《唐朝三世祖》 闲话少说:关于称谓等

因为时代的不同,所以称呼方面也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与现在不同的时,唐时称父亲做大人,自称某,自称俺的也有很多。相公称呼的是宰相而不是丈夫,皇太后自称为朕 有趣的是,在唐前母亲也可以叫‘妈’,父亲也可以称呼为‘爸’。所以,‘爸’‘妈’这不是后世起才有的,不能说是国外传来的对父母的称谓。又有别于后世的是,平民百姓对天子也同样自称为‘臣’(文中郭善未曾做官时即是如此对长孙皇后自称,又因有书友在曾有此一问,故而真如在此处写出以作解答。) 然而,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唐时的称呼很多方面太复杂用在文中也太繁琐。所以,文中的称呼并不按照唐时的称呼,希望大家谅解。 同时,因为历史小说的严谨特殊性和真如所学范围有限。文中若有错漏实不为怪,只请大伙儿斧正。 闲话少说: 书友群

想来,现在建个读者群会不会早了点儿?这是我一直犹豫到纠结,却又踌躇不定的问题。 但是现在到底还是下了决定,无论迟早还是先建一个吧。因为无论是对于看书的人还是写书的人而言,一个人总显得那么无聊又无趣。 在这里发一个新建的群:435902151期待大伙儿的加入。 闲话少说:贞观六年距离玄武门之变几年?

小说站里面前后两次有人提起过简介中关于玄武门之变的问题 原话是‘贞观六年,距离玄武门之变后仅六年之遥’。有朋友指出,玄武门之变并非发生在贞观年间,所以所谓之六年之遥纯属胡说八道。 盗版网站里朋友表示,看到简介后醉了。 面对许多朋友不解,我只好说说我的想法了。我们先来看看玄武门之变的发生是于公元626年7月2日,而贞观六年即是公元632年。愚昧如我,无论如何怎么算,也觉着632年距离626年是六年之遥。因为我没把626年(玄武门之变)纳入其中。 我不知道大伙儿是怎么算的,但是我先后问过几个作者和一些读者,得到的答案都是贞观六年距离玄武门之变六年。 楔子 这里是大唐

兰州,走向皋兰山的一条公路上两对背着旅行包的少男女站在山道上。一辆从皋兰山下来的载着旅客的大巴自西向东的朝着这几个少男女奔驰而来。本该是擦肩而过的两拨人却因为情况陡变,惨祸发生了。 只见那两对少男女中,穿着粉色冲锋衣半扎公主头的少女猛的推了她对面的眼镜少年一把。司机匆忙右打舵时,那名眼镜少年却已经被推到了马路中央。 眼镜少年呆呆的看着急冲过来的大巴,司机甚至能透过车窗看到他眼镜上那足可以防御子弹的厚重镜片。 “郭善”一声喝,确是先前推搡他的少女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少年的手。 然而大巴司机根本没有一丝庆幸,因为他已经听见了‘砰’的一声。 是的,砰的一声,少年在粉衣少女冲过来拽他的时候推开了她的手,把她推离了车子前进的范围内。然后,他自己却倒飞而起脱离了地面整个人失去了地球重心的引力。 阴霾的天和皋兰山在少年的视野里倒转了过来,他感觉自己摔出了马路的范围,他惨笑着闭眼。然而,一只手却在此时又拉住了他。少年在一次缩手。然而,风中夹着一个妇人飘忽的声音:“臭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郭善大惊,睁开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此刻被一只粗大的手倒提着悬在空中。身下是马蹄‘咄咄’的声响,随着骏马迈动两旁的景物齐齐倒卷。郭善的身子是对着马腚后面的,他能够看见奔马后面乱箭如雨。 “站住。”箭雨之后,一队数目不清的追兵骑马越来越近。 “嗖。”追兵中领头的汉子猛然勒停马身,弯弓搭箭。不见他什么时候松的弦,一支利箭就冲着他面部射来。 他瞳孔微缩,亲眼看见飞来的箭矢逐渐变大,但下一刻这支利箭竟然大大的偏离了行进的轨道从他的头上飞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厉害的演员也演不出这样的戏吧?更何况前面自己还在皋兰山的山道上呢。 “兰州已被吐谷浑攻破,你逃能何往。不如加入我隋人府,待他日唐贼江山覆灭,定保你荣华富贵。”那边领头的虬髯大汉喝道。 “哈哈,隋朝气数已尽,如今我大唐正是众望所归。你等隋朝余孽死心不改,竟然还敢犯上作乱。更而甚者,竟勾结吐谷浑掠我兰州百姓屋舍,期我关中族人。某不屑与你等宵小为伍,欲伤我大唐百姓一人,须先从某身上踏过。” 郭善猛然觉得腰间一紧,一条绑带将他拴在了马背上。便觉得奔马骤然加速,马上一道人影已飞纵而起。那人背对着郭善立在道路中间,一把三尺宽的陌刀提于手上。她脚下加速,朝着已奔纵过来的马群冲去。她就地一趟,手上陌刀劈飞马蹄。她从地上弹起,将从马上坠下的男子横劈两截。然而,郭善最后却看到,一支利箭洞穿了她的手臂。紧接着,领首的汉子横冲而来在马上手起刀落。一腔热血从她的颈脖喷射而出,她的头颅在空中翻滚戳在了地上。不瞑的双目望着山道之下,那个叫做兰州的地方。 这里是贞观六年的兰州城,这里是大唐刚刚安定不久百姓已经开始安居的兰州城。 无数如妇女一样的人物在这座城市的保卫战里丧失性命,无数我大唐的子民同胞被蛮夷击杀。当热血不断的喷涌在郭善的脑门儿上时,他已经不再做无意义的祈盼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噩梦,这是兰州城所有百姓的噩梦。 郭善被妇女绑缚在马背上得以另他脱逃,他一路上看见一帮脸带惊惶的关中百姓。这些人拖儿带女,赶着牛车驴车闹哄哄的挤在一起。 他们看见了奔驰过来的血红色的马,看见了马上被绑缚着的郭善。但是没有百姓鬼去关心他,就看着郭善与他们擦肩而过。 郭善张嘴叫着,他想告诉他们前面还有吐谷浑和隋朝余孽的大军。但是,无论他怎么大声的叫,都不会有人搭理。因为乱哄哄的声音足够压盖他的声音了,而且郭善那稚嫩的声音再大也大不了多少。 “是刘校尉的马。”忽然有府兵指向了郭善。 郭善热泪盈眶,就只看见府兵首领身子一错。手中陌刀匆乱中挑断了绑带一把提起郭善来。 “你是谁?” 他问。 “刘校尉呢?”他语气不善,再次喝问。 “前面,有敌人。那位阿姨,她救我,死了。”郭善大喊。 汉子胡子一张,立刻大喝道:“都停止行进,停止行进,前面有吐谷浑的军队。都停止前进。” 百姓们身子一顿,立刻慌的炸做了一团。有男人的哭声,有女人的哭声,还有孩子的哭声。郭善看见了这些人眼神中的绝望,看见了他们的悲切与无助。他如何能不理解他们的绝望?从没经历过战争的他,此刻比他们更加绝望。他很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田火长,带领百姓们先撤。”汉子忽然大喝。 一个瘦高男子精明的双眼闪烁,问道:“校尉您呢?” “我留下来。”汉子理所当然的道。 瘦高男子听言点了点头,没有一声劝。他接过郭善,打马催促百姓回程。 朗声大喝:“众兄弟,前方有敌人。他们要来杀我们父母,掳我们妻儿,毁我们家园。本大校尉意欲在此阻拦,你们谁愿意陪某一战?” “愿随大人一战。” 呼啦啦站出十来个府兵,他们兵器不整。 汉子大笑:“好,那你我齐唱军歌,吓死那帮蛮子。” 便听他们高唱:“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当最后一句“城中半是关西种,犹有当时轧吃儿”从山道上传来时,郭善他们已经再也看不到那帮人的人影了。 至始至终,郭善都没能看清楚他们这一帮人的相貌。他们只把背影留给了他们所救下的百姓,他们根本没有去在乎被人们记起。因为,他们本身只是大唐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府兵,从来没有万众瞩目的一刻却也没有奢望过万众瞩目。 油然记得的是那十一个人如同一堵墙堵在了道路口的中间,郭善相信,那是一道长城。只要敌人的刀剑马蹄没有将他们推倒,那么敌人绝对过不去。耳边油然记得的是,他们并不整齐却格外响亮的军歌。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 郭善相信,这首歌曲所过之处,大唐子民将再无人敢欺辱。因为军歌在,他们就还在。 小半个时辰的赶路,已经有许多百姓在路途中丢弃了包裹。这一队秩序混乱的百姓拖拖拖拉拉的走到皋兰山脚下,他们终于觉得离开了死亡的地面。但是,后方依然尘土飞扬。 队伍又是一阵慌乱,郭善明显感觉到了田火长的手也在发抖。 他知道,那汉子和那一队府兵一定死了。而现在,他们这一帮人即是待宰的羊羔。 手无缚鸡之力的郭善忽然首有一次的发现,读书是那么的没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能看着有人为自己一次次的死去。 “大家,都不要慌。”田火长忽然喝道。 队伍一静,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敌人已经追上来了,咱们想要都逃走,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队伍又是一阵动乱,田火长又立刻喝道:“哪几个健汉出来,随我一起阻敌?”他问。 他没有校尉的气势,似乎没人听他的。 他终于脸色潮红的喝道:“难道,我大唐子民都没有种吗?”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喝道:“某随你一起抗敌。” 又有人喝:“某也来,若某等不阻敌,大伙儿都得死。” 便看见一辆马车上,一个车夫汉子从马车内拖出了长剑对车里的人道:“某不能保护你们了,你们尽快分散逃。某只要不死,就不会放他们一个人过来。” 呼啦啦齐聚了二十人之多,大多都是壮丁,也有少年和老者。 田火长的眸子扫过众人,他忽然气势一壮,喝道:“好,好让贼寇知我大唐男儿都是英雄。好让贼寇知我大唐男儿,不惧生死。但要欺我妻儿,便要留下尸体。谁人愿领这孩童离去?” 他忽然举起郭善。 众百姓齐齐看向郭善,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因为,他们拖家带口已负不起累赘了。 也有人伸手,但是,田火长却摇了摇头。 “让他上我的马车吧。”马车内,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只宽大的手将郭善抱进了马车,车帘一闭,彻底让郭善看不到了田火长们的身影。 “走。”随着田火长一声喝,马车动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哭着,他们能够感觉到身后的亲人正在被人屠杀。他们能够感觉到,身后的亲人为了他们身体正在被人践踏。但是他们同样知道,身后的亲人只要不死,就绝不会放一个人来杀他们。 因为他们是同胞,因为他们是他们的亲人。 马车渐行渐远,背着夕阳逃离了这所破烂的城市。 仙侠小说

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候访问刷新查看。 第一章 幽默极了

郭善从未有过如这两年里一样的去思念故乡,思念故乡的卡车隆隆,思念故乡的狐友狗朋,甚至于思念大学教授那催人入眠的教学声 他好多次都想把街上的这些人看成是故乡的那些人,但是现实无法不让他重新正视这眼前的一切。不堪行的牛车不是迅疾的卡车,驾车的只是靠着两只脚艰难行路而不是操控着方向盘悠然开车的人。 这里,是贞观七年的长安城。 而他,不是当年那个考研的高材生。而是一个与周边的人一样,命如草芥,身份卑微的大唐百姓中的一员。 住的不是家电齐备,学院专供的高档卧室,而是长安城平康坊中曲间一个与街不相邻的简陋房屋。 现实,告诉他。这里不是一千年后那个文明的国家,这里是一个改朝不久,战仍未止的古老国度。在这个社会等级森严的国度里,文明里也处处充斥着荒唐和野蛮。 “哟,大郎今儿回来的可有些早啊。还以为你要闭坊的时候才回来咧今儿收获咋样?”刚进曲,就有人来聒噪郭善的耳朵了。 那说话的女人带着浓重的烟花味儿,声音软糯无比。郭善一听就知道是‘宁姐儿’在说话。青楼里她是最热衷于挑逗郭善的人之一,郭善也尤其忌怕她们的挑逗,因为她们的牙总是利过你的。 “月末了,想着休息一天。宁姐,您忙?”郭善已经不能不跟她说话了,还非得抬起头望向她不可。 果然看见宁姐儿倚在阳台栏杆前笑的格外奸诈,那朱唇里隐藏着的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泛射寒芒:“你宁姐我人老珠黄了,哪里有客人肯要。哎慎哥儿,明儿个你宁姐儿跟你一起上街卖手绢儿去,你收不收留你宁姐?”她先是幽怨的瞧了郭善一眼,旋即又笑吟吟了起来。 那幽怨的眼神郭善如何招架的住?郭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便瞧见宁姐儿身子前倾,那紫罗裙里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来,裙下景色若隐若现,旖旎至极。 “臭小子,看哪儿呢?”她用手拉住裙子下摆,并拢了腿,还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瞧见她那含笑的脸,郭善还会真以为是自个儿不小心唐突了人家。 太坏了! 郭善这一次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背着箱子往曲内深处走去。 身后传来宁姐儿肆无忌惮的笑声,声音刮的郭善脖颈生风。他缩了缩脖子,更加快步的往回赶。 “哥。” 走进偏僻的小胡同,胡同口一个小女孩儿从小马扎儿上慌忙坐起,她用身上略显宽肥的皂色布衣掩住了她藏在背后的双手,一张惨白的脸格外不平静。 郭善脸上的羞涩早就在进胡同后收住了,变了个人儿似的板着脸,声音也有些低沉:“又在绣花了?” “我,我写的累了随便坐坐,才想着要绣绣手绢的。”她慌忙解释。 郭善走了上前,把木箱放在了马扎儿上。绕到小女孩儿身后一把抢过她藏在身后的手绢儿,看了一眼上面绣的山河图,把手绢儿压在箱子上连同箱子一同抱进了屋。 “哥,我这就去做功课。”小女孩儿声音都打着哭腔了。 其实她比郭善还高了半个头,但却又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怯懦。 郭善把箱子放在了木床上,从角落处连喝了三椀水道:“你不用写了。” 小女孩儿嗵的跪了下来,白着脸哭声道:“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再不敢趁你不在偷懒了。” 郭善身子一顿,拿椀的手指泛白的紧捏着,转身看着啪嗒啪嗒掉泪的小女孩儿。 他走上前去,伸手给她擦泪。少女脖子一缩,让郭善去给她擦泪的手尴尬的悬在了半空。 “哥”少女怯懦的唤了一声,这次主动把脸凑了上来,不躲了。 其实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郭善哪里舍得打她?用手擦干了她的泪渍,扯出笑脸尽量温和的道:“傻妹妹,你以为我怪你偷懒么?你只是看我针绣过意不去罢了我恼你,只是恼你不懂哥的心思。咱们这家啊,饿不死。我呢,也不需要你去学女工来养活我。” 少女听了郭善的话,一点也不再委屈了,抱着郭善的脖子哭了起来。 一向‘威严’的郭善身子一僵,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容易止住了哭,少女抽泣着缩回了脖子,再看郭善肩膀上的鼻涕和眼泪,脸腾的一下红了。 郭善笑的很宽慰,从兜里掏出手绢儿递了过去。少女脸色越发的红,忙接过手绢儿擦了擦脸和鼻子,羞的转身道:“我去读书。” “哥说今天的作业先放放,难道还骗你不成?”郭善笑着拉住妹妹的手。 少女一脸狐疑的看着郭善,真不知自家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郭善也不说,转身打开箱子,笑道:“匆忙间去的成衣铺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少女双眼一亮,上前取出箱子里放着的红色小袖襦裙。小口轻启,喜悦一闪而过后脸上却露出深深的忧虑,忍不住道:“哥,这很贵呢吧。” 郭善一笑,道:“花不了几文钱。”转身假意拍打裤子上的灰尘,其实脸上肉痛着咧。 贞观,盛世?那只是相较于其他朝代而言。 长安城虽无战乱,许多百姓虽生活已算稳定。但那也只是相较于家中有田,有壮丁的家庭而言。 郭善的这个家,也就他自个儿能出些力,但说到底他不过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又能做的到什么? 朝廷虽颁发均田制这一似乎英明的制度,但均田制真的是所有的人都能分得到田土么?郭善年不满十六,在偌大的唐朝又无父母。至于少女,昔年虽有父母却也在贞观六年的兰州背吐谷浑的军队杀死。 他兄妹二人一度衣服共用,就是因为已不足以自给自足。一件漂亮的襦裙他虽买的起却又是用不起 “小绾,生日快乐。”郭善很快就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容,脸上没有先前半分的悲痛之色。 唐绾自是无法揣摩出两世为人的郭善的心思的,她复惊讶了起来,恍然想起了今天是十岁的生日。 小孩子总是不如大人稳重,她已经忘却了担忧,欣喜的捏着裙子转起圈来一把扑在郭善的怀里高兴道:“哥,我终于长大了。” 郭善苦笑,他被唐绾抱得快要窒息。 尤记得年前两个人还是一般大小,但是近两年一过,少女已经高出了她半个头。哪里是她扑到自己怀里撒娇?分明是自己被她揽到怀里宠爱了。 威严受损,郭善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道:“你也知道自己十岁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唐绾脸一红,但眼中还透着一股子的欣喜,他雀跃的瞧着手里的襦裙高兴的道:“哥,我去把新衣服拿给苏苏姐瞧去。” 听到这话,郭善本来还笑着的脸立刻一沉。 “不许去。”他又恢复了威严。 唐绾脸色一变,小心翼翼道:“哥,怎么了。” 郭善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哥不想你跟她们在一起。” 所谓的她们,自然指的是宁姐儿这一流。 这王苏苏,也跟宁姐儿是一个行业的,也都住在南曲里。 郭善与她们的住处也就隔了一条街而已,也即是邻里关系了。但是郭善一向视她们如畏虎豹,避讳与她们走动。唐绾则多不明白郭善为何对她们有这么强的戒心,在她看来,宁姐儿王苏苏是极和善的。 郭善不在的时候王苏苏还常来唐绾这儿,甚至于教她识字;唐绾便很承她的情,那是真把她当姐姐了。 想不明白,便到底还是要问清楚的。 借着跟王苏苏的感情,又借着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唐绾寻思哥哥不会太责备自己,壮着胆子有史以来的要跟郭善讲道理了。她昂了昂头,很是不服气道:“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哥,你平常不是最不把世间礼节瞧在眼里的吗?你还教我说,这世间人无分贵贱只论善恶。这苏苏姐又不偷也不抢,只是,只是我怎么就不能跟她在一起了?” 毕竟是个女孩子,说到不该说的地方便不敢再说转而直接绕过去了。 郭善明白她的意思,但态度却尤为坚决,摆手道:“不是我瞧她们不起,而是她们已瞧自个儿不起了。”郭善语重心长的道:“小绾,这世间本不分贵贱的。只是有些人喜欢欺压人,而有些人则以习惯被人欺压了。当欺压人的人习惯了欺压别人时他们就成了恶主,而惯被欺压的人已习惯了被人欺压后他们就成了奴隶。当习惯成为了自然后,她们的骨子里就会有做奴隶的念头。这样的人很可怜,我们不能欺负她们,但她们也绝不值得敬重。我们不要做恶主,却也当然不要做奴隶,更不要被奴隶的顺从思想感染到。” “呵,好大的口气。”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屋外响起,只见一个碧玉般的人儿站在门口。穿着回雀装,腰间束带将她盈盈的身材勾勒了出来。 郭善脸色一变,吓得后退了两步,嘴里‘啊啊’半天后忍不住道:“苏苏姑娘” 一句话尚没出口就被这少女给截断,听她冷言相讥道:“可当不起你郭小公子这一声‘姑娘’的称呼,您也知道奴家不是什么‘良人’。恩,只是张开腿出来卖的小贱婢罢了。哦,对了。公子莫担心以后奴家再来,奴家那是再也不会来的了。” 这一番话呛的郭善脸一阵青一阵红,那尴尬的样子,子都曰不了了。 他嗫嚅着说不出半句话,又知道已王苏苏的牙尖嘴利他是半句抢白的话也说不出来的。再而言,他这边也没占着理啊。 这王苏苏平日里没理也要抢三分,更遑论她站住了理儿了。 此刻的郭善想的不是如何辩驳,他满脑子都是‘完了,这次完蛋了’。 唐绾也知道尴尬的很,又听王苏苏语气里带着老大的怨愤。立刻上前抱住王苏苏的手,央告道:“苏苏姐姐,我哥没你说的那意思。” 王苏苏轻轻摸了摸唐绾的额头,嫣然一笑。郭善松了口气,道她是放过自己了。但到底还是侥幸心理再做怪,便听王苏苏道:“小绾,姐姐知你生日,特地去西市给你挑了一件,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又道:“算了,就算我给你了,也怕你哥哥晚上把我给你的东西扔出去,他会怪我带坏你的。” 郭善脸一红,讪笑着道:“苏苏姑娘真幽默。” “呵呵,幽默极了。”王苏苏轻佻的呵呵一笑,口气里飘出的冷让郭善如坠冰窟,脸上的讪笑也没了,好不尴尬。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唐绾懊悔无比,她倒是觉着这事儿怪她了。往日里自家哥哥从不在背后嚼人舌头的,今天若非自己逼急了,他铁定也不会说人半句坏话。况且,她是最知道郭善待人诚恳的性格的。 王苏苏见唐绾要哭了,便也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好言说笑了两句,复把箱子放在了桌上。笑着道:“天色晚了,姐姐就不呆了。好妹妹,多听你哥哥的话啊,他是很疼你的。” 王苏苏这番话说的极为挚诚,但郭善听了却觉得相当刺耳。 他待人最是真诚不过,自然把别人对他这事儿也看的很重。想到自己终究被她抓住了把柄,现下儿也只好吃下哑巴亏了。 干咳了两声没敢说话,唐绾待要挽留,王苏苏已经双手捏着长长的裙子出了屋去,只给郭善留下那曼妙身姿的剪影。 这一下子,郭善可惆怅坏了。 “她,她怎么来了?”郭善当先打破尴尬,不想再被妹妹瞧热闹,开口岔开话题。 唐绾怕极了,弱弱的道:“忘了告诉你了,姐姐白天里就说晚上要给我个惊喜的。” 郭善听言黑着脸叹了口气:“这惊是惊了,喜,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怕,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第二章 闹(一)

郭善的话不是做假的。 他是真知道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原因无他,因为他已卖手绢儿为主。 时下的贞观,虽说比不得后世的中国繁荣。但相较于在封建时期的其他王朝,唐朝的贞观之年绝对是相当的盛世了。 李世民能够被四方称之为‘天可汗’,自然说明了在他治下的唐朝足够让四方蛮夷屈服。尤其这贞观年间,李世民施行了举国开放的政策。长安城内,便常有吐蕃,百济,日本等无数国家商人前来贸易。 堂我华夏地大物博,文化传承自不是寻常国家所能比拟。商人趋之如骛,推动了整个长安城乃至唐朝的发展。于工业,农业等多项重大转变都是始于唐朝,得力于这些各国商客之手。身处在长安城身为一小小卖手绢儿的郭善尤其感触良多。 丝织手绢不再是贵族们的专利了,郭善也学针绣。 他针绣的技术不错,甚至于比起一般的女子还要强上许多。 但极可惜的是,再好的丝织品也找不到买家。 贵族家的人不在乎他的手绢儿,贫农们自种桑麻也无需他的手绢儿。他的手绢便多被青楼女子们购得,尤其讽刺的是帮她推销的人正是今天白天里被他当做反面教材教育唐绾的王苏苏。 白天里自己这般得罪她,她还肯买我的手绢吗?她不退货就算好了。 一想到此些,郭善嗓子就噎得难受。 他忽然又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戏剧。 当年考研时的自己,每每念到李白的诗,迷恋唐伯虎的图,都深深被盛唐时的人文气息所吸引。想到那‘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又想到那‘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郭善发现,自己被李白那副快意豪情给骗了。 “哥”唐绾很不客气的打断了郭善的惆怅。 郭善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哥,你也睡不着啊?”唐绾很没心没肺的道。 郭善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翻了个身道:“别说话了,早点睡呵。” 果然不见唐绾吵吵了,郭善翻了翻身。过了半晌,又听唐绾道:“哥,你睡了吗?” 郭善愤愤道:“食不言寝不语,教你的话怎么就记不住呢?” “哥,我睡不着。”唐绾道。 郭善便觉得被褥一阵乱,他皱了皱眉,已发现唐绾从被褥下钻到了自己这头来了。忍不住责备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跑到我这头来算怎么回事?” 唐绾在黑暗里格外胆大,便听她大着声音道:“我在那头睡咱们不也还是一张床嘛?再说了,这两年也习惯了。” 郭善听言沉默了,突然开口道:“明天我去地上打地铺吧。” 唐绾声音中带着惊讶惶恐:“哥,你这是干什么?” 郭善叹了口气,道:“转眼你都长大了,恩,十岁了,咱们也不能再睡一张床了。” 在郭善后世的人生观里,十岁的孩子总还是小的。但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现而今生活在这个古老的时代,是一个法律上十三岁就嫁人的古老时代。按照这法定婚龄和这里的人而言,十岁说起来也不算大但也绝不是孩子了。 唐绾从后面抱住郭善的身子,道:“哥,不要嘛,我跟你睡习惯了。” 郭善听言要责备,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他的影响下,唐绾从来不觉着她自个儿长大了。 君不器首有一次的发现,自己的教育似乎出了问题。 虽说自己的很多理念较之于唐朝整整领先了两千年,但是正因为领先太过,才造成了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难道,要把妹妹也教育成一个同他一样与这个时代脱节的人? “再说了,你说我小,你也未必大啊。你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道”她道。 郭善确实不知道自己年龄,他只知道自己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成了男孩儿。 “不许说话,睡觉。”郭善拿出了做哥哥的威严,唐绾果然不说话了,但还是极不老实的抱着郭善的胳膊。 “哥,你说苏姐姐以后会不会再来我们这儿了?”唐绾终于问出了她所担心的。 郭善听言,沉吟片刻才道:“她只是恼我一个人,她不会恼你的。” 郭善不惯于跟妹妹说谎,但也同样不会说消极的话。 唐绾果然松了口气,甜甜的睡着了。 郭善却睡不着觉,他的脑子不断的割裂着。 他思考未来该怎么办,想到自己在这儿也是呆不下的,寻思着要不搬到北曲去离南曲远一些?或者搬出到其他的坊去? 只是平康坊距离皇城近,距离买卖货物的东市近。搬离了平康坊,这周边的坊恐怕容不下他的,除非搬到南边的边缘坊地去。但那样一来,偏离了东市这一宝地,自己的东西都卖谁去?那时恐怕饱饭都吃不上了。 他正思考,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这喧闹绝不是青楼里行酒令的声音,而是确实的争吵声音。 郭善本不想留意,因为南曲本就不那么安定,总有一些去伎乐家留宿的人因为钱银问题而吵的。但就算是吵,也绝不会厉害到哪儿去。 可是这一次郭善错了,因为外面的吵闹愈演愈烈,连睡熟的唐绾都睁开了眼。 “哥,好像是苏苏姐的声音。”唐绾道。 郭善早听出了王苏苏的声音了,但他也无力去理会。 “哥,咱们去看看吧,我听着似乎苏苏姐很生气呢。该不会有恶客害她吧?”唐绾道。 郭善听言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但责备的话还是没忍说出口。 小孩子恻隐心总该有的,不能因为自己觉着这恻隐心不该有就绝了她的善念。 “你躺着,我去瞧瞧。”郭善到底选择支持妹妹行善的心思。不过却也绝不肯让她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既是恶客,那自然难缠了。 郭善翻身下床,便开始穿衣。复摸黑走到了门前,开门而出。 屋外到底是比屋里要冷了许多,郭善又刚从炕头起来。他收紧身上的衣服,不许寒风侵入身体,耳边王苏苏等人和几个男子说话声更加真切了。 抬头便瞧见曲里早围满了许多人,大抵都是同住中曲和南曲的邻居。郭善年龄不大,眼前的光景被这些围观的人都给遮住了。 但凡百姓,不光是一千年后的中国,即便是现如今的唐朝人民。对于热闹,他们都是极爱看的。 便听见人群里宁姐儿的声音最是洪亮:“呵,又不是姐们儿们求你们来的。想要找人伺候啊,嘿,回家入你娘去吧。” 邻里一阵哄笑,真不知道是帮忙的还是帮倒忙的。 郭善好容易挤进了人群,他哈吃哈吃的喘了口气,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像是越过了重重山脉一样艰难。他用袖子擦了擦汗,终于看见了吵闹的两帮人。 “哟,大郎也来了?”有人跟郭善打招呼。 “呵呵,刘大爷啊?”郭善笑着回了一句。 “大郎,你也给吵醒了?”又有人跟郭善打招呼。 在中曲里,郭善是十分讨人喜爱的。他能识字,又懂事。 自古来者,读书人莫不高人一等。尤其唐初国家实行了科举制度,天下万民没有哪一家不想子孙做官的,读书人的地位又可见一般了。郭善两年来教识唐绾认字,再加之他本人也知道学习古法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书,倒也读了许多。 “刘大爷,怎么回事呢这是?”郭善因为是读书人,所以倒也没谁敢小瞧他。他问话,便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曲宁姐儿那一帮人。”先说了一句开场白,他才认真跟郭善解释:“瞧见那几个穿胡服的人没?他们也是来南曲找女娃娃的。据说那胡服少年看上了王苏苏,就花了十贯钱要在王苏苏那里睡。但不知道王苏苏抽了什么风,不仅不答应还把人给扫了出来。这不,就闹成了这样子。” “这胡服少年去宜宾楼看上了苏苏姑娘,这不知道他哪里打听到了王苏苏的住处,竟然寻到了这里来。嘿嘿,要我说啊,十贯已够买上好几头健牛了,这王苏苏耍什么性儿,这么合算的买卖竟然也不会做。” 郭善听言忍不住一笑,道:“胡大哥这是刚买耕牛回来?” 汉子挠了挠头,郁结的道:“朝廷虽下达了优惠的政策,但买牛的人也太多了。牛价眼瞧着上涨,我估摸着明年开春还得自个儿下地干活。” 郭善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他。 事情大概也有所了解,他现才算认真注意场内的变化。便看见与王苏苏为难的是一个穿着圆领袍,头戴一顶方巾蕃帽,腰间束带,脚下是一双云绣布靴。随他一同的两个青年同样穿着宽大的胡服,腰间配着长刀,正拉着那几次都想要动手的少年劝架呢。 时节下世人都喜爱穿胡服,这已经是贵族间一种特殊风气了。郭善能够看出眼前三人是正经的唐人,但看这两个仆从拉住那公子不敢让那公子动手打人,这确实有些让郭善有些困惑。 “那宁姐儿可凶咧,我看这少年郎是要吃亏在她们手上。他们也该打听打听,在南曲里谁敢跟宁姐儿骂架?”刘老头笑吟吟的道。 郭善却是笑了笑,他已经看出端倪了。 并不是那少年和那两个小厮怕宁姐儿们,实在是这那两个小厮不敢把事情闹大而又唯独那少年不肯丢了面子。一个好面子的少年,再加上两个谨言慎行的小厮,这说明这三个人来头极大,大到了不敢惊动某些人。 这宁姐儿倒是胆子肥的很,见人家不跟她动手她那张利嘴如同决堤的洪流哗啦啦的开始往外放狠话。那边少年是吃了大亏的,阴狠的双眼瞪着宁姐儿和王苏苏,竟然不怒了,只是冷冷的道:“本王今日不跟你们计较,但本王已记下了你们的名字,本王回去后就跟千牛卫的中郎将问问。这平康坊,是你们大还是本王大。” “什么本王本王的?呸”宁姐儿没回过味儿来。 王苏苏确是脸色一变,一把扯住宁姐儿的手将她拽到了身后,寒着脸冲少年问:“你是哪家王爷府的公子?可有的凭证么?” 众人皆是惊讶,先前还哄笑的众人此刻都噤了声,退后了两步不敢说话了。 第三章 闹(二)

“本王懒得理你。”这少年似乎没有凭证,气的铁青着脸转身。两个小厮看了一眼怒气上涌郁闷不已的主子一眼,立刻对王苏苏喝道:“胆大刁民,竟敢怀疑我主子身份,我瞧你这贱命已是活腻了。” 说到底,竟还是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 “郭大郎,你书读的多,你瞧这少年真是王爷吗?咱大唐,有这么年轻的王爷?”刘老头忍不住问。 郭善眯了眯眼,脸色也是一番沉重,忍不住道:“咱们大唐这么年轻的王是少有的,但眼前这少年却未必说谎。瞧他始终不肯透露身份,想来这来头还挺大。” “那这次王苏苏可真玄了。”刘老头不无叹气的道。 偌大一个曲子由先前的热闹变得静谧的可怕,唯剩王苏苏和宁姐儿独自站在院头。先前还替她们助阵的一帮姐们儿却都退开了好远,似乎怕靠的太近了会惹上晦气。 宁姐儿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她的嘴炮子可还真不敢往‘王爷’身上吐。先前痛快了嘴,现在确是寒了心。傍在王苏苏身旁,不敢说话,但也不肯弃王苏苏而去。 “你说你是王爷,却又不肯告诉我们阁下的尊号,你让我们如何能信?”王苏苏却比宁姐儿要镇定多了。 郭善暗赞了一句,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了起来。 要知道天下中,官府最大。平时一个府衙的小吏就已经够让百姓们害怕了,而王爷,这更是平时普通人看不到的人物。那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的。 这王苏苏不怕,还敢据理力争,足见这姑娘不俗。但也因此,郭善想起白天里自己的那番话给人家听了,恐怕人家也当他的话是笑话吧。 “郭大郎,你的脸怎么红了?”汉子忍不住惊讶道。 郭善脸腾的一烧,忍不住啐了一口道:“您不看热闹,瞧我作什么?”他哪里肯把个中情形跟这呆汉说? “哥,可不敢瞧热闹,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苏苏姐?” 郭善忽觉得胸口一暖,一丝香气喷鼻而来。 郭善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你喷了香料?” 唐绾怯怯的低下头,嘀咕道:“是宁姐儿前些日子祝贺我生日给我的。” 郭善忍不住苛责:“人家的东西怎么好要?一盘香料值多少钱你知道么?” 唐绾泫然欲泣,低头不敢吭声。刘老头立刻替唐绾求情:“郭大郎,小绾也不小了,总得许她打扮吧?再说了,这点香料在人家宁姐儿眼里未必值几个钱哩。” 郭善听言,虽然还是有埋怨,却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刘老头虽然话语是替唐绾开导,但所说却也非虚。 唐绾到底是长成人的,小姑娘已开始爱美了。普通的爱打扮这一心思本不是坏事,自己没能力给她买香料却也绝不该阻止她的兴趣爱好。 郭善觉得颇为尴尬,伸出手替她揩了眼角的泪,将唐绾紧紧搂住也不说话,算是道歉了吧。 小姑娘知道哥哥是原谅她了,自然有些高兴。很是乖顺的微微躬身把头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问郭善道:“哥,苏苏姐和宁姐不会有事儿吧?” 郭善听言声音沉了沉,道:“今天想来不会有事,不过以后恐怕日子就难过了。” “啊,那您能不能替她们想想办法?”唐绾急切的看着郭善。 面对她那挚诚急迫的眼神,郭善惭愧尴尬的苦笑道:“哥哥能有什么法子?” 唐绾面露绝望,旁边刘老头又是一番劝诫道:“小绾,不是你哥哥见死不救,实在是他也没什么法子。要知道民不跟官斗,但有一个人敢忤逆官爷的人,哪一个不是家破人亡。” “是哩,前些时日我就听说那边亲仁坊有一个赶车的人不小心撞到了王府夫人的轿子,后来那赶车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胡大汉立刻开腔。 唐绾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越加担心王苏苏和宁姐儿的安全了。 郭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这个世界上的一些社会秩序。 便听忽然有喧闹声,有人喊:“坊正和几个坊卒来了。” 又听到:“早已宵禁,怎么都还在此喧闹不肯散去?” 一个穿着皂色官衣的中年男子已大步上前,邻里纷纷让路,纷纷唤他‘于坊正’。 那边的两个小厮和那少年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少年没有开口,那其中一个小厮颇具威严的道:“你是这里的坊正?” 于坊正平日里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坊里哪里有多少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听这小厮语气不善,他就不禁一怒,但旋即却又缓和了下来,语气中带着试探,道:“你们三个是哪个坊的?” 那小厮开口:“这是我家主子,在亲仁坊那边住。胡朗将呢?他在么?他便认得我。” 于坊正听言更加不敢得罪了,又察觉出这三个人似乎不肯透露真实姓名。他心里委实觉得难办。 他一番表情众人都瞧的真切,郭善已猜出这厮想来是既怀疑眼前三人的身份,却又怕得罪人所以才显得犹豫。 这一犹豫,郭善就知道这于坊正恐怕是不能秉公办事的。 “哦?亲仁坊的?那三位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于坊正开口问道。 这边王苏苏咬了咬牙,立刻开口:“于坊正,这三个人想对奴家耍流氓。” 那边少年脸色一变,怒不可遏喝道:“本王会对你一个贱妇耍流氓?万万不要毁我名誉。” 那两个小厮朝着王苏苏一指,道:“这刁民对我家主子胡搅蛮缠,坊正该拿她去官府办理。” 于坊正面色一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这里看了看,那边又瞧了瞧。心里也十分恼恨这小厮口气太大,不给自己留余地。但他又不敢轻易得罪人,沉吟着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眼看他犹豫,王苏苏的一颗心越发的往下沉了。 唐绾却鼓足了勇气脱口而出道:“分明是他们三个人使坏的,他们仗势欺人。”她一口说出了别人不敢说出的话,心里的郁气吐出,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但却又一下子后怕了起来。 众人齐齐瞧向了这十岁的丫头,都觉得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王苏苏感激的瞧了瞧唐绾,宁姐儿却颇有担忧,冲王苏苏低声询问道:“怎么办?别把小绾也扯进来了。” 王苏苏皱了皱眉,道:“也怪我害了你们,若我” 宁姐儿哼声道:“你以为你姐姐是怕事的人么?咱们俩谁跟谁啊?” 她说笑打趣想缓和一下压力,但却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更加觉得压力如山了。 “放肆。”那少年怒极,叱道:“一群刁民。” 郭善眉头一皱,一步踏出石破天惊的指着少年的脸:“我认识你。” 少年一愣,皱了皱眉。 “我认得你。”郭善开口。 众人惊讶,于坊正也立刻瞧向了郭善,暗想这平时不起眼的小子怎么认得这个神秘少年了? 那两个小厮冷笑,道:“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家主子?” 郭善道:“先前没敢认,现在却认得了。” 那胡服少年听言,声音微沉道:“你认识本王?可本王怎么没见过你?” 郭善道:“你自然不曾理会过我,但我却见过你。你如果不信,我说出你的名字让大伙儿听听就知道了。恩,不过这里人多眼杂,我怕把话说了出去会对你的名头有所损害。” 少年脸色变了变,那两个小厮脸色更是大变。 郭善又道:“咱们南曲这地儿虽不是什么富贵地儿,但在整个长安里,却也多有富贵人来往。说不定不止我一个人认识你,恐怕还有你一些朋友认得你呢。” “呵,好能唬人的小娃娃。”那其中一个小厮狞笑着,但却似乎有些怯了。 “在下年龄小,不懂事儿,身份最是卑微不过,怎敢唬您呢?”郭善又道:“于坊正,我劝您还是先把那位公子送出坊去吧。若是让人知道他在这儿,到时候那边的人一旦迁怒下来,您可担不起。” 于坊正瞧郭善说的神秘,虽然觉得他话语里颇多疑点,但却也不敢等闲视之。立刻冲三人道:“各位,坊门就要关闭了,您几位请?” “本王自晓得时辰,不用你说。”那少年已恢复了冷静,冷冷的瞪了郭善一眼紧接着冲着两个小厮低喝道:“走,还站着做什么?真要让本王的名字立刻传遍长安城么?” 那两个小厮不敢忤逆,灰溜溜的随着这少年郎离开了。 众人见三人远去,齐齐都瞧向了郭善。 刘老头一把抓住郭善的手,问道:“郭大郎,你晓得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啊?” 郭善笑了笑,知道这些人一向都爱听流言蜚语。恐怕自己说任何一句话,不用等第二天全坊的人都知道了。 “各位,非是我不肯相告,实在是那人来头很大。我若说出来对诸位无益,反而对自己有害呢。”又冲着于坊正道:“坊正,我回屋去了?” 于坊正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却听了郭善先前那句话后,便也绝了询问的心思。他已想通了,无论是非黑白,无论真假善恶,自己都可不闻不问,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当下点头,复又呵斥众人离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唐绾了,先前他还替自己哥哥捏了好大的一把汗。但见自家哥哥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便觉着自家哥哥足够威风。她却不知道,郭善那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众人本来还想再问的,但是苦于坊正发话了,而郭善也早早的拉着唐绾回了屋闭了门。 那边的王苏苏和宁姐儿相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疑惑。但两个聪明的女人闹了大半宿,没精力再继续闲扯,还是决定回去讨论一下善后的问题。 这边郭善闭了门,黑漆漆里猛然被妹妹抱住。他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忍不住气闷道:“做什么?” 听唐绾吐气如兰道:“哥,你好威风。” 郭善苦笑,没好气的道:“枪打出头鸟,本来没咱们的事儿现在也变成咱们担了事儿了。你当这趟浑水好淌么?没看见人家于坊正都那般犹豫不决?” 唐绾听言便害怕道:“哥,你是埋怨我先前站出来说话吧?其实我也害怕呢。” 郭善在黑暗中拍了拍唐绾后脑勺,笑着道:“哥不怪你虽说你那时是冲动了,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冲动呢?便要看冲动的诱发点是什么了。倘若你当时不站出来说话,那你这一生顶多就跟坊里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的做一个愚妇。虽说冲动的人是不理智的,但理智这东西不能去衡量咱们的本心。小绾,你今天表现的很不错。”他说着拍了拍唐绾的屁股道:“快上床睡觉,别冻坏了。” 这一个拍屁股的动作郭善一直很自然的做了两年,唐绾也很自然,亲昵的能够感觉得到哥哥的溺爱。但是郭善忘了,妹妹是要长大的。而十岁生日后,唐绾确实是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尤其是白日里她首有一次的顶撞了郭善后,郭善就分明感觉到唐绾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需要自己事事教导,而且两人从无顾忌的小姑娘了,仅从她敢于站出来替王苏苏说话就看得出来。 所以,郭善很快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拍的不雅。而同样的,他也感觉到了唐绾也一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沉闷。亏得屋里没有点灯,否则真不知他俩谁的脸会更红一些。 郭善干咳了一声,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而唐绾却当先打破了僵局道:“哥,睡。” “额,恩,睡。”郭善点了点头,钻进了被窝,浑身不自在极了。 “那个,小绾啊,明儿个哥去买叠被来,以后咱们分开睡成不?”郭善开口道。 “啊?可咱们也只有一个炕啊。”唐绾开口。 郭善听言道:“不碍的,现在天气不冷。” “那冬天咋办?”唐绾问。 “这,冬天”这确实是个问题。 重新起个炕?这小屋子哪里起的多余的? 他不会拍着胸脯说‘哥不怕冷’,那根本不豪气,那是打肿脸去找死。郭善下定了决心,要找钱换一个较大的屋子。否则,对妹妹的名节总是有害的。 第四章 读书与行商

翌日,郭善在后房处烧汤洗脸。还没等他洗漱完毕,外屋传来唐绾声音道:“哥,苏苏姐和宁姐姐来了。” 郭善哎哟一声,忙道:“我这就出来。” 匆忙洗漱,直出了屋,果然看见紫色襦裙的王苏苏和一身红杉的宁姐儿。唐绾坐在铜镜前还在梳着头发,那边宁姐儿正笑着和她打趣。郭善上前来,跟两女打招呼。 那边王苏苏对郭善客气道:“昨个儿多谢郭大郎帮忙了。” 郭善客套的回道:“我也没帮上什么,说起来两位以后还得小心些才是。” 宁姐儿已上前拉住了郭善的手,动作还像以前那样自然亲切。拉了郭善到一旁,轻声问道:“郭大郎,昨儿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头?” 这话昨天晚上唐绾也问过郭善好几次了,但郭善都没肯说。此刻见王苏苏也看着自己,郭善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道:“我根本不认得他们三个人。” 三女都是‘啊’的一声,王苏苏若有所悟的瞧了郭善一眼,不由得嗔怪道:“那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咱们所有的人都给瞒了。我昨天晚上就奇怪了,别人都不认识的人偏偏你就认识,还能三言两语把人给唬走。” 听她说话带着嗔怒,郭善也放下了心。 看起来王苏苏已经原谅了自己昨天的胡话了,这样再好不过。 宁姐儿确是有些慌张了起来,道:“这么说来咱们还是不知道人家的来头昨天我和苏苏还寻思着早上来问你探些消息好做打算呢。” 唐绾跟着宁姐儿的话附加了一句问郭善道:“那他们不会报复咱们吧?” 她现在倒是知道后怕了。 郭善摇了摇头,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就算要报复也不会明着来,顶多耍些小手段。宁姐儿和苏苏姑娘结识的可有一些达官贵人?如果单单是一些小手段的话你们不需要怕的。如果他们敢声张,昨天夜里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去了。” 王苏苏笑道:“这我也清楚,只是我寻思着就算他暂时性对付不了我和宁姐儿,但是你们兄妹俩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郭善听言才知道王苏苏大清早的来主要是来提醒自己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旋即道:“只要小心些也不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倒是两位姑娘以后出门时需要多带些仆从。” 宁姐儿笑着挠了挠郭善的脑袋,道:“你才多大的小屁孩子,也学人家来教训你宁姐儿和苏苏姐了?” 刚梳好的头就被宁姐儿这么一抓一揉给弄的乱遭遭了,郭善脸腾的一下红了。旁边的唐绾立刻撇过头假意没有看到,好让自己哥哥不那么尴尬。 郭善最受不了的就是宁姐儿出手的‘粗鲁’,按照真实年龄算,他两世为人相加起来宁姐儿也得管他叫一声‘哥’,甚至做她‘叔’都可以了。 “你们可别不当回事,自古以来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郭善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好。”王苏苏称赞,耐人寻味的看着郭善道:“真不知道你一个小孩子从哪里记来的这么精辟的句子。” 唐绾听了骄傲的挺着胸脯道:“我哥可了不起了,书上有的他都知道,书上没的他也会。苏苏姐,大伙儿都说您才艺了得,我哥其实也半点不输你。” 王苏苏笑吟吟的不说话,不置可否。因为郭善一向低调,她没从郭善嘴里听到过什么惊世之言。不是她自恃,实在是她不信郭善小小年纪会有堪比自己的技艺。 宁姐儿哄笑,道:“你个小妮子尽拍你哥的马屁,你怎知道你苏苏姐儿的厉害?不过我家郭大郎也了不起。”说完揪了揪郭善的脸。 郭善敢怒不敢言,看见自己妹妹不住的往自己这儿偷瞄,他就知道以后自己恐怕再没有威严了。 王苏苏干咳了一声,正色道:“郭大郎不要光知道劝告我们自己反而疏忽了说到底我跟你宁姐儿还是认得一些达官贵人的,官面上没有多少人会为难我们,但你跟小绾可不同。”又道:“昨天的事情毕竟是因为我才生起的,这事儿我怎么也该负责。以后如果遇到有人刁难你们,千万要告诉我,我或许能够帮你们想法子。” 郭善听言点了点头,嘴上道:“多谢您好意了,不过真要小心的却应该是你们了。我昨天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罢了,说起来又怎么算是得罪了人?或许人家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宁姐儿很认可郭善的话,也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牵累到郭善身上。 那边唐绾已经梳妆干净了,郭善立刻回了里屋把煮好的粥端了出来。他兄妹俩从小吃惯了早餐,而已郭善的生活方式,宁可以少添衣服也是坚决要注意饮食的。 王苏苏和宁姐儿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因为她们每天几乎都是在宴席上过下来的,吃的多了反而不美。 不过唐绾再三劝食,郭善也有意为昨天说错话的事情道歉,所以王苏苏也就应了。其实宁姐儿根本不知道昨天郭善的话,所以格外奇怪今天郭善怎么会如此殷勤。 如果是旁人献殷勤,她肯定会以为那人是念着自己的身体了。但是郭善献殷勤,她绝不往这方面想。 一来郭善还小,二来郭善说话做事也一向规矩的可怕,三来一度都是她宁姐儿调戏郭善可从没有郭善调戏过她的例子在。 一椀热粥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三个人却吃的格外温馨。席间宁姐儿问道:“郭大郎一会儿还去卖绢?” 郭善点头,道:“昨天跟一个客人说好了卖三条手绢给那人的。” 宁姐儿听言不由得道:“是你的手绢好?怎么那人指定要你的?” 郭善听言一笑,把椀里热粥喝的精光:“我的手绢可说不上好,不过人家要买,想来也有人家的道理。” 说这个郭善也郁闷了,因为事实上上那个买他绢的青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这儿买了。每次都买的挺多,几乎是特定了时间段来买的。 宁姐儿打趣笑道:“不是哪家小姐看上了你才特地派人来你这儿买绢的吧?” 郭善听言也不害羞,只轻笑了一下道:“我身无长物,长得也不玉树临风,谁会看上我来?” 宁姐儿立刻道:“谁说你不玉树临风了,只是你现在年龄还小吧。等再过两年绝对也是个招蜂引蝶的风流人物。” 王苏苏听宁姐儿越说越不正经,插口打断了她的话茬,问郭善道:“郭大郎以后有什么打算?” “远的打算是想不到了,如果有本钱倒是可以去东市租个铺子。但就算有铺子也没有东西可卖,年级终归小了些,结识不到什么客商。不过终日卖绢,倒也不是个办法。”这确实是他一直思考着的问题。 但王苏苏却明显比他想的更多:“就算有客商给你供货,有铺子让你卖物,难道你一辈子就真只做一个商户?” “做商人又怎么了?也没什么不好。”郭善笑道。 “皇帝陛下已下了诏令了,天下人都可以攻读史书古典将来也能赶考入朝做官。好男儿怎么可以错过这种机遇?你年龄还不大,脑子也灵活,这大好年华不如用来读书将来也好光宗耀祖啊。”王苏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跟郭善如此说。 郭善听她语气真诚,便知道她是真把自己当弟弟看待了。虽然感动,但郭善却真不能领她的情,笑道:“我这脑子哪里能读的书来,还是卖我的手绢去吧。” 王苏苏听言脸色一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别嫌我说话不中听,如果不是昨夜里你敢帮我说话我也绝不管你的事儿。实话跟你说,行商再好也终究只是贱业还不如耕地来的实在。你是不是缺钱?若缺钱,我倒是可以帮衬一些。” 郭善知道她比自己富裕的多,但他的为人怎么肯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尤其是昨天说了人家的坏话,转手就向人家要钱,这事儿打死郭善也做不出来的。 立刻摇头。 唐绾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却一直听着王苏苏宁姐儿们的话呢。她委屈的憋着嘴,道:“哥,要不以后我出去卖绢吧。咱家就你我两个人,女孩儿读书起不了作用,以后你念书去考试,家里的吃穿我来办好么?” 郭善脸一沉,一拍桌子,连带着臭臭的脸色也甩给了宁姐儿和王苏苏两个人了:“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用?读书是为了做官来的么?倘若人人读书都只是为了做官,那天下读书人多了去了,可朝廷哪里有那么多官给他们做?这样一来,天下间的读书人岂不是都成了白读书而又不懂得务农的废人?读书只是为了明事理,辩黑白,让农民知道春种秋收的道理,让商客们知道计算货品的方法,让匠人知道万物运行的规则。不仅仅男子该读书,女子也该读书。” 郭善最受不了唐绾说丧气话,但凡小姑娘说出一句丧气的话他都会大发雷霆。实在是因为他对小姑娘付诸的心血太多,也因为在这个时代上他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打死他也不肯让自己妹子以后做个受人剥削而不自醒的愚妇。 唐绾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抽噎着一口粥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宁姐儿白了郭善一眼,王苏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在那儿捧着椀尴尬的要命。 郭善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他没有带孩子哄孩子的经验。想着开口好言劝慰唐绾,跟她讲道理吧,又觉得王苏苏和宁姐儿这两个外人在这儿实在不太方便。想着继续斥责吧,那不是继续给人家两个姑娘甩脸色?他没了办法,走到角落处抱起箱子出了门。 看着郭善远去,宁姐儿没好气的冲着郭善的背影啐了一口,接着安慰唐绾道:“你哥就是仗着身份欺负你,你不要怕他。以后他要再敢这样骂你你就骂还他,骂不过就来告诉你宁姐儿,看你宁姐儿不邀来一帮姐妹们丢他去长安城外面的灞河。” 她这一番劝没能把唐绾劝好,反而让唐绾眼泪啪嗒啪嗒流的更猛了。 王苏苏干咳了一声,纤手替她抹了泪,道:“都怪姐姐不好,如果不是我先前说那些话也不会惹这么多的事儿。” 宁姐儿道:“那是你的错么?明明是那小子死脑筋。他自个儿不喜欢读书还说那么多大道理出来。什么女人也该读书啊,什么商人也要读书啊,农民也要读书啊,这话你又听哪一个人说过?咱们好心劝他来的,他自个儿不领情还一番痛骂。呸”宁姐儿越说越气愤。 第五章 崇德药行

“胡饼,新出炉,一个钱儿。” “小兄弟,来椀馎饦?汤还是热的。” 又有人喊:“岭南荔枝。”那边又喊:“龙眼,龙眼” 阡陌纵横,那来往的商贩挑着担儿径相奔走吆喝。扯着大嗓门儿不住的吆喝,而郭善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郁闷极了,盖因为他扯不出别人那样大的嗓门儿来。还偏偏有跟他怄气的,他喊了一句‘山水人物图画手绢儿,一个钱儿两张。’便立刻有人喊:“子推蒸饼,熟了,熟了。”声音高亢而又尖锐,偏说话时还高踮着脚扯着脖子一晃一晃,那模样骄傲极了。 郭善气愤不过,真想给这人来上一脚。但他自衬打不过的,还真没上去斗的想法。 两年里虽然一直贩卖物件,但郭善还是做不到扯下脸去学那些卖花的小姑娘一见到贵妇人就跑上去磕头,然后央道:“夫人,来一支刚摘下的花吧,您戴着一定好看,就算不戴着,拿了家去也添喜庆。” 郭善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如果他真是几岁的孩子的话倒是好想些。 足足一个时辰,他跑了满街却一个手绢儿也没卖出去。暗想今天恐怕又会一无所成,不禁有些郁闷。 偏偏有不开眼的人冲他道:“郭大郎,手绢卖了多少?” 郭善瞥头一看,就认出了跟自己说话的是崇德药行的徐老头了。 “呵呵,没卖的出。”郭善道。 徐老头听言笑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舍了你那行当来跟我干吧。老夫一手医术传给你,以后天下大可去得。” 郭善听言笑道:“那可不成,咱要是医死了人咋办?” 徐老头听言咬牙切齿,啐了一口骂道:“臭小子瞎说八道,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郭善听言好笑道:“您老还有名声?那不知道今天药行里来了几个病人了?” 徐老头脸一红,吹着胡须道:“你没来前排了好长的队,推都推不走。现下儿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所以我才有空跟你扯闲话。” 郭善听言也只是笑笑,并不点破,大家都是可怜人嘛,干嘛要互相拆台? “郭大郎你还别不信,老夫当年可是太医院的御医出身。我家祖上四代御医,族谱里算起来那神农正是我家祖先。” 郭善差点一口血喷死,他没好气的瞪眼冲着越说越没边儿的徐老头道:“神农姓姜,您可姓徐。没事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听了都脸红。咱也没听说过你曾经做过御医。咳咳,听说您是在来庭坊住来的。”郭善觉得自己太坏了。 来庭坊本来不是侮辱人的意思,不过来庭坊里多住阉人。郭善听说,这徐老头是前朝时隋炀帝的贴身太监,是个阉人出身。 徐老头听懂了郭善的意思了,他果然勃然大怒,骂道:“臭小子讨打,越说越不像话了。”一把揪住郭善的手将他提着就进了药肆。 郭善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老头力气竟然这么大。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有逃脱,反被徐老头给摁在了桌子上就要脱他裤子。 郭善脸都吓白了,本来他和徐老头时常无聊的时候都互相打趣逗乐子,这是习惯的了。但是没想到徐老头这次玩儿的这么过火,竟然要脱他裤子。 说起来郭善是不大,但是他心里成熟的很呢。灵魂深处是二十好几的人,就这么被人脱下裤子打屁股,那还有脸活么? 挺腰翻身挣扎,徐老头脸色一变。君不器愕然的看着他那一把就能扯下来的胡须,终于忍不住惊呼:“您老果然是太监哪。” 这句话说出来,郭善也尴尬极了。 本来,如果老头不是太监的话自己戏谑说两句对方也当笑话听了无伤大雅的。但是现在知道了对方是太监,再拿这句话说的话就有些伤人自尊了。 “我打死你。”徐老头大怒,抬起手掌‘啪’的在郭善屁股上来了一掌。 郭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次干吃哑巴亏的没有挣扎。心里暗说今天流年不利,在家里刚得罪了三个丫头现在在这儿又得罪了一个老太监。额,自己天生跟阴气犯冲吗? “不许说出去。”徐老头把郭善从柜台上一把推下,郭善敏捷的双腿落地,脸色羞红的看了看外面的街道上松了口气,还好没人往这里看。 他也有些羞怒的瞪了徐老头一眼道:“我都多大的人了你居然还打我屁股,我”气的想放狠话,但又怕伤了这老头的自尊。 徐老头得意的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哼哼道:“让你小子口无遮拦,老夫堂堂御医额,虽说不是御医,但宫里哪个比我的医术更加惊人?老夫学贯古今,能文能武,当年先帝爷哪一处不是仰仗着我?我” “咳咳”郭善干咳了两声,道:“现在贞观年,您老不会糊涂了吧?” 徐老头果然噤声了,再不敢拿前朝的事儿在本朝吹嘘。 “咳咳”郭善又干咳了一声,冲着徐老头道:“我先出去卖手绢儿了,不打扰了。”提脚要走。 “站住。”徐老头忽然一喝。 郭善一愣,忍不住道:“又怎么了?” “你刚刚踩坏了老夫的药”他怒道:“那是老夫好不容易找来的药草。” 郭善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地板上有一味踩裂了的药。郭善才想到徐老头把自己从柜台上推下后自己一脚踩上去的。 “小子,这味药可花了我的大价钱了。缺了这味药,我如何做研究?”徐老头冲郭善道。 郭善听言嗤笑:“你做什么研究?” “老夫正在研究如何快速治疗咳嗽等多种病状,眼看就要大成” 郭善没等他继续吹嘘就啐了一口,笑骂道:“您当我还不认识童参么?” 徐老头一愕,脸红了一下。但紧接着不由道:“果然,老夫看你就是一等一的学医的好料子。竟然已经有了根底,来来,老夫传授你一些失传的药方让你以后多一门傍身的神技。” 郭善哪里肯听他胡乱吹嘘?既然是失传的药方,他徐老头怎么会知道。 但原本只是一个玩笑话,没成想第二天郭善还真的就成了徐老头的弟子了。 这些暂且不说,就说郭善从东市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平康坊早就响起了鼓声,还在外游荡的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往坊内赶。郭善也是其中的一员。 便瞧见门吏站在坊门前,坊正拿着坊钥坐在一旁。 忽然有人拉住郭善手臂,冲他道:“郭大郎,你来的正好,你家妹子出事儿了。” 这话就如石破天惊,郭善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看着说话的胡大汉道:“怎么说?” “快跟我走吧。”他道。 不用他说郭善也已经撒开腿跑了起来,边跑边问道:“小绾怎么样?没出事吧?” 听胡大汉道:“今儿我务农回来,看见房主在跟小绾争吵。最后小绾被搡了一把,没站稳摔破了头。” 郭善听言大急,问:“怎么跟房主吵起来的?” 房主姓周,当初就是他租给郭善屋子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个人,其实也不在这中曲住。 听胡大汉道:“说是这姓周的要你们把房子退了,还让你们今晚搬出去咧。小绾不依,顶了两句。” 说话时,两人跑回了郭善的屋子。 便看见炕上躺着小绾,王苏苏用手绢裹着小绾的头,宁姐儿则用调羹给小绾喂药。 郭善急急冲了上去,也不跟宁姐儿和王苏苏打招呼,丢下箱子就来到炕前关切道:“小绾,怎么样?” 小绾委屈,一哭,眼泪就吧嗒吧嗒下来了。 宁姐儿没好气道:“哟,您老瞧不出来吗?” 郭善也不恼,知道这女人还记着白天的事儿呢。 他小心的揭开手绢看了一眼小绾的额头,还好,只是有一块儿包,没有伤到要害。 但一看小绾委屈的样子,郭善就怒火中烧了。 长这么大,小绾的脸他都舍不得打一下,今儿个却差点让人给小绾破了相。郭善如何不怒,砰的起身冲了出去骂道:“姓周的欺我,我日他娘的八辈儿祖宗。” 宁姐儿噗的‘咔咔’咳嗽了一声,险些没被郭善的一句话给呛倒。胡大汉挠头憨憨的道:“原来读书人也会骂人咧。” 当然会骂人了,郭善别看表现的文质彬彬,但是到底是曾经逛过贴吧的人物。骂起人来那是继承了几千年的精华,南腔北调都会两句,甚至还能给你整几句法日英的脏话来。 当然,脏话是泄不了郭善的愤的。王苏苏一把拽住郭善的胳膊道:“你干什么去?” “今儿不把姓周的打出绿屎来怎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郭善抄过门前的扁担。 王苏苏哪里会放这夯货出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但她不属于运动型的人。郭善虽然年龄比她小,个子比她矮,但好歹也是长安城里到处跑遍了的人。两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王苏苏诶哟一声摸着额头。 宁姐儿瞧了忍不住怒了,上前一把揪住郭善的脸骂道:“充什么男子汉,就你这两下子还不被人两大耳瓜子抽回来?真能打先过了老娘这一关再说,欺负苏苏算什么本事。” 郭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宁姐儿下手可真没个轻重。 第六章 郭善三迁

王苏苏也有些愤怒,她掸去衣服上的灰尘爬起身道:“平常看你挺机灵的人,没成想是装出来的。” 郭善听言也是尴尬,忙跟她道歉。 其实是他自个儿憋久了,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对许多格格不入的人都十分讨厌。可惜了来到唐朝没把自己那二十多岁的身子给带来,否则也轮不到让人欺负。 他生着闷气,那边唐绾早不哭了,道:“哥,你别去,我没事儿。” 郭善咬牙,沉着脸道:“咱们没短了姓周的房钱,他这么着急的来逼我们搬走是怎么回事?” 王苏苏沉着脸道:“现在知道考虑问题了?这有什么难猜的,肯定是有人支使的呗。” “你是说昨天那个胡服公子?他好歹也有身份,能做出这种事?”郭善皱眉。 王苏苏嗤笑道:“你都说人家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么使个小手段又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他只这么一点手段,那我还看他不起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着?”郭善皱着眉,旋即怒道:“天子脚下,行这样腌臜的事情。真真”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厮是给气着了。 “小绾怎么样,伤还痛吗?”郭善没先前那么冲动了,上炕前握着唐绾的手问。 唐绾自然摇了摇头,郭善又道:“我妹妹成了这样,姓周的怎么说?” 宁姐儿冷笑道:“咱们姐们儿是那么好让人欺负的?他不想吃官司只好赔钱道歉了。不过这房,恐怕你们今天还是得退了。这姓周的咬了牙要你们退房,这官司打到京兆府去恐怕人家也有的说。” “赔了伤药费还好想些。”郭善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口气不出就不舒坦。 “我那边还有屋子,你们兄妹俩搬到我们那里住吧。”王苏苏道。 郭善听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唐绾古怪的看着郭善,她想到郭善一度排斥南曲的。可是现在看哥哥的意思,似乎还真有意跑去跟苏苏姐他们一起住了。 如果郭善知道唐绾的想法,他恐怕要一头惭愧的撞死。 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哪,更何况他这个比流浪汉强不了多少的人? 其实郭善已经相当难堪了,他几次都没给人家王苏苏好脸色看呢。虽然是事出有因,也多是误会。但正因为误会才是世间最让人难堪的事情呢。 “呵,装什么装?你宁姐儿还怕你晚上爬床么?”宁姐儿不由得笑道。 郭善听言忽然一愣,这才想起如果去宁姐儿和王苏苏那儿住,那么晚上会不会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声音?自己还没什么,可小绾还没长成人呢。 古有孟母三迁,自己一迁难道迁到南曲里去?那不是带坏孩子吗? 他立刻犹豫了下来,心里在算计着怎么去拒绝。 王苏苏见他犹豫,先还不知道他犹豫什么,最后立刻猜出了郭善的心思。她又羞又怒,骂道:“什么腌臜的心思,咱们南曲里难道就是你心里的污秽地吗?那儿还有一些文学大家住呢,难不成他们也很腌臜?呸,你打听打听,我王苏苏什么时候做过你脑子里想的事儿了?”说到这里,她眼眶里也泪珠儿转。 宁姐儿也听出了王苏苏的意思了,她也是羞怒不已,抬起手掌真想给郭善脸上一耳光。 郭善目光躲闪,心虚极了,红着脸险些没哭出来。那宁姐儿如果不是看他小脸蛋太稚嫩了,恐怕早就在他脸上留下五根手掌印了。 “小绾,咱们现在就走,放心,你姐姐们那儿是干净的。”王苏苏道。 唐绾脸一红,到底郭善没白养她两年,立刻道:“那我哥呢?” “他?”王苏苏嗤笑道:“得,你哥可瞧不上我们那种地方。他呀,去旅社里歇脚吧。” 说完,果然替唐绾收拾东西。 郭善呐呐不敢说话,胡大汉道:“我帮忙。” 又瞧了瞧郭善,道:“郭大郎,晚上去我那儿歇脚?” 郭善知道这汉子憨实,但他没有麻烦人的习惯,更何况这汉子家也只一间屋子,地铺都没得打。人家有老婆的人,能跟自己挤一张床? 忙谢过,却不肯答应。 “这孩子,我以前可瞧错他了。”宁姐儿走后犹自不忿,王苏苏留下一句道:“小小年纪却成了伪君子。” 郭善心里憋的难受,他承认自己又误会人了。但是,凭她俩的身份那能不误会么? 晚上来交接钥匙的是房主的丫鬟,郭善没好骂人,但也绝没给好脸色。 缴了房租,又想到还有一笔税要上缴。若再余钱,也没多少了。 米瓮里米也不多,眼看小绾年岁渐长,吃穿用度也会跟着增加。人说男孩儿穷养女孩儿富养,自己就算富养不起,但也绝不能亏了小绾。 郭善小小年纪有了一种当爹的感觉,这滋味真是憋屈之中又带着一抹自豪。两年前相遇小绾时两个人都太年幼,那时候的郭善刚穿越到长安城不久。绝望之下碰到了这个在长安城里晕倒的小女孩儿,怜悯心一生竟然照顾了她一个月。后来,她再也离不开他了,而他却也舍不得丢下她了。 后来郭善学着刺绣,也帮过工,渐渐的托起了一个家。虽说日子总是过得起起伏伏,但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两年长安居,说来大不易。但走过这两年再看见渐渐长大的小女孩儿时,便有了一番成就感。 当然,成就感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 尤其是长安城的夜晚,没有炕的感觉实在有些难捱。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郭善就如同孤魂野鬼一样在路上飘荡。 宵禁了,坊门早就关闭了,他只能在坊街上游荡。 他心里有些恼怒自己那一番犹豫,又有些惊怕王苏苏的聪明。自己这一犹豫,心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心思就被人家小姑娘给猜出来了,不仅羞死了,现在也要冷死了。 青楼里倒是灯火通明,但那不是郭善呆的地儿。旅舍,郭善也舍不得住。 七文钱一斗米,足够自己和小绾吃一个月的了,进一趟旅舍半个月生活费就没了,郭善如何舍得?那旅舍只是往来的客商住的起的,他这种小倒腾手绢儿的人不该住那儿。 郭善缩着身子在墙角躲冷,几欲睡去,却又被甲胄的碰撞声音惊起。 ‘哗啦哗啦’一阵响,听人喝道:“怎么这几个旅舍都没有?莫非那小子没搬出屋子去?” 又听另一个人道:“这是将军交代办的事儿,办不好咱们回去可少不了训了。大家再仔细查查,快点回去交差了账。” “按道理说,那小子搬出屋子便一定在旅舍歇脚儿的。莫非他们已出了平康坊在别的坊旅舍住?又或是他们找了邻里借宿了?” 另一人复又道:“这不清楚,咱们再找一圈儿吧,实在找不着那也没法子,总不能一家一家的搜吧?先前用的是‘进了敌国探子’的名目,现下儿咱们总不能借着这名目去搜百姓们的屋子吧?那样一来,明天那些御史恐怕又要参咱们金吾卫一本了。” 这些话郭善听得真切,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帮人从旅舍里出来往这边走。 郭善吓得亡魂皆冒,妈的,怎么惊动了金吾卫了?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胡服少年,没成想这人竟然有动用金吾卫的本事,那铁定是王孙贵族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王孙贵族。 幸亏没住旅店,勤俭节约上天都庇佑啊。 他心里侥幸万分臭屁的如此想,但是其实还是愤怒不堪的。 头一次被人这么折腾,丢了屋子睡大街,最后连大街也睡不了了。 一头钻进了南曲,沿着南曲的胡同跑,跑进了王苏苏家的院子,想来那帮卫兵总不会找到这儿来吧? 他松了口气,却不敢上街了。悄悄进了三进三出的院落,郭善十分怀念暖炕的味道。但是没脸皮去敲门,在门口踱步了几下,最后就这么抱着头耷拉着竟然睡着了。 “哟,这是怎么了?”有人搡郭善。 郭善迷迷瞪瞪睁眼,脸色窘迫道:“苏苏姑娘怎么起来了,天亮了?” 抬眼看,天哪里亮了,还是乌漆墨黑的一片。 “我说外面怎么悉悉索索响,还以为哪里来的野狗,原来是你。”王苏苏道。 郭善听言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暗想‘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开口解释道:“街上金吾卫的卫兵抓人,我来这儿躲躲。” “哟,抓你干什么?”王苏苏问道。 郭善拿出手绢儿擦了擦鼻涕,道:“我这不是刚从房里搬出去吗,他们金吾卫就上大街去旅社抓人了。苏苏姑娘,这大街上我恐怕去不了了,到时候一个宵禁夜行的罪就足够我被活活打死,还一点儿冤都叫不了。” “这么狠?”王苏苏秀美紧蹙,脸上也带着一抹怒色。古怪的瞧了郭善一眼,道:“怎么着,街上去不了,你那意思是想睡哪儿?” 郭善干咳一声,道:“您不是有一间空房吗?” “还没收拾呢,你宁姐儿那儿是小绾在睡。要不,我去把小绾叫起来你和小绾在我这儿睡我跟宁姐儿凑合一宿?”她问。 郭善听言‘啊’的一声,忙摇头:“算了,我在这外面挨一个晚上就行了。”说完话,又用手绢儿擦了擦鼻涕。 王苏苏眉头一挑:“呵,你都成这样了还顾着利索嘴皮子呢。得,去我那儿凑合一宿吧。” 郭善脸一红,道:“那怎么能行。” 王苏苏却不以为意,道:“怕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儿子呢,难不成你还能对我动手动脚?” 郭善脸一黑,一番感动荡然无存。瞧她说的这话,这说的像人话嘛? 第七章 齐国公府(一)

王苏苏的屋子明显比郭善的屋子宽敞很多,分了外屋和里屋。里面放着几个小马扎,一张屏风横立在屋子中央。一张矮桌上放着纸书笔墨,旁边立着一个琵琶。 郭善进来后没敢仔细打量,唯一能够清晰感受到的就是进屋子后带着一股书香和胭脂香混合后的特有的香气。 绕过屏风后的里屋就是王苏苏的睡处了,炕上展着一床绣花红色小被子,床尾立着一个矩形的红漆炕柜。柜子上立着铜镜,可作梳妆台使用。 王苏苏从床头处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个木枕扔给了郭善,纤手一指床尾处:“你睡外面。” 郭善哪里敢不应。 一般睡觉,男人都是睡里面的,女子要睡外面。但两人显然不是夫妻关系,再说了,人家是可怜自己才舍了一块地给自己凑合一晚上的呢。 郭善没那么多讲究,又瞧见王苏苏从柜子里拿了一张被子丢到了床上。她把她先前用的被子推进了床里,新拿的被子给放在了床外。 可见她虽说对郭善没有太大的顾忌,但到底还是要避嫌的。 郭善暗暗感激,也不多说,最后和着衣服就钻进了被子里把身子一盖蒙住了头。空气一闷,还闻到了床上的香气,让郭善不至于闷的难受。 他忽然想到自己没有洗脚,这尴尬,就别提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到四更郭善就被王苏苏给搡了起来催他下床。毕竟怕郭善起迟了遭人说闲话,虽然说郭善现在的年龄看起来不像是能行房的人。 “一会儿宁姐儿问你昨晚在哪儿歇的你该怎么说?”王苏苏在外屋问。 郭善在里屋匆忙套上靴子,拿过铜镜对着乱蓬蓬的发随便梳了梳,嘴里咬着方巾含糊不清的道:“哦,在旅舍里歇了一个晚上。” 外面王苏苏满意的‘嗯’了一声,郭善听她在哗啦啦倒水。见外面早已点了灯,他便把里屋的烛灯给吹灭了。 出了里屋,正看见王苏苏用剪子剪烛芯。郭善上前很是感激的冲她做了个揖,道:“姑娘又帮了我一次。” 王苏苏听言白了他一眼,冷嘲道:“你不嫌我就好。” 郭善听了脸一红,王苏苏一指屋外:“外面有热汤。” 郭善谢过,自个儿跑出从腾腾冒着热气的热锅里舀了热水,洗脸后只用袖子擦了擦又跑回了屋子去。 王苏苏正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听见郭善进来了,也不抬头便开口问道:“以后你就靠卖手绢生活?小绾已经长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光靠卖手绢,你恐怕已经养不活你两个人了吧。” 郭善听言眉目一转,道:“昨天崇德药行的徐老头邀我去他那儿做工,我准备去他那儿看看。” 王苏苏看了郭善一眼,点头道:“恩,这样也好。不过我昨儿跟你说的话你还得好好想想,如果实在不喜欢读书,学武也是可以的。男儿若不能治国安邦,只能在马上取功名了。”不等郭善说话,她立刻又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听不听由你。” 郭善虚心的点了点头,看她道:“姑娘这是写的什么?” 王苏苏一愣,停下了笔,道:“前几天去一个贵人府上弹的曲子,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听新鲜的曲儿,那贵人邀我一起写一首新曲儿。” 郭善听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两句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只见踏着木屐,没穿襦只穿了裙。裙的丝带在腋下打了结,却露出深壑的**;一双没穿袜子的脚也裸露在外,十只脚趾珠圆玉润。 来人还没看见郭善呢,捂着嘴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往王苏苏这边走来,嘟囔道:“苏苏,今天起这么早做什么?” “咳咳,宁姐儿也起床了。”郭善不得不尴尬的提醒了一句。 “诶哟。”宁姐儿脸色一变,捂着胸转身就跑。 王苏苏呵呵一笑,看着宁姐儿狼狈的出了屋,冲着一脸尴尬的郭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长了你不知道多少岁呢,她也没吃亏。” 郭善听了汗颜无比,这吃不吃亏还算岁数的啊?反正如果真按照岁数算起,他的岁数比王苏苏不知道大了多少。 ‘砰’的一声,紧接着有女音‘诶哟’的在外面叫了起来。郭善和王苏苏都是一愣,就听见外面宁姐儿在嚷嚷:“老娘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临了临了还摔一跤。”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屋外又响起了宁姐儿的脚步声。 这一次她穿上了衣服,脚下也穿着一双云卷粉头绣花鞋。云髻上插了一支蝴蝶银钗,脸上涂了丹脂。 感情她这半个时辰就用来打扮了,反观王苏苏,把头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不施粉黛,只手腕上戴了一个绿莹莹的玉镯。 “臭小子,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现在把你宁姐儿的身子都给看光了,赚大了吧?” 郭善正在欣赏王苏苏的美呢,猛然觉得脸上一痛,他诶哟一声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宁姐儿,咱不是故意的。” “呵,看完了一句无意的就没事儿了?你宁姐儿的脸今天可算是丢尽了。”不等郭善说话,她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便宜你小子了。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晚上跟苏苏一起睡的吧” 郭善大囧,猛听得晨鼓响起,时间已经是五更三筹了,他立刻道:“坊门开了,我得出去做工。” “嘿,站住,把话说清楚。”宁姐儿要去抓郭善,但郭善早溜了出去。 她愤愤的啐了一口:“算了,今天就当被狗咬了一回。” 外面的郭善一个踉跄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中午,东市大开,人流攒动。 郭善挤在人流里一直入了闹市,对着旁边食肆咽了几口唾沫,绕过卖胡饼的摊店灰溜溜的去了柳巷。 崇德药行早开了门,郭善往里望了望,红着脸走了进去。 “哟,臭小子今儿来的也忒早了吧。”徐老头的胡子早粘上去了,看见郭善来了他笑着打趣。 “嗯哼。”郭善干咳了一声,道:“您老这是忙什么呢?” 徐老头听言瞥了郭善一眼,把书放下道:“没瞧见我在看书的吗?” “祛病?这是什么书?”郭善上前,去抓徐老头手里的书,却被徐老头一把拍开。 老头怒道:“毛手毛脚的干什么,这本书可是天下的孤本,老夫以前从皇宫弘文馆带出来的不对啊小子,你今天怎么没带你那破箱子?”他忽然发现郭善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郭善笑了笑,道:“今儿不打算卖手绢了,来玩儿玩儿,玩儿玩儿。”说完话,转身去看药行里两边的药柜。 “别乱碰,那些可都是宝贝。”徐老头一把扯住郭善的衣服,不许他去碰柜台上的玻璃瓶。 其实徐老头的生意虽然不好,但是这药行里的药材却很多。光是两丈高的药柜就东西两个方向放了两个,里屋里似乎也还存放着药草。 两个药柜上排列着七八个灯笼大的玻璃瓶,瓶内置红色液体,液体里浸染着各式各样的中药。 像这样的玻璃瓶不光柜台上有,南向的桌子上也放了好几个,不过却比较小。郭善就是去拿那几个玻璃瓶才被徐老头给扯住的。 “呵,瞧您急的。”郭善转过身,看着瞪着自己吹胡须的徐老头讪讪的道:“里面是药酒么?” 郭善待要走开,徐老头却不肯放他走。把他提溜到了柜台后捏着他的后颈,眯着眼嘿嘿笑道:“臭小子,老实说,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郭善听言脸一红,旋即一咬牙道:“手绢卖不出去了,你不是一直想我过来帮你吗?成,你开个价,以后我就来这儿帮忙。不过咱亲兄弟明算账,我在你这儿帮工你一个月给我一贯钱,吃喝就不用你管了。” “呸。”徐老头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骂道:“孙子诶,你差了我两个辈儿了还想当我兄弟还有,一个月给你一贯钱?一贯钱是多少?那是一千钱,足够买一匹绢够买百斗米,一贯你一年用的完吗你?” 郭善脸一红,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了。不过谈价钱嘛,当然往高了的开。他立刻道:“那好,你给不了一贯那便宜些,你说你能开多少吧。” “老夫包你吃,包你住,另外再传你一身医术,足可以抵的上你的工钱了。”徐老头翘着腿冲着郭善道。 “呸。”郭善的浓痰没吐出来,但是整个人却跳了起来骂道:“您老也真不害臊,你瞧您给的是人的价钱吗?倘使我只为了自个儿的吃穿那我还需走你这儿来?到时候跟着你治死了人说不得还要打官司,这担了多大的风险?至于你的医术,我还真没瞧在眼里。” “庶子安敢轻视我,看老夫不教训你。” 郭善就瞧见手一闪,紧接着手腕一麻。 徐老头的另一只手又摁住了郭善的额头,郭善觉得自己穴位被捏住,血气再不通畅。眩晕感觉立刻生出,几欲呕吐。 徐老头松了手,道:“现在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 “老匹夫。”郭善咬牙切齿,转身就走。却突然被徐老头抓住了手,冲他道:“慢,你今儿来的正好,我还有事需要你帮。” 郭善甩开他的手,道:“我跟你又不认识,凭什么帮你。” 徐老头‘呵’的一笑,道:“你还耍起了脾气,老夫告诉你,这一趟若做的好,必叫你一个月不愁吃喝。” 郭善眯了眯眼,觉得这老头不似做假。 “动心了吧?小子,你一天卖手绢能换几个钱?不如跟老夫走上一趟,赚个轻松快活的钱回家耍。” 郭善道:“有这样的好事?真有这样的好事你干嘛叫我?” 徐老头道:“因为老夫喜欢你,自打见到你后就咦,你跑什么?” 虽然徐老头说话时双眼挚诚,但郭善一点感动的感觉都没有。他觉得浑身直掉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徐老头的话给恶心死了。 第八章 齐国公府(二)

长安城的春天,只有正午的时候还稍微暖和一点。 徐老头穿着一身长袍,手里提着箱子不紧不慢的在前走。郭善抱着箱子,吃力的在后面紧追。 他最终还是选择跟这个徐老头走上一遭,他觉得为了钱还是值得跟这个老头走上一遭的;虽然这个老头有时候有些神经质。 两个人出了东市,越过春明门大街,郭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你这是到底给谁看病?”郭善问。 “齐国公。”徐老头回答。 郭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道:“哪一个齐国公?人家既然是国公,怎么需要你瞧病?让你瞧病,你还真敢给人家瞧?” 徐老头面露得意之色,道:“老夫有通天彻地之能,犹如华佗在世,医名远播。昨天国公府有人送贴来请老夫出手,老夫见他们言辞恳切才打算出手一治。”他停下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郭善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的医术了吧?” 郭善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复又对他道:“听说去年你给人治脚把人给治死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徐老头脸色大变,梗着脖子呵斥道:“万万不要坏我名声,是乡里闲人以讹传讹。” 郭善脑门儿冒汗,哪还不知道这厮是在狡辩? “我不去了。”他立刻道。 徐老头哪里肯让他走,一把抓着他连拖带拽的进了崇仁坊。郭善欲哭无泪,他觉得今天恐怕要跟徐老头魂断国公府。 “瞧,国公府的人已经在那儿迎接你我了。”徐老头抬手一指,指着一个府邸道。 果然,街口处有豪宅,府邸上有额,额前书‘齐国公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台下左右有石狮,台上恭立着两个戴着毡帽的青衣小厮。门口左右站着几个披甲的卫士,一双虎目汹汹的瞪着来往街上的行人。 这一刻,郭善想走都走不了了。只能跟着徐老头这个赤脚医师进去招摇撞骗一遭了,不过他看着门口寒光烁烁的剑戟心里就止不住的发寒。偏偏徐老头此刻却挺胸昂头志得意满,大摇大摆的就上了石台。 “站住,干什么的?”那领头的小厮似乎是管家一般,一把拦住了徐老头。 郭善抱着箱子,躲在了徐老头后面,暗想这厮没救了。 徐老头伸手入袖,拿出名刺道:“老夫徐云兹,是你家主人请我来治病的。你们在此不是迎我的么?怎么还在此拦我?” 那小厮看了名刺确认无误后,忍不住道:“您呐,往后门儿走吧,咱可不是迎你的人。” “不是迎我是迎谁?”徐老头脸现怒色。 那小厮听言道:“得,您爱进不进,别在这儿挡着耽误我们迎接贵人。一会儿出了错,您担当的起吗?” 徐老头面红耳赤,拿着名刺脸上忽晴忽暗。 “走不走?”小厮不高兴了,喝问。 “郭大郎,咱们走。”徐老头拂袖,转身拉着郭善就走了。 郭善以为徐老头会就这么拂袖离开,哪里知道走出崇仁坊后他又停下了身子冲着自己问:“你说,他怎么不拦着我们。” “拦我们?拦我们干啥?”郭善问。 “老夫既然要走,他们应该大惊,然后脱鞋来追。再跟我道歉,而后扫榻相候。”徐老头道。 郭善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徐老头,忍不住讥讽:“三国演义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呐,您扮什么曹操。” 徐老头不理郭善的讥讽,又拉了郭善重回了国公府。那国公府的小厮一见他俩人,立刻不悦道:“又怎么了?” 徐老头道:“后门怎么走?” 这句话说出来,郭善险些没顺着地上石板儿的缝子里钻进去。您的身份既然只能走后门,先前干嘛非得往正门钻啊。走都走了现下儿又跑回来,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脸嘛? 打死郭善也想不到徐老头的脸皮厚到了如此地步,他还以为徐老头回来是另有办法从正门进去呢。 那小厮往一旁一指,徐老头拉着郭善进了左边的夹道。 夹道挺阔的,可容一辆马车行走。直走了一百步余,果然瞧见有偏门敞开。 有人从偏门进出,有人认识徐老头:“哟,您也来了?” 徐老头略微拱手,道:“老夫吃了饭来的,怎么样,国公的病重么,什么病?” 那人笑着道:“头疼,胃虚寒,爱流眼泪,病情既简单又复杂。” 徐老头点了点头,道:“看来还得老夫出马了。” 那人一愕,呵呵笑了笑没说话,带着童子就走了。 郭善羞的脸红彤彤的,耷拉着头看着徐老头的脚后跟儿往前走。 他羞都羞死了,早知道就不跟这老头跑进来了。 另有小厮领他们从偏门走,绕过假山来到了一处偏殿。那小厮领两个人到了偏房处,那房间里还坐着三四个老壮的男子。个个都茗着茶,身旁各站着一个童子抱着药箱。 徐老头就座,小厮上茶,郭善很自觉的站在徐老头身后。 再打量这屋子,雕梁画栋,南面的墙上挂着不知谁作的字,北面的墙上不知挂的何人的画。那几个脱了鞋坐在垫子上品茶的医师却相顾说笑,并没理会太多。 “哪位是王医师。”小厮来唤,一个青袍老者立刻起身抱着箱子进去了,独留下童子在外守候。 徐老头见状,冲着郭善道:“一会儿我进去看病,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可别乱跑啊。” 郭善听言冷笑道:“您还是顾着您自个儿吧,别到时候说错了病害的我跟你掉了脑袋。” 徐老头自信满满的捋了捋胡须,道:“放心,若老夫去看病,必然教他心悦诚服。” 郭善也不回话,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屋子里才余下郭善和徐老头来。 徐老头被叫了进去,郭善又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小厮忽然走了出来道:“你家师傅已经被我家主人叫到了前院用饭,你随我来。” 郭善一听,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这老头子,究竟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其他的医者看完病后都被送走了,独他一个人被留下来吃饭,难道这厮真把人给忽悠住了? 郭善感觉有点迷迷瞪瞪的,他满脑子想着,不能再继续跟这老混蛋犯险了,一个不慎就要在牢里呆足一辈子。 但是不知怎么的,那小厮说了一句后郭善就撵着那小厮的脚步出了屋,顺着长廊往前院里走了。 前院庭外植着两株没开花的桃树,又有两个家丁在中厅门口站立。往来有一二丫鬟,端盘上茶。郭善还没进得厅堂,听里面徐老头凯凯而谈的声音传出:“老夫活人无数,国公您的病虽然罕见,但只要老夫调理一二病可减轻。再辅已膳食,国公再无百病缠身的可能。” 郭善又听一人飒然笑问:“那依徐医师所说,某的病所需膳食耗资一定巨大吧?” “此言差矣,牛肉比鸡肉贵但鸡肉能治的病牛肉却不能治。鸡肉比野菜贵,但野菜能治的病鸡肉却不能治。膳食,取食物中含有的药性治人肠胃通人筋络补气益血。” 他正侃侃而谈,那小厮已带着郭善来到厅前等候召唤。 小厮通了姓名,那主人放了郭善进去。郭善正面所在正对着一个坐在矮桌后的男子。男子下首处的左边上首处正是徐老头。在他下面又列了两桌,分别坐着几个少年,又右首处空了一席,席下又设三张席位,各坐几个稍微年长的少年。 郭善一进来,这些人齐齐看向了郭善。他滴溜溜转了一下眼珠子,也不下跪。两边的少年都显得有些愤怒,堂上的那男子反而笑着道:“给医师的爱徒赐座。” 徐老头冲郭善喝道:“还不谢过国公?” 郭善果然作揖道:“小子谢过国公爷。” 两个丫鬟果然搬了一张矮桌在左首处最下列,又取来垫子。郭善上前,脱鞋跪在垫子上坐下。他上首处的少年在这些人中年龄最小,面孔稚嫩,但眼神却是凶巴巴的不善的看了郭善一眼,冲着那小厮小声道:“不许他做这里。” 郭善就奇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少年。 那丫鬟有些尴尬,不由得道:“国公爷吩咐过的。” “那我不管,就不许。”那少年又喝。 “溆儿,怎么了?”他声音虽然小,但到底还是被旁边的人听到了,问话的是齐国公。 “爹,他,他脚臭。”那少年诌了个理由,众人大笑。 郭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忍不住咬牙看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冷哼一声,得意的看了郭善一眼。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配合上他稚嫩的脸蛋分明化学反应出了一份可爱的味道。郭善呵呵一笑,不怒了。他至于跟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发怒么。 “溆儿不得无礼。”国公笑说了一句,复又跟徐老头说话。 郭善转了转眼睛,望向了那右首处空出来的座位,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那空出来的座位是给谁设的?地位显然尊贵极了,否则也不会坐在右首处了。 他不敢问话,而案桌上又还没有上饭菜,他觉得无聊极了。 忽然,郭善觉得有人窥视自己。瞥头往左一看,好嘛,这哪里是窥视,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直视。 这叫‘溆儿’的家伙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他还这么看着自己? 郭善很礼貌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离我远一点。”少年冲郭善瞪眼睛。 郭善听言皱了皱眉,觉得这少年的要求实在太无聊了,于是也不搭理。 “喂,跟你说话呢。”少年见郭善竟然撇过头不理他,他生气的道。 郭善置若罔闻,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堂里的少年们都在左右交头接耳,看他们面目相似,想来都是国公府上的公子少爷。 哎,都是有身份的人哪。 郭善感慨,这些人放在两千年后,那都是妥妥的高干子弟。放在这个朝代,那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含着金钥匙出生,遛狗时候调戏一下妇女,生活高端惬意啊。 “八妹,怎么了?”另一边,那叫‘溆儿’的少年的左手处的少年右侧身子问‘溆儿’。 “七哥,这小子欺负我。”少年泫然欲泣。 ‘七哥’听言大怒,道:“果真?那须饶他不得了。” 说话时,堂上那位国公开口道:“现在可以上酒菜。” 便有小厮将一盘盘酒菜端了上来,不过左手处的少年们多不喝酒,取的是一壶紫色酒壶名唤为‘饴水’的饮品。想来是属于饮料的一种了。 郭善不想饮酒,同取的是这‘饴水’。没人招呼他,他自个儿先倒了一杯开始喝。 “喂,客人都没来你怎么还能喝呢?”那溆儿冲郭善怒喝。 郭善看出来了,这厮是专门找自己的麻烦来的。 “来了什么客人?”郭善问。 那‘溆儿’趾高气扬的道:“请的是我房叔叔和宜姐姐,你和你师傅只是沾了我叔叔和宜姐姐的光才来一起吃饭的。” 郭善脸一黑,暗道这小子说话也太直了吧。 “一会儿我家宜姐姐要来,我要挨着她坐,你快走开,把位置给我宜姐姐让出来。”少年冲郭善道。 “凭什么?”郭善怒了。 溆儿瞪着眼,道:“你不听我的话,我叫我哥打你。” 郭善不理。 溆儿眼眶里泪水打转了,又冲郭善道:“一会儿我叫我爹把你关到京兆府去。” 郭善只管喝饴水。 溆儿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冲着郭善道:“你知道我姑姑谁不?我姑姑是当朝皇后,我爹是长孙辅机。” “噗。”郭善终于有了反应,但是这一反应却是让满堂皆惊。 当他知道齐国公就是‘长孙无忌’之后,一口还没来得及喝的饴水从嘴里喷射而出,好大的气雾洒了溆儿一脸。 溆儿惊呆了,满堂的人都惊呆了,唯独郭善嗓子被饴水堵住,咔咔的正咳嗽。 溆儿‘哇’的一声哭了,旁边少年‘锵’的拔剑而起,喝道:“贼子焉敢欺我小妹。” ps:谈不上可口,但想来这一章的份量够足。另外新书开写已有好几天了,收藏等一切数据却惨淡的令人恼火。这数据得来惨淡当然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更不无新书字数少,情节没有展开的缺陷。但仍然有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每天写,每天求收藏。而大伙儿每天看,并且进行收藏。这一过程我花费的是时间和精力,大伙儿需要的则是观看和点击,然后不满意的话在对我进行斧正,但说好不能打脸。不扯那么多了,又是早上四点,洗洗睡。 第九章 这是我的床

郭善的一口饴水喷出了宴席的**,一大半人都怒了。长孙溆哇哇大哭,着急的郭善慌忙把早上擤鼻涕用的手绢儿递了过去给她擦脸。 尼玛,原来这货是当今宰相之女。我靠,原来齐国公家姓长孙,齐国公是长孙无忌。 郭善蛋疼啊,贞观时期,长孙家谁敢招惹啊?人家是权倾朝野的人物。 “净儿,不得无礼。”那厢堂上齐国公长孙无忌喝了一声。 徐老头也淡定不住了,冲着郭善喝道:“臭小子怎么回事?” 郭善看着满堂杀气腾腾的目光,擦了把冷汗,复又看着长孙无忌那如锋刃一般的眼神,赶忙道:“小子无状,是小子的错。实在是小子没吃过这什么‘饴水’,始一入喉被其甜味呛住了,才出了这丑。” 众人想,原来是乡巴佬。 长孙净却喝道:“胡说。”但到底还是把剑按了回去。 徐老头慌忙出座向长孙无忌躬身,道:“我这徒儿没见过世面,国公勿怪。”又冲郭善喝道:“还不道歉。” 郭善擦了擦冷汗,慌忙转身跟长孙溆道歉,嘴里小声央着对她道:“实在是你报出的名字吓了我大跳,可不是我故意喷你的。现下儿你瞧我师傅也跟着道歉了,我也跟着道歉。你实在想我让开的话,我现在就让开可成?” 长孙溆抽抽噎噎的抹干了泪,哼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吧?” 郭善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心想‘怕,自然是怕的。不过你长孙家也不好过啊,别看你现下儿风光,将来你们家可大抵都要流放出去的。嘿,现在还快活,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碰上武则天。’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郭善点头,很认真的道:“怕了,自然是怕了。” 堂上齐国公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见女儿笑了,又觉得小孩子家胡闹也没什么大不了。笑笑不以为意,忽听人来报,说魏国公来了。 长孙无忌立刻带着人一起出去相迎,趁着这个机会郭善立刻把矮桌搬到了右边的地方。那右边最下首处的少年约摸十五岁,狠狠的瞪了郭善一眼。 郭善讪讪一笑,不以为意。 这时,庭外由齐国公长孙无忌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穿着颇为朴素,但自有一股儒学大家的气度,身旁拉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女。 便有少年们齐齐对那男子唤‘房叔叔’,又对那少女唤‘宜姐姐’。 那宜姐姐穿着小襦裙,梳着云髻,并不施以粉黛,但却天生丽质。她冲长孙无忌唤的是长孙叔叔。 “这人就是魏国公?”郭善暗暗打量那男子,觉得这男子与长孙无忌相比,长孙无忌多了一股贵气,但他却多了一股儒气。两者相较,说不上谁好谁坏。 “玄龄兄请坐,贤侄女随便坐。”长孙无忌拉着那男子上去了。 这边的长孙温刚刚坐下,猛然觉得有人搡自己,他转头一看见是那个医师的冒失乡巴佬弟子,顿时怒,轻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郭善讪讪一笑,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道:“没什么,没什么。” 擦了擦冷汗,复又坐了下去,讪讪的笑了笑,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的双腿在打颤。 妈的,见鬼了。 魏国公是房玄龄,这人是房玄龄。又是一个将来要被流放的家族,而且还是谋反罪。 郭善心都肝儿颤肝儿颤的,从他到大唐来后一直混迹于坊内的百姓家。虽然知道唐朝有许多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却觉得这些人跟他的生活距离实在太远。郭善活在唐朝里,但是却没有活在印象中的唐朝里。 直到今天。 说起来也是撞鬼,跟着徐老头跑来国公府郭善已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可到了国公府看见了一个唐朝的国公爷后又碰见了一个国公爷,而且一个还是长孙无忌,另一个也是大名鼎鼎的房玄龄。 这一刻,郭善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活在唐朝,活在贞观年。 这里有开国的元勋长孙无忌,有千古一相房玄龄,有难尝一败的名将薛仁贵,有千古第一仁君李世民,更有千古第一后长孙皇后还有传奇女皇武则天 郭善心虚极了,他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时空隧道里漏出来的一只本该活在千年后的亡魂。亡魂鱼目混珠的活在了这一群活人之中,同处在一片阳光之下,总有一天见不得光的他会被这群活人当做异类给判决掉 没错,就是异类。 郭善无法不用异类这一个称呼来形容自己和眼前这些人的区别,因为郭善活着的时候他们本该活在坟墓里,而他们活着的时候郭善本该还没出生。 “臭小子,今天险些没被你害死。” 郭善懵懵懂懂的度过了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宴席,其实宴会到了中途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就携手去了后园,人家压根儿没搭理过他。 不过,徐老头很是得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郭善宴席上的一喷,把他高人的形象给喷毁了大半。 郭善一个激灵,道:“我怎么了?” 他走路还是飘着的,茫然的拉着徐老头的袖子出了国公府。 “嘿,你竟然把齐国公的女儿喷了一脸。如果齐国公不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早叫左右压你下去把你杖刑了。”徐老头不忘记吹嘘自己。 “哦。”郭善没有反驳。 “以后跟为师行走江湖时要注意一些形象,以后诸如饴水一类的甜品你也会经常碰到。切莫用你那乡巴佬的口味来对待达官贵人家宴上的菜肴。比如你今天,一杯小小的饴水都能让你出这么大的丑。”他教训着郭善。 郭善不以为意,突然道:“今儿齐国公叫你去就是给他瞧病的?” “给齐国公瞧病是假,其实是给另一个人看病呢。”徐老头神秘一笑,道:“你猜是谁?” 郭善摇头,他怎么猜得出来? “是长乐公主。”徐老头道:“长乐公主欲嫁国公府,染了病,国公让老夫妙手回春给其医治。” “那你可有把握治得好?”郭善问。 “治自然是治得好的,但我瞧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体质都羸弱的很。恩,若得老夫药膳每日服用,必然延年益寿。” 其实一路回来郭善压根儿就没听这厮说什么,郭善迷迷瞪瞪的最后从徐老头那儿拿了五贯钱然后又迷迷瞪瞪的回了平康坊。 迷迷瞪瞪间又被妹妹送上了热炕,然后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晚上,有人推搡郭善。 郭善脸色一变,翻身坐起喝道:“谁?” “我。”穿着百褶裙的王苏苏正瞪着郭善呢。郭善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不善,见是她后松了口气。 原来,他先前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帮唐人;长孙无忌居首位,提着自己的领子,而房玄龄推着囚车。在一旁还站着一个黑脸包公似的人物手里拿着个令牌,虽然不知道这黑脸包公是谁但是郭善梦中依稀知道他是叫狄仁杰。然后车前站着一个似乎是李世民的家伙。那狄仁杰令牌一丢,房玄龄把车一停,一旁还有似乎是薛仁贵的家伙长刀落下,自己大好头颅凌空而起,长孙无忌拍手称赞道:“这只从时空隧道里偷渡过来的臭虫终于死了。” 哪里是薛仁贵砍他,原来是王苏苏在梦境外面推搡他呢。 “原来是苏苏姑娘,你怎么来了?”郭善擦了一把热汗。 王苏苏沉着脸道:“你躺的是我的床。” “诶哟,瞧我这怎么搞得。”郭善起身,却又一个踉跄跌回了床上。 王苏苏慌忙一把扶住他,入手尽是一片滚烫。 她脸色一变,道:“你病了?” 郭善摇头,道:“只是有些不舒服,想来是睡的太久了。” 王苏苏摸了摸炕,道:“都湿了。” 郭善脸一红,道:“我可没撒尿。” 王苏苏听言脸一黑,道:“我说你出汗把炕都弄湿了。” “诶哟,那可真不好意思。”郭善尴尬,他要起身,可是真的起不了了。 王苏苏无奈,又把他塞回了被褥里。 摸额头,郭善果然生病了,这下子也不用再下炕了。照顾吧。 他迷迷瞪瞪又睡着了,唐绾照顾了他两个时辰,宁姐儿出去给他抓药和熬药。王苏苏守在他旁边。 真不知道睡了多久,郭善几次醒了过来复又昏睡过去。半昏半醒间抱着宁姐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妈,我想你了。” 宁姐儿脸一红,啐了一口:“老娘有这么老么?” 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后来独留下王苏苏一个人守着。半夜里这厮又醒了过来,一把抱住王苏苏的腰:“媳妇儿,明年咱们就结婚吧,到时候生女儿像你,生儿子随我。” 五更时分,寅时,坊里响起了晨鼓。郭善在这鼓声中惊醒,梦幻中的婚姻没了。 他还迷迷瞪瞪着呢,看着烛照的屋子和炕柜,看着古老的窗棂,他双眼瞬间一黯。 昨晚上他又梦见他的女友了,梦见了他们终快要走上殿堂的。可是如现实一样,梦境里还是没有给他圆上那现实中的遗憾。 两年前,本来要结婚的他来到了唐朝。 现如今的梦里,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他再一次被晨鼓的声音敲醒。 “醒了?”王苏苏的声音传来,只看见依然穿着百褶裙的王苏苏手里端着热汤。 郭善诶哟一声,道:“我怎么还睡您的床呢。” “别说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吧。”王苏苏道。 郭善尴尬中带着感激,忙去喝药。 王苏苏坐在对面,抱着胸古怪的看着郭善,脑子里想的是昨天郭善生病里说的那许多的荤话。 郭善皱着眉喝药,终于把最后一点药汁也喝完了。抬起头时正看见盯着自己傻瞧的王苏苏,看着姑娘疲惫的样子,郭善带着歉意和感动。 烛光下,发呆的王苏苏长得很美。 郭善一直就觉得王苏苏长得很漂亮,很恬静,淡雅,沉稳。 这少女才十六岁左右吧?若放在自己那个时代,还只是个高中生呢。 王苏苏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好看,让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西施捧心的美恐怕也不过如是了,郭善觉得自己能够来到唐朝看见这样一番场景实在是不枉此生了。 “我要入仕。”突然,郭善道。 “什么?”王苏苏一惊,回过了神。 “我要入仕。”郭善复又一本正经的道:“小绾年纪渐长终归是要嫁人的,我无法保证她嫁的人会爱护她。但我决不允许,在这个唐朝有人欺负他。”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听得王苏苏瞠目结舌,这什么狗屁理由?这难道就是他要入仕的理由?这家伙脑子不会一觉醒来烧坏了,或者在梦里脑子被驴踢了吧? 第十章 如此孤傲少年

说致仕哪儿那么简单?虽然朝廷除了明经科和进士科又多开了几个科目,但郭善精通的英语和俄语这两科却压根儿不在这几个科目之列。 郭善觉得自己当时说‘要致仕’这话一定是脑子发烧了,后来一想的确是脑子发烧时说的胡话。只希望王苏苏把自己当时的话当做屁给放过,以后千万别提起,要不然自己往后还怎么做人? 别说以后怎么做人了,郭善觉得现在自己就已经被支使的不像个人。 老匹夫徐云兹实在是太难伺候了,充分表现出了旧社会奴隶主对奴隶的剥削和压迫。极具后现代化色彩的郭善上演了一出可歌可泣的反抗历程,但万恶的旧社会对于他这样的童工依然采取了毫无道理的镇压。经过几度文争武斗,郭善最终还是被徐老头逼迫去国公府送饭。 尼玛,明明是你接来的差使现在让我给你去做?国公府是那么有趣的地方吗? 平康坊时郭善就经常听见豪门恶犬伤人的事件,简而言之,在豪门里擦着碰着那你是白挨的,更何况前几天郭善在国公府可是做了好几件天怒人怨的事情。 得了,去就去吧,难道徐老头还能饶了自己吗?只希望这厮的药靠谱一点不要让长乐公主不适,要不然自己脑袋可就不保了。 七拐八绕,从东市来到齐国公府。拿着药直接进了府邸,郭善探头探脑左瞧右看,被看门的小厮从后门领进了府内。 王公贵族讲究的就是排场和体面,一般富商就能有个几百号的丫鬟仆役,国公府占地面积这么大人员怎么可能少来? 偶有几个带刀的府卫说笑着从一旁走过,壮实的黑人昆仑奴赤脚堆砌假山。府内不知道哪一房的公子带着几个小姑娘在庭院里追逐嬉戏,亭台花谢,林林楼阁,比郭善以前住的四合院儿大多了。 “这就是徐医师给抓的药和推荐的食谱?”国公府大厨带着满腹狐疑去了厨房,说到底是不怎么相信徐老头给的菜谱方法的。 郭善也觉得并不怎么靠谱,老匹夫给长孙无忌开的膳食叫什么八宝羹,听起来玄玄乎乎的,像极了后世的八宝粥。而老匹夫吹嘘他的八宝羹比起后世八宝粥广告上吹嘘的还要厉害,似乎包治百病。 后世的很多事实证明,吹的越牛逼的东西最后越垃圾。郭善不怕药膳不起作用,怕的就是徐老头的八宝羹引发出三鹿奶粉那样的闹剧。 齐国公府的人还是很大度的,郭善送了药膳后后院管事的给了七文赏钱说是车马和药材的费用。 得了七文钱后郭善乐了,他觉得偶尔被徐老头这样剥削其实也是很幸福的。剥削个一二十次自己一个月的吃穿就不用太过消愁了,如果再剥削个百八十次那自己彻彻底底成了奴隶了。 不行,这种思想绝对要不得。需要改变,誓死不做奴隶。 挺胸昂头收腹抬臀,郭善暗暗告诉自己不能为五斗米而折腰。他回药行后把赏钱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提出了要三文钱作为劳务费的要求,被徐老头狠揍了一顿,最后三文钱变成了一文钱。 受压迫的日子是痛苦的,但稳定下来的生活确又相对舒心极了。 一个月来郭善手里终于又有了余钱,唐绾的吃穿上相较以前富裕极了,至少手指缝里时常能抠出一两个余钱来买胭脂水粉。 郭善把王苏苏的偏房租了下来,又请了一个曾经在王府做过事儿的妇人来当唐绾的女教。 小丫头跟郭善呆惯了,言行举止方面跟郭善有些相仿。在这个重女教的封建社会里言论,举止自由是最要不得的,没有哪个士族子弟愿意娶这样的妻子。 和徐老头熟络后书籍方面的匮乏也终于得到了解决,一般性偶尔流传在民间的大多都是一些启蒙类的教科书。至于一些诗书子集尤其是一些古老的孤本书籍大多都被士族把持,而侍奉前隋两帝的资深老太监徐老头手里就有许多前弘文馆的典藏书籍。 这是皇家书院里有的,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刚好便宜郭善,有空没空都会拿着笔墨去徐老头家抄一两本书回去。 古代人就这样,书是不可以乱借的。又没有打印机,只能手抄了。 日子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却又觉得分外充实。书抄多了自然背诵的就多了,尤其是一些史学秘闻更让郭善大增乐趣。 比如宫闱秽闻方面,还有朝野内幕方面。这些书中所载十中有九是后世所没有的,这充分满足了郭善的自豪感。 短短一个月,郭善有了一种儒学的风范。在加上徐老头自抬身价的给他买了一件白袍,带上纶巾,就差一柄诸葛亮用的羽扇了。如果在茗上一杯茶,案上放素琴左右站一两童子的话,活脱脱一个小诸葛就出现了。 郭善对着铜镜十分满意,挥手间有一种谈笑天下的感觉。 徐老头的打扮比郭善就要贵重多了,人家戴的就不是郭善那种随处扯的布条的纶巾,而是正儿八经的帽子。一件青色的棉袍,腰绑束带,一枚玉佩环佩其间。在穿一双黑色靴子,郭善觉得老家伙都老成这样了还打扮个屁啊? 别说,这一老一小一番打扮后还真有了一番贵气。 也不挎药箱,招来一辆马车对着郭善一招手朗声:“齐国公请为师过府,大郎你说去还是不去?” 郭善脸一黑,心里暗骂你马车都找来了还问我去不去? “爱去不去。”郭善很没好气的道。 徐老头不悦了,觉得郭善很不给他面子。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郭善道:“朽木不可雕也。”这下子不问郭善话了,直接上了车。 看着徐老头一撅一抬的屁股郭善就纳闷儿了,你丫混到了只能在车夫面前炫耀的地步你还神气个什么劲儿? 抬脚上了车辕,郭善刚钻进车里就听徐老头说话:“驾车的,崇仁坊齐国公府的路知道吗?莫要走错了。” 人家马夫是个憨厚的汉子,根本看不出老头是故意找他炫耀呢。回答的很诚恳:“不瞒老先生,仆自幼在长安城长大,赶车有十多年咧,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里坊您说得出口的我都知道地儿。” 车夫没说谎,娴熟的驱车抄近路直接到了崇仁坊,遥遥的就可以瞧见齐国公府的府邸了。 大红灯笼高高挂,与平民百姓不同的是达官贵人家的府邸永远是热热闹闹的。 马车在府邸门口停下,郭善随同一起下了车。徐老头捋着胡须背手站在府邸门口做高人状。郭善很现实,没有做高人的妄想。从口袋里拿了钱后跟车夫讨价还价,车夫觉得这位长相俊美的小郎君不像个读书人,像是个充满铜臭气的商人。他不知道的是郭善原本就卖过手绢儿。 那边仆役也发现了徐老头和郭善两个人,这一次没让他们从后门儿进,直接从前门迎入。别说,徐老头半个月的时间的确阴差阳错的把长孙无忌的病给治好了。没看见仆役对他们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吗? 郭善就觉得老头是瞎猫捉到了死耗子才成就了一番薄名,按郭善和徐老头的估计,长孙无忌病好后一定会推荐老匹夫给公主看病的。这一次过府,是来给公主瞧病把脉的么? 郭善不知道,因为徐老头被人迎进了厅堂后他就被带到了后院的偏堂处喝茶了。 人家国公府没把他瞧在眼里,座都没给他设一个。 郭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后院他反而是呆惯了的。再说了,相比较大堂而言这花园的风景更好呢。 不过饮料就不那么美味了,至少唐人饮得茶就不是郭善所能喜欢的。 唐人的茶喜欢加佐料,什么佐料似乎都可以往里面加。糖,姜,蒜,如果有辣椒的话估计也加进去了。郭善第一次从王苏苏那儿喝到茶时差点没难受死,偏偏士大夫们喜欢喝茶,贵族豪门喜欢煮茶,读书人也要喜欢品茶。似乎不喝茶就不能代表你是高雅人士。 这边的郭善正在喝茶装高雅呢,那边就来了几个更高雅的少年。 鲜衣怒马,头插簪花。几个少年男女带着一干仆从从后院施施然往这边亭台而来,嘴里还在说着什么话。 一看就是衙内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郭善撇过头不去瞧这帮人,那边的人却瞧见了郭善。 为首走的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长得颇为俊秀。一眼就看到了亭台下独饮的郭善,就着清风冷月暗道这柳暗花明处竟然有如此孤傲的少年。 瞧这少年头戴纶巾面如白玉,隐于亭台之下藏在花野之中。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明明听见这边人声鼎沸却置若罔闻。这样的人,不是孤傲是什么? 这边的郭善一眼就瞧见了领首少年身后的长孙溆了。 尼玛,怎么碰上了这位混不吝的小姐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一帮男孩子在一起成何体统?关键的是跟一帮男孩子在一起也就罢了,干嘛要往这边走? 这下子完蛋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己上次喷了她一脸,这一次她会不会叫他几个哥哥来捶自己一顿呢?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认不出我,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郭善假装闭目喝茶,虽然听见脚步声临近但他头也不敢抬一下。 第十一章 比剑

“青雀,高明的腿伤真治不好了?”说话的郭善知道叫长孙冲。来长孙府几趟后,远远的瞧见过这位阔少。 领首少年不无担忧的道:“太医们是束手无策了,不过府上前几日不是有一位医师治好了舅舅的痼疾么?舅舅此次叫他前来不就是为了我皇兄的病么?” 说到这里长孙冲就有些忿忿了,不由道:“我前些日子查了,这厮虽治好了我父亲大人的病但想来却是撞上的。年前这厮曾经给一个胡商治过脚,最后竟把人给医死了。” 叫青雀的少年一听,愕然了一会儿。他恐怕头一次听说治脚居然能把人治死的笑话,但是这笑话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万一这笑话最后落到了他那位皇兄的头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表兄毋庸担忧,我大唐能人奇多,总有人治得好皇兄的足疾。”领首少年劝慰。 长孙冲忍不住懊恼:“都是平康坊那个贱民,若非是他,高明何至于从马上跌下来?” “大哥你还好意思说,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你带高明表哥去宜宾楼,他怎么会着迷一个青楼女人?平常爹爹就不让你去那种地方瞎混,现下儿把高明表兄给连累了吧?我瞧皇帝姑父饶不过你。” 长孙冲瞪了自己妹妹一眼,又道:“也怪我当时离开宜宾楼没把高明带走,要不然他也不会被王苏苏羞辱了。不过听说害高明表弟败兴而归坠于马下的还有一个稚童只可惜这件事情一出后父亲大人就将我禁了足,若不是今天青雀你来,我恐怕连这后花园也来不了了。” “咦,那亭下的少年是谁家子弟?”青雀忽然一指远处亭下独自饮茶的郭善。 几个人都齐齐望了过去,也觉得有些诧异了。 堂而皇之在花园里坐着,听见主人家说话而不起身相迎的人除了府里的兄弟几乎没有谁敢这样。但是他们确确实实没在府上看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也从来没发现过大唐哪个公子哥敢跟自己等人这样摆谱的。 长孙溆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没怎么认得出来。 被瞧见了,被瞧见了。 郭善心里紧张的啊,难受的啊,就别提了。 “是他?就是那个赤脚医师的徒弟。”长孙溆眉头倒竖,终于认出了郭善。 郭善那个气啊,真想掰开小姑娘的脑袋问她记忆力为什么这么好,忘了自己不好吗? 现在要是再装作看不见,那是百分之百不行了。 郭善起身,做了个揖。那边青雀作揖还礼,长孙冲则审视的瞧着郭善,他也听说过半个月前自己妹妹被人喷了一脸的事儿。 现在是打死都不能认,一旦招认了这黑灯瞎火的这帮阔少指不定会对自己做出什么缺德事儿呢。 郭善腆着脸,一本正经道:“什么赤脚医师?姑娘认错人了吧?” 他已经想好了千万种方法来给自己辩白,他自认为一番衣装后自己的形象连自己都不敢认了,这长孙溆只那次府上跟自己有过一次交谈,而往后半个月里自己来长孙府时都没碰上过她,她肯定也不敢确认自己。 打定主意,郭善正等长孙溆来指认自己,然后自己再引经据典加以反驳。但是,先前把他丢在这里喝茶的小厮却跑过来了,先是慌慌张张的给长孙冲等人行礼,最后慌忙对郭善道:“正找你呢,你师傅现跟我家主上饮宴,他让你不用等他了,让你自个儿回去。” 郭善脸一黑,险些骂娘。 被老头给坑了。 这货不知道怎么的混到了人家齐国公的家宴上去了,而且吃东西还忘了自己。最最关键的是,这老货让人传话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这不是坑自己吗? 郭善有点坐蜡了,长孙溆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指着郭善哼哼道:“喏,你现在还能抵赖不成?当着我两个哥哥的面,你居然还敢撒谎,你这个小厮是不是活腻味了?” 她当然是用古言说的,但大抵也就这意思了。 郭善看长孙冲面色已经不善,心里就咯噔一声。 国公府里时就知道这位长孙家的大公子是个吃喝嫖赌无事不做的人物了,为人没什么上进心,欺负人的事儿却绝对做得出来。 长安城恶少中这位算不得最恶的,但能量确是最强的一个。 他姑父是当今皇帝李世民,他爹是正儿八经的宰相,他姑姑是当朝皇后。满朝的皇亲国戚中,这货的身份远远甩开旁人一大截。 “姑娘此言差矣,徐云兹乃医学奇人,虽不致仕但何以用‘赤脚’辱之?郭善虽两度随他而来,然姑娘何以又称其为我师?故而,姑娘所谓的‘赤脚医师’郭善认不得,而姑娘称呼的‘徐云兹之子弟’我亦不认识。所以,我说姑娘是认错人了。” 郭善厚着脸,堂而皇之的说胡话。 胡话是什么人说的?是蠢人和高人说的。说的不好的人,胡话就成了混账话。但是把混账话说的大义凛然,你指不定就成高人了。 “狡辩,那日来府你师傅不是说你是他的弟子吗?”长孙溆咬牙问。 郭善听言眼睛都不眨一下,反问道:“姑娘可曾见我对徐先生行弟子礼?又曾见过我唤他作师傅?” “那他就是在骗我爹爹咯?”长孙溆问。 郭善暗自骂娘,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跟自己扯上了。您是堂堂国公爷的女儿,咱是平康坊普普通通一平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您跟我扯什么扯? “此言差矣,徐先生在医书上自成一道,能为天下师。倘若说我是他的徒弟,那也未必不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郭善既不承认自己是徐老头的弟子,因为事实上他本身就不是。但却又不肯承认当初徐老头跟自己合伙儿骗长孙无忌,因为承认了那是要进牢房的。 郭善现在说的就是混账话,这混账话无非透露出了一个意思:你说的是错的,我说你错了你就错了。我说的是对的,我说我对我就是对的。 长孙溆气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要下来了。 郭善一瞧她身前的长孙冲黑黑的脸,就知道自己戏演的太过了。 得,傻不拉几的跟这帮权贵子弟讲什么道理?一会儿长孙冲怒发冲冠为妹妹,自己找哪儿说理去? 那边长孙冲‘锵’的一拔剑,想到最近府里的烦心事儿又看到眼前这个人当众欺侮自己妹妹,哪还能罢休? “贼子,欺我太甚?”他唱了一句游侠儿们常说的对白,然后就要上前来一招长孙剑法。 郭善险些吓尿了。 他知道,这厮是真敢杀人哪。 自己如果被杀了,这厮顶多是挨顿板子。 已对方的屁股换自己的脑袋,傻子才肯干。郭善不傻,所以他不干。 那两边哗啦啦的随从就围上来了,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 看着这一帮家兵豪奴郭善就知道跑不了了,但是让他束手就擒这打死也做不出来。 脑袋大了碗大个疤的豪气郭善没有,但任人骑在脖子上这样的事儿郭善也做不出来。国公爷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初老子的爷爷还是开国将军呢? “要战便战,只怕你挡不得我三剑。”郭善冷笑道。 长孙冲乐了:“给他剑。” 两边护卫瞧了瞧郭善这边小小的身板儿,在瞧瞧自家公子这边足足高了郭善两个头的个子,心里都安定了。 人家也不跟郭善耍心眼儿,或者说长孙溆压根儿不知道耍心眼儿。她从那叫青雀的少年那儿拿过剑就丢了过去,嘴里给自家哥哥助威:“大兄,让这坏蛋知道你的厉害。” 长孙冲不屑一瞧郭善,压根儿没把郭善当回事儿。不过一冷静下来,杀意少却了很多。在他看来,郭善的头不如自己屁股值钱,为了杀郭善让自己屁股受痛,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好剑。”郭善接过剑,拔剑而出,又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那边,青雀忍不住问。 郭善呵呵一笑,道:“这剑虽利,但利不过神器。虽冷,但终不过是用来切瓜的菜刀。” “胡说八道,此剑乃当今王上所赠,你一黄口小儿如何懂它妙用所在?”长孙冲觉得有必要站出来为自己表弟分说分说,这关乎表弟的面子。 郭善听言不屑一笑,道:“若这么说,这剑顶多算得上贵重却依然难当神兵利器。我曾见过一把剑,号‘天烽’,能切金断玉,吹毛断发。又曾见一剑,名‘锄天’,乃是一农夫所持。其剑之锋利削铁如泥。而杀人所用的剑,我也曾见过,始皇帝所用的‘天子剑’,剑虽已折但剑身血渍久久未干。虽不利,但戾气却足以滔天。” 看着一帮瞠目结舌的人,郭善继续胡口吹嘘:“你这柄剑杀过人?有上千个么?能吹毛断发切金断玉又当得了‘削铁如泥’之称么?” 长孙冲气乐了:“你见过这么多剑,何不取来让我瞧瞧?” 郭善心想,这倒是比起让我跟你比武要好多了。又听长孙冲哼道:“不过,待先与我比过剑法时在说。” 郭善差点气的骂人了。 妈的,白吹了半天了。说来说去还是要比。 你是堂堂国公爷的公子,是长乐公主的准丈夫,是大唐的驸马爷。别说我压根儿打不过你,就是真打过你把你给砍了那长孙无忌还不把我的头给切了?那李世民还不把我给剁了? 暗想,别逗了,咱不比成吗?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就真的完蛋了。 第十二章 那一剑引来的臆想

“吾三岁能识文,四岁会武艺。五岁时仗剑求师于天下四野,曾用三尺长剑斩豪强于剑下。你既然一心求死,那么我先让你三招。”郭善长身直立,左手背负,右手将剑一斜。英姿潇洒,与皓月交映成辉。心里却暗想:“你总不好意思先拔剑吧?只要在闹腾一会儿,不信就没有明事理的人来劝阻。话又说回来,今天来国公府里干什么来了?喝了一杯茶,然后跟人比剑?这一切都是老匹夫害的,回去后非跟他多要点工钱做补偿才好。一贯钱?一贯钱能买爷的命吗?” 郭善暗暗祈祷长孙冲不要过来,果然灵验了。 早就听厌了郭善絮絮叨叨的长孙溆一把夺过长孙冲手里的剑,咬牙切齿:“本姑娘好好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说话时大步流星上来,这姑娘不知道是傻还是天真烂漫。一把剑说劈就劈,郭善根本没什么反应。 就看见剑光一闪,剑几乎要贴向自己的脖子。斜刺里猛然有人喝了一声住手,紧接着一道青影晃过,徐老头不知何时出现竟然横在了郭善身前。他双手成指,竟然夹住了长孙溆砍向郭善脖子的剑。看他脸现不悦之色,郭善忽然觉得这老匹夫有一种帅帅的感觉。 长孙溆要抽剑,竟觉得一口剑在老头的手指间被夹的死死的。亏得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溆儿不得无礼。” 原来是长孙无忌也跟着来了。 这边徐老头收了手,长孙溆才抽回了剑。 刚从剑下死里逃生的郭善根本没有劫后余生的想法,在他看来长孙溆那小姑娘的一剑怎么可能真的伤得了他? 很是淡雅的一笑,道:“姑娘的剑法跟墨子剑法有些相似,但是形似而意不似。有形而无意,便不是墨子剑法了。却也跟武当剑法有些类似,只是少了武当剑法的柔和。又跟少林和尚的棍法有些类似,只可惜却又比少林的达摩棍法多了一丝冷酷。” 徐老头最知道郭善的底细,听到郭善这句话后嘴角抽了抽险些没气乐。 如果不是跟郭善厮混熟悉了知道这厮压根儿没什么功夫也不会什么剑术的话恐怕还真被这厮给忽悠过去了。什么墨子剑法?少林寺?又什么武当剑法。这些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小女无状,冲撞了贵客。”长孙无忌叨叨的客套说了两句。 郭善暗翻白眼儿,暗想你大儿子要杀我你小女孩儿要砍我,一句无状就解释过去了?滚吧,您是国公爷咱跟你置不起气那就不跟您置气成不? 心里是憋屈的,但表面上还要大度的摆手。 至少徐老头就是这样做的。 郭善还要淡雅一笑,自承错误。最后还剑归鞘,把剑还给别人。 憋屈啊,郁闷呐,封建社会没人权呐。这下子跟长孙的公子小姐结下梁子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混呢?离开长安?得了吧,长安居大不易,搬出去那就更不容易生活了。 憋屈的出了国公府却发现宵禁了。 人家国公府也没留客的意思,郭善不得不跟徐老头去来庭坊徐老头家住。 徐老头有国公府给的令牌,这玩意儿相当于学校的请假条。有了它,人家坊正才会放你回屋而不是把你抓起来一顿廷杖。 徐老头家郭善来过好几次,是一处颇大的院子,比起王苏苏的家要大出好几倍,像极了豪门府邸。 郭善常常恶意的想老匹夫前朝做太监时肯定搜刮了不少银两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长安城有这么大块田地庄园。 但家业虽大,老匹夫府里却没有丫鬟仆人。老匹夫或许是伺候人惯了的而不习惯于被人伺候,或者是怕人发现他家的秘密。 在后院里这厮还供奉着两幅画像,一老一少,老的自然是隋文帝了,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隋炀帝杨广了。 刚一看到这两张被供奉的画像时郭善险些没被吓晕过去。 老匹夫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家里供奉前朝的皇帝。这要是被查出来了是要按谋反罪论的。 不过也从侧面表现出了老匹夫对郭善是极度放心的,但郭善却认为老匹夫肯定是早就不想活了所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郭善没有告官,他不认为前朝的皇帝是鬼而现世的皇帝是神。当今皇帝是天子,这种话骗鬼去吧?黄巾军起义时不还说了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就一普通农夫你还扯上了苍天黄天去了。刘邦还斩过白蛇呢。 死者已矣,郭善不对隋炀帝做什么评价,但也没去拜他。老匹夫也没逼郭善去拜,隋炀帝和隋文帝是他的主子又不是郭善的主子。 这夜刚入府,老匹夫凶相毕露。提着郭善的领子就往房间里窜。 郭善心虚极了,极力挣扎。这黑灯瞎火的,把自己往他卧房里带,这老匹夫是想干什么? “放开我,你再拽我我可要叫了啊。”郭善又恐又怕。 徐老头脚步一顿,怒目而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说话时,不由分说把郭善带进房里丢到了炕上。 郭善那个怕呀,脚肚子都发抖了。 咬舌自尽?不至于。拿剪刀戳心窝子?郭善怕疼啊。 这老匹夫酒后也不至于乱性吧?更何况他怎么乱? 郭善怒了,站在炕头往窗口钻,一脚踩着窗棂,瞪眼瞧着徐老头问:“你发了哪门子的风?” 点了灯的徐老头咬牙狠狠瞪了郭善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庶子,若不是我,今日你命休矣?” 郭善问是何意?徐老头侃侃而谈:“那长孙溆学有武艺,虽不至于有万人敌的勇力,但比起你来却足以胜过你了。那一剑你根本就是躲不过而不是不屑躲,别人瞧不出来我还不知道吗?你就算是跟长孙冲比剑也好过跟她比。” 郭善瞪眼,他觉得徐老头夸大其词了。 徐老头忍不住瞪眼,指着外面喝道:“你明天去长安城打听打听,谁没听说过长孙家的小公主七岁徒手搏牛的事儿?” 郭善傻眼,沙哑着声音问道:“不可能吧?史书上只听说过纣王孩童时能够徒手抬起房梁的事儿,没听说过长孙溆七岁就能徒手搏牛的事儿啊,就她那小身板?” 徐老头冷笑:“武德年间平阳公主不是女儿身吗?指挥千军万马上阵杀敌,卒而用军队之礼葬之。这世间上,焉敢小觑了女子?又怎敢小觑了孩童?” “奇人哪。”郭善一想到那个才十一岁的小丫头,动不动就泫然欲泣。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暴力狂,而且勇力强到如此境地。 七岁能徒手跟牛搏斗?郭善还是不肯相信,但瞧徐老头一脸郑重的样子郭善也有些后怕于晚上的那一剑了。因为郭善知道,在皇宫中当了两代帝王侍从的徐老头可是个功夫行家呢。这厮既然一脸郑重的如此说,那么长孙溆就不那么简单,至少要比自己强。 “奇人哪奇人。”在徐老头已晚上的事儿来逼迫郭善跟他学武的唠叨声中,郭善睡下了。 与郭善同样感慨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晚上去了长孙府时碰上了郭善,并且被郭善指着他的宝剑说为‘俗品’的青雀。 李青雀,青雀是字,而其本名则叫李泰。 他是大唐的四皇子,他现在很激动。 他是大唐的四皇子,衣食住行从不用发愁,本来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不淡定的。但是,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就让他有些不淡定。 前几日父皇告诉他世间多奇人异士,刘备得诸葛而三分天下,周王得管仲而成就帝国霸业。做人,要礼贤下士。 对于诸葛亮,管仲一类人李泰是崇拜的。但是说到礼贤下士,他没觉得大唐朝有多少能人异士。又觉得,史书上许多说法都过于夸夸奇谈了。比如孔融四岁能让梨,七岁时将中大夫陈韪驳斥的哑口无言,诸般种种李泰都认为太过于虚假。世间哪有这等聪明之人? 但今儿就见了一位奇葩。 李泰很高兴,他相信他十三岁的眼光。父皇看人是极准的,那么自己看人想来也不会有错。郭善那种不畏强权,飒然英姿深深融入了他的脑海。一身白衣,头戴纶巾的他虽然看起来年少,但站在月光下就似乎是驾鹤而从月宫来的奇人。今天长孙舅舅在那一老一少走后不是说了吗?那赤脚医师不俗,隐藏有极高的武艺。至于那黄口小儿所说的剑法棍法更奇李泰直接忽略了他家舅舅的后面一句‘想来是凭空胡说八道’这句话了。 十三岁刚从皇宫出来没多久的李泰刚才觉得自己碰上奇人了呢,哪里允许别人随意的破坏他的梦想? 月亮上是有嫦娥的,大海里是有龙王的,我爹是天之子,天下是我家的。 李泰就这样认为,谁如果敢说不是他跟谁急。夫子读诗书时都说纣王不为天道存所以失天下呢,所以我家是天命之人。那叫郭善的家伙举止有度,岂能是普通百姓人家?我说他是奇人,他自然就是奇人了。奇人哪里那么容易发现的?所以舅舅长孙无忌不认得。而我是天子的儿子,我慧眼识珠这才是真的。 李泰很得意,很崇拜郭善那样的英姿。就跟郭善小时候很崇拜那些地痞流氓打架的英姿时一样 第十三章 不够专业(二合一)

郭善已经过了盲从的年龄,也早就没有了崇拜个人英雄主义的小孩子情结了。 就跟七岁时他觉得自家老头子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到后来发现他家爷爷比老头子更厉害一样。跟他十五岁时很是羡慕崇拜那些能够用拳头从别人身上获取敬畏目光的地皮流氓从而也去做混混一样,被他老爹一阵毒打后就再没有过这种盲从的心思。 现在他知道,人不是神,自己老爹不是最厉害的,地痞流氓是不可学习的,封建主义是会害人的。 剥削和被剥削,压迫和被压迫。打从来到唐朝以来,郭善就充分认识到了。 尤其是现在,郭善觉得自己深深的被奴隶主剥削着。 老匹夫突然让郭善学武,不许郭善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吩咐他要有技艺傍身名扬天下,不能堕了他徐云兹的名头。 郭善就纳闷儿了,你个糟老头子蛋蛋都没有了你还拿名头干嘛?再说,名头?就你那赤脚大夫的名头? 郭善嗤之以鼻,老匹夫怒之,最后棍子暴击之。以至于回到平康坊时郭善还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还不能说。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面对妹妹时郭善还是一本正经。 一撩衣角,把半边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检查课业了。 唐绾学的很快,她本身就有功底。且王苏苏的文学功底在平康坊里都是有名的,人家都称其为‘大家’呢。除了王苏苏偶尔帮忙,再加上王府里请的那位女教也不是白养的闲人。郭善自认为唐绾相较于那些世家子弟而言,文学功底也已经不弱了。 好在他自个儿抄书抄出了一番引经据典的本事,没在唐绾的提问中败下阵来。 满意的抚摸着妹妹的头,嘴里老怀欣慰的道:“绾儿果不负我。” 唐绾一脸崇拜的瞧着自家哥哥,道:“我也要像哥哥那样聪明。” 郭善听言一笑,豪气干云:“大善,哥哥等着你。” 其实压力大着呢,本来个子就比妹妹要矮,平常摸摸她的头都需要她半蹲着身子。以前还能海阔天空的用一些数学算数以及后世的一些知识来训诫一下妹子,若是学问再被比下去,那这哥哥怎么当? 太伤自尊,太伤自尊了。 郭善希望唐绾比他强,但是又希望自己战斗力不要那么弱。这其中的纠结,根本说不出来。 “苏苏姑娘们呢?”郭善决定转移话题,头疼脑热的事儿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苏苏姐说要去拜访一位音律前辈,跟宁姐儿出去了。哥,你说七天后的‘大家比斗’苏苏姐能赢吗?”唐绾脸露忧色。 自打那天王苏苏得罪了那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王爷’后,宜宾楼竟然把王苏苏和宁姐儿给辞了。 按说已王苏苏的才名,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但奇了怪了的是青楼同行们大抵自那日起都对王苏苏冷眼相待,以前跟她和宁姐儿要好的一帮姐们儿竟有大半部分都不再跟她们来往。偶有一小半仍与她俩要好,但却都被青楼的老妈妈们给冷藏起来不许待客了。 可想而知,那位所谓的王爷来头还是很大的。宜宾楼等伎院一定也都听到了什么风声。 此后王苏苏四处托人打听,没听到什么具体的言论。但却知道她受到冷藏那是长安城权贵公子们好几个联手办的事儿。 天子脚下贵人才多呢。今时这里跳出来一个郡公明儿个那儿就蹦出来一个王子,皇子皇孙还来伎院嫖娼呢。所以这些伎乐们平日里因为认识很多达官贵人所以风光,一些饱学之士都要通过她们认识达官贵人。但一旦落难,谁也不愿意搭理。不落井下石,趁虚而入就不错了。 “苏苏姑娘负有才名,饱读诗书连一些秀才也恐有不及。若想要博得‘大家’之名,应该不是难事。”郭善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也着实没有底。 这所谓的大家虽然不是唐宋八大家却也大抵相同了。 大家这个词在伎院也才时兴没多久,像那些颇有名气颇有才情的女子才被冠以‘大家’之名。代表了其琴棋书画精通,才学超然众人。 有了‘大家’的名头,那样几乎就摆脱了受人鄙视的风尘女子的身份。人怕出名猪怕壮嘛。诸葛亮如果名气不大,刘备能认识他? “到时候在哪儿比?”郭善觉得自己不能不管不问,管恐怕管不了。人家王苏苏混的再差也比他强啊,没看见他现在租的还是人家的屋子吗?但管不了,总归还是要问的。郭善知道,自家还欠人家老大一笔情呢。 “再过四日,不就是寒食节么?寒食节一过的清明时节,便准备在芙蓉园那儿比斗了。据说到时候还会跟虞姑娘比斗呢。”唐绾道。 “哪个虞姑娘?”郭善皱眉,他对于长安风雅地的事情见闻的确不清楚。 “年前一首‘思君’诗成名的人儿,苏苏姐说名望极重,许多达官贵人宴客时都请她去唱曲呢。”唐绾回答。 郭善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妹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知道的多当然不是坏事,但是郭善讨厌唐绾用崇拜的语气谈论一个风尘女子。 虽然这本身没有错,但是错就错在这让郭善很没安全感。万一哪一天妹子要跑出去当清倌人,那自己找谁哭去? 不能骂,小孩子有些崇拜情结还是很正常的。要加以疏导。 “诗词歌赋,雅趣而已。小绾,这不值得羡慕。你哥哥要作诗,抬手即来挥之则去。你哥哥要唱曲,随口就是歌。若是作画,你也瞧见过哥哥的画工还算可以吧?然而这些没什么值得骄傲,因为它们本身就不该是用来博取名声的东西。若不已它们陶冶情操而用来作扬名的工具,那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唐绾崇拜的看着郭善,小姑娘的确有崇拜的情节,但她却崇拜的是郭善。 她一点不怀疑兄长的话,也认为兄长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 当然,王苏苏肯定不这么认为。 她刚回家就听到了郭善这么一段话,以为郭善实在讽刺她七日后的文学比斗呢。心里腾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脸上的疲态也遮掩不住愤怒,嘴里忍不住讥讽:“大郎这口才不去入仕实在是可惜了。” 郭善那个脸红啊,就知道王苏苏误会了。心想您为什么总在我说让人误会的话时出现在我面前呢?那不是成心让我坐蜡吗? 寒食节要到了,家家户户准备着一年一度最大的这一春祭节日。 不光百姓之家,皇家同样会做准备。 人民的力量是巨大的,百姓爱跟官府的风,而朝廷也要随百姓的俗,更何况寒食节习俗由来已久。 郭善没过过寒食节,但是他也知道寒食节两天后即是清明。 寒食节没过过,清明节确是过过的。 然而,若非是唐绾提起,他恐怕也不知道清明即将到来了。 郭善对于寒食和清明两节没有什么准备,但王苏苏显然是又准备而来了。 没瞧见人家买了子推燕和一篮子的枣饼吗? 最最让人尴尬的是人家还分了一半儿给了自己兄妹俩,恰巧在送东西来时听到了自己那一番话。 郭善冤哪,比窦娥还冤。 干咳一声,郭善假意不做惊恐状,起身迎上:“先前还跟妹妹问苏苏姑娘的去向呢,怎么宁姐儿没跟您来?” 王苏苏冷冷瞧了郭善一眼,淡淡道:“去置办香火去了。” 郭善假装没瞧见她难看的脸色,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先前听妹妹说起七天后姑娘要跟一个虞姓姑娘文斗,苏苏姑娘可有把握吗?” 王苏苏挑了挑眉,说:“我突然不想比了,我觉得不该拿圣人诗词博取名利。” 郭善尴尬的都快哭了,偏偏还只能认了。 他摆手道:“姑娘这话错了,唯有竞争才有推动力嘛”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脸。 寒食节到了,吝啬的奴隶主徐老头突然大发慈悲的准了郭善五天的假,而且还发了一贯钱的赏钱。 看着老头那副菩萨一般的样子,郭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奸猾吝啬的铁公鸡拔毛给你,你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伸手去接,而是预防铁公鸡用他的铁毛来捅你的菊花。 郭善就小心翼翼的防备着老头对他突然偷袭,真当老头大发慈悲心了?拉倒吧,老头上下无一不憋着坏呢。 但事实是郭善猜错了,徐老头真的发了慈悲心了。 事情是真的,郭善就没有什么好惶恐了。 一贯钱能干什么?足够他给妹妹买上胭脂置办新衣后再大吃一顿了。平常人家的家里还未必存有这么多钱哩。这么多钱,不拿白不拿。 按道理而言郭善不是那种容易轻易受人恩惠的人。 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一贯钱对于郭善而言是笔大钱,对于徐老头而言那真不算什么。以前郭善还怀疑徐老头开崇德药行会不会一直做的亏本生意,现在才发现那生意确实是亏本生意。但亏本的生意徐老头为何还要去做?那是人家压根儿不在乎这点钱。 跟徐老头接触了这么久,郭善发现这老匹夫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地主。明着里自个儿开了药行,其实灞河那一带他自家就有良田千顷。光佃农就有一千多人,他若不是地主那谁是地主?老匹夫家里拥有的良田,比起本朝官员所分到的职分田还要多出太多。 拿老匹夫的钱,郭善一点也不觉得过分。 尤其是带着唐绾沽酒买食时更不觉得过分了。 寒食节终于到了,诏令不许百家点烟。这本身就是这个节日的习俗于是家家户户吃着自己做的或是西市买来的子推燕,或是自个儿做的冷食过节。 大清早的大户人家雇车出城,百姓们拖家带口上山祭祖。 郭善无祖可祭,带着妹妹来到灞河外的小山坡上望天洒酒。 “小绾,过了年十一了吧?”郭善问道。 唐绾正在悲伤中,听了郭善的话点头。 郭善叹了口气:“你个子长得真快,年前在兰州刚见你时你个子还不这般大。伯母死时让我好生照顾你,但这一年来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可把你可怜坏了。”郭善抚摸唐绾的头,怜惜道。 小姑娘被郭善一番煽情的话说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不知道是想到了亡母还是想到了一年前兰州城的那一场兵祸。 两个人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唐绾的娘亲好心把刚魂穿到唐朝的郭善抱上马车带他躲避兰州战乱。但如同兰州城许多百姓一般,他们这一车人并不幸运。最后走出战乱活着逃出兰州城的人一车中只有他们两个。 郭善很感唐绾娘亲的恩,不是那个女人他也不至于能从吐谷浑兵马的手里逃脱。若不是那个女人一时起了善心,他郭善也会如兰州城许多孩子一样被长长的矛钉死在城墙上。 “我愧对伯母,愧对你姐姐啊。”郭善热泪盈眶了。 这厮只在一年前的战乱时哭过一次,现在祭拜亡灵,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弦竟然哭了出来。 小姑娘早吧嗒吧嗒掉泪了,哪里受得了郭善这么一嗓子?哇的跟着大哭,想起在战乱中走失的亲姐姐,她觉得现在活着太不容易了。 相拥而哭,两个人都觉得这世间只有对方这么一个亲人了。 许是老天爷打喷嚏,天顿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淋湿了整个小山丘。 郭善不哭了,他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把袍子一卷盖着唐绾就往山坡下跑,心里暗骂这雨下的不是时候。不过想到前世的清明节也经常下雨这也就释然了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寒食,后世的那个家里是不是也在过清明?自己过寒食想到了他们,他们过清明时想没想到自己? 郭善有些悲伤,他决定租一辆马车快点回去。告别这雨纷纷的寒食节,告别这悲伤的祭坟习俗。 但马车哪里那么好找?最后刚巧碰上同样祭祖的王苏苏这才把唐绾塞在了人家的马车上,至于郭善,他就不能上去了。宁姐儿再加上唐绾和王苏苏,马车里虽然有空地儿,但那地儿也不是郭善能够挤的地儿。 得,走路回家吧。 这一天,郭善觉得过得悲催极了。 带着妹妹拿着香纸跑到山坡上哭了才一会儿,正哭的忘情呢老天爷就开始下雨催他们滚回去。看起来自己就不是个运气好的人,连哭一会儿老天爷都不干。 徒步穿过灞桥,郭善整个人成了落汤鸡。 袍子被淋的湿淋淋的,贴着肉难受极了。每迈动一步都能感觉到蛋被扯着了,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灞桥旁边的酒肆的茅屋下蹲了好几个人,都是没带雨具的。酒家立马笑了,一瞧就知道这帮人不怎么在长安城里过寒食节。 寒食节,哪年老天不下一场雨意思意思? 有钱的沽了酒干脆在茅屋下躲雨时喝酒暖胃,而有点钱却舍不得花的如郭善这样只好站在一旁干看着了。 雨越来越大,终于又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清瘦,带着斗笠穿蓑衣。另外一个是个汉子,挎着一把朴刀牵着一匹马在雨下漫步。 情形相当诡异,更诡异的是,两个人在酒肆屋外两丈远的地方停下了。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 郭善乐了,有雨不躲非得淋着,不是傻痴就是性情中人。事实证明郭善猜错了。 这俩人一老一壮既不是傻痴也不是性情中人,那分明是两个江湖中人。 一老一壮模模糊糊的争吵了两句,壮的问了一句‘您老真不回去?’,没听见老的说些什么,就瞧见壮的把刀一扬,刀光就着雨水就往老的脖子上扫。 那老的速度更快,一只手扬起就抓住了壮的持刀的手腕,一压一推把壮的持刀的手给推了回去。 酒肆茅屋下躲雨的人都傻眼儿了。 这是街头卖艺的?不像啊。 寒食节呢,大雨天的你在这儿表演也没谁给赏钱哪。 郭善更是一眼都不眨,这种现场版的武侠片他还没看过呢。瞧这两个人斗得,一个表演的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刀法,另一个则表演的是空手夺白刃的套路。 老的似乎来了一招金庸小说里的铁板桥,壮的似乎使的是古龙小说里萧十一郎的刀法。一来一回,斗的好不热闹。 可惜茅屋下面没有青城派的人,要不然正好凑一场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剧目。 ‘砰’的一声,战局是已持刀壮汉被一掌击飞而落幕的。 让在场的人大失所望的是这汉子没有继续跟老人搏斗,而是拱了拱手叽里咕噜说了两句‘我还会回来的’的台词然后打马就走了。 不对啊,这台词是灰太狼的你怎么好意思抄袭?郭善觉得比斗的实在没意思,没有金庸小说里面霸道的吸星大法,也没有古龙小说里面鬼神莫测的小李飞刀,再不济七剑下天山的侠情表演出来也是很好的嘛。 这两个江湖中人,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郭善心里如此点评,但很快他就震惊了。 老头赶走了壮汉后扭过头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那熟悉的削尖的下巴和腰间的玉佩郭善一眼就瞧出来了。 妈的,这老头不是徐老头是谁? 刚还瞧得热闹的郭善现在觉得自己也成了局里人了还能愉快的做局外人吗?显然不可能了。 啪啪啪的踩着泥泞的水塘跳进了雨幕里,扯着徐老头的袖子抬头一看。呵,果真是这老匹夫。 “怎么跟人打架了?那人是谁?欺负你了?”郭善愤怒的样子像极了护犊子的鸡,没瞧见语气中都带着回护之意吗? 徐老头不屑昂了昂头,道:“没瞧见老夫赢了么?你应该问问那小子的手以后还能不能用。” 汉子的手以后能不能用郭善不知道,但是他却彻底知道老头没受伤了。 几十年的皇家护卫果然不是白做的啊,难怪武侠小说里都说太监是绝顶高手呢。 “瞧你得意的,还真以为打架有出息?”郭善不屑的反讽了一句,然后一本正经道:“寒食节你不是不来这边的吗?怎么来了这里?” 徐老头扯着他的脖子,霸道的道:“回去说,你没瞧见别人看我们的眼光是看待傻子时才有的吗?” 瞥眼一瞧,果然茅屋里蹲着的人都在看着这边呢。郭善心里不悦了,心想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恐怕这帮人还想着自己也跟徐老头来一场龙争虎斗呢。真把自己两个人看做耍杂的吗?再说了,自己虽然这两天跟徐老头学了两招拳脚功夫,但那都是花架子。徐老头一耳瓜子自己就承受不住,跟他斗,你试试? ps:爆竹声声一岁除,多余的字数算是在这儿给大家拜年。 第十四章 良田千顷

雨一直下到下午才停。 郭善跟着徐老头去了来庭坊的宅子,任由徐老头倒来药酒放在案桌上。 其实唐时的酒并不烈,这时候的蒸馏酒还没发明呢,有蒸馏器也没察觉出可以用来酿酒。 因为没有换的衣服,郭善只好脱了衣裳把身子裹在被褥里。喝一杯酒暖胃,一脸严肃的瞧着徐老头。 徐老头没有看郭善,他换上了一件衣服后就正襟危坐的在郭善跟前。 “别装了,你心里憋着事儿呢是吧?”郭善开门见山,问道。 徐老头瞧了郭善一眼,并不觉得意外,砸吧砸吧嘴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 “得,猜也猜的出来。”郭善冷笑:“呵,侍奉了两代帝王的人物,这么忠诚又这么有本事。你说,前朝死了这么多有本事的人,凭什么你活着啊?” 徐老头听言不答反道:“那你干嘛不去跟李世民告发我?” “你又没谋反,我告你做什么?再说了,黄口小儿的话谁信哪。要是有人肯信,你以为我不敢告?”郭善不屑撇嘴。 徐老头乐了,笑了笑不说话。 郭善郑重的瞧着徐老头,忧虑道:“老匹夫,别想着报仇了。踏踏实实做你的医师吧,你不是有良田有从医梦想吗?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大唐子民,养家糊口,颐养天年。” 徐老头笑了,笑容中带着一抹悲切:“你瞧老夫这样子,怎么颐养天年?你瞧老夫这宅子,像一个家吗?” 郭善沉默了。 徐老头起身,对着老天叩首,嘴里口水喷了出来:“先帝爷,睁开眼瞧瞧老奴吧,老奴徐兹给您叩首啦。” 郭善觉得老头疯了,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死人能够睁开眼的话那还不成了僵尸?到时候不知道你会不会对一个僵尸忠心。 “死者已矣,文帝和隋炀帝能够感受到您的忠心了。隋朝已经没了,老头你就别折腾了。”郭善真怕这老头忽然拉着自己逼自己跟他一起造反。 尼玛,这老匹夫非逼着自己练武,又让自己喝什么壮骨强身的药酒,是不是把自己当童子军培养了? 在郭善有些害怕中,徐老头起身道:“老夫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人不像老夫这么想。” 郭善其实不知道徐老头的事儿,只是跟徐老头接触的长了,老头也没刻意去隐瞒秘密所以郭善能够猜中一些。但是具体的,郭善打死也猜不出来。 “今天那汉子,是隋人府的人。” 隋人府?郭善皱眉,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徐老头喝了酒,没注意。他朗朗开口:“隋朝灭亡后,义成公主召集前朝的一帮老部下建立了隋人府。这个府,终其目的是为了推翻唐朝。” 郭善扶额,又是一出反清复明的戏。话说回来,开国初都会有一帮子人想要反新国复旧朝。新老交替虽然是时代的必然性,但这种必然性是需要多方面磨合的。别说是前朝的人了,就是贞观时期不为前朝而想要谋反的人都大有人在。话说回来,谁他妈不想做皇帝啊。 “义成公主带领大家一起做事,但贞观初,李靖率领大军大破突厥,颉利可汗押解进了长安城,义成公主死于李靖之手。隋人府,散了。” 郭善一愣,想起了贞观年间李世民挥兵攻打突厥的事儿。话说回来,东突厥颉利可汗投降也有好几年了。至于那位义成公主,也确实是死了几年了。当时颉利可汗是跟萧皇后一起押送至长安城的,这事儿长安百姓许多人都知道。也正是那时候起,李世民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至少,天下人再不敢瞧不起这位杀兄夺位的二殿下了。 “你也是那时候进的长安?”郭善问。 徐老头点头,道:“隋人府散后,老夫以为再不会聚起来。但一个月前,突然有人用隋人府的暗号传信于我,让我会面?我其实心灰意懒,但命数终究逃不过。我就算不想再举事,老天也由不得我了。” 郭善沉默不言。 话说白了,老头子反过一次后就再难想清白了。就跟杀了一个人后,杀人者哪怕不再杀人也无法摆脱他杀过人的事实。 二殿下是仁慈的,这是史书上记载的,现实中的李世民皇帝郭善还没瞧见过呢。劝老头子自首?拉倒吧,别说老头子不会向李世民称臣,哪怕就算称臣了李世民恐怕也不放过反贼。最后再逼老头子招供隋人府的事情,如果老头子学韦小宝一样要跟隋人府讲义气的话那李世民肯定不会学康熙。咔咔两刀,老头子的头就真的乖乖隆地洞了。 “之所以说这些,只是告诉你小子,老夫明日就走。”徐老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郭善。 郭善听言一惊,竟然有一分舍不得。 平常跟老头子打骂嬉笑,这人一走了,自己找谁说笑话去? “真要走?太子的跛足病不治了?”郭善问。 徐老头摇头,道:“老夫昨日就去了王府推了这门事儿,想来国公府的人也不认为我能治得了连御医都治不了的病”又看着郭善,笑道:“小子,我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郭善听言脸上一笑,不屑道:“瞧你说的,你又不是我爹。” 徐老头听言,眼睛都湿了:“可我有些舍不得你。” 郭善身子发抖,但看徐老头那一本正经的脸和吧嗒吧嗒的泪,郭善眼睛也热了。 太坏了,老头子哪里学会了这么肉麻煽情的话,弄的老子也想哭? “大郎,我走后记得习武。这天下哪,不太平。没点功夫是不能安身立命的书也要读还有我给你的药酒也要喝,你身子骨弱,我研究的那种药酒能够收到奇效,以前先帝就是喝了我的药材长得那般壮实。” 郭善不知道老匹夫的话是不是故意煽情的,不知道老匹夫的眼泪是不是装出来的。但是郭善却觉得挺想哭的来到唐朝这么多年,没一个既像长辈又像朋友一样跟他说笑,老匹夫这一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许某一天长安城的城墙上挂着的一颗反贼头颅就有他的模样。 郭善觉得于情于理都不该让老匹夫走,但是他又知道这老货想走自己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寒食节,就是这样的寒食节么? 郭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睡觉时他和徐老头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煽情的话。郭善记得自己还大哭过三回是三回吗?好像是四回。不过好在老匹夫似乎比他哭的更多,最后泪水还是自己帮着擦的呢。 刚一醒来,郭善就瞧见了地上的房契和田契。 一张大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不着徐老头的半点名字。 田地千倾,房地五倾。比王苏苏家的宅子都要大多了 但这些东西永远也换不来徐老头,这些东西丢在这里就代表着以后徐老头不会再回来了。 临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找郭善,也就是郭善还没出宅院时有人上来禀报。 来人是一个老汉,携着一男一女而来。 是徐老头在长安城呆着时临时找来管事儿的,毕竟田园庄户上徐老头没有搭理过。换而言之,这老汉是徐老头在长安城找来的管家。 不过这管家长得也够老的,好在为人看起来蛮实诚。 郭善觉得亏了,徐老头虽然把田宅留给了自己但临了的时候还是占了自己的大便宜。没听见这老汉称呼徐老头时作老东家,而唤郭善时称呼他为少东家吗?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己能是徐老头的儿子? 老匹夫估计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郭善也没纠正老汉的言论,稍微满足一下一个阉人的自尊心还是可以的,毕竟郭善是如此的尊老爱幼。 老东家走了,管事儿的自然要跟少东家禀报一下府上产田以及佃农们的资料。有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汉心里对郭善这位少东家的脾性是摸不着底儿的。万一这位是个纨绔的不讲道理的主儿,那自己以后跟着这样的主子岂不是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有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疼,千顷地虽然多,但也不够纨绔子弟败坏的。 好在郭善本人不是苛刻的主儿,再说了,他压根儿没有做少东家的觉悟。老匹夫的东西哪能说收就收?如果是区区一贯钱还好说,但一千顷田,太多了。 “按以前的办吧,小子不太懂农耕时务,老丈何必把这些事过问我?老头在前就按照老头说的办就是了。”郭善一口回绝了老汉的叨叨叨,头一次被人这么繁琐的过问着心里老大觉得不对劲儿。还是宁姐儿掐自己脸来的真实些自己这就成了少东家了?滚粗。 老汉没那个觉悟,老东家临走的时候可告诉他了,少东家脾气不好小孩子气,一定不许少东家孩子脾气。 “既然少东家现在不想听,那现下儿老汉不敢提。这是老东家嘱咐我给少东家找来的仆从,少东家看着是否满意?” 郭善脸都黑了,徐老头办的什么事儿? 他自个儿在时也没瞧见带什么仆从的,现下儿给自己找了个仆从算啥,自己又不缺手缺脚。 郭善脸又黑了,彻底明白了徐老头的意思。 徐老头那分明意思是说‘给你的你就得受着,不想当少东家都不成。不仅要接受了老夫的好意,还得风风光光的接受老夫的好意。’ “老匹夫欺人太甚。”郭善怒了。 花徐老头的钱他根本不安心,住徐老头的房他也根本不顺心。他敢保证,现下儿花徐老头每一分钱都会想起徐老头的存在。 老匹夫太坏了,他这是想自己一辈子都记着他呢。可是老匹夫难道不知道,老记着他的尊荣晚上睡觉是会做噩梦的。 “老东家还说了,宅子里太冷清了,显示不出家门的兴旺来。以后老奴还会带着家人一起来宅子里侍奉少东家,并且老东家还说了,府里要请文武师傅做少东家的师傅。并且老东家还说了” 郭善听着老汉的叨叨叨,终于知道老匹夫临走时嘱咐他的话不是作假的。那哪里是嘱咐?现下儿分明是强迫了。府里什么人都请,就差请个奶妈了。不,老汉不是说了吗?等郭善再过两年就必须娶一房媳妇儿,然后再请一个奶妈。 这老匹夫还真把自己当儿子养了啊? 第十五章 杏园比斗

寒食节还在过,但平康坊中曲的一小片部分人轰动了。 以前那个小有文才的郭大郎在长安城里认了一个远房亲戚,继承了家产。 有上门道贺的,也有背地里羡慕的。 宁姐儿等人就对郭善说恭喜了,并且问他是哪里的远房亲戚。 郭善只能随口胡诌了,说七大姑八大姨的谁记得清楚?只是一个长辈而已,两人亦师亦友。最后他人走了把田地留给自己保管,说不上什么继承。 郭善说的是半真半假的实话,偌大的田地没人能够质疑。一个远房亲戚的托词倒是省却了郭善的麻烦,要不然以后人家发现某片田契和房契上有郭善的名字,问他为什么他有这么多房产时他该怎么回答?一个傻逼老头送的?郭善觉得说这句话本身属于脑残行为,会被人认作是傻逼的。 从卖绢儿糊口的突然变成了小富豪,这事儿别说坊里的人不信,就连妹妹唐绾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不过丫头早先前就是大户人家的人,现在只不过是重新过上富裕生活而已,所以过起来没什么不适。但郭善就不一样了,他觉得哪哪儿都无趣极了。 暂时性没有搬离平康坊的意思,事实上在他看来在宁姐儿和王苏苏这里住跟在来庭坊住没啥两样,都是人家的。 不过来庭坊的宅子却依然在翻修进行中。 这事儿怨不得老汉。 你少东家不住难道老汉我还不住吗?不能白瞎了银子,丫鬟仆人得用着。如果没有丫鬟仆人,我这个管事儿又能管哪门子的事儿哪?你少东家不住,但咱老汉得住。 真不知道这老汉是抱着私心还是忠心,反正对于徐老头的话他办的一丝不苟。没瞧见曲巷里停着的马车吗?还有一两个年轻的昆仑奴,据说还是会功夫的昆仑奴。 郭善就纳闷儿了,没招昆仑奴之前也没觉着有谁欺负过自己,难道招了昆仑奴就会有人欺负自己然后让昆仑奴保佑自己吗?徐老头真当现在是乱世的争霸时代? 郭善不习惯跟连说话都叽叽咕咕的昆仑奴说话,所以也没怎么跟他们交谈。高大的昆仑奴很有做奴隶的觉悟,话说回来,他们本身就是作为货物贩卖的奴隶。 一两个昆仑奴,豪华的马车在加上几个随行的丫鬟,气派的郭善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这种暴发户的行为很丢人呐,难道徐老头不知道吗?这得花多少银子呐?你徐老头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昆仑奴一扬鞭,马车嗖的出去了。 唐绾穿着新衣挽着自家哥哥的手舒服的靠在自家哥哥的肩膀上,而郭善穿着一件华服行尸走肉的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子摇晃着。 征服一个人,往往就从一个人的习惯开始。郭善一度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也逃不出他所认为的事。 比如,你有钱了,你该还钱吧?得,果真立刻把欠王苏苏的几文钱还了。 好吧,说不用徐老头的钱还是用了。 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比如唐绾的脂粉用的是最低等的,你这么有钱身为哥哥怎么不给妹妹换一个好一点的?你就那么抠吗? 得,换吧 这样一来,你就是个圣人也最后成为贱人了。 郭善觉得现在就很贱,但他觉得现在又很想哭。 按照老头的安排做一个富家子弟浑浑噩噩过一生?或者是按照他的安排进入仕途? 其实徐老头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就靠着徐老头留下的产业然后舒舒服服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不愁吃穿,这算是两个人的交情,也算是徐老头对他的爱护之心。 还有的,就是靠着徐老头的财富,往后寻求名师学武求学进入仕途光宗耀祖。这是徐老头赠给他的资本,让他能够安心读书。 毕竟读书习武在当下是十分烧钱的阔绰行为。 郭善为难了,他现在倒是不愁吃穿,可以读书然后入仕。可这种生活,郭善以前没想过,虽然说过,但他自个儿都当做一个屁给放过了。而做富家翁,这种事情没怎么做过啊。 打马入得芙蓉园,此处早已是人山人海。 身为少有的平民百姓和皇亲国戚都能游玩的皇家园林,芙蓉园的游人自然不少了。寒食节后的清明本身就是踏青的节日,朝廷又恩典准了三天假且允许不用宵禁。这可乐坏了长安城的子民。 士农工商齐聚,王孙贵胄出行,这样的场景可不是时时都能瞧得到的。 以往郭善也属于用脚走路的人,现下儿有钱了,不一样了。豪奴打马奔腾而过,哪个不开眼的刁民敢冲撞? 郭善有一种极大的负罪感,爷爷后世有知真不知道该怎么在梦里鞭挞自己呢。前一刻自己还在破口大骂万恶的旧社会,现下儿也成了似徐老头一样的奴隶主了。 得,奴隶主就奴隶主吧。 马车在园里停下,郭善下得马车。 腰间玉佩撞的铛铛响,按他说出行带上这物品碍事儿。但人家老汉说了,有钱人家谁不带上这个?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不带玉佩那就有些不伦不类了,最好再在头上插一朵花更能体现少年公子的气度。 郭善当时就怒了,气度你妹啊。我堂堂男儿插花算啥,出来卖的啊? 说啥也不带,丢不起那个人。 最后老汉只好委曲求全,两个人各退一半,郭善不能再穿以前的破衣裳了,说话做事也要按照礼仪制度,不然以后怎么入仕? 郭善还没敢往入仕方面想呢,老汉都给他想好了。话说回来,郭善能够入仕老汉才有面子呢。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郭善有本事他老汉的身份才尊崇,以后生下来的子孙后代能侍奉王侯将相才显得体面。 一句话说回来,那就是他郭善现在活着已经不是为了一个人活了。得思考一个家,等以后再娶了夫人生了公子爷,那就得托起整个家。如果举止不检点言行失礼节那是要遭到士族们的鄙视的咱们府上不是经商的人,老东家也是个读书人,是士人,不能丢了士人的脸面。 郭善没告诉老汉,其实自己当初买过绢儿。 “妹妹,咱们现在是去哪儿?”骤然做了暴发户,郭善无法适应有钱公子哥的生活。 按照剧本里和书上乃及纨绔子弟的本分,自己现在应该是拿了钱去伎院里挥金如土,在找上几个有夫之妇上演一场肉搏战,这样才能显示的出富家公子的纨绔风流来。 但是,这事儿郭善没做过。 “咱们去那边瞧瞧好不好,那边好多人呢?”唐绾央求郭善道。 郭善一犹豫,扭头看了看两个带刀的昆仑奴。随即点了点头看起来老匹夫很有远见,找了这么两个黑人大哥做保镖自己心里果然踏实了许多。 鲜衣怒马,前几日在长孙府瞧见且羡慕的日子现在换在了自己身上。郭善立刻觉得待遇有所不同了。 以前看见别人家的马车自己要躲,现在是别人躲着自己的马车。 别说,有钱了别人看你时都带着一分敬畏,兴怕你是哪个王府里蹦跶出来的小王子。 郭善不是官宦子弟,也没官宦子弟的脾气。他举止还是相当有度的,循步随处乱逛。 园子里卖花的不少,耍杂的不少,更有许多卖吃食的人也不少。 沾上芝麻油滋滋的胡饼郭善以前舍不得买,现在有钱了,买吧。 大手一挥,命令老汉用纸包了十几个烧饼,找人抱着。扒开纸就开始胡啃乱嘢,还没噎完呢,立刻看到了以前看到却没舍得尝的馎饦。 买。 大手一挥,每个仆从连带昆仑奴都给要上了馎饦开始吃喝。 瞧着一帮人给吃的,哪家的主子跑出来混会带着仆人一起开吃? 郭善没这觉悟,老汉看的咬牙,暗说公子爷这也太没公子的气质了,不知道尊卑有别么?扯了扯郭善的袖子,老汉充分的发挥了魏征的精神直言劝谏。 其实这老汉就是倚老卖老,仗着跟徐老头那儿混了两年跟郭善这少东家颐指气使呢。郭善心里气愤极了,又知道这老汉缺心眼儿。得,爷不吃了成不? 说不吃就不吃。 “小绾,现在去哪儿玩?” 唐绾东张西望着,小声道:“哥,苏苏姐姐不是要比文斗的么?” 郭善哎呀一声,道:“我这两天忙的,都给忘了。”狠狠瞪了老汉一眼,就是这老贼两天烦的,差点忘了王苏苏的事儿。 “赶马,找人。”说走就走,老汉差仆役去四处打听‘大家比斗’的消息,郭善和唐绾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驶向了杏园。 杏园有花圃,花墙影壁。林内有游廊,廊左右绿树如茵。灯笼悬挂在游廊之上,乃至于一些树干上也挂着灯笼。眼看天色渐晚,芙蓉园任职的官员立刻执蜡点灯。一时间芙蓉园灿若星火,把百姓游玩的兴致推上了另一个**。 郭善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景象,瞧见黑灯瞎火的一些秉烛的丫鬟簇拥着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娘子在园子里游玩。那一个个穿红戴绿的女子,富贵人家的小姐,直把一帮自负满腹才华的士子们瞧的眼镜都直了。 这边一个穿着白衫的穷书生开始高歌了‘暮春杏园行,歌行白花间’ 看着这位扯着脖子嗷嗷叫的书生,郭善就鄙视了。人家姑娘都走了你还叫个啥?真以为会有现场版的‘富小姐托身穷秀才’的美艳故事发生? 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光这一位秀才开始纵情高歌。几乎满杏园的读书人都开始扯起嗓子,或者是在石桌上铺上笔墨奋笔狂书。一帮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约齐了要在这儿展示才华。 老汉幽怨的瞧了瞧自家的少东家,又羡慕的看着那些能吟诗作对的才子们一眼。幻想着能有一日自家少东家也能吟这么一两句诗词,到时候自己也能沾沾士子的贵气。 郭善没有贵气,他现在只是很生气。 在杏园逛了半天了也没瞧见王苏苏,真不知道她们的大家比斗会在哪里进行。 可惜这里是唐朝,如果是后世的话找人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分分钟就能解决难题。 走累了,干脆不找了。 掌灯的丫鬟给自家少东家找了一处亭子,在亭子里铺了垫子坐下。 旁边的人一瞧就知道这位是富贵人家是招惹不起的。 老汉昂首挺胸的站在自家少东家身后,那副样子像是宰相府里出来的总管。 两个昆仑奴持着刀站在郭善身后,本分的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人。 “夜下,美酒,对酌于君前。人生,竟然能快乐如斯。”郭善立刻叫老汉把吃的端上来,然后就邀老汉和唐绾一起吃。 老汉幽怨的又瞧了一眼自家少东家那不堪入目的坐姿,再羡慕的瞧了一眼其他亭子那些士子们跪坐在地上彬彬有礼的浅斟慢饮。 哎,差距啊。老汉悲愤极了,觉得老东家说的没错。少东家啊,果然与众不同呢。 第十六章 许敬宗

一阵江风把宴会推向了另一个**,这个**没有喧闹声,反而让整个园子都静谧了下来。 只见曲江池不远处的曲江里有一艘巨大的画舫缓缓驶来,在黑暗的如同画布一般的江面上幽灵般的出现。那画舫的甲板之上,船周围挂了足足八个大红灯笼。灯笼下几个穿着华丽的小厮在舫上的夹道来回走动,船夫和哨子奋力的推动着手里的船桨。在波光下,也在一阵清扬的歌声中,画舫从远处驶来。 “琼楼仙子纵高歌,歌在深秋月宫阁”歌声伴着悠扬的琴声,被江风从画舫上传到了杏园来。 许多人都来到了曲江边,痴痴的看着画舫上。 有知道内情的人开始说话了:“这是大家比斗要开始了,不知道来的是谁?” “好漂亮的画舫,好美丽的歌声。”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眼神中闪烁着羡慕和憧憬。 一些文人士子捏紧了拳头,真想乘风破浪飞到那画舫上去把那唱曲儿的姑娘狠狠的揉在怀里一阵爱怜。 唯独郭善有些纳闷儿,这声音他倒是觉得挺好听的,但是这歌词嘛,郭善觉得深奥还谈不上但是却怎么着都难以让自己产生共鸣。 唐绾一把捏住郭善的手腕,双眼泛射着亮光道:“哥,是不是苏苏姐来了?” 郭善摇头,道:“不会吧,租一条这么大的画舫,找这么多随从,我看这排场每个几十两银子办不下来吧?难道苏苏姑娘为了能夺得魁首所以下了大本钱?” 在后世处的久了的郭善深谙炒作之道,在别人眼里美丽的画舫和漂亮的歌声以及画舫和歌声所营造出来的仙子气息在郭善的眼中却充满着铜臭和功利性。猛然,就在画舫要靠岸的时候,一艘一样颇为华贵的画舫同样在江上出现。 原来这另一艘画舫早在江上久候多时了,只因为夜黑风高的不掌灯的缘故,所以先前谁也没发现夜幕下江上隐藏了这么一艘‘大虫’。 呵,又是一艘豪华的画舫。 先前传出歌声的画舫在这艘拦路的画舫面前停了下来,而从拦路的画舫上走出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公子。一身白衣丝绸,胸口金丝绣山河图。一看,就知道这少年公子出身不平凡了。 他身旁还有一两个少年公子,个个都腰佩金鞘的宝剑,踏着黑色卷头的长靴。 郭善一瞧,就知道这是一帮富家公子。 “良辰美景,江上泛舟。未想能跟虞姑娘相遇真是我等几人幸事,不知虞姑娘是否赏脸,肯让我几位上船把酒言欢呢?”拦路的画舫上那几个拦路的公子当先一人说话了。 这句话说的大,被江风吹到了曲江池上来了。惹得一干读书人们捶胸顿足,恨被这几个富家纨绔捷足先登了。 老汉羡慕的瞧着那几个公子,觉得这才是公子爷应该有的锐气。再看看自家的少东家,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郭善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原来是一帮吃饱的没事儿干的。” 在郭善看来那就是吃饱没事儿干。 那么有钱,租了那么豪华的一艘船就为了拦路,然后登人家姑娘的船?这几位泡妞可真舍得花本钱哪。 “原来来的是虞姑娘,不知道苏苏姐什么时候来。”唐绾有些着急了,毕竟她不是来瞧热闹的,她是来给王苏苏助阵的。 郭善同样如此。 到底是跟王苏苏做邻居很久了,自然向着王苏苏了。这私心算不得私心,只能算是交情到了想不亲切都不行。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郭善道:“放心吧,苏苏姑娘一定会乘一艘更大的画舫来,到时候必然能更加夺人眼球的。” 王苏苏来了,不是乘画舫来的,而是乘一艘小船来的。 相比较虞姑娘的船,王苏苏的船实在是称不上华丽。不那么夺人眼球。 但,这一点也不掩盖她的风华,盖因为她本人就足以夺人眼球的了。 很朴素的一身白衣,曳地的披风在风下微微鼓动。宁姐儿站在她的左侧,两人身后跟着的只有两个抱琴的小女仆。 于夜下,江上,风中缓步而来。 郭善都看的有些发傻,最后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句。 不得不说王苏苏这一番造型和以前没啥太大差别,但是却又不得不说在此情此景下她带给了郭善莫大的冲击。 “这一身打扮,值得加分儿啊。”郭善忍不住称赞。在他看来,如果王苏苏也乘着一艘豪华的画舫出现,那样固然拉风但未免有跟风虞姑娘之嫌。那样一来,就算再华丽也终归落了下乘。 而现在她这样的出场虽然不华丽,但也足够吸引人注意了。 还是有很多士子和读书人认识王苏苏的,纷纷开始相互议论了起来。 郭善这边也是议论纷纷,而小绾则站在栏杆上朝着那边的王苏苏和宁姐儿挥手。只可惜人太多,太喧闹,王苏苏她们哪里看的到郭善这边。 郭善也看到了跟王苏苏将要比斗的虞姑娘来,那同样是个漂亮的女子。年龄约摸在二十左右,正是成熟美丽的时刻。着一身黑色羊毛大氅,再戴上黑色的面纱,凭空给人诱惑的媚态。 身后簇拥着一些牵马的权贵公子,与纨绔们说笑着。 同样有跟王苏苏说话的,同样有权贵公子。 最后王苏苏和虞姑娘一碰头,两边的权贵似乎都有了碰撞出火花儿的意思。幸亏有管理治安的金吾卫屁颠屁颠跑出来,否则两帮公子哥真不知道会不会拔剑相向。 “哥,咱们过去找苏苏姐?”唐绾扯着郭善的袖子,想跑过去跟王苏苏搭话。 郭善摇头,道:“咱们现在去可没什么用处,你没瞧见你苏苏姐也疲于跟那些士子纨绔们应酬吗?” 唐绾一看,果然。王苏苏被人围着几乎抽不开身,此刻自己跑过去了恐怕她也没时间搭理自己。 郭善惬意的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慢慢喝酒暖胃。眯着眼,仔细的看着灯火通明处,然后问道:“胡管家,比斗要开始了么?流程是什么样的?” 老汉骤然听少东家叫自己,一愣,随即听明白了郭善的问话后,立刻把早先就打听好的说了出来:“其实所谓的比斗每年清明芙蓉园都会有这么一场比斗,不过并不是大家之争。” “这事儿我知道。”唐绾挽着自己哥哥的手,道:“苏苏姐跟我说过,其实比斗并不是表示独她跟虞姑娘比。而是杏园里的才子们都可以参赛的之所以有大家之争,只是因为苏苏姑娘和虞姑娘有信心夺魁罢了。” “哦?”郭善扬眉,不知何意。 “每年清明节第一天芙蓉园开放时因为有许多达官贵人和文人士子一起在芙蓉园玩,所以一些读书人就决定举行一场诗会。一来为了扬名,二来为了交友。而到了后来,诗会就变成了一种比斗了。比的是琴棋书画四样,一旦在比斗中名声大躁就能扬名。所以比斗从武德年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更发展成了一种习惯。”老头回答。 郭善点头,终于搞清楚了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习俗。 旋即,他又困惑道:“但若是如此,恐怕参与比斗的满长安人都有吧?苏苏姑娘怎么有信心夺魁?” 他觉得,天下有学之士太多了,根本分不出高下。这虞姑娘和苏苏姑娘又哪里来的信心夺冠? 唐绾一笑,道:“因为苏苏姐她们早开始做了准备了芙蓉园的这一场比斗比的歌,要的是自己编的曲儿。诗,要的是自个儿写的诗。画,要的是自个儿做的画。三样都要别人没见过没瞧过的其他的还好想些,这曲却是最难的。谁能瞬间作出曲来?一首好曲儿哪一个不是需要一年半载的去研究?可天下间那些赶考功名的读书人,又有谁会花时间研究这个?” 郭善明白了,搞了半天是已有备战无备的。 “难,难。苏苏姑娘这一年做了准备,怎么知道那位虞姑娘没做准备呢?”郭善又道:“难,难哪。” 他自然更希望王苏苏能够获胜,毕竟感情方面怎么着还是会向着自己所熟悉的人的。 比斗在一个着袍子的男子带领下展开了。 让众人大出意外的是,今年的清明节的比斗是由名士许敬宗主持的。 许敬宗,何人也? 唐前曾跟过李密,因其才名远播而被当时为秦王的李世民所招揽。历史上著名的一帮秦府的学士中这位就占了一个。郭善记得没错的话,读书时常吟的那一句‘飘飘罗袜光天步,灼灼新妆鉴月辉。’就是这厮所作的。 打死郭善也没想到,来芙蓉园一趟竟然能看见这货。这货,可是出了名的好色啊。 第十七章 卧龙吟(一)

许敬宗的文才是过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现场有很多人想要拜他为师就可以看出,许敬宗的才名是相当远播的。 本来还不想参加比斗热闹的人在许敬宗出场后,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了起来。谁不想一举成名?然后入这位学士的眼,最后扬名天下,再然后被某大臣引荐给李世民陛下? 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群情激奋,虽然许敬宗说了一两句开场白就隐居内幕,但这依然不会让人们垂头丧气。 士子们一个个拿出花灯开始填写诗词,有的咬着笔杆苦思冥想,有的挥笔就来。把纸条放在花灯中置入曲江池,花灯随着池水下流,流向了下游处。 早有一些园林颇有才望的老先生自下游处拾起花灯,而后取出开始品评。 士子们很激动,很惶恐。 郭善很愕然,他头一次看见那么多如同星火一般的花灯流向下游处。 郭善就纳闷儿了,这么多花灯,你们真的每一个花灯都拿的过来吗? 事实上郭善多虑了。 读书人哪有那么多?虽然说长安城的读书人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参加比斗,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靠比斗来扬名,更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会来芙蓉园。 比斗是热闹的,一场诗会直接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开始唱曲儿了说到唱曲儿,真有人上的没有多少个。 一时间,歌声四起。郭善也听到了王苏苏的歌声,这才知道那天自己瞧见她做的曲原来就是为今日所准备的。 诗词歌赋,样样都要比。固然有人在某一方面出众,但却不可能样样都精通。而有的人,虽然样样都未必算得上顶尖,但是因为各方面完善所以总分加起来可就高了。 王苏苏是多才的,但是并非她一个人多才。 郭善敢打包票,在任何一个年代谁也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天下第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场比斗进行的如火如荼。 在所有人津津乐道之下郭善却十分懒散的坐着,终于在比斗完后背唐绾给推醒了。 老汉无奈的看着自家的少东家,认为自家少东家废了。 这样的文坛盛事,居然也睡得着? 郭善根本没注意胡老汉的埋怨目光,打了个哈欠后道:“你要去找苏苏姑娘去就成了,恩,自个儿小心些。”又对俩昆仑奴道:“阿大,阿二,保护小姐过去。” 郭善没给人取过名字,能取个阿大阿二已经很不错了。 俩昆仑奴知道自家少主人最紧着妹妹,所以不敢有异议。唐绾带着俩丫鬟和昆仑奴走了。 亭子里,郭善旁边有些冷清,老汉有些埋怨道:“少东家,先前比斗,您怎么不露两手?” 郭善乐了,笑着看着胡老汉道:“真以为人人都能中彩票啊?难道我写一首诗就恰好被某大学士看重?然后这位大学士鼓掌赞叹,誓死向陛下引荐,最后我不负大学士期望果真金榜题名,然后成为一品大员?”郭善说完话又打了个哈欠,很随意的道:“别逗了大叔,那都是那些书生们意淫出来的。” 胡老汉不知道彩票是何物,也不知道意淫为何意。只知道自家少东家看起来是果真没心思参加什么文争武斗的,他心里叹气,深深有一种诸葛亮扶阿斗的无力感。 等了盏茶功夫,唐绾领着王苏苏来了。 郭善立刻起身做了个揖,笑着道:“姑娘排名几何?” 在他看来,已王苏苏的文才,怎么着也能排名个一二三四吧。 王苏苏脸色有些阴沉,宁姐儿咬牙切齿:“还排名几何呢,根本就榜上无名。” “诶哟。”郭善惊讶,然后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已苏苏姐的文才,前三应该能中的吧?” 郭善虽然把话说得有些夸张了,但是也足够显示出他对王苏苏的信心。 郭善知道,王苏苏的聪明可不是一般人比拟的了的。郭善知道,王苏苏一贯敏而好学,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平康坊能傲然于人。 事实上,许多青楼女子都多才多艺。之所以难以扬名,盖因为她们的社会地位造就了她们的悲剧。 郭善就不信了,芙蓉园前一百名里没王苏苏的名字。要知道读书人可不是全部来的,而这种比斗也不像科考那样难以过关。可以说,稍微有些学问的人,都有很大的机会榜上提名。 “还不是因为苏苏得罪的那个王爷?估计是暗地里有人使坏,不许苏苏的名字上榜。”宁姐儿心直口快,她可不是一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主儿。 旁边有人听了不禁讥笑:“那是自个儿没本事,要知道这次可是许大学士把持的。难道,你们会怀疑大学士的品德?” 郭善险些骂娘,拉倒吧,许敬宗这位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有才而无德,你还跟我提他的品德? 本来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郭善怀疑许敬宗是吃了谁的信儿不许把王苏苏的名字登榜的。 宁姐儿很恼怒,但是一张嘴也敌不过人家周围那么多张嘴。 还好有人认得王苏苏,也知道这位的才华,所以没有开口侮辱。不过,他们也不许王苏苏和宁姐儿侮辱许敬宗。毕竟,说破了天去你王苏苏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清倌人罢了,人家许敬宗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郭善怒了,觉得很没面子。 什么狗屁芙蓉园比斗,老子还干巴巴的在这儿做了一个晚上。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 满天下榜上题名的都是沽名钓誉,里面不知道刮着什么乌七八黑的内幕呢。 得,还想致仕呢,就这样还致仕?难怪当初那么多名士都考不上进士,试想一下主考官如果是个坏蛋的话你怎么考的上进士?十年寒窗成了笑话,职场还是士族们的天下。 “区区榜单,何足挂齿?不要那魁首又有什么?”郭善愤怒说了一句,对王苏苏安慰。 这话夸的有些满,有人不干了:“庶子安敢狂言天下?” 两个昆仑奴一看气氛不对,锵锵拔刀。 周围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但有些人却不怕郭善。 你有豪奴,我不也有? 要说这京城达官贵人多,纨绔子弟多呢。 郭善肺都气炸了,觉得很没面子。 唐绾眼泪吧嗒吧嗒下来,他觉得苏苏姐姐受了欺负,自家的哥哥又被一帮人欺负了。 宁姐儿就要张嘴破口大骂,她压根儿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主儿。 “狂言于天下?让你瞧瞧,本公子是否是狂言?”郭善一抬手,冲老汉道:“取琴来。” “好一首‘花傲’,竟然是如此的孤傲于人。许爱卿,今年的清明节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芙蓉园的一处望亭,几张案桌立于其间。这几个人却没坐在垫子上,而是站在一男一女身后。 男子魁梧挺拔,身着一件红袍。他身旁立着一个极美的贵妇,贵妇偏着头就着左右侍从灯笼中的灯光看着男子双手所捧着的一张绢儿。那绢儿上原来题着一首诗,诗名便叫‘花傲’。 被这男子称呼为许爱卿的竟然就是大学士许敬宗,而此刻他颇为恭敬的站立在一侧,偷偷打量着男子的神色,但听到男子的夸赞时他立刻喜笑颜开了:“托陛下福,大唐百姓就连女子也能做出这般独特的诗。” 许敬宗话音刚落,一旁一个老者却立刻开口道:“此诗虽然不错,但毕竟出自女子之手,且这女子身份特殊,若将她定做今年芙蓉园的头名恐怕败坏了社会风气。” “太子少傅此言差矣,女子就怎么不能作诗了?”说话时,故意瞄了一眼魁梧男子身旁的女子,他只瞧了一眼就马上低下了头。 魁梧男子旁边的女人笑了,她笑看着许敬宗道:“大学士干么瞧我?你们只管吵你们的,可别想把我也给牵扯进来。” 许敬宗尴尬的啊,忙称罪不已。那边的老者也忙拱手告罪,说绝不敢蔑视皇后云云。 这魁梧男子自然是当今天子李世民,而他身旁的,除了千古第一后长孙皇后还能有谁? 你再一瞧,老者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那几天郭善见过的长孙无忌吗?同来的不仅仅有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更有几个郭善没见过,但却一定是名声不菲的当朝大臣。 原来这一帮子的朝廷重臣和当朝的天子皇后也跑到芙蓉园来踏青来了。 “文才何分性别?又不是朝廷选官。”李世民的双眼被望亭下的灯火烧的灼灼,他似乎生起了雄心壮志,可一句‘天下英杰进入我阖’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山人海中的亭子里猛然响起了‘铮铮’琴声。 琴声响了,歌声也起了。 这是一个并不豪迈,带着一丝清亮乃至于稚嫩的声音。 第十八章 卧龙吟(二)

琴声如叮咚泉水流入人心,陡然升起生生把李世民喉咙里没噎出的豪言壮语给塞了回去。紧接着稚嫩的童音来了这么一句‘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未久沉吟。’ 李世民愣住了,忍不住看左右:“何人所唱?” 没人回答,因为压根儿没人知道。 又听“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轮。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幸甚。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 李世民被一句‘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拉上了**。这厮以为是在唱他呢。 “天道常变异,运数杳难寻”起,郭善唱到‘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时,别说他了,就是旁边的人也激动了。 歌是好的,但总是要完的。一首卧龙吟,最终已‘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结尾。歌止琴绝,一些人从这首歌里想到了三顾茅庐时坐居隆中等明君的诸葛。 有人在想,自己现在不就是像诸葛亮一样在等候明君来垂涎吗? 李世民不这么想,他想的则是,天下间又有人才在等自己去挖掘。刘备能三顾茅庐,他李世民别说三顾了,只要真有诸葛亮那样的才学,他四顾五顾都可以。 “观音婢,这歌你以为如何?”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跃跃欲试的看着歌声所起之处。 长孙皇后笑颜如花,随口就答:“歌曲很美,只是唱曲的人似乎还嫩了一点。”李世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这边的郭善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一曲捅了多大的篓子呢。 他鄙夷的瞧着四周,一副‘某的曲子还入得了你们的法眼吗?’ 那得意的小样子啊,就别提了。 猛然,人群一阵骚动。 就在郭善得意洋洋间,一少年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都快给孤让开,快给孤让开,把唱歌的那位留下,把唱歌的那位留下。” 有人不悦了,但一看见来人是一队鲜衣怒马的人。领首的是几个少年公子,金吾卫都护驾他们左右所以一看就知道这是官府家的子弟。 没人敢堵着,纷纷让路。 郭善傻眼儿了,他站在车辕上一眼就瞧见了那天在国公府见到的那个十三岁的孩童,从老匹夫那儿知道这孩童就是四皇子李泰,那个几度想要争皇权却最终事败郁郁而终的魏王。 他现而今怕的不是李泰,而是李泰身后的那位。 那李泰身后,长孙冲身旁女扮男装拿着剑的小姑娘不就是刁蛮的国公府小千金长孙溆吗?尼玛,她怎么来了?自己现在穿的这么华丽她居然也能认出我,还拿剑来找我?至于吗? “胡管家,快上车,快上车。苏苏姑娘,你与我同行否?”郭善忙乱中还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自备的有马车。”回过神儿的王苏苏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 “多谢你的琴了。”郭善把琴一把塞还给了王苏苏,转身上了马车,在两个昆仑奴扬鞭下马车飞扬而去。 周围的人都傻眼儿了,明眼的人都知道来找郭善的人是达官贵人,而能称孤的人怎么说也是王爷了。 这样的人物之所以来,自然是因为琴声所吸引来的。也就是说,人家是来求贤来的。 可是郭善呢?却拔腿就跑了,逃跑的速度让周围的人都没能反应的过来。 奇了,太他妈的奇了。从没见过隐姓埋名能够隐到这种地步,不求功名能够淡薄到如此地步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我辈不如啊。 这是极少部分人的看法,持有这类看法的人一看就是傻痴。 郭善走了,独留下四皇子李泰捶胸顿足:“我大唐痛失一智士矣。” 旁边的长孙冲翻了翻白眼儿,觉得这两天自己的表弟有点神经质了,说:“区区一个唱曲儿的,先前我还以为青雀你想要捉来放在府上养着,原来竟是因为产生了这想法。” 李泰涨红着脸,忍不住愤怒的道:“表哥,难道你不觉得这曲中透着一股深深的不得志的怨念?这必然是被埋没的人才,否则词中‘凤儿思高举’作何解释? 长孙冲彻底被这位四皇子打败了。 估计他们姓李的家族天生就有收藏人才的爱好,成天想的就是怎么去把身边的人才挖到自己这儿来,把别人的人才挖到自己这儿来。 “青雀所言极是,我心甚痛。不如,一起去宜宾楼借酒浇愁如何?”长孙冲双眼冒光,言语中深深的暴露出了他那一颗早已经蠢蠢欲动而又不甘寂寞的心。 “我也要去。”长孙溆立刻跳了起来,高兴的道。 长孙冲脸一黑,道:“宜宾楼什么时候是女人去的地方,九妹不要再胡闹了。” 长孙溆不乐了,威胁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爹说你不到我去宜宾楼。” 长孙冲险些没气吐血这话如果真的传到自己老爹耳边,自己还活不活了? 郭善觉得很倒霉,如果不倒霉的话也不会在芙蓉园碰上长孙溆了。 这位小姑娘简直是他郭某人的噩梦。 打不过,骂不得,有她在的地方自己就只能逃跑。就,如同这一次一样。 封建社会害死人呐! 郭善深深的感受到了官僚下平民百姓受欺压的无奈感,因为他就被长孙溆几度欺压。 “哼,看你现在风光,等你全家流放的时候我看你还神气?”郭善嘴角露出了阴笑,只能用这事儿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不过话说回来,长孙家倒台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吧。武则天现在恐怕才十一二岁呢,她当上皇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呐。 胡老汉不知道自己少东家在想啥,但是他不敢打扰。他带着崇拜恭敬偷偷的打量着自家的少东家,觉得自家少东家了不起极了。 那么动听的歌,那么美丽的词,自家少东家抬手就能作成。虽然自己一个字儿也没听明白,但是你没瞧见周围的读书人瞧自家的少东家时那目瞪口呆的眼神吗? 郭善没有感受到成名时受人追捧的感觉,但是他明显感觉周围的仆从看待他时那不一样的眼神了。 唯独唐绾并没有那种敬畏,因为唐绾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家哥哥了不起。 能不了不起吗?如果平庸,哥哥能够创出用符号代替数字的算术方法吗? 打道回府,这一次郭善没有去平康坊住。因为在芙蓉园耽搁的很晚,早有困意且本来就在芙蓉园小憩过一次的他回头就睡下了。 呼噜一直打到了第二天的正午,起床的郭善纳闷儿为什么没有人来唤他起床。他记得平常这个时候胡老头都会唤自己起床读书习武来着的。 纳闷儿的出了屋,暖阳照在身上舒适极了。抬头一看,呵庭院里围着早早到来的王苏苏和宁姐儿。 宁姐儿叽叽喳喳的说话,王苏苏则拉着妹妹唐绾的手说笑着。几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胡老汉一件郭善出来立刻腆着脸小跑上来给郭善药酒。 郭善皱眉:“不喝成不?”他略微考虑明白了。 胡老汉之所以不叫他起床,恐怕是犹豫昨天晚上自己‘大展神威’导致的,没瞧见老汉看自己时那敬畏的眼神吗? 郭善脸红了,他觉得剽窃后世的歌曲不好,但是他偏偏又没法解释。 被胡老汉那‘暧昧’的眼神看的恼羞成怒,郭善忍不住张嘴怒骂:“酒放下,然后给我让开。” 胡老汉双眼一亮,觉得自家少东家原来说话竟然这么有气度,有官家的风范。自己以前竟然如此眼拙,没瞧出来。 得,郭善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明明自己的口气都表现出了不高兴了,而且还骂了人,但是这位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跟在身旁笑容灿烂。郭善搞不懂胡老汉的心思,他就觉得胡老汉现在看起来贱贱的,比徐老头还贱。 把药味儿极重的药喝了下去,郭善从廊下下来快步上前道:“宁姐儿苏苏姑娘也来了?昨晚睡得迟,今儿起的就有些迟了。”吩咐胡老汉仔细接待,然后他自己说了几句后就跑去洗脸刷牙。 其实丫鬟早给他准备好了洗漱工具,都是端着盆进他的房间的。但郭善抹不开那面子,也不习惯别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揉搓。 洗脸自己来,但衣服就有些不好整了。 比如玉佩要挂好几个,衣服要搭配好几件,脸上该打些什么胭脂 郭善很烦,讨厌这种生活。 胡老汉让了一步,只给郭善画了一下眉然后没给郭善抹胭脂。 一番捯饬,郭善出来了。 他脸都羞红了,太丢人了。 人家王苏苏似乎都没像他这样打扮过,他一个堂堂男人却还要画眉。 干咳一声,上前入座。先是寒暄了一句,然后王苏苏问出了昨天晚上的疑惑。 也难怪人家疑惑,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了也没见郭善表现出多么深厚的文才。可是昨天晚上,郭善不禁亲自弹得琴,而且还亲自唱的歌。 郭大郎会唱歌?当时不仅他王苏苏不可思议,宁姐儿也不信呢。哪怕唐绾,也不知道自家哥哥竟然会弹琴。 郭善带着一丝羞赧,很无耻的道:“小时候,学过一些。只是很久没弹奏过,昨晚显得有些生疏。” 第十九章 黄袍客(一)

郭善没有出名,因为芙蓉园的那天晚上压根儿他就没留下名字。 但‘卧龙吟’却一时间名声大噪,这首曲调优雅歌词包涵深意的歌尤其受士大夫和读书人的喜爱。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轮’使读书人们回思起了诸葛孔明,又感受到了刘备对于智士的仰重情怀。‘明照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彻底道出了许多读书人的梦想。 其实在郭善看来,拉倒吧,大家伙儿都别意淫了,不是谁都能像诸葛亮那样聪明,也不是谁都像刘备那样礼贤下士。大伙儿还是踏踏实实的考试吧,无论明经及第还是进士及第,那才是你们入仕的途径。 当然,郭善这话没法说,说出来恐怕要遭读书人们的一顿痛扁。 卧龙吟的传出是经过王苏苏之手的,事实上她那天来寻郭善一来是想更加了解一下郭善,二来便是为了‘卧龙吟’而来。 毕竟这首歌谁都没听过,如果郭善唱完后不唱了,不把它流传下去,那么这首歌就彻彻底底成为绝唱了。王苏苏本来就酷爱音律,她是决不允许这样的音乐不能流传世间的。 于是,卧龙吟就这么出世了。但是著者何人?无人知晓。 传言各种各样,有说是一个五岁的稚子所唱,有说是一个十岁的顽童所曲。 但有人提出疑问如此少有的曲子怎么可能是顽童所作? 也有的人认为是顽童抄袭的,但是却没有得到多少人认可。反而有很多人认为,那天哼这首曲子的不是稚子也不是顽童,而是一个翩翩青年。那青年,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腰挂宝剑,身穿黄袍。这个传言深得大家的认同。 毕竟所有的人都认为青年作出此曲并不奇怪,也只有这样的青年才是富家小姐们憧憬中的奇男子,才是文士们心目中所想的奇士,才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少年英雄。 不管是稚子版本的,还是顽童版本,还是青年版本。唯一相同的就是,无论著者是稚子顽童还是青年,但都是着黄袍。 所以在多个版本争执不下之下,只能用代号称呼这位著者了。 “黄袍客?”郭善听到了自己的外号差点没哭出来。 看着满大街穿着黄袍的人,郭善刚开始还以为自己他妈撞衫呢。但撞了一次后才发现,不光自己撞衫,原来满大街的人都撞衫。 “胡管家,咱们是不是该找染坊的人要点钱呢?”看着满大街的黄袍,郭善问。 胡老汉没听明白自家少东家的意思,反而道:“少东家,咱们家的产业可跟染坊没关联。” 郭善无语,他觉得跟胡老汉就没有共同语言。 “世人追逐名利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郭善摇头叹息,想起自己剽窃了后世的一首歌让自己惭愧羞红脸颊了好几天,可是上大街一看,才发现大唐的很多人比起自己更无耻。 胡老汉崇拜的看着自家的少东家,他觉得自家少东家说的话越来越深奥了。 “走,沽酒。”郭善抬手一指,指着一间酒肆霸气道。 事实证明,一个人想要堕落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郭善发现当再不需要为钱财而奔波时他的日子是极度无聊的,除了读书还算用工外,练武他简直就毫无兴趣,总是想着法子的往外走。 把妹妹唐绾丢在家里,然后带上老汉直接乘马车就上大街。 没有网可上,没有电视可看,没有游戏可玩儿甚至于游乐园也没有的唐朝实在是无聊极了。难怪这样的时代会诞生出那么多痴情青楼的名人。 要了一壶三酿浆,冬苋煮笋,一斤羊肉,还有煮猪蹄至于切鲙和生羊炙什么的郭善觉得还是不点的好。后世时他吃日本的生鱼片差点儿没吐,这种茹毛饮血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应。 恩,生活还算惬意。只可惜没有辣椒的唐朝无法满足郭善的胃口,还不时兴炒菜的唐朝不能拴住郭善的胃,他觉得有必要哪天自己亲自动手做一顿后世时常吃的饭菜。 一想到以前吃过的鱼香肉丝,干炒牛河香炒蒜辣虾妈的,别提了。 “胡管家,不吃了。”郭善一想到后世吃的那些菜,在看看现在吃的这些,他泪奔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酒店里有人喊:“难道我黄袍客还会短了你的银子吗?你这店家真好笑。” 扭头一瞧,原来是个穿短衫的吃霸王餐的青年在借用自己的名头来这儿骗食。郭善立刻觉得,他对大唐无爱了。 “打包,咱们去平康坊。” 说走就走,直接去了平康坊然后找到了长春苑。 长春苑,青楼也。 不过这青楼是刚开的,是王苏苏开的。 她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开的这伎院,事实上许多从青楼里脱身出来的大部分人除了开伎院外别无他法。一入青楼,终身就是艺妓,想要做个良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了,如今她王苏苏落了难也连累了一帮姐们儿。那帮姐们儿在以前的地儿都呆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她索性自个儿开一间苑子来收容以前的姐们儿们。一来也全了以前的情义,二来也不至于让自己成为无根的浮萍。 郭善今儿出来就是来瞧瞧的,看看能不能帮些什么忙。 不过刚来时瞧见长春苑还在妆点而并未完善,估计想要开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在芙蓉园大败亏输的王苏苏几乎很容易的被人们给遗忘了,至少少有人知道她现在正准备开店面。当然,同行们对于这位才女还是相当关注的。 “宁姐儿,忙着呢?”郭善一进门,姑娘们瞧见这打扮的阔绰的豪公子险些没认出来,其实有大部分一些人都认出郭善了。 “咦,郭大郎?快到姐姐这儿来。”有人开始如以前一样调笑郭善了。 另外一个更可恶,上前直接捏郭善的脸:“小玩意儿,好久不见了,想死你姐姐了。” 郭善相当羞愤,胡老头更加愤怒。看着自家少东家被这一帮女人围住群起而殴之,他就觉得这些女子太不开眼了。自家少东家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待我们家少东家。 幸亏宁姐儿听到了郭善的声音,瞥头瞪着一帮围着郭善的女人,呵斥道:“都干什么?还没开业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别说,她真有老妈妈的气质。 郭善终于从女人堆里脱身,他红扑扑着脸,慌忙整理衣领衣摆。 “大郎怎么来了,来了不跟你宁姐儿说一声?”宁姐儿款款上前,还没等郭善感谢他替自己解围呢,她就伸手去掐郭善脸上的嫩肉。 郭善那个气呀,感情你也学她们跟我玩儿这一套?郭善气的咬牙,没好气说:“我来看看还不成?” “成,成,只是现在店里还有许多事儿忙着呢,姐姐不能陪你咯。”她薅了薅郭善的头,把郭善头发弄的乱蓬蓬的,然后很不负责任的转过身不搭理郭善了,相当有女强人气势的道:“都快去帮忙把灯笼挂上,检查一下房间里屏风安放的位置对不对。还有五娘,琵琶管乐都买齐了没?到时候客人来了听不见响可就砸了咱们自家的招牌。对了,别图便宜,咱们店里不缺这几个钱,不能因为几个钱丢了名声。” 郭善傻眼儿了,成啊,这宁姐儿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哎,现在做了大姐才知道当大姐多么累人。这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管大郎,你瞧你宁姐儿累的,给你宁姐儿捶捶肩膀成么?”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得了吧,没见过把客人当丫鬟使唤的,还真把我当你家店里的伎乐啦? 那边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厮。宁姐儿忙迎了上去,道:“领头的,字画都买回来了?” 郭善一瞧,呵,王苏苏什么时候成领头的了? 果见王苏苏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什么领头的,难听死了。” 宁姐儿乐了:“钱大半可是你出的,按规矩咱得叫你掌柜,你不领头谁领?” 王苏苏嗤笑了一笑,没说什么,一眼也瞧见了郭善,随口道:“大郎也来了?” 瞧瞧,人家就不像宁姐儿那样又掐又拧的。到底是读书人,瞧瞧人家这素质。 “恩,在家闲着没事儿,瞧瞧能不能帮得上忙。”郭善随口回答。 王苏苏听言称谢了一句,压根儿没有让郭善帮忙的意思。 大家伙都有活干,没谁有时间招呼郭善。事实上郭善也不算什么客人,毕竟都混的相当熟了,所以他本人也没觉得被人冷落。 就瞧见王苏苏买来的字画被宁姐儿指挥着在各个房间里都挂上,而布置最隆重的自然要属楼下的大厅了。先挂灯笼,然后左右再放屏风。 所有的人都忙的热乎朝天的,郭善喝着白开水坐在凳子上九十度角仰望。 “怎么样?大郎,你瞧着好看吗?”宁姐儿站在凳子上,叉着腰张着腿,郭善个子矮,一眼就瞧见里面的风光了。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你这让我怎么回答?说好看?这么多人看着呢。说不好看?那你不捶死我? 久久没有收到郭善的回答,宁姐儿低头一瞧,顿时怒了,并起腿呵斥道:“让你看看我挂的灯笼,你往哪儿看呐?臭小子,居然占你姐姐的便宜,不说个四五六出来,今儿看姐姐不掌你的嘴。” 跳下桌子来扯着郭善的脖子不放过,众目睽睽下掐郭善的脸。 丢死人了,郭善都听到二楼上面倚着栏杆的女人们的笑声。 宁姐儿也太不照顾他的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以后自己还能不能要脸了? 郭善红着脸,央求起来:“宁姐儿,是我不小心,不小心。咳咳,挺好看的。” 宁姐儿脸一红,瞪着郭善问:“你说哪儿好看?”立刻怒了,这下子是真掐。郭善都觉得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来了,那痛苦子都曰不了。 “您瞧我这嘴,该打,该打。我说的是灯笼,是灯笼。”好容易一阵央求才让宁姐儿放过了自己的脸,不过宁姐儿显然对于郭善的敷衍不满意。 一犹豫,郭善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看着吧,总觉得还不够气派。” 宁姐儿剑眉倒竖,双眼中杀意凛然。 郭善嘴角抽搐,心想‘让我说的是你,现在我说了不高兴的也是你,得,你让我怎么办?’ 眉头一动计上心来,郭善立刻纠正先前的措辞:“你看,这做灯笼的匠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灯笼做的这么差,还让不让人活了?” 果然,察言观色下宁姐儿眉头立刻舒展开了,嘴角也有了笑容,揉了揉郭善的脸,笑着道:“我也觉得匠人的手艺有点差,不过长安城里就那家匠人手艺不错了,听说宫里都用他们做的灯笼呢。” 郭善摇头,一拍胸脯道:“宁姐儿放心的话,灯笼的事儿先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办,保证给你造出全长安城最气派的灯笼。” 眉头一皱,宁姐儿岂敢相信郭善的话?但一瞧郭善那副自信满满,不忍打击,所以问:“真行?” “瞧您这语气,难道我还敢骗您吗?”郭善的话让宁姐儿很舒服,但是宁姐儿一舒服郭善就不舒服了。 瞧,你高兴就高兴干嘛掐我的脸? 第二十章 黄袍客(二)

说做就做,一分钟宁姐儿也没耽搁。 郭善很后悔痛快嘴打了一个偌大的包票,以至于宁姐儿名正言顺的使唤上了他。 八个郭善所谓的‘宫灯’必须两天之内造齐,造不齐拿郭善试问。 得,您两天时间给我造八个宫灯试试? 这话不敢说,郭善只能马不停蹄的带着胡老汉去找篾匠和制作灯笼的那家店面了。 事实上郭善所谓的气派够大的灯笼并不难制作,只要看过电视的都能知道那些宫灯造型。 郭善就知道好多个宫灯的造型,他家四合院都还用过那种宫灯呢,事实上当时的民间还有一些制作宫灯的大师。 宫灯的形状多种多样,大抵宫灯都看起来相当高端大气,至少在美感上就气派了许多。 呈菱形的宫灯八个方位用纸或是薄纱糊上,半透明的薄纱上或绣或画上一些精美的人物乃至于山水画,这比起普通的灯笼而言只是程序上多了许多步骤,但美感上却大大增强了许多。 不过编制宫灯也需要相当的技巧,郭善既不是篾匠也没自己做过灯笼,只能从旁督促和协助了。 呵,这厮动手能力压根儿就不行,一只好好的灯笼能让他几次把纸给糊破,最后被匠人给赶开了。 胡老汉跟着郭善忙了两天,他觉得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自家少东家明明那么好的文才,怎么成天跟这些匠人和那些不良人搅和在一起?丢脸啊丢脸。 可惜胡老汉不识字,否则一定要伴着灯写一份如出师表一类的文章歘来感化郭善。 郭善压根儿没感觉到胡老头的抑郁,相反,忙碌的他终于感觉不那么无聊了,他反而乐此不疲的东奔西走。 灯笼高挂,气派的宫灯悬在梁上,任何人抬头时都可以看见光芒之下纸上的山水乃及俊美的鸟,比起单调的用纸糊的灯笼而言,这种宫灯完全属于神仙才该拥有的了。不仅大,美,而且亮。 废话,里面放置了七八只蜡烛,各个方位都放了一支你说亮不亮? 郭善满意的抬头看着自家赶制的灯笼,宁姐儿一张嘴也快乐疯了。 重重的一拍郭善的脑袋,很满意很激动的捏紧了拳头:“有了这些灯笼,我就不信没人不愿意来这儿玩儿。对了,这些灯笼制造方法一定需要保密。” 郭善翻了翻白眼儿,拉倒吧,这灯笼又不是需要化学反应之类的高科技武器,你指望聪明的匠人们看不出这些灯笼的那点破秘密? 得知了灯笼的秘密并不能保留后宁姐儿垂头丧气了,思来想去,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郭善送她的宫灯最后便宜其他的同行。一咬牙,非逼着郭善在灯笼上提笔。 ‘黄袍客赠’ 郭善傻眼儿了,这算啥? 旋即郭善脸就黑了,深深为宁姐儿的行为感到不耻。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薄名她都要打主意,这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头炒作吗? 不过,这招数还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最后被逼无奈,郭善用毛笔写下了‘黄袍客赠’这四个字。这厮的毛笔字本来不怎么,但是抄了那么多本书,而本身有写字功底的他写出来的字就不那么丑了。 终于,在一班人的辛苦忙碌下,长春阁终于开起了大门。 这个时候还没有火炮噼里啪啦响,爆竹是有的,但你心目中的爆竹可不是现在的火炮,那爆竹是真正的‘爆’竹。 把竹子往火里一丢,竹节儿燃着时会发出啪啪的响声,听着是那么回事儿,但是其实跟篝火的哔哔啵啵差不多。 长春阁开门捧场的也有不少人,至少许多姑娘能够找到一些熟客来光顾的。宁姐儿也施展了她非一般的经营手段,搞了个如后世一般的活动。 第一天,酒水不要钱。 这可吸引了一拨人,大伙儿心想着不来过夜哪怕是白吃枣儿看美人儿也是好的。 于是许多市民,乃至于一些无所事事的游侠儿都混进去了。但这一进去不得了,那地上铺着胡商处买的红地毯,昂头时看见头上那偌大的宫灯,在看这富丽堂皇的大堂,呵,这还是伎院吗? 有眼尖儿的看见灯笼下面‘黄袍客赠’四字,立刻惊为天人。最后宁姐儿好心的‘透露’给了这些人一些消息,她告诉他们她认识黄袍客,这些灯笼都是黄袍客送的,而且地毯也是黄袍客设计的。 所有的人惊讶了,纷纷打听黄袍客的信息和家庭住址。 宁姐儿多精啊?一推二五六,说黄袍客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不能透露。 所有的人失望啊,不过头上的灯笼却没让人失望。长这么大,你看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宫灯么? 第二天,就有达官贵人来找宁姐儿要灯笼的设计图了。 这事儿郭善早前就跟宁姐儿说好了,与其得罪人再让人偷师,不如直接给人家反而落一个人情,毕竟不是谁都能让达官贵人们欠你一个情的。再者而言,人家达官贵人要,你难道还敢不给? 于是,黄袍客灯笼很快在达官贵人的府邸里流行了起来。 这么漂亮的灯,朕的子民们都有臣子们都有,难道独朕不享有吗? 李世民怒了,后宫立刻换上了黄袍客灯笼,于是宫灯的名字四处传。将作监的人立刻开始研究宫灯的制造,最后发明出来的造型比起郭善而言要多出了许多。人民的力量是最大的,郭善可牛逼不过这些人。 短短半个月时间,黄袍客灯到处都有了,而宜宾楼等楼宇大抵都按照长春阁的设计也设计了一遍。长春阁的长处立刻荡然无存了,毕竟是新起的伎院,底蕴和知名度方面就差人家那些老牌儿的要差远了。至于灯笼和地毯的噱头,现在完全没有了作用。 宁姐儿怒了,拉着郭善想办法。 郭善那个头疼啊,当初就不该答应给宁姐儿做灯笼。这不,啥事儿都要找我来解决。 一犹豫,得,帮忙吧,都叫我作好弟弟了,能不帮忙吗? 拍手让胡老汉准备笔墨,郭善要赋诗一首。 现下儿不就是流行在伎院里吟诗作对吗?成,那就找几首诗附上去吧。 郭大郎要做诗了 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飘到了宅院上下的丫鬟们耳中。 这些丫鬟们似乎知道自家少东家是黄袍客,不过具体内幕因为胡老汉的存在所以没流传开。 少东家要做诗,这该是多大的事儿哪。 咱家少东家才多大?看起来五岁多吧?竟然能作诗? 郭大郎要做诗?王苏苏听到这消息愣了一下,这小子才多大?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吧?他能做什么诗? 宁姐儿就很激动,他觉得郭善应该能作出一两首来。 这女人自个儿不会作诗,平常见伎院里才子们出口成章的以为诗歌好作呢。 郭善咬着笔杆,为难了。 究竟哪里来的诗能够力压群雄呢?哎呀,纠结啊。 李白的?杜甫的?还是李商隐的? 不好做啊,太难做了。 咬着笔杆半天,郭善如同便秘一般的难受。 不做吧,不行了,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了,没瞧见满府的丫鬟仆人们都盯着自己瞧的吗?得,谁把苏苏姑娘给叫过来了? 得,写一首寒食节的诗吧,应不了景但终归能够对衬上刚过去不久的时间。 提笔就写‘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这首诗当初是韩翃的成名作,这首诗的成功性自然不言而喻了。写寒食节的诗比较出名的就有这一首,拿它出来应该能够镇得住场子。关键是,写寒食节成名的诗不多啊,所以才能体现自己这诗的珍贵啊。 恩,署名,这百分之百得署名黄袍客啊,你署名韩翃人家知道你韩翃是谁?这位诗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那么,就无耻的,写上黄袍客的名字吧。 也算不上无耻,黄袍客又不是我。 郭善心里这么想,然后无耻的这样做了。 大家一起来赞赏吧,我会害羞的。 他已经做好了惭愧的准备,可是抬头时,傻眼儿了。 屋子里坐着一群文盲,你能指望这一群文盲对你的诗有一个品评? 郭善恼羞成怒,尼玛,都是文盲你们跑来凑什么热闹?害的老子先前好紧张。 都看出了少东家的不悦,还是胡老汉机灵,立刻给王苏苏让位:“王姑娘,你瞧瞧?” 王苏苏凑上前来了,先前他不好跟一帮下人挤在一起。 宁姐儿给王苏苏让了让位置,郭善差点被从凳子上挤的摔下来。郭善很没好气的起身,抱着手站在一旁不说话。 良久,王苏苏抬头看着郭善:“你写的?” 羞死了,羞死了,明明不是我写的你还问,我这该怎么回答? “咳咳您觉得怎么样?”郭善觉得王苏苏的话不好回答,如果回答是自己写的那自己太无耻了,可回答她不是自己写的。 那你抄人家的诗署黄袍客的名干什么?这不是剽窃吗? 郭善觉得,做人还是猥琐一点好。 “这诗,能盛行很长一段时间。恩,至少每年寒食节的时候会有人想起。”王苏苏狐疑的看了一眼郭善,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天赋异禀的少年。 郭善羞赧的挠了挠头,有一种春天来了的感觉。 王苏苏收回目光,把诗裹好,宁姐儿一脸兴奋赞扬的看着郭善:“我就说找你这小子准没错。” 郭善欲哭无泪,他这成童工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怕长春阁闹腾的有多大,当背后有人不支持时这个殿阁也终究不会太过景气。 长春阁没有成为长安城的新贵,但长春阁成就了黄袍客的名声。 郭善现在就有一种‘得卧龙凤雏一人可安天下’的感觉,他忽然觉得他也可以牛逼的拍着胸脯自比一下管仲诸葛了。当然,这纯粹是做梦时候的意淫,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豆腐渣。 但黄袍客,现在绝不是豆腐渣。 一首寒食节的诗证明了黄袍客的诗才,一首卧龙吟证明了黄袍客乃音律大家,宫灯让黄袍客成为了有名的能工巧匠,或许几十年后,做灯笼的会认为灯笼是黄袍客发明的呢。 反正一个人成名时是会火那么一下子的,至于能火多久郭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最近他挺火的。 穿黄袍似乎成了时尚,你家里不点宫灯你似乎就不能称之为富豪之家,如果家里人不会哼一首卧龙吟似乎不足以证明你的文才。其实这在郭善看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觉得现在自己就跟后世的李小龙,如后世的刘德华一样,似乎成了一个招牌。 你看看街上卖胡饼的出了一个‘黄袍客烧饼’,你再看看那边卖琴谱的出了个‘黄袍客琴谱’,估计再过个一两年‘黄袍客传’也该出了。 无耻啊,这帮商人为了赚钱居然那自己的名字来做广告。这种小聪明是犯法的,自己该不该告他们侵权? 第二十一章 田庄

“一日三餐属于标准的配置嘛,咱们不能总使人干活却又想要饿死干活的人,咱们郭家没这样的规矩。再说了,咱们家缺的着这几个钱么?”在胡老汉幽怨的眼神中,郭善侃侃而谈。 来庭坊的院子好一阵修缮,不仅仅把墙上积年掉的漆重新刷上,就连厅房里的许多摆件儿也按照郭善的意思给重新换了一遍。 其实也说不上换,因为早前府里就没有多少家具字画。 这三天里郭善不仅仅忙碌于府上家具和装修的事儿,连府上的账务等方面都开始干涉了。按道理说干涉就干涉吧,本来身为一家之主就该下些指示,但胡老汉实在委屈的是少东家的‘瞎指挥’。 奴婢们每七天准假一天?若是休息日主家有差遣就要给双倍的工钱?干活儿的时候若是受了伤,主家要负责治疗。 上哪儿找这么傻的主家去? 胡老汉就觉得自家的少东家挺傻的,挺胡闹的。没瞧见最近府里的丫鬟仆人们都快笑痴了吗? “少东家,这不合规矩。”胡老汉严重抗议。 郭善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继续用毛笔对照着桌子上一旁的书写写画画。 胡老汉知道劝不住了,得,能怎么着?由着胡来吧,谁让他是主子呢? “那田地里面的?”胡老汉又拿出另外一份账本儿开始说话了。 郭善大手一挥:“以后收租的方式要改一改,不能把种粮的危险全交给佃农。” “这怎么说?”胡老头不解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肯定又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郭善大笔一挥,随手丢掉毛笔接过胡老汉手里的账本儿,道:“喏,每年收租的斗数太过于固定了,这不是好事。收租的数目应该按照天气和耕田收成的情况来进行变更。比如旱灾,虫灾,这些自然因素所形成的灾难不应该由佃农来承担。倘若佃农没了,谁还给你耕地?还有,有些佃农家里买不起耕牛,所恳田地吃力而又缺乏效率,比较那些有耕牛的人而言他们的收成明显要少些,这样的佃农不仅要少收,而且还要想办法帮忙。” 胡老汉胡子都撅起来了,身为一个有责任的管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家的少东家如此胡闹的。郭善还没等胡老汉开口呢,就继续说:“这样,明天你去牛市买一些犍牛来。这些犍牛的数目按照无牛佃户们的数目来买。它们既可以拿来租给无牛的佃户,让他们提高干活的效率同样如果有心要买的佃户也可以先交上一笔钱,这笔钱可以按照犍牛价格的四分之一算。交上这笔钱后,就可以直接牵犍牛走,但以后的三年里却须得把买犍牛缺的钱还上。恩,这叫分期付款。” 郭善捧着水,志得意满的喝了一口。 胡老汉真想一口痰啐进少东家的碗里,转身拂袖仰天悲呼:“老东家,老奴无能,老奴有愧,老奴有愧啊。” 郭善看的那叫一个吐血,看这胡老汉那悲愤的样子,搞得自己像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 天哪,自己出台的可都是一项项好政策啊。满大唐找人看,哪个地主比自己更爱护佃农的?再说了,自己这做的一切也算是为了这个家好啊。虽说短期内府里会亏空很多钱,但只要帮助佃户们把产量搞上去,佃户们富了,自己这个奴隶主不就也跟着富吗? 胡老汉是不明白郭善的苦心的,他们俩不仅仅有年龄上面的代沟而且两个人的想法是有一千多年的差距的呢。 郭善都解释烦了,抵不住胡老汉那悲戚的嚎叫。 满宅子的人都听到了,独敢在胡老汉嚎叫的时候来找郭善的人就唐绾一个。 “胡伯,这是怎么了?”小姑娘还是有些怕的,也是,胡老汉一嚎叫那十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粘稠的唾液让人看了不敢恭维。 “小绾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是不是又有哪一道题不会解?”郭善如蒙大赦,半推半搡把唐绾从屋里挤了出来。 天是蓝的,风是柔的,摆脱了胡老汉的纠缠郭善觉得人生简直漂亮极了。 “哥,怎么回事?”被郭善推出来还能听见胡老汉的鬼哭狼嚎,唐绾想象不出老头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哭的如此惊天动地。 “小事,小事。”郭善打了个哈哈,揽着唐绾的肩膀开始问话:“你不是去找苏苏和宁姐儿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绾一听,苦着脸开口:“本来是去找苏苏姐姐她们玩儿的,但是一到了后才知道苏苏姐被京兆府的带走了。” 郭善听言一惊,忍不住问:“京兆府?京兆府衙怎么会带苏苏姑娘走?”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来自那位‘王爷’的打击,至于扫黄什么的郭善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满朝文武,天下士子哪几个没往勾栏里跑过?再说了,朝廷哪有扫黄这觉悟? “早上教坊来人,已‘籍贯核对不实’为由令长春阁关门。只正午的时候京兆府衙的差人就来找苏苏姐,说有人告她合买良人,传她去府衙问话呢。 “真去了?”郭善开口问。 “真去了。”唐绾不无沮丧:“宁姐儿说,长春阁里一直没来新人,若真查倒也没什么大碍的。哥,我觉得这事儿有点玄。” 能不玄么? 当初郭善被逼的差点睡大街,更差点被巡夜的金吾卫抓走,而内幕里就有那位‘王爷’的影子。再后来宜宾楼宁愿不要王苏苏也要跟王苏苏扯清干系,从始至终都能够看得出那个胡服少年的能耐。不是王爷,也没这么大的能量。既然人家真是王爷,那你拿什么来跟人家斗? 摸了摸唐绾的脑袋,郭善不打算让唐绾小小年纪就看到这许多的黑幕:“事情或许有些麻烦,但既然苏苏姑娘没什么把柄那又何惧官府?小绾,走,跟哥去看看咱们的庄稼。” 说庄稼那就是庄稼了。 灞桥河边一望无垠的田地尽数是郭善的,其中良田就占去了四分之一。 别小瞧这四分之一,因为国家统一还没有多少年,现如今大部分地都是荒地或是才开垦出来的劣质田,而在士族皇亲把良田占去绝大多数的局势下,百姓手上再想有良田那几乎没可能。所以,郭善能在这个时代有这许多良田实在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但,郭善会满意吗? 马车行在路上,阡陌上的农人偶尔抬起头来看驶来的豪华的马车。暖风刮进开的马车窗棂,把阡陌上农人忙碌的景象送入了郭善的眼帘。 空气清新极了,在田地一旁的灞河边几个书生不正高兴的吟咏作诗么?青山绿水,天晴风柔,但农夫农妇们却没时间沉浸在这样美丽的画面里。 他们考虑的是这一年还要给主家上多少斗米,还要考虑家里要上缴多少税。再想想家里的孩子们个头又高了需得再置办些新衣,女儿的嫁妆什么时候凑的齐?决不能没有,也决不能少,否则夫家会给女儿脸色看的 马车停下,停在了阡陌一旁。 骑马的黑人昆仑奴站立左右,侍女搀扶着郭善从马车里走出,唐绾跟着也钻了出来。 出了马车,更加能够感受到暖风的醉意了。但郭善怎好意思去陶醉?甚至于看着农忙的佃户们汗如雨下,他就觉得坐马车是负担有极大罪恶感的。 这,就是自己的佃户们? 家里无人照顾孩子的农夫农妇把一帮孩提带到了田野上,年龄稍长的还能给爹娘端水,年龄小的哪里知道自己爹娘在那儿为生计奔波,为生计愁苦?在灞河或是在田地里就打着滚儿,可不管你衣服会不会破,破了会给父母带来多大的麻烦。 “家无耕牛,便已人来充之。但人与牛岂能等同?”郭善有些激动,看着一家唯一的男丁赤足在前面像牛一样的拖着犁,而女人在后面使足了平生力气奋力帮忙的场景,郭善觉得这是国家的耻辱,是自己的罪孽。 唐绾能感觉到郭善的激动,她最近也知道自家老哥没事儿在家里闹‘改革’,胡老汉还几次大闹过呢。 她本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哪怕后来糟了难家里都有郭善承担着,所以怜悯心有,但小小脑袋里面还不明白‘责任’两个字是什么,或者说出来的话是极度不负责任的:“哥,咱们帮帮他们?” 怎么帮?旁边丫鬟早就看惯了这种情况,而且在她看来,自家主子下面的佃户们比起其他家的佃户要幸福了许多,听说最近少东家又要给佃户们减租?得,这消息如果传下去真不知道把这一帮佃户们美成什么。 丫鬟是这样想,但不敢这样说。在她看来能遇上这样傻的主家是极好的事情,至少当差时不会被刁难,而且赚的也足够多。 “帮,当然得帮?”郭善大手一挥,他今天来到这里猛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该做些什么事情。必须去做些什么事情,倘若不做,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十二章 精忠报家

“一年内,争取让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耕牛。”郭善开口,又道:“民以食为天,以后碰上旱灾,所有佃户可以不用交租。家里再请一个识农务,知礼节的先生来教导佃户孩子们读书,当然,若这些佃户自个儿也想识字,一样可以去学,这一切费用,全由主家承担。” 唐绾看的激动,瞬间有种自豪感生出。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自豪感有多贵。 两个黑人昆仑奴听不太懂自家少东家说什么,他们只是百无聊赖的翻着厚嘴唇。但两个丫鬟却听懂了少东家的话了,她们固然惊讶莫名,但却觉得自家少东家有些胡闹,恐怕这事儿给胡管家知道后,真不知道胡管家会不会气得上吊。 胡管家上不上吊郭善不管,他现在正激动呢,哪里管的了那许多? “小悠,咱们的庄子在哪里?”郭善开口问。 灞河靠山的阡陌纵横间是有郭善的庄子,这庄子起先是徐老头的,但却是胡老汉在住。如今胡老汉搬到了来庭坊的郭宅,庄子又空了出来。郭善知道有这么一处山庄,但却没来过。 听郭善问话,小悠却是慌慌张张的摇了摇头。 她是郭宅刚招进来没多久的,事实上郭宅的奴婢们几乎都是刚买进的,所以郭善都不知道山庄在哪儿她们自然不知道。 再看了看两个除了牙齿白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黑的俩昆仑奴,得,郭善放弃了问这哥俩的打算。 提起衣摆,当先踩到了田埂上,唐绾拽着自家哥哥的手,紧紧的跟在后面。两个丫鬟踮着脚,也不顾崭新的绣花鞋被弄污,而是死死的护在唐绾后面。 郭善停下身子,冲着不远处老农打招呼:“老人家,您忙呢?” 郭善开口。 那老汉停下身,早瞧见这一帮‘贵公子小姐’了。瞧了瞧郭善身后面色‘不善’,印堂‘发黑’的俩昆仑奴一眼,有些怯,但瞧郭善稚嫩的脸上堆着笑,身后的唐绾也是粉色娃娃脸可爱至极,也就不怯了。 停了犁,说:“你们是哪里滴?” 这老汉听起来口音怪怪的。 其实也不足为怪,郭善不也不是长安人么? “我们是长安城郭家的,带着妹妹来这儿玩儿。”郭善开口。 说是郭家的,可人家知道你是哪个郭家? 这里佃户们认识胡老汉,但却认不得从没出现过的少东家。 这老汉也不是查户口的,随口就道:“可不敢在这儿玩咧,瞧见没?泥巴脏衣服,那边是灞河,那儿游船比较好耍。” 老汉指着脚下的泥,又指着灞河所在方向。 说话时,不远处走出一个农妇,端着水饭,还领着俩扎着冲天鬏的孩子。 有些怕怕的瞧了郭善一行人,拽着老汉躲到一旁嘀嘀咕咕,在瞧她说话时不断的指了指郭善身后两个面目可憎的昆仑奴兄弟。得,郭善知道,肯定被人误会成坏蛋了。 老汉冲着农妇解释了几句,最后接过农妇手里的罐子走了过来招呼:“来送饭的是俺儿媳妇儿,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不怎么敢见人。” 郭善呵呵一笑,只称自己唐突。那妇人过来跟郭善行了个礼,郭善带着唐绾还了个揖。为了谈的更加亲切些,着俩丫鬟把给唐绾的饴糖取出来分给了俩扎冲天鬏的小屁孩。 俩小屁孩乐了,妇人也乐了,但看模样怪不好意思的。 有道是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郭善给了几块儿饴糖换来了老汉的好感,人家邀他一起吃饭呢。 几个胡饼,在加上几颗郭善不认识的青菜,再就着水,老汉吃的挺香,郭善觉得虽然饼挺硬,但却格外可口。 “家里就您老和您儿媳妇?令郎呢?”郭善奇怪的问。 他早先瞧见这老农孤孤单单的忙活,这不太符合规矩。 “俺娃前些年当了府兵,后来死在战场上咧。”老汉悲从心生,哽咽着,农妇也哭哭啼啼。 郭善,那尴尬的啊。瞧自己这张乌鸦嘴,这次问出事儿来了吧? 听老农解释,才知道贞观四年李靖灭东突厥一战时老农的儿子参的军,但那一次参军后就再没有回来。除了留下一老再一妻二子,啥都没留。 老汉六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高寿了,该颐养天年了。可颐养不了啊,得养俩孙子呢。儿媳妇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养的活? 唐绾感动了,眼瞅着就要哭,看那模样又想让自家哥哥帮忙解决。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这事儿他可帮不了也不能帮。 虽说他最近挺疯,看起来有点乱动同情心的样子,但是这厮可不是滥好人。帮忙也得有个度,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郭善能够做到的只是提供这些佃户们一些以前得不到的便利,却不可能自己花钱养活他们。 他郭善才几两肉?养得起这么多的人? 问了老汉最近处的老徐家在那儿。 如果你问郭家庄在哪儿,人家未必知道,但你问老徐家,人家立刻能给你指出路来。 唐绾好心的把糖果都留给了俩孩子,跟着哥哥哭哭啼啼的上了田埂朝山庄而去。 最后穿入一片桑林,老远就看见一挺气派的屋子。 郭善眼睛一瞪,呵,这庄子看起来还真挺不错。 不大,但确实够气派。门上有匾,书了个‘青山院’三个字,看起来挺大气。 钉子门被敲开,开门的是一壮丁。不用问,郭善也知道是胡老汉的儿子了。 胡老汉虽然去了郭宅,但是却把儿子留在这里守着老宅子。 老头很忠心,似乎把有志于竞选‘天下第一家丁’名号的念头。你瞧,儿子都给晾在这儿了。 郭善很感动,又很惭愧。 自己何德何能能摊上这么忠心的家奴?如果放在后世,人家不谋夺你家产就算你家祖坟冒青烟儿了。 感动是很感动,但是这种奴隶制又让他生不起多大的认同感。这厮当初初入长安的时候就差点被人给抓住当奴隶贩卖。 奴隶是什么?那比牲口强不到哪儿去。入了奴籍,你将来娶嫁也必须是奴籍的人,生出来的儿子女儿也是奴籍。话说白了,一世为奴,子子孙孙全家老小都为奴。 壮汉叫胡敢当,名字起的挺有泰山石敢当的味道。许是听过老头讲述过郭善,所以一眼儿认出了这位少东家。立刻拖家带口上来拜见。 郭善很和蔼,只可惜饴糖早被唐绾丢给先前田埂上的俩孩子了,现在好,没饴糖招呼小孩。得,幸亏有准备礼物。 七间房间挺大,主厅,书房,乃及卧室和厨房。 看起来有点像小行宫的感觉,郭善觉得自己有一种土皇帝的自豪感。 胡敢当领着郭善去了他‘家’,这家当然不是他的,是郭善的。只是守着宅子,自然要在这宅子里住着。不过胡家人太忠心了,办事儿很规矩。大堂东厅都不敢住,领着一家老小住进了柴房。 柴房挺大,但是哪够你住七个人呢?郭善看了险些没晕倒。 你们一家忠心也不用忠到这种程度吧?这让我情何以堪?知道的要表扬你们,不知道的以为我虐待你们呢。真不知道胡老汉怎么教的儿子,郭善就想把他父子俩的衣服扒下来看看后背上有没有刺‘精忠报家’这四个字。 第二十三章 京兆府牢

游览了自家的田园山庄,郭善回来就一头闷进了房间里。 一张纸被丫鬟递送到了胡老汉的手中,胡管家果然不负众望的要撞墙。全府上下的下人们忙拉着老头子,可不敢让他死。最后还是郭善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大发的呵斥:“闹的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像什么样子?动不动就要闹就要哭,还拿死来威胁本东家,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少东家?还有没有一点尊卑观念?” 得,老头不怒了也不闹了。 郭善算是明白了,对这顽固的老头就得骂,非骂不可。你越是骂他,他越觉得舒坦。你没瞧见老头被自己一骂之后红光满面吗?那样子看起来似乎还年轻了十岁。 郭善气的脸都白了,没见过这么贱的。 许是骨子里就有了做奴隶的觉悟,早就被一纸奴籍给禁锢了思想。 至少郭善发现,他对奴婢们和蔼时奴婢们都很不适应,很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仿似你是这笑面虎是在图谋他们身上什么物件。但倘若自己发脾气,他们固然诚惶诚恐但心里却舒爽了许多。 贱哪,一帮贱奴。 郭善很气愤,所以整个晚上全府上下谁都没睡得好。一个个忙碌着,忙碌着把少东家彻夜画的图纸整理好。图纸上画着大家都不怎么明白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犁,但却没见过这造型的犁。 郭善画的是犁,是现社会许多农户还在用的犁。这犁自然比唐朝的要先进一些。 其实也谈不上先进,只是把构造略微改了一下。但是小小的改动却能让梨更加轻便,更加省时省力。 一晚上没有白费功夫,郭善知道自己这随手一画能够解决农户们多大的麻烦。便利带来的不仅仅是身心方面的愉悦,甚至于田地粮食的产量也会增加。春天抢时务农不会那么忙碌也不会务农不及时了,这得解决多大的麻烦? 至于耕牛,老头白天就去牛市联系了,从牙子那儿商量好了数量只等着几天后去检查。 有钱好办事儿,瞧,这事儿办的不妥妥帖帖的吗? 但郭善也发现府里的积蓄少了许多,徐老头一辈子的积蓄就被自己用掉了一小半。得,难怪胡老头要自尽,如果自己换了是他,瞧见东家不把钱当钱花,说不定非跑厨房拿刀把东家给剁了才行。 清晨坊门大开时郭善才抻着腰准备入睡,不过听府里丫鬟说白天里自己让铁匠赶制的东西都到了。 赶制的什么?是郭善让胡老汉找工匠做的平底锅等一应器具。 煮食郭善早吃厌了,念极了后世的菜。如果不是锅碗瓢盆没有现成的,他早自个儿赤膊上阵炒菜了。 平底锅到了,但现在还不能做饭,得睡一觉。郭善早困了,但困了却不代表就能睡饱。估摸躺下不到一个时辰,唐绾就跑来了,哭哭啼啼的搡醒郭善说宁姐儿被京兆府的抓了。 被抓了?郭善当时就一屁股坐起,这才一天不到怎么就被抓走了? 忙问缘由。 唐绾听长春阁的说王苏苏自打被京兆府带到府衙后就没了音讯,宁姐儿忙前忙后的应付着教坊的人,又忙前忙后的去府衙打听消息。 可人家京兆府既不给王苏苏定罪,又不肯放人。 傻子都明白了,人家京兆府虽然抓不着你把柄但人家照样可以整你。 不能定罪是不?就用找你问话的理由一直把你关在府衙里,就这么耗着,弄不死你,恶心不死你? 宁姐儿跑了府衙几趟,钱花了不少,但人愣是没见着一个。 教坊上面又传下来消息,让长春阁关门。那意思放在后世无非就是要‘整顿’了,刚好把他长春阁一家给整了。 得,长春阁关门了,可院子里还一大帮姐们儿们需要吃饭呢。地也是租来的,每天都得给钱。 宁姐儿耗不起啊,几乎花尽手段,可钱去了人没捞回来,长春阁开门的条令也没求的来。 急了,她宁姐儿什么人?平常骂架最狠的一个,郭善可怕着她呢。兔子急了咬人,宁姐儿急了就挠人。 这下子罪过大了,按照斗讼律,动手就算斗殴,更何况动指甲了呢?更更何况宁姐儿一个乐籍女子殴打官差?这下子乐子可就大了。 乐籍跟奴婢没啥区别,就跟牲口似的,牲口把人给咬了人就能打。不仅仅比良人地位低,比起官差身份的人而言更是不如。 这下子不死得也脱层皮,人家正好能拿着借口整治你。这下子,宁姐儿一定见着王苏苏了,只是却是在府衙的牢房里见着了,恐怕以后两个人都得互相看着对望了。 听了唐绾说的,郭善立刻就觉得头大了。早先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从最开始时就不想蹚这趟浑水,唐绾因为一句话自己因为一句话就从住处搬出来,如果不是徐老头自己现在还寄人篱下呢。但宁姐儿和王苏苏运气就不这么好,人家是打定主意要拿捏她们的。 这事儿怎么办?根本没法办啊。 郭善一不认识达官贵人,二来也无权无势,如果去京兆府要人,恐怕人家正寻他呢。 “长春阁现在什么情况?”郭善问。 唐绾哭哭啼啼:“院子给人家户主收走了,院子里的那些姐姐们也散了。” 家败如山倒啊。 郭善叹了口气,又问:“就没有好心的去替宁姐儿和王苏苏求求情?” “没用,求不了情了。以前苏苏姐认识的那帮达官贵人们现在也不肯帮忙,银钱照收,但就是不肯回话。” 郭善怒了,捶桌子道:“这帮混账,贪得无厌也太可恶了。” 骂了一句,他也只能干瞪眼了。 叹了口气,没法子,能咋办? 唐绾立刻央求起哥哥来,他觉得自家哥哥是大善人,从这两天做的事情就瞧出来了。 郭善苦笑,他知道乐子大了。 平常发发善心天他行,但现在是去人家的地盘儿上打官司,那怎么可能赢得了?没法子给妹妹解释那么多,却又不能恼她不识大体。 得,试试吧? 在胡老汉的幽怨眼神中,府上的账目上又少了一笔钱。 郭家开始出动力量了,拿钱财去打听消息。 不能扭转战局,但是花点钱听听信儿的能耐还是有的。 得,消息听出来了。这次决定整王苏苏的是长孙家的长子长孙冲,是即将要做驸马爷的人物。 郭善一听,就觉得头大了。 不是得罪的‘王爷’吗?怎么扯上长孙冲了? 肯定是那王爷指使的。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郭善觉得王苏苏和宁姐儿算是废了。 长孙冲什么人物?他虽然不是朝廷上的一品大员,但他爹是啊?后宫里,他姑妈是大姐大。这是朝廷内外都有人的主儿,比起普通的王爷更显的贵气。普通王爷说话还未必有他好使呢。 您瞧?人家生出来注定就是做国公爷的人物,一家子老小都那么能干。咱们没资格抱他爹的大腿,那么让咱们抱抱他的腿成不? 谁都知道,给这位小公子面子那就是给了长孙家的面子。哪怕这事儿不是长孙无忌插手的,但是长孙无忌知道后也只能承情了。毕竟,要不是看在你的份儿上谁会给你儿子出力啊? 长孙无忌的面子很大,所以郭善觉得无论自己砸多少银子给京兆府人家都不认为你给的银钱比长孙无忌的面子更大。 必须做个了断! 郭善终于下了抉择,再脱手一笔后就算自己仁至义尽了,不能再继续插手这事儿了。理智告诉郭善,继续插手下去人财两空是小,把自己和妹妹搭进去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苏苏憔悴了,宁姐儿看起来有些痴傻了。 真不知道他们被人怎么折磨的。 郭善刚进来的时候就被这昏暗的府牢震慑到了,像是进入幽冥了一般。 俩当值的差人挎着刀站在左右,跟牛头马面似的。唐绾看着差人去调戏宁姐儿和王苏苏的脸,顿时就气哭了,如果不是郭善拽着她恐怕这丫头会发疯。 太昏暗了,府牢果然是最不干净的地儿。 宁姐儿奋力的咒骂着,招来了差人的耳光声音。如果不是看见郭善和唐绾进来,真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老拳。 不善的瞧了郭善几人一眼,在胡老汉丢出银两后俩差人果然让了路。 有钱好办事儿,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哪怕是在后世也是如此。 郭善决定来看宁姐儿俩人一眼,也算尽了些心意。但是他现在有些后悔来,更后悔带唐绾来。别说唐绾了,就连他都觉得世界上最阴暗的莫过于此处。 唐绾扑进牢里就抱着王苏苏和宁姐儿,哭问:“他们欺负你们了?” 梨花带雨,看的郭善都有些心酸。宁姐儿有些恍惚,抽抽噎噎着没说话,她是最好面子的,从来都是她主动调戏人,谁见她被人如此调戏过?尤其当着俩孩子的面儿。 “他们敢欺负我们么?”王苏苏脸虽然白,但精神头比起宁姐儿似乎要强上一些。这是个到哪儿都是这幅样子的主儿,那冷漠的迫人心跳的眼光是郭善最怕见着的,但此刻又觉得这主儿有些可怜。 再冷漠的目光,能够抵挡的了你抵挡不了的灾难么? 不过看王苏苏的精神头,郭善松了口气,知道她俩没有真正吃亏。 “知道这事儿后我和小绾一直在尽着力,托了关系联系上了您以前的朋友,他们都说会想办法的,想来他们能够想到办法。”郭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 王苏苏却摇了摇头,摸了摸唐绾的头道:“不用在花那些冤枉钱了,那帮达官贵人的嘴脸我再清楚不过。他们想着你的钱,却又不会想着给你办事。这次事情闹的挺大他们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上赶着来帮忙?” “要杀要剐,老娘才不怕。”宁姐儿突然打着哭腔说了一句,像是自己给自己做了什么保证。 郭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把食屉打开,道:“这是我做的饭,你们尝尝?” 香喷喷的焖猪蹄,炒鸡蛋,还有郭善存了一个月但烈而不香的酒。这些东西这个时代没有的,难以估量其价值。他们并不算贵,但却足够奇。连吃惯大餐的王苏苏都觉得古怪,称赞了几句。 她还能动筷子,但却只动了几下。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胃口在这里吃,郭善一瞧就知道这姑娘是强撑着的,瞧来她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再瞧宁姐儿,她压根儿就没动筷子,恐怕现在山珍海味放在这里她也没心思尝。 唐绾抱着她哭哭啼啼的说话,俩女人哽咽着郭善压根儿差不了嘴。 郭善瞧的心里极度不忍,冲胡老汉下了命令:“以后每天依旧砸钱,至少不能让两位姐姐受欺负。” 郭善动了真怒,但怒火没用。 胡老汉很知趣的没在这儿冒死劝谏,他知道这会儿如果来顶一句嘴恐怕少东家非杀了自己不可。 “没用的,早晚都出不去了。”王苏苏叹了口气,整个人有些迷茫。 郭善知道她恐怕早清楚出不去了,事儿看到很明白,但是看的明白却不代表能看的开。 事情出在谁谁上谁也没法子看的开啊? 才过了盏茶功夫,差人就来催了。唐绾舍不得走,郭善只好又拿了一笔钱出来,差人们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见宁姐儿和唐绾说话,王苏苏定了定才瞧着郭善,道:“让你费心了。” 郭善听言惭愧道:“可惜我除了能拿出点钱外便帮不上什么忙。” 王苏苏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肯花钱我就很承你的情了以后,也不用再花钱,毕竟你自己也清楚,花钱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吗?” 郭善羞愧啊。 王苏苏的聪明怎么会瞧不出自己的退意?估计郭善打从进牢房撅屁股时人家就知道他来这儿崩的什么屁了。 脸红,尴尬,无地自容。 “早年进长安时亏姑娘一饭之恩,若非如此,那时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的我恐怕早和妹妹死在了街上。后来也亏姑娘出资替我们租了一间屋子,才让我和妹妹能在长安定居。再后来,若不是姑娘帮衬,我兄妹俩恐怕也得饿死。”郭善红着眼,沙哑着说了一句,自地上磕了个头。 虽然自己都有点不耻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但是他非脱逃不可。他觉得自己不该把妹妹往火坑里带,倘若自己死了,妹妹怎么活?那时她也被人拉去当婢女?或许被卖入青楼也是可能的。 这世间就她是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了,打从兰州城里自己从妇人的嘱托下带走她时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兰州城里死了这么多人,郭善承那些誓死而战的兰州城府兵们的情。兰州城里死了这么多人,郭善记着唐绾和自己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情谊。这情谊,是怎么也动不了的。郭善觉得,如果有人要对妹妹动手,那自己非杀了那人不可。 一切,为了妹妹。 但另一个念头在郭善心头响起:你丫是真的怕死后妹妹无依无靠还是自个儿怕死? 按理而言,王苏苏对郭善的帮衬足够让郭善奋尽全力去想办法救她了,这个时候临阵退缩是很让人不舒服的。 郭善觉得现在自己就很不舒服,想来王苏苏心里也不会舒服。 再说了两句,他没脸在这地儿呆了,拖着妹妹在差人的话语中出了牢房。 天阴沉极了,压抑极了,太阳怎么没了? 坐着往家赶的马车,从窗棂内往窗棂外看着街上扛着农具回家的农人。郭善忽然觉得,自己怎么有脸坐在这马车上?大牢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能说出这些话,这样的人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瞧,自己办的什么事儿? ps:713年改雍州置(最高长官为雍州牧,魏王李泰就曾经做过雍州牧)为京兆府,意思说贞观年间京兆府不称作京兆府,但书中直接作京兆府。这种历史细节上的问题咱们不去细究,也不称雍州,直接就叫京兆府好吧。 第二十四章 告官(一)

今儿少东家心情不好,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今儿少东家心情不好,所以奴婢仆人们前所未有的对事儿格外凝重。 连骂人都极少的少东家今儿居然动手打了人,这事儿往常哪里瞧见过?而且挨打的小厮犯的也不算是什么大错,至少在以前府上就没为这样的错挨训过。 胡老汉也看的心惊胆颤。 刚进府,一个小厮不小心撞上了自家的少东家。这还没把少东家撞倒呢,这边少东家就怒了。夺过马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抽,嘴里还骂着:“眼瞎了瞧不见么?大白天都能撞上人,如果是晚上还走不走路了?瞧你们一个个的,净吃府里的干饭。早前领了我的好不寻思着感恩,现儿却来撞我。养只狗也知道看家报主呢?现在呢?” 那些话虽没带什么脏字,可拐着弯儿的让人就听着极度不舒服。 胡老汉就没见过自家少东家发过脾气,原来少东家发脾气这么厉害?老头子以后得小心些,一会儿冒死劝谏的事儿都先斟酌一下。 府里沉闷极了,整个府上似乎都病怏怏的。丫鬟仆役们睁大着眼走路,兴怕一不小心撞上自家的少东家,虽说少东家现在还在后院里闷头睡觉呢。 天,啥时候才晴啊?也奇了怪了,少东家心情不好这天气都变得暗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却又老不下。 天没有晴,但郭善脸上有了笑。满府的婢子仆役们一见到少东家终于变回了过去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胡老汉却晓得少东家是不想府上的人兢兢战战的过日子,这才强颜欢笑哩,没瞧见王苏苏和宁姐儿还在府牢里关着呢么? “哥,苏苏姐和宁姐儿是不是回不来了?”饭桌上唐绾忽然开口了。 哪能说实话啊?郭善假装不在意的埋头扒饭,嘴里含含糊糊说:“没有的事儿,胡管家不是拿了钱去京兆府打点好了一切吗?估计要不了多久京兆府的人就会把他们放了。” “哥,你说谎,哪里那么容易就放人。”唐绾一口饭菜都没动,连她最喜欢的那盘百合炒虾仁都没动,郭善知道小姑娘是真舍不得王苏苏和宁姐儿了。但自己能咋办?自己也不是万能的。得,撒谎骗她吧?除了这么做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有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那些贪官更逃不出钱的笼络。京兆府乱抓人能图啥?谁给钱他就帮谁,咱家砸了那么多钱进去,难道还听不到一声响?是不,胡管家?”郭善开始问话了。 “是啊小姐,少东家说的没错。”胡管家多忠心的奴才?哪能不明白自家少东家的意思? 事实上俩憨货都把唐绾当做小女孩儿哄了,说的谎话一点技术都没有,唐绾不傻,一听就知道这俩瞎掰呢。眼泪在眼眶跟前转,不哭也不闹,就哽着嗓子看着郭善:“你骗我,骗我。” 郭善那个郁闷的啊,顿时就不知道说啥好了。 现在还能愉快的把妹妹当傻子哄么?那自己就成二傻子了。可是说实话?那不就是直接承认自己先前是在骗她的吗? 进退两难的啊,郭善没辙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压,憋屈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伺候吃饭的丫鬟见了,心里肝儿颤的不敢靠近自家少东家。谁成想,吃顿饭也能吃出事儿来? “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宁姐儿和苏苏姐都要回来?京兆府的府尹想要什么咱们都给他好么?咱们把宅子卖了,田也不要了,咱们想法子把她们从牢里买出来,我瞧宁姐姐今天这样子,如果再呆在里面她一定会疯掉的。”她抓着郭善的手腕央求道。 谁说小姑娘傻?人家聪明着呢。 得,先前还觉着随便哄哄小姑娘等再过几天她或许就忘了,哪怕最后听到什么噩耗也不会那么伤心。 郭善觉得自己多傻呀?太想当然了。 “小绾,没用的,倘若真有那么一点法子我早就把宁姐儿和苏苏姑娘救出来了。”郭善摇头叹气,彻底跟妹妹坦白。 “不,一定会有法子的。哥哥不是常说,这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只有不想解决困难的懒人。哥,你是不是不想救宁姐姐和苏苏姐?” 郭善听了唐绾的话真想一头撞死。 自己当初都教了这妮子啥呀?现在作茧自缚了吧? “怎么会,你瞧你哥是那样的人么?”郭善立刻否定了唐绾的想法,胡老汉很适时宜的上前替自家少东家助阵了,软语的对唐绾道:“是啊小姐,少东家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心好着呢。” 一干丫鬟也纷纷点头,称赞郭善的好。 唐绾笑了,看着演戏一样的一屋子人,冷笑着说:“你们都在哄我。” 那冷冰冰的眼神让郭善心惊胆颤,觉得这冷冰冰的眼神如此熟悉。这眼神,不正跟王苏苏冷笑时候一样吗? “小绾。”郭善起身就去拽唐绾的手,却抓了个空。 只瞧见唐绾起身后退了,央求着看着郭善道:“哥,京兆府既然不肯放宁姐姐和苏苏姐出来,那咱们去找能够让京兆府放人的好官去成吗?” 看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郭善松了口气,他还兴怕唐绾变成王苏苏那样的人。 别瞧着王苏苏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比平常小姑娘更聪明的成熟,但那种早熟是极端可怕的。没经历过三灾六难,没受过天大的委屈,是练就不出那种聪明的过冷的眼神。还好,自己妹妹没变成她。 “小绾,哥哥确实说过,这天下间有坏官自然也有好官,可你却要知道,肯为你做主的不一定是好官,不为你做主的人也未必是坏官。这世道,忠奸难分,你说我们能去求谁?”郭善绝不想带着妹妹往坑里跳,所以他不想赌。 “忠奸虽然难分,但我不信满长安城的人都是奸人。哥,你以前跟我说过,人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该退缩的。其实苏苏姐和宁姐儿还有救,只是你不想救是吗?你是不是怕指使京兆府对苏苏姐动手的人最后再来对付我们?” 郭善都快气疯了,以前咋没瞧出自己妹妹这么聪明?竟然把自己的想法都给摸透了,他又羞又愤,怒问道:“是王苏苏让你来求我的么?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谁教我说这些话,这些话是我自个儿想说的。”唐绾瞧着郭善,道:“哥,我知道你瞧不起苏苏姐她们,嫌她们的身份太卑贱。可以前你常跟我说,这世界上的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难道这些话你自个儿都忘了吗?” “我没忘。”郭善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那以前咱们从兰州城里逃出来时,你说‘人命大过天’这话是不是真的?”唐绾逼问。 郭善眼睛都红了,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自然是真的,打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小绾,那时候看见兰州城的府兵为了百姓一个个的死去,看着你娘为了我们最后被人杀死,看着你姐姐被吐谷浑的军队抓走,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不要人再因为我而死一次,更不要自己身边的人去死。人命大过天,我没忘,也不敢忘。” 两人都想到了过去那一年的事情,正是那一年两个人才走在一起亲密无间。郭善一直以为,他们两人能从兰州城那座死城里逃出来,这该是上天给的多大的眷顾?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的活着了。 “哥,你没忘,我也一辈子忘不了。那时看着姐姐把我藏在洞里自个儿却被人抓走,我那时就知道我没姐姐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两个待我好的人,哪怕她们不是我的亲人,但是我也把她们当姐姐。哥,我娘没了,爹也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姐姐也丢了,现在我不想再丢掉任何人。”唐绾哽咽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眼看着吵闹越演越烈,胡老汉不知道该咋办了。听着兄妹俩跟唱词儿一样的述说过去,他胡老汉真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摆手喝退了众人,郭善收住了眼里的泪,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最终冷静的机械道:“小绾,你年纪还小。现在这些事儿我们管不了,也不用管。听哥哥的话,好好回屋子去睡一觉,等过了几天就能把这些不愉快的事儿给忘了。” 唐绾反问:“您忘得了?” 郭善笃定的大声说:“一定能忘,必须忘掉。” 她却摇着头,瞧着自家的哥哥,苦笑无奈道:“可我忘不了哥,我明白了。你说什么也不会救苏苏姐她们的是不是?你觉得她们只是一个过路人对不对?你觉得,她们不值得你尽力去救?”她说一句话就倒退了一步,直退到了门口,最后转身径自往外去了。 郭善心中一慌,冲着屋外喊道:“你去哪里?” 没听见唐绾回话。 郭善心里更加慌了,又怒又恐:“小绾,你敢去救人以后就永远别想认我这个哥。” 第二十五章 告官(二)

这句话如此的没有说服力,他还怕唐绾不认他这个哥呢。 眼见外面还是没有回答,郭善这是真慌了。猛的一脚把一桌子菜踹倒,冲着周围的人发火骂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丫鬟们委屈极了。 您俩个主家吵架谁敢搭腔啊?这你自个儿吵输了,现在又冲着我们发火了? 看这一帮人慢吞吞的,郭善拎起桌子上的一只椀就砸了出去,嘴里嚷嚷着道:“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不?快给我去找。” 这厮真急了,一口气儿喊出去整个人有些缺氧,晕乎乎的险些没一屁股摔在地上。 胡管家觉得俩孩子闹脾气而已,不觉得有什么。立刻搀扶着郭善让郭善回了卧房,自个儿去厨房给郭善熬粥去了。 躺在炕上的郭善怔怔看天花板,整个人似乎都没了力气。 其实早先他就在迟疑要不要去救宁姐儿和王苏苏。 感情上来讲,邻里这么久了,他能够感受的出来宁姐儿和王苏苏是真把他当弟弟看了,甚至于郭善都感觉到俩人对自己比对唐绾都要好,所以郭善觉得自己怎么都舍不得这两个人真在牢里呆一辈子或者是在牢里遭劫。 但是理智告诉他,救也没用。甚至于还要把自己和妹妹搭进去。 最终郭善没敢堵,他还是决定跟妹妹好好的活下去,想来自己妹妹不会懂得这么多。哪怕她以后懂事儿了知道自己见死不救,想来也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郭善刚开始是如此想的,也就如此做了。 但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早熟了很多,也更加没有想到小绾把宁姐儿和王苏苏看的如此重要,以至于今天能跟自己发火。 是的,只是发火。在郭善看来,没有自己帮忙,小姑娘只能发发火,还能闹腾出什么事?自己只要抵死不答应,小绾就只能跟自己生生闷气。耗着吧,再过几天丫头准能理解自己的难处到时候也就不会为难自己了。 郭善是如此想的,可直到晚上唐绾也没回来后他就开始着急了起来。连问了胡老汉很多遍‘小姐回来了没?’,每一次收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他拳头一次次捏紧又一次次松开,最终到了坊门要关闭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 这丫头不回家能去哪儿?眼瞧着要闭坊了她难道还能在街上游荡? “快去***,马上让人去找。”郭善又开始冲着下人们咆哮了,这两天他所闹的脾气足以超出有生以来闹脾气的次数了。 胡老汉苦笑,哪儿需要您吩咐啊?早派出去几波人了,可陆陆续续回来的人都没接到消息。 “小悠回来了。”看门的慌慌张张跑来禀报。 郭善松了口气,满府的人都跟着郭善松了口气。大伙儿都知道,只要唐绾能回来少爷就不会在府上闹腾了。家和万事兴啊,自古以来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小姐也跟着回来的?”郭善问。 小悠是唐绾的贴身丫鬟,年纪比唐绾大一些,当初是唐绾亲自挑的人。她常跟唐绾形影不离,只要她在那么唐绾铁定在了。 “少爷,不好了,小姐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走了。”还没等看门的回话呢,全身都是灰尘的小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跤摔在郭善跟前,仰头就哭。 郭善从嘴里吐出来的郁气还没吐完呢,猛听到她这一句话忍不住把那口气又给吸了回去,不仅仅大脑被下人的话浓的短路了,一口气儿不顺整个人都觉得缺氧,昏天黑地的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亏得胡老汉和几个下人眼疾手快把他给抱住。 人哪有那么脆弱?气儿捋顺了也就转瞬间的事儿。郭善不可置信,忍不住盯着小悠问话:“她怎么跟京兆府的人扯上的?” “小姐去府衙鸣鼓喊冤去了,府衙的人说小姐胡闹,把她戴了锁铐给带了下去。”小悠哭哭啼啼。 郭善脸一阵红一阵青,狠狠的攥紧拳头真想在这婢子脸上一拳。但他知道,自己一拳根本就没有打的理由。忍住了发不出来的火气,他咬牙就问:“你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拦着小姐?” 身为婢子,主子没了那婢子也绝不可能好过。一般人把主子弄丢了早跑了,哪敢再回去领罚?人小姑娘没跑,还跑回来报信儿了,足见情谊了。但她压根儿没想过少东家会放过自己,事实上就没听说过哪家府上的下人把主子弄丢后能留全尸的。哽咽着,回话:“去拦了,没赶上。等我到了府衙时,小姐已经被带走了。” 郭善脑子一片白,他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完了,到底还是完了。 民告官,这民告官是那么好告的么? 包青天在世也救不了小绾了,她这是犯了官场的忌讳了。 现在怎么办?救她出来?怎么救?跟官府打官司?怎么打? 从兰州城两个人是何等艰苦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逢上海潮一般的流民,几次三番险些没被强人杀死。自己卖掉了身上的玉,这才换了几个钱辗转反侧的来到了太太平平的长安,想着能够在这儿好好活下去,至少不要再饿肚子。 那时候,妹妹和自己不想的都是一样的吗? 可是这还没怎么着呢,她怎么就没了? 郭善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不,他想明白了也想通了。这世上自己可就这一个亲人了,自己已经丢了后世的亲人,在这唐朝不能再把最后一个妹妹也给丢掉。哪怕是死,也不能孤独的活。 “少东家,你干嘛?”胡老汉瞧着本来还浑浑噩噩的少东家突然有了力气,双眼里泛射精光的起身往外走,他立刻拦住了。 身为忠仆,是决不允许自家主子做糊涂事儿的。小姐已经丢了,要是在把少东家给弄丢了那这郭家可真就完了。 “我去找京兆府的人,把妹妹要出来。”郭善说着话儿,手去解胡老汉环抱自己腰身的手。但胡老汉人家干什么吃的?几十年劳力的人物了,是你一个孱弱小孩儿能够动的了的么? 郭善怒了,忍不住骂道:“干嘛?放开我,你想造反吗?” 郭善的狠话不管用了,胡老汉打死也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松手。 老家伙很激动,郭善觉得自己每一次骂这老家伙这老家伙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里转着泪珠儿,打着哭腔:“少东家,您就是要打我骂我我也认了,但奴才今儿决不能放少东家出去。” “好,好,好。”郭善气怒了,忍不住骂道:“你要尽忠,等哪天真把我惹急了我杀了你让你死后流芳百世。” 胡老汉死不松手,两方僵持不下。郭善忽然不怒了,因为闭坊的鼓声响了。 哈吃哈吃喘气,目光冷冷的扫了满屋子的人一眼,郭善冷静了下来:“咱们这两天花了那么多钱,在京兆府拉了许多关系。现在这些关系不能断了,该送礼的还得送。明儿在去打探打探,听听京兆府的口风,看看他们要怎么处置小姐。还有”郭善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今儿我把话撂这儿,如果小姐回不来,少爷我一定很难过。如果少爷我难过,你们一个个也好过不了。所以大伙儿这几天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着才能把小姐要出来,就是想破了脑袋,也必须想出法子来。谁如果能想出好法子,少爷我答应给他脱了奴籍,送上良田百顷,让他也成为吃喝不愁的老爷。” 胡老汉瞪眼,准备劝谏一下自家少爷这糊涂的决策。但他还没开口,郭善就先对他下手了,指着他就怒骂:“蠢奴才,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忠心。如果不是看到你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老子早把你踹出郭府了去。今儿不许烦我,以后也少来烦我,你就踏踏实实的管好下面的人,以后再敢跟我瞎咧咧,我也不打你,以前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我当不了李世民,你也不是魏征,老演那直言劝谏动不动就撞墙的戏,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郭善的话让大伙儿都吓了一跳,当今圣上的名字是随便能说出口的吗?太胡闹了,自家少东家太胡闹了。 胡老汉张了张嘴,想要阻止自家少东家的胡言乱语。但瞧郭善那一脸认真的样子,没来由的心头一紧,要说出口的话终于给憋了回去。 晚上,郭善睡不着觉,满府的人也都没谁能睡得着。 他们严格执行郭善的方针,三人为一组的开始想办法。 可是这一帮子人识字儿的没几个,让端茶送水伺候人还能把事儿办的妥妥帖帖,让他们想出诸葛亮才能想出来的锦囊妙计,太难为他们了。但少东家既然下了令,大伙儿只好遵从。 有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去府牢里把人抢出来。 这绝妙的主意顿时得到了胡老汉的称赞,得到了胡老汉赏赐的一阵痛打。 胡老汉气急了,瞧这一帮夯货出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主意?这不是唆使少东家造反么?再忠心胡老汉也不敢跟郭善一起去造反哪,那可是要灭族的。 乱出了一宿的主意,谁也没能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郭善整个晚上都愁坏了,无力的挥手就把一帮子家丁赶出去让他们在外面活动,该送礼的得送,跟京兆府的差役有关系的也必须尽快去走走关系。走关系需要花多少钱回来找胡管家报账,该给多少给多少,一切活动经费全由主家承担。 郭善下达的命令让胡老汉的脸上绽放出朵朵菊花,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好几十岁。他很想说少东家的这决策很容易让下人们钻空子,很容易被下人们冒领银钱。 其实他想得到的郭善能想不到?后世里公款吃喝以私废公的事儿太多了,可以预见这次事情后府里恐怕积蓄要少去大半。 但自己能怎么办?事急从权,没了钱总比丢了人要好。下午,大部分家丁都回来了,也带回了郭善打探的消息。 第二十六章 告官(三)

可惜消息打探到了许多,但杂七杂八的根本就不统一。不过不需要在打探了,人家京兆府已经有人来传话了。 来传话的是一个差役,配着刀看起来耀武扬威的。 胡老汉亲自把人接到东厅上茶送水,郭善也亲自迎了出来。这差役很傲慢的告诉郭善,说昨儿有个小姑娘在府衙胡闹,被府衙的人给押了起来。今儿来这儿是来通知大人的。 整个府邸就郭善是唐绾的‘家长’了,听了差役的话郭善立刻明白了。这是打算要钱呢? 得,不就是要钱吗?我给。 当天晚上,郭善亲自去拜访府尹大人。备上厚礼,在府尹大人的府邸处被晾了足足两个时辰人家才见他,收了礼教训了郭善几句,最后连句准话也没给就直接把郭善等人送了出来。 郭善险些没给气坏,但没辙,只好回去想办法。 第二天又去拜访京兆府的参军,第三天又去拜访少府。反正京兆府能说得上话的都给他拜访个干净了,眼看着钱财哗啦啦的出去,但都被人家打官腔给送了出来。 胡老汉哭了两回,指着空空的府库告诉自家少东家府里已经没钱了,都快揭不开锅了。 郭善一咬牙,决定卖地。这次胡老汉急了,说啥也不肯卖地,说那是老东家留下来的,少东家再败坏也决不能把地也给败坏掉。 郭善气啊,一个没想得开就病倒了。 可怜巴巴的人儿,忙活了好几天整个人瘦了不知道多少,现在好,一下子给病倒了。 府里慌了神儿,得亏胡老汉跳出来主持家务才不至于让下人们作乱。 老汉请德高望重的医师给郭善治病,最后孙思邈来了。可郭善没有瞻仰古人的兴趣了,他知道只要胡老汉还活着,孙思邈来了也治不了他的病。 还未扬名天下的孙思邈指了指郭善‘这是心病’,然后离府而去。 一连三天郭善都病倒着动都动不了,也就再没有谁去京兆府拜访那些贵人了。可也奇了怪了,郭善这不去拜访了,人家京兆府却立刻想起了他。 下午,京兆府传话,说要见郭善,谈谈送还人的事儿。 听了这消息,郭善立刻病好了,暗想砸了那么多钱进去终于听见了响儿。 得,筹钱,几天的劳累和无数的积蓄都花出去了,不能因为最后一点利益而前功尽弃。 接待郭善的是师爷,在宜春楼跟郭善见的面。吧嗒吧嗒动着嘴巴桌子上的菜全吃了个遍也不说话,拿足了官腔,等郭善礼单尽数放在桌子上后才动了动嘴,说回去后郭善就能瞧见人,又让郭善回去后要好好管教妹妹,不许让妹妹再胡闹。 郭善松了口气,得,人回来就成。 打马回府,他整个人又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可回去一瞅人,郭善脸一白,从马车上还没落地的脚一抖,整个人翻身一个猛子扎进了地里。 下人们立刻慌了起来,立刻把少东家送回府里。随从有些傻眼儿的看着一同跟进来的王苏苏,暗想不是说回来的是小姐吗?怎么回来的确实苏苏姑娘? 孙思邈又来了,背着他的破箱子被胡老汉迎进了内院。 郭善就躺在炕上,额头上包着大白帕,神神叨叨的望着天花板念念有词。 这次孙思邈没指着郭善说‘心病’,指着郭善的头问‘怎么这么大的包?’ “从车上摔下来的。”胡老汉开口解释。 孙思邈忍不住苛责:“马车上多危险,在上面玩儿能不摔吗?” 这句话有些诛心,他郭善是在马车上玩儿才挨的摔吗? 好在郭善似乎听不到孙思邈那不负责任的话,就怔怔的瞪着眼儿神游天外呢。 “孙医师,你瞧我家少东家没事儿吧?”胡老汉才没心思去纠正孙思邈话语中的错误,紧张巴巴的瞧着孙思邈。 摸了摸郭善的额头,孙思邈摇了摇头:“难了我瞧他高烧难退,恐怕是因为伤口引起的,单独的退烧方法难起作用。在看他心神涣散,这样的状态很容易让病魔入侵。老夫觉着,药的作用只能帮他调养好身体,但想要恢复健康,得看你少东家的。” 胡老汉听了孙思邈的话,在看了看郭善萎靡不堪的样子,顿时就知道自家少东家想要恢复精神头是不可能的了。 孙思邈走了,走的时候只留下了药方。 这时候孙思邈还没成名呢,胡老汉也没把所有的希望托在他身上。 让下人们去煎药,他自个儿哭哭啼啼的在郭善炕头前流泪,说许多丧气话。 这一招很有用,郭善的眼睛里很快有了神气。 不是胡老汉说了能让郭善高兴的话,而是神神叨叨的郭善被神神叨叨不肯离去的胡老头给弄的烦了。没见过这么能磨叽的人,自己都快死了,他也不让你安生。 郭善很恼火,却又没力气去骂人了。索性他还没烧糊涂,回过神来就不善的看着身旁的胡老汉问道:“苏苏姑娘呢?” 瞧见少东家终于肯说话了,胡老汉高兴的抹泪,沙哑着难听的声儿:“少东家,您可醒了啊?您问王姑娘?先好帮着照顾您呢,我瞧她气色不好,让她先下去歇着了。” 郭善叹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京兆府的人这到底什么意思?” 这话中包含着极重的私心。 胡老汉也很纳闷儿,京兆府说送回来的不是自家的小姐吗?怎么把王姑娘给送了回来? “小绾是不是还在京兆府衙?”郭善躺在炕上继续开口发问了。 胡老汉缩了缩脖子,答非所问的讪笑道:“少东家,其实咱们也算是成功了。虽然京兆府的官差们失信我们,但好歹他们把王姑娘给放了出来。只要咱们在花些钱儿,小姐一定能出来。” “钱?钱?钱?”郭善右手在被子里猛捶了一下炕,寒着脸问:“咱们前前后后送进去的钱还少吗?最后又送了一笔进去。他们京兆府给我们的却是什么?是一个我们” 后面的话郭善没说,但胡老汉也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 别说郭善了,当知道被京兆府的人摆了一道后他都险些没气死。 说到对钱财方面的肉痛,他这个做管家的才是最厉害的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看着一波一波的开元通宝出去,最后换回来的是一个跟府上不相干的人。大半的积蓄砸了出去,却砸不出想要的结果,这搁谁都不好受啊。找人去府衙问话,人家直接说人放了。 人是放了,可放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哪。 “宁姐儿还在府衙?”郭善猛然开口问了。 胡管家一愣,挺清楚了少东家的问话,立刻点头说:“京兆府只放了王姑娘一人,宁姑娘还在府衙里呆着呢。我也找府衙的人要过人,但人家说宁姐儿犯了罪,决不能放。” 郭善气乐了,道:“我懂了,这些家伙是觉着有宁姐儿一个人就够了,而苏苏姑娘没了多大的作用。瞧着我们家有钱,于是拿苏苏姑娘来骗咱们家钱来了。说到底不肯放我妹妹,却又不想让我对妹妹撒手不管。拿了苏苏姑娘来钓我们胃口,这是等我们继续往里面砸钱呢?”郭善咬着牙,脸色难看极了:“胡管家,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胡老汉吓了一跳,道:“少东家这是要干嘛?” 郭善道:“砸钱,继续往里砸钱。当初小绾是跟着我来的,我不能把他在长安城弄丢了。往里面继续砸钱,砸到倾家荡产。” 胡管家差点被郭善的话吓哭了,央求着道:“少东家可不敢使小性子,您都知道人家府衙是骗咱们的了,咱们砸钱进去能好使吗?再说,钱没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 郭善冷笑:“人都没了,还要钱有个屁用?当初我没钱时也不这么过来的吗?” 胡老汉不知道当初少东家有没有钱,更不知道当初少东家没钱时是怎么过的。但是他却知道,一个合格的管家,一个不负老东家之望的合格管家是不能由着少东家的性子胡来的。 自古来,人可以没有,但田地却不能没有。因为男耕女织才能活命的思想深深印刻在了天下人的脑海里,所以很多人宁可没了命也不能没了地。 “少东家,您在好好想想?咱们不跟府衙的人置气成么?他们是官,咱们只是普通的良人。少东家,您若真出不了气,以后咱们致仕,等您当上了一品大员,再好好治他们成么?”胡老汉苦口婆心,郭善却咔咔的咳嗽了几声。 他冷笑了一下,等致仕?那得等多久。 忽然又有些茫然了,他终于知道民与官的差距有多大了。 原来两者的差距不是那么一丁点儿,而是大如沟壑。后世时这差距因为太小所以模糊化着,可在这里,这个官僚体制里原来这差距竟然扩大到了这种地步。 民不可告官,古来没有过这样的列子。而在后面,民告官却需要你现在钉子上滚上一圈,倘若能活命你才能告,倘若活不了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郭善突然不怒了,他觉得在这样的社会下没什么好怒的。 全天下的人都跟自己一样,想要推翻一个贪官,唯一的办法要么是造反要么是自己也做一个官。造反自然造的是当朝天子的反,而做官自然要做比贪官更大的官。 这是当今天下百姓唯一的出路,否则你就只能被欺压着。 “胡管家?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郭善问。 胡老汉以为郭善又要卖地,吓得心里一跳,忙道:“少东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郭善咬牙,道:“京兆府里的钱照样要送,但不要送的太多。剩下的钱,给我在东市的闹市上买一间极大的酒楼。” 胡老汉吓的心里一突,忍不住开口发问了:“少东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本少爷就不信,兰州城的兵灾我都躲过了,却在这太太平平的长安城里救不出小绾来。”郭善忽的坐起,嘴角泛着冷笑。 “少爷,您这是想要干啥?”胡老汉有些怕了,他素来知道自家少爷常想的是常人所不敢想的事儿。 果然,郭善没辜负胡老汉的信任。他尤其一本正经的瞪着胡老汉的眼,道:“我要告官。” 第二十七章 唐绾回归

郭善要告官; 这让胡老汉惶恐,也让王苏苏惊讶。得知消息后她就立刻去了后院找郭善,问他怎么个告法。 她问这话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唐绾不就是告官的前车之鉴吗? 不知道是郭善不肯说,还是郭善自个儿也没想出个具体的章程,反正王苏苏是没能从郭善的嘴里问出什么话来。 坦白来说王苏苏能够从府衙里出来这到底是沾了郭善和郭善妹妹的光,所以郭善和王苏苏两个人的对话就显得格外玄妙了。那种玄妙就体现在王苏苏说话的拘谨上,这让郭善觉得跟王苏苏说话不像以前痛快,但是说来奇怪,跟王苏苏对话过后的第二天郭善梦遗了。 那尴尬的啊,羞愧的啊,真想跑到厨房拿刀把自己的脖子给抹了。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日常打听京兆府衙里传来的消息外,满府上下的人都被郭善给调动出了府。 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任务,似乎都没闲着,似乎都忙活着事儿。可是说到底,他们自个儿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比如胡老汉在筹措着买酒楼的事儿,而小悠则早尊了少爷的命去誊录文章。几个前先给府里置办厨具的小厮也被郭善打发出去到东市买家具,就连厨房里的厨娘也没闲着,成天到晚的跟着少爷学少爷指定他们要学会做的菜。 郭善更是没闲着,跟王苏苏探讨音律,到厨房教厨娘做菜,把小厮们买回来的音乐器具大晚上的奏的叮叮当当的响。赶制的牛皮鼓一大清早的就咚咚的响了起来,害的坊里的人以为晨鼓到了,开坊了,起来一瞧才两更天。 坊正跑郭家说过了好几次,最后都被用酒钱给推了回去。打马自西而来的书生刚经过来庭坊的曲巷,就能听见郭府里有人吟咏叨叨着自个儿不太懂的诗文。 与其说整个郭府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倒不如说郭府所有人都稀里糊涂的忙乱着。 就连王苏苏都很忙,朝郭善借了银饼亲自去拜访以前结识的达官贵人。每一次都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瞧得郭善都有些心疼。未免她被人欺负,把府里的俩昆仑奴丢给了她,又找了俩机灵的丫鬟随行着。 可就在第四天,突然有人上了郭府拜访。 来拜访的是一个打马而来的青年,看起来精神而又威武。胡管家把人亲自迎到了府里,最后是郭善独个儿接见的这个青年。 没有谁知道郭善和这青年聊了些什么,只知道那青年走后少东家整日都痴痴呆呆的。 接下来的整天再没听到少东家再下达什么命令,于是整个郭府都有些慌了。置办家具的不知道接下来该置办哪些东西,买器乐的不知道该选择哪些器乐。就连胡老汉,也不知道买下的酒楼该怎么妆点。 就在胡老汉请示郭善时,少东家忽然传话,大伙儿都不用忙活了,小姐晚上就回来,让厨房的厨娘快准备接风的酒菜。 满府的人都懵了,暗说少爷这儿还没对‘京兆府’动手呢,这京兆府就放了人? 都以为听错了呢,最后胡老汉挨了一顿骂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没听错。 可奇了怪了,小姐怎么出来的?更奇了怪了,小姐既然都出来了少东家为什么还不高兴? 安置马车,一匹五花马拽着车就从郭府往京兆府衙跑去。郭善亲自去接的唐绾,最后又亲自把人带回了郭府。 酒菜早已备好,连这两天忙着应酬的王苏苏也到了场。小姑娘许是在府衙里受了极大的惊,先前在郭善面前忍住了,这会儿再没忍住搂着王苏苏就哭。 郭善满脸堆笑的一阵安慰,好容易浩浩荡荡的人一起去了后院。 这几天厨房里的厨娘们可没白忙活,至少学会炒菜了。 炒菜用的油是猪油,郭善让厨房熬了几大缸。油滋滋的菜齐齐上了桌,香了满院子的人一宿。 郭善没问唐绾在府衙里呆的怎么样。 废话,在里面能落个好么? 他连府衙的事儿一个字儿也没问,提的都是让唐绾多吃些。 小姑娘好久没踏踏实实的吃饭了,在府衙里没受虐待,光是睡觉了。现在又碰上香喷喷的饭菜,哪里还忍得住? 王苏苏有些黯然,唐绾出来了宁姐儿却没出来,这让她很担心宁姐儿。事实上,满府的人都以为小姐是自家少东家救出来的呢。暗暗佩服少东家的能耐,没瞧见这两天少东家让大伙儿忙的翻天覆地的吗?指不定就是这翻天覆地起的效用,只是大伙儿虽然都忙着却没猜出少东家的玄机。 王苏苏都认为是郭善出的手,她虽然不知道郭善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不动声色的从府衙要人,但她相信满长安城只有郭善会对唐绾如此上心,满长安城的人除了郭善以外没谁去管顾小姑娘死活,不是郭善救的谁救得? 郭善今天晚上似乎格外高兴,酒喝了不少,醉醺醺的。最后他什么时候回的房间都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打了个哈欠,翻身而起,梳头洗脸,瞧见妹妹从廊下走过。 他先发现的唐绾,但确是唐绾先唤的他。 瞧小姑娘精神头比昨日强上了不少,郭善脸上就露出了笑,问:“苏苏姑娘呢?” 唐绾说:“今儿苏苏姐没来咱们这儿,许是,许是去给宁姐姐想办法去了吧。” 小姑娘说话有些吞吐,到底是进过府衙的人了,虽说是被抓进去的,但依然觉得比以前成熟一些了。不知道再让她跑去告官她还会不会去,要知道她那一次去差点没把郭善折腾死,到现在全府上下的银两都入不敷出呢,只能等年后收租来应急了。 “小绾,上次哥哥不该跟你发火。”郭善出人意料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你做的很对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倘若总想着顾全大局却舍去恩义,那样最后依然要留下许多遗憾。如果那天你退缩了,以后面对取舍时依然还会选择退缩,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身边再没什么可以支持愿意支持的人了。” 郭善的嘴唇有些干涸,虽然面上有一丝红润,但这厮这几天又病又累的,可憔悴坏了。 这副憔悴的脸再说上这么几句貌似有些煽情的话,小姑娘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惶恐的就吧嗒吧嗒掉泪了,抱着郭善就哭。 “小绾今年十一了吧?”这是郭善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是寒食节时的雨下,两人祭拜唐绾死去的母亲时,而这一次则是第二次。 “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不解的瞧着老哥。 “我以前总在想,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啥时候才能长大?等长大后,我该给她找啥样的婆家。若那婆家的人不够好,那我就把妹妹接回来。”郭善一笑,看着唐绾,摸了摸她的头道:“但现在老哥不用这么操心了,以后有人操心着这些事儿,他们比哥更适合照顾你,更有能力照顾你。”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唐绾退后了一步,用一双疑惑惶恐的眼瞧着郭善。 郭善眯了眯眼,正色的看着唐绾:“你瞧,这一次京兆府的事儿不正暴露出了哥哥的短处吗?你被抓走了,哥哥却一点救你的法子也没有,只能够骂骂下人。小绾,哥没有再照顾你的能力了不是么?” 唐绾真不知道郭善说的什么话,她听不懂也听不明白,只知道郭善说的事情很大,大到了影响他俩的关系。她不解,又有一丝恐惧,瞧着郭善委屈道:“哥,你是在怪我去给你惹祸么?” 郭善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身道:“这不是惹不惹祸的问题。小绾,先前我说了,你能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事那就证明你长大了,不会被别人不会被恐惧左右了你的思想,所以哥哥很赞同你的做法。但是你也清楚,我虽然认为你做的是对的,但你所做的对的事情给府里带来了什么?哥哥不怪你,但是哥哥也很惶恐。因为我怕连府邸变卖后都救不了你。所幸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郭善似乎松了口气,又正色的瞧着唐绾道:“可你们大伙儿都以为是我救的你,你也这么认为吧?”郭善冷笑,道:“没错,京兆府的官是贪,可是送钱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事实上在这个有钱人不能自己做主的国度里,不用你去孝敬他们,他们也会有千万种手段把你的钱变成他的。只是因为那种手段太粗暴,所以他们不屑于用,所以他们偶尔心情好时才会用帮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来拿你的钱。但他们心情如果不好的时候,不用你拿钱去孝敬,他们就会自己伸手来拿。” “跟这次一样府里的钱没了很多,但对你却没一丁点的帮助,最后依然还是要别人救你。”郭善苦笑着道:“小绾,不得不承认,你跟着我,我却没能力再庇护你了。” “救我的是谁?”唐绾不傻,郭善稀里糊涂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她能听不懂? “他是你的表兄,听说在千牛卫做官呢。”郭善笑了笑,随口道:“以前小绾没跟我提过,原来你的亲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唐绾噎着泪,冰冷的眼神中又带着一抹幽怨,瞧着郭善道:“可早年我爹爹一家就出了长安城,去州上上任去了,打我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些表兄。” 郭善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心中才痛,但他没法不用肯定的语气去拒绝唐绾,几乎咬着牙,郭善说道:“可他们依然是你的表兄,不是吗?” “哥,你就那么想我走?”她瞧着郭善,发出重重的疑问。 郭善分明从唐绾的眼中瞧出了不信,乃及央求的味道,但他还是没法不拒绝:“你非走不可。” 瞧着自家哥哥转过去的背影,唐绾忍不住问道:“那我走后,你呢?” 郭善身子一顿,回过头笑着道:“你忘了,你有亲人,我不也有的吗?” 唐绾听言,却道:“可你的信物当初在咱们没饭吃时就变卖了,你怎么找得到?” “找不到也得找,因为这世上我不能没有亲人了。”郭善开口,看着朗朗的天空。 这话说出口,他们俩还有什么话好说? 曾经他们俩一度以为,这世界上他们就只有对方一个亲人了。但今儿事实却告诉他们,原来他们只是对方的一个路人。 郭善整个人都乏了,从身到心都乏的没有半分气力。有着的是茫然和无措感,这种感觉只有初临大唐时才有过。 当那天晚上那打马而来的青年拿出一枚玉坠时郭善就无措了,他不知道自己妹妹家传的信物这青年怎么会有。而事实上,唐绾从没告诉过他这世界上她还有亲人。也或者是,她父母死后,她没把,也没敢把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当做亲人。 两个人从兰州城一起爬出死人堆时,那种死里逃生的默契感和孤独感不难让他们把对方当做是至亲。郭善甚至认为,这天下间再没有人比他更疼爱自己的妹妹。 “你能照顾她?就你?就你那一千顷田?你信不信,我只要说句话,明天差役就会把你抓走,到时候你那一千顷田能够救你?”青年讽刺的话油然在耳边响起。 当时郭善看着这桀骜的青年险些没把手里的茶杯砸在他的脸上,但郭善却终究忍住了,因为他没法子不承认这个事实,可事实上他却又极度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实话告诉你,京兆府的人原本打算把你名下的田产全部侵占。要不是我瞧在表妹的面子上替你说几句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舒服的房间里做一个受下人尊敬的少爷?”青年的话让郭善当时就想把昆仑黑奴叫来将他撵出去,但郭善又忍住了,没法子不忍。 “我那姑妈死的早,把表妹独扔在了这世上,现在有幸被我撞见,自然不能让她再留在外面受苦。识相的话别那么磨磨唧唧。至于这一年多你照顾我妹妹的事儿,恩,我可以帮你解决京兆府的麻烦,如果你敢阻拦我表妹回家,那明天你就等着京兆府来收拾你吧。” 青年很桀骜,但郭善不得不忍气吞声,他只能咬牙问:“你凭什么说小绾跟你回去就能幸福?” “至少我能保护她,如果我不行,我爹能。不信?不信明天等着瞧吧。”他说完话后就走了,没给郭善多余废话的时间。但事实上,还没有等第二天,唐绾就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走?”终于,唐绾不流泪了,问郭善。 郭善心冷去了一半,道:“不知道你回屋准备准备吧,一会儿或许就有人来接你了。”郭善开口回答。 瞧了瞧郭善,唐绾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郭善怔了怔,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能说什么?啥也不能说。 他猜,或许只要他说一句挽留的话,妹妹就一定不会走。 但他没说,还是忍住了。所以,郭善觉得他失去了一个妹妹,哪怕以后再见面,也是一个陌生人。能再见吗?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二十八章 虬髯客传

唐绾走了,最终跟着青年走了。 郭善以为小姑娘会哭的,但她却一句话没说,一滴泪也没有流。 郭善的心冷却了一半,想来她的心也冷却了大半。 至始至终,郭善都不知道唐绾去的哪儿。是在长安城,还是离开了长安城。而他也没问,他想,她的那位表亲定然不想郭善发问的,因为怕一个穷小子去纠缠自家的表妹。 满府的人知道事情真相的就没有一个,他们只知道小姐被她家表兄接走了,但是她们自个儿却不知道小姐家的表兄是哪一家的。 “胡管家?苏苏姑娘呢?”郭善从卧室出来,就穿了单薄的睡衣,憔悴着个脸声音嘶哑的跟被女人蹂躏过似的。这一嗓子喊出来,真不知道这厮找王苏苏做什么。 打小姐走后,一天里少爷不露一次面儿了,这一刚出来就找王姑娘,难道? 胡老汉立刻摒弃了心中的想法,他觉得这不是自家少爷好不好色的问题,这是自家少爷身子发没发育的问题。再有色心,已少爷现在的年龄不至于对王姑娘做出什么龌龊事。 “苏苏姑娘都没来过了,少爷找她?要不要我差人请王姑娘过来?”胡老汉问。 身份不一样了,王苏苏现在处于最落魄的阶段。找她只需要用下人去唤,登门拜访会低了自己的身份。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但郭善不这么想。事实上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大伙儿都猜不出来,只知道他犹豫了一下,摇头拒绝了:“算了,不管她了。对了,那几天我交代的买酒楼的事儿办的咋样?” 郭善开始问话了,几个路过的丫鬟都停下了身,她们正想问一下小姐既然从府衙里出来了那以前交代办的事儿到底还办不办了? “少爷,酒楼办的很妥帖,三层的楼阁,后院儿的酒窖挺大。老奴在买下酒楼时特意把酒曲和酒匠都给买了下来。”老汉笑的很贱。他是头一次把郭善交代的任务完美交差,所以有些得意。 “谁让你把酒曲和酒匠买下的?你以为本少爷是要开酒楼么?”郭善怒了,瞪眼儿怒的。 胡老汉看着憔悴脸上止不住怒意的少爷,心里那个委屈的啊。前先还以为您买酒楼真是为了救小姐呢,现在小姐都回来了,可见您买酒楼的用意并不是为了小姐。那这买酒楼不为了办酒楼,还是为了什么? “把酒楼的匾换了,改名‘陋室’。招人的幌子也摘了,不许用酒楼称呼。着,买十名极美貌的外地乐人充入陋室已作端茶送水之用。价钱高些没什么,但必须个个有才学。分三等,识字的只能算是末等女婢,若能熟读诗文,通晓典籍的算是中等女婢,而上等女婢非得能自个儿作诗才行。” 这哪里是找婢子?分明就是科考嘛。 胡老汉的汗都要流下来了,他觉得少爷分派的这个任务太艰巨了。 “另外。”郭善瞧了瞧左右,最后拉着胡老汉一个人进了屋子,对他淡淡的道:“悄悄散播消息出去,一说‘黄袍客办了一间世间没有的酒楼’,二说‘黄袍客要已文会友’,三说‘黄袍客要在酒楼出现,但并不以文会友’” 在胡老汉一愣一愣之间,郭善已把话说完。又瞧着胡老汉还有些发傻,郭善握了握他的大手,嘱咐道:“你只管悄悄把这三样消息传出去,无论是勾栏地,还是茶馆酒馆,再或者是百姓家总而言之,我要长安城的所有人都记起黄袍客。” 胡老汉瞧着脸色有些潮红的郭善,不安的问道:“少爷这是又打算做甚?” “某,要告官。”郭善咬牙狠狠的轻声道。 这句话吓的胡老汉一阵肝颤,忍不住退了两步,最后干脆上来勾着身子求着自家的少爷,可怜巴巴的道:“少爷,您这又是要闹哪门子的事儿?这小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可宁姐儿还没回来。以前小绾在,我不敢太过放肆,哪怕这大唐让我极度失望,我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可现在小绾跟他表哥走了,那我就不再害怕什么了。胡管家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自个儿也很惶恐。惶恐的是妥协成为习惯后我将会变成一个怯懦的人,因为我骨子里就不想做个被人压榨的愚夫。你知不知道,我对这个国度有几分热爱?我对我身边的人有几分热爱?所以,我不想我的脑海里只存在对它们的失望。我要让朝廷,听听它们子民的声音,让身居皇宫的那位陛下,听听他的子民们的声音。” 听着自家少爷的胡言乱语,胡老汉虽然听不懂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小姐走后,自家少爷疯了。 郭善疯了,确实是疯了。接下来的三天不仅仅他把自己弄疯了,且还把满府的下人们都弄的有些发疯。 厨娘们在辛勤的学习做菜,灞河外的山庄经常叮叮咚咚的传出音乐。铁匠铺当当的打造着从郭府拿出的稀奇古怪的图纸上的器物,匠人们用牛皮制造着大小不一的战鼓。 一切,都是造反的节奏啊。 胡老汉忧心忡忡,三天下来似乎老了三十岁。他儿子则不然,粗壮着身子成天拿着大铁锤在山庄的院子胡乱挥舞,老汉曾经问自家儿子成天瞎挥个锤子做啥?他儿子很诚恳的回答‘少东家要造反,为儿的愿替父出征’。 ‘蠢货,造女儿的反?快回屋睡觉去。’ 用现代话来翻译,胡老汉分明就是说‘造你妹的反,滚你个小犊子快回家睡你的觉去。’。 老汉险些没气疯,觉得自家少爷瞎胡闹就罢了,自己儿子跟着瞎起什么哄。话说,自家少爷真是准备造反?不造反他干嘛要搞战鼓?但若真说是造反,却也不像啊? 老汉抱着三摞纸进了山庄找到了郭善。 这三天里,郭善一直在山庄里住着呢。 人显得精神了许多,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扭屁股。胡老汉就知道自家少东家又在做他所谓的‘体操’。胡老汉不明白体操是啥玩意儿,就只觉得少东家这扭屁股的动作做得有辱斯文。 刚做完体操的郭善抹了抹汗,接过了胡老汉刚印刷出来的‘传单’。看了一遍后有些不满意,忍不住问‘这上面的字迹怎么这么不清楚?’ 胡老汉能算数,但怎么识字儿,看了一遍后也觉得有些字确实很模糊。他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印刷坊赶工出来的了。” 郭善听言不说啥了,能用后世的打印术来要求现在的印刷术么?只能怪现在印刷术还不够先进,瞧,错别字都有,而且一张错张张都错。 “少爷,您要这纸文何用?”抱着这一堆传单,老汉还不明白郭善是啥意思呢。 郭善却没作答,反问道:“现在长安城里的人大抵都知道黄袍客是谁了吧?” “听说了黄袍客名字的人挺多,但挺多人知道后反而越发不清楚黄袍客了。”胡老汉听言有些发笑。 笑容有些贱。 确实,黄袍客起先可是成名了一小阵儿。 说起来他没啥功绩,但是现在满长安城用的黄袍客灯笼都是黄袍客发明的。算起来也没啥本事,但是韩翃的诗就是他给传出去的。谁都不知道黄袍客是谁,但是都听过他的那一首‘卧龙吟’。 本来流言不至于漫无边际,但是这三天郭善有意无意的做了幕后推手,于是有些人开始重新想起了这么一位人来。又因为郭善的误导,于是有些人开始说黄袍客是女的,有的人说黄袍客是个老人,有人说黄袍客其实是前朝的皇族子孙。 说啥的都有,所以深知黄袍客只是个小孩儿的胡老汉就有些啼笑皆非。 “府里有人说我是黄袍客没有?或者怀疑我是黄袍客的?”郭善问。 胡老汉呵呵一笑,道:“早有人冒名过黄袍客了,所以真伪便不好分辨了。再说,说少爷您是黄袍客,谁肯信哪?” 郭善一笑,真李逵变成假李逵了。 “把这个流传出去,先从宜宾楼开始。”郭善开始下命令了,把一小叠纸从院子树下的案桌上拿起递给了胡老汉。 “少爷,这又是啥?” “虬髯客传。”郭善一笑。 虬髯客传,原是唐传奇小说之一。作者并不确定,但此篇小说极具历史意义,是少有的经典小说。篇幅虽短,但寥寥几笔就把虬髯客这虬髯大汉‘画’了出来,再有风尘三侠之一的红拂女乃及李靖也在其中,这更增加了小说的传奇性。而文章中提到的翩翩少年李世民,虽非主角却有龙虎之姿,显露峥嵘。 郭善只知道自己当初看这篇传记时挺仰慕里面的人物,但是却不知道这篇文章在现世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毕竟,文章中提到的人物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比如军神李靖,再有英武的二殿下李世民?最最关键的,还是有他黄袍客。只不过美中不足者,则是篇幅中提到的黄袍客却是一个老道。 但,这不正符合时下人们心目中黄袍客的形象么? 时下的小说并不流行,多是以讹传讹的一些故事流传。而古典中记载的许多史记多是寥寥几笔的叙事文,更像是日记。虬髯客传郭善耳熟能详,这一篇本身就经过艺术加工的小说更容易让人记清楚也跟容易使人读懂。 至少郭善清楚,当胡老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故事传给了宜宾楼一个当红的乐伎手里后,许多去宜宾楼的文人士子大抵都知道了这篇不错的故事。 这篇文章出自何人之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文中的虬髯客成了游侠儿们心目中的男神,里面提到的黄袍客也更添加了神秘。 大伙儿都想瞧瞧那位去了扶余国做了帝王的虬髯客,但可惜瞧不着,只好见见那位与虬髯客相识的英杰黄袍客了。 贞观七年,郭善就如同搅屎棍一样主导着舆论,只是不知道他这根搅屎棍是否真能把京兆府的那几坨给搅出来。 ps:终于把浏览器修好了。。。诸君元宵快乐,再这儿给大伙儿拱手送上祝福了。 第二十九章 陋室铭(一)

“虬髯客?黄袍客?”李世民半倚在胡床上,一张不知道谁拍马屁时送的老虎皮就被盖在腰间。活脱脱山大王的李世民手里捧着纸,胡床下面是一身蓝袍,白发苍苍的李靖。 长孙无忌滴溜溜的眼镜转了转,瞧了瞧胡床上坐在一旁跟李世民‘抢’纸看的妹妹,可惜长孙皇后压根儿就没搭理他。 魏征干咳了一声,看着手里的纸竟然露出了笑意。这抹笑被刚好抬起头来的李世民捕捉到了,二殿下看着这位素来跟自己不对付的臣子,很是不善的问:“魏爱卿,你也觉得这篇故事有意思?” 魏征一愣,慌忙把眼镜从纸上移开,郑重的躬身参拜道:“陛下明鉴,此文章只是读书人茶余饭后所作,其内容大为失察。但,此篇文章中所载人物尽惟妙惟肖,这作传记的人倒也是个人才。” 李世民听言不知道想到了啥,咧嘴乐了。 “朕没曾想,原来朕在天下士子心中竟是这样子。朕也没想到,原来李爱卿在世人心中是如此。” 李世民红光满面,魏征悄悄翻了个白眼儿,长孙无忌则会意的一笑,捋着胡须。李靖张了张嘴,最后却一笑将文章放下,道:“卑臣亦不敢想,原来世人心中卑臣竟是个吃人心肝的恶人。” 李世民哈哈一笑,他身上的虎皮都随着他的笑声抖了起来,只听他劝慰道:“爱卿别恼,我觉得这传记中称赞爱卿乃大丈夫,实在妙极。” 魏征听了这话,在下面忍不住翻白眼儿。暗想的是,二殿下高兴的恐怕是文章中对他这真命天子的描述吧? 其实,郭善把这篇文章传出,误打误撞的拍了李世民极大的马屁。 二殿下何许人也?杀兄夺位得来的皇位,那皇位来路不正啊。 李世民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他杀兄夺位一事,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毕生的遗憾。他不知道天下人心目中他是何等人,他只能巧施仁政来挽回自己在士人心目中的形象。 虬髯客传里描写出来的李世民就符合了他心目中的形象。 没瞧见虬髯客一见李世民后就说‘我不如他’,然后弃天下而去吗? 这说明啥?说明他二殿下乃当世豪杰中的豪杰。 没瞧见里面李靖,黄袍客和虬髯客一见到李世民后就都认为他李世民该做皇帝吗?这说明啥?说明他李世民做皇帝是众望所归。 而且通篇文章谢的虽然是红拂女李靖和虬髯客,但是无一不表示李世民是真命天子,是天命之人。这说明,哪怕不需要杀兄这一出戏,这皇位也是他二殿下的。老天定下的自然最大嘛,天命难道还不够你臭屁的? “只是奇怪,这黄袍客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李世民在一阵舒畅的大笑后很快发出了这个疑问。 红拂女是假的,身为当事人的李靖和李世民都知道。虬髯客是假的,身为当事人的李世民自然知道。但是这黄袍客。 你说他是假的吧,这长安城里不就有这么一个黄袍客吗?而且宫灯是这家伙发明的,而且那一首卧龙吟让他李世民久久不能忘。听说那一首寒食节的诗,也是这家伙所作的。 李世民有些动心了,他想见见这位黄袍客,见见这位一眼就瞧出自己是天命之人的人。 “黄袍客此人,未必是书中之人。但此人,乃真有才学也。”魏征立刻说话了。 “爱卿认识此人?”李世民立刻询问。 “回陛下话,卑臣不认得这人,但这人在整个长安城确是极有名的。据说,这人在东市开了一间阁,名曰陋室,召集天下士子一同谈古论今,品茶论道。”魏征说完后,后退一步瞧着李世民。 “卑臣也听说,这黄袍客年不过五岁,又听说这黄袍客年不过十岁。听说这黄袍客非男非女,又听说这黄袍客非人非妖。”长孙无忌站出来躬身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很恭敬的又退了回去。 李世民听言一愣,冷笑道:“世上岂有这等人物?他非人非妖,难道还是神仙?” 是不是神仙李世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等魏征一干人退下后,李世民开始发问了:“观音婢,你瞧这文章如何?” “这文章,字字珠玑。” “你瞧黄袍客此人如何?”李世民又问。 “一书生耳,皇上若要让他扬名天下,那他将功照千秋。若皇上不让他扬名天下,那他只是名盛一时。”长孙皇后一笑,把纸随手丢在了胡床上。 李世民听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自得意满,道:“朕不管这些事是不是他所为,是不是想引起朕的注意。但若他真有本事,朕又怎么不敢将他纳入盔下?” 长孙皇后一眼就认定黄袍客之名之所以神器一般的崛起,那是因为背后有黄袍客在操纵。但是从来没参加过宫斗戏的郭善,确实有些冤枉。 前几次成名,那只是误打误撞。因为,拿出一个宫灯的制作只是为了解长春苑的急。唱一曲‘卧龙吟’只是因为当时之需,而韩翃的诗抄袭下来,只是因为宁姐儿所逼。 那一点也没有显摆的意思,无奈何无论是宫灯和卧龙吟乃及韩翃的诗都太优秀,太新鲜,这才让他一时成名。 而后面虽然郭善有推动,确实是想引起士人的注意,也确实动过妄念想把二殿下勾搭到陋室去听他弹素琴阅金经,但是那也只是妄想一下而已,根本没奢望引起二殿下的注意更加没想过要入朝去搞几场政治斗争。 “少爷,您想造反?” 亲自把虬髯客传传播出去,但后知后觉知道里面故事的胡老汉惊出了冷汗,半夜就爬上了郭善的炕。 睡梦中的郭善被这厮挠醒,睁开眼看见是这老货时险些没破口大骂。忍不住愤愤不已:“你成天胡想瞎咧,自个儿折磨自个儿也就罢了,干么还来扰我清梦?” 胡老汉都快哭了:“今儿我听了府上传的那什么虬髯客啊黄袍客,可吓了我一跳。少爷,您千万不要跟那虬髯客交往,此人反贼耳,是将要被灭族的人物啊。” 郭善一听就知道老货是个没听说过小说的人物,虽说现下儿小说不怎么流行,但你也不至于吧小说里的戏搬到现实里来吧? 不解释一番这老货恐怕今儿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他睡不着觉自己也甭想睡了。没耐何,郭善很不耐烦的一番解释才让胡老汉松了口气。可不是吗,书中的黄袍客乃是一个老道人,可自家的少爷一点也不老。 胡老汉讪讪的笑,也觉得自家有些小题大做。就要告辞,不敢打扰郭善清梦。可已经被搅醒的郭善哪儿还睡得着觉?拉住他问:“传单都发下去了吗?” “您说的是那条文?恩,发下去了。听了您吩咐,早前就找了一帮流民让他们分发条文,还给了他们银钱。少爷,您这可是行善哪。” 郭善翻白眼儿,后世找人发传单还一次给十块呢。自己现在不过是照搬过去的行事方法而已,找人办事付人工钱竟然还成了行善了。 没心思去纠正这老货错误的思想,郭善点头满意的笑了起来:“传单既然发了下去,那便很好。本少爷就不信,本少爷的传单还唤不来人。” 哪儿能唤不来人? 郭善完全把他传单的力量小看了。 如果是后世看惯了传单的人,接到传单后想的肯定是直接丢掉。但在这现世里,连一张好纸都少见的时代,传单这玩意儿确实是新奇无比了。 跟榜文不一样,榜文是贴在墙上的,可传单是递到人手中的。 你平常走个路喝个茶,无聊的时候正好可以拿这打发时间。不看时把他揣起来带走,用来在路边垫屁股也是极好的。 所以,郭善发下去的传单几乎没谁丢掉。而少有的丢掉的掉在了地上,也被那些买不起纸的人家给捡了回去。 丫鬟把传单带回了家,被老爷看到。 差役把传单带到了官府,被长官看到。 客人把传单丢到了酒楼,被后面进来喝酒的人看到。 新奇的传单,让陋室名声大噪。 于是在陋室开门的那一天,整个东市几乎都堵满了人。 金吾卫们一大批一大批的跑去维持治安,那忙的啊,简直赶得上是战乱时代了。 一个个官府的人员如临大敌,那边某朗将见招架不住百姓们往阁楼里涌,便想发下号令让这家刚开的陋室关门大吉。但一瞧,傻眼儿了。他用手掌狠狠的压了压自己的眼泡,睁开眼一看,吓了一跳。 那在人群里被挤的鞋子都掉了的人,不是齐国公长孙大人么?他这般忙的人,怎么来了这儿? 咦,那皮包骨,脸色难看到像是家里死过人一样的老头,不是御史大人魏征吗? 哎呀,李将军也来了?怎么都穿着便服?难道,这里有反贼? 这金吾卫的朗将那是越看越不对劲儿啊,立刻禀报上官。上官们也如临大敌,立刻往自家的上官上面继续上报。 “大将军呢?”金吾卫的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家大将军,忙问话了。 “报告大人,先前小的瞧见,大将军换了一身常服,进了这家阁楼。” 那朗将晕了,这都办的什么事儿? “都愣着干什么?再调一队卫队过来,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今儿其他坊的治安都不要管了,咱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陋室。”朗将逼不得已,只能如此说。 “咦?齐国公也来了?” “啊,原来是侍中。” “齐国公不在中书省批阅奏折,怎么,穿着常服出来了?”魏征问。 “侍中大人不也穿着常服来了这儿吗?我记得门下省还有许多条文需要御史大人上报给陛下呢。”长孙无忌道。 “哦,我已跟陛下告假,让李阁老替我当值。”魏征道。 “咦,李阁老?”魏征话刚说完,就瞧见了穿着常服的李靖。 李靖一喜,道:“此间人多,竟没想到能碰上二位。” 魏征脸色有些难看了:“阁老何以不当值,穿常服来此?” 李靖听言哈哈一笑,道:“李孝恭将军愿意替某当值,我得了陛下恩旨前来瞧瞧那位与我在虬髯客传中齐名的黄袍客。” 魏征听言笑了,道:“大善,你我同进?” “不对,阁老说李孝恭将军替你当值,可在我之前,我已瞧见李孝恭将军出了门下省,来了这东市。” 李靖面色大变,难道这李孝恭竟然也跑到了这陋室?可大伙儿都跑来了,谁把朝廷的事儿给办了? 正思考间,忽悠人道:“谁在背后说某坏话?” 几人一瞧,只见一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呵,不是李孝恭是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满朝的文武京官,来了有二十分之一。别瞧这二十分之一少,但可都是朝廷的重臣哪。 知道的都是来凑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陋室有什么天大的来头呢。 ps:章已盖上,大喜。元宵节,又是一喜。再感谢书友136077*****的贵宾票,元宵节真如也给你送上祝福了。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可以让诸君一乐了,晚上再更一章供诸位消遣。 第三十章 陋室铭(二)

“少爷,苏苏姑娘来了。” 后院,郭善正喝水呢,胡老汉就跑了进来。 郭善双眼一亮,高兴道:“来的正好,有他在,我已不用献丑了。” 当下也不传鞋,便跑了出去。 几日不见,王苏苏虽依旧美艳但却消瘦了许多。 别说他消瘦,郭善不也消瘦么? 俩人见面,都是一笑。 这一笑,俩人都有些愣了。 因为在此之前,两个人从未对对方如此笑过。那笑容,就像是世间独对方一个知己一般。 知己谈不上,但说世间独对方比较亲切倒也算是贴切了。 郭善是唐绾走了,身边再无亲人。王苏苏是宁姐儿进了大牢,除了郭善外再不觉得身边有啥可亲近的人了。故而两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舒服也很古怪。 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郭善笑了一下,王苏苏也是噗嗤笑了一下,道:“听说你办了酒楼,我很奇怪。刚来这儿一瞧,摩肩擦踵的人可差点没把我吓着我还以为是流民入了城了。” 郭善听言乐了,忙引她入屋,边走边说:“人能少么?这两天我可下足了功夫的。” 王苏苏一进屋就瞧见一屋子的人,她惊讶的打量着屋子里一帮衣着统一的女子,忍不住看着这帮人问郭善:“这些是?” “陋室需要这种有文采有素养的人,我可花了好大的功夫花光府里的积蓄找来的。”郭善喝了杯水咂了砸嘴,道:“原先还想让姑娘来品评呢,可却找不到姑娘人。现下儿却没时间让您指教一下她们了,但郭善依然有事儿要求姑娘。” 王苏苏笑了笑,道:“你如今这么有钱,还需要求我什么?” “小绾走了。”郭善冷不丁说了一句,他脸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道:“他在长安城里找到了他表哥,是他表哥把他从京兆府带出来的。” 王苏苏一愣,旋即想到了唐绾从京兆府出来的莫名其妙。当时他还以为是郭善做的呢,虽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但当时王苏苏瞧见唐绾就那么轻巧的出来,她哪能不对郭善有些怨愤?你能救得你妹妹,却不肯救宁姐儿? 当时就是这么想,所以唐绾出来后自打跟唐绾见过后她就没去过郭善家。 其实郭善压根儿不知道王苏苏对他有怨愤呢,所以也没注意此刻王苏苏的脸色。 他继续道:“不过小绾走了也是好事。”一扫先前那颓废的样子,郭善咬牙切齿:“我也不用再顾忌小绾,更加不怕京兆府。”冷笑了一下,郭善又诚恳的瞧着王苏苏道:“苏苏姑娘若想救宁姐儿,可一定得帮我。” 王苏苏双眼一亮,也顾不得喝下人们上上来的茶了,问道:“你有法子?” “法子是有,但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若是这效果都没有,那我恐怕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他把田都典了一部分出去了,如果没有效果,那鸡飞蛋打,他可就真的是变卖了家产了。 但这也足见郭善破釜沉舟的气势。 王苏苏不知道郭善是把整个家业都赌上的,所以还不明白郭善的决心。她并不怎么在意,但在意的是郭善用什么法子来救宁姐儿。 “我小时候虽酷好音律,但这琴弹的却差姑娘好远。姑娘琴棋书画皆通,我想请姑娘一会儿替我弹一首‘卧龙吟’。” 王苏苏不解,郭善一笑也不解释:“我只保证这一次的卧龙吟跟以前不一般。” “少爷,人已经挤得差不多了,不开门不行了。”胡老汉跑了进来。 郭善瞧了瞧,觉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你且去,按照我说的去做。” 胡老汉领命去了,随他同去的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约摸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极美极艳。但瞧来不像是风尘女子,反有一种贵妇人的感觉。 得,能没有气质吗?他郭善都快砸锅卖铁了,如果还淘换不出这宝贝人物那这陋室也别开了。 这贵妇人似乎是众女人中的头头,穿着比起其他女子又有不同。着了一件襦裙,身后跟着两个碧玉般的少女,派头十足的出了屋。 陋室外正闹的慌呢,没瞧见穿着常服微服私访的长孙无忌都被挤掉了一双鞋吗? 长孙无忌很恼怒,他早知道人这么多,说不定就把家里的家兵给带过来了。 这边贵妇人是从陋室里出来的,门一开,顿时引起了来人们的欢呼。 能不欢呼吗?大伙儿等了一个早上了,你丫终于开门了。 “承蒙诸位瞧的起,肯来陋室捧场。我家主人说了,今儿来这儿的人茶水全免。”贵妇人笑着说道。 众人都是欢呼一阵,有些人是真的高兴,有些人则是瞎起哄。也有一些没有欢呼的,比如长孙无忌一干人等。 “我家主人说了,来陋室的都是朋友。不仅是现在,以后也是。我家主人还说,陋室不是酒楼,只是他给朋友们开的一间吃饭说话的地儿。不仅仅是方便主人结交朋友,也方便各位寻找知己。”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更唱歌似的,极好听。 一帮穷酸秀才心里就想了,这么漂亮这么有贵妇人气质的女人只是一个出来迎客的仆从,那这黄袍客可真有高人风范。 有些人就想,这黄袍客架子可端的够大的,到了现在还不出来。 拉帘。 贵妇人说完一席话后,当众把罩着匾的红布一拉,露出真容来。 ‘陋室’二字显现,古朴之味甚浓。 左右红布一掀,石柱上露出对联。写有‘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观天上云卷云舒’。 这对联无一不显露出了主人家的志气,再配合上有关黄袍客的传闻,众人分明读到了一种‘超脱世人’的味道。 有人叹服,有人自然也存着质疑心思呢。 贵妇人将众人的心思瞧在眼里,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侧身冲众人道:“诸位请随我来。” 人太多,那都是挤着走了。好在来的大多都是士子书生,谁也不想在这儿丢脸。那一个个都走的还算从容,走入屋内,却才发现满地红毯。 这当然不似后世那样的红毯,但却也足以让人称奇。 厅内设了数十个矮桌,没得到主人家授意谁也没坐。但其实一个个都存着自私的心思呢,瞧着怕一会儿抢不到坐,所以有的人的屁股早就对着垫子跃跃欲试了起来。 贵妇人一笑,道:“主人在后园也设了座,诸位少等便会有主人送点心上来。” 大伙儿都是来瞧黄袍客的,真来吃白食儿的没几个。有人开始问话了,诸如你家主子是不是黄袍客。或者是,我能不能见一见黄袍客先生之类的话。 这一类话郭善早有准备了,先教了这女子应付。 好在这女子聪明至极,倒也回复的很从容。 来的都是有学识的,没学识的也撞出一番斯文来。 默然听见楼上脚步声下来,竟是一个漂亮的冷艳小姑娘,才约摸十岁左右。她站在楼梯口就不往下走了,居高临下的扫了众人一眼,对那贵妇人道:“主子说了,请客人们用膳。” 众人还没惊讶这小姑娘那副冰冷的气质呢,那小姑娘就上楼去了。想要发问的人都找不到机会,而待要找贵妇人发问的人还没问出话呢,忽然听见‘叮咚叮咚’似乎泉水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见楼梯上竟走下两个带刀的昆仑奴守住了楼梯口不许人上二楼,而那音乐声就是从楼上飘下来的。 叮咚似水的流水声音起,极迟缓的开了两个头,一下子把人给带入了山野间一般。可还没怎么样呢,琴声就起来了。 清扬的琴声乍起,偶尔其间夹杂着叮咚音,众人听见了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卧龙吟。 这明显是一次合奏,而且是一次配合的极为默契的合奏。这,分明不是当初郭善的独奏,这分明是比他当初艺术了几个档次的合奏了。 这一次,卧龙吟没有人唱,只有琴声起,却将人带入了茅庐三顾的感觉。 这种静默的感觉让人激动,让人痴迷,让人在音乐的伟大中忘乎自我。只有少部分人发现琴声起落间从后院走出来一群极漂亮似乎神仙般的丫鬟,端着盘子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去,只留下一阵香风。 琴声住了,所有的人才回过味儿来。 “端的好曲,比起我府上的那些强上不知何几,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卧龙吟’。” 魏征正痴迷呢,立刻被这一声嚎从梦里打了出来。一瞧,原来是长孙无忌。 大家是同僚,不好和他在这儿掐架以免败坏了朝廷颜面,魏征决定,忍了。 “我家主子请大家用膳。” 贵妇人说话,众人才发现桌子上摆着菜食。可这一瞧才发现,桌子上摆着的菜闻起来的味道和看起来都跟自家吃的不一样啊。 “这些是什么菜?怎么从未见过?”怕出丑的装作以前自个儿吃过,不怕出丑的却不肯吃的稀里糊涂,誓死要问出缘由来。 贵妇人只笑了笑,回道:“这是我家主子教厨娘们所做的,不用煮而用炒。我家主子说,食物乃天赐之物。品尝美食不可单一,烹炸蒸煎不足以真正领略美食的味道。故而我家主子创造出了这一炒菜的法子,正想请大家品评。” 第三十一章 违章动物

众人早闻得菜香,食指大动了。 那红烧猪蹄,那野菜炒蛋,那一盆盆香嫩可口尽数入了这些人的嘴。得了吧,吃一辈子煮食的人乍一得吃炒出来的菜能觉得味道一样才怪。再说了,这一盘不合你胃口下一盘也保准合你胃口,郭善就不相信这些人会觉得这些菜不好吃。 没有谁昧着良心说菜不好吃,很快吃完再腆着脸要的人都有呢,比如李孝恭就是。 长孙无忌捶胸顿足,他觉得回去后自家再也不能对家里的菜张嘴了。 只有楼上的郭善是傻笑着的,他觉得自己把后世的发明摆到这儿来显摆实在有些无耻。面对周围人崇拜的目光,郭善觉得有个地缝钻该多好。 弹完一首卧龙吟的王苏苏也跟着郭善吃饭呢,她早觉得郭家的菜比别家的强。当初郭善就不该卖手绢,改开饭店生意准好。 “意外,意外。”面对王苏苏对他为什么创造出这么好吃的菜的好奇,郭善只能如此回答。 撒过一次谎后,后面就无法用真相来解释一切了,郭善真心觉得谎撒多了后自己只能用‘因为我是神’来骗人了。 “这酒,咔咔,好烈。”有人在下面喝了一口酒,差点没呛出来。 但有人却极喜欢这烈酒,比如李孝恭,他睁大着眼,问:“姑娘,这酒,何处买来的?” “这酒,也是主人自个儿酿造的。他说三国时魏武帝曾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今的酒却非千杯不足以解忧,那真正的酒该一杯即倒的。所以,便称这酒作‘一杯倒’。” 楼上的郭善听的那个脸红啊,他笑着冲王苏苏打了个哈哈道:“这酒是以前我碰见一个异人时他教我的,只是用一个蒸馏器加了一道过滤的工序。呵呵。” 王苏苏听言瞧了郭善一眼,也不多问了。只是继续吃菜,早吃的油光满面。 郭善心情同样大好,他没想到跟王苏苏吃饭居然能吃的这么身心愉悦。不得不说,唐绾走后郭善的每一顿饭都吃的相当的冷清,现在才有了热闹的感觉,恐怕王苏苏也是如此的吧? “接下来,还有什么曲目?”王苏苏问。 她确实是把下面的当做戏看了。 能不当曲目看么? 打那些人从进门起,郭善又是让奏乐又是送吃喝的,无一不是彰显黄袍客的与众不同嘛? 很好,郭善做到了。就连王苏苏都觉得郭善这一次安排的极好,就连王苏苏都觉得郭善第二次改造的卧龙吟极好听。 “大善,今日来此不负我望。只可惜今日之后,恐怕再难吃到这菜,喝到这酒了。”有人叹息。 是李孝恭,这厮恐怕惦记的是酒吧? 没谁知道他是李孝恭,只有魏征等人翻了翻白眼儿。 “客人若想来,随时都可以来的。我家主人说,这酒儿因为酿造的时间短,所以还算不得什么好的呢。等以后,真正的好酒正好在陋室跟大家见面。” 好酒的人听了这话,那下次是非来不可了。 “姑娘,贵主人何以称此屋为陋室?” 有人问。 姑娘笑着道:“那是因为主人曾有一朋友赠其一篇文章给他,名曰‘陋室铭’。主人很喜欢那位朋友更喜欢那篇文章,所以将此楼就称作陋室了。” 楼上的郭善听的脸上那个臊啊,连子都曰不了。 “陋室铭?”王苏苏不解的看着郭善。 胡老汉忙上前道:“是这篇。” 王苏苏见胡老汉递过来的纸,她立刻停下筷子转身洗手用手绢擦去嘴上油渍,然后捧着纸看了起来。 而楼下,也有人请求听一段这篇黄袍客喜欢的文章。 魏征立刻精神了,他听过黄袍客作的那首寒食节的诗,极为喜欢。长孙无忌也来了精神,他喜欢那首卧龙吟,至于这篇文章嘛回去给陛下念念,想来陛下会感兴趣。 “客人有求,敢不答应?”贵妇人说了一句,命身后婢子去取文章了。 后便瞧见婢子捧出一竹简来,贵妇人想了想,道:“我让人与大伙儿念念。” 便让一小女童拿着文章念了。 那女童很规矩的净手,这才拉开竹简。整个过程极度规范,像极了教科书似的。这让所有人感觉到了一种神圣感,也觉得这小女童真有素养,只可惜却只是人家黄袍客下一个婢子的婢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说是友人送的,其实这是黄袍客自己给自己拍马屁呢。再说了,能有这么一位友人吗?刘禹锡现在还没出生呢。 “你写的?”王苏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郭善。 郭善那个羞啊,很是惭愧的道:“还望姑娘斧正。” 斧正个屁啊,这陋室铭能够流传下去传唱那么久能是俗品么? 王苏苏看着郭善,几次张口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轻叹了一声:“你不致仕实在可惜了。” 这一点,胡老汉深为认同,一时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胡老汉打了鸡血似的要插话了,郭善知道这厮说话就唠唠叨叨的没玩没了。好心情不能让这老货给破坏掉了,瞪了他一眼道:“好好呆着吧你,一会儿还要你上场呢。” 果不其然,听了陋室铭后没人不称赞的。最后实在有人坐不住了,想跟黄袍客前辈对话。 黄袍客哪能轻易出场哪?再说也不能出场,出场那就是作死。 郭善非但不出场,还不敢出声。 这边有人问话,立刻让胡老汉应付。 众人只听见一个老人的说话声音,并没见到真容。大抵都以为这黄袍客是个德高的隐世高人呢,所以越发恭敬。 老货有些紧张,好在准备多时了,也就不那么失措。 每有人问话时要么是郭善教他回答,要么是王苏苏教他回答。偶尔还能蹦出一两句后世的词句来,让在场的人叹服一下下。 别说胡老汉紧张了,郭善那都紧张的不得了啊。 兴怕一个不慎露出马脚来。 一场酒宴昏昏浩浩的过着,说论道就是论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见到黄袍客本人。 来的人志满意得,觉得不枉此行。无论吃喝还是别的什么的。 听了陋室铭的人觉得这篇文章写得不正是自己吗?穷困潦倒半生不得志的人已经决定去集市上买个胡琴去归隐山林了。 但这边人还没走的时候贵妇人就说了,在大家临走的时候听一下主人刚写的曲儿,请大家斧正。 听过卧龙吟的人立刻打了鸡血似的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要再聆听一下仙音。只可惜,这一次注定让一部分人失望了。 不是坐居隆中等待明主的卧龙吟,更没有沙场热血的豪放歌曲。而是一首,连名字都很古怪的曲目,名叫‘违章动物’。 几件不知啥乐器敲出来的声音先响起,唱曲儿的确是个女童,听她开口第一句是:“我目睹街角的蝴蝶飞上了青天,要上访青天大老爷。相关衙门提出了一些指导性意见,街坊玩命转播真相与流言。” 魏征听到‘卖红薯的姑娘想在学堂门前摆摊,那不可以没钱,也不可以不赔笑脸。’时,就觉得不对味儿了,再听‘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在想要用上小权,而有大权的脑子坏了才和你在一边。’时,他这个做御史的虽然不知道红薯是啥,但是却听懂了这句的意思。 太极殿,魏征跪在殿前,李世民坐在朝堂上不善的看着满朝文武,冲着下面的宫女平淡道:“唱,继续唱,让朕的爱卿们都听听,让他们继续听听。” 话语虽然平淡,但谁都听出了二殿下心中的不平。 宫女很惶恐,但还是很遵命的继续开口了。唱出了那曲调古怪,词儿却大白话的不像样的词儿,那一句:“一群高贵气质的差人在处罚违章动物,她一身尘土,在街角迷了路”时,满朝文武都惶恐了。 词儿里那句‘这繁华的城池有时让人感到陌生,当乌云不断堆叠,暴雨也就不期而至’应该把‘城池’改成‘朝堂’。 现在众大臣就感觉朝堂上乌云不断堆叠了。 一曲毕,满堂沉默。 李世民怒了,一脚把宫女抱着的琵琶踹飞了出去,不知是哪个官员遭了池鱼被琵琶砸中诶哟一声跌倒。 李世民才不管你谁倒的霉,他起身就开始骂了起来:“瞧瞧,这就是我大唐,瞧瞧,这就是我大唐的官差。隋朝才灭亡多少年哪,你们就要我大唐步他们的后尘吗?”他踱步在堂上走来走去,犹自怒火难平,指着满朝文武道:“百姓受人压迫,你们还有脸在这儿站着。你们不光把你们的脸都丢尽了,把朕的脸也丢尽了。你们办的这事儿不是为你们抹黑,是给整个朝廷,给我整个大唐抹黑呀。可笑的是几日前你们还跟朕说天下太平,可今日朕问问大伙儿,我们大唐真的太平了吗?你们就摸摸自己的良心,诚诚恳恳的告诉朕,这天下都太平了吗?”李世民说的有些激动,朝廷上有些人老臣已经开始哭了。 “瞧瞧,这就是朕的爱卿,这就是我大唐的栋梁们。”他又指着那词曲儿,激动的道:“再瞧瞧,这就是我大唐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那些供养我大唐官员的百姓们。朕羞愧啊,朕自打听了这首曲儿后就寝食难安哪。难道你们听了这曲后,还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吗?” 长孙无忌身子一颤,呜咽着跪倒在地,道:“陛下,臣有罪。” ps:今天不外出,有可能晚上还能上传一章。另外,着实没想到分类频道新书上我的书有上榜,这全靠诸君的帮衬。我心里十分高兴,唯一惶恐的是榜上排名最末,真不知道一颗大号菊花什么时候会被下面的人给捅掉。另外贵宾榜上也有唐穿的名字,这得感谢本书票友榜上的书友136077*****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说,晚上更新一章吧。 第三十二章 吾心何安

李世民冷冷的瞧了瞧长孙无忌,道:“长孙大人何罪之有?朕知道,不光是你的儿子不干净,朕的儿子,也不干净。”他怒道:“现在我想问的是,现在站在朝廷上的大臣们,你们敢说你们家里的孩子都是干净的吗”这声音已若洪钟在朝堂上隆隆响,胆小的已经要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满朝文武惶恐,不惶恐的也纷纷跟着下跪诚惶诚恐的喊了一句:“陛下,臣有罪。” 现在比的就是谁的声音洪亮,谁的声音更加体现出一阵痛彻心扉了。你要现在还在那儿傻站着乐呵呵的,那保管你不管立了什么功,二殿下指定把你这颗傻不拉几的头颅给切下来。 “朕的心累了,朕今日也乏了,不想再议朝事了。至于最近长乐公主下嫁一事,着宗人府的人延迟,改改。”李世民似乎真累了,被左右拆扶着走了。只听到朝堂上的臣子们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又听到长孙无忌在背后悲切呐喊:“陛下,臣回去后一定将孽子禁足,还百姓一个公道。” 李世民没回话,朝廷上立刻冷清了下来。 百官站了起来,其中一老者当先发问了:“齐国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先前不是叫‘臣有罪’最洪亮的那位仁兄吗?感情你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陛下爷发的什么火啊?既然你都搞不清楚状态,刚刚还喊得那么悲痛? 长孙无忌没心情跟这厮说话,他没心情跟所有人说话,白了那当官儿的一眼就走了。 李孝恭叹了口气,看着长孙无忌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道:“齐国公冤哪,吃个饭能吃出这么多事儿来。” 又瞧了一眼魏征,道:“你也是,小报告打的挺快的嘛。老夫还没明着什么事儿呢,你就把‘违章动物’献给了陛下。违章动物后面的那个小故事,也是你讲给陛下听的吧?” 魏征冷哼一声,道:“人齐国公才不傻,他早我之前就把违章动物这首歌唱给陛下听了。若是他慢上一步,那今儿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可就不止禁足那么简单了。” 李孝恭点头,废话,朝廷上哪个人不是人精?要不然,大伙儿怎么可能把‘臣有罪’这三个字喊得那么有气势,那么整齐? “你瞧能成么?”庭院里,王苏苏问郭善。 郭善很不礼貌的躺在自家自制的躺椅上,吃着糕点仰头望天道:“等过几天不就有信儿了?” 王苏苏道:“若是还没信儿呢?” 郭善笑了笑,道:“准有信儿,只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王苏苏沉默,不说话了。 当初郭善虽然没跟她说具体计划,但是却告诉她‘不成功便成仁’。如果最后宁姐儿出来了,那么事情就办得妥帖了,以后官府都不敢动宁姐儿。但如果宁姐儿没出来,那就代表事儿办砸了,那时候不仅宁姐儿出不来,郭善这位黄袍客也该进去了。 当时王苏苏还不明白,可现在却明白了。郭善这哪是告官哪,这分明等同于煽动民众,在诽谤朝廷。这罪名,按照唐律算哪是铁定完蛋的了。 “事儿有点玄乎,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把握?”王苏苏问。 “半点把握都没有,倘若曲儿能传到陛下耳中,事儿可能就成了。若传不到陛下的耳中,估计第一个杀我的就是齐国公了。哎,我很担忧啊。”郭善嚼了一口饴糖,半点惶恐的样子都看不到。 “你不怕传到陛下耳中反而要加大罪名吗?”王苏苏不解,郭善为何对李世民有如此信心。 “怕,我当然怕。但我觉着,陛下应该是仁慈的。” “何以见得?你讽刺的可是他的王朝。” 郭善笑了笑,道:“我也只敢讽刺他的王朝了,据说这位陛下是个仁君,我想,他该是个听得进坏话的仁君吧?”心里嘀咕,希望历史没骗我。 笑了笑,王苏苏觉得没必要说那许多无法改变事实的废话。既然郭善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又何足惧? “我觉得,这首违章动物比起前面那首卧龙吟更好听些。“她笑着道。 郭善惊讶道:“可我听说违章动物出来后,很多人说有辱斯文,更有人说这首歌不是黄袍客作的呢。” 这说明违章动物传唱出来并不理想,至少没卧龙吟理想。 “可我确实觉得,这首歌比起卧龙吟更好。你没发现,很多艺人唱它比哼卧龙吟的更多吗?”王苏苏问。 郭善愣了愣,没说话。 或许,普通的百姓,更喜欢这种情调的曲儿吧。 一连两天,京兆府都没再传出过什么信儿,这可把胡管家给愁坏了。 按照少东家所说,只要宁姐儿能够出来,那他郭家就没事儿。但如果宁姐儿被定了罪,出不来了,那他郭家就一定会被治罪。 别瞧最近黄袍客闹的挺神秘,但是人家朝廷真要查查这个‘妖言惑众’的黄袍客,肯定不需要花多大功夫就能顺藤摸瓜摸到郭家里来。 所以,胡老汉心虚啊。 幽怨的瞧了一眼躺在少爷所谓的椅子上的少爷,胡老汉就实在想不明白少爷的心为什么就这么大,他难道不知道他闯的是多大的祸吗?还有王姑娘,竟然也跟着他胡闹。 他忘记了,自个儿也跟着郭善胡闹来着的。 “胡管家,这月末府里的下人们要发工钱了吧?咱们府上现在还有没有钱可发?若是缺钱那就要及早想办法,缺啥也不能缺了人家的血汗钱。”王苏苏一走,舒服的躺在暖阳下的郭善就开始问话了。 看了看案桌上满是自家少爷乱丢的梨子核儿,胡老汉心想家里都要灭顶之灾了你还吃得下? “老奴早已联系好了买家,半个月后就可以将地卖出。少爷您放心,咱们欠人的钱能还掉,余钱也足以给下人们发工钱了。” “卖地?”郭善愣了一下,道:“什么卖地?” 胡老汉一听这话就哭了,哽咽着冲自家少爷抱怨着:“少东家,自打苏苏姑娘和宁姐儿出事后,咱家就一直没交过什么好运。越到后来,就越让人后怕。前先少爷几次生病险些没死去,眼瞧着病好了,您却又要告官。少爷您是为了救人,老奴不怪您胡闹,可少爷现在已经尽了力了,眼瞧着大祸就要临头,难道咱们不该好好想想退路?” 他越说越伤心,就像个深闺中压抑了很久的怨妇一样,一朝话茬打开就止不住的往外倒苦水了:“自打小姐出事儿后,老奴就没睡上过一次好觉。这一次少爷又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也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查到咱们这儿来。少爷年纪小,不知道生活艰难,恐怕等官府查来时想逃也没处可去了。就算逃了出去,也没钱使唤。老奴想,少爷既然心大,但老奴可不敢心大。少爷想不到的老奴要想到,少爷没去做的老奴要替少爷做了。” “所以你就把地给卖了?”郭善嚯的一下坐起,怒视着胡老汉。 老夯货难怪最近没来烦自己,原来是给自己找更恶心的事儿来了啊。郭善那个气啊,真想拿着鞭子狠狠的抽这老家伙一顿。但你瞧他那样子,哭哭啼啼的,好像委屈的人是他。 眼瞧自家少爷脸色不善,胡老汉立刻不流泪了,解释道:“少爷,现在不卖,等朝廷来了可就来不及了啊。” 郭善差点没气昏过去,把咬了一口的梨呸呸吐了,红着眼咬牙道:“本少爷干嘛要逃,本少爷又没有造反。瞧你说的话,好像你家少爷我是反贼似的。” 诽谤朝廷,这跟造反也没多大区别了。胡老汉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眼前自家少爷执迷不悟,顿时急了:“少爷,您做事儿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啊。您不能死,您得为郭家留个根儿啊。” 郭善脸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心想,留你妹的根啊,老子现在才多大?老子现在玩儿的动女人么? “好啊,有留根儿那就得先娶亲。要娶亲,那田宅自然少不了。你把我田宅卖了你让我怎么娶亲?胡老头,你到底什么居心?”郭善怒极而笑,开始咬牙叱问了。 胡老汉不惧反喜了起来,立刻道:“少爷,原来您早就有了这个打算。田宅的事儿您别管,既然事儿是老奴做的,那老奴一定把田宅要回来。幸亏您说的早,要不然今儿下午田契就要交出去了。” 郭善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去,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再好的心情都让这老小子破坏了,郭善徐老头给自己找来的不是一管家,那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爷。 “娶亲娶亲,娶个屁啊。既然田还没交出去,那就立刻要回来。总而言之,家里一分田也不能往外送。现在我还没败呢,你把田都卖了出去,如果朝廷肯放过我们,那我以后在长安城住哪儿?” 从一开始郭善就没打算退缩了,压根儿没打算退缩过。天下之大何处是家?整个大唐也就长安这块儿地儿还值得他留恋一下,如果长安都容不下他,那他真不知道该逃去哪儿。去塞外?那绝不可能。 苟且偷生的活一辈子,娶亲生子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这种生活不是郭善想要的,也决不能要。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做个背井离乡的人,哪怕这长安并不算他的家乡。 心无安处,尽是他乡。 第三十三章 宁姐儿出狱

我心安处便是吾乡,郭善不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地说啥也不能卖,反正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逃。这边吧胡老汉给呵斥退了,那边就开始问陋室以后怎么处置? 能怎么处置?闲置着吧,那地儿好歹也是黄袍客的招牌,府里不是还欠着一大笔外帐么?既然陋室生意不错,那就把这陋室当做生意来源。 想是这么想,但做却不能那样做。 好不容易把陋室弄出这么高端的形象,决不能让‘酒楼’两个字‘侮辱’了它。不仅仅不能侮辱,而且最好还要把它的名声打响,生生打造成一个‘诸葛庐’。 这一想法在宁姐儿斗讼案重审时得到了更大的加强。 郭善刚收到重审的消息后王苏苏就来了,显然她也是才收到的信儿。 最近府上的花在京兆府的钱可不是白花的,大消息没收到,但小道消息郭善比王苏苏还清楚。 自打‘违章动物’这首新曲儿从陋室传出后,士子们响应的并不多,但这首曲子后面的小故事却被流传了出去。据说坐在朝堂上的二殿下听了这首曲,又听说了教坊乃及京兆府的官差滥用私权欺压良善的故事后雷霆震怒,把个满朝文武百官骂的狗血喷头。后来又着齐国公长孙无忌亲自查察,于是宁姐儿的案件就被长孙无忌给接手了。 虽说开庭的主审官长孙无忌,是长孙冲的父亲。但郭善想来长孙无忌不至于替京兆府和教坊的人徇私,事儿闹的这么大,那么多双眼镜盯着呢,郭善就不信长孙无忌会明目张胆的包庇京兆府的官员。 重审是在大理寺进行的,长孙无忌坐在上首处,一并官差把一干百姓拦在门外但却并不遮掩整个审案的过程。 衙门上左右站着带刀护卫,精神恍惚的宁姐儿被一干差人押了上来,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呢。 郭善乐了,满满的自豪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这个幕后推手不能接受众人的仰望。 ‘包青天’的名头白白便宜了长孙无忌,如果他肯把他儿子也押上来审问,郭善保证第二天他一定会博得‘大义灭亲’的称号。 得,瞧这厮威风的。正襟危坐,沉着脸叨叨叨的讲了一遍唐律。 唐初贞观律的制定这厮就有参与,让他倒背或许不行,但若说理解透彻方面这厮绝对强过绝大多数的讼师。那说你有罪,你就铁定有罪了。 “京兆府尹徇私舞弊,革职查办教坊左中郎贪赃枉法,革职,没收家产充公”那张冷漠的嘴脸吐出一个个冷冰冰的字,最后脸上有了缓和,冲着跪在堂下的宁姐儿道:“宁娘子,本公受命陛下而来查察此案,如今将害你的一干行恶官员已依法办理,你可还有什么异议?” 打从上堂后瞧见跟着自己跪在齐国公面前的京兆府尹后宁姐儿就觉得事儿不对劲儿了,再听到长孙无忌对京兆府尹一干人的处罚,她就顿时懵了。这是演的哪出戏? 这还没搞明白呢,又猛然听到长孙无忌问话。可是她啥事儿也不知道,你让她咋回答?不过好在听懂了长孙无忌是替自己伸冤来着的,自己能够出京兆府来着的。她立刻点头,哪儿不愿意? 外面的郭善松了口气,她就怕宁姐儿脑子一热说什么背后指使京兆府的还有什么王爷啊什么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长孙无忌办案到了现在一个‘王爷’的词儿也没提,包括被革职的京兆府尹也都没叫一声屈,可见这位王爷不是等闲人物。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等闲人物长孙无忌为了博取民心,为了向李二陛下邀功,他肯定不会放过那位王爷仁兄。 哪怕罪魁祸首没受罚,长孙无忌依然获得了满堂彩。没瞧见堂下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们都开始交头接耳的对长孙无忌称赞吗? “既然没有异议,那本公就要执法了。” 接下来几乎就没啥事儿了,至少没宁姐儿什么事儿了。估计接下来大理寺会让宁姐儿签一些字画一些押什么的,不过最迟明天宁姐儿就一定能够出来。 胡老汉松了口气,他知道宁姐儿既然没事儿那么就代表自家少爷不会被安个‘妖言惑众’的罪名。但他心里又是一紧少爷虽然这次把事儿办成了,但恐怕麻烦还在后面咧。人家那位做王爷的被自家少爷如此拂了面子,不恨自家少爷才怪。虽说现在没几个人知道自家少爷就是黄袍客,可谁敢保证以后少爷的身份不会曝露? 胡老汉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成天烦这愁那的,按照郭善的说法,这老头儿早年一定饱受过虐待,才养就了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瞧人家郭善就不跟他似的。 “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宁姐儿终究还是出来了。经过这次一闹,想来没谁再会以身试法。但这事儿终归是得罪了官府,哪怕他们明着不说,心里恐怕也不舒服,以后姑娘和宁姐儿行事还得小心些。” 自打宁姐儿被带下去后郭善和王苏苏就再没有什么心情去继续瞧官府演戏。 开堂公审,做足了姿态无非是给皇上看的,李二陛下能解恨他们这些当官的位置才坐的稳,至于宁姐儿是死是活恐怕少有人关心。而真正关心宁姐儿死活的郭善和王苏苏只要确定了宁姐儿没事后哪里还有心思去瞧这些官府做戏?俩昆仑奴替郭善和王苏苏挤开了人群,腾出一条小道来供郭善和王苏苏行走。 郭善边走边说,王苏苏同样是边走边回答,道:“人能出来就好,其他的事儿你不用担心。这次宁姐儿能出来,亏你帮忙想的办法。” 郭善笑了,道:“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那位坐在朝堂上的天子,满长安城也只有他有资格让齐国公惩治他那位身居宗正少卿之位的儿子。对了,姑娘现在知不知道那位‘王爷’的身份?” 郭善开口询问,王苏苏却摇了摇头。 这也是两人最窝心的地方。 被人家整啊整啊,到了现在居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好受的了。 “好在咱们知道了长孙冲,想来那位王爷也应该认识长孙冲。”郭善说话,就瞧见胡老汉小跑着引着马车过来。 俩人本就是一起来的,自然也要一起去。可郭善这刚先绅士的把王苏苏送上车呢,一辆马车就粗鲁的停在了他们跟前。郭善是谁啊?一文质书生,平常躲懒不肯练武的主儿,哪里受的了这高头大马的惊吓? 小脸立刻白了,腿都有些发抖,亏得双腿在衣摆里没被人瞧见。 俩昆仑奴果然是习武的高手,身子一闪就分立在郭善左右,不善的看着停在跟前的马车。 回过神儿来的郭善那个怒啊,这他妈是当街要杀自己么?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啊? 开口要骂人了,怎么着也得把面子找回来。那边车厢里车帘儿打开,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冲着郭善笑呢。 郭善看到来人时明显愣了一下,指挥着昆仑奴‘攻击’的手刚要挥下就又被他收了回去。 “郭兄,国公府上你我一别,孤可是找了你好久。几次找人打探却无处可寻,没想今天却能在这儿碰上你。我先前在大理寺瞧见郭兄还不敢置信,唤了你几声你也不答,以为认错了人呢。” 郭善愣了愣,看着这个从马车上跳下来自顾自说话的少年,郭善是真愣住了。 李泰?魏王李泰?李世民的四皇子?他怎么在这儿,他又找我做什么? 郭善是真愣住了。 胡管家可不认得这位是李世民的儿子,否则哪儿还敢对这少年瞪眼?不过瞧见自家少爷似乎真跟这小公子认识,所以他立刻把拿着棍子要上的马夫给呵斥退了。 “李兄找我何事?”郭善真猜不出李泰的来意。 这胖滚滚,圆嘟嘟的少年那可是李世民的儿子,是正儿八经的王爷,是长孙皇后的儿子。李世民宝贝的他不行,虽说最终皇位不是他的,但是只要李世民还活在这个世上,谁敢得罪这人来? “泰自那日见过郭兄后便觉郭兄非常人也,有心跟郭兄交个朋友。只可惜那夜你走的匆忙,泰连话也没能和你说上。”李泰一把抓住郭善的手腕,瞧着郭善道:“郭兄,你若瞧的起我,就到泰府上去小饮一番。” 郭善乐了,是被这李泰给搞的又懵又乐。 他是真猜不出李泰看中了自己哪一点,而自己又有哪一点值得他瞧的中?具史书上记载,这位魏王从小聪明很得李世民疼爱。而按照郭善对史书上的看法,这李泰有点爱耍小聪明。 跟这位在一起,郭善不安心哪。 “郭善哪里当的起李兄如此看重;李兄倘若无事,那郭善先走了。”郭善拱手,就要转身。 第三十四章 家宴

李泰哪能让郭善走啊?自打那天晚上月光下一照,郭善那种飘飘若仙卓尔不群的英姿在他心里头就挥之不去了。后来确实有派人找,可听说崇德药行关门了,东家不知去向后,他寻人的念头就灰了一半。 少年心思嘛,啥事儿都赶着那热乎劲儿,热乎劲儿一过,谁还记得谁啊?但今儿不巧,就撞上郭善了。 “郭兄,你今日既然不便,那泰改日登门拜访。但请郭兄告知贵府住处,也好让泰找你时方便些。”李泰到底是皇子出身,素养还是很好的。瞧见郭善不想跟他在一起,他也没在这儿死缠着。 但是郭善就纳闷儿了,你一堂堂皇子要什么有什么。如果是缺人陪你玩儿,其他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多了去了,他们的身份跟你对称的很,玩儿起来也更合脾气些。你不找他们,找我做什么? 无奈了,郭善道:“郭善在来庭坊处有宅院一座,倘若李兄来寻,只管去凤曲巷就是了。” 李泰恋恋不舍的瞧着郭善上了马车,忍不住叹了口气。 旁边早就看的忍不住的一个老头忙对他道:“殿下何以对此人如此客气?” 李泰听言,道:“秦伯你可知道父皇送我的那口剑?” 老头一听,立刻点头道:“那口剑乃是藩王进贡给陛下的,极为贵重。后来殿下生辰,陛下不是将那口剑赏给了殿下吗?” 李泰道:“可就是那口我极喜欢的剑,却在那位郭兄面前被视若废铁。他曾言他所见过的剑就不下于五口强过于自己的剑,又说我这柄剑只能称之为锋利,但却是把只能供人玩儿的玩物而已。” 秦伯立刻怒了,叱道:“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他确实是好大的胆子,当时身在国公府连我表哥长孙冲都让他骂了一顿。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撞见。秦伯,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李泰问。 有趣个屁。 敢诽谤王侯将相的人不是没有过,但最后都被砍死了。郭善也就敢冷嘲一下长孙冲,如果让他在长孙府上骂长孙无忌,让他在皇宫去骂骂李世民,那他早就断头了。再说,郭善才不会傻不拉几的去骂那几个他惹不起的巨无霸。 马车的轱辘不断转动,碾压着街道行走。郭善和王苏苏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他俩也没有那许多顾忌。 先前李泰在的时候王苏苏没有下车,也没有吭声,这本身性就是不想打扰到郭善。 但是不吭声不代表没有疑问。 按理说已她的性子不会过问别人家的事儿,但是对于郭善,那就不需要那么讲究了。俩人不仅仅邻里了那么久,而且现在都是特孤独的可怜人。谈不上相互知心,但到底是同病相怜过。 这郭善刚一上马车,她就好奇的问出了郭善为何认识王孙贵族的人。 李泰的身份不难猜,这厮是自称‘孤’来的,只有像胡管家这种夯货才会猜不出他王孙贵族的身份。也正因为猜了出来,她王苏苏才好奇呢。郭善,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而且看样子这人对郭善极度友好,可是郭善却似乎不想跟这人沾上关系。 确实是不想跟李泰沾上关系,因为身份悬殊差距太大,人家不可能把你当朋友。二来李泰别看他现在年纪小,面色可亲。可身为皇子的他,再过两年就要露出獠牙。而且这厮杀子让位的话都说得出口,可见后期的李泰是个多可怕的人。 跟这样的人交朋友,有几颗脑袋够你掉的? “以前帮崇德药行的老头时曾经去过国公府一趟,那时候正巧碰上。也不知道这位皇子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我当成有学之士来推崇了。我哪跟得上这位皇子的思维方式?还是离他远点的好。”猛然瞧见王苏苏的嘴角抖了抖,郭善愣了愣,不解的问道:“苏苏姑娘笑什么?” “这位皇子让我想起了三国时的刘皇叔来。”王苏苏抿嘴笑了笑,轻声道。 “他?刘皇叔刘备?”马车抖动的厉害,坐惯了汽车的郭善是不惯做这种马车的。他起身挪了挪屁股,撩起衣摆自顾自的笑道:“他若是刘备那我就是诸葛了,难道还要我出山辅佐他去争天” 王苏苏脸色一变,豁的站起要按住郭善的嘴。嘴没按到,却把郭善给推的‘哐当’跌倒,生生把后面那句大逆不道的话给噎了回去。 外面胡管家听见里面的响声吓了一跳,兴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儿。忙掀开帘子抻头道:“少爷,出什么事儿么?” 郭善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着牙骂道:“少爷我能出什么事儿?你还是管好你自个儿吧。” 胡管家狐疑的瞧了瞧,脸色有点红的王苏苏,看她脸色似乎有些尴尬。又瞧了瞧在地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少爷,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忙把帘子又放了下来。 眼见车帘被胡管家放下,车厢里又只剩两人时王苏苏才立刻上前去搀扶郭善。一变搀他,一边歉意又责备道:“下手重了些,可你先前说的话可真把我吓坏了。” 郭善心里那个委屈那个冤枉啊。 自己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至于反映这么大吗?自己又不是混官场的人物,又跟李泰没啥瓜葛,说说怕啥,难道还怕被撸了官? 但心里委屈,嘴上却不能说,只摆手道:“不碍,我皮子瓷实,等闲的意外伤不了我。” 见郭善果然没事儿,王苏苏才放下心来。 接着俩人谁也不去提李泰了,而是谈起了宁姐儿出来后的事儿。 长春苑闭了,自打出事儿后多年的积蓄也一并被砸入了京兆府当官的钱包里了。长孙无忌虽然说放了宁姐儿,但却压根儿没提赔钱的事儿。 这世道就这样,你能指望官府正视你一个乐籍身份的人? 贪官贪了王苏苏和宁姐儿的钱,而朝廷又把贪官的家产充公没官了,宁姐儿和王苏苏自然没法去找朝廷要钱。不光她俩的钱白瞎了,郭善砸进京兆府的钱也白瞎了。 现在身无分文反而负债累累的王苏苏如果愿意找郭善这个同样负债累累的家伙借钱重办长春苑的话,那郭善这个虽然负债累累但依然有田千顷的大地主一定愿意给她出资的。 这一点郭善不会犹豫,这一点王苏苏也绝不会质疑。 当初郭善连命都赌上去了,还会在乎这一点钱?再说了,他郭善也不是个在乎钱的人。 郭善肯借,但王苏苏却绝不肯要的,她是没打算再开长春苑了。心灰了,意也就懒了。开了一次长春苑差点把宁姐儿给折腾没了,这对她打击是极大的。想来宁姐儿也一定不想再提起长春苑那个伤心地,虽然事儿过了,但那却绝对是抹不平的伤。 王苏苏没告诉郭善她以后要做什么,或许她也没想好,也或许她自个儿也不清楚。 郭善也没有再继续过问,他压根儿不是那种能缠着别人不撒手的人。 而当务之急,似乎更应该把精力放在迎接宁姐儿的事儿上。 郭善就挺乐天派的,把王苏苏送回平康坊后就让胡管家直接打道回了自个儿的府邸。立刻着胡管家去买肉来,又让丫环们明儿个都早些起。 没谁有怨言,谁都知道少爷这是心情好想要好好耍乐了。 作为一个婢子,没有什么事情比‘主子心情好’这种事儿更值得高兴的。没瞧见郭善这样和蔼的主子心情不好的那几天都打人骂人吗?如果是其他主子,心情不好时下人们不知道又该受到什么无妄之灾了。 锅碗瓢盆齐全,管乐器具齐备,就差第二天把宁姐儿从大理寺接出来了。 看着里里外外忙碌的一干下人,郭善独个儿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叹气。 府上人虽多,却平添了许多的孤独感。 郭善就像以前那样思念家人而忧愁,而如今思念的人中又多了唐绾。 真不知道小妮子在她姑妈家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 说不后悔把唐绾送走那是假的,可郭善知道哪怕后悔也得那样做。别瞧着现在府上热热闹闹的,名下田产挺多的。但这些都是外来物,根本不能给他带来啥安全感。或者,他本身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家伙呢。 想了一会儿,就不敢再去想的更多。叫来下人去了**,让人查查酿造的酒怎么样了。 郭善自个儿取了酒跑出来喝,淡淡的酒香飘出,让他回想到了过去。在那个繁华的都市时,偷吃家里酒时的场景。 虽不如那个时代的酒香,但却已有了那么一点味道。 把还没完全成功的葡萄酒倒出,郭善醉醺醺的直接睡到晚上,然后睡到第二天两更时分。 这时候晨鼓还没响呢,整个长安城都黑乎乎的。 睡不着的郭善起床,独个儿洗脸刷牙。披了衣服出了房间,感受着夜风,他便在庭院里晃荡了。 不多时胡管家也起来了,一瞧见自家少爷竟然早就穿戴完毕的在庭院里画画,着实一惊,忙问是不是睡不着。郭善随口解释了几句,胡管家不敢多问了。 胡管家起来后相继就是府上的下人们起床了,按照昨天少爷的吩咐,马夫早早的备了两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厨娘们一等晨鼓响就开始生火造饭。而马车先跑向了平康坊,在这黑蒙蒙的街道上把早就准备妥当的王苏苏接上了马车,最后浩浩荡荡朝着大理寺奔去。 跟差人们说了一会儿,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天光亮后穿戴整洁的宁姐儿才被送了出来。 被关了这么久,瞧这漂亮的女人消瘦的,瞧她憔悴的郭善看了都心疼极了。 王苏苏跑上去拉着跟她哭,郭善都抹了把眼泪,唯独老夯货胡老汉是半滴泪珠儿都没流。 也知道在街上哭不成样子,两女人就要上马车了。 宁姐儿还那脾气,强颜欢笑一扭郭善的脸笑道:“还知道来接你宁姐儿了?” 郭善那个翻白眼儿哪,就知道逃不过她那只手。 瞧她在里面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就不顶她了吧,她爱掐就掐吧。 其实郭善最近也受了好一圈儿,脸上的肉不像以前那么婴儿肥了。 上了马车,在马夫的鞭子下两辆马车直往不愿的来庭坊而去。 第三十五章 沧海笑

入府,天已经大亮。厨房早就备好了饭菜,只等人来就可以开吃了。 但现在还不能吃,先得等宁姐儿打扮一番。 着俩丫鬟带着新衣跟着宁姐儿去了厢房,早备好热水的下人把洗澡桶用热水灌满。按照郭善的要求,洗澡水都香喷喷的。 宁姐儿一辈子也没洗过这样香的澡,被这清新的花香一吹,疲惫吹走了大半,京兆府受过的苦立刻忘记了许多。头一次,她生出这种回家的感觉。 香喷喷的澡竟然洗了足足一个时辰,真不知道这宁姐儿一个时辰的澡是怎么洗出来的。 焕然一新后,郭善迎着二女进了后院。因为熟络,所以不把她们当客人对待。一张大桌摆下来,十多盘宁姐儿见都没见过的菜就这么摆放着任她品尝。 王苏苏都没饱过这样的口服,尤其感觉到了菜肴的美味。 废话,里面加了孜然能不美味吗? 孜然这玩意儿现在还没发现他是佐料,但他确确实实是佐料。 事实上许多物什大唐本来就生长的有,只可惜时下人还没发现它的用处。但别人不知道用处,郭善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独极可惜的是,辣椒无论如何都找不着。对于郭善来说,没有辣椒,美食也就不那么美了。 但对于宁姐儿她们来说,郭善所谓的不美的美食确是她们从未吃到过的。 这人一多,吃饭果然就觉得香甜可口了。早从陋室那儿要来了俩通音律的女公关,此刻就在府上吹拉弹唱奏乐呢。 宁姐儿听说了最近闹腾的事儿,又听说了郭善替她告官和唐绾告官的事儿后心里感动又挺高兴的。把郭善搂在怀里,眼里流着泪珠儿脸上却带着笑,道:“算姐姐没白疼你。” 郭善被宁姐儿这么猛力的搂着险些没在宁姐儿那软而大的**下憋死,他那个郁闷呐,暗想‘姐姐诶,您不要每一次一高兴就对我粗鲁吧?’。 但确实宁姐儿很高兴,不仅她高兴,郭善也很高兴。事实上,就没有谁不高兴的。 最后,王苏苏在宁姐儿催逼下无奈的上去奏曲了,宁姐儿忘乎所以的趁着酒意就开始跳舞。郭善那个无语啊,您那跳的是舞么?怎么跟耍醉拳似的? 宁姐儿醉的很快,因为她肯定是希望来一场醉的,更何况郭家特地酿造的酒一度都是烈的。 郭善虽然醉的不如她快,但也比王苏苏快多了。 他很高兴,所以没有节制。最后场间清醒的就独王苏苏一个了,看着庭院里疯的郭善和宁姐儿她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胡管家幽怨的站在槐树下瞧着自家少爷跟宁姐儿搂搂抱抱,就觉得少爷这样做有辱斯文。 更有辱斯文的在后面呢。 宁姐儿最先倒的,却不肯下去。在王苏苏好一阵劝后,终于还是下去了。 郭善还没倒,但这厮晕乎乎的吐了两回,后来不吐了,他要唱歌。 就抱着王苏苏怀里的琴开始弹奏了起来。 于是,大白天的,一些人就听见了一首风情独特的曲儿。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苍天笑,竟惹寂寥” 一首沧海一声笑,原本是不容易唱出那种潇洒的。但是此情此景,郭善不想潇洒都不行。唯独可惜的是他的嗓音还很稚嫩,带不出那种沧桑的感觉。 但是曲儿是好曲儿,虽说风格特异,但是音律一度是不分国界不分语言和种族的。那种激昂洒脱以及笑苍生乃及笑傲江湖独领风骚的气势是无可阻挡的。 王苏苏诧异的瞧着郭善,胡老汉匆匆忙忙的端着醒酒汤来找郭善,一些下人痴迷的瞧着郭善。 瞧,这就是那个郭大郎。 瞧,这就是少东家。 瞧,这就是少爷。 有人开始痴迷这位少东家了,但是这位少东家真不值得痴迷。 自个儿任性的吐了两回,这还不是让下人们遭殃收拾? 喝了醒酒汤后的郭善终于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没回到状态呢。这厮许是憋坏了,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所以才这么放肆来着的。 王苏苏又可气又可乐的跟胡管家把这位小少爷给送回了房间,又瞧了一眼另外一间房间里烂醉如泥的宁姐儿,王苏苏就知道,得,今儿是走不了了。 天光大亮,日照三竿,郭善才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看见了胡老汉那张老脸。 被这张老脸吓惯了,所以郭善看见胡老汉这张突如其来的脸时再不觉得像第一次时那么可怖。 胡老汉的脸都皱成了菊花,劝道:“少爷,喝一点。” 郭善看了一眼那椀里的药酒,立刻摇头。他现在看见酒就想吐,这还刚醒头疼着呢。 “这可是老东家交代必须喝的,您也喝了这么长时间了,今儿不能断了啊。”胡老汉说话。 郭善皱了皱眉,道:“这酒喝了也没多大益处,短一顿不会有什么大碍。” 胡老汉道:“少爷,这酒可贵着咧。老东家说过,他几十年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这药酒了。他说少爷您长不高,想要强身健魄就必须喝这酒儿。您不爱习武,却因为您文才了得所以老奴不怪您。但您不习武,这酒总该喝吧?” 郭善无奈,只好皱着眉喝了。 “苏苏姑娘们呢?”郭善问。 “昨儿你们都闹的挺长,宁小娘子喝的最多,现在还没醒。苏苏姑娘早醒了,这会儿在院子里看书呢。”胡老汉说。 郭善听言点头,胡老汉立刻让婢子跑进来给郭善穿衣。 一个人堕落后会习惯性的堕落,郭善如今不那么抗拒婢子帮他穿衣服了。这倒不是他开始变得没人性,实在是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动四肢的人。 洗漱,带上头巾出了屋。在庭院果然瞧见了看书的王苏苏,忙上前去问话。 你说王苏苏吧,永远是那副样子。但那副样子却就不给人违和感,他看书时就是那样恬静,跟你说话时就是那样轻柔,反正郭善就觉得这姑娘一举一动都规范极了,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王苏苏也没用饭呢。 瞧了瞧时间,现在吃饭刚好可以。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正要去内堂呢,下人跑来跟胡管家说话了:“胡管家,那位爷还在。” 郭善一愣,道:“哪位爷啊?” 胡管家忙道:“昨儿差点撞您的那位昨儿您喝酒时就来了,不过我知道少爷您不待见他所以就把他晾在外面了。可没成想这人今儿又来了,但我还是把他给晾着了,连茶都没给喝。” 郭善愣了愣,他现在酒还没醒多少呢。 王苏苏确是脸色变了变,冲郭善轻声道:“那位姓李的小郎君,郭大郎你忘了?” 郭善猛然惊醒,终于知道被胡老汉晾着的是哪位角色了。 他头立刻就大了起来。 看着自鸣得意的胡老汉,郭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瞧你这事儿办的,以前你连我提一提李世民的名字都要嘀咕劝谏上老半天,现在倒好,你把李世民儿子给晾了两天还茶都不给人家上一个。你这是给他儿子甩脸子呢。 郭善那个头大的啊,但这事儿又怎么好责备胡管家? 招待客人这本身就是管家的职责。 向别个府上,常有穷亲戚或是什么朋友登门的。主家人耐帆不过一般都是管家解决,如果是贵客管家会通报家主,如果是恶客管家就不会通报家主直接把人晾着或是赶出去。 胡管家很尽职啊,可是他不知道他晾着的是一个亲王啊。 “人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郭善急了,忙道。 史书上的李泰常表现的傲慢,至少是极度自负的,被这么晾着,别说是他堂堂王爷了,哪怕是自己,那也觉不高兴啊。 胡管家不知道为啥昨天自家少爷对那位小郎君表现的冷漠,但此刻却要亲自出去相迎了。 他没问,也来不及问。 这边郭善也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匆匆跟王苏苏告了个罪就跑向了东堂。 “公子,这姓郭的小子可恶以及,竟然晾了您两次。他,他难道不怕被砍头吗?” 还没进东堂,就听见东堂里一个老人的声音。 胡管家有些恼怒,他觉得里面人说话太放肆了,他家谁啊,说砍人头就砍人头? 郭善狠狠的瞪了胡管家一眼不许他说话,直接推门就进了去。 只见东堂里,一个丫鬟也没有。 郭善嘴抽了抽,暗说这胡老汉够绝的啊。不仅仅不给上茶,连个丫鬟也不放这儿给人使唤。 他假意看不见这一切,一进屋就朗声笑道:“郭善昨日醉酒,今日起的太迟,竟不知道李兄来了此处。李兄,不会怪郭善怠慢吧?”说完,一揖到地。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看李泰的脸色似乎他也没有生气。 很高兴的起身还礼,道:“泰不请自来,还没问郭兄怪不怪我冒昧呢。” “李兄客气。”郭善说了一句,松了口气,心里知道这位王爷是没跟自己生气了。拂了拂衣袖,冲着李泰道:“李兄请坐。” “郭兄先请。” 李泰坐下,郭善立刻让胡管家招来丫鬟上茶。 李泰身后的老头冷哼一声后退一步不说话了,郭善也只是笑笑,假意看不见李泰那老仆的不满,自顾自的坐了上去。 丫鬟们这次手脚很麻利,只一会儿工夫茶就上来了。 那哪里是茶啊,郭善就喝不惯这种茶。 但没办法,得喝,至少得陪客人喝。 煮茶,加盐加葱加各种佐料,郭善喝了一口差点没吐。看人家李泰,喝的那叫一个美,临了还赞了一声‘好茶’。 郭善心里对李泰暗赞了一声‘好胃’。 一笑,问:“李兄何故到访?” “风和日丽,想请郭兄一起出去玩耍,不知道郭兄肯不肯赏脸?”李泰反问。 郭善心里那个愁啊,他当然不想去了,可现在不去也不成了。晾了人家两次,这次在把人家给弄走那这不等于打人家的脸吗?泥人都有三分火呢,更何况一个堂堂的皇子? “怎好不去?”郭善只能道。 说走那就得走了。 胡老汉立刻让丫环给郭善捯饬一番,郭善却拒绝了。这一捯饬恐怕又要个半把时辰,真当时间不要钱哪? 没有安排马车,两人就开始上街了。 李泰把他的秦伯带上,郭善则戴上了胡老汉。这次昆仑奴没有被郭善带出来,因为昆仑奴那张长得凶神恶煞的脸很容易诋毁郭善的形象。 真一走到了一处,非聊话题不可,于是李泰开始问郭善籍贯和来历。 胡诌了一番,只说自己从小游离于外,不知父母是谁。 李泰没有说他是李世民的儿子,只通了一下他的表字叫青雀,让郭善唤他作青雀即可。 其实不用这厮说他的身份了,郭善早前在国公府从徐老头那儿就知道了。再说了,不用徐老头说,只要知道了他的表字郭善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装,还装啥装啊?装你就不是亲王了么? 郭善也不点破,李泰很高兴的跟郭善聊起了一些时文,又谈论古今。过去的事儿郭善知道一些,但郭善着重把话题放在了未来上面。 谈未来,他李泰差了郭善好几条街呢。 “大郎,不瞒你说,昨日我就去过你府上。但听你府上人说你正在宴请宾朋,所以我没有叨扰。”李泰如此说。 但郭善哪儿还不知道,不是他不好叨扰,而是他被胡老汉这老夯货给拦住不让见了。 “原来如此,我昨日喝的烂醉竟然不知,青雀可别怪我。”郭善装傻。 李泰一笑,又拉住郭善的手道:“大郎,昨日我虽没见到你,却听到了你的歌。你那唱的是什么歌?” 郭善一愣,挠了挠头,仔细回想一下昨天自己有唱过歌吗? 见郭善在回思,李泰紧张兮兮的瞧着郭善。 良久,郭善一拍脑门儿,心里暗恼。 喝酒误事啊,咋吧‘沧海一声笑’给唱了出来了? 面皮扯了扯,郭善道:“那只是随口瞎唱,怎么能当真?” 李泰不干了:“大郎不要哄我,昨日你的歌我虽记得不清楚,但那极美的曲调我现在还犹如在耳。大郎,这歌是你作的?” 郭善脸红了,谦虚道:“是以前我一朋友所唱。” 第三十六章 办酒楼(一)

接下来的好几天,李泰都是不请自来。 要说对这位四皇子,郭善绝没什么反感。相反,长久的这么相处,他从先前对李泰的冷漠态度变为了对李泰的不好意思,再后来,便真把李泰当做一个朋友了。 能不当朋友么?整个长安城有几个人跟郭善玩儿的来啊? 宁姐儿对他跟对弟弟似的,王苏苏没事儿也不往这边跑,她本身性子就有点孤僻冷傲。整个府上同龄的下人们又把他当主子,至于胡老汉。别提了,老头子压根儿就不是个能给郭善带来快乐的人。 但行乐并不是非得跟朋友在一起; 比如王孙贵胄常以青楼地得乐,西门庆之流以跟美妇幽会得乐,而一些书生则以塌上安心读书而得乐,但郭善就跟普天下的大部分百姓一样,以春种后的秋收而乐。 郭善不事农务,但他吃的穿的却跟农作物息息相关。 没瞧见府上的吃穿用度完全靠的都是那千顷良田吗?郭善是不屑去学其他府上的贵人们已剥削门下的佃户们来扩充府库的,所以早前他才耗费心思把后世的犁画出贡献给了门下务农的佃户,又购来大量的耕牛来增加名下佃户的工作效率。 这其中没有去取半点酬劳,甚至于自个儿还亏了一笔钱出去。 但当来到自己的庄户上看见家家户户都有耕牛,佃户耕作效率事半功倍后郭善就乐了。 他不得不乐,因为这种成就感绝对不是一首卧龙吟锁能取代的了的。 大手一挥,马车上的郭善在距离田野颇远的灞桥下看着灞河对面的田野,就对胡管家开始问话了:“胡管家,我让你办的学堂怎么样了?” 胡管家一听这话,脸就又变成了菊花,苦着声音道:“少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咱们现在,哪儿还有钱去筹办学堂?” 郭善听了沉默了一下,不甘心的问:“难道咱们府上,就挤不出一点银子吗?” 望着田野上已经长出来的麦子,还有那些务农的佃户们擦着汗水说笑,再有一帮孩提围着相互追逐嬉戏,郭善明显感觉这次佃户们的愁容比起上一次要少了许多。这刺激了郭善想要做善人的心,他渴望从别人脸上收获到笑容。 胡管家虽然也感受到了佃户们的笑容,但是他更多的是对账本上所欠巨资的无奈。立刻明言说:“少爷,咱们名下佃户就有数百户人家。如果兴办学堂,子弟会有多少人?设置场地的费用,纸墨笔砚的花销,而且按照少爷的要求,琴棋书画也是他们的课程之一。书画方面还好想些,但琴,这只是大富人家才买得起的。虽说咱们家在整个长安城也是少有的富贵人家,但也不至于折腾的出这么多钱来。还有请来的先生,请来打扫庭院的杂役,还有书院的厨娘这些哪些不要钱?非千贯不能。而且这只是初始,而越到后期所要的花销还要更大。老奴算了算,这些费用足够让长安城一般的富贵人家伤筋动骨,三年足够让一个富贵人家变为穷户。” 说到痛处,胡老汉那已经是声泪俱下了:“少爷,咱们府上别说给置办学堂了。等月末给府上的下人们发了工钱,还不知道下个月的工钱该往哪儿去借呢?” 郭善脸立刻就黑了。 瞧这老家伙哭的,把周围的人都引过来围观了。知道的该表扬一下老家伙的忠心,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虐待下人呢。 “好了,这我知道了。大街上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郭善不乐了,早知道今儿不跑这儿来,跟李泰一起去吃酒都好想些。 但来都来了,郭善又不想打道回府。 回去多没意思啊,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宅院看着天空发呆?李泰今儿来找自己自己没答应陪他出去耍子,这会儿估计那厮正跟他别的狐朋狗友厮混呢。 “老奴也是一时情急。”老东西也知道在大街上哭着不像话,很丢自家少爷的面子,所以讪讪的解释了一句。 瞧他那委屈样儿! 郭善气乐了,道:“得,我错了成不?您是大爷,这学堂咱现在暂时不开了成不?” 胡老头吓了一跳,忙道:“少爷怎么能拿身份随便开玩笑?奴才是早在官府做了备案的,一世都是郭家的管家,在您面前怎么敢称爷?那是触犯王法的。” 郭善就觉得自己跟胡老汉没啥共同语言,他也不解释了,黑着脸往灞桥上走。 车夫慌忙打马跟随,胡老汉求郭善上马车,那样才符合他身份。郭善哪儿愿意上马车啊?阔步往自家田园上走。 先前是隔远了看,现在却是亲临自家的田地里。 看着长出来的麦子,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郭善觉得空气都清新极了。 郭善独自撇开了胡老汉,一个人跑到了田野上,敕令胡老汉不许跟着。 踩着长着杂草的田埂,从没觉得过的自由与快乐。想当初极小的时候在乡下爷爷家,自己就喜欢带着妹妹一起去抓田螺。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让现在的自己羡慕极了。 “咦?老人家是您?”郭善行到中途,停下了脚步看着坐在不远田埂处的老汉。 那老汉抬起头来,瞧见是郭善,一眼也认出了郭善来:“小郎君,是你啊?这次也是来这儿耍的吗?” “在家里太闷了,跑过来瞧瞧。您忙着呢?”郭善问。 “虫儿太多咧,来帮田苗除除虫。” 郭善笑了,建议道:“大爷,我教您些法子就不那么费力了。” 老头瞧着郭善,反笑道:“小郎君能有什么好法子教老头?” “您可别不信,小时候我可跟我奶奶一起去地里干过活的,这除虫也做过。”郭善说。 “小郎君也用种地?”他看着郭善那一身穿着,腰间的玉佩都叮叮当当的响,这样富有还需要种地? 郭善继续笑着,也不解释,只说:“那还不能种地吗?咱们朝廷不也有些官自个儿也种地儿,贞观二年的时候陛下爷还亲自去种地呢。” 老头呵呵笑了,不以为意。 郭善也不以为忤,道:“咱们大唐不总闹虫灾吗?这虫儿啊,因为没杀绝,才会越来越多。它们吃庄稼,这不等于抢咱们的食物吗?可虫吃庄稼,但也有虫吃虫啊。我听说一些地方专门养些不吃庄稼而专吃虫的动物。大爷,可别告诉我您不知道青蛙啊。” “打小就瞧见过的。”老头没明白郭善意思。 “那就对了,你瞧青蛙吃虫才生长。一只青蛙一天能吃多少只虫您知道不?我爷爷就计算过呢,一只青蛙能吃差不多百只,一年足有万多只。您要在田里养上那么一些,您瞧哪知虫能害到你来?” 老头一愣:“一只青蛙能吃这么多虫?这怎么计算出的,你爷爷真神了。”他开始夸奖郭善的爷爷了。 郭善是又羞又怒啊。 一来这统计也不是他爷爷做的,他爷爷当初抗战过,但是个大字儿不识的武夫,会跟你计算这些东西?还有啊,自己明明谈的是青蛙的重要性,不是来吹嘘自己爷爷多厉害的。你这老头,难道就听不出来吗? 郭善觉得又可气又想哭,这刚还准备继续跟这老头掰扯呢。那边更可气的跑来了,还边跑边喊:“少爷,您怎么坐在这儿了,可别脏了您的衣服。” 转眼一瞧,郭善脸色黑了起来。 胡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现在正在田埂上领着一帮仆人往自己这边跑呢。 “本少爷在这儿坐坐,跟人聊聊天难道还不成吗?胡管家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郭善大为不悦。 胡管家气喘吁吁的停下身,委屈巴拉的道:“少爷您想要玩儿,灞河边上,庄子上哪儿都能玩的,可您跑到这地里。这,哪儿是您玩儿的地儿啊。” “这里是本少爷的田宅,本少爷想来玩儿就来了。你还别继续跟我瞎扯,告诉你,今儿我还就在这儿玩着不走了。” “胡管家?”老头一眼认出了胡管家,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可郭善怎么瞧,也怎么觉得有点献媚的味道。 “老宁,除草呢?这位,是我家少爷,是少东家。”胡管家不敢在郭善面前充大,很快就把郭善曝露了。 郭善这玩儿微服私访正兴起呢,你丫个没眼力劲儿的就跑来瞎搅和,成何体统? 郭善觉得,以后再没机会在田埂上跟这些佃户们聊天打屁了。以后恐怕自己一来,人家就会认为你是来监察的。 没瞧见人老人脸色都变了吗? “原来,原来是少东家。”老宁拘谨的勾着腰,瞧着郭善。 郭善嘴皮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呵呵笑了笑,随口说:“不兴叫少东家,你只管叫我小郎君就成。” “那怎么成?少爷,可没这规矩。”胡老汉立刻开始‘进谏’了。 郭善脸立刻黑了,以后还能不能带着老家伙愉快的玩耍了。 “虫灾肆虐,我曾经就听说长安城曾蝗灾漫天。蛙能吃虫,胡管家,你明儿就找人跟佃户们说说在田野间多放几只青蛙。如果数目不够,向其他地方买也行。” 被胡老汉那一声叫后,现在佃户们哪几个还不认得他这位地主啊?得,还是别在田埂上瞎晃悠了。以前晃悠时人家不认识你还能跟你实话说上一两句儿,现在都认得你了,你还指望人家跟你再向以前那样唠嗑儿? 郭善兴致缺缺,干脆远离了田野站在自家庄户上居高心下的看着下方的人。 胡老汉愁眉苦脸,他就知道自家少爷跑这儿来一趟肯定又会想出许多古怪的法子来。不过好在,郭善现在提的要求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但接下来的要求,就不太容易接受了。 “田野既然靠着灞河,就不该再有旱田。近水楼台先得月,难道灞河这么好的水渠都不能利用吗?我瞧着距离灞河远的田地取水十分困难,需想想办法。对了,为何我就没瞧见水车?” 胡管家问了:“何为水车?” “水车,类似于风车,借助水的力量自行转动我明白了,水车现在推广的还不够完善,我明明记得府上就有记录水车的古籍的。或许朝廷的司农寺没有重视到,或者是不知道水车的信息。而战争频繁之后人口的迁徙,许多农作物已经失传一会儿回去翻翻书,咱们在不便于取水的地方建设水车,足可以利益一方百姓。” 胡管家的腿都发抖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得。 郭善自顾自的继续瞧着田野上,又缓缓开口了:“自古以来不乏能工巧匠,只可惜这个时代文化的传播实在是太慢了,朝廷对于农事方面的推广又不够完善。如果现在有风车,有很多先进些的农作物的话,农人也不至于这么忙了。” 郭善叹了口气,胡管家松了口气。他以为他家少爷又要下达什么命令呢。 郭善没让胡老汉失望,还没等胡管家气儿松完就下令了:“水车要尽快完善,青蛙也需要尽快引进,另外学堂也必须及早的建立起来。咱们再穷,不能穷教育。” “少爷,不行啊。钱呢?这一切哪一样不需要钱?”胡老汉都气急了,哆嗦着跟郭善道:“您只知道花钱,可咱们府上哪儿有那么多钱来?就算有,早晚也得给你败坏光了不可。少爷如果非要花钱,那只能卖地了。又不许卖地,那这不是变着法儿的为难老奴吗?” 胡老汉都要气哭了,跟个委屈的小孩儿似的。 郭善看的无语,忍不住道:“我又没说不想法子钱嘛,没有可以赚。光想着吃佃户的租那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小地主了,我早想过了,收租不是长久计。” 第三十七章 办酒楼(二)

郭善说干就干。 他没别的想法,只是筹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资源就立刻想到了办一家酒楼。 再过不久葡萄酒就能出世,按照历史上的记录,李世民将在最近几年从外面引进葡萄酒的酿造方法,而葡萄酒确实在进入长安后引起了贵族们的喜爱;郭善决定抓住这一商机,先一步把葡萄酒酿造出来。 郭善的噱头不光是葡萄酒的酿造,还有烈酒的酿造。 在这个普遍还饮食低度酒的时代,蒸馏酒绝对能给郭善带来极大的商机。没瞧见陋室生意之火爆?没瞧见陋室每日去饮酒的人数不胜数?而不光是蒸馏酒,炒菜同样是郭善新办酒楼的亮点。 很多新颖的东西郭善现如今没想好,但是他已不用去多想。唯今该想的仅仅是选好酒楼的场地,以及酒楼的启动资金。这几样东西才是郭善最缺乏的,但郭善相信,这几样东西一旦得以解决,酒楼往后的生意一定火爆非常。 早上,胡老汉得了郭善的令从自家后院要了几坛子葡萄酒搬往了陋室。 在酒楼还没有开办之前,郭善决定先将葡萄酒的名头给打出去。不仅仅是用陋室的知名度来给葡萄酒打广告,还有一目的则是看一看当世人对葡萄酒的评价。 太阳高挂,车水马龙。 郭府的车夫直接驾车载着自家少爷从来庭坊跑向了平康坊,夏天的时节正是长安城街巷最热闹的时刻。 远远能听见宜宾楼歌伎的歌声,看见平康坊张家铁匠铺的打铁声,闻到胭脂铺里传出的胭脂味道。 马车在郭善以前的家门口停下,早先郭善所住的那处屋子早不知道换了是从哪处住来的人。而王苏苏的小庭院还是以前的那样子,不过等郭善看见了翻新的大门后才发现这处院子干净却又敞亮了许多。 “宁姐儿,苏苏姑娘?”郭善进了门就开始叫唤了。 “喲,大郎今儿可真稀罕,舍得跑到姐姐这儿来了?”宁姐儿穿着襦裙,吃着枣儿从里屋探出了脑袋。 “宁姐,只您一人在家?”郭善慌忙迎了上去。 宁姐儿吐出枣核,道:“你苏苏姐在洗澡呢。”她幽怨的白了郭善一眼,从屋子里出来倚在门上道:“怎么?听你话的意思,你只是来看你苏苏姐的?” 郭善呵呵一笑:“那哪儿能啊?苏苏姐在洗枣?我去帮她。” 宁姐儿立刻傻眼儿了,手里端着盛枣的笸箩楞没递的给郭善。 “您这是怎么了?”郭善纳闷儿了,从她笸箩里拿了一个红枣放进嘴里。 宁姐儿忽然哈哈大笑,空出右手把郭善的脸捏的又青又红:“好小子,我瞧着你今儿不像是喝酒来的啊?但是说的话怎么就衬的你胆儿肥呢?把裤子给姐姐脱下来让姐姐瞧瞧,看看你小子毛长齐了没?”说完就把一笸箩的枣子随手丢进了屋里,这就伸出皓白的手来脱解郭善的衣服。 郭善那又羞又红的啊,忙勒紧了腰带,气呼呼道:“您瞧,您这是干什么?一会儿给人看着了。”心虚的回头望了望,还好胡老汉没跟进来,要不然给老头儿看到晚上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嘀咕呢。 “呵,你现在臊个什么劲儿?怎么着?想白看苏苏洗澡,又不愿意把自己脱光了给我们看?”宁姐儿哪儿会真扒郭善的衣服啊?说了这句话后,气的拧着郭善的脸把郭善拽进了屋里:“小色胚,你一天脑子里想的些什么?现在有俩臭钱了跑你姐姐们这儿显摆了呗?还想看苏苏洗澡?” 郭善就郁闷了,自己帮王苏苏洗枣碍她宁姐儿啥事儿了?还骂自己小色胚? “得了,不洗就不洗,瞧您跟我发什么火。”郭善一把掰开了宁姐儿掐自己脸的手。 郭善发现,徐老头给他的药酒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他就感觉自己的个子长高了许多,力气也增长了不少,要不然还真没力气把宁姐儿的手给扯下来。 宁姐儿还要说呢,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大郎来了?你们俩这闹什么呢?” 郭善一乐,回头果然看见王苏苏走了进来,不过头发还有点潮湿,这正捏着长长的头发往这里面走呢。 “苏苏姑娘,您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宁姐儿把我这脸捏的她捏我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刚来长安那会儿一直到现在,哪一次不把我的脸捏的又青又紫。” 宁姐儿乐了:“呵,这还是我的不是了是不?”说完又去掐郭善脸。 郭善蹭的身子往后窜,躲开了宁姐儿的手道:“当然是你的错了,难道还是我的错?” 宁姐儿瞪着眼,掐着腰一手指着郭善道:“你瞧瞧你进屋都说了啥话?不是你说荤话你宁姐儿至于掐你脸么?” 看他俩闹的厉害,王苏苏无奈摇了摇头,也不打算搀和郭善和宁姐儿的纷争。 她当然知道,俩人也只是闹闹而已。更知道,宁姐儿就喜欢掐郭善的脸。同样知道,郭善每一次被掐脸都要抗议一番。但事儿后,该掐的还是要掐,不想挨掐的,脸上还是得挨掐。 “我说啥荤话了?我不就说去帮苏苏姑娘洗个枣吗?瞧您急的。”郭善翻白眼儿。 王苏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转过头瞧着郭善那一脸的坦然,心里就怒了。 这等登徒子的话能说的这么正义凛然,他郭大郎啥时候就变成这样的人了? 郭善被王苏苏的眼瞪的心里有些发虚,又瞧了瞧宁姐儿那笑眯眯幸灾乐祸的眼神,立刻觉得事儿不大对头。 再仔细瞧了瞧,郭善立刻从王苏苏那湿漉漉的头发上察觉到了不对。在看看王苏苏那本该雪白的脖颈烧的通红通红,郭善心底儿立刻明白了。 “呐,原来您洗的不是红枣啊?”郭善讪讪的说了一句。 宁姐儿冷笑道:“怎么着?你以为呢?” 郭善立刻怒了:“宁姐儿你坑我。” “何为坑?”宁姐儿装傻充愣。 “挖壕诱人而置陷阱,是为坑之。苏苏姑娘,是宁姐儿坑我来着。”郭善立刻跳脚,立刻知道了宁姐儿的阴谋阳谋。换回来的是王苏苏的白眼儿,得来的是宁姐儿对他脸蛋的一掐。 郭善那个冤枉啊,好在已俩姑娘的英明肯定能明白这是个误会。 得嘞,难道不该是误会吗?自个儿一进来就看见宁姐儿吃着枣说王苏苏在洗澡。谁知道她说的澡是那个澡啊。 “别扯那些没用的,说吧,找你宁姐儿们来做什么?”宁姐儿问。 郭善嘻嘻笑了笑,反问道:“两位姑娘为何把庭院置办成了这个样子?我瞧以前这屋子里放着的琴呢?屏风呢?” 宁姐儿脸色立刻不悦了,掐郭善脸道:“看你姐姐笑话来了吧?” 其实郭善听说了,宁姐儿和王苏苏把院子卖了正准备搬家呢。 郭善脸上吃痛,立刻把宁姐儿的手捏住扯了下来,没好气的道:“我是那种人吗?” 还是王苏苏明事理,她不掐郭善的脸,只淡淡问了一句:“大郎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没事儿来消遣我们姐妹玩儿的。” 郭善听了这话反而脸红了,讪讪的解释了一句:“这几天确实够忙,没来瞧两位姐姐。”他立刻发誓:“但我确实是念着二位呢,这不一想到一个好主意就来找两位了么?” “这么说,你有啥好事儿要送给你姐姐们咯。”宁姐儿又去掐郭善的脸,却被郭善先一步给捏住了,道:“我准备置办一间酒楼,只是钱还不够。” 宁姐儿气乐了:“这是来找你姐姐借钱来了,怎么你还说是好事儿?” 郭善立刻道:“此酒楼非彼酒楼,郭善保证这酒楼将开的独一无二,也保证这酒楼的生意绝对红火。” 王苏苏沉默不言,她相信郭善不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也相信郭善不是那种乱说孩子话的人。 宁姐儿却没管那么多,她就觉得郭善一直捏着自己的手不放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瞪了郭善两眼,可真不知道这郭大郎是装傻还是真傻。 “产业之所以红火,主要靠的是物美,价廉,和新鲜。如果能够符合当下世人们的需要,那就是大大的商机了。我观咱大唐的酒,好则好也,但却不够浓烈。菜,贵则贵也,却不香。不醉人的酒怎么能称之为酒?不香的菜怎么能当做宴席来宴请宾朋?所以,我将开的酒楼卖的是最烈的酒,炒的是最香的菜”郭善唾沫齐飞,开始胡吹乱侃了。 他其实是对自己的产业是极有信心的,其实也并没有真为酒楼的启动资金而一筹莫展。他相信,只要愿意的话李泰肯定会借钱给他。也相信,只要他愿意找合作伙伴的话一定会有人来入股他的酒楼。但郭善如果要找人入股,想到的一定该是宁姐儿和王苏苏。 这整个长安城,若说身份尊贵的朋友中肯定属李泰。但如果说感情最深厚,自己最偏向的肯定是宁姐儿和王苏苏了。更何况,这俩人儿生活现在正处在最艰难的时期呢。 “你是想找我和宁姐儿一起经商?”王苏苏问话。 郭善略微沉默了一下,但立刻否定了王苏苏轻视商人这一想法。 事实上,大唐的人本身就看不起商人,而恐怕大部分商人也瞧不起他们自个儿。但宁姐儿和王苏苏想来虽然也轻视商人这身份,但却绝不会因为商人地位卑贱而不愿意经商。 因为商人地位虽然不高,但乐籍身份的她俩本身就处在社会地位的最底端了。 “两位姑娘自然不好抛头露面去经营酒楼,但郭善早就想好了。酒楼咱们不需要自己去经营,却可以找人经营。”郭善说这话,却觉得手背上一痛,一瞧,才发现宁姐儿用左手掐自己手背呢。 他怒啊。 这宁姐儿也真是的,自己谈着正事儿呢,她还逗自己玩儿。 猛然才发现,原来这事儿是自己做的荒唐事儿。可郭善奇了,自己啥时候把宁姐儿的手给握住了呢?先前没发现,现在才发现宁姐儿的手滑极了,软极了,柔极了,那舒服简直就别提了。 干咳了一声,郭善对宁姐儿抛来的白眼儿假作不知。忙道:“酒楼的繁琐事儿您们也不用去管,这不是还有咱们嘛。到时候每个月您们只查查账,可不也轻松快活?” “照你这么说的到似是你宁姐姐和苏苏姐占便宜了。”宁姐儿薅了薅郭善的头,道:“臭小子不会诈你两个姐姐玩儿吧?” “哪儿能骗你们,我郭善是那种人么?总而言之,稳赚不赔,赔了算我的。”郭善打着包票。 宁姐儿和王苏苏也只笑笑。 ps:啥都不说,进而两更 第三十八章 有朋来(一)

事实上,这世上哪儿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今儿郭善来不光是找她们商量开酒楼的事儿,也是带她们一起去陋室尝尝葡萄酒的。 等王苏苏头发干透,一行人就上了郭善的马车。反正宁姐儿和王苏苏最近也是闲着,至于来找他们吃酒玩儿的公子爷什么的她们早就能推的都推掉了。 陋室,前后开业不到二十天,但早已人满为患。 极有趣的是陋室起初吃饭喝酒都是不要钱的,但后来却逐而开始要求收费了。 按照陋室那位许娘子的说法:陋室本不缺那几个钱,我家主子也付的起那几个钱。奈何一些无钱沽酒的白丁却把这陋室当成了蹭吃蹭喝的地儿。而我家主上建这陋室的心思乃是结交朋友以及供天下朋友们相互结交的,不是酒馆。所以,若真有真才实学的人来吃饭,我家主上分文不取,若无真才实学的人来这儿吃饭,我家主上也拿他当朋友。但他却必须交钱。 于是,果然杜绝了许多来这儿吃白食的泼皮。于是,这陋室似乎真成了有钱人和有学识的人呆的地儿了。 至于如何检验你的才学。那就是对上对子,或者是赋诗一首。再或者,你是名满天下,大伙儿都公认的有真才实学的人。 但陋室不是光有钱就能随便来去的地儿,它还是有它的规矩的。 比如,整个陋室分为一二三层。一层多来白丁,倘若你有钱就可以在这一楼里吃酒耍乐。而二楼人则极少,唯有你能赋诗一首才能上得二楼。三楼那就没有一个人上去过,除非你能对的上那三楼上那副对子。 所以,一楼有钱可以在那儿吃饭喝酒。二楼和三楼,非有才学之人不能上。 郭善的马车就在陋室门口停下,跳下马车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陋室。 酒香和菜香从陋室里飘出,偶尔能够看见二楼的阳台上有穿着白袍的穷酸秀才在吟诗作对。 楼里来往招待的都是看起来极文弱的女孩儿,守门的两个壮汉则持着棍子威武的扫视着周围往来的人。 丫鬟先搀郭善下了马车,而后是郭善将宁姐儿和王苏苏搀扶下了马车。三个人都仰头望了一眼这座繁华的‘酒楼’,酒楼里立刻有酒保跑过来给他们牵马。 极少有人知道郭善是这‘陋室’的东家,哪怕是一般的小厮也不认得。更少有人知道郭善是黄袍客,所以这陋室充斥着黄袍客的小小传说。 宁姐儿就白了郭善一眼,她就是知情人中的一个。 “呵,没瞧得出来,你这儿办的可挺热闹的啊,没少赚钱吧?”她问郭善。 “哪儿能啊。”郭善立刻开口,解释道:“别瞧来的人挺多,但有钱人和没钱人各占去了一半。楼阁里赚的钱您别瞧着多,其实呐,赚来的也给赔进了那些读书人的胃里。” 王苏苏明白郭善的话,因为陋室的规矩就是有学识的人可以尽情吃喝,不管吃啥都不要钱。 “还有官府要收的税,再有的是酒楼里养的那一帮子人。如果再算上其他给下人们的福利和厨房一应酒菜的成本,甭说赚钱,弟弟我亏的钱都有不少。”郭善苦着脸如此说。 幸亏这次没带胡老汉来,否则那老夯货肯定又会用幽怨的眼神去秒杀郭善。 宁姐儿呵呵笑了笑,她才不信郭善的话呢。 进了陋室,可以瞧见说笑的一屋子的人。 能看见极宽敞的屋子里坐满的客人多是有钱的,甚至能够看见一些官差。 柜台旁站着的是一个打扮的颇为清秀的小姑娘,正用毛笔算着帐,有几个人围着小姑娘询问着话,并且不断跟那小姑娘拱手作揖请教着什么。 郭善不单单来吃饭来的,也是来瞧瞧自己好久没来过的陋室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 领着宁姐儿和王苏苏刚要过去,猛然身旁一个小姑娘问道:“几位,您们是要上楼还是在这儿吃?” 郭善瞧了一眼,才发现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姑娘。看她穿着绣花窄裙,郭善就知道是陋室迎送和指点酒客的人了。 “我们先瞧瞧,一会儿上楼去吃。”郭善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讲究?”宁姐儿附耳问郭善。 “楼下吃的多是普通的富商,花钱的。去楼上的需要写诗,却不需要花钱。”郭善轻声跟宁姐儿解释了一句,又指了指柜台那边道:“咱们去那儿走走?” “行啊,今儿宁姐儿随你吩咐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偏她声音还挺大。旁边刚有人进来,听到了宁姐儿的话后说了一句‘有辱斯文’。 宁姐儿的脸,臊红臊红的啊。 郭善的脸也是红透了只可惜陋室规矩是不能动手的,也不能骂人,除非斗诗。 悄悄掐了郭善的胳膊,宁姐儿算是报了郭善让她丢脸的仇。可郭善觉得自己挺冤的,因为瞎说话的不是自己啊。您说您在府上逗自己那就算了,出来了您还这副德行,不被人说才怪呢。 到柜台前一瞧,郭善随即了然为什么那几个书生对记账的小姑娘又是作揖又是询问的了。 “这就是那个符号计算法?”王苏苏看了郭善一眼,问。 可不就是普通的算数嘛?加减乘除,用阿拉伯数字替代,不用算盘。 没用郭善回答,旁边一书生就笑着道:“这确实是传说中的符号算数法了这黄袍客真乃奇人,竟能将繁杂的珠算已符号替代后精简到如此程度” 后面的话郭善没听,他也羞于去听。 臊红着脸耷拉着头,王苏苏在他后面笑着道:“这也是你教出来的吧?” 郭善立刻道:“珠算确实有些麻烦,而笔算也恰好解决珠算必须要算盘的问题。我寻思着既然陋室打出了黄袍客的名,那么新颖的笔算也更应该由陋室推出。据说,一些长安城的酒店和商人也常来陋室学习笔算的方法,乃至于国外的一些人也前来讨教笔算的算数方式。” 宁姐儿算是明白了,陋室这一套一套新颖的东西能不让客人多起来么? 先说菜和酒吧。 满长安城炒菜和烈酒就陋室有,那是有钱在外面也买不到的。所以,那些有钱人想要吃香的喝辣的,不来陋室去哪儿?而长安城,却又一度不缺乏有钱人。所以,陋室的酒菜贵一些,本身就不是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场地的问题。 而郭善所说的兴办一家酒楼,正好可以解决这一问题。以后想要吃陋室的菜或者喝陋室的酒,那么只需要去郭善另开的一家酒楼就成了。 俩昆仑奴就要簇拥郭善三人上楼,但楼梯口却堵着俩壮汉。 郭善也懂的规矩,从墙上挂着的笔筒里拿出毛笔,而后铺开纸张开始作诗。 王苏苏双眼亮了亮,想瞧瞧郭善作的啥诗。 也不光王苏苏要看,其实郭善拿笔铺纸时就有人凑上来,乃至于本来从楼上下来的秀才也跟着凑上来瞧了。 这几乎是陋室的习惯,每有一人作诗时都会有人看。而更让这些人想看的则是,作诗的人。 你郭善才多大一点啊?满十岁了吗?能作啥诗? 有人不禁笑了,却又不肯说话,只是看着郭善在那儿凝眉沉思着。 “是哪位郎君要留墨宝?奴家来瞧瞧。”忽听一女子极美的声音响起,暗香飘过,郭善抬头时正好瞧见许倩。 这许倩许娘子就是那日陋室开张时出去招待客人的‘贵妇人’,因为她颇有才学,早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又因为战乱最后才颠沛流离,辗转成了富人家的妾。但她命运多舛,又被那可恶的富人贱卖要送往青楼还钱。正巧来到长安,最后被胡老汉给买了下来。 郭善极喜欢她的练达,也觉得陋室需要这样一位年龄不小不大,美而媚,肚腹中却有才学的人物。所以才让她一直照管着陋室,至于其他的郭善则一概没有过问。 “许大娘子?”郭善忙起身作揖。 “啊?是郭”幸亏她是机灵人,那句‘少主’没说的出来,立刻改口叫‘公子’了。又笑着道:“郭公子来这是?” 她以为郭善是来视察来了,可郭善打从建了陋室后就没跑这来过,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管着别人的人。 “陪两位姐姐来这儿瞧瞧。”郭善说了一句。 瞧他这人,太会说话了。 在宁姐儿和王苏苏面前就唤他们做姑娘,但在人前这两声‘姐姐’便显得他跟宁姐儿和王苏苏的亲近。再来这随口一说,自然就把宁姐儿和王苏苏当长辈看了,自然也体现的尊重。 许倩本就不是长安人,压根儿也认不得宁姐儿和王苏苏。瞧宁姐儿和王苏苏两个人长得都挺美,尤其王苏苏恬淡气质看起来出身似乎不凡。高看了一眼,又想这俩人许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夫人什么的。 两边人打了招呼,这就要郭善作诗了。 能不作诗么?不作诗上不了二楼的。陋室就这规矩,哪怕你是这家楼的主人。当然,郭善跳出来说自己是黄袍客恐怕全长安城的人都不信,恐怕满长安城的士子会提刀来砍他。 所以,郭善压根儿没敢,也没有想过要搞啥特权。 许倩笑吟吟的看着郭善,其实心里在为这少东家着急呢。怕这位主儿做不出啥有文采的诗最后被人羞辱,然后一怒之下说什么混账话,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营造好的陋室就给砸了。 虽说听姓胡的管家说兴办这陋室的少东家是很有文采的,可十来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文采? 第三十九章 有朋来(二)

其实,在这陋室呆着的下人都不太清楚陋室的真正来历更没见过黄袍客是谁。只知道卧龙吟的新调子是上面传下来的,笔算是上面传下来的,酒菜也是后院的厨子们做出来的。包括许倩都不太清楚其实郭善就是黄袍客,她唯一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的就是这些东西全是经郭善之手传下来的。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郭善提笔就写,旁边陋室有专供磨墨的女子替他研磨。 沉思片刻,郭善决定把罗隐的这首‘自遣’给写上去,却猛然听有人呼了一声:“大郎,你怎么也在这儿?” 抬头一瞧,呵,是李泰这厮。 瞧这少年,个子还不怎么高,但那一身子横肉却比成年人都要长。 “青雀?”郭善也愣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这厮怎么来的此处,又打眼儿瞧了一下李泰身后那几个穿着打扮尽显不俗的公子哥。 “今儿跟几位兄长一同出门玩耍,而这满长安城唯独这儿的酒菜最香,便相邀来的这儿。实在没想,你竟然也在这儿。”李泰说了一句,大刺刺上前指着郭善桌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郭善一笑,道:“想上二楼瞧瞧,但陋室却有规矩,需要赋诗一首才可。青雀大才,作诗一首?” “有你大郎在,哪里需要我献丑?”旋即转身冲几个贵公子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郭大郎,哥几个认识认识。” 那四个人,都是飒爽的少年。其中一个冲郭善抱了个拳,一个跟郭善做了个揖,另一个却看都没看郭善一眼,眼睛只瞅着郭善身后的宁姐儿和王苏苏,似乎有些惊讶。 宁姐儿眼观鼻不说话,王苏苏却笑着冲那看着自己的少年笑道:“奴家见过房公子。” 郭善眉目一闪,瞧了一眼那穿着锦缎的少年。 李泰轻咦一声,这才知道郭善不是一人来的这儿。但他瞧了王苏苏一眼,只是觉得郭善身后的那位是个好漂亮恬静的女子,却认不出这位是谁,于是转身问那先前瞧宁姐儿和王苏苏的‘房公子’道:“你认识这位小娘子?” “以前,在宜宾楼时见过。”那公子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郭善这边却是听得见的。 郭善瞧见宁姐儿脸色变了变,至于王苏苏,你压根儿就不能从她的脸色中瞧出啥来。 李泰恍然大悟,原来这郭善邀了歌伎同游的。 其实大富人家,哪一家府上不养歌伎?而花钱请名女外出郊游,这本身也是贵公子们最爱的玩耍方式。李泰不知道郭善的家产,但是知道郭善不是穷人。 要打趣郭善,哪知郭善却笑了笑,道:“青雀,我这两位姐姐才华可非一般哪。这次来陋室,便是寻她们帮忙的。论智慧,这王姐姐在我几人中当属第一。” 李泰聪明,但他认为郭善比他聪明。而郭善既然夸口王苏苏聪明,那么想来王苏苏自然是聪明的很。 瞧郭善对两人十分尊重,口中说的话又带着敬语,李泰觉得郭善和两人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李泰多聪明啊,道:“泰自当请两位姑娘讨教一番。”说完做了个揖。 王苏苏笑着还礼,宁姐儿也笑了笑,俩女谦逊了一两句。 “郭郎君早已提笔研磨,下面还有一句儿可没写出来呢。” 许倩先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她惯会察言观色,知道郭善不想再多说废话,于是把话题扯到了作诗上。 众人果然一瞧,便瞧见郭善的诗确实还差却了一句。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有人轻声默念,真不知郭善下一句会写什么。 便见郭善提笔又落,纸上便多了一行字。 许倩轻声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李泰抚掌,高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大郎,这陋室的酒比起你家的更烈些,如果要买醉,你来这儿可算是来着了。” 郭善暗翻白眼儿,这李泰是什么口味?难道喝不出陋室的酒跟自己府上的酒是一模一样的?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许倩喃喃的念叨,又有些出神的将末尾两句轻声念了出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她声音越来越细,到最后眼眶中竟似乎有泪滴。 但那也只是一闪即逝,没让旁人发现。随即拿起纸,深深的看了一眼郭善,钦佩中带着感动。 这变化郭善没瞧见,他只是浅笑着听着周围人的赞叹。 “许娘子,我这诗可能让我们上得楼去?”郭善转过身笑着问有些发愣的许倩。 “郭公子这诗若还当不得,那奴家实在就想不出哪一首诗能当得起的了。”她这评价可就有些高了,难免有些士子不太服气。但仔细看郭善的诗,他们却又没法说郭善作的诗不好。 可,这诗真是这小娃娃作的? 有些人不敢相信,他们是真不敢相信。 李泰十分满足,高傲的转身冲着随他而来的几个公子哥问:“怎么样?我常跟你们说郭大郎年少才高,你们现在觉得我有没有骗你们?” “青雀的话我们什么时候怀疑过?”他们都答。 郭善呵呵笑了笑,谦逊的拱了拱手,旋即问李泰道:“青雀上二楼同饮?” 李泰笑道:“大郎先请,我随后就到。” 郭善也不多耽搁,领着宁姐儿和王苏苏就蹬蹬上了二楼。 许倩还瞧着郭善留下来的诗呢,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深深佩服郭善的才智。竟然随笔间就能替她做出这一首诗来。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这一句,正说了自己这命运多舛的一生。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是劝自己,珍惜今朝么? 她心里如此想,就觉得郭善说的这话确实没有错。 “许娘子,许娘子?” 许倩只顾发呆了,旁边洋洋洒洒写出一篇诗的李泰简直是郁闷极了。本来还想得到佳人的称赞呢,哪儿知道自己的一腔激情敌不上郭善一首诗留给人的余韵。 上二楼,就看见上面用屏风隔出了好几处包厢。 几个穿红带绿的妙龄少女慌忙上前问候,领了郭善三人去了包厢处。 一张红色的纸写成的菜单放在了桌子上,由侍女把菜单上的菜一一解说。 其实郭善对菜单上的菜了解的是十分通透的,但他还是一一指着菜单上的菜名刁难询问那侍女。得到的是微笑和耐心的解答,郭善这才满意的放过了这几个侍女来。 “大郎的酒馆果然与别家的不一样。”王苏苏笑了笑道。 郭善一笑,回答了一句:“哪家酒馆的侍女能每月领三贯的工钱?能免费喝酒吃饭?能七天休息一天?她们这么能干是陋室的服气,但能来陋室做事却也是她们的服气。” 宁姐儿白了郭善一眼,笑说:“若新开的酒楼也按照这工资放,那还不得亏死?” 郭善立刻道:“工钱没这么高,但却绝对高过别家的酒楼。咱们花钱要的是有本事的,咱们也不怕给有本事的人花钱。” 说话间侍女跪在他们一旁替他们煮茶。 稍显沉默,郭善侧了侧头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和吟诗的声音。 摇了摇头,郭善还是对这二楼不太满意。 如果有隔音玻璃,那么一定能真的隔离出一个独立的包厢。不过陋室本身就是方便文人相互结交的酒场,或许真的把各个包厢独立开来反而失去了陋室存在的本意。 比如二楼就有一些文人这个窜到那个的包厢敬酒,那个走到这个包厢寒暄的。 “对了小娘子,先上一壶葡萄酒来。”郭善端起了茶又忍不住把茶放下,冲着旁边的侍女说了一句。 那侍女一愣,旋即微笑着道:“公子稍后。”说完话,也就起身退却了。 “葡萄酒又是什么酒?是才出来的吗?”宁姐儿放下茶,问郭善道。 “不同黄酒,也不同普通的烧酒。那是我一个月以前就酿制的,现下儿才酿好。”瞧包厢没人,郭善冲着宁姐儿和王苏苏解释了一句,又笑着道:“葡萄酒的味道不像店里的白酒那么烈,但却十分美味,一会儿两位姑娘尝尝。” 听郭善把葡萄酒说的这么与众不同,宁姐儿和王苏苏都有些意动。 只一会儿酒菜就上了桌,银质的酒壶微微一倾,倒入了杯子中。 深红如血的酒水被郭善微微晃动,轻笑着微微倒了一些进入口中。酸,甜复杂的味道不断在嘴中味蕾里变化,郭善恍惚间有回到过去的感觉,但那种感觉也只是一转即逝。 “这酒,如何?”郭善笑问。 宁姐儿皱了皱眉,清澈的眼瞧了一下郭善。砸了砸嘴,性感的舌头在红唇上扫了一下,吐出一口酒香,道:“你这是怎么酿造出来的?” “自然是葡萄酿造出来的,其实方法也简单的很。”郭善也没有保密的想法,王苏苏却打断了他下面的话问道:“你新开的酒楼会用这样的酒来招待客人?” 郭善笑道:“如果给我时间,不光是这样的酒,还会有更多的酒出现。” “照你这么说,你酒楼的生意想不好都困难了。”王苏苏听了郭善的话,一笑。 有美食,美酒,这样的酒楼能赚不了钱? 其实郭善带她们来这儿无非就是让她们品尝一下葡萄酒的滋味,而后加强酒楼让她们入资的信心。 郭善确实缺钱,但他并不是借不到钱。而之所以找宁姐儿和王苏苏,其实也等于是帮她们有一个稳定而且报偿丰厚的产业。 很快宁姐儿就当先表态愿意对郭善的酒楼进行‘投资’了,王苏苏犹豫了一会儿也决定把钱全交给郭善。而再往后,就是说一些有关酒楼的看法。王苏苏对酒楼没有兴趣,宁姐儿的兴趣似乎也不大。郭善甚至有一种她俩压根儿对酒楼不怎么动心的感觉,而之所以把钱给自己那也只是不想拒绝自己的要求。 这郭善就郁闷了,只好闷头吃菜。 不多时李泰捧着酒从屏风后出来,先冲着宁姐儿和王苏苏做了个礼,最后邀请郭善去他那儿饮酒。 王苏苏和宁姐儿推说不胜酒力,就说要先回去了。 郭善也没留她俩,被李泰拉着去了他那间包厢。 第四十章 笑傲江湖

“大郎,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拉着郭善到了他的包厢,李泰就当先指着南边儿穿着胡服带着一顶绿色小毡帽,身材有些魁梧的少年冲郭善介绍道:“这位是魏国公家的二公子,姓房,名遗爱,表字‘俊’。” 那魁梧的少年起身,冲着郭善略微拱手,姿态却颇为傲慢。 郭善先是愣了愣,最后古怪的瞧了一眼这魁梧少年,然后很优雅的作揖回了个礼。 李泰笑了笑,道:“以后你唤他的表字,或直接叫房二郎也可。” 郭善看了一眼房遗爱那头上的绿帽子,心里叹息道:“大唐的绿帽子王,咱能不认识?他老婆想来是李世民的女儿,那位大名鼎鼎跟辩机和尚暗通款曲的高阳公主了。不过,这位仁兄现在似乎还没有尚高阳公主。但,他悲惨的人生已不远矣。” 郭善并不理会,听李泰继续介绍第二个。 他指着那穿着劲装,看起来俊秀飘逸的少年道:“谯国公家二公子,姓柴名令武。” 郭善一懵。 早前徐老头还在长安时就跟他夸平阳公主乃女中豪杰呢,现在自个儿就瞧见了这位巾帼英雄的二儿子了。 这是大名鼎鼎的柴令武?最后跟着房遗爱谋反,然后死去的柴令武? 柴令武到是很客气,起身对着郭善做了个礼,郭善愣了愣慌忙回礼。 他脸色有些潮红了,呼吸都略微有些急促。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是谁,但是他却知道李泰已经介绍的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位都是最后被抄斩的人物。比起当初看见李泰时更加刺激,因为李泰顶多是夺嫡,但是房遗爱和柴令武却是谋反。 可现在看这俩少年。 穿着胡服的房遗爱装饰华贵,虽然看起来桀骜但毫无城府。柴令武虽然看起来似乎有城府,其实一身装饰和表露出来的形象无一不显露稚气。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锦衣玉食喜欢玩乐的公子哥走上了谋反之路?恐怕现在在这儿饮酒的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将来会谋反,而且更加想不到他们最后会被杀头吧? 定了定神,继续听李泰介绍最后一位。 郭善知道能跟李泰在一起的就绝对是贵人,所以什么谯国公家二公子魏国公家二公子都不让郭善诧异。郭善现在就想听听,这最后一位是不是也是国公之子,乃或者是不是也是一位造反的货。 “李晦,河间郡王家的二公子。”李泰又笑着道。 郭善一愣,松了口气。 李晦的信息郭善不太清楚,但是却知道河间郡王李孝恭是孙子辈儿时才走的倒霉的路。至少,这李晦不是造反的主儿了。 “李兄。” “郭兄。” 李晦到是十分谦和,至少没那么桀骜。 “大郎,我请你过来,就是想听你把上次那首曲子唱来听听。前先跟他们三个说起时他们分外不信这世间真有的天籁之音,此刻就教大郎你施展手段,好让他们瞧瞧泰说没说谎。”李泰道。 郭善气乐了。 他知道李泰把他叫过来一来是真想让他跟这些贵公子们认识认识,想让他融入这些贵公子们的圈子。因为融入了他李泰的圈子,郭善和他李泰才能更加的做好朋友,而且对于自己以后的人生也更加有帮助。 但是尼玛,你给老子介绍的都是啥朋友啊?这三个人虽说家里的来头都大的很离谱,可却顶不住这三个人中俩个是造反的主儿啊。跟他俩交朋友,郭善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连坐伏诛。 好吧,这些先不提。可你李泰让自己跑过来唱啥歌呀?就自己这破嗓子? 笑了笑,郭善谦逊道:“青雀实在高看郭善了,怎么敢聒噪众位的耳朵?” “大郎不要谦虚,泰难道还没听过你的歌么?”李泰道。 郭善真是又羞又气。 沧海一声笑这首歌已郭善这稚嫩的声音哪儿唱得出那沧桑,豪迈的感觉来?那不是羞辱他,折磨他么? “青雀你有所不知;这唱曲儿,自来分时候分场景。若我心中快意,洒脱,才唱的出曲中的洒脱。若我心里忧伤,怎么能唱得出欢快的歌曲呢?” “青雀,他不愿唱求他作甚?一会儿咱们去飘香楼找酒喝,想听曲儿还能听不着来? 房遗爱粗着声音道。 他声音到了变声期,所以声音有些难听。 李泰一愣,忙说:“大郎说的有道理,好曲儿是该有那么多规矩的。” 郭善心中冷哼了一声,被房遗爱给惹怒了。 你瞧不我,我还瞧的起你?戴了个绿帽子的王八,等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尤其想到楼下时这厮盯着宁姐儿和王苏苏,乃至于说他在宜宾楼见过王苏苏,郭善就对他压根儿没啥好感。 虽说郭善知道王苏苏和宁姐儿是清倌人,本身不是卖身为生的,本是纯洁人。但在这个时代,乐籍就是贱民。郭善认为清倌人是后世的明星,身份不卑微,可宁姐儿和王苏苏她们却自己瞧自己身份卑微呢。估计今儿来陋室就因为这鸟厮的臭话给影响了姐俩的心情。 “一首沧海一声笑倒是唱得,只是青雀别嫌我唱的不如上次的好。”郭善笑着道。 李泰双眼一亮,忙对旁的侍女道;“请取琴来。” 郭善却对那侍女道:“若有识音律,会吹箫的女子,可请一人过来。” 那侍女领命去了,李泰则看着郭善问道:“大郎干么还要请人?” “青雀一会儿看着就是,若觉得不妥的地方还需指教。”郭善谦逊了一句,旁边李晦起身道:“郭兄请坐。” 没等郭善推辞,那边柴令武就道:“咱们找侍女在要张垫子就足了,何必两人相互谦让?” 李晦苦笑了一下,郭善听言也是一笑。 蹬蹬蹬的脚步声起,郭善刚坐下,愣了愣才发现许倩拿着箫走了上来。 许倩是陋室的代言人,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按道理而言她是陋室的一把手,一些富贵人物她都见过,一些权贵公子她也见过。因为陋室的缘故,没人敢小瞧了她。所以,她一般是很少亲自照顾客人的。 郭善苦笑,他想来也许是自己这位东家来了,这许倩才会亲自跑上来照顾的。但是郭善觉得,这一切全没必要嘛。 “许娘子怎么亲自来的?”郭善忙起身做了个礼。 许倩笑忙冲郭善还了个礼,说:“听说公子要找一个懂音律的人,而我恰巧对洞箫有些掌握。区区不才,愿意为公子奏乐。” 郭善知道她才学甚厚,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不就因为她的才学才请她来的么? “有劳。”谦逊了一句,郭善忙接过她身后婢子递过来的琴。 陋室玩儿的就是高雅,琴棋书画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两个侍女撤了屏风,让包厢更加开阔了些。趁着这时间,郭善按着记忆把音符记下,又按照唐时的曲谱加以改变。 其实这也让他有些头疼的了,好在跟王苏苏请教的音律并没有白学。基础功夫倒是做的很扎实,如果让他自个儿谱曲创词那打死他也没这能力,但是如果把后世的歌儿给编排出来,郭善倒还是能够漏两手的。 而更加有趣的是,沧海一声笑这首歌本身性就是化繁为简的曲谱。简单的五个音节本身就是按照古时的规则所编排的,不会出现古琴弹奏不出的纰漏来。 洋洋洒洒,而后圈圈点点,郭善道:“一会儿还请姑娘助我。” 许倩拿了曲谱,自然答应。看着谱,却不知道郭善靠不靠谱。 还没来得及细瞧,郭善这边吧纶巾扯下,盘腿而坐。 先是‘铮’的一声琴声响,终于响起了许倩的洞箫声音。 洞箫声音空灵,悠扬而又婉转,瞬间把人带入了一种鸟鸣山幽的幻境。许倩唯恐吹错了,眼睛不眨的盯着郭善给她的曲谱。 而恰在她停顿间,郭善的琴又‘铮’了一下。 琴箫混合的声音传荡开去,李泰的双眼越发明亮,鼓着嘴跃跃欲试的想要唱。 李晦和柴令武交头接耳悄声说了两句,也死死的瞧着郭善那边。至于房遗爱,则有些痴痴的听着曲儿。 不知道是郭善的琴声夹杂在许倩的箫声中,还是许倩的箫声混淆在郭善的琴音中。琴声如异军突起,但箫声却如影随形。 这里就显得郭善的琴技不太如何了,如果不是许倩技艺高超,每到郭善声调过高或是过低时箫声也跟着高或低,恐怕会露出不小的破绽。 发现弹奏的比预想中的要轻松,发现自己竟然弹奏的不容易出纰漏,郭善就有些放肆了。 然后就很风骚的‘沧海一声笑’ 陋室一向欢迎人赋诗奏乐的,而事实上也时常有人来这儿赋诗奏乐。但,新曲儿不是那么好碰到的。 沧海一声笑李泰听过,但绝大部分人是没听过的。它只能成为新曲儿从陋室传出,也适合时宜的帮陋室打响招牌。 无论郭善的嗓音稚嫩与否,这首曲子终归是百炼得来的经典名曲。而让郭善如此放肆随意的唱出来,虽说没有多大的沧桑感,但好在他那还不算难听的嗓子没有把这首曲子给玷污的厉害。 在这个娱乐比起后世要差却太多的时代,当郭善一曲作罢后迎来了轰然叫好的掌声。 许倩美目流转,很适合时宜问郭善能否把这首曲子交给陋室。而郭善很‘慷慨’的答应了。 李泰还在陶醉着,高兴着,鼓掌着。 房遗爱觉得有所遗憾,他认为这首曲子让他唱出来才更有游侠儿的豪情。 在李泰的吆喝下,余兴很快融合在了酒杯里。当葡萄酒被唤出,烈酒被唤出,纵然是没有食欲的人也无法不敞开肚腹,不喝酒的人也无法不醉饮千百杯。 “郭兄,这首曲子可有什么故事?”李晦问郭善了。 一些名曲总是有一些经典的故事在里面的,所以他有此一问。 郭善愣了愣,笑着道:“这确实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李泰双眼一亮,道:“大郎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柴令武笑着道:“不知是怎样的故事。” 郭善则道:“此曲中的故事发生年代,一切皆无。他不谈政治,也没有名人。但却是一个游侠儿在一群绿林豪杰中成为高手的故事,悲欢离合乃及恩怨情仇。” 披着刀的房遗爱双眼亮了:“游侠儿?这游侠儿的名字叫什么?” “令狐冲。” “令狐冲?”房遗爱觉得这名字似乎比他的名字要好听些,不过复姓令狐,难道此游侠儿乃是晋国人物? “这故事的名目?”他捏着刀,询问。 “笑傲江湖” 第四十一章 表姑(一)

时下的唐朝很流行游侠儿,事实上游侠儿早很久前就有了, 荆轲是游侠儿,就连当朝那位战功赫赫被李渊赐姓李的徐世勣,也就是隋唐演义里那位赛诸葛的徐茂公都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年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十七八为好贼,上阵乃杀人;年二十便为天下大将,用兵以救人死’。可见这位改了姓后的李勣少年时活脱脱也是个任性妄为的小郎君。 没错,在郭善眼中唐朝大部分的游侠儿都是少年人不懂事儿盲目崇拜个人英雄主义的人物。尤其像那些贵族游侠儿,比如房遗爱这种。 “大郎,与我们讲讲这‘笑傲江湖’好不好?”房遗爱发话了。 郭善有些为难了。 这怎么讲? 笑傲江湖拢共几十万字的篇幅,自个儿讲一天一夜也难讲的完哪。 “郭兄还是跟他说说吧,否则只怕房俊今儿一宿也没法睡觉。”李晦道。 柴令武也笑了,打趣跟郭善说:“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不是出了个‘虬髯客传’么?房俊这小子打从听过虬髯客的故事后还闹了个笑话。” 郭善奇了,不知道那位绿帽子仁兄能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却瞧见房遗爱脸色潮红,冲着柴令武怒道:“你休笑话我,难道你忘了前段时间你穿着黄袍去扮黄袍客的事儿么?” 柴令武‘噗’的把嘴里的酒喷了一地,羞红的瞪了房遗爱一眼。 在别处房遗爱揭他这短也就罢了,可是在这陋室里,在这间到处都是黄袍客的下人的地界儿揭自己冒充黄袍客的糗事儿,让他柴令武脸往哪儿搁? 俩人地位相当,老爹都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被房遗爱这大伙儿公认的二货这么羞辱,柴令武气的也揭房遗爱的短:“也不知道是谁要学人家虬髯客吃心肝,差点没被打死。” 郭善一惊,呼的坐起问道:“真吃了?” 他惊讶无比的瞧着房遗爱,想看看这位真吃了人心肝的主儿是怎么个模样。 李泰笑了,道:“大郎别想岔了,房俊虽吃了心肝,却是从死猪里刨出来的。” 柴令武笑着道:“那呆货刚把心肝塞进嘴里,哪知道当时魏国公刚巧回家,瞧见房俊这副模样怎不会生气?魏国公家法严厉那是出了名的,这夯货立刻是二十鞭子下去躺了半个月没起的来。” 郭善大概懂了。 这房遗爱就属于后世里那些拿树杈当屠龙刀,摆个造型就想当乔峰的人物。 “咳咳,因为笑傲江湖这故事太长,我先跟几位分说一段。”郭善道。 几人来了兴致,在这个小说匮乏的时代里如虬髯客传的故事自然是吸引人耳目的。而郭善相信,笑傲江湖这种武侠小说恐怕更能吸引这些少年人们的兴趣。想当初,他那个时代谁不知道令狐冲韦小宝,谁不晓得西门吹雪和楚留香? 喝了一口葡萄酒,郭善道:“这第一段说的是不知哪年哪月,哪朝哪代。那福建省福州府福威镖局的少爷林平之” 郭善油然记得林平之出场时骑着小白马打猎而后来到了易容后岳灵珊的酒肆,从而惹怒了青城派的人后陆续引发出的灭门惨案。 自林平之家惨遭灭门开始,直到令狐冲与千里独行田伯光酒楼交锋。 郭善一张嘴说的口干舌燥,觉得整个人都没了气力。终于苦笑着看着痴痴呆呆瞧着自己的四个人,说:“几位,说好的一段却说了不知到好几段了。这故事纵然再有趣,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说的完的。有机会,咱们下次再讲成不成?” 李泰听言有些失望,李晦欲言又止。柴令武多精,嘻嘻一笑,看向了房遗爱。果然房遗爱立刻对郭善开了口:“大郎,时辰尚早,你再分说一段跟我们听听成不成?” 郭善脸色微变,怒道:“每次都只分说一段,但你瞧我分说完后你们放过我了么?郭善不是铁人,这样连续不断的说半天是很累的。” 房遗爱悻悻然不好再求了,李泰忙倒酒打圆场。 可酒早被喝光了。 说来奇怪,郭善讲着故事把酒当茶喝,竟然似乎没有多大醉意。 几个人听着故事喝酒,竟然也不怎么有醉意。 察觉到酒壶里没酒,几个人回头看向侍女。侍女脸一红,忙道:“我去拿酒。” 呵,郭善气乐了。不知道啥时候自己身后竟然聚了这么一帮子的人。得,许倩这个领导居然也在这儿呢。 大伙儿都是在这儿开小差了还是把自己真当成了说书的了? 郭善摆手,道:“何必再取酒来?我瞧几位喝的也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咱们回去?” 房遗爱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咱们还有很多话没跟大郎你说呢。再坐坐,大伙儿交个朋友。” 这二货显然就不像是个聪明人。这么明显的借口郭善听不出来?这厮估计还想听笑傲江湖呢。 众人又是一阵劝,李泰也搀和了进来。 他们一帮子人因为家里地位崇高,又年少多金。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家都是嫡次子,属于那种不能袭爵的主儿。所以胸无大志是有的,而胸无大志年少多金又家世显赫,这直接导致这批人全是一帮纨绔。 话又说回来。 他们不吃喝等死难道还准备学李世民夺嫡? 可不管这几位怎么个闲法,郭善却不肯跟着他们闲。 最后再喝点酒可以,但是想要再说笑傲江湖,那门儿都没有。 郭善回了座,笑了笑。 酒菜重新置上,几人觥筹交错。房遗爱提议说两句故事听听?郭善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拒绝了。众人不得不把话题转移到了女人,美食,斗鸡上。 比如柴令武决定明天去斗鸡场瞧瞧,据说斗鸡场来了一只名叫‘威武大将军’的公鸡,连破了长安鸡王,鸡霸不败的神话,独自创造了七连胜的传奇纪录。 而李晦则说明天他老爹回家,他不好出来玩儿。 房遗爱问起了宁姐儿和王苏苏是怎么回事儿,他说他曾经跟长孙冲一起时见到过宁姐儿和王苏苏。 郭善直接说了,宁姐儿和王苏苏他叫姐来着的,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李泰会意,暧昧的瞧了郭善一眼。郭善无奈,房遗爱却很仗义的道:“既然是大郎看上的人,那某便不打坏主意。”但这厮有条件,条件就是让郭善有时间就给他讲后面令狐冲有没有战胜田伯光,又是如何俘获尼姑的心的。 郭善怀疑,已房遗爱的智慧在听了笑傲江湖后不知道会不会去大闹尼姑庵,建立一个恒山派什么的。 提到长孙冲,李晦很自然的问李泰长孙兄为何这几日没来? 郭善眼睛也顿时亮了那么一下,他倒是对长孙冲的消息挺感兴趣的。 李泰苦笑道:“这事儿还不是那几天‘违章动物’给闹的,现在我表兄还在府上被我舅舅关着呢。” “啊?只是几日不去见长孙冲,他竟然倒霉如斯了。”李晦对长孙冲深表同情。 “哼,那是活该。”房遗爱似乎跟长孙冲有仇怨。 其实他们还不太清楚,让长孙冲倒霉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在陪他们醉酒呢,他们更加想不到,那位害的长孙冲倒霉的宁娘子就是她们白天见过的宁姐儿。 “长孙兄被齐国公禁了足,那他与长乐公主的婚事儿该怎么办?”柴令武问李泰。 他们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但既然事情牵扯到了长孙冲,牵扯到了他们这个纨绔的圈子,他们还是会打听一下的。 “自我表兄被禁足之后,舅舅连夜跑入宫内请求父皇取消姐姐下嫁的圣旨。父皇本不答应,可耐不住舅舅的再三请求,终于撤了旨。” 李泰的话让柴令武惊讶,让李晦惊讶,同样让郭善差点没一口酒喷出。 他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也搞不清楚长孙无忌在搞什么鬼。 历史上,长乐公主下嫁了长孙冲的。 但怎么到了这儿,就因为一个违章动物长孙无忌就请求撤旨呢?难道,长孙冲的一桩美事儿就因为自己从而被破坏了?那等长孙冲从府里出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报复宁姐儿,王苏苏和自己呢。 郭善想不明白,也没有多想。他此时已酒到了酣处,而事实上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醉眼蒙眬的。 最后几个人跌跌撞撞的下了楼,而按照规矩,他们是不需要付账的。 醉醺醺的郭善跟几个人告别,按照醉醺醺的李泰的说法,他要回去找他老婆去了。 这货才十三岁就有了老婆? 郭善忘记了,李泰是有老婆的,而且都有儿子了。 房遗爱则表示要回家练剑。 郭善就不知道这厮都醉成这样了还练的什么剑?至于柴令武和李晦,他俩要去崇仁坊里的斗鸡场瞧瞧呢。 郭善独个儿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几人道别,车夫小心的驾着马往回赶。 但颠簸的马车彻底让郭善的胃难受的要死,忍不住跑动了几步停下,然后倚着马车就是一阵狂吐。最后实在忍受不住,郭善只好自个儿下马吹风走路。 他压根儿不就不怎么适合坐马车,尤其是喝了酒后。 不觉间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不多。 一摇二摆的往前行,郭善迷迷瞪瞪又带着怯意的呵呵傻笑。 跟在后面的车夫着急急了,想上去搀扶却又被自家少爷给一脚踹开。 醉了酒的人谁会跟你讲道理?聪明的车夫明智的选择了任由自家少爷瞎晃。 “尿,尿”郭善脑子发懵的站直了身子,说话时去解裤头。 车夫立刻急了,哪儿能让自家少爷在大街上做这种不堪的事儿? “少爷,这儿不是茅厕。”他忙跑上来拽住了郭善的裤头。 郭善眯着眼,迷迷糊糊的瞧着车夫道:“你说你也要尿啊?” ps:今儿两更 第四十二章 表姑(二)

车夫脸羞了,他都挺大个人儿了哪儿敢在这儿解裤头? “少爷,咱们回家尿成么?”他央求。 郭善乐了:“尿尿还分家尿和公尿的?你这啥话。我就知道尿,乃肥尿也。化学老师说过,尿的成分”叽里呱啦开始扯闲话了,把个车夫听得是云里雾里,都快哭了。 最后一狠心,把自家少爷扯到了小街崇仁坊一个无人的小巷,往黑漆漆的小巷里一指:“少爷,去里面如厕吧。” “厕所在里面?”郭善这下子听懂了。 扶着墙,就往里面走。 走啊走,走啊走。果然摸到了厕所门。 进了厕所门,才发现这厕所好大。他发誓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厕所,也没见过如此时尚,还种着花草树木的厕所。 尿憋急了是没有那么大观赏美景的兴致的,在厕所找到了一个颇大的便坑后郭善稀里哗啦的就开始撒起了尿来。 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这一剖尿可憋的多了,也急了。当膀胱不再负重累累时,那种快意舒畅的感觉简直别提,犹如飞升到了天堂。 可事实就压根儿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哪儿是厕所啊?长安城就没多少个公共厕所。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可是长安城呢。 公主府的门并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但事实上公主府也不像那些国公府那样府兵如林。这不,郭善不就是从后门儿直接摸到了人家的府上了么? “公主,水烧好了。” 去内院唤李丽质的丫鬟跟李丽质说。 “好了,你先下去吧。”李丽质遣退了丫鬟,然后朝着房间走去。 她听见了一阵哗啦啦的倒水声,真不知里面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自己沐浴不需要人伺候的么? 推开门,进了里间儿,就瞧见一个长得挺漂亮挺斯文的小孩子正对着她的澡盆做那种不堪入目的腌臜事儿呢。 柳眉倒竖,又羞又怒,恍然大悟而后背过身去,叱道:“登徒子。” 郭善正飘飘欲仙,猛然听到语文老师严厉冷冰冰的对他提问。 他郭善是谁啊?从小受家庭的熏陶,进过各种学习班,小学连续七年拿三好学生奖,初中时从来名列三甲,高中时更是老师极为喜爱的乖乖学生。简单的一首‘登徒子好色赋’怎么能背不得? “好色赋。”郭善答的流利畅快,然后李丽质就听到了这稚嫩孩童滔滔不绝的背书声:“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李丽质傻了,她是真的有些傻了。 按说,她从来是极聪明的,在母亲长孙皇后的教导下她早通熟典籍,也理解了许多人情世故,世间丑恶。但,就没见过郭善这样的人物。 她有些傻了,从没见过郭善这样的奇人。 皇宫里是见不着,这次来自己姑姑府上却突然见到了这么一位。 这位是姑姑府上的下人?可看他的衣着却又不绝对不是。不是姑姑府上的?可若不是,怎么会在公主府里。 恍然,她想到了姑姑的孙子。 可不是吗,据说姑姑的孙子回来了。瞧眼前这孩子,不就像是七八岁的么? 乐了,她又羞又气,撇着头说:“少师,谁教你跟跟表姑逗着玩儿的?快把裤子穿上。” 醉酒中的郭善不念‘登徒子好色赋’了,他眼前那位冷漠的老师不在了,而存于眼前的却是他那位极小的时候把他放在自个儿腿上弹曲儿给自己听的表姑。 表姑很年轻很漂亮,郭善对她记忆最深的是她弹奏的月光曲,还有古琴弹奏的枉凝眉一些古典的歌曲。郭善很大一部分音乐细胞,乃及郭善对于音乐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偏好主要就是源于这位年轻的表姑。而这位年轻的表姑也在及早的时候去世了,郭善只听到过她极少的故事,甚至于他长大后都记不清楚这位表姑的模样。 不是老师么?怎么成了表姑了? 郭善没想太多,嗖的系上了裤子,看着李丽质的背影唤道:“表姑?” 压根儿没有见鬼的那种恐惧感。或许是喝了酒,或许表姑在他心中有的就只有亲切。 李丽质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瞧郭善穿戴的很整齐,松了口气儿。旋即又恼的看着那热腾腾的的澡盆,真不知道里面的开水有多少成分是眼前这个小家伙给尿进去了。得,这下子澡是洗不成了。 “你怎么跑到你表姑这儿来了?” 郭善打了个酒嗝,半醉半醒道:“自个儿走来的表姑,你真是我表姑?” “当然是了。”李丽质理所当然。 郭善脸色一喜,热泪盈眶了:“表姑,我要听你弹琴。”一把搂着李丽质的腰。 李丽质一愣,觉得郭善这要求来的古怪,但好在她能够满足。 弹啥好呢?最近心情不好,弹一首什么的好? 从床头拿了琴,铮铮开始弹奏了起来。她闻到了郭善身上的酒味,无奈摇头,不知道姑姑家怎么教导的孩子。 琴声在夜中传开,老远的地方长沙公主纳闷儿了:“那不是长乐呆的地方么?怎么响起了破阵乐?” 这边,郭善却道:“我要听月光曲,要听月光曲。” 李丽质被逼的差点儿哭了,这没有月没有光的,哪儿来的曲?她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月光曲。 整个郭府都发疯了。 车夫跪在地上,他前面放着棍子。 胡老汉气呼呼的在车夫跟前来回走动,几个丫鬟惴惴不安的垂着脑袋缩着脖子站在门口不敢吭声。 郭府,极少有打下人的事儿发生。但今儿车夫不仅挨了揍,而且还揍出了血。 但谁都知道,这车夫该打。 “让你好好照顾少爷,你却把少爷弄丢了。你到底怎么照顾的少爷,怎么照顾的少爷?”胡老汉指着车夫,气儿不打一出来,险些们气死过去。 “怎么样,少爷还没找到吗?”他又问丫鬟。 丫鬟惶恐的摇了摇头,于是胡老汉立刻吼道:“那继续去找,咱们家不能没了少爷。继续去找,找不到都不要回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对了,报官,现下儿去报官。” 说着话,往后院走。 胡老汉有些神神叨叨的,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来到后院,猛然瞧见后门儿吱呀一声慢慢被推开。 胡老汉眉头一皱,紧接着就瞧见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小孩儿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从外面钻了进来。 喝,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跑郭府来偷东西了? 老汉怒了,上前就去抓贼。 “老贼,你想干什么?”那男孩儿猛然被他抓住吓了一跳,待回头见是胡管家后,不恐反怒。 胡老汉盛怒的脸猛然一僵,紧接着傻眼儿了,未敢置信道:“少,少爷?” 男孩儿一把甩开胡老汉的手,气呼呼的跳脚道:“你还认得我是你家少爷,瞧你先前的手,是想偷袭你家少爷我么?” 胡老汉又惊又委屈,心想您这副模样我咋认得出来啊?看着郭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立刻怒了:“少爷,您这是怎么的?是谁欺负的您?您告诉老奴,老奴去找他们理论去。” 郭善气乐了,忍不住没好气道:“是长沙公主府的长沙公主打的,您敢去么?” “啊?”胡老汉一愣,缩了缩脖子。道:“少爷您怎么惹得是那样手眼通天的人物?她是公主,咱们可不敢动手。少爷您消消气儿,这事儿就过去了成不?想来公主府不会无缘无故跟咱们作对的。” 郭善气的差点吐血,他就知道这老夯货不靠谱。这奴隶的性子那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了。 “公主怎么的?公主是人?咱就不是人么?你这贱奴,瞧你这贱样就活该一辈子当奴隶。”郭善越说越气,气的是胡老汉不争气。尤其是被暴走一顿之后这老夯货不仅仅不安慰,自个儿要做缩头乌龟也就罢了,居然也要他家少爷我学他作缩头乌龟? “难道你家少爷的仇就不报了?你家少爷的打就白挨了?”郭善怒问。 想了想,他又无力的道:“仇,不用报了。” “这公主府的人,为什么打少爷您?还有,少爷您昨晚个去哪儿了?”胡老汉问。 郭善脸一红,又羞又恼,道:“本少爷去哪儿还需向你禀报?别操那些闲心了快给本少爷找件衣服,再烧洗澡的热水还有,若今儿李泰或者苏苏姑娘她们来了,就说我不在。这三天,本少爷恕不见客。” 恕不见客和不再见人是两种完全同的概念,事实上本身就是如此。 郭善没打算浪费掉这三天的时间,或许自己之所以定下三天不见李泰和王苏苏等人的规矩并不是怕被他们瞧见自己脸上的狼狈,而是考虑到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非得在最近解决所以才避开他们的? 但,无论是什么理由,郭善还是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是羞于见熟人的。一想到昨天晚上抱着人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叫了一夜的表姑,还赖在人家怀里撒娇,郭善就觉得自己太恶心了。尤其是酒醒以后的那份尴尬,再到真相道破后被人家扫地出门 这番经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苏苏她们知道,更不能让李泰那厮知道。 脸上带了面纱的郭善遮护了他那一脸的阴郁和狼狈,在胡老汉的引路下找到了一间早已选中的酒楼。 酒楼的大小让郭善还算觉得满意,当然如果账薄上的钱再多一个零的话,郭善不介意把整个酒楼再加大再加高一些。 它并没有设在东市,选择的是崇仁坊近坊门的建筑物旁。这里靠近皇城,靠近东市,从客源方面而言没有任何缺陷,最主要的是胡老汉盘下这足够大的酒楼实在没花上多少钱,因为它的前身本就是一个大富商因负债累累后低价变卖的产物。 “没有比它更好的了。”考虑到性价比等等方面,郭善满意的点了点头,肯定了胡老汉的办事能力。 这老头别的本事没有,但说到持家和省钱,他总能超乎你的意料。 在考虑酒楼的同时,郭善同样也不曾放弃对学堂的兴办。 当然,郭善没想过要兴办一所世界上最大的学堂,因为他没那能力。但同样的,郭善也不肯把学堂的兴办安排的向酒楼那样草率。 场地的选择在最初郭善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徐老头那处山庄是最佳的选择。一来佃农们家的孩子大部分都住在附近周围,十分方便学生们回家。二来出了山庄就能看见农夫们的耕种,郭善可不打算把一帮孩子教成五谷不分的穷酸秀才。而最最重要的是,那儿依山傍水,风景清秀。既没有长安城里坊的喧嚣,同样没有长安城官府的压迫。 看起来与世隔绝,但只要走上不远的路经过灞桥就可以直入长安。但他却又如此的独立,如此清幽,极符合教书育人。 已在府上得到宁姐儿和王苏苏送来的钱后郭善就已经开始着手办理学堂兴办的事儿了,除去置办酒楼所需要的一些费用外其余的小部分钱被他拆散了投入了对学堂的兴办。从购买书本做起,再到联系笔行和琴行而计划性的购入一定数目的教学工具。 当然,这一切还不足以一口气吃成个胖子。郭善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先做好必须做的,才考虑一些该做却还没想到如何做的事。 学堂按照郭善的计划,步骤性的慢慢的完善。但酒楼,却在郭善和胡老汉的大力推动下拉开了帷幕。 从两天前起,陋室就宣布了一条消息。 陋室,将对每一位朋友免费提供酒菜。 这个消息让很多士子文人兴奋,顷刻间陋室似乎就真成了高贵的代名词。 但同样的,陋室却又多了一条店规。 ‘非德才兼备者,不能入室’ 这让很多人觉得自个儿受到了歧视。 但,这条带有歧视的店规却没有遭到多大世人的抨击。一来,普通的穷苦百姓无钱无才,无论是按照原来的打算还是按照现在的店规,他们都进不起陋室的。而陋室的店规,真正打击到的其实是一些光有钱和权的权贵和一些光有钱无才的富人而已。 但富者大多是经商之人,而在当下的社会商人本身性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谁会去考虑富商的感受?反而店规的出示让人感觉到了陋室的不一般,让人感觉陋室没有了半分的铜臭,反而觉得陋室是真正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至于到底陋室是什么人聚集的地方,这些郭善压根儿就没有去多想。但当富人和权贵们不满于陋室新开的店规使他们再也品尝不到美酒佳肴后,陋室却也发布了一条消息。 崇仁坊开了一家‘朋来阁’,是陋室供好酒好美食的朋友所去的酒楼。 本来集火于陋室的富人们立刻被朋来阁所吸引了,甭管他们对陋室的看法是好是坏,但是如果他们真想要喝美酒尝美食的话那还就真只能去朋来阁了。 还不等将广告推广到极高的高度,朋来阁就如火如荼的开办了。 不像陋室那样到处挂着诗书字画,只是翻新的酒楼妆点的富丽堂皇。 纯粹的酒楼的模样,但却又跟普通的酒楼有很大的区别性。至少你可以看到高大的餐桌,乃及长方形的凳子。与胡床完全不一样的凳子不仅仅占地面积小,而且还可以挨着坐两三个人。 桌子上的筷筒里插着十几双筷子,每张桌子上都有店里放置好的新手绢。无论你是否有洁癖,或者是不在乎桌子脏与否。你都可以用桌子上放置的崭新的帕子来擦一擦你身下的凳子,而最为难能可贵的则是手绢儿并不收你一分钱。 对于坐惯了垫子的人而言,或许坐凳子未必能让他们真感觉舒服,但却一定能让他们感觉新鲜。 对于坐惯了垫子而身前只放着案桌进食的人而言,同坐在一个凳子上四面围着吃饭吃菜或许本身又有不一样的新鲜感。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酒桌上推荐的刚出来的菜是大家想要一饱口福的,而还没盛行推广如今只有陋室有的葡萄酒,也是大家舍不得不喝的。更加让人觉得古怪和新鲜的则是,酒楼制定的会员制度让人觉着十分有趣。 比如,你花一百钱便可以在朋来阁的会员薄上入册你的名字。而往后你在朋来阁的消费将会单独列账,当花费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你在朋来阁的消费将会减免一部分。等你花费的钱越多,那你就可以在朋来阁得到更多的优惠。从初期的会员,变为中期会员,而后再为高级会员,再往后就是白银会员再转黄金。 具朋来阁的小道消息,当你达到黄金会员后,在朋来阁的一切开销均不收费。 有些耍聪明的人仗着钱多,立刻花了一百贯办了一个高级会员。可这在郭善看来是愚蠢的,因为两百贯办来的高级会员虽然看似距离黄金会员只有两步之遥了。可是这最后的两步,恐怕那货倾家荡产也难以迈过。 但是这也阻止不住商人们的趋之如骛,在会员制度还没流行的这个时代,大家看起来都觉得会员是极大占了便宜的。但是,郭善赚的便宜却尤为最大。 ps:大章奉上,跟大家要花要收藏来了,不能不给 第四十三章 许府纳妾(一)

短短一天,抛开昂贵酒菜价格所赚取的利润不谈,郭善光收到的入册的会员费就有近一千贯了。这一来是朋来阁的确超出了长安城很多酒楼,二来是长安城不缺有钱人,三来当然也避不开陋室的名声作用。但,最关键的还是会员对于一些人的吸引力。 不光是第一天,到了第二天,入册会员的人更多,光入册会员的费用就收获了近两千贯。郭善知道,这种风潮是有实效性的,以后来朋来阁入册会员的人绝不会更多。 所以,痛下决心加大宣传力度,大谈特谈会员的好处。 比如,有会员的优先可以订二楼的包厢。而会员等级到了白银时可以优先品尝到朋来阁发明的最新的菜式和美酒。假若你到了黄金会员等级,那么恭喜你,每年你可以提一个要求,让朋来阁专门为你研制不一样的新鲜菜式满足你的胃口。 这种会员制的划分,不仅仅让人感觉到了会员带给人优惠,而且带给人地位。 更加有趣的则是,会员可以在朋来阁储存一笔钱,而往后再在朋来阁吃饭则可以不用带着那重重的银饼,而直接在自己的账薄上计算消费。 这自然,带给了人便利。 短短的四天郭善的府库积蓄就充盈了许多许多,但再往后,当长安城其他酒楼也施行了会员制后,这种福利不再是朋来阁独有的了。但,朋来阁依然拿着大头。 “少爷,咱们家现在帐上有足足一万两千贯了。”胡老汉咧着嘴,舔着唇,激动的躬着身捧着账薄递给郭善。 “一万两千贯?”郭善也是微微一惊,旋即哑然失笑说:“但这里面却有大半的钱是客人存在我们府库的,那些钱并不能算我们的。” 胡老汉听了这话心凉了一小半,但郭善却笑着道:“但这些存在我们店里的钱,却最终还是赚入了我们店。而现如今有了这笔钱,我们却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钱生钱,钱套钱在后世并不陌生。而长安城大部分商人依然是小资思想,他们绝不会有这样的打算。胡老头,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惜,郭善想的却不是钱生钱。 他看着这么一串数字后,唯一想的是,灞河的水车终于有钱修建了。学堂,也终于可以考虑进入后期的‘投资’。 “从明天开始,在长安城寻找有学之士,要那种能教人读诗经的。再寻找音律大师,哪怕歌伎也成。最主要的是,让她们教懂孩子们音律方面的知识。而书法和作画方面的教师,也一定不能少。”郭善一脸严肃,冲着胡老头道:“最最主要的一点是,我要的教师不仅仅必须要有才学,而且德行方面也一定要靠谱。有才无德之人,哪怕名声再大,本少爷也不要。” 胡老汉立刻脸成了苦瓜脸,他可以预见刚刚充盈起来的府库一个月后一定会呈几何消亡。 事实上,郭善完全把请教师看的太过简单了。 “少爷,只怕咱们有钱,也请不到名师啊。”胡老汉一番解释。 有钱或许真能让鬼推磨,但是碰上那种死脑筋的,真认准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你再有钱也请他们不来。 在普遍还不修建私塾的初唐,不仅仅读书人少,而且有心把教育事业放在天下百姓上的读书人会更少。除非请那些年年考不上秀才,岁岁登不上皇榜的穷酸文人,或许能让他们为五斗米而折腰。 但那样的人同样不怎么好找,而且郭善也还真没想请那样的人。 郭善伤心了。 钱,果真不是万能的。 一咬牙一跺脚,下了命令让胡老汉找。慢慢找没关系,贵一点同样没有关系。他就不信他郭善家大业大,区区一个私塾还举办不起来? “大郎,大郎。” 大清早,李泰就兴冲冲的撞门而入。 他跑郭府已经不知多少次,故而也才把郭善家当做了他的家了。但最基本礼仪还是要守的,嚎叫了几句后就去了东堂让下人去唤郭善。 正梳妆完毕的郭善听了下人的禀报,于是举步到了东堂。 呵,来的不光这一位,还有房遗爱那三个人也来了。 “大郎,几日不见,想你的很。”房遗爱起身了:“你不知道,听不到你说田伯光和令狐冲二人之战胜负如何真教我百爪挠心哪。” 李晦乐了,糗房遗爱,对郭善道:“这厮那日醉酒回家大发酒疯,被房叔叔好一阵毒打,才三天没能出的门。” 郭善无语同情的瞧着房遗爱,但这厮似乎精神头十足。 郭善明白了,李晦和房遗爱跑来恐怕就是来听他讲笑傲江湖的。 郭善头疼了。 他多忙的人,哪儿有时间跟这几个小屁孩儿扯令狐冲去。 “大郎,听说最新陋室办了一间朋来阁,又推出了几样新菜式,你我同正好同去饮酒。”房遗爱发出了邀请。 一想起上次的状况郭善就打了个冷颤,说什么也不肯去了,忙摇头道:“听说朋来阁酒菜奇贵,咱们还是不去的好。” 李晦笑道:“大郎多虑了,我三人早在朋来阁办了高级会员,房俊更是在朋来阁存了有两百来贯钱,足够在朋来阁吃上好几个月。” 呵,郭善乐了,原来这仨人在对自己的酒楼默默做贡献? “对,本公子是朋来阁的高级会员,正好带大郎你去风光风光。”房遗爱一脸得色,那模样无一不表明这货就是个二百五。 郭善扶额无奈,反问李泰道:“柴二郎呢?”他问的是柴令武。 “这厮跟我们一别后去了斗鸡场去瞧那只‘威武大将军’,听说连买了三注押‘威武大将军’胜。但不知怎么的,那只‘威武大将军’连续三场惨败。把柴二郎带去的银饼输了一干二净,二郎喝了酒气愤不过跟与他赌对的人起了冲突还打了人,被谯国公抓了回去,估计三天后才能放出来。” 李泰叹了口气,深深为柴令武感到担忧。 郭善差点没笑出来。他就觉得柴令武挺活该的。赌博,哪儿那么容易胜的。输了动手打人,他爹不打他那以后这小子还不翻了天? 跟这样的几个人交朋友,郭善深深为自己的前景感到担忧。 但是实在没办法,被这几个人连拖带拽的终于还是去了朋来阁。 房遗爱充分发挥了他‘游侠儿’仗义疏财,挥金如土的气质。大马金刀的进了朋来阁,要了最好最贵的房间,点了最好最贵的菜,要了最烈最香的酒。豪气干云说‘以后这几位来这儿吃饭,记我账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爹房玄龄如果知道他儿子这么显摆不知道会不会一刀活劈了他。 但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人家李泰有封地,时不时的李世民还有赏赐呢,还缺饭前?李晦,他爹河间郡王家里据说宅院多的数不胜数,田地那些就别提了。他会缺饭前?至于郭善。这朋来阁就是他开的,他愿意,他在这儿吃饭开钱才是怪事。 “我们在朋来阁自是会员,哪需房俊你替我们结账?”李泰和李晦都拒绝了。 房遗爱大手一拍,道:“独大郎没有会员了,那往后你若要吃什么,只管算我账上。”郭善哭笑不得,看着一脸认真的房遗爱说:“郭善自己有良田家业,何须房俊你相请?以后若真吃不上饭时在请房俊相助罢。” 房遗爱很高兴,几个人推杯换盏,于是新一轮的笑傲江湖又开始在郭善嘴里说了出口。 从斗酒起,再到金盆洗手那一段,再到‘笑傲江湖’那首曲目出世。 他口若悬河,一番故事讲的是慷慨激昂。房遗爱一干人眉飞色舞,李泰神采奕奕。说到酣处,猛然被人打断:“少爷,可找着你了。” 郭善停止了对‘笑傲江湖’的叙述,扭头认得这胆敢打断自己话茬的正是自家府上的门房。 房遗爱勃然大怒,狠狠瞪了那气喘吁吁不懂礼节的门房一眼,怪这门房不懂事。但他和李泰李晦也不好在郭善面前责骂这门房的不长眼,只好各自喝酒了。 “找我干嘛?”郭善奇怪。 “是胡管家让我出来寻少爷您,让您快回府上去。”门房说话小心翼翼,看着郭善的脸色。 果然郭善眉头一挑,静默不语。那边房遗爱急了,好容易把郭善约出来哪能把故事讲到一半就把郭善给放跑了啊?忍不住怒道:“你们管家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你家公子正跟本少爷喝酒聊天吗?大郎,不必理会那些下人。你府上就你一人,能有什么事找你回去?” 郭善哪儿能听房遗爱的话?根本不理房遗爱,转脸问心惊胆战的门房:“胡管家找我回去做甚?” 门房不敢半分停顿,忙回答道:“少爷,是宁姐儿来寻你。胡管家自跟宁姐儿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奴才快找您回去,但具体什么事儿奴才却不清楚。” 郭善皱眉,还是李泰李晦识大体,听李泰拱手:“大郎既然有事,不必理我们,且先回府。” 瞧房遗爱一脸郁郁,似乎又要开口,李晦瞪了房遗爱一眼:“夯货,哪能缠着大郎不放手?”又冲郭善道:“大郎自请,下次我三人再找你玩儿。” 郭善无奈,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道:“府上有事,不能陪三位。下次郭善做东,请三位到府上吃酒赔罪。”说完便告辞,随门房出了朋来阁。朋来阁里房遗爱心里愤愤,临了望着郭善背影喊了一句:“大郎,说好了明天来朋来阁啊。”又听房遗爱嘟囔:“见色忘义,大郎愧对你我呀。” 第四十四章 许府纳妾(二)

那是真的见色忘义么? 郭善压根儿不想回朋来阁跟房遗爱理论。 他心里嘀咕着宁姐儿来找自己做甚?难道是又出啥事儿了?可转念想,这京兆府的风波才刚过多久,不至于这么快又被官府扯上吧? 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总也想不明白。那边忙招了一辆马车,自个儿先让马夫快马加鞭往郭府里赶。 到了郭府,郭善夺步直接去了东堂。问了丫鬟胡管家的去处,随即转入后院。 还没进后院,就看见胡管家先是东张西望,瞧见自己来后就大步跑了上来。郭善也不问他啥事儿,直接进了拱门,看见树下宁姐儿正左右踱步。 “宁姐姐,是出了事儿么?”郭善凑上去就开门见山。 宁姐儿双眼一亮,瞧见郭善后露出一张笑脸,旋即冲郭善招手,焦急道:“大郎,快帮你姐姐想想办法。” 郭善看她脸色不对劲儿,心里就觉得肯定出啥事儿了。 “是苏苏姑娘?”郭善问。 宁姐儿点头,郭善脸色一沉,忍不住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姐儿气恼,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刀杀的淫贼,人面兽心的畜生,枉读圣贤学孔儒。还不是那个老色鬼,许大学士?” 郭善真没听明白,但却又听明白了。 许大学士是谁?能当大学士称的,许敬宗也。 郭善油然记得清明节杏园比斗就是许敬宗所主持,而也是他把当有大家称的‘虞姑娘’题名第一,却把同样才华出众的王苏苏给‘忘’了题名。当时郭善就认为徇私舞弊严重,猜他收了那位‘王爷’的礼这才做了坏事。一怒下,郭善才抚琴弹唱‘卧龙吟’,稀里糊涂的成就了黄袍客之名。 这种种事其实跟许敬宗有很大干系,郭善怎么可能记不得他? “宁姐姐,不急,你慢慢说。”郭善扶她坐下,又忙让胡管家换茶。 宁姐儿却夺过冷茶,喝了一口,咬牙道:“杏园时我就瞧他坏透了,没成想现在这么坏。偏偏你苏苏姐不知道吃了哪门子的药,竟然要往这老色胚的陷阱里跳。大郎,你说说。苏苏是什么人?当初名盛时许多王府还请她去弹奏,不知又有多少名流士子下聘礼想要娶她?哪怕现在咱姐俩落了难,但苏苏也不是他姓许的能打主意的。” 郭善心里一惊,豁的起身问道:“他欺负苏苏姐了?” “今儿早上延康坊的王虔婆大清早儿敲门,她竟然是许学士请来说媒的。我心里暗笑,你苏苏姐虽然身份不贵但才华出众,往后嫁个富态人家怎么着也是平妻,岂肯给他许敬宗做妾?寻思着你苏苏姐一定会拒绝,但哪里想到她竟然答应了。”越说越怒,宁姐儿说到最后忍不住责备起王苏苏的不是。 郭善头脑却还稍微能冷静,他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最主要的是,郭善认为这事儿发展的不合情理。 王苏苏什么人?她的才智以及成熟不说看遍众生百态,但却也应该知道嫁人为妾的危险性吧?哪怕许敬宗是当朝大学士,但妾就是妾。更何况一入侯门深似海,官家的后院儿虽不像皇宫的后宫里那么惊心动魄,但勾心斗角却也绝对可怖。别人贪慕虚荣给当官的做妾,但郭善不认为王苏苏是会贪慕虚荣的人。郭善甚至于觉得王苏苏是个极冷静的人,也更加认为她应该比宁姐儿还看的透‘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但恰恰相反,宁姐儿都知道宁肯嫁给无权的富家翁做妻,也不许给有权的官家人做妾。但她,王苏苏怎么会不知道? “苏苏姐呢?”郭善问。 骂的急了,宁姐儿用方巾抹了抹泪,气苦道:“我跟她吵了一架后自个儿跑了出来,现在她估计还在住处吧。” 郭善也不敢耽搁,后又拉着宁姐儿上了马车决定去找王苏苏问个明白。但赶到小院时才发现,人已去楼更空。 郭善忽然觉得很怅然,于是又觉得很迷茫。 他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唯一搞明白的是王苏苏肯定不想见自己和宁姐儿了。 其实早在前先他放手一搏弹唱‘违章动物’这首歌时,他分明能感受到当时他和王苏苏共患难时无话不说的亲切。这种感觉是在唐绾身上都不曾有过的,因为在郭善心中唐绾是他的妹妹,说话总会哄她。但王苏苏则不同,她似是姐姐又似是知音。 此后的三天宁姐儿四处奔走,但依然没能找到王苏苏。那个女子突然就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朋来阁的生意日进斗金,月末在结算工钱时属于王苏苏的那一笔却无人领取。 她走了,一声招呼也没打。走后,账房上属于她的那份钱她似乎也留给了郭善。 “这笔钱不能碰,得留着。”郭善躺在椅子上,听了胡老汉的汇报后意兴阑珊的下了指使。 略微犹豫,胡老汉躬着身又道:“少爷,水车的建造和施用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统统做好了,拢共花去的钱也在账薄上入了册。还有草堂书院招揽学生的通知也按照您的要求告诉了咱们郭家的佃户们,通过下人们的计算,稚子拢共有近千人,年龄是七岁到十四所左右” 郭善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胡老汉的报告他听没听的进去。好一会儿,胡老汉才住了嘴。郭善双眼忽然有了神采,猛然扭头看着胡老汉问道:“还没有苏苏姑娘的消息?” 胡老汉‘啊?’的一声,随即立刻摇了摇头。 郭善难免失望,重新躺好,怏怏开口:“好了,账务也不用跟我汇报了,府上大小的事儿你瞧着办吧。” 胡老汉不无担忧的瞧着椅子上的郭善,又畏畏缩缩道:“可下面还有件事儿老奴却做不了主,非少爷拿主意不可。” 郭善眉头挑了挑,懒洋洋问道:“什么事儿啊?” 胡老汉支支吾吾开口了:“许府纳妾,找遍了长安城有名的酒楼,最后想在咱们朋来阁包场办喜事儿少爷,许大学士娶的那妾未必是苏苏姑娘少爷,少爷。”他丢下账本,忙去抱往外走的郭善,却哪里知道郭善忽然回身一脚踹在他的腿上,一个趔趄胡老汉扑倒在地。 郭善一脸怒色,看着胡老汉扬起手指骂道:“你还说没有王苏苏的信息,到了现在还不肯承认很好,很好,如果不是徐府办喜事时找上了朋来阁,如果不是月末你非得报告工作。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是不是打算苏苏姑娘嫁到许府去?你枉顾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欺骗了我对你的真心,你给我让开,让开。”郭善抬腿踹开胡老汉从地下抓自己腿的手,怒气冲冲的转身去了。 “去朋来阁,查查酒楼的帐。”郭善出了门,对着门房唤来的车夫下了令。马车绝尘而起,自来庭坊直奔崇仁坊的朋来阁。 那显贵聚积的崇仁坊,尤其是入坊时的柳里巷简直车水马龙。车夫打马狂奔,车帘内郭善阴沉着脸,眉目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猛然一阵马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郭善脸色不善,掀开帘子就问。 车夫还没回话,就听到右边道路旁有人唤道:“大郎,此去何处?” 郭善撇头,怔了怔,道:“青雀,你们又是去哪里?” “刚从齐国公府出来,正要寻你。谁想碰上了你府上的马车,房俊说这车上必然是你,我和李晦不信忙拦路让车夫停下,瞧来果然是你。”李泰笑着说。他旁边房遗爱高声道:“大郎是去朋来阁?不用去了,我们来时就瞧见朋来阁早没了座儿,想要吃酒只能上别家吃去。” 郭善现在没心思搭理他们三人,正要说告辞。猛然斜刺里窜出一辆马车,刮着一阵风嚣张的奔到极远处停了下来。 “嘿,是许家的马车吗?”房遗爱忍不住看着那远处停下的马车说道。 “那五花马,一瞧就知道是许昂那厮的坐骑,来的肯定是许昂了。”柴令武说。 房遗爱听言满是不屑又是愤愤道:“这鸟人不去宜宾楼喝花酒,跑这儿来做甚?瞧他那横冲直撞的样子,这是赶着投胎么?” 郭善往远处瞧去,就看见那停靠在路中央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缎子的少年。隔远了瞧不清楚,但却一眼能瞧见那少年头上红色的簪花,腰间撞的叮当响的玉佩。看起来就显得富贵风流,尤其一把剑佩在腰间,剑鞘上一颗蓝宝石在太阳光下亮着路人的眼。再听房遗爱的愤愤之言,郭善就知道这位许昂了。 清明时杏园比斗,曾有三个贵公子拦截了有大家之称的虞姑娘的画舫。这许昂,就是其中的领头人。尤其是郭善在最近暗暗打听许府消息后,就对这位许昂有了很深的了解了。 他不仅仅是许敬宗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安城中四大恶少之一。狎妓聚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别说王苏苏莫名其妙嫁给许敬宗为妾而让郭善邪火丛生,就算是没出王苏苏的事儿,也没出杏园比斗王苏苏落榜的事儿,郭善也从来瞧不起许敬宗的为人。郭善可把许家一家子都恨上了,而这位许家的长子,长安城的恶少之一也被郭善记恨上了。别人怕这厮,但郭善一点儿也不怕。 “丁三儿,打马,把前面拦路的马车给我撞了。”郭善咬牙,立刻下令。 “啊?”车夫一惊,没听明白自家少爷的话。 郭善怒道:“发什么楞?听不懂少爷的话吗?给我撞。” ‘啪’的一声,鞭响后黑马扬蹄,一声嘶鸣嗖的窜了出去。 车厢一个晃荡,车上的郭善一个踉跄跌回了车厢里。郭府的马车在李泰等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溜溜的就朝着许府的马车撞去。 ‘砰’的一声。 郭府的马眼瞧着要撞上许府的车时匆匆的拐了个弯儿,它给它身后的车厢让出了位置。然后直挺挺的,郭府的车厢一下子就撞上了许府的车厢。 这突兀的撞击让许府的马车稍微腾挪了一下,然后歪歪扭扭的直接哐当倒在了地上。 “吁” 丁三儿手段不错,急急的勒住了马头,让马停了下来。 颠三倒四,在车厢里给予呕吐的郭善脸色苍白的从车帘里爬出,看了一眼已经翻倒的许府的马车,又望向了地上吓得瘫软在地的许昂。郭善悄悄掩饰住了眼睛里的快意,还没等许家的人发怒,他夺过丁三儿手里的马鞭‘啪’的击地,一下把许昂要吐口骂人的话给拍了回去,骂道:“没长眼哪?没瞧见本少爷的马车往这边跑吗?你们把马车停在路中间挡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后面赶来的房遗爱等人一听到郭善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死。前后听到了郭善下令撞车的他们,自然知道郭善是有意撞许昂的车的。唯独不太清楚的就一点,那就是平时和和气气的郭大郎今儿发了哪门子风要找许昂的麻烦? 第四十五章 妈来了(一)

“混账,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人?竟然敢撞我们许府的车。”那边还是许家的下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先开骂了。 郭善大怒,扬鞭一指许家的车夫喝道:“下贱的刁奴,本少爷也是你能骂的吗?尊卑不分,目无法纪。丁三儿,快去找京兆府的差役把这刁奴拿了。” 那边的马夫气的哆哆嗦嗦,脸色铁青惊疑不定的瞧着郭善不敢发话了。 一时得威的郭善气势正盛,看着先前差点被自家的马车撞上瘫软在地险些吓傻的许昂,郭善跺脚开骂了:“你小子躺在这儿装死人么?还不快滚起来?” 在房遗爱等人瞠目结舌下,躺在地上的许昂在郭善怒骂声中回过了神儿。看着郭府的大黑马翻蹄亮掌,他心里就戒惧了,下意识听郭善的话立刻起身往后躲。终于醒悟过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马车上的郭善吼了起来:“你敢撞我?” 郭善咧嘴乐了,骂道:“蠢材,要不是老子的马收脚快,你早他妈死了。” 许昂愣了愣,这长安城里谁这么骂过他呀?气的哇哇怪叫,一把扇子指着郭善哆哆嗦嗦道:“你敢骂我。” “不光骂你,我还打你呢。”鞭子一扬,在空中‘啪’的虚拍了一下。但哪怕是佯攻,却也吓的许昂往后又跳又躲。他那副样子立刻引起周围人的哄笑,把个许昂弄的面红耳赤。而马车上的郭善则得意的叉着腰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越大,周围人的笑声也越大。不得不说,他越是高兴许昂就越是羞怒。 许昂都快气哭了,‘唰’的抽剑,遥遥一指:“给本少爷打。” 这句台词他喊了十多年,但十年中这句话没有一次喊的这么大这么激动。左右家奴得了令能说啥?操着棍子上呗。 在长安城权贵子弟就没有没打过架的,跟随权贵子弟的下人就没有少过架打的。眼看着对面的车夫操着棍子就冲了上来,丁三儿都有些吓傻了。好在还不真傻,知道主辱臣死这么个意思。哇哇一叫就朝着许家的车夫冲了上去,誓死捍卫郭家的尊严。 那边俩身份对等的车夫相互对阵,这边许昂也没闲着。那是抽了剑就朝着郭善奔来,气势汹汹杀气四溢。郭善发誓,他真感觉到了许昂的杀意了。 都说唐人武夫多,都说唐人尚武,郭善现在明白了。在这种习武风气昌盛的环境下那些佩剑的人哪怕把剑当做了佩饰,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杀人的。再瞧瞧自己这边,一根马鞭不足以抵挡许昂的剑威,稍有不慎郭善敢打包票,他恐怕在许昂手里五个回合都走不了。 年纪不对等,个子不对等,力气不对等。 眼看一剑刺来,郭善‘啪’的扬鞭拍了过去。‘诶哟’一声惨叫,那边许昂一个踉跄倒退一屁股坐倒在地。郭善站在车辕上双眼一亮,看着许昂肩膀上的鞭痕呵呵乐了,瞬间恢复了神采,咬牙切齿:“还敢持剑杀人?岂非无视我大唐律法?”冲周围人拱手,说:“街坊们都瞧见啦,这恶少先前停车拦路,害的我的马车险些翻倒。后他家马夫又来殴打我家的马夫,直到现在,这恶少非但不阻止他家下人的恶行,反而还持剑想要杀我。小子是无奈才奋起反击的。” 说上这么一句开场白,是因为郭善看见东面走来了一队金吾卫了。这一句话是说给金吾卫听的,因为郭善绝不想吃金吾卫的板子。 许昂是坐倒在地,自然没看见金吾卫的到来。看见郭善站在车上假模假样的说着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气的又站了起来。明晃晃的剑让人生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咬牙,指着郭善:“你是哪个府上的?我许昂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哪个要在长安城里杀人哪?”忽听一声响,从人群里传来。 “让开让开,金吾卫逊街,谁敢阻拦?”呼啦啦一群看戏的人让开,一队披甲持械的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青年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双目一扫,一眼瞧见了许昂。 许昂谁啊?长安城的恶少,没少在长安城惹麻烦的,他怎么会认不得? 再一瞧郭善,有些陌生,但那衣装和那副无惧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但长安城有头有脸的贵公子自己认识大半,眼前这小少年既然自己不认识,那么想来也不怎么尊贵。 “许昂,你敢背地里下刀子,须知道我房俊剑下不留情。”忽听得人群里一个嚣张的,难听的嗓音响起。 曹参军怒了,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看见自己在居然还敢出来咧咧啊? 扫眼一瞧,呵,这不是魏国公家那位惹祸连连的房遗爱吗?哎哟,怎么四皇子也在?还有河间郡王家的二公子也在?眼睛一扫,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几位全出现在这儿了。这几位哪一个身份不够重的?尤其是四皇子,看他跟房遗爱站在一起,再瞧房遗爱对许昂的敌意,曹参军不傻呀,就知道马车上的那位恐怕身份也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话说回来,敢打许学士的长子的人身份能简单的去吗? 这是典型的贵公子斗殴啊。 微一思量,曹参军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但凡金吾卫碰上这种权贵子弟‘斗法’的事儿,要么把人交给家长,要么和稀泥了事儿。 “好了,好了。在大街上闹事儿像什么话。本参军奉大将军命维持长安里坊安全,效的是陛下爷的命。你们两位别怪本参军不给你们面子,莫要以身试法。” 曹参军的话在场的几位谁听不明白?大抵说的就是他可以不理会他们这群人在街上闹事儿的罪,但也要求郭善和许昂必须停止斗殴,要不然他只好秉公办事了。 得理饶人,郭善也没觉得人家真怕了自个儿。忙谢了,最后冷笑戏谑的扫了许昂一眼,与房遗爱等人直往朋来阁而去。 “行啊,大郎,你下手可真狠。一辆马车直接撞了上去,还抽了许昂那厮一鞭子。啧啧,这下子许昂算是名声扫地了。”房遗爱啧啧称赞,唯一不满足的就是事儿闹得不够大。 李泰摇头苦笑,问道:“大郎是跟那许大郎有仇?” 郭善哪能明说啊?摇头否认,随口胡诌:“只是看那小子不爽而已。” 大伙儿都觉得郭善这句话是敷衍他们的,可仔细一想,又不认为郭善跟许昂有啥过节,可既然俩人没仇那郭善干嘛二话不说就拍马撞车?想不通只好不想,但个人心里却防范着郭善哪天羊癫疯发作突然拍马给他们的马车来那么一下。 瞧他现在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在想先前对许昂刁难戏谑的样子,充分验证了这厮就属于一个腹黑透顶的人物。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朋来阁,恰逢朋来阁三楼尚有包间。一番醉酒,几个人磕磕绊绊勾肩搭背离去。郭善的马车早已不能用了,朋来阁外没有马车供他使用。李泰醉醺醺的大手一挥,让丁三儿先走了。召来两辆马车,五个人分成两批各自回家。 李泰干脆大手一挥,晃晃荡荡的就带着郭善往自家的府上跑。 这边黑漆漆街巷王府门前灯笼高挂,那边亮堂堂深似侯门后院人流攒动。一个醉醺醺的卫王,一个傻乎乎的郭善。他们一个是深受李世民宠爱的四皇子,一个是名动京城家财万贯的黄袍客。但俩人现在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他们的身份,晃悠悠慢腾腾的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哪里有半点顾忌庄重之心? 王府的门房丫鬟忙把这两个糊涂人儿簇拥进了大堂,烧来的两椀醒酒汤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胡闹。这充分证明了郭善的蒸馏酒是不掺半点水分的,也充分证明了郭善的酒后劲儿足够大。 府上的人犯难了,一干大小丫鬟忙里忙外折腾。郭善毫不客气的就在堂上哇哇大吐,让一干王府的下人敢怒不敢言。 敢搭着自家大王肩膀骂骂咧咧的人整个长安城也不多见,难道这位主儿是个深藏不露的贵公子?但全天下身份再珍贵的又有几个比的过皇室?而整个长安城,除了长乐郡公主和太子之外,谁敢这么干? “青雀,我这是在哪儿呢?”郭善一个头两个大,瞪着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宽阔的大堂分不清南北。 抿嘴,李泰也喊晕乎着呢。以前跟郭善喝酒因为郭善不喜欢敞开喝的缘故所以跟郭善喝酒不至于喝醉。但今儿不知怎么的,郭善频频倒酒,跟酒神附体了似的把自己连带着李晦三个人一同喝趴了。 “这是在,在孤的王府。”李泰回答了一句,又问:“大郎,孤的头,怎么这么重,孤怎么觉得,这么困?” 起身,郭善朝着李泰走去,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亏得一旁的王府家丁搀住了他。郭善呵呵傻乐,指着李泰就道:“瞧你走路晃晃悠悠的,你的酒量,太差了。” 众人脸一黑,真想把这个长得漂亮的小混蛋给乱棍打出去。那边稀里哗啦从偏殿来了人,一干下人慌忙叫了声‘王妃’。 郭善迷迷瞪瞪的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个长得颇好看的女孩儿,看年岁也就比唐绾大不了多少。 迷糊了:“青雀,他们叫她王妃,她是谁啊?” 李泰有问必答:“大郎,孤给你引见。这是你嫂子,孤的爱妻阎氏” “哦?”郭善眼睛一亮,看了看带着玉簪的女孩儿,伸手入怀:“原来是弟妹啊哥哥来的匆忙,没带啥见面礼。别急,我现在回去把我姑姑从法国带来的香水给你送过来。”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一头就插在地上睡死了过去。 王府的下人们都要哭了,头一次看见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主儿。 第四十六章 妈来了(二)

宿醉终究是短暂的让郭善忘记了一切孤独忧愁,但后半夜孤独忧愁最终还是没肯放过他,哪怕他在睡梦里。 他一梦回到后世,又一梦来到唐朝。后世中的点点滴滴白驹过隙一般在他睡梦里放映着,但他却又清楚的记得其中的点点滴滴。而长安城的生活如同广告一般同样不断在梦中插播,郭善就如此在睡梦里苦逼的活着。 醒来后,他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昨儿打架了?然后拉着青雀房俊他们喝酒了?”郭善使劲拍了拍脑袋,忍受着醉酒后头颅撕裂的痛处。懒得下床的他高昂着头,声嘶力竭的在炕头上嚷嚷道:“胡管家,胡管家?” 久不闻胡老汉应声,郭善咬牙翻身从炕上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整晚都是和衣而睡的。 摸了摸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昏昏沉沉的就推开了屋子,跌跌撞撞的走下长廊。 呵,府上就没啥人儿。 郭善怒了,现在都日上三竿了一班丫鬟怎么还不起来上班?难道是在哪里懒惰偷闲去了么?当我郭府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走着走着才觉得不对劲儿,呀,这似乎不是自己的府邸啊。 转念终于记起了昨晚上自个儿压根儿夜没归宿,这是跟着李泰跑到他府邸上来了呢。记着还见到了李泰那位娇妻了,自己答应给她送一瓶法国香水来着? “闯祸了。”郭善猛然转醒,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到炕上去不能在王府里瞎逛。 匆匆提步绕过长廊,转身就往回廊上跑。 瞧,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被人抓到了让自己情何以堪? 不得不说,李泰的王府比起自己那郭府可够大够气派了。粗大的石柱,朱红的窗棂。宽阔的长廊,还有廊下一处处整齐的石板铺设的庭院。 郭善依着来时的闷头往回跑,身子一侧斜刺的绕过拐角一头撞在了不知谁的怀里。 ‘诶哟’一声,踉踉跄跄往后退。抬头一看,一个极美的宫装妇人挑着极好看的眉头用好奇和审视的眼神正看着他。郭善脸都吓白了:“妈,您怎么来了?” 贵妇人身后猛然站出来一个圆滚滚身子的少年,幽怨的瞧着郭善道:“大郎,这是我妈。” “啊?”郭善是真愣住了,这打眼儿一瞧,注意到贵妇人身后簇拥着一群人。李泰和阎氏站在贵妇人身后。再有一帮宫女紧随着这贵妇人,几个拿着鞘的禁卫冷冷的瞧着自己。 郭善还是不敢置信的瞧了贵妇人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见鬼了。” “大胆。” 左右禁卫们锵锵拔刀,贵妇人身旁颇有气势的丫鬟一步踏出,玉手冲着郭善一指:“哪里来的贼子?竟敢不敬娘娘。” 郭善猛然转醒,瞬间坐定了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娘,而是李泰他老妈长孙皇后。 “母后”李泰大急,去扯长孙皇后那金线织的袖子想跟自家老妈求情。 左右禁卫已大步上前要来拿人。 郭善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偷眼瞧了一下长孙皇后,但见她那双深邃幽美的眸子竟然带了一抹笑意。微微抬手,轻轻挥退上前拿人的禁卫。 李泰明显松了口气,再瞧郭善,这厮正悄悄抬头打量长孙皇后呢。 到底还不算傻,郭善干脆膝盖一屈直接跪倒:“罪臣郭善,冒犯圣言,请圣母娘娘责罚。” “郭善?” 那淡淡的,似乎随口的问话让郭善心肝儿颤肝儿颤的,他发誓打来到唐朝后没有一个人让他感觉害怕的。头也不敢抬,忙道:“臣在。” “起来吧,听泰儿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呵呵,朕也一直想看看泰儿口中那位颇有见识的朋友究竟是怎番模样。” 郭善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亏的他那蓬松杂乱的头发把他的脸遮住了大半。悔啊,郭善悔啊。早知道昨儿就不喝酒了,不喝酒也不会被李泰领到他家里来。不到李泰家里来也压根儿不会碰上长孙皇后,不碰上长孙皇后就绝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糗事。 “臣不敢,臣宿醉不醒衣冠不整,有犯娘娘圣威,臣罪该万死万死万万死。”郭善学足了电影里面的戏码,希望用一番话让长孙皇后放过自己,让自己滚回家梳妆打扮去。 “这可奇了,你没罪何必找朕告饶?朕今儿来这儿是瞧泰儿的,你不用惶恐。泰儿,瞧你们还没吃饭的吧?正好朕也没吃饭,带上你的小朋友一起用膳如何?”长孙皇后的声音响起,李泰哪儿敢不尊?立刻应是。 “郭善么?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着了。”长孙皇后说了话,郭善才敢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郭善又是一阵恍惚。 像,太像了。不光是眼睛像,面容也有七分酷似自己后世的亲妈。 不敢造次,郭善慌忙起身让路,最后糊里糊涂的尾随李泰跟着长孙皇后走。 他披头散发,盖住了清秀的脸。一张秀气可爱的面容再加上一双桃花泛滥的眼睛倒有一番祸国殃民了。 长孙皇后猛然扭头瞧着郭善,伸出手滑过郭善的脸颊,紧接着呵呵笑道:“若不听泰儿说起,朕还真当你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子了。” 郭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那羞愧的啊简直想找个地缝钻。 “孩子,你家大人呢?”长孙皇后问道。 郭善不知长孙皇后用意,见她这般和蔼心里倒是惧意却了大半。心里一酸,回答道:“自有了这身躯后就不知父母在哪里,臣已一直漂泊许久了。” 说的半真半假。 郭善自打穿越来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就与后世的父母阴阳两隔了。想要找后世的父母,除非再穿越回去,可哪怕再穿越回去恐怕后世自己的那具身躯早在停尸房里呆着了。 “好孩子,不要哭。”长孙皇后抚了抚郭善的头发,走了几步,又问道:“听泰儿说你熟读史籍经典,是么?” “早年曾跟一个夫子学过,功课一直没敢落下。” 一问一答,长孙皇后显得很和蔼,郭善回答的还算认真。旁边李泰气的咬牙,暗愤郭善以前对自己的回答怎么跟现在的回答不一样呢? 这边长孙皇后问了好多话,到了后院时才停了下来,这就放过了郭善让郭善去洗漱去了。 如释重负的郭善急不可耐的跟着王府的丫鬟去了厢房,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郭善逃之夭夭。 对着洗脸盆,看着头发蓬松的自己,郭善猛然惊醒。自己先前干嘛在长孙皇后面前这么露怯啊?这么乖巧啊? 不过转念一想,身为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尊崇的一国之母,谁在她面前不露怯?不过,她到底与电视中的那些皇后是极不同的。至少在谈吐,和待人方面就有着极大的不同。 正梳妆思考,房门忽然被推开。郭善抬头一瞧,一眼认出是李泰了。 “大郎,快给孤想个办法。”李泰一脸慌张。 捧了一捧水刚湿润了脸颊的郭善忍不住道:“怎么?” “我早在母后来时便差人去那朋来阁取酒菜,却哪里知道朋来阁竟不肯售卖。而整个长安城,独朋来阁和陋室的酒菜是绝佳的。孤府中厨子虽出自宫中,却也烧不出那样的菜来。”李泰道。 郭善立刻知道了,李泰是想找好酒好菜来孝敬长孙皇后,但他王府上的厨子却比起朋来阁太差,所以自然不敢拿王府上的厨子来侍候长孙。好酒菜朋来阁自然位列第一,但正因为朋来阁的酒菜闻名所以每日供应都显得捉襟见肘,所以自然不肯卖给别人。而除却朋来阁,自家郭府的饭菜却也是极了不得的。李泰就曾经在自己府上吃过自己府上的酒菜,虽每次都说远不如朋来阁的好,但是相比较他王府的酒菜,李泰肯定认为自己家的酒菜更好了。 “可此去我府上路途极远,一来一回再等厨子做好酒菜恐怕早过了饭点了。”郭善直接拒绝了李泰。 李泰惆怅坏了:“难不成我还要叫母后去朋来阁吃饭?” 这当然不可能。 长孙皇后什么人?怎么可能去那种贩夫走卒聚积的地儿吃饭?别说李泰不答应,就是郭善也不敢答应啊。万一长孙皇后在朋来阁出了啥岔子,那朋来阁一应上下,再加上自家的郭府全府上下,谁不得掉脑袋? “青雀别急,只要你把后厨交给我,一桌家宴自然能帮你做好。”郭善开口了。 “大郎,全靠你了。”李泰一脸挚诚,又不无担忧的看着郭善:“大郎,如今你知道了孤的身份,不会不理孤吧?” 呵,不就是个皇子么?好吓人的身份么? 郭善不以为意,跟李泰瞎扯了两句然后出了屋。 眼瞧着郭善大摇大摆的被侍女领出了屋,李泰擦了擦额头郁闷不已。 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多想。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后院跑,最终老远就听见庭院里自家母后正跟自家的妻子说话。 李泰正了正衣冠,惶惶恐恐的走了上前。 长孙皇后抓着阎婉的手,笑着说着什么话。抬头是已瞧见畏畏缩缩过来的李泰,冷哼道:“李泰,你可知罪?” 李泰一个哆嗦,慌忙下跪:“母后,儿臣知罪。” “那好,你跟朕说说,你何罪之有?”长孙皇后冷冷的问道。 “” 正尴尬间,老远响起了一道高兴而又放肆的笑声:“青雀,青雀,可在家吗?跟你说件好玩儿的事儿,许府娶妾欲要包朋来阁的场。但哪里料到朋来阁不仅不应,最后还把许府的下人给轰了出来。青雀,青雀?” 声音由远及近,而李泰已经跪在地上是冷汗直流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了自家母后,正对上长孙皇后那冷酷的笑容。李泰缩了缩脖子,很干脆的低下头一句话不吭了。 “咦?青雀,你跪在这里做甚?嘿,谁这么大胆敢让” 李泰幽怨同情的看着大大咧咧走进来的顶级二货房遗爱,再看自家母后那张笑,李泰就知道房遗爱要遭殃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他的仆从智商稍稍高了一点点,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提醒房遗爱,当即跪了下来。 ps:今儿还有一更 第四十七章 程氏兄弟

“油都榨出来了么?” 王府的后厨,郭善问。 “郭公子,你让榨这油是怎么回事?”不懂的下人问了。 “这是炒菜用的食用油,已来不及多跟你解释了。快把我要的香菇找上来。”一边吩咐,一边指点,整个后厨十几个厨娘乒乒乓乓的动手。 王府的后厨里有许多郭善都没见过的蔬菜,这大大满足了郭善动手的欲望。 他还不知道后院儿里发生的事情呢,这在命令厨子们加紧干活的情况下第一道韭菜花炒蛋出炉,特令厨子端了下去。第二道鱼肉香丝跟着而上,颇为有名的宫保鸡丁费了一番手段,佐料稍有不齐但郭善却也没办法。东坡肉,油爆海螺一盘盘菜盛上郭善不可谓不认真。再加上王府拿手的一些菜,一大桌子的家宴总算凑成。 郭善完全适应了‘厨子’的身份,端上最后一盘亲自炒的菜碎步小跑往后院奔去,吆喝道:“芋儿鸡菜齐咯” 碎步走上,这才看见地上竟然跪着房遗爱和李泰。竟听李泰在那儿道:“儿臣知错。”又听房遗爱在那里打着哭腔叫唤:“青雀,你跪在这里做甚?” 郭善‘唰’的一下冷汗就流了下来,瞬间想起以前读书时喜欢体罚的学校老师。 “皇后娘娘,您,您的芋儿鸡。”郭善媚笑。 长孙皇后指了指桌子:“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我,我只是出了下主意,都是大厨们做的。您瞧着,味道如何?”郭善接着媚笑。 长孙皇后笑了:“没想到你竟然精通厨艺恩,你还没吃吧?坐下,一起吃。” 郭善哪儿敢啊?最后一看长孙皇后笑容有些冷,郭善就不敢不听话了。 得,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叭叭扒饭吧。 他不光头不敢抬,连菜都不敢夹。耳边听到的就是李泰在那儿嘟囔‘儿臣知错了’,然后是房遗爱在那儿哭着干巴巴说话:“青雀,你跪在这里作甚?” 两个人就重复着这句话,一直在那儿苦逼的叨叨叨。 长孙皇后置若罔闻,神情淡定的吃饭,偶尔给李泰的老婆阎婉夹菜。 郭善扒着干饭,对着满桌子的菜毫无味道。他能够感觉背后李泰和房遗爱两个人不断的用幽怨的眼神扫射他,以至于他心里发毛,后背凉凉的。 “这碗菜是?” 突然听见长孙问话,郭善立刻屁股一抬站起了起来:“猪瘦肉就最常见的那种。娘娘,世人都认为猪懒惰而又肮脏,吃其肉易生病,实则此言荒谬之极。古来医家用其为药,名厨用其做菜,更有甚者猪身上鬃毛也是牙刷制作不可少的材料” “牙刷?”长孙皇后忽然抬头,打断了郭善的话。 郭善愕然,猛然转醒。 牙刷的发明还是在明朝时期呢,按照后世那的确是‘古人’发明的。可是放在这里,那就是后人发明的了。 冷汗直流,郭善心里肝儿颤了,怎么圆这个谎? ‘呃,呃’了两声,郭善紧张的左手搓右手,忽然献媚笑道:“皇后娘娘,没错,我管那玩意儿叫牙刷。” 长孙皇后笑了一下,停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旁边立刻有侍女端上一碗水来。‘呼噜噜’微微漱了漱口,长孙皇后把嘴中的水吐进了杯子中随手递给了侍女。她莞尔一笑,优雅的指着地上跪着的李泰和房遗爱说:“你们怎么不念了?” 正尖着耳朵听郭善讲牙刷的房遗爱和李泰被脸上带笑却眼中泛射寒芒的长孙皇后一瞧后,脸色变了,然后李泰忙继续道:“儿臣知错了。”房遗爱则接着说:“青雀,你跪在这里作甚?” 郭善对李泰、房遗爱深表同情,为了不重蹈他们俩的覆辙,郭善很聪明的不等长孙皇后问,就说道:“我所谓牙刷,是一种清洁牙齿的工具。它完全脱离了柳枝无法完全清洁口腔的弊端,而且保证了牙齿不会生长牙结石” 郭善偷眼瞧了一下眼带笑意,享受着侍女按摩的长孙皇后,心里郁闷极了。 而在郭善滔滔不绝讲解牙刷的作用时,满屋子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郭善。其实郭善本人也知道,没有实物的情况下仅凭叨叨叨的磨嘴皮子是根本没办法让眼前的这些人信服的。但是他郭善上哪儿找实物去? 来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演讲,郭善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瞠目结舌的众人,郭善满满的都是一阵骄傲。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长孙皇后问。 郭善不敢隐瞒,一脸坦然:“只怕臣说的还不够多。” 长孙皇后眼睛眯了眯,旋即笑道:“朕信你,朕等着你的牙刷。” “” 眼看着长孙皇后离去,郭善都傻眼儿了。 皇后她说她信我?自己又什么时候说要给她牙刷的?有说过吗?没有吧。 “大郎,你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眼看自家母后离去,李泰不跪着了。麻利的起身,看他那干净利落的动作,郭善直接怀疑这厮是不是练过。再瞧房遗爱,都要哭了。直接瘫软在地,郭善真不知道房遗爱就这德行往日哪儿来的脸皮自称大侠。 “我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可,可我也没有牙刷啊。”郭善苦逼的看着李泰,道:“皇后娘娘是不是搞错了?她说让我给她送牙刷?” “大郎,千万莫开玩笑。你先前将你那所谓的牙刷吹嘘的那么好,眼看我母后是动了心的了;母后一向少有物欲,但她老人家若真要看上了某物便连我父皇都不敢不给。”李泰语重心长的看着郭善,道:“孤劝你还是早把你的牙刷献出来,否则,后果严重啊。”他叹了口气,眼神中竟然带着一抹沧桑和感慨。 郭善古怪的看了一眼瞬间化为忧郁女神的李泰,确定他是在自哀自怨。转念又想到先前李泰的悲催模样,郭善好奇问道:“青雀,娘娘先前为何责罚你?” 李泰淡定的看了郭善一眼,说:“我若知道也就不用跪着说知错了。” 这算是什么解释? “还能说啥?只能自认倒霉。早知道娘娘在这里,我房遗爱也就不敢过来了。” 郭善心里想,早知道长孙皇后今儿要到这里来,他昨天就不该跟李泰过来了。 -“青雀,青雀。” 几人正在说话,一道声音响起。房遗爱脸色就是一变,这厮明显是想起先前自己的遭遇了。 “是柴二郎。”郭善明显听出了柴令武的声音。 果然,风度翩翩,一身白袍的柴令武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咦?房俊和大郎也在啊?”柴令武笑道:“既然都在,正好不用我再去找你们。” “二郎来此何干?莫非又是找我们喝酒?”李泰脸色变了,他母后刚走,先前的遭遇让他痛不欲生。这个时候,他绝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喝酒是真的,不过不光是我们几个。呵呵,你们猜这次谁回京了?”柴令武神神秘秘的露着笑,一副要你猜的样子。 李泰沉吟,终究没说话。房遗爱咬牙切齿,很想给笑嘻嘻的柴令武脸上来一拳。 看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柴令武疑惑的望向郭善。郭善眼观鼻装作没看到柴令武的疑惑,他当然不会告诉柴令武,李泰和房遗爱先前倒过大霉,现在心里正抑郁,这个时候最好别惹那俩货。 柴令武多精啊?一看郭善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而且极度让李泰和房遗爱不愉快的事儿。不再吊胃口,立刻道:“可还记得程家五兄弟?” “你是说怀默怀亮他们?”李泰问:“他们不是与程伯伯在泸州镇压獠人么?去年程伯伯来京述职时他们还给我们捎了泸州的地产和口信,说让咱们去瞧他们。” “没错,去年怀默和怀亮他哥俩也给我捎过信了。令武,你到底想说什么?卖那鸟关子做甚,吊胃口吗。” 柴令武干咳了一声,幽怨的瞧了吃火药了似的房遗爱一眼,说道:“我爹昨儿得的消息,圣上将拜程伯伯为左领军大将军,改封卢国公。时不过明日,怀默和怀亮他们就会跟程伯伯一起抵达京都。” 柴令武的消息不可谓不让人震惊,哪怕是郭善都有些小小的恍惚了。 卢国公程咬金,谁不认识?或者说,程咬金这三个字对于看过隋唐演义传记的任何人都有着莫大冲击力。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玄武门之变的参与者。自投靠李世民后穷尽半生为李世民抗击敌人,扫除障碍。这可是李世民夺嫡之中的直接参与者,论其功绩不可谓不大。如今位高权重执掌一方,又因为是李世民心腹,他的前程依然似锦。 “既然他们明日来,那明早咱们一起去替他们几兄弟接风洗尘。大郎,正好帮你介绍一下怀默,怀亮两兄弟。”不等郭善说话,李泰就兴奋的做了主。忽然看向柴令武和房遗爱道:“咱们跟怀默怀亮已经有几年不见,这次见面怎么敢轻率?须选一个足够大的地方,找几个唱得好曲的姑娘。可整个长安城,又有哪里能称得上好的?” “当然是朋来阁。”柴令武喜道:“一会儿咱们去找朋来阁的店老大,花些银两让他们空出酒楼来让我们给朋友接风洗尘。” 郭善听言一愣,反问:“你怎么知道朋来阁肯把场子包给你?房俊不是说许家都在朋来阁触了眉头了吗?” 房遗爱冷笑,说:“大郎不用担心;许家吃瘪那是许家没本事。咱们哥儿几个不一样,料朋来阁也不敢不答应。若敢推脱,明日就把他那店给砸了。” 郭善脸色立刻黑了,真想给这二货一耳瓜子。 “不成。朋来阁与陋室源出黄袍客先生之手,咱们得敬着些那位才学了得的黄袍客。再说了,陋室现在声势浩大,长安城倒有半数的书生对那儿极为推崇。如今又是开科之时,来京赶考的学子不在少数。如果咱们对付陋室肯定会败坏名声,到时候传到我父皇那儿就不好了。”李泰道。 郭善干咳了一声,总觉得有点古怪的感觉。他不知道,如果以后李泰和房遗爱知道陋室和朋来阁是他开的后会不会当场掐死他。 心虚的低下头,涩声说:“青雀说的有道理,恩,有道理。” 房遗爱不满道:“既是这样,那你们说去哪儿给怀默怀亮接风?” 李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苦逼着脸道:“我的王府怕是不成,除非确保我母后明天会回到宫中。” 不用他说,谁都没想要在他这儿办酒席。尤其是郭善和房遗爱,他们俩已经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往李泰这儿跑了。万一运气不好再碰上长孙皇后,哪怕不碰到长孙皇后,万一碰上李世民了呢? “大郎的院子不就挺大的吗?他那处也方便,咱们不如到他那儿如何?”房遗爱双眼一亮,问道。 郭善一阵无语,很随意道:“如此也好,但我府上酒菜管够,可其他的花花乐子一个也没有。” 柴令武忙道:“兄弟们当然知道大郎你洁身自好,所以歌伎你一应不用担心。” 房遗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长安城半数有名的女乐我都认识,所以这事儿我包了。” 一番分说,各自规划了任务,众人这才满意。 “事情已定,你们谁跟我去东堂?”李泰看向了郭善和房遗爱。 房遗爱脸立刻绿了,郭善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哪儿那么多规矩。青雀,你自己且去,兄弟我先回我的府上吩咐厨子准备酒菜。” 笑话,他郭善又不傻,会跟他去东堂见长孙皇后?拉倒吧,一个运气不好自己恐怕就得跪那儿了。 “房俊?”郭善的话让李泰脸色有点难看了,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房遗爱。 房遗爱嘴皮一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委婉道:“久不跟那些女乐联系了,现在我还得回去找人去下请帖呢。事务繁忙,不能陪青雀你过去了。” 不明就里的柴令武哈哈大笑,对郭善和房遗爱道:“些许些事儿,吩咐下人办就得了,你们还忙乎着什么劲儿?我爹就常跟我说,聪明的人做事无需亲自动手,而愚钝的人做事只能自己动手。大郎,房俊,可见你二人还不足够聪明。”说罢,对李泰道:“青雀,正好很长一段时间没喝过你家的茶了,怪想的,这次我一定要在你这儿喝上三大碗。” 李泰大喜,拉着柴令武大手一挥:“令武你既然喜欢孤的茶,那孤今天便饱管你喝个够。” 两个人携手离去,留下傻眼儿的郭善和房遗爱。 “你说一会儿柴二郎见到皇后娘娘,他还喝的下去吗?”房遗爱回过神儿,认真的看着郭善问道。 挥了挥袖子,郭善冷笑道:“我保证这次过后令武再不敢喝青雀家的茶了。” 房遗爱深表同情的望了望东堂的方向,似乎已经听到了柴令武的干嚎声。跟郭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寒颤。亲眼看见柴令武不明就里的就被李泰坑了一把,他们两个人以后还敢跟李泰愉快的玩耍吗? 第四十八章 夜宿杨三娘(一)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郭善在灞桥上望着自家郭府的佃户农忙不断,心中感慨万千。 耕牛保证了农作的成效,水车保证了农田的灌溉。一望无际,这时候郭善才感受到了田园风光无限好,家家户户见欢笑。 这种快乐似乎感染到了李泰,他心中豪气顿生:“大郎,两年前我长安百姓终难见欢乐,田地荒芜数不胜数,纵然有田,劣质田又何其繁多?现在再看这灞河田园,耕牛无尽,百姓欢笑不迭,可想他们是多么满意我父皇治下的大唐。” 郭善脸一黑,很想一巴掌把这自吹自擂的家伙拍到田里去。 “咦,那些是什么?”李泰遥指着翻滚不断的水车问。 郭善扫了一眼,回道:“其谓水车,灌溉农田所用。一只大水车灌溉农田可达数百近千亩。” “先贤智慧真乃常人不及,有这水车在,不知省却了多少人力物力。假若是一些离水源较远的地方,有这水车岂不也能引水?”李泰感慨。 郭善矜持而又傲然的笑了笑,听李泰道:“窥一斑而见全豹,仅凭这灞河边的田庄就可知道我大唐中兴。” 郭善脸一下子又黑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李泰的那份自豪感。 旁边的房遗爱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咱们不是来接怀默和怀亮他们俩兄弟的么?怎么都看着那些田园去了。” 柴令武当先转身上了马车,说:“现在时候还早,你们先看着,本少爷我先回车里补个觉。” 几个人都是哈欠连天,受着早上的冷风催逼,站在桥头上感觉十分无聊。 郭善和李泰精神头还是十足的,他们俩虽然知道早上要来接人但却也没半夜三更就起来做准备。等坊门开时郭善就在家等着柴令武家的马车来接,一行四人挤在一辆马车上跑过来时郭善就在马车里补过一觉了,这时候却不显得困。 “大郎,你瞧那边。”忽然李泰抓住了郭善的手,指着远处天边的两个小黑点。那小黑点由远及近,逐渐放大,到得五百米开外处已经可以看清是两匹马载着两个年岁不算大的人了。房遗爱站在车辕上登高而望,道:“是怀默和怀亮他们。” “他们怎么没跟程伯伯一起来?”李泰疑惑。房遗爱却不管那么多,直接站在车辕上就冲着那奔来的两匹马招手:“怀默,这里,这里。” 那边两匹马的主人似乎听到了房遗爱的喊话,于是身下的黑马迈步更加矫健了。转眼间就登临灞桥,郭善打眼一看,呵,好一对儿少年兄弟。 这程怀默个头较高,身躯也是五大三粗的。一身劲装裹不住他的大胳膊大腿,上得跟前勒转马身,身子一翻轻巧的落地,身手干净利落的让人称奇。 程怀亮明显比他哥哥要矮上一些,皮肤比起程怀默要黑,又矮又瘦。当然,这所谓的瘦也只是相较于他的哥哥程怀默而言。 两兄弟下得马来,道:“俺爹在途中会见老友,恐怕要两日后才到,俺跟怀亮只好自个儿先骑马赶来,俺就猜几位兄弟一定会来这儿接俺老程。” 程怀默当先跟李泰,房遗爱等人拥抱,最后惊疑不定的看向郭善,只微一迟疑还是给郭善送上了个大大的拥抱。 他个子高了郭善半个头,在外随他父亲征战打磨,已初具虎背熊腰的身躯。这一个熊抱,差点没让郭善断气。相比较程怀默,他弟弟程怀亮就显得矜持了许多,冲着几人拱手作礼。 这边李泰才立刻介绍郭善的身份,又向郭善介绍程怀默和程怀亮的身份。 除郭善外几个人都是小时候一起在弘文馆读过书的同窗加玩伴,所以话题倒也很多。 一辆马车分明载不下六个人,程氏兄弟各自牵马,柴令武直接让他家的马夫先回去了。就着新鲜的空气,清凉的晨风,一行人说笑倒也怯意。 “怀默与我说说,在泸州可过的好?”李泰问。 程怀默一脸慨叹,讲起了泸州的诸般种种。 总而言之,獠人叛乱,田地荒芜。农民饥不果腹,生活过的相当艰难。 这跟李泰预想中的大唐盛世完全不一样,他不相信的指着灞河田园道:“何以与我所见相差极大?” 怀默脸色有些难看,不可置信的看着灞河田园上说笑的农民,牵着耕牛的庄户,忍不住反问道:“长安城的百姓,富态到了家家都有耕牛了么?” 虽然说长安是天下第一大城,又是京都,富饶些是情有可原的。但富庶如此,就让程怀默感觉不可思议了。 他跟他爹刚到泸州那会儿时,长安跟泸州相差也没那么大。虽然说泸州常有獠人叛乱,但獠人叛乱那也没啥,只要府兵出击獠人也就不那么可怕了。因为身份所在,他一家子可是很清楚开荒的艰苦。哪怕在任上几年,他那身为刺史的爹也没能让泸州脱离贫穷,只有少部分农户奔上小康。 可现在再看这长安城,搞得像是家家户户都奔了小康似的。 看程怀默说不出话来,李泰志得意满极了。 “是长安城的耕牛便宜?”程怀亮问。 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处地方就有那么多耕牛? 郭善黑着脸,道:“天下耕牛的价格大抵都是相同的,再便宜能到哪儿去?” 又狠狠的瞪了李泰一眼:“我大唐虽盛,但不至于盛到家家户户有耕牛的地步。大唐虽富,但也不至于富到家家户户食物都充足。青雀你看到的这盛态只是表象,长安城也就这灞河边缘的佃户有耕牛用,有水车使。其他地方的佃户,哪儿有那么美的好事?” 李泰不敢置信,他知道郭善是从不无故放矢的,忍不住道:“若真如大郎所说,那为何独此处的农户富有?” 郭善不答,程怀亮道:“或许问此间庄园的主人就可知道了。” 他们这边走,错过了一些人。打远正从长安城出来一些扛着农具的佃户,一眼就看到了郭善。 那边立刻跑上来跟郭善打招呼,喊少东家早,问少东家去哪儿。 众人也不以为意,因为谁家都有田地,郭善有田地这事儿大伙儿都是知道的。 李泰忙拉住那人问:“老伯,你们是哪处庄园上的?” 那老头骄傲抬起头,一指灞河边的田庄道:“俺们都是郭家田庄的。” 李泰一惊,看了郭善一眼,随后问:“那你们田庄怎么与别家的不同?” 那边老头就开始当着郭善的面溜须拍马了起来,虽说阐述的是事实,不过让郭善脸羞臊的无以复加。 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这一带的田园是郭善的。 程怀默和程怀亮看郭善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得佃农们吹捧的主家。 李泰脸色有点尴尬又有几分幽怨,原来搞了半天,这处田园的富庶根本不是自家老爹的功绩,那是人家郭善忙前忙后搞的。 房遗爱和柴令武咬牙切齿,以前他们跟郭善吃饭的时候总抢着结账好让郭善的生活不至于那么拮据。搞了半天,他郭家的田地比起他们家都只多不少。 无一列外,这一次谁都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郭善了。良田千顷,这几乎是一个地方上的大族才有的根基了。而唯一不足的只是,郭善有家产而无功名。 “被这厮朴实的外表给骗了。”房遗爱愤愤不已。 “以后朋来阁吃饭,本公子绝不再抢着结账。”这是柴令武的誓言。 郭善苦笑,他难道会告诉他们,朋来阁其实也是他家开的么? 有钱也是身份的象征,恐怕谁也不那么敢小瞧郭善的本事。 一行人来到了来庭坊郭善的府邸,早有准备的下人们在后院的园亭下准备了妥当。按照柴令武的想法,这一次聚会非得尽兴不可。 陆续又来了许多程怀默少年时的玩伴,无论玩儿的好的或者是玩儿的不好的。总而言之,只要没有仇,能来的都来了。 一帮子权贵子弟齐聚,郭府立刻变得热闹喧天。身为东道主的郭善忙前忙后,几近虚脱。 他是没想到一次聚会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权贵子弟。 这帮子阔少爷就不是一般的府邸能招待的了的,个个乘着香车来,骑着宝马去。后院处马厩占了个满,把个马夫忙的热汗直流。 后厨的厨娘们乒乒乓乓的炒着菜,做饭烧菜就没间断过。 胡老汉一脸堆笑,觉得此刻府上的喧闹预示着郭府的中兴。 一帮下人们小心翼翼,痛并快乐着。他们觉着自家少爷能够请来这么多权贵子弟代表着自家少爷人面广,有势力。 其实满屋子的人,郭善就不认识几个。相比较起其他人,初识的程怀默和程怀亮两兄弟似乎更像老朋友。 前半天忙的是招呼客人,而后半天送走了那些来找程怀默程怀亮打招呼的公子哥们后才算是他们几个人的酒菜时间。 满屋狼藉,觥筹交错。 房遗爱不负众望,果然呼啦啦的招来了一群歌伎,临了李晦跑来了,把他爹的赌具给偷了出来。 这边一个把嘴凑到歌伎手边喝酒,那边一个起身作行酒令。待到玩性浓烈时,不穿鞋的程怀默提着剑下场舞剑助兴,热热闹闹的郭府让胡老汉高兴的合不拢嘴。 郭善也是醉醺醺的,事实上他家酿的蒸馏酒没有谁喝了不醉的。程怀亮抱着一坛子酒哇哇对着坛口狂吐。李泰忍不住笑他没出息。一把夺过程怀亮怀里的酒坛仰脖就喝,全没注意到坛子里随着酒一起倾倒而出的秽物。 房遗爱拍着桌子喝歌耳鸣,郭善坐在不知道是谁的大腿上呵呵傻笑。程怀默剑舞刚罢,一个趔趄栽到不知哪个女人的怀里。而身为歌伎中名声最响,最成熟漂亮的杨三娘拍了拍手,亲自带着一帮女乐下场跳舞。那鲜嫩的腰肢,肥硕的丰臀,妩媚的勾魂眼,成了最佳的催情剂。 不知是谁先喊的一声‘沧海一声笑’,然后院子里就响起了杂乱却又非常狂傲的歌声。 郭善抬头一看,就看见房遗爱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琵琶胡乱拨动,站在桌子上就开始嗷嗷唱歌。 豪迈,不羁的歌声信马由缰,连曲调都被他们唱跑唱错了,但偏偏歌声里的放荡不羁却深深感染周围的人。 天已晚,狂欢终究要过去。 房遗爱忽然提议,去杨三娘家过夜。 李泰脸色古怪,柴令武心照不宣。程怀默脸露坏笑,程怀亮仰头望天。就连郭善似乎都明白了这一去恐怕晚上会发生点什么,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乃至于装傻的不去拒绝。 一帮公子哥嚣张的坐着香车在夜下豪放的高歌,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让巡街的金吾卫队深感无力。 ps:今儿两更 第四十九章 夜宿杨三娘(二)

“三娘,你家好大的院落。” 一行人就属程怀默酒量好,这厮还算清醒。 “公子说笑了,奴家屋子简陋,怎么当得公子称赞。”杨三娘声音又柔又媚,把房遗爱都听得眼睛都直了。 郭善挤在人群里分明感受到了一群雄性的气息如烈火一般燃烧,左右一看,喝,他柴令武的裤子咋支起了小帐篷? 这里面还算不急的竟然是李泰,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拉着房遗爱和郭善几个人窃窃私语了:“这次是给怀默和怀亮两兄弟接的风,所以杨三娘今晚理应侍候他俩兄弟。” 郭善眼睛一瞪,不可思议道:“双飞?” “什么双飞?”李泰不解。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不打算解释双飞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不敢置信古人开放到了这种程度?亲兄弟也嫖妓也能同时嫖一个人? 郭善觉得,这种事情打死他也做不出来。不是好不好玩儿的问题,是尴不尴尬的问题。 房遗爱一拍胸脯,说:“这事儿咱们清楚的很,青雀你不用嘱咐。” 话既然说了清楚,那么后面的事情便好安排了。 杨三娘是房遗爱找来的,所以事儿还得房遗爱安排。这厮大刺刺走了上去,对杨三娘说:“三娘,我这两位哥哥今儿晚可交给你了。他们是我发小,感情亲的很,今儿就是来给他们接风的,您可得给我撑好面子。至于其他的兄弟,您瞧着院子里还有哪些姐姐,好好侍候一下。” 咽了口唾沫,这厮不甘心的把杨三娘推入程怀默的魔爪。 杨三娘娇呼一声,嗔怪的瞧了房遗爱一眼,道:“这事儿哪需要房少爷吩咐,奴家晓得。”然后呵呵一笑,喊道:“翠儿,碧儿,出来见过诸位公子。” 说话时,院子里跑出一些穿红戴绿莺莺燕燕的美貌女子,把一干人都看的喜上眉梢。 郭善险些一头栽倒,他简直就怀疑这处宅院是不是就是青楼。 其实这宅院并非青楼,那只是杨三娘自个儿的居所。虽非青楼,但其实却又跟青楼无异。而最大的区别则在于青楼地,达官贵人,市井农夫,但凡有钱者都可以去寻乐。但杨三娘此处却又有不同,她这地方非达官贵人不能来。且想要她亲自侍奉,也非得身份比低于房遗爱这一类的贵公子不可。倘若这次不是房遗爱领郭善来,单凭他有良田千顷,恐怕来找杨三娘人家也是不会把他瞧在眼里的。 一干人左搂右抱的拉着女子进了屋,留下一两个妙龄少女侍候郭善。 醉醺醺的郭善临了被推入厢房时正碰上程怀默的贼笑,正看见程怀默的贼手在杨三娘的屁股上抚摸着,这立刻让郭善把程怀默打入了色狼的名单。 酒壮怂人胆,如果是平时郭善肯定不肯也不敢跟着这一帮子人一起来寻欢。但喝酒误事儿,郭善稀里糊涂的跟着俩女子进了屋子。 退却衣物,俩姑娘瞧着这不丁点儿大的郭善有些犯难了。很隐晦的瞧了郭善的裤子,似乎要看穿他的裤裆里的零件到底能不能用,成没成熟。 郭善哪儿注意到这俩姑娘的异样啊?打了个哈欠,道:“你们都是三娘家的什么人?” 红衣少女笑着道:“回公子话,奴家姐妹二人早年是三娘捡来的。” “姐妹?”郭善惊讶:“你们是亲兄妹?” 俩姑娘点头呢,这时郭善才抬起头来仔细一看,呵,吓了一跳:“你们还是孪生的啊?” 郭善不知道的是,再分配侍寝的姑娘时房遗爱是忍了多大的痛才把这俩孪生姐妹留给了郭善的。杨三娘家就一样好,那就是对待陌生的客人时往往都用雏儿来待客,这样才显得尊重也显得匹配客人的身份。 房遗爱是垂涎这俩雏儿姐妹不知道多久了,但今儿没想到会落在郭善手里。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郭善问。 绿衣少女回道:“回公子话,碧儿是妹妹。” 郭善一瞧,忍不住又道:“你们才多大的年纪啊?”看她俩的个子,比自己也高不了多少,郭善才有此问。 俩姑娘有些犯难了,她们没待过客却也知道往常宅院里的姐姐没侍奉人时客人都会先拉着姑娘上床的。但今儿她们头一次接客,却碰上了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 这到底是来嫖来的,还是来审案来的? 朱儿冲着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会意,先脱了鞋上了床去。床下的朱儿很老实回答:“回公子话,奴家姐妹已经十三岁了。” “十三?”郭善脸都变了,忍不住怒气上涌:“这杨三娘不是糟践人嘛?”说完就是一阵叨叨叨,看样子似乎还气得不轻。 就没见过这么个寻欢的主儿,朱儿碧儿哭笑不得。看郭善面孔,就觉得这小孩子是个完全不懂事儿的小屁孩而已,恐怕现在说的都是醉酒的话,再来他肯定年纪小,不懂房事之道。 俩姑娘上传一左一右将郭善挤到中间,腿擦着腿,胳膊碰着胳膊,都臊臊的慌。 她俩是头一次接客,年纪又小,侍候一个比她们俩年纪更小的自然感觉很不妥帖。 郭善看了她俩一眼,道:“少爷我不用你们侍候恩,少爷我困了,睡觉吧。” 一来真困了,二来他也对俩姑娘下不了手。 虽说俩少女都长得很可爱,尤其是姐姐透着一股子早熟的机灵,妹妹给人一种洋娃娃般的可爱童真。或许真能刺激大部分色狼的心,但郭善没认为自己下流到为了**而败坏祖国花朵的份儿。 他一贯认为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且他也没有破坏欲那种变态性格。 说睡觉就睡觉,一个躺倒,郭善觉得天旋地转。重重的吐出一口酒气,很快进入了梦乡而独自留着俩姑娘在那儿儍瞪眼。 到底是没有经验,这么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俩人在宅子里吃了十多年杨三娘的饭菜,花了十多年杨三娘给的胭脂钱,所以很清楚早晚有一天这一切都是要还的。 俩姐妹认为,杨三娘待她们俩实在不错。如果是普通的鸨儿,早让他们出来待客赚钱了。但杨三娘不,反而不让他们及早的做这行当。俩姑娘是实诚人,认为满宅子的人都出来接客给宅子赚钱,凭啥她俩啥都不做还吃穿不愁?免人说闲话,所以这次才死活让杨三娘放她们出来接客的。本想这一次豁出去身子把身子交出去,没成想碰上这么一个无欲无求的主儿。 还吃哈吃打着呼噜,郭善压根儿不知道俩姐妹的心思呢。子非鱼,自然不知鱼之苦乐。 “姐,怎么办啊?”绿衣少女碧儿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家姐姐。 红衣少女也有些两难,忘了一眼睡的很深的郭善,咬了咬牙,担着挨骂的可能后果而鼓起勇气去搡郭善,想让郭善办问题解决了。 郭善睡得多死啊?压根儿就没搭理,或者是压根儿就没注意外面的情况。翻了个身,仰躺着呼呼大睡,似乎睡得更沉了。 “他不会是没钱,才不肯让我们侍候的吧?”碧儿问道。 这姑娘压根儿就没见过柳下惠,而且柳下惠这时候还没出生呢。左看右看,也不认为郭善是个柳下惠。 “不会的,他就算不给钱三娘也不会找他要的。再说,你瞧这小郎君像是缺钱的人吗?”朱儿看着郭善腰间的玉佩道。 好家伙,郭善的腰间就系了五个玉佩,有鱼纹的,佛像的,菩萨像的。他的腰带上面也绣着金,金线织成的百鸟图灿灿的让人羡慕。 浑身上下,每一处不透露暴发户的气质。 其实郭善是不想穿的这么暴发户的,但架不住胡老汉的叨叨。 老头听说自家少爷要出去嫖了,出奇的兴奋,把郭善打扮的格外招蜂引蝶,那意思就是希望郭善今晚出去明天就能勾搭一个千金小姐外带一个儿子回来。 “那他为什么不肯做?”碧儿忍不住问。 朱儿一咬牙,疑惑道:“莫非是他不行?” 碧儿点头,认为这很有可能。 “咱们去找三娘想想办法?”碧儿问。 “三娘现在现在总之三娘现在一定没空的。”朱儿回答了一句,左思右想:“上次在胡商那儿买来的药是什么来着?” “好像叫斑蝥香碇粉。”碧儿回答。 “对,就是它,把它拿来给他喝。”朱儿道。 碧儿脸色有点发苦,道:“那是咱们花了十个银饼才买到的呢。” 朱儿哼道:“可那十个银饼不也是三娘的钱么?咱们总不好一辈子都吃三娘的用三娘的吧?就算是咱们能厚着这脸,可到时候三娘年老色衰时又哪里有钱来养活咱们?” 碧儿一咬牙,果然去了。 只片刻,小姑娘蹑手蹑脚的回屋关门,看了一眼睡得挺沉的郭善,问她姐姐:“他还没醒?” 朱儿咬牙,道:“没见过这么能睡的。” 碎碎念了一句,从妹妹手里接过一包粉末儿,她脸红了红,咬牙从一旁倒了一杯酒,再把粉末儿倒入杯中。轻轻用手指搅动,让粉末儿与酒水和允后就把酒水轻轻滴在郭善的嘴唇上。 睡梦中的郭善正因为酒后发渴呢,猛然干涸的嘴唇有水珠润着,便随意的吧嗒吧嗒嘴,更多更甜的水进入嘴里,渗透流入了喉咙。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俩姑娘傻眼儿了,足足等了盏茶的功夫郭善还是没动静。 “难道,这样还不行?”碧儿傻眼了,十个银饼买来的进口货据说能够让十个公牛发疯,但却愣是没让郭善起半点反应。 同情的看了看郭善的裆部,姐妹俩很明显的认为郭善是个不举的人。 碧儿拿过一旁的筷子,戳了戳郭善的裆部,忽然惊讶道:“有反应了。” 朱儿道:“真的?” “不信你摸摸。” 朱儿瞪了自己妹妹一眼,羞臊着脸啐了妹妹一口,咬牙道:“再试试?” 俩人一左一右,拿筷子捅的不亦乐乎。 睡梦中的郭善虽然没醒过来,但眉头忍不住轻轻皱了皱。 “姐,算了吧,看起来似乎没用。”碧儿没了耐心。 “明儿三娘她们知道咱们没服侍客人,岂不看清了咱们,到时候咱们在这宅子里还如何自处?” 一咬牙,竟去扒郭善的裤头,这下子郭善那是真的全露了。 “怎么会这么小?”碧儿惊讶,惹来她姐姐的一瞪。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羞红着脸低下头。 第五十章 王苏苏(一)

酣睡中不能自持,又无法阻止,郭善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扒了裤子。 但当朱儿碧儿正要继续挑逗时,房门蓦然被推开,俩姑娘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瞧进来的人。 “啊?王姐姐?”朱儿当先惊讶了。转而想到此刻的尴尬,脸腾地一下红了。还是朱儿沉稳些,随手立刻把郭善的衣摆拉下盖住了郭善的风光。 “王姐姐,您来这儿是?”朱儿问话。 白衣女子瞧了俩姑娘一眼,又望了一眼睡在床上挺沉的郭善一眼,道:“闲着无聊,随便走走。” 碧儿吐了吐舌头,暗想您这走的倒也真挺随便的。但话不敢这么说,忙支支吾吾解释了:“三娘让我们伺候这位公子可这公子睡着了,我跟姐姐现下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不用伺候他,都回去吧。”那位白衣女子道。 “啊?”朱儿一惊,忙道:“那样客人会不高兴的。” “不会不高兴,这孩子不是那样的人。”白衣女子道:“你们回去吧,三娘那儿我跟她说去。” 朱儿和碧儿相互望了一眼,无奈的只好点了点头。俩人悉悉索索下床穿了鞋,低着头就跑出了屋子。 门吱呀一声关上,那白衣女子才看着床上的郭善。 郭善正打呼噜呢,完全不知道屋子里已经换了人。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裤子又被动了,睡梦中的郭善立刻怒了。 妈的,这一会儿裤子嗖的飞走,一会儿裤子又嗖的窜回来,感情这老天爷扒自己裤子还扒上瘾了是不? ‘嘎嘣嘎嘣’,他鼓着嘴磨着牙,临了还冷哼了一声。继而转了个身,把一对白而胖的屁股对准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眉头跳了跳,脸色一沉,双眼中似有怒火喷出。但终究却一声没坑,把郭善的衣摆尽量扯下盖住他的屁股。转而去旁边的衣柜里拿被子,铺好将郭善的身躯盖住。 “嗵”的一声,郭善猛然一屁股坐了起来,红着眼还带着醉意,惺惺松松怒问:“谁?” 这厮似乎还没睡醒,挺大个人儿在眼前他却愣是没看见。 “是我。”白衣女子淡淡开口。 揉了揉眼睛,啪啪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郭善挑了挑眉,良久用质疑的语气问道:“苏苏姑娘?” 白衣女子转身,倒了热水,让他醒酒,回答:“你不在府上好好呆着,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郭善没去拿她的递过来的杯子,反咬牙切齿问:“那你怎么又在这里?” “杨三娘是我朋友,我来她这儿住住打什么紧。反倒是你,不想着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却跑到这地方来寻欢作乐。”王苏苏见郭善不肯喝,干脆把杯子收回放在了桌子上。 见她一副淡然的样子,郭善就不乐了,道:“先不管我的事儿,说说许府吧。许府要纳妾,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干系?” 王苏苏一愣,转而一笑,道:“是宁姐儿跟你说的吧,她那张嘴总保不了什么秘密。” “不许笑。”郭善怒了。可他就不是个能像发怒的人,喝了点酒脸就酡红酡红的,然后嘴一翘似乎在生气。可那副样子哪儿像是生气的人?就跟小孩子撒娇似的。 他那点儿威严在唐绾那儿或许还顶用,但是在宁姐儿和王苏苏那儿却半点用也顶不了。 “瞧,跟你苏苏姐还急上了。”王苏苏笑着道:“你苏苏姐要嫁人了,你不该为你苏苏姐高兴吗?” “高兴个屁,那哪儿是嫁?你那是做了妾,做了别人的小。”郭善打着手势,试图加强语气,问王苏苏:“你知道其中的区别么?你知道妾跟妻的不同么?王苏苏,你这是在往火坑里跳啊。” 他的话似乎触到了王苏苏的痛处,王苏苏本来还带着笑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冷冷道:“你这是在教训你苏苏姐?” “嘿,你做得我就说不得么?”郭善问,续又毫无惧色的看着王苏苏道:“你把自己贱卖了出去,还不许人说你,还想让人赞你聪明?” “那是我自个儿的是,不用你管。我自个儿做的事儿我自个儿明白,不用你和宁姐儿跟我说。”王苏苏站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上哪儿去?”找了好多天没找到的人儿现在出现了,郭善哪儿肯放她走?郭善发誓,如果回去后宁姐儿知道自己把王苏苏找到了最后却把人放跑了,那自己的屁股一顿板子是铁定少不了了。说啥也不能放他走。 霍的一下站起,光着俩屁股跳了起来,他却全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妥不妥。 王苏苏回头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郭善脸腾地一下红了。 “怎么着?还想对你苏苏姐怎么的?”王苏苏冷笑。 郭善看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心里就纳闷儿了。自己的裤子,谁他妈给脱得?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忙左右找裤头。 ‘嘎吱’一声响,王苏苏哪儿搭理郭善啊?直接迎着夜风就走了出去,床头上的郭善大急,顾不得找裤头了,忙喊道:“你不许走。”说完一步跳下了床,鞋都不穿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王苏苏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光着屁股跑出来的郭善。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板着脸冲着郭善冷喝道:“快把裤子穿上。” 郭善咬牙,这也是逼急了,头一次厚着脸皮耍无赖:“我不穿。” “快回去穿裤子,一会儿该生病了。”王苏苏好言相劝。 郭善看她语气似乎带着央求,立刻精神了,得意的道:“没事儿,不穿,凉快。” 碰上这么一个无赖估计谁都得吐血,郭善完全进入了‘无赖’这一角色。 王苏苏从来都知道他的性子,知道郭善属于一种死要面子又犟又臭的脾气。那倔脾气一上来,比驴都难伺候。冷哼一声,王苏苏转身就走。 郭善连忙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三步,王苏苏不得不停下身回过头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反正今儿我的脸算是丢尽了。你不怕人看见我也不怕丢脸,大不了明儿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许家的妾被郭家的恶少调戏。到时候我瞧许敬宗老脸往哪儿搁,还敢不敢,还肯不肯纳你。” 王苏苏脸立刻黑了下来,脸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其实郭善也怕人瞧见呢,没看见他屁股都紧绷着的吗?好在院子里没有人,否则他还真没那胆量光着屁股在这外面晃荡。 其实哪儿是没人啊?只是别人都很识趣的没吭声罢了。 王苏苏无奈了,转身只好回了郭善的房间。 郭善乐了,看着进了厢房的背影竟然有一番小小的得意绕上心头。屁颠儿屁颠的跑回房,忙吱呀的关上了门。 “还不把裤子穿上?”王苏苏冷眼瞧了一眼郭善。 郭善忙窜上床,被子一卷盖住了身子,心里忽然想‘现在这裤子穿和不穿还有区别吗?’。 “说吧,想怎么着?”王苏苏板着脸问话了。 郭善一沉吟,好言相劝却又不容置疑道:“明儿跟我回去。” “回哪儿?”王苏苏问。 “当然是你住的那地方再把许家给的钱退了,把婚事给推了。”郭善道。 王苏苏依然冷着脸:“钱花了,退不了了。” 郭善知道她在跟自己置气呢,便道:“没事儿,许府给了多少钱我帮你退多少。如果不肯,我退双倍成不?” “不成。”王苏苏转身坐在床旁的凳子上,道:“我跟你又不认识,不花你的钱。” “瞧瞧,瞧瞧,还跟我急上了。”郭善乐了,笑道:“既然你不肯花我的钱,那也成。反正朋来阁也有你的钱在里面,按照计算上个月你就赚了好几百贯,再加上这个月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多贯钱了,足够还他许家的了吧?”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没打算退婚的。”王苏苏冷笑。 郭善就不喜欢王苏苏那副不带善意的笑,立刻怒了:“跟你说了这么久,你怎么还听不明白我的话?就这么想作贱自个儿么?” “你管的着?” “我非得管。”郭善语气笃定。 “我看你怎么管。”王苏苏冷笑。 郭善气急了:“王苏苏,我告诉你,你可别逼我。” “逼你了,奈我何?”她依然冷笑。 那副样子,似乎就没把郭善的威胁瞧在眼里。 “嘿,瞧我这暴脾气。”郭善抓了抓头发,他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没辙儿。 尴尬的抬头,果然瞧见王苏苏满脸的戏谑,郭善差点气的吐血。他气呼呼喘气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儿,忽然觉得有点迷迷糊糊。 郭善的眼睛变了,至少他不自然的把望向王苏苏冷笑着的脸转移向了王苏苏的胸脯。那对被衣服裹住的胸脯远没宁姐儿那么大,但却足够诱人。至少在此时此刻,郭善就觉得王苏苏的胸脯似乎是魅惑人的毒药,骨子里郭善告诉自己那不是自己能触碰,不是自己该看的地儿。但不由自主的,他的眼镜就是瞄着那儿,而且越瞄他的呼吸越是急促。 王苏苏的脸色也变了,转而羞恼了起来。她也不呵斥,起身往外走。 郭善猛然惊醒,立刻道:“你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王苏苏这次是真带着火气。 郭善跳下床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谁许你走的?” 王苏苏转过脸,冷冷瞧着郭善道:“怎么着,我卖给你了?” 郭善冷笑道:“今儿说啥你也不能走了。” 不屑冷冷的瞧了郭善一眼的裆部,王苏苏道:“你还想怎么着?” 这话题一触就炸,郭善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跟喝了催情药似的。 把脑子中的旖旎强行甩了出去,郭善拽着王苏苏往回拖:“你先坐下,让我静一静成么?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这种话鬼才信呢?王苏苏甩开郭善的手。 郭善急了,喝道:“给我回来。” 见她不听,郭善一脚把王苏苏拉开一半的门踹了回去。裆下那玩意儿很霸气的左右晃荡,但郭善一点羞赧也没有,忍不住嘟囔:“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王苏苏柳眉倒竖:“是你犟还是我犟?”看着郭善依然光着的下半身,而且似乎要有更加抬头的前兆,这个时候王苏苏再无法把郭善当小孩子看了。扭过头,冷声道:“把裤子穿上。” 这是第四次说了,对于郭善而言杀伤力远不如以前大。 “你先说说,你错没错。你认错了我再穿。“郭善皱眉。 “我有什么错?”王苏苏冷笑着反问。 “你还不肯认错?”郭善急了,但一双眼睛却盯着王苏苏那浑圆的屁股看,似乎要把她的襦裙看穿。 王苏苏还没察觉呢,正冷笑着要反驳。猛然腰部一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一个踉跄摔飞在了炕上。 这个时候的郭善气喘如牛,咬着牙扑在了王苏苏的身上就去掀王苏苏的裙摆。 王苏苏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郭善的手,道:“你疯了?” “没疯。”郭善回了一句,却怎么也没法把裙子拉上来。 急了,郭善觉得非发泄不可。压着王苏苏软而柔的身子,他觉得浑身愉悦无比,但只是这样似乎远远无法满足,反而让他欲罢不能。 不再去掀裙子,这边一把将王苏苏的衣领扒开,那白而亮的胸脯露出了一半。 王苏苏脸色一沉,道:“郭善,起开。” 郭善抱住她的腰,那是打死也不肯起了。 王苏苏急了,一把摸过炕头旁的剪刀,刀锋对准了郭善,犹豫了一下,愣是没戳下去。 “真这么对你苏苏姐?”王苏苏问。 郭善埋头就对着王苏苏的胸脯狂亲,压根儿一句话也没说。 皱了皱眉,王苏苏把剪刀一丢,仰头任他施为。一双明而亮的眸子茫然的看着炕头上的房梁,渐渐有了水雾。 没了王苏苏的阻止,郭善从速的一把掀起她的裙摆。纤长洁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中,郭善发誓从没见过这么白的腿。看着羔羊一般的王苏苏,郭善的呼吸越发急促。他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一下王苏苏的腿,明显感觉到王苏苏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关,郭善无法把目光从王苏苏裙下的风光中移开。 “看够了?”王苏苏丝毫不遮掩下身,冷冰冰问了一句。 “一辈子也看不够。”郭善淡淡道。 这话让王苏苏愣了愣,但她一声也没吭。 可接下来,郭善没有任何动作,却把她的裙子拉了下来。但依然爬上她的身子,俯视着王苏苏问:“认不认错?” 王苏苏一声不吭,郭善眯了眯眼,紧接着俯下身把嘴向她脸上凑去。王苏苏似乎认命一般,却依然倔强的闭眼。眼睑一动,泪珠儿如线一般从两旁滚落。 闭着眼的王苏苏只觉郭善轻轻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吻去,但接下来却没啥动作了。过了良久,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但屋子里不知何时没了郭善的身影,瞧那半开着的屋,便知道郭善是出了屋子的了。 这个时候回过了神儿,她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一股子邪火竟然似乎无处可发!你要说郭善侵占了她吧,但到了关键时刻这厮悬崖勒马了。但你若说郭善是正人君子吧,这家伙摸也摸了,看了看了,难道她王苏苏的便宜就白给这家伙占了? 但无论怎么说,当下的结局似乎是最妙的不过。 别看王苏苏先前表现的冷静,其实她现在还心慌意乱的呢。 整理好了衣服,思考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儿,她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忙倒了杯水喝,刚凑到嘴边才发现水杯是用过的。再一瞧杯子里的沉淀物,王苏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敢保证,这杯水喝下去,她也得会跟郭善一样发疯。 “看起来,这亏真是白被人吃了。” ps:这一章字数颇多,情节也有点诸位多包涵。另外,真如急需收藏和鲜花的支持,依然两更。 第五十一章 王苏苏(二)

大清早起来郭善就感觉到了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透着古怪,这让郭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去问这些人究竟为啥用那种**敬畏的眼神看他,因为他觉得相比较起王苏苏的事儿,其他的事儿都是无足轻重的。 房遗爱一脸贱笑的上来拍了拍郭善的肩膀,冲郭善竖了个大拇指,且豪气干云道:“大郎,好样的。” 郭善就不知道这厮是发了哪门子的疯,也没太多的心思去理会房遗爱这厮的无聊。顶着俩黑眼圈儿,眼睛正瞄着不远处的小院儿呢。 “大郎,缘何瞧个不停?”李泰不明就里,上前来关切问。 一旁房遗爱忙把李泰拽了过去,嘴里还嘟囔:“大郎自然是有正事了,青雀,你我不用打扰他。” 郭善就觉得房遗爱的笑有些贱,猜这厮心里没憋啥好念头,狠狠瞪了房遗爱一眼。房遗爱也不恼,这边郭善就跟李泰说话了:“青雀,你们先回去,我随后才来。” 李泰纳闷儿,不明白郭善为啥不跟他们一起走。 房遗爱就似乎很‘识趣’,朗声冲院内高盛喊:“三娘,我兄弟一会儿才走,记得给我兄弟备一辆马车啊。” 郭善眉头一挑,看着房遗爱那一脸贱笑就怒了:“你这鸟人到底在笑什么?” 房遗爱打了个哈哈,嘿嘿道:“大郎别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可看他嘿嘿的样子,似乎又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郭善敢百分之百肯定这二货神经病又发作了。 “大郎,别搭理房俊,这厮就这样。”程怀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拍了拍郭善的肩如此劝慰。 郭善把即将要印在房遗爱脸上的拳慢慢松开,冷哼了一声,惊讶的看着顶着俩眼圈的程怀亮,道:“程二郎怎么如此萎靡?” 程怀亮讪讪笑了笑,旁边柴令武端着一杯茶从内院走了过来,正听见郭善的问话,随即哈哈笑了:“他昨儿个在外面墙角听了一宿的墙根儿,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令武休要污蔑我。”程怀亮眼睛立刻圆了,锵的拔剑冲着柴令武嚎道。 柴令武才不怕程怀亮,他又要开口继续嘲讽,程怀默忙跟郭善解释:“我兄弟他不愿在外摘花惹草,昨晚他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 郭善恍然,忍不住看着程怀亮道:“看起来只有二郎跟我一样昨晚上枯坐一宿了。”一番感慨,大有同病相怜之意。可不是么?大清早起来就他和程怀亮顶着俩黑眼圈儿。 郭善话音刚落,那边房遗爱就哈哈笑了:“大郎休要哄人,怀亮他是有色心没色胆,你却属于那种有色心又有色胆的人。不知道昨晚个谁光着屁股去追人家王姑娘,诶哟,我可知道王姑娘是许大学士刚下聘礼要纳的妾。以前我以为我胆子最大,现在算是瞧明白了,论起胆色,咱们这一帮兄弟里就数大郎你最厉害。这长安城第一纨绔哪轮的上杜荷啊,非你郭大郎莫属。” “说,够,了没有?”郭善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崩出了一句话来。脸色已经铁青无比了;众人都被房遗爱曝露出来的消息给震撼到了,正要听房遗爱继续说,猛然那边程怀亮先前抽出来的剑被郭善夺了过去,紧接着众人就瞧见郭善朝着房遗爱直奔而去。 眼看所有的人都把耳朵和眼睛凑向了自己这里,房遗爱颇为自己拥有独家资料而深深自豪呢。正要呷一口茶好好满足一下口舌之欲,蓦然就看到一把剑朝着自己劈来。 房遗爱立刻傻了! “我入诶,大郎你干啥?”房遗爱脸色大变,把茶杯随手一丢转身就跑。 “今天不砍死你我就不姓郭,贼厮鸟快给爷爷站住。”郭善飞奔过去。 房遗爱哪儿肯站住?斜刺里就往人群里奔,狼狈不已,又呼喝周围的人拦住郭善。可李泰,柴令武等人都只是哈哈大笑,一点儿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瞧着郭善追了过来,房遗爱干脆往外面跑去了。倚在门口喝茶的柴令武笑的合不拢嘴,让迎面而来的房遗爱气的牙痒痒。秉着我倒霉大家一起倒霉的原则,本来跑出了门的房遗爱又跑了回来,冲着柴令武招了招手。 柴令武不明就里,终于明白了房遗爱的意思,把茶杯递了过去。可没等柴令武明白房遗爱究竟要茶杯何用时,那边房遗爱接过茶杯后对着柴令武脑门儿上就是一扣。湿哒哒,还带着热乎劲儿的茶瞬间倾倒在了柴令武的头上,整的柴令武立刻懵了。 喜欢吃糖的柴令武一般吃的茶里糖是极多的,所以这一杯茶浓稠极了,留在嘴里带着甜味儿,还有盐的咸味儿 “房遗爱。”柴令武大怒直接追了出去。 这边一坠一赶,郭善把房遗爱赶出宅院后就停下了脚步。最后瞧见柴令武追着房遗爱跑了出去,他才冷哼收了剑。 估计房遗爱是回不了宅院捣乱了,除非柴令武肯原谅那厮。可郭善就认为,房遗爱那张脸那张嘴还有那智商都十分欠揍,估计柴令武不揍够的话是不会放他在进来。 “大家莫要听房俊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光着屁股跑出去追女人的人?”郭善回了院,把剑递还给程怀亮,然后解释了一句。 李泰一干人嘴角扯了扯,纷纷点头:“房俊的话咱们谁会听?” “对啊,谁信房俊不就成傻瓜了吗?”李晦很合时宜的站了出来,可话说出后他们几个人脸色都同时变了。李晦干咳了几声,嘿嘿讪笑。郭善立刻就知道,这几个厮看起来还真信了房遗爱的话了。 但一帮人中就房俊和柴令武喜欢闹腾,其他几个人虽然信了却不会瞎嚷嚷。郭善现在不管他们信不信,只不希望他们在耳边聒噪自己就成。 “那大郎你有事儿,孤就跟程兄李兄先走了?”李泰问郭善。 干咳了一声,郭善拱手道:“如此也好。” 各自拱手言称一声‘告辞’,一帮人就走了。 那边先前跟李晦说话的杨三娘笑着上来,说:“郭公子这是在等苏苏妹子?” 瞧这女人多精! 郭善也压根儿没想瞒这位,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头,道:“正想麻烦三娘借辆车,不知道三娘方不方便。” 杨三娘呵呵笑了,捧着嘴腰肢乱颤。郭善都有点儿受不了这个女人的妩媚,心里还有些嫉妒昨晚跟她同床共枕的程怀默来。 “公子确定苏苏妹妹会跟你走么?”她不再先前那样媚笑,转而浅笑问郭善。 “怎么?想来她是要跟我走的,不知道三娘肯不肯让她跟我走?”郭善皱了眉头。 杨三娘一愣,旋即笑了:“郭公子说笑了,奴家和苏苏妹子是朋友岂有不让她走的道理。只是苏苏妹妹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郭公子难道就不想知道?” 看着杨三娘勾魂夺魄的笑,郭善总觉得这个女人想吃了自己。暗想这是这个女人天生的魅惑人的手段,连自己都被她一笑给勾住了,那如房遗爱这样的大色狼拜倒在这个女人的裤裆底下那就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正要向三娘请教。”郭善正色道。 杨三娘听言摸了摸发髻,看着郭善苦着脸:“奴家今儿起的早竟没打扮,郭公子却不提醒奴家,诚心看奴家出丑不是?公子先饮杯茶,奴家去洗漱一番再来跟公子分说如何?” 郭善鼻血都差点喷出来! 真不知这杨三娘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说你左手摸头发就摸头发吧,干嘛还低着头给我看呢?低着头就低着头吧,干嘛把胸口也低下来?你这不是让我正好看见你领口里面的风光么?自己堂堂男子汉郭善咬牙:“三娘请便。” 心里防范着呢,莫非这女人在拖延时间,想把我支走最后再使王苏苏金蝉脱壳逃走? 郭善心里冷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杨三娘可就小瞧了我郭善。昨天晚上蹲在大门口一整晚都守下来了,现在难道还能让王苏苏跑掉? “郭善不善饮茶,正好在这儿坐坐,晒晒太阳。”说完话,倒退两步就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阳光对着透过树叶间的缝,斑斑点点洒在他一张脸上。如果不是顶着俩黑眼圈儿,估摸着这副阳光而又美貌的中性脸会迷倒不少人。 杨三娘笑了笑,然后吩咐左右说:“让碧儿和朱儿来伺候郭公子,把家里的好酒都拿出来让郭公子尝尝。” “是。”一个少女应了,忙往内院走。 那边杨三娘一离开,郭善立刻把头望向了内院。冷哼一下,暗想那内宅的这所院子可没后门儿,想要出去非往这儿经过不可。今儿除非王苏苏长了翅膀,否则她是没法子逃的。 很快,四个侍女二人一组抬着一张案桌,端着一壶酒捧着一张崭新的垫子。后有朱儿和碧儿两人,一红一绿的衣裳各又端着一张盘子往这儿来。 那朱儿和碧儿最是醒目,昨晚上因为醉酒郭善还真没仔细打量这对孪生姐妹。但今儿可是太阳当头照,郭善自然瞧的真切。 那同样黝黑灵动的眸子,一个含蓄的柔,另一个却飞扬的飘。俩姑娘结合起来不是飘柔,但就是特么这么自信。 郭善就不知道杨三娘是咋**的这么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热情似火的,要么是这两个孪生姐妹是自然长成的如此性格? 性格虽不同,但两个姑娘此刻倒是有同样的羞涩和尴尬。别说她俩了,郭善都尴尬无比。 他脑门儿都见了一分冷汗,暗道昨晚幸亏自己还没醉的一塌糊涂,否则真把这两个姑娘怎么着了那自己以后还有啥资格做正人君子?还有什么资格骂房遗爱? ‘咚咚’的侍女把案桌放下,将垫子铺好,后才躬身向郭善告辞。 朱儿和碧儿眼看四个侍女都离去,这下子这儿就只剩自己两姊妹和郭善了。红衣服的朱儿一咬牙,立刻换上笑脸坐在郭善左边端着酒壶往郭善跟前的垫子旁跪下。碧儿忙拿过杯子在郭善右边坐下,听朱儿说:“公子,三娘吩咐,让婢子侍候公子喝酒。” 郭善摇头,道:“不喝。” 那边碧儿道:“这可是好酒,在外面可难尝得到的。” 朱儿瞪了碧儿一眼,旋即一笑,冲郭善告罪:“我妹妹年幼,说话不知分寸公子勿怪。但妹妹说的话也不假,这酒可真在外面没几个地方有的,公子就不尝尝?” 郭善冷笑,这世上的酒半斤八两都差不多。最烈的自家宅子里就有了,其他的名品郭善就没在长安城喝到过。莫非这是外面引进来的酒? 一犹豫,看着朱儿递过来的朱色杯子以及被杯子映衬的殷红如血的酒,郭善就接了过来。 什么酒竟然用红色的杯子装?搞得这么神秘? 郭善一仰脖,酒已入喉,但他又险些没吐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世面上难见的酒啊?这酒自己在家里天天喝,一直喝到不想喝了。 这,不就是自己家里的葡萄酒嘛? 一瞪眼,这杨三娘糊弄自己?随即恍然;整个长安城就陋室,朋来阁和自家里有葡萄酒,而葡萄酒并未对外售卖。那么说它少有而市面上没得卖,那还真没错。可,杨三娘家里哪儿来的? 郭善幡然醒悟,这是王苏苏带来的啊! 满长安城里就王苏苏和宁姐儿有自己赠的酒,这酒李泰自己都没肯给。除了王苏苏给杨三娘,郭善实在想不出谁能给。 “这酒也未必稀奇,我就常喝。”郭善冷哼一声。 碧儿不服气了,虽不敢大声说话还是道:“公子这话不假,可在朋来阁您又能喝的到多少?莫说朋来阁不对外售卖,哪怕是在朋来阁里喝,人家也不肯给你一整壶。” 朱儿脸色一变,咬着牙瞪着自家妹妹怪她不自天高地厚。 郭善却呵的一声乐了:“本公子要喝这酒十壶八壶也有得,莫说这酒,就是比这更好的酒,再过个几天本公子也能喝着。” 碧儿仰起头咬着牙很想说一声‘吹牛皮’,但看了看自家姐姐还是忍住了。 “甭跟本公子在这儿废话了咱们说说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郭善脸色一变,那是翻脸不认人了。 “昨晚上我们可什么都没干。”碧儿脸色也变了,立刻道。 不过也没那么惶恐,在她看来郭善这些个公子哥虽然身份尊贵,但有杨三娘做靠山那这些公子哥固然不能得罪却也没什么好委曲求全的。 朱儿就跟她妹妹不一样,俩人虽说岁数相同,但因为各自身份不同所以看待事物就不同。这朱儿既然当了姐姐,那肯定比碧儿更加早的懂的责任的道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别看小姑娘年纪小,但因为所处环境和他本身的身份所以及早就明白了这道理。 “公子,婢子错了。”忙跪下磕头,诚惶诚恐。 她不想给杨三娘惹麻烦,却也害怕给杨三娘惹麻烦。 郭善愣了愣,不怒了,笑问道:“哦?你错了?何错之有?” 这话是当初长孙皇后套李泰用的,为此郭善笑了李泰好久。这次郭善用在这姑娘身上,不知道这姑娘会咋回答。 “婢子不该未得公子允许就先行离去,此为不信。婢子不信于人,婢子知错。”她诚诚恳恳认错,抬起头一脸央求。 “可,可那是苏苏姐姐让我们走的啊?”旁边碧儿叫屈却惹来了朱儿的怒喝:“死丫头还不跪下?” 那双眼中带着的凶戾让郭善心头都是一惊,只觉得那双眼睛如狼如虎,能吓人却也能杀人。 那边碧儿立刻下跪,显然极听她姐姐的话。 郭善本意可没让这两个姑娘下跪的,他很无奈又是一阵无语,忍不住愤愤道:“本公子压根儿没想你们留下,也没说让你们留下。本公子问的是,你们趁我睡觉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朱儿一愣:“扒,扒了公子的裤子,这”她两耳都羞红了。 郭善的脸腾的一下也跟着红了,他更加愤愤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郭善终于知道,长孙皇后用的套话自己用起来似乎没长孙皇后用的给力啊。 人家长孙皇后随口一套李泰就倒霉了,自己一套倒霉的貌似是自己。 “我问的是,你们给我喝了什么东西没?” 朱儿恍然大悟,那边碧儿就说:“是斑蝥香碇粉。” “什么?”郭善脸立刻变了,差点没一下子摔倒。 他坐倒在地,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两姑娘吓了一跳,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斑蝥香碇粉?”郭善嘴唇发抖,默默的念着这名字。 这玩意儿其实名气挺大的,大到郭善都知道。 房遗爱家有一个下人就倒腾过这玩意儿,一两银子十包卖给别人。后来这个下人很有眼力劲儿的把这玩意儿推荐给了房遗爱,正好柴令武那天晚上要去宜宾楼,房遗爱就大公无私的把这玩意儿贡献了出来,而且还分了郭善一包。 郭善哪需要那东西啊?但一听这玩意儿的配方后郭善就把房遗爱给扔出去了。 斑蝥香碇粉,配方并不算稀奇。但他的名堂还是很大的,至少在郭善已知中它最大的名气在于药用上。 斑蝥有毒,哪怕药用也不能多服。这玩意儿学名没多少人知道,但是‘俗家姓名’叫做‘西班牙苍蝇’。看过这部电影的都知道西班牙苍蝇作为外国历史上及早记录的媚药,其药性何其强大。但,有它的存在就不能把它忽视为一个简单的媚药材料。因为,无数记录证明服用过它的都得了**病。 连改善过后的正品配方都有很多意外,更何况这种从偏门渠道得来的配方了。 “房遗爱,你坑我。”郭善猛然转醒,目眦欲裂。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房遗爱,他何至于会来此处?不来此处,怎么会碰上? 目光一转,看着两个瑟瑟发抖如同兔子且还带着惶恐于无辜眼神的朱儿和碧儿。郭善有心破口大骂:“你们,你们现在装无辜就能豁免你们的罪行了么?” 真想那把刀狠狠的剁了这两个! 难怪今儿大早就觉得不怎么舒服,本来还以为精神不好晚上着凉的缘故。 如果是在后世想来没什么可怕,医院跑一趟就可以看出有没有出啥毛病。可是在这里,啥都没有,这让自己怎么活? “婢子,婢子做错了什么?”朱儿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好。”郭善气的起身后退了几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儿,碧儿?”那边杨三娘跑了出来。 她是听侍女们禀报后才知道朱儿和碧儿跪在郭善跟前的,可惜侍女们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杨三娘也惶恐的很,她可知道这些公子哥哪个也得罪不起。虽她略微知道郭善一些事,知道他没有背景。但是能跟李泰这些公子哥在一起的人物想来身份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心里担忧,所以才跑了出来。 “哼,三娘舍得出来了?”郭善冷哼一声,他对两个泪巴巴的小姑娘动不了口,对杨三娘可就下的了嘴的。 杨三娘苦笑,看郭善的样子似乎在生气什么,但却又知道郭善是不打算深究了。 也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上前来就是一阵认错。 可看她那副媚笑,哪儿像是认错啊?郭善是怕了她了,不敢跟她玩儿机锋。直接问:“三娘现下儿可以告诉郭善了吧?” 杨三娘请郭善入座,遣退了朱儿和碧儿。一番解说,郭善大抵明白了事情始末。 及早前,宁姐儿尚在京兆府牢时王苏苏刚从牢里出来时郭善曾经为宁姐儿的事儿奔波过。而那时候,为宁姐儿奔波最勤的当然是王苏苏了。 她达官贵人,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该使金银的地方没有少使。但无一能用,就连许敬宗那儿也去求上了。 许敬宗谁啊?大色狼一只。这家伙当时如果不趁机下手郭善都认为对不起这厮的色心。 冠冕堂皇一阵应承,许敬宗答应救人,却又要王苏苏做他的妾。 在当时的情况下,别说王苏苏会答应,就是推己及人,如果被关着的是唐绾,许敬宗要郭善做妾已做报答,恐怕郭善也会答应吧。 王苏苏自是绝望久矣,虽不认为许敬宗能救出来,会去救人,但总抱着一份希望,自然应承了。 事儿应承后奔不抱期望,但奈何宁姐儿就出来了。 这当然不是许敬宗救得人,可深谙为官的无耻之道的许敬宗怎肯放过这无耻的机会?该出手时不出手,想吃狗屎都没有。秉着这样的做事原则,许敬宗出手了。 事情很简单,但气的郭善想骂娘。 明明救人的是自己,凭什么王苏苏嫁给他许敬宗?就凭这老王八够不要脸? 郭善脸都气绿了,咬着牙捏着拳:“瞧把老东西给美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这王苏苏也是,这不是恶心我嘛?” 这话让杨三娘愣住了,她没搞明白王苏苏嫁人怎么会恶心上他。她当然不明白王苏苏口中所谓的黄袍客就是眼前这位被恶心到的家伙。 “别说还没纳进他们许家,就是真纳进去了也非得把人抢出来。”郭善话刚说完就很不合时宜的哇的吐了一口,这厮酒都没咽下去就开始骂人,不噎死算是运气好的了。 咔咔一阵咳嗽,难受的脸都发青了。杨三娘忙替他抹背,又递给他帕子。郭善接过帕子擦了擦嘴,闻到的全是杨三娘身上的香,还属于奶香。这才想起,杨三娘喜欢捏着帕子抹胸。 嘿,你说这杨三娘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怎么举手投足,连递个手帕都能搞出这么暧昧的气氛。 “多谢三娘你了,郭善很承您的情,以后但凡有需要帮忙的郭善尽力而为。”这种话不能说的太满,却也不能不说。之所以不说的满是因为郭善瞧人家这屋子里也不差钱,而他郭善别的没有就只有一点儿钱,所以真要有所帮忙恐怕还真帮不上啥忙。 不能不说的原因,那是因为郭善后面还有事儿求人家呢。 “咳咳,那个,三娘啊?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您瞧是不是让苏苏姑娘跟我走?”郭善尴尬的问了一句。 杨三娘一愣,旋即呵呵笑了,一副我懂的样子。 郭善发誓,这杨三娘绝对把自己也看做了是许敬宗那样的人了,只不过认为自己比许敬宗那老货要年轻,前途更远大,所以才选择帮助自己来着的。 年轻是绝对的,前途更远大也是绝对的,但自己绝对跟许敬宗不一样。 郭善没法解释,只能忍受着别样的误会看着杨三娘进了院子。 已杨三娘的手段,再有自己的强迫,王苏苏该不会傻着还想反抗吧? 肯定能马到功成! 郭善暗暗祈祷着。 ps:这一章写的不怎么满意,觉得有些臃肿了。按照字数来看,七千多字一个章节它确实太长。本想删减一些精简一些,但最后还是作罢。另外,这一章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了,明天的更新则从第二卷开始。第二卷,卷名为‘为官赋’。彼时,郭善不再是一介布衣。 第五十二章 灞河大合唱(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首诗是唐时大诗人刘禹锡被贬南方时所作;是极少摒弃伤春悲秋之调的诗词之一,原本我并不十分喜欢,但今天才见到秋天带给人的欢喜。胡管家,你看,春种粟一粒,农夫农妇盼的不就是今天?每到丰收,家家户户也都能过上一个好年。”郭善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袍摆走在田埂之上。 胡老汉紧紧跟在郭善身后,笑着道:“少爷说的是,今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不光是咱们家,其他庄户上的收成长势也非常好。依老奴来看,今年咱们庄户上的收成会多出去年的一倍。等到十月,咱们那空虚的府库又会充盈起来,甚至比前两年的积蓄加起来还要多。这庄户们收成好了,咱们的收成也会很好。” 郭善一笑,站住身子回望他道:“没错,庄户们好了咱们这些收租的才会更好过。谁都知道《汉书·郦食其传》里就说过一句大家都常听过的话,叫做‘王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这个王不单指的是皇上,而那些依靠百姓庄客过活的雇主亦是。如果没有百姓的拥护,失去天下根本的皇上就会沦为亡国之君。如果没有佃农们的租子,失去劳动力的地主就之能任由田园荒芜。所以王上想要不亡国,地主不想失去劳动力,就必须让臣民拥护他。可如何才能让子民顺服?那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挨饿。这是一个上位者行事的最基本准则,然而古往今来却没有谁去真正实施。” 他说着话,走着路,人已渐渐有些气喘。 到底是过了很长一段养尊处优的日子,公子病终究显露了出来。 一旁的丫鬟小悠慌忙上前搀住郭善,他看了一眼只比他高了不过半个头的小悠一眼,男子汉的尊严一起,微窘的轻轻推开了小悠的搀扶继续上路:“我尝听人说‘一个人富不算是富,一个家族的人都富,那才是富。’,所以我绝不吝惜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爬到草堂书院,郭善已经气喘如牛了。 顾不上矜持,他勾着身喘着气往回看。一望无际的稻田,遥遥可见长安城和来时行过的灞桥:“到底是堕落了,这区区一段路竟然也差点征服不下。” 等气喘匀了,翻眼望向胡老汉道:“现在是下课时间吗?” 望着庄园上‘草堂书院’的匾额,胡老汉回到:“现在正是晌午,想来书院的学子们都回去吃饭了。学院还有门房,要不让老奴去问问?” “去问问。”郭善看着书院紧闭的大门。 “让婢子去问吧。”丫鬟小悠慌忙站出,将郭善点头后才盈盈婷婷的去了。 看着女孩儿往草堂书院而去的背影郭善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胡老汉说:“少爷这是想小姐了?” 郭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绾在她表哥家过的怎么样。” 胡老汉怔怔落泪道:“少爷,您别有心了,小心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小姐她心性良善,肯定有天老爷佑护着她的。” “少爷,门房说学生们是被许师带出去的,咱们来迟了一步。”这边胡老汉刚落泪,那边小悠就走了回来。 “许倩?那苏苏姑娘和宁姐儿呢?”郭善疑惑道。 “门房说了,王姑娘和宁姑娘今早就去了琴行,许要晚上才能回来。少爷,您看?”她望向郭善。 “咱们是来瞧学生的,问问门房,学生们都被许娘子带去了哪儿,咱们去瞧瞧。”郭善道。 “少爷,您瞧那儿。”胡老汉瞪着眼,根本不在意自己脸上没擦干的脏兮兮黏糊糊的涕泪,而是瞪着眼抬手指着远处田园向里灞桥不远处的灞河岸边。那儿一群孩子在田园打滚,隐约能听到风里飘来几个孩子的叫喊声。 “许姐姐也在那儿,少爷,就是她们了。”小悠喜笑道。 郭善脸一黑,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了;早知道这帮学生就在灞桥那边,自己还会犯贱走这么长的路爬这么陡的坡么? “走,去瞧瞧。”咬牙,郭善当先往下走,身子一晃被胡老汉一把搀扶住了。 三个人这就往小径下走,胡老汉和小悠一人一边儿搀着郭善,给他省力呢。一段路走下来,郭善脸都丢尽了,发誓要把丢还给徐老头的武艺重新拾起来。 “这许倩也真是的,少爷让她来教书她却带着孩子到这边来玩儿了。”胡老汉知道自家少爷平素也就好那么点面子,看见郭善一路走下来脸色由红转黑,这才把责任一下子推在许倩身上给郭善留脸呢。 郭善的脸用得着他胡老汉来留吗?他有着自知之明呢。听了胡老汉的话脸更黑了,愤愤道:“是我教她带学生出来学画画的,胡管家是不是觉得我教的方法不对?” 胡老汉脸一下变了,委屈道:“老奴哪儿敢说少爷的不是?诶哟,少爷,等等我。”急忙追向拂袖而去的郭善。 郭善刚临近灞河,就有眼尖的几个年长的孩子一眼认出了这位衣着不俗的郭少爷。 三个颇懂事的少年怯怯的望了一眼郭善,忙叫了一声郭少爷。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一看见郭善转身就跑了。 郭善有些纳闷儿,这孩子跑什么跑? 抬眼一扫,正好小悠凑上来抬起手指着那逃跑少年所去的方向,跟他说:“少爷,您瞧,许姐姐在那儿。” 小悠早前跟着唐绾,是唐绾的贴身丫鬟。机敏不必说,也颇为忠诚。一来因为唐绾的缘故,二来她也确实不同于不识字的婢子,所以哪怕唐绾走后她依然在郭家属于特殊的。她跟胡老汉都知道陋室是郭善开的,自然也知道许倩跟郭善是主从关系。 果然看她抬手所指处,许倩正坐在灞河边儿上跟学生说话。她今儿穿的不像在陋室那样艳丽,只是一身简单的常服,头上没有那许多繁重的头饰,此女虽然着装简单了些,但凭她那诱人的身段郭善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走,去瞧瞧。”郭善跟小悠说话,却没管胡老汉。 没等郭善上去搭话,先前转身就跑的少年已经把郭善的到来‘汇报’给了许倩。许倩扭头望向郭善,忙起迎了上来。听她讲课的几个学生也相继站了起来望向郭善这边。 “奴家见过郭公子。”她上前微蹲行礼,然后露出一口皓齿笑着道:“公子怎么来了这儿?” 郭善双手交叉还了个礼,回笑着说:“学院开设了好久,除早先外我已经很久没来这儿看了,今天一有空就撇下了酒楼的事走了过来。许娘子这是在教学画画?” 许倩点头,忙侧身请郭善去河边坐。 郭善也不推辞,跟她步伐就去了先前她呆着的地方。 学生们不懂规矩,不知道院主来了该让座。许倩很有自知之明,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把位置让了出来。 郭善一屁股坐在她先前坐过的还稍有些温热的皮质垫子上后抬起头才问:“你怎么不坐?”脸一黑,看那一帮学生没有一个人肯贡献垫子的。 “奴家就不坐了。”许倩笑了笑,道。 虽说两人是主仆关系,但郭善还真不好意思翘着二郎腿霸占人家的座位呢。本身,地主、奴隶主这俩词儿在后世就属于贬义的了。 “老奴这就去取垫子。”胡老汉这管家不是白当的,立刻转身就走。郭善道:“不用了” 郭善也还真有些不忍心让这老头跑那么远的路。但胡老汉没听到郭善的话,已经兴冲冲的跑开了。 “只是欠个屁股的事儿,哪里用得着再跑上一里地的路?这垫子你坐罢,本少爷就坐在地上就成。”郭善起身,把垫子拿起递向许倩。 许倩忙道:“公子富贵人家出身,怎么好坐在这脏乱的地上?” 郭善不以为意,已经不由分说的把手撤了回去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边许倩的婢子很明眼的上茶,郭善也不管大唐的茶如何难喝了。举杯就灌了一口,潮红着脸道:“不瞒你说,先前不知道你们在这儿。我跟胡管家还有小悠白去了一趟书院才又来的这儿,这一去一来可累死我了,现在就想好好坐坐。” 许倩笑了笑,亲自给郭善空出的茶杯倒满,笑着道:“公子这是来找苏苏妹妹的吧?” “主要是来瞧瞧陋室的学生的”望了望四周,田野上一帮孩子没了许倩的管教后都跑开胡闹玩耍去了,郭善问许倩道:“你对现在的陋室怎么看?” 许倩苦笑了一下:“不瞒公子,奴家既没听说过哪个女子做过塾师,自己也有教学的经验。学院的状况如何,奴家也不太清楚。” “这话说得也是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教学想来十分乏力。这大部分书院的学生都没有入学的经验。而且他们年龄不一,年长的有些痴钝,年少的又调皮贪玩儿。或者可以说,他们来这儿本就是来玩儿的。” 许倩没有说话,郭善眯了眯眼又冲她说:“不过,这种局面总会打破的,万事开头难嘛;”他把许倩给他倒满的茶喝完后许倩又笑着续给他倒了一杯,不过已经解渴的郭善是不打算再喝唐朝的茶的了。 “我也想来这书不太好教,孩子们毕竟喜欢玩儿更胜于喜欢学。但咱们总得把喜欢学的先教会了,如果大家都学的乏了,咱们可以带着大家一起玩儿。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儿,不是一时的事儿。咱们不是为了让学子们应举才教学,咱们只是为了使他们增长智慧才施的教。至于想要应举的学子,不用咱们督促他们也总会努力学习的。”郭善笑着说了一句,跟着许倩聊了起来。 就着清爽的和风,在河边喝茶,到是觉得阳光更加明媚可人了。 两人说了一阵的话,郭善又问及了一些学堂的事以及陋室的事后便不想打搅许倩教学。便瞧着她召集学子一起画画,可那些丁点儿大的孩子哪儿那么喜欢画画啊?刚开始还拿着木板对着纸上画了一轮太阳,后面就只是拿着笔在纸上涂鸦了。 郭善加入了教学的大潮,跟着那些年纪似乎跟他同等却又似乎比他还小的小屁孩儿们说了几句,然后亲自提着毛笔画了一只乌龟。这是他唯一几个少有的能够让人认出所画之物的画了,不至于让他丢很大的面子。但画出那只难看的乌龟后在小悠的窃笑下郭善直接丢下笔发誓不再画画,眼看学子们没了学习的性质,郭善干脆鼓着拍子让大家伙儿唱歌。 按照学院的安排,音乐老师和舞蹈老师是由宁姐儿一肩承担的。但郭善早就跟宁姐儿说清楚了,教啥也不能教青楼里那些不健康的曲目。 如果你要是开个学院教人孩子唱十八摸,那第二天人家孩子家长不找你麻烦才怪。 当郭善问‘你们老师教过你们什么歌,你们又会唱什么歌呀?’ 数十张小嘴齐齐吼出了‘卧龙吟’三个字。 人是群居动物,当有一两个孩子和歌后其他的孩子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哼起来。尤其是唱歌这种本身不费脑不费事儿的事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种乐趣。 于是,第一个类似于大合唱的歌声演奏就在灞河,在这灞河田园间缭绕。 数十个稚子,数十个人的声音。 第五十三章 灞河大合唱(二)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 这首歌当初就是郭善最先唱的,是在杏园自个儿弹奏自个儿哼唱的歌。这首在长安城名盛一时经久不衰的音乐郭善自然会唱,而此时唱,却又有别番的一种情绪。 琴声起! 这一次弹奏这曲的是许倩,身边立着的不是唐绾却只是她的一个丫鬟。 歌声随琴声起,郭善唱的略微有些忘情,面色潮红下目光竟如火炬。望着那一干跟着和歌的稚子少年,先是他带着这些稚子少年们唱,到得后来,数十个人的声音形成一致。震撼,虽称不上天音但却不似凡间之物。 数十个人的和歌,你已经不能听出数十个人每一个人声音中的缺陷了。尤其是数十个稚子一起和歌的场景,的确是让人震撼。尤其是此情此景,在这灞河边,于这蓝天下,数十个目光生辉神情专注的稚子们和歌怎么不让人震撼? 歌声唱出了凝聚力,带着词调飘荡在灞河这一片田野。 于是,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 农夫农妇直起了身,无论远近,不分老状男女,齐齐都望向了这边。 这首卧龙吟,他们不熟悉但也不算是陌生,唯一陌生的无非是这首只有士子读书人才会唱的歌出自他们的孩子之口而已。 身处于唱歌团伙中的郭善没注意到这些,他也无法去俯瞰到田野上农夫农妇们的情况。 但小悠却怯怯的有发现,灞河不远处几条画舫都停靠了下来。虽未上前来打搅,但却又决不肯离去。 “咦,青雀,你瞧那不是大朗吗?自打十天前咱们从杨三娘那儿跟他告别后就再没见过他,怎么却在这里?”一艘画舫上,只见一个眉粗肤黑的少年身着劲装站立甲板上,低头跟他右侧的白衣贵公子轻声耳语。 贵公子脸色微变,道:“怀亮且住,你忘了我母后还在船上的吗?”贵公子轻声说了一句,这才偷偷瞟眼往远处望去。 果然看见那边岸边,郭善随性的坐在地上,而他对面似乎也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自己等人这边,但郭善却恰好面向着自己这边露出可耻的笑容。 “我们在这里受罪,这厮却在那儿跟美女调笑。青雀,我房遗爱心里好恨哪。”在贵公子的右侧,还站着一个少年,腰插一柄镶金戴玉的匕首。 这一行三个人,正是跟郭善那天一起在杨三娘家过夜的程怀亮,李泰和房遗爱。 “须不怪大朗,只怪我等运气实在不怎么好,遇上了母后。”李泰慨然一叹。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咱们倒霉,也须让大朗不好过。你两个且等等,看我把大朗从岸上唤来,让他也沐浴一下天恩。” 程怀亮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房遗爱,想他跟郭善又没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怎么能对郭大郎下得如此狠手。那边李泰冲不明就里的程怀亮解释道:“上旬,大朗也在我王府上碰上了我母后。但独我和房俊受罚,他却德蒙我母后赐座赐膳。” 程怀亮听言更加疑惑了,李泰忍不住对房遗爱道:“大朗极怕见我母后,咱们把他叫过来,恐怕不是朋友相交之道吧?” 那边房遗爱阴笑着就要张嘴,猛的画舫里就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三个说着什么悄悄话,是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李泰面如筛糠,房遗爱都快哭了,就连随父出战已久早已经生死不惧的程怀亮,也是在这声音下冷汗直流。 “母后,孩儿不敢。孩儿只是先前看见岸边有一人与我朋友长得很像。因为画舫与岸相去甚远,才不敢确认,便问了一下房俊。没想到被母后听到,让母后产生了些许误会。”李泰冲房遗爱使了个眼色,房遗爱连忙把一颗平时耀武扬威总是高昂着的头颅上下晃动,嘴里拼命说:“是,是,青雀说的不错。” “哦?哪个朋友?”里面的声音再次传出。 房遗爱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郭善出卖出来。在他犹豫间,李泰立刻回话道:“母后,您还记得牙刷么?” 房遗爱差点吐血,看着先前还批评自己不讲朋友之道的李泰。 琴声忽起,在他们几个人短时间没有‘监视’下,那边的郭善却已经高歌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难免噤声。 李泰和房遗爱不由得望向河对岸,只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等人正抚琴,而郭善同样也由先前正面对着自己等人转而变成了背对着自己等人了。 不清晰,但郭善的声音依稀间从风间飘来。就在房遗爱要嘲笑时,断断续续的,又有声音加入了郭善的声音中。转而,前赴后继的,一道道声音从同一处,又分明不同音。或高或低,或粗或尖的声音一起拧成了一股绳又化作了一汪河,推动着风往河面上,朝着田野上冲击而去,冲天而起。 画舫窗棂打开,一个小脑袋从画舫里探出头来。她张望了一眼,立刻又缩了回去。 画舫里,上首处坐着一个少妇,下面坐着三个少女。年长者约摸十五六岁,面容与贵妇人有些神似。这姑娘郭善是见过的,是那日刚结识李晦房遗爱等人后误入长沙公主府时醉酒误认的那位‘表姑’。 郭善这位‘表姑’此刻就坐在长孙皇后身旁,垂着头。 除去郭善这位‘表姑’外,长孙皇后另一旁还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脸色羞红羞红的,一双手被长孙皇后的一双手握着放在长孙皇后自个儿的肩上。而先前打开窗棂探脑袋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女童,长得颇为秀气清秀,一双眸子闪烁着又十分可爱。 “雪雁,告诉你堂叔母怎么回事好不好?”长孙皇后躬身,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冲着小女孩儿道。 小女孩儿脸立刻红了,怯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长孙皇后然后迅速低下头嘟囔说:“回堂叔母话,那边有一群孩子在唱着歌呢。” “哦?支开窗棂,让咱也瞧瞧好不好?”她轻声问道。 小姑娘立刻点头,那边郭善他‘表姑’就笑着开口了:“母后,让女儿来吧。”说完话,转过身,敲开了窗棂。 “看,堂叔母,就在那儿。”小姑娘手一抬,指着远处。长孙皇后眯了眯眼,不知道看见没有,但李丽质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位可恶的‘表侄儿’。 长孙皇后一直眯着眼,未曾说话。直等大合唱似的卧龙吟唱完后,她眯着的眼就‘笑’了起来:“我现在到是想起了泰儿说的‘牙刷’了。” “堂叔母,那些人在干什么啊?”那富贵逼人的小女孩儿问道。 长孙皇后笑笑,没说话,李丽质却拉着那小姑娘道:“雪雁,那些是在唱歌。” “我知道他们是在唱歌,但他们唱的什么呀?” 这次长孙皇后开口了:“这首歌叫卧龙吟,是才出来的曲子。雪雁喜欢听吗?堂叔母把那边带头唱歌的家伙抓来让他唱给你听好不好?” 远处的郭善不知道危机正在临近呢,他带着一干学生一曲唱罢,终觉满意。又问:“宁师还教过你们什么曲子?” 所有的孩子都摇了摇头。 能学得一首曲子完整唱出来已经不容易了,哪儿又有其他的曲子教? “你们知道,先前那首‘卧龙吟’唱的是谁吗?”郭善又开口问了。 见人摇头,郭善就道:“唱的是东汉末年后三国中蜀国丞相诸葛亮先生,我跟大伙儿说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便跟诸葛亮有关。” 哄孩子嘛,除了唱歌就是讲故事。 狼外婆的故事郭善说不出口,顺带着卧龙吟只好讲三国了。 谈到三国,没人不知道的,甚至于一些人会背诵。而绝大部分人背诵三国,都会记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九个字。而郭善,也不例外。 三国演义,郭善不知道这个故事这些年幼的学子是否能听得懂,但他却知道,这比让这些学子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史籍更能让他们感兴趣。 “三人斩鸡头,烧黄纸,焚香设案。皆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这桃园结义排列长次。刘备最大,为大哥,关羽为二哥,张飞为三弟”不觉身后多了一艘画舫,郭善并没察觉也不在意。岸边又围坐几个农夫农妇,一齐听他说书。 农妇殷实,眼瞧郭善讲的口干特意上前替他沏茶。或许今天后,这些佃户们一定察觉到书院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不至于再把书院当成一个让孩子玩儿乐的地方。 “这就是桃园三结义。”郭善说罢,笑了笑,才注意到除了几个农夫农妇近前,更有几个士族子弟也在一旁倾听。 掌声雷动,郭善心满意足。拱了拱手,很骚包的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当掌声再起时胡老汉刚好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少爷,少爷,您的垫子。”又疑惑的瞧了瞧周围的人。 那边许倩上前来称赞,已有认得许倩的士子又立刻上来跟她这个许娘子见面,问她何以在此,又问郭善何许人也。 许倩自然说她是来教习的,郭善则趁机说出了草堂书院的名字。几个士子一番浅谈,对草堂书屋难免有些好奇。 他们都知道许倩是陋室,是黄袍客的婢子,所以有些怀疑草堂书院就是黄袍客讲学的地方。有人已有了心思去草堂书院见识一番,许倩顺水推舟干脆就遣散了学子们,而后自个儿带着一帮士子往草堂书院而去。 不多时岸边就没有几个人了,郭善冲着几个给他倒水的农妇称谢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跟着这几个自家佃户们说话了:“草堂书院开设已经近半个月了,大家也是亲眼看着这新设的书院慢慢成长的。它不是什么知名的学府,里面也没有博学大儒的塾师,但它同样不比任何一座学府差,不比任何一个学堂要弱。” 望着这些名下的佃户,郭善道:“今天你们大伙儿都看到了,也听到了。看到了学子们一起唱着士子们才能唱的出的卧龙吟,也听到了读书人才常听的卧龙吟。他们是谁唱的?就是草堂书院的学生,是你们的孩子所唱的。现在他们只学会了卧龙吟,但将来他们会唱出更多的卧龙吟,自己谱写出像卧龙吟一样的歌曲供人传唱。今天他们只是一群只在灞河草地上打滚的孩提,但往后,他们的舞台却是全天下。” 郭善说:“我之所以开设这么一个学院来免费给孩子们讲学,就是想告诉大家。书不止是士族的人才能读,咱们穷人也可以读。宰相不是只有长孙家的人才能做,咱们百姓学会了读书,考了科举,往后也能做宰相。只要肯读书,肯用功,咱们什么不能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俗话说得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嘛。” 郭善说的兴起,浑然不知道他身后本来要离开的画舫就在他这一句话之后却又重新停泊了下来。 ps:今儿两更 第五十四章 舫中对(一)

“去,把那口无遮拦的小子给我叫上来。”画舫里,长孙皇后面带寒霜,整个画舫里的温度似乎都瞬间下降。 侍女慌忙领了命,碎步疾走来到船头,板着脸冲着岸上的郭善喝道:“那黄口小儿还不住嘴?我家主子唤你上船。” 郭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刁奴。 胡老汉大怒,挺身就要说话,却被郭善截住。郭善往前踏了一步,冲着那甲板上站着的侍女道:“你家主子是谁?叫我何事?他又有什么本事一句话就拘我上船去?” 侍女怒了:“我家主人的来头说出来恐怕吓死你,所以不说也罢。劝你听我话赶紧上得船来,在我家主人面前诚恳认错或许不致牵累你家里堂上双亲” 郭善拂袖不悦,冷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难道你家主子还是当今圣上?” 侍女摇头冷笑:“我家主人自然不是今上,但却是识得今上。” “那你家主人果然厉害,只是他再厉害又如何?郭善不是他奴婢,又没犯哪条法,就算是王孙贵胄也不能欺我。郭善行的端,坐得正,莫说你家主人只是认识当今圣上,就算他是当今圣上,我也不怕他来。”郭善干脆站直了身子,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 这副样子把船头上的侍女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郭善说了。 人家都说了,人家行的端做得正,不犯法不闹事儿,就是皇上也没理由拿他。瞧,这家伙嘚瑟的那样子。就在侍女不知道该怎么责骂郭善时画舫里的窗棂被敲开,郭善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小脸,看样子是个年纪不怎么大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冲这边郭善清脆的喊话了:“那边那个说大话的哥哥,别说了,我堂叔母叫你上船呢。” 郭善奇了,难道这船上的人真找自己有事儿?但是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船上的人。 见这女孩儿长得秀气可人,说话也不像先前那侍女那般盛气凌人,郭善怒火即消,冲小姑娘客气的问道:“小妹妹,未请教你家堂叔母是谁?” “我家堂叔母身份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家堂叔母说,只要跟你一提‘牙刷’你就准能猜出我家堂叔母的身份来。”那小姑娘说。 “少爷,牙刷是谁?”旁边胡老汉问话了。 郭善愣了愣,幡然醒悟。 自己的点儿,不会这么背吧?来的是长孙? “就算是当今圣上我也不怕他来”“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宰相不是只有长孙家的人才能做” 前面自个儿说过的豪言壮语现在一句句在他脑海里炸响,炸的他都快晕过去了。他觉得嗓子干的难受,觉得头顶的太阳晒的难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胡老汉的话。 “你你先回去吧。船上,船上有我家长辈在唤我,我不可不去。”郭善随口胡说。 胡老汉虽没听说过郭善有什么长辈,但却对自家少爷的话深信不疑,立刻说:“既是少爷的长辈来了,怎好不请去府上吃饭?” 郭善挥手道:“你不用管她,她是不会去的。对了,下午不用等我回府了,也不知我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 没等胡老汉明白过来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郭善就上了船。 “罪臣郭善参见娘娘,祝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一进船,当看到船内上首处坐着的长孙皇后时郭善就五体投地,化身成了韦小宝。 “郭善,你何罪之有啊?”长孙皇后不咸不淡的问。 郭善看不见长孙皇后的脸色,也不知长孙皇后的愤怒值飙升到了多少。但他知道,现在是服软打消长孙皇后怒火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岸上有多少句大逆不道的话被长孙皇后听到,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 “罪臣不该胡说八道,罪臣不该口无遮拦,罪臣更不该在皇后娘娘传唤时抗旨不遵。罪臣深知,以上两条罪足杀罪臣的头。罪臣罪该万死,望娘娘责罚。”郭善说的诚恳,一颗大好头颅‘砰砰’的在地板上磕。 听长孙皇后道:“你倒是老实。” 郭善依然听不出她话中的喜怒,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不是反话。忙诚惶诚恐回道:“臣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臣只求娘娘看在童言无忌,看在臣还算实诚的份儿上把臣先前的话当做风任由它去把。” 听长孙皇后微怒道:“可我怕狂风崩裂我大唐,吹乱我大唐百姓的心。” 郭善冷汗哗的流下,忙抬起头嘶声道:“罪臣保证,罪臣刮起的风离不了几步就一定会吹散,它不会形成飓风的。” 一抬头,郭善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古怪的李泰,幸灾乐祸的房遗爱和强忍笑意的程怀亮。 郭善怒了,这仨怎么会在这儿?难怪娘娘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儿来,原来是这哥仨出的鬼主意啊?这是想来看自己出糗的么? 想起先前自己扑腾下跪,郭善就觉得如果有命活下去的话将来这件事儿要被这几个家伙拿来当笑话嘲笑自己好一阵儿。但转念又一想,给长孙皇后下跪认错,不丢人。 念头一闪即过,郭善打量这画舫里除了李泰三人和几个丫鬟仆役外只剩下长孙皇后坐在椅子上了。可先前这画舫里明明还有一个小姑娘的,想来这画舫还有另一间能待人的小屋。 “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孩子。”长孙皇后笑着说。 郭善松了口气,首有一次觉得拥有一具孩童的身躯是一道救命符。 “娘娘,童言无忌,大吉大利。”郭善又说了一句。 “好吧,我就当你先前的话是胡话,我饶了你。”长孙皇后娘娘说道。 郭善这下子内心是真的踏实了下来,但还没松完气,就听长孙皇后问:“可这事儿过去了,牙刷的事情你怎么跟我说?” “牙刷?”郭善冷汗又流了下来,低着头,略一想立刻回话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牙刷的事臣正在办,估摸着再不过一段时间就能制造出来。等做出来后,臣会把它送到卫王府上,让卫王再送入宫中。” 长孙皇后‘嗯’了一声,道:“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但可别让我等的太久。” 程怀亮有些疑惑,不知道长孙皇后要郭善做的那牙刷是什么。 “先前听泰儿说起,这灞河一带的良田尽是你的?”长孙皇后又问话了。 这句话比先前那几个问话更让郭善发怵,忙解释:“早前罪臣至长安时认识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良田是他不在后留给我的。” “千顷良田,可比本朝的官员们分到的职分田还要多啊。”长孙皇后似乎感慨了这么一句。 郭善很想破口大骂,骂李泰这个出卖朋友的贱人。心里又有些发虚,不知道长孙皇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听你在岸上的意思,你办了一间学院?”长孙皇后不等郭善从她先前话中回过味儿,又问话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只是臣无聊之举。”郭善跪在地上回答。 长孙皇后笑了:“可在岸上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郭善忙抬起头,看着长孙皇后:“罪臣只是为我大唐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长孙皇后眯了眯眼,嘴角都翘了起来。 她没说话,但郭善却觉得气氛十分压抑。李泰等人站在一旁都显得十分不自然,事实上跟长孙皇后说话本身就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哪怕她是个长得极漂亮的女人。 “你也别跪着了,坐下来跟朕说说,你为我大唐尽了哪些力。” 郭善依然,那边有侍女给他搬来凳子又沏了茶。 郭善正襟危坐,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放下茶杯,终于正色道:“罪臣,不知该不该说。” “说。”长孙皇后或许不认为郭善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也不认为郭善能说出什么值得严肃对待的话。 但,此刻郭善是真没管什么话该不该说,便寻思着要把话给说出来。 “娘娘,朝廷选官,人才从何而来?”郭善反问。 猛然想到长孙皇后的身份,郭善就觉得自己不该骚包的卖关子,他干脆自个儿就回答道:“隋前,朝廷之官多由地方推荐,所取的人才多是由地方上的望族子弟。隋时炀帝开科,使得朝廷可以不通过望族依然能找到有学之士为朝廷所用。直至唐朝,武德皇帝,再到今上、将科举承袭且越发完备。朝廷选官,不再只取望族子弟,而是将目标真正投射在整个天下。” 长孙皇后眼睑微垂,反问道:“那你认为,此举对朝廷是好是坏?” 郭善站起身来,道:“当然是极好的。”尴尬的看了看长孙皇后因为他突然站起来所以把视线对准他的那双很给人压迫感的眼睛,郭善觉得自己就不该激动的站起来,所以立刻又坐了回去。 “试问望族的人才怎可跟整个天下的人才相比?且此举的好处远不止这一个。”郭善喝了杯茶,挖空了心思把后世的思想往长孙皇后这里搬:“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天下,是朝廷臣工的天下;而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开科选举之利不仅仅在于能给朝廷提供源源不断新鲜的人才血液,而且还能给天下庶族寒门带来入朝为官的希望。朝廷有了人才,百姓有了希望,那么这个国家就永远不会缺乏人才,这个国家兴盛就不会没有希望。” 郭善道:“尤其是我大唐立国只有十数年,科举的发展可以极有效的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世人知道,只要有学识,只要你肯读书,那么总有一天你能入朝光宗耀祖的。无论这些人是抱着什么念头想要入朝为官的,但想来他们是不会不满这个给他们大开了光宗耀祖方便之门的朝廷。而唯一的弊端,无非是那些因为科举而损害了他们利益的望族而已。但,今上文韬武略,何惧这些跳梁小丑?” 长孙皇后一笑,淡淡道:“我会把你这记马屁传给皇上听的。” 郭善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 第五十五章 舫中对(二)

“臣句句是肺腑之言,若皇上不仁,娘娘不贤,臣纵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些话跟娘娘您说。”郭善立刻道。 长孙皇后笑了,道:“那你继续说,我通通赦你无罪” 郭善总算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错,于是他果然放开胆子说了:“科举的好处先前臣已经说了,那么臣斗胆说一说实施科举的艰难之处。” 长孙皇后一愣:“看你的样子,你倒是真想说别人不敢说的话?也罢,我许你说。” 郭善此刻不敢喝茶,也不敢故意卖关子,便坐直了身子道:“臣以为科举之利利在千秋,不仅杜绝了望族把持朝政,也让天下百姓真正感受到天恩。臣认为朝廷开科举,志在将天下能人收入朝廷为国出力,臣很赞成朝廷的举措却不认为效果有多么好。” 他又道:“自古来做臣子的喜欢拉帮结伙任人唯亲,此为第一个违背了开科原意的恶因。天下纷乱,人间太平不过数年,朝廷还未完全得到天下人的认同和了解此为其二。多少年来,寒门子弟无钱读书,更不提他们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此为其三。按照规矩,学子无论身处何地都须进京赶考,那些离京较近的人或有机会,但距离长安遥远的考生非得及早出行。一来路上行程未免耽搁,二来光是路上所需的车马住食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为这盘缠所累而不能进京,此为其四。再有其五,即也是极重要的一点。按照往年的规矩,考生所交试卷没有糊名,使试官便于作弊。科举要行成一个制度,要完善这个制度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臣无法想出更多,暂时性也只想到了这许多,请娘娘斧正。” 长孙皇后沉吟不语,旁边的李泰和房遗爱就显得很不自然了。一个是不相信郭善的话,另一个则是若有所思,反正他们没想到郭善会对科举想的这么多这么深,而且以往郭善也没跟他们谈过科举啥的啊。 “你不入朝为官,实在可惜了。”良久长孙皇后抬起头看着郭善,皱了皱眉道:“赐茶。” 郭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 他先前因为紧张已经喝得够多了,再也不想喝茶里的大蒜味儿了。但娘娘赐的茶,那是不喝也非得喝,不仅要喝还得称谢,不仅得称谢还得满饮。 李泰看着旁边宫女捧着的一大觥茶,怜悯的看了郭善一眼,他是深知郭善不喜欢喝茶的。 “臣才疏学浅,怎么当得起娘娘的夸赞,臣惭愧,臣不敢喝这茶。”郭善起身忙谦逊的躬身道。 可长孙皇后发话了:“你若不行,那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行?恩,你今年多少岁了?与你年龄向佐的人,没有一个比你更聪明的。我以前没见过,现在也没见过。” 郭善汗颜,真实年龄排下来他都能娶妻了。 干咳了一声,郭善现在不敢拒绝了。苦逼着脸笑着把一大觥茶倒入喉咙,瞬间觉得胃一缩,差点没吐出来。 “臣,谢娘娘赐茶。”临了,郭善激动的喊了这么一句,他自个儿都闻到了一腔的大蒜味儿和姜的辛辣味儿。 “照你所说,你办这学堂,就是想读不起学的人能够学习?”长孙皇后问。 郭善忙道:“娘娘圣明,臣希望,臣送给他们一个富强的机会。而将来,他们给臣一个富强的大唐。娘娘,少年强,则国强啊娘娘。”这话有些昧良心了,他郭善似乎没这么高的觉悟。 郭善自个儿也拿不住长孙娘娘信没信自己的话,但少年强则国强这话是对的。 “你说的很好,我也很高兴听到你说的话。”长孙皇后说了一句,又道:“我期待,未来的开科考试中能看见你的名字。我期待,你能在朝堂上将如今天这样的话说给皇上听,说给满朝的文武百官们听,说过天下的人听。” 得?夸夸其谈郭善能成,但如果说考试。 前世他就考厌了,今生若是进考场,或许能考中,但作的文章未必如今天说的这样精彩。毕竟,在历史上存在了千余年的科举制度几乎被后世的人给评价烂了,他只是把后世的观点搬到现在来讲而已。 秋风微微推送,画舫在撑船人的推动下缓缓游行于灞河之上。 长孙皇后屹立在船头,一眼望着硕果累累的田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善和李泰等几个人站在她身后右侧不敢说话,而在她的左侧,站着四个少女。 说少女,也不全是。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是郭善他‘表姑’,今儿郭善才知道人家是长孙皇后的女儿,李世民的嫡长子长乐公主李丽质,郭善当然不会告诉自己这位‘表姑’其实她跟她表哥长孙冲的婚事就是自己搅坏的。 李丽质旁边的则是另外一个公主,只有十来岁的清河公主。再有的那个则只有七八岁,也就是那个叫郭善‘说大话的哥哥’的小姑娘,这不是公主,确也是个皇室宗亲。 没有一个郭善惹得的,也没有一个郭善敢惹的。 话说回来,整条船上只有李泰,程怀亮和房遗爱他不怕。 “堂叔母,您在想什么?”小姑娘李雪雁好奇的问。 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脸,长孙无忌道:“人老了难免喜欢回忆,我看到这条灞河,看到这灞河上的庄稼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儿了。” 郭善暗翻白眼儿,心想您还没满,三十岁吧?怎么就老了? “母后瞧着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说老。”李丽质旁边道。 郭善忍不住暗中打量了李丽质一眼,想仔细瞧瞧这位在历史上还颇有名气却早逝的‘表姑’。 “郭善,这一带都是你的庄稼?”长孙皇后忽然的问话让郭善一个寒颤,一种被捉奸的感觉油然生出。 忙道:“回娘娘话,这上面的全是臣的。” 长孙皇后轻咦了一声,忍不住道:“今年的庄稼收成这么好?” 郭善道:“托上天保佑,娘娘洪福,今年风调雨顺,田里的庄稼无灾无难,故而收成增加了许多。” 长孙皇后笑道:“我瞧着你家的庄稼比别家的似乎长势好上不少啊,是不是你的田都是良田?” 郭善冷汗都下来了,天可怜见,他没有夺人良田的习惯他也没那么霸气啊,那可是王孙贵族子弟的专利。 还没等郭善回话,长孙皇后惊讶道:“这不住转动的大轱辘是什么?” 没等郭善说话,李泰显摆了起来:“母后,儿臣知道。这大轱辘叫水车,是用来浇灌田地所用。” 长孙皇后听言望向了郭善,郭善无奈解释道:“这是我命府上的下人按照书上的图纸找匠人打造的,至今长安城中除了我家外没瞧见其他家有。” “这水车有多大作用?”长孙皇后不由问道。 略微思衬,郭善道:“能节省许多人力物力,用它浇灌十分方便。” “那边山坡上怎么有那么多耕牛?”长孙皇后思维似乎有些跳脱,没等郭善喘完气儿她又指着远处了。 嘿,她眼真精啊。 苦笑,郭善道:“那是臣家中佃户们的耕牛,每一户人家都有一头。” “水车,耕牛你门下的佃户竟这么有钱了?”长孙皇后不信,她也不会相信。李泰古怪瞧了郭善一眼,开口道:“母后,我亲耳听郭家的佃农们说过。郭家的水车他们可没出过钱,就连耕牛也是大朗自己垫的。” 这一下子李丽质都有些惊讶了,她比清河公主李敬年长,已懂得饭取于田,衣成于桑。至于八岁多的李雪雁,她恐怕还不知道耕牛是要用钱买的吧? 正因为明白事儿的人明白,所以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郭善的年龄,恐怕七岁,八岁?十岁?还是十一二岁? 反正这么小,他哪儿来的善心贴钱买耕牛? 别说李丽质不信,心脏强大见识广博的长孙皇后都不怎么相信。 面对众人的质疑,郭善只能苦笑,回答道:“不瞒娘娘,臣曾经因为水车和耕牛的事儿差点把田地都卖了。府里的管家还跟我闹过呢,但今儿他却也觉得臣做的事是对的。”为了让别人信,郭善道:“经过府上管家推算,我府上今年的收成远高于去年和前年的总和。虽说这托了今年没有天灾的福,但耕牛和水车在其中并非没有占到作用。而且天灾并非不可抗拒,只要应对得当,损失总能被压到最低。一年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可年年如果都是如此,那么府上收到的租子将会成数倍的趋势增加。佃农们的收成如果都能好,没有理由我这个雇主会比他们穷苦。再者而言,收成好,获益的也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我这个雇主。” “你肯这样想殊为难得,我想来,以后你的佃农都不会离你而去,你的田地收成也会越来越好。”长孙皇后道。 这句话是郭善今天收获的最好的一句话,可想而知这句话以后,没有谁会不开眼敢打郭善良田的主意了。因为今儿长孙皇后说了郭善的佃农不会离他而去,说了郭善的田地收成会越来越好。 李泰古怪的瞧了郭善一眼,程怀亮看郭善都显得有些羡慕了。 “臣谢过娘娘。”郭善慌忙躬身。 暗想,如果早得了皇后这句话,那么王苏苏的违约金就不用送给许敬宗那个老色鬼了。那老色鬼虽然在朝为官,但他官儿再大能大的过长孙皇后? 第五十六章 忆兰州战

“李泰,房遗爱,给我站住,何以害我?”四人总算脱离了长孙皇后的魔掌,郭善压抑不住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李泰满脸委屈:“大郎此话从何说起?” “娘娘,是不是你们带来的?”郭善就发问了。 房遗爱叫屈道:“大郎,这事跟我何干?说到委屈,我与怀亮才越发委屈。” 李泰苦笑着道:“你们别吵了,说来我也害怕见到母后。”他解释:“我也是最近才得知,宫中御医查得,我母后月前又有了龙种,因为宫中实在苦闷所以母后才出得宫来在我姑姑那儿住着。” 众人惊讶,郭善是有心问长孙皇后啥时候在宫外玩儿够了肯回宫?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郭善当然不敢问出口,否则肯定会被李泰一刀劈死的。 众人皆只好称喜,谁现在还敢抱怨? “大郎,这十日不见你果真是去开设那什么,恩,草堂学院?”李泰转移话题。 郭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反问李泰道:“这十多日,青雀又在忙些什么?” 房遗爱笑着道:“他呀,这十多天就往宫里跑了。” “大郎还不知道吧?青雀的儿子一直寄养在宫中由皇后娘娘带着的呢。”程怀亮贱笑,郭善也忍不住笑了笑。 虽说大唐人娶妻生子远比后世的人要早的多,但李泰这种年不过十三四岁就诞有一子的人还是有些少的。 到底是当过爹的人,丝毫不以为意。 “这十多天我可就过的有些苦咯”房遗爱叫苦,但却不肯说。郭善猜测,这厮肯定犯了什么事儿被他爹关了禁闭了。 “也不知道令武最近去了哪里,咱们十多天没见,找他出来耍耍也好。”房遗爱提议,郭善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 这一次去的依然是郭善的府邸,至于柴令武和程怀默则由郭善差下人们分别到他们府上去请去了。李晦郭善并没邀请他,按房遗爱的说法,李晦这个点儿正被他爹关在家里攻读兵书呢。 郭善府邸上的菜不比朋来阁的差,而且葡萄酒和饭菜朋来阁有的都有。郭善曾经跟几个人说过,葡萄酒在西域就有的卖,不止朋来阁有。至于炒菜,这并不是啥了不起的事儿,自此后房遗爱等人就常来郭善这儿混吃混喝。 酒菜上桌,几人聊天。郭善拱手跟程怀亮道喜:“程兄喜得美眷,郭善在此恭贺。” 程怀亮就奇了,他啥时候成亲了? 李泰和房遗爱都怔住了,疑惑惊讶的看向程怀亮。 程怀亮脸腾地红了,微怒道:“大郎怎么说些荤话调笑我?” 郭善更奇了:“难道不是?” 程怀亮道:“哪家姑娘看上了程某?” 郭善猜他是不好意思把事儿说出来,便调笑着道:“怀亮休要瞒我,陛下难道没把清河公主许配给你?” 房遗爱听了郭善暴露出来的消息立刻一惊,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娘娘会带着清河公主出来,还非把我们叫上跟她们走,原来是怀亮害得我。” “房俊。”程怀亮咬牙,然后又冲郭善愤愤道:“大郎怎么胡说?这是能乱开玩笑的吗?” 看他脸色似乎不像是因为羞赧所以否认的,郭善就只好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李泰,按理而言清河公主真要嫁人他李泰这个十多天常往宫里跑的哥哥不该不知道吧。但李泰却是皱着眉头纳闷儿的看着郭善摇了摇头。 郭善脸色一僵,坐蜡了。 “清河公主才十岁,怎会嫁给我?”程怀亮有些愤愤郭善的恶作剧,郭善打了个哈哈,笑着道:“那是我想错了不过老实说,我是因为看怀亮你面相猜你有桃花运的,而清河公主则跟你又极有夫妻相”郭善当然不敢说他记错了日子,更不敢说他是胡说八道。否则到时候不仅惹怒程怀亮,恐怕李泰都要为他妹妹打抱不平。 “大郎,有酒吗?快取酒来。”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便听婢子禀报说是程公子来了。 果然看见程怀默大马金刀的走了进来,他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按了按腰间的刀柄大步上前道:“原来几位兄弟也在。” “程兄快请入座。”那边婢子已经送上了坐垫,郭善引他坐下。 几个人都瞧他脸色不是很好,郭善当先问道:“程兄气色怎么不佳?” “还不是军事给闹的。”他啐了一口,咕噜噜的拿起酒壶就喝。 房遗爱皱眉,嚷嚷道:“粗鲁。” 程怀默没有管他,程怀亮则问道:“兄长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这几日我随父亲在兵部办事,听到了一些战事急报。”他叨叨的开始说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把整个屋子都淹没在他的声音里。 等所有的事情说完,李泰猛的一捶桌子:“这帮东胡焉敢犯我大唐?” “岂止化隆受其侵袭?不知几个州曾被他们大兵来犯?尤其去年兰州之战最甚,府兵战死已过大半,近万子民被其屠戮”说到此处程怀默有些哽咽,道:“只恨此去边境甚远,否则俺非让那帮贼子尝尝大唐弓箭的厉害。” “不服王化之人,怎知道我大唐的厉害?明天我跟我爹说说,让他奏请皇上出兵把吐谷浑打了,看他们还嚣不嚣张。”房遗爱其实不那么傻,但是这厮说的话就这么白痴。 席间众人倒是义愤填膺,独郭善喝着闷酒没有说话。 提到吐谷浑,提起兰州,他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悲痛。 兰州灾难,他就身处其中。而他第一次见到唐朝的天,也是在兰州。 他忘不了初临兰州时,那个将他放于马背,而自个儿却下马冲入敌方阵营的老妇。 忘不了那一队史书不载,籍籍无名的兰州府兵。 忘不了,吐谷浑的屠刀下那一首在兰州的皋兰山上跌宕着经久不绝的唐朝战歌。 酒,不知不觉饮尽。 郭善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程怀默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李泰同样不可能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恍惚间,郭善听见一群人都在叽叽喳喳。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谈论的不是女人,亦不是斗鸡,而谈论的则是战事。 事实证明,纨绔子弟也是有爱国之心的。纨绔子弟也懂得国耻就是他们的耻,国痛就是他们的痛。 “孤若为将,剑指东胡。”李泰酡红着脸,一头歪在房遗爱的屁股上。 “明天我就命令我爹出兵。”房遗爱怒了,想他真敢跟他爹提出这个要求? 程怀默最激动,高昂着头唱起了战歌。 大唐的战歌,他们几个公子哥没谁不会唱的。郭善,也会那么几句。 程怀默起的头,李泰跟随,房遗爱也咧咧的哼哼了起来,程怀亮自然不甘落后,至于柴令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比谁都先醉的加入了这一场声讨大军。 “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 声音高壮,直入云霄。 谁能猜到,史上那位傲慢满心尽在皇权位上的魏王曾经发过剑指东胡的誓?谁又晓得,那位史上懦弱最后谋反而遭斩首的房遗爱也曾视国耻为切肤之痛?没谁知道,那个纨绔而又牵累家人的柴令武竟然也会如此爱国。 莫说他们激切想要马踏东胡,就是郭善也已经不可抑制那报国的冲动。趁着醉酒,他如是写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捧着一卷白纸对着纸上的诗念了一遍又是一遍,那诗的题目叫作‘忆兰州战’。 其实这首诗的题目哪儿是‘忆兰州战’哪?后世的初中同学就知道这是杨炯的‘从军行’。但李世民不清楚啊,长孙皇后也不可能清楚。 “这真是一个稚子写的?”李世民抬起头来,还是不肯相信。 “泰儿跟我说的想来不会有错,再而言,若是抄来的,想来也很容易查出。”长孙皇后从宫女手中捧过粥,奉向李世民。 “兰州”李世民接过粥,思绪飘飞到了去年的战报上。 兰州战,身为天子的他怎会不知道那一场战斗? 吐谷浑寇边,屠戮百姓无数,府兵死伤惨重。但最后,到底还是**胜利了。 给李世民递过粥后长孙皇后才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自己的粥,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道:“妾身倒是真查过这郭善,言听说他确实是从兰州出现的。当时兰州百姓正往皋兰山撤离,是他突兀出现让百姓原路返回,这才让那一波皋兰山迁徙的百姓不致正面撞上吐谷浑的军队。后来他又被元行儒的二女儿元氏所救。” “元氏?”李世民怎么知道这元氏。 长孙皇后笑了,把吃了一半的粥放下,用帕子轻轻擦去嘴角的米,道:“元行儒长女嫁给了唐俭,二女嫁的则是唐俭弟弟唐敏。我所说的元氏,则是唐敏的妻子。”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元氏为保住膝下两女死于战中,长女丢失,而次女唐绾则被郭善带出了兰州城。” 第五十七章 太常寺下春莺啭(一)

李世民听后,愣了好久,笑道:“也不知道你哪儿打听的消息。” 长孙皇后笑了笑,说:“这也不算是秘密,若表哥要知道难道还查不出?” 李世民笑笑,这才把微冷的粥拨入嘴中,嘟哝着说:“照这么说来,这郭善救了唐俭的表侄女”长孙皇后补充道:“也可以说是堂侄女。” 李世民无所谓,管是堂侄女还是表侄女呢。 “这孩子倒也不易,在兵荒马乱里逃出后带着唐俭一路直来长安。初时浑似乞丐,若不是有好心人接济恐怕早饿死在路上。女孩子身体弱,在路上生了病。一个稚子自个儿赶路就已经不易了,哪里还能带的了一个病人?但这孩子毅力倒也不俗,据说变卖了身上唯一的家传宝物换了钱买药,如是奔波来了长安。” “可先前听你说,他有良田千顷。”李世民就觉得奇怪了。 “坊间皆说他在长安城万幸遇到了一个亲戚,承了家产。”长孙皇后勾身,用帕子给李世民拭去嘴角的粥。 李世民慨然而叹:“经大难者必得大福。”又道:“诗作的不错,赤诚心可见。”放下粥,搂过长孙皇后问道:“这次出宫,可过的快活?” “又怎么会不快活?”长孙皇后笑着道。 “见到长乐了?他是否怨我这做父王的。”李世民问。 “咱们这个长女的性子你能不知?她什么时候把心事表露在脸上过,又怎么肯把怨气话高兴话与人说?”长孙皇后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外患去除,内忧又生。非是朕非生长孙冲的气,也不是朕真想破坏她的婚约。只是时下天下太平,许多以前从龙的旧臣渐生骄横,我不得不拿长孙无忌来给他们提个醒啊。” 长孙皇后笑了笑,替他倒茶。 帝王权术她如何又不懂? “长孙冲确实调皮,陛下破掉他跟丽质的婚事其实也是在帮他。倘若他能觉悟过来,往后立了战功自可以向陛下求婚。”长孙皇后笑着道。 “朕知道,朕将丽质与冲儿的婚约延迟后朝廷上不知有多少人看着长孙家的笑话哪。可朕明天就让他们瞧瞧,朕要让他们失望了。”李世民嘴角一翘,忽问道:“对了,你带清河见到了程知节家的那小家伙了么?” “程怀亮?倒是个俊逸的少年,瞧来是个实诚的好孩子。”长孙皇后显然对程怀亮印象不错。 如果李泰在这儿听到了他老爹老妈的这最后一段对话,肯定会惊呼郭善惊为天人。这才他妈预言不到一天呢,清河这就真要嫁给程怀亮了? 放在后世,清河公主跟程怀亮的见面就是俗称的相亲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则是相亲主角里程怀亮属于浑然不觉的人。 哇哇的一阵哀嚎,又是好一阵的头痛。 郭善发誓,再也不要喝酒。 胡老汉直接把自家少爷的这誓言当做了放屁,因为这样的屁自家少爷放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清早起来看,一问才知道昨儿程怀默和程怀亮在自己府上歇着来的。至于李的泰,今儿早上就走了。 洗漱完毕,郭善去厢房把程怀默和程怀亮叫了起来。 程怀默酒量最大,醒来后砸吧砸吧嘴就算是恢复正常了,程怀亮跟他相差不大。郭善没他们那么好的酒量,陪他们吃饭时差点儿没吐。 饭后,程家兄弟拱手告辞。郭善送他们出府,等两人走远才问昨天晚上发生了哪些事。 胡老汉说了,昨晚少爷又作诗了,只不过大清早的那腾诗的纸就被李公子给带走了。 李泰就那德行,看到好的都想要。趁着自己没醒偷自己的诗这种事情是一定做的出来的,郭善丝毫不怀疑。 再问府上的一些事儿后,郭善就干脆闭门回屋睡觉去了。 一觉睡到晚上,郭善因为腹中饥饿被饿醒了。起床梳妆,正要吃饭,外面就传来丁三的汇报。 卫王府来了人,说魏王请他郭善去参加宴会。 得,有地儿吃饭了。 他闲云野鹤一只,没谁管着他,只跟胡管家说了一声自个儿就跟着魏王府的下人去了。 上了轿子一步三摇来到了安上门。 郭善再傻也认得这安上门是进皇宫的大门啊。 “李泰坑我。”他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这四个字。 太常寺,作为一个管理帝王祭祀的官署其下又管理国家曲乐。其中与曲乐最直接相关的是太乐署,鼓吹署。 李泰的侍从果然很轻巧的经安上门把郭善带入了皇城,在郭善满腹怨念里至皇城太庙之西的太常寺太乐署安身。 这儿来往多为乐工,少有朝中重臣。但饶是如此,偶尔依然有披甲戴胄的宿卫来回巡夜。左右千牛卫,左右骁卫这些卫兵官署距离这太乐署也没有多远,郭善真怕一个不小心被逮着然后当做刺客拿他进大理寺,到时候他真成了违章动物了。 “我主让我领你来此等候,一会儿即会有人带你进宫。此期间你最好不要乱走,宫中侍卫不比外面,凡有陌生人出入必定盘问。若知道你无视法度夜闯皇城,恐怕我家主子也救你不了。”大胡子侍从很缺德的嘱咐郭善了。 “你要做什么?”郭善一把扣住他的袖子。 大胡子侍卫把他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扯下,回答他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该去办我该办的事儿了。” 得,搞了半天这是打算把自己撂这儿不管了?郭善不干了,一把扣住他袖子瞪眼道:“要走把我带走,再不济怎么把我带进皇城的就怎么带出去。” 大胡子嗤笑:“我主子只交代我带你进来,可没交代我带你出去。” 两个人个头,身形和年龄相差实在是太大了。郭善个头不及人家腰部,那是能被人一巴掌就扇晕的主儿。大胡子很无情的把他抛弃,留下他一人在这儿孤苦无依 此刻,满江红声声慢也唱不出郭善的悲愤和哀怜。 左右望了望,未免被人抓住干脆往避光的廊内墙角处钻。 高墙大院,重垣叠锁。鸟入樊笼,穷途末路,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一切都是李泰害的! 这厮卤莽灭裂,自以为是,怪不得长大后不得好下场。此刻把李泰咒骂一万遍,也没法平息郭善的恼恨。 心里是郁闷不堪,那边吱呀一声‘太乐署’的门开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从太乐署里转廊下往墙根儿走,哗啦啦一群不列方队的人就从郭善跟前绕过。 躲在暗处的郭善默念‘看不见我’经,心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却被走在人群最后的中年妇女瞧见了:“想偷懒?快赶上去。” 郭善哪儿是偷懒的人啊,他在这儿等李泰后续接应他进宫的人呢。有心辩解却是没胆抵抗,在粗鲁的呵斥声里就钻进了人群里。 这一波小姑娘穿的是形形**,约摸有百来人的样子。郭善摸不清楚这帮姑娘的门路,看他们着装各异年龄有大有小,难道是宫女? 一想知道了,这是太常寺下辖太乐署的乐工。先前那个妇女要么是助教博士,要么是教授乐工技艺的博士。 看一帮女乐披头散发的样子,郭善聪明的把头巾一扯果断披头散发混进人群里了。这样才不至于在前面的烛光下暴露自己是外来人的陌生者这一身份来。 暗暗打量左右,发现一群姑娘竟互不相识,心里大抵宽心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扯住一个小姑娘,郭善问话了。 那小姑娘跟她年龄没啥相差的,狐疑看了郭善一眼,就没见过穿的这么漂亮的女乐,掖庭宫里出来的女乐也没这么漂亮的吧? “博士没跟你说么?这是要去换衣侍候皇上了。”小姑娘扑闪着眼睛,跟郭善轻声解释。 “什么?侍候,皇上?”郭善觉得臀部隐隐作痛,这‘侍候’两个字实在无法不让他会错意。 “谁在说话?”人群里那威严女声又一次响起,瞬间整个人群寂静了下来,就连先前跟郭善说话的小姑娘也伸出指头放在嘴前跟郭善嘘声。 嘘嘘你妹啊! 郭善没法不抱怨老天,他发誓他是走错了路的,他跟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站住,前面的是干什么的?” ps:运气实在不堪,电脑坏了无奈只好借人的电脑来上传。嗯,今儿两更。另外,急需收藏鲜花等各种,拜谢了。 第五十八章 太常寺下春莺啭(二)

一波人转过皇城里的街角,前面走出一个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一群宿卫的卫队长冲着他们这一波人吼问。 “太乐署的,去未央宫舞乐,刘队正通融一下,让我们快些过去换衣服吧。”助教走了出来,拿出牌子递给这刘队正看。 卫兵接过翻掌验牌,丢还问话:“这些人里没外人进来吧?” 一百多个人呢,哪儿知道有没有外人。再说了太乐署多大呀,长上乐户和番上乐户一万多人,谁认识谁? 但话不能这么说,说了人家就不能放你走了。 “哪儿能有外人啊?就算咱在眼拙,守皇城各门的左右骁卫卫兵们也不会放外人进来不是?”女助教说话了。 郭善汗颜哪,这不是当着他的面说瞎话吗?看起来,古往今来为官者于睁眼说瞎话是毫发不爽啊。 郭善低足了头,躲在人群里把个子矮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耳朵里就听见了那刘队正的话:“好吧,那你们快过去。不过不许吵吵,如果不小心吵到了皇城里哪个当值的大人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这边助教立刻点头称是,那边郭善就跟着这一波人匆匆往他自己不知道哪儿是哪儿的地儿走了。 刚没走几步,姑娘们就叽叽喳喳了起来:“刚刚那个刘队正长得真好看。” “真不害臊,这种话也说的出口。” “那又有什么的,大伙儿都是女人。” 郭善汗颜啊,谁说大伙儿是女人了?虽说他披头散发,年龄小雄性特征并不明显,但男女之别犹如天堑啊。不看身子,看自己这服饰也该知道自己与你们不同的吧? 他早把腰间的佩环给收了,那玩意儿在夜里走路时叮叮当当的响,是祸乱的根源。 一连走了好长的路,但相较于整个皇城之大而言这路又且算不上是长了。至少这转过的几个墙角行过的数个街道竟未出离太常寺的范围。 “都等着,我去开门。” 助教扭着腰肢手里攥着钥匙,在鼓吹署一旁偏殿开锁了。 锁门开,又呼喝众女乐进入。 郭善知道,恐怕真跟这些女乐的时间一长到时候未免不好脱身。但现在那来接他的人是否因为没见到他而走了?这太常寺周围还有多少巡夜的宿卫?这些问题他实在摸不准也猜不透。唯今,虽说继续跟着这一大波女人迟早会露馅,但郭善也不敢冒险脱离这支队伍。 不说其他的,就是让他现在自个儿找回太乐署的路他就找不到。 “咱们进去这就要换衣?”郭善心惊胆战了。 “咱们太乐署的来鼓吹署不换衣还做甚?你是今年刚番上来的吧?”先前那小姑娘替他解释了一句,又发出疑问了。 郭善能说啥? “当众换衣恐怕不好吧?我,我有洁癖。”郭善支支吾吾。 “洁癖是什么?大伙儿都换习惯了,再说了,都是女孩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小姑娘跟郭善一脸坦诚回答。 郭善很想摸着小姑娘的头告诉她:小家伙,你太天真了。 “小蹄子,你太多话了。赶快给我滚进去,少在这里挡着路。一会儿耽误了时辰把你交给南衙府兵让他们廷杖你。” 郭善被助教一脚踹进了里屋,气的他是火冒三丈。 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么踹过,哪怕兰州战乱那会儿也没人能不付代价的侮辱自己。 行,记着你了,太乐署的助教。哼哼,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郭善暗暗咬牙,把仇先记在心里。 “秋助教很凶的,没踹疼你吧?” 进了殿,挤在人群时小姑娘凑了上来关切问了。 郭善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儿,凭她还踹不哭我。” “你爱贫嘴,快把衣服换上,要不然一会儿又该挨骂了。”小姑娘给他递了一件五色服。 郭善为难了,捏着这小裙子左右望了望。悉悉索索的响,这特么没有屏风就这么光溜溜的开始换了? “小家伙,看什么看?”旁边一女人二十来岁样子,模样还可以,倒有一副傲人身躯。毫不避讳的把身子展露在郭善目光下,戳了戳郭善平坦的胸又用手指在自己**上画了一个圈道:“别羡慕,以后你也会有的,不过恐怕长不出我这般好看。” 郭善差点吐血,我呸,我什么人能长出你那俩玩意儿? 郁闷的铁青着脸转过头,旁边小姑娘已经把霓裳羽衣都快穿上了,正在摆弄五色的裙摆。 “你怎么还不换啊?”她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郭善,问。 郭善咬着银牙,羞于说话。耳根子臊红臊红的,殿里又响起了秋助教尖锐刻薄的声音了:“衣服都换好了没?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梳头戴簪画眉了。” 因为前面的事儿郭善对这声音算是心里有阴影了,一咬牙红着脸就别过身子道:“我这就换,但你先帮我遮一下。” 小姑娘一犹豫,果然拿起旁边换下的衣物遮着郭善的背。 面着墙角,稀里哗啦郭善脱衣服。 他那件衣服其实真仔细看就知道是男生穿的,当然,如果不先入为主的把他想成是小姑娘的话。 “对了,你叫啥名?”郭善问话了。 “我?”一犹豫,小姑娘想了想还是道:“兰纤阿,你呢?” “郭,郭姗。” 小姑娘又问了:“是司马相如里便姗嬖屑里的那个姗么?” 郭善道:“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我也会,阳子骖乘,纤阿为御里的纤阿。” 小姑娘兰纤阿脸立刻红了,正要说话,郭善已经回过了头来。 “啊?你,你换好了?”她惊讶,只顾着跟郭善说话了。 要的就是你只顾着说话,郭善反问:“你以为?” 殿里乱糟糟的,郭善终于知道女生更衣室与男生更衣室的不同之处了。 “咦,你这里又长大了。”问话的人惊讶。 “哪有,还是老样子。”答话的人却满满的自得。 “哎呀,我的腿变的太粗了,都提不动路了。” “咦,她屁股上有痔疮。” 估计谁扎堆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也会疯,哪儿还会意识到其中的美? 人小姑娘兰纤阿就一点儿不以为然,很安安静静的给自己梳头化妆。 “你怎么不梳妆?”她扭过头看着扭捏的郭善问话了。 郭善都快哭了:“我不会。” 咬牙,决定帮一把。兰纤阿道:“你等等,我很快梳完的。” 半个时辰梳妆时间如果一到,郭善要是没啥动作的话那就是要挨骂的了。小姑娘很快把装束弄好,便替郭善梳妆了。 蓄起的长发被兰纤阿双手拢住,娴熟又略带生疏的替郭善拢结长发于顶,寻来丝绳,拿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金钗珠宝,花簪儿把头发高耸头顶两侧。又拿来假发附加,郭善就觉得整个头都不是自己了,脖子上跟压着泰山似的。这笨重的,平常人能受得了? 铜镜里倒依稀能见到眉目,那结鬟式的发型,那一身霓裳羽衣露出一片脖颈穿着抹胸小肚兜的人妖会是自己? 把眉一画,描红,描金笔于额上涂梅花妆。几重反复,郭善如此就变性成功了。 得,现在站在宿卫面前,谁敢说自己不是太乐署的? “你瞧,美不美?我瞧着是极美的。”小姑娘把铜镜拿起来递给郭善。 郭善早看过了,咬了咬牙,不知道该咋说了。 得,这一咬牙吧,也咬出了妩媚的姿态,这特么不是糟践人么? “成了?”郭善问。 “当然成了啊,不过你瞧着我画的不好的话咱们重新来过。”她道。 “已经很好了,好的我都想吐。”郭善对着铜镜龇了龇嘴,又瞪了瞪眼,依稀能找到往日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边是兰纤阿先画了自己才画好了的他,是故他画好后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了。只停了片刻,助教便呼喝着一群人该上路了。 其实仔细数数,一波人里成年女子有五十来个,16岁左右少女则有三十来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则有19个?多出来的那一个哪儿来的? 助教没细算,也没发现霓裳羽衣有欠缺的,谁让鼓吹署里放着的衣服够多? 但郭善却清楚,真到了殿上跳舞的时候肯定是要细数一下人头的。 一波人浩浩荡荡而去,直绕宫门而到了宫闱中的宫闱,未央宫。 “王爷。” 未央宫偏殿,李泰来回焦急走动时一个着官府的小吏急上前。 “怎么样,大郎来了么?”李泰急问。 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陛下伺候上皇用宴,文武官员尽聚于此。皇城宿卫是故增兵无数,我寻思那位小郎君恐怕没能逃过宿卫们的盘查。” “怎么可能?”李泰忍不住道:“我事先安排的可极妥帖,宁典事不也说大郎顺利入皇城了么?” “人算哪及天算哪王爷您想想,若皇城真那么好入,陛下和皇后娘娘岂非要被隋朝余孽搅扰的不得安宁?” 李泰脸色立刻愁苦了起来,转身踱了几步,又转身上前拉着男子袖子道:“那依你所说,大郎已被宿卫抓了?” “恐怕正是如此。” 李泰咬牙道:“那我如何能救他?” “独找皇后娘娘,非皇后娘娘不可。” 事实上郭善虽未被宿卫抓住,但着实也是差不多了。 跟着一帮人过了重重盘查来了未央宫,在这偌大宫殿不辨东西南北,想逃都不知道往哪儿逃,想走也怕走进人家的巡查圈儿里去。再加上这一波人浩浩荡荡的着实惹眼,你若突然离队未免会更加吸引人的眼球。又加上郭善不够熟悉地形,根本无法把握和寻找时机抽身离去。 终于一行人来到未央宫偏殿,看着一波刚下场的人出去。助教就开始喊了:“都站齐了,让我瞧瞧有没有缺人。” 第五十九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一)

“霓裳的一边,广袖的站我这里,其他的往后站。”秋助教一阵指挥,郭善偷偷就往人群外面窜。 “诶,咱是穿霓裳的,就是站这儿,你可别走错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郭善现在想给兰纤阿给跪了。 “助教,我们这儿人数对。” “助教,我们这儿人头也刚好。” 就剩穿霓裳的一帮小姑娘还没把人头数好,所有人伸出手指开始对这群霓裳小姑娘点数。 “到底谁会是那多出来的一呢?”郭善脑海里似乎响起了秋助教的问话。 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他看到秋助教那张冷酷的脸,随时准备告诉她自己是真的,那多出来的某个一才是假的。 “很好,很好。”秋助教那张老是不善的脸这一刻竟然露出了笑容,咧着一口郭善认为吃人不吐骨头的獠牙,从牙缝里蹦出一串话,她抬起手指着偏殿门后的正殿:“一会儿听我说话,依次进去。相信‘春莺啭’曹博士都给你们教的会了。” 众人齐称是。 郭善就纳闷儿了,不知道这秋助教在玩儿哪一出。 秋助教继续训话,郭善悄悄凑到兰纤阿耳前问了:“咱们人数都对?” “十八个人呢,可不都对?”兰纤阿疑惑瞧了郭善一眼。 倒吸了一口凉气,郭善不知道这哪儿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不该是那多出来的一吗? “难道没多啥人?”他觉得不敢置信。 兰纤阿摇头,反道:“怎么可能多出来人陛下的宴会这种差池是生不得的,也不会生。” 郭善就觉得这句话实在谬之极也,因为他就是生出来的差池。 从偏殿偷偷往正殿里打量,只能看见正殿一角。几乎正殿上下围满了鼓吹署的人,悬设乐器高挂,坐部伎堂上坐奏,立部伎在殿堂石柱,墙角站满。编钟不时敲响,洞箫,玉笛,哪哪儿都有鼓吹署的人。 大臣们坐满了正殿,廊上也设有案桌围坐大臣,各个敬酒谈笑歌功颂德。 “马上轮着咱们了,一会儿可得注意了。”秋助教往正殿张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扫向了众人。 郭善屏气凝神,思量脱身之计。他知道上了殿去自己是指定跳不出那啥春莺啭的,现在是最后的唯一逃命的机会了。 左思右想,可他哪儿找得到脱逃的机会?止不住往正殿张望,想从大臣中找出罪魁祸首李泰给他收拾这一趟烂摊子。 李泰没找着,等来的是退场的俩跳胡腾舞的太乐署女乐。 秋助教身子一直,挺着胸一抬手:“上。” 就看见前面二十个少女捏着裙角,款款婷婷就顺着偏殿往正殿里跑。她们一改先前那副叽叽喳喳唠叨样,瞬间化为青春少女,脚尖轻点,长裙曳地跳着轻柔的小舞步就进了场。 郭善是心惊胆战,夹在一群小姑娘里第二波上场。 学着样子把广袖一扬,跟着前面的姑娘小碎步的疾奔入场。 “嘿,你踩我脚啦。”前面的一个小姑娘说了一句,回头狠狠瞪了郭善一眼。 偏殿外的秋助教忍不住叱:“都利索点儿,不许吵。” 郭善尴尬的冲前面被自己踩了一脚的小姑娘咧了咧嘴,紧张的降下了疾奔速度,后面的小姑娘轻声跟他说话了:“你的步子得快点儿,我这儿都要撵上你了。” 欲哭无泪,终于跑到了正殿。往堂上一望,呵,整个大殿布满了人。 编钟敲响,羽葆鼓声起,偶尔夹杂叮咚之音。 鼓吹署的人卯足了力气吹奏,郭善茫然无措的跟着殿内的舞者抬起腿,学着兰纤阿扬起手。然后身子急旋,把五彩裙旋的飘起。 他错在人群里总是显得节奏慢了数拍,明眼的人自然能看出这位太乐署的小姑娘技艺不精。光是那飞身露腿弹跳的动作,郭善做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停” 一道声音突兀打乱了舞蹈的队形,郭善忙跟着一帮局促不安的女乐们挤在一处躬着身等候处罚。 “陛下要请太上皇看秦王破阵乐,你们这些跳春莺啭的先退下。”公鸭嗓说了一声。 听其中一年长女子忙道:“是,康公公。” 便挥手让郭善等人从哪儿来往哪儿走。 郭善松了口气,他以为他被人看出马脚来了呢。 但事实上却实是被人看出了马脚,至少是一下来郭善这个想要鱼目混珠的充数滥竽就被秋助教给逮住了。 “哪个太乐署助教教你跳的这春莺啭?那回旋的舞步是三个转身就停下的吗?还有踏脚入的场你怎么入的?”各种劈头盖脸的责骂,看样子是要把郭善给榨了。 旁边有女人也抱怨了起来:“秋助教,往后大伙儿可不敢跟她跳了,万一惹恼了陛下受累的还不是咱们?” 兰纤阿挺为自己小伙伴担心的,道:“她许是紧张了些。” “紧张就能乱跳么?那明儿太乐署的女乐们都紧张了可怎么办?” “嘿,还没完了?一寻思我也知道自个儿跳的不好但能不能离了这地儿在吵?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惹恼了殿里的大人们遭罪的可也不止我一个。”郭善抬起头道。 战争未起,硝烟却格外弥漫。眼看郭善有被围殴的可能,恰逢有声音打断了她们:“你们是太乐署的?在这儿说什么话。” 众人一抬头,都吓的跪了,忙磕头喊了一声:“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先前问话的是俏脸生寒的长乐公主李丽质,她后面正走着长孙皇后呢。 郭善认得自家这位‘表姑’,但心里却怕着这位‘表姑’呢。前面抱着人家要人家奏月光曲整整一宿,最后被扫地出门谁知道这位‘表姑’的怒火有没有消全。 跟着一群人忙对着长孙皇后磕头,郭善也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长孙皇后。 “父皇要看秦王破阵乐,你们先下去。”又一指把头埋在胸脯里的郭善:“那个太乐署的,我母后叫你过去呢。” 在所有人惊讶中,郭善苦着脸抬起头看着李丽质,无奈道:“是。” 众太乐署女乐惊讶而又无法适从,但既然公主都发话了她们也不敢在此久留,忙说了告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弓着腰缓缓后退了五步,这才敢转身出门。 偏殿留着郭善心里是害怕极了,一咬牙,撇开自家表姑长乐公主就往长孙皇后那儿奔,噗通跪地:“罪臣郭善,叩见皇后娘娘。娘娘福体安康,万寿无疆。” “咦,你是郭善?”长孙皇后似乎不敢置信。 郭善苦着脸,忙道:“娘娘火眼金睛,臣佩服。” “你哪儿是郭善啊,你不是太乐署的女乐么?”长孙皇后声音中带着微讽。 “臣不敢,臣知道臣这身打扮实在荒唐,臣请娘娘赐罪。”郭善把错一路认到底,心里着实还是很惊讶长孙皇后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你何罪之有,你的舞跳的不是很不错么?我瞧着,太乐署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长孙皇后说了一句,郭善心里都吓的要哭了。 “臣不做这样的人才,臣宁肯娘娘赐臣夜闯禁宫的罪。”郭善忙道。 长孙皇后微怒:“还不快把你这身衣服给换咯?难道真想一辈子穿着它吗?” 郭善惶恐,听长孙皇后冲她一旁的侍女道:“玉清,带她去宫里哪个皇子那儿找件合适的衣服。” “是,娘娘。”那女人做了个福,转身看着郭善道:“快随我来吧。” 郭善忙躬身跟长孙皇后告辞,便急急追上了玉清。 “姐姐,娘娘是怎么认出我来的?”郭善疾跑上前,瞧左右没人便跟玉清搭讪了。 侍女左右望了望,才低头看向郭善,冲他嘘声道:“说话声音细些,在宫里可到处都多着耳朵呢。” 转过殿宇,才跟郭善轻声道:“先在大殿里跳春莺啭时,你跳的那舞便十分引人注意了。娘娘早又听四皇子提起过你,便不难知道那是你了。” 郭善气的咬牙:“今儿这些丑都是李泰害我出的。” 侍女眨巴眨巴眼,忙捂着郭善的嘴让他噤声,柔声嘱咐道:“四皇子的名讳怎么能随便说出呢?咱们这些做奴婢臣子的须时常恭谨着注意着,尤其是这宫里头,给人听了去是要掉脑袋的。” 郭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见他不以为意,侍女又冲他仔细吩咐道:“我说的你可都得记住了,眼下你年龄小说错了话也没人会怪你。但往后长大了这些规矩就得注意些,比如你这一次可就实在很胡闹。” 郭善讪讪挠了挠头,腆着脸道:“姐姐教训的是,下次我会注意。” 但玉清的话他全没放在心里,他又不是在朝为官的人哪儿那么多官场避讳。 “前面是九皇子住过,我瞧就去那儿借件衣裳吧。” 未央宫挺大,九皇子住的地儿如今此刻也空着,但衣服却还留了些。 寻了一件儿华贵的衣服给郭善换了,玉清替他把头上的簪儿钗儿假头发都给取了,又找来水给郭善卸妆。 “玉清姐姐,你常在娘娘身边的么?”郭善看了看铜镜中渐现原形的自己,又望向一脸认真的侍女。 “娘娘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我就跟着娘娘的,怎么?你想问什么?”她问。 郭善摇了摇头,又道:“卫王没在未央宫?我怎么在殿上没瞧见他?” “四皇子来娘娘这儿一趟后就不知去了哪里,你当然碰不到了。” 卸妆的速度倒也格外快,她寻了一条春头巾替郭善把头发拢还绑上。只片刻,郭善就真变回郭善了。 瞧,脱了霓裳羽衣又成了翩翩少年郎。 玉清赞了一句,把郭善羞的脸都红了。不过话说回来,穿回男子装束他果然觉得腰杆也硬了许多,再没有先前那种别扭的感觉。 两人原路返回,无法把郭善撂在未央宫让他闯祸,玉清便只好把郭善带去了长孙皇后那儿。 今儿是饮宴,伺候太上皇饮宴,说白了就等若是家宴,而前来的臣子也就等若是客人。 不议朝事的饮宴没那么多朝堂上的规矩,所以玉清才敢把郭善也带到未央宫的正殿来。 等郭善到了正殿时,便听人说太上皇累了,已经歇息去了,殿上剩下的就一些臣子和皇上了。 郭善跟着玉清来到长孙皇后后面,没设他的座儿,事实上也轮不到他坐下。 略微怯怯的往下面的满朝文武一扫,一眼认出了堂下的长孙无忌,一下猜出了那位坐居朝堂富有天下的李二陛下。至于李泰,郭善左右扫视也没寻到李泰的身影。 但就在郭善左右打量出神时,他渐渐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味儿了。 鼓吹署的停了吹奏,跳舞的也退了下去。而朝堂上,先是或多或少,到了最后全部静了下来,一双,两双三双的眼睛开始如聚焦灯一样的齐齐朝着自己投射。 ‘怎么回事?’郭善回头望向扯他袖子的玉清。 第六十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二)

“陛下问你是不是郭善,是不是就是‘忆兰州战’的著者。”玉清急切无奈,才跟呆瓜般的郭善说了一句。 郭善如梦初醒,忙跪下道:“回皇上话,臣是叫郭善,臣确实有作‘忆兰州战’这首诗,但那是臣酒后胡写的,当不得真。” 他这才知道李泰把他的信给他爹了。 这李泰,安得是什么心? “酒后所作?酒后所作,那才当得了真嘛。朕问你,你年几何?”大腹便便的李世民穿着龙袍,坐回了龙床上,两腿一张,俯视堂下跪着的郭善。 “臣自懂事起身边便没什么人了,更不知生日是何时。不瞒皇上,臣不知。”郭善老实说了一句,抬起头看李世民的脸色。 只见李世民沉吟,点了点头,道:“看你模样应该不超过十岁吧众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此子应与六皇子年龄相若。”有大臣站起来道。 “然十岁龄童能写得如此妙语佳句,朕如何敢信?”李世民道。 李孝恭站了起来,道:“臣请陛下再让此子赋诗一首,便可知道他是否真有才学了。”说完后坐下,郭善差点被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将军给气吐血。 你当作诗跟拉屎一样简单啊?就算是拉屎,没有的时候再憋也憋不出来啊。 “郭善,你以为如何?”李世民笑了。 郭善都要哭了,只好道:“臣遵旨。” 微一沉吟,李世民道:“既如此,朕令你赋诗一首。若真有才学,朕何惜赏赐?但,若是你作不出来,朕可要因为你欺世盗名而治你的罪了。” 长孙皇后忽一笑道:“你是本宫带来的,本宫盼着你给本宫在陛下那儿挣些面子。若诗作的好,本宫也有赏。若诗作不好,本宫也有罚。罚什么?本宫听泰儿说你颇通音律,若作不好诗就罚你去太常寺太乐署做个乐工。”又问堂下长孙无忌身旁的一个白须老者道:“萧大人,我给你们太常寺找一个通音律的孩子来没问题吧?” 那白须老者忙放下酒杯起身,躬身回禀道:“回娘娘话,老臣的太常寺什么人都缺,什么人都要。” 郭善脸立刻红了,引来一群人的大笑。 殿上的人没有谁把酒少喝的,不属于规范性的宴席上谁也不讲那么多规矩。再而言,酒兴一起难免不哄笑。但大伙儿到底是看郭善是娘娘带来的人所以给郭善留着面子呢,要不然直接把他哄下去也未可知。 就连魏征这种常年一副死了爹的死人脸上都有笑容了,可想别人对郭善多少有些轻视。 忙起身,郭善看了一眼朝堂上的众人,心想打死也料不到来到未央宫会出现这种局面。 李世民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比想象中要可恶一些。 如果自己真作不出诗来难道真要被处罚?那自己找谁哭去? 心思急转,眼看殿堂上逐渐安静,郭善眼扫过一帮人。 此刻偏殿处也有许多探着脑袋,年龄有大有小,少年姑娘都有。看服色,有皇子皇孙,有公主郡主,还有一些整天被关在宫里闲的闷得慌的宫女。 扫视了一眼,郭善也挺直了腰。提步就往堂下走,皱着眉头似在思索。 一双眼刚好对上李孝恭,这个郭善不知道其身份先前第一个跳出来要让郭善作诗的将军。 在李孝恭三步开外停下了脚步,郭善冷哼一声,虽身高不及他李孝恭但此刻显露出来的气势却决不能比这武将要弱。自己是皇后娘娘带进来的人,不能给皇后娘娘丢份儿,丢份儿是要被充入太常寺做官奴婢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郭善傲然扫视众人,欲把今儿在太乐署的仇放在面前这些文武官员上。他隐隐有些兴奋,因为他知道打今儿之后再没机会再在众人面前嘲讽这些文武百官而不获罪的了。因为今儿娘娘撑腰,今儿是奉旨作诗,今儿这里是宴会,没有那么明显的君臣民三六九等的划分。 “扶摇直上九万里。”郭善又念了一句,旋即加快了语速,直将李白的‘上李邕’的第二行念出来道:“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孔圣犹能畏后生”收回眼,郭善冷笑望着众人:“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诗毕,郭善慌忙抽身后退,复躬身作礼对李世民道:“告秉皇上,臣的诗作完了。” 在满堂人瞠目结舌中,长孙皇后笑着道:“现在看来陛下罚他不得了。” 李世民大笑,那边长孙皇后笑道:“玉清,赏。” 玉清一听,忙道:“娘娘,赏什么呢?” 长孙皇后眉头一皱,笑着对李世民道:“这可着实让妾为难了,赏这孩子财帛吧,只怕我那点珠宝儿还入不了他的眼。赏个姬妾给他吧,他年龄又还尚小。” 李世民笑了,道:“朕替你赏。”随手一招,道:“康公公,把那口胡刀拿来。” 郭善左望,便瞧见一口金鞘宝刀被人捧了出来。 那刀儿被放在一个木匣里,里面黄色极显富贵的布,将整把宝刀露在外面。刀柄上嵌着猫眼,刀鞘上则是七颗宝珠代表着七星。刀身弯曲,跟圆月弯刀似的。 李世民笑看了郭善一眼,一把将盒子里的刀取了出来。锵的将其拔出,道:“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朕喜欢你那首‘忆兰州战’,朕认为你那首比你今晚这一首更好。朕无法让你去做百夫长,但朕却愿意给你一把刀。等你长大了,拿着这把刀荡平我大唐所有敌寇,莫使敌寇再犯我大唐边城。” 郭善慌忙叩谢,李世民将他一把捞起。把刀归鞘,将刀别入郭善的腰带。李世民的手太有力了,这刀鞘也太硬了,膈的郭善差点儿没痛呼出来。 一挥手,这把刀归郭善了,郭善心里就想了,那木匣也值不少钱,皇上干嘛不一并给自己还拿回去做甚? 满意的摸了摸腰身,郭善正要说两句。下面一声吼:“陛下,臣愿意出战。” 又有人吼道:“陛下,您把臣调到州上做了什么鸟刺史,臣也做的早淡出个鸟了。这次出战谁跟俺老黑争,俺老黑跟他急。” 旁边立刻有人起身:“陛下,战乱刚过,天灾未去,不宜举兵啊陛下。” 郭善就纳闷儿了,不是自己作诗来着的么?怎么好好一场宴会一场嘉奖会被你们扯到战事上去了? 眼看宴会瞬间变成朝堂,愈演愈烈之势胜过了菜市场。长孙皇后笑着道:“众位大人这是要议政?那我可就要回避了。” 众人惊,皆称不敢。 郭善回头一望,见长孙皇后双眼泛射寒芒冷笑连连,说要起身可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得,先前大伙儿还好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变了副样子? 郭善茫然不知所措,但到底能感觉到空气中生着一片寒冷。 “朕只是赏了郭善一把刀,你们就慌成了这个样子。瞧你们闹的那乱啊,还有一点当官的模样吗?”李世民呵斥了一句,没几个人敢说话了。 这个时候郭善明白了,自己手里的刀有名堂啊,牵扯着自己不知道的啥事儿啊。 他顿时觉得腰间的刀不那么可爱了,对李世民仅有的那么一点儿感谢也被瞬间弄的一干二净了。 “皇上,别光顾着说其他的了。这口刀是你替妾赏的,您可还欠着人家一个赏呢。”长孙皇后笑了,可郭善就觉得长孙皇后的笑是不怀好意的笑。 领了一口刀群臣就差点没把整个未央宫给炸了,如果再要一次跟刀一样的赏,那长安城今晚不得发生火山喷发? 诚惶诚恐,郭善忙道:“臣不敢要其他的赏赐了。” 李世民笑了:“君无戏言,朕岂可食言?郭善,你要什么,跟朕说,朕赏你。” 郭善都快哭了,您可别这样玩儿我了成不?如果您真好心,就把我给当个屁放了成不?别没事儿拿我当道具跟你老婆长孙唱双簧。你们不怕满朝文武,我可怕呢。 “朕知道,你家有良田,富有尤胜皇后。佳肴美酒,甜美更胜皇宫。朕便无法赏你金银,赐你美酒。” 郭善想跪在地上给李世民磕头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自己也就那家底儿了,又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今儿您这轻松话说出去,明儿不知道又有多少贪官打我郭家主意呢。 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郭善委屈又微缩的像鹌鹑。 “陛下,若不为金银,若又无衣食忧,何不已天下人之忧而忧?臣以为,若赏只能赏官了。”却此时,又一人起身拱手道。 这句话让满堂皆惊,不光是满堂的人惊讶,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忍不住看此人。 郭善尤为最甚,一眼望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呵,一瞧这人,郭善还真就认识。 这人,不是特么许敬宗么? “敬宗,你此言”李世民呵呵笑笑不置可否,但下面有人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道:“此言谬矣,此子年有何几?我瞧着与九皇子晋王年龄相若,恐怕是刚满五岁的稚子,若他为官让我等颜面何存?”一副羞与为伍的样子。 这话就伤郭善的心了。 第六十一章 成了官老爷(一)

郭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副自己是孔圣人样子的读书人,再说了,年龄不就是他郭善的痛么? “孔大人,敬宗以为,年龄小并不足以断其志。昔圣公项橐七岁便做孔圣人师,孔圣人为令世祖,都能拜七岁稚子为师,冲远何以轻视稚子?战国时甘罗年少聪慧,不到十三就拜为宰相,至我大唐,焉不能有稚子为官之列。古圣贤如是,今我大唐亦如是,正可留下一段佳话供后人称赞也。”许敬宗说罢,冲着李世民一拜而后坐回了位置不再说话了。 但是此刻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孔颖达也是脸色羞红的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人家许敬宗把他祖宗孔夫子的事迹搬出来教育他,如果他还敢说郭善的不是那就有点打祖宗的脸了。其实连郭善都觉得许敬宗这些话未免蛮不讲理,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够上朝堂来做官。但他倒是知道,古人年少为官的还有过几列,三字经里提到的唐朝人刘晏七岁时致仕,成为了青少年的典范。至于许敬宗说的项橐,七岁时做了孔子的老师?这郭善似乎听说过但却记得不这么真切,而甘罗,郭善就没听说过这个人物。 但话到底说回来,虽众人不认可许敬宗的话但却又不得不佩服这厮的口才。 武将们起哄了,呵呵哈哈说学士大人说的有理。一些文臣则坚决反对,因为谁都知道郭善做官的话肯定不会是武官。 魏征捋着胡须不说话,太常寺卿萧瑀也是不肯发言。魏征不说话李世民不太猜得透原因,但萧瑀不说话李世民却大概猜得出。 自打这位老臣被罢相调到太常寺做太常寺卿后这个老臣就不怎么愿意积极发话了,这是跟自己置气呢。 “皇后,你以为如何?”李世民问话了。 长孙皇后笑了笑,道:“朝廷政事,妾怎敢妄加干预?” 众人都想翻白眼儿,祸害都是您老人家带来的,现在砸吧个嘴皮子就想了事儿?如果您真不想管,您赶紧离开啊,您在这儿谁敢指着那小子的鼻子骂? 只有许敬宗捋着胡须怡然自得,但郭善估摸着这许敬宗是不知道自己就是抢了他妾的那个郭善吧?或许打死他也想不出此郭善就是彼郭善,要么或者这位老大人压根儿没把那个抢了他妾的郭善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把名字记在心上。 反正左想右想郭善也不知道这家伙发了哪门子的疯平白无故的帮自己,难道是拍长孙皇后的马屁?那他这记马屁可拍的有点不动声色的高超了,一句话里也不给长孙皇后歌功颂德,就只管给长孙皇后带来的人请官。可您这请官可请错了,人娘娘带自己来完全是因为李泰这厮搅的,如果不是李泰,自己宫里都进不了哪儿还会站在这里啊? “敬宗说的话不无道理,然冲远的话也不无理由。毕竟是稚子,朕岂敢把国家大事放在一个稚子身上?”李世民沉吟着发表看法了。 说是发表看法,但是立刻满堂的人呢都顺着这股风开始称呼‘陛下圣明’了。郭善不知道圣明在何处,因为仔细听就知道李世民其实啥看法也没说。 “长孙无忌,你以为该如何?”李世民问话了。 长孙无忌忙起身,说不敢妄言,遭来了李世民一顿批骂。谁都知道长孙无忌最近几个月多灾多难,自打‘违章动物’事情出来后,自打太子的脚因为他家长子然后瘸了后,李世民是怎么看这位国舅怎么不顺眼。这不,嫡长女李丽质下嫁长孙家的事儿被皇上一句话就给收回了。一国之君的嫡长女作儿媳妇,这多大的荣耀啊,说没就没了。这不,逮着啥事儿就拿他长孙家发火,就跟现在这一样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也颇为担忧,认为这或许是朝中有啥大动作了。 李世民目光扫过众人,依然板着脸问魏征了:“魏征,你做侍中有好几个月了吧?该是你出个主意的了。” 魏征不慌不忙起身,道:“臣听娘娘提起,此子颇通音律。陛下不如让他去太常寺供职,好教我大唐乐人学习技艺,发展雅乐。” 这句话惹来了萧瑀不悦目光他就是被皇上给配到太常寺做的太常寺卿的。这个位置荣耀的很,但是却不干政。虽说不上虚职,但却也不揽啥大权。说到底,等若于发配了。瞧来魏征打的主意就是像当初皇上安排自己一样把郭善安排到太常寺任个职位,甭管大小反正不能真正处理国家大事。到时候错了无大错,但有功也不能说有啥大功。 到太常寺里好几个部门做官,不就是一辈子得鼓捣音乐的么? 李世民沉吟,满堂议论纷纷认为侍中大人此举甚妥。 郭善心中惴惴,这个时候他是半句话插不上的。 只见李世民抬头望向萧瑀,道:“萧卿,你太常寺可有职位有所空缺?” 萧瑀眉头微皱略一沉思,忙回禀道:“太常寺中尚有空缺职位的即是协律郎一职了。” “萧大人恐怕记错了吧?我记得协律郎张文收未有调闻,仍在太常寺供职,他的位置怎会有缺?”便有人站起来道。 萧瑀摇了摇头,道:“你可能忘记了,上个月时陛下可是答应了要给太常寺再添一个协律郎的。然而吏部一直未给我太常寺送人来,致使老夫手下事情几有错漏。” 吏部尚书忙站了起来,道:“协律郎一职我吏部正在梳理名单,须考证后才能供人。” 萧瑀摇了摇头,斜眼看了一眼吏部尚书道:“不用了,我瞧这稚子倒足以胜任协律郎一职了,何劳吏部费心。” 吏部尚书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想听您这话怎么一股子的酸气。 有人不干了,起身忙道:“不可,协律郎乃是正八品官职,然我朝中多少老臣仍只有从八品,从九品者。若将这协律郎一职给一个稚子,恐朝中有人不服。” 有许多人都附和起来。 吏部尚书一瞧,乐了,呵,这不就是那几位想让自家子侄进太常寺做协律郎的人么? 眼看又要吵吵,李世民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能不能让朕说话话?” “臣等有罪。”几个人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李世民冷笑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又看了郭善一眼,道:“郭善,大臣们的话你可都瞧见了?” 郭善忙道:“臣都瞧见了。” “那你可知道这协律郎的品阶了?” “臣也晓得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愿不愿做协律郎?” 郭善一怔,长孙皇后笑着替郭善说话了:“估摸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协律郎吧。” 这话说得在理,郭善确实打死也想不到会出现这么一幕。 “那就给我听好了,朕敕命你为试协律郎,敕命的诏书明天中书省和门下省就立刻办妥交给尚书省。”又对魏征道:“等中书省和门下省的诏书一到,你就立刻交给吏部实施。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朕不想再议” “郭善,我大唐官职从不轻授予人。朕让你试这个官,倘若做的好,朕升你的职。若出了差池,朕不仅仅要扒了你的衣服,朕想,大理寺里也要给你留个位置。” 郭善忙扣头,而其他人则松了口气。 试官,终究不是真的协律郎。 李世民冷笑,道:“一个八品的协律郎,竟让这么多大臣惦记,朕瞧你这个位置可不好做呀。” 铁青着脸,一些大臣发现这次皇上似乎是真生气了。 看着拂袖而去的李二殿下的背影,一干人忙喊起了‘恭送皇上’的口号。 李世民走了,一些人看见上面坐着的长孙皇后。忙叩下头哭喊着:“娘娘,臣等全为的我大唐啊,臣等别无私心啊。” 长孙皇后摇头叹了口气,道:“瞧你们这样子,哭哭啼啼的哪儿像是做大人的。都快起来,喝点汤都散了吧。” 命人准备醒酒汤,这是真让大伙儿都散了。 郭善就纳闷儿了,瞧长孙皇后这一脸慈祥,瞧那些胡子拉碴还跪在长孙皇后面前哭的大臣们,他们都羞不羞啊。 老成这样了还跟在人家长孙皇后这小姑娘面前下跪,又哭又闹的跟个孩子似的。 便见一帮人拱手跟长孙皇后称告退,独临走前长孙无忌冲郭善笑了笑,魏征板着脸看了郭善一眼,还有萧瑀跟郭善说了一句‘下旬记得来太常寺取官印。’ 长孙无忌估摸着是因为长孙皇后所以他对自己和善,魏征嘛郭善对这位千古诤臣的心思猜不透,至于萧瑀。那以后是自己上司了,跟自己说一句话算是给长孙皇后的面子。 但估摸着如果长孙无忌知道违章动物是自己唱的话恐怕那笑脸一定做不出来。对了,除了这几个外,郭善感到了孔颖达对自己颇有敌意,还有许敬宗对自己颇有善意。 郭善发怔,长孙皇后啥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最后耳边响起玉清的声音,郭善才如梦方觉。 “娘娘让我送你出宫。” 郭善忙道:“臣还没来得及谢谢娘娘呢。” 玉清噗嗤一笑,道:“娘娘哪用您的谢?以后在太常寺好好办事儿别给娘娘丢脸就成。你瞧着啊,这满朝的大臣都等着看娘娘和陛下的笑话呢。只要你出了丑,他们又得给陛下上眼药了。” “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事儿?”郭善问。 他就猜其中有端倪,觉得脚下好大的坑。 “那些事哪儿是我一个宫女敢非议的诶,走这边。”她道,便领郭善往外走。 “玉清姐姐,今儿那位让我作诗的大将军是谁啊?我写了诗讽了他,他不会记恨我吧?”原本郭善没想过入朝为官,所以也不怕得罪权臣。但是现在披了官服就得同殿为臣了,低头不见抬头见,郭善怕啊。 “郭大人,您可别叫我‘姐姐’了。先您还不是协律郎时叫叫无妨,现在您是大人了,怎么敢再这么胡乱叫?”玉清忙道。 郭善听言却道:“怎么做协律郎了就不能叫了?这协律郎又不是什么多大的官儿,你没瞧见前面还多了一个‘试’么?说不定哪天我做错了事儿违背了圣意就得到大理寺去。那时候才想起你这个姐姐了,岂非太也无耻了点。” 郭善一来是没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习惯,二来他还真不觉得这位姑娘身份差。 “瞧你太会说话,不过终究于礼法不合。”她道。 “何为礼法?”郭善冷笑:“《商君书·更法》中言: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 又道:“你年长我,我叫你姐姐有何不可。叫你姐姐又不碍天下人的事,别人怎能干预?” “但到底身份有所不同,你是朝廷命官,而我只是一个婢子。命官称呼婢子做姐姐,古来不曾有过。”她道。 郭善听言笑了:“前一刻我不也只是个闯了祸的孩子么?你又怎么知道你下一刻不会飞黄腾达。再说了,如果论身份,你是婢子那也不是普通的婢子。你是一国之母的贴身近侍,是跟娘娘有十多年的旧人。一般大臣在娘娘跟前说话还未必比您的话管用呢;依着我瞧啊,见了朝廷的大臣不该你跟他们行礼,倘若他们稍微有点脑子,应该反过来巴结姐姐你才是。巴结您不等若于巴结娘娘么?巴结了娘娘,往后在皇上面前便有人帮着说话啦。” “你倒是挺会做官的。”旁边有人插嘴道。 郭善一乐,转过身脸都吓白了:“娘,娘,您咋来了。” 郭善叫过长孙皇后一次妈,这次改叫娘了,好在谁都知道他这是结巴来的。 “来的不光有皇后,还有朕。”有一个声音响起。 郭善都快哭了,举足无措的忙磕头,眨巴眨巴眼望着左右暗说怎么大伙儿都来了。 “臣有罪,臣不该胡说八道。”郭善忙谢罪。 “你是不该胡说八道朕先前还跟皇后说起,你会不会给朕和皇后丢脸。但听了你先前的一番话,朕倒觉得,一个小小的协律郎是不是太委屈你了。”李世民坐在龙辇上冷笑。 郭善都苦笑了起来,道:“皇上您这不是跟卑臣开玩笑嘛?” “你瞧陛下是像跟你开玩笑的吗?”长孙皇后都被郭善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给气乐了。 郭善忙叩头,打算啥话也不说。 “不说话,就是认罪了?玉清,你说,该怎么处罚这种包含祸心的贼子?”长孙皇后望向了玉清。 玉清张嘴不知道该说啥,急了,忙扣头哭道:“是奴婢的罪,奴婢瞧郭大人年龄小不懂事儿,娘娘就饶了他吧。” 长孙皇后乐了,不善的对郭善道:“瞧,几句话的功夫,你都把朕身边的人可都拉拢了。” 这是大罪,得避讳。郭善再那傻也不能让长孙皇后把这顶帽子给他扣严实了。 忙腆着脸,道:“瞧娘娘这话说的,好似臣不是您身边的臣子似的。” 李世民都气笑了:“朕真想把你这张利嘴撕开,看看你那只巧舌与别人的有什么不同。但朕今儿不撕你的嘴,留着你的嘴去太常寺唱歌教学。朕到时候看看你这张嘴是不是能给朕挣些脸来,若给朕丢了脸,朕把你的嘴和脑袋一并除了。” 这是放过了郭善啊。 郭善忙称谢,长孙皇后又说了两句后就走了,玉清也跟着被带走了。 茫茫然跪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龙辇,郭善很想说:我不认识出宫的路。 ps:还有更新 第六十二章 成了官老爷(二)

没有报录的,也没有榜文昭告天下。但郭善之荣,乃是满府之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一道理很清晰的就在郭善面前展现了。 张灯结彩,陈设香案,祭告上天,也不知道胡老汉哪儿来的那么多礼俗。 依着他的意思,郭善为官乃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再怎么着也该广发喜帖大摆宴席。 但郭善实在觉得小题大做,一个试官罢了,哪里经得住这么大张旗鼓的搞?长安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达官贵人。一个小小的协律郎就如此趾高气扬被人瞧见了未免笑话?要是一个看不顺眼参一本‘骄奢淫逸’的罪名,到时候脸就丢的更大了。 胡老汉拼死劝谏:“少爷,您既然成了朝廷里的官老爷,咱们府上往后行事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低调了。若还像以前似的,岂不轻了您的身份?” 郭善问道:“以前行事如何?现在行事又如何?” 胡老汉道:“以前咱们府上少有宴会,就算有宴会也是房公子请来歌伎。现如今您在朝为官,往后少不得有人前来拜访,那时候如果再去外面请歌伎实在显不出您的威风?所以,咱们府上也该自个儿请一批歌伎了。” 郭善都乐了,不知道胡老汉哪儿学来的这腐败的调调。 又听胡老汉傲然道:“以前您未曾做官,府上条例一向宽松。现在您既然已做了官老爷,咱们府上该重新给下人们立个规矩了。” 又说:“我常听说官户人家出有车乘,少爷,咱们府上也该添设一辆您专用的马车了。” 他红肿着眼泡叨叨叨的一连说了七条,条理竟然十分清晰,郭善估摸着这老夯货昨晚恐怕一宿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七谏’上了。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我府上是该把规矩立起来了。”郭善敷衍道。 胡老汉立刻劝诫:“少爷,您现在已成了官老爷就不能再‘我,我’的称呼了,该学着朝中大人们的样子要自称‘本官’。” 郭善脸一黑,道:“本官?” 胡老汉大喜:“少爷,您学的真像。” 郭善脸更黑了,冷哼一声不说话,又听胡老汉说:“不光您自称时该改改称呼,下人们和老奴对您的称呼也该改改了。再叫您少爷显不出您的威风您既然做了官老爷了,那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往后府上的人该称呼您作‘老爷’了。如果谁说错了话,少爷,老奴以为就该杖罚他。” 郭善乐了:“我看,你就该杖罚。” 抖了抖披风,郭善大踏步出门去。外面丁三儿早备好了马车,恭谨的道:“官人这是要去哪儿?” “本官也不管去哪儿,但只要能离胡管家远一些,本官就心满意足了。”郭善扭头望了望一夜近乎翻新的郭家府邸叹了口气。 丁三儿腆着脸,笑着道:“那,咱们去宜宾楼?” 郭善脸都绿了,哼哈笑道:“不是我想去宜宾楼,是你想去吧?哼,息了你肮脏的念头吧,这刚当上官就真能腐败成这样?我瞧这样下去哪怕是宰相的位置也坐不稳。”说完上马,却打从后院跑出胡管家来,扬手招呼,脚下疾跑,嘴里高喊:“老爷,稍等。” 郭善黑着脸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不喜道:“又生了什么事?” “您外出玩耍,身边怎么能不备个使唤的下人?我把小悠给您领了来,往后就让她侍候老爷您了。” 身后小悠忙上前,羞羞答答的唤了郭善一声‘老爷’。 不用说,这称呼是胡老汉让她叫的。别说郭善不适应这称呼,恐怕叫惯了少爷的下人们也不惯称呼自己作‘老爷’。 “我有丁三儿就行了,不用再配随从。”郭善道。 胡老汉不干了:“丁三儿笨头笨脑的只能侍候马,哪能侍候的了人呢?您现在做了官老爷,咱们家就须得立出这些个规矩。若还像以前那样,未免让邻里看了笑话。” 郭善咬牙,剜了胡老汉一眼只好妥协了。 马车在长安城中瞎晃荡,不觉已出长安上了灞桥。郭善望着灞桥外的景色,心中难免生出感慨。 “许年前我与小绾自兰州战乱中脱逃,就是从这条路,入的我身后的长安城。那时节,兵荒马乱两个小孩能活着十分不易,想着就是能在长安城做些事把小绾养大。谁知道今天再来这儿,我却成了所谓的官老爷。”郭善言语中颇多讥讽,至于这讥讽从何而来恐怕也就他自个儿知道了。 “老爷,您现在的身份怎么能拿以前比呢?我瞧着满长安城的人哪,也没几个能跟您比的。”丁三儿马上拍起了马屁。 郭善笑笑不置可否,抬手指着远处的田庄道:“咱们去咱们的庄上看看,以后真去了朝堂,恐怕就没多少机会再来这儿了。” 丁三立刻称是,打马下了灞桥往田园而去。 时节早已入秋,果实陆续成熟,郭家的田园上尽是丰收的景象。 丁三儿在前领路,郭善施施然随其后。 草堂书院外一帮稚子孩提追逐打闹,也有好学者鹤立鸡群的在一旁捧书研读。又听院里传出一片琅琅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官人,是苏苏姑娘。”小悠喜道。 郭善笑了笑,示意两人随行,便大踏步进得园里。 果见书院的庭院里王苏苏穿着白衣教着蒙学《千字文》,她念一句别人便念一句。 “天下诗书被名门望族把持由来已久,想要繁荣一个国家,光靠名门望族是不行的。国家要中兴,靠的还是这些学子啊”郭善难免想起后世,他深知道如今的大唐的落后。因为在一个太平盛世呆过十几年,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唐欠缺着什么。 愣神时那边王苏苏也已经发现了这边的郭善,合上了书本遣散了学童,笑着上前问道:“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 回过神,郭善望着少女,道:“心里有些烦闷,所以过来走走。瞧你先前在教书,所以没好打扰。我听胡管家说你和宁姐儿搬到了书院来住,只是这里离长安城挺远的,住着习惯么?” “这儿没有闹市的喧嚣,平时教学童们读书也不显得无聊。我倒是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一个去处,这段日子是我懂事以来最喜欢最宁静的生活了。”她把书抱在胸口,领着郭善往后院走。 小悠笑着道:“苏苏姐,您还不知道呢吧,我家公子现在已经当了官老爷了。” 王苏苏笑了笑,不以为意。走到院门口时才略微收住身子,皱着眉头望向郭善:“真的?” 郭善苦笑道:“只是一个八品官,而且也只是试官。” 知道郭善没理由来跟她寻开心,更知道小悠是不敢胡言乱语的,王苏苏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了。领郭善进了院子,进屋子替郭善沏茶:“常科及第的榜早过了,你难道是制科中举?但我没听说今上最近有临时制诏,也没听说你有参加过制科选举。” 郭善入了屋子,打量一番便发现屋子并不太大,但屋内陈设却十分雅致。自己寻了垫子坐下,等王苏苏把茶端上来在他对面坐下时才苦笑着道:“我倒真不是按照正常的科考当的官,不瞒你说,这官位就连我自个儿也觉得来的糊涂。” 他拿了壶不沏茶,自个儿倒了白开水呷了一口道:“昨儿我被李泰骗去了未央宫,偏不巧撞上了皇后娘娘。那时皇上正伺候太上皇饮宴,同来的还有朝里的大臣。也不知怎么的,皇上就要我作诗,说有赏赐。我自个儿推脱不了,只能作了一首讽刺文武百官的诗,到后来就稀里糊涂的做了太常寺的协律郎。” “协律郎这倒是个殷实的职务。”王苏苏笑着转身给郭善拿枣儿吃。 郭善看着她背影,发牢骚道:“说到底,也就是太常寺里给太常寺卿太常寺少卿干活。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 “这话就不对了,到底是正八品的官职哪能是寻常小吏能比的?再说了,身为朝臣不也都是给皇上干活的么?”王苏苏问道:“怎么,你对这职位不满意?” 她端出一笸箩的枣放在案桌上,郭善捏了一个枣扔进嘴里吃了,道:“倒不敢不满意,只是怕自己这个官做的不好。” 王苏苏笑着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往年士子入仕,无论是常科及第的还是制科及第的,哪个又百分之百能当上官了?被朝廷选中了,哪个不是先从的九品做起的?你一来就到了八品,虽说是试官,但既然是皇上钦点的那只要往后没大错,那这官位铁定就坐稳了。再者而言,你年纪还这么小,一下子能做到八品已经是古来少有。朝里不知道有多少古稀之年的老臣还是从九品,九品和从八品的呢。他们想要坐到你这位置,也不知熬了多久,现在你一屁股坐了上去,不知道破了多少人的希望,所以你可不能不知足。” 郭善被她说的脸红了,讪笑咧嘴:“我也没说不知足,只是觉得心里慌的很,来你这儿碎碎嘴皮子罢了。” “呵,谁来这儿碎嘴皮子来了?”郭善话说完,外面响起一个亮而媚的女声。郭善不用猜,就知道来的是宁姐儿。 第六十三章 太常寺上值(一)

就看见先进来的是一只绣花鞋,因为裙子遮掩的缘故也分不清到底是左脚还是右脚。 郭善头疼了,果然一脸笑的宁姐儿出现在跟前。 “啥时候来的?”她走了上来。 郭善忙起身行礼,道:“来了没多久,您从哪里来?” 宁姐儿掐着郭善的脸把他推开,便一下子坐到了郭善的垫子上,毫不客气拎着枣儿往嘴里丢:“刚从陋室回来。” 她说完话一颗枣核吐在了地上,调皮的枣核蹦蹦跳跳的跑到郭善的靴上睡觉。郭善眼皮抖了抖,敢怒不敢言。 王苏苏笑了笑,替宁姐儿沏茶,道:“你去陋室做什么。” “当然是跟许倩在一块儿哪她跟长安这一带不熟,想买个漂亮的诃子托我带她一起去买。”宁姐儿说着突然白了郭善一眼:“喲,您也在呢,我谈些女儿家的嗑不妨着你吧?” 郭善尴尬的要死,旁边王苏苏好笑着摇了摇头,对宁姐儿道:“你就别逗弄他了,他现在好歹也是当官的人。” 宁姐儿愣了愣,眨巴眨巴眼,这才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当官儿的人?”先看向王苏苏,然后质疑的望向郭善了。 郭善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没错,本官” 宁姐儿笑了起来:“别逗了,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瞧郭善脸立刻黑了,又瞧王苏苏的笑不像是作假,她只好扭头望向小悠。小悠忙道:“回姑娘话,我家公子确是当了官老爷,昨儿皇上钦点的。” 尽管不肯信,可现在却又由不得她不信了。郭善暗自哼哼,瞧宁姐儿吃惊的样子心里这就满足极了,想借着官威说道她两句,没想却被宁姐儿一把拽了过去,想要挣扎但竟被撰的紧紧的。 “真不敢信,你才多大啊就能做官儿。”她也不开玩笑了,真仔细的打量起了郭善。 郭善被他看到心里发毛,忍不住道:“我这样子你早见过千八百遍了,还用得着现在细看吗?” 宁姐儿啧啧称奇,嘴一瘪都要哭了:“成,你小子有出息,以后你宁姐儿被人欺负了可就得找你做主了。对了,你几品的官儿啊?” 从草堂书院出来郭善就觉得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被宁姐儿又掐又亲,真不知道是自己当了官还是她当了官。 不过能看得出的是自己做了所谓的官老爷身边的人都很高兴,那高兴头似乎比起自己还要猛烈。这样一比较下来,郭善反而觉得自己跟局外人似的。 郭府上下总是忙碌着,邻里有一些大户上来送贺礼,一切都由胡老汉应酬。 小少爷一下子成了老爷,从普通的士子成了官爷,府上的每一个下人都或多或少的得了赏钱。 消息传到了陋室,许倩便也给郭善送上了祝福。一些以前平康坊的邻里知道了郭大郎入朝当官儿的消息,自发的成群结队跑到了来庭坊祝贺 府上从早到晚一直就没消停过,而从没有又不喜欢应酬的郭善很明智的选择了逃避。 但有些人的贺郭善是避不了的。 李泰,房遗爱,程氏兄弟,柴令武还有李晦。这些人来贺是真心的,但说到底却也压不住心中的惊奇。 李晦是从他爹李孝恭那儿得知郭善做官的消息,李泰么,他的消息渠道自然不少。程怀默和程怀亮则是听他爹提起郭善名字时才猜到的,柴令武则是房遗爱通知他,他才得以知晓。 各人均赞叹郭善的造化,李泰腆着脸把一切功劳揽在了他身上差点被郭善用李世民赐的‘黄金刀’爆菊。 书里有唐高祖赐打王鞭,上可打皇子皇孙,下可打奸猾佞臣。郭善寻摸着李世民赐给他的黄金刀,想来也能用来打一打李泰了。 “大郎,一喜不及二喜。你可知道,今天早上宫里传出了什么消息吗?”李晦笑吟吟的看着郭善。 郭善思衬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一还没有上任,二宫里又无人,从哪儿知道会传来什么消息?” 他眼色一转,见程怀亮脸色有些泛红,竟然带着一抹羞涩。看程怀亮的样子,不难猜出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了。 “早上宫里传出消息,皇后要将清河公主许配给怀亮。如今陛下已经应允;不仅如此,他如今已经贵为驸马都尉,左卫中郎将。往后,兄弟们的前程可要靠他提携了。”转身,冲着程怀亮恭敬做礼道:“以后李晦将已大人马首是瞻。” 这句话用现代化来说,那就是**裸的‘求抱大腿’了。 程怀亮脸都黑了,郭善又惊讶于李晦告诉他的消息又是为程怀亮感到高兴。看程怀亮隐忍着不好发作,郭善一把搡开李晦跟程怀亮道:“别听这家伙胡扯,他也终有将要娶妻的时候。”又跟程怀亮道:“你的喜事是真的喜事,大过于我的事,该恭贺的是我。既然大家都来了,正好一起进家里吃饭喝酒用以庆祝。” “大郎此话甚合吾意。”李泰站了出来,又肃然的对程怀亮道:“怀亮啊,以后你就是我妹夫了,便该跟着我妹妹唤我作哥哥了,咱们的关系可又亲切了许多。” 程怀默看着一帮家伙欺负自家老实巴交的弟弟,终于坐不住了:“怎么不是你叫你妹妹做嫂子?” 这关系乱的,郭善瞠目结舌。 只好拉他们往屋里走,临路上一直不发言的房遗爱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 众人不解,看他脸色一本正经的有些可怕。 郭善招呼下人上酒时便问房遗爱道:“你想弄什么玄虚?” 房遗爱不理郭善,却对着看着他的李泰等人道:“你们难道忘了,那天醉酒前郭大郎跟怀亮说过什么?” 程怀默和李晦讥笑着道:“莫理他。” 各人也都好笑,均认为房遗爱又是癔症复发了,便各自拿出碗递到郭善跟前接酒。独房遗爱咬着牙不这般做,而是抓着程怀亮道:“怀亮,难道你忘了大郎带你我等来此喝酒前大郎曾拱手跟你说过一番稀奇古怪祝福的话。” 程怀亮猛道:“我想起来了,却有这么一回事。” 程怀亮素来沉默,在在场的人中最是忠厚老实不过了,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众人自然也就信了。 他哥哥程怀默坐下身来当先喝了一口,胡乱擦了嘴上的酒道:“他说了什么?” 程怀亮道:“你和李晦那时没来,而我跟房俊,青雀则刚辞过皇后娘娘来到大郎家里。那时刚入座,大郎就起身跟我道贺,他说” 程怀亮眯着眼,把目光望向了郭善。 李泰一拍脑袋,道:“我也想了起来,当时他跟怀亮拱手笑着说‘程兄喜得美眷,郭善在此恭贺’。当时怀亮尚且纳闷儿,问大郎究竟在说什么。大郎便道‘难道陛下没将清河公主许配给你?’” 说完话,李泰望向了郭善。 独郭善脑门儿见汗,面对五双质疑的眼睛郭善尴尬的笑了笑。 “真有这事儿?”程怀默不信,他虽年龄算不上大,但是几年来跟随他爹在任上镇压獠人时也杀过不少人,是个不信邪的主儿。 “真有这事儿?”郭善故作不知。 “现在你休想瞒我等了,说,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房遗爱立刻叫嚣了起来。 李泰哀呼:“不会是母后跟你说的吧?” 李晦摆手:“不可能,娘娘怎么会把这种事情独告诉大郎一个人?” “我已经知道了,大郎他会算命。”房遗爱咬牙冷笑,道:“古书里便常记载着这种事情,凡有这种奇异事情发生,必然有奇异之人。大郎,你还不承认?” 郭善快被这神经病给弄疯了,他怎么没见过几本古书记载了什么奇人异事?这房遗爱不是不爱读书么,他又从哪儿看到的。 冷笑道:“那难道你没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吗?” 房遗爱笑了:“你已经给怀亮泄露过了一次了,而且时不过一两日怀亮果然姻缘得成。今天,你何不为兄弟我也泄露一次这天机。” 郭善差点喷血,旁边李晦道:“若真如此,房俊想要问大郎什么天机?” 房遗爱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家已经足够荣华富贵了,本公子现如今也不愁吃穿。我也不要问多的,就想问问,大郎,我能否长寿?” 郭善沉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短命。” 房遗爱脸色黑了,道:“我身强体壮,没有病灾怎么会短命。” 郭善冷笑道:“你不是病死,乃是不得善终而身首异处。” 房遗爱眼睛红了:“胡说八道。” 确实,在这太平盛世,身处在那身世显赫的家庭里,他本不该身首异处的。但是,谁让你谋反呢? “大郎你逗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只会算姻缘?那好,我现在不问你我的寿命,也不问其他的了,我只问你,我的夫人是谁?将来待我如何?” 郭善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房遗爱,心想,兄弟啊你这让我怎么告诉你才好? 却在这严肃的时候,李晦噗嗤笑了,一把将房遗爱拉着坐下冲房遗爱道:“你还真相信大郎能算命?那好,大郎我问你,我将来娶的是谁?” 郭善愣了愣,摇了摇头,坦然说:“这我可不知道。”心想你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我也压根儿在读书的时候没看见过你的事迹。 但李晦却得意的笑了,冲着众人道:“怎么样?牛皮一戳即破,《论语》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程怀默将肉一把塞进李晦的嘴里道:“听大郎讲鬼也比听你说孔子要强,休在俺老程面前提什么《论语》” 李晦红着脸大骂粗鲁,众人也只是笑笑。 ps:还有更新。 第六十四章 太常寺上值(二)

太阳将出,丫鬟已经唤了好几遍了。 小悠无奈的端着凉水进了郭善的卧室。躺在床上的郭善迷迷糊糊中被凉水激醒,终于知道有一双手在抚弄自己的小脸了。 他眼睛一睁,呼的坐起靠在床头的梳妆柜上,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眼,对被他突然坐起而吓了一跳的小悠道:“几时了?” “老爷,已经辰时了。”小悠犹豫着,上前来又要给郭善洗脸。 郭善摆了摆手,翻身下炕,洋洋的把脚往靴子里凑,道:“昨儿我喝了多少?” “昨儿您喝的可不少,最后还是程大公子把您从朋来阁扶回来的。”说着话,她忙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靴子拾起,将郭善的脚压在自个儿膝盖上替郭善穿鞋。 “这几天净跟他们喝酒了。”郭善拍了拍昏昏的脑袋,抽脚跟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个儿能穿的上。” 小悠忙道:“老爷您怎么不是小孩子呢?再说了,侍候您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郭善拗不过她,便不推辞了。怔了怔,道:“今儿我还得去值班吧?” “老爷您才想起来啊?”小悠觉得有些好笑,但终究不敢笑。替郭善穿好了鞋子,又往旁边的墙上取袍子,嘴里依然说话:“胡管家说了,今天是您第一天去任上,可不敢迟到。丫鬟们来唤了您好几次,但您总拖着不肯起来。眼看着时间越发的不早了,我只好不经您同意先给您把脸洗了。” 郭善忙等她给自己把袍子穿上,自个儿胡乱把腰带绑上,嘴里说:“那时迷糊着,怎么着也想不起来。如果不是你的冷水把我浇醒,现在我还不肯起。”又吩咐她:“快把我的春头巾拿来。 便拿了春头巾,拢头发系上,又被小悠擦了些护肤的脂膏,匆匆出了门。 胡管家早就备好了马车,身后小悠忙问要不要吃饭。这时候哪儿还吃饭啊,看天色都不早了。 郭善忙上了马车,让丁三儿快马往皇城赶。 前几日吏部就已经来他府上做好了他的个人资料,做成门籍送入监门卫。 把丁三儿丢下,嘱咐他在皇城外面候着不许生事儿。大步往皇城走,听监门卫问话。 “谁?” “郭善。”这边答了。 “干什么的?” “太常寺协律郎。”郭善说了一句眨巴眨巴眼。 监门卫忙找门司核对信息了,又问‘年龄’。 郭善户籍上做的是七岁,便答道:“七岁。” 一番核对,总算是放他走了进去。 皇城颇大,广场上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穿着官服的官员。要说这些官员中年龄最小者,当然莫过于郭善。然而郭善的‘大名’现在倒是还无人识得,再加上各级官员各自忙碌,谁也没空搭理他来。 他蹑手蹑脚的找到了太常寺衙门,宿卫不知哪儿窜出来的野小子竟如此堂而皇之行走在大人们办公的地方。抬手呵斥住了正往殿门里探头探脑的郭善,瞪眼道:“干什么的?” 郭善的确被宿卫的粗嗓门儿给吓了一跳,干咳了一声,铁青着脸站直了身,颇有老大人的气派,道:“本官初任太常寺协律郎郭善,来此上值。”他个子不高,但一副老太爷的样子学的十成十。 右手随意指着殿门,嫩声嫩气的问道:“本官问你,这儿是不是太常寺的官署?” 宿卫气乐了,哪儿来的小屁孩儿竟敢冒充朝廷官员?视贞观律如无物? 正想一大耳瓜子下去,从旁边就走过来一个白须老头儿了。 “何坚,怎么回事?”老头儿手里还抱着一摞公文,问宿卫话了。 “张大人,这里来了一个不知道哪儿跑来的小子竟敢冒充朝廷命官,小的正想将他拿了。”宿卫说话虎虎生威,指着郭善跟老头儿解释道。 老头儿看了郭善一眼,而郭善也正打量这老头。 “看你稚子之龄,既寻到了我太常寺处,想来是几日前吏部书文中所说的郭善,小郭大人吧?” 老头儿很客气,郭善望了他官服一眼,很恭敬回答作礼:“想来,您就是张文收张协律郎了?” “恩,我就是张文收。”他回答了一句。 旁边宿卫惊了,一脸不信的跟张老头道:“张大人,他果真是朝廷命官?” 郭善乐了,仰着脸心里好不得意。 张老头则即空出右手把怀里一张文书扯出放在最上端,指着文书上对宿卫道:“喏,你来看啊,这吏部的公文里确实写的很清楚。” 宿卫都不用看了,再说他也不认识字啊。立刻跟郭善躬着身子道了歉,只言郭大人海涵之类的。 郭善摆手,坦言无妨。 其实如果不是他探头探脑,人家也不会那么去注意他。 张文收把文书收好,冲郭善道:“小郭大人这是刚来?” 郭善汗颜,上前仰脖问道:“张大人,我现在来了,算不上是无故不上,当番不到吧?” 张文收的手在自个儿胸口微微一晃,低着头跟郭善道:“小郭大人不必害怕,你今天是第一次上值,没有谁会怪你。” 郭善尴尬问:“那萧大人不会怪罪?” 张文收摆手:“萧大人和两位少卿大人还未散朝,而衙内我已经替你点了卯了,不会有谁怪你的。” 郭善松了口气,这才大摇大摆的跟着张文收进了殿内。 正殿内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里面各处坐了十好几个人,而北面儿又有几个无人的空位。 殿门打开,自然有人回头望。 见是张文收携着一个孩子进来,一些明白的连带着一些不明白的起身望着张文收听他解释。 “这几位都是太常寺的大人。”先说了一句,又跟众人解释道:“这位是刚来太常寺补协律郎职的小郭大人。” 郭善先跟众大人拱手作礼:“郭善见过诸位大人。” 那边几个冲他回了个礼,便听张文收开始冲郭善介绍了。 引一老者先跟郭善介绍:“这是太常寺张主薄。”又跟他指着另一个人道:“这是王主薄。寺事由他们掌判” 这边介绍个大人,郭善就躬身。那里又冒出来一个大人,郭善又哈腰。他来唐朝也都没哈过躬过这么多身,于此一次终于体会到当官儿也是个力气活了。 他来太常寺终归不是给这些人哈腰来的,当然也有人给他哈腰。听张文收介绍到太常寺祝史、奉礼时。先前哈的腰全被这些比他等阶还低的官儿给哈了回来。 这是尚且还在这里的,不在这里的一些太常寺大人们张文收就无法跟郭善介绍了。但真要介绍的话,太常寺拢共几百个官员真介绍的过来?眼前这些个姓李姓王的郭善都听的绕晕了头了。 “既然协律郎来了,那本官正好将你的官服和官印给你。自明日起,你便要穿着官服来上值了。”主薄开始发话了。 郭善自然领命。进贤冠,毡帽,官袍,皮靴、还有一方铜印。 由太常寺亭长替郭善将这一应物件接过,放到了他的案桌上。 左右张望,见各人均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主薄大人正看着尚书省下达的公文,太常博士则抄录着公文,太祝摇头晃脑叨叨背诵祝词 郭善侧过身,偷窥张文收的案桌。 老张扭头望着郭善,很和气的问道:“小郭大人有事吗?” 郭善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干净无比的案桌:“张大人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代劳的?” 张文收恍然大悟,笑着道:“小郭大人不必因无事而耿怀。你初来乍到,不熟悉太常寺的办事流程,所以不必初一上值就处理事务。”想了一想,问:“小郭大人在祭祀礼仪和音律方面更爱好哪一个?” 祭祀礼仪自然不是郭善所精通的了,他只能道:“音律方面倒是粗通。” “我太常寺下有八署,小郭大人既然对音律更感兴趣,那就先处理太乐署和鼓吹署的事务吧。”老张很够意思,从他厚厚的公文里抽出一小截儿来给了郭善。 其实郭善哪儿能处理这些事儿啊?非但没帮老张分担,反而事事都要向老张请教。 老张是实诚人,典型的君子书生。他认为朝廷既然让郭善来做协律郎,那么郭善必有过人之处。又听郭善颇通音律,就真把郭善当成一个音乐大家了。 瞬间,桌上堆积着一些公文里就多有他老张谱写的乐曲,填写的词儿。 “小郭大人,你看这琵琶谱里‘子午四中九’是用中指四声好些呢还是小指四声更好些?”老张紧张的望着郭善。 郭善脸都黑了,觉得嗓子干的难受:“这是您写的?” “怎么?小郭大人觉得他有误?” 郭善差点儿吐血瞧您写的这些啊喂哥们儿虽然看得懂,但您不该拿它来问我,除非您把它整成五线谱。 第六十五章 秦王破阵乐(一)

协律郎哪儿是那么好当的。 郭善面对老张的疑惑他羞臊的要死,亏这老张足够老实,但老实人的老实话有时候是最伤人自尊的。 悻悻然,郭善道:“连您都拿不准儿,我怎么敢胡乱出主意?要不,您拿琵琶试试?” 老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话倒也在理但当局者迷,我委实不好拿主意,届时还需要小郭大人在一旁旁听斧正。” 郭善冷汗都流了下来,讪笑着说:“到时候老大人不要嘲笑我就是。” 老张这便不再跟郭善唠叨了,自己埋头处理公务。 这终于没人来羞他了,郭善把目光重新聚在了厚厚的一摞公文上。 公文里的工尺谱一类记谱方式郭善在来唐时就学习过,也跟着宁姐儿和王苏苏身边时偷学过许多其他记谱方式。但先前老张给他的谱,那是四弦琵琶谱还是五弦的来着? 看着公文上直行而记的谱,郭善头疼无比,贼眼一亮,笑着从老张那儿抽出一本书来道:“这是那本失传的《乐谱》。” “小郭大人也知道它?”老张笑了,捋着胡须道:“此乃前朝卫尉少卿萧吉所撰,我常攻读。其书主讨萧梁时代之音律,见解独到高明。小郭大人现在手里的只是其中的一卷而已。” 郭善惊讶,道:“不知道老大人肯否借我阅览?” “有何不可。” 郭善喜道:“我亦有前朝遗留音律著作十数部,尽是孤本,老大人若有时间尽可以来我府上阅览。” 郭善知道,在这个时代,肯借给你钱的人未必肯借给你书。老张为人厚道,郭善不能坑他,所以把徐老头府上的音乐书籍借给他阅览实在算不得什么。 老张果然大喜,立刻起身拱手:“多谢小郭大人。” 郭善嘴皮抽了抽,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至于跟我这样么? 人家起身行礼他也非得起身行礼不可,无奈放下书籍还礼回道:“要谢也是郭善先谢过老大人了。” 两人不再多说,老张继续办公,郭善干脆就坐回开始读书了。 到得正午,鼓声响,这边是下班时间到了。 郭善抱着衣服往外走,走下廊而到广场,整个皇城都是散值外出的官吏。 猛然身后有人喊道:“小郭大人等等我,等等我。” 郭善转身回头,就看见老张健步如飞,风驰电掣的往这边跑。 郭善吓了一跳,这老头怎么捏着袍摆跑的如此之快? “老大人这是有事?”郭善疑惑的停下身了。 老张气喘如牛,好容易赶上郭善,差点儿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郭善真怕这老张来个啥高血压,心脏病,突然心肌梗塞啥的,到时候他可就得担干系。 “老大人别急,您先允口气再说。”郭善担忧道。 老张摆了摆手,终于直起身道:“不碍事,我虽一文弱书生,但正值壮年,并非是年过花甲不能动弹的老者,小郭大人毋庸多虑。” 老张没心肌梗塞,但郭善听了这话差点没心肌梗塞起来。 合着您才四十岁啊?我特么看你这一头白发飘飘,满脸皱纹的一直以为您就是那不能动弹的花甲老人呢。 嘴皮抽了抽,郭善干笑了两下,道:“老大人没事就好,您找我有事儿?” 老张扭捏着道:“小郭大人先前在殿里说的话不知当不当真,真肯借书给我看?” 郭善好一阵无语,合着为这事儿来的。 笑道:“郭善岂会食言?只要张大人有时间,尽可来我府上。” 老张脸红了红,道:“多谢小郭大人高义了,那咱们就走吧?” “啊?”郭善愣了愣,恍然大悟,嘴皮扯了扯,呵呵干笑了一下:“张大人请随我来。” 一老一少,一个是年龄小但显老的。一个是年龄没那么小,但身子却很小的,一起说着话出了皇城。 那边丁三儿百无聊赖的在皇城外等候,一见自家主子出来立刻高兴下马吆喝:“老爷,老爷,这里。” 郭善抬头正看见丁三儿,沉着脸道:“莫扰了其他的大人。” 跟老张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家门房,颇不懂事。” 老张摆手说无妨。 官吏们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了,也有一大部分官吏是没有马车的。 郭善年龄虽然小,但他家有良田富有无比。这些马车中,就他家的马车最漂亮,最华贵。 老张赞叹的看着郭善的马车,道:“小郭大人的令尊是?” 郭善笑笑,道:“我自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老张更加惊讶了,看着马车不敢置信。 郭善也不解释,便请老张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同上了车。丁三儿架马,直往来庭坊走。 郭府上下知道老爷这个点儿会散朝回来吃饭,早已备好了酒菜等候了。 临了胡老汉打头站在府门外,领着一班下人丫鬟恭候大驾。丁三儿的马刚从西街出现,一群人就叽叽喳喳叫唤了:“老爷散朝了,老爷散朝了。” “咱们快迎接老爷。”一帮人又叫唤。 这边丁三儿马车刚停,一帮人簇拥了上来。 早有健壮的妇女端着盆过来要给‘老爷’洗去脸上的风尘,早有小丫鬟拿来帕子要给‘老爷’拭去额角的汗渍。 一帮家丁站在街道上气势汹汹,似乎随时准备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马车里的郭善受不了了,终于撩开车帘钻了出来瞪眼:“这是想造反吗?” 胡老汉出列,道:“老爷上值辛苦,咱们这是来迎接老爷来的。” 郭善脸都红了,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胡老汉开骂:“早前就说过,不就是做官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府上不必兴师动众不必兴师动众,你怎么也不肯听。先是府上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马匹,后来又给我安排了什么贴身的丫鬟。又花钱买了三十个伎乐现在,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总也想着法子的让我在人面前丢脸吗?”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八品的小官儿,至于嘛?’ 回头尴尬冲车里的老张道:“让老大人看了笑话。” 老张笑了笑,下车忍不住道:“小郭大人这座宅子只怕花不少钱吧。” 丁三儿很得意,很想告诉老张他家老爷家有良田千顷,伎乐三十。长安城最大酒楼一座,陋室也是他家老爷开的。 “这是我朝中同僚,张文收张协律郎。”郭善算是介绍了一句。 众人忙呼张大人。 胡老汉忙兴奋的招呼着丫鬟们迎客,把健硕的妇人一脚踢回了府里让她快去沏茶。 郭善气的不行,觉得这胡老头就是故意给他丢脸的。 这请了张文收入府,又让人端上酒菜同席吃饭。老张吃着美食不住赞叹,临了却没吃多少口。他的心思全放在郭善的孤本上了,无奈下只能让胡老汉把书都拿出来。 老张是个真爱书的人,从他一头扎在书堆对着书籍手舞足蹈就可以看得出来。在学习方面,哪怕也颇为自负的郭善无法不感慨,自己是真不如这老张啊。 “张大人,你若真喜欢,届时我差人把这些书送到你府上去。等您什么时候看完了,再把它还给我也是成的。”郭善害怕老张在这儿赖着不肯上朝,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老张不知道郭善把他当成了书呆子,感激涕零捧着书躬着身,凑在郭善跟前道:“能成?” “那哪儿有不成的,以后郭善有不懂的地方还得仰仗您的指教呢。” “不用送到我家,我一会儿带到太常寺去。”老张道。 “在太常寺能看书?”郭善惊讶。 老张摆手:“咱们在萧大人手下做事儿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把事情办好了不给萧大人惹麻烦就可以休息。” 郭善心中兴奋大过于惊讶,笑道:“那就依您的意思,我一会儿让人给您找包裹将书给您带上。” “一本,一本足矣。其余的,我下次再看。” 老张很实诚,不贪,郭善就喜欢跟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打交道。 饭毕后穿了官服戴了乌纱帽,并着腿在地上跺了跺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官靴。 他的官服比老张的官服新的不止一星半点儿了,毕竟是才制出来的成衣,穿在身上还带着一抹熏香的味儿。 出了后院,请在门口等候的老张一起上得马车直奔皇城。 果如老张所说,相比较早上紧张的工作气氛,下午时的工作就不显得那么忙碌了。 主薄把整理好的文案丢给了下面的人去办,祝史悠闲自得的背诵祝词时而呷一口水。老张把最后一件要办的事儿交代了清楚后报出郭善借给他的书然后自个儿去领悟去了。这边郭善也没怎么闲着,坐在小木扎儿上学习音律。 临到后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萧大人’来了。 一帮人全部起身,巴巴的看着门口。 老张扯了扯郭善袖子,跟他道:“萧大人很少到这儿来,但来了想必有事儿。” 果然,门口走进来着紫袍官服的萧瑀。这位大人身后跟着两个深绿朝服的人物,按照老张跟他的嘀咕郭善知道那就是太常寺的两位少卿了。 萧瑀没有搭理下官们的献媚,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诸人,道:“郭善何在?” 被主薄大人的腚遮住了脸的郭善忙举起了手:“萧大人,下官在此。” 众人回头一望,才察觉自个儿这些人站起来把小郭大人给挡住了。 一些官阶比郭善小的,比如祝史那几位忙腾出了位置,站在郭善身后。主薄也急忙侧过身,给萧瑀腾出视线来。 望了郭善两眼,萧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来我太常寺过的还习惯?” “早上还不怎么习惯,现下儿习惯了。”郭善忙答。 萧瑀道:“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么?” 郭善忙道:“蒙诸位大人们点拨解惑,不明白的地方现下儿也明白过来了。” 萧瑀点了点头,便没多说什么了。 没了郭善啥事儿,郭善退下自个儿看书去。 萧瑀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后带着俩太常寺少卿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照郭善的想法,兴许不定这位老大人这是逃班了。 不过萧瑀来了一趟,俩主薄大人就显得忙了起来。他们一忙起来,下面的人也跟着忙了起来。 整个太常寺,就俩协律郎没啥事儿做在那儿坐着干看书。但到底没能一直闲着,俩主薄抽出萧瑀带来的文件道:“老张,小郭,这几件事儿须你们来办了。” 老张忙放下书,上前道:“什么事儿?” 主薄把一摞纸递给老张,道:“陛下的秦王破阵乐如今要重新填词,侍中大人和长孙大人等人已零碎的写了一些。但音律一事是我太常寺司职,怎么可以让朝中的几位老大人劳累而我们却在旁看着呢?”便把一摞纸递给了老张了。 老张捧着纸回了桌,郭善凑上前去看了。 上面满满的是一堆词儿。 老张从桌上又翻出了几张纸,用镇纸压住。 郭善扫了一眼,得悉老张从桌上翻出来的纸上记着的是繁杂的曲谱,再看了一下这曲谱的名字,惊讶道:“这是秦王破阵乐?” 老张点头,道:“这是秦王破阵乐但以前的词儿不能用了,陛下爷想要重新换些词儿。你再看看主薄大人给我的这几张,这几张上面写着的是魏征大人和长孙无忌大人他们写的词儿。” 老张犯难的道:“陛下连魏征大人和长孙无忌大人都叫来填词了,而秦王破阵乐一度作为军中战歌使用。所以,这次修改乃是一件不能疏忽的大事。我只怕,轻易间改不好。” 郭善却脸露喜色,道:“填词儿的事儿让我来。” 第六十六章 秦王破阵乐(二)

不是郭善抢功,实在是秦王破阵乐的改编工作没有人比他更加适合来做。不是郭善奸猾,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明明知道秦王破阵乐的词谱为什么不献出来。 秦王破阵乐的词儿早已流传一部分于后世,这些词儿不多,郭善倒也记了好几篇。 按照现在历史进程,最终秦王破阵乐的词谱将在今年出世。而其中撰写的人就有魏征等人郭善是知道魏征等人即将撰写且还未曾撰写出来的秦王破阵乐的词谱的,所以他觉得反正最终流传于后世的词谱不会更改,那么自己就先一步把还没出世的秦王破阵乐的词谱写出来又能如何?无非加快了历史的进展速度,减少了许多历史发展上不必要的流程而已。 “这事儿让我来。”郭善立刻道。 老张眨了眨眼,道:“小郭大人确定了?” 郭善很自信,道:“当然确定了,一会儿,我就写三篇出来。” 说写三篇就写三篇,因为更多的,郭善记不住。 从案桌上拿了笔,研了墨。用镇纸压住白纸,一番思衬后郭善提笔写了起来:“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替,今日告功成。”又有“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再写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挥毫而就,虽然字写的难看了些,但文采还是很可以的嘛。 “张大人看以为如何?”郭善问。 老张仔细一看,默念着哼哼了起来,良久亮着眼道:“难得,实在难得,简直恰如其分。”又道,加上魏大人和长孙大人他们创的那一篇,已有四篇了。又道:“不若我们先自个儿弹弹试试?” 为了保险起见,不出现什么难堪的纰漏,两个人决定还是试试。 这就忙相携出了办公的地儿,直接去了太常寺下辖的人向我陋室提出了中秋时邀请四方学子赏月的建议。我想来这是让陋室扬名的机会,有心答应。但若真举办这样的盛会,只怕那时要花去不小的开销。” 陋室一切免费,如果举办这么一次赏月的盛会那不得花费不少钱? 郭善郁闷极了,很想破口大骂哪个贱人提的这么馊的建议?哦,合着他们嘴皮一碰的功夫陋室就要给他们拿出场地,提供酒菜,还要让他们舒心赏月?呸,得了吧,这么美的事儿我来大唐怎么没碰上过? 嘴皮抽了抽,许倩已经明白了郭善的意思了。但到底郭善还是一抬手,道:“办,办就办吧。我本也没打算让陋室赚钱,既然那些文人们想办,那就办。不过一年也就一次中秋,赏月也就只赏这么一次月。要办就不能办的太小,办的太小显得我们陋室小气,而且还光赔钱买不了好。” 他拍了板,不用掏钱的许倩自然不会反对,只问道:“那该怎么办?” 郭善想了想,道:“明天你在陋室里挂张纸,纸上就写我们陋室将举办‘赏月会’的事儿。让我想想,怎么才不至于让这场赏月会不那么无趣。” 第六十七章 乐极生悲(一)

他起身在院子里踱步,最终站住了身子扭头看着许倩道:“恩,宴会的名字就叫‘赏月会’。再者,文书上再写上‘嫦娥奔月’这神话故事的典故。并告知来陋室的文人士子,凡是中秋夜的‘赏月会’里,诗词出众者,头名将可得到‘朋来阁’的白银会员一张,并,朋来阁将推出一款饮品已他的名字命名。第二名,恩,第二名则可得‘朋来阁’的白银会员一张;第三名,第三名者有机会参加朋来阁的学问测试。这学问测试,第一名和第二名同样亦有机会参加,若能答对题目者将可获得‘朋来阁’的黄金会员一张。” 郭善额头上生汗,冷笑着道:“要知道,满长安城权贵之多不知凡几。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拥有一张我‘朋来阁’的银卡,更没有一人拥有我‘朋来阁’的金卡。持银卡者不仅在朋来阁一应花销减免十之七八,而且还能借我朋来阁场地办喜事。曾几何时朝廷里的许大学士想借我‘朋来阁’办他家的喜事我朋来阁也没有答应,可想一张白银会员可不是光有钱和权就能得到的。至于黄金会员,呵呵” 郭善说的极具诱惑,但说白了,一张白银会员对于别人而言是重利对于他而言却不算什么。 其实白银会员也不算什么,一部分达官贵人去朋来阁吃饭并不在乎朋来阁一顿饭的那点钱。但白银会员让人渴望之处在于它奇缺之处,二在于它带来的特权和荣耀。毕竟,自打朋来阁推出会员制度后,还没有谁真正见到过白银会员的会员卡呢。至于黄金会员卡,别说他们没见到过,郭善都没见到过。 许倩笑了笑,道:“郭公子果然大才,如此一来这场‘赏月会’必然会吸引太多的人。”又皱着眉头道:“只是公子所说的学问测试?” 郭善笑了:“到时候我拟几道题目,想来他们十之七八都答不上。如果真答上了,那我就认了。” 黄金会员,郭善说啥也不想往外送。 朋来阁没有会员不能借给别人用的规矩,也没有后世那种持卡验证身份的高科技技术。而黄金会员所代表的特权是可以在朋来阁一应开销全免,如果一张黄金会员从朋来阁流失出去,那么往后就有数百张嘴每天轮着拿着这张卡跑到朋来阁大吃一顿。就算是再大的家底,郭善也供养不起。当初置办会员制度之所以把黄金会员的特权开的那么高那么宽,就是因为郭善压根儿没想让谁能成为朋来阁的黄金会员。 “公事已了,许娘子可以再继续品尝这山楂酒了。”郭善笑着道。 “这山楂酒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推出?”许倩当然认为郭善会把这山楂酒推出的。 郭善呵呵一笑,很无耻道:“现在这酒不忙推出了,等赏月会开始时那诗词第一的才子出现时,这山楂酒我再推出。届时,这山楂酒就不再是叫山楂酒了。” 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今儿宫里赐了我些绢,听说是贡品,平常的地儿买不到。我一个人用不了那许多,许娘子裁些去自己置办些新衣。” 郭善还真没给许倩送过东西,这不像是个老板该干的事儿。 许倩笑着谢过,跟郭善聊了一会儿便拿了绢告辞了。 因为郭善得了赏,而想来过不了两天就有后续赏赐,所以府上的下人们都十分高兴。 试官的‘试’字将去掉,而且自家老爷刚上值才一天就有了功绩,这如何不让人骄傲高兴? 郭善没搭理这些下人,也没管春风得意的胡老汉。喝了一会儿山楂酒,独个儿睡下了。 寅时二刻,小悠便从炕上唤醒了他。 因为这是上值的第二天,郭善说啥也不敢再向昨天那样迟到,万一因为迟到的事儿被参一本然后试官的‘试’字又给弄回来了他找谁哭去? 早有下人烧好了热汤,小悠便拿了帕子进来伺候郭善洗脸。 洗脸洗出问题来了。 “小悠,上次我跟胡管家说的牙刷做的怎么样了?我怕娘娘哪天得找我问了。”郭善边擦着脸,边问。 “回老爷,胡管家说制是制好了,但您所说的牙膏却没有哪个药铺里制的出来。”小悠回答。 郭善立刻道:“哪儿还管什么牙膏,等牙膏做出来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把牙刷拿来我瞧瞧。” 小悠忙吧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跑了出去,不多时果然拿着一柄牙刷进来了。 郭善接过,用拇指在刷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忍不住咧嘴乐了:“这玩意儿这么硬,可不好用啊。这柄用的是象牙的?我说的木头做的就没有?” “有是有,但胡管家说先拿这象牙的给老爷您试试。” 郭善道:“象牙的留给娘娘用,把木的给我。” 小悠忙拿了象牙的跑了出去,很快又拿了木柄穿孔而做的牙刷进来了。 “有没有消毒?” “按照老爷的方法是有消毒。”小悠回答。 郭善听罢,这才放心。 小悠忙从梳妆柜里拿了牙粉,在齿上放了些。皱着眉把在开水里泡过的猪毛牙刷塞进了嘴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郭善松了口气。但是,却绝对没有后世的尼龙牙刷那么柔。 跨越了一千年,能用上牙刷已经算不错了,郭善才不想嚼碎了柳枝用柳枝刷牙呢。 “恩,这牙刷啊,他不仅仅要刷这外面的一层,里面的呢,恩也要清洁到,这样才能保证把牙垢刷掉。”呼噜噜的漱口,郭善一番捯饬终于完成了。 裂开牙,问道:“怎么样?” 小悠红了红脸,点了点头道:“好像确实比柳条要好用。” 郭善大点其头,道:“当然了,没柳条好用我让你们研究它干嘛?” 已收拾妥当,小悠备好了早点,郭善拿着早点就上了马车。 丁三儿打马直接去了皇城,郭善在马车上吃的半饱跳下了马车,对丁三儿道:“我也不是不开明的主儿,不会时时刻刻都盯着你。你想玩儿就玩儿去,但到了我快散值的时候记得来接我。” 丁三儿知道自家主子今儿有喜事儿所以高兴着呢! “成,老爷,我听您的。”他立刻高兴道。 郭善点了点头,这就直接进了皇城。 唱过籍,大踏步从广场找到太常寺,进了办公的正殿果然老张给郭善贺喜。 主薄大人也难得的勉励了几句,并透露了郭善消息,说太常寺少卿大人正要给郭善请官儿呢。那‘试’字准能给去掉,就等萧大人和少卿大人的好消息吧。 郭善乐了,谦虚了几句心里其实还是乐滋滋的。 一个早上的公务他都有分心,看书也走神儿。终于,在快要散值的时候等来了萧瑀。 果然看见老大人脸上带着笑,这是报喜来了? 各人心里都有准备,就等着萧瑀公布消息呢。 郭善耳朵都竖了起来,心里小鹿乱撞。 “这一次你们两个协律郎做的很好,你们在场的同僚也做的很好。陛下狠狠的夸了我们太常寺一次,你们为太常寺争了光。”说了大抵类似于后世的开场白后,萧瑀又单个儿夸奖郭善了:“郭善果然才思敏捷,那日宴会上我没有看错你,你也没给我萧瑀丢脸。” 郭善忙说谢过老大人的夸奖。 萧瑀道:“但你也别骄傲,陛下已经答应了让你做协律郎的实官。但是陛下和朝官们却说了,秦王破阵乐仅靠那几篇词还不行,至少还得再拿出三篇来。我见你有大才,已应了陛下。这后续的三篇秦王破阵乐的词,便由你来作如何?” 郭善一怔,脑门儿都眩晕了。 他觉得老萧大人的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觉得老萧大人的声音离自己渐渐远去 “小郭大人,恭喜啊。” 这边有人道喜了。 老张也很羡慕的道:“秦王破阵乐必将流传千古,小郭大人也可借此在史书上留名啊。” 可不是么?太常寺的少卿,太常寺的主薄也没机会在史书上留名。但作为秦王破阵乐的作词人,郭善是铁定有机会跟着秦王破阵乐载入史册的。往后那后世的人,无论是本国的还是国外的,但凡想研究秦王破阵乐那必然会知道他郭善的名字。 多大的荣耀啊,无数官员奋斗一生不为财不为权但却图的不就是那流芳千古么? 可郭善流芳千古,啊呸。 他觉着他流芳不了千古了,流放到千里之外还差不多。 那三篇秦王破阵乐的词儿还是他从后世遗留下来的秦王破阵乐残谱里盗来的呢,再让他创出三篇词儿来,他哪儿能啊?如果勉强创造出来,恐怕大失水准,到时候人家再一看觉得后面作的词儿和前面作的词儿水准不对啊?然后一怀疑,最后给他个欺世盗名的罪是轻的,来个欺君罪他恐怕就得流放岭南了。 “卑职多谢大人,多谢皇上。”郭善欲哭无泪,回过了神儿躬身称谢了。 第六十八章 乐极生悲(二)

萧瑀走了,老大人当然不会在这儿坐等着。 主薄们抄录着公文,太常博士们删改着昨日写好的公文,祝史还是在那儿叨叨的背诵着他的祝词老张却颇为担心的望着马扎儿上愣神的郭善,而郭善,早就魂飞天外去了。 按照老张的意思,已郭善昨天的表现,那种挥毫就能成词的文采,再来三篇秦王破阵乐的词想来也不是难事儿吧? 没法子,他昨天被郭善着实震撼了一把。 但现在出乎他意料的是,现在郭善既没有拿笔也不研磨,更没有卷起袖子挥毫的表现,而是在那儿发呆呢。 魔怔了? 老张颇为忧虑,道:“小郭大人这是怎么了?” 郭善回过神儿,苦逼的脸快成了缩了水的橘子,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回答道:“昨儿喝多了,现在脑子还含糊着呢,又渴又困。张大人,您瞧我这是不是生病了?”他想告个病假。 至于把后续的秦王破阵乐编写完整流芳千古什么的郭善才不想,这千古芳名谁爱留谁留,他郭善没那本事也没那福分。 老张摸了摸郭善的额头道:“小张大人这也不烧啊。” 连书呆子都骗不了更别想骗过别人了,称病这念头妥妥的不能有了。 “那我这样子,也不适合完善后面的词啊。”郭善推诿了起来。 老张笑着宽慰郭善道:“小郭大人别急,反正陛下爷现在也不是急着要的。您先歇会儿,这创作不是急就能急的出来的。您昨儿不是说了么?那什么,哦,对了,那灵感就是创作的源泉。” 灵感?灵个屁啊灵感。 郭善对着老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觉得胸口堵的慌。 早班就这样混过去了,临了萧瑀来取词儿时得知小郭大人不怎么舒服所以没写出来。萧瑀就说了,没事儿,他下午再来取。 对于同僚和上级们的信任,郭善感觉不到一点儿的殊荣,唯剩的全是憋屈和幽怨。真想跑到李世民的太极殿上面的琉璃瓦上指着下面的一帮人喊:你们别逼我,再逼我我可就跳了啊。 得,早上还兴冲冲的跑来呢,以为‘试’字能去掉。可鬼知道李世民这么好大喜功的,四篇秦王破阵乐夸耀你的功绩还不够你臭屁的你非得要七篇。七篇就七篇吧,后面三篇怎么算到了我的头上了?这不是非逼着我跳河吗? “丁三儿,丁三儿。”站在皇城门口喊了一两句也没见到接自己的马车,这才想起早上高兴过度把丁三儿放出去玩儿去了。估摸着这家伙忘了点儿,忘了来接他家老爷了吧? “这夯货居然玩忽职守,瞧好了回府了收拾他。”郭善打定主意自个儿不好过丁三儿也别想好过了。 刚到府门口,胡老汉又拥着一批下人们上来迎接,说老爷辛苦。 昨儿早上赶上郭善来客人,所以郭善没发火。昨晚上赶上郭善高兴,所以郭善也没发火。但今儿不凑巧,郭善心情不高兴,这下子看着这一帮人就火了。 对着胡老汉道:“我忍你很久了。” 指着一帮下人:“瞧瞧,瞧瞧,都吵吵闹闹的什么劲儿?我不就是散值回来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在家门口来迎?洗脸,洗脸,风尘,风尘。”他手指指指点点一批人,然后哼道:“我一个八品的官儿不过值个班就需要这么多人来侍候,那朝廷里那么多三品四品的大官儿,那么多王孙贵胄。他们每次回府,也这么搞吗?你们吵吵闹闹觉得体面,却不知这又多丢人。你们不嫌丢人,我这脸还嫌臊的慌哪。” 一帮下人被稀里糊涂的骂了,一部分婢子都哭了起来。 郭善沉着脸,不好再骂了。没瞧见街坊有人往这边瞧吗? 狠狠剜了胡老汉一眼,拂袖入了府。胡老汉追了上来,犹豫着没敢说啥话。 郭善大步进了内院,好半天没人敢上来伺候他。最后还是小悠怕老爷饿着,领了胡管家的命送了饭菜上来。 她也有些发怵,因为郭善虽小,但动怒时那副怕人的模样可不是盖的。 知道郭善心里有烦心事儿,可却不知道郭善心里烦的是啥事儿?难道是上值时做错了事挨了上司的骂?那做错了事,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也不知陛下有没有把老爷的‘试’字给去掉。 不敢问也不好问,但府里的人都跟着郭善士气低沉了。 “我没出啥事儿,只是平白心情不太好。恩,陛下说了,我试官算是试完了,过不久就成实官了。”郭善这才拿起筷子扒饭。 不高兴也只是一阵儿,他也不是那种老拿不开心甩别人脸色的人。 小悠松了口气,这才确定自家老爷是真的自个儿心情不好来着的。 “你吃了没?”郭善问。 小悠点了点头,郭善道:“咱昨儿宫里送来的绢还有多少?一匹你拿去自个儿用了吧,剩下的拿二十匹出来分成两份儿给苏苏姑娘和宁姑娘送去。” 小悠忙道:“老爷,我可不敢要。” 郭善道:“那有什么不敢要的?那么多绢我拿了也没多大的用,还不是给你们用?再说了,先前我那一番火也发的好没道理。” 小悠转怒为喜,笑了。 郭善道:“一会儿告诉胡管家,以后别再整向今天这样的蛾子了。我固然心情不好,但发脾气也是他给气的。你瞧瞧,自打我当了个协律郎来,这老匹夫都做了啥事儿?要买歌伎撑面子,我允了他。制定什么家规,我也答应了。现在组织起一帮下人们天天哼哼‘老爷上值辛苦’‘恭迎老爷回府’这么恶心的事儿他也干得出来,不知哪儿学来的。没读过几本书还学人家豪门装大尾巴狼,偏偏府上的下人们还听他唆使搞得煞有其事。这样下去,府上乌烟瘴气还算不得什么,迟早能惹出祸事来。” “老爷,老爷” 郭善刚说完话院子外就跑进来了人儿。 郭善皱眉,道:“怎么了?” “丁三儿回来了。”那下人道。 郭善皱眉道:“回来了就回来了,跟我说做甚?那狗奴才玩忽职守,我让他记得玩耍时别忘了到我散值的时间时接我,他却给忘了。恩,这个月的工钱扣他一半出来。我瞧着,咱们府上是待着下人们太厚道了些。厚道的他们有了钱就忘记了本分,成天想着玩儿乐。” 小悠不敢说话,那下人也不敢怎么说话。但还是咬牙,道:“我瞧着老爷也不用罚他了,他恐怕未必活的了了。” 郭善一惊,道:“怎么回事?” “老爷您去前院儿看看吧。”下人忙道。 郭善听言,只得放下筷子跟着这下人往外奔了出去。 只见前院儿里围了好多的人,胡老汉也在其列。一瞧见郭善来了,忙招呼众人让路。 只见人群让开后空出里面的场面,那丁三儿,就那么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呢。 郭善上前屈身,手背贴在丁三儿的脉搏上,松了口气,皱眉看着胡老汉:“出什么事儿了?” “先前两个宜宾楼的下人把丁三儿送了回来,听那两个人说丁三儿是在宜宾楼跟权贵闹事儿挨的打。”胡老汉皱着眉头。 “宜宾楼的下人?那两个下人呢?”郭善问。 “我瞧着他们把人送了回来,又没有别的事儿,就给了他们些钱就让他们走了。”胡老汉道。 郭善气乐了:“家里的人在宜宾楼出了事儿,他宜宾楼送人回来是应该的,咱们还没问宜宾楼为什么不保障客人的人身安全,你就给了人钱,还把人给放走了?”一提到‘客人’两个字,郭善的脸就更寒了。 “对了,丁三儿怎么会在宜宾楼?” 胡老汉苦笑着道:“听宜宾楼的那两个打杂的说,丁三儿昨儿包了一个他们楼里的姑娘半个月的时间。想来丁三儿早上是又想着那位芃芃姑娘了,所以才会在宜宾楼出现。” 郭善眉头一挑,不敢置信的冷笑的看了地上的丁三儿一眼:“包了个女人?半个月?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胡老汉道:“老爷,咱们府上的下人们哪个每个月拿的工钱比别家的下人少来?再加上丁三儿是专侍候您的车夫,工钱就比别的下人们多了一半。再有,您这半个月心情总是好的,轮番而赏过好多次钱。再加上昨儿您赏的一回,下人们光是这个月的赏钱就有一贯银子了。我又听说丁三儿前面存了些,再又跟几个下人们借了些。凑些逛勾栏地儿的钱,总还是足够的。” 郭善听得差点儿吐血,惊讶无比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穿着缎子的丁三儿。看着他腰间那几个玉佩 “好你个丁三儿啊。”郭善脸都红了,额头上青筋也暴起:“拿着你家少爷的玉佩跑去装阔少,你这是打肿了脸跑青楼里装胖子呢你。” 打死郭善也想不到丁三儿这么混蛋。 “我总想着你们做别人的下人,做别人的奴才都是不易的。若是家庭稍微殷实些,哪家父母肯把自个儿的骨肉卖了送给别家人使唤?我念着你们不容易,想方设法的给你们写赏钱。希望你们能穿的多点儿,冬天不那么冷。望着你们空闲时回家里,能有些钱给家里的双亲买鞋吃的,回到家里面对孩子们可怜巴巴的索要时能从兜里拿出颗糖来哄他们。我以为这样是极对的,也以为你们也一定会这样。但打死我也想不到,那笔笔我给的钱,你们放在了勾栏院儿里。为了那腌臜的事儿,为了跟人争风吃醋。” 说罢,郭善吸了口气,闭上眼不说了。 “再说说,他是怎么跟权贵冲突起来了?”郭善良久才又问。 胡老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听人说,是因为丁三儿养的那个女人被另外一个公子给看中了。” “呵,和尚念经,老一套。”睁开眼,斜睨了一下地上的丁三儿说道:“别让这奴才死在我这地儿,争风吃醋,我丢不起那人。” 胡老汉忙让下人把哭着不敢说话的丁三儿抬了出去。 郭善又望了众人一眼,道:“打今儿起,咱们府上的工钱得变了。你们不要怨我,也不要怨旁人。我郭善扪心自问,自你们来府有来我待你们从来不薄。但今儿丁三让我看明白了一件事儿有些时候,待你们好确是害了你们。” 他指了指外面,道:“瞧瞧,自打我当了官儿后,那府门口挂了灯笼以后,你们都忘乎所以了。我早说过,凡事不要高兴的太早不要高兴得太早。做人要本分些本分些你们就是不听。这才没两天哪,就有人跑到宜宾楼装大爷去了。装吧,你说你有本事装那就装呀?可临了临了被人打的半死又丢了回来。这丢的是我一个人的脸吗?这丢的,还不是咱郭家所有人的脸?” “胡管家,打今儿起列下个规矩。凡事府上的下人们堂上有双亲的,工钱召了往常一样的开,逢年过节时府上还会赏布赏米。有孩子的,想要上学可以到草堂书院免费了上,一应书籍笔墨开销府上免费了给。但府上里独身的,家里没有双亲膝下没有儿女的,咱们不能再照以前的方式开了,得替他们把腰包搂紧些。就按照以前工钱的一半开吧。”扫过惶恐的众人,郭善道:“剩下的一半咱们也不能不给,就给他们记着。等他们什么时候要成家,把他们留在府上的钱给他们置办一场像样的喜宴。等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自个儿的孩子,给他们的孩子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可别像今天丁三儿那样,跑到外面惹一摊子烂事儿回来。” 等郭善说完了,胡老汉道:“老爷,老奴记下了,您还有吩咐没?” 眼色一寒,郭善道:“今儿起丁三就先不忙再照顾我了,咱换个人。至于丁三儿,等他病好了,他想留下就随便给个差事让他做,若不想再留,结了工钱打发他出门罢?” 众人心里难免胆寒,打今儿事儿一出,谁敢不记住丁三儿的教训?这老爷人小,但到底还是老爷啊。 主子,什么事主子?甭管年龄大小,能主了你命根子的人就是主子。 下人们的命根子是钱,官员们的命根子是权,钱,名。郭善给不了别人权和名,所以做不了当官儿的人的主子,但这帮下人们,郭善不信治不了。 他脸色一冷,道:“现在我想问,打人的是谁?” 胡管家面色一变,立刻道:“老爷,您想干啥?” “丁三儿虽说犯了府里的规矩,但到底还是郭家的人。别说抢人女人的不是他,就算是他。但对方把他打成这样,那也是罔顾了王法的。天子脚下天道昭昭,打了我的人还让他有滋有味儿的活,美了他了。” ps:得想办法存稿得存哪得想办法啊哭 第六十九章 徒手捏爆丸(一)

胡老汉好一番劝说,但到底还是没能拦得住郭善。 老家伙的心思郭善能不知道? 把人家宜宾楼的人早早打发掉,就是想郭善不管这一烂摊子的事儿。可想,那所谓的权贵不是一般的权贵。如果是皇子皇孙,郭善真不敢去把架打回来,只能寻思着上个奏本告一状。但不是皇子皇孙的话,哪怕是皇亲国戚郭善也得一棍子把场子找回来。 他今儿心里憋着气儿呢,正烦闷的不行,不泄泻火怎么成? 至于通过朝廷协商解决办法,这想法郭善压根儿没有也不会去存着那念头。一来贞观律里就把人分了三六九等,贱民被人打,只要没被打死,给点钱就算了。如果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恐怕闹到大理寺去人家大理寺还不愿意受理呢。 下人嘛,跟畜生一个样的。 但如果下人把贵人给打了,那罪名就大了去了。 所以,郭善压根儿没想过走正常手段。他不缺那点医药费,再而如果医药费都要不来那他也甭活了。 马蹄声振落下了平康坊中曲街道两旁的梧桐叶,落叶打着旋儿的停在了郭善的肩头。 下人凑上前帮自家老爷拍掉肩上的梧桐叶儿,勾着身道:“老爷,咱们真进去打?” 郭善抬头望着宜宾楼的匾,咬牙道:“怕什么?真出了事儿有你家老爷我顶着。今儿进去了顶多是进大理寺一趟,但如果今儿不进去,往后谁在咱府上过的踏实?今儿我就想让你们知道,哪怕我恼丁三儿但他出了事儿老爷也肯给他出头。往后你们只要能占着理,出了事儿老爷也肯给你们出头。” 扭头看了看,除了这下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外,俩昆仑奴恐怕很难听得懂自己的话了。 郭善很不想把这俩人儿带在身边,嫌语言交流麻烦。但满府战斗力爆表可堪大用的就这昆仑哥俩了 “跟阿大,阿二说说,一会儿都机灵点,看我眼色行事。”郭善开了口。 下人立刻叽里咕噜跟阿大阿二解释了,俩昆仑奴冲着‘老爷’点了点头,嘴里秃噜着拍胸脯,又扬了扬手里的刀。 郭善有些心虚了,不放心的对下人又嘱咐了一句:“跟他们俩可说清楚,别闹出人命。” “老爷您就放心吧,有我看着他们呢。”下人给郭善做了保证。 “看我眼色行事。” 又交代了一句,郭善才大踏步往宜宾楼里走。 话说他虽在平康坊呆了不短的时间,但到这宜宾楼来却是头一次。 在门口时胭脂气没那么严重,但一步踏入门内,扑面而来的风尘气息差点把郭善吓尿。 明间儿北面儿的主楼梯上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下面坐了几桌己国的唐人和外来的胡商。简单搭台的二楼主楼梯口左右半跪着两个歌女,一抱着琵琶轻弹,另一个则拉响奚琴轻和。两个歌女轻启小口,木然的唱着已经不知唱过多少遍的小调。 除了郭善正对着的主楼梯,左右两个上楼的楼梯就明显窄了许多,供人上下楼行走。一些寻了乐子的就从左右小楼梯下来,有些要上楼寻相好的又往楼梯口上去。那二楼的护栏上,一些没拉着客人的姑娘倚在那儿啃枣儿,偶尔调笑着互相逗弄直痒的楼下一些人难受死了。 郭善这刚进来,就被唱曲儿的声音,叫好的声音,还有调笑和姑娘们逗乐子的声音给淹没。 他板着脸,左右张望了一下。眼尖儿的虔婆跑了上来:“哟,这位小爷是?” 虔婆是个四十来岁的人,说是残花败柳但也可谓风韵犹存。郭善不受她美人计,受过后世电视剧洗脑的他是一向对这种逼良为娼的人物敬而远之的。 “我家老爷这是来寻人的。”下人站了出来,朗声说了一句。 虔婆恍然大悟,不过也就不似先前对郭善那么热情了,道:“是公子的哪位朋友在我们楼里歇着么?” 下人要站出来告诉虔婆他们是来找莱国公家的公子杜荷的,但却被郭善摆手挡住了。 “不是杜荷那厮叫我来的吗?他难道已经走了?”郭善脸色立刻冷了。 虔婆一愣,忙道:“原来是杜公子的朋友啊;公子爷您可有点面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郭善不屑白了虔婆一眼,回道:“你说话好像全长安城的人都认识似的,房遗爱你认识不?” 虔婆呵呵笑了:“梁国公府的二公子,他倒是常到奴家的宜宾楼来。”言语中颇有得意。 郭善冷笑,道:“你就去跟杜荷说,房遗则来了。” 虔婆一惊:“您是梁国公府的三公子?” 下人脸色一变,怒着瞪眼冲虔婆喝道:“我家公子让你去叫人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还想不想开门呐?” 虔婆尴尬的讪笑了两句,冲着楼上喊了:“快招呼这位小房公子,翠儿,绿儿,快带公子爷上楼。” 这边来两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忙从右边楼梯引郭善上楼了,至于那虔婆则已转向别的房间估摸着是去寻杜荷。 入了一间包厢,宜宾楼侍女抱着香炉进来在一旁点燃熏香。翠儿绿儿犹豫着强颜欢笑,头一次带孩子似的照顾郭善这么个客人。小胳膊小腿的不可能坐在他身上撒娇,就算是想要把脸蛋凑上去给这位小公子调戏,也得弓着身子。 得,这孩子才多大啊就来这儿,是寻奶喝的么? 郭善不是来寻奶喝的,哪怕他脸蛋粉嫩声音稚嫩。 眸子目不斜视,站在包厢里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他身后的俩昆仑奴威风凛凛侍立左右,一双黑白眼仁儿四处打量。 就小片刻工夫,外面就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先听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房家我跟遗直关系最好,至于房俊,除了同宿一女的交情外再没有什么。遗直找我我不惊讶,哪怕房俊找我我也不吃惊,但房遗则,他才多大点儿?我与他又不相熟,断没寻我的理由。再而言,他才多大能来宜宾楼?刘虔婆,你要是敢欺骗本公子本公子到时候有你好看。” 听虔婆的声音响起道:“奴家不敢,那少年我瞧着气质不俗,加上他自称是梁国公府的三少爷,奴家不敢拦他。” 说话时,门被人敲开了,走进来一个翩翩少年郎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少年长得倒也有一番英气,穿着胡服配着短剑。剑眉明仁,皮肤却也白净的可怕。 他立定在了屋里,一眼看到了郭善。郭善这个陌生稚嫩的面孔让他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从郭善那一张冷笑的脸和嘲讽的讥诮里瞧出事情不对来。 “把他给我拿了。”郭善手一招,冷笑着看着往外跑的杜荷。 俩昆仑奴虽听不懂郭善的话,但他们却知道该咋做。 ‘叽里呱啦’喊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出门口一左一右一把抓住杜荷的肩膀。 虔婆早吓的一屁股差点没从二楼护栏上翻下去,哪里还管得了杜荷? 说这杜荷倒也不负‘少年游侠’的名头。 这个时候了反应还真不慢,抽身逃跑时就已经开始抽剑防身了。等阿大阿二抓住他肩膀时他干脆不逃了,反而转过身子把剑胡乱一扫。 剑锋所至处无人敢樱其锋。 “你是谁?”杜荷又惊又怒,一剑逼退阿大和阿二后一眼看着郭善喝问。 郭善冷笑了起来,其实还是被杜荷给震撼了一下。 原本想来抓这个富家二少爷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想到这杜荷竟然反应这么灵敏。 呷了口茶,郭善这才抬起头望着浑身警惕的杜荷,淡淡开了口:“就在刚才,你打了一个人,我是来替他找你问个公道的。” “你就是那刁奴的主人?”杜荷讥讽着笑道:“有什么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那奴才吹牛皮的本事不小,但是还是被本公子的人三两下给打断了腿。臭小子,我看你年纪小恐怕不懂得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你的奴才就是因为不长眼才差点儿死了,你也不要不长眼折在了这里。” 郭善脸一寒,‘砰’的吧茶拍在了桌子上怒极而笑道:“你倒是蛮自信,但你可瞧清楚了咱们俩现在谁的腿更有可能会断。” 杜荷眯了眯眼,望了一眼威猛如山的昆仑奴,哼笑着道:“你敢动我?” “要不咱试试?”郭善反轻声问了一句。 杜荷脸色冷了,讥诮里又含着怒意笑道:“早上你那个奴才说当今天子的四皇子是他的朋友,梁国公府的房俊是他的把兄弟,河东郡王的二公子柴令武是他的铁哥们儿。只要他一招手,就连程家的两位小公子也会上前助阵。怎么着,你是不是也要说你认识青雀和房俊他们?” 看他一脸的讥诮,郭善就怒了。 他还真特么就真的认识。 同时郭善是恼羞成怒,羞的是丁三儿吹牛逼过头丢自己的脸,现在被人拿了当笑话捏着。怒的是这杜荷不知道是真英勇还是傻逼一个。现在这么明显的局势他看不出来?还不赶紧服个软,难道真要逼我跟他动手? ps:今天我尝试着三更,大伙儿就得瞧瞧有没有错字。若有错字,烦请指出。 第七十章 徒手捏爆丸(二)

“还真不巧,你说的那几个人我还真都认识。”郭善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杜荷哈哈大笑,笑的郭善怒火是掩盖不住了。 郭善脸上看不出怒意,可是他忍耐度已经到了极点了。最终怒极轻笑的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道:“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找你来就一件事儿,让你给我那奴才道个歉。” 杜荷正要嗤笑郭善痴心妄想,可话没出口就被郭善摆手打断。 郭善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道歉的,所以没法子我就只能让你长长教训。” 杜荷不屑笑着道:“你敢动我?” “你他妈又不是泰山顶上一青松,我还不敢动你?”郭善怒了,干脆不废话,一招手就下令开打。 下人嚎叫了一声,俩昆仑奴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去抓杜荷了。 杜荷脸色终于大变,冲着郭善喊:“你知不知道打我的后果?” “你也知道后果?知道后果你还敢打我的人?”郭善冷笑,又道:“本来还给你机会了你不把握,非跟我顶牛。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好那么一点面子。有时候为了那么点面子我只能不管后果了打,打死了算我的。” 郭善喊了一声,下人立刻挥手。 阿大阿二毫不含糊,阿大一把拧住杜荷的脖子,阿二一刀拍掉杜荷随手劈来的剑。杜荷终于惨叫了一声,被阿大提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虔婆不知道何时偷偷跑了出去把杜荷的下人找了来。 一个车夫跟着三个宜宾楼打杂的,纷纷拥进包厢。 杜家的车夫哪里是好相与的?看见自家主子被人欺负,就提刀冲了上来。三个宜宾楼打杂的得了虔婆的令,跑进来拖架,拿的是棍子却不敢持刀。 阿大阿二纵然再神勇也被这一帮人挤退,杜家的车夫忠肝义胆的把自家主子从俩昆仑奴里夺了过来。可这个时候的杜荷在没有先前的翩翩风姿了,披头散发,肿着半边脸一扬刀刃骂道:“把那厮给我杀了。” 场面一阵混乱,郭善这边的人手就显得有些悬殊于对方了,不得已郭家的下人也冲入了护主的行列。 要说杜荷不是一般的游侠儿呢。这厮属狼的,吃了亏不讨回来绝不肯罢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着了空档,提着剑冲到了郭善这边。 郭善都快吓尿了,跳上炕头想翻身从窗户跳下去。这边杜荷已经追了上来,冷笑着声音带着嘶哑冲郭善道:“你是第一个在长安城把本公子打成这样的人。” 这梁子结的不轻了,郭善知道杜荷肯定疯了。 “今天不卸了你一条胳膊,以后我杜荷还怎么在长安城混?”杜荷说的当然是古言,但大抵就这意思了。 郭善看杜荷冲上来挺剑就刺,慌张下胡乱把李世民赐的胡刀拿出来招架。 ‘锵’的一声响,明显郭善的刀要锋利些。但哪怕是宝刀落在郭善手里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一帮下人见两家的主子干上了,心里都有些慌了,尤其是郭家这边人心里更加慌乱。 他们家老爷才多大岁数啊,百分之百在杜荷手里讨不了好。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想错了。 打架未必就是力气大的能赢。 就在郭善被杜荷一拳砸倒在炕披头散发时,他一把捏住了杜荷的下半身。 扑击住郭善把郭善压在炕上的杜荷脸都绿了,紧接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哇哇翻身挺倒。 郭善趁机站了起来,不屑的看了一眼从炕上翻倒的杜荷,心里却暗想这厮倒也是个硬汉。如果不是自己有‘徒手捏肉丸’这招绝招傍身今儿恐怕真得败在这厮的手里。 看着杜荷凄厉惨叫,杜家的马夫慌了神,郭家这边的人松了口气。 两家的人都不打了,再打下去也没啥意义,还很容易把金吾卫给招来。 “杜荷,本公子今天这一下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欺负人时招子放亮点儿,别让我看到。要不然,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放完了狠话,郭善呸呸的把撕扯时掉落的头发从嘴里吐出。勾身把李世民御赐的宝刀捡起放回腰间,一招手就带下人和阿大阿二退出包厢。 杜荷依然在地上抽抽,他家下人束手无策,眼看郭善要走,立刻抬起头来喊了:“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留下名号来好让我杜府得闲上门拜会。” 郭善一愣,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个杜家下人。想了一会儿,笑道:“本公子籍籍无名当不了杜府的人拜访,但既然你想知道,那本公子也把名字告诉你无妨。大海,跟杜爷说说咱的名字。” 大海得意的站出来昂首恣意道:“你听清楚了,我家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近日钦点太常寺协律郎郭善郭大官爷。” 听到这话,郭善脸立刻黑了。 “朕钦点的太常寺协律郎,竟然在宜宾楼跟一个国公的儿子大打出手。他们难道就不臊的慌吗?百姓们都看着朝廷的笑话呢。”李世民的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龙案上,一双眼望着下面的朝臣。 在所有人自危之时,他终于又开了口:“这郭善,现如今在何处?” “回皇上,协律郎郭善现已交大理寺看押。”监察御史皇甫站了出来,禀奏道。 大理寺卿窦诞复上前禀奏:“臣已下令先将协律郎郭善监押,又令宜宾楼虔婆刘氏等一干涉案人协同调查,或可于下午未时查实一切。” 李世民怒笑:“查?还查什么查?案情已经很明朗了,他郭善就是带着家奴跑到勾栏院去行凶的。” “臣听闻事情起因是因为杜荷鞭打了郭府的下人,才有了协律郎带人与杜荷的斗殴。”长孙无忌站了出来。 “司空大人此言不假,然郭善身为陛下钦点,朝廷钦命的官员。所思所行举凡都牵涉着我朝廷的颜面,若不重罚,往后各司官员岂不人人效仿置朝廷法律于不顾?”皇甫复又站了出来对长孙无忌说道。 郭善也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狱的,加上头前来这里看王苏苏和宁姐儿那一回他这是第二次。 别说他还认识那俩狱卒,就俩狱卒也都还记得他呢。 跟郭善不一样,杜荷是头一次来这大理寺狱。他是国公爷的儿子,已故宰相杜如晦之子。哪怕杜如晦病故多年,但凭着杜如晦从龙之功、与李世民君臣之情。虽然杜家不像他活着时那么荣耀,但哪怕他死了,杜家也不是什么人都敢轻易得罪的。所以杜荷这位身世显赫的公子爷哪怕多年来跋扈无比,也从没进过大理寺狱。 这种乌漆麻黑,潮湿腥臭的地儿他哪儿来过啊?在这儿呆一天,他起码要折寿半年。 看见杜荷咬牙对自己的肆意辱骂,郭善只是傻笑。面对杜荷双眼中的阴毒,郭善也是丝毫不以为。 他刚进来时对于这里的环境也忍不住怒火丛生,但一旦看见杜荷比自己更不能容忍这处所在时,郭善就不觉得这个环境有多么恶劣了。 “知道古来狱中的事儿么?”郭善抱着腿,坐在稻草上对正对面关着的杜荷道:“天下间,怨气阴气最重之处不是坟场,相反,乃是他们生前所呆的狱中。” 郭善又笑着,指了指自己所在的牢房:“我猜不透以前这儿有几个临刑前的犯人自杀,也猜不透又有几个死刑犯曾在这里住过。但我想,这些人不在少数,他们有老、少、男、女,有该死的和不该死的。有平民,有官员,还有像你这样的国公家的孩子。”指了指杜荷呆的牢房,郭善道:“当然,你那边和我这边的情况也一样。” 杜荷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样就能吓的倒我?你也太小看我了。郭善,你现在别得意。等出了大理寺狱,有你哭的时候。” 郭善不把杜荷的威胁放在眼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抱着头靠在了墙上,**道:“唉,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进了大理寺,哪儿又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下午,狱卒提着木桶给给牢狱的犯人分发饭食。 郭善接过狱卒手里的饼和水,跟其他的犯人一样蹲回位置。 杜荷却一把将狱卒递过来的饼砸了出去,怒不可遏:“你们给我的是什么?是人吃的吗?” 郭善笑了:“别逗了小杜,能吃上饭算是不错的了,这里不是宜宾楼。” 杜荷阴毒的看了郭善一眼,道:“少跟我套近乎。”紧接着冷笑道:“这种猪狗不食的东西我杜荷宁死也不吃。” “猪狗不食?”郭善手里筷子一扬,指了指杜荷隔间的牢房道:“你瞧,猪狗不食的东西人却抢着吃吃。我这么明白的跟你说吧,进了牢狱就别想把自己当人看,不吃不喝那是作践自己。” 杜荷想要嗤笑,但他旁边隔间的那个吃饼的老头却道:“那个小娃娃说的没错。”指了指手里的饼,跟杜荷道:“似这样的一张饼,在外面乞丐不食,然而在这大理寺狱里。似这样的饼,不是每天都能吃得到的。每一旬,才有一次。你们两个运气不错,一进来就赶上了大理寺狱放饼日。今天后再想吃到这种饼,那也是十天以后的事儿了。” 郭善听了都惊讶无比,杜荷听了就无法忍耐了。他无法想出还有比这更难下咽的饮食,而因为无法想象得出所以他感到无比恐惧。 “放我出去。”杜荷用拳头捶打木栅,冲着阴暗的外面喊道。 郭善用水把嘴里的饼冲入腹里,有些不忍的看着快发疯的杜荷,好心劝道:“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在这里面至少得呆上三天。” 郭善的话让杜荷几近绝望,望着眼前这个害得自己进了牢狱的仇人,杜荷怒笑着讥讽郭善道:“没想到,这样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你没听先前那老丈说吗?今天不吃,以后就没了。”郭善使劲捶了捶胸,然后如释重负的打了个饱嗝。抻了个懒腰,郭善道:“小杜,多说无益。明天大明宫修建,身为大理寺狱囚犯的我们难逃童工的命运了。” 他正要睡觉,大理寺狱的大门突然打开,烛火里典狱那张凶横的脸曝露在黑暗中。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冲着杜荷道:“杜荷,你可以回家了。” 郭善腾的从稻草上坐起,忍不住道:“我们俩刚进这里面才一天不到,这就放我们走?” 典狱斜睨了郭善一眼,道:“他能走,你还不能。” 第七十一章 道士道今世

杜荷平平安安走后郭善就嚷嚷不干了。 没有了先前的淡定,有的只是愤怒和委屈。 凭什么他杜荷能走,自己就不能走?凭什么杜荷打了人就一点责儿也不负的出去了,自己却还要在牢里呆着? 说什么也不干,除非把杜荷再弄回来。 他一连控诉了大理寺六七条办案不公的罪,扬言要写成一张状纸然后递到天子李世民那儿去。 郭善的嚣张典狱没有搭理,他已经听到风声知道眼前这位年龄很小的官爷官位不保了。 眼看典狱关门离去,郭善‘呵’的一笑气乐了。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人心哪比官法大,硬铁哪敢碰熔炉。你们大理寺这是以身试法,这是以身试法。”郭善一脚把盛水的椀踹飞出去。 隔壁的中年道士摸了摸何其无辜的屁股,翻身拢袖捡起郭善踹过来的椀。 捧着未干透的椀,扣进嘴里润了润舌才对他的邻居郭善道:“人已走远,发怒没用。因为无用的愤怒而浪费了一椀净水,损人不利己呀。” 郭善斜睨了瘦道士一眼,忍气问道:“您是?” 道士还没来得及说话,猛然外面门又开了。 一狱卒弓着身子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近得道士牢门处,伸手入袖,拿出草纸,郭善已闻得烧鸡味道。狱卒又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拿出酒壶,连烧鸡与酒一同递给向道士,抓道士手道:“袁师,您果然神算。打那天起听了您的点拨,指引我更换赌场后我果然手气大涨。今日又赢了五十钱,特买了些烧鸡和酒来孝敬您。” 郭善看那只鸡,又大又肥,分量倒是十足。 在郭善瞠目结舌中,道士却摆手道:“我给你卜卦乃是因你老母病重无钱医治这才施以援手,并非图你报答。酒肉拿去,剩余的钱快去拿了买药,往后切莫再赌。” 狱卒一番答谢,却还是留下酒肉自个儿去了。 牢门一闭,远处响起链子声。一壮汉翻身而起,冲道士道:“袁老道,你分些酒肉给我,明日你的活儿我又替你干。” 道士回答道:“不是我不想把肉给你,只是因为你命就丧在酒肉之上。给你,就是害你啊。你且忍上一段日子就可以消却牢狱之灾,自此平步青云时才是你该享福之时。” 这个时候郭善有点儿恍然,却又不敢置信了:“道长姓袁?” 道士扭头望郭善,道:“贫道袁天纲。” 郭善汗毛都快要竖起了,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紧邻。 “你是袁天纲?隋唐时期的袁天纲?”郭善不敢置信。 袁天纲皱了皱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郭善这句话了。左手掐了掐指,抬头才道:“小郎君莫非不是我唐朝之人?” 郭善愣了一下,随机冷笑着道:“道长莫要胡说,我不是唐朝人难道还是秦朝人?” 郭善又道:“听说道长善卦,郭善已经久仰大名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忍不住好奇又问道:“道长怎么会在这里?” 袁天纲哈哈一笑,道:“此处清静,袁某来此避祸来了。人都怕有牢狱之灾,却不知道牢狱又能免去许多灾祸。小郎君,你说是不是。” 郭善干笑一下,回答道:“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小郎君今天一来,袁天纲就已经察觉到小郎君恶运当头啊。” 听袁天纲此说,郭善半玩笑半讥讽着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如果不交恶运能到这儿来?” 袁天纲不以为意,道:“不然。”摆了摆手,又对郭善说:“你初来时恶运当头,有杀身之祸。然则你入得牢来,祸事减半。虽有灾难,但却不波及性命。” 郭善听了半信半疑。 之所以疑,是因为他受后世教育,只信科学的思想根深蒂固。之所以信,是因为他一来遇到过世界上最离奇的魂穿的事情,所以袁天纲哪怕说他郭善是鬼,他郭善都可能信。二来,袁天纲这厮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是中国史上最杰出的预言家,史书记载这厮一说一个准儿不崩半个屁。三来,仔细想想,自己进狱来的确逃脱了一场血光灾,至少暂时性不用去理会李世民交代的后秦王破阵乐三篇词儿的事儿了。 半信半疑,但思想上的惯性和讲求证据的性子让郭善又把袁天纲看作了神棍。 “您既然这么能算,那给我算算我未来的命运如何?”郭善道。 说完,也不等袁天纲说话,自个儿蹲身下来将地上的草拨开,在地上边写边道:“这是我的生辰八字,这是我的名字。” 说完,抬头望着袁天纲。 袁道士同样蹲身,将酒倒在椀里,蘸酒亦在地上划了起来。 郭善瞧着好笑,见袁天纲写了半天也未出结果,有了几分不耐。却这时袁天纲抬起了头,古怪看着郭善:“不对啊,这真是小郎君的生辰?” 郭善笑着道:“有错?” 心里却是一突。严格来说,这还真不是他这一世的生辰八字。 郭善来唐时就孤身一人,他连自己年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生辰?他所告诉袁天纲的生辰,乃是他前世时的生辰罢了。 “这就有些古怪。”袁天纲皱眉,道:“小郎君愿把手伸与我看么?” “摸骨?”郭善笑了笑,道:“我倒想瞧瞧您又能摸出什么来。” 伸出手去,任袁天纲捏着他的小手仔细翻看,仔细摸索。 过了良久,袁天纲咂舌道:“按理说,您的手相和面相,骨骼无一不透露您该是早夭年不过五岁的面相。然则,不知为何你却活到了现在。” 郭善眉头跳了跳,恼羞成怒高声说:“胡说八道,你才早夭你全家都早夭。” 袁天纲不怒,道:“我父母虽亡,但七十来岁已时高寿了。贫道已经替他们算过,他们祸在前世,福延后世,不必替他们担忧。” 郭善差点没气吐血,不知道袁天纲是没听出自己在骂他还是他听出了却用这种话来刺激自己。 郭善不答话,好在袁天纲没跟郭善继续闲扯的意思。放下了郭善的手,又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道:“可小郎君的生辰所透露的命格却不是早夭之相啊” 郭善蹲下身,倒也诚心的问道:“道长怎么说?” “小郎君牛人生于六月,我排你命格算出,你虽命运多舛然不是早夭人。再看你姓名。郭善,郭,左寽右虎。”看着郭善,道:“贫道卜上一卦。” 郭善并无不耐,便瞧袁天纲索性从一旁拿了半截蜡烛点燃,取下足上鞋子开始占卜了。 瞧他一脸郑重,郭善一点儿也看不出老袁是个骗子半仙儿。再想到史书上把所记录的袁天纲虽不太详细,但其诸事经历比起玛雅人预言更为神秘可怕。然而预言一术郭善从未研究过,易经一类传世古籍自个儿也没涉猎学习过,现在不好评价。 “按小郎君生辰八字来排命格,虽不早夭但命也不久矣。” 郭善忍不住冷笑:“道长这是唬我?我不过是跟莱国公之子在宜宾楼犯了斗殴罪,哪里成了死刑了?” “我不是说你近日有血光灾”深深的看了郭善一眼,道:“我推测你三年后将会惹上弥天大祸,此祸足以灭你满门。然而此祸并非无破解之法,始於履霜,至于坚冰。若你能得法破除灾难,往后命格将无人能算。至少,袁某七十岁前是没那能力去算了。” 郭善听言,固然觉得危言耸听,但却也不免惶恐。只道:“道长说我将有弥天大祸,不知是什么祸。说我满门尽灭,不知道郭善有几门亲族会被灭族。又说有破解之法,却不知如何破。而命格改变,连道长都不能算了,不知道道长有几种人的命格自己不能算。” “祸起何处,恐怕只有到了时候小郎君才会明白。而所谓满门我瞧小郎君是亡父亡母之相,想来小郎君现在没了堂上双亲。然而三年内,小郎君将有亲事至。而天下间,三种相我不能算。一是帝王、二是太子、三是一品大员、四是已故之人。” 郭善听了脸都黑了,被袁天纲最后那句话给恶心的黑了。按照袁天纲的说法,只有成为了他所不能算的人时那时才不会有灭门之灾。 一帝王,二太子,三是一品大员。这三种人郭善直接排除掉,而独留下来的,就是死人。 死人,气数已尽的人,他袁天纲当然算不了啊。也就是说,说来说去到时候哪怕满门不灭,可自己还是得死? “既然横竖是死,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好了。”郭善都快要被袁天纲气哭了,语气里充满幽怨。 “怎有轻生的念头?”袁天纲道:“万事皆有破解之法,命运也并非一成不变。如同人患了绝症,注定他时限一到变回死去。然则若有妙手回春的医者为其治病,这人亦能自冥王殿内讨回。” 郭善听言沉脸问道:“依着道长的意思,郭善以后该怎么做?” “人求学,是想有智慧而不迷惑。人求财,是想有金银而不贫困。求名者,则是想留名而利子孙。小郎君若想在大劫将至时不贫,则须多备财帛。若想大劫将至时不祸及子孙,则需行善为子孙仕途留下后路。若想大劫将至时能够自保,非有权利不可。” 听着袁天纲的话,郭善恍然大悟,总结道:“听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小子三年内升高官,发大财,行大善?谈起来何其容易,然而做起来却何等艰难?这,似乎比杀了我还难啊。” 第七十二章 中秋(一)

郭善有良田千顷,足以丰衣足食自给自足做个纨绔子弟了。但袁天纲的意思,良田千顷明显太少,富可敌国也不嫌太多。然而郭善因为从不为生计愁,何时有过置办家业的念头?除了朋来阁乃是一时应付府中债务所需才置办的家产外,他名下并无其他赚钱的行当。这正是有家而无业,坐吃山空的典型。 行大善这一条似乎要容易些。天下寒苦人太多,不平事太多,处处都需要善人行善。然而,难处就在于不是大官儿不足以为民申冤,不是大官儿不足以为民请命。而说到当大官儿郭善估摸着自己这次斗殴事件一发,头上那个‘试官’的‘试’连带着那个‘试官’的‘官’字都得被李世民给撸掉。届时成了一介平民,连流外官都算不上更别提为民请命的大官儿了。 但若袁老道所说的灭顶之灾真的存在,那么自己无权无势无财无德,拿什么去消灾解难?那个袁老头所说的老婆,自己拿什么保护她? 这一纠结,就连续纠结了三天。 三天里除了老张给郭善送来书供他消遣外就是李泰和房遗爱等人来过一次,再有的则是管家带着王苏苏等人两日来给郭善送膳食时又来过。 在狱里倒也不算寂寞跟一个传说中的神棍在一处关着,能寂寞得了? 果然跟李泰透露的消息一样,李世民一道旨意下来,着郭善回家反省,不用再去太常寺上值了。旨意里一字不提郭善秦王破阵乐填词的功劳,看起来试官的‘试’字是不用想摘了。 旨意里又说,鉴于郭善年龄小,贞观律里面规定了年龄不到不承担刑事责任,所以郭善的杖刑免了。 听起来觉得郭善吃亏了,其实这个结果郭善已经很满意了。 杜荷是谁?不说他那位虽死的父亲何等威武,单论他叔叔,姑姑们什么的。哪一个不是当官儿的,或者官老爷的老婆啊?是随便一个人能打的吗? 郭善觉着自己能这么囫囵从狱里出来已经出乎意料了,他还以为他那个‘试’协律郎也当不了了呢。 犹豫着,郭善出狱的时候还是跟袁天纲道了个别。先不说信不信袁天纲的话,但就冲着这两天老袁一文不收的免费给自个儿又是看相又是占卜的情谊,郭善也得跟老道道个别了。 “小子先告辞,道长出狱后记得来府上饮茶,到时候我还有话向道长讨教。”这边郭善做了个礼,在袁天纲回了礼后才跟着胡老汉走了出去。 老管家很伤心,觉得自家老爷这三天在狱里变瘦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一路上絮絮叨叨,郭善没插的上啥话。 李泰等人在大理寺狱外等郭善,要带郭善接风洗尘。 李世民的旨意里是让郭善回家反省呢,没批准郭善去跟着李泰他们吃喝玩儿乐。 避免被人抓把柄,郭善准备低调做人。 酒宴就设在了郭府上,伙着一起喝点酒吃点儿菜就得了。 心中不静,匆匆送走李泰等人,可李泰等人刚走不久王苏苏和宁姐儿就提着一些东西来看望郭善了。直到张文收来时两人才离去,郭善又是一番招待,等张文收走后府上才算真清静下来,他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渐黑的天空发起了呆。 他的脑海里依然想着袁天纲的话,因为他无法不重视袁天纲这个人,所以就没法忘记袁天纲的话。 那不是诅咒,但比诅咒更要扎人的心窝子。 满门尽灭,这是惹了多大的祸才导致走上这样的绝路啊。三年后,是637年或是638年?这两年一个是历史上所载的,长孙皇后死后的后一年和武则天进宫的时间段。然而,按道理而言这两年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至于自己会满门尽灭啊。 已袁天纲的预言,郭善几乎可以凭空想象到未来郭府的刀光血影和哭泣哀嚎。然而与脑海里呈现的未来郭府那惨不忍睹景象相反的是,现如今的郭府虽然因为自己没能坐上实官而士气有些低下,但总体上还是其乐融融的。 “刚当官儿才几天啊,就进了一次大理寺,这一次不知道被多少人瞧着笑话呢。”郭善懒洋洋的吐了口气,往后院边走边道:“胡管家,可得吸取这次教训了。这在朝为官比不得在田野里务农,那是处处都透着险,哪一步走错了兴许就万劫不复了。” 胡管家道:“老爷说的是,这一次老爷进了狱可把我们府上的人都吓坏了。心里都想,如果老爷没了,咱们往后可该怎么办。对了老爷,你说打这事儿出后莱国公府上不会对咱们产生怨恨吧?我听说那位杜二公子的哥哥在朝为官,而且是个国公爷。他叔叔也在朝堂任职,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郭善笑道:“想让人家不怨咱们那是不可能的,但人家的身份摆在了那里,不会做出欺负小孩儿这种伤自家颜面的事情。说到底,陛下该罚的也罚了,处处也透着对莱国公后人的回护。他杜家有了皇上给的面子,不至于再来为难我。不过往后在朝上,我得防着一下他们杜家了。现下儿我在太常寺办事儿,还碰不上他们。但想要升官儿,在朝堂上谋位置,少不了要跟他们杜家打交道啊。” 郭善又笑着道:“这些事儿说起来都是往后的事儿了,现在我被皇上一纸敕令赶回家来反省,再想官场上的那些道道也没什么用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快赶上中秋么?前段时间许娘子正好跟我提过中秋节要办赏月会的事儿,咱们就趁着这空闲的时间把这事儿给办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太常寺那就要看陛下什么时候能想起我来。” “提到许娘子,老奴才想起来昨儿她从府上拿了五桶老爷酿的山楂酒去了。”胡管家禀报。 郭善道:“那是我前些天让她拿的。” 没了公务,郭善算是真的就赋闲在家了。 按理说为官者怕的就是一日无权,但郭善这个为官者本身因没多大权利,所以倒也不认为少去一天太常寺会有人觊觎他的位置。如此一来,加上中秋将至,大大小小的百姓人家连夜制作糕点,买些糖果这种市井喜庆是郭善十分喜欢的,与其把青春奉献给太常寺不如偷闲享受合家欢乐的幸福。 距离中秋还有四天,郭善清晨无事就干脆乘上马车直接去了陋室。 他今儿穿的常服,一身富态打扮跟长安城的阔少爷们没什么两样。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他泯然众人。 “中秋快到了,这陋室的人反而比往常要多了些。”郭善折扇指了指陋室,说了一句后却下马从后门儿入。 胡管家笑着弓身回答:“一是大伙儿都知道陋室要筹办赏月会,二是临中秋时就要出榜了,所以那些回家的考生们又都跑了回来。” 郭善听言忍不住道:“朝廷把出榜的时间放在了中秋的前一日,不怕那些家在外地的考生中秋回不了家吗?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说话时,两人从后门儿直接到了陋室。 胡管家很明智的没有回答郭善先前的话,对于他而言,朝廷什么时候放榜跟他没有任何干系。至于自家老爷的唠叨难道自家老爷对朝廷的唠叨还少吗? “老爷,您瞧?”胡管家笑着,抬起手指着远处。 院子里齐备着许多新糊来的灯笼,还有一些剪纸。几个颇能识文断字的姑娘分别拿了笔墨纸张写着诗,甚至有的又画着画儿。 “郭公子来了?”有人看见了郭善,忙说了一句,便跟郭善道:“我给您叫许娘子去。” 郭善忙躬身称谢,任由这姑娘去了。 只片刻,许倩被从前院儿叫了来。郭善没注意她的到来,而是自顾自的看着陋室准备的诸多字画。 许倩上前做了个礼,逼得郭善把注意力收回,这才领着郭善去一旁寻了个屋子喝茶。 听她道:“公子若不来,奴家也会去找公子的。” “许娘子说的还是中秋的事儿吧?”郭善道:“正好我也是为中秋来的。” 许倩听言倒是一笑,给郭善倒了酒问道:“公子是有什么好想法么?”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好想法,如果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儿做郭善也不会生出那么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来。 他道:“好的想法说不上,只是想给这次赏月会定个规矩。” 郭善道:“赏月会既然由咱们陋室来办,那就该有咱们陋室的规矩和陋室的精神。陋室,虽然身处在闹市中,但却不是食肆酒楼。既然陋室是已文会友,那一切自然都要着重于客人的文学和修养。” 郭善道:“赏月会虽然是赏月,其实也不过是一场结交同志的宴会。而所谓的同志,是有着志同道合的人。所以咱们这次赏月会,在规矩上还得加上一条。那就是凡有学之士,不论老幼,不分男女。但凡有才学的人,都可以参加咱们的赏月会,进行咱们的赏月比赛。” 哪怕知道郭善做事儿喜欢标新立异,但许倩难免还是被郭善的话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抖了抖眼皮,然后才轻笑着道:“古来可没有哪个女子跟男子争过高低,进行过比赛的” 郭善听言笑道:“我记得清明节时杏园就有过一番比斗,那时候不也没分什么男女吗?” 胡管家苦着脸,皱着眉头跟郭善提醒道:“老爷,杏园的那个比斗参加的女子可没有一个是良家的啊。” 郭善脸都黑了,冷笑哼哼了:“怎么着,依着你的意思能识文断字的女子就都是坏人了?” 胡管家哆嗦了一下,忙说不敢。 郭善冷哼一声,才又道:“既然是个喜庆的日子,就不该有那么多束缚人的规矩,到时候诗词歌赋比赛,许娘子也可以参加。” 许倩笑了笑,道:“只怕我这点功夫会惹人笑话。” 郭善也只是随口说说,哪会逼人上场啊?再而言,现在的许倩是陋室的招牌。她如果参加比赛的话,必须拿前三名。如果拿不了前三名,那就有些损陋室的威名了。 第七十三章 中秋(二)

从陋室一直忙活到晚上郭善才打道回府,直到第二天李泰和柴令武来访时才懒洋洋的起来。 打了哈欠,郭善走出屋子斜睨在庭院喝茶的柴令武和李泰,问道:“你们昨儿不是说今天要进宫去吗?怎么着跑到我这里来了?” “大郎。”李泰站了起来,道:“进宫的事不忙。此来我和二郎来找你,就是想问你晚上一起耍子不?” 郭善听言一脸遗憾,道:“我正好有事儿,恐怕不能陪你们了。下次有机会,给你们几位赔罪。” 柴令武嗫嚅嘴,道:“赔罪不用了,你给我俩出个主意就行了。” 郭善一愣,一问才知道柴令武和李泰是憋着屁来的。 逢着中秋节,李泰要进宫给他母后长孙皇后请安。他是在外面有府邸的人,虽还没去之官但并不代表他之官的年龄没到。与在宫里还年龄小的皇子们而言,都有儿子了的李泰逢年过节是要拿上一些礼品进宫孝敬他爹娘的。 要表明孝心,只能从礼品上下功夫了。 李家不缺钱,整个天下都是他家的。长孙皇后也不需要钱,她吃喝从来都是别人给她结账。所以金银财宝未必能讨喜,奇技淫巧类的东西恐怕还要惹人稀罕。 “去年我已把家里王羲之的字送进了宫里,别说现在府上没了,就算有,哪能再送字画?”李泰苦着脸道。 郭善好笑道:“别人送礼是合该,你是娘娘的儿子,送礼方面就不必这么纠结了。难道送的差,娘娘会罚你?要我说,你与其挖空心思去找礼物,还不如静下心来学一道简单的粥。进了宫,亲自给娘娘熬上那一椀粥奉上,就足以表明你的孝心了。” 柴令武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不必花钱,而且也还省事儿。” 郭善好奇,问柴令武:“青雀是为娘娘的礼物愁烦,你又是为什么?” 柴令武苦笑着道:“娘娘懿旨,说想瞧瞧我,催我进宫呢。我这,也不为礼物发愁吗?” 郭善有些奇怪,不知道长孙皇后为什么要召柴令武进宫。 随即一想,也明了了一些。 按理而言柴令武得叫长孙皇后一声舅妈呢平阳公主死了这么多年了,她夫妻俩为朝廷立了那么多功劳,又实在是亲戚,长孙皇后不得亲近着点儿? 郭善知道,柴令武后来也是娶了公主的人物。按道理说,这是皇家的恩惠。可历史上,娶公主的人似乎夫妻生活过得都不怎么如意。柴令武和房遗爱几个娶了公主的人,哪一个没有被抄家砍头流放岭南的? 难道,长孙皇后是想给柴令武找一门亲事了? 郭善猜不透,也不用猜了。恍然大悟,道:“你们既然进宫,正好替我把这件东西送进宫里。” 忙招手让小悠去取来一个匣子,道:“跟娘娘说,臣是废尽了脑筋才做好了牙刷。臣又找遍了东市,西市的所有药店,请人配置了特别的牙粉供娘娘配着牙刷使用。” 打开那不过一尺来长的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个象牙柄的牙刷,另外一边放着一个小瓷瓶儿。 郭善指着象柄的牙刷,道:“这就是娘娘要的牙刷了请娘娘使用前用热汤去一下毒,牙刷用完后记得晾干。”又指着另一旁小瓷瓶,道:“这里面的就是我特制的牙粉儿,唤名牙膏。它与市面上的牙粉不一样,它乃是膏状物,将其每日倒出一些在牙刷的毛刷上对口腔牙齿进行清洁。跟娘娘说一声,这牙膏不易存放太久,等小瓶子里的用完了臣再给重新配置。” 说完,郭善把牙刷和牙膏郑重的交给了李泰。 其实这两样东西哪有他郭善说的珍贵啊? 牙刷的制作他几乎没插手,而牙膏的制作虽然颇费了一番功夫,但是说到底其实他也没他嘴里说的那样竭尽心机。 就连那牙膏里的配方,也不过是普通市场上药肆里配的普通牙粉儿的配方而已。郭善不过在配方里加了清新口气的薄荷,和几味普通常用的药物。真论起来,郭善这牙膏的成本反而不象一些牙粉儿那样价格高昂。但,好在他的牙膏方便乃至于刷起来口感不错。 但话不能照着实的来说,刚从狱里出来的郭善急需要有一个拍长孙皇后马屁的机会。不表现的忠肝义胆,鞠躬尽瘁点儿,说不定真像袁天纲说的那样要满门尽灭了。 “这”柴令武瞠目结舌,道:“大郎你送了礼物,那我呢?” 郭善瘪嘴,道:“难道你的礼物也要我来送?那岂不是显不出二郎你的诚意。” 柴令武嘴哆嗦了一下,郭善送了牙膏和牙刷后他似乎更加不好送礼物了。难道把自己最珍爱的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的‘铁将军’奉送给皇后娘娘?那不斗鸡的皇后娘娘一定会把自己赶出去的。 “二郎不用着急。你是已晚辈的身份进去拜见娘娘的,礼物一事只需意思意思就成。若送的重了,反而不美。礼物轻些,常见的,只要够新鲜稀奇些就行了。”郭善道:“娘娘诞有龙子,每日宫里恐怕补品吃的不在少数。然而多未必受补二郎你去西市买些新鲜的水果带进宫里就可以了。” 在郭善想来,柴令武送点儿礼就该送点儿符合他身份的礼。就如同他爹送礼,必然不会给人送太轻的礼一样。 郭善的说法柴令武听不听,郭善就不清楚了。 自打送走了二人,这边就有一些佃户门跑来主家送礼物了。 而又按照郭善在后世里的生活方式,过中秋,上级要给下级送东西。机关要给有关部门的员工送礼物。老师会用班费买东西发给学生 中国最大的传统就在一个礼字,而送礼也是礼的一种。最常见,却又很讲究的一种。 延续了数千年的中秋在后世约定成俗,几乎到了节日无论有的没的都会互相送上一袋月饼。 而在初唐过中秋的郭善,没看见市面上有月饼卖。 但他自个儿却让下人们找了核桃,花生。五仁月饼做不了,但简单的月饼他还是能制作的。 之所以拒却李泰和柴令武的邀请,只因为中秋时节郭善是跟宁姐儿和王苏苏们约好的一起吃饭的。 “小悠,中秋了,我交代的事儿都办齐了么?”郭善的手轻轻压弄模具,嘴里却也止不住问。 “早在准备了,按老爷您的意思,给每一家佃户都备了礼儿的。”小悠帮忙着郭善,她朝着盆里掺着水。 “那就好。”郭善道:“我知道,你们没听说过哪个府上的主家会给名下的佃户门送礼儿的。古来,就只有佃户给主家送礼儿的道理。但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家的规矩里就没有那种抠门儿省钱的想法。不仅中秋时要送,往后过一切节日,都要送礼。” 正说着话,就有下人通报说宁姐儿和王苏苏到了。 “这就来了?”郭善把鸡蛋放下,正要出门去迎,王苏苏和宁姐儿已经走了进来。 “哟,今儿我们大郎亲自下厨啊?”宁姐儿笑了。 她今天穿着紫罗裙,整个人成熟了许多。王苏苏穿的就有些朴素,万年不变的白襦裙。 干脆不从凳子上下来了,嗡声回答道:“在家没事儿做,正好缺一些过节时吃的东西。” “过节时吃的东西?让我瞧瞧你做的什么。”宁姐儿上来,把郭善差点从凳子上挤下去。 王苏苏好笑道:“他那边的都是还没做好的,你要看就得看这锅子里放着的。” 郭善无奈道:“锅里的还没有烤好,得等上一会儿才行。” 又转身让胡老汉领宁姐儿和王苏苏去前院喝茶。 王苏苏便跟着胡老汉走了,但宁姐儿却不肯走。 倚在门上吃着点心,一双眼望着郭善。 郭善被她瞧的有些心烦,道:“您光顾着看我做什么。” “呵,你宁姐儿瞧两眼都不成?”上前,跟郭善道:“大郎今年该多少岁了?” 郭善和着面,道:“按照户上的说法,年后八岁了。” “八岁了,说不上大,但也说不上小啊。”宁姐儿道:“是该娶个妻子的时候了。” 郭善身子一歪,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没好气的白了宁姐儿一眼:“您都想些什么了?什么叫该娶妻?我这才八岁呢。” 宁姐儿‘呵’的一声,道:“八岁怎么?还能算小吗?长安城里八岁娶妻的难道还有少的?以前你无业,我也不催你成家。但你现在有业了,就该想着成家。家业家业,说的不就是这个理儿?”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道:“也不知道您哪儿听来这么些歪理来。” 宁姐儿好笑道:“你宁姐儿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又不是白活的,你呀,就听我的吧。但凡大家子弟,没有哪一个娶亲迟了的。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才会二十好几了还讨不到媳妇儿。” 郭善不以为意,他压根儿没打算在这三年内成亲。如果真成亲了,不正应验了袁老道的话了吗? “况且,你跟别人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你性子野,爱耍小孩子脾气,不找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来收收你的心,往后你还会闯出像前几天那样的乱子来。”宁姐儿道。 郭善听言也不回话,埋头干活。 宁姐儿继续道:“再说了,成了家的毕竟跟没成家不一样。你在朝为官,年纪轻轻做到协律郎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再往上升,哪怕立再大的功劳有再大的能力也很困难。为啥?就因为别人都会认为你年纪太小,怕你办事儿不够稳重。但若你娶了妻,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如果再生上一个孩子,那谁也不会再把你当孩子来看” 郭善听言好笑:“怎么好像我这做官儿的都不心急您就心急起来了。” “能不心急么?不心急,你下次又得进大理寺狱去。”宁姐儿说道。 郭善没理她,招手冲一旁偷笑的小悠道:“锅里的差不多了,捡出来端到前院儿上去,等其它的菜熟了咱们就可以开始吃了。” 第七十四章 地狱无门谁来投?(一)

酒菜上桌,月饼端上,隐隐有了后世中秋节的味道。 胡老汉带着一帮下人拿了些月饼跑到庭外对着高空中的月亮祭拜,又是一番祷告后这才散了下人们让他们自行下去吃饭。 郭府的中秋节与其他府上的规矩不同,郭府的中秋不光是主人过,下人们也是得了假拿了主家发的月饼回家去过节的。尚未成家而堂上又无双亲的下人,则跟着主家一起在府里过节。 这一天他们不用侍候主子,也不用为郭善忙这忙那的。而是得了胡老汉的同意,自个儿组织起来,要么外出玩耍,要么参加主家举办的中秋活动。 说是中秋活动,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娱乐节目罢了。 在后院的庭院里开设出一个大的场子,有才艺的可以即兴上去吟一首诗,或者唱一首曲儿。临了得了好评的,会有赏赐。 “从来没想过,中秋也可以这样过的。”王苏苏坐在庭院下,抱着膝盖好笑的跟一旁的小悠道。 小悠也不抬头,只管回话:“姑娘以前是怎么过的?” “那时候?”怔了怔,她似乎回到了过去:“那时候印象里就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节;到了中秋,月儿圆的时候,我和宁姐儿都应了别人邀去陪着别人过节去了。你呢?” 见王苏苏看着自己,小悠回话道:“那时候我在长安华府做婢子,中秋时节儿都是小姐们在过,我们只是在旁伺候着。等小姐们都睡下了,最后才是我们过节。大伙儿在厨房里吃些主家留下来赏的糕点,一个节就算这么过了。哪儿像现在,吃的比老爷半点不差,也能尽着性子玩儿。”她好笑道:“您不知道,府上好多下人都说咱们老爷傻呢。” 王苏苏听言望了一眼庭院里不知道因为什么儿被宁姐儿拧着耳朵的郭善,好气又好笑说:“他也就有些孩子气,这孩子气既招人疼,又招人恨。” “眼下儿老爷年纪还小,喜欢做些寻常人想不到又很胡闹的事情。不过下人们还是很喜欢这样的老爷倘若他也跟其他府上的老爷一样,成天板着脸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过着就不舒坦了。”小悠说道:“但老爷总得长大,也总得成亲。往后又找个主母来,只怕主母是不会让老爷胡闹下去的。到时候给府上立那许多规矩,那时咱们府上跟其他府上又有什么两样。前不久胡管家说给老爷找一个身份相当的亲事,下人们心里其实都不愿意。” 她们说着话,那边郭善从丫鬟堆里挤了出来。身上黏着脏乎乎的糕点,后边跟着得意洋洋的宁姐儿。 “倘若不是我个子不够,说不定谁赢谁呢?”郭善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王苏苏对面的垫子上,一把夺过小悠手里的酒壶自个儿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宁姐儿不屑嗤笑的也跟着坐在王苏苏的一旁,道:“愿赌服输,现在怎么扯到个子上的问题了。先前跟你宁姐儿叫嚣的时候怎么没说你个子小?” 见小悠和王苏苏只在一旁笑,郭善就没什么好气。任由小悠给自己把肩膀上宁姐儿拍的糕点给擦干净,歇了口气才认真询问:“明儿正式过节,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王苏苏摇了摇头,道:“我们今天早上跟孩子们说好的,明天带他们一起过中秋。” 宁姐儿问郭善:“明天要不要一起去?” 郭善摇了摇头,便不肯去了。 “曲江那边有灯会,老爷要不要去瞧瞧?”小悠问道。 郭善一犹豫,询问的望向宁姐儿和王苏苏。 “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如果你们有心思去那就去瞧瞧吧。”王苏苏笑着说道。 看了看天色,时辰还尚早。郭善干脆大手一挥,道:“要去就去吧府上下人们愿意一块儿去的就一起去,咱们也不坐车,只当饭后散步消食走路就去了。” 小悠立刻起身去给郭善拿衣服,郭善这边就唤胡管家去账房上拿钱。 这便一伙约摸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郭府,真如同蝗虫过境,横扫长安城。 一帮婢子这里看,那里瞧。每看到中意的东西时,就会把目光瞅向胡管家。然后在胡管家嘀咕声中,欢欢喜喜的从胡管家那儿拿了钱,去买自己中意的东西去了。 婢子们的福利比起家丁们福利要好些。 中秋节以前又叫女儿节,一些地方约定成俗把这个节日定为女儿家的节日了。所以郭善才大发慈悲愿意给婢子们在今天花钱,至于男丁,如果是想喝酒,府上有的是,也不用他们花钱买。如果想去宜宾楼找乐子,那就瞧瞧丁三儿现在混的怎么样吧? 满府上郭善愿意在这个节日里给男丁花钱的就俩人。昆仑奴阿大阿二 这兄弟俩是府上最实诚的人,也是郭善每次闹事时都要带在身边的人。俩昆仑兄弟来长安举目无亲,给郭善做贴身保镖,郭善不愿意亏待他哥俩儿。 一行人玩儿乐在曲江租了两艘颇大的画舫,分了两批乘画舫在江面上游玩儿。 在江面上可以看见两岸热闹的人群,工匠们做出一只只灯笼挂在线上,悬在河面上,在外面写上谜儿供人猜。 岸上人山人海,灯笼灿若星辰。江上画舫林立,船灯忽明忽暗。也不知道这赏月的佳节引了多少人家出来,又不知道江上游玩着多少富贵。 就在郭府的画舫准备返航时,一道声音从远处顺着江风飘到他耳边。 吃了一半月饼的郭善嘴里含糊发出声音,问小悠:“有人叫我?” “是有人叫‘大哥哥’,但似乎没提老爷的名字。”小悠有些无语的回答。 郭善听言,皱着眉道:“可我听着声儿有些耳熟。” 他四处张望,一艘画舫正跟他家的画舫擦身过。那一声‘大哥哥’三个字又飘入郭善耳中,这一次郭善看的真切了。 只见那颇大的画舫甲板上站着个玲珑小女孩儿,正捏着手绢儿冲自己挥手呢。 郭善差点儿没一口把嘴里的月饼喷出去,忍不住道:“李,李姑娘?” “她是?”宁姐儿迷糊的望了望郭善,又看了看那对面画舫甲板上穿着颇为贵气的小姑娘。 郭善脸红了红,咬牙啐了一口道:“瞧您,想歪了不是?那是李泰的堂妹。” “那就是皇亲国戚了。”王苏苏笑着淡淡说了一句。 郭善眼皮抖了抖,道:“跟你们也说不清楚,人家跟我没啥关系。” 嘀咕完后,郭善冲着那边画舫上李雪雁道:“李姑娘也出来玩儿?” “我跟我叔母出来的,大哥哥这是陪家里人出来吗?” 郭善脸都黑了,忙让开一步离宁姐儿和王苏苏远一些:“她们是我朋友。” 冲着黑脸的宁姐儿弱弱解释了一句:“小姑娘不懂事儿,您可别听她瞎说八道。” 又轻声嘀咕了一句:“她那位叔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既然在这儿那我就非得去拜访不可了。” 郭善咬牙,令下人准备了一盘月饼和山楂酒等饮品,着小悠随行一同上了李雪雁那边的甲板。 小姑娘打量着郭善,冲郭善道:“我老远就瞧见你了,还喊了你好久。只是你一直跟那几个姐姐说笑,没睬我。” 郭善听了差点没一下子从甲板上跳下去,暗想我现在就想用脚踩你两下。你眼力该多尖啊才能在这乌漆墨黑的江面上一眼认出我? “娘娘在里面?”郭善问。 李雪雁点了点头,郭善一犹豫,冲小悠道:“你先回去吧,这儿不用管了。” 小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去了。 郭善深吸了口气,跟着李雪雁往里走,又问道:“是不是你堂哥让你把我叫上船的?” 郭善想来,只有李泰那几个货会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儿。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见长孙,非得拉自己下水。 李雪雁摇了摇头,眨巴着无辜的眼:“青雀哥哥?他晚上不是说去找你玩儿去了吗?没在船上呢。就是我想叫你,就叫你了。” 郭善看着李雪雁那对无辜的招子,欲哭无泪。 提着屉子,郭善疾步冲入帐内躬身道:“臣郭善,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长孙皇后好笑道:“郭善,你哪儿学来这么多讨人欢喜的词语?我瞧你每次来总能变着法儿的说漂亮话。” 郭善苦笑,戏词里不都这么给皇上和皇后们请安的么? “今儿可巧了,本宫带着雪雁散散心,也能在这江上碰到你。对了,陛下不是下令让你在家反省的么?怎么来了这里了?”长孙皇后又问。 郭善欲哭,暗想不是天意弄人自己能碰的上你?鬼才愿意碰上你呢。 但话不能这么说。 踌躇了一下,郭善才道:“臣也没想着能在这儿碰上娘娘今儿不是曲江这边办灯会么?下人们都寻思着想来玩儿,又怕我不肯。我想,这一年中秋也就这么一次,哪儿能不放他们出来?思衬了一下,便带他们出来玩儿了。” “你倒是个体贴下人的好主子。”长孙皇后似褒似贬。 郭善却顺杆子上爬,忙道:“多谢娘娘夸奖。” 第七十五章 地狱无门谁来投?(二)

长孙皇后嗤笑了一下,道:“也罢,本宫很喜欢你送的那牙刷和牙膏,也就不罚你了。不过,陛下让你在家反省你却在这里玩儿乐,满朝的大臣们都在各司忙着替朝廷做事儿呢,你却在这里花天酒地,你愧也不愧?” 愧个屁啊。 郭善立刻叫屈:“娘娘,臣也想跟同僚们一样,一起上值为天下出力为陛下分忧。可这,这不是陛下不让么?” 长孙皇后气乐了:“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是陛下的不是了?” 郭善忙说不敢,其实还是透着一股子的怨呢。 “你是对陛下对你的处罚不满意?”长孙皇后问。 说不满意,倒也不是。但若说是满意,那又绝不可能。 “也是。”长孙皇后点头,道:“你先在太常寺立了功,眼瞅着试官能变成实官了。但到头来皇上一纸敕令把你的实官又变为了试官,你有些怨气也正常。” 她又道:“但你也不想想,皇上为什么要罚你?” “臣不怨皇上处罚臣,臣只是有些觉得皇上对杜荷的处罚太轻。”郭善道。 听了郭善的话,长孙皇后一愣。紧接着道:“皇上不是罚了杜荷,让他给你的下人赔了汤药费了么?” 郭善都想要吐血,很不高兴道:“不瞒娘娘,那区区几百钱郭善还不放在眼里。我郭府每年给勤快的下人的年终奖,就有几百钱的了。” 这句话说的很放肆也很自得,满长安城也就他府上能对下人做出这么大手笔了。 长孙皇后脸都黑了:“你府上倒是真有钱哪,正好陛下最近为州上赈灾的银子发愁” 郭善吓得脸都绿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忙扣头道:“娘娘,臣给下人们发了年终奖后府上就再没有多余的一文钱啦。” 长孙皇后冷哼一声,好笑道:“那你还以为杜荷给的那几百钱少么?” 郭善一犹豫,咬牙道:“不少,但,也不算多、” “你不嫌少就好。”长孙皇后眯了眯眼,躺在椅子上道:“其实你嫌着杜荷给的钱少,别人还嫌皇上罚你太轻了呢。身为皇上钦命的朝廷命官,在宜宾楼跟一个纨绔子弟大打出手。杜荷也就罢了,他毕竟还身无官职。但你呢?你吃着朝廷给的俸禄,携的是朝廷给你的官印。不为朝廷树立好形象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在最后打了人时还说自己是皇上钦点的协律郎。你这是嫌自己的脸丢的不够,非把皇上和朝廷的脸也一起丢到宜宾楼里去呢。依着我的意思,把你的官儿直接罢了都是轻的。砍了你的头,也没法儿挽回朝廷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 郭善羞红着脸,憋了半天才弱弱的道:“臣绝没有想给朝廷丢脸的意思,是我家的下人临走时把我是协律郎的事儿给说了出来。那是下人们不懂事,不知道朝廷的规矩。” 长孙皇后忍不住冷笑道:“这时候把罪责往下人身上推了?” 郭善万分委屈,他还真特么不是推卸责任,确实是下人秃噜嘴把自己是朝廷命官的身份往宜宾楼上上下下显摆来着的。 “臣没有一句虚言,再说了,一个区区八品的官儿,我至于拿它出来显摆吗?”郭善忙解释。 长孙皇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郭善骤然觉得北风起,雪花飘,看了一眼双眼泛着冷光的长孙皇后,郭善知道又说错话了。 “臣不是嫌官小,臣”郭善‘嘿’了一声,低下头干脆不说话了。 “收起你那点儿委屈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想好怎么在太常寺做事儿才是道理。你是本宫让皇上册封的人,本宫别人不管也管不了,但本宫不信管不了你。”长孙皇后哼了一声。 郭善能说啥,只好认命。 这边发完了牢骚,下面该拍长孙皇后的马屁了。 “娘娘,也是碰巧了。臣今儿才做了一份点心,寻思着什么时候送进宫里让娘娘尝尝,可巧娘娘就来了。”说完,将笼屉拿出,端出月饼:“这饼儿唤作月饼,谈不上美味但也还可口,娘娘尝尝?” 李雪雁忙上前端过盘子,给长孙皇后递了上去。 瞅了一眼郭善,长孙皇后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儿月饼看了一眼。 “你这饼上刻着花儿?”长孙皇后问。 郭善忙道:“臣在造饼时先做好了模子,最后把饼放入模子中一压,再取出时就成了这花型。没别的讲究,就图个好看。” 长孙皇后瞧了郭善一眼,这才把月饼置入口中咬了一口。 “月饼的馅儿是根据个人口味来的,娘娘吃的这个月饼饼馅儿有核桃儿,里面没放糖;娘娘身怀龙种,正宜服用。” 又马上端出山楂酒,道:“这一款酒是朋友送的,是一种饮品。酸爽可口,正适合娘娘饮用。” 郭善觉得自己就像后世搞推销的,尽量把自己的货物好好夸奖一番。 好在长孙皇后对郭善的贡献都极为满意,倒是一番赞叹。尤其山楂酒,更受她的钟爱。这山楂酒本来就好喝,至少比起粗制滥造的饴水而言,不知道要好喝多少。 “这月饼,是否容易保存?”长孙皇后眉毛一扬,问道。 郭善愣了愣,道:“这相比较一些食物,确实容易保存。主要是原料方面的问题,如果原料调配得当,保管得足够妥善,应该能存放一两个月左右还不影响口感。” “口感就算了。”长孙皇后冷笑,忽然望着郭善笑问:“我吃这月饼倒发现它挺饱肚子,味道也不错食用也方便。你说,这样的东西,适不适合大军远征时做军粮?” 郭善倒吸了一口凉气,见鬼似的看着长孙皇后。心想您这是什么脑袋啊,吃个月饼也能扯到打仗上面去。 “应该,能吧?”郭善不确定,他挖空了心思倒是记得似乎有典故说用月饼充军粮的事儿。但那是后世上看到的,不知道真用在现实中能否妥贴。 按照郭善的想法,用月饼充军粮倒也可行。不过月饼吃多了,真能不吃坏肚子? 但一想到当下的生活条件,行军打仗时军旅的生活条件,郭善倒是认为月饼再次也比他们吃的东西要健康的多。 “既然能做军粮,那你为何不上奏朝廷?眼下四方蛮夷仍有多处未曾平定,将士远途跋涉征伐多在粮草方面吃亏。因为不能埋锅造饭,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饿着肚子吗?”长孙皇后厉声发问。 郭善郁闷的想要撞墙,睁着眼看着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娘娘。心想我拍个马屁容易吗我?再说了,谁会把月饼往军粮这方面联想去?除了你长孙外,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会去思考到这个问题吧? 但郭善不敢顶嘴,只能诚惶诚恐认错:“臣,回家就写奏折” “等你上奏折交到中书省,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递到皇上手上去?你现在就写奏折,本宫回宫时给陛下带去。”长孙皇后道。 郭善汗颜,忙接过旁边侍女的纸笔,咬牙思衬着该怎么写。 一思量,便只能把月饼的好处写出来了。 月饼这玩意儿虽然当点心使用,但是关键时刻却是充饥的不二之选。士兵食用时少了埋锅造饭那一步程序,节约作战时间。在大军长驱直入突袭敌军时无需别人押运粮草,直接每个人揣上几个即可。 “月饼之作用不仅于此,它是否比粮草更容易运送?”长孙皇后翻着白眼儿提醒。 郭善恍然,又提笔加了几条。 忐忑的把并不书于奏章上的奏折递给了长孙皇后过目,终于在长孙皇后点头后才松了老大的一口气。 “瞧瞧,把你这些才华用在为陛下分忧上不比用在跟人胡闹上要强?”长孙皇后道。 得,自己跟杜荷打架在长孙皇后那儿被视为胡闹了。 “等着吧,如果月饼的作用真的这么大,到时候皇上可能要召见你。晚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把这月饼的功效发挥的更好些,琢磨琢磨制作一个月饼需要多少钱。若想的好了,若能把军粮方面的弊端给解除掉了,或许皇上会把你那个试官的‘试’字去掉。不过,往后我如果再听到你打了莱国公二公子的事,哼哼” 郭善立刻道:“若是杜荷来打我呢?” “那你也得忍着。”长孙皇后蛮不讲理道:“莱国公生前为朝廷立了多大的功啊,满朝多少文武百官欠着他的情呢。莫说那些文武百官,就是我和皇上,整个朝廷,没有他莱国公,能有现在的大唐吗?所以,他打你你也得忍着。本宫说了,本宫别人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既然是本宫送给皇上的人,本宫就不允许你犯错。” “臣知道了。”郭善擦了擦冷汗,道。 “嗯?跟本宫说会儿话就这么让你不舒服?”长孙皇后斜睨郭善。 郭善一惊,忙讪笑道:“臣,觉得身心愉悦极了。” “觉得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气吧。去外面好好想想,本宫说的话对不对。”长孙皇后说完,从侍女手里接过山楂酒。 郭善一犹豫,这才告退出了甲板。擦了擦冷汗,问同他一起出甲板的李雪雁道:“娘娘怎么想到要出宫玩儿?” “听说右仆射夫人病了,娘娘去府上看望了一下。” 郭善听了李雪雁的解释,略微恍然,随即又问:“李靖大人的夫人病了?可还严重?” “倒也不重。”李雪雁好奇问郭善:“大哥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哪?” 郭善擦了擦脸,解释道:“屋里太闷,你没发觉这外面吹着风更凉爽些么?” 他又道:“这江上多有富贵人家,纨绔子弟嬉戏玩闹。娘娘出宫怎不多备些侍卫?皇上也放心的她?” 嘴里嘀咕着,其实是不满长孙皇后三天两头的就往宫外跑。你说你跑就跑吧,每一次抓到自己都好一番训话。 不过郭善对月饼的事儿也上了个心眼儿。 得长孙皇后的提醒,他也察觉出月饼如果真能解决行军所需军粮问题的话,那可真就是一笔好大的功劳了。不过,若真把月饼当作军粮来用,那得需要多少月饼啊?向百姓们征收?那能成吗?先不说百姓们会不会做,单说百姓们用的原料问题,郭善就有些担忧。 食品问题在后世一度引起争议,别在大唐也闹一个如同三鹿奶粉一样争议的三鹿月饼来。到时候大军吃了征发上来的不良月饼集体行军拉肚子,那时候乐子可就大发了。 心里正想着事儿,猛然船头一晃,旁边一个侍女怒目圆睁叫道:“大胆,游船不长眼睛么?” 郭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没从船上摔到江里去,抬头一望,这才发现撞了娘娘画舫的是杜荷。 说是杜荷,他旁边却还有一个长孙冲。 ps:首个读者群435902151真如在里面等你们。 第七十六章 月饼充军粮(一)

自打违章动物出来后长安城里就少见长孙冲出外晃荡了,今儿怎么碰上了这位长安城的纨绔来了?而且还跟杜荷在一起。 此刻,这两位少爷公子正站在一艘画舫甲板前望着郭善呢。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郭善,大理寺狱一别,我可想念你的很哪。”杜荷站在船头,不理会先前斥责他的侍女,而是对郭善冷笑着。 郭善眯了眯眼,笑着拱手对杜荷道:“承蒙杜兄挂念,小弟也想你的紧。一别之后,小弟生活每不如意,杜兄你却风采依旧啊。” “少跟我扯犊子,咱们既然在这儿碰上了,那是不可能把酒言欢的。上次在宜宾楼吃了你好大的亏,今儿爷得把那丢了的场子找回来。” 郭善立刻做无辜状,退后了两步,道:“杜兄,上次是郭善有眼无珠,为这事儿娘娘和皇上已经罚了我了。咱们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若杜兄实在出不了恶气,下次小弟再到你府上登门谢罪?” 哪儿能这么轻易放过郭善? 杜荷都哈哈笑了,他旁边的长孙冲冷哼着斜睨郭善淡淡道:“无胆小儿。” 郭善似乎这才看见长孙冲,忙跟他拱手:“长孙兄也在这里,那日在长孙府上一别就不不再见过兄台,心里着实遗憾。” “少他妈费话了,收起你虚伪的嘴脸。”杜荷一招手,冲着撑船的船夫道:“把郭家的船给我撞翻了,撞翻了爷有赏。” 郭善旁边的侍女都气的瞪眼了,李雪雁紧紧攥着郭善的手也气呼呼的看着杜荷。 郭善脸色一变,抬起手阻止道:“杜荷,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万事好商量。我船上有贵客在,等贵客下了船咱们再分说恩怨怎么样?” 杜荷不屑望了紧紧搂着郭善手的李雪雁一眼,道:“什么贵客?不就是找了个女人么?你倒是好风流,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别人金屋藏娇了。本公子还就不给你面子,偏偏要把你和你的姘头一起撞下水。” 他两人哈哈大笑,把郭善身边的人都气的想要跳河。 郭善无奈同情的望了杜荷一眼,暗想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呢。 “让他们撞吧,本宫瞧瞧他们的船到底有多硬。” 画舫里长孙皇后说了一句。 长孙冲多傻呀?这厮被关了一个多月早憋疯了,一听说要撞船早就兴奋的忘了他姑妈是谁了。把船夫手里的竹竿一把夺过,撑船就要撞。 郭善脸色大变,这傻逼要是真把船撞翻,妊娠期的长孙皇后要是落了水,出了什么差池,满船的人都要陪着长孙皇后丢掉性命。 郭善也不知是真怒还是假怒,把腰间皇上赐的刀连鞘一把朝着杜荷扔了去。 哎哟一声惨叫,被突袭的杜荷捂着脸一下子从甲板上摔了下去直接坠入河中。 “还愣着干啥,快打。”郭善冲着一旁的侍女怒喝。 到底是女人,没个机灵劲儿。在宫里光顾着玩儿宫斗了,连人类最原始的基本技能‘持械斗殴’都忘记了。 但郭善提醒后这几个反应过来的女人立刻变得不一样了,旁边的船夫把撑船的蒿子一扬,将对面甲板上的长孙冲戳下了船去。 两船的人哇哇乱叫,郭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就一头栽进了河里。 不善水的他被会游泳的杜荷一把抓住往水里摁,郭善逼急了一口咬住杜荷的肩膀生拉死拽的要跟杜荷同生共死。 俩货一番忘情的斯斗,郭善不知道呛了多少口水,最后也不知道被谁给提上了甲板。 咔咔的吐水,差点没就此呛死。抬头望了一眼杜荷,那厮惨白着脸蛋捂着渗血殷红的手臂,那是被郭善咬的。 “怎么不打了?”长孙皇后一脸寒霜的看着一干跪在地上的人。 劈头盖脸冲着郭善呵斥:“前先还跟你说过不许胡闹不许胡闹,才不过多长时间哪?就忘了?” 郭善也不辩解,只低着头不吭声。 长孙皇后似乎骂够了,这才抬起头冷冷望了杜荷一眼:“是你要撞本宫的船?” 杜荷都要哭了,忙喊着娘娘饶命。那凄厉的样子,可悲催了。 郭善就心想了,你先前要不得瑟成那样子能摔的这么惨吗?现在知道叫饶命了?作吧,现在让你作。 “莱国公养的好儿子。”长孙皇后冷冷的说了一句,咬着银牙道:“瞧瞧,多给你死去的爹丢脸。” 杜荷哭了,跪在地上认错。 长孙皇后冷说了几句后,便带着人乘上了新找来的船离开了。 长孙冲见长孙皇后一直没看他一眼,也没说他一句,心里立刻慌了,忙喊了一声‘姑妈’。 这时候叫姑妈能有用? 长孙皇后脚步也只是顿了顿,扭头冰冰的看了自家哥哥的这个儿子一眼,才道:“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以后没事儿少出来给你爹丢脸。” 这句话反而让长孙冲松了口气,垂头丧气的不敢吭声了。 连同郭善,三个人一起跪着口称恭送娘娘。 等长孙皇后上了船,郭善这才起身。抖弄了一下湿漉漉的衣服,叹了口气对呜咽着的杜荷道:“小杜啊,跟你说了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是不肯听。现在好了?惹娘娘生气了吧?” 杜荷幡然醒悟,大怒就要起身对郭善抱已老拳。 郭善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冲他警告道:“别,娘娘现在还没走远呢,可别再惹娘娘生气。” 杜荷吓了一跳,忙收了手跪在地上。咬着牙望着远去的郭善,道:“郭善奸猾,挖坑害我。” “郭善奏章中所说月饼充作军粮一事,众爱卿有何看法?”李世民把奏折拍在龙案上,俯视下方群臣。 “此物储存不知要多久?”有人提出了疑义。 李世民抬起头,问道:“协律郎郭善来了吗?” 便听龙案下,一个嫩声嫩气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臣在这儿呢。” 众人回头望,才看见最后面一个小屁孩子高高举着手。 有人未免嗤笑了起来,还是老大人萧瑀有心,道:“陛下叫你出班。” 郭善扶了扶官帽,这才捧着笏板出了列。 “你给列位朝臣们说说,你那月饼的事儿。” 郭善做了一些功课,听了李世民的话后才道:“月饼的储存主要看的是原料,和保管的方法。如果做的好,一般储存一两个月不是问题。除去卑臣上奏时说的能减少埋锅造饭的时间外,月饼食用简单方便,而且比起现如今的军中军粮更有营养些。尤为重要的是它的运输颇为方便,哪怕是士卒也能很轻松的带在身上视若无物”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当然也说了一些缺点。 这是郭善第一次参加朝会,第一次因为月饼而议政。无论成功与否,对他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突破了。 “臣以为月饼的出现颇为巧妙,却能解决许多军中军粮问题。然而其优点明显,缺点也同样明显。不若先在军中挑选一支军队试用,若真可行才再推广。”侯君集站了出来。 郭善对月饼的信心也不是很足,不过他到是知道戚继光貌似就是用月饼做军粮打倭寇来着的。 “郭善,你以为如何?” 在郭善出神时,李世民问话了。 郭善冷汗都吓来了,什么了就问我以为如何?尼玛,你们先前都说什么了? 抬头望了一眼周围,见满朝文武正看着自己呢。 “臣”郭善很想让李世民把话再说一遍,但他不敢。 “臣以为说的有道理。” 李世民听言,道:“那好,月饼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郭善一头糊涂的退到了自己位置上,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李世民到底交代了自己啥。心里觉得,李世民一句话给他挖了好大的坑。 “月饼一事即先如此,列为臣工还有什么想要上奏的么?”李世民问。 “陛下,臣有本要奏。”便有官员站了出来。 “思道有何事?”李世民问。 官员站了出来,从袖子中捧出一本奏折躬身往上一递道:“利州都督武士彠自利州传来奏章,奏请皇上泰山封禅。” 武士彠? 郭善心里一突,还骇了一跳。这厮貌似做过皇帝,不过是他死后他女儿封的。 我的个乖乖,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啊。不过他出名可不是因为他,全靠他那个宝贝女儿。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郭善有些胆颤的望了望四周,不知怎么的就惶恐不已。暗暗筹算时日,现在是贞观七年,距离武士彠女儿进京的日子也不远了。那位千古第一也是唯一的女皇的到来,带给唐朝的会是什么? 皇室近乎全灭,满朝旧臣没有几个得到善终的。唯独无耻之辈许敬宗顺杆上爬,成为了那位女皇帝的肱骨之臣。论起征战,李世民杀人如麻。但若说政治斗争上的杀人如麻,这位女皇帝却是个十足十的刽子手啊。自己还这么年轻,贞观年过去时才不过二十来岁,政治前途还是很有希望的嘛。到时候,是投靠她呢还是投靠她呢还是投靠她呢? 郭善有些纠结了。 如同后世上课一样,郭善又走神了。但猛然一道声音在他上方炸响:“那朕问你,为何不能封禅?” 郭善吓了一跳,忙跪下道:“陛下,不能啊。” 第七十七章 月饼充军粮(二)

他自个儿其实没听清楚李世民的话呢,反正就顺着李世民的话叫了一声不能。 感觉到了大堂上的静谧,郭善抬起头来,正看见前面四丈远的距离处魏征跪在地上把屁股对准自己,然而头却扭过来往自己这边看。 郭善抑郁的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发现群臣稀奇古怪的看着自己。 其实比起郭善感觉稀奇的反而是那些群臣了。 人家陛下好端端的问魏大人为什么不允许封禅呢,你跑出来喊一句不能是啥意思? 其实郭善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羞愤欲死的把头压在地上不肯抬起。 “先前,谁在说话?”李世民的声音响起,貌似很不善。 郭善抬起头,道:“是卑臣。” “朕问侍中何以不许封禅,你为何出来答话?”李世民脸色有些不善。 郭善欲哭无泪,合着您不是问我哪?那您那嗷一嗓子突然跑出来谁知道在问谁呢。 “臣只是想到封禅危害处,所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望皇上恕罪。”郭善忙说了一句。 李世民冷笑,道:“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止朕封禅?” 郭善想了想,咬牙只能瞎说八道了:“臣以为,还不到封禅的时间。 “你不想让朕封禅,是认为朕的功劳不够高吗?”李世民问。 “够高了。” “德行不厚吗?” “够厚了。” “大唐不安定吗?” “安定了。” “四方蛮夷未归服吗?” “归服了。” “年成没丰收吗?” “丰收了。” “那么为何不可以行封禅礼。” 郭善咬牙,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按道理说,这番话明明是皇上问魏大人的啊,现在咋问在我身上来了。 郭善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是魏征的话,会怎么回答?资治通鉴上有没有记载? “臣以为,封禅徒具形式,又颇费周章。陛下功高盖世这是不需要靠封禅,天下人才都能铭记的。陛下厚德,这不是靠封禅才能彰显出来的。大唐安定在于国泰民安,然则一旦封禅,劳民伤财,安定的大唐能安定吗?蛮夷的归服在于我大唐将士之威,百官兢兢业业各司其职。然则,举行封禅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四方诸国来朝,边疆将士又要花费何等功夫才能在诸国来朝时显现我大**威?”筹措着,郭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 既然如此,他干脆胡搅蛮缠:“陛下,国家才安定多少年哪。您既为太上皇修建大明宫,又在洛阳修建洛阳宫。皇城外又兴修土木修建离宫。我大唐虽国泰民安,然而也受不了这许多折腾。我大唐国库虽不空虚,但长此以往下去,亡国不远哪。” 他喊的声嘶力竭,其实自个儿知道大唐不是因为李世民修了几座宫殿就废了的。真正忠君的话,干脆告诉李世民把武士彠的女儿给除了才是正道。 “放肆。” 很显然郭善一番话招来李世民的嫌恶了,怒喝一声是真有杀了郭善的头的心思。 郭善也未免胆怯,面若筛糠,觉得自己先头是不是演的过头了一点?现在走神的罪算是扯过去了,可犯下的罪似乎比走神惹来的罪还要厉害啊。 “陛下,臣以为协律郎所言乃是逆耳忠言啊。”魏征立刻磕头道。 郭善又看见上次在太上皇饮宴时那个为难自己的大胡子军官也跟着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协律郎年幼,非是有意触怒陛下。” 李世民的养气功夫是出了名了的,冷哼一声,气儿似乎消了一些。 “封禅的事儿就此作罢,列位臣工是否有本上奏?”李世民问。 百官互相看了看,尽皆摇了摇头。李世民哼了一声,便让人退朝了。 也没跟郭善说啥话,李世民转身带着一帮侍卫进了偏殿。 众人都口称吾皇万岁,恭送皇上之类的话儿,唯独郭善还跪在地上不知该怎么着呢。 终于有人拍了拍郭善肩膀,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先前给他说好话的大胡子军官。 郭善感激道:“先前多谢将军替卑职在陛下面前开脱。” 大胡子军官摆了摆手,道:“曾听我儿说你胆大,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郭善纳闷儿了,您儿子是谁啊? “敢问大人?” “李孝恭。” 郭善差点吐血,原来是李晦他爹啊。 “原来是伯父。” 郭善欲哭无泪,朝堂上有后援军的感觉果然不错啊。难怪当官儿的喜欢拉帮结伙。这次托了李晦的面子得了李孝恭的帮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治自己的罪呢。 这边李孝恭说了两句,也就自个儿走了。那边魏征看着郭善,点了点头笑了笑,赞叹一声后生可畏。 郭善脸都黑了,今儿闹这一出戏有一半是自己给这货背的黑锅。本来先前皇上问的那番话是问他魏征的,到头来他魏征屁事儿没有挨训的是我。呵,临了点个赞就成了? 但郭善不能这么说,还非得躬身谢过魏征先前在李世民面前给他开脱。 “今天你未免莽撞了些。”临退朝,老萧大人带着郭善往太常寺走。 郭善汗颜,对这位‘首长’的告诫好一阵郁闷。 “魏征乃是出了名的直臣,他诤言陛下不会轻怒。况且魏征在朝多年,又是国之重臣。所言之事陛下必然会深思你”萧瑀摇了摇头,显然认为郭善莽撞了。 能不莽撞么?郭善到现在还冷汗直流呢。 一起去了太常寺,那边一些同僚就来问候郭善了。 张文收冲着郭善道喜,以为郭善又要回来办公。 其实郭善也就是来这儿看看,过一会儿就得走呢。为啥?就因为郭善在朝堂上的一应声。 现在,郭善就要负责一个月内筹备一个折冲府一个月所需要的月饼。 “萧大人,这做月饼的人?”郭善皱眉了。 萧瑀一愣,反问:“朝堂上,陛下问你有何要求,你当时不没提任何要求吗?” 郭善脸都绿了:“合着陛下没给我增派一个人?” “当时御史说,朝廷无多余可用之人。陛下问你以为如何,你说御史说的有道理。这话,不是你说的?”萧瑀问。 郭善听了这话,差点没噗通一下给老大人跪倒。 当时就觉得是好大的坑,得了,果然,这坑挖的好大。 悻悻然,果然只能出了太常寺。 果然,李世民没给郭善发一兵一卒。而到了户部,人家精明的户部员工们也说了等月饼出来后造月饼所需的一切费用均由户部支付。但是,只字不提招揽员工所需要的钱,也只字没提员工们的工薪由谁负。 到底是官场上的新手啊,这刚上朝堂就被阴了一把。 郭善愤而离开了尚书省,打道回府。 他愁眉苦脸,思考起了该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问题。 从牙子那儿买奴隶?那得花多少钱啊。 犹豫再三,郭善咬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 “许娘子呢?”郭善问。 “老爷,徐娘子不是在筹备晚上的赏月会吗?”胡老汉道。 郭善一拍脑门儿:“险些给忘了既然许娘子有事,那就不用找许娘子。嗯,你备一下车马,我要去卫王府上一趟。” 说去卫王府就去卫王府,可还没去到李泰的府邸,打从中就撞上了杜荷。 那位杜爷一看见郭善就兴奋了,差点没提着剑从车上跳下来。 郭善抱臂冷笑,他不信了,杜荷吃了两次亏还敢贸然跟自己动手? 确实,郭善的身影成了杜荷心里的阴影。左右望了望,心怕郭善家的马车上坐着长孙呢。 “真是冤家路窄啊。”杜荷咬牙冷笑。 郭善道:“小杜,你拦着本官的路作甚?你可知道,本官是奉了命办差去的。你在此处拦住我,耽误了国家大事你担当的起吗?” 这句话让杜荷咬牙。 他杜荷要是信了就是傻缺,可要说不信?万一郭善说的是真的呢? “郭善,你昨晚为何阴我?”杜荷怒喝:“你暗算人,非君子所为。有种,咱们真刀真枪的明干一场。若你赢了,我杜荷服你。可你要再像昨晚那样耍手段,我杜荷不服。” 郭善被这为纨绔给弄的烦了,皱着眉头:“痛快点儿的,你想怎么着?” “我也不欺负你弓马骑射你任选一样与我比试。我输了,以后碰上你绝不逃走,给你躬身叫你大哥。你输了,以后看见我不能躲,跪下来管我叫爷。” 郭善就呸了,谁他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德行。 不打算搭理杜荷,杜荷以为郭善不敢。立刻道:“要不然,不比弓马骑射。咱们就比比,谁手里的人多谁在这长安城的势力大。” 那还比个屁啊,论人多,当然是你杜荷家人多啊。 郭善依然不搭理,杜荷急了,赶马拦路,道:“你不答应,今儿说什么也不放你走。” “真想拦本官的路?”郭善问。 杜荷也不傻,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嫌我拦了你的路,那你绕道啊。” 郭善‘呵’的气乐了,道:“真要比?” “比,当然比。”杜荷道:“要么比弓马骑射,要么比人缘儿好。除此之外,如果你还想比其他的,也可以。” 郭善想了想,道:“那就比人缘吧。” 废话,比弓马骑射,他郭善十个也不顶人家一个管用。 杜荷笑了:“一言为定。” 郭善不屑冷哼,为你个腚啊,到时候比不比全看心情了。 这般想,已驰车远去。 第七十八章 贝多芬是中国人

在西市处碰上了柴家的马车,郭善从斗鸡场里把柴令武给拎了出来。好巧不巧,这位鸡公子正拎着他家的威武大将军在那儿大败亏输呢。 “大郎,你来的正好,快借我些钱,好让我把输的钱赢回来。”一看见郭善,柴令武如同见到了亲爹跑了上来。 “败家玩意儿,柴大人的脸可给你丢尽了。别赌了,跟我走。”郭善不由分说,拉着柴令武上马车。这厮临了舍不得他的鸡,抓着他家的威武大将军往车上赶。 郭善能让那只血糊糊的战斗鸡上车才怪,一把将鸡扔了出去,落了一地的鸡毛。忍不住看着柴令武:“你整天这般游手好闲,倒不如跟家里老父说一声,托个军中的关系学程大郎和程二郎上阵杀敌立功。” 柴令武撇撇嘴,道:“我哪有程家那两兄弟的本事,若真上阵那还不被人给宰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但这股子自知之明却给郭善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带着柴令武,郭善直接先去了房遗爱家。 不是正式拜访,所以郭善不敢贸然进屋。 别说他了,柴令武都不敢贸然进去。 没别的,柴令武和房遗爱两个人是狐朋狗友惯了的,做坏事常一起干。房玄龄肯定是不允许房遗爱跟柴令武厮混的,就跟柴绍不允许他儿子跟房遗爱一起厮混一样。 “咱们往后院走,只要我学三声鸡叫,房俊便知道是我来了,他自会从后院寻机会出来。”柴令武冲郭善道。 郭善翻白眼儿,好家伙啊,这特么还有独特的暗号啊? 果然,柴令武来到房家后门儿‘咕咕咕’的叫唤了起来。过了少顷,听房家后院儿窸窸窣窣有走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房遗爱悄悄的探出了半个头来。一见郭善,惊讶又欣喜道:“大郎怎有空来找我顽?” 郭善看房遗爱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虚:“房大人在家?” 他怕房玄龄在家,到时候看见这番模样会说他带坏他家的孩子。 房遗爱摇头:“我爹散朝后没回来,还上值呢。家里老母在,不许我出去顽。” 说完话,轻手轻脚关了门,舒了口气,嗖的窜上了郭善的马车。 郭善心惊胆战,他是听说过房遗爱老妈的名头的。据说房大人都怕家里那位母老虎,至今连一个小妾也没纳过。 有这么一位凶悍的母亲,可想当初房遗爱为啥要找郭善算一下他未来老婆待他如何了。这是从其父身上看到未来,留下了阴影了啊。 刚临近卫王府,就听见一阵琴音。 曲子腔调很熟,不仅郭善熟悉,柴令武和房遗爱都熟悉无比。 弹琴的是个大家,一首卧龙吟弹的相当有韵味。 房遗爱卖弄的搔首弄姿,哼唱:“躬耕从未忘忧国谁之热血在山林。” 郭善就纳闷儿了,你丫耕过地,担忧过国家大事?别糟蹋卧龙吟了。 因与李泰相熟,也不让下人通报。三个人如同进自家府邸一样的长驱直入,直接往后院儿去了。 郭善也不是第一次来李泰的府邸,直接转院儿进了拱门。但他眼尖,脸色一变后转身就走。 柴令武这厮多精?眼力是从斗鸡场里练就出来的。一眼看到李雪雁和弹琴的长乐公主,身子一扭大步跟上了郭善的步伐。 只有房遗爱这厮走路看天不看人,大步进入。 郭善暗暗为房遗爱祷告,希望这厮见到长孙皇后后能活着回来。 “咦,大郎二郎,你们来了?”偏巧不巧,正端着酒壶的李泰刚好从侧院儿过来撞上郭善和柴令武。 郭善都要哭了,心想本来想偷偷跑的,你这么一嗓子喊出去可要了亲命了。 柴令武多精啊,立刻转身跑回了院子,二话不说躬身就跪:“柴令武叩见娘娘。” 郭善暗恨,这柴令武不厚道啊。他这么一搞,自己再上去跪安岂不是显得不那么有诚意? 忙紧追上去,但上去就傻眼儿了。 “娘娘,不在?”郭善望了望后院儿里空荡荡的,除了长乐公主和李雪雁外没看见长孙皇后乃及长孙皇后身边常带的那几个宫女。 “我母后昨天不是回宫了么?二郎,你这拜的娘娘是哪个娘娘啊?”李泰提着酒壶上前,纳闷儿的看着跪在长乐公主李丽质面前的柴令武问。 柴令武脸都滴血了,抬头看着侧身不受他那一跪的长乐公主。黑着脸,没好气道:“我这是拜见公主,怎么得?不行啊?” “二表哥说笑了。”李丽质板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房遗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咱们几个人都熟识,你用得着这么下跪么?柴二郎啊柴二郎,你往日多精明啊,今儿可出了大丑了。” 房遗爱笑的欢,猛然察觉一道不善目光盯着自己。他立刻噤了声,冲着李丽质讪笑了两下。 确实,别人跪还情有可原,柴令武跪起来就不像话了。李丽质是公主不错,但他柴令武也是皇亲国戚。论起来,李丽质还得管他柴令武叫表哥呢。 郭善想笑不敢笑,当初他也闹过大乌龙,而且比柴令武更甚。 “郭善见过公主。”躬身,郭善冲着自家这位‘表姑’见礼。 李丽质摇头,淡淡道:“小郭大人无需多礼。” 说到底,八品的官儿也是朝廷命官儿啊。如果郭善是一介布衣,李丽质未必肯给郭善还礼。 见他们絮絮叨叨,李泰道:“大伙儿都熟识,说那么多无趣的作甚?大郎,你们几人来的正好,今天中秋,咱们一齐喝酒。” “适才表妹弹得可是卧龙吟?”柴令武这厮装斯文,现在跟李丽质套近乎。 先前那一跪让他太过尴尬,现在跟李丽质说话自然是想早点儿化解尴尬了。 “让表哥见笑了。”李丽质忙道。 房遗爱听言却道:“公主这话儿谦虚,我房遗爱纵横咳咳,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郭善白了房遗爱一眼,知道这厮先前又想吹嘘他认识多少歌女。好在这厮嘴笨人不傻,及时刹住了车。 “姐姐能弹的曲儿,我也能弹。”旁边李雪雁委屈开口了。 几人哈哈大笑,均觉得李雪雁的话有些酸酸的味道。 李泰却这时道:“若说音律,咱们这儿不是还有一位太常寺的大家么?” 大你妹啊。郭善真想一脚把李泰踹飞,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德行,能出来丢人现眼么? 但李泰不知道郭善的郁闷,很竭力的跟自己妹妹推荐郭善的才华。 要说,李泰也是够朋友。想当初郭善一介布衣时,他为了让郭善融入自己的圈子竭力在房遗爱等人面前吹嘘郭善。后来又有心思把郭善推荐给他爹娘,现在似乎又有意把郭善往他那几位兄弟姐妹们面前推荐。 郭善感谢他八辈祖宗了,哪一次被他推荐没差点儿惹出大祸来?史书上李泰就是个不祥之人,郭善还真怀疑三年后的灭顶之灾就是因为这厮提早参加了夺嫡之争引来的。 “青雀说笑了,郭善哪能当的了大家之称?”郭善谦逊道。 也谈不上谦逊,太常寺里真正精通音律的大人物没几个,除了张文收。而真正靠精通音律儿当大官儿的更没有几个,毕竟音律也只是末流小道而已。 “大哥哥年纪比我才大多少,他能弹的有多好听?”李雪雁不服气问了。 严格来说,郭善似乎真不比她大,乃至于户籍上郭善年龄似乎还比她小。若说不服气,她确实不服气啊。 郭善嘴皮抽了抽,暗说我自个儿说自个儿不行那是叫谦虚,你说我不行那就叫瞧不起人了。 李泰也愕然,讪讪笑了一下。房遗爱立刻怂恿郭善了,道:“大郎,给雪雁妹妹弹一首新曲儿试试。” 郭善一愕,为难了。心想你跟李晦他爹李孝恭一个样,以为作新曲就跟拉屎似的那么简单? 李泰也立刻冲着他妹妹李丽质吹捧起了郭善:“妹妹,可知,那首沧海一声笑正是大郎所创。他创的曲子,保管妹妹喜欢。” 李丽质听言双眼亮了一下,望着郭善道:“正想听小郭大人的仙音。” 郭善咬牙,得,弹吧? 道:“彼时曾江上泛舟,作过一曲,只好献丑了。” 房遗爱鄙视的看了郭善一眼,他就瞧不起郭善在女人面前装出来的那一副斯文样。 就见郭善抱来古筝,略微拨动了几下,而后才开始拨弦。 筝声起,带着众人陌生而又独特的韵味。似有渔民江上泛舟,若能看见夕阳西下,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景象。 这首曲目对于唐朝人而言自然陌生而又未曾听闻过,但对于后世的人而言,却没谁不熟悉了。 作为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郭善听了都有好多好多年了。又作为学校里常喜欢在广播里播放的音乐,这首渔舟唱晚没有几个学子不熟悉的。事实上,学校的校运会等一些学校组织的表演里,郭善也不止一次拿它获过一等奖。 对于这首郭善钟爱的曲子,如今放在唐朝来演奏,如果收获不了掌声那绝对不是这首曲子不动听,只代表他郭善的造诣太低下。 收手,郭善冲着几人抱拳作礼,说了一声惭愧。 众人回过味儿来,均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把个郭善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独李丽质赞了几句,望着郭善倒也多了一分善意:“小郭大人果然年少多智,才华出众。这首渔歌唱晚极好听我听闻小郭大人还有一首月光曲,不知道能不能请小郭大人弹奏一段?” 郭善冷汗下来了,当初就抱着李丽质逼人家弹月光曲呢。此刻这长乐公主提月光曲,是真想听还是怎么得? 李泰不知道郭善跟他妹妹的事儿,只是觉得好奇,问道:“大郎,这月光曲又是什么曲目?” 郭善嘴皮抖了抖:“月光曲这是一个叫做贝多芬的人作的名曲。” “贝?有这姓么?”房遗爱惊讶。 柴令武嗤笑道:“周朝时期召康公有支子封在贝丘,此后其子孙已国名为姓。这些学问在弘文馆时博士就教过的,你这厮竟然给忘了?” 房遗爱恍然大悟:“这贝多芬,原来是秦朝时期的鲁国人啊。” 第七十九章 弄哭长孙溆(一)

郭善听房遗爱和柴令武越说越没了谱终于忍不住道:“饴水也堵不住你们的嘴,平时不多看书现在扯这些有什么用?” “那说点儿有用的,大郎,你带着我和房俊到青雀这里来是不是有事儿?”柴令武问。 郭善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长乐公主和李雪雁。咬咬牙,道:“说是事儿,有。” 他于是把今儿朝堂上的事儿说了一遍,大抵意思就是李世民如何如何用一句话坑了他,不给他人不给他权却还要让他一个月内赶造出一个折冲府的士兵一个月所需的军粮 “我父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不会是这样的人。”李泰不信郭善口中那个老奸巨猾而又吝啬的皇上是他爹。 “大郎所说的那个月饼是怎么回事儿啊?”房遗爱注意力的重心根本不在郭善的难处上,直觉很准确无误的猜到了郭善有好吃的没告诉他。 “父王不分一官一吏予小郭大人,却又要让小郭大人一月筹备那么多的军粮,着实有些为难小郭大人了。”李丽质到底说了一句公道话,郭善欲哭无泪:“谁说不是呢?” “然则小郭大人说这些,是不是我兄长他们能帮的上忙啊?”李丽质又问了。 “不就是人么?缺多少,我借些给你。”房遗爱很义气的说了一句。 李泰一笑,道:“我府上正好有些闲人不用,大郎若需要就借去吧。” 李雪雁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几个钱来,递给郭善:“我这儿就这些钱了,大哥哥用得着也拿去吧。” 心里有些郁结,郭善咬牙道:“我不是来找你们要钱要人,我是来找你们一起发财来的。” “发财?”柴令武眉头一挑,紧接着不信的摇了摇头。 房遗爱也是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你们别以为我在跟你们说笑,你看我是像说笑的样子吗?”郭善恨声说了一句,道:“朝廷如今需要研制的月饼已充军粮,却又无处去征收月饼。往年的军粮从何而来?皆是从民间征发收入粮仓的。然而现在月饼无处征发,而朝廷又无造月饼的官署。”郭善嘿嘿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大伙儿合伙儿办一个月饼坊,专门制作月饼。做好的月饼可平价卖与朝廷,也可以卖给商人百姓。” 郭善笑着道:“不是我跟你们吹,月饼的美味不是街面上普通胡饼所能比拟的。咱们拥有第一个也是大唐唯一一个的月饼坊,想要吃月饼喜欢吃月饼的人只能从我们这儿买入。你们想想,整个大唐有多少人?整个长安城有多少人?人人都来买一个月饼,你能赚多少钱?而一个月饼的成本才多少?一钱都不到,成批制作出去的月饼咱们一个就能卖好几个钱。” 郭善道:“既然朝廷没有做月饼的官署,也没有多余的人。那咱们就自个儿办一个月饼作坊,召一些在家无事可做的人。咱们给那些无事可做,乃至于逃难来长安城的流民们发工钱,他们帮咱们做月饼。这样一来,既可以起到人口安定的作用,也能减少许多无业游民更能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那样一来,贫困的人解决了温饱问题,无人的朝廷只需要拿钱就能买到咱们的月饼,而咱们也能从商人的手里获利。” 郭善自吹自擂,其实他自个儿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第一批月饼做出来后你们不用担心没人来买,因为户部已经答允了给咱们买进月饼的原料。而我们的月饼第一批客户就是行军的那些士兵,如果他们对我们的月饼满意了,何愁月饼的名声不能传到外面?” 房遗爱翻了个白眼儿,忍不住道:“听你说了月饼这么多的好处,可我们几个连月饼的样子也没看到一个。大郎,你诓人的手段未免也太不堪了吧?” 郭善脸一黑,道:“什么叫诓人?有赚钱的好事儿找你如果也是诓你的话,那你这样诓我一个试试?” “大郎说的未必不可,反正咱们手里的闲钱放着也是放着,与其这样倒不如试试。不过房俊说的也不错,咱们连月饼也没见到,怎知道大郎你说的月饼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柴令武道。 李泰听了柴令武的话后却笑着道:“我倒信的过大郎的厨艺,他若说好吃的东西断然不会错。我瞧着,我府上再加上今年从封地里收来的钱,怕也有一千贯了。” “一千贯,办一个作坊也足够了吧。”柴令武看着郭善。 郭善嘿嘿冷笑道:“钱越多越好,咱们第一笔卖的是朝廷。朝廷常叫穷,可户部没那么穷,有多少月饼他们也吃的下。” “既然如此,我手里也有些许钱,不过却只有一百来贯。”李丽质说道。 到底是李世民的儿女,瞧瞧,二话不说就支持。 郭善都快哭了,再看看柴令武和房遗爱那俩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 “我,我没多少钱,一贯算不?”李雪雁都要哭了。 小姑娘来长安城玩儿一切开销都是宫里用着,不愁吃穿。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爹也没给她啥钱。 郭善很感动,揉了揉小姑娘的后脑勺,道:“够了,一贯也够。到时候你拿了多少给你郭善哥哥,你郭善哥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给你。” 房遗爱脸红了,嗫嚅了半天才道:“那啥,我身上现在凑不出许多钱。但我给你联系一些朋友,他们有钱大郎,你可别坑害我们啊。” 郭善道:“若真有亏损,到时候多少钱,原数奉还。” “我也不要你还,只是怕跟你胡闹丢了面子。”房遗爱淡淡道。 你在长安城还有面子?郭善忍不住心里愤愤。 “大伙儿都没瞧见过月饼,正好陋室今天就要推出月饼和一款新的饮品。晚上陋室不是有个赏月会么?咱们一起去瞧瞧,正好尝尝月饼的滋味。”郭善知道不能空口放白话。 柴令武惊道:“月饼不是大郎你的么?怎么陋室也有?” 郭善一阵无语,只好道:“我在陋室有人,正好托他们帮我们宣传宣传。往后啊,月饼就是中秋佳节人们必备的食品了。” 说要去陋室就去陋室,反正一伙儿人也没啥事儿要忙。 李丽质和李雪雁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说晚上再过来。 与此同时,郭善也回了自己的府邸筹划着后续事宜。 如果计划真能成,那以后恐怕真能财源滚滚了。他袁天罡不是要让自己三年里升官发财娶老婆么?娶老婆的事情太遥远太艰难,那就先从升官发财做起吧。 “陋室开了有好几个月了,可那些所谓的文人士子却总喜欢来这地儿;好些个自己兜里有钱的读书人也老跑这儿来白吃白喝,他们也丢得起这个脸来。” 陋室外,房遗爱不屑道。 “每一个人群都需要自己的精神寄托,那些来陋室的或许真有打着白吃白喝主意的人,但却也不乏真想着交友的人来这儿。僧人修建寺庙,群居一起每日参禅礼佛,百姓们手里并不宽裕却也在节日时省下一笔钱来去寺庙祈福祷告,不是一个道理?”郭善下了马车,同房遗爱站在了一处。 两辆马车,围聚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而此刻的陋室,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男女一同入席,一同比赛。这陋室定的规矩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不免有伤风化。”柴令武道。 郭善不屑嗤笑,反道:“我以为咱们大唐开放,但哪里想到儒家的思想还是太过于根深蒂固了。只嫌女子来的少了,哪里嫌女子来的多?”郭善对柴令武道:“你信不信,若朝廷颁布政令允许女子入朝为官,恐怕不知要诞生多少巾帼英雄出来。” “都堵在这里扯什么闲话,你们进不进去啊?”旁边有人不悦道。 郭善一阵郁闷,望了一眼长孙溆,只好摇头先进陋室了。 此刻一楼已经挤满了人,哪怕是二楼也有不少人坐着。亏得陋室有先见之明,把旁边的几个铺子也租了下来,否则哪儿住的了这么多人来? “我瞧下次赏月会要去杏园举办才成,否则光靠陋室这个地方,哪里容得这么多人来?”郭善道。 柴令武哈哈大笑,忽然望着墙壁上的告文道:“大郎,这上面说。夺得赏月会头魁者能得白银会员一张,并将陋室最新推出的饮品已其名字命名,这是真的么?” 郭善听言笑道:“陋室既然已经发了这公告,那就自然不会有错了。常听说长乐公主有大智,不知道是否有意夺这头魁。” 长乐公主还没说话,旁边长孙溆却不满道:“你跟我表姐的话怎么这么多?是没安什么好心么?” 郭善脸立刻青了,很想把这位长孙家的大小姐一脚踹出去。不就以前得罪过你吗?至于这么跟我过不去? 长乐公主歉意跟郭善笑了笑道:“我表妹不太懂事,小郭大人别见怪。” 郭善只能尴尬的赔笑了,早知道长乐公主会把长孙溆带来,他郭善宁可不来陋室。 ps:郭善说了,诸君鲜花收藏支持,他就脱。有意加群者速来435902151果照在里面。 第八十章 弄哭长孙溆(二)

“大郎,你来作诗。若迟了,二楼该挤满了。”旁边李泰冲郭善道。 柴令武道:“二楼挤满了便去三楼。” “三楼?三楼至今为止还无人上去过。”有人说了一句。 那人说了一句走了,长孙溆不由问:“三楼怎么能没人去过呢?” “我听闻陋室有规矩,上二楼需吟诗,想到三楼需将三楼上悬着的那个对子对上才允许上去。”李丽质道。 长孙溆听言惊讶:“这么说来,那对子一直没人对的上?表姐,你把那对子对上了我们上去好不好?” 李丽质也只是笑笑,不回话。 “你又不是不会作诗,非得我来不成么?”郭善回绝李泰,他可不认为自己作的诗会比李泰要好。 李泰这便从一旁陋室侍女手中接过纸笔,思衬了一下题了起来。然而柴令武却在这时手捅了捅郭善,在郭善拧眉时冲着郭善道:“你猜我看见谁了?杜荷。” “杜二郎?他也来了,他也是来吃月饼的?”房遗爱忍不住问。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想来这房遗爱才是真的为吃月饼来的吧。 等李泰题诗引众人上楼,郭善发现二楼果然已经满员了。陋室不得已敞开了后院放上数十个案桌数十张垫子扩大场地,而相邻街道租赁的楼房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许娘子,今天乃是赏月会。陋室二楼已不能容人了,不若将三楼开了吧。”有读书人提建议。 在簇拥的人群里,许倩所过之处倒是颇为引人注目。她带着歉意道:“蒙诸位抬爱,肯光临陋室,招待不周处还请海涵。然而陋室规矩不能破,奴家也相信诸位中必有贤达之辈能解去三楼的对子。” 众人听了她的话,只好把上三楼的念头给熄了。 “哟,真是凑了巧了。您几位也在啊” 二楼里人满了,杜荷和郭善等人被挤在了一处。这厮身旁还跟着一个郭善的仇人许昂,此刻许昂正对着郭善怒目而视呢。 “杜二郎也来参加陋室比赛?”李泰问。 杜荷呵呵笑了笑,道:“四皇子和公主都来了,我杜荷哪里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我这是陪许昂过来的。” 他们这边互相见过寒暄,说着一些郭善认为没什么营养的话。但两边的人以前没多少交情,现在又因为郭善的缘故,显然不可能友好的一起坐下来吃月饼品美酒了。 许昂对郭善脸色不善,杜荷也在送给郭善一个白眼儿后于陋室的锣声下转身走了。 “郭善,你似乎仇家不少啊。”长孙溆带着诡异的笑,抱胸冲郭善道。 郭善郁闷的看了长孙溆一眼,道:“长孙姑娘想说什么?” 长孙溆冷哼一声,道:“本姑娘不屑跟奸猾之辈说话。” 郭善想一脚把这丫头从楼上踹下去,再问她到底是谁先和谁说话的? 正在这时,陋室的锣声响起,许倩站出来道:“陋室承蒙大家关照,自打陋室初开就不少贤达来此。我家先生说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多有识之士,以至于招待大家的酒菜都被吃空了” 众人既是无语又是哄笑后许倩才笑着道:“然而我家先生却很高兴前不久,有人跟陋室提议举办一个赏月会。我问我家先生以为如何?我家先生说‘这不是又要我破财么?’” 满堂的人一大半的人脸都红了,嗫嚅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然而许倩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笑着道:“我以为先生不会办‘赏月会’了,但哪知道先生笑着跟我道‘破财又怎么了?老夫早就年过期颐,不知还有多少好活头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下个些阿堵铜臭物也随我埋于黄土么?罢,罢,罢孔夫子七十而从心所欲,老夫已过百岁难道还看不破这红尘牵挂,脱不了熏心利欲?’他于是便让变卖了祖产,让我拿了钱继续将这‘赏月会’办了下来。” 众人听言已有所感动,便听有人道:“怎能让老先生如此破费?祖宗家产变卖不得呀” “本公子岂能受人于此恩而不报?”房遗爱对李泰道:“青雀,你一会儿借我十贯钱留在这儿。本公子要把本公子以前吃的,全部还给别人。” 李泰听言道:“好说,我便让人留下三十贯罢。” 独柴令武却道:“你们也是酸腐,咱们与黄袍客也不熟,又不常来。只吃他一顿酒饭怎的?何须花那钱?” 郭善嘴抽了抽,很想把柴令武给扔出去。但,他又觉得李泰和房遗爱有些过了你俩有钱也不能这样的花法啊。这陋室不穷,有朋来阁的资金撑着呢。 “我先前没听错?这黄袍客自称年过期颐?他真有一百来岁?”长孙溆惊讶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老神仙啊。“ 她和人关注的不一样,房遗爱却问郭善了:“大郎,我和青雀拿了三十贯出来,你拿多少?”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我凭什么拿钱给黄袍客?吃饱了撑的吗?” 长孙溆听言立刻怒了,看着郭善道:“这人吝啬好抠门儿,吃人家的东西想着不给钱。表姐,你看见了吧?我就说这种人是伪君子,不可交。”长孙溆拉着李丽质道。 李丽质看了郭善一眼,不置可否。 郭善想要吐血,自己这怎么就不可交了?合着非得把钱给陋室然后下一次再把钱从陋室里取出来这就叫可交的朋友? 郭善一脸冤枉的望向房遗爱、柴令武和李泰,独旁边的李雪雁抓住了郭善的手道:“大哥哥,我这里有五贯钱,算是你和我的好吗?” 郭善看了一眼李雪雁递过来的荷包,终于忍受不住长孙溆那双嘲讽的眼神,从腰间解下荷包晃了晃,里面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沉甸甸的荷包被郭善捏在手里,他反讽的望着长孙溆道:“瞧着没?里面是七十个银饼,合有七十贯钱。足人一辈子所用,我就将它全给了陋室如何?” “好啊,大郎你随身携带这许多银饼却一直用我的吃我的不肯付账。原想你因为给你家佃户们买耕牛府库空虚,哪里想到”李泰一把夺过了郭善的荷包,打开一看,恐怕里面还不止七十个银饼呢。” 柴令武亦觉得郭善以前深深的欺骗了他们的感情,纷纷对郭善口诛笔伐。独长孙溆依然不屑说:“身上有这么多银饼先前却一颗也不想给,这人也太无耻了些。” 李丽质在郭善火山要爆发的时候拉住了长孙溆,不让她再说话了。长孙溆得意的扬起了头,找了个干净的雅间就坐下了。 李泰忙拉着郭善劝慰,他不认为郭善是这种抠门儿的人,因为他是知道郭善又兴办学院又给佃农们买耕牛,甚至于他更知道郭善连对待他的下人也毫不吝啬的。 郭善冷哼一声坐下,但却总觉得自己被人小觑了。 唉,这其中的郁闷简直连子都曰不了。 锣声又一次敲响,因为陋室格局的原因看不见许倩的人。但隐隐约约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又有陋室的侍女站在各处对左邻的文人士子传达许倩的话。 许倩的意思,就是让大伙儿不要把钱拿出来了,陋室不收朋友的钱,如果老先生黄袍客知道许娘子收了钱,是会挨骂的。 柴令武就无语了,暗想现在钱都拿出来了谁还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拿回去?那还要不要脸啦? 紧接着又有锣声起,侍女又传了许倩的话,说让众人吟诗,最后看谁的诗更好,以此来排名次。 于是,一干人轮流望着月亮作诗了。 许倩偶尔亲自品评,其实只是挑诗里的优点夸奖而不说其劣处。一干年轻的文人士子打了鸡血似的对酒当歌,跟众人谈人生几何。很想抱着旁边的侍女告诉她们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然而曹操的那是言志的,他们言的是啥? 一排诗词轮着下来,有好几个都作不下去了。 其实这就已经进入了比赛环节,而主场大抵都是在二楼。 “取月饼。”终于在轮了一波后,许倩发话了。 房遗爱激动拽着郭善的手,道:“真是月饼?” 郭善无语道:“前先我就说不诳你,你自个儿不信,现在事实就在眼前我瞧你还能不信?” 便看见侍女们托着盘子四处奔走,几乎每个案桌上都放了一盘。众人望着盘子里那圆圆的物什,有些瞠目结舌。 “此物唤作月饼,是一异人所作。听闻我家先生要办这赏月会,即令人送了过来。如今这月饼古来未有,诸位是少有的尝到这月饼的人。那异人说,月饼其型为园,寓意团圆。我家先生对其赞不绝口,尝说:‘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怡’。奴家也不宜多说,请诸君先行品尝。”许倩道。 房遗爱拉着郭善的手,忍不住道:“郭善,你成了异人了。” 郭善脸都红了,汗颜道:“惭愧,惭愧。” “无耻无耻。”长孙溆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饼儿就放入了口中,轻咬下去。眉头紧皱随后又舒展,道:“比起外面卖的那些饼要好吃的多,表姐你尝尝。”说完就去喂李丽质,又拿了一块儿给李雪雁,与李雪雁分吃。 看她们三人已先吃了,房遗爱才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个,一口咬下。闭了闭眼,随后睁眼笑着道:“这饼儿生吃竟然这么美味,以后出游时带上它。饿了就吃,又足以下酒,哪里还需要再山上起火做饭?” “瞧你那吃相。”郭善笑骂了一句,自己拿了一个尝了尝,冲众人道:“月饼可不止一种,如今你们尝到的只是一种月饼罢了。往后制作出来的月饼,口味和营养会有所不同。所以说,你们先别夸它,因为我怕你们以后发现它的好处后再也夸不动它了。” 郭善哈哈大笑,随即问道:“怎么样?现在你们觉得,我建个月饼坊会是亏本的买卖么?” “我瞧有点悬大郎怎么保证所有的人都喜欢?”柴令武问。 郭善指了指四周,道:“你瞧瞧这些文人士子们的吃相,连这种最在乎面子的人都不要脸了你还认为月饼会是没人喜欢的吗?” 柴令武点了点头,旁边李泰笑着道:“早前我已答应了大郎,现在吃了这月饼,我也更加有信心了。” “一会儿赏月会散了,大郎记得送一些月饼到我府上。我爹吃了饼一高兴,说不得会赏我些钱,到时候我就有钱来跟你,那个叫什么?对,投资。”房遗爱摇头晃脑。 他无耻的一开口,周围的人还能不开口吗?也就李丽质三女是断然不会开这口的。 郭善马上道:“郭善府上月饼不少,公主若喜欢回去我就让下人给你送去。” 李泰道:“我妹妹的饼儿你送我府上就是了,我再托人送进宫里给她。” 李丽质跟郭善称谢,郭善忙说不敢。这又拉了李雪雁,道:“哥哥的饼喜欢吃吗?喜欢的话,哥哥回去给你准备饼儿让你青雀哥哥给你送去。” 李雪雁甜甜的说了谢谢,郭善就不说话了。 他直接把目光忽略了最后一位的长孙溆,似乎此间就没有这个人。 柴令武干咳了一声,这是提醒郭善可以得罪长孙冲但也不能得罪长孙溆啊。 郭善谁啊?你长孙溆三番五次的跟我为难,我会上赶着给你跪舔? 李泰见情况不对,正要说话,那边长孙溆已经发怒了:“不给就不给,本姑娘会稀罕你的月饼?等你以后制出了月饼,我也不会吃。就是死,也不吃那东西”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小眼睛朦朦胧胧的起了水雾。 第八十一章 见义勇为

郭善立刻慌了神儿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李丽质脸色也是一变,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泪。皱着眉头望了郭善一眼 这位很少说话的公主总是恬淡着性子,但那眉头一皱时郭善隐隐看到了长孙皇后的影子。他是真的发怵啊再看长孙溆,郭善就无语了,忙起身跟她道歉:“长孙姑娘长孙小姐?姑奶奶成吗?是我错了成不?我给你饼好不好?” 长孙溆一把抹了泪,拍开郭善递过来的饼道:“不稀罕” 说完话,夺门就走。 李丽质忙起身,房遗爱等人也豁的起身了。 郭善头皮发麻,觉得乐子闹大了。您说您,怎么就这么禁不起逗呢?现在哭了,让我情何以堪?这不是逼着众人围殴我吗? 郭善手足无措之既,求助望了李丽质一眼,无奈看了李泰等人一眼。 这时候李丽质已经跟了出去,留李雪雁一个人在雅间里。 郭善惴惴不安时,楼道口却发生了一阵骚动。 “竖子敢尔。” 听有人喝,郭善立刻望向人群。 可二楼一帮坐着的人从各自雅间里出来站在楼梯口时,就凭郭善的个子只能仰望众人的屁股了。 焦急啊,这是真急了。八成儿是李丽质出了啥事儿了,如果真是李丽质出了事儿,那时候自己的灭族之灾也不用等三年后了,今儿晚上就得受劫。 这个时候没有谁的反应比郭善更快,这厮急了起来时是真能咬人,杜荷就能作证。 就见郭善抬起脚,一脚踹中前面人的腿,嘴里大喝:“给本官让开,本官乃是朝廷命官郭善。前面的人快让开,给本官让开。” 说完话,人群更加骚动。 众人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自称‘本官’就已经惊讶了,再回头一看,那就更加惊讶万分。 按理说郭善没啥名气,至少长安城不认识他没听说过他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这么一闹,估计恐怕他得名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了。 想当初,宜宾楼里带家丁殴打杜荷,让他在烟花巷里有了一番名气。歌伎们但凡知道杜荷的都顺带着知道了有一个小郭大人。而此次来陋室的几个歌伎一听郭善的声音,就知道满长安城能这么年龄小的自称本官而且还如此放肆的人肯定就是传说中那位敢打莱国公家的公子,把长安城第一纨绔都打了的纨绔郭善小郭大人了。纷纷高昂头,想瞧瞧那位公子长什么样。 郭善的样子不让众人失望,那粉嫩粉嫩的样子总不能说丑吧?事实上,小孩子没几个长得丑的。 没听说过郭善的大有人在,纷纷质疑郭善身份。但旁边有陋室侍女作证,这位是小郭大人。没瞧见左右侍女都让路,都这么叫他的吗? ‘小郭大人’所走之处众人如潮水般退开,生生的一堵堵不透气儿的人墙从中破开让出一条羊肠小道。但‘小郭大人’一旦擦肩而过,那行人用的羊肠小道又立刻堵上了。 “给本公子让开,本公子是房遗爱,这里还有柴令武,还有青雀还有郡王家的小姐” 众人翻了个白眼儿,你房遗爱谁啊?没听说过,能跟自称本官的比么? 如果把房遗爱的名字放在勾栏院里,那是没有哪一家院子的人不知道的。但是真放在这种大场面上呵,四皇子李泰都没几个人认识呢你房遗爱算啥? 没谁搭理,就算是有谁搭理也因为郭善那次后再无法再次给他们让出像郭善先前那样的羊肠小道了。 “怎么回事?”郭善还没到楼梯口,就喝问了一句。 “是吐谷浑人,跟一个小丫头吵起来啦。”有人道。 旁边又有人说:“后来又过去一个小娘子,也争执了起来。然后,那几个吐谷浑人说了些不堪的话,惹了旁边一个小郎君。小郎君冲了上去,反被几个吐谷浑的人给打伤了。” 此刻郭善压根儿没听那么多了,一听到吐谷浑三个字他就双眼泛红浑身沸腾。 兰州事后,他无数次作噩梦。直到在噩梦里敢于跟吐谷浑士兵反抗变为在噩梦里常想杀吐谷浑的士兵郭善谁都不恨,也从未想过哪个民族可恶哪个民族善良。但是,就这吐谷浑他容不下。 当拨开众人,郭善一眼望见了一楼场景。 李丽质拽住长孙溆,几个吐谷浑人站在他们身前。 那几个吐谷浑人有三四个,为首的不是年长的虬髯汉子而是一个二十来岁长得颇为俊秀,穿着也很是华贵的少年公子。他站在楼下,堵着李丽质和长孙溆,而他身后的三个汉子抱臂扫视着震慑在场的其他人。独留下一个汉子,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胖揍呢。 其实此刻已经是群情激奋了,然而那边华贵少年公子手下的刀是不长眼的。竟然让一干文人士子下不得楼,近不了身。 偏偏郭善来此,所以楼上人安静了。而那吐谷浑的青年公子也注意到了郭善,望着郭善这个小布丁从上面走下来。 “此乃我大唐境地,你是何方蛮夷在此扰乱殴打我大唐子民?还不快给我住手?”郭善怒喝。 青年公子不屑一笑,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郭善听不懂的话。那两个堵着楼梯的汉子放了郭善下楼,但青年公子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把那位先前仗义出手的大唐少年给放开。 郭善怒了,这种事儿不看见则罢看见了能不管?别说是他吐谷浑的人,哪怕是任何一个外国来者在境内这样殴打大唐百姓,身为为官者就不能袖手旁观。 郭善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但他也没觉得这事情有那么难处理。 一把将李丽质和长孙溆护在身后,旁的什么也没管拔刀就砍。 这厮说砍那是真砍哪,一点没怕引发什么外交纠纷。外交啥的那事儿不归他管,再说了,他现在不砍人那他也不能用嘴去咬人啊?私下里斗殴用嘴咬可以不含糊,那丢的是自己的脸。但当着众人的面去咬,那丢的就是大唐人的脸了。 所有的人傻眼儿了眼看一刀砍中了那殴打大唐少年的吐谷浑人的屁股。 吃啦一下,李世民御赐的刀能差的了? 再顺势一刀,直接往那人腰部捅去。 他是下了死手的,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看出了郭善那杀人的意图。尽想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下手也贼狠。 但郭善能胡乱劈中第一刀,第二刀就没那么好运了。 其实,他也知道拼死砍也砍不死人。年龄差距摆在这儿,人家个子拔出他那么高,他除了能捅人家屁股外想抹人家脖子那是不可能的。 旁边一反应过来的吐谷浑人不再堵着二楼,抽刀将郭善第二刀隔开。但也正因为郭善的那一刀,那殴打大唐少年的吐谷浑人只能撤手捂着屁股嚎叫。但也正因为郭善第二刀牵引住了另外一个吐谷浑汉子的注意力,所以下楼的楼梯口出了一个口子。 文人士子们也不是吃素的,怒吼着下来就要一番殴打。 到底是读书人,明法的,虽然愤怒要杀人,但没一个像郭善那样真要杀人。 而吐谷浑的人拿着刀晃悠,逼退文人士子们,但是打死他们也同样不敢真捅死人。在长安城里捅死人,那还能走的了吗?而且引起了不必要的国事纠纷,到时候回去恐怕也得死。 眼看吵吵闹闹的,那青年呼喝了一句,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然后捧起地上郭善那把被拍落的刀,然后望着郭善瞪眼喝问。 旁边有会吐谷浑话的大唐商人道:“他说这把刀是他父汗用的,后来上贡给了天可汗,问为何在小郭大人您身上。” 郭善一愣,这刀是吐谷浑可汗用的?特地进贡给李世民的? 那这把刀的意义可就大了,李世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刀随随便便就给了我这么个人?而且,当时我还不是朝廷官员。 郭善冷汗直流,这李世民在搞什么鬼? 但此刻郭善没法儿将此话问出,他瞪眼道:“跟他说,现在是本官在问他话,而不是他在问本官话。” 那商人翻译了一遍后,郭善又道:“你问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来我大唐干什么。” 一翻译,郭善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波人,是从吐谷浑来的使者,现在住在鸿胪寺。 “小郭大人,他说,他们的事儿您管不着,归鸿胪寺管。”商人翻译。 郭善‘嘿’的一声,道:“跟他们说,他们在这儿闹事儿,本官就要管。问他们,为何要打伤我们的人。” 商人翻译了,那青年又滴滴咕咕说了些,商人转话道:“他说,是闹着玩儿。” 所有的人因为这句话都愤怒了,这他么吐谷浑的人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 郭善怒极而笑:“好,我倒想问问是怎么闹着玩儿的。” 说完,亲自上前将挨打的趴在地上的少年搀扶起来。拨开其乱蓬蓬头发一看,只见那少年瞪着自己,喝道:“郭善,不用你管我。” 郭善一愣,他妈的,见义勇为的少年怎么会是这货? 第八十二章 油锅捞金牌(一)

咬牙,郭善道:“杜荷,你听我说。我可不想跟你扯事儿,现在先把这几个吐谷浑的人摆平了咱们再闹矛盾。” 杜荷也不傻,心想自然该如此。 郭善立刻对商人道:“给那几个家伙传话” 可话还没出口,那位先前一直用吐谷浑语的青年却字正腔圆的用大唐话打断了郭善的话,道:“你瞧,那少年自己都说不关你的事儿的。” 郭善愕然,脸立刻黑了:“你他妈会说唐朝话你还说什么狗屁吐谷浑语啊?” “人话不说,非说狗话,德行。”知道被这青年戏弄了,郭善只能反唇相讥。 在场的人都是大唐人,再而言郭善本来回答也就得体。自然要给郭善捧场,于是觉得好笑的或是觉得不好笑的都哄堂大笑,鄙夷的望着吐谷浑人。 那边青年脸色一沉,看了郭善一眼,笑道:“我闻大唐乃礼仪之邦,奉行儒学。然则今日一见,原来不过是一帮技不如人就恼羞成怒动手打人的人罢了。” “什么意思?”郭善脸一黑,沉声问。 却这时,许倩已走了出来,道:“我大唐人才济济,藏龙卧虎。隐士高人多不可数,你井底之蛙不过稍有点学识就自以为是。不知敬畏,你焉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郭善一问才知道,原来先前他和长孙溆闹的时候陋室的比赛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而其中诗词等比赛这青年竟然占据了头魁。按照这样比下去,大唐陋室的文人比斗头魁恐怕要被一个吐谷浑人给夺走了。 那样一来,大唐声誉扫地。 赏月会是在陋室举办的,陋室丢不起这个脸。赏月会是大唐的文人士子举办的,大唐的士子们丢不起这个脸。于是后面诗词比斗,两边人明争暗斗,互相讽刺这才让矛盾加剧。而偏巧长孙溆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些吐谷浑人的嚣张。她怒斥了一声但那一怒斥立刻变为了导火索,让双方人真正起了冲突。所以这青年才有了说大唐人技不如人就恼羞成怒的说辞 “他拔得了头筹?”郭善忍不住问。 许倩无奈的点头,毕竟大庭广众下也有诸国的商人在这里看着呢。如果自欺欺人的说谎,恐怕更加贻笑大方。 “瞧瞧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郭善嘀咕了一句,这才正视那吐谷浑青年。 郭善隐隐猜测这青年身份不凡,至少不是普通的吐谷浑士卒。恐怕其身份在吐谷浑不一般,而又有家里的帮助从小饱读大唐的史书典籍吧?事实上,四方诸国哪一个没有想方设法学**唐的文化?按照后世所说的哈美哈韩一样,他们就属于哈唐了 “正巧,我也是来比赛的。”郭善一笑,道:“你说我大唐技不如人,那我这少不更事的稚子倒想瞧瞧你的技艺又有何高超之处。” 郭善冲着许倩拱手,道:“许娘子,不知郭善是否能参加这赏月会的比赛。” 许倩笑着道:“陋室很高兴小郭大人赏脸。” 见许倩应了,那吐谷浑青年忍不住皱了皱眉,道:“现在名次已经要出来了,你这个时候再插进来恐怕不好吧?” “那好,你说怎么办?”郭善道。 青年道:“都说陋室三楼无人上去过,若你能上得三楼,那就不用再出考题。想来你直接进入前三名次旁人也无异议。” “你既然已经知道在场的人没有谁上得了三楼就不应该用陋室三楼来刁难小郭大人,你年纪本就大过小郭大人不知多少,不想着谦让却用不可能完成的题目去为难人,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有损你们吐谷浑的名声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丽质拉着长孙溆望着青年道。 在周围人轰然叫好声中青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而这边郭善笑着冲李丽质和周围的人拱手道:“诸位回护之意郭善领情了,但既然他吐谷浑的人都不怕别人说他们无耻,那郭善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旁边杜荷暗说郭善中计了,想要阻止。但郭善已经冲许倩拱手道:“听说三楼题目自陋室初开后一直悬挂于顶,至今没有谁答对,郭善斗胆请许娘子将题目亮出来。” 只见许倩冲着楼上点了点头,于是第三层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响后,两个陋室的汉子已拿着一块儿匾下了来,上书:天作棋盘星作子?何人敢下 郭善道:“许娘子能否代笔?” 旁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也不知道郭善字丑,但许倩是很清楚的,于是笑着点头。 郭善随口即答:“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敢弹” 见那两个持匾壮汉忙退后,但立刻又补上来了另外两个同样持着匾的壮汉。 一些没试过上三楼作对的人恍然大悟,原来他妈三楼不止一个对子啊。 “放不开眼底乾坤何必登斯楼把酒” 郭善忙道:“吞得尽胸中云梦方许对古人言诗” 便又瞧见有人换联:朝朝朝朝朝朝汐 郭善忙念道:长长涨,长涨长消。念是如此念,但许倩写时就写‘长长长长长长消’。众人便知道,上联是念朝朝潮,朝潮朝汐了。 所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这稚子倒也果然不俗。 别说其他人觉得郭善不俗,就是杜荷对郭善也有了些佩服,长孙溆也无法不对郭善另眼相看一番。 其实这些对联并不是无人能对的上,只是因为数目众多,所以不是所有的联都能对的上,因此才导致许多人上楼失败。再而来郭善不仅对的上,而且是刚把上联揭晓他下联张嘴即来,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只是背诵出来一般。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郭善就是背颂出来的。这些对联都是他出的,下联他能不知道? 又从上联为:见见见见见见神主,一直对到:坐,请坐,请上坐。 估算下来,已经从陋室三楼上取下了七十多个上联下来考郭善了。然而郭善却都意一一张口就来的解答,到了这个时候恐怕谁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位稚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质疑这稚子是朝廷命官身份的人已经不再质疑而是有些恍然了。 郭善对出下联,许倩就写好在纸上供人阅读。写到后来,许倩的手都有些写的累了。其实她虽然知道陋室的上联,但因为郭善很少出现在陋室的缘故,陋室三楼的那些下联她也不完全知道。 那些下联里,有易的,又有难得。五花八门,似乎天南地北的涵盖。并非是有才学就一定能对的上,没有一定的阅历空有学问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好嘛,这陋室的三楼是不是他妈就全放对联了?这得有多少对联啊?”房遗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柴令武还有头发乱糟糟的李泰。 旁边有人道:“我听说有人闯陋室时最多答对过五十九副对子,但最后失败告终。自此后,没谁知道三楼里到底有多少问对。” “大郎现在已经不止五十九这个数目了,现在已经是八十多个了。” 光是对对子,几乎用去了半个时辰。终于,在第九十九个上联出现后,一切圆满告终。 陋室三楼无人入的记录,终究被郭善打破。 “小郭大人,恭喜你作答出了九十九副下联,您可以随时上三楼饮酒了。”又对诸人道:“往后三楼的对子将会轮换,若能答对者同样能上得三楼。作为第一个能上三楼的人,陋室三楼的名字可以用小郭大人您的名字命名。” 郭善还没说话,旁边长孙溆嘀咕道:“郭善楼?郭善室?这名字会好听?” 没人听她嘀咕,那边郭善也是满满一阵骄傲。 然而现在不是骄傲的时候,他转身冷笑望着那吐谷浑青年道:“现在,我有资格位列前三名么?” 那吐谷浑青年听言,还能说啥? 前三名,如此就定格了下来。 因为先前郭善没来之前比赛就进入了尾声,这吐谷浑青年稳坐头魁。而第二名的那位则是一个叫许洪荣的中年书生,第三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刘姓的书生。而郭善是后来特殊渠道进的这前三名,所以哪怕他再惊艳也只能跟那为刘姓的书生并列第三了。 因为此刻的比赛不再是单纯的个人荣誉,而是关系到国家声威朝廷颜面,所以所有的人都愿意让郭善,刘姓书生和那位中年书生许洪荣跟吐谷浑青年比一比。 “如今是四个人,势必要分出高下。”郭善道:“也不用比什么诗词歌赋了,想来咱们几个人的水平也大致差不多。” 其实这厮是对诗词歌赋方面的比斗底气不足,怕漏了馅儿呢。 “我听说前三名者后面会有机会参加陋室的测试,能答中者可获得黄金会员一张。既然如此,我们四个人就已那后面的题目来作为考题,重新排名一番如何?”郭善问。 那青年一想,笑道:“如此甚好。” 能不好么?他怕比诗词歌赋的话郭善三个大唐人联合对付他一个吐谷浑人,到时候就难看了。 许倩面对郭善的建议,沉吟了一下后问刘姓书生和徐洪荣以为如何。两人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此刻,事关面子问题,除了几个看热闹的胡商外谁不紧张? “也不知道大郎行不行。”房遗爱有些担忧。 李泰沉重的道:“反正如果大郎都不行的话,你我上去也只好白搭了。” 这边的人个个都紧张万分,那边场上的人同样个个紧张,除了郭善。 这厮一直还笑着,显得神情自在轻松无比。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愚昧无知。 “我家先生遍游天下山川,一生都在追求学问。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此时考的题,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琴棋书画,而是生活中的一些智慧。诸位,我家先生总共给各位出了五个题,请看第一题。” 第八十三章 油锅捞金牌(二)

只见许倩招手时,后面便有侍女端出一个盘子来。 那盘子上盖着红色的布头,布下似乎放着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果然许倩接过盘子,揭开盖头露出里面一个球状而满是细小窟窿的石头来。 旁边两个侍女端来一张桌子,放在她身前。此时,她把这浑圆而又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孔洞的石头放在了桌上,道:“谁能把这根线,从这任意孔洞的一端穿入,再从另一个孔洞里穿出,谁就算是答对了这第一题了。”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轰然炸开。 “看一看,这些孔洞是否想通。”有人道。 那刘姓书生先捧起石头,仔细看了一眼,道:“从孔洞里看不见光。” 许倩笑着道:“里面孔道曲折弯曲,乃是迷宫,刘郎君不用看了。” “然则既然里面孔道弯曲,如此软柔的丝线怎能穿过?恐怕再巧的妇人,也做不到吧。”许洪荣捋着胡须问。 “诸位答不出?”许倩笑着问,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呢。 “既然大伙儿都无法答出来,许娘子就换下一个题吧。”那吐谷浑青年道。 陋室其他文人左思右想也得不到破解的法门,只好无奈叹气让许倩出下一题。 郭善确是冷笑道:“此题何难?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虫蚁做不到。” 说罢,附耳跟一旁房遗爱说了。房遗爱呵呵笑了,转身就问侍女后院怎么走。 在众人疑惑中,房遗爱很快回来,手里捏着一只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又肥又大的马蚁。众人恍然,但却又狐疑,这样真能破题? 果然,郭善将丝线缚在马蚁腿上,将其放入孔洞促其直行。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想要看看郭善的办法是不是真能成功。 面对李泰等人询问的目光,郭善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大把握。但想来,文成公主三难请婚使的典故流传了这么久,里面就有这么一出题目而禄东赞也就是这么破题的。那么,想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吧? 只看见那马蚁进了孔洞后就不再出现了,唯独见到缚在它腿上的那根丝线在慢慢的往孔洞里‘走’。 “它出来了。”有人眼尖,喊了一句。 众人齐齐看去,果然看见那只先前被郭善从面东孔洞放入的马蚁此刻从面西的孔洞里钻了出来,而且它腿上,正绑着那丝线呢。 郭善呵呵一笑,道:“这一道题,我算是答对了吗?” 许倩看了郭善一眼,旋即笑着道:“郭公子大才,这一题算是破了。” “蛮夷可有话说?”有人忍不住颐指气使的冲那吐谷浑青年问。 那吐谷浑青年虽然脸色铁青,但却忍不住反唇相讥兴高采烈的众人道:“答对此题的是一个稚子,又不是你们。” 众人听言气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吐谷浑青年却又不屑笑道:“再者,一道题怎么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才学?” 郭善听言好笑道:“既然这样,那我瞧瞧后面四道题目你能答对几道。”转身冲许倩道:“请许娘子出题。” 许倩笑着道:“第二题,是一个问答题。题也简单,但也不容易答出来。” 她道:“您几位若不放心,请将答案写在纸上。” 便听她问:“一只牛,有两只耳,两只眼,一张嘴,为什么?” 众人齐齐愕然,有人细声嘀咕:“万物分阴阳,自始上天便赐予生灵耳目口鼻,这乃是基本,何以问为什么?” 房遗爱更直接,忍不住道:“牛就是牛,没有两只眼睛难道还会有三只?这问题,也问的太古怪了。” 李泰问他妹妹李丽质,道:“妹妹可猜的中这答案?” 李丽质苦笑摇了摇头,显然也觉得很奇怪。 众人望向考场上的几个人,发现和他们一样,考场上的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但,几个人面面相觑后都提笔在纸上写出答案。 接过几人的答案,许倩笑着念了一遍。旋即道:“回答的都不对。” 这个题她是知晓答案的,那答案也是当初她问郭善时郭善告诉她的。此刻拿这题目问众人,她就觉得有好多人都要掉入郭善的谜题陷阱。 “既然都不对,那这一题就算是作罢了?”吐谷浑青年松了口气,毕竟不是他一个人没答出来。 许倩笑了笑,看向郭善道:“小郭大人不肯写字作答,是想要最后把答案说出来么?” 郭善好笑,道:“这答案,忒也简单了些。”答道:“一只牛,有两只耳,两只眼,一张嘴。喂什么?喂草呗。” 想当初,后世时郭善就被这个脑筋急转弯给整过。得,现在来到大唐用它来考时下这些人。不是机敏之辈断然难以答出。 有的人恍然大悟,但有的人却认为这答案根本不对。但许倩点头同意了郭善的说法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郭善的答案是对的,只是这题目出的不寻常而已。 “我两道题已答对了两道,请许娘子再出第三题。” 此刻,见郭善两战两胜,所有的人都对他有空前的高涨的信心。 果然,第三道题同样匪夷所思而又刁难人。 题目是,将鸡蛋煮熟。 按理说这不算什么难题,可难就难在,陋室给你的是一盆冷水且还不给你火具。那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让你用冷水把鸡蛋煮熟。但,这可能吗? 然而,没有什么不可能。 郭善就做到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下,众人就看见冰凉的水蓦然沸腾了起来,鸡蛋很快就熟透了。 其实,这不过是简单的化学反应罢了,后世魔术里也常用这种把戏来骗人。 众人已经来不及再对郭善刮目相看了,事实上郭善做出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也不觉得那般惊艳了。 直到最后一道题出现时,众人才倒吸了口凉气。 “朋来阁的黄金会员卡就放再锅中,若能取出,第五题就算破了。但若取不出,对不起小郭大人” 许倩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如何能不明白?但所有的人都傻眼儿了。 那沸腾着的,被称之为食用油的东西能不把人的手瞬间给煎成饼? 许倩道:“煮沸的食用油先前大家也看到了,能瞬间将鸡蛋煎熟。而现在这锅里沸腾着的不仅有食用油,还有醋。我家先生说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不知道沸腾后有没有烫伤人手的危险。他把朋来阁的金卡放入这锅中,如果小郭大人敢取出来,那么今天你就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名,并且除了第一名本该获得的银卡外还有朋来阁的黄金会员卡。但倘若你不敢去取,那么因为先前的四道题您统统答对,所以您依然是第一名。您将会获得白银会员卡一张,以及陋室接下来推出来的一款饮品也将已您的名字而命名。但,黄金会员卡,您却不能拿走。” “这话就奇了,既然出了前面四道题,大郎又一一答对了。现在你又把黄金会员卡丢进一口油锅里不许大郎拿走。”房遗爱忍不住道。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而李泰劝道:“大郎,你现在已得了第一名。咱们不要那黄金会员卡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大部分人都点头,表示支持李泰这一说法。 许倩笑着道:“非是我家先生为难小郭大人,只是这就是陋室的第五题。若小郭大人能破题,黄金会员卡自然是小郭大人您的。但若无法破题,黄金会员卡您却不能拿走了。” 李丽质见郭善迟疑,开口跟郭善道:“陋室既然出了这道题,想来一定有法子破题的。小郭大人不如先仔细想想可有破题之法,再做决定。” 她的话虽然等若没说,但也比其他人出馊主意要强。 郭善心想,怎么会没有破题之法? 但到了此刻,他是无法再向先前那样表现的轻而易举了。然而事实上这一切别人以为的难题对郭善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一切问题和麻烦本身就是由他制造的,让他再来解决这些他制造的问题和麻烦,难道会很困难吗? 郭善一副踌躇的样子,紧缩着眉头绕着那冒着烟的油锅。面对油锅下毕毕剥剥燃烧着的柴火时,他却忽然笑了。看着周围的人道:“区区油锅焉能阻我?倘使是不属于我的东西,纵然没有这油锅我也不去拿。但若是我的东西,哪怕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冷眼望了一下吐谷浑青年,郭善已经大踏步上前伸手朝着沸腾的油锅插去。 而此刻李泰和房遗爱等人都是心中一惊,纷纷要上来阻止。就连李丽质和长孙溆都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忍了。 谁都知道,沸腾的油足以把郭善那细皮嫩肉的手瞬间煎噬成渣。然则,一个不怕死的胜利者当然比一个怕死的胜利者更让敌人戒惧。他们是多想让郭善把手伸入油锅里然后眉头不皱的将黄金会员卡取出放在那吐谷浑青年面前,告诉那吐谷浑青年‘大唐必胜’啊。 然而,这样对这位稚子是不是太过残忍?因为他已经做了够多,而不该让他失去什么。 郭善是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但他此刻一步步往油锅走去时,吐谷浑的人脸色都变了也怕了,哪怕是杜荷,也眯着眼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而郭善提了口气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入油锅里,将整个手腕都淹没进那滚滚的油锅中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第八十四章 杀人(一)

所有的人都紧张,包括郭善本人。 他那颗冒着热汗的脑子里始终默默记着当初物理老师的话:醋的沸点很低。 果然,醋的沸点真的太他妈低了。 郭善嘴角露出了笑容,看着沸腾的油锅。终于确信,沸腾的不是油,而是油里夹杂着的醋。当醋沸腾时,会把同在锅里的油也推动为沸腾状。而不明就里的人看上去,就会以为油已经烧的沸腾了。 “哗啦。”一声,郭善随手从锅里捞起那金质的似令牌的玩意儿,高高举起扫视众人才冲着那边吐谷浑青年笑着道:“阁下若喜欢,这块金牌送你带回吐谷浑。” 众人哄堂大笑,房遗爱双手互拍当即鼓起掌来。竟然因此,满堂的人无论男女掌声雷动。 那吐谷浑青年脸色涨红,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众人听不懂的话就转身走了。 “嘿,他说的啥?”杜荷跳脚问旁边那个听得懂吐谷浑话的商人。 “给我站住。”还没等胡商回答呢,杜荷就不干了。 郭善不属狗,但咬人。杜荷这厮不咬人,确是真正的属狗的。想当初跟郭善发生矛盾后他可是一而再的跟郭善做对,哪怕每一次都吃亏,但这厮是越挫越勇啊。 杜荷就这德行,这德行郭善都有些发怵呢。一见杜荷急了,郭善就知道那几个吐谷浑人要遭殃了。 杜荷呼的冲了上去,一下子飞扑抱住了先前殴打他的那个吐谷浑壮汉。 那汉子反应也不慢,后背长了眼似的一侧身就躲开了杜荷的攻击。右手一抬一夹,杜荷就悲剧的被人家给夹在了腋下。 这时候群情激奋,楼上的也文人士子们没人拦着,立刻冲了下来。 几个吐谷浑的人立刻持刀阻拦,场面混乱的让郭善那辛辛苦苦赢来的金牌都不知道掉在哪儿去了。但他也是个喜欢见缝插针的主儿,看着自己半推半就的被挤到了杜荷身旁,他啥也不想的抬起手就抓住跟杜荷厮打的那位吐谷浑壮汉的头发。 你说你男子汗大丈夫扎这么多个小辫干嘛?这不是刚好让人抓头发吗? 郭善抓着那汉子的头发使劲往后拉,两脚离地,小身躯就这么如拽绳的拽着人家汉子的辫子往上爬。说他身子小,那吐谷浑汉子却承受不住他这小身子的重力。头皮似乎都掉了下来,仰起头啊的嘶吼。 赶过来的柴令武吓了一跳,就这么看着那吐谷浑壮汉的头皮自额头前慢慢的裂开,血液像是长安城外涨水的灞河一样往外翻滚。声嘶力竭的嚎叫从壮汉口中发出,他松开了夹住杜荷脑袋的手抱着脑袋往后退。 这个时候,郭善看见杜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吐谷浑青年那儿夺回了李世民赏给郭善的那把黄金胡刀。只见逼急了的杜荷,蓬松着头发,脖颈血脉充血的膨胀。他‘锵’的拔出刀来,就朝着那抱着脑袋的壮汉杜腹扎去。 郭善吓了一跳,忙松了手一把抓住杜荷挺刺向壮汉杜腹的手。然而,一切都迟了。 “死了,死了”有人嚎叫了起来。 本来该更混乱的场面反而因为死了人而变得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快带着长乐公主和长孙溆李雪雁走,快”郭善红着眼,冲着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的房遗爱以及李泰咆哮。 两个人微一犹豫,立刻钻身扎进人群。 郭善红着眼睛,对最后留在这儿的柴令武喊道:“快去找巡游的金吾卫,让他们带府兵赶过来。快去,一会儿场面乱起来就不好控制了。”郭善吼了一句,柴令武如梦初醒,转身就跑。 果然,只是短暂的沉寂,肉与肉的搏斗就这么展开了。 那是暴怒的吐谷浑和陋室的士子们的争斗,一个因为民族不等同而绝不肯向对方让步的战斗就如此开始,无论你是否想参加这样的战斗还是不想参加这样的战斗你都已经被卷入战斗里来了。 郭善不知道被挤在了哪里,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被挤到那几个吐谷浑人面前的话那几个吐谷浑人肯定不介意把他杀死。这种乱糟糟难分敌友的情况下,死了人都找不到凶手。 他运气着实不错,也因为他个子小而且主观的往外使劲钻,竟然还真给他钻到了最外围。 什么狗屁赏月会第一,什么狗屁油锅捞金片,这些在这个时候都没啥大用了。一眼看到躲避战乱的许倩,冲许倩喊道:“把陋室的打手都调动起来维持秩序”又拿起一根棍子,跳在了一张案桌上对着脚下的桌子敲打。 砰砰砰的几声响,郭善吼道:“本官是郭善,本官是郭善。听好了,都给我住手,给我住手。谁若是再乱动,已聚众斗殴罪论处。”郭善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或许他压根儿也没有什么形象。 到底年纪小,一声喝也不过是让所有的人迟疑了一下而已。但也就这么一个迟疑,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陋室的汉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终于借着这个空档吧人群全部拨开。几个吐谷浑的人还想动手,郭善怒喝跺脚,斥道:“本官言出法随,谁若再想挑起事端,必将奏禀皇上对其处已绞刑。” 芝麻大的官儿也是官儿呢,更何况此刻他已经通过许倩有了对陋室汉子们的控制权。这七八个汉子的作用就是维持秩序,秩序一旦维持住冷静下来的人们就得好好掂量掂量郭善这个芝麻官的话了。 “肃静,肃静。” 马蹄声响,在这时外面冲来一队人。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持刀坐于马上,带着一群宿卫奔来。他翻身下马,身后的宿卫呼啦啦的冲上来瞬间控制住了场面。 “谁是协律郎郭善?”那中年官员朗声喝问。 夹在人群中的郭善跳脚招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那边中年官员闻声转过头来,望着郭善,道:“是你叫人报的信儿?” 确实是郭善叫柴令武去找金吾卫报的信儿。 “你是谁?”郭善没说话,那边吐谷浑青年已经转身冷眼问那中年官员。 中年官员皱了皱眉,显然不满这青年的口气。但他也知道兹事体大,道:“本官乃是金吾卫中郎将,在周街巡逻。你们是吐谷浑的人?” 吐谷浑青年道:“我乃吐谷浑二王子达延芒波结,是与吐谷浑使一同进京的外国使臣。今遭来这儿游玩,没想到同来的使者却在贵国的领土上遭到贵国的百姓谋杀” 郭善立刻跳脚道:“胡说八道,是你们不遵我大唐律法,三番五次挑起事端。双方争执之下,你那位使臣才稀里糊涂的死了。你们身为使臣,不在鸿胪寺办理贵国事宜,却跑来这里闹事。你是何居心?将军,本官以为应按照唐律将这群人拿了,查明他们到底是不是使臣的身份。依我看,他们的身份都显得有些可疑呢。” 达延芒波结听言脸色铁青道:“本使手持文牒,当可验证。然则我吐谷浑使臣在贵国被人打死,这件事还请贵国给本使一个交代。”他指着躺倒在地已经咽气不知道多时的那个死去的吐谷浑汉子冲着那中郎将道。 中郎将略微有些犯难,却选了一个最佳的办法。道:“本官听不了你们双方的一面之词,只好请你们几位一同随我去大理寺协同调查了。”又对左右吩咐道:“找这家店的老板,再找几个目击证人一同带入大理寺。把这尸体也给我裹走。” “不可,本使乃是使臣,有鸿胪寺的碟令你们不能抓我”达延芒波结脸色都变了,他猜测一旦被带进什么所谓的大理寺,到时候恐怕就真的会产生许多他预料不到的变故了。 唯独郭善心里还美滋滋的,笑着耸了耸肩道:“那个,叫慕容的。怕什么?咱们一同进大理寺去耍子耍子。” ps:有错漏请大家在书评区斧正 第八十五章 杀人(二)

所有的人都紧张,包括郭善本人。 他那颗冒着热汗的脑子里始终默默记着当初物理老师的话:醋的沸点很低。 果然,醋的沸点真的太他妈低了。 郭善嘴角露出了笑容,看着沸腾的油锅。终于确信,沸腾的不是油,而是油里夹杂着的醋。当醋沸腾时,会把同在锅里的油也推动为沸腾状。而不明就里的人看上去,就会以为油已经烧的沸腾了。 “哗啦。”一声,郭善随手从锅里捞起那金质的似令牌的玩意儿,高高举起扫视众人才冲着那边吐谷浑青年笑着道:“阁下若喜欢,这块金牌送你带回吐谷浑。” 众人哄堂大笑,房遗爱双手互拍当即鼓起掌来。竟然因此,满堂的人无论男女掌声雷动。 那吐谷浑青年脸色涨红,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众人听不懂的话就转身走了。 “嘿,他说的啥?”杜荷跳脚问旁边那个听得懂吐谷浑话的商人。 “给我站住。”还没等胡商回答呢,杜荷就不干了。 郭善不属狗,但咬人。杜荷这厮不咬人,确是真正的属狗的。想当初跟郭善发生矛盾后他可是一而再的跟郭善做对,哪怕每一次都吃亏,但这厮是越挫越勇啊。 杜荷就这德行,这德行郭善都有些发怵呢。一见杜荷急了,郭善就知道那几个吐谷浑人要遭殃了。 杜荷呼的冲了上去,一下子飞扑抱住了先前殴打他的那个吐谷浑壮汉。 那汉子反应也不慢,后背长了眼似的一侧身就躲开了杜荷的攻击。右手一抬一夹,杜荷就悲剧的被人家给夹在了腋下。 这时候群情激奋,楼上的也文人士子们没人拦着,立刻冲了下来。 几个吐谷浑的人立刻持刀阻拦,场面混乱的让郭善那辛辛苦苦赢来的金牌都不知道掉在哪儿去了。但他也是个喜欢见缝插针的主儿,看着自己半推半就的被挤到了杜荷身旁,他啥也不想的抬起手就抓住跟杜荷厮打的那位吐谷浑壮汉的头发。 你说你男子汗大丈夫扎这么多个小辫干嘛?这不是刚好让人抓头发吗? 郭善抓着那汉子的头发使劲往后拉,两脚离地,小身躯就这么如拽绳的拽着人家汉子的辫子往上爬。说他身子小,那吐谷浑汉子却承受不住他这小身子的重力。头皮似乎都掉了下来,仰起头啊的嘶吼。 赶过来的柴令武吓了一跳,就这么看着那吐谷浑壮汉的头皮自额头前慢慢的裂开,血液像是长安城外涨水的灞河一样往外翻滚。声嘶力竭的嚎叫从壮汉口中发出,他松开了夹住杜荷脑袋的手抱着脑袋往后退。 这个时候,郭善看见杜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吐谷浑青年那儿夺回了李世民赏给郭善的那把黄金胡刀。只见逼急了的杜荷,蓬松着头发,脖颈血脉充血的膨胀。他‘锵’的拔出刀来,就朝着那抱着脑袋的壮汉杜腹扎去。 郭善吓了一跳,忙松了手一把抓住杜荷挺刺向壮汉杜腹的手。然而,一切都迟了。 “死了,死了”有人嚎叫了起来。 本来该更混乱的场面反而因为死了人而变得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快带着长乐公主和长孙溆李雪雁走,快”郭善红着眼,冲着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的房遗爱以及李泰咆哮。 两个人微一犹豫,立刻钻身扎进人群。 郭善红着眼睛,对最后留在这儿的柴令武喊道:“快去找巡游的金吾卫,让他们带府兵赶过来。快去,一会儿场面乱起来就不好控制了。”郭善吼了一句,柴令武如梦初醒,转身就跑。 果然,只是短暂的沉寂,肉与肉的搏斗就这么展开了。 那是暴怒的吐谷浑和陋室的士子们的争斗,一个因为民族不等同而绝不肯向对方让步的战斗就如此开始,无论你是否想参加这样的战斗还是不想参加这样的战斗你都已经被卷入战斗里来了。 郭善不知道被挤在了哪里,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被挤到那几个吐谷浑人面前的话那几个吐谷浑人肯定不介意把他杀死。这种乱糟糟难分敌友的情况下,死了人都找不到凶手。 他运气着实不错,也因为他个子小而且主观的往外使劲钻,竟然还真给他钻到了最外围。 什么狗屁赏月会第一,什么狗屁油锅捞金片,这些在这个时候都没啥大用了。一眼看到躲避战乱的许倩,冲许倩喊道:“把陋室的打手都调动起来维持秩序”又拿起一根棍子,跳在了一张案桌上对着脚下的桌子敲打。 砰砰砰的几声响,郭善吼道:“本官是郭善,本官是郭善。听好了,都给我住手,给我住手。谁若是再乱动,已聚众斗殴罪论处。”郭善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或许他压根儿也没有什么形象。 到底年纪小,一声喝也不过是让所有的人迟疑了一下而已。但也就这么一个迟疑,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陋室的汉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终于借着这个空档吧人群全部拨开。几个吐谷浑的人还想动手,郭善怒喝跺脚,斥道:“本官言出法随,谁若再想挑起事端,必将奏禀皇上对其处已绞刑。” 芝麻大的官儿也是官儿呢,更何况此刻他已经通过许倩有了对陋室汉子们的控制权。这七八个汉子的作用就是维持秩序,秩序一旦维持住冷静下来的人们就得好好掂量掂量郭善这个芝麻官的话了。 “肃静,肃静。” 马蹄声响,在这时外面冲来一队人。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持刀坐于马上,带着一群宿卫奔来。他翻身下马,身后的宿卫呼啦啦的冲上来瞬间控制住了场面。 “谁是协律郎郭善?”那中年官员朗声喝问。 夹在人群中的郭善跳脚招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那边中年官员闻声转过头来,望着郭善,道:“是你叫人报的信儿?” 确实是郭善叫柴令武去找金吾卫报的信儿。 “你是谁?”郭善没说话,那边吐谷浑青年已经转身冷眼问那中年官员。 中年官员皱了皱眉,显然不满这青年的口气。但他也知道兹事体大,道:“本官乃是金吾卫中郎将,在周街巡逻。你们是吐谷浑的人?” 吐谷浑青年道:“我乃吐谷浑二王子达延芒波结,是与吐谷浑使一同进京的外国使臣。今遭来这儿游玩,没想到同来的使者却在贵国的领土上遭到贵国的百姓谋杀” 郭善立刻跳脚道:“胡说八道,是你们不遵我大唐律法,三番五次挑起事端。双方争执之下,你那位使臣才稀里糊涂的死了。你们身为使臣,不在鸿胪寺办理贵国事宜,却跑来这里闹事。你是何居心?将军,本官以为应按照唐律将这群人拿了,查明他们到底是不是使臣的身份。依我看,他们的身份都显得有些可疑呢。” 达延芒波结听言脸色铁青道:“本使手持文牒,当可验证。然则我吐谷浑使臣在贵国被人打死,这件事还请贵国给本使一个交代。”他指着躺倒在地已经咽气不知道多时的那个死去的吐谷浑汉子冲着那中郎将道。 中郎将略微有些犯难,却选了一个最佳的办法。道:“本官听不了你们双方的一面之词,只好请你们几位一同随我去大理寺协同调查了。”又对左右吩咐道:“找这家店的老板,再找几个目击证人一同带入大理寺。把这尸体也给我裹走。” “不可,本使乃是使臣,有鸿胪寺的碟令你们不能抓我”达延芒波结脸色都变了,他猜测一旦被带进什么所谓的大理寺,到时候恐怕就真的会产生许多他预料不到的变故了。 唯独郭善心里还美滋滋的,笑着耸了耸肩道:“那个,叫慕容的。怕什么?咱们一同进大理寺去耍子耍子。” 第八十六章 一起进大理寺(一)

在达延芒波结不甘的呐喊反抗中,宿卫们毫不留情的把他押着带上了去往大理寺的路。郭善和杜荷同样也被带在了路上,但两个人却似乎没有多大的担忧。 “没想到你这鸟厮还有一番血性,有一番本事。”杜荷不情不愿的婉言跟郭善表达谢意。 郭善就呸了,嘿的黑着脸道:“没本事能夺那头筹?倒是你,就知道动手不晓得动脑。咱们这才刚从大理寺出来多久啊,这就又要去大理寺了。丢不丢人啊?” “怕甚?本公子进得出来得。”他杜荷很桀骜的说了一句。郭善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叫嚣着反抗着的达延芒波结道:“那厮不是普通的使臣,应该是吐谷浑的贵族。这一次咱们犯的不是斗殴罪,是杀人罪。不是普通的杀人罪,是外交纠纷上的杀人罪。所以,除非莱国共再生,否则你这个莱国公家二公子恐怕很难干净利落的从大理寺出来了。” 正说着话,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车奔命似的在众人面前停住,车夫还还没来得及放下缰绳,马车的帘子却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老头来。 老头喘着气,道:“受捕的可是达延芒波结?” 这边中郎将喝问:“你是何人。” “本官鸿胪寺赵德楷,现在命你把使臣放了,把那几个闹事的人抓到刑部大牢。”那老者呵斥。 郭善脸立刻变了,再无法淡定的朗声喊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太常寺官员。你鸿胪寺管我不得,管我不得” 杜荷也是怒喝,披头散发极为怕人的喊道:“谁敢抓我?” 那鸿胪寺官赵德楷冷笑道:“你们挑起两国事端,轻易犯事,本官抓的就是你们。” “老匹夫,你敢。”郭善大喝。 这一番变化来的极快,本来不利于达延芒波结的局面转瞬间因为这位外交官的到来而瞬间天枰倾侧。原本嚎叫的达延芒波结此刻淡定了,而原本淡定的郭善却不得不嚎叫 “陛下有令,陛下有令。带协律郎郭善、杜荷、吐谷浑使速去礼宾院觐见。” 奔马而来的是一个宦官,声音由远及近。 于是一拨人又折转车队,直接往皇城而去。 在尚书省礼部下礼宾院停步,廊上下已经站满了仪仗队。进得礼宾院,郭善发现殿内站了好多个人。左右放着十来个案桌,明间处最耀眼的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紫袍,年过四十颔下生须的胖子。看他朝服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官员,头顶上的冠冕也彰显出其品级不低。 这胖子正不温不火的和身旁的胡服壮汉说话,然而这边郭善等人一进去,那壮汉就扭过头,急上前抓着吐谷浑青年达延芒波结的手:“二王子殿下,**没把您怎么样吧?” “达延芒波结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死,叔叔不用为我担心。只是可惜,随我同来的帖木儿却被唐民给杀死了。”说着话,语气中竟然带着忧伤。 “二王子请放心,既然有我巴雅尔在,就不会让帖木儿白死。况且大唐是我们吐谷浑友好的邻邦,唐俭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处置罪犯给我们交代的。”胖子巴雅尔安慰道。 这边郭善看他们俩作秀心里就气哼哼了,话都让你们说了我们还说个屁啊,忙道:“你无故殴打我大唐子民,无视大唐律法。本官一再警告你们非但不听还依然我行我素,其罪当诛。” 郭善一句话,你们该死。 巴雅尔脸色变了,他身为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的遣唐使,此次又是带了慕容伏允的次子来唐。如今使者被人打死,可汗的儿子又差点儿受伤,已经很没面子了。而眼前这个稚子居然还大放厥词,颠倒是非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不是颠倒是非,到了这个份儿上为了吐谷浑的颜面他就不能后退半步。 巴雅尔瞪着眼指着郭善喝道:“你是何人?” 那紫袍胖子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和声道:“他是我朝太常寺协律郎郭善。” 巴雅尔皱了皱眉,他狐疑的看了郭善又看了杜荷一眼; 虽然刚刚来之前他及时查阅了一下‘郭善’的资料且知道郭善是大唐年龄最小的职事官,但也没想到这位职事官的年龄小到了这等地步。 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禀奏说:“皇上驾到。” 众人于是纷纷转身叩拜,一些叫皇上,一些唤陛下,喊的是参差不齐。 便见仪仗队进入,听得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已经从外面晃了进来。 李世民穿着皇袍,身后还跟着长孙无忌和魏征等一些重臣。按照郭善的估计,李世民是等把长孙无忌等人召进宫里后才带着他们一起赶过来的。 这边一个个都屏气凝神,那边李世民一声不吭的上座。袖子一挥,道:“都起来吧。” 众人自然口谢皇上。 达延芒波结抬头悄悄望了李世民一眼,刚好被李世民的目光扫过呢。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他达延芒波结在吐谷浑里再威风再目中无人,被这位‘二爷’扫视后也不免心虚害怕。 李世民谁啊?没当皇帝前南征北战,唐朝这些家底儿大部分他打出来的。后来把它爹赶下宝座,弑兄杀弟娶二嫂。上的了战场,玩儿的了宫斗,是他达延芒波结根本没法比的。 达延芒波结在注意李世民,可李世民却压根儿没注意他。 “巴雅尔,朕记得半个月前朕就答应了跟你家可汗互市一事。你不赶快回去复命,何以还逗留在鸿胪寺未肯走?”李世民问道。 巴雅尔不敢叫嚣了,事实上这个时候谁敢胡说八道啊?郭善都大喘气儿呢,耳听那巴雅尔道:“唐王陛下,外臣听闻高句丽、百济等有使臣请留长安入国子监学**国礼仪文化。外臣斗胆,亦想让我吐谷浑臣民能有幸来唐学习。” 李世民听言,道:“你们既然有心想学,朕允你们二十人进太学院留学。” 巴雅尔忙称谢,那边李世民没等他打郭善的小报告呢就已经沉声道:“朕听闻你国使臣在我长安城与人争执,受创而死,是不是?” 巴雅尔立刻哭了:“唐王陛下,巴雅尔恳请陛下将罪犯处死。”说完就三拜九叩。 郭善看了就郁闷了,这特么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说哭就哭了?这跟我想象中的外交场面不一样啊。再说了,青藏高原那一代现在你吐谷浑实力也不弱吧,算不上是小国啊。哪怕不能跟大唐比,但你也不用就这么哭鼻子吧? 郭善这边在遐想呢,猛然听到李世民断喝:“郭善,是真的吗?” 郭善欲哭无泪,您刚刚说啥了现在就问我什么是真的?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里生出,郭善不知道为啥在李世民面前他老喜欢走神儿。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自己这是在老虎面前打盹儿呢。 “回皇上,吐谷浑无视我朝律法,肆意欺负我大唐百姓。臣已三番五次对其进行劝止,然则因为臣官职卑微又无人协助故而奈他们不得。终于引起群情激奋,一番厮打下那使臣不知道怎么死了。” 事实上,使臣死了,但是没谁知道是谁杀的。除了柴令武和郭善。 因为当时郭善是和杜荷并肩作战的,而柴令武是冲上来时瞧见的。但其他人那时候乱着呢,谁看见谁啊? “然则朕听达延芒波结说,那帖木儿是被朕赐给你的刀刺死的,对不对?”李世民问。 郭善固然心虚,但却昂着头道:“刀是臣的刀,然而在此之前此刀已被达延芒波结夺走。臣想,或许是场面混乱达延芒波结一时不慎自己人误伤了自己人也未可知。” 达延芒波结差点吐血,急忙跳脚道:“你,你这是胡说”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郭善一脸正色,道:“当时场面太过混乱,臣不知道究竟匕首是谁插在了那位叫帖木儿的身上的。但当时杜荷与帖木儿最近,或许杜荷看见了也未可知。” 旁边杜荷立刻跪下身,道:“臣杜荷,叩见皇上。” 李世民眯了眯眼,望了望杜荷。 杜荷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恣意全然不见了。 这厮是属狗的,在狼面前比谁都先学会夹着尾,说话都有些吞吐:“臣,臣也没看清楚。” 他明白郭善的意思了,那就是打死了也不能招认。不认的话可能死不了,认了的话那就麻烦真的大了。杜家是牛逼的,可是想杜家倒霉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但杜荷回答李世民的话让郭善脸都黑了,他对杜荷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以前这厮虽然笨但也不像是笨到要吃屎的地步,可这回怎么这么笨呢?如果他顺着自己的话说看见达延芒波结把刀插入帖木儿的肚腹致帖木儿身死的话,哪怕别人不肯信却也没办法佐证帖木儿之死就真不是他达延芒波结所杀啊。 听到了这里,李世民沉吟道:“巴雅尔,你现在以为如何?” 巴雅尔脸色难看,大声道:“唐王陛下,巴雅尔相信大唐这样的大国是不会违背大国的信义来包庇罪犯的。” 郭善脸一黑,暗道你他妈太会拍马屁了。 李世民一笑,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只见一个面容略显枯槁憔悴的文官走出,道:“臣以为,外来使臣来我大唐境内,财产性命安全应由受朝廷的保护。此次出了这事,未免影响两国友谊。臣奏请陛下下令,让刑部、大理寺、鸿胪寺三司会审。当时涉案人等,均应交到大理寺狱进行看押。” 他忽然转身,望着达延芒波结道:“慕容尊王,协律郎说帖木儿死前他的刀在你手里对不对?” 达延芒波结心里咯噔一想,隐隐觉得眼前这个老头给他埋下了好大的坑。 “是。” 那老头儿道:“确认无误?” 达延芒波结咬牙,知道自己要被坑了,点头道:“确认无误。” 那文官老头这才转身,道:“陛下,如此一来,杀害帖木儿的凶手亦有可能是达延芒波结。臣以为,案情查清楚之前,这达延芒波结也应交予大理寺看管。” 巴雅尔听言脸色都变了,忙道:“二王子怎么可能杀自己的使臣?房大人说笑呢吧?” ps:这几天蛮忙的,在确保更新的情况下再确保没错漏;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诸君斧正海涵呐。 另外,咱们荣誉榜上等级为弟子的,除了136077*****现在又有了sp代言。首先恭喜sp代言成为弟子,再谢谢你和136077*****一如既往对本书的支持乃及不离不弃。没别的,明天我加更成不?今天实在挤不出时间了;嗯,晚上我通宵。 第八十七章 一起进入大理寺(二)

那文官儿还没说话,这边郭善就冷笑了,心想你他妈跟房玄龄扯这幺蛾子?人家当年跟李世民混的时候笔杆子嘴皮子脑瓜子哪一个不灵?房谋杜断听说过没?杜如晦杜大人虽然死了,但这个房谋里的房字可是还在前面排着呢。 也不用房玄龄说话,郭善适时站了出来道:“焉知道不是他达延芒波结想要杀自己人而栽赃我唐朝子民?” 早就在这儿停身,却一直没肯说话的紫袍胖子这个时候皱了皱眉,道:“协律郎此言差矣,慕容尊王怎是你口中的这种人?”又转过身,冲李世民道:“不过臣以为,为求公正,臣以为房大人所言不错。慕容尊王达延芒波结亦应看押起来。然而,臣听闻当时在场者有卫王、莱国公次子、梁国公次子臣以为,为求让使臣信服,陛下应该亲自下令将卫王看押入大理寺狱中。” 郭善听了额头都冒汗,看着这个穿着紫袍的胖子。暗想你他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唐俭呐唐俭该说你这个鸿胪卿位高人胆大还是高逼格? 郭善望向了李世民,只见长孙无忌站了出来道:“臣附议臣知臣家中之女亦有参与此次事件,臣奏请皇上将臣女也一同带入大理寺看押。” 郭善压根儿疼,觉得长孙溆碰见个这么个喜欢表忠心的爹实在是太可怜了。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帮人附议,李世民大手一拍,道:“既然如此,巴雅尔,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巴雅尔额头生汗,脸有不甘之色,但却只能咬牙道:“臣,无话可说。” 郭善冷笑,你他妈现在还敢说话吗?因为你,满朝大半重臣的子女都被关进大理寺去了。李世民为了坑你,把他的儿子也都送进去了。你他妈还有异议的话,李世民不说要杀你,长孙无忌他们也不干哪。 郭善忽然觉得,脚底下好大的坑。不过这次被坑的不是他,而是那一波吐谷浑的使臣。 ‘二爷’都下了令,现在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帮金吾卫的府兵押着郭善等人出了皇城,迫他们出皇城去左邻的大理寺狱。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一群府兵,街旁人流攒动的一群百姓。 “小郭大人,小郭大人,您怎么样了?” 早就在皇城之外等候消息的文人士子们纷纷涌了上来,为郭善的处境担忧。然而却被披甲的府兵们用兵戈推了回去,无法近身郭善。 望着热热闹闹的街道,听着一些人嘴里骂吐谷浑使者的脏话,郭善觉得这场‘游街示众’并不那么丢人。 胡老汉早得了许倩从陋室传来的信儿,带着一帮郭府的下人们在街道两旁挥着手绢儿呼着‘老爷’。郭善冲着被府兵拦截在外的他们望了一眼,喊了一句‘我没事儿’又叮嘱他们记得每天早中晚把府里的饭送到大理寺狱里去。 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大理寺狱,人群终于被府兵拦截遣散。然而古怪的是直到入了大理寺狱,杜荷也没有看见他家的下人出现在街道上为他这个少爷‘壮行’。 典狱把郭善和杜荷一把推入了监牢里,让狱卒空出一间儿还算大的牢房将郭善和杜荷关在了一处。然后稀里哗啦的上了锁,又听到吱呀的铁门关上,整个监牢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杜,有蜡烛没?”郭善问话了。 黑漆漆里杜荷声音嗡声道:“我没事带那玩意儿作甚?咦,你一个人占了干净的地儿让我坐哪儿?” 彼时两个人相继出大理寺狱才没几天呢,此时又一同被关了进来而且还关在了一处,这不得不说命运有些弄人。 “你这话就不对了身处在这牢房里,哪一处地方能是干净的?对了小杜,你说这次进大理寺狱,咱们得被关到什么时候?”郭善问。 此刻虽说两人应该同病相怜,但杜荷还是不喜欢跟郭善说话。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郭善坐在稻草上,看着一旁漆黑里杜荷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冲他埋怨道:“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跟你一起到这大理寺狱来?小杜啊,不是我说你,你做事太喜欢逞强斗狠了。那帖木儿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你跟他一直斗着什么劲?丢脸又丢份,最后固然要了那帖木儿的性命,却也把自己搭了进来。” 杜荷听出郭善嘴里的味儿了,怒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怪我的,是不是来了大理寺狱后很后悔没在皇上面前把我供出来?” “瞧瞧,一说你还急了。”郭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道:“话又说回来,吐谷浑人的确可恶。就算你不杀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小杜,跟你打个商量?” 杜荷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郭善没想到这厮对他的戒心如此大,只好道:“你别那般紧张,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便把杜荷扯到跟前,附耳商量了起来。 大理寺狱半夜是不会掌灯的,所以整个牢狱都乌漆墨黑一片。 但郭善有办法,他无聊至极时高声喊了一句:“袁道长,袁道长,小可郭善是你昔日紧邻。今儿中秋佳节,来看你来啦。” 喊了好几句,却遭来一阵痛骂。没别的,半夜的时候个个牢房里的犯人们都睡着觉呢,你这嗷一嗓子出去是痛快了自己的喉咙却扰了别人的春梦了。 不过郭善不在乎,各处牢房都是上了锁的,钥匙只有典狱和守卫的狱卒有。犯人们哪怕在恶他,也无法从牢房里跑出来对他群起而欧之。 喊了一两声,没听见袁天罡回话,想来这老头关的牢房所在地太过遥远所以听不到自己这边的声音。郭善还打算把袁老道叫起来再跟他寒暄几句然后让袁老道把草铺里藏着的半截儿蜡烛拿出来点燃呢。 牢房里任何东西都很珍贵,衣服能救命,蜡烛更是稀缺无比。但袁天罡这厮不是普通的犯人,郭善跟袁天罡做紧邻的时候就知道这厮每天都有狱卒拿东西孝敬他。一支蜡烛,实在是太寻常不过。 “咱们可能关的地儿跟以前那处偏离太远,那袁天纲听不到。”郭善跟杜荷嘀咕了一句,悻悻的坐会原位。 杜荷就鄙视了,他好烦跟郭善这种话唠的人处在一块儿。而对于郭善口中的袁天纲,他实在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过了不久的功夫,外面的铁门被打开了。悉悉索索声音响起,听见说话声。 杜荷脸色一黑,郭善确是嘴角一翘:“哟,您也来了?” 来的正是同样要被关在大理寺狱的达延芒波结,这厮因为是吐谷浑的王子,为了照顾吐谷浑的颜面所以朝廷封锁了将他关押的消息,并且也没有像对待郭善们一样带着他用士兵押着‘游街示众’。人家是坐马车来的大理寺狱。 “本王的位置在哪儿?”达延芒波结不搭理郭善,而是无视郭善转身问典狱了。 典狱不敢得罪他,道:“空出的‘房间’实在不多,先前寻了个干净的地儿给您准备好了。您瞧,那边如何?” 掌着灯,典狱指了指远处的一间牢房。 郭善脸色都黑了,合着自己和杜荷住的是普通的牢房,这达延芒波结却住的雅间儿啊?这还是坐牢吗?这是来这儿享受来了啊。 郭善怒了,指着典狱跳脚骂道:“为什么他的房间跟我们的不同?” 典狱不搭理郭善,瞥了一眼郭善却还是跟达延芒波结介绍那‘雅间儿’的独特之处呢。 郭善被一个小小的典狱轻视,心里是着恼无比。何以一个流外官都敢轻视自己? 转念一想,明白了。 一来典狱不看好自己的处境,二来人家也不怕你报复。 郭善是正八品的官儿没错,但那也只是太常寺的官儿。大理寺和太常寺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部门,互不统属,太常寺管不了大理寺。而且相反的,太常寺的官员犯了事儿大理寺反而有权利对该犯官进行处置。 “呵”郭善乐了,嘀咕了一句:“小人。” 杜荷道:“本公子早跟你说过,大理寺狱的狱卒可恶,你却不信。” 郭善也不回答,却听那边达延芒波结笑了,对典狱道:“不用你给我重新安排去处了,我瞧着这一间就不错。”说完,冲着郭善和杜荷邪魅的笑了笑。 杜荷眉头一皱,不示弱的望着达延芒波结。郭善却是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达延芒波结,然后冲典狱道:“不要放他进来,他这是想在牢里挟私报复。” 达延芒波结望着典狱,道:“你觉得不妥也就算了。” 典狱微一思量,似乎筹算了一下。最后却点了点头,道:“成,不过动静儿小些。” 郭善气的吐血,哀愤的摇头慨叹:“不知死活啊不知死活,一个小小的典狱也敢欺负我。他难道不知道,龙虽浅水遭虾戏,但龙终究是龙吗?” 典狱对郭善的话不以为意,仍然拉开了房门儿把达延芒波结给放了进去。 达延芒波结冷笑,望着退到了墙角处的郭善一眼,又望向了‘护’在郭善前面的杜荷。 其实不是杜荷把郭善护在了后面,而是郭善把杜荷拉到了他前面来着的。 悉悉索索的铁链声响后,牢门被锁上。典狱很知趣的留下蜡烛,转身就走,仿佛看不出郭善这一间牢房里即将发生的斗殴事。 第八十八章 长孙溆入狱(一)

杜荷死死的盯着达延芒波结,身子紧绷着随时准备朝达延芒波结进击。达延芒波结进来时,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从他面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惜一战。 谁不知道京城里的杜二郎是个任侠使气的公子哥?在他杜二郎的字典里,只有真刀真枪的干而从来没有‘后退’这两个字。 但郭善的百科大辞典里,‘后退’这两个字简体繁体都有。反而‘前进’这两个字,被他自动删除掉了。 “达延芒波结,和气生财,斗殴生事是触犯大唐律法的。”郭善躲在墙角处,一只手还比划着让达延芒波结不要过来。 达延芒波结嘴角一翘,叽里呱啦说了些郭善听不懂的吐谷浑话。不过已郭善估计,这厮肯定在说只要不死人,在这牢里没谁会管。 太黑暗了,大唐的牢狱太黑暗了。 郭善叫了两句,无法阻止达延芒波结逼近的步伐。而此刻的杜荷,已经弓着身子,呈攻击状对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达延芒波结怒视着。 郭善靠在墙上提起小脚,也在坐着防御状。 在这时,外面的铁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 只见为首的犯人一点也没有身为犯人的颓废劲儿,反而神采奕奕的走下石梯左右张望,嘴里还嘀嘀咕咕道:“原来大理寺狱就是这等样子啊二郎,这大理寺狱与我想象中的大理寺狱不一样啊。” 为首的少年冲着身后的少年道。 那身后的少年似乎不满为首少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愤愤的啐了一口道:“牢狱能有什么样子?你这呆货不懂就别乱说话。” 为首少年听言,道:“我房俊怎么呆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对吗青雀?” 原来,这为首的少年和他身后少年正是姗姗来迟的房遗爱和柴令武。而走在最后面的,则是李泰了。 “刘典狱,小郭大人被关在了何处?” 李泰没搭理房遗爱的问话,转身问冲着他点头哈腰的典狱问了。 掌灯的典狱一愣,忙笑着道:“回卫王的话,协律郎就关在左边的丁字号呢。” “带我去见他。”李泰道。 典狱脸色都变了,那边房遗爱扭头狠狠瞪了典狱一眼道:“让你这厮带路,你怎么这么磨蹭。” 典狱有口说不出,张了张嘴很想说‘最好不带你们去的好。’ 他寻思,郭善和杜荷此刻正被吐谷浑王子暴打呢。所以,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带李泰他们过去。要不然,这位卫王看到了达延芒波结在欺负人,本来就跟达延芒波结不对付的李泰等人肯定会发脾气从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的。 于是道:“卫王,房公子柴公子,我看还是不去的好。卑职已经替你们寻了个干净的去处,正好带你们过去。” 柴令武摇头:“非也非也,子曰‘有朋自’” “自甚?快让这典狱带我们去见大郎罢,那日我们各自被大郎遣走后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还想问大郎呢。”房遗爱不满对柴令武道。 典狱无奈,只能领着这三个公子爷一摇一摆的去了。 这边一伙人到了地儿时,正看见剑拔弩张的达延芒波结一拨人呢。 其实郭善等人,是早就发现了李泰等人的。 “哈哈,达延芒波结。我先前跟你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听。现在,信了我的话了吧?”郭善得意大笑。 听到‘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话,不仅是达延芒波结脸色变了,就是杜荷脸色都变了。想当初,他被郭善这句话坑过好几次呢。似乎,每次听到郭善对谁说这句话,那个人就一定要倒霉似的。 事实很明显,达延芒波结是倒了大霉的了。 “大郎,这是作甚?”房遗爱脑子笨,似乎没反应过来状况。 郭善得意笑着道:“问那么多作甚?快进来耍子。快快快,这吐谷浑的二王子想跟我们大唐人比武呢。” 这个时候,谁还不明白? 房遗爱当即抚掌大乐道:“如此甚好刘典狱,还不快开了锁让我们进去?”冲典狱怒道。 典狱脸色一变,望向了李泰。很明显,他怕的是李泰。 只见李泰点了点头,对典狱道:“孤不住其他的地方,孤就住这里了。” 典狱欲哭无泪,那边郭善拍手叫道:“来的正好,这达延芒波结是慕容伏允的次子,叫什么慕容尊王,是二王子。青雀你正好是大唐的四皇子,皇子对王子,正好。” 郭善唯恐天下不乱,已经催逼典狱开锁了。典狱知道一旦开了锁,达延芒波结是铁定要挨揍。到时候,恐怕他吃不了兜着走。然而他怕达延芒波结,但更怕的是李泰。 你达延芒波结是吐谷浑的王子但我是唐朝的臣民,你身份再尊贵,也比不了我顶头皇上的儿子的身份尊贵啊。 这就开了锁,那边达延芒波结不干了,叫唤着要换地儿。但李泰发话了,达延芒波结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乐子大了,一波纨绔对阵搅乱,吃亏的肯定会是那些两边都得罪不起的人。典狱很明显就是夹缝里生存的弱者,那是非死不可了。 索性再次留下灯,把李泰等人关进牢房里后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呢,牢房里就传来了惨叫声。 这注定是达延芒波结最悲催的一夜,也是大唐纨绔们最高兴和值得纪念的一夜。 他们没有上战场,但却用另外一种形式展示了大唐的国威,展示了大唐的武力。虽然这种展示方法不公平而且还显得无耻 “这厮凶悍,大伙儿合伙儿上。”房遗爱被甩了一耳光后捂着脸喊。 达延芒波结到底是青年,而且是吃羊奶牛奶长大的。李泰等人又是少年,三四个稍微不齐力还真斗不过达延芒波结。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郭善得表扬一下杜荷的悍不畏死。 这杜荷就属于疯狗类型的,嗷嗷的往上冲不管值不值得。 很有效的抵挡住了达延芒波结大部分的攻击,给房遗爱等人留下了足够的准备时间。然后从多个方位,多个路线齐头并进。李泰抱头,房遗爱抱腰,郭善伺机偷袭。 一番缠斗,闹得整个大狱不得休息。 柴令武也是被逼急了,见久久拿达延芒波结不下,干脆狠下心一口咬住达延芒波结臀部。 郭善暗赞一声:好牙口。 听达延芒波结一声惨叫后终于寡不敌众倒下,被一干人压在地上难以起身。 郭善飞身抬腿,一个射门达延芒波结身子一挺,捂着裆部嚎叫起来。 李泰等人冷汗直流,均觉得郭善下脚重了。唯独郭善兴奋不已,疯癫了似的哈哈大笑:“让你来,让你来。兰州那一场战斗,你们吐谷浑可打的爽么?大唐各州边境的牛羊,你们可劫掠的够了么?那么多州城里的百姓,你们还要不要掳掠?” 郭善打的忘了情,发起了疯来。 杜贺打了个寒颤,干脆后退远远的避开郭善,以免被郭善误伤。 其实达延芒波结早就昏死过去了,把一具身体随意丢给郭善蹂躏。 这一夜,注定是达延芒波结的噩梦。 “原来,牢狱就是这样子的。”长孙溆穿着小襦裙,走进了大理寺狱。 给她掌灯的典狱欲哭无泪,走路时不仅要躬着身给眼前这位小主照亮,还得忍受她身后那一帮走路拖拖拉拉的丫鬟。 您见过坐牢还带丫鬟伺候着的吗?反正他刘典狱在这大理寺狱干了十多年了,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儿。 “小姐,这地儿多乱啊。咱们回去跟老爷说说,回去住得了。”丫鬟给长孙溆抱着被褥,在后面对着大理寺狱潮湿的环境皱起了眉头。 长孙溆却道:“你懂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进一趟大理寺狱,我怎么可能错失这样的机会呢?这一次爹爹是因为郭善那小无耻闹的事儿太大,不得不把我给放到大理寺里来,我才有进大理寺狱玩儿的机会的。往后再想进来,哪里会有机会?” 旁边刘典狱脸都绿了,合着您把这当作玩儿的地儿的啊? 旁边丫鬟道:“可是,这狱里吃的都是糟践的东西。” 长孙溆道:“怕什么?你们每日给我送食物就成。” 丫鬟又道:“这里有许多恶人。” 长孙溆冷笑,捏着小拳头道:“我早在府里闹够了,正愁找不到真敢跟我打架的人呢?先前在陋室的时候你不知道,那吐谷浑的小王爷想对长乐姐姐动手,被我一脚给踹开了。若不是长乐姐姐拦着,我要他好看。” 丫鬟听言道:“小姐您的本事婢子自然不怀疑,可这地方又脏又乱,还有老鼠。” “区区老鼠老鼠?”长孙溆脸都绿了,小眉毛拧到了一块儿,问刘典狱道:“刘管事,你们这里有老鼠?” 刘典狱脸拧成了一块儿,道:“长孙姑娘,我们这儿确实有老鼠。” 长孙溆听言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斥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喜欢养老鼠玩儿吗?” 典狱欲哭无泪,谁他妈闲的蛋疼养老鼠玩儿啊? 在这种肮脏阴暗的地方,老鼠是不招自来的啊。 “不过我不怕,表哥他们也在这儿呢,有表哥他们在,我不怕老鼠。”便让刘典狱带她去找李泰。 ps:说好的,战斗状态呢?今儿三更,自此时始,真如就开始‘啪啪啪’敲键盘了。 恩,这第一更是因为sp代言升为弟子所以真如答应下来的(其实我想说答应了之后我蛮后悔的) 周一,大伙儿收藏和鲜花可不能再手里攥着,有月票的来一两张;咱们跟大神没法儿争榜,至少现在咱们没法儿比。但,能在周一这个黄金阶段在各榜上露露脸,这样的机会绝不该错失。所以,需要大家的帮助,我这儿先谢过诸位了。 第八十九章 长孙溆入狱(二)

李泰这会儿正坐在地上跟房遗爱等人聊天打屁呢,在他们左近处躺着一个半死不活脸色铁青嘴角留血的人,正是达延茫波结。 杜荷等人都坐在这里,却独少了郭善。 这边长孙溆笑着跑了上来,道:“你们都来了?” 房遗爱等人一愣,均没想到长孙溆也会来。 杜荷是知道的,因为长孙溆把自家女儿往大理寺赶的时候他和郭善都在旁边听着的呢。 李泰道:“舅舅怎好让表妹来这种地方?” 长孙溆不以为意:“我自个儿也想来,表哥,我跟你们呆一处吧。” 房遗爱等人羡慕的望了长孙溆身后丫鬟们手里的大枕头小被褥,,听柴令武摇头叹道:“待遇果然不同啊,你我几人都是被家里老父从府里赶出来的,哪儿有机会让下人送来被褥?” 杜荷直翻白眼儿,在这里他属于被孤立的人。跟房遗爱和柴令武聊不来,就跟李泰还能说上两句话。 “咦,那儿有死人。”长孙溆一眼看到了邋遢而狼狈的达延芒波结。 李泰等人脸一黑,杜荷没好气道:“是郭善那厮打的,还活着,那是达延芒波结。” 长孙溆听言眼睛瞪的大大的,忍不住道:“是那个小郭子打的?他不怕把人打死么?” 李泰等人都纳闷儿呢,要不是他们拦着,估计郭善真能把达延芒波结给打死。到时候,铁定的,他们要陪郭善倒大霉。 “表妹不忙说话,你也是要进来歇着的么?”李泰问。 长孙溆迟疑了,摇头了。 这旮瘩挤这么多人,她一张被褥都放不下。地上是又脏又臭,李泰等人也浑身脏乱不堪。也许是先前斗殴的时候在地上打过滚儿,反正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尿臊味儿来。 “不了,我寻个地儿再说吧。”长孙溆犹豫,左右望了望想找个人给她晚上护驾。 但是瞧房遗爱等人,觉得孤男寡女不太适合。毕竟是女孩子家,又是大户出身,得顾着名誉。 按理说李泰最适合了,但是李泰这样子长孙溆实在不敢恭维。 一琢磨,道:“小郭子那厮在哪儿?我跟他一起。” 房遗爱脸色古怪了起来,杜荷若有所思。柴令武嘿嘿冷笑,李泰也是欲言又止。 “那厮在不远处,挺干净一个牢房里呆着呢。我们见他跟达延芒波结不对付,只好把他给赶出去了。”杜荷道。 长孙溆听言点头,已下定了主意,这是真打算跟郭善一块儿住了。 没别的,又要干净地儿又要保名节,除了跟郭善这个公认的不能行房的人在一起外,没有任何一人比郭善更加适合。哪怕跟表哥李泰单独在一起,也没有跟郭善在一起更能保护名节了。 长孙溆进牢狱就跟后世上级察访似的,迈着小步子一摇二晃左瞧右晃,然后时不时的抱怨这不好那不好。 郭善那边老远就听到了长孙溆的声音,翻身双手抓着牢门往外望。 他一眼看到了长孙溆,而长孙溆也一眼看到了郭善。 “小郭子,本小姐来看你来了。”长孙溆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郭善。 郭善一愣,他以为这位长孙家的小姐还不愿意见他呢。 “你来找我的?”郭善有些不可思议。 长孙溆道:“没错,本小姐是找你来陪睡的。” 郭善:“” 看典狱要开门,郭善立刻嚎叫道:“慢着,不许开。”冲长孙溆道:“长孙姑娘,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长孙溆眉头皱了,她就很不喜欢郭善那种不识趣而且还啰嗦的样子。 不悦道:“怎么?” 郭善怕又把这位小姑娘给说哭了,委婉道:“我们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未免不太好。” 长孙溆听言哼道:“怕什么,难道你还会坏我名节?” 乍一听郭善还以为长孙溆夸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可仔细一琢磨郭善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是拐着弯儿的、不,这不是拐着弯儿,这是直截了当的骂自己发育不全嘛。 “不许开。”郭善大声抗议,可人家典狱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要说你爹是房玄龄,你爹是柴绍,你爹是长孙无忌的话。那,我是不敢得罪你的。但你啥也不是,而且也不过八品的官儿,我干嘛听你的得罪长孙家的小千金啊? 典狱这回做的事儿很聪敏,也很蠢。 长孙溆是不会记他情的,郭善却是把他的可恶算是铭记在心了。 悲愤,无奈的。郭善就看见长孙家的三个侍女把一床被褥,还有瓷枕、乃及一些瓶瓶罐罐带了进来。 看着那打开的箱子,郭善脸就黑了。 好家伙,这长孙溆是有备而来啊。这长孙无忌也真无耻啊,他这是把他女儿送到大理寺来享福的来了还是受罚的来了? 没见过进牢房的还让带描红笔、梳子还有洗脸盆,洗脸帕这些什么的。 呵 在郭善的不可思议中,长孙家的丫鬟就这么大模大样的从梳妆柜里取出香炉,寻在墙角处点燃薰香。 更让郭善脑门儿发昏的是,一帮侍女啥话也不说,就开始扫起了地来。 “你这是来这,受罚的?”郭善不敢置信的望着长孙溆。 长孙溆冷哼道:“本小姐都被带到这里来了,不是来这儿受罚的还是来这儿享福的?” 郭善听言讪讪的笑了,看了一眼那个陪着笑的典狱气儿不打一处来。喝道:“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典狱脸一黑,犹豫了一下瞪了郭善一眼。见侍女们都把床被铺好,卫生整理干净了,这便让侍女们出了牢房然后锁了门。 那边侍女们哭着跟长孙溆告别。 长孙溆赶蚊子似的把这些人往外赶,郭善远远的坐在草堆里望着这奇葩的一幕简直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瞧瞧,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势滔天,什么才是真正的纨绔啊。自己,跟这长孙溆比,简直是弱爆了。 “郭善,你可不能睡着了,一会儿有老鼠的时候记得赶走。”长孙溆一头钻进了被子,准备睡觉。 郭善呼的站了起来,道:“呵,听您的意思我是给你赶老鼠的?” “就赶几只老鼠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孙溆道。 郭善听言气乐了,他发疯了大半夜不睡觉替长孙家小姐赶老鼠?这还没自个儿作贱自个儿到那地步呢。 “美了你,看着你在这么好的床被上睡觉我自个儿在这干草上凑合。临了临了还得跟你赶老鼠,我这也太贱了吧。”郭善道。 长孙溆打了个哈欠:“你不赶也成,反正有你在旁边老鼠肯定不敢过来。” 她倒是挺聪明,知道老鼠胆小,有郭善在肯定倒霉不到她身上。 郭善听了很想把长孙溆从被子里扯出来屁股上呱呱两巴掌。 从第一次跟徐老头到长孙家碰到这位姑娘起,自个儿就没交到什么好运。每次都被她欺负着,她这是欺负上瘾了。 “长孙溆?长孙小姐?长孙姑娘?”郭善良久听不到长孙溆的声儿,轻声唤了几句。 长孙溆不耐烦道:“干什么?” 郭善松了口气,合着还没完全睡过去呢。 “我挺无聊的,要不给你讲个故事吧。”郭善道。 长孙溆不屑嗤笑:“你有什么好故事别说话,本姑娘要睡觉了。” 郭善冷笑,老子今儿晚上是铁定睡不着了,你丫也别想睡。 “听不听由你,反正故事我却是要讲的。嗯,讲什么呢?就讲个最有趣儿的故事吧。”郭善笑着说了一句,在黑漆漆的地儿,讲起了聊斋志异。 这聊斋志异本来就是鬼话连篇,尤为值得注意的是,聊斋志异就是古代时候的灵异故事。而郭善讲的,又是一个在牢里自杀的读书人的故事 长孙溆能睡的着才是怪事。 “郭善,你什么意思?”长孙溆蓬松着头发,起身喝问。 郭善看不到她,只依稀看得到她的影子。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来到大理寺狱,就想起许许多多冤死过去的人。”郭善叹了口气。 这是要逼长孙溆发飙啊。 闹吧,可劲儿的闹吧,反正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 事实上,两个人都挺困的。 在陋室早闹够了,后来波波折折又闹了那么多次,郭善都眼皮跳呢。 不闹了,任由长孙溆睡过去。郭善躺在干草堆上迷迷糊糊的睡觉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 这深秋的,大理寺狱简直冷的不像话,地上潮湿的能挖出一桶水来。 “长孙溆,长孙姑娘?”郭善不甘心轻声唤了几声。 每人应,看起来长孙溆是睡沉了。 郭善心里不平衡了,你睡得这么香,我在这儿守夜一个人候着,凭什么呀? 一咬牙一跺脚,郭善悄悄摸到了长孙溆旁边。慢慢拉起被子,身子一扑进了被褥里翻身一盖就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打了个哈欠,这才像是人该睡得地儿,这日子才像是人过的日子嘛。 鼾声起,郭善抱着长孙溆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他们睡过去,隔壁深藏已久的某老道才起身点腊。 这老道,就是郭善久呼不到的袁天纲。 “果真无巧不成书,我已想尽办法躲劫,没想到却还是在这里碰上了这个小麻烦。罢,罢,罢。不若归去,归去。” 袁天纲起身,望着被郭善搂在怀里的长孙溆淡淡的说了一句。 ps:现在是早上4:27分。第二更,也即是不算上送sp代言的那更其实这才是正常更新的第一更。打盹儿下勉强改错字,有纰漏大伙儿指出。再谈谈关于挖坑问题,不知道大伙儿看到了几个坑。 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群里问我。我睡了,第三更可能在下午一两点左右,我得看时间。在这里跟大伙儿说声抱歉,因为工作的特殊原因真如除了没断过更没少过更外但更新时间都不稳定。恩,不废话了睡觉。 第九十章 郭氏月饼坊(一)

铁门在响动,今儿大理寺狱早早的来送饭的人可真不少。 房家的下人,柴家的婢子,长孙家的丫鬟,少不了郭家的胡老汉啊。 一拨人赶着马车在大理寺狱还没开的时候就到了门口等候了,等天还没亮大理寺狱刚开时,众人就随着狱卒进了去。 问明情况,长孙家的下人和郭家的下人同路的就来到了郭善和长孙溆的牢房。 然后,两边的人都是勃然变色。 长孙家的丫鬟脸立刻黑了,张着嘴指着里面的郭善说不出话来。 胡老汉又惊又喜,却又带着惶恐。咱们郭家,看这节奏是终于要有后拉!而且,结的还是长孙家的亲。 有没有后郭善不知道,反正郭善就觉得搂着长孙溆睡觉挺舒服的。 这小姑娘虽然年龄小,但身子骨柔的很,身上喷香喷香的。舔一舔她的嘴唇,嗯,蛮甜。 睡梦里的郭善就觉得挺享受,比抱着抱枕,搂着洋娃娃还舒坦。 长孙溆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儿,梦里总感觉一只大黑牛跟自己搏斗。 “还不快把你们家老爷给唤起来?”长孙家的婢子冲着胡老汉怒了。 老汉脸上惶恐,心里委实为自家老爷叫可惜。不得已,两边的人一个唤小姐,一个唤老爷。 声音不敢大,更不敢嚎。怕被旁边的人听到,到时候传出去败坏了名声。 但声音不大的话,怎么能惊的醒闹腾了一宿的郭善和长孙溆两个人? 两个人搂在一处,挤在一张被褥里,一个正梦着抱洋娃娃,一个正梦着搏斗大黑牛呢。 外面的人急了,夺过狱卒的钥匙开锁进去,只好强制性把两个人推醒。 然后先是长孙溆的尖叫,然后是郭善的哀嚎。 咔咔咔一声响,郭善的手被反手拧住,骨头不知是否断掉。 长孙溆柳眉倒竖,膝盖压住郭善的背,将郭善的手死死扣着居高临下喝问:“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郭善郁闷了,忙喊道:“什么都没干,就是想找个好的地儿睡个觉。” 长孙溆又气又羞,拧着郭善很想一掌把郭善打死。 忠肝义胆的胡老汉心疼自家老爷,哪儿敢让长孙溆把郭善打死啊?差点儿没跪下去抱着长孙溆叫‘主母且住’。 老夯货只恨自家老爷本钱不够没把生米煮成熟饭,一点儿不怨自家老爷昨晚的无耻。 当然,其实具体情况他和长孙家的下人们都不清楚。反正,两边的下人都拦着死活不让长孙溆打杀郭善。 殴打一下可以,真杀了朝廷命官,哪怕长孙溆的爹是长孙无忌,到时候李世民都绝不会饶过她的。 事实上还没等长孙溆杀郭善,就已经有一拨人朝着郭善杀来了。 来人是吐谷浑使臣巴雅尔。 壮汉脸色很黑,双眼里杀意凛然。来到门口,直接闯进去喝:“郭善,你竟敢殴打我吐谷浑王子” 千言万语正要连珠炮架的朝着郭善轰击,却不知道触了长孙溆的凤鳞。 一腔怒火正愁发泄不了呢,这上杆子跑来一位。 “大胆,在本姑娘面前吵什么?你是谁?”她确实不认得巴雅尔。 巴雅尔一愣,望向了长孙溆,也没搞懂长孙溆是谁。万一是个公主什么的,那自己就该参见跪拜了。 不怪他情报工作不到位,怪只怪大唐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他巴雅尔再能耐,也不可能短短的时间里把所有人认出来,更何况他还真没机会见长孙溆。 “你是?”巴雅尔皱眉问了。 因为巴雅尔的到来郭善得脱牢笼,他知道巴雅尔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相比较跟巴雅尔斗,郭善更怕跟长孙溆斗。 娘啊,先前这小姑娘没想杀自己,只是想把自己裤裆下那玩意儿除了。 那一脚,是真下了死脚的啊。 打死郭善也不敢跟这位处在一块儿,趁着机会开溜吧。 转身夺门而逃 胡老汉看自家老爷跑了,又看见长孙溆怒斥一声追了出去。 老夯货不含糊,立刻追上去护驾。引得一干长孙家的下人也跟着奔了出去 然后,然后巴雅尔傻眼了。 “这就是大唐?这”跟印象里的大唐不一样啊。 车辚辚马萧萧,一干宦官进了大理寺狱宣旨。 旨意上无非说的是,郭善李泰乃及达延芒波结不知悔改,在大理寺狱仍互相斗殴,实在无视大唐律法云云。敕令罚他们去离宫受罚又鉴于达延芒波结身受重伤,着御医带达延芒波结回鸿胪寺疗伤。 这旨意是看在达延芒波结是王子的分儿上这样搞的,要不然哪怕他是受害者,但凭他刚开始欲对郭善和杜荷动手,他也逃不了大唐律法。 因为挨了一顿胖揍,却走出了大理寺狱且不用去离宫搬石头做矿工。郭善等人看来,达延芒波结交上好运了。但达延芒波结却深深痛恶,觉得自己华盖运当头。 郭善则是暗暗庆幸拉着皇子,贵公子一起干坏事儿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如果是他一个人惹了大祸,李世民不一道旨意把他劈了才怪。 “大郎,听说你不久前曾与父皇说过。洛阳宫,离宫之修建劳民伤财,请求撤回修宫殿的敕令?”李泰问郭善。 “大明宫则罢了,那是皇上给太上皇修建的。然而所谓离宫,也即是陛下的那些行宫。”郭善抱着一块儿石头,看着李泰道:“你瞧瞧一座行宫得多少人多少时间多少物力才能修成啊?然而行宫修成后又如何?即兴时就来行宫避避暑度度假,可若兴致一去了,就再也想不起这处行宫来。花去巨资修建的行宫一年里也难得住上几回,那这行宫修建起来有意思吗?” 郭善把石块儿丢在了地上,喘着气冷笑道:“而且皇上不在的期间,空出的行宫还得找人打理为了一个不住人的屋子,每天却要请几百号人一起吃国库。陛下不是常节食已分担朝廷分担百姓的压力吗?若依我看,少修一所行宫,给国家所节省出来的人力物力是不可估量的。少修一所行宫,陛下给国库省下来的粮食远比他节食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儿要多。” 看李泰瞪着自己,郭善忙摆了摆手道:“我也是胡说八道,但你不可否认我虽然胡说八道,却又是不无道理的。你自个儿想想,隋朝时期隋炀帝修了多少浩大的工程啊?大运河就是他杨家让百姓们挖的,最后把自家龙脉给挖没了而丢了天下。” “大郎此言差矣,如今我大唐人口安定,国泰民安。国库充盈”李泰要辩解,被郭善摆手打断道:“隋时的隋朝国库又何等充盈?我听说粮仓之粮食常有腐烂。那时的隋朝,比之现在的唐朝难道要差吗?而若论人口隋盛时的人口多胜我大唐现在人口的十数不,貌似是数十倍。那时隋炀帝何等威风?大隋国威比之今日也不遑多让。然而,最后还不是失去了天下。” 李泰隐隐觉得郭善说的话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索性,不跟郭善争执这些。 李世民一纸敕令终于把郭善等人除长孙溆外全发到这儿给他爹修建大明宫,这对于任何一个纨绔子弟来说,干从没干过的累活都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惩罚。 但好在将作大匠是个深谙处世之道的人物,偶尔让郭善等人干一干抱抱小石头的活儿,绝不敢让郭善等人真做些体力事。这是给李泰等人老爹的面子,而郭善则是沾了李泰等纨绔子弟的光。 如此恍惚间,匆匆半个月过去。李泰等人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生活中等来了李世民的敕令。大概意思很明确,卫王李泰、长孙溆、柴令武房遗爱等人确系没有杀人的证据,因此无罪释放。至于协律郎郭善,在任期间玩忽职守。屡教不改,曾于宜宾楼与人斗殴,致使朝廷威严受损。又在陋室闹事,导致大唐国威受损。着,夺其官职,回家反省。 旨意很短,但大抵意思是表明了。 李世民,或者说是朝廷,这是罢了郭善的官了。 要说心里舒服,显然不可能。但若说真惶恐害怕,郭善倒也不至于。 萧瑀数次罢相,而事实上在朝的好多重臣,哪几个不是三番两头的被降职被罢官?最后还不是又颠儿颠儿的升官发财?这罢官罢相,一度是帝王权术中惯用的技俩而已。 “小郭大人,皇上还说了。月饼的事儿不许有纰漏,回家反省期间不许再闹事。”宣旨的宦官跟郭善说完后,这就走了。 “这就古怪了。”郭善挑着眉,望着李泰道:“我的月饼坊才办起来,模具才制造出来。一切事宜都准备的妥贴了,陛下在这时恰好把我从牢里放出去,搞得好像他是故意的一样。” 在大理寺狱的半个月里,郭善全身心几乎放在了月饼坊的事情上。跟李泰等人常在狱里商办月饼坊的事宜,又把准备妥贴的方案交给胡老汉。 花了大价钱大手笔,月饼坊在这半个月内算是办起来了。 “郭善,别忘了你我的比试约定。如果你赢了,本公子答应给你,那个什么,恩,给你投资。” 临出狱的时候,杜荷望向郭善面色不善的道。 ps:这一章终于紧赶慢赶的出来了,即是说答应的真如都做到了。嗯,这是第三更,今儿的最后一更。 第九十一章 郭氏月饼坊(二)

郭氏月饼坊座落在靠近西市的地方。一座巨大的空宅,后院儿划成的操作间。据说空宅是房遗爱从某位狐朋那儿要来的,人家是看了他房二郎的面子才愿意借出这宅子给郭善使用。 而相应的,户部已把面料等尽数运到。 在郭善入大理寺狱的前十天,郭家已经大举招工。而直到郭善,月饼作坊也已经开始运作。 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准备,唯一需要克服的难点则是人员方面的问题和工钱方面的问题罢了。 人手越多,月饼的生产数目自然会随之增加。然而相应的,随着员工的增长,所需的发放的工钱也就会成倍的增加。而事实上,前期的准备工作郭善就已经花费了足够大的一笔钱了。 好在李泰、房遗爱等人相继进行所谓投资。又有李丽质带头,也不知道那些公主皇子是不是为了讨好李世民。在得闻郭善办月饼作坊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大**粮的问题后,纷纷解囊相助。很快的胡老汉就发现,家里的账簿已经记录的满满的了。 郭善大笔一挥,立刻拒绝了后续前来想要进行投资的人。按照他的想法,他暂时性没有把握真能让月饼作坊来进行盈利。而现在府中的银钱也已经足够月饼作坊正常运转了,那就没有必要再让别人拿着钱跑到自己这儿来参股。 郭善对行商完全一窍不通,所以不免投鼠忌器。 当钱的问题解决了后,其他方面的问题就来了,最明显的就是月饼作坊缺少工匠。 起初郭善就颇为纳闷儿,何以这么好的待遇却招不来工匠?要知道,哪怕在后世,许多职业都是不可能有养老金的。后来还是许倩指点郭善,才让郭善真正明白过味儿来。 无他,盖因为郭善开除的条件实在太好了,好的让人不敢置信。 其次,郭善的月饼作坊毕竟刚开不久,民众对月饼作坊对郭家并没有足够的了解,所以没有足够的信任。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郭善不得不把福利重新修改了一番。然后又亲自跑到太常寺,请太常少卿给李世民递话,让李世民帮郭善发一发招聘的告文。 有朝廷的大红章子,有朝廷出面,那么月饼作坊的来路自然就正的再正不过了。有朝廷出面,那么就断不可能出现无故克扣工钱的事情在。 于是,许多无业,或是无依无靠的寡妇,纷纷往月饼作坊跑。 郭家招人和对待下人的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不忌男女,一视同仁。 如此一来,月饼作坊人数很快充盈。临了临了李世民摆了郭善一道,给郭善送来五百个不知道从哪儿逃来京城的难民,让郭善险些骂娘。 “陛下前两天给我又送来了两百多人,如今我的作坊已经装不下这许多人了。” 卫王府里,郭善刚坐下,就不客气的拿起李泰桌上的酒自个儿倒了杯满饮。这两天他忙活的够呛,这是把一摊子的事儿刚撂下就跑李泰这儿来偷闲来了。 “大郎,前后你替我大唐解决了近一千口流离失所的人的生计问题。功德无量,李泰敬你一杯。”李泰捧酒,不知道从哪个野和尚那儿学会了‘功德无量’的话忽悠郭善做善事儿。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的道:“做好事儿是要本钱的,如果好事儿那么好做,那么立地成佛的人会少么?” 李泰听言却摇了摇头,笑着道:“此言差矣;大郎你只看到了难民使你家中府库空虚的问题,却看不到你替我父皇解决了难民问题后朝廷对你的感激。”亲自给郭善倒满了酒,又诓郭善道:“大郎你想难民的安置这么令朝廷诸位大臣头疼的问题都被你解决了,那岂不是证明了你比朝廷诸位大臣都更聪明?更有才能?如此一来,达延茫波结的事儿就再也不会被人拿来当作攻击你的把柄。相反,因为你莫大的功劳,和莫大的能力。父皇乃及朝中大臣们会认为,你固然喜欢闯祸,但同样也是大唐的福星。” 郭善眯了眯眼,把酒杯放下,嘿嘿看着李泰冷笑道:“青雀,这些话不是娘娘教你说的吧?” 李泰脸色变了,忙摆手道:“我母后怎么会教我说这些话?” 郭善冷哼,道:“不管是娘娘教你说的这些话也好,还是别人教你说的这些话也好,我都不想知道。我此间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准备再建一个工坊。” 李泰听言惊讶起身,问道:“大郎还想建一个月饼作坊?” 郭善摇头,道:“我月饼作坊人已经够多了,夜以继日的赶制月饼,产量也足够圆满皇上交给我的任务,甚至于还能多出许多月饼来对外进行贩卖。再建月饼坊,我多多造出那些月饼拿来卖谁去?” 郭善又道:“你前些时日不是说,我送给令武的牙刷被他爹给霸占了吗?你不是说许多王公贵族都向我要牙膏和牙刷吗?不瞒你,也有一些胡商来找我讨要牙膏和牙刷想要贩回他们国家。我想,既然大家都喜欢牙膏和牙刷,那么索性我建一个牙刷工坊牙膏工坊。赚不赚钱先不说,光是能够让大唐的百姓们都能用的起廉价的牙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用柳枝儿刷牙实在是太落后了,以至于满大唐人黄牙无数,郭善就受不了跟府上的下人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帮人咧开一口黄牙对着你嘿嘿笑。 见李泰在沉思,郭善呷了口茶道:“一柄牙刷的制作并不困难,大批量制作出来的牙刷单卖出去也并不贵,所有的人都用的起。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能清洁口腔的牙刷,这种物美价廉的东西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买。一支牙刷赚的是薄利,然而产量众多的牙刷却能带来巨大的利润。至于贩卖给那些贵族的牙刷牙膏,咱们自然要制作的好一些精美一些。但卖价自然也要高一些,咱们大唐的商人从来不少,而大唐以外的富贵多不胜多。好牙刷,不怕这些商人不喜欢。” 李泰听了郭善的话,道:“然则大郎跟我说这些,是又想让泰入股么?” 郭善笑了笑,道:“我府上现在不缺钱,若青雀想入股,那我也不拒绝。我找青雀,无非是想让你帮我三件事。一来,是我第一批牙刷和牙膏制作出来后请你把牙刷和牙膏给每个公主皇子、王爷、以及朝中三品乃至三品以上的大官儿都送上一支,郭善不收他们一分钱。二来,请让陛下给我再拨三百个难民,郭善给皇上再解决三百个难民的衣食问题,但却希望皇上保护我创造发明月饼、牙刷和牙膏的知识产权。额,也就是说,一会儿我会写一封书请你转交给娘娘,看看娘娘是否批准。若娘娘批准的话,你再央告娘娘替我把这封书交给陛下。”郭善当然知道李世民日理万机,是不会搭理他的。 事实上,他官职卑微而且还没融入上层人物的圈子中呢。要不然,送牙膏牙刷这些事儿哪里需要李泰帮忙?而如果他是朝廷重臣的话,给李世民上书申请牙膏牙刷和月饼的专利又哪里需要先经由李泰再求长孙娘娘帮忙? “前两件事儿,对于别人来说难办,但对你青雀来说却容易。后一件事儿,却不那么容易了。”郭善苦逼着脸道:“办工坊需要场地吧?可满长安城盖圈的地,该分的屋早没了。哪怕有那么多空屋空宅,也被你们这些王公大臣们霸占着,我郭善想拿钱买,人家也不缺钱要卖啊。青雀,你得给我想想法子。” 李泰听言擦了擦冷汗,苦笑道:“大朗你高看我了如你所说,前两件事我办起来容易。后一件事儿,却有些为难。” 滴溜滴溜了眼,李泰道:“如果你想找个好的地面儿,不如去找房二郎。他认识的朋友多,你那月饼作坊的场地不就是房二郎给解决的么?” 郭善摇头道:“我已经找过他了,然而哪怕是他也再找不到让我满意的。倒是永兴坊我相中了一处空宅,然而那处宅落据说是杜家的。” “杜家的?”李泰皱眉沉思,忽然道:“既然是杜家的空宅,大郎为什么不去找杜荷呢?” 郭善一愣,眯眼望着李泰道:“青雀这话什么意思?” “在大理寺狱时杜荷不是三番四次找你约定,要跟你打赌?如果在打赌时你能把这处空宅作为下注中的一项,那你或许有机会得到那处空宅。” 郭善听言,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长安第一少(一)

李泰的话倒是真的提醒了郭善,自打宜宾楼那次后他跟杜荷已经纠纠缠缠许多次了。无论是出于了断两人之间的仇恨,还是为了杜家的空宅,都有必要跟杜荷谈一谈已做了断。 或许,是该去找杜荷做个了断了? 郭善放下酒杯,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找人通知杜荷。” 李泰跟着起身,问郭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真的能赢的过杜家二郎?” 郭善笑了,道:“以前没把握,但陛下给我送来了这许多难民后,他跟我比势力就差的太远了。再而言,哪怕这场比试没有把握,我也得去找他。毕竟大伙儿都是在京城里混饭吃的,他是莱国公家的二公子,我是朝廷命官。闹来闹去谁也未必讨得了好,反而相互间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想不光是我,哪怕他杜二郎肯定也没心思跟我缠斗了。那就这样,青雀,我先告辞了。” 郭善说完就走,李泰在后面忙跟上他的脚步,道:“不吃点东西再走?我刚命人去取了些月饼过来。” 郭善慌忙在内院门口站下脚步,苦着脸拒绝道:“得了吧,月饼我就不吃了。不瞒你说,我现在一看见月饼就想吐。” 他匆匆告别了李泰,直接打道回府去了。 郭家府邸这近一个月里上上下下都忙乎个不停,因为郭氏月饼作坊的事儿,胡老汉已经把府上好几个有些小能力的人派到了月饼作坊任命为基层管理员了。 这基层管理员的名儿是老爷郭善起的,对应基层管理员往上的更大的管理员叫中层管理员、高管。按照老爷的说法,自己就是个高管。 沉浸在高管一职的胡老汉每天都东跑西逛却又乐此不疲,他所表现出来的精力旺盛的尤胜那些二十三十来岁的壮小伙儿。每天往返于月饼作坊和郭府之间,小腿儿飞的贼快。 与胡老汉相同的,精力跟他一样旺盛的郭府下人大有人在。 那些早期就进入郭府办事儿的,还算得力和忠诚的下人。在郭家建立了月饼作坊这一产业后,哪一个没被派到月饼作坊做个中层的小领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体现就在于此处。这不是郭善任人唯亲,而是他需要跟自己亲近的人来替自己把控住自己的产业。当然,避免下人门任人唯亲,郭善是按照了严格要求的,制订了一些列的规章制度。如同人事部,这样的部门就有。监察部,同样也有。虽然不完善,但时间会自动弥补把规章制度完善过来。 郭善回到府邸时,正碰上小悠在挑选下人。 如今月饼作坊时常需要人去监督,所以尽忠职守的胡老汉被郭善先调派过去稳定局面。府上下人们的**,就已经不需要也不能再麻烦胡老汉插手了。 小悠是跟郭善最久的丫鬟之一,又因为唐绾的缘故郭善对她有一丝特殊的情感。她不是郭善的妹妹,但郭善也常把她当妹妹看待。几重原因叠加,郭善不可能在人人都‘升官’的情况下却不照顾她。自然的,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暂时性都由着她来做。因为郭府上其实没有多少大事儿,所以也不怕她出纰漏。倘使出了纰漏,也完全可以事后弥补。 郭善进得院子里来,就瞧见小悠面前站着十来个奴隶站在面前呢。 在那十来个奴隶乃及那胖胖的牙子望向郭善时,郭善只是瞄了他们一眼就把目光瞅向小悠了。 “老爷,您来的正好,瞧瞧这些人里哪些可以送到我们府上的?”小悠忙上前来问。 郭善驻足,扭头望了一眼那十来个奴隶。最后把目光望向牙子,道:“这些人的身份都有官府的证明吧?” 胖牙子立刻点头,笑着道:“公子爷,您放心,来路都正的很。咱绝不敢把来路不明的人卖给您呐。” 郭善又撇头望了一眼那十来个奴隶,少许的几个看起来身子骨还不错,但是相比较正常人而言脸色等方面还是差却了不少。想来这些人在人贩子手里吃了不少的苦 仔细打量了一番,郭善抬起手指着其中的两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道:“你们两个,出来。” 三个小孩儿穿着破布衣,被郭善这么一指一瞪,说不害怕是假的。 胖牙子嚷起来了:“公子爷叫你们出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没搭理胖牙子。 看那三个小孩儿出来后,郭善道:“就他们仨了。” “他们仨?”胖牙子有些吃惊,他以为郭善要买也会买那种能劳力,能生娃能用来调戏的男女。 恍然大悟,最近世道那些富家子弟不是蛮流行娈童么? 明白了其中道理,胖牙子伸出手指头笑着道:“爷,两个银饼。” 郭善脸立刻绿了,冷笑着道:“骗钱骗到你爷爷这里来了,三个小屁孩儿能值两个银饼?不能干活,不能服侍人,临了我还得管三张嘴。” 胖牙子立刻笑着躬身道:“不瞒您说,却是要两个银饼。您在打听打听,现在城里这段路有这年龄小巧的孩子可不多了,许多大富人家都是一个孩子一个银饼的卖的。” 郭善始终不知道胖牙子因疑他贪恋那两个男孩儿和那个女孩儿的美色,所以故作高价的。但哪怕不知道这胖子为什么坑他,郭善也有办法治他。 “小悠。”郭善冷笑着冲小悠望了一眼。 到底是跟过很长一段日子的贴身丫鬟了,懂事儿的站出来呵斥:“这位大叔怕是骗错了人,劝你诚心跟我家老爷出价。” 郭善嫌小悠说话没气势,重对胖牙子冷笑道:“本官是怜那三个孩子可怜,这才打算买下,你却自作聪明的想要讹诈我?不瞒你说,我郭家现在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人手。真要买下人,我郭善会缺你这几个?” 那边胖牙子不知道怎么得吓了一跳,惶恐的跟郭善打哈哈,最后分文不要的把三个孩子送给了郭善。这反而让郭善显得很郁闷,然而胖牙子没跟郭善说是为什么,就这么匆匆的带着剩下的几个奴隶走了。 郭善固然莫名其妙,小悠确实啼笑皆非。 “怎么回事?”郭善不解了。 小悠好笑道:“他许是刚开始不知道老爷您的名字,但您自报了姓名后可能把他给唬住了。” 郭善以为小悠再逗他,干脆没搭理她。转而望了一眼那三个小孩儿,冲旁边郭府的侍女道:“把他们都带下去,先让他们洗个澡换干净的衣服。” 建侍女带了那三个小孩儿下去,小悠不解道:“老爷买这三个小孩子作甚?” 郭善苦笑着,往后院走,边走边道:“我是真的看他们蛮可怜的,不想他们再颠沛流离所以才买下来的。” 小悠听言忍不住泣道:“老爷您是个好人,婢子很欢喜。” 郭善奇怪的看了小悠一眼,不明白她无缘无故的哭个甚。但知道这姑娘动不动喜欢哭哭啼啼,郭善早就不以为意了。 他继续前走,小悠紧随其后,匆匆擦干了泪水,却听郭善叹了口气道:“没法子,我刚刚瞧见那三个孩子就不免想到我以前,还有小绾以前。” 这种类似的话小悠经常听过山说起,自然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从来都把事情放不下的人,道:“老爷您心里善良,不想让那些孩子受您以前的苦。可您花钱买下他们后,怎么安置他们?” 郭善听了略感愁苦,挠了挠头,道:“不光这三个孩子皇上前后拨给咱们的一千难民里,还有一百多个孤儿没有安置呢。他们是良民,自然不能入奴籍到咱们府上当下人。但把他们调到作坊里,那岂不是成了童工?” 小悠听言,道:“前儿我把这事儿问过苏苏姐了,她倒给了个建议。说公子如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话,不如把人都送到她那儿去,她会想办法安置的。” 郭善听言愣了愣,仔细思索后笑着道:“这样也好。” 郭善极相信王苏苏的智慧,不认为这件只是麻烦却并不头痛的事儿王苏苏会办不好。 解决了这些问题,郭善明显了却了一些心事儿,于是便开始吩咐小悠办事儿了:“这几天净顾着月饼坊的事儿;我问你,在我没来府上的时候杜家的杜二郎有没有来过?” 小悠摇头,郭善反而有些纳闷儿。杜荷从来对自己都是死缠烂打的,从大理寺狱放出来时还跟自己放狠话呢。没道理他放了狠话后不去实行啊 “我听说那位二公子回莱国公府后就被他哥哥禁了足。”小悠道。 郭善听言笑了:“他哥哥?听说他哥哥杜构颇有他爹的风范,是个挺严肃厉害的人物。这么说来,杜荷恐怕很难出来了。恩,你一会儿让人想办法到莱国公府上给杜荷递话。就说,郭善答应跟他约斗。” “可是,那位杜二公子不是被禁了足了吗?”小悠道。 郭善摇头:“杜荷不是那种能听人管教的人,你只管把信儿传到,他如果肯来那他就一定能出的来。” 第九十三章 长安第一少(二)

“老爷,老爷。” 就在郭善进后院儿刚要坐下时遥遥的听到胡老汉的呼声,郭善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凳子上,任凭小悠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就看见胡老汉跑了进来,郭善摆了摆手让小悠去忙活他先前交代的给杜荷递信儿的事儿去。 把杯子放下,舒服的往后一趟,洋洋问:“怎么了?又是怎么了?” 胡老汉擦着热汗,脸上兴奋喜悦之色未消,高兴道:“老爷,不出明天户部要的月饼咱们就能造出来了。” 郭善眉头一挑,还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道:“这么快?”他起身来回走动,最后看着胡老汉道:“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咱们早前不就估算到了会在这两三天里完成朝廷的任务的么?” 说完,郭善又坐回了凳子,对胡老汉道:“既然月饼作坊的事情了了,那你也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正好我有事情交给你做。”郭善动了偷懒的念头。 郭善虽然有些不忍心老头儿整日东奔西走,但胡老汉却混不在意汗流浃背。他似乎还有些兴奋,忙问:“老爷您还有些什么吩咐?” 郭善从袖子里拿出一摞纸来,道:“瞧,这些东西是我最近写出来的一些想法,关于作坊的管理和规章制度的。恩,有空你把这些条令摘抄下来找人规划一下,然后再请写字好的人。恩就找陋室的许娘子让她代一下笔,把这些条令写出来挂在作坊里。” 说完,郭善道:“除了这些事以外,本老爷还想建立个‘洁牙行’,专门制作牙膏和牙刷的。我已向陛下申请了条令,若陛下肯答应我的专利申请。到时候牙膏和牙刷也就只有我们能做,别家就不能做了。那样一来牙刷和牙膏成为我们郭家真正的产业,说不上垄断市场,但获得的利润却不是普通的行业能比的了的。” 郭善似乎看见了大量的银饼飞入自己的口袋,正幻想时猛然想到自己似乎意淫过头了。复板着脸对胡老汉道:“其他的你也不用管,只管先把陛下拨给我的那一批难民挑出来。然后再到牙市找找木材商人总之你要知道的是,如果作坊开起来时,你要保证牙膏和牙刷能够成批的制造。” 郭善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懂,但他想来,下面的人是一定能懂的了的。如果身边的人都不懂,那就找专业的人士来策划。 他郭家现在还不穷,请的起懂得经商的商人。话又说回来,在这个重农轻商的国家,商业天才实在不怎么值钱啊。 自打赏月会许倩自作主张的骗了一次众书生们一波钱后,往后来陋室吃饭喝酒的书生们再吃白食的就少了。或多或少,都会留上一笔钱在那儿。陋室依然没有盈利,但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亏损的厉害。 而朋来阁的生意却蒸蒸日上,已经在临西市的地方也租下了好几个空房开了分店。哪怕郭善从没管过朋来阁,但朋来阁的生意却从未有一刻衰退的迹象。 初时,朋来阁的经营十分稳定,主要是靠着陋室的名声和黄袍客的名声来吸引人的。那时是胡老汉掌管朋来阁的一切,而直到后来,要建立月饼作坊时,郭善就已经让许倩接手了朋来阁。跟胡老汉这种守成的古板老头不一样,许倩的风格就似乎喜欢冒险不喜欢满足。 于是,前后开了好几家分店,又使了个小手段炒作了朋来阁一把。一时间朋来阁声名大噪,各分店的生意变得异常火爆。 其实炒作,自古以来有人用了。只是用的还不那么熟,也不那么被人常用。 郭善就喜欢炒作,刚开陋室时许倩就看见过郭善炒作。炒作黄袍客,炒作陋室,最后借着陋室的名头炒作朋来阁。几乎打认识郭善起,她就没少见郭善大炒小炒。 不动声色,许倩就学会了郭善常喜欢用的这个‘炒作’技能。 “早期咱们府上最大的财源时朋来阁,现在月饼坊还未见收益,但想来不久就能看到成效了。”郭善眯着眼。 胡老汉道:“说到这里,我正想跟老也说一声呢。最近几天,好些商户找到老奴这儿打听您的事儿,听说想要向咱们买月饼。” 郭善愣了一下,问道:“都是长安城的商人?” “也有些胡商。”胡老汉道:“除了这些胡商,还有一些长安城的权贵人家也来咱们这儿想跟咱们月饼坊买月饼呢。” 郭善皱了皱眉,道:“咱们的月饼本来就是要卖的,但是现在皇上还没有允许咱们制作出来的月饼用已贩卖。恩,恐怕得等一个月”郭善想了一下,又道:“你先在长安城里租一间糕点铺,专用来卖月饼。这样,可以让那些长安城的权贵们在那儿买月饼。不过,零售的月饼价儿总得贵些。咱们作坊不是能做出好几种馅儿的月饼么?你给三六九等的标价儿,三六九等的进行包装。卖给普通百姓的就给普通的价儿,卖给达官贵人的就给达官贵人的价儿。” “那,那些商人?”胡老头看着郭善。 郭善摇了摇头,道:“皇上没有发话,咱们就不能把月饼卖给那些商人。先等等,等过些阵子,皇上没有下令不许卖月饼时,那时候你再联系那些想买月饼的商人。无论是胡商还是咱们大唐的商人,都便宜些卖他们。” 郭善嘴角翘了起来,笑着道:“这样一来,咱们家往后还愁吃穿么?” 胡老汉的脸瞬间变成向日葵,吧嗒吧嗒抹泪翘起了大拇指道:“老爷,您高明。” 郭善皱了皱眉头,啐了一口道:“假惺惺的哭哭啼啼的作什么?你家老爷这还没死呢。” 胡老汉忙抹了泪,道:“老奴这是高兴,是高兴。”他转而又道:“对了老爷;咱们作坊建了这么多,但哪儿来那么多的部曲啊。咱们郭府现在也算家大业大了,该招揽些部曲了。” “部曲?”郭善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喃喃道:“咱们要部曲做什么?” 胡老汉立刻道:“现在虽说是太平盛世,但难免有恶人恣意妄为。再者,咱们的作坊没有部曲的保护,万一出了事儿,到时候就麻烦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懂。嗯,你瞧着办吧。就,先招揽一些部曲?”郭善没有招揽过家兵,但他去过长孙溆家,去过李泰家,知道那些王府里家兵很多。 “咱们,先招一百来个?”胡老汉建议。 郭善吓了一跳,老夯货什么时候这么舍得下本钱了?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的确,现在他郭家就属于暴发户啊。恐怕整个京城里,他这样的暴发户都是很少有的。如果月饼作坊发展起来,真能够把销路打通。 洁牙行办起来,销路肯定也非常广。郭善不信大唐人用不起牙刷,到时候全天下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买他的牙刷,他也算是富可敌国了。哪怕高估了顾客的人数,但却绝不能低估大唐商业的繁荣。总而言之,郭善不能说富甲天下,但前景还是相当可观的。 “说的没错,一百个家兵其实还少了些。咱们往后生意做大,一百个家兵恐怕还护不过来呢。就先,招个一两百个部曲吧。”郭善道。 胡老汉吓了一跳,心想老爷真敢点人数?忙道:“老爷,可不敢招这么多人。知道的是认为咱们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咱们是要造反呐。普通的富商家族也就罢了,但您在朝为官” 听胡老汉一提醒,郭善这才想到自己好说歹说也是个朝廷的正八品。 郭善道:“你说的也对;不过现在我这个正八品还没谁会在意,也没谁会傻到用‘谋反’这么大的罪名来对付你家老爷。我瞅准个机会把招部曲的事儿跟娘娘分说分说,她准能答应。再说了,两百个人能干啥?真能谋反?” 这就是真要招两百个人来做家兵了。 “不过招部曲时得注意些,得找身世干净的人。你家老爷我虽然不怕有人诬告,但却也怕不明不白的栽跟头。”郭善还是嘱咐了一句。 见胡老汉点头应下后,郭善道:“对了,敢当现在在府上做什么的?” 坐在凳子上,郭善喝茶问。 胡老汉愣了愣,抬起头看着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老爷,忙回答:“什么都没做,也就偶尔给老奴赶赶马车老爷,您问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做什么?” 郭善听言冷笑:“好好的一个汉子,你却让他给你赶马车,我都替他叫屈。也就敢当憨实,否则谁肯给你这老夯货赶马?别让他跟着你了,等招来了部曲,你就让他领着那些部曲吧。” 胡老汉一愣,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下子磕在地上抱着郭善的大腿痛哭:“我儿何德何能,得老爷如此眷顾。老奴和犬子纵然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老爷您的信任呐。” 那鼻涕兮兮的,郭善已被恶心的再喝不下一点儿水。 呵,瞧他哭的那样子。郭善真怀疑,这老夯货是不是装的。不就给了他儿子一个管事儿当么?至于哭成这样? 仰天长叹,郭善是真心不懂为奴者的心呐。 第九十四章 善儿酒不善(一)

“诸事倒也妥贴了,没事儿你就下去吧。”郭善说完话,起身要回房睡觉。 胡老汉犹豫了一下,把郭善叫住了道:“老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郭善挑了挑眉,他这两天可没给谁甩过脸子,这老夯货凭什么说自己心情不好? 胡老汉嗫嚅着嘴,面对郭善的目光回答道:“这许多天您虽然大大小小的事儿忙活着,但闲下来时房家的二爷和柴家的公子们来找您玩儿你也都不肯去。老奴想来,您心里肯定想着些什么事儿。” 郭善摇头否认,道:“外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么?我非得去玩儿。不玩儿,就是心情不好?你想多了。” 胡老汉道:“那您什么时候能重新回太常寺上值啊?我瞧,这都快一个月了,月饼的事儿也完了。皇上,也该让您回太常寺了。” 郭善冷笑,职位都给撸了还想跑太常寺上值呢。 “老爷。” 胡老汉还没走,小悠就已经走了进来,道:“杜家的二公子回话了。” 郭善问:“这么快?他说了什么?” 小悠苦笑:“他说他跟你的约定是在一个月前,如果现在非得约斗的话条件得改改。他说,皇上给您拨了那么多难民,他跟您比势力肯定是比不过您的了。除非,除非不能把皇上给您的人算进去,否则他就不比了。” 郭善听言气乐了:“他杜家势力这么大,府上家丁人口众多。当初,他不就是瞅着我郭善没什么朋友才想跟我比势力的么?现在瞧见我有一千多号工匠,就不肯比了?美得他了。” 发了句牢骚,郭善皱着眉头问胡老汉道:“胡管家,你说。咱们如果不把皇上给咱的人算进去,只用府上的家兵跟他杜荷约斗,能斗得过么?” 胡老汉摇头,道:“我听说长安城里有许多游侠儿聚集起来的帮众,都是那位杜二公子的朋友,聚集起来恐怕有好几百人。这股子的势力,已经不是我们郭家下人能够联合起来对抗的了的了。” 郭善摸了摸下巴,有些觉得好笑道:“也不知道当初这杜二郎发了哪门子的疯要跟我比势力,这又不是拉帮结伙打架。再者而言,真要是这么多人打,到时候朝廷也不可能不管啊。这杜荷,是想告诉我他朋友多,想在我面前彰显一下他杜荷长安第一纨绔的实力么?”说罢,郭善道:“既然他想比,那就比一比。如果非要找一帮人打上一场架,那就打。谁赢了谁获利,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不过得加上一条,就说我郭善看上了他杜家在永安坊的那处空宅。如果他杜荷输了,就把宅子给我用。我也不白用他的宅子,按照市场上的规矩,租他的宅子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咱们就给他多少。” “老爷真打算不用作坊里的人?那样一来,咱们府上的家丁算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人啊。”胡老汉忙道。 部曲没有招揽前,郭府的战斗力其实是弱爆了的。郭善道:“哪儿有一百人那么多?说是比斗,说不定到时候要得打上一架。咱们府上那些侍女丫鬟还有歌伎是不能拉去给他杜荷打的,只能让能打的家丁带着棍子去了。可咱们府上的家丁,也不过二三十人吧?” 看小悠和胡老汉苦笑,郭善却冷笑着道:“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到时候咱们就带着着三十个人去灞河岸上跟他杜荷打上一仗。杜荷不是一直不服我么?那就打他,把他打到服帖为止。” 说完话,郭善要把他们一干人遣散。可恰逢此时,有婢子来报,说许倩到了。 郭善一愣,抚额好一阵无语道:“看起来今儿别想午睡了。” 干脆下了廊,道:“以后许娘子来我这儿不用传唤通报,先请她进来说话。” 那婢子去了,胡老汉一犹豫道:“老爷没什么事儿吩咐的话,老奴就先走了?” 郭善摆手让他退下,小悠忙唤左右去准备新茶。 就瞧见许倩一个人走了进来,盈盈冲着郭善作礼。看她脸色潮红,香汗淋漓,郭善忙引她坐下,抬头问她道:“喝酒还是喝茶?” 许倩先谢过,才道:“奴家自己来。” 郭善让开了她夺山楂酒的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道:“我郭善何德何能,把偌大的一摊子的事儿甩给您一个人操劳。给你倒杯‘善儿酒’,算是表达一番谢意了。许娘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找郭善是有事儿么?” 许倩接过郭善的酒杯,啄了一口酒水。捧着杯子也不跟郭善卖关子,对郭善道:“奴家确实是来找公子说事儿的。” 郭善听言,坐正了身子道:“朋来阁的?” 许倩点头,把杯子放下道:“也不是普通的事儿主要是,有人来朋来阁找到我,想到我朋来阁买酒。” 郭善愣了一下,道:“咱们朋来阁从没有把酒往外卖的道理,这一点长安城里的人不都是知道的吗?” 许倩苦笑着摇头道:“如果是一般人我也就拒了,但这次来的人实在不好拒,需得公子您拿主意。” 郭善听言,道:“莫非是哪个皇亲国戚?” 许倩摇头,道:“是尚食局。” 郭善起身,惊道:“尚食局?朝廷得意思?” 许倩道:“也不是朝廷的意思,是尚食局自个儿的意思。我先前在办事儿时,有一个男子找到了奴家,说要我们朋来阁给他们供酒。我自然拒却,但他却说他是尚食局的直长。” “尚食局是朝廷的官署,他们是管理后宫皇上嫔妃们的饮食的。按理说,有好东西自然要进献给宫里人食用,所以这尚食局的人来我朋来阁要酒,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郭善道:“既然是给宫里的,那咱们也没什么话好说。这酒,得给。” 许倩苦笑:“可他们要的量也太多了,咱们朋来阁自个儿都供应不足,哪里还余的出酒来给宫里人用?” 郭善皱眉,一想也是。 皇宫那么多嫔妃,那么多王子王孙,那么多人。一点儿酒还真的满足不了帝王家的胃口,哪怕把朋来阁关了,把酒都送到尚食局去,恐怕也不够后宫那么多人用啊。 “他们要的是善儿酒和葡萄酒?”郭善问。 善儿酒就是山楂酒了,不过因为赏月会郭善拔得头魁后,这酒的名字就用郭善的名字命名了。 “那尚食局的说了,葡萄酒他们不要,只要善儿酒。”许倩答。 郭善皱了皱眉,又问:“他要多少善儿酒?” 许倩苦笑着道:“要的不少;分了三批的,第一批就要了五百坛。” 五百坛是多少啊?郭善没细算,但是却知道五百坛的量太大了,大的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脸一黑,郭善冷笑:“这还只是第一批?这尚食局也真张的开嘴。让我们拿酒,我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酒给他?对了,他付钱了么?” 许倩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提过,说五百坛酒给咱们二百个银饼。” 郭善一听脸都绿了:“他当我家的酒坛是椀那么大的坛子啊?是我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他也不打听打听,整个长安城谁家的酒最好,最贵。” 郭善气乐了,道:“二百个银饼就想买五百坛酒,让他做梦去吧。” “那,奴家就给拒了?”许倩起身,询问似的问郭善。 郭善点头,脸色难看道:“你就跟那个尚食直长说,朋来阁没那么多酒。告诉他,让他另想办法去吧。” 许倩犹豫了一下这便退下了。 小悠不无担忧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郭善,道:“老爷,咱们就这么把人给回了,那位直长不找咱们的麻烦?” 郭善冷笑道:“你先前也听见了,不是我朋来阁不想答应,实在是尚食局的太不把我朋来阁当回事儿了。长安城稍微有点儿名的酒都是好几百文一斗,那些有名的美酒有的卖价好几贯好几千钱。咱们朋来阁的善儿酒虽然对外卖价不贵,但也不便宜。这尚食局的明知道善儿酒卖价不便宜,却用劣酒的价格来买我朋来阁的善儿酒。如果真卖给了他们,赶明儿别人一听说卖给皇宫只值这个价,到时候那些来朋来阁吃过善儿酒的人岂不是会说我们朋来阁给的善儿酒的价太高了,我们朋来阁的人做事太亏心了?” 郭善又冷笑道:“再说了,咱们的善儿酒可不便宜。山楂都是精选高价购来的,造酒也从来没有粗制滥造过。区区几百文酒想买一坛,这是摆明了想敲诈嘛。一个尚食直长,区区七品官罢了,我郭善还得罪的起。” 看小悠还要再劝,郭善摆手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只能这么办,非这么办不可。这事儿也给我提了醒儿产业大了,名气大了,朝廷里那些阿猫阿狗就都想跑你这儿来占便宜。今儿是尚食局的来要善儿酒,明儿光禄寺的也跑你这儿来要葡萄酒。再看到月饼作坊有赚头,真不知道又会不会要你无偿进贡月饼。真这么搞,那我还办这些作坊,开这些酒楼做什么?” 说完,郭善转身进了屋。不过这回,不知道听了许倩的信儿后他还能不能睡着。 第九十五章 善儿酒不善(二)

秋,天气骤寒。 走在田埂上,未免被露水打湿鞋面。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这几日的长安城天气大抵是阴沉的,除了白天还能感受到一点温暖外,几乎都是寒冷的。而事实上,这还没到冬天呢。 灞桥上下,无论是从外省入长安的商人,或是往长安外出的游子。在这微冷的风中都未免缩了缩脖,唯独长安城的古城墙依然在那儿屹立着。 伴随着马蹄声响,一队少年在监门检查了一遍后上了灞桥拍马疾驰。 为首的少年恣意傲然,他强行在灞桥上勒转马头,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手一扬,鞭梢指着远处的田埂道:“在那儿。” 话说完,他当先拍马下了灞桥,朝着他所指之处而去。 郭善此刻正在灞河岸边跟王苏苏和宁姐儿走呢。 这两天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往草堂书院跑的。 “那近两百多个孤儿,你都打算无偿给他们教课?”郭善问道。 王苏苏把额前风吹的乱发拂顺,点头道:“他们毕竟也无处可去,又还小。” “那可得花不少钱。”郭善道。 宁姐儿在旁笑了,掐郭善脸蛋道:“有你这个小富人在这儿,你苏苏姐和你宁姐害怕以后会饿着吗?” 郭善知道宁姐儿是真没让他出钱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蛮尴尬。一咬牙,道:“缺钱找我就是了,我反正也不怎么花钱。” 王苏苏好笑道:“你最近办着这个坊那个坊的,听说还欠了不少的帐。” 郭善呵呵干笑,也没否认。 宁姐儿不满道:“你还好意思笑?看你经商蛮有手段的一个人,做官怎么就没经商的那种头脑呢?对了,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什么时候上值?” 郭善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宁姐儿眉头都皱了起来,道:“皇上不会是忘了你了吧?” “没忘记,前天我送月饼到户部,皇上还见过我来着。那时应了我牙刷、牙膏和月饼的专利申请。”郭善回答。 王苏苏见宁姐儿还要说,连忙给宁姐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宁姐儿欲言又止,临了还是道:“上次宜宾楼的事儿后你宁姐儿就提醒过你,不许你惹事儿不许你惹事儿你偏不听。皇家那是最无情的,你就算认识卫王认识娘娘又能如何?出了事儿,谁也保你不住。” 郭善看她还要唠叨,脸现不耐不服气的冷哼:“陋室的事儿都过去了一个月了,那达延茫波结也早回了他吐谷浑。为官之道,为官之道。为官的道,是巴结皇家的道吗?这为官,到底是为了当官才做官啊还是为民请命才当官啊?都说十年干事图干祿,千里为官只为财。可我郭善不是个缺钱的人,所以,为了求财的官儿我郭善也不稀罕当。” 宁姐儿嘿的起身瞪着郭善道:“你还跟你宁姐儿急上了,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在陋室跟人打架,还杀了人,那是为民请命吗?” 郭善梗着脖子道:“那就更怨不了我了如果不是那个吐谷浑的二王子挑衅闹事儿,我何必去跟他们闹?再说了,杀人的也不是我,是杜荷。” 说着话,远处传来马蹄声。 郭善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望着那一队奔来的人马。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恣意傲然的少年,戴毡帽,穿裘衣。黑色羊皮靴;这少年身后的马上各坐着一个纨绔少年,个个裘衣金腰带,一身打扮珠光宝气不说。还个个持弓提剑,像是出门踏春打猎的,又像是上战场打仗的。 “杜荷,你怎么把马骑到了这里来了?”郭善这刚把这惹祸精的名字放下呢,没想到他就来了。 那边为首少年翻身下马,得意道:“郭善,忘了咱们的约定了么?” “约定?”郭善皱着眉,恍然大悟,旋即冷笑道:“约定是有约定,但没让你骑着马跑来万一损害了人家的庄稼地怎么办。你这厮知不知道无故损害人家的庄稼地是要受律法制裁的?” 杜荷没说话,他身后一个胖子冷笑了起来:“爷们还没踩到庄稼地吧,就算踩到了,京兆府能把爷怎得?” 郭善望了这胖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随杜荷一起来的几个少年人的得意脸色,就知道这帮人没把自己瞧在眼里,更没有把自己先头的那一番话给听进去。 “这些人就是你找来跟我约斗的?”郭善抬手指了那几个纨绔一下。 那边胖子就自我介绍了:“本少爷听说你要跟杜二郎约斗,寻思着这长安城是谁敢跟我们十七公子叫板啊?一打听,是个刚丢了官儿的协律郎。一个丢了官儿的协律郎也敢跟咱们十七公子叫板啊?那还得了?”这胖子在马上夸张的问。 后面有人冷笑道:“别说丢了官儿了,哪怕是没丢官儿,一个区区协律郎也不敢跟咱们叫板。”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真没把一个正八品的协律郎瞧在眼里。 郭善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就有些崩溃了。 这还有王法,有天理吗?人家长乐公主堂堂嫡长女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正八品协律郎也蛮客气的嘛,怎么在这几位的眼里协律郎前面就得加‘区区’两个字? 郭善无语的望了王苏苏和宁姐儿一眼,王苏苏笑了笑,干脆后退了一步,示意不掺合。哪怕宁姐儿张了张嘴,也被王苏苏给拉了回去。 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没明白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贸然插手显然不理智,而且她也没有能力插手。 “十七公子?什么十七公子。”郭善扭过身,望着那许多人。 那一拨人没来得及说话,杜荷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红着脸冲郭善喝道:“郭善,休要再说废话了,本公子来找你就是要做了断的。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咱们好好打上一架。” “你们就这几个人?”郭善皱眉。 旁边一少年傲然道:“对付你还需要几个人?识得我手中这张弓么?乃是见过血的宝弓,杀你如同屠狗。” 郭善脸色古怪的望向杜荷,杜荷分明从郭善眼神中看到了戏谑和疑惑。 杜荷羞红脸,冲着身后一帮公子怒喝了:“你们都别废话了”扭头,望着郭善道:“郭善,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些兄弟有事儿没来。但我想,有我们十个人也就够了。怎么样?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 郭善望了望他们十来个持弓拿剑的少年,摇了摇头:“你们的人太少了。” 杜荷冷哼道:“本来后面还有一百来个家丁的,但现在看你这状况,想来也不用等那些家丁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独郭善眯着眼看着杜荷问:“你真这么认为的?” 杜荷道:“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系周围只有一批繁忙着的农人而没有郭善的伏兵时才松了口气。 在郭善冷笑时,杜荷带来的纨绔们就嘲笑了:“就凭你带了三个小娘子,就想跟我们斗,束手就擒吧。赌注得换一下,如果你能赢的话,二郎把那处宅院租给你,如果你输了,就得把你的那三个女人卖给我们。” 宁姐儿脸立刻黑了,合着她和王苏苏还有小悠都被当成了郭善的女人了啊? 宁姐儿正要暴怒,郭善先声夺人的拍手道:“好,如果我输了,我的女人就给你们。” 亏得那边王苏苏扯住了宁姐儿,否则恐怕郭善会被宁姐儿一脚踹到河里去。 “不过,我的那三个女人可不是我说卖就能卖的。就算要卖,你们买的起吗?”郭善冷声问。 众纨绔互看了一眼,旋即个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长安城的小辈里,会有谁比咱们更有钱的?” 其中一个少年一拍胯下的马,喝问郭善:“知道这是什么马吗?尚马局的狮子骢,胡人进贡给皇上的马。知道什么价吗?” 另一人掏出刀来,道:“这刀,知道谁打造的么?” 有人取出了玉佩,跟郭善比划道:“这佩儿,知道谁赐的么?” 郭善一看乐了:“瞧你们似乎蛮有钱的那咱们不妨赌的大点儿。如果你们输了,把宅子租给我,再给我那三个女人的孩子们每人置办一套裘衣。” 众纨绔一听,乐了:“这算什么条件,甭说一套裘衣,就是每人一匹西域良马也是要得的。” “只怕你们没那许多钱。”郭善望着杜荷,道:“杜荷,你是铁了心要现在比么?” 杜荷狐疑望了郭善一眼,他不像他的那些同伴一样乐观。他是吃过郭善好几次亏,吃出经验了来的。 可是左瞧右瞧,郭善身边没什么得力的干将啊。 一咬牙,道:“我杜荷从没怕过,会不敢跟你比么?你叫人吧。” 郭善听言,转身道:“小悠,把你家老爷带来的锣拿来。” 红着脸的小悠怯怯的转身,去了远处的马车上取下来了一面铜锣。 众人懵了,不知道郭善拿锣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他郭善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面铜锣,难道从太常寺出来的协律郎都有这种习惯么? 便瞧见郭善接过了铜锣,猛然敲响。 ps:有花有收藏的亲们,能支持啥就支持一下吧。谢过。 第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铜锣响,杜荷那边好几匹马都受了惊。杜荷暗想,原来这郭善打的是这主意。 杜荷就要呐喊,让大伙儿上去把郭善撕了。 哪知道郭善没答理他们的怒目,而是又一次敲响铜锣,背对着他们面朝着田野高喊:“郭家的佃农们,有人来惹事儿啦,有人来踩咱们的庄稼地儿啦。” 杜荷脸色一变,众人在马上四周望去。就瞧见那扛着锄的,牵着牛的,拉着车的一帮农夫农夫,齐齐往这边望来。 “东家,怎么回事?”临近走出来一个壮实的青年,面色不善的望向了杜荷那边。 郭善好笑道:“有人瞧你们东家孤寡,看着好欺负似的,竟然带了一伙儿人跑来要打你们东家。还说咱们郭家没人” 那边青年就怒了,狠狠瞪了杜荷一帮人。 庄稼人憨厚的很,主家有事儿那是一度向着主家的。更何况,郭善逢年过节有事儿没事儿还给他们送东西吃,还免费让他们孩子念私塾,还给他们耕牛给他们造水车给他们减租。大伙儿没觉得少东家傻,只觉得少东家是个良善的人,是个好东家。 “大伙儿快来啊,有贼人来欺负少东家啦。”青年嗓子好,一吼就是震天响。 于是,田野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有犹豫的在望着左右,有不犹豫的已经拎起了锄头。然后犹豫的人也跟着拎起了锄头,跟随者不犹豫的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牵牛的丢掉了牛,赤着足远远的也奔了过来。 浩浩荡荡的,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幼,一帮郭家佃农全奔了过来。 “少东家是官老爷,谁敢欺负他?不怕天打么?”有人问。 “少东家那是进士出身,文曲星下凡咧,咱们得护着少东家。”有迷信的也喊。 短短几分钟,郭善身边就站了二三十个人。而后面的几分钟里,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跑来。 刚开始,大伙儿看那十来个马上的少年穿着不俗,还犹豫着不敢下手。可人越聚越多,也就不那么怕了。 法不责众嘛。 也不知道谁嚎了一句‘打死他们’。 雨水般的石头四面八方朝着杜荷一群马队而去,马上的少年勃然变色:“别伤了我的狮子骢。” 狮子骢?哪个佃农听说过狮子骢?又谁知道狮子骢的珍贵?人家就知道那是马,比牛值不了多少钱。 “大伙儿冷静些,冷静些。”也不知道郭善这句话喊的真不真心,反正他就跳脚这么阻拦名下的佃户们。 好心的佃农就劝慰郭善了:“少东家,那帮人这么欺负你,你护着他们做甚?别怕他们,不打这帮兔崽子以为咱们郭家的人好欺负。” 郭善一阵无语,望向了乱成了一团的杜荷那边。 只见好几个少年被石头砸的拍马逃跑,有几个被吓的掉落马背的干脆不骑马,转身直接开溜。 杜荷属狗的,还想往这边冲。几个泥巴下去,拍的狼狈不堪。终于愤愤的翻身上马,咧牙跟郭善大喝:“郭善,你卑鄙,我认输了。” 眼看杜荷逃跑,郭善喊道:“一会儿我让我府上的管家去找你。” 那边杜荷已经远去,郭善立刻转身让众佃农都住手。 他蛮感激的站在人群中央冲着众人鞠躬作礼,把一帮憨厚的佃农弄得不知所措,给他回拜。 那时候主仆观念太深,官民的差距太大,没谁肯,也没谁敢受官爷的一拜。 这边郭善冲他们躬身作了礼,感激道:“多谢诸位出手相助,郭善感激不尽。” 众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忙说少东家客气。 个人心里其实都美滋滋的,心想以前老白占少东家的便宜,现在终于能还一次少东家的人情了。 “诸位不用客气,也不要客气。你们肯过来帮忙,是给了郭善面子,郭善感激你们是应该的。”郭善笑着道:“咱也不是白把大伙儿叫过来耽误你们务农,咱其实是有事儿跟大伙儿商量的。”郭善道:“不瞒大伙儿,先前那帮人之所以跑这儿来跟我搅闹,就是因为先前我曾跟那伙儿人的头头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什么?我若输了,就得给他们钱。若赢了,他就得给咱们提供一批冬衣。眼瞧着冬天就要到了,这冬衣来的最是及时不过了。”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郭善笑着道:“所幸我们赢了,所以他们就得答应给我送来冬衣。但这些冬衣送来给谁?大伙儿别着急,但凡大伙儿的孩子在草堂书院读书的,每个孩子都有冬衣穿。没在草堂书屋念书的孩子,大伙儿也可以把名说出来,咱们做一下统计,让人制作冬衣出来。” 郭善心里念着呢,先前赌注里不就说了么?如果他赢了,那杜荷就得负责王苏苏宁姐儿她们孩子的衣服。郭善所指的孩子当然不是其膝下儿女,指的就是那帮在草堂书院读书的孩子。 “少东家,真能给每个孩子都置办上一件冬衣?”有人不敢置信。 郭善好笑道:“我难道还会说谎骗你们?我什么时候又骗过你们了?你们只管回去,把家里子女人数说出来,再把孩子所穿衣服的大小记下来,到时候就会把冬衣送到大伙儿的手里去。” 众人听言也终于确信了郭善的话,不敢置信下也唯有感激了。 郭善傻笑着望着在场的众人,后又连同着王苏苏和宁姐儿等人把这些人遣走了。 在郭善傻乐的时候,旁边一只手就伸过来拧住了他的耳,冲他笑骂道:“好哇,你跟人打闹时也不忘占你宁姐儿和你苏苏姐的便宜啊?说,谁是你的女人?” 郭善龇牙咧嘴,一番费劲把宁姐儿的手从耳朵上扯下来,道:“您当时也是瞧见了,我是无奈才诓杜荷那帮人玩儿的。” “嘿,我瞧你就是故意的。”宁姐儿说完,道:“瞧,小悠现在脸还红着呢。” 郭善尴尬的笑了笑,为了扯开话题,忙严肃的跟小悠道:“一会儿回府你就让人去莱国公府去要账去。” “啊?会不会急了点儿。”小悠问。 郭善摇头:“可不是我急,实在是时间耽搁不得。牙刷牙膏的制作专利皇上早给我批下了,现在府上每天还有好几百个难民白吃白喝着呢。杜家的空宅一天不给我,我一天就得亏损几百个人的口粮。再者而言,眼看天气渐冷,许多佃农家的孩子还没有衣服穿。咱们再穷,过冬的衣服也得准备一点儿吧?让杜荷早点拿钱,咱们早点把冬衣置办好,到时候也好让孩子们早点穿上冬衣。” 郭善又道:“对了,衣服的款式要统一,就作草堂书院的校服使用。朝廷不是有统一的官服么?咱们学校的学子也要有统一的衣服,这些统一的衣服就称为校服。有了统一的校服,不仅美观而且还能增加凝聚力。” 王苏苏道:“这些你是早想好的吧?” 郭善尴尬笑了笑:“早前就有做校服的打算,只是因为办作坊所以没余出钱来。可巧杜荷带着那一帮有钱的贵公子赶上了,到底解决了这校服的问题。恩,校服的制作不要怕花钱,要漂亮,也要能御寒。咱们省钱,就是给杜荷和他的那帮公子哥省了。但事实上,他们缺钱么?” 想起狮子骢,想起那几个贵公子剑上的珍珠玛瑙猫儿眼,郭善就很想把它们全卖掉用来花到自己人身上。 “不过,这么多孩子,那位杜公子肯给钱么?”王苏苏说出了疑虑。 确实,郭善的确在‘孩子’两个字上坑了杜荷一把了。 “依着正常人的脾气,那肯定是不愿意给的。但是杜荷不是正常人,他肯定会给,而且会给的很痛快。”郭善自信满满回答。 在天气累日阴霾下,一阵狂风猛然夹杂着雨水从天而降。 田野瞬间被润湿了,那些备好了斗笠的,纷纷戴上斗笠。持着簦的,纷纷把簦盖在头顶。小悠‘呼’的慌忙撑开郭家特制的油纸伞,高高举起把郭善遮在了里面。 哪怕他们反应的及时,也不免打湿了衣衫裙角。趁着雨还不够大,风还不够急,衣服还没湿透。宁姐儿和王苏苏也举着伞往马车上走。 小悠紧紧的打着伞,护在郭善身旁,提着裙子紧跟。 那雨来的好快好急,郭善的靴子都已经湿透了。他笑着把伞外的小悠搂了进来,自个儿却走到伞后推搡着小悠的背往前跑:“快,再迟些衣服就真得湿透了,到时候也不用打伞了。” 看宁姐儿和王苏苏上了马车,郭善把小悠也塞了进去。 他也上了马车,但却是坐在车外拿起马鞭赶起了马来。 小悠哪儿敢让郭善赶马,她在里面避雨啊?没这规矩。 郭善摆手拒却了,好笑道:“我衣服早给湿透了,现在进车里和在车外又有多大的区别?再说了,我被雨淋湿总好过你被雨淋湿。” 那边见劝郭善不了,只好出了马车给郭善撑着油纸伞避雨挡风。 郭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你怎么不进去?” 小悠忙道:“婢子不怕雨。” 郭善知道这姑娘也有自己倔的一面,况且她也已经被雨淋湿了,进不进马车也都一样。 宁姐儿在车里让小悠别搭理郭善,但小悠没听,宁姐儿也就没再劝了。 郭善笑嘻嘻的赶着马车,享受着雨下带来的别样的灞河美景。 这几天他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固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官位没保住,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阴沉沉的天儿给闹腾的。现在倒好,老天痛痛快快的下了一场雨。一改死气沉沉的模样,降下雨水把世间周遭的不平不愤都冲刷的干干净净,刮来狂风把人身上的晦气也卷飞的不剩一丝。 第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大雨侵袭了整个长安城,促使还游荡在外玩耍的、行商在街上的都纷纷往左右屋檐下奔,往家跑。 郭善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磕磕绊绊的把马车赶到了郭府,然后一行四人才被郭府下人簇拥着走回了后院。 郭善并不如胡老汉等人那样在意雨水对他的侵袭,他更在意的是雨下能够肆意玩闹所带来的享受。进了院子,在廊上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看着左右道:“不用管我,先给苏苏姐和宁姐儿。” 胡管家领命,立刻吩咐几个婢子带宁姐儿和王苏苏先下去了。 郭善眯眼瞪了小悠一下,道:“你也下去。” “婢子先给老爷换?”她看着郭善湿漉漉的衣服。 郭善脸红了红,催促她道:“不用管我,你先下去。” 果真把小悠催走后,胡管家捧着湿帕子问郭善道:“老爷,您要不要先回房把衣服给换了?” 郭善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答非所问的道:“今年,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雨啊?” 胡老汉也抬起头望着高空,眯了眯眼才应声道:“往年也少见雨有下这么大的院子里有积水了,只怕要让人扫一扫。” 郭善没管胡老汉,直接回房换衣服。可没走两步,他又给重新折了回来,问背对着他的胡老汉道:“对了胡管家,下这么大的雨,咱们的农田不会有影响吧?” “不碍的,老爷您不用管。”胡管家忙转身冲着郭善笑着道。 郭善依旧不放心,未免又问道:“河水不会上涨,把田给淹了吧?” “不会吧?”胡老汉觉得自家老爷挺乌鸦嘴的。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郭善道:“这事儿得防,得注意些。” 吩咐了一句,这才转身回了屋。 “老爷。”郭善刚回屋没一会儿,胡老汉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郭善坐在炕头上穿靴,朗声问:“怎么了?” 就听胡老汉声音打着颤:“咱们的田给洪水淹了。” 这一下子郭善坐不住了,两下把鞋给套上,奔到门前开门出了屋,正看见胡老汉站在门口,听他解释道:“灞河涨水,咱们的农田给淹了,庄稼也被冲走了一些。” 郭善听言急了:“现在怎么样了?” 胡老汉道:“没出什么大事儿,不过恐怕这一场水涝后,庄稼要损毁一半。” 这无疑是厄运,郭家本来今年收成是不错的。但一场洪水,却让丰收变为歉收。 郭善皱了皱眉,道:“庄稼损毁没关系,我问的是有人受到伤害吗?涨水只有灞河涨水?灞河岸边的村庄有没有受到侵袭?京兆府有没有派人去处理问题?” 说着话,郭善大踏步往外走,道:“快把马车找出来,咱们去瞧瞧。” 胡老汉不敢耽搁,引郭善往前院去。那边正好从廊上碰到王苏苏,见郭善和胡老汉慌慌张张的往外走,忙问情况。 郭善叹了口气,道:“灞河发了洪水,田庄被洪水淹没了。” 王苏苏一惊,忙道:“那些孩子们会不会有事?” 郭善知道王苏苏担心的是草堂书院的学生,为了劝慰王苏苏郭善只好摇头道:“想来不会有事吧,咱们一起去瞧瞧就是了。” 也来不及通知宁姐儿,郭善便跟王苏苏上了马车。 胡老汉跟郭家的车夫赶马,直出长安城。而此刻,长安城的城门已经堵了好一伙儿人。 狂风暴雨,街道、青石板上到处都是水流。郭府的马车在出往城门口时不得已被拦截而下,人家监门的卫兵们说了,此刻不许出城。 胡管家怒了,说咱家老爷曾经担任太常寺协律郎一职,是个官老爷。可监门的却回答:“没有长孙大人的手谕,谁也不许出城,违令者严惩不贷。”说白了,如果胡老汉再闹腾,那句要把他和郭善一同抓了按照妨碍公务等罪名给抓捕。 别说郭善曾经是协律郎,哪怕现在是协律郎,也不顶用,因为看样子朝廷已经当机立断的下了铁令不许从这里出城了。 郭善倒也能理解。 天灾无情,人祸同样无情啊。朝廷不用铁腕手段把场面控制住,到时候恐怕会徒生许多祸乱。眼看一批批金吾卫的府兵被调派出城,郭善心里固然着急却也不免松了口气。 他转头对王苏苏道:“灞河涨水,恐怕其他的河流也是涨了水的。这个时候朝廷不让我们出城,不仅仅是为了维持秩序,最重要的是疏通出一条畅通的道来。咱们还是先走吧,不要给官府添麻烦。” 王苏苏犹豫了一下,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郭善见她同意,这才回头道:“这里离朋来阁不远,咱们去那儿歇会儿。” 马车的车轱辘缓缓滚动,拐角消失在了雨幕里。 “十多个州县发大水,,户部还没来得及运赈灾粮呐,长安城也发跟着发大水,难道是上天不满意我这个皇帝吗?” 李世民从甘露门走入两仪殿,他的恨声怒问在甘露殿和两仪殿里一同响起。仪仗队急急的跟在他后面从甘露殿走进两仪殿里来。而此刻的两仪殿内,长孙无忌几人已经早早的在那儿候着李世民了。 长安城的这一场雨来的太突然,水也涨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让人根本没法反应过来。 众人都瞧见了李世民的脸色不太好看,又听他在责问上天是不是对他这位皇帝不满意。给事中刘洎忙站出来道:“皇上,是不是宫里传了什么谣言?” 魏征和李靖脸色都是一变,就见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魏征上前禀奏道:“人言可畏,值此关键时刻臣以为该对宫内外加强进行监督,已免有乱臣贼子趁机妖言惑众。” 李世民冷哼坐在龙椅上,道:“朕怕的是大水不退,难民不减。到时候,朝廷面对的就不止是谣言的问题了。” “皇上,臣等已令京兆府和金吾卫严守春明门。”长孙无忌站出来禀奏。 “水势一日不退,就不许放一人出城。朕不想我大唐子民在朕的眼前死去,不想长安城遍地哀乐。”李世民说罢,又对魏征道:“让户部准备好救灾粮,准备赈灾。洪水退去后,朕不想他们饿肚子。” 魏征慌忙口称遵旨,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前两天有郭善给朕解决了从豫州逃来的难民,现在长安城,谁给朕又解决长安城的难民?” 郭善坐在朋来阁楼上,望着一波波的难民站满了整个春明门大街。由金吾卫看押着,在街道处靠墙坐下。 有在洪水下丧父的孤儿,也有刚刚痛失双亲的农夫。他们有的托家带口,有得则是孑然一身。此刻绝望而又无助,只能让他们在屋檐下失声痛哭。 他们也算是幸运的,尤其不幸的则是那一批他们失去的,没能跟他们一起进入长安城的消失了的亲人。 这批消失了的,有刚产子连带着孩子一同被洪水冲走的孕妇。有老迈的,一生命运多桀的老人。有唐人,也有胡人 天灾面前从来不分种族、也不分男女,不辨老幼,也正因为如此天灾才会如此的不近人情。 陆陆续续,天色渐暗时春明门大街上已经聚集了几百个难民了。 “让客人们都出去吧,再叫那些难民们进来。外面躲不着雨,也实在站不了人了。”郭善终究忍心不过,对赶来朋来阁的许倩道。 许倩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唤来店小二敲锣,遣散客人。 就听店小二站在朋来阁门口,朗声喊道:“诸位,对不起了。我家主人有话让我跟诸位说。” 见众人都瞧向了自己,店小二只略微顿了顿就继续道:“我家主人说了,今儿我们朋来阁不做生意了,请诸位到别家去吃酒去。” 就听有人问话道:“现在不是还没到闭坊的时间吗?” 店小二忙道:“确实没到闭坊的时间,可今天不是特殊情况吗?我家主人说了,今儿朋来阁不做生意,麻烦诸位给外面那些难民们留个躲雨吃饭的地儿。我家主人还说了,朋来阁为了表达歉意只能给诸位在这儿赔罪了,先前你们在我朋来阁这儿的吃喝,我家主人都不收一文钱。” 众人听言,见朋来阁真的不愿意留客,而且已经开始往外请人了。虽然不愿意,但无奈下最后还是只能往外走。 这边往外清人,看清的差不多了,那边便有朋来阁的小厮站在门口往外的难民们喊话道:“大伙儿听我说,别在外面避雨了。我家主人让大伙儿进屋子里避雨去,今儿大伙儿在朋来阁吃喝我们朋来阁不收钱。” 听到这话,有带着孩子的难民就犹豫了。紧接着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孩子背着湿漉漉的被子就往朋来阁里面挤。很快一窝蜂的就一群人往朋来阁赶,兴怕抢不到座儿。 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金吾卫们张了张嘴,想让他们不许乱跑不许乱动。但看了看街道上还在增多的难民,想了想还是没阻止这些人进朋来阁。 “找不到座儿的别往里挤了,去崇仁坊,那儿还有一家朋来阁,一样的不要钱。”小厮眼看人满为患,立刻把后面的难民给拦在了门外。 那些难民们听罢,见实在挤不进去了,只好折身往崇仁坊跑。 金吾卫们急了,心怕这些难民制造混乱,提着刀在后面追;很快拥挤的春明门大街就清出了一片空地,不明就里的人恐怕还以为这次洪灾没有多少人受难呢。 街道上是清静了,可朋来阁里就显得乱哄哄的。 第九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

郭善本来坐在二楼里清静的很,可乱民们来了后设桌子搬凳子的干脆把他给挤到了墙角。 热热闹闹的朋来阁让王苏苏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对道:“你做了这么大的善事,上天一定会在你有生之年眷顾你的。” 郭善听言反而郁闷了,没好气道:“老天爷真要眷顾我也就不会把我一个协律郎的小官儿都给拿走。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不做官我也做不到不去搭理这些长安城的难民啊。”郭善忽然双眼一亮,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女孩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咱们草堂书院的?” 郭善去过好几次草堂书院,这两天更是经常往那儿跑。他家的佃户还有草堂书院的书生学子他认识好多,不至于抓瞎。 王苏苏听了他的话,顺着他手指所指处望去,立刻往那小女孩儿那儿走了。 此刻不用王苏苏说,郭善就知道自个儿猜的没错了。 这二楼挤了好多的难民,东拼西凑的坐着一批,站着的又有一批,王苏苏愣是没挤的过去。 郭善一把抓住一个正给难民们上茶的小厮,跟他吩咐道:“给我把那小姑娘叫过来。” 这小厮时常见郭善往朋来阁跑,知道郭善是他们店老大许倩的朋友。听了郭善的话,不敢怠慢的立刻上前去把挤在人群里的小姑娘给抱了过来。 王苏苏忙接过,掏出帕子给小姑娘擦脸。那小姑娘哇哇就哭了,认得王苏苏,所以抱着王苏苏的腿就哭。 郭善看的不是滋味,高喊道:“取姜汤水来。” 那边王苏苏抱着小姑娘给她擦了泪,道:“宝儿不哭,你爹娘呢?” “不知道。”那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哭着。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王苏苏问。 “水发后,爹娘不知道去哪儿了。是哥哥把我从桥上带过来的。”她继续哭。 “那你哥哥呢?”王苏苏问。 宝儿回答道:“被水冲走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王苏苏替宝儿抹泪,自个儿却红着眼诓道:“宝儿别哭啊,哥哥会回来的。” 郭善实在看不得这种场面,忍不住悄悄抹了一把泪。然后喝道:“姜汤水怎么还没来?” 就听:“来了来了。” 小厮从人群里挤出,一碗汤在拥挤中洒了一半。 郭善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忙接过汤来自己先喝了一口。辛辣,还烫,又带着一抹甜。 “加了蜂蜜的?”郭善问。 小厮点头,郭善立刻道:“让后院儿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一碗姜汤水,要热的。先给妇孺,再给男子。” 小厮苦逼着脸,心想你特么谁啊?大伙儿都是看在店老大的面子上给你面子,您倒好。给您面子了您不给我们面子,这发号施令还上瘾了? 犹豫着要不要听郭善的,这边郭善就怒了:“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小厮听了气儿不打一处来,要开口跟郭善说道两句。郭善就沉着脸了:“放难民进朋来阁就是我让你们家店老大做的,这几日朋来阁的一切损失都算在我的头上。你只管按照我吩咐去做,出了什么岔子有我担待着。” 听了这话,小厮才转身走了。郭善却又冲他吩咐道:“记得加些蜂蜜。” 小厮忙道:“蜂蜜很贵的。” “本公子说了,多少钱本公子给。”说完话,从口袋礼掏出一张金牌来,又道:“还有,看看有谁生了病没。如果有,替本公子给他们找医师。” 一看金牌,小厮都要哭了。 原来,你就是他妈在陋室夺魁的那位文曲星下凡,进士出身的长安第一神童小郭大人呐?您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还要您的钱吗? 小厮嘴皮抽了抽,确信金牌无误,只好高声叫道:“小郭大人说了,诸位身体不舒服的站出来给你们瞧瞧病,诊金和药费有小郭大人出。” 一个正痛苦的女子听言立刻道:“医师,医师快来给我儿子瞧瞧病,我儿子他快病死了。” 一阵嘈杂,朋来阁还是乱乱的。 “长安城第一神童,长安大善人?”一辆马车缓缓的在街道上‘行走’,车夫是个穿着裘衣,踏着官靴佩着弯刀的青年。而先前那句话,则是从其车内的主人嘴里传出来的,听声儿像是个男音。 车里就坐着一个男子和一个显怀的孕妇。男子穿着黄色长袍,膀大腰圆。那孕妇则是个美少妇,披着斗篷,慵懒靠在马车窗口,右手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哼,还没过一个月呢,就由神童变为了大官人了?”男子说了一句,又冷声对着车帘外问道:“放入城里的难民现在有多少人了?” “回主子的话,约摸有五百人了。”车夫道:“入城的难民现在在陆续减少,想来最终不会超过六百人。” 男子道:“这六百人都住在朋来阁?” “回主子话,都在朋来阁歇着呢。”车夫回答。 男子听言冷笑了:“六百多人,全接进了朋来阁。这朋来阁好大的手笔,是想收买人心么?” 美妇好笑道:“夫君要不要去朋来阁看看?” 男子道:“朕却要去朋来阁瞧瞧,瞧瞧朕的子民们。朕要跟他们,一起面对这场天灾。朕已经很久没有跟朕的子民们呆在一起过了。”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郭善张嘴,望着窗外雨水未止,终究觉得胸口压抑着一团气。他又指了指外面的雨道:“我是从未有过一刻如此痛恨这雨。” 他与别人的心痛不同,他并没有心痛那受灾的郭家的那千顷良田。他心痛的,是那些个佃农。 白天里还是他们聚集在了一起把杜荷一干人给赶跑的呢,那时候大家都肆意哄笑着,然而到了此刻,却个个不见欢笑只有悲鸣。 他一手让工匠们打造水车,购买耕牛,建立草堂书院。然而,这一场洪水几乎把这一切都给毁了。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恼恨这雨,若非是它何至于会降下这天灾? 而事实上,此刻朋来阁的哭声犹然未止。 那些躲过了一劫的,但却失去了亲人的人在啼哭,在控诉。 看着这一帮人,郭善知道这里面有他的佃农。 他很想帮,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的了。 雨依然在下,可以想象灞河两岸洪水泛滥成灾。天空依然电闪雷鸣,可以想象这样的雨恐怕一天一夜也不回停歇。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总是很担忧的。害怕受灾的不只是灞河两岸,害怕长安城也会淹没在这洪灾里。 在这样的氛围里,郭善也变得焦急不安。 小厮从郭善身旁走过,似乎惊到了郭善。只见郭善抬起头,皱着眉头问他道:“你们家店老大呢?” 那小厮愣了愣,摇了摇头。 郭善道:“替我叫一辆马车。” 先前郭善乘着来朋来阁的马车已经让王苏苏带着宝儿给乘走去了郭府了,眼看天色已晚,郭善准备跟许倩告别打道回府。 小厮也不清楚许倩在哪儿,领了郭善下楼去了朋来阁的后院。 忙碌的后院里没有见到许倩的人影,郭善怕耽误小厮工作只好把小厮遣走而自己则在院子里瞎逛了。 “马跑了”有人突然喊了一句。 给郭善刚从后院儿找来的马车刚到后门口突然发了癫,拔足狂奔。不光是那匹马,就连马厩里的马也是乱糟糟的。 后院儿的狗似乎也是受了惊,开始胡乱狂吠。它们默契的排好了队伍如同巡逻队一般冲出了后院儿,直往远处去了。 公鸡一声打鸣儿,扑腾着翅膀从窝里出来,飞身上了树,打死也不肯下来。 于是整个后院都乱做了一团,搞得郭善不知所措,蹲在后院井口欲哭无泪。 “都不要慌,不要让马惊扰到路人。”郭善喊了一句,无力的维持秩序。站在雨幕里,颓然的站在井边。 井水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本来清澈的水变得十分浑浊。一个小厮来到井口处在这浑浊的水里打上来了一桶水,跟郭善道:“听说郭公子在找我们家店老大是吗?” 郭善古怪的看了一眼那一桶浑浊的泉水,听小厮问话后才收了神儿,点头道:“恩,我想找她商量一下难民住宿的问题。” 小厮提桶立在郭善跟前,抬手往前院一指道:“那您就别在这儿候着了,我们家店老大正在店里呢。” 郭善听言不再在这儿耽搁,也不管瓢泼大雨了,直接转身走了。 来到朋来阁一楼,正看见一楼还是乱哄哄的。 听人喊道:“你们朋来阁不是说善儿酒不够吗?本官怎么看到这里有这么多善儿酒?” 紧接着,郭善似乎听到了许倩解释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却在那人声音面前显得如此软弱,又无力。 郭善皱眉,抓住一旁侍女问道:“怎么回事?” “常事儿了;是尚食局的刘直长,又来闹事儿的。”侍女似乎不以为意。 郭善眉头一挑,问:“常来闹?” 那侍女道:“可不是一有时间就来闹吗?”她跟郭善八卦了起来:“每次一瞅见我们店老大在朋来阁他就准出现,然后就当着客人的面数落我们店老大,逼我们店老大给善儿酒。而且我还听说,他晚上没事儿也往平康坊柳巷跑。” “平康坊柳巷?”郭善不解。 那侍女道:“那是我们家店老大住处啊我算是瞧明白了,这位刘大人是为了我们店老大才来这儿的。我还私下里听说,这位刘大人想让我们店老大给他做妾。说如果不肯,就不让我们朋来阁再开了。” 郭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尚食局的是唐朝的工商局?貌似不归他管吧。 郭善忍不住怒道:“你们家店老大常这样受人欺负?” 侍女好笑道:“自古以来哪儿有女子当店老大的,难免要受人欺负刁难。咱们朋来阁无权无势,人家就更得来欺负了。” 这是当着郭善的面说郭善无能啊。 第九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二)

郭善好一阵沉默,苦恼的挠了挠头,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尚食局?直长?” 侍女没搭理郭善的自言自语,拿着帕子继续忙活去了。 郭善这才抬起头,望着那边的吵闹,跨步走了上去。抬头一看,终于看清了这位尚食局刘直长的面目了。 在郭善的认知中,这刘直长獐头鼠目,猥琐不堪。身上是一身肥大的官袍,头顶上乌纱帽随着他说话时一晃一晃。瘪着个嘴,说话鼓舌掀簧。一双小色目斜睨着,不转睛的盯着许倩的胸脯看。 郭善脸立刻黑了,这是当着他的面猥亵欺负他的女员工么? 再看许倩,苍白着脸拧着眉头。虽然一声不吭,但起伏不定的胸脯暴露她是在极力忍耐了。而这种情况下但凡稍微道德点儿的就不该继续去讨她的嫌可偏偏那位尚食局的直长却丝毫不知廉耻,还是一眼不眨的盯着许倩的胸脯然后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问:“你想清楚了吗?莫要给你朋来阁招来天大的灾祸。” 许倩不知道郭善一直站在她后面呢,正在思考怎么和气的回绝。那边郭善就已经忍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了桌子上骂道:“我去你妈的灾祸。” 郭善这一声骂惊醒了那位刘直长,这位刘直长也终于在郭善这一声骂里舍得把目光从许倩身上移开了。可他刚起头时,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不明飞行物呈直线往自己飞来。 ‘哎哟’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后退。因为他身后的人躲避不及,这位刘直长后退时刚好踩中了后面的腿,整个人一屁股坐倒在地。 “谁扔的鞋?”刘直长气急败坏的拎着一双湿透了的靴子,起身四处打量。就看见许倩身后,郭善赤着一只足在桌子上跳脚道:“爷扔的。” 刘直长并不认得郭善,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鞋子砸脸,是一件羞愤可恼的事情。他指着郭善就问:“谁让你把鞋子扣在本官的脸上的?” 郭善根本没有委婉的意思,撸起袖子,手中不知哪儿来的擀面杖砸了过去:“我不仅砸你,我还打你呢。” 刘直长这一次是有备无患,偏头躲过郭善的擀面杖。但他被郭善两次胡搅蛮缠,已他的小肚鸡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气吞声的。丢下靴子,大踏步朝着郭善奔了过去。 郭善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被刘直长一把抓住后却撕扯起了刘直长的头发来。那架势,殴打的是不寻求章法和不讲究文雅的。这刘直长也是个不常打架的人,加上体格也不壮硕,一扭一拉下居然没能占据上风。 许倩对郭善的出现惊讶无比,心里隐隐猜测郭善是知道了她操持朋来阁的艰难所以动手的。立刻左右招手,让陋室的小厮们跑过来拉架。 郭善和刘直长这一架打的好不热闹,搞得一楼乱哄哄的。但场面虽然乱,其实却并不激烈。这么多人拖着郭善和刘直长呢,两个人除了先前的扭打外到了后来相互间没有碰到对方的一根毫发。 刘直长狼狈不堪,乌纱帽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头发乱蓬蓬的,是被郭善抓扯所造成的。他被一群人拉着左右手往后拽,不甘心的冲着郭善瞪眼喊道:“无故殴打朝廷命官,你这小儿小心夺命的刑杖。” 郭善不吃他的吓,反笑着回骂道:“我怕你这种假公济私、尸位素餐的官儿那是我郭善没种;现在天降大雨洪水爆发,老天爷怎么不趁此机会把你这种丧良心的朝廷蛀虫给冲走?” 刘直长终于搞清楚了眼前这个小少年的身份,毕竟郭善最近是很有名气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眼前这位一个月前名声大震的小神童。 “郭善,你已经不是太常寺协律郎了,你休要在本官面前放肆。”这一刻,众人终于松开了刘直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板着脸指着郭善斥责喝道。 郭善待要反唇相讥,却在这时外面似乎又有一些嘈杂声。紧接着,就看见人群慢慢散开,空出了一条道来。 那条空出的小道里显出一个从朋来阁外走进来的青年。 青年浑身湿漉漉的,头上戴着软脚幞头帽身穿裘衣,脚下是一双黑色官靴。他脸色肃然,手持一柄横刀。横刀倒握在手里,刀尖上插着一根从中剖开的擀面杖。 郭善眼皮抖了抖,认出了这根擀面杖就是先前自己扔的。 “谁扔的棍子?”青年眼睛望了一眼穿着狼狈官服的刘直长一眼,又望了望还站在桌子上却少了一只靴子的郭善一眼,最后把目光扫向众人。 所有的人都噤声时,刘直长走了出来惊疑的冲着青年拱手:“康内侍,您这是?” 青年听刘直长问自己话,却不答。只冷冷的望了刘直长一眼,问道:“这棍子是你扔的?” 刘直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吓得脸成了土灰色,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摆手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 郭善眯了眯眼,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他却并不惧怕,踩在桌子上喊道:“是我扔的。” 那位康内侍听言,扭过头望向郭善,问道:“为什么扔棍子?” 郭善道:“我看不惯奸贼弄权,所以打杀奸贼用的。” 刘直长大怒,跳脚红脸叱问郭善道:“你说谁是奸贼?” 郭善却不理会刘直长,昂着头冷哼:“老天是知道谁是奸贼的,奸贼也知道谁是奸贼。” 刘直长气恼不过,要打郭善。那康内侍却把刀往下一压,吓得刘直长忙后退。康内侍看也不看刘直长,只转脸望郭善道:“你就是小郭大人?我家主子叫你过去。” 郭善脸皮抖了抖,心想那位主儿真来了? 先见刘直长对这青年客气,又听这刘直长唤青年为康内侍。内侍两字如果是官名的话,那这康姓青年必然是内侍省的宦官无疑了。 郭善隐隐猜测,外面要么是长孙皇后来了,要么是李世民来了。要不然,宦官是不会跑宫外闹腾的。 郭善不敢怠慢,忙低身去找鞋。 先前一番扭打,刘直长不知道把郭善的鞋扔了哪里。 正这时许倩从一旁小厮手里接过了一只靴子,递向郭善。郭善抬头一望,发现递过来的靴子正是自己丢的那只。 套上靴子,郭善翻身下了桌儿。许倩忙递给郭善一个簦,却被郭善给拒了。见康内侍转身收刀往外走,郭善紧随其后出了朋来阁。 雨依然瓢泼的下,地上绽放着千万朵浪花儿。春明门大街上脏乱不堪却行人稀少,如此一来夜幕下朋来阁门口的那辆车辇才显得那么突兀。 车辇就停在了那里,车外空无一人。四匹汗血马在雨水里打着响鼻,百无聊赖的用用蹄子踩着地上的浪花儿。 这时刘直长和朋来阁里的一些人来到门口望着屋外的郭善和康内侍,他们两个在外的人完全不在意的暴露在雨幕里。先见康内侍大踏步走到了马车前掀开了帘子,再而就是郭善上前躬身冲着车内的人作礼。 雨水哗啦啦的响,朋来阁的房檐上雨水成线往下坠。大雨乒乒乓乓的拍打瓦砾,拍打地面,以至于大伙儿根本就只能瞧见郭善在那儿作礼说话,却听不到他具体说话的内容。 刘直长等人直着耳朵想要听,却根本就听不到。 终于,那边落汤鸡似的郭善终于直起了身子后退了一步。而那一直拉着车帘的康内侍也在这时躬下了身。一只大手从车内伸了出来压住了车帘,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也从车内钻了出来。 康内侍慌忙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簦盖在了手主人的头顶上。 雨水被簦挡在外面,簦沿成珠的雨水掉落。簦下的手主人扬起了头,一双虎目望向了朋来阁里。 刘直长骇了一跳,尽管早有所觉但未免还是惊惶。立刻跑出屋跪在雨幕里高声喊道:“臣尚食局直长刘得成叩见皇上。” 屋里的众人听得真切,如许倩早有所觉的一类人或者是如那些未有所觉的难民们都一起奔出了屋外跪在雨幕里对簦下的那个手主人叩头喊着皇上。 那胖得像得了肥胖症,胡子粗狂的像土匪的手主人本来倒背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放下,脚也从车上落了地。郭善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推开了。 只见他上前躬身慌忙去一一搀扶跪在雨幕里的难民们,然后冲他们道:“诸位臣民快起来,快起来。朕是李世民,朕带着皇后从宫里赶来看你们来啦。” 就瞧见马车里一个孕妇走了出来,冲着周围的人都笑着。 一帮难民们哪儿见过这么美貌的女人啊,均觉得天仙似的,认为皇后就该是这个样。 无论是满足了好奇心的还是信佛的把长孙皇后当菩萨的都纷纷又跪下磕头,口称见过娘娘一类的词儿。李世民先前的搀扶白费了,看的郭善心都直抽搐。 您两夫妻一出来就让大伙儿都跑到屋外淋一遭雨下一次跪,一次不够非得两次。又看已经显怀的长孙皇后,郭善又愤愤了。暗想李世民太特么缺德,为了作秀连怀孕的老婆也不顾了。 ps:急需鲜花、收藏,急需一切。 第一百章 抄家(一)

李世民不心疼长孙皇后,郭善都心疼呢。 见长孙皇后还挺着肚子就往雨里钻,往车下走。郭善是吓坏了,心怕出了什么差错。忙上前搀扶,又顺手从车里拿过簦子要给长孙皇后避雨。 但这却苦了郭善,因他个子不够所以要给长孙皇后撑伞那是非把手高高举着不可的。 趁着雨大,声儿不容易传远。郭善小声在伞下嘀咕道:“娘娘,您还是回马车里去吧。” 长孙皇后脸还冲着众难民笑呢,但愣是腹语似的回答了郭善的话:“这点雨不能把本宫怎么着,你绝了劝本宫回车里的念头。 她已不顾郭善的劝阻,疾步往难民那边走。这可把李世民吓了一跳,冲着康内侍喝道:“别让皇后着了雨。” 康内侍回头也吓了一跳,心想娘娘怎么也跟着下了马车了? 这边慌张,那边长孙皇后却把康内侍的簦推开了,听她道:“本宫受不了凉,去帮那孩子遮一下雨。”指着难民堆里一个跪着的妇女的怀中的婴儿。 那边难民们哪儿敢让皇后在雨里站着,他们却在簦下避雨?纷纷磕头哭着说不敢,眼看一团糟,郭善就顾不得许多了,冲着众人喊道:“大伙儿都回屋里去,请皇上和娘娘也进屋一起避雨。” 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民们立刻匆匆进屋,自动让出道来请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进屋避雨。 一楼挤不着的立刻上二楼站在楼梯上趴在栏杆上目睹皇上和娘娘的天威。在这个迷信人民愚昧再加上媒体不发达的年代,深居皇宫中的皇上和娘娘那是属于传奇人物神秘人物级别的。全天下的百姓是他们的粉丝,默默的为皇族服务。出征的众多将士不是遇到皇上亲自检阅军队也难见皇上一面,更别提这些百姓了。 此刻不仅得见龙颜又得见凤颜,这可是让他们兴奋至极的事儿。想当初郭善初次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时都激动不已,更遑论这些难民们? 于是,他们自然纷纷在一楼和二楼挤在一起不肯歇息,踊跃的要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点个赞。 众人进了屋,有难民立刻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找来朋来阁特有的两张靠椅。 李世民新奇的看了看独特的靠椅,搀扶着长孙皇后坐下,最后才自个儿坐下笑着道:“朕早听说朋来阁别具一格,早想来瞧瞧。奈何朕整日被朝堂上的大臣们烦着,脱不开身。今日托了你们的福,才能抽空出来看看呐。” 便有难民跪下来痛苦流涕喊着皇上,一瞬间各人似乎都触动了心事悲从心生。 看着痛苦流涕的众人,李世民道:“朕知道了你们的事儿,也知道城外现在所发生的事儿。朕又听说大臣们谈起你们的事儿,听大臣们议论如何处置你们的事儿。但朕不放心呐,所以朕来看你们来啦。” 他说着话,激动的挥着袖袍。 与别人不一样的是郭善却没听李世民说话,他折道走向了后院,与他随行的还有许倩。 “姜汤水都备好了吧?”郭善问道。 许倩道:“嗯,大伙儿先前又淋了一阵雨。现在又是晚上,怕他们病着,我让人多放了一些姜。”她又问:“娘娘能够喝姜汤么?” 郭善愣了愣,道:“无碍的。” 许倩点了点头,忽然道:“先前郭公子怎么跟刘直长争吵了起来。现在长安正受大乱,公子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朝廷命官惹事儿啊。” 听她的劝告,郭善却摇头道:“越是这种时候我是越受不了人气的,那姓刘的为人太过卑鄙无耻,我怎么可能受的了他的气?”又抬头看着许倩道:“其实我得跟你道个歉,若非是今天正好碰上这事儿,我还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许倩不以为意笑着道:“这不算什么。” 郭善听她说的轻描淡写,更觉心里堵得慌,道:“怎么能不算?人心都是肉长的,干么自个儿委屈自个儿?我做人受不了委屈,也受不了自己人受委屈。下次再碰到像姓刘的这种的,你就直接告诉我,我让阿大阿二把他们打出去,好么?” 郭善问她。 许倩笑着道:“公子说的是。” 郭善一把抓着她手腕将她扯住,气愤不过道:“你当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看郭善一脸认真的样子,许倩凄苦笑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郭善知道自己的话没起到大作用,但却也无可奈何。 “府上已经招揽了许多部曲,以后咱们郭家也有家兵了。不管你惹不惹事儿,但事儿来了也由不得你怕了。我会让郭府的家兵们每天都来朋来阁,看看你有没有受委屈。瞧你挺大的一姑娘了,怎么能还任人欺负?你不心疼自个儿,我瞧着都难受。”郭善松开了许倩的手,边走又边继续道:“也不用怕得罪官服牵累了我,因为我已经很少有再怕的事儿了。再者而言,有理走遍天下,无理才寸步难行呢。咱们,只要有理就不怕事。” 他们在后院儿门口停下时郭善才‘放过’了许倩。 左右张望了一眼,郭善道:“让府上的小厮们小心戒备些。今上艺高人胆大敢独个儿跑到乱民堆里来,但我们却不能拿着脑袋陪着今上玩儿。万一有乱臣贼子前朝余孽或者是胆大包天的冲撞了皇上和娘娘,到时候咱们这朋来阁也不用开了。” 到底曾经当过官儿的,不能多留,郭善交代了后就离开了。 等到了一楼的时候正看见李世民和众难民在那儿笑,与先前气氛不同的是,虽然众人在李世民面前还拘谨,但气氛却显得融洽了许多。 这郭善刚现身呢,就被李世民一眼瞅到了。他道:“郭善,朕听说你又闯祸了?” 郭善一阵无语,忙道:“臣,不知皇上所指的是?” 李世民都气乐了,道:“别给朕装糊涂。说说先前你跟那个刘直长怎么回事。” 许是尚食局常伺候李世民饮食,李世民所以认得那姓刘的。 刘直长那个激动啊,没想到皇上认得他这个小官吏。荣耀感顿时生出,打了鸡血似的挺直了胸膛斜睨郭善,似乎很得志又得意的样子。 郭善根本没搭理刘直长,依然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然后不慌不忙的回话道:“原来皇上说的是这事儿。”直起身,郭善还愤愤道:“臣没觉得臣闯了祸,臣反而觉得臣有功。” 李世民听言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吓得周围的百姓们都缩起了脖子。到底是坐惯了朝堂的人,那给人如伴虎的感觉不是那么容易收敛的。先前还笑呢,现在脸立刻阴沉了,比前几天的天气还要阴沉。他暴风雨一般的对郭善怒喝道:“你这是想欺君吗?身为朝廷命官,不顾颜面与人殴打。” 郭善暗暗翻白眼儿,不急不忙的回道:“回皇上话,罪臣早就不是朝廷命官了。” 李世民一怔,这才想起他把郭善的官职给撸了的事儿。 那边刘直长怒了,指责道:“郭善,端正你认罪的态度。” 郭善也怒了。 他怕李世民可不代表怕你刘直长。再者而言,郭善自认为自己是占着理的呢,他所以现在可谁都不怕。 暗想你这种人渣居然也敢教训我?欺负我人敲诈我朋来阁的事儿还没跟你算呢。 越想越怒,觉得打今儿后想要再报复这姓刘的恐怕就少有机会了。相反,今儿后这姓刘跟自己算是结下了梁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撕破了脸皮,那还顾忌什么? “我端正什么认罪态度?你个贱人,少跟我放屁。要不是今儿皇上和娘娘在这儿,我非打死你不可。”郭善怒骂。 刘直长气的胡须都飘了起来,没想到郭善居然这么猖狂。早闻得太常寺有个协律郎是个喜欢惹事儿的主,上值一个月不到两进大理寺官职是好几次被撸。现在一见,果然如此啊。 “简直是放肆,放肆有辱朝廷颜面。”刘直长骂不出郭善那么难听的话,只能红着脖子骂郭善放肆了。 郭善冷哼不屑:“朝廷有你这样官儿才是有辱颜面呢,也得亏吏部瞎了眼把你放进了朝廷。” 郭善骂人没顾忌,连着吏部也骂了进去。 刘直长怒不可遏,很想掐死郭善。其实郭善也很想掐死刘直长。两个人均因为李世民在这儿,所以只敢互相骂架而不敢真对对方动手。 估摸着是眼看朋来阁热闹了起来,但他李世民不是主角,李世民才怒的。拍桌子喝道:“都给朕闭嘴”指了指刘直长:“一个朝廷命官。”又指了指郭善,得亏现在记住郭善不是朝廷命官了,所以道:“一个号称长安第一神童。瞧瞧你们,瞧瞧你们现在闹的这个样子。” 郭善和刘直长忙跪下认罪,其实郭善心里不服着呢。暗想长安第一神童可不是我想要的,是赏月会时长安城的士人们封的。 李世民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道:“朕现在不想跟你们说话郭善,听说这朋来阁有一种酒是用你的名字命名的?叫?” 郭善忙道:“回皇上话,叫善儿酒。” 李世民道:“对,就是善儿酒。”他道:“朋来阁此间主人在何处?” 许倩刚从后院回来,听了这话忙上前磕头道:“民女许氏,见过皇上。” 她磕头后,才抬头。 李世民一怔,长孙皇后也是双眼一亮。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倩,仔细打量着许倩。长孙娘娘开口道:“好俊的女子。” 第一百零一章 抄家(二)

郭善暗道不对,看着李世民那一双盯着许倩的眼睛泛着异光,暗想这李世民不会起了歹心了吧?刚赶走姓刘的如果再招来个姓李的,那他么自己上哪儿哭去? 但此刻郭善也踌躇了,他得看李世民那眼神到底是啥眼神儿,再看许倩是啥意思。 “你是朋来阁的店老大?”李世民目光终于端正了,问道。 许倩忙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是这朋来阁的店老大。” 李世民轻咦一声,忍不住道:“这可奇了,这女子做店老大,是很少的啊。” 郭善心里一突,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站了出来道:“皇上有所不知古来民间多有女子做店老大之例。乡间沽酒的掌柜之妻叫老板娘,而也有未亡人独自做营生的也有人称之为女老板” 他一番叨逼叨把李世民给弄烦了。 “郭卿说的有理。”李世民搪塞郭善说了一句,于是对许倩道:“朕听闻你朋来阁有善儿酒?若有,可能否请朕和朕的子民们一起喝上一杯。朕会让郭善给你钱。” 郭善那边翻了个白眼儿,暗想您这话说的好霸道说的够无耻。 许倩还没回话,郭善却立刻站出来道:“回皇上话,善儿酒不能拿出来喝。” 李世民一看又是郭善在说话,眉头一竖道:“怎么不能喝?” 郭善道:“因为善儿酒是要送进皇宫里给皇上和嫔妃们喝的贡品了,所以朋来阁是不能再卖善儿酒了。” 李世民一愣,暗想是贡品的话自己怎么没喝到? 那边刘直长脸色一变,觉得脚下似乎有坑。 立刻站出来斥责郭善:“郭善,陛下要喝善儿酒你却在这儿胡说八道的搅闹,你是何居心?” 郭善转脸反道:“我如何又搅闹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刘直长怕郭善胡说八道,所以当下发难:“陛下让朋来阁拿善儿酒朋来阁拿善儿酒就是了,难道朋来阁想抗旨不尊吗?” “没错啊,刘直长说的有理啊。郭善,本宫也觉得刘直长说的有理。”一直少说话的长孙皇后这个时候开了口了。 郭善听言,忙转过身对长孙皇后躬身道:“娘娘,臣也以为刘直长说的有理。陛下想赐百姓同饮善儿酒,臣以为这是百姓们的福分。” 长孙皇后道:“你既然也这般认为,那为何还不许朋来阁拿出善儿酒来?是朋来阁没了善儿酒么?” 郭善忙道:“不是。” “是皇上不配喝么?” 郭善忙答:“不是。” 长孙皇后微怒道:“那就是本宫不配喝了?” 郭善忙答道:“臣不敢。” 李世民这插口怒问:“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直长也是冷笑连连,只有许倩觉得郭善和长孙皇后对答的跟唱双簧似的。 就在刘直长看郭善的好戏时,郭善却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惶恐道:“皇上要喝善儿酒,除非有刘直长的手谕或是刘直长亲口在这儿同意才可。否则,刘直长不开口,朋来阁恐怕不敢给皇上酒喝。”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又太过于大逆不道了。 郭善敢说这种话,让在场的人莫不震惊。而刘直长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震怒而又惊惧了。他觉得,一顶好大黑锅正朝着他笼罩而来。果见李世民听了这话后怒极而笑,指着郭善道:“郭善,你今天不把你那句话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治你谋反罪,灭你满门。” 郭善听言脸色一变,就连许倩也是骇了一跳。 李世民转脸问许倩:“你是这朋来阁的店老大,朋来阁凡事都有你作主的。朕问你,郭善说的话是真的么?” 郭善冷汗直流,暗叹玩儿大发了。只要许倩口崩半个不字,那自己这条小命就玩玩儿了啊。 那边许倩一咬牙,道:“回皇上话,郭公子说的不错。” 郭善暗松了口气,瞥眼间却正看见长孙皇后投向他的目光。 郭善打了个寒颤,分明感觉到长孙皇后眼神里的杀意呢。 到底是皇后,演技不是盖的。怒意不显于色,而是问郭善道:“郭善,你说皇上想喝善儿酒非得有刘直长的手谕不可。你难道说,刘直长比皇上还大吗?” 刘直长都要哭了,一双膝盖砰的跪在地上道:“娘娘,臣不敢呐。”心里想的是,娘娘您这句话可害苦我了啊。 但跟刘直长的沮丧不同,郭善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起来。当下一点儿也不敢耽搁的点头道:“回娘娘话,自然是皇上比刘直长要大。”不等李世民发怒,郭善不敢卖关子的立刻解释道:“但不瞒娘娘,朋来阁的善儿酒此前是给了刘直长的。” 这句话不仅刘直长懵了,就连许倩也觉得有些懵。那刘直长立刻跟郭善道:“朋来阁什么时候把善儿酒给我了?” 许倩虽然不知道郭善什么意思,但却知道郭善是在坑人。见李世民望向自己,她立刻道:“回皇上,民女还没来得及给。” 刘直长欲哭无泪,他觉得他脑子好乱。 长孙皇后立刻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善儿酒给的是刘直长,所以皇上不能喝?” 郭善却忙道:“回娘娘话,正是如此。“ 刘直长怒喝:“郭善小儿,休要胡说。” 郭善反道:“刘直长,难道你没有向许娘子逼问索要善儿酒?你的逼问索要不光我看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可都是看到的啊。” 刘直长无可辩解,喝道:“我那是替宫里索要的。” 长孙皇后斜睨了刘直长一眼,并不理睬,问郭善:“既然朋来阁愿意给刘直长,为什么却不肯给皇上?你先前不是说皇上比刘直长更大吗?” 郭善听言,立刻道:“娘娘。皇上是天下最大的,可县官还不如现管呢。此刻的朋来阁,皇上和刘直长一样大。” 刘直长怒喝:“含血喷人。” 李世民一拍桌子,对刘直长道:“够了,你给朕闭嘴。”又冷冷看了郭善一眼:“朕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了;郭善,你继续说吧。” 郭善道:“臣遵旨。”说罢,继续道:“之所以说皇上和刘直长一样大,是因为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得罪不起皇上,但同样也得罪不起朝廷命官。忤逆了皇上会被治罪,可若得罪了当官的,却也可能家破人亡啊。所以,百姓们惧官更甚于惧皇上。因为皇上深居宫中,除了政令以外几乎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可为官者,却时时刻刻约束着他们的生活。商贩要给市丞孝敬,犯人要给典狱孝敬。什么是父母官?能管着你命的官就是父母官。” 郭善道:“就如同朋来阁和刘直长倘使朋来阁不肯交出善儿酒,不肯给刘直长孝敬,那么朋来阁就不能再开下去。” 这一刻,郭善那一番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刘直长反驳郭善:“我刘得成办事公谨,未曾贪污,你污蔑我不得。” 郭善冷笑道:“你若办事公谨,会逼着酒窖里只有几十坛酒的朋来阁给你五百坛酒么?你若不贪污,会用区区二百来贯强买人家价值近两千贯的东西么?若你还算知耻,就更不该在朋来阁接济难民,在长安城正逢天灾的时刻还跑来朋来阁搅闹了。朋来阁不曾欠你,你更没有权利去剥削压迫朋来阁。” “朕明白了。”李世民点头,道:“朕懂了。” 刘直长脸冒冷汗,上前立刻去抱李世民的腿,却听护在李世民身旁的康内侍喝一声‘大胆’后把刀压在了其脖子上。一时间,刘直长觉得呼吸都困难了,那冰冷的刀让他瞬间回到了现实。他哭着道:“皇上饶命啊。” 李世民冷哼,郭善却不解气。暗想这太没骨气了,李世民还没对他进行审问呢这就开始告饶了? 其实,他也不想想。当官儿的能有几个干净的?是查不得的,一查就是一窝,到时候倒霉的就不光是这刘直长了。 “刘得成,你可认罪?”李世民问。 刘直长不甘心的看了郭善一眼,又狠狠瞪了许倩一眼,旋即哭道:“皇上饶命啊。” 李世民冷哼,道:“朕能饶你,朕的百姓们也饶你不得。” 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呢,哪怕是为了作秀李世民也不可能轻饶了这刘得成。更何况,他李世民处罚一个刘得成需要作秀吗? 只听李世民痛心疾首喝道:“把你的官帽给朕放到桌上,朕不需要你这种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 刘直长脸色变得惨白,怔怔然说不出话。郭善适时宜的站了出来道:“臣请皇上将刘直长家产充公,已赈济难民。” 刘直长听了这话起身直指郭善,张开嘴嗫嚅着,却不知道怎么就发不出声音来。他最终怒火攻心,哇的吐出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郭善也是吓了一跳,忙让人把这位刘直长带了下去。那边李世民却看都没看刘直长一眼,跟郭善道:“准奏。” 郭善苦笑,如果刘直长现在还醒着,听到李世民的话恐怕就不止吐一口血了吧?心里又暗暗想,与其让刘直长继续喝别人的血还不如让刘直长自己流血。 第一百零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一)

一道响雷静寂全场,在已刘直长被去官抄家的结局下,所有的难民犹豫着给李世民磕头。 这位二爷起身一一搀扶起跪了一地的难民。他双眼一一扫过众人,柔声的道:“昔年魏文侯为君,东阳州牧向国家交售钱粮布帛十倍于往年,魏文侯不喜,反而因为东阳州牧横征暴敛搜刮百姓得来的钱帛上交国库而勃然大怒。他告诉百官们,百姓们是皮,朝廷是毛。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李世民高声对众人道:“魏文侯想要告诉文武百官们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朝廷的生存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啊。所已到朕做了皇帝,朕也不敢忘记魏文侯的话。” 趁着李世民说话的空当,郭善忙让许倩叫人去端善儿酒。 现在李世民都替他把刘直长给除掉了,如果还端着架子不肯上善儿酒的话那就是真把李世民当傻子玩儿了,那就是真的作死了。 许倩听了郭善的话后忙退下,郭善这才又恭谨的站在门口看着李世民和那帮难民们。 再看了看天色,郭善有些着急了。估摸着时辰是不早了,坊门也要陆续关闭了。可看李世民这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走了的。 郭善忙求救的看向长孙皇后,然而在长孙皇后无视的目光下郭善只好无奈的望向了外面的瓢泼大雨。他现在只能希望时间过的慢点儿,雨下的小点儿,好让李世民早点回宫。 汤水来了,又上了善儿酒,朋来阁的小厮甚至还准备了隆重的宵夜。 郭善看的想要骂娘,看这架势李世民是真不打算走了?可李世民能这么任性,他郭善却绝不敢这么任性。万一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在场的人可谁都没好日子过。不得已,郭善冲着笑嘻嘻和百姓们说话的李世民轻声提醒道:“皇上,坊门可快闭了。” 李世民没听见郭善的声儿,他还跟百姓们聊的很融洽呢。 郭善惶急,又加大了声音,道:“皇上,时间可不早了,该回宫了。” 这一回李世民听见了郭善的声儿,是而不满的看着郭善道:“让朕再陪自己的子民们说会儿话。” 郭善欲哭无泪,见实在劝不动,只好转身往后院而去。 雨水依然不断,后院的下水道都水流成溪。郭善踩在积水的淤泥往厨房走,问许倩道:“姓刘的在哪儿?” 许倩笑着回答:“好像还没醒过来。” 郭善也不免好笑,道:“他恐怕是不敢醒过来了为了让那贼人丢官,我先前可是冒了好大的险。其实陛下和娘娘早知道我是跟姓刘的作对的,所以完全可以不听我说那么多废话。但娘娘肯帮我,皇上也愿意听我把那许多话说完,这才让姓刘的掉进了陷阱了。” 许倩点头,又听郭善道:“你现在瞧着吧。有了这姓刘的前车之鉴,以后朋来阁如果再面对尚食局一类的官署就不用再畏首畏尾了。” “这一次娘娘帮你的忙,皇上也对你有所偏护,可公子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吗?”许倩问郭善。 郭善顿了顿,道:“世界是平等的,却又是不公平的。皇上之所以偏袒我,除了刘直长本身是个弄臣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似乎比刘直长更忠于朝廷,比刘直长更有能力。而刘直长没有什么大的才能,所以皇上帮我而不帮他。” 郭善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即是‘如果皇上某一天发现我郭善对帝王不够忠心,对朝廷作用没有皇上想象中的大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会如同刘直长一样。’ 皇家的善意和你个人的能力是呈正比的,尤其典型的例子就是魏征。魏征不仅是直臣,而且是能臣。如果他对皇家没有用,从李建成败后他早就成了死人。也如同现在的郭善,他虽然能惹祸,但你却又不得不说他有一番吸引皇家注意力的本事。但如果有一天皇家突然发现郭善没什么本事了,那就代表着郭善不能再惹祸了。 “刘直长不是败在我手里,他只是败在他自己没本事到头来还闯祸的事儿上。陛下英明,是不会对一个没用的废物有所怜悯的。偏偏这个没用的废物自个儿没本事,却还总能闯大祸。”郭善腹黑的笑着。 许倩把郭善带到厨房后独自离开,而饿了好久的郭善也终于能在这空档上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面对厨房里厨子们敬畏崇拜的目光,郭善神情自若。到底是长安第一神童,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厨子们就自动把刚炒好的菜给递了上来。 一个矮胖女厨师一脸献媚端着酒壶上来伺候,妩媚着声儿讨好郭善道:“郭爷,您今天可给我们朋来阁除了大害了,奴家敬您一杯诶。” 郭善摆手道:“小事儿小事儿。” 接过胖厨师的酒,郭善一口满饮。 胖厨师没等郭善同意,又自作主张的迅速把郭善的空杯满上。拾起酒杯,捏着兰花指儿柔声道:“郭爷,我们店老大以后再不被人骚扰,这全仗您的帮忙。我替我们店老大敬您一杯。” 郭善忙摆手:“这是朋来阁白酒吧?这酒度数太高,一杯足矣,我不能多喝了。” 胖厨师不依了,道:“郭爷非得奴家来喂您吗?” 郭善看了她做作的样子,听了她不同寻常的声音,咽了口唾沫很识相的拿过杯子把第二杯喝下。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整个人有点儿飘忽了。 胖厨师看郭善一杯满饮,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紧接着道:“郭爷好酒量,这第三杯酒,是奴家要敬您的。您除掉了姓刘的,让奴家心里很痛快。奴家敬重您,想请您喝了这杯酒。” 面对初次相识,诚挚无比的粉丝,郭善实在无法拒却她的好意。郭善道:“好,说好的这第三杯喝了就不喝了啊。恩,第三杯后你不用敬我,也不用谢我,去谢陛下敬陛下去吧。” 胖厨师眼睛一亮:“皇上肯喝咱敬得酒?” 郭善笑着道:“平时不会,但今天皇上是肯定会的。” “那郭爷,您慢慢喝,奴家去伺候皇上去了。”她忙把酒杯放下,从抹胸里掏出一张罗帕,又从抹胸里摸出一个小铜镜。美美的照了照镜子,从一旁的灶上拿出粉底擦了擦嘴角上的痦子。情动的把镜子按在自己如山叠嶂的胸口上,扭动着肥大的屁股就跑出了厨房。 有给郭善上菜的小姑娘不禁好笑的道:“小郭大人不该逗她玩儿,等皇上真喝了她的酒。往后她又要发梦了。小郭大人,您瞧着菜还可口吗?” 那小姑娘把菜端到了郭善桌子上,问郭善。 郭善虽然觉得两口酒下肚后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但两杯酒还真不至于让他醉倒。他没听明白小姑娘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的意思,但却听到了人家在问他菜可不可口。 朋来阁的厨师都是正儿八经高价请来的,又有郭善给的菜谱,怎么能不好吃? 象征性的夸赞了两句,郭善迷迷糊糊的道:“这桌子是不是在晃着呢?” 小姑娘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可平稳着呢。” 郭善好笑道:“不要哄我,你瞧着杯子里的酒不是在晃动吗?” 小姑娘随郭善所指望去,果然看见杯子里的酒在朝着左边晃动。酒杯里的酒水水面上一叠一叠的像是浪打浪一般的拍,还激起许多涟漪。乍一看,便觉得很好玩儿很好看。 小姑娘见状,先是觉得惊讶,后来恍然大悟羞涩的看着郭善道:“小郭大人莫要戏弄奴;赏月会后,如今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小郭大人您是个会使障眼法的小神童啊?我可是听说了您不用火也能煮蛋,更敢徒手下油锅的事儿了。” 郭善愣了愣,道:“我没使什么障眼法啊。” 小姑娘听言低着眼睑,薄怒嗔怪道:“奴虽没念过什么书,但还没蠢到那一步呢。小郭大人,收了神通吧。” 郭善似乎听到了西游记里老儿喊‘小郭长老,收了神通吧。’ 但郭善发誓,他确实没有使神通法术。可既然不是神通术法,何以没有风吹的情况下水面会微微晃动呢? 郭善恍然大悟:“你也忒不老实,竟然敢戏弄本公子。整个长安城里,除了我妹妹外你是第一个。”他没把宁姐儿也算进去。 这时厨房的门正好被推开,一阵风刮了进来。这一下子杯子里的酒确实是被风吹的荡漾开来了。只见一个小厮浑身是雨的走了进来,拎着一只扑腾的公鸡骂骂咧咧道:“妈的,今天这些畜生可真不老实。废了我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从树上给抓下来。” 他似乎才发现郭善,忙躬身跟郭善告饶道:“小的见过公子爷,先前小的不是有意要冒犯的。” 郭善摆手,道:“无妨;我腹中饥饿,来这儿蹭饭吃,反而是我不请自来吓到了你。”郭善指了指着小厮手里的鸡,又道:“这鸡是趴在树上的?” 小厮道:“是啊;您说奇了怪了,这下雨天的,鸡不在鸡窝里趴着都跑屋顶和树上去躲雨。狗不在狗窝里呆着,全跑到外面去。” 郭善听了也觉得好笑,但下一刻他就不觉得好笑了。看了看还在荡漾着波浪的酒水,郭善忽然脸色大变,道:“我操,要地震?” ps:昨晚群里浮生无情跟我说:加更吧,加更我给你贵宾。真如很感谢浮生无情的支持,但却又不得不拒绝了。因为确实很累很忙,且又不敢匆匆胡写瞎闹,怕写出来的东西让大伙儿笑话。但中午还在忙事儿的时候浮生无情突然又在群里出现,让我看看粉丝榜,我顿时要哭了。他真给了贵宾,成了执事。我很喜却又很惊,于是我很识相的知道要加更了。 感谢大伙儿一直一来的支持,投鲜花,收藏甚至有的同志还在默默的给真如投票。感谢浮生无情的支持,按照以往的惯例,真如非加更不可了。今天晚上加一更,还有一更明天续上。多谢。 第一百零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二)

“大雨倾盆如注,现在整个长安都在风雨中飘摇啊。叔玠你来的不是时候,却又太是时候啦。”魏征说着话,左右手相互拧干身上的袖袍。踩在泥泞的地上,跟身旁的一个蓑衣斗笠老者笑着说道。 那被称作叔玠的老人哈哈大笑,停下了脚步,跟一身湿漉漉被佣人护在伞下的魏征道:“玄成想说,水涝天灾,众人各自忙碌而顾暇不了我,所以我王珪此次回京回的着实不是时候。又想说,水涝天灾,朝廷需要用我所以我回朝回的正好?” 魏征一笑,道:“叔玠这一年来在同州过的怎么样?” 王珪摇头,叹了口气道:“只有八个字‘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不瞒你说,去了同州时我雄心大志,想要将我们朝中议论的治国策略在同州试验一番。但没想到刚一上任,第一个难题就来了。地方豪族势力强大,他们在当地对百姓的影响力比朝廷还大。地方官吏相互明争暗斗,他们太过于热衷于权利争夺。这一切成了我上任同州的阻碍,无奈我只改变了原本的治理计划。把地方上的官吏是抓了一批又扶植了一批,又对当地的豪族打压了一批又扶持了一批。嘿嘿”他得意的笑了笑。 魏征很识趣的问道:“而后呢?” 王珪哈哈大笑:“地方官吏果然不敢再跟我敷衍了事,地方豪强也终于肯对朝廷配合,同州百姓终于认清了朝廷比地方豪强的强大。如此一来,我政令下达的通畅无阻。不过就在我要施展我原本的计划时就听到了你玄成的信儿,皇上要召我回京了。” 两人哈哈大笑,正有一辆马车疾驰溅着水花而来。 王珪指着马车道:“谁家的马车如此豪华,如此气派?” 就听马车上有人朗声道:“王尚书若喜欢,比我这还好的马车都有人送你,但就怕你不肯要。” 那车儿在两人面前停下,车夫正襟危坐,从车帘里却钻出来一个打着‘簦’的胖子。 王珪一见,哈哈笑着做了个礼:“茂约神算能猜到我此时来?” 那胖子在马车上指了指魏征道:“可不是只有玄成才会天算,我唐俭再次也是个神算的能人啊。” 三人大笑,而自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跟魏征和王珪拱手作揖道:“下官见过侍中大人,见过尚书大人。” 王珪愣了愣,紧接着苦笑了起来:“原来是德楷怎么我一进京就碰到了这许多人。” 那老者笑了笑,道:“我本来是不知道大人您要来的,但路上碰见了唐大人,是他约我一起来的。” 听唐俭笑着道:“叔玠此次回京出任礼部尚书可喜而又可贺;现在长安城正面临天灾,咱们这接风酒不能大办,但说什么也要到左近处寻个地方喝一杯。” 王珪好笑道:“只怕陛下知道我刚一进京不思朝政就跟你们‘花天酒地’,回治我个尸位素餐的罪,再又把我给贬到同州去。” 唐俭哈哈大笑,道:“皇上此刻还在宫里呢,咱们偷偷去喝他是不会知道的。恩,去哪儿?” 魏征为唐俭的话而苦笑,紧接着听他问去哪儿喝酒时,魏征摇头道:“陋室吃饭不收钱,咱们去那儿如何?” 王珪离京一年,正不知道陋室的名声,所以他很聪明的不作声了。 但唐俭却听说过陋室的名头也知道陋室的规矩,因而听了魏征的话后好笑道:“堂堂门下省的侍中竟然贪一点酒钱,可耻,可耻啊。” 赵德楷听言好笑着替魏征打圆场:“魏大人两袖清风在长安早已人尽皆知,下官常视魏大人为我楷模。” 唐俭听言摆手,道:“别忘了你在鸿胪寺任职,我才是你的上司。听你的话,是说我就是那种骄奢淫逸的贪官咯?好,那就让本贪官带着你们几个穷老鬼一起去左近最闻名最贵的酒楼享享口福。” 几个人都觉得好笑,只有王珪皱着眉头道:“此刻天灾刚去,朝廷想来事务繁忙。我们此刻去饮酒,恐怕不好吧?” 魏征道:“无妨,诸事我已跟长孙司空和李靖将军商办妥贴,难民安置已无大碍。至于陛下那儿” “何妨何妨。”唐俭道:“咱们十年一日不敢懈怠政务,今日因叔玠才贪杯一盏。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责。再者而言,陛下就算想怪罪也不会知道。”哈哈大笑后,邀几人一起上了他家豪阔的马车。 雨幕里,就听唐俭吩咐他家车夫道:“去朋来阁。” 鞭声起,两匹骏马拽动着缰绳拉着马车消失在了雨幕中。 “快,快让你们店老大过来。” 惊醒过来的郭善‘呼’的起身,顾不得其他的一拍桌子,狰狞的对那提着公鸡的小厮和陪他说话的朋来阁侍女大喝。 小厮和那朋来阁侍女都吓了一跳,先前小郭大人还跟自己两个人谈笑风生呢。以为他是个可亲的人,没想到也这么可怕。 侍女反应的很快,只是惊吓后就立刻点头转身出了屋。 小厮还提着鸡不知所措的看着郭善,就听郭善跟他道:“你也出去,让朋来阁的所有店小二、杂役都到这后院里来。” 那小厮愣神时,郭善怒火焚天的一脚把它手里还提溜着的鸡踹飞。公鸡扑腾着翅膀滚进了雨幕里‘噗通’落地。小厮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出去了。 郭善因为先前坑了刘直长的事儿所以在朋来阁的威望是很大的,至少此时此刻谁都挺怕他。 借着这威望,郭善冲着目瞪口呆的厨娘们道:“你们谁能骑马?” 大唐的女子会骑马的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郭善指了一个年轻的女子道:“拿着这牌儿,去来庭坊郭府上找到胡管家。告诉他,他家老爷有令。让所有女眷都到芙蓉园,再让他把郭府的部曲全部叫到朋来阁,让他们要快。” 郭善脑子其实蛮乱的,他没有应对急变的机智。或者说,此时此刻他还晕乎乎的觉得脑袋不够用。否则,也就不会稀里糊涂的乱下命令了。 那会骑马的厨娘从郭善手里接过朋来阁的黄金会员卡,这就跑到马厩那儿牵马去了。 郭善焦急的挠了挠脑袋,想着还有什么事儿要必须办的? 芙蓉园的园林极大,开阔的露天广场很大,足够容纳万人。面对地震,在那样的开阔地是相对于很安全的。 猛然间,郭善忽然想到了李世民。 这位大唐威武霸气的李二爷陛下不会在没有完成他的宏图大志的时候在这场地震里被砸死吧? 按道理而言,自己来大唐虽然影响到了一部分历史,但是却绝没有能力影响到大唐地理的变化啊。那么也即是说,贞观七年,长安城确实发生过地震。只是,那时候李世民没有在地震中死亡。 可历史上也没有朋来阁啊。也即是说李世民当时不在朋来阁,所以他本人没有在地震中死去。但是李世民在朋来阁里,他会不会死? 郭善脑门儿冒汗,更想到了长孙皇后。 她怀孕显怀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时候受到点惊吓都能闹出一个破产的意外来。他李世民还等着抱一个嫡系的小儿子呢,这个小儿子如果在朋来阁出了错,到时候朋来阁的人没有一个人能保得住命的。 “小郭大人,怎么回事?” 在郭善皱眉的时候,许倩突然走了进来。她或许是听到了唤她过来的侍女的什么话,所以知道郭善神情反常可能是有大事发生。 郭善抬头,一看许倩过来了,心中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 他拉着许倩出了屋,到了一边的井口处,尽量平复呼吸看着许倩道:“要地震了。” 许倩愣了愣:“地震?”她有些不明所以。 郭善点头:“对,就是地震。这个世界上,天和地是圆的,球形。这个球形的地下最外层的地壳,它运动时会让球形内部的表层震动呸,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郭善焦急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道:“现在懂了吗?地震,地,之摁震,地震。” 许倩完全不明白郭善再说什么,还是不明白的摇了摇头。郭善很想骂她傻,可是却知道其实是自己再犯傻。 “大地,会动、整个长安城会裂开、房屋倾塌山崩地裂。”郭善紧张的望着许倩,渴盼期待的问道:“懂了吗?” 许倩听言,试探着问:“地动吗?” 见郭善高兴的点头,她豁然醒悟过来:“您说的是,长安城要发生地动?” 郭善高兴道:“对,就是地动。”紧接着反应过来,这特么要地动了自己还高兴个屁啊。 慌忙把兴奋喜悦的情绪收拢,一脸严肃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要发生地动,因为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现在要想办法,把皇上和娘娘带到皇宫去,那儿比这里安全多了。再通知个个里坊的百姓,让他们都不要在屋里呆着了。” 许倩皱眉,忍不住道:“小郭大人,您真的确定要发生地震?如果出了差错” 郭善焦急道:“我知道,如果出任何差错我都会被用妖言惑众,祸国殃民一系列罪名甚至谋反罪去官抄家,满门抄斩。但,万一我猜中了呢?咱们,赌不起好吗?长安城刚遭了难还没喘过气儿来呢,咱们不能再看着它变成废墟,变成坟地。” ps:加更章因为浮生无情的缘故还有一章,不过估计得凌晨后。恩,今天星期一,大伙儿有花和收藏的一定要支持了。 第一百零四章 郭善谋反

马车在已成水塘的朋来阁门口停下,这里是距离春明门最近的朋来阁分店的那座,也是生意一般最好的。 “我出京城时常从此处过,那时却没见过这家酒楼。不过才一年不到,这‘朋来阁’竟然成了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了,让我好生感慨人是物非啊。”魏征扶着王珪下了马车,王珪望着朋来阁的牌匾,他又感慨道:“一个我闻所未闻的酒楼能在短短时间崛起,看起来此间酒楼的主人定然不凡。” 魏征听言道:“叔玠一语中的,不瞒你说,此酒楼之主如今在长安城士人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个才智穷变的智者。我虽未与其谋面,但从他流传出来的诗词歌赋中均能感受到他的才学远在我之上啊。” 王珪惊讶道:“长安城里竟然有这等奇人?” 这时旁边的赵德楷却道:“这奇人唤作黄袍客,确实有大才,然则王大人您不在长安的日子里闻名长安的不仅有他,更有一个神童。” “你说的是,郭善,那位人称‘小郭大人’的人吧?”王珪笑着捋了捋胡须,笑着道:“我虽不在京城,但也对这位年不满十岁的我大唐最年轻的八品协律郎略有所闻。后生可畏啊,想当初我熬到八品的时候已经年过半百了。” 他们说笑着往朋来阁进,那赵德楷边走边回王珪道:“郭善哪能跟王大人您比?虽然有智但无谋,兼又自负机智更导致了他恣意傲慢性格乖张。此等人物,我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王珪惊讶,转而哈哈大笑。旁边唐俭大步走了上来道:“德楷这是因为达延茫波结的事才背地里说人家的坏话的吧?有种你去当着那位小神童的面这般说他,看他骂不死你。” 众人都哈哈大笑,唯独王珪惊讶道:“此子竟然如此厉害?” 要进朋来阁时,他们都发现了异常。听得朋来阁里传出朗笑声,魏征对王珪解释道:“长安难民无处安置时,这朋来阁主动敞开房门供难民休息。” 王珪听言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那位黄袍客可就了不得了。” 唐俭道:“这类人,要么是心系天下,要么是心有天下。不是大德,就是大恶啊。夸不得,贬不得。不过,咱们今天来这儿不是来讨论黄袍客的,是来饮酒的。正好饮酒时,也可以了解一下灾民门的情况嘛。” 说着,几个人这才打着簦一起进了屋。 朋来阁的后院悄然聚集了一帮人,几乎侍女和下人们都聚齐了。 郭善和许倩一番商量后,由许倩调配朋来阁的杂役和侍女们。而郭善则弃下这些懵懵懂懂的侍女们独个儿往前院走,他在想着如何跟李世民说地震的事儿。 郭善正自忧心忡忡呢,可从后门儿进到一楼处时就听场面一阵热闹。 “臣无罪。”是魏征的声音。 紧接着又响起了李世民的愤怒声:“你违抗圣命,目无君上,你还敢说你无错?” 听是一个陌生的老者立刻道:“陛下,侍中他并没有触犯陛下之意” 陌生老者的声音还没完呢,就听李世民怒喝道:“还有你,你被贬同州才多少天呐?这刚回长安,就到酒楼寻乐,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儿吗?” “臣以为”又是一个声音,不过却夹杂着一丝熟悉。这声音同样被李世民无情粗鲁打断,就听李二爷怒喝道:“你以为,你以为,什么时候轮到我以为呢?” “臣等不敢”紧接着是魏征等人结合起来的认罪声儿。 完全有些发懵的郭善走上人前,看到了李世民站在明间儿磅礴大气的背影,但长孙皇后和那个康侍卫却不知所在。又看到了李世民身前跪着的魏征,唐俭,还有达延茫波结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头儿赵德楷乃及自个儿不认识的一个蓑衣老者跪在李世民跟前。 虽然不知道这几位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如何会来到了这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李世民又想干什么。 但是郭善计上心来,冲着周围畏畏缩缩看热闹的难民们轻声道:“大家别打扰皇上和大人们聊政事儿,都去后院去吧。许娘子会安排你们住处的,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郭善都发话了,他们自然不好,也不能呆在这儿。于是一群人往后院涌。 李世民不明就里回头,正巧看见郭善,冲郭善喝问:“你先前去哪儿了?” 郭善看李世民脸色不善,忙道:“回皇上,臣就在后院呢。这几位大人是?” 郭善指了指魏征等人,魏征等人也齐抬头看向郭善,均惊讶郭善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赵德楷轻声跟王珪嘀咕道:“这就是那个郭善。” 王珪恍然大悟,饶有兴趣的看向郭善。 这边郭善忙跟几位老大人躬身作礼算是打了个招呼;他来这儿不是打招呼来的,此刻情况紧急,他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跟李世民说要地震的事儿。 而李世民看见郭善到来,似乎想到了先前的刘直长。借着刘直长的事儿,他开骂了:“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你们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魏征看此刻屋里没了外人,都是臣子,所以说话更加放肆道:“臣以为臣等无罪,臣等来朋来阁饮酒却系为王尚书接风,一非结交朋党二非寻欢作乐。二来,臣等并非上值不到,是散值时才来的朋来阁” 这种话也就魏征敢说了。不过从魏征的话里,郭善才知道原来那个蓑衣老头是王珪。这位老大人名头不小,隋时就是重臣了。武德年间跟魏征一样跟过李建成后来加入李世民,而贞观年间任宰相。魏征现在坐的侍中的位置,其实就是他的。 若是平常的时候必然要上前去躬身叫声老大人,说两声久仰。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故而郭善在发现王珪在看自己时,忙跟王珪躬身作礼算是见过了。看魏征话音刚落后李世民又要呵斥,郭善已管不了其他,立刻道:“皇上,臣有事禀奏。” 李世民眉头一皱,道:“你想说什么?也跟朕说他们几个无罪吗?” 郭善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事儿,忙道:“臣不知他们有无大罪,臣只想请皇上现在立刻回宫。” 李世民勃然大怒,红着脸转身指着郭善鼻子骂道:“你也跟他们一样认为朕微服出访来看望百姓是有错的?” 就听王珪立刻直身道:“皇上,您身系天下于一身,却不带一兵一卒私自出宫,置自身危难不顾,此为错一。微服出宫,不与朝臣知晓,易导致朝臣有急事需您断奏而苦寻不着此为错二。您身为君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应为天下楷模。然则知错不改,此为错三。郭善直言进谏您不鼓励反而恫吓,此错四也。” “够了”李世民猛地一拍,桌上的杯子啪的碎了一地。只见他抬手指着堂下跪着的王珪,又指了指魏征几个人,然后指向郭善:“你们可都是朕的忠臣呐,直臣,朕要你们长命百岁” 这句话明显是反话,真正的意思是等同于诅咒郭善几个人不得好死。 郭善脸都吓白了,自己这特么说什么了就成了王珪口中‘直言觐见’的直臣,成了李世民口中要短命的‘忠臣?’。 “臣等不敢”郭善立刻跪下。 他是知道魏征们的套路的。 李世民发怒的时候就说不敢,等李世民喘过气儿来的时候然后再跟他‘进谏’。魏征以前进谏的时候不就是在大事上绝不退步,在小事上选择低头,在私下里猛拍李世民马屁的么? 现在李世民是怒的,所以郭善就跪下了,而且跟魏征、王珪整齐的喊“臣等不敢”。 “你们也有不敢?”李世民气顺了一些,冷哼一声问那边赵德楷:“你认为今天是朕的错还是你们的错?” “臣以为,两者间”赵德楷昂着头要滔滔不绝的说大话,但李世民虎目一瞪问:“朕只问你谁的错。” “皇上的。”赵德楷道。 李世民怒问魏征:“你以为也是朕错?” 魏征道:“陛下有错。” 王珪道:“陛下有错。” 轮到唐俭时,唐俭道:“两者都有错。” 轮到郭善了,可郭善是无辜的。 一咬牙,索性管不了那么多了,喝道:“臣有事禀奏”他几乎是高喊的这么一句,然后郑重的跟李世民磕头。 李世民喝道:“你给朕住嘴,朕只问你到底谁错。” 早受够了他们这一帮人,都要地震了还扯那么多做什么? “臣有事禀奏”郭善高喊一句,却又被李世民的声音给震了回去。 从气场上而讲,他郭善就不是能跟李世民比的,只有李世民打断他的话的份儿而没有他郭善打断李世民的话的能力。 郭善急的红了眼了,问道:“您能不能听臣说一句?”见没有效果,魏征等人也在叽叽喳喳的说话,眼看就要向朝堂上文武百官辩论一般如火如荼进行一场冗长的辩论赛。郭善‘锵’的拔出手里的刀,起身‘哆’的重重将李世民赐的刀扎在了桌子上喝道:“够了,都要死到临头的人了,还这么多废话。比嗓门儿大?没了命你们还能嚎么?” 这一下子的确是震慑住了众人。 不是因为郭善的气场大,而是因为他胆子忒也大了,以至于让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 但王珪立刻反映了过来,惊喝道:“保护陛下。”说完话,一个扑身上前把胸脯对准郭善的刀尖儿撞了上来。 郭善骇了一跳,慌忙倒转刀口心怕刺伤了这位脾气比智商高的老大人。却‘呲啦’一声响,血飙了一地的王珪撞在郭善身上把郭善撞飞。 郭善觉得被一头牛给撞中,他整个人无奈离地而起。‘砰’的,那把李世民的刀脱手,自个儿却落在一米开外的桌子上,然后桌子压碎,连带着碎木块儿一起摔在地上‘哎哟’的惨叫了起来。 尽管不相信郭善是刺客,会谋反。但此刻看见王珪中伤飙血,所有的人却又不得不信了。 魏征看了一眼李世民,暗想陛下先前还不信我等的话,此刻真正遇到了刺客时应该信了我等的话了吧。他没时间寒暄,喊道:“快看看王大人怎么样保护皇上,快回宫内。”说完,自个儿跑去找王珪。 只见王珪捂着受伤的胳膊,悲壮道:“不要管我,快带陛下走,再把逆贼郭善拿下。” 唯独李世民怒笑道:“朕首级在此,刺客要拿便来拿。王爱卿毋须管我,你已受伤快先退下,看朕如何拿下逆贼来。” ‘锵’的提剑,往郭善那边走去,唐俭等人哪儿敢让李世民冒险啊慌忙拖住。 那边郭善被摔得七荤八素,暗怒王珪真特么蛮不讲理,一句话不问就顶头冲了上来。而且可疑的是,这老头好大一把年纪怎么健壮的跟牛似的? 他捂着脑袋,吃痛的起身道:“臣不是反贼。” 听李世民,道:“朕,也不信你是反贼。可朕,现在却不得不信。” 他冷冷的看着郭善。 郭善眼看剑要落下,立刻道:“若臣是反贼,会傻到一个人跑来刺杀能征善战的陛下您吗?” 话音刚落,就听赵德楷惊呼道:“不好,那边来了一队人马。” 唐俭等人勃然变色,李世民眼色一厉,终究不再犹豫的一把抓住郭善,把剑往郭善脖子上一压冲着唐俭等人道:“怕什么,让他们进来。” 火光滔天映红,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外面的雨小了许多。只见街道上,约摸四五十个统一服色的汉子们举着火把,配着刀把朋来阁围了起来。 只见抬手走进一个老头,脸色大变的看着魏征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被李世民一手掐着脖子高举在半空中的郭善。 老头儿脸色大变之下,指着李世民喝道:“你是谁?快放开我家老爷。” 李世民冷笑:“好算计啊好算计,原来屋外早已埋好了伏兵。郭善,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郭善心想,你特么把我喉咙都捏住了我气儿都喘不出来你让我怎么说? 第一百零五章 尘埃落定(一)

对峙已成定局,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已经到了顶点。 眼见事情发展下去将会完全脱离事情变更的轨道,缺氧的郭善在最后一刻张开嘴,无声的说话。 胡管家不明就里,急问旁边的人自家老爷说了什么。 他儿子胡敢当立刻道:“老爷好像是让咱们把刀放下。” “胡说。”胡管家道:“老爷现在在贼人手里,正期盼我们上去营救呢,怎么会让咱们把刀放下?” 郭善这边艰难的蠕动着嘴,又无声的说话。 胡敢当道:“老爷好像是在说,抓他的人是皇上。” 胡管家冷笑道:“你看他们几个人,哪个像皇上?皇上都是真龙天子,是穿着龙袍来的。 赵德楷大怒,喝道:“皇上微服出宫,旨在看望难民。你们几个持刀前来想要干什么?是助纣为虐想要谋反的吗?” 郭家部曲们都愣了愣,胡管家有些疑惑了。 猛然有部曲站了出来,跟胡管家嘀咕了一句,指了指唐俭。胡管家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让所有的郭家部曲们丢掉武器磕头跪拜。 看这一群呼啦啦啦的人跪倒在地,七嘴八舌的喊见过皇上之类的声音。李世民终于松开了捏住郭善脖子的手,提着郭善的脖子问道:“郭善,你想说什么?” 郭善贪婪的吸了口气,虚弱的眯着眼歪在一旁的桌子上道:“臣没有想造反,臣只是想让陛下快点回宫。” 李世民皱眉,又怒了:“你为什么老想让我回宫?” 重新获得了大量氧气的郭善神智恢复,他激动的道:“皇上,快回宫吧,要地动啦。” “胡说八道。”赵德楷冷笑的看着郭善道:“荒谬” 郭善知道这些人还拿他自个儿当反贼呢,这下子气不过冷笑道:“先前陛下在朋来阁时喝的善儿酒、茶水,还有吃的东西都是我让朋来阁准备的呢。如果我是反贼,皇上早被我毒死了,用得着我现在冒险拔刀相向吗?”郭善冲着李世民焦急道:“皇上,长安城,真要地动了啊。” 李世民一愣,紧接着冷笑道:“地动?你是在跟朕说笑话吗?” 郭善搓手顿脚,于是道:“臣不敢拿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臣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地动一定会马上到来。请皇上立刻回宫,下令金吾卫安排百姓暂时撤离,请万年,长安两县各司官吏协助配合。皇上,地动非小事,那才是真正的天灾啊。” 李世民尚未说话,唐俭就问道:“郭善,你还是先把你的人都遣散,我们几个自会带陛下回宫。” 郭善一听,恍然大悟。 看起来魏征几个人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认为自己的话藏了阴谋。 郭善怒了,很想一抬手让众家兵一拥而上把所有的人给拿了。但是,也正因为他现在有一挥手就能拿人的本事所以才造就了他现在的局面的尴尬。 郭善尽管心中不愤,但也只有摆手让胡老汉等人退下了。其实哪怕郭善现在抬手让他们造反,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听郭善的。 老爷大还是皇上大啊?这是一件很好琢磨的问题。更何况,所有的部曲都差不多是才招来的,远远没到忠心的地步。 呼啦啦一群人退下,胡老汉担心的望了郭善一眼,最后紧跟着带着家兵们走了。 郭善松了口气,觉得胡老汉等人一走后魏征等人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郭善暗想,现在自己把命都交给了你们,你们还不放心我吗? 也在这时,唐俭猛然身子一歪,桌上十多个杯子‘砰砰砰’的摔碎在地。 王珪脸色大变:“遭了,真的地动了。” 这个时候,谁还会怀疑郭善的话? 郭善也是苦笑连连,感受不到一点再被信任的喜悦了。 “快保护皇上回宫,不要在屋里急需呆着了。”郭善喝了一声,李世民却道:“朋来阁的难民们呢?” 郭善急道:“臣早让他们撤了,皇上,现在这里就剩咱们几个了。” 魏征几人无语,有一种被郭善坑了的感觉。但心里再别扭,几个人也还是拉着李世民往外面跑。 千军万马可以造成地动山摇,但是地动的层次离地震还差的远了。此刻李世民们是真正感受到了天威的难测和天灾的可怕性,他们分明感觉到脚下大地的晃动。奔在宽阔的春明门大街上,正看见远处火光艳丽的郭家部曲们。 此刻部曲们也乱糟糟的,当头撞上从朋来阁奔出来的郭善等人时就听郭善大喝了:“你们快去招呼百姓们撤退,不许让人躲在墙根下。” 躲在墙根下就是找死。 如果时一般情况而言躲在墙根下你会很有安全感,但是在地震的时候躲在墙根下那你几乎就有被拍成肉泥的可能。 这边呼喝时,那边几匹马奔了过来。远远听道呐喊声,只见打马而来的正是先前在朋来阁与长孙皇后一同消失的康内侍。见他翻身下马下跪道:“臣听娘娘懿旨,请陛下上马回宫。” 李世民问道:“皇后她们怎么样了?” 康内侍抬头望了郭善一眼,回李世民话道:“臣和娘娘回宫不久就碰上朋来阁店老大拿小郭大人的牌儿求见娘娘说了地动的事儿,皇后娘娘已经让宫中的贵妃嫔妃们都避难了。娘娘嘱咐我乘马赶来护驾,请皇上上马。” 轰隆一声响,左侧一堵墙应着康内侍的声音倒塌,呼啦啦的一群刚醒来的百姓们簇拥着往大街上挤。却有人刚好被那堵墙给拍死。 “皇上,百姓变为了乱民,此刻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啊,您还是快上马先走吧。”魏征急切道。 李世民冷哼的看着拥挤,嘈杂哭声遍天的春明门大街,道:“朕这一刻怎么能退?难道要让朕弃长安的百姓们于不顾吗?” 王珪道:“皇上身系天下,岂可为区区一个长安城而弃天下于不顾?咱们大唐才建立多少年啊?岂能让他再混乱起来?如今四方蛮夷因皇上您的龙威而臣服,但皇上您若出了事,臣敢保证四方蛮夷一定会趁机袭取我大唐各处边关。地方豪族会趁势谋反,那时大唐分崩离析,天下百姓又会流离失所尝受战乱之苦哇。” 他说的真切,但李世民愣是一句话也没听。 他翻身上马,渊渟岳峙定立在春明门大街上,虎目四射周围的乱民高声喝到:“大唐的子民们,朕是李世民,是你们的君父。你们要听朕的命令,不许慌。朝廷会和你们,朕会和你们一起共抗这场天灾的” 他在忙活,郭善也没闲着,让郭家的部曲指挥乱民们撤离。王珪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往最近的长安县奔去。而今之际,唯有把所有官吏召集起来,才能让长安城的军政都运转起来共抗天灾。 魏征告辞李世民打马回宫,他要去监察百官和军队。他担心有人在这场天灾里会铤而走险的发动兵变,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中了,那对于皇室而言就是一场比天灾更大的灾难了。 很快,街道上出现了卫兵们的身影,在唐俭的指挥下,这些卫兵们在让百姓撤离的同时维护治安和对仍然留在屋里的百姓们施救。 这些卫兵们出现的比郭善想象的要快,要多。也正因为如此,这场浩劫总算能把损害压到最低点。 “郭善,你是怎么发现要地动的?” 在撤离春明门大街的马车上,李世民问郭善道。 “回皇上,地动是难以预料的。但地动前臣发现动物们的反常,发现井水里的水浑浊恶臭,又碰巧通过水面波动发现了反常。臣当时不敢确定会发生地动,但臣又害怕发生地动。臣不敢赌,最后不得不赌。”郭善回答。 他和李世民现在同坐一辆车,是在官府控制了春明门大街后他们才撤离的。而此刻,春明门大街这左邻里坊的百姓撤离的也差不多了。 “满目疮痍,遍地哀嚎。朕最怕看到的,最终也终于出现了。”李世民从这车窗口往外看,一番哀叹。 荣幸能与他同乘的郭善也看着外面呢。 他道:“皇上,天灾难测,非是人力所能抵抗的了的。其实,咱们这次已经做的很好了。” 此刻地震已经过去,可以看见的是长安城许多倒塌的房屋,还有崩裂的地面。得亏现在不像后世那样处处都是高楼大厦,否则面对地震,长安城的百姓们恐怕真的都要万劫不复了。 但,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最悲惨的是,大部分在这场地震中死去的人不是被房屋压死的,而是在混乱中被踩死,或者被吓疯了的人给砍死的。 “天灾可怕,但大部分却没死在天灾下而死在了人祸中。皇上,臣以为该加大长安的管理力度,开放粮仓赈灾,下旨安抚百姓。否则一旦难民变成了乱民,恐怕会死更多的人。”郭善道。 “朕让你重回大理寺任协律郎一职,封你朝请郎。这几天,去京兆府协助办事吧。” 第一百零六章 尘埃落定(二)

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仪仗队迎接李世民回宫。 一场大地震,修葺了一半的大明宫倒塌了。但皇城里后宫中的大部分宫殿因为质量好的缘故,除了少部分一些小建筑倒塌外其他的都安然无恙。 在长孙皇后的指挥调度下,后宫中无人伤亡。 而皇城之外,各司官吏也在魏征等人的安排下做好震后防护工作。夹在在这一波文武大臣中刚被加封一个朝请郎的郭善,浩浩荡荡的加入了赈灾的计划救援维护治安的大军。 连续近两个月的忙碌,长安城恢复了平静。郭府的内院里宦官宣读着旨意,在郭家上下所有人的喜悦中那位内侍收了银两,跟郭善告了谢后就离去了。 “老爷,您以后就是真正的大人了。”胡管家腆着脸,看着郭善笑着道。 郭善冷哼道:“区区一个朝请郎罢了,不过是个只拿俸禄的散官而已,难道你家老爷我还缺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吗?” 胡管家立刻道:“话不能这么说;散官也是官,是正七品的官呐。如果不是大人您有功,想要当上正七品的散官也是很难的。” 一番叨叨叨,下人们都委婉的来跟郭善道喜。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可喜的,地震那天李世民在回宫的时候就给了郭善承诺了,那时候郭善就知道他会被加封为朝请郎。所以现在朝廷的敕令下达后,郭善也不觉得有多么惊惶了。而唯一还算让人满意的是,以前那个试协律郎的‘试’字在地震过后给去了。 现如今,他郭善是朝请郎,且实任太常寺协律郎之职。 “老爷,苏苏姑娘和宁姑娘来了。”小悠走了进来,跟郭善通禀。 郭善还没说话,就听宁姐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哟,这里怎么放着这么多东西?” 就看见宁姐儿和王苏苏相携而来,两人都穿的颇厚。宁姐儿刚一进院子就被宫里送来的缎子吸引,上前去翻看。 郭善苦笑,道:“这是皇上赐的。” 宁姐儿笑着道:“那敢情好,看起来皇上还是很宠爱你的。” 郭善无语,听宁姐儿跟他道:“恭喜你现在成了实官,而且多了个正七品上的朝请郎的官职。” “文散官而已,虽说是七品官,不过也不管什么事儿。”郭善谦虚道。 宁姐儿瞪眼:“七品官就是七品官,哪怕不管事儿,也比你协律郎的正八品要大。怎么样?这算是升了职了,要不要庆贺一番?” 郭善摇了摇头,道:“早前你们也就知道皇上答应加封我为朝请郎了,何须再庆贺。” 这次宁姐儿没说话,王苏苏却好笑着说话了:“那又不一样了。早前皇上虽然答应了你,但在朝廷文书没下来前皇上答应的也是不作数的。”宁姐儿续道:“对啊,所以现在你才算真的是朝请郎了。” 正说着话,小悠又道:“老爷,卫王来了。” 就听院子里有人喊道:“大郎,本王来给你送礼来了。” 宁姐儿和王苏苏互看了一眼,要回避。郭善却道:“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回避的?” 宁姐儿眉头一挑:“我是不喜欢看见那些人。”说完,真拉着王苏苏走了。 郭善无奈,也不好阻拦忙让胡管家下去招呼。那边院子里就瞧见李泰大刺刺的走进了院子。 此时已是冬天,李泰也穿了棉袍来的。肆意傲慢进了屋,一眼也看到了躺在椅子上的郭善。 他慌忙上前围在郭善的炭火前,道:“我已经看见了朝廷的文告,侍中大人也跟我说起了你的事儿。大郎,恭喜你现在成了正七品的大臣了。” 郭善冷笑道:“咱们长安城里七品的官儿还少么?三品的才算大员呢,我这顶多算个小干部。” “什么是小干部?”李泰问。 郭善道:“就是官职不大的吏员。” 见郭善如此态度,李泰立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大郎你这年纪的人能做到七品已经是古来少有的了,怎么能拿现在的你跟现在的侍中他们去比。” 郭善愕然,苦笑。暗想天天见到的都是魏征他们这样的大拿,自己能觉得七品官儿是大官儿吗? 便不在此事上纠结,听李泰问道:“大郎,咱们的月饼坊怎么样?这两个月,你有没有耽搁咱们月饼坊的事儿?” 郭善怒道:“你来我这儿不是祝贺我的,是来问你投资的月饼坊有没有损失的吧?” 李泰忙摇头,道:“你看孤是那样的人吗?” 乍一看觉得李泰是个蛮憨厚蛮友善的人,但仔细想想。房遗爱、柴令武这一波跟李泰在一起的人哪一个没被李泰这厮坑过? 郭善很轻易得出了结论,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又听小悠禀报:“老爷,房公子和柴公子来了。” 话音刚落,柴令武和房遗爱的声音果然从外面传了进来,一同来的还有李晦。 三个人携手相伴,裹在厚厚的衣服里。李晦还提着炭火,跟两人逗乐。 那边柴令武眼尖,刷的把手中折扇一合道:“青雀也在这儿?” 李泰起身跟他们作礼,招呼他们道:“大伙儿来的正巧,一起坐坐。” 房遗爱哈哈大笑道:“我就说青雀在这儿你们还不信,怎么样?现在信了本公子的话了吧。” 柴令武刷的把折扇又打开,在胸前抖了抖扇子跟郭善道:“令武恭喜大郎加封为朝请郎,特来拜贺。”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看着柴令武在胸口不住扑打的扇子不知道大冬天的他装的什么逼。 让人搬了凳子来,几个人在院子里围着火炭聊起了天。话题自然转移到了月饼坊上,毕竟月饼坊是他们合伙儿办的。 不过月饼坊在地震中没有出什么事儿,哪怕是长安城的地震也几乎没耽误到月饼坊的运作。 月饼坊没出什么事儿,但郭家却出了不少事儿。 郭善跟李泰等人告苦:“如今我郭家田园涝灾,许多佃农颗粒无收。莫说我今年收不了一粒租子,倒贴出去布帛和粮食都有。地震时在长安城里有十来个佃农不幸遭难,丢下孤儿寡母和几个老人在家,这些人我也要想办法帮他们。可以说,这一次天灾让我郭善负债累累了。” 李泰多精啊?问郭善道:“然则大郎跟我们说这些作甚?” 郭善立刻起身,跟李泰作礼道:“青雀有机会在陛下面前告告我的苦就算是帮到为兄了。” 他想把他正义、善良和伟大的一面让李泰呈现在李世民那儿看。 可李泰不傻,点头直管应承:“此事交给我去办就是。” 其实应承是应承下来了,但最怕见到李世民的李泰真会傻到跑到李世民那儿去给郭善说好话?那是不可能的。 “说这些作什么?大郎,把你家的酒端出来吧。”房遗爱道。 李晦摸了摸肚子,笑着道:“大伙儿都是空着肚子来的,大郎怎好不招待我们?” 郭善气乐了。 他们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是来给自己道贺来的?礼物不带,跑这儿蹭吃蹭喝来了。 其实厨房早有准备酒菜,只一招呼热腾腾的饭菜烧酒就端了上来。 郭善这近两个月以来一直忙碌,已经很久没有能够跟李泰等人聚在一起放肆的喝酒了,是以酒到必干。 “明儿青雀的娘子回京,大郎咱们一起去接?”房遗爱问。 郭善知道房遗爱说的是李泰的老婆阎婉,那个蛮知书达理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只怕不行,明日我得去太常寺上值。”郭善摇头,心里又想人家老婆回来你去接算啥事儿? 李泰摆手道:“无妨,孤一个人去就成了。” 房遗爱摇头道:“成了家的人果然麻烦,哪比我等自由。” 柴令武好笑道:“你终归也要娶妻的,那时候不也得如此?我听我爹说,房叔叔有意要你跟长孙家的七小姐结亲呢。” 房遗爱脸色大变,道:“就是那个疯丫头长孙溆?”他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断然道:“打死我也不娶那疯丫头,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吗?” 众人均觉得好笑,李泰猛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跟郭善道:“对了大郎,提到娶亲的事儿我才想起,母后似乎想在皇室宗亲中给你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郭善听言皱了皱眉,恍然之下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李泰好笑道:“事情还没有着落,你现在兴奋什么。” 郭善差点吐血,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兴奋的吗? 立刻道:“青雀休要胡说,许是娘娘开的玩笑。” 李泰道:“那也未必再说,给你找一门亲事也正好让你收收心,以后成了家就不会再到处乱闯祸。” 郭善心想,真成了亲,那时候责任可就大了去了。 他猛然想到了袁天纲的说法三年内娶妻,然后,灭族。 第一百零七章 兰纤阿(一)

酒后的翌日,大清早的郭善就被小悠叫了起来。 等郭善穿好官服,内里夹了十足的内衣和秋裤。臃肿着身子,下床洗脸。 “今儿怎么这么冷啊?”郭善打了个哈欠问。 小悠笑着道:“老爷,今天咱们长安下了雪了。” 郭善一惊,往外望去果然能看见庭院里一片的白,郭府上的天空飘着白色的花絮。 “今年的雪,来的可有些晚。”郭善道:“不过到底还是下了。” 小悠给郭善拧干了帕子,问道:“老爷要不要再多加些衣服?” 郭善摇了摇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哈出一口雾气,满意的走进了雪地里。 此刻屋顶,树梢上,所至处无一不是白。郭善舍不得把庭院里的白色画面印上他的脚印,转而从回廊上出府。 胡敢当早为郭善准备好了去上值的马车,郭善上车后,车夫驱马出了来庭坊。在大街上留下长长的车轱辘印。 冬天的长安城依然也不显得静谧,透过马车窗棂可以看到外面有牵马的各国胡商穿着独具该国风情的冬装在雪地里走,他们喝上一口暖酒说说笑笑。身为整个大唐人口最多,最繁荣的城市。长安城震后不久,就恢复了它原本的昌盛。这种昌盛的景象给人一种假象,那就是这里似乎一个月前没有发生地震,也没有所谓洪灾。 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依然在监门卫的查问下唱籍而入。郭善扶正了帽子,大踏步走进了皇城。 进入皇城后可以看见偌大的露天的广场早有监门卫组织起来的扫雪的侍卫,各司也组织起了自己本司小吏员们打扫自己门口的庭院。郭善赶到太常寺时,正看见张文收和王刘两个主薄围着炭炉烤火。 ‘吱呀’郭善开门,几个人循声望来,脸上露出笑容。 不管真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这一刻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切坦诚。 张文收或许是真高兴的那个,赶忙上前抓住郭善的手:“小郭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老张的手此刻是温暖无比,郭善被他的手握着并不挣脱,笑着忙回道:“这几个月来我没能来上值,辛苦张大人了。” 那边王主薄笑着道:“这几个月我们太常寺的虽然没见到小郭大人,可还是能在太常寺里听见你的大名啊。打吐谷浑的王子、赏月会上扬我国威、地动时挺身而出。哪一桩哪一件不让人侧目?小郭大人真乃神童矣。” 如果是以前,比郭善官职要高的王主薄是不可能这么和气跟郭善说话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郭善的协律郎上面还有个七品的朝请郎的官衔儿呢。不比他王主薄的官位低,甚至朝廷还隐隐传出郭善跟皇室走的很近,很得皇上的宠爱。 如此一来,别说跟郭善和善的,哪怕跟郭善小有献媚的人都有。 张文收拉郭善到了火炉前来,便有祝史立刻给郭善让出了位置。 郭善谦让了一句,围着火炉坐下道:“几位大人先前在聊着什么事儿?” 听刘主薄道:“这不是快要元日了吗?咱们太常寺在负责元日朝会的事情呢。陛下要在那天让我们太常寺表演破阵乐,如今我们太常寺这个月里一直忙着破阵乐的事儿呢?” 郭善惊讶,他是知道破阵乐的事情的。当初这首曲的词的填写他郭善也有参与,还写了三首呢。 “那咱们太常寺岂不有得忙了?”郭善问。 张文收笑着道:“本来有的忙,不过后来请了吕才大人来后,教导乐工跳舞这头疼的事便算解决了。现在各司其职,元日朝会之前一定能完成圣命。” 这意思是大伙儿都分了好了各自的工作了,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能完成任务。说白了,就是没郭善啥事儿。 虽说乐得清闲,但郭善也不想在太常寺做个无所事事的人。干脆自个儿提出,去鼓吹署帮忙做事儿。 早上郭善的上值就一直处于跟人寒暄的阶段,下午时才找到了正在排练乐工鼓吹奏乐的鼓吹令。 这位鼓吹令倒是客气,实在忍受不过郭善在鼓吹署里瞎指挥,便随便找了件事儿让郭善去做了。 身为升官最快,更有‘进士出身’之名的郭善此刻在太常寺里名头正响呢。 你或许没看见过,也不认识他。但,却不难从长安城的听闻中猜出他到底是谁来。 鼓吹丞带着郭善来到了一处庭院,笑着道:“小郭大人,这里面就是一些刚从掖庭宫送来的乐工。” 郭善惊讶问道:“全是掖庭宫的人?” 鼓吹丞摇头道:“那倒也不是,有一些是吏部送来的乐工。” 郭善恍然,走进殿内,就瞧见叽叽喳喳的一群人。 郭善随眼一扫,才发现这里拢共约有两百来人。或男或女,大的不过三十,小得不过十岁。这一干人在郭善和鼓吹丞进来后全部都噤了声,后排的人好奇的对郭善指指点点,轻声问旁边的人:“这是谁啊?这么小,也能是官儿?” 是不是官儿他们不知道,但是鼓吹丞知道郭善是官儿,还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官儿。心怕这位‘喜欢’出‘风头’的官儿被这些刚送来的乐工们给惹恼,所以怒喝道:“都嚷嚷什么?不许嚷嚷。” 下面的一群人果然噤声,这时一个壮妇大迈步跑了过来。跟郭善和鼓吹丞恭敬的作礼道:“见过两位大人。” 鼓吹丞跟郭善介绍道:“这是王助教,善音律舞蹈。” 郭善恍然点头,又听鼓吹丞厉色跟王助教喝道:“这位是咱们太常寺协律郎郭善,小郭大人。他是鼓吹令大人请来指导乐工们吹奏的,因为不常来咱们鼓吹署,所以不太熟悉。你须得好好辅佐小郭大人。“ 王助教身子一弯,又献媚笑着道:“奴知道了。” 鼓吹丞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冲着下面又开始叽叽喳喳的那帮乐工们喝道:“你们要么是掖庭宫里出来的犯官家属,要么是犯了事儿被送到太常寺充当乐工的贱民。依着你们的身份,早该死了。但皇恩浩荡,让你们来我太常寺将功补过。你们别不知好歹,不得无端生事。一旦不守我太常寺的规矩,我必然要让你们知道我太常寺的手段。” 王助教身子一直,冲下面的人喝道:“大人问话呢?你们这帮刁民都听清楚了么?” 下面的人都知道这位王助教的厉害,立刻道:“听清楚了。” 王助教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献媚的看向鼓吹丞向他请示。 鼓吹丞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跟郭善道:“小郭大人,如果没有事儿的话,那我先走了?” 郭善拱手道:“诸事妥贴,烦劳大人了。” 鼓吹丞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转身走了。 王助教立刻献媚的看着郭善道:“小郭大人,这里有两百多名乐工。是要分配到太乐和咱们鼓吹署的。咱们鼓吹署只需要二十人,您瞧瞧这里随便挑一些?” 郭善哪儿懂挑人啊?他骑不了马,就不敢冒充伯乐。 刚开始还觉得挑人也就是随便把人带走就成了,哪儿想到这殿里或高或矮或大或小就两百来号人。 摆手道:“你挑吧,如果我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再给你指出来。” 王助教笑着点了点头,便下去挑人去了。 郭善走到大殿的一端,在珠帘后面的垫子上坐下喝水,那边王助教耀武扬威下去挑人。这时屋外又走进来了两个人,乃是两女。 为首的女子一脸阴沉,约有三十来岁。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约摸有十来岁。 为首的女子看不出所属的官署,但她身后的小姑娘却是太乐署女舞的服饰。 听王助教称呼那为首女子道:“哟,原来是秋助教啊?” 那秋助教板着的脸孔立刻化作一汪春水,回她话道:“王助教也是奉了大人们的令来挑人的?” 那王助教点头道:“可不是么?我们鼓吹署每年不得挑上一些新人替那些吹不动的旧人呐。秋助教也来挑人?这回你们太乐署打算挑多少人啊?” 秋助教一笑,道:“一百人就够了,我们太乐署要不了太多的人。” 她没发现郭善,但王助教是知道郭善在珠帘后面喝茶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王助教却不提醒那秋助教,只是跟秋助教寒暄了两句就板着脸继续去挑人了。 这边秋助教对她身后的小姑娘板着脸道:“快些个挑人,莫要慢了。” 那身后小姑娘应了一声就随她下去挑人,就见秋助教先拉出一个人来。摸胸、摸脸、摸屁股。选畜生似的挑起人来。 那人群里叽叽喳喳吵闹,秋助教脸一板喝道:“都别吵,谁再吵就拖出去交给监门卫给杖罚了。” 果然众人都不吵了。 半个时辰下来秋助教挑了五十个人,她带来的那太乐署的小姑娘却只挑了五个。 秋助教怒了,劈头盖脸怒骂,一耳瓜子下去太乐署小姑娘又嘤嘤哭泣。 王助教在一旁看的冷笑,道:“秋助教这两天脾气可真不好,怎么老拿这小姑娘出气啊?” 秋助教冷哼道:“小蹄子不懂事儿,总得教训教训才让她知道规矩。” 王助教只是冷笑,也不答话。 猛然珠帘里传来一个稚嫩童声,却颇具威严道:“王助教,你过来。” 秋助教惊讶望向珠帘,可惜却看不见珠帘内的郭善,她不知道那儿什么时候藏了个人。 但王助教却是精神一震,忙笑着在秋助教疑惑的目光下屁颠屁颠儿扭动肥大屁股往珠帘后面跑。 她钻进珠帘里后,轻声问郭善道:“小郭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郭善道:“把那太乐署的小姑娘叫过来。” “她?”王助教疑惑不已。 从珠帘外面看不到珠帘里的情况,但从珠帘内确是一眼就能望见珠帘外的情况的。所以王助教疑惑的透过珠帘往外望着那个挨了训的小姑娘一眼,不明白小郭大人为何要找那小姑娘。 但她不敢多问,只好点头去了。 在郭善目光下走出珠帘后,王助教冲着那边秋助教带过来的太乐署小姑娘道:“兰纤阿,小郭大人叫你。” 第一百零八章 兰纤阿(二)

随秋助教同来的太乐署小姑娘一愣,不禁戒惧的望了秋助教一眼。 “我劝你还是让她过来,要不然小郭大人发了火咱们谁也救不了你。”王助教得意戏谑的冲着犹豫不定的秋助教警告道。 秋助教冷哼一声,撇过头默认了。紧接着又偷瞄向珠帘,妄想透过珠帘看到那珠帘背后究竟坐着谁。 那太乐署小姑娘见秋助教并不阻拦自己,犹豫的往珠帘走去,拉开帘子,看见的正是坐在垫子上的郭善。 她先是愣了愣,惊觉眼前这位穿着官服的大人可年龄真小。然后她赶忙进了帘子给郭善磕头道:“婢子见过大人。” 郭善好笑起身,拉她起来道:“你跟我不用磕头。” 郭善要拉她坐,但小姑娘哪儿敢啊?忙挣脱了郭善的手,委屈的泣声道:“婢子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大人,婢子给您赔罪了。大人气不过要惩罚婢子,就打婢子吧” 郭善不明白兰纤阿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旋即恍然,好笑道:“你以为我是笑面老虎?或者说我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姑娘犹豫,立刻摇头:“没,没有。” 郭善脸色一沉:“大胆,本官说你有你就有。” 听到这稚嫩又有威严的声音,小姑娘吓得立刻又哭着要跪下来。 郭善哪儿敢继续逗她呀?忙一把托住她的手,道:“成了,成了,老下跪很好玩儿么?兰纤阿,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小姑娘都要哭了,告饶道:“婢子没见过大人啊。” 郭善笑着道:“你仔细看看我,好好想想。咱们是见过面的,还一起说过话一起跳过舞来着。” 兰纤阿又摇了摇头,她什么时候跟当官儿的一起跳过舞啊?郭善让她抬头看,她是不敢抬起头直视郭善的。 郭善好笑一把抓着她的手,拉到垫子旁道:“坐下,好好看看我,看看你还能想起我来不?” 兰纤阿被郭善强拉着坐下后,郭善又坐到了她的对面,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小姑娘哪儿受过官老爷给的酒水啊?颤颤巍巍的不敢接,最后还是郭善强塞在她手里的。 感觉郭善表现出来的善意不是作伪的,确定郭善不是欺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她壮着胆子仔细打量起了郭善,可怎么看也猜不出。 郭善提醒她道:“还记得太上皇饮宴时,咱们一起给太上皇表演春莺啭吗?” 兰纤阿皱眉,没记得郭善这号人物。 郭善咬牙,道:“你难道就不记得,那个穿了霓裳,找你给她梳发的那个小姑娘了?” 兰纤阿花容失色,不可思议的捂着小嘴指着郭善道:“你,你是郭姍?司马相如里便姗嬖屑里的那个姗。” 郭善好笑回答:“你是兰纤阿,阳子骖乘,纤阿为御里的纤阿。” 这是两个人当时互问名字时的对话,此刻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就由不得兰纤阿不信了。 她依然不敢置信,仔细打量着郭善,果然发现此郭善与彼郭姗有几分神似之处。 郭善任由她打量,倒了杯水,食指沾水在案桌上写上了他的名字道:“不过我的善字不是那个姍,而是‘为善’的‘善’。所以,当时我说我叫郭善,可没骗你。” 兰纤阿捂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当时” 郭善道:“当时我被今上的四皇子给骗进了宫里迷了路,好巧不巧碰上了你们这一群正要去跳舞的舞人。那时候我还不是朝廷命官呢,怕被人抓住当做坏人,就只好跟你们一起了。到了最后,被皇后娘娘给看见了就成了这样。” 兰纤阿道:“难怪娘娘叫走你后你就再没出现过,大伙儿都当你,当你得罪了娘娘,被” 郭善好笑问:“被打死了么?那不至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兰纤阿道:“当时我挺担心你的啊,当时那个作诗当了协律郎的小郭大人就是您?”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郭善好笑挠了挠头,矫情的道:“那是被皇上给坑的,我压根儿没想到也没想当官儿。” 就没见过敢这么说皇上的,郭善敢这么胡言乱语可她兰纤阿却不敢应和郭善的话。别扭的**手里的杯子,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何种话跟郭善如此身份的人对话了。 郭善主动打破沉默,道:“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瞧秋助教对你不好,又听王助教说她常为难你,这是怎么回事?” 兰纤阿摇头,道:“也没什么。” 郭善哪儿信她的话?一拍胸脯道:“你只管说,有我跟你作主,难道你还怕她来?正好太上皇饮宴那天她还踹过我,我办她也不算循咱们的私。” 犹豫了一下,兰纤阿才道:“也怪我运气不好,撞破了她一件好事儿,才受她的欺侮。” 她脸红的跟郭善讲了来龙去脉,郭善既是无语又是恍然又是惊讶。 按照兰纤阿的说法,太常寺长上女乐嫁不了人,终生为朝廷效命,只能以色事人。然则深锁宫中,自然有些人难捱寂寞。勾搭男乐,与之暗通款曲。求鱼水之欢,这种事儿也就在太常寺大部分女乐中产生了。 这种事儿大部分人都偷偷的做,但没有谁敢说出来,也不敢教人发现了。 秋助教就是用她助教身份,职位的便利勾搭上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乐的。那男乐不知道是真喜欢她还是受迫于她,反正有事儿没事儿就被她叫到暗处做那腌臜事儿。 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兰纤阿有一次就撞破了秋助教的好事儿,于是才被怀恨在心下来。 “其实早在此前乐人们大部分都知道秋助教的事儿,她的事儿绝不是我跟人嚼的舌根子。可她却偏不信”兰纤阿一脸无辜跟郭善解释,让郭善又好气又好笑。 郭善道:“朝廷律法里就不允许女乐做这种事儿,她们这是为了**而不顾性命。” 兰纤阿忙摆手:“婢子可没做过这种肮脏的事儿,婢子不敢做。” 郭善听了一阵无语,他紧接着又道:“其实朝廷律法也有许多不到之处咱们太常寺的长上乐工有一万多人吧?这些人因为朝廷禁令终身不得出嫁,只能老死在宫里。无法享受正常人的生活,更断绝了七情六欲。可朝廷要让她们断绝七情六欲,却又哪能真断的了?” 他不打算追究那些乐人们结对食,私下里行苟且事儿的事儿。这事儿他管不了,而且他也相信太常寺里的职事官们也了解这些情况。所以,就算要管也轮不到他来管。 郭善又道:“说起来这秋助教也算是可怜,但这不是她对别人作威作福的理由。你说,她欺负了你,你要如何处置她?” 兰纤阿‘啊’的一声后,看着郭善怯怯道:“我从没想过要报复秋助教呢。” 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郭善笑道:“那你现在可以想想正好我现在是太常寺的协律郎,太常寺的许多事情我都管得。料来一个区区助教,太乐令不会因为她而跟我作对的。” 兰纤阿还是摇了摇头,急道:“婢子真没想过要对付秋助教。” 郭善听了一番沉默,想了一会儿道:“那也得警告她一下,免得她以后还欺侮你。” 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兰纤阿一眼,笑道:“你也起来跟我出去罢。” 兰纤阿被郭善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的脸红,忙起身畏畏缩缩跟在郭善身后。郭善实在嫌她太胆小了,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的拉她出了珠帘。 那边王助教和秋助教时刻注意着珠帘这边的动静呢,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一身官服的郭善昂首走出,还拉着兰纤阿。 两个人都纷纷愣了愣,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但王助教是人精,立刻笑着跑了上来道:“小郭大人,您歇好没?” 郭善把头一昂,并不搭理。只是目光扫向了那边的秋助教,旋即冷哼一声。 哪怕郭善此刻年纪小,远不如秋助教高大。但小郭大人的一声冷哼,却是她秋助教承受不起的。 忙磕头道:“奴家见过小郭大人。” 郭善把眉头一挑,哼声道:“本官听说你在太乐署十分嚣张跋扈,可有此事?” 秋助教骇了一跳,忙望向了被郭善拉着手的兰纤阿。郭善大怒,重重喝了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怪别人?本官告诉你,先前你进来打人的事儿本官在珠帘后面看的是一清二楚。你区区一个太乐署的助教,既不是朝廷的官,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作威作福的?” 郭善的名声不能说太常寺的乐人都知道,但是身为助教的秋助教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那是个时常闯祸,连莱国公儿子都敢打,连吐谷浑的王子都敢打的人物呢。听说这位主儿一怒,可是连皇上都敢顶撞的。 秋助教仔细思量,觉得为了自己性命考虑还是立刻告饶为妙,忙哭的梨花带雨,一脸的诚惶诚恐道:“奴家不敢。” 郭善喝道:“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当着我的面就打人,你这一耳光是打给我看的吗?” 秋助教哭道:“冤枉啊大人,奴家不知道您在珠帘后面,奴家怎么敢挑衅大人您的威严呢?” 郭善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冷哼一声又看向了在一旁窃笑的王助教,冲她怒道:“你笑什么?难道你比她要强上些吗?” 这是正儿八经的躺着也中枪。 王助教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道:“奴不敢,奴知错了。” 郭善的脸色彻底缓和了,哼了一声道:“这次本官饶你们,但下次再见你们作威作福,休怪本官不讲情面。纤阿是我妹妹,由其她你们不能欺负。倘若我知道你姓秋的挟私报复,我管教你脑袋不保。” 第一百零九章 内教坊一日游(一)

雪花簌簌掉落,似乎因为郭善的斥责王、秋两位助教的声音太大从而导致的。但无论郭善声音大不大,已他现在的身份放出狠话来对王助教和秋助教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秋助教忙道:“奴家懂了,懂了。” 能不懂么?虽然不知道珠帘后郭善和兰纤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善现在想要表达的意思。 郭善便道:“我也不至于难为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能知道天之道在于诚,人之道在于思诚的道理。”又问秋助教道:“我想带纤阿到鼓吹署一起坐坐,你瞧能成吗?” 秋助教都要哭了,瞧您这话问的,能敢不成吗?忙看着兰纤阿,说:“纤阿,小郭大人赏识你让你去,你可一定要伺候好小郭大人。太乐署里几乎没什么事儿,什么时候小郭大人让你回来你再回来。” 郭善冷哼一声,算是满意了。问旁边王助教:“人都挑好了?那就带走吧。” 王助教忙起身,温柔的冲着她挑出来的乐工们招手道:“先前我选好的都跟在小郭大人后面,去鼓吹署入籍。” 前面她选人是还蛮嚣张的,被郭善斥责后她学精了,说话都不再不用吼的。 郭善并未搭理‘转性’了似的王助教,大踏步带着兰纤阿出了此间。 冬雪无情拍打世间周遭的一切,寒风侵骨下郭善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皇城的地面、树梢和屋檐彻底被雪掩埋,哪怕扫雪的吏员不断,但仍然有不少的地方在大雪纷飞下构成雪景。 很快一行人就找到了鼓吹丞,挑选出来的二十多个乐工在郭善的帮助下入籍。她坐在椅子上茗茶,怡然自得。 “小郭大人,小郭大人?” 张文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郭善不得不收了茶盏起身。 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正在入籍的乐工都往外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陈旧官服的老头从外面跑了进来,这边鼓吹丞立刻起身拱手道:“张大人。” 郭善也起身看着风尘仆仆的张文收问:“张大人有什么事?” 张文收先给鼓吹丞回了个礼,又给郭善回了礼。这才上前拉着郭善,道:“内教坊那边的刘宫教博士说要演奏房中乐,请咱们这边的人帮忙去排练一下。小郭大人,您瞧?” 郭善没听出张文收的话外音,好笑道:“张大人说话何须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了。” 张文收立刻道:“我和主薄大人他们都认为您是最适合去的人” 郭善无语,这时看他闲的给他找事儿做么? 郭善一脸为难:“我虽闲是闲着,但让我去教女乐这再者而言,女教我也不太懂啊。” 张文收笑了,拉着郭善的手道:“小郭大人的大才众人都是瞧见的,何必再谦虚。” 郭善差点一口血吐出,他怎么不知道他有大才? 看小老头一脸挚诚,郭善怎好拒却?一思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勉力而为了。只是实在做的不好,希望她们不要怪我。” 张文收瞪眼:“如果小郭大人都不能让她们满意,那咱们太常寺还有几个人有资格给她们内教坊教授音乐的?” 郭善脸立刻红了,瞬间跟张文收的脸一样的红。 但他的脸不是像张文收那样是冻红的,而是被张文收的话给羞红的。关键是张文收说话羞他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挚诚和坚信。这让郭善很想发火,却又一点儿火也发不起来。 “张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不知道那位宫教博士在哪里?” 张文收忙笑着引郭善出门,这边郭善跟兰纤阿招了招手示意兰纤阿随同。 张文收愣了愣,不明白郭善要干什么。听郭善解释道:“她擅长歌舞,有她在我传授音律就显得方便许多。” 张文收虽然觉得郭善身边带着个女人不太妥当,但他本性憨厚,也从不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引郭善去了。 半路的时候果然碰见了那位宫教博士,正立在雪地里用手拈衣服上的雪呢。 听见雪地里走路的‘扑扑’声,她立刻转身望向郭善等人这边。张文收当先喊道:“刘博士,这就是我们太常寺协律郎郭善小郭大人了。” 刘博士眉头微皱的看了一眼紧随郭善身后的兰纤阿一眼,然后又冲着郭善略微躬身道:“下官见过小郭大人。” 郭善略略点头,又听她道:“还请小郭大人指教。” 郭善摆手谦虚:“无妨,到时候不到之处刘博士斧正。” 到底是宫廷里的女官,不仅仅熟识礼仪而且声音甜美。配在一张耐看的脸上,在这雪地里凭空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刘博士于是才转身,拖着百褶裙往宫廷走。 到底是在旧社会的压迫下生长起来的人,大冬天的穿裙子也不怕着冷。秋裤没有外传之前郭善知道所有的人都没有裆也不穿裤的,真不知道裳里清洁溜溜的她们是怎么忍受冰冻的痛苦的。 郭善这边立刻告别了张文收,带着兰纤阿跟着刘博士往皇宫去。 悄声问兰纤阿道:“我知道内教坊自有宫教博士传授音律舞蹈,有乐官填曲谱词,按道理而言她们已经发展到了不需要我们太常寺帮忙的地步了。为什么找个女教,还得跑到我们太常寺来?” 兰纤阿是一直在太常寺呆着的,这些东西倒是比郭善懂一些。忙轻声跟他解释:“咱们太常和内教坊虽说都是传授音律,但涉猎却并不相同。有时候总会相互帮忙,或是共同完成陛下交给的任务的” 说话时,来到了皇宫外。 那宫教博士拿了鱼符交给了门卫,再由门卫记录了郭善和兰纤阿入宫的记录后才把郭善等人带入了皇宫。 跟皇城相比,皇宫的守卫显得更加森严。南衙禁军和北衙禁军充当的宿卫在四处巡逻,高大的城墙上站立着禁卫。 偌大的一坐宫城,是李世民一个人的居所。在这所宫城里,深锁了不知道多少宫女嫔妃。拢共算下来不知道多少万人,全为李世民服务。如果说商纣王酒池肉林,其实他李世民也没好到哪儿去。 皇宫对‘凡人’而言就如同天界的仙宫一般,充满了神秘感和压迫感,是一处令人向往的神圣之所。 尤其是皇宫之主的宝座,更是千百年来无数枭雄一生追逐的终极梦想,也不怪他们有这梦想。郭善看着周遭花费巨大,宏伟的宫殿。看着周遭活生生的宫女还有宦官,就能感觉到这处所在是个权味很重的地方。给普通人带来压抑感,但带给一宫之主李世民的却恐怕是无上的荣耀感。 郭善去过北京的紫禁城,但是却知道李世民的皇城比起紫禁城更大数倍。知道清朝皇帝豪奢,但却知道这个时候更封建更豪奢。他都有点羡慕李世民,有一种取而代之的冲动了。 然而郭善没有项羽‘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气,也不想沦落到某一天跑道乌江自刎。绕过高大的宫墙,避过扫雪的宫女和宦官,碰到嫔妃就是一阵躬身后,终于来到了内教坊。 郭善发誓,光是走路就走了半个时辰,可累死他了。 内教坊设立在禁中,宽大的教坊就跟掖庭宫一样。里面房舍颇多,如同长安城外的里坊一般。不过这里面居住的不是居民,而是一群女子。 正因为如此,才营造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境。 刚进入教坊时郭善听见嬉笑打闹的声儿。 雪地里几个宫女捏着雪团儿嬉笑打闹,她们玩儿的忘乎所以。其中一个女子一个雪球朝着对面的女子扔了过来,她对面的女子敏捷的侧身让过。雪团速度不减的朝着刘宫教博士飞去。 刘宫教博士似乎是玩儿雪球的高手,虽然已经板起了脸但却还是轻松侧身避过。 郭善是不常玩儿雪球的,‘啪’的一下额头上砸了个实。乌纱帽跟着他整个身子一歪往雪地礼栽倒,得亏旁边有兰纤阿及时抱住他,否则非得一头栽倒不可。 刘宫教博士大怒,那边的宫女们也吓惨了脸,立刻磕头道:“奴婢们不知道博士大人来了,冲撞了那位官爷,奴婢们知错。” 郭善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这雪团儿砸的好,我瞬间感觉精神了许多。” 这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刘博士见郭善有心放人,她也就不好再急需发怒了,冲那几个玩耍的宫女怒斥了一番,这就将她们放了。 其实按着郭善的意思,人家都给你跪下了又说了对不起,如果揪着不放那太丢份儿太没劲儿了。 因为宫女们的一闹,刘博士跟郭善道歉。两人这才聊了几句,均觉得先前的一闹让郭善和内教坊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刘博士是知道郭善的名头的,便觉得这位小郭大人不像传言中那么蛮不讲理凶神恶煞。 没瞧见人家被雪团儿砸了也不怒,反而给宫女们开脱吗? 她引了郭善穿过房舍,终于在一处园门口停下,跟郭善道:“这里就是我们内教坊平日教习女乐的地方,小郭大人请随我进。” 第一百一十章 内教坊一日游(二)

郭善提着官服,领着兰纤阿进了园子。果然听得里面琵琶声响,琴声、笛声、葫芦笙等。更夹杂着一些女子的歌声等。 这处教坊内的文园颇为热闹,就是教坊女子学习歌伎的所在了。 穿过长廊,可以看见处处庭院都有宫教博士在教习音律。一波波女子或老或少在雪地里学习弹唱,置身其中似乎来到了音乐圣地。以至于让郭善都瞬间有一种卑微感了打死他也不敢在这里充大,冒充什么音乐家。 刘博士或许是为了让郭善欣赏一下文园里的风景,希望郭善点评一下文园的教习方式。遗憾的确是郭善一路下来老实的很,一点建议也不肯给她提。这让她未免失望,却还是不得不带着郭善到了一处内院停下。 尤为值得注意的是这处‘曲文馆’比起文园外面的女乐更多,文武女舞。如此多的音声人,恐怕只有太乐署和鼓吹署能够看到。 众女子见到刘博士到来,纷纷停下手头的技艺簇拥上来,然后围在她跟前看着郭善。 别说郭善这个堂堂男子被这群女子看的局促不安,哪怕是兰纤阿都有些拘谨。不过看郭善脸上的拘谨色,兰纤阿就忍不住有点好笑了。 兰纤阿跟众女乐介绍道:“这位是太常寺协律郎小郭大人。” 众女乐纷纷好奇的看着郭善,然后跟郭善作礼问好。 皇宫中跟女子接触常有忌讳,郭善目不斜视,一板一眼的点头算是回礼。 刘博士这才遣散众人,让她们继续排练技艺。又召来教授技艺的几个助教博士,让她们来找郭善请教。 十来个女子上来,果然跟郭善请教了。 分别拿了图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问题。有些东西郭善懂,但有些东西他却是一窍不通。 但郭善也绝对不是吃素的,既然来了,那在来之前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不就是因为杨淑妃要办寿筵,没有新鲜的曲目吗?这事儿好办,三天内我给大家创一首动听优美的俗乐,保证曲目新鲜。 郭善名声在外,还没传到宫里来呢。 人家看他这样子就觉得不大可信,连刘博士也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郭善怎么会感受不出来?怒意横生,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了。 “朕听说杨淑妃要办寿筵?她才多少岁啊就要办寿筵。” 甘露殿,手捧书的李世民忽然抬起头,半发牢骚半叙述的说了这么一句。 长孙皇后枕在他胸口处,好笑道:“淑妃自打进宫后再没有参加过宫里的宴会,少与人说话,性子恬淡的很。我真担心她这样下去对身子骨儿不好,如今她肯办宴会热闹热闹,又有什么不好的?她是炀皇帝的遗女,行事有诸多顾忌。孤身在宫里虽然贵为淑妃,但愿意亲近她的人少有,而她愿意亲近的人也无。总是独身一人,除了我以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世民道:“不是还有愔儿陪着她的吗?” 长孙皇后听言,抬手把李世民的书夺下,道:“愔儿才多大?两岁罢了,只有烦她的份儿没有替她舒心的份儿。倒是恪儿自来孝顺懂事,为人颇识大体。你却把恪儿调到了齐州。” 李世民好笑道:“像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有很大的罪过?”叹了口气,李世民道:“今年长安先是洪灾又是地动,元气未复,宫里实在不宜大办酒宴啊。” 长孙皇后道:“地动时倒多亏了郭善,如果不是他及时报信,皇宫里恐怕会死上一些人。我听说地动后朋来阁连续一个月施粥、粥钱全是郭善一人出的。郭氏月饼坊连续一个月分发月饼赈灾,也是郭善一人承担的财务。” 李世民听言冷哼:“那小子没那么好心,也没那般豪情。朋来阁施粥的钱他分文未付给朋来阁,朕听说郭家下人每天都拿着朋来阁的那个什么‘黄金会员卡’跑到朋来阁敲门让朋来阁施粥;至于月饼作坊我听说郭善鼓动了咱们女儿从朕的儿女手里骗取了不少赈灾钱。” 说到此处似乎有些气愤,唯独长孙皇后好笑道:“这样反而好些与其让皇子公主拿着钱做坏事,倒不如交给郭善,让郭善替他们给大唐出力。” 李世民没好气道:“更可气的你不知道,那郭善不是向朕申请了什么专利了么?几天前我听户部尚书说,郭善纠结了长安的商人传授这些商人们月饼的制法、牙刷牙膏的制法。但凡商人制作月饼和牙刷牙膏获利的,都得向他郭善缴纳银钱。然而哪怕如此,长安城依然有许多商人趋之如骛的赶到郭家给他郭善送钱。小小一个专利的申请,让郭善赚了个满盆。如果不是看在他把钱花在赈灾上的话,朕早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了。” 好容易平复了怒气,李世民道:“杨淑妃要办寿筵就办寿筵吧,朕知道她的意思,朕也准许让恪儿回宫给她庆寿。这么多年朕未免亏待她母子,到时候等她寿筵时朕会去看看她的。” 哪怕诸皇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离京之官,远赴他乡,不独李恪一个人。但说是亏待李恪和杨淑妃,那也一点也不为过。 盖因为,李世民对待长孙皇后和对待李泰他们这一批嫡系子女比之对待杨淑妃母子,完全不同。如果真要公平,李泰早就该之官离京了。 好一番折腾,郭善整个下午都一直呆在教坊里画画和写谱。 他所画的,一个是后世的葫芦丝。所画的,是一些后世中用的舞蹈服装。 因为本身并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并不去钻研自己有没有画错。而是大致成型时找更专业的人让他们去做,如此一来还原出后世的服装和在已成型的葫芦丝上加以改进也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儿了。 但饶是如此,他也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散值的时间到了,没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种伟大精神的郭善这便告辞往教坊外走。 兰纤阿并不用出宫,她本人就是住在宫里的掖庭宫的。 出了教坊时郭善跟兰纤阿告辞,往宫外赶。 他完全是抱着观光的心态出宫的,要知道皇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进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郭善很想把整个后宫都浏览一遍,看看心目中唐朝宫闱与后世心目中的唐朝皇宫有何不同。 “站住” 猛然一声喝,郭善回头一望,百福门处突然钻出来几个人。 郭善扭头一看,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立在门口,一只手正抬手指向自己。 郭善微微愣了愣,看了看小姑娘身旁的四个侍女,再看了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见郭善肆意打量她,立刻怒了:“大胆狗贼,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郭善吓尿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皇宫里自称本宫?这特么,李世民什么时候娶了这么年轻的老婆还是她是李渊的女儿李世民的妹妹? 都说大内处处是高手,郭善此刻觉得果不其然了。 “您是?”郭善小心翼翼,问话了。 幸亏旁边的侍女再也不愿看到自家主子胡闹下去,所以忙对郭善喝道:“这是高阳公主,你是哪里来的奴才,还不下跪?” 郭善一愣,高阳?这就是房遗爱的老婆,自己的弟妹高阳? “好狗胆,知道了本宫的名字还不下跪,你这是谋逆。”小姑娘并不是愤怒,而是兴奋的叫了起来,然后立刻对着左右的侍女喊道:“这贼人见到本宫不肯下跪,居然还敢瞪我,把他给我拿了,给我拉到公主院去。” 四个侍女略微犹豫,在小姑娘瞪眼下只好上前七手八脚的去抓郭善。 其实这高阳公主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有独立的宫殿吗就自称本宫。还什么,谋逆? 郭善眼看被抓住,立刻怒喝道:“慢着,我乃太常寺协律郎郭善,你们不能拿我。” 小姑娘兴奋的喝道:“什么太常寺协律郎,别听他的。快把这贼人给我拿了,带到我屋子里去,本宫要好好审审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高阳(一)

郭善从未见过,也从没听说过一个朝廷的七品官在毫无司法程序的干扰下被人当乱民一样随随便便拖走。更没有想到过,有人在他穿着官服的情况下还不肯承认他的官方身份。 郭善彻底没想到的则是,主子高阳不懂事但她的四个侍女却会陪着她胡闹。 眼看四肢被抓住,凭空被四个侍女抬离地面。郭善仰天喊道:“我是太常寺协律郎郭善,陛下钦封朝请郎。因公务进宫办事,你们不信?我身上有鱼符,我有鱼符。” “有鱼符?”高阳停下身,转过头望着郭善,道:“你真有鱼符?” 郭善急道:“鱼符就在我腰带上面,你们可以看。” 高阳的侍女一犹豫,当先的侍女道:“公主,咱们要不要看看?” “好啊,看看他有没有鱼符。”高阳冷哼眯着眼冲郭善警告道:“如果你敢骗本宫,本宫就会把你的舌头给割掉。” 郭善道:“随你怎么样,我会怕么?” 郭善已经下定决心有机会要小小报复一下这高阳了,因为他好久没这样被人戏弄过了。 “公主,他真有鱼符诶。”侍女果真从被抬在空中的郭善的腰带里搜出了半枚鱼符,正是监门卫给的出入宫廷必带的证据。 高阳冲着侍女道:“真有?拿给我瞧瞧。”说完接过了侍女手里的半枚鱼符,又抬头看向郭善。 被举在半空中的郭善高兴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高阳冷哼,道:“你真的没骗我?还敢说没骗我?”她捏着鱼符猛力一掷,铜质鱼符高高抛起呈抛物线远远落在雪堆里不见了踪影,她得意看着郭善道:“你还敢跟本宫说你没有骗本宫?” 郭善不敢置信的望着远处的雪地,努力偏头冲着百福门前的高阳喝道:“你居然敢扔我的鱼符?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这是藐视朝廷,是无视皇家尊严呐。” 皇家就是她高阳家,所以郭善这条以前一扣一个准儿的大黑帽似乎对高阳完全不起作用。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本宫不想听他说话。”高阳冲着左右侍女喝了一声。 让郭善惊讶的是两个侍女娴熟的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狠狠塞进郭善的嘴里。任凭郭善奋力挣扎,也丝毫不起用。 高阳兴奋的拍掌,冲着四个抬着郭善的侍女招了招手。先蹑手蹑脚的往前走,招手不知道要带郭善去向何处。 四个侍女踩着雪地紧紧跟随,进了公主院,直接穿进了一个园子。 因为高阳还没到自己能开府的年龄,所以院子里下人不算多。 几个扫地的宫女看见自家主子抬了一个穿着官服的小男孩儿进来,心里都是一惊。但她们何等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儿该问。自然也就直到什么话是打死也不能说,什么事儿打死也不能问的了。 一直被抬到公主院里的郭善当看到一处厢房后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他努力挣扎想要嚎叫,堵着的帕子却让他连一丝一毫的声儿也发不出来。高阳一脚踹开她的闺房,冲四个侍女喊道:“把他给本宫带进来。” 四个侍女乖乖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把郭善抬着进了屋。又见高阳大踏步走到她的炕前,从枕头下拿出绳索,往郭善面前一掷道:“先把他给我绑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侍女一把将郭善双手压在郭善的背上,死死摁住,捡起绳子讲郭善从头到脚反绑。从熟稔的手法上来看,这‘功夫’就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轻易练的出来的。 高阳看着地上已经被反绑好的郭善,在侍女的请示下高兴鼓掌道:“好了,你们出去,把门带上,不许让人进来,不许让人打扰本宫。” 四个侍女一犹豫,果断退出屋子合上了门。 吱呀一声响,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高阳把窗户关上,从墙角处拿出蜡烛点燃,喜悦的来到郭善跟前勾身吃力的把郭善拖到了她的炕下,自个儿却翻身上床了。 从郭善的角度抬起头就只能看见高阳绸缎显屁股的绸缎裙子,甚至能看见裙子勾勒出来的小臀瓣。 高阳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上床是如此的不雅,就算知道了她恐怕也不在乎。因为,郭善是李泰和宁姐儿他们都公认的‘不行’的男人。她翻身下床,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翻开铁盒放到郭善眼前。 天真的眼在稚嫩的脸上睁的大大的,清脆着声儿问郭善道:“郭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郭善看着她右手里的绣花针,暗想我当初在长安城刺绣那么长时间能不知道这玩意儿?她立刻点头。 高阳笑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就一定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你知不知道,本宫拿它来做什么用的啊?” 看着高阳的绣花针悬停在自己眼仁前,一脸恶意的笑。郭善毛骨悚然,大冬天的冷汗立刻流了下来。 “本宫问你知不知道本宫喜欢拿这绣花针做什么?”高阳冲闭着眼的郭善喝问。 郭善能干啥? 他脑海里浮现出迈向铡刀也依然宁死不屈的刘胡兰,浮现出落入贼寇依然坚守原则的文天祥,想到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郭善做好了士可杀不可辱的准备,但一番勇气在针头的逼迫下他立刻崩溃了。 他发誓他没见过高阳一次,也根本跟这高阳没什么过节。今儿不知道怎么得罪的她被她抓到了这里,如果为了守什么狗屁气节莫名其妙的冤死在这里,那该找谁哭去? 因为不能说话,郭善只好闭着眼睛摇头。 高阳大乐,道:“不是有人说你什么都不怕吗?本宫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呢。” 长安城里一些官员传言郭善不怕死,王珪口中郭善是‘直臣’的这些夸赞都去死吧。今儿如果冤死在这里,那他郭善就注定成为长安城,成为史书上的笑话了。郭善立刻又摇了摇头,如果可以开口的话他肯定先告饶。 高阳不乐了:“你这样我就不能扎你了,不能扎你了就不好玩儿了。” 她拧着眉头,道:“你告诉我一个好玩儿的游戏,我就不扎你好不好?” 郭善看她把悬在眼仁前的绣花针移开了,暗暗松了口气慌忙点头。 高阳把郭善塞在嘴里的布扯了出来,笑看着郭善。 这种天真可爱还显稚嫩的脸让郭善感觉愤怒和恐惧,难怪最后被杀头,看起来就是小时候养成的闯祸的习惯。 郭善见塞嘴的布终于被扯了出来,他贪婪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愤怒的瞪了高阳一眼高声喊道:“快来人呐,有人杀朝廷命官啦。快” “给我闭嘴,给我闭嘴找死。”高阳大怒,手一扬,郭善‘呼’的坐起,‘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尖叫声绕梁三日显得夸张,但尖叫声确实传的很远很远。 “咦?雪雁,这是什么声音?” 公主院的某处,李丽质放下书问旁边烤火的李雪雁。 “好像是大哥哥的声音。”李雪雁思索了一会儿,道。 李丽质好笑摇头道:“怎么可能是郭善?咱们这儿是宫里,又是公主院,他是来不了这儿的。” 按照正常手续,郭善的确是来不了公主院。但,他不是按照正常程序来的公主院的,是被高阳给逮到公主院里来的。 按照正常程序,一般在宫里高喊一声,宿卫们会很快发现的。但高阳的屋子属于宫里的禁地,哪个宿卫不知道高阳的屋子里会经常传来奇怪的怪叫声?所以,没谁在乎。而真正知道情况的,却又装作没听到。 “你居然敢喊救命?”高阳愤怒的大喝。 被侍女重新冲进来塞住嘴的郭善身子弓成了一只虾,腿不住的抽搐着。 “少跟本宫装死,快看着本宫,听本宫训话。”高阳吃力的把郭善身子扳正,让郭善正面朝上的面对着她。 “咦?你哭了?”高阳惊奇的看着郭善,惊讶无比。 紧接着,她自言自语的道:“不对啊,我还没对你怎么样呢,你这就哭了?” 郭善:“” “先前难道我把你扎痛啦?”高阳问。 见郭善还是不说话,高阳又问:“我扎到哪儿啦?” 看见郭善夹紧的双腿,她忍不住捂着嘴,道:“我扎中了你那里?扎坏了吗?那你还能尿尿吗?” 郭善脸色发黑,瞪着高阳。 “你快把眼泪擦干吧,你这样看着我,我觉得好不忍心。”高阳说完,道:“你别怕,我给你擦药啊。” 郭善挣扎想要起身,就看见高阳翻身上了床,又撅着个屁股在胡乱翻着什么。 很快她找了几个瓶子,翻身下床道:“这是上好的药,我给你上药啊。对了,把腿张开,我给你抹药。” 郭善立刻夹紧双腿,打死他也不敢陪这位胡闹。如果被李世民知道他裤子被高阳扒了,**未遂的罪名肯定要落到他郭善的头上。 但任凭郭善挣扎,他的裤头还是被一点一点扒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高阳(二)

说是扒,其实是掀。 但,哪怕是裳被掀开郭善依然面不改色。因为他里面,穿了秋裤。 “你这里面,这是?”高阳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秋裤’这种可以避寒、蔽体的穿在下面的‘肚兜’。 她捂着嘴惊讶的看了一眼,嫉妒感犹然生出,抓着郭善胳膊就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你有我却没有?”说完就去扒郭善的裤头,这次是真扒。 郭善急了,哪怕两只脚受缚,但事关脸面和自身清白,郭善不敢轻松大意。重重的猛然一踹,正中高阳的脸上。虽然力道不足,但却让高阳不防之下被踹翻在地。 郭善松了口气,但脸上是鞋印的高阳却怒了。她爬起身一把抓住郭善乱蹬的脚踝,不知道哪儿来的偌大的力道把郭善扯的身子僵直。飞身而上,骑在郭善的腿上喊道:“不要乱动,你敢乱动我就扎你。” 她手一扬,紧接着郭善又是一声惨叫。骑在郭善腿上的高阳咧嘴笑了,嗜血的舔了舔嘴唇问:“痛不痛?” 郭善被堵住的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一颗汗如雨下的头重重的点了点。 高阳道:“痛就不许乱动,等我把你的下面的裳给扒了你才许动。” 郭善一阵无语,他那可不是裳,他那叫做秋裤。 眼睁睁看着高阳真的去扒他的秋裤,郭善就知道悲剧了。 在郭善紧闭双眼羞愧难当之时,他猛然觉得裆下一紧。紧接着,听高阳奇怪的问道:“咦?你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郭善想要一头撞死。 我特么如果跟你长得一样那我成啥了?魂穿发现自己穿到了异性身上,那我早就一头撞死不活了。 郭善呜呜的对高阳表示抗议,但高阳浑不理会。她的兴趣似乎不再放在秋裤上,而是放在了郭善的下半身上了。 高阳没理会郭善的反抗,她躬下身趴在了郭善的身上。神情专注的看着郭善的裆部,檀口一张,轻轻吹了一口冷气。 郭善头皮发麻,悄悄睁开眼看向高阳。就看见高阳捏着针,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裆口插去。郭善毛骨悚然,不断的摆头表示抗议。 高阳眉头一挑,看着不听话的郭善不悦道:“你紧张什么?我还没扎呢。” 可是等她真扎了,郭善紧张还有个屁哟啊。 此刻郭善已经把高阳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个遍,如果可以,他一定要把高阳碎尸万段。这种唐朝版的建宁、公主版的阿紫。不,她的歹毒尤胜于建宁和阿紫的总和。 似乎听到了郭善内心的求救,终于有人来高阳这边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守门的侍女匆匆跑了进来冲高阳道:“公主,李婆婆来了。” “李婆婆?”一贯嚣张的高阳似乎听到了不喜欢听到的名字,忌讳的问道:“她来干什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高阳立刻冲两个侍女喝道:“快把他藏起来。” 两个侍女脸黑黑的,看着躺在地上,着装不雅的郭善,心里惶恐不安。真不知道自家主子干了些什么她怎么可以那么做? 屋外传来脚步声,高阳怒道:“快呀,快把他藏起来啊。” 两个侍女互相望了望,点头后把郭善抬起,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扔。 高阳看了看她的炕头,指了指炕洞道:“把他塞进去。” 郭善脸都黑了,慌忙挣扎。不是他嫌弃炕洞里又黑又脏,主要是现在是他唯一逃脱的机会。郭善发誓,哪怕是死也比落在手里屈辱的活要强。 但郭善的挣扎徒劳无功,被两个侍女强拉着走到炕头跟前,打开砖头强散尽了炕洞里。 郭善眉头一拧,痛苦的差点惨叫起来。得亏这炕里没有燃火,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就听‘咚咚咚’的有人把砖头堆好,光线一暗,炕洞给封上了。 耳听的脚步声响,郭善知道有陌生人进了这屋子了。温和亲切的声音响起,听一女人的声音和蔼的问高阳:“十七,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封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啊,也不出去走走。” 听高阳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我不想出去玩儿,我就在屋里睡觉。” 那女人和蔼的声音便道:“什么时候了就睡觉了?你还没吃饭了吧。婆婆给你熬了点粥,是你最喜欢的甜果粥。” 听高阳拒却道:“我现在不想吃婆婆,我不饿,你不用管我。你还没吃饭吗?那你快去吃饭去吧,我不饿。” 女人好笑又奇怪的问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走?十七,你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炕洞里的郭善都快哭了,暗想您老真特么猜对了,这高阳就是闯了祸了。 “我能闯什么祸?我没有。”高阳否认。 那女人笑道:“你连你九哥的头发都剪,你还说没闯祸。” 听高阳哭道:“那后来父皇还让人打我了呢。” 那女人笑道:“你父皇是为了你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闯祸闹事,像个什么事儿?以后长大了,谁还娶你呀?” 高阳冷哼道:“不娶我我也不稀罕,嫁人有什么好玩儿的。” “你不嫁人,总不能在皇宫里一直呆着吧?总得生个孩子,总得当个娘。这女人啊,丢了孩子就丢了一切啊。” 郭善完全听不懂这女人在说些什么,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出去。卯足了劲儿,郭善使劲挣扎。但是手脚受缚,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了的。 逼急了的郭善咬牙狠下心来,把主意打到了炕洞的砖头上。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用头去顶封炕洞的砖头,但可惜外面封的太紧,根本没法把砖头推开。无奈之下,郭善红着眼使劲将头往砖头上一撞。‘砰’的一声响,砖头只是略微松动,但没练过铁头功的郭善可就惨了。 不管疼痛如何难耐,为求把握机会,郭善使劲的又在砖头上撞了两下。明显感觉额头上破了口子,他没有勇气再撞了。 “咦?什么声音?” 天可怜见,陌生女子终于听见了郭善撞砖头的声儿了。 高阳却是尖叫道:“没,没什么。是,是老鼠” “宫里怎么会有老鼠?”陌生女子的声音充满了对高阳的质疑。蛋高阳还是竭力狡辩道:“怎么会没有老鼠?上次皇后妈妈的屋里我就发现了好大一只老鼠,有水缸那么大,咬伤了七八个侍卫才被宿卫乱箭杀死呢。” 那陌生女子似乎好笑道:“哪儿有那么大的老鼠,你这孩子连谎都不会撒。” 这边郭善急了,似乎听出了陌生女子没打算深究的意思。 他怎肯前功尽弃? 一咬牙,郭善‘砰’的又是使劲一撞,这一下子是下了死志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外面又响起陌生女子质问声,而且郭善还听到了逼近炕洞的脚步声。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郭善听到了高阳的竭力狡辩,还听到了砖头在外面被人扯开的声音。 微弱的光芒照进炕洞里,郭善都哭了。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意外的是这个唤‘高阳’作‘十七’的女人穿着十分朴素,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 她惊讶的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炕洞里被堵着嘴的郭善。 “呜呜呜”郭善竭力想要说话,想要求救。他真怕这个女人把砖头一塞,然后装作看不见就此离去。 好在这个李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她惊讶之后立刻道:“十七,他是谁?” 高阳闪烁其词:“闹着玩儿的,一个小寺人。” 郭善脸都黑了,把他当小太监? 呜呜呜的求救,郭善睁大着眼瞪着那个李婆婆。 那李婆婆伸出手,抓住郭善的双肩吃力的去拖郭善。 郭善在炕里如同泥鳅一般扭动身躯,一点一点的从炕洞里钻了出来。 虽说郭善年纪小,但是因为营养调节的好,再加上徐老头给他留下来的宫廷秘方,所以身子骨健壮的很。 天天吃补品,营养良好下身子看起来小其实骨架结实而且还显得有些沉重。李婆婆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郭善从炕洞里给拉了出来,紧接着吃力的坐在凳子上喘着气儿。她随眼一扫,脸色就是大变,指着郭善身上的官服道:“这,这这是” 高阳立刻道:“不知道这厮是哪儿偷来的官服,竟然敢冒充朝廷命官在宫里行刺。碰巧被我抓住” 李婆婆脸一黑,咬着牙左右看了看,慌忙起身把门合上冲着高阳道:“十七呀十七,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么?朝廷命官有朝廷命官的尊严,那代表的是朝廷的天威。你却把他绑在了这里,这” 高阳道:“都说了,他不是朝廷命官。” 李婆婆黑着脸,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如果朝廷百官知道了你这么胡闹,哪怕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地上的郭善呜呜的叫着,暗想你们她么能不要再说话了么?我现在血还流着呢。 似乎察觉到了郭善的不满,李婆婆转过脸一脸阴沉的看向了郭善。隐隐的,郭善似乎读懂了这女人的意思。 未免被人察觉,不妨杀人灭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郭善的胎记

杀人灭口,郭善就是这么想的。哪怕在他看来一个聪明的人轻易不会用杀人来掩盖罪证,因为那样只会留下更多的罪证。但,见识过了高阳的不按套路出牌风格,郭善还敢对这个李婆婆的智商寄予厚望吗? 就看见李婆婆仔仔细细打量了郭善一眼,似乎在脑海离思量着什么。她终于做了决定,对郭善道:“你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郭大人是吧?” 终于有人肯承认郭善的官方身份了,由不得郭善不激动的‘呜呜’的点头。 又听李婆婆道:“我听说过你,知道你是长安城最聪明的孩子。你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傻事儿不该做了对不对?” 郭善微微一怔,隐隐觉得这个李婆婆不怀好意。他‘呜呜’的强烈抗议,用不点头和不摇头来表示出他的不满。 李婆婆道:“你瞧,你这就犯傻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可能受了委屈,但你现在不是还或活着吗?” 郭善很想一口咬碎李婆婆的喉咙,告诉她自己受的不是委屈,自己是差点连命都丢了。 “既然还活着,那天大的委屈都不算大了。婆婆我是过来人,受过的委屈和苦难是你想都想象不到的,在这一方面你得听婆婆的。”她循循善诱,但见郭善还无表示,她继续道:“话又说回来;你不想受这委屈,难道就真能不受了?你到陛下那儿告状,陛下顶多也就把公主骂一顿,可你的委屈不还得白挨了?然而相反,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儿揭过,不去计较公主的不懂事儿,那将来公主长大了必然是感激你的。我也会感谢你,往后在宫里有需要我也会关照你。” 郭善知道老婆子是骗他的,也知道哪怕李世民对高阳的处罚仅仅只是骂一顿,自己的委屈也会消散不少。但他一琢磨,觉得现在不答应这李婆婆恐怕受的委屈会更重。没瞧见高阳在后面虎视眈眈吗?瞧意思她根本就还想在自己身上扎几针,瞧意思她似乎比自己还委屈呢。 一犹豫,郭善点了点头。 李婆婆笑着道:“想通了就好婆婆啊一直有一句话,人以和为贵啊。” 和个屁啊!郭善心里千百个骂娘,很是委屈的看着李婆婆把他嘴里的布给扯了出来。 ‘化敌为友’的李婆婆和蔼可亲,伸出干净的手给郭善全是炭灰的脸擦干净,似乎心疼的道:“诶哟,好孩子。你瞧,你的脸都花成这样了,洗洗,要洗洗。哎呀,还有血” 郭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憋住的泪水差点没一下子涌出来。 合着您会是现在才看见我的狼狈我的泪?现在才发现我的心酸我的血?得了吧,别用假慈悲恶心我了,我不想吐但我想哭。 “瞧你把这孩子欺负成这样子。”李婆婆转脸狠狠瞪了高阳一眼。高阳冷哼一声,郭善差点没被李婆婆的话给羞哭了。 “去让下人打水来,洗个澡。看,一身的灰,像从炭灰里爬出来的。”李婆婆跟高阳吩咐,又跟郭善说话。 瞧她这话说的,好像郭善不是从炭灰里爬出来的似的。 解开了郭善的绳索,郭善很想起身拂袖而去已显志气。但他腿一抬,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婆婆愣了愣,这才发现郭善的下半身是清洁溜溜的了。 那一副笑脸荡然无存,冷冷杀意溢出,让郭善吓了一跳。 但李婆婆的杀意来的快去的也快,简直跟翻版了似的长孙皇后。 她无奈的摇头道:“这也是高阳干的吧?唉,那孩子实在不像话。” 郭善咧着嘴,羞愤的把秋裤往上穿。被李婆婆一把拽住,瞧这还留着血呢。 郭善羞愤啊,这特么不让我穿裤头,还让不让我活了? “这是针扎得?”李婆婆惊讶的看着郭善大腿根部。 郭善羞愤,眼都红了,沙哑着声音打着哭腔:“特么两针,差点没给老子扎漏了。” 李婆婆一愣,看了郭善一眼,好笑道:“好了,知道你委屈了,婆婆一会儿给你上药啊。” 郭善想骂娘,你特么是谁婆婆啊?真是我婆婆你会舍得看见自己孙子被扎还护着别人? 这个时候能想到胡老汉的好了;胡老汉虽然叨逼叨但从来最多让郭善气的想吐血,但这李婆婆说话不气人,就是逼得人想哭。 “别,您是伺候公主的,我可受不起您的伺候,我自个儿出宫去。”郭善拉上裤头,终于起了身。 李婆婆道:“瞧你七品官儿的人了,说话还是孩子气。什么叫做伺候不起?” 合着您才知道我是七品官儿呐? 郭善还是要走,外面高阳不满的进来道:“我已经让宫女把水给冲好了。” 李婆婆拉住郭善,笑道:“婆婆带你去洗澡。” 高阳脸色难看,道:“那是我的浴池。” 李婆婆眉头一皱:“谁让你把人家弄成这样的?” 郭善冷笑对高阳道:“你不让我洗你可别后悔到时候人家看我这模样出宫肯定会被北衙禁军抓住。人家一抓住我肯定得问话,到时候我就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高阳不服气,道:“本宫会怕?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撞我,看起来不及时扎你两针你是不知道痛的。”高阳当然是用文言说的这话,但大抵就是这意思了。 可就是这么个意思却把郭善给惹恼了,暗想这小丫头片子是不识好歹呀。李婆婆多精明?拉着自己要给自己洗澡,无非就是洗去罪证而已。要不然,现在天色将晚了李婆婆会不顾忌宫里的规矩把自己留在这里洗澡? “瞧,又小孩子脾气了不是?别闹了,婆婆带你去净身。”李婆婆几乎强拉着郭善去了隔壁厢房。 其实郭善是半推半就的跟着李婆婆走的;其实他也蛮怕被宿卫抓住的。大晚上的,大黑天的,身为一个外臣居然在皇宫里逗留,这不是找死么? ‘吱呀’一声开了门,然后‘吱呀’一声给关上了。 这小庭院里的下人似乎是被李婆婆给有意遣散的。 但确实不适合让郭善出现在下人们面前。已李婆婆的谨慎,她肯定是允许有任何疯言疯语传出去的。 厢房里有一个‘人造温泉’,说是人造温泉其实也不过就是砌了个类似于游泳池的浴池,里面人工倒入热汤灌满的水而已。 “喏,快把你的脏衣服脱下来让婆婆我赶快给你洗干净吧。”李婆婆道。 郭善一愣,道:“您,就在这里守着?” 李婆婆好笑道:“你怕什么?婆婆都是照顾过两代人的人了,早就看淡了一切,难道还会对你有什么小心思?” 语气中调侃带着不屑,郭善脸通红的想要啐一口。 他不是不放心她,而是不放心自个儿呀。 年龄虽小,但郭善的心思早就成熟了。曾经在网上跟诸多日本女星神交已久,‘拜’过小泽玛丽亚为师。说他血气方刚正年少,那是再对不过了。 “不是我不放心您实在是”郭善黑着脸,道:“不成,我脱衣服的时候您得转过身去。” 李婆婆愣了愣,暗想郭善有些多此一举了。不过转念一想,读书人面皮薄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点头,转过身去。 郭善一咬牙,迅速把官袍脱掉,秋裤一解,噗通跳进了水池里。 然而‘诶哟’一声惨叫,那叫做撕心裂肺。 李婆婆扭过头一脸讶然:“你怎么不冲冷水就跳进去了?” 郭善都要哭了:“我在府上自家浴桶里洗澡时都是下人们给冲好了的,刚刚又性子急,谁想得到啊?” 倒吸凉气,终于李婆婆立刻把冷水一下子灌入水中。 郭善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不知道是夹杂着泪珠还是水珠,反正是水蒙蒙的。 “不,不能洗了我估摸着我受伤了,浑身受伤了。”郭善咬牙道:“我的皮肤咝像是被油烧了一样的。” 李婆婆听了赶紧把郭善打捞上来,这个时候人命关天,郭善是顾不住再害臊了。 “把地上放好干净的帕子,别让细菌给我感染喽。”郭善连忙催促。 李婆婆吃力把郭善拖起将他放在了干净的垫子上,在郭善倒吸凉气的时候问道:“瞧,身子都红了。” 郭善道:“我这是招您惹您了?瞧这一天在皇宫里呆的,不是被针扎就是撞墙,临了临了还用开水烫我” 从这抱怨声里就能听出郭善是多么的委屈了,也可怜这么小的孩子能沉的住这么大的气。如果是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哭了。 到底是长安城第一神童啊,这名头果然不是盖的。 “别着急,我给你拿药敷一敷。”李婆婆起身走了出去。 郭善忙转过身来躺倒,到洗了口凉气看着天花板,悄悄抹了把泪。 这个时候就别扯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了,肉痛着咧。不考虑委屈的因素,光是肉痛也刺激的他的泪腺做出生理反应自动流泪,这是不可控的。 他忙用帕子捂住了裆部,这时房门被推开,李婆婆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好多个罐子,道:“高阳常喜欢胡闹,这些药都是我去找宫女们借的。” 她虽然说话说的断续,但很明显表露出来的意思让郭善听懂了。看起来,高阳的下人没少受过伤啊。要不然会备足药膏?这可好,便宜了他郭善。 “我自己抹?”郭善犹豫。 “你自己能抹的着?”李婆婆摇头。 看了看这个穿的干净,身材苗条的女人,郭善脸红了。自己特么在想什么?人家都五十多岁了,会对你有企图? 闭上眼,任由李婆婆把凉沁沁的药膏抹在身上。 约摸半个时辰后,李婆婆才让郭善转身。紧接着是后背,还有腿。到了屁股的地方时,李婆婆干脆直接把郭善的毛巾给掀了。 郭善闭着眼不说话,等待最后的煎熬。 但紧接着,猛然觉得屁股上被戳了一下,忍不住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抬起头一看,却看见李婆婆的手指着郭善的臀部,眼泪婆娑不敢置信的问:“你这左边的屁股上谁给你刻的桃花?” 郭善眉头微皱,没好气的道:“不是谁刻的,不过是胎记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郭善的身上确实有一朵桃花胎记,这是他魂穿到这个身体上后发现的一大‘亮点’。 那胎记实在不像是普通的胎记,完全像是上了色儿似的。 桃花胎记很是艳丽,栩栩如生。不过长的地方实在不雅,因为是紧跟着菊花相邻的。 少有人知道郭善有胎记,就连妹妹唐绾都不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郭善会无聊到把裤子脱下来见个人就跟人家炫耀他的胎记是一朵美丽神韵的桃花吗? “怎么回事儿?”郭善眉头紧皱,看着李婆婆就觉得估摸着不太对劲儿了。 李婆婆早不复以前那么伶牙俐嘴,而是很反常的捂着嘴看着郭善的屁股就是一阵哭泣。 郭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用帕子盖住了自己的屁股。 天可怜见,他绝对没放屁。那您李婆婆哭什么哭啊?万一有人进来瞧见了,还指不定会说我把您怎么得了,可我郭善这年龄段还能把女人怎么得吗? “孩子,你这胎记打小就有?”李婆婆问。 虽然觉得李婆婆这问题很奇怪,而且很弱智,但郭善还是点头道:“没错啊。胎记嘛,肯定是打小就有啊。” “那你身上除了有这个胎记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别的东西没有?”李婆婆问。 郭善眉头一皱,他家有良田千顷,部曲两百个。月饼坊是他家开的,陋室朋来阁是他家办的,洁牙行也已经冉冉升起。可是,这些跟胎记有什么关系? “你今年多少岁?”李婆婆又问。 郭善道:“不知道啊。” 他魂穿来的时候老天没告诉他多少岁啊。 郭善道:“我失忆了。” 李婆婆一惊,旋即问:“我听说你从兰州来的,也是在兰州失的忆。那在你失忆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在你身上?” 郭善一思量,想起了兰州时自己带着唐绾出兰州城。那时候自己身上除了有与生俱来的一个胎记外,还有脖子上挂着一枚颇大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的中间镶着玉,刻着龙。图案之精美一看就是上上之作,价值不菲。 不过也正因为它价值不菲,所以才被郭善给卖掉了。要不是没有卖掉,他和唐绾早就饿死在赶往长安城的路上了。 “嗯,是有一个挂脖子上的家传宝物呢。上面刻了很多画,写着玉什么什么的” 那个时候郭善繁体字还没认全,所以记不太清楚。 李婆婆转悲为喜,高兴道:“就是它,就是它就是你,就是你” 那样子宛若发癫。 郭善看她真要魔怔了似的,还真就慌了。如果这李婆婆真疯在了这里,那自己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当头棒喝的作用就是在这里起的,郭善大喝一声:“咄!魂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仙家妙法,只不过是一种小手段而已。当然,起不起作用完全靠运气。至少对于郭善来说,确实只能靠瞎碰运气的。 果然李婆婆被惊住,没再胡言乱语。却怔怔落泪,道:“好孩子,可找到你了。” 郭善好笑道:“您不会告诉我,您是我娘吧?” 李婆婆一愣,立刻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是你娘?” 郭善松了口气,狗血的剧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要是李婆婆敢说自己是她儿子,那自己非认为她疯了不可。 要知道他郭善年龄绝对不到十岁,李婆婆却看样子五十多岁了。三十五岁以上就是高龄产妇,而在接生手段唐朝高龄产妇生子是相当困难的。更别提,给以近五十岁的人接生。再说了,也不太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儿啊。 “但您,什么意思?”郭善不傻,聪明着呢。 李婆婆道:“好孩子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穿好衣服,别着凉了。婆婆给你去做几个菜,咱们边吃边说。” 丰盛的酒菜,一套干净的衣服。 郭善吃痛的坐在凳子上,忍受烫伤后带来的痛,这种痛似乎比长了痔疮还要让人难以忍耐。 李婆婆又端了一壶酒,开门然后又迅速的合上了门。 她现在的表情比先前好多了,脸上完全洋溢着幸福和欣慰。以至于郭善想要讥讽她,却也张不开那张讥讽的嘴。 郭善暗想,到底还是自己太善良了。好人嘛,总是得吃点儿亏。 李婆婆上前把酒放下,道:“周围都没有别人了,监门卫那儿我也打过了招呼了。你可以放心的慢慢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我。” 郭善不知道她是如何跟监门卫打的招呼,但想来她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自己晚点出宫就不该有问题。 郭善知道,这李婆婆或许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说郭善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在遥远的后世的那个东方,但郭善却又不得不承认魂穿的自己,这具肉身有另外一个血亲。这另外一个血亲,哪怕是在郭善精神方面不认可,但血缘关系确是不可能剪的断的。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知道则已,知道了难道还能逃避么? “您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我听着呢。”郭善拿起筷子,匆促夹了一块儿鱼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李婆婆没料到身为孤儿的郭善在面对身世时会显得这么淡定和冷静,惊讶之余眼眶里也渗出了泪水。 郭善一阵无语,看着在烛光下眼眶里泛着晶莹泪花的李婆婆。犹豫了一下,从一旁拿过手绢儿递了过去。 李婆婆忙接过手绢儿,擦了泪水笑道:“不好意思,婆婆又激动了。” 郭善能说啥?只能摇头说没事儿。 李婆婆好容易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才张嘴跟郭善道:“你曾经有一个身份很尊贵的父亲,有一个很善良的母亲。” 郭善皱眉:“身份尊贵?有多尊贵?” 李婆婆一怔,支吾着似乎不愿意说话。 郭善皱眉,暗想是你找我要告诉我身世的。而且全程你表现的比我激动,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却支支吾吾了起来? 郭善道:“难道,身份能尊贵到九五之尊?” 李婆婆下了一跳,豁得起身捂着嘴,惊讶无比的看着郭善。旋即道:“孩子,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这是要灭族的。” 郭善嗤笑,灭族灭族灭族。打从来长安城碰上袁天纲起自己就经常听到灭族之类的话儿。他早听的倦了,如果害怕,也早该害怕完了。 “咱们别急,别急,坐下来好好说,好好说。”李婆婆又一次收拾好了情绪,端正的坐了下来。她给郭善夹了一块儿肉,道:“孩子,你只要知道你是个有根的人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去太过在意。” 郭善眉头一皱,道:“本来我是没想知道自己的根的,但是今天碰上你后,我就很想知道我这稀奇古怪的身世了。本来只打算问完我就把以前的事儿忘却,如果父母健在那我就去找他们。如果不在,那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你又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别告诉我你支支吾吾的是因为激动。” 李婆婆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孩子,别激动,慢慢吃。”她又给郭善夹菜。 郭善恼怒道:“您也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我连你对我好的原因都不知道。” 郭善收拾好了情绪,道:“我知道,或许我的身世里面有秘密,你不愿意说出我的真实身世。既然这样,你该告诉我,我的父母是否还健在?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李婆婆一愣,道:“你的爹娘他们死了。至于名字,我给忘了。” 郭善听言就觉得好笑,似乎对于李婆婆的态度很是失望。 李婆婆道:“孩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郭善默然,他不知道他该问什么话,更不知道李婆婆肯不肯回答。 连名字都不愿意说,自己再问其他的还有意义吗? 想了一会儿,郭善道:“我还有亲人在世吗?” 李婆婆忙点头,道:“有,有。” 郭善又道:“那我的生辰是多少知道么?” 李婆婆忙道:“你是贞观二年七月二十出生的。” 郭善续道:“嗯,我马上六岁。” 看郭善的样子,确实可能六岁。但他长期调养,骨骼身高都长得极快。如果不看他的胎记,仅从看他年龄来猜身份是显然不可能的。 “也好,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自己的生辰了不是么?”郭善道。 紧接着,郭善又续道:“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是怎么认识我父母的?” “这”李婆婆犹豫了起来。 看着郭善双眼中的质问,她急的哭了:“我我” 郭善冷笑把筷子放下道:“这又是秘密不是?我就知道。” 见郭善起身,李婆婆忙跟着起身问道:“孩子,你去哪儿?” 郭善已经大步出了屋,李婆婆忙追了上去道:“你干么?” 郭善道:“饭也吃过了,话也问完了。我得出宫,明儿还得去内教坊传授音律呢。” 知道留不住郭善,李婆婆忙道:“孩子,你的官服。” 她匆匆去了偏房从炭火上拿下已经烘干的衣服递给了郭善。 郭善随手接过,在李婆婆的帮助下把衣服穿上了。李婆婆又从袖子里拿出半枚鱼符道:“这是你的鱼符,我让人给你找回来的。” 郭善说了声谢谢,接过鱼符转身就走了。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皇城内到处都能看见有内侍省的寺人在刷刷扫雪,有宫女提着宫灯在庭院中四处游荡。 郭善,没有提宫灯,也没有扫雪。他不急不缓的走,在雪地里显得那么失魂落魄。 出了皇城,交了鱼符。郭善丢魂了似的往来庭坊走,在梧桐树下,在雪地之中。 他猛然加快了脚步,如同飞一般的开始在街上奔跑。不顾周遭行人的疑惑,奔回了自己的郭府。 没有搭理丫鬟们的问候,不去在意小悠的问话。郭善变了一个人似的跑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从书柜下最后底层一格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不大,很新。可以看出,盒子是珍贵的,买来不足一年的。 然而这未曾掉漆的盒子里却放着旧物,那旧物是一叠黄色的布料。 可以看出,这布料是从某块儿衣服上撕碎下来的。 这布料的料子和工艺可以看出当年那套衣服不是普通的丝织品,但哪怕再珍贵的丝织品,只余下一块儿布料时它的尊贵也比一张抹布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当年郭善把长命锁卖了也没有卖掉这块儿布料,既可以看出这布料时有其价值的。 郭善拿来蜡烛,将布料摊在了桌子上。在这无人的屋子里,他静默的对着布料上的字无言。 “何时雪?汝遗子,勿忘我。皇室血,照千秋。” 这明显是一句不完整的话,也是一句没有署名的话。从这段话中,似乎郭善是皇室血脉。 而因为郭善不知这段话是何时写的,所以就猜不出这段话是谁留的。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生辰,也就知道了这段话写了不过四五年的时间。而在四五年之前,这块大陆上用中国文字称呼自己为皇室的,只有两个国家。 一个是大唐,一个是后隋。 ps:这一章蛮多的,大伙儿有兴趣可以在群里猜猜郭善的身世。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隐疾(一)

郭善,杨善? 隋朝炀帝杨广618年在江都被宇文化及等人所杀,隋朝不久灭亡,天下形成纷乱。李渊先后与诸雄起兵,而后自称皇室者不可胜数。隋炀帝之孙杨政道于620年在定襄重建‘大隋’,后于630年隋朝被唐朝所灭。杨政道随萧氏一同进京,被李世民册封员外散骑侍郎。然而这个隋朝最后的一位君主不久病逝,没曾留下过什么子嗣。隋时有皇室血脉流传下来的是蜀王李恪,因为其母乃是隋炀帝之女。然而饶是如此,李恪之血脉仍然不算正统皇族嫡系之血脉。 杨政道真没有给大隋留下最后一丝血脉?还是所有隋炀帝的子孙都被斩尽杀绝了?或者说,郭善是唯一的一个。 ‘汝遗子,勿忘耻。皇室血,照千秋。’ 这段简短的话中,可以看得出写这段话的人带着的悲愤和对自己血脉的自豪。那种复国切肤之痛,直达郭善内心身处。似乎就是在提醒他,在告诉他。可是郭善很想问,他不过是穿越过来的一个人而已。隋朝覆灭,杨家报仇这种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如果他真的是杨家最后一个血统纯正的人。那么身为杨家的最后一代人,在隋朝还没灭亡不到三年,看到了并且读懂了这块布上的意思后就该费尽心思去复国。 那是杨家人血液中流动着的该有的自豪,也是身为杨家皇室最后一个嫡系男人该有的担当。 “杨政道,杨政道。” 郭善默默念叨着这三个字,企图发现什么。如果自己身上的那块黄布来源真切,那么身为杨家最后一个孩子的自己,就该是隋朝最后一位皇帝杨政道于628年所生。630年,后隋灭亡时自己被人带走。 而630年正是东突厥和后隋同时遭到**攻击的时间段,或许是在那急切的时刻,有人从乱军中抱着‘自己’逃出了**的追击。而‘父亲’杨政道也就在那时没能脱逃,被**带回了长安。 当然,一同被带进长安的还有东突厥的首领颉利可汗,乃及隋炀帝之妻萧皇后。 或许,这位萧皇后就是自己的曾祖母?这位‘曾祖母’也正是李婆婆口中所说的,自己活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一番思绪,郭善觉得头脑好乱。房门突然被敲响,听外面胡老汉在外面道:“老爷,可以进来么?” 郭善一愣,叹了口气道:“嗯,你们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胡老汉为首,后面跟着小悠和几个丫鬟。 胡老汉一脸困惑的道:“老爷,先前唤您好几遍了,您怎么没听到?” 郭善摇了摇头,又皱了皱眉揉了揉太阳穴道:“刚刚在想事情怎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小悠道:“老爷,现在都寅时了,您要早点歇息啊。” 郭善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一发呆就发了几个时辰的呆。看外面天色,果然是黑漆漆的。 郭善道:“你们不用管我,我现在还睡不着。嗯,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郭善慢慢叠好桌子上的布,把一脸忧虑的胡老汉等人拒之门外。 房门关好,郭善又开始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是杨政道之子,那么自己为什么穿越到唐朝时会出现在兰州城也就可以解释了。 因为630年隋朝灭亡后,距离定襄最近的就是兰州城一带。或许630年到632年之间自己一直在那儿生活过。也正因为自己在那一带生活,所以兰州之战时自己遭难在兰州也就解释的通了。 但同样的,如果自己是杨政道之子,那么身为唐朝后宫中的一个女官的李婆婆怎么可能知道我? 自己是628年出生,那时候自己想来还在定襄呢。而定襄距离长安城岂止千里之遥?李婆婆是不可能见过自己的。就算是后来见过自己,可倘若不是跟自己父母亲近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屁股上会有胎记?而最不能解释的就是。自己如果真的是隋朝当时的皇子,身为长孙皇后奶娘的李婆婆肯定跟自己是敌对关系。何以今天对自己表露出来的善意,如同亲母?这,不科学。 但同等的,自己如果不是杨政道之子,那不俗的龙纹长命锁玉佩和黄色布料上的字也没法解释了。 郭善不打算想了,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不是杨氏的后代都无关紧要了。大隋已灭,复国为皇这种梦想太过宏伟,从来不是他郭善能够去想去做的。身为后世的穿越男,是具有整个华夏文明的特征的。千百年后什么杨氏李氏都不是皇帝,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物。现在计较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郭善再一次笑了。他拿起黄布,往蜡烛上移去,要将其付之一炬。一来是要忘记过去,二来是要毁灭物证。他可不想哪一天遭了贼被人发现他是皇族隋朝的皇室血脉,从而招来杀身之祸。说李世民宽容大度,但李世民却也是个警惕性很强的人物。身为长安城神童的自己本来身世的很多可疑处就是自己政治上的一大污点,倘使再被人用杨氏血脉做把柄,恐怕灭门之祸就不远矣。 火焰翻飞,看着黄布终归要付之一炬。郭善却猛地把黄布仍在地上一脚将火焰踩灭 哪怕他觉得烧却黄布是一件英明之举,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块黄布代表着自己的一种过去。它,似乎能让自己这具身躯感受到温暖,哪怕黄布上面写的话是那么的让人寒心刺骨。 郭善又忽然发现。 当发现身上流淌着某种血脉后,就会很想去寻找相同血脉的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难道自己就真的能靠着自己是后世穿越来的灵魂就冷漠的割舍血脉之情骨肉之情? 母亲是谁? 倘使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或许自己这一世死时灵魂将不得安息。 祖奶奶是否身体健康? 倘使这个问题不清楚,那自己就无法安然入睡。 或许,自己是该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才行。要不然,李婆婆的话,和黄布上面的话都会让自己不得安宁。 或许,该找个人来替自己解开答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杨氏子孙的人还有一位。 那就是隋炀帝之妻,自己那位至今还活在世上的‘祖奶奶’隋萧皇后。至于在搞清楚自己身份之前,郭善决定还是先把这块布重新放好,放回去不去动它。 收拾好了思绪,郭善满意的把盒子合上,重而又重的四处看了看。 他把李世民赐的刀从抽屉里取出,来到一处墙角挖了一个洞。小心翼翼把盒子埋在了里面,上方在移上书柜将其掩盖。 郭善击掌拍去手掌上的尘土,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下子,谁也猜不到这书柜下面藏着什么了。 心事放下了,郭善才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疼痛。灼痛感是因为在宫里时被开水烫了后留下来的,哪怕涂抹了药也依然不能止去同感。还有乌纱帽下面,额头上的伤口也还没好呢。 先前想问题想的太出神,没去注意这事儿,可现在不去思考令人头痛的身世问题了,那些疼痛的感觉就又全部回来了。 郭善‘诶哟’‘诶哟’的惨叫,把屋外的胡老汉等人都招了过来。 老汉是慌了神了,暗想老爷今天果然不对劲儿。 等揭开郭善的乌纱帽,额头上的‘纱布’显露出来。胡老汉急了:“老爷您今儿是怎么了?” 郭善随口诌了个谎,道:“今儿散值晚上回来,不小心给摔了。” 尽管谎言漏洞百出,但胡老汉就是相信自家老爷的话。 立刻道:“快扶老爷回房,快扶老爷回房。” 这边几个人抬着哼哼唧唧的郭善回了房间,将郭善放在了暖炕上。 郭善立刻叫道:“不许点火,不许点火,烫。” 小悠不解摸了摸炕头,道:“老爷,这温度正好的啊。” 郭善急了:“我皮肤被开水烫过,现在对温度过敏呢,快把火给撤了。” 胡老汉都要哭了。 您着上值一天咋浑身都带着伤来的? “看起来,明天我是上不了值了。胡管家,你派人去一下张大人家里跟他说一声。让他明儿给我个病假,就说郭善受了伤去不了太常寺了。至于内教坊的新曲儿,我会想办法的。” 胡管家立刻点头,下去了。 小悠小心翼翼拨开郭善的官袍,看了看郭善上半身红彤彤的皮肤,皱着眉头担忧道:“老爷,要不要给你找医师过来看看?” 郭善道:“我已经用过药了,暂时不用。明儿诶哟,小悠让胡管家进来一下。” 小悠见郭善难受,忙出去唤胡管家。 胡管家擦着热汗跑了进来,问:“老爷您找我?” 郭善道:“胡管家,你扶我如厕一下。” 小悠脸红了红,跑了出去。 就在胡管家扶郭善起床的时候,小悠跑了回来,手里还端着木盆。 郭善纳闷儿了,不知道干啥。 胡管家却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对,外面太冷,茅房又太远了。老爷,您就搁这儿尿吧。” 小悠端着木盆来到炕前,低着头把木盆举到郭善的腿前示意郭善尿。 郭善脸立刻红了,道:“哪有让你一个小姑娘给我端尿盆的,不成,你出去。” 小悠想解释,郭善却道:“你在这儿我能尿的出来?” 一咬牙,小悠到:“那婢子先出去了。” 便把木盆递给胡老汉,胡老汉小心翼翼扶着郭善让郭善站在炕上扶着墙,举起木盆示意郭善尿尿。 郭善不避讳胡老汉,见小悠出去合上了门。 他掀开袍子下摆就要尿。 但一种被人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郭善抬头一看,发现胡管家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那儿看呢。这哪里是窥视?这是**裸的直视呢。 郭善恼羞成怒:“老夯货,你没有这玩意儿吗?” 胡管家讪讪笑着,窃喜的指了指郭善的裆口处道:“老奴瞧见老爷您这根子雄伟,心中就喜不自胜。看起来老东家临走前给老爷留下来的药方果然起效了,短短不过两个月,老爷您的就比老奴的大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隐疾(二)

郭善怒了:“瞎说什么?” 猛然想到了胡管家说‘短短不过两个月’,郭善就头皮发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指着胡管家喝道:“老夯货,两个月前你偷窥过我?” 胡管家脸色大变,知道说漏了嘴,忙解释道:“老爷,老奴只是列行查房啊。” 查房这词儿是这么用的? 郭善指着胡老汉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尿已憋不住了,不想跟你废话。你快闭上眼睛,一看见你睁眼我浑身不自在,尿不出来。” 胡管家咧嘴一笑,自觉地闭上了眼。 郭善舒了口气,这才挺直了身子。 可隔了良久,也没听到水流如注的声音。胡管家好奇的睁开了眼,看了看郭善软趴趴的下面,又看了看郭善没精打采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老爷您不是急着尿吗?” 郭善打着哭腔道:“完了,今天这儿被踹了一脚,又被烫了几下,尿不出来了。” “这,这,这”胡老汉傻眼儿了,双手抖着尿盆茫然失措。猛然间似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立刻放下尿盆道:“老爷,我马上给您找医师过来。” 郭善也慌了,道:“成,成,你快些啊。我这,我这等你。” 胡管家道:“老爷,您放心吧,咱们郭家全指着您那东西活着呢。您别急,我去去就来。” ‘砰’的关上门,这就跑了。 郭善急惶坐在炕上,满脑子想着真有了障碍该怎么办? 这一切罪孽都该归根于高阳,不是她自己能生出这么多祸端?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手段歹毒,难怪最后房遗爱栽在了她的身上。祸水,李家的祸水啊。 尿不出来了,下半身全无反应。自己,会不会以后都成废人了? 郭善在那儿胡思乱想,那边胡老汉匆匆开门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破斗篷的老人。 郭善抬头一看,立刻激动的道:“孙医师,您来了?您能来可就太好了。” 来人这是孙思邈,杏林圣手、妙手回春指的就是他。药王孙思邈来给他治病,这是给了郭善极大的战胜病魔的信心啊。 旁边小悠接过孙思邈脱下的斗篷,挂在了一旁的墙上。胡管家忙取来凳子,放在郭善炕前请孙思邈坐。这位清贫的老人放下药箱,坐在了凳子上。抖了抖袖子,然后转而望向小悠。 郭善立刻摆手道:“小悠,你先出去,记得把门给关上。” 小悠应了声是,这才退出屋子合上了门。 胡老汉焦急的对孙思邈道:“孙神医,你现在给我家老爷摸摸脉?” 郭善忙伸出手,平躺在炕上。 良久,郭善忐忑看着闭着眼给自己把脉的孙思邈问:“孙神医,您瞧?” 孙思邈睁开了眼,砸吧了一下嘴,然后道:“脉象平稳,有龙精虎猛之象,没有生病的症状。”又道:“脱下衣裳让我瞧瞧,我听说你受了些外伤。” 郭善立刻脱下衣服,露出红彤彤,起了水泡的皮肤。 孙思邈一怔,轻手触摸郭善的肌肤,问:“可痛?” 郭善道:“灼痛的要死。” 孙思邈点头,最后又望向郭善的裆部:“有尿意,却如不了厕?” 见郭善点头,孙思邈道:“何以会导致如此?” 郭善知道讳疾忌医是不对的,于是一五一十的把今儿发生的一切糗事都说了。 对旁人或许不可说,但对这位医德郭善是一百个放心的。 孙思邈怜悯的看了郭善一眼,道:“你的病不是药石所能治疗的,只是因为长时间处于惶恐的状态才导致如此。这种病不是大病,但却又最难治疗。全靠病者能自行疏导心中郁结和内心” 孙思邈说了一番话,无非就是说他治不了,这可急坏了胡老汉。 但郭善是听懂了孙思邈的话的。 那意思就是说,白天里被高阳一踹,几针往裆口的一扎,已经把他郭善给吓出了心理障碍了。除非某一天这种心理障碍能够去除,否则自己下半身恐怕就得废了。 “那我如厕,该怎么办?”郭善急了。 人有三急,不可能自己一日病不好就一日不尿吧? 到底说是神医呢,孙思邈自信满满的道:“毋须担忧。”说完,躬身从药箱离拿出一块儿布来,布上挂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针。 这是要针灸啊。 孙思邈让郭善趴在了床上,随后下针。良久,郭善明显感觉下半身会阴穴处受了刺激。 “哗啦啦”一声响,如同下雨似的郭善终于尿了出来。 胡老汉喜庆的端着木盆高举,高兴道:“老爷,您又重振雄风了。” 郭善羞愧难当,啐了一口:“这是重振雄风吗?” 靠着两个老男人才能撒尿,难道往后自己撒尿都必须得带上这两个人?别说人家孙思邈不愿意,就是愿意,他郭善也丢不起那脸啊。 一剖尿尿完,郭善忙把裳放下道:“孙医师,难道往后我只能靠针灸来尿尿吗?” 孙思邈不慌不忙的收好针,道:“我会用药石和针灸外辅相助,然则想要根治还需要郭郎君你自己了。”又道:“我一会儿留下我的住宅,小郎君可每三天去我住宅检查一次。” 说完,把针全放回药箱。又从药箱里取出笔墨,在胡老汉帮忙研磨下很快写好一张药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看着孙思邈消失在夜幕里,郭善咬牙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道:“高阳,此仇不报我郭善枉为人子。” 经过一番闹腾,他郭善也睡不着觉了。 干脆让胡老汉把郭府需要处理的事物都拿上来,他要连夜秉烛批改。 那边一摞书放了上来,郭善又提笔开始书写内教坊要的曲谱。 优雅恬静,郭善首先想到的就是傣族的乐曲。其中‘月光下的凤尾竹’在后世时郭善最常听,也最常在节目上看到人表演。所以早在白天时他就让内教坊去改造葫芦笙,去准备孔雀舞衣。 身为太常寺的协律郎,郭善家里是有改造好的一些乐器的。 招来小悠拿来葫芦丝,郭善吹奏时又断断续续的把乐谱写下。 如此断断续续的工作,一直到卯时才完成。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上朝上值的时间段了,坊门也早就大开了。但郭善今儿是请了病假的,故而并不搭理,让人把新编好的乐谱存放好。 在小悠又重新换上了新炭时胡管家走了进来,道:“老爷,要不要吃早点?” 郭善打着哈欠摆了摆手,甩了甩忙碌了一整夜的手,道:“不急”随手翻起案桌上的册子翻看,郭善抬头道:“这几天府上的支出有些高啊。” 胡管家忙笑着解释:“这不是要元日了么?府上正置办年货呢,老爷,您瞧咱们府上该置办些什么年货?” 郭善听言,道:“你瞧着办吧既然是新年将近,府上也该给下人们发放有些奖金了。该送礼的送,不要吝啬。” 哪怕郭家千顷良田遭了灾,但依然没有撼动郭家的根本。因为郭家早就不再依靠那千顷良田来度日子了,所以涝灾之下郭家依然府库充盈。说郭善财大气粗,那也是有根据的。 而且现如今的郭家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当初徐老头给郭善留下的除了宅院和那千顷良田外再无其他,而现如今郭善却已经富裕得可以再扩充两天数十顷。且越往后,这些数目都会成倍的增加。 郭善没有心思去抱着账簿看着上面的数目傻笑,他叠好身前的账簿放到一旁,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呐,胡管家,你说本老爷想要在朝中站住脚,升大官,是不是该找个像样的靠山?” 胡管家不解问郭善道:“老爷,您是想找个能提拔您的朝中重臣?” 郭善点头道:“你也知道,本老爷之所以能做官。一是运气,二是有娘娘的提携,三是陛下的器重。但,运气之说不可信,娘娘也不可能总提携你,陛下也不会事事都对你器重。眼下儿我这七品官是因为这三者才得来的,但倘若再想往伤爬,是不是该找个看的上我的朝廷大员,让他对我提携提携?” 胡管家一寻思,觉得自家老爷说的有理,问道:“老爷您想找谁?” 郭善道:“如今朝中最受宠爱的是长孙无忌大人,他是皇亲国戚,又是司空,他的影响力极大。我听人说,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不如司空上朝一书。若他肯帮我,那本老爷就有机会在三省中任何一重要的地方任职。” 又道:“还有宰相魏征,他平素名声极好,又很得陛下的器重。若他肯提拔我,门下省任何职位他都有能力给我讨要到。” 郭善又陆陆续续说了一批朝中的重臣,无一不是跟李世民一起打江山打出来的人物。 “还有右仆射李靖,他威望高,德行厚。尤其在军中的影响力远胜旁人。军中军神,若他肯帮忙,那么我想要在军中任职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胡管家以前一直以为自家老爷没心没肺,但却没想到自家老爷研究了这么多官场的道道。 听自家老爷叨逼叨的说了这么多,胡管家贪婪的咽了口唾沫,暗想着该找谁做靠山? 只见郭善不慌不忙的喝了被水,又道:“以前你家老爷从不跟这些朝中重臣示好,是以没有谁给你家老爷请过官。哪怕在你家老爷我落难的时候,也没有谁在朝中替你家老爷说话。升官罢官,全是陛下一念之下。但如果你家老爷我在朝中有了人,以后有能升官的好事儿的时候朝中的大人就会考虑给我争取。倘若我犯了错误,朝中的大人就会替我遮掩为官嘛,特立独行是要不得的。想要在朝中那滩淤泥里站稳脚步,孤寡独身也是要不得的。” 胡管家深以为然,道:“老爷您所说的一点也不假,但不知道老爷您心目中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萧皇后(一)

郭善道:“司空大人地位尊崇,眼下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吏他看不上眼。魏征素有刚正不阿之嫌,想要他对你徇私恐怕困难。李靖做事沉稳,没有争权的野心。他不需要别人像他投诚这些人无一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想跟着他们他们却未必看得上我。” 郭善道:“眼下还有一个人蛮不错的,那就是我的上司老大人太常卿萧瑀。他先后数次拜相,虽在朝中不如长孙司空受器重,却也到底是个为相的人物。我断定他日后必然还会出任为相,故而在他此刻潦倒之时向他示好,往后随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郭善又道:“再而言,我身为他的下属,便多了一层亲近的关系。向他示好更容易些,在目下对我有利,对将来更有利。然而示好不能太过鲁莽,需要前奏进行铺垫。相信每年给萧老大人送礼的下属有不少人,他未必看得上咱们的礼品。所以,咱们不能跟别人一样傻乎乎的送礼。” 胡管家问:“那老爷准备怎么送?” 郭善道:“先不对他示好,而对他身边的人示好。先不给他送礼,而是该对他身边的人送礼。我听闻萧老大人的姐姐乃是前朝皇后,630年押解来京孤寡独居。萧老大人对这位姐姐素来关心,且又言听计从。如果咱们能得到这位萧皇后的喜欢,难道害怕萧老大人会对我不器重?” 胡管家吓了一跳,自家老爷这是要去跟前朝的皇后示好?这不是犯忌讳吗? 郭善看出了胡管家的忧虑,便道:“别那么担心,隋炀帝死去已经不知多少年了。眼下这位萧皇后也已经是花甲老人了,难道还会有什么谋反的壮志雄心?陛下既然敢把她留在京城,就不怕她心存歹意。更何况眼下大唐如日中天,这位萧皇后也已经成了大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咱们去拜访一个普通老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郭善下令道:“就这么定了,示好萧皇后。你,去准备一些上号的补品,准备好我的名刺。我要抽空去萧皇后那儿,拜访。” “好的老爷,一会儿我就让人去置办礼物。”胡老汉躬身点头道。 郭善摆手打断:“去月饼坊要一盒最好的‘长安饼’,一桶‘善儿酒’,一桶‘葡萄酒’。这些东西不算贵重但胜在奇缺,作礼物再好不过啦。” 胡老汉忙点头应是。 几人一瞧时间,已经天光大亮了。郭善打了个哈欠,干脆上炕睡觉。 直至未时二刻转醒,起床吃饭。府上下人来报,张协律郎大人来府上看望他郭善来了。 忙让人迎接,重新置办酒菜。 老张是一个人来的。 提着一盒月饼跑到了郭府,一看见郭善头上抱着的‘纱布’就惊呼:“小郭大人怎么头上受了伤?” 郭善不敢说真话,苦笑道:“昨儿从教坊出来时不慎摔了一跤,也怪我太不小心了。张大人来我这儿还带什么礼物?您太谦虚了。” 看着老张手里的月饼盒郭善就是一阵无语。 虽说长安城最近很流行拿月饼作礼物来送,但您不该拿着这物什送给我这个月饼商啊。 郭善家啥都可以缺,就是不缺月饼。 盛情难却,让下人接过老张的礼品请老张坐下。拱手道:“因伤不能上值,太常寺的公务需要劳烦张大人一人了。” 张文收摆手,道:“无妨,无妨。” 面对一桌子的饭菜,张文收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看的郭善瞠目结舌,问道:“张大人这是?” 张文收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脸红的道:“惭愧惭愧,是我有辱斯文了。主要是两天没吃饭了,肚中实在饥饿。” 郭善惊讶无比,暗想老张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郭善的疑问,张文收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郭善听了张文收的解释,哭笑不得的道:“张大嫂就算做再跟你有矛盾,也不该将您扫地出门啊。” 张文收放下筷子,低着头道:“惭愧惭愧我那位拙荆跟我以来一直没过上过什么好日子,她嫌我无能也是有理的。” 张文收跟房遗爱她爹房玄龄很像啊,都是很怕老婆的那种。 老张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没本事事实上没本事他能成为太常寺的协律郎? 只是太常寺是个清水衙门,不像其他要害部门那样好捞钱。再加上老张是个实诚人,没想过也不会做那种敛财的事儿。所以一直混到现在,在长安城也只有一间窄小的漏雨的屋子。比起郭善当初混的强很多,但比起现在的郭善差了又太多。 郭善觉得好笑,便哈哈大笑。老张不以为意,继续埋头苦吃。 足等老张吃饱喝足,郭善才从袖子里拿出晚上写好的乐谱道:“劳烦张大人把这乐谱递到教坊去,让教坊的乐官们勤加练习以备杨淑妃在宴上用。” “这是?”老张抹了抹油腻腻的嘴,问郭善。 “新编的曲儿,叫‘月光下的凤尾竹’。”郭善解释。 老张接过纸,打开细看了起来。 他是乐道大家,拧眉后频频点头。又望向郭善,道:“这调?” 郭善道:“须得用我改进的葫芦笙才能吹奏,要不我给你试试?” 老张一向痴迷于音律之道,听闻郭善要用新改进的乐器吹奏新曲,自然喜不自胜。那边郭善便让小悠取来了葫芦笙,紧接着吹奏了起来。 葫芦笙独特的声音勾勒出了月光下竹林的幽静,其实郭府的下人们在晚上时就听过郭善反复吹奏了。此刻哪怕再听,也依然觉得曲子曼妙无比。 良久老张抚掌大悦,道:“可有词?” 郭善道:“下面写的就是。” 老张仔细翻看,自行哼唱了起来。良久高兴的收好了纸,道:“小郭大人大才,如今乐府又有一篇新曲了。” 郭善呵呵傻笑,打死也不敢说这曲儿不是他作的。谦逊道:“只要张大人不嘲笑就好。” 张文收小心翼翼把纸收好,起身拱手道:“多谢小郭大人的招待,我已经酒足饭饱,又该去上值了。” 郭善不敢耽搁他的时间,忙道:“张大人请。” 引老张出府,临了老张拉着郭善的手道:“萧老大人批了小郭大人三天的假,让您在家里好好歇息。小郭大人的伤势我会去跟萧老大人说清楚的,小郭大人不用担心。” 郭善忙拱手称谢,又被老张拉着手道:“萧老大人还让我给小郭大人提个醒儿。说您养病就安心养病,可别又闯什么祸。” 郭善郁闷好笑道:“多劳萧老大人费心了,请张大人替我谢过萧老大人的教会。也请萧老大人放心,郭善不会给他惹麻烦的。” 张文收这才满意的笑着点头,就见郭善手一招。府里出来胡管家引着一个婢子,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有一坛封好的‘善儿酒’,那坛子肚子上还用好大的红色纸贴着一个‘善’字。而善儿酒旁边,则放着一个布囊。 胡管家引婢子上来之时,郭善冲着张文收道:“一点薄理,不成敬意。本来是打算过年时给张大人送去的,现下儿正好张大人来了,也就不需要我再费心思了。” 张文收大惊,忙推手拒却道:“哪里敢收礼,哪里敢收礼。这善儿酒,可不便宜吧?听说长安城大富大贵的人家出价千金也买不来,我哪里敢收?” 郭善道:“难道老张大人不知道我手里有一张朋来阁的黄金会员卡?对于别人来说‘善儿酒’得来不易,但对我郭善而言,却不足为道。” 张文收恍然大悟,但却还是坚持不收。如果不是郭善坚持,他恐怕还真不会接手。 “袋子里有银饼二十颗,张大人不嫌少就好。”郭善笑着道。 能嫌少么?老张都要哭了。这次打死不收,但临了临了还是被郭善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也从侧面显示出来了郭善的财大气粗。 有钱人,出手就是不一样。 老张感激的坐上郭家的马车走后,胡管家侧身对郭善道:“老爷,咱们给的会不会多了?” 郭善好笑道:“狼心狗肺的人,你给一千贯也不能让他把你当朋友。但像张大人这种实诚人,一本书籍就能让他待你挚诚。这种君子,给他多少钱都不多。” 如果是以前,胡管家肯定会肉痛那二十个银饼而跟郭善争辩。但是自打郭家富裕起来后,他已经很少为‘区区二十个银饼’跟郭善争吵了。 “今天天气不错,也不用在家休息了。胡管家,我让你给萧皇后备的礼备好了没?”郭善问。 胡管家道:“已备好了,老爷您打算现在去拜访那位前朝皇后?” 郭善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就是现在。带上名刺和礼品,咱们打道去兴道里,拜访萧皇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 萧皇后(二)

长安的街道上大部分已经消融或是被扫走,除了天气太过寒冷外,几乎感受不到冬天的存在。 郭家豪华的马车从来庭坊直奔兴道里,郭善换了一身夹棉的长袍,头戴幞头遮盖住他受伤的额头。因为冬天的缘故,烫伤的皮肤失去了灼痛的知觉。在厚厚衣服严严实实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情况下,郭善看起来干净靓丽。 胡管家亲自在外面赶着马车,奔行了好远才终于在兴道里的萧府门口停下。胡管家引郭善下了马车,立刻上前去敲门。 过了良久,一个女子开得门来。冲胡管家和胡管家身后的郭善打量。胡管家忙递上名刺,微微侧身看向郭善道:“这是我们家老爷郭善,我是他的管家。这次我陪我们家老爷,是特地来拜访萧老太太的。” 那个开门的女子听言望向郭善,正瞧见郭善给她作礼,听郭善对她极礼貌的道:“烦劳姑娘跟你家主人通禀一声。” 那女子忙回了礼,又细看了一下郭善名刺上的讯息,这才把名刺递还给了郭善,歉然道:“真不好意思,早上我家主人就出门去了。这一时三刻恐怕回不来,教您几位白跑一趟了。” 郭善听言愣了愣,一脸失望。旋即笑着道:“无妨,我这里备了些饮品和小吃想要送给萧老太太。” 胡管家已经去揭开马车的车帘,现出了里面的善儿酒葡萄酒和月饼。 但那女子却摇头道:“承您的情,但我家主人不让我收礼,请您还是把礼带回去吧。” 郭善又是一愣,听那女子道:“府中尽是女子,不便留客,请您下次再来吧。” 说完,歉然做了个礼然后轻巧的合上了门。 软绵绵的吃了个闭门羹,让郭善傻眼儿了。胡管家见门关上后才气呼呼的道:“她已经是个落魄的皇后了,怎么她的下人还耍这般大的架子?” 郭善听言沉默,旋即道:“老太太恐怕是个谨慎的人,不愿意再惹红尘里的是是非非,想要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罢。要么,人家知道来拜访她的人都是想求她弟弟办事的,所以干脆闭门迎客,不使她弟弟为难。” 胡管家听言,忍不住问:“老爷,现在怎么办?” 郭善道:“还能怎么办?打道回府,明儿再来呗。” 两人悻悻然上了马车回了府。 下午,李泰跑到了郭善这里来耍。郭善因为不用上值,所以就陪着李泰一同去东市买了些稀奇古怪的玩物。 李泰花了二十贯从一个西域胡商手里买了一只扮饰精美的石孔雀准备过年的时候给他母后送去。 郭善则买了些连他都不知道是啥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儿回了郭府,准备给小悠和胡管家一些郭府的下人们分发一些礼物。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而晚上亥时时分张文收带了三件教坊按照郭善图纸所造出来的孔雀服跑了过来。 因为‘月光下的凤尾竹’词曲都是郭善所创,故而舞蹈的编排也需要郭善帮忙。 现成的女乐郭府就有。 他家养着四十多个歌姬呢,哪个都是能唱能跳的人。 就在跟张文收好一番商量后,开始让那些歌姬逐一跳舞。 孔雀舞服颜色不一,但搭配起来很漂亮。郭善再配上后世印象中的孔雀舞编排舞蹈,让院子里的‘雌孔雀’们忙的不亦乐乎。 张文收记下了舞蹈的编排,然后匆匆离去。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早上,郭善又催促胡管家打马去了萧府。 郭善的打扮还是和昨天一个样儿,只不过怀里多抱了个暖炉。 依然如昨天那样由胡管家敲的门,但开门的却不是昨天的那个女子,而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好奇的看了一眼翩翩少年郭大郎,又看了一眼一身富贵的胡管家,问:“你们是?” 郭善笑着从袖子里递上名刺道:“我是来庭坊郭府的郭善,特来拜访萧老太太的。” 小姑娘接过名刺扫了一眼名刺上的讯息,好奇问道:“你们昨儿也来过吧?” 郭善道:“不瞒姑娘说,昨儿我们确实来过。” 那小姑娘听言道:“我曾祖母今儿不在,你们回去吧。”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胡管家怎能不怒? 反而郭善愣了愣却没有生气,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难道说,他是杨政道的女儿?自己的亲姐姐? 郭善眉头跳了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因为错觉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眉毛跟自己长得好像。 眯了眯眼,郭善笑着道:“既然老太太不在,那我们也不叨扰了。只希望杨小姐能在老太太回来时跟她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说郭善明儿再来向她老人家问安。” 小姑娘听言,歉然道:“只好如此了,府上不便招待两位,让两位见笑。” 郭善笑着说了句无妨,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她把门合上了。 胡管家怒不可遏:“老爷,我瞧咱们明儿再来恐怕也见到不到那位萧老太太。” 郭善不怒笑道:“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咱们两股大宅门又有什么不妥的?” 郭善扭头看见有个小摊贩挑着担子卖馎饦,便道:“咱们吃了早餐再回府。” 胡管家忙招手让小摊贩停下。 那小摊贩忙把摊子摆在了街边,放下担子开始煮。 胡老汉把马车也赶到了路边,从马车里拿下炭火放在一旁。 小摊贩看郭善等人贵气,好笑道:“你们也是来拜访萧老太太的?” 郭善一愣,好笑反问:“怎么说?” 小摊贩道:“我就住旁边,经常看见一些人跑到萧府来拜访,尤其是你们这些贵公子。” 郭善愣了愣,‘哦?’的惊讶问道:“都有哪些人?” “王公贵族的,多了去了。个个都不是冲着萧老太来的,冲着人家杨姑娘来的。” 郭善听言更疑惑了:“哪个杨姑娘?” 小摊贩道:“就是你先前见到的那个杨姑娘啊。听说她身份不一般,是前朝” 小摊贩噤了声,没把话说完。但郭善却知道,这小摊贩说的无非是前朝的皇女。 那就铁定是杨政道的女儿了。 630年定襄受到**攻击,杨政道被抓到长安,一些皇女没有被**杀死但恐怕也被抓到了长安城来了。如果是皇女的话,那么这杨姑娘就是杨政道的女儿了。或许,是自己的亲姐姐。 郭善砸吧砸吧嘴,随口道:“嗯,那个杨小娘子确实长得极美。不过长安城漂亮的女子不少,何以那些王公贵族的少年们都喜欢她?” 小摊贩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长得漂亮,血脉高贵的长安城可就两支了,一个是今上的龙子龙女们,一个是” 郭善恍然点头,道:“既然是前朝的皇女,何以那些王孙贵族敢贸然对她们不恭?难道不怕萧老太发火吗?” 小摊贩道:“落了地的凤凰还不如鸡呢。更何况现在是大唐,萧老太皇帝的名号已经没了。” 郭善笑着把最后一点面条儿吃下,胡老汉忙从一旁给郭善递上暖酒。 郭善‘嘬’了一口酒,喝下后看着小摊贩道:“谢您的馎饦了,这是给您的钱。” 小摊贩笑着收了钱,正要告辞离去。哪知道郭善突然抓住他的挑担,冲他笑着道:“你的馎饦不错,可是你的话太多了。要改改,要不然哪一天你的命就回坏在你的这张嘴上。” 没等小摊贩反应过来,郭善已经撤了手,转身往萧府那边走去。 胡管家忙提着炭炉追了上来,问郭善道:“老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郭善不答反问道:“胡管家,你说,杨家的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哪怕落魄了,也依然有豪强想要娶他们为妻?” 胡管家好笑道:“老爷,血脉自然是重要的,高贵的血脉天生就高贵。您瞧,咱们唐律里不就说了,贱民和良人不能通婚么?这不就是保持血脉的纯正?我听说咱们大唐有五姓七望,他们现在很落魄,但皇上却很想让皇子娶他们的女儿为妻。但那五姓七望的人却不肯,认为今上的血脉不如他们的高贵呢。” 郭善好笑道:“不知道你哪儿听来的这些不过我倒是知道那五姓七望。一帮落魄的贵族,妄图用祖先的名头抬高自己的身价。妄自尊大的看不起今上的血脉,他们这是在作死啊。你瞧着吧,如果哪一天他们的名声不那么响了,皇上肯定会拿他们开刀的。不过我听说过很有趣的趣闻那五姓七望的呆子们认为前朝皇族的血脉远胜于今朝皇族的血脉你说,为什么我想到这传言会有一种自豪感?” 郭善哈哈大笑,冲胡管家道:“吃了一椀馎饦,你老爷我又有了力气。现在,咱们再去敲敲萧府的门吧。” 胡老汉惊讶道:“老爷,您怎得还去敲?先前那位杨小姐不是让我们今天不用来的吗?” 郭善道:“我敢断然人家是把咱们当作坏人所以才不让进的了咱们现在不去敲门,下一次不知道又是哪一家的王孙贵族会敲门了。” 胡老汉恍然大悟:“老爷,您也想娶那位杨小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阳化寺里是非多(一)

郭善很想回答胡老汉:“娶你妹。” 但想到这回答未免吃亏的是自己,所以狠狠瞪了胡老汉一眼道:“你就这般诋毁你家老爷吗?” 胡老汉忙解释道:“老爷,她们家虽说是皇族血脉,但却也是落难时期。嫁给咱们家老爷,也不算辱没她们家的身份啊。” 郭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他狠狠瞪了胡老汉一眼,无声的警告后才扭过头,这次亲自敲响了萧府的大门。 过了良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还是那个杨姑娘,穿着浅黄色夹棉斗篷,脚下也是一双浅黄色的棉靴。一只手抱着手炉,细细的往郭善和胡老汉打量着。 她与先前着装又不相同,故而让胡老汉有一种焕然一新之感,心里暗自窃喜。看了看穿着黑色披风立于雪间手捧手炉英气逼人。觉得一个是雍容华贵,一个是英气逼人。真个是金童玉女,天作的一对。若能结成良缘,必定羡煞旁人。 这边胡老汉在琢磨着自个儿的小心思对郭善和杨小娘子逐一打量,那边郭善也是眯着眼细细琢磨杨氏的娇容,再看杨氏蹙额盯着自己时,郭善开口一笑道:“实在抱歉,才不过盏茶功夫又来跟小娘子叨扰了。我此来别无他事,仍是想拜访老太太的。” 杨氏脸色微变,俏脸寒霜道:“我家老祖宗还没回来,请公子回去,等我家老祖宗回来后我自会跟她通禀。” 郭善听言,道:“也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回,我便在这外面等她。” 杨氏听言略一思量,旋即道:“公子这般执拗又是何苦。”摇了摇头,转而关上了门。 就在胡老汉失望时府门又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个穿着绫罗的丫鬟,提着一个食盒,食盒上搭着一个毡子。先将食盒放在门口,又提了一个火炉出来,对郭善和胡管家道:“我家三小姐说:府里住的都是女眷,不便待客。外面又实在寒冷,所以拿些酒菜招待公子。不到处还请原谅。” 郭善忙笑着上前接过,道:“是我二人叨扰了。” 那丫鬟做了礼,又回身关门去了。 胡管家道:“老爷,咱们真在这里等?” 郭善道:“光等也是没用的,我瞧她们是不会让我见萧老太太的。既然她们不让我见,我也只好自己想办法去见了。” 胡管家问:“没人引咱们进去,如何能见到老太太?” 郭善道:“你瞧那杨姑娘先前服饰跟第一次开门时有什么不同?我猜她穿了斗篷抱着手炉是想要出门的,要不然她该不至于在屋里换装。咱们碰碰运气,我仍在这里守着,你去瞧瞧萧府的角门、后门处,看看有没有人出行。如果真有人出行,那就过来叫我。” 胡管家立刻点头应是,提着袍子下摆下了石阶转而从夹道里去了。 郭善依然站在萧府的门口,抱着手炉目不斜视。也不搭理一旁萧府送出来的食盒和炭炉,就这样在寒风礼站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胡管家兴奋的从夹道跑了出来。郭善看胡管家喜形于色,不用问就知道有好消息到了。好笑的道:“慌什么?难道真被我猜中了?” 胡管家笑着道:“老爷神算,那后门处果然有了动静。” 郭善忙问道:“可瞧见了萧老太太?” 胡管家忙道:“彼时后门大开,有三顶轿子齐出,又簇拥了好些个丫鬟。形形**的一行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太多,老奴没瞧见也认不出萧老太太是谁。但听一旁旅舍的主人说,萧老太太每到临近过年时都会全府出动去阳化寺还愿。我一听,便猜萧老太太一定也在人群当中了。” 郭善恍然,旋即道:“那咱们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去平康坊的阳化寺去。” 也顾不得其他,郭善匆匆下了石阶转而上了马车。 胡老汉从车厢里拿出红毡,旋即坐在毡上驾马赶车。 郭家的马都时健马,是从西市马肆的胡人手里买来的。优胜于本地的良马,更不是普通的癫马可比。须臾的功夫穿过大街到了平康坊,在中曲处停下,拴马在枫树上。那边阳化寺寺门大开,因为是临岁,来阳化寺烧香许愿的人颇多。穷困人家求平安的不少,富贵人家求富贵的人亦多。 郭善从未烧香礼佛过,亦不曾求神请愿过。此次因事来了阳化寺,就进得寺门。 左右张望,瞧萧府的人迟迟还没有来到。他径自去了大雄宝殿,在门口净手。寻思既然来了此处,也不若拜一拜佛祖。 让胡管家添了十来贯的香油钱,算是求郭府满门上下三年内得平安。 知客见郭善举止有礼富贵逼人,虽不献媚却也不敢怠慢。双手合十谢过郭善的布施,郭善回礼。然后进了大雄宝殿,又买了三支香点燃。先第一支插入香炉正中,口念‘供养佛’,而后另外两支分别右左处插上,口中也按着规矩默念‘供养法、供养僧’。然后双手合十。 他烧了香并不许愿,而是出了大雄宝殿跟胡管家径自等候。 片刻的功夫,就看见有僧人找知客说话。那知客引了那小僧出了门去,不多时又浩浩荡荡的引了一群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拿着佛珠儿的老妪,如果不是看见她旁边伺候着她的杨氏,郭善断然不敢认为她就是那个一度倾国倾城的隋朝皇后。 这老妪身子颤巍,但自有一种迫人的威严。倒是很和蔼的跟僧人说过话,然后在门口净了手进了大雄宝殿去了。 萧府随行的人中除了杨氏和另外一个小男童一起跟她进了大雄宝殿外,其余人等都在外面守候。而有趣的是这个时候从后院走出许多僧人出去,最后纷纷拿了许多僧衣僧袍去了。 方丈过来亲自替萧皇后还愿,那边知客便下了台阶吩咐照客去斋堂准备斋饭。 郭善拉了拉胡管家的袖子,笑着道:“咱们去斋堂等候就是了,不需要在这儿候着。” 胡管家点头,问了照客斋堂的去处后忙跟着郭善去了斋堂。 阳化寺的斋堂很大,里面吃斋饭的香客颇多。照客引郭善和胡管家找了个干净靠墙角的位置坐下,就去准备斋饭。 郭善抱着手炉静候,斋饭上来时也不慌吃。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斋堂已经来来去去了好几波香客才终于等到了萧府的人。 但她们并不是全部来的,而是几个有地位的女子搀着萧皇后进来的。 知客早备好了斋饭和桌子,就等她们到来呢。 相比郭善和胡管家的几个胡饼和一碗稀粥,阳化寺僧人给萧皇后的斋饭就要可口了许多。可见萧皇后是阳化寺的常客,也是大客。 随萧皇后一起进斋的还有杨氏,她找了凳子坐下了。在周遭人打量中她并不去打量周遭的人,但还是一眼看到了墙角处的郭善。 郭善并不掩藏自己,而是端起水杯冲着杨氏举起了杯,微微一笑。礼貌中竟然带着一抹得意,以至于让杨氏小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断没想到郭善会出现在这里,但也不难猜出郭善此行的目的。见郭善对她举止轻佻,心里有些微怒。因为不好发作,所以也就只好无视郭善了。 虽说郭善自讨了个没趣,但也不恼不慌。不急不缓的拿了胡饼,咬了一口打量着斋堂的众人。 胡管家扯了扯郭善的衣袖,轻声跟他道:“老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郭善好笑道:“不急,等她们回府时咱们跟着她们一起走。” 胡管家笑着点头,道:“这样一来她们就没道理再拿‘老太太不在家’这句话诓我们了。” 郭善也是忍不住一笑,但抬头时正好看见对面杨氏正望着她们这一桌。看她脸色不善,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和胡管家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 郭善不敢大意,正襟危坐的微笑着冲杨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杨氏不答他的话,不耐的撇开眼再次无视郭善。 “或许人家把咱们当作恶人了。”郭善无奈的跟胡管家说。 正说话时,又见一波照客引着几个香客进了斋堂。 那是一行两女一少,为首者是个端庄的美少妇,左右立着的两人,女的是个丫鬟,少年则穿的阔绰。 因为看见知客对三人的客气,郭善便觉这三人又是阳化寺的大主顾了。 “茂儿,寻个靠墙的地儿与我坐了。”那美少妇如此说。 少年便道:“姨娘吩咐,茂儿怎敢不从?” 目光扫射,望见郭善那桌正邻着墙角。他立刻上前冲郭善道:“你往后挪挪,我要坐这旁边。” 胡管家大怒,就要起身,却被郭善一把抓了他的手劝阻道:“咱们是来吃斋的,不是来吵架的。挪个位置也没什么,并不吃亏。” 胡管家听言这才作罢,郭善便让两边照客帮忙挪了位置重新坐下。胡管家忍不住道:“老爷,主辱仆死,老奴无能啊。” 郭善好笑轻声跟他道:“是我不愿意寻衅生事,难道你望了张大人来我府上告诫我的那一番话?再说了,你没瞧出这少年的身份,但我却认得出他的地位。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少年也是个皇室宗亲。” 胡管家一惊,问道:“老爷怎么猜出来的?” 郭善道:“你看他的配饰也就不难猜的出了。” 胡管家暗暗抹了把汗,心想幸亏没有鲁莽给自家老爷招来大仇。 第一百二十章 阳化寺里是非多(二)

那边萧皇后斋饭后,对杨氏道:“丫头,带我去寮房歇息。” 杨氏应了声是,便起身扶着萧皇后起身。 老太太拄着拐杖出了屋,那搀扶她的杨氏似乎有所觉的回头望向这边郭善,正对上郭善冲着她微笑的脸。她脸色一沉,可能觉得郭善有些狗皮膏药了。 “兰儿,你瞧那个小姐先前是不是在看我来着?”美少妇旁边的少年猛的问旁边侍女。 那侍女看的真切,知道人家姑娘看的不是自家这小主子。但不敢实话实说,便道:“想来是吧?” 幸亏郭善没听到着胖少年的话,否则真说不准会给他脸上来上一拳。 “胡管家,咱们也该走了。” 郭善说完,放下筷子。胡管家忙跟着起身,随后转而出了斋房。两人从廊庑行过,远远可以瞧见杨氏和萧皇后三人的身影,便瞧见三人进了一处寮房。 郭善和胡管家见状在廊下守候,郭善捧着手炉,道:“咱们这样总也不是个办法,须得想办法跟人打个招呼。否则总是在人身后尾行,会引人误解。” 胡管家点头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打招呼。” 郭善道:“寻个恰当的时机就行,一会儿那位杨姑娘出来了咱们就先请她通禀一声,不能失了礼仪。” 胡管家点头应是,旁边却走出个比丘尼来,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径自进了萧皇后她们所在的寮房。 郭善好一阵纳闷儿,道:“没想到阳化寺竟然还有这等美貌的比丘尼呢。” 胡管家听了自家老爷的话忙扯住郭善的袖子,道:“老爷,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胡言乱语。” 郭善听言噤声,也不说话。果见不多时毡帘撩开,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郭善大喜,忙迎了上去。 杨氏却脸色一变,不免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郭善道:“不知道郭公子从我府上一直跟来,有何要事?” 郭善忙道:“仍是想晋谒一番老太太,烦劳小娘子通禀。” 杨氏眉目不善的看着郭善,暗想郭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做事却这般惹人生厌。原本还觉得举止十分有礼,却没想到是个虚伪之人。 “我家曾祖母正跟慈佑师姑请教佛法,不宜打扰,郭公子原谅则个,还请自便。”杨氏回绝了郭善。 郭善一阵无语,知道她对自己态度已不比的先前。如果自己还不‘自便’,那她就该让自己‘自重’了。 郭善只好讪讪地笑了,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到府上拜访。” 那边杨氏松了口气,暗道终于送走了恶客。 但前驱了狼后来了虎。 就听一少年高兴叫道:“小娘子也在这里?佛门果然是结缘之地,李茂这里给小娘子作礼了。” 杨氏脸色微变,看见一个胖少年正笑吟吟的走了上来。她认得这是先前在斋堂处时被照客隆重接待的人物,果然看见这少年身后施施然走着他姨娘和丫鬟。 本以为他姨娘会斥责这胖少年的无礼,但却没想到那美少妇并不搭理,而是直接走进了旁边的寮房。 “公子说笑,佛门清静之地结的都是善缘。”杨氏望着胖公子,警戒的后退了一步。 胖公子得寸进尺,见她后退因而逼近了一步,笑着道:“小娘子说的正是,你我有善缘,何不一起进我屋里耍子?” 见这胖公子言语轻佻,杨氏不由得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怒意道:“公子自重。” 胖公子哈哈大笑:“小王自然重的很,很是重。若是压在小娘子的”他言语粗鄙的很,杨氏听了一半就觉得羞愧难当了。 里边寮房里早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先前携萧皇后的大丫鬟出了屋,一把截住要欺身而上的胖公子,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么胆大?” 胖公子眼见调戏不得,被一个下人给阻拦,怒意横生。一把将那下人绊倒,驳斥道:“你敢坏小王的好事,就须吃小王的拳头。”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动手打人,那下人边怒喝起来。 左右有寺僧察觉这边闹了事,立刻跑了过来。一时间,四处都‘鸡飞狗跳’把个佛门清净地弄的是‘乌烟瘴气’。 “我是徐王府的公子,乃是皇室宗亲。这长安城女子尽可调戏得,谁也不许拦我。”那胖公子很是傲气,他姨娘出来后也给他助阵。竟然指着杨氏怒骂,各种污言秽语层次不穷。 里屋萧皇后并不出现,反出来了那个比丘尼。那比丘尼横眉怒视,竟然自有一番威严。 但萧家毕竟是班女子,骂人也是自取其辱,比地位也是比不过的。再者说来,那李茂家贵为皇族,天下间也没几个比起他家更有地位。 周遭的人没有谁上去管,只顾瞧着热闹去了。 “可巧也该轮到咱们上场了,胡管家,准备家伙什。”郭善道。 胡老汉脸色一变,道:“老爷,那可是王爷的儿子啊。” 郭善好笑道:“任凭他什么王爷也别想胡乱欺负人,如果是旁的还好想些,但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郭善怒意横生,他能对杨氏多萧府客气如斯,能大冬天的三跑萧府,可不是真为了拉关系去的。这杨氏或许真是自己的亲姐姐,此刻杨氏一家糟了难,家里没有一个男丁能替家族遮风避雨,一班女子任人欺侮。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今个知道了可不能不管。 胡老汉不知道郭善与萧府的渊源,自然已利益为重。以为自家老爷糊涂病又犯了,便劝慰道:“老爷,这趟子浑水旁人都不愿意去赶,何必咱们傻里傻气的去抱这不平?” 郭善道:“正因为别人不管,咱们才要管哩。再说了,咱们为了萧家闯了祸,到时候萧瑀知道了便就不得不承咱们的情。他徐王的儿子在这里调戏良家妇女本就不占理,任他是皇室宗亲,我郭善身为七品的请朝郎就管得。你随我来,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郭善说罢,已经不容胡老汉质疑的大步走了上去。 临近石阶时又加快了脚步,已高高举着手里手炉冲到那胖公子跟前来。 众人只看见一道人影晃过,紧接着就听见‘诶哟’一声。只见不知道哪儿冲出个小少年来用手炉碎了那胖公子的脑袋,原本还恣意傲然的胖公子立刻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哭嚎了。 全场噤声,唯独郭善‘呸呸’的吐着口水。 原来,先前他把手炉砸在哪李茂头上的时候手炉里的灰给撒了出来,因此脏了一身,也吃了一口的灰。 郭善稍显狼狈,但却也潇洒的拍去袖子上的灰尘。 杨氏捂着嘴看着郭善,不知道这个郭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周围的人看着这少年,暗香这少年好血腥好胆大。 那边美少妇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李茂,大怒道:“你敢打我徐王府的人?” 郭善好笑,暗想这徐王府的比起杜府实在是差大了。当初自己跟杜荷斗的死去活来,几次坑了杜荷人家杜府的人从来都不找他郭善的麻烦,也从不来郭府叫嚣。可这徐王府 “我不仅打他,我还踹他呢。”郭善喝了一声,毫不含糊一脚踹中胖公子的屁股,骂他道:“别躺在地上跟我装死,既然敢随意欺凌别人,就该硬着你的脑袋来跟我较量啊。” 徐王府的丫鬟见郭善如此作践他们家小主人,立刻上来去拖郭善。 旁边的胡管家早已跃跃欲试了,立刻上来阻了。 那边美少妇怒气横冲指着郭善和杨氏道:“竟敢殴打皇族中人,我要让你们两个后悔。” 郭善好笑道:“本官既然敢打人,就不怕人。本官乃太常寺协律郎郭善,你若不服我大可回去禀告你家王爷让他到皇上那儿参我一本。我倒要瞧瞧,天子脚下陛下会因私废公还是会依法办事。” 周围的人一听太常寺协律郎‘郭善’,就恍然了。 不知谁起的头,紧接着周围掌声震天。 郭善没想到自己人气如此旺,那边美少妇没想到如此气人。 其实郭善报出了名头,大部分人就知道郭善这么个人了。 为数不多的年纪轻轻就做官的,长安第一神童 不得不说,郭善的名声响,郭府的名头也很大。 满长安城,几乎没谁不知道郭善这号人物。 当然,也有人不知道郭善这个人物。比如,杨氏。 萧府本来就时常闭门不见客,所以消息来源闭塞。杨氏此刻见郭善一报‘名头’就掌声雷动时,才晓得眼前这位郭公子是个极有名气的人。 郭善能出手相助她是很承郭善的情的,又因为知道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协律郎敢为别人跟皇亲国戚结怨,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个不畏强权的正义之士。 如此年龄敢如此行事的人世上不多,杨氏因而对郭善有了许多的敬意。这敬意一出,原先郭善‘尾行’带来的恶感就消失一空。她忙跟郭善作礼道:“多谢小郭大人仗义执言,萧府感激不尽。” “你们是哪家萧府?”那边美妇人怒问。 郭善好气的望着美妇人道:“怎么?你还想挟私报复?”转而望向胡老汉道:“胡管家,往后萧府咱们郭家保了,十二个时辰里部曲轮流去那儿值班。今儿我把话撂这里了,谁要敢挟私报复,在那儿为非作歹,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如果自己真是杨家的人,就凭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郭善也不可能任由杨家的人受人欺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世大揭晓(一)

或许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稚童能说出这么一番霸道果决的话,甚至于有点自视甚高。但再明白郭善在长安城近数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后,也就不难得出郭善说得出就做得到这样的结论了。 这不是个喜欢放空话的人,也不是个怕惹麻烦的人。相反,他总是在招惹麻烦,也是个麻烦的制造者。 郭善的豪言壮语让美少妇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断没料到郭善行事如此毫无顾忌。咬牙跺脚后,冷哼放下狠话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就等着我家王爷的惩罚吧。”说完,便让丫鬟扶着胖公子李茂泱泱的走了。 郭善冷笑,他还以为徐王府的人要在这儿继续自取其辱呢。 眼看人聚得有些多,郭善立刻拱手对杨氏道:“今日不便拜访,请小娘子替我问萧老太太安好,郭善这就要回府了。” 杨氏想了想,觉得恐怕徐王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郭善回去想来是要考虑如何对付徐王府的事。便道:“小郭大人自便。” 郭善这才冲着胡老汉挥了挥手,然后大踏步走了。 两人出了阳化寺,直接上马车。 胡老汉忧心忡忡,道:“老爷,张大人曾经告诫过你不要惹祸。咱们,这算不算惹祸?” 郭善好笑道:“张大人是替萧老大人传的话咱们这虽然是惹祸,却是替萧老大人惹的祸。他妹妹一家子被人欺负,他照顾不到也不好照顾。咱们碰上了,替他照顾了,他便得承咱们的情。如果还嫌咱们给他惹了祸,那他以后就别想有人再出来帮他的忙了。” 马车开始往来庭坊奔,郭善又道:“我听闻徐王为人恭谦谨直,素来善政,然则他的儿子却如此嚣张跋扈。徐王李元礼若是他本人在京城,若知道他儿子肆意欺压良善,恐怕也不会答应。但他没在京城,我怕他儿子无人压制自视是皇亲国戚所以更加胆大妄为。胡管家,一会儿你就让咱们郭府调二十个部曲。分两部分,一部分先去阳化寺守着,看看那个李茂会不会派了徐王府的家丁为难萧老太太她们。再一部分则去萧府守着,我不像那儿闹得鸡犬不宁。” 萧老太太的府邸一干上下全是些丫鬟,连个得力的壮汉都没有。如果徐王府的人寻衅闹事,那她们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虽说有萧瑀在,萧家断不至于如此任人欺凌。但郭善还是不敢大意,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呢。 “老爷,咱们这就打道回府?”胡老汉应了后又问郭善。 郭善道:“嗯,先回府。我估摸着,明天早朝陛下就会传唤我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就有宫里的人通知郭善第二天去上早朝。 于是,郭善第二天早早的就起床穿衣,然后坐上马车去上早朝去了。 唱籍,随着一班老大人们在太极殿外守着。过了良久,由监察御史们领着进了大殿。按照品位和辈份排班位,郭善还是轮到了后排。 嗅觉灵敏的大人物们早听说了昨天皇亲国戚被殴打的事儿,看见郭善时不至于那般惊讶。 许多人频频侧目看向他,如魏征和长孙无忌等人就冲着郭善露着笑。郭善受宠若惊,忙冲他们遥遥的回礼。 反而萧瑀打从进殿起就没看郭善一眼,拿着笏板垂手侍立目不斜视的看着大殿上方。 周围的人议论声声,倒都议论的不是郭善的事儿。 不久,有宦官呼‘皇上驾到’。就见李世民从偏殿而入,在仪仗队的簇拥下上了他的‘龙王宝座’。他龙目随眼扫视了一下殿内的大臣,见这些大臣们纷纷给他磕头请安,才抬手叫‘众爱卿们都起来吧。’。 郭善随众人起身,便听有人持着笏板开始上奏了。 郭善上朝没有什么需要上奏的,关键是他也没有料理什么国家大事儿啊。他是来听训的,想来不一会儿恐怕皇上就会拿昨天殴打徐王府李茂的事情来说事儿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怎么关郭善的事儿,也不归郭善管事儿了。 先听门下省的几个官员上奏说起赈灾事宜,又听户部说起国库大计。再听魏征等人讨论民生大计 鸿胪寺赵德楷上奏,吐谷浑又将遣使来唐。还有一个叫‘吐蕃’的国家,遣使来唐,这个国家的首领称为赞普,是个叫松赞干布的家伙担任的。 李世民问起详细事宜,赵德楷随口即答。谈到吐蕃的民风,以及诡异之处。说不是吐蕃人,进入吐蕃境内就会生病。 在众人惊讶时郭善就笑了。 “郭善,你在笑什么?”堂上的李世民猛然喝问。 下面的郭善吓了一跳,我特么只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也能被你看到? 众人齐齐望向郭善,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则怒目而视,有的人怜悯的摇了摇头。 赵德楷不满的看着郭善,他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郭善的。见郭善在自己上奏的时候发笑,心中自然又是不满,斜睨道:“朝请郎这是有话要说?” 郭善忙道:“不敢。” 李世民怒道:“有话就说,朕需要解释。” 郭善汗颜,忙秉着笏出班道:“回皇上话,对于这吐蕃臣倒知道一些。” 李世民听言,道:“你说说,你口中的吐蕃是什么样的。” “吐蕃的情况我不比赵大人了解的更多,但有些小细节方面臣倒是比赵大人多知道一些。比如进入吐蕃之所以会生病,不是吐蕃有神灵相助,实则是因为吐蕃的地域与我们不同。他们处于高原地区,海拔较高。而平常人贸然进入,因为不适应他的气压和含氧量等,就会造成身体不适,这种现象是属于高原反应。严重的情况下回致人死亡,稍微好一点也会让人产生各种不舒服的症状。想要解决这种症状,就只能退回低海拔的地区。”郭善道:“然而与我们不能进入高原一样,高海拔地区的人来到低海拔地区同样会产生平原反应,他们同样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众人听了就是一阵皱眉,因为郭善所说的缺氧什么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扯淡了。 听说过缺水,缺吃的,少听说缺氧的。 “未问协律郎,什么是缺氧?”一直未曾说话的李靖突然望向郭善。 郭善一愣,道:“这个怎么说呢?” 看着众人询问质疑的目光,郭善无可奈何道:“氧气,大伙儿平常呼吸的空气里就有氧气。你看不到它也嗅不到它,因为它只是空气里面组成的一部分。但倘若人没有它,就会死亡。缺少它,就会产生各种疾病。” 郭善发现这东西不大好解释,难道他能说氧,就是氧? “朕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又恍若不明白。”李世民如此道。 郭善不打算让他们再发问,如果再让他们发问那自己还真不知道跟这一帮没上过化学课的人谈化学了。 忙道:“海拔低的人到海拔高处会缺氧,海拔高处的人到海拔低处又因为氧气饱和同样回产生身体不适,这差不多就是平原反应了。” 李靖问道:“然则有破解之法?” 郭善道:“平原反应和高原反应都能破解,海拔低的人到海拔高处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可以消除高原反应,同样的,海拔高处的人到海拔低处适应三四个月也就可以消除平原反应了。” 谁他妈会没事儿跑到人家那儿呆几个月? 不过李世民也已经暗暗上了心,看了李靖一眼,李靖也看了李世民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郭善退回班位,不再说话。又闭着眼听着朝堂上各种上奏,猛地一个监察台的人站了出来,那御史持笏:“臣有事启奏皇上,臣参朝请郎屡屡违纪,假借生病为名在阳化寺寻衅闹事。” 郭善身子一震,暗道:终于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世大揭晓(二)

“郭善,确有此事?”李世民问。 郭善忙持笏而出,道:“回皇上,绝无此事。” 那御史大怒,喝道:“郭善,你敢欺君?” 郭善冷笑,抬头看着那御史反问:“不知御史大人说我欺君,欺在何处。” 那御史听言,好笑道:“既然你非要我说,那我可就不留情面的说了。”他道:“郭善两天前曾告病假,声称自己有疾。然则若是真生了疾病,怎么还有气力到阳化寺闹事?且身为朝廷命官,却殴打皇亲国戚。” 郭善听言,好笑的对李世民回话道:“臣确实有告病假,臣也确实因病故而告的假,陛下不信请看。” 郭善摘下乌纱帽,果然露出里面的纱布。微微将纱布解下一圈,仍然可以看到郭善纱布里裹着的额头上的伤疤。 众人看见郭善额头上的伤口,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暗想郭善这厮是不是被人给敲了闷棍了? 郭善冷眼望了御史一眼,问:“御史大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伤。” “你既然有伤,为何会出现在阳化寺?”那御史反问。 郭善好笑道:“正因为时常受伤,所以才去寺里求个平安罢了。” 那御史道:“既然是求平安,为何寻衅闹事?” 郭善怒问:“不知道御史大人从哪里知道我是在寻衅闹事?” 御史道:“殴打皇亲国戚,还不是寻衅?” 郭善听言,冷哼道:“你这是以偏概全不知道你们监察台有没有仔细查察事情因缘,就这么笃定我郭善在无理取闹?须知道,徐王府之子李茂为人跋扈素来喜欢欺压良善,做事嚣张尤其擅长坑害好人。他结交的都是一帮蝇营狗苟之辈,做的都是人神共愤的事。我还听说,这位徐王府的公子曾因调戏婢女不成就将人打死。似他这种自视为皇亲国戚的少年公子,长安城里还有许多。只可惜我没有一一撞到,要不然非告诫他们一番不可。” 这口气就未免太大了,以至于让李世民拍了桌子。 郭善诚惶诚恐的下跪,但也没觉着自己说错了什么。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依你说来,你是故意去找的李茂的麻烦?” 郭善摇头道:“臣不曾跟这帮人结交,也不曾见过面,如何认得他是李茂?若非他自个儿在阳化寺里跟人说‘我是徐王府的公子,乃是皇室宗亲。这长安城女子尽可调戏得,谁也不许拦我’,我能知道他就是李茂?” 郭善这句话一出来,李世民脸就黑了。 是多么傻的傻缺才会说‘这长安城女子尽可调戏得’啊? 李世民大怒,拍桌子喊了句‘混账’,又问郭善:“这厮还说了些什么?” 郭善道:“这李茂既然自承是皇亲国戚,那旁人哪敢阻拦他去行凶?均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皇家如何欺凌女子了。我本也不打算管,但却又不得不管”郭善不说话了,转脸往御史问:“不知道御史大人碰上我这情形,是该管呢还是不管?” 那御史脸就变了。 废话,能说不管吗? 既然身为朝廷命官,遇见这档子事儿就必须站出来管。 见那御史脸色难看却不答话,郭善好笑道:“臣见事到临头,是非管不可了。哪知道那李茂的姨娘,徐王的小妾说要寻衅报复那位小娘子。臣就跟她说,郭府的部曲会每天十二个时辰在人家小娘子的府门口轮流换班,如果徐王府的人敢寻衅报复,那就见一次打一次。倘若其他皇亲贵族敢闹事,同样见一次打一次。” 李世民听言眯了眯眼,问郭善道:“皇亲国戚犯事,各司自会处理。郭善,你不觉得你自行处置有些越俎代庖?” 郭善苦笑道:“回皇上话,臣也是有苦衷,各司也是有苦衷的啊。”郭善道:“天下间李氏最贵,那些皇亲国戚是陛下您的叔伯子侄,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普通的官吏哪里敢管?若真把他们带到京兆府处置,恐怕会不了了之。他们不敢管,管了就犯了忌讳了。为官之道,重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官者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世民怒极而笑:“好一个为官之道若人人都如此做官,那谁替朕办事?郭善,朕懂你的意思了。” 其实郭善说的,在场的人哪个不明白? 但是,这种事情事没办法,是必然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是想要他不发生就能不发生的事情。 别说皇亲国戚嚣张跋扈,就是在场的大臣们的家里的孩子们,哪一个没坐过欺男霸女的事情? 大伙儿来做官,为的可不仅仅是大唐,也为自己能高人一等呢。 “就算如此,协律郎也不该将人打的半死。”御史站了出来道。 郭善好笑道:“那是我制止他欺负人他不听,无奈之下只能下重手。再而言,我若不下重手挨打的可就是我而不是他了。” “协律郎口口声声说李茂欺负人,但我怎么不知道?”那御史反问。 不待郭善回答,萧瑀站出来问道:“张御史要不要我告诉你,他欺负的是我外甥孙女?” 御史吓了一跳,一种被坑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世民也是一愣,没想到一件小事儿引出来萧瑀这只大虫。 这是皇亲国戚欺负朝廷大员家啊,搞不好是要出大事儿的啊。 周遭的人都是一阵无语,暗想原来挨欺负的是‘萧瑀’,这事儿闹得。看起来,监察台的情报工作做的可不到位啊。 那边御史嗫嚅了一下嘴,终于说不出啥了。 萧瑀地位不一般,跟长孙无忌是差不多齐的人物。虽说现在远不如长孙家那般如日中天,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人物。 本来先前一番品论就知道徐王府的不占理儿,如果还不知好歹的继续品论下去的话到时候恐怕萧瑀发起火来那就不是一桶水能浇灭的事儿。 李世民也大感头痛的揉了揉脑袋,狠狠瞪了下面的郭善一眼,道:“好了,此事就交给大理寺查办好了。”又道:“王孙贵族,仗势欺人之事不可不察。近年来我们都把目光都放在了民生、战事之上,却忽略了自身的家事。殊不知律法之下王子与庶民同等,若因为朕是皇上,诸爱卿是朝中大臣,就放任子侄为非作歹,那还能谈大唐的律法公正吗?” 李世民说了一番话,为表示决心,便让王珪出任卫王师,以督导他膝下的皇子不会知法犯法。郭善打死也没想到,一番闹腾竟然给李泰找了个严苛的师傅。 在内侍省宦官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吆喝下,郭善等人退班。 但刚要出去,就有宦官唤郭善进两仪殿说话了。 犹豫了一下,随那宦官转入偏殿,在远处看见胡床上坐着的李世民,在下方站着的李靖,侯君集还有李孝恭。 郭善忙上前跟李世民扣头,起身又冲着李靖等人作礼。 郭善是真不知道李世民找他来干嘛,暗想难道是李茂的事儿还没过去? 却听李世民道:“郭善来了,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那边侯君集当先问郭善道:“今日朝堂上听闻协律郎谈及吐蕃,不知所说的‘高原反应’是否属实。” 郭善一愣,才知道原来找他是来问青藏高原的事儿的,忙道:“卑臣怎敢胡言?吐蕃人因常年在高原地区生长,所以十分适应当地的气候。我关中男儿因属于平原地区,进入吐蕃境内自然无法适应其气候,难免会产生各种疾病。但这绝不是吐蕃人所谓的‘他们有天神保佑’,倘若我大唐子民也进这吐蕃稍住上几个月,未必不能适应那里的气节。” 李靖听言问郭善道:“若依协律郎所言,若我大**队进入吐蕃,会怎么样?” 郭善听言好笑,道:“想必诸位大人已经让人试过了吧?效果如何?” 李靖摇头,显然是没有效果才问郭善的。 郭善道:“贸然进兵,自然非败不可。要知道人力有时穷,大唐的兵士再威武,也抵挡不了高原与平原的气候反差。且,进入吐蕃,士兵的食物问题如何解决?据我所知,那儿是不常能煮的熟食物的。我大唐百姓不惯吃生食,若进入吐蕃哪里可以供应他们熟食?” 李孝恭好笑问:“不是有你的月饼作坊么?” 郭善愕然,差点吧这茬儿给忘了。 “若用月饼做军粮,食物问题差不多就可以解决了,但如果想要进军吐蕃,还是得首先战胜那儿的气候。”郭善答。 李世民道:“找你来就是商谈解决气候问题的。” 郭善听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气候问题? “除非在军中挑选一批军士,常往吐蕃。不战时让他们练兵,战时让他们出战。只有这样练出来的大唐士兵才能用作征战吐蕃所用,否则再精锐的部队如果无法适应高原反应,其战斗力也会十不存一。”郭善道。 李世民听言皱眉,并不答话。 郭善一看,就知道李世民没有真把吐蕃的战事放在心上。因为眼下的吐蕃似乎还不足以让他重视,而之所以找郭善过来询问,也只是出于对‘吐蕃’不够了解的好奇而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身世大揭晓(三)

或许唯有郭善是真的在意吐蕃的,因为郭善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了解历史的进展走向。那样一个严酷的地域里,将会走出一个强大的国家,侵蚀他族,吞并他国,最终成为大唐的威胁。 但,此之前确实没有对吐蕃的入侵方略。为了一个现在还不够强大的国家发兵,实在不怎么说的过去。在者而言,身为‘天可汗’的李世民是不会做出这种‘不仁’之举的。 在郭善想来,还是先把吐谷浑给干掉那才是最最实际的。吐谷浑不就是在吐蕃的旁边,比吐蕃距离大唐疆域更近的么? 不过,李世民的思想不是郭善能够左右的。人微言轻,更不可能左右朝堂大臣们的思想。 从皇城出来,郭善还有半天的假期。 自回了府上,让胡老汉拿了一桶‘善儿酒’‘葡萄酒’和一盒长安饼,驱车赶到兴道里。 敲开萧府的门,开门的是个婢子。 郭善递上名刺,道:“烦劳姑娘通禀一声,就说郭善是来拜访萧老太太的。” 那婢子看了一眼名刺,便拿着名刺关上了门。郭善冲着胡老汉笑道:“怎么样?不一会儿恐怕就会让咱们进去。” 果不其然,只须臾府门就开了。来迎人的是杨氏,穿披风,带丫鬟。一行人来到府门前,跟郭善做了个礼,听杨氏和善的道:“小郭大人请进。” 郭善忙回了个礼,对她们道:“略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娘子笑纳。” 胡老汉忙把一旁的‘长安饼’提在手里,众人才发现一旁还放着两桶酒。 杨氏忙谢过,让下人们收了礼,她施施然领着郭善进了府。 领着郭善进了起居室,命下人前来奉茶。郭善推辞不敢,最终还是接了。 杨氏歉然对郭善道:“老太太此刻儿还在佛堂诵经呢,下人们不敢打扰。小郭大人先吃些糕点。” 摆上了四五盘糕点,郭善倒是也不客气。 吃了一口似是桂花糕的糕点,不禁大为叹服,问道:“都是府上自个儿做的?” 杨氏点头,有些腼腆道:“小郭大人不要觉得不好吃就好。” 郭善忙摇头,回答道:“美味,我少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糕点。” 暗想这些糕点的制作恐怕是隋朝时期宫里王府上的糕点制作方法吧。 许是府上很少待客,杨氏似乎没有多少待客的经验。又或者是郭善年龄太小,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 郭善就看杨氏羞羞答答的有些冷场,心里暗暗叫苦。 “令尊?”郭善刚问出口,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听杨氏道:“父亲大人几年前已经病逝了” 郭善是知道杨政道死了许久的消息的,也知道这杨氏的身份。或许,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一定。 眼看不知道聊些什么,又似乎没什么好聊。郭善笑着道:“闲来无事,不如我给小娘子讲些可以消遣时间的故事吧。” 杨氏听了,只好点头。她看着郭善,倒想瞧瞧郭善有些什么故事。 郭善确实搜长刮肚,不想讲些诗书典籍上常有的故事,便觉得如水浒、西游这样的故事又不太适合说。思来想去,便将‘红楼梦’的故事讲了起来。 杨家是家败如山倒,红楼梦里的贾家同样是由盛至衰的家败如山倒。故事中的人物与现实中的人物实在贴近的不像话,而故事中的贾府与现在这座府邸似乎又毫无不同处。 只是,府邸在人却空罢了。 从甄士隐葫芦庙,到林黛玉进荣国府,这一番讲下来,竟是半个时辰早就过了。 胡老汉听得乏味之极,但杨氏听得却入了神。哪料到讲到精彩处,下人从旁边走出说:“小姐,老太太来了。” 杨氏忙起身出迎,喊道:“老祖宗。” 这一声‘老祖宗’叫的郭善都是醉了 郭善不敢大意,忙站起身,就看见从偏殿走出一个被人搀扶着的老妪来。 郭善知道她就是萧皇后,忙作礼道:“郭善见过老太太。” 萧皇后抬头,望向郭善,道:“小郭大人昨日替我杨家解难,老身谢过小郭大人。” 说是杨家,也是杨家。说是萧家,也是萧家。她既然已杨家自称,想来是不忘记杨广的。 听她道谢,郭善忙说:“不敢。” 杨氏和丫鬟扶了萧皇后在上首处坐下,只听萧皇后问道:“你打了皇亲国戚后,不知道今上有没有为难你?” 郭善忙摇头,道:“我已将实情禀奏,今上已让大理寺监察此事了。” 萧皇后道:“今上雄图伟略,自不会对犯者纵容。小郭大人仁德宽厚,年少聪慧,今上能得你辅助是今上的幸运,也是大唐的幸事。” 郭善被她这么一夸,心虚极了。 又听萧皇后道:“小郭大人还没吃过饭吧?我已让下人置备了饭菜,请小郭大人移步。” 郭善便起身先行,领着郭善去吃饭了。 在庭院坐下,一桌饭食上桌。 等郭善真上了饭桌才发现,吃饭的只有他一个。 郭善老大不好意思,忙问:“老太太怎么不吃?” 萧皇后摇头:“老身在家念佛,早吃过斋饭了。” 郭善听言不再规劝,只好快速的裹了腹,这才又被萧皇后给领到了客厅。 下人们上了茶,就退下了。杨氏在一旁伺候,郭善呷了一口茶,便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闲聊些什么,觉得如果光是胡侃乱谈的话未免让人会错了意。 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图纸,郭善道:“实不相瞒,郭善来此是有一事想请老太太解惑的。” 萧皇后一愣,接过图纸,就只看见图纸上画了一朵桃花。 她狐疑的看了郭善一眼,问道:“小郭大人这是何意?” 郭善干咳了一声,尴尬的问一旁的杨氏道:“小娘子能否先出去一会儿?” 就没见过在人家家里这么逐客的。 但见郭善这般神秘,想来问的事是大事了。 杨氏只略一犹豫,就点了点头,然后遣散周围的人都出去了。 郭善瞪了胡老汉一眼,老夯货也很自觉的退出了客厅。 周遭无人,郭善才道:“大隋已灭,我知道老太太曾经带着杨政道大人一同去过突厥,在定襄建立后隋。若我猜得不错,杨小娘子便是那时后出生的,只是我知道贞观二年时杨政道大人还是大隋的最后一位帝王,诞了一个皇子。只是后来,这位皇子却不知所踪对不对?” 萧皇后听言,摇头道:“那时确实有许多皇子皇女,只是却都被**所杀。阿弥陀佛,如今杨氏一族中,政道只留下了洁儿一个皇女。” 郭善皱眉,暗想萧皇后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所顾忌才会隐瞒? 郭善道:“难道**在定襄一战中,杨氏的男丁尽数没能逃脱**的刀刃?” 萧皇后道:“战火无情,堪奈何?不知道小郭大人提起旧事,是为了何事?” 郭善不甘心事情就此了账,非要查出个是非不可。否则若自己这具身躯在这世间还有亲人而不知,那也就太悲催了。 “老太太先别急着下定论,你且仔细看图上。”郭善道。 萧皇后皱眉,似乎不耐的拿起图纸又看了一下那纸上画的桃花。又摇了摇头,道:“不知小郭大人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郭善见状,索性拿过纸笔,画了一对臀瓣。 但你如果不说那时臀瓣,谁知道你画的不是两块儿石头? 郭善见萧皇后还不清楚,心灰了一半。一咬牙,道:“老太太请看。” 说罢起身,果决的一撩衣摆。 他今儿是没穿秋裤就来的,所以这一撩就是下半身露出。一对小屁股对着萧皇后,左边屁股上的桃花煞是惹眼。 萧皇后脸色一变,含煞道:“小郭大人这是何意?这么赤身落体,是来羞辱老身的么?” 郭善又羞又急,道:“重点不是我的屁股,你看我屁股上的桃花。” 话音刚落,只听萧皇后将‘拐杖’一跺,喝道:“来人,把这登徒子赶出去。” 郭善吓了一跳,忙吧衣摆放下,解释道:“老太太不要误会” 能不误会么?这么搞,不就是在羞辱调戏人么? 萧皇后不听郭善解释,直接让人把郭善请出去。或许不是因为昨天他仗义出手,杨家的人念他的好,恐怕就不是‘请’他出去,而是大棍子把他给打出去了。 其实周遭的人也不明白老太太发的什么火儿,更不知道先前郭善‘乖悖’的举动。但听老太太骂郭善‘登徒子’暗想这厮是不是提了什么要求?亦或者是打杨洁儿的主意来的? 一想到郭善原来也是这等人,便对郭善不怎么和善了。她们当然不会认为郭善的打的不是‘杨洁儿’的主意,而是‘老太太’的主意。 眼看郭善被赶出府邸,老太太似乎还不解气,哼道:“把门府都闭了,以后再不许这人进来。” 不了解情况的人实在无法理解老太太的愤怒,但却又不敢问。 杨氏忐忑的扶着老太太去了后院,只见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对她道:“你也下去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杨洁儿一犹豫,也就下去了。 萧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见周遭都无人时才拄着拐坐在了凳子上,道:“杨氏一族竟然还有男丁,只是他是如何发现自己身份的?但愿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他自个儿的身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年岁尽(一)

“风风光光的进去,狼狈糊涂的出来。这脸是丢尽了,”郭善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车,随行的胡老汉紧紧跟上。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胡老汉不明就里的问。 郭善脸一黑,能把实况告诉他?只道:“没什么,许是咱们哪儿做的不当惹了老太太生气了吧。” 听郭善如此解释,胡老汉忙又问:“那咱们往后还来拜访老太太么?” 郭善道:“只怕人家也不再让咱们在进府门了,也想来不必再来拜访了。” 郭善自衬自己或许误会了自己的身世,要不然老太太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或许隋朝皇室的子孙正如老太太所言那样被屠戮殆尽,而自己屋子里的那张黄布也不关隋朝的事儿。 身世的问题让郭善十分头大,这一次确认自己不是杨氏子孙,让他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决定以后再不去纠结身世的问题,如果宫里的李婆婆愿意相告的话那是最好,否则没有线索,光是无头苍蝇的瞎碰,是断不可能找到自己的亲人的。 既然身世问题放下了,那该考虑的还是国事。 回了府上,郭善吃了顿饭。没有在府上闲留的闲情,让马车送他到了皇城。 唱了门籍,直接进了皇城到了太常寺上。 郭善告病期间一直是张文收在替郭善跟内教坊编排舞曲,如今郭善已经来了,张文收自然把事情又交付到了郭善的手里。 不多时,郭善入了皇宫直接去了教坊。因为晚上就要举行杨淑妃的生日宴会,郭善急急的让女乐们出来将‘月光下的凤尾竹’这篇曲目演奏舞蹈一遍。 又按照了自己的意志增删了一些,倒也能感觉到舞蹈的优美和排场的宏大。直等到晚上,郭善索性不再出宫,跟着刘博士一同带着一干女乐去了杨淑妃的殿宇。 那儿早已聚满了许多人,一帮宫女四处忙碌着。既然是寿筵,自然该请宫中嫔妃们全都参加。 郭善属于幕后工作者,让人悬挂乐器,安排坐部伎和立部伎的位置。终于最后,杨淑妃等先后有嫔妃驾到。 歌舞兴起,注定要闹到通宵。 尚食局的忙碌着送上吃食和饮品,从朋来阁要来的善儿酒和葡萄酒也在其列。 雅乐和俗乐交替演奏,不多时听闻‘皇后娘娘’驾到。 郭善再偏殿就看见长孙皇后挺着个大肚子,后面簇拥着一群仪仗队进入正殿。 杨淑妃是个极没的人物,今儿穿着襦裙露出皓白肌肤。她的美丽与长孙皇后倒似乎不相上下,但气质上跟长孙皇后就一点不同了。按照郭善的想法,皇宫里也就长孙的气势更接近李世民。史书上记载长孙皇后是个端庄温文尔雅,大家闺秀的人物。在郭善眼里,史官是瞎了眼才这样写的。瞧人家杨淑妃,那才叫做温文尔雅大家闺秀呢。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今儿确定了自己不该是杨氏子孙,恐怕现在碰见这位杨淑妃自己就该得上去叫一声‘奶奶?’。不过这‘奶奶’倒是实在年轻的不像话 那边长孙皇后笑着拉着杨淑妃上去了,一干嫔妃们笑着都给长孙皇后让了座儿。主位自然是杨淑妃坐的,今儿她才是主人。 “今儿谁负责歌舞?可有新鲜的曲目?”长孙皇后抬头问。 郭善再偏殿听到了这话,吓了一跳,不敢再在这里躲着了。忙跑了出去磕头:“臣郭善叩见皇后娘娘,回娘娘话,是臣负责的这歌舞。” 众嫔妃一看,没注意到宫里什么时候混进了这孩子。 长孙皇后是认识郭善的,且不仅仅只是‘认识’那么简单。他诧异的问:“怎么是你?” 郭善被这句话问的好无语,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教坊人手不够,就让我从太常寺到教坊来帮忙来了。” 长孙皇后好笑:“本宫真没想到你这喜欢惹祸的虫儿在负责杨姐姐的寿筵歌舞,你可别再宫里给我惹祸。” 郭善只有苦笑,听长孙皇后跟杨淑妃介绍起了郭善。 两个女人咯咯笑着,郭善实在不知道长孙皇后说了些什么值得如此发笑。 过不久,杨淑妃道:“我听皇后说,你颇通音律。不知道协律郎是否愿意为本宫献上一曲?” 郭善听言,暗想长孙皇后这是坑人。 但不能拒绝,也不好拒绝。今儿杨淑妃是寿星,哪怕他不是寿星,她提出的要求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协律郎能够拒绝的。 略一思衬,便道:“那卑臣就只好献丑了,若演奏的不好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忙退下找来琴,而弹奏‘平沙落雁’。 说不上技惊四座,但胜在新鲜动听。至少这一曲下来,旁人是无法再怀疑郭善在音律一道上的精通的。 一曲毕,郭善退下。歌舞继续,陆续后面又来了一些嫔妃。 过了良久,又是‘皇上驾到’的一声吼。 郭善一阵无语,先来了长孙后来了李世民,这夫妻俩想干嘛? 不管这夫妻俩想干嘛,反正周遭的人跪倒了一片。 恭迎皇上的一干人在李世民进入大殿上了座儿后才起身,看李世民穿着倒是很随意的一件黄袍。拉着杨淑妃坐下,道:“朕来的可迟了?” 郭善就看不起李世民这种当着众人说肉麻话的行径,简直是有损帝王威严。 好在他隔得远,听不到那许多肉麻话。 不多时,又听喊了一声‘蜀王到了’。 便见杨淑妃起身,望着殿外。 郭善随着也望向殿外,就看见一个束发的英美少年奔了进来道:“儿给娘贺寿来了。” 这才发现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忙叩见他父皇和他母后。 长孙皇后好笑道:“恪儿难得回来一趟,不知道给你的母亲带了些什么礼物。” 少年忙道:“儿臣在任上从胡人那儿买到一种养颜的珍珠粉,特地献给娘亲。” 不讲究那许多礼节,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但说到底是皇室,送礼就有些讲究了。给他娘送,还得给李世民送,又得给周遭的娘娘送 郭善一下子猜出了这少年的身份,想来就是杨淑妃的儿子李恪了。 如果不是从萧皇后那儿知道了自己不是杨氏一脉的子孙,郭善恐怕还得拉着李恪叫一声表叔还是? 反正关系乱的够可以皇宫里的关系就这么乱,郭善对于杨氏一脉的血缘关系就是傻傻的搞不清楚。话又说回来,现在关系再乱也跟他没啥关系了。 看见任上的儿子回来,杨淑妃是最激动的,李世民也蛮激动。拉着李恪一阵怜惜,良久问:“恪儿在任上可辛苦?” 李恪忙道:“回父皇话,儿臣不苦。此来,儿臣还想献歌一曲。” 便果见他下去亲自抚琴高歌,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郭善看的都有些嫉妒,暗想刚才老子弹琴的时候这帮女人怎么不用这种惊艳的眼神看自己。难道,自己弹的不好? 李恪歌毕,李世民拉着他坐下。 父子二人促膝长谈,任由下面歌舞继续。 寿筵逐渐进入尾声,最后压轴的是‘月光下的凤尾竹’。 如果能够关灯打光的话更好,但唐朝做不出后世那么好的特效,灯光效果什么的也没那么讲究。 就听见在葫芦声下一班穿着孔雀舞衣的女乐进入殿内,随着歌声起舞。 到底是编排了很久的曲目,新鲜的曲目。比起先前那些陈旧的大伙儿都看了厌了的曲目要好的多,更重要的是形式上的不同。 李世民都不拉着李恪说话了,只认真的看着这支舞。 优美的歌声在夜里很吸引人,如果有月亮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曲目是谁编的?”李世民终于开口问话了。 郭善都要哭了,暗想您特么也来这套? 碎步跑出,忙磕头道:“臣郭善参见皇上。” 李世民一愣,眉头一挑不怒自威:“你怎么在这儿?” 郭善暗想这话先前长孙皇后问过了,您也来这套? 不敢不答,忙道:“因为教坊缺人,故而臣是帮教坊编舞的。这支‘月光下的凤尾竹’是臣编授。” 李世民问:“朕怎么没听过没看过这曲目?” 郭善忙道:“这是臣刚编出不久的。” 李世民暗想,你这两天不是在忙着跟徐王府的李茂打架吗? “这曲子很好听,舞也极好看,可有词?”李世民问。 有,当然有啊。只是排练的是舞蹈,歌词没几个人会唱。 郭善道:“词是有的,只是没让她们练习去唱。” 李世民听言,道:“你去唱不就行了?” 郭善无语,他这破嗓子去唱那种词儿?没得惹了笑话。 但看李世民脸色渐渐不悦,郭善投降了,唱就唱吧。反正你不怕恶心我也不怕丢脸,今儿就为你们夫妻俩献歌一回吧。 来到殿宇明间儿处,听葫芦丝声起,郭善高歌了起来:“月光下的,凤尾竹哟” 郭善都快唱哭了,他确定自己实在不适合唱这首歌。 良久,终于结束了这要人命的折磨。李世民道:“歌儿好听,只是你唱的不好。” 郭善很想骂娘,暗想你现在才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岁尽(二)

在杨淑妃的寿筵上给李世民‘羞辱’后,郭善带着怨气出宫。奴隶主从来吝啬对奴隶的奖赏,哪怕奴隶足够勤勉。郭善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逍遥尘世,像李太白那样‘天子呼来不上船’,但是自打当了协律郎后,那种逍遥法外的日子就远去了,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当初他可以整天跟着宁姐儿、王苏苏打趣胡闹,但是自打当了协律郎后似乎就疏离了她们。 直到元日到来时,郭善忽然回首往事才发现这一年过得如同梦幻一般。转眼间自己成了朝廷里的官儿,但郭善却又无法从这实职里找到一丝值得慰藉的地方。想着这许多个月来过着的生活,先后数次被罢官又数次得到重新任用。起起伏伏的令人感慨却完全给不了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这数个月以来完全是没有目标的瞎混。 或许只有制定一个宏大的目标,譬如一年升五品,两年升三品,三年任宰相这种宏大的目标才能让自己往后的日子每一步都踏的不那么放肆。因为放肆虽然代表自己无畏,却也代表自己疯狂。不是说,要让人死亡先使其疯狂的吗?郭善就觉得,自己在官场混的蛮疯狂的。 或许,不是自己天生就是个喜欢疯狂的人,而是自己天生不适合当官?也是,郭善前世时从没想过要进体制也不考虑体制内的事儿。今生也更没想过要进体制,如果妹妹唐绾最后没有离去的话,自己恐怕会踏踏实实的靠着那千顷良田过日子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就被长孙皇后拉到权力斗争的坑里吧? 郭善发誓,如果妹妹唐绾此刻回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让李世民罢了自己的官儿,然后自己拉着妹妹的手乘上马车西出长安周游全国去。这样的生活才是他郭善喜欢的生活,而所谓的官职,只是一道禁锢他郭善使他不得自由的枷锁。 不过郭善知道,再发誓也没法儿让唐绾回来。也不知道这妮子怎么样,有没有在这元日想到自己。这一年,自己和她差不多都长上了一岁。 “问你话呢,一会儿吃年夜饭要不要一起去赏灯?”宁姐儿大声把椅子上走神的郭善唤醒。 郭善恍然,点了点头道:“成啊?” 其实先前思考许多事情影响了他出去玩儿的情绪,但却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破坏了大家的气氛。 眼看除夕,下人们都脸上堆着笑的上下忙碌着一年到头也就这儿一次节日最为隆重,谁都想去岁之夜新年图个吉利。 郭善暗想,自己也该去岁时图个吉利,如果明年能够见到唐绾,哪怕见不到她知道她些好消息也算是极好的。 郭善起身,笑着道:“一会儿府上给大伙儿发月饼了,都记得过个吉祥年。”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分什么主仆了,只有其乐融融的环境里才能感觉到喜庆。 宁姐儿好笑:“过年了,你给我们送什么礼?” 她所谓的她们,自然指的是她跟王苏苏和许倩。 三人来了好一会儿了,因为在长安城里都没有亲人,也算是跟郭善搭个伴儿过团圆年。要不然,各自回了空落落的家,看着别家欢乐的气氛,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孤独。 “给你们送什么礼儿?”郭善沉吟起来,好笑道:“今天晚上你们想玩儿什么我都帮你们会账,这够诚心么?” 宁姐儿冷笑,对别人来说这事儿蛮诚心的,对郭善而言。结账这种事儿,实在算不得诚心。一来郭善家不缺钱,用钱来打发的事儿对于郭善而言是廉价的。二来,她和宁姐儿不是缺钱的人,许倩也不怎么花钱。 王苏苏倒没有为难郭善的意思,只是好笑道:“你们别闹了,除岁到了要放爆竹,你们谁来?” 一群人在门口,小悠在那边招呼郭善几个人过去。 郭善起身,带着王苏苏几个人到了门口笑道:“也好,放爆竹显得喜庆。” 取来火把,将一堆主子在门口点燃。火焰很快升腾而起,火内的竹子爆炸,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小悠当先鼓起了掌,郭善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爆竹不够响,下一回我做一种爆竹出来让你们涨涨见识。那爆竹,才叫做真正的响呢。” “能有多响?”宁姐儿不信。 郭善道:“爆竹一响,半个长安城都能听得到。如果再做成礼花,腾空而起,整个长安城都能感受得到那种繁华。” 宁姐儿自然不信郭善是吹牛的,许倩和王苏苏都不信。只有小悠还傻里傻气的信自家老爷的话,问郭善道:“老爷,那是什么竹子才能做成那样的爆竹啊。” 郭善笑着道:“那已经不能叫爆竹了,那叫鞭炮,叫炮仗。等我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给你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宁姐儿人受不了郭善吹牛皮,道:“等你什么时候拿出来再说吧,快吃年夜饭了。” 新岁到了,往后就是634年,贞观的第八年了。 旧的灯笼换下,新的大红灯笼重新给挂了上去。周遭的事情忙完,郭府的上上下下马上由小厮们搬来桌椅板凳。 从内院一直给连到外院,分设了不知道有多少张桌子。然后厨娘们纷纷从厨房里端着盘子出来,摆满了桌椅。 郭府对待下人一度宽松,也没有不允许女人上桌的这种恶俗。在这个时候,也不会管他们男女同桌的事儿,哪怕他们谈恋爱,郭善也不会去干预。 在郭府上下吃饭的时刻,郭府的伎乐们上了台开始吹奏跳舞。在除夕之夜,是主仆同欢的日子,任何人都有机会在吃饭的时候欣赏各种娱乐节目,任何下人也有机会上台去展示自己的才华。 郭善、王苏苏、宁姐儿、小悠同坐一桌。胡老汉被无情的给赶到了另外一桌去了,老夯货其实很乐意这样。他可以跟着他老伴儿和孙儿一起在一桌吃饭看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打儿子在郭府里当了部曲的头头,当上了一个小管事后不像以前那么听他的话了。除了刚开始跑过来跟自己这个当爹的敬过一次酒外,其他的时间段里就跑到别的地方耀武扬威去了。 “皇上给了我一拨人,让我单独教授音律。年后我的日子可能比较清闲,那个时候太常寺几乎没有谁能管得住我。”郭善喝了椀善儿酒,道:“当然也不是说我在太常寺就横行无忌,但却绝对比以前自由许多。比如我可以在一定范围里升降一个人的品级,一定范围里可以建立自己的规章,就如同是独立出来的一个部门一般。但因为规模太小,所以也说不上是独立出来的部门。” 郭善虽然说的糊涂,但大体上还是能让人听得明白。 王苏苏道:“陛下为什么会让你单独教授音律?” 郭善道:“当然是看中了我独特的创造风格。”面对宁姐儿质疑的目光,还有许倩嘴皮子的跳动,郭善脸红了红,道:“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在太常寺帮不了什么忙,而且三番两次的出乱子,所以陛下想给我找事儿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中了我的才能,认为让我屈居于一个协律郎的位置只填词谱曲实在是太浪费了。” 面对郭善的大言不惭,宁姐儿只是冷笑。王苏苏却不揭穿郭善,道:“如此一来,你到时方便了许多。” 郭善笑着道:“那可不是,只有做了领导才有逃班的资格。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那种喜欢逃班的人。” 王苏苏问:“年岁一过,到了访亲的时间段,大郎有没有什么需要去拜访的人?” 郭善想了想,道:“那倒也没有。” 宁姐儿道:“我听说你为了杨家一个小娘子对一个小王爷大打出手过,这事儿是不是?” 郭善眉头一皱,不解的反问道:“哪个杨家的小娘子?”旋即又恍然大悟,笑道:“我明了了,你说的是杨政道的女儿。那倒是阴差阳错,有人对她不利被我碰上了我自然要出生帮忙的。” 宁姐儿冷笑道:“你不会是看中人家小姑娘的姿色才出手的吧?” 郭善手一摊冤枉道:“您瞧我是那样的人么?” 王苏苏和许倩也只是好笑的笑了笑,倒没跟宁姐儿起哄。 其实她们觉得,郭善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了。当然,按照郭善现在的年岁却也不用那么着急。不过娶亲的事情完全可以现在提在议程上来,慢慢从众多优秀的女子中挑选,在最合适的时候就可以完婚。 为官者,政治企图的婚姻是不可避免的。也只有有了政治为目的的联姻,才能让自己多出一个与自己相等量的伙伴。 “就算你对那位杨家的小娘子没什么意思,那也该在过节时去拜访拜访萧瑀大人。” “那位老大人?”郭善笑了笑,如果是没确定自己身世之前的话他或许会考虑。但是确定自己不是杨氏子孙的话,郭善就没去拜访的心思了。过年可以走亲戚,但是给自己的长官送礼的话,郭善认为萧瑀是不会收的,自己也做不出那种趋炎附势的事儿来。 “不过你说的也是,同僚之间该走动些。虽说我没有想过要权倾天下,但也不能在官场上做个孤家寡人。明儿我去拜访拜访张文收,他跟我正好是同伴,许多事儿还须他往后帮衬呢。” 说完话,不知道胡敢当什么时候去的月饼坊拉来了一马车的月饼。进了院子就开始吆喝着领月饼,把院子弄的乱糟糟的。 胡老汉对着他儿子破口大骂,说大过年的拉个牲口进院子来干嘛。 郭善一阵好笑,酒菜吃足了就问徐倩王苏苏三人:“不是要出去玩儿么?咱们现在就出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次弄哭长孙溆

在王苏苏三女应声后郭善就带着她们一起出去了。 芙蓉园处正有灯会,四人一起去了芙蓉园赏花灯。 与大唐子民同乐的还有胡商,一起在这样的节日里欣赏节日所带来的美妙气氛。姑娘们站在曲江池的一头,把藏好的自己的名字从上游处流向下游已求姻缘。 才子们则在下游处哄抢,总希望能从花灯里找到姑娘们的芳名,那样一来在这除夕佳节里能得到一段完美的姻缘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儿了。 宁姐儿挑唆着王苏苏和许倩也去上游处放灯,而郭善就只能在下游处去猜了。 他在下面也不知道王苏苏她们是什么时候放了花灯的,只一咕噜的把袖袍往水里一摆就连连打捞上来了几只。 捞到一旁的空地上,打开第一盏花灯,发现花灯里是空的,并没有任何纸条。又开了一盏,郭善脸就黑了。花灯纸条里的名字不是王苏苏三女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郭善无论如何也不喜欢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打开第三只,王苏苏和宁姐儿她们就笑着走了下来。 听宁姐儿道:“人太多了,没放。”看见郭善面前的三只灯笼,她惊讶道:“你的成果不错啊?谁家姑娘的芳名落你手里啦?” 郭善把写有‘长孙溆’三个字的纸条放好,嘿笑着道:“前面两个是空的,看看第三个再说。” 不待他说话,宁姐儿已经把最后一盏花灯打开,从里面拿出了纸条。皱了皱眉,道:“没有题名,却是一首诗。” 听宁姐儿又念到:“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王苏苏望向许倩,问道:“这是把花灯比作花还是?” 许倩还没答话,郭善已经愣住了。这首词是宋代欧阳修所作,对于郭善而言这首词再熟悉不过。或许整个大唐的人,没有一人比他熟悉这首词。 “这是一篇小词,还少了半”似乎转醒,郭善激动的道:“小绾,是小绾。” “什么小绾?”宁姐儿还没反应过来。 郭善管不了那么多,随便提起地上的花灯推开了王苏苏就奔了出去,又猛然回头冲王苏苏三女道:“我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 然后没再回话,就直接跑了。 可跑到半途,又恼怒的骂自己一句:“怎么不让她们一起过来帮忙找?” 只是这一耽搁,便再没有回去唤王苏苏三女帮忙的道理了,只怕再回去唤她们也找不到她们的人。 径直奔到了曲江池上游处,正看见那儿聚了许多放花灯的女子。郭善抬眼四处张望寻找,但那人影攒动,从哪里可以寻到自己想要寻到的人? 郭善油然记得欧阳修的诗词自己曾念叨过,这首浪淘沙并非在唐绾那儿少念过。满大唐的人,能写下这首诗的人唯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则是曾经听自己念过这诗词的唐绾。正因如此,郭善才敢断定自己拾到了唐绾的花灯,而唐绾就在这里不远处。 “小绾,小绾?”郭善寻觅不到人,便急急的高喊了起来。 然而周遭人来人往,又人声鼎沸,郭善的声音,身影都被无情淹没。那几声嚎叫似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激不起半点涟漪。 但郭善又别无他法,手里提着破花灯仍然四处搜寻,嘴里不住呼唤。恍似过了一个世纪,依然没觅到那人儿。 就在郭善沮丧绝望时,忽然被人扯住。郭善抬头一看,愣住道:“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来人竟然是长孙溆、李丽质和李雪雁。而能如此拉住郭善的,自然是长孙溆了。 长孙溆冷笑道:“你提着我的花灯到处乱跑,还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郭善低头一看,手里扯着的破花灯果然是长孙溆的。 恍然大悟,郭善对李丽质颇为礼貌道:“公主也是来赏花灯的?” 李丽质道:“小郭大人也是来赏花灯的?” 郭善点头,旁边李雪雁问道:“哥哥刚刚在找什么啊?” 郭善自不会跟她们说他在找妹妹,敷衍了一句道:“刚刚没找什么,只是四处逛逛。” 见郭善没还花灯的觉悟,而且还都不搭理自己,长孙溆怒抓郭善手腕道:“你把我的纸条藏哪儿啦?” 郭善愣了愣,他脑子还停留在寻找唐绾身上呢,跟李丽质她们对话都是魂不守舍的。长孙溆突然这么一问,郭善当然想不到袖子里藏着的长孙溆的名字。 眉头一皱,郭善道:“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长孙溆气鼓鼓的,暗想郭善被抓住了也还抵赖,这也太不给本姑娘面子了吧? 两人说不上是世仇,但碰上总能杠两句嘴。也谈不上对郭善有恨,但总烦郭善虚伪、狡诈。所以长孙溆对郭善半点好感也欠奉,大理寺狱时还被郭善搂着睡过一晚上名节不保呢。这时候明明被自己抓到了他拿着自己的花灯了居然还死不承认,这不是明摆着要挑战自己的权威么? 李丽质好气好笑的看着郭善和长孙溆,她是拿两个人没办法的。 “把我的纸条拿来。”长孙溆才不管那么多,扯着郭善的袖子就上下摸包。 哪怕知道长孙溆是个彪悍的,但没见过这么不懂礼貌的。 郭善本来是打算跟李丽质告辞然后离开的,被长孙溆这么一闹,反而不好脱身。这就皱眉去阻挡长孙溆‘乱摸’的手,道:“你这是干什么?大年三十的。” 长孙溆怒,道:“你个登徒善,藏着我的名字想干什么好事?” 郭善这才回过了味儿,知道长孙溆放的花灯被自己给捡到了,这长孙溆是在像自己讨要花灯里的纸条呢。 本来郭善打算给长孙溆的,但听她吧自己比作登徒子,还把自己的姓儿也改成了‘登徒’。郭善不干了,长孙溆的纸条他就不给了。 但长孙溆可不管郭善给不给,她就使劲翻上了。 最后在郭善的袖子里扯出了她题名的纸,冷笑看着郭善:“我就说在你手里,你还不肯给我。哼,现在还不是被本姑娘给找出来了?” 郭善觉得好笑,甚至于看见李丽质也在笑。暗想,这长孙家的丫头惹不得,好像拿了她写的字自己就能怎么似的。 “纸条还给你了,那我就先走了。”郭善拱手要跟李丽质告辞了,长孙溆平息的怒火不干了。什么叫还给自己的?明明是自己找出来的。 “不许走,得把话说清楚。”长孙溆扯住郭善,不使郭善脱逃。 郭善皱了皱眉,他是极不愿意碰上长孙溆的,更不想再跟她在这儿扯淡。 一见长孙溆小巧嘴唇又开始叽叽咕咕,郭善一个头两个大。看李丽质她们在旁嗤笑,又见长孙溆得意洋洋,郭善就是满头黑线。 这长孙溆就这种小孩子脾气,喜欢争这个输赢。可争着个输赢有意思吗?还老来欺负我。 “哼,你服了吗?”长孙溆笑看郭善。 郭善暗想,如果打的过她骂的过她,那自己非让她瞧瞧手段不可。 再一想,也该回去了。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不可能再能找到唐绾。不过可以确信的是,唐绾一定就在长安城,一直就在长安城。只要在长安城,那么总有一天她会碰上自己。且自己一直住在郭府,只要她想找自己,她一定能找到自己。也或许,她一直在远处默默的注视自己? 想到此处,郭善忍不住忘记了让自己头疼的长孙溆,故而嘴角又翘了起来。 长孙溆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郭善被长孙溆一扯,这才从梦幻里又拉回了现实。 其实李丽质就觉得郭善杵在这儿一直都魂不守舍的,觉得今儿郭善就很古里古怪。 长孙溆当郭善是在讥笑自己,气的都要哭了。自己这费了一番唇舌,眼看把郭善气的是七窍生烟,没想到最后这厮竟然能再笑的出来?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郭善的胳膊,把郭善掐的惨叫。 郭善眉头一拧,忍不住怒道:“你干什么?” 长孙溆小巧的嘴唇一翘,道:“本姑娘想惩罚你,所以就惩罚你咯。”那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让郭善一阵头疼。 长孙溆咯咯吱吱的笑了起来,笑的得意而又狂妄。郭善见状,一把搂住她肩膀揽了过来,紧接着低头,嘴唇狠狠印在长孙溆的嘴唇上。‘吧唧’一下,立刻后跳一步得意道:“现在,怎么样?” 长孙溆呆住了,傻傻的看着郭善,最后望向了同样呆傻的李丽质和李雪雁。 一生清白这次是真的全给毁了,以后还要不要活? 再望向那边冷笑的郭善,长孙溆歇斯底里呐喊,哇的一下哭了。 郭善愣住了,暗想怎么才吻了一下就这样给弄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要娶老婆?(一)

李丽质都被郭善这般行为给吓了一跳,忙拉过一旁的李雪雁捂住李雪雁的眼,任凭李雪雁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没能看见先前那番少儿不宜的一幕。 郭善的举动实在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举动,甚至于可以说是有辱斯文。但让李丽质好气的是,郭善轻薄长孙溆,并非是要毁长孙溆的清白,完全是出于对长孙溆挑衅的孩子气行为。就跟长孙溆常能用拳头威吓郭善让郭善屈服一样,郭善选择的是用挑衅来威吓长孙溆。只是接吻这种挑衅的方式,实在是太违反游戏规则,很毁人清白的,也不知道两个人长大后回首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按照年龄算,郭善现在还不算长大,但长孙溆却已经没几个年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郭善,我要告诉我爹,要告诉我姑姑。”长孙溆泪渍未干,站在那儿冲着郭善这边喊道。 郭善吓了一跳,心说‘别介啊,您这不是害我吗?’。也知道脑子一热做了糊涂事儿了,这边不诓好她,恐怕转头她在那边真能做出告状的举动。未免身败名裂,郭善急了:“别介啊”灵机一动,郭善求助的望向李丽质。 李丽质无奈的对郭善道:“小郭大人还是先回去吧,我或可帮你劝劝。” 郭善见状,也知道自己在这儿杵着没有用。冲着李丽质做了个礼,又看了长孙溆一眼,道:“长孙姑娘,先前实在不是有意的,我这就走了啊?” 长孙溆抬起小爪子,很想给郭善脸上挠一下。那边郭善见状,匆匆转身跑开了。 因为是除夕,所以朝廷没有宵禁这一举措。郭善回到来庭坊时天色已经是很晚了,街道上暗暗的,远远能看见郭府门口悬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郭善满怀心事,一会儿一脸喜色一会儿一脸忧愁的回了府。 他在外面闹腾够了,府上的下人们也都早闹腾够了。内外院也捯饬的干干净净,小悠一直候着郭善,终于把郭善给等了回来。 郭善绝口不提自己在芙蓉园‘轻薄’张孙家的七小姐的事儿,而是告诉小悠他碰上了唐绾,只是没‘抓’到人。嘱咐满府上下以后都多去各里坊走动,去四处打听打听,看哪个府上有唐绾的消息。 又饮了三杯‘善儿酒’,郭善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躺在炕上进入了梦乡。直至翌日巳时,郭善才起床。 因为除夕缘故,各司除了有重要事情需要有人值班外,朝廷特意给其他人都放了假。 就在郭善百无聊赖之时,婢子们走进内院告诉郭善卫王来了。郭善着实没想到李泰会大清早的来找他顽,心想也正好沽酒来消遣难熬的时间。 急急出了内院相迎,迎面看见李泰一脸堆笑的从府门外被胡老汉引进。 看见胡老汉手里的礼物,郭善跟李泰谦虚道:“来都来了,送什么礼?” 李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郭善没好气道:“我问的是,你送的是什么礼?” 李泰好一阵无语,知道郭善再戏耍他,埋怨道:“这刚至新春,你就玩弄我枉我还把你当朋友,急急赶来跟你报喜讯。” 郭善笑拉着李泰进了屋子,引李泰在堂上坐下。自个儿却坐在李泰的对面,端起酒壶,替李泰倒了杯酒也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满。抬起酒杯敬李泰,问李泰道:“我有什么好事值得报喜的?”说完话,郭善捧着酒杯将善儿酒一口干了。 李泰随之喝光酒杯里的酒水,笑着道:“。容我给你卖个关子,不出三日,你准能听到消息。” 郭善听了也不发怒,道:“我才当上朝请郎不久,最近又没有立什么大功,所以不该是升官之喜。最近生意稳定,但也没有什么发财的喜事。但你别告诉我,我有娶妻之喜。” 李泰一惊,正要说话,就听下人通禀说房公子和柴公子来了。 柴令武和房遗爱是出了名的狐朋狗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丝毫不足为奇。但过节时联袂来访,就有些奇怪了。 远听见房遗爱的笑声:“青雀,你可比我们早到了一步了。” 想来是下人们告诉这二货李泰在府上的。 果然看见房遗爱和柴令武先后跑了进来,郭善和李泰也不起身相迎,两个人也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客人,很随意的坐了下来。 旁边早有客人多准备了酒杯奉上,房遗爱急急的给自个儿倒了杯善儿酒喝,然后笑着问郭善道:“青雀是不是把喜事儿都跟你说了?” 郭善一愣,这才惊讶的直起了身子,道:“青雀只说我有喜事,但我原本以为他是在骗我的。” 柴令武笑看着郭善道:“他虽说喜欢那个‘坑’人,但这次却没骗你。” 郭善听言,便想这三个人不会大过年的合起伙儿的来骗自己吧?那得有多无聊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儿啊? 房遗爱一把拦住柴令武,道:“让我说,让我说。”嘿嘿一笑,才看着仍然不知情的郭善道:“我才从我父亲那儿得知,娘娘给你找了一门亲事。” 郭善一惊,早听李泰说过长孙皇后有意给郭善挑个老婆,但没成想是真的。 按理而言,自己的年岁没到非娶老婆不可,且长孙皇后也没有非给自己找老婆的理由啊。不是自己爹也不是自己妈,这心就操的未免多余了。 郭善望着房遗爱,很想知道长孙皇后给自己找的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房遗爱却笑着道:“这事儿你问问青雀,他知道的更细些。” 见郭善望向自己,李泰得意的不慌不忙的呷了口酒才道:“我也是才听起昨儿我父皇办宴席,席散时我母后问起杨家的事儿。你到底该知道萧瑀老大人曾经是隋时炀帝的妻弟,本朝的杨政道之女杨氏是他的外甥曾孙女。因这层关系,所以母后聊天时聊到能不能让他给你和那位杨姑娘做个主儿。” 郭善一惊,道:“怎么跟杨姑娘扯上关系了?我与他又不熟。” 柴令武好笑跟郭善揶揄道:“你如果跟那位杨姑娘不熟,怎么会为了人家把李茂打的半死?都说杨家的小娘子长得极漂亮,倒也值得你为她大打出手的。” 郭善听言急了,狠狠瞪了柴令武一眼道:“不要胡说,没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见郭善这么惶急,柴令武拍桌子大乐的冲着李泰和房遗爱道:“瞧,他如果不是真喜欢人家姑娘怎么会替人家姑娘辩解?” 房遗爱和李泰都笑了起来,看郭善脸色不善,李泰止住了笑,一本正经跟郭善道:“大郎休要觉得抹不开面子,要知道那位杨姑娘虽然家道中落但到底血缘还是极尊贵的。再者而言,人家的长辈是萧瑀老大人,娶了她你就算在朝堂上有了根基了。” 郭善脸一红,道:“我岂是那种贪图权位而不择手段的人?” 房遗爱道:“大郎这话可就不对了人家杨姑娘无论才貌还是智慧,哪一点比你不得?再者而言,可不是人家配不上你。” 郭善瞪眼,举杯作势要泼,威胁的问房遗爱道:“依着二郎你的意思,她配得上我的我却配不上她?” 房遗爱讪讪笑了笑,他可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激怒郭善。 见房遗爱闭了嘴,郭善才冷哼的放回了酒杯,然后怯怯的问道:“老萧大人这是答应了?” 李泰道:“若没答应,那我们也不会给你来报这个喜了。大郎,我母后极少亲自帮人操办婚事,你该感谢我母后的。” 郭善苦笑,他都想一头撞死了。自己现在才多少岁啊?也就六岁多点儿,就娶老婆?找个老婆来放家里养着,那得多无聊啊。 几天前查出这杨氏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己也不是杨政道的儿子,但就因为查明白这身世,却闹腾出了这后续的事情。 说到底也怪不得自己,只怪长孙皇后咸吃萝卜淡操心。 房遗爱和李泰等人并不是闲的没事儿做,他们只在郭善这里逗留了一个钟头不到就走了。 大过年的,他们总得去拜访他们的长辈。 郭善无所事事,在收到了李泰他们送来的消息后心里就急惶了起来。 前世时谈过一场纯洁无比的恋爱,但从未步入过婚姻的殿堂。对于那时候,谈婚论嫁对于他太过遥远,哪怕到了现在,谈婚论嫁也对他更是遥远无比的事情。 “老爷,老爷” 在郭善正心事重重的时候胡老汉可恶的声音响了起来,郭善抬头时就看见老夯货长了三只腿似的学刘翔跨栏飞奔。但刘翔人家是专业的运动员,老夯货则不是。就一个不足四十公分高的门槛,也让老夯货重重的绊了一跤。 ‘砰’的一下,老夯货的头重重着了地,这可吓坏了郭善和旁边的下人。 “老爷。”老夯货艰难的抬起手,缓缓的在地上抬起头望向郭善,嚷道:“大喜呀” 郭善就眼睁睁看着老夯货的头上咕噜噜往外冒血而不自知,无语极了。不知道这老夯货哪里得来的消息,这是跑来报喜来了。 狠狠瞪了老夯货一眼,好气的冲旁边的人道:“快把他抬下去,没得丢了性命。” 两边的下人立刻抬起胡老汉出去了,但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不知道哪儿得来消息的小悠也跟着跑过来道喜来了。 但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呢,看着昏厥过去的胡老汉被从屋里抬出来,屋子里流了好一滩的血。小悠忍不住拎着手绢儿捂着嘴,惶恐的看着郭善。 郭善没好气的道:“不是我打他的,是他自个儿不长眼绊倒的。哼,不就是娶亲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虽说亲事给娘娘和老萧大人定下了,但人家杨姑娘这位当事人还没同意呢,我这位当事人也还没同意呢。八字没有一撇儿的事儿,你们有什么好闹腾的。” ps:需要一切,如鲜花收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要娶老婆?(二)

郭善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法律上明文规定,结婚年龄里,男不得早于22周岁,女不得早于20周岁。且法律还严明禁止包办,买卖婚姻或其它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 当然,以上的所谓律法指的是后世的婚姻法。痛苦就痛苦在哪怕郭善认为后世的婚姻法是合情的,但是在这大唐里,这婚姻法就不合理。 郭善认为自己并不惮于成亲,但却觉得这婚事来的太过匆忙而又毫无准备。如果真娶了杨氏为妻,往后自己的命运就跟她,跟萧瑀跟杨家捆绑到了一起。暂时性的水涨船高,到往后却未必不会因事牵连。 最最主要的,是郭善觉得这场婚姻对他和杨氏实在太过于不公了。所以郭善不满,故而他才欢喜不起来。 翌日,郭善将要娶亲的事几乎传遍长安城。 他的影响力自然没达到让人轰动的地步,但因为萧瑀的缘故,所以该有的轰动还是一丝也没少。对于政治联姻,本来关注的人就很多,且这场婚事还是由长孙皇后说媒撮合,意义也就绝非一般了。 大清早的张文收就带着礼物来祝贺,好容易送走张文收,又见许倩来道贺。而后是王苏苏、宁姐儿联袂而来,甚至于还有一些太常寺同僚,诸如两名主薄,祝词等全部都跑了过来。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郭善这才理会得什么叫做门庭若市,才知道原来官场上有这么多人都认得自己,会来贺自己。 眼看羡慕的嫉妒的都来了,郭善觉得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决定了。令胡老汉去准备马车,他要去拜访萧瑀。既然事情沸沸扬扬的都传了出去,所有的人都做出了反应,没道理他这个当事人还窝在家里故作不知。往后面还有下聘等诸多环节需要做,先去拜访萧瑀才是最重要的。 萧瑀的府邸并不在兴道里,马车在中途遇到了许敬宗的儿子许昂。仇人相见还分外眼红呢,许昂看见春风得意的郭善就是一肚子怒火,骂骂咧咧了一句。 郭善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这许昂吃了豹子胆竟然敢骂自己。要知道满长安城认识自己的谁不知道自己拳打皇亲国戚,脚踹胡人王子的事迹?郭善如果要打人,还会怕许昂他爹是许敬宗? 要发怒终被路人给劝住,才从旁人那儿得知原来许家有过几次上杨家门求亲的经历。 郭善笑了,恍然大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原来是许家早眼馋杨氏,却没想到最后杨氏落入了自己的碗里了。 马车终于在萧家门口停留,望着并不大的宅院,郭善暗道老萧大人实在是清廉的够可以。郭善犹然听人说起过,萧瑀做了宰相时把家产田园尽数交给了宗族和百姓。这种大手段还是让人感觉到震撼的,如果不是避嫌之举那么就是寡欲之人。 敲开萧府大门,来开门的是个束发的青年。郭善观其相貌,隐隐能从其面目上看出萧瑀的影子。递上名字,请求拜谒。那青年看了郭善两眼,才笑着引郭善进了府。安顿郭善再前院坐下,招来下人上茶,自个儿转身去请他爹去了。 过了良久,老萧大人穿着常服出现。 郭善忙放下茶杯,匆匆迎了上去躬身拱手。 萧瑀象征性的抬了抬手让郭善起身,自个儿坐了主位见郭善还傻站着,于是招呼郭善坐下。 年过花甲的人了,郭善可以看出萧瑀整个人透着疲惫,但也不乏些精气神。在萧瑀举杯冲他微微一扬时,郭善慌忙把茶杯抬起给萧瑀敬茶。见萧瑀开始喝茶,郭善才敢把茶放进嘴里象征性的呷了一口。 听萧瑀道:“你也听了信儿了吧?” 郭善脸一红,道:“长安城是传了遍的,下官初得消息时既喜且惊。能得皇后娘娘帮衬,得萧老大人厚爱,是下官的福分。” 萧瑀道:“你是见过洁儿的,对这门婚事满不满意?” 郭善暗道怎敢说不满?况且婚事也已经定下了,只怕自己口‘崩’半个不字也无法阻拦婚事的进行。 “自从政道死后,洁儿孤苦伶仃。眼看我也老了,总该替她和杨家的孤儿寡母们想些退路。到底也有许多人来府上求过亲,但我总因为对方人品不端或是政见不同所以没能答应。倒是对于你,你虽年幼但少年聪慧,行事鲁莽但胜在磊落。”萧瑀说着,又喝了口茶。 郭善连忙起身说‘不敢’,心里却还是有些小飘飘然的。 “既然婚事同意了,那就择个良辰节日吧。”萧瑀如此说。 他不讲究下聘礼的规矩,也不求郭善的财,只希望早早的把事情定下,莫要把一件简单的事儿给弄的太复杂了。 郭善暗想合该如此,否则一番闹腾非得把自己给忙坏不可。只是又暗想,没经过杨氏的同意自己等人就擅作主张的应了,未免对她不太公平? 但又想,比嫁给如许昂一流,她嫁给自己好歹还要好些。倘使她对自己实在不满,也不用自己休她,让她休了自己也是可以的。 在萧府上呆了半个时辰,郭善不好再继续叨扰,留下了礼物最后才离去。 回得府上,立刻请人准备做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都做不得假。虽说长孙皇后跟萧瑀已经把婚事敲定,但长孙皇后只是牵线搭桥,具体的操办事宜长孙皇后肯定不会插手的。再说,人家那般身份凭什么给你忙前忙后? 请了最贵的媒人前去求亲,不出所料的人家萧家一下子就答应了。 惴惴不安中郭善又带着一抹兴奋,寻来王苏苏和宁姐儿她们商量聘礼的事儿。 大喜之事不能也断不敢马虎,聘礼轻了没得惹人笑话。 郭善不差金银财帛,郭府的富贵也是名声在外的,聘礼不得比皇家嫁女时还高,但却也不能比普通人要少。 当媒婆回了郭善信儿后,长安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郭家和萧家算是真的联姻了。 翌日,郭善刚从炕头爬起,吃过早餐。忽见裹着头的胡老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啦。” 郭善一愣,还没问话,就听一声喊:“大郎,大郎。” 郭善没搭理胡老汉,而是看着进了庭院的李泰和房遗爱柴令武三人,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李泰摇了摇头,道:“在路上碰见的” 郭善见他们脸色不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引他们去了前面坐下,让下人上茶,边沏边问道:“慢慢说,多大的事儿?难道还怕我承受不起?” 房遗爱望向柴令武,道:“让柴二郎说吧。” 柴令武道:“还是让青雀来说的好。” 郭善有些恼怒的瞪了两人一眼,才望向李泰。 只见李泰嗫嚅嘴,终于道:“原本婚事是定下的,但我今儿听人说你的亲事生了变故,恐怕跟杨氏的亲事有些悬。” 郭善心头一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我却没听说什么消息。” 李泰道:“萧老大人自然是应下了,但今天早上我听说萧老太太跑到了萧老大人的府上闹腾了一番,说杨氏嫁谁也不能嫁你。” 郭善脸色一变,暗想这萧老太太这话可欺负人了。 房遗爱替郭善抱不平道:“那老太太实在不懂世故,这媒也走过的,婚也定下的。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大郎要娶妻了,她这时跑出来搅局,不是打大郎的脸么?” 郭善暗吸了口气,却替萧老太太开脱:“老太太是前朝的皇后,知书达理,想来是有缘故,否则不会如此。” 李泰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反正她就是不肯答应,还在萧老大人的府上发话了,说如果萧老大人不退婚她就不肯走。” 柴令武道:“大郎,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老太啊。” 郭善暗想,也就那次府上对着老太光屁股时鲁莽了些,其他的时候自己也没见过他人。相反,还替她赶走过苍蝇,那算是有恩而不算得罪的。 光屁股的事儿郭善不打算说,也没法儿说。 略一犹豫,道:“那我这亲事算是毁了?” 李泰沉默,房遗爱等人也沉默了下来。 按说长孙皇后出面拉的线,长安城不会有谁没眼力的跳出来阻止这门亲事。但偏偏萧老太太发了疯一般的阻止了。不过思来想去,她倒也有这本事有这资格出面阻止。 论亲疏长幼论,杨氏该叫她曾祖母。论地位,她也曾是皇后的。她若站出来阻婚,如果长孙皇后不顾名声强迫的话,或许郭善的婚事她就没法阻止。但,一个婚约,岂能辱去皇室的尊严? 只是如果婚事就被她这么搅合了,郭善往后可就没什么脸面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况且胡老汉早前就接下了好多太常寺官员的贺礼,婚事解除,难道还能把贺礼给退回去不成? 郭善深吸了口气,平生也没遇到过这么头疼的问题,这么有辱脸面的事情。旋即他冷笑道:“既然老太太对我不满意,那只怪我没有娶她杨家人的福分。这婚,不结就不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谈崩了

与前两天相比,郭府上下的下人们就显得‘士气’有些低迷。谁都知道郭家求亲后来被拒,被萧家悔婚给狠狠的摆了一道。 如今郭府的人出得府去,总低着头惶恐被人指指点点。或许没有那么多人在背后议论他们的是非,但总归他们心里觉得不太舒服,总觉得谁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郭善犹豫了一整天,终究是做了决断。给惶恐的胡老汉下了令,备马去萧家。在家躲着不见人总不是办法,受此侮辱就该迎难而上。这个时候如果不表现出一种气度,往后谁瞧见了都能拿这事儿羞辱你。 “老爷,马车备好了。”胡老汉显得有些惶恐,他并不赞同自家老爷去萧府自取其辱。然而自家老爷主意已定,他没法阻止。 郭善面沉入水,胡老汉打马飞奔,马车呼啸着终究来到了开化坊萧府。郭善弯腿跳下马车,大步来到萧府门前叩响门环。过了良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与上次不同,开门的是一个少年。 郭善眉头微皱,见这少年衣冠得体颇有英气。 那少年亦见得郭善后,即刻客气的问道:“敢问客人姓名?要找何人?” 郭善伸手入袖,递上名刺道:“来庭坊郭善,想拜谒萧瑀大人,你是?” 少年一惊,接过名刺仔细看过确认郭善所说无误,更是惊讶的看着郭善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道:“我,我是萧瑀之孙萧锐之子萧守道郭大人这是?” 郭善眉头微皱,道:“郭善在府中听说令祖父因我的事跟令姑奶两相为难,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才来找萧老大人破解难题的,还需要小公子引进。” 少年略微有些为难,到底是没碰上过这样的问题。似乎想打发郭善离开,却又因为圣贤书上实在没有教他打发人的方法。涨红着脸,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得去问问我兄长。” 郭善一愣,看着这个小孩子就这样扭头跑掉消失不见了。 “这萧守道的母亲是襄城公主,按理说他该在公主府,但此刻却到了这萧府里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兄长是萧守规我明白了,这许是来给他祖父拜年来的。”郭善似乎恍然。 就见不多时萧守道疾奔身后跟着一个与他相貌相近的少年来,那少年更加显得书生气概。上得门前,就躬身拱手给郭善行礼,道:“怠慢了贵客,萧守规给贵客赔礼了。” 郭善忙还了礼,道:“是我来的冒昧,不知道小郎君能不能带我去见萧大人。” 萧守规侧过身,作势请郭善进府,说:“祖父大人正在后院,请协律郎随我来。” 他见郭善进了府后才转身跟行,却不料郭善转过了身。 只见郭善转过身去,看着胡老汉道:“你在府外等我,不要闯祸。” 萧守规眼皮跳了跳,将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郭善与传闻中的那个喜欢‘闯祸’的郭善相联系起来,才晓得原来传言有误。微微一笑,道:“莫不如请协律郎的管家也一同进府喝茶,否则怕人说我萧家不懂得待客。” 郭善摆手,道:“无妨。” 萧守规这才引着郭善走,而郭善在中堂间骤然停下身,道:“莫不如我在这里等候,请兄台去跟萧大人通禀一声?” 萧守规摆手,说:“不需要通禀,协律郎跟我走就是了。” 郭善听了只好跟他走,进了垂花门,猛然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那声音并不尖锐,也不粗鲁,但格外的气魄十足。郭善对这声音并不陌生,乃知道是萧皇后的声音。 听她说:“隋朝虽灭,唐朝虽盛。然则我毕竟曾为一国之母,倘我活一天,我不愿的事情没谁能阻。洁儿父亲虽毙,但我却是她的曾祖母。我不让她嫁给郭善,她就必须听我的。” 又听萧瑀的声音响起:“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杨洁嫁给郭善啊?你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啊。” 听有女子声音嘤嘤的哭泣,郭善猜测是杨洁。 郭善狐疑的望向了萧守规,心想家丑不可外扬。你祖父与你姑奶起了争执,这个时候你该使我回避或者在府门口时将我拒之门外才是。怎么把我引来这里,看你家里出丑?且最最要紧的是,这件事情与我可是大有干系的。 见郭善狐疑看向自己,萧守规笑了笑,道:“协律郎见笑了,请随我去见我祖父吧。” 郭善终于明白,这萧守规是在坑自己了。他,这是逼迫自己来解开萧家的难题啊。 郭善不言,大步上了碎石路。折转入了园林,在庭院处看见了争执的双方。然而比想象中人数要多,见萧皇后坐在亭子里,萧瑀则站在萧皇后的左侧,还有一个男子则跪在亭外。至于嘤嘤哭泣的杨洁,则坐在萧皇后右手边儿上。 郭善的到来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力,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望向郭善。已经不用猜,郭善就知道那男子是萧瑀之子萧锐了。好一个父亲发火儿子就下跪的孝子,让自己处在这儿更显得尴尬了。 “祖父大人,协律郎大人要见您,孙儿将他带来了。”萧守规大步上前,把裳一扬,然后双膝跪在了其父萧锐后面。 郭善见状,上前冲萧瑀作礼,冲萧皇后作礼道:“郭善见过萧大人,见过萧老太太。” 萧瑀和萧皇后都是惊讶的看着郭善,绝没想到郭善会来这里。嘤嘤哭泣的杨洁也止住了泪珠,用早就湿透了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羞涩的扭过身去不敢看郭善。 “你来做什么?”到底是萧皇后最先开口询问,语气里没有透着不满,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总是有的。 郭善心里尴尬的很,说道:“晚辈听说老太太因为晚辈的事和萧老大人起了争执,心里惭愧的很,所以来请罪来了。” 心里其实却很不大高兴,如果不是为了做足面子功夫,想早早了解这段丑事,他才不肯跑过来呢。 萧皇后脸色微变,看着郭善不再说话。 萧瑀看了他姐姐一眼,迟疑后才跟郭善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我萧家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求婚,就断不会自食其言。” 萧皇后大喝道:“住口,就算答应了婚事,若我不答应那洁儿就谁也不能嫁。郭善,你来的正好。你说,你想要什么才解除掉与洁儿的婚事?权利?财富?还是什么?” 郭善眼神一冷,看着萧皇后道:“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善岂是为了权利和财富就能儿戏感情的人?” 萧皇后问道:“那你想要什么?你娶洁儿不就是想萧瑀帮你升官么?我告诉你,若你解除婚约,那我萧家还是能在朝堂上帮你升官。你若肯解除婚约,我府上残存的杨家的财富可以给你许多。” 郭善眉头一皱,又好气又好笑的道:“瞧您说的这话。我郭善年纪虽小,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能得到萧大人赏识,得到皇后娘娘的垂怜,都想给郭善找个美满的亲事,郭善在这儿先谢过娘娘,谢过老萧大人。”郭善说罢,躬身重重的给萧瑀做了个礼。 这才直起身,冷着脸对萧皇后说道:“郭善很承皇后娘娘和萧大人的情,所以也不想让他们为难。既然老太太您不满意郭善,郭善大可以给您立个解除婚姻的字据,干嘛要用钱财来羞辱我。郭善官位虽小,但能做好本分的事也就够了。虽然财帛比不上豪强,但还有千顷良田可以养家糊口。” 萧瑀听了老大过意不去,又见那边杨洁怔怔落泪。萧瑀慨然叹道:“也怪老夫办了糊涂事,惹出这么大的笑话。” 郭善怨只怨萧老太太,怎么会跟萧瑀怨上?冲他拱手,道:“大人何必自责?是郭善没福气罢了。想郭善自小是孤儿,孤苦伶仃四方流落。进长安得口饭吃,后来机缘巧合才有了郭府。又承蒙皇后皇上看的起,才讨了个一官半职能在老大人手下做事。这已经是老天待我不薄了,哪里还敢过多的奢求。至于成家,下官以为再过几年总会成的。” 郭善又转身跟萧皇后拱了拱手,道:“我郭善既然说了这么多,那就是要实现诺言的。老太太信不过我,可请人写下字据让郭善立字为证。” 郭善说的嘴利索,眼睛一眨不眨的冷冷看着萧皇后,却让萧皇后心中一阵神伤。 抬起手指指着郭善竟说不出一个字,她眉头拧到了一处,颤颤巍巍的抖索着嘴皮子,双眼中竟然凄凉的落了泪。 萧锐不知道萧皇后为什么无端落泪,只认为是郭善牙尖嘴利说哭了姑妈。暗想:这还了得? 他大怒起身,指着郭善喝道:“黄口小儿,你胆敢来府上放肆?”立刻招手,让左右把郭善赶出去。 那边跪着的萧守规和萧守道立刻扑到萧皇后面前叫姑奶,而杨洁也不顾自个儿擦泪了,而是拿出干净的手绢儿递给萧皇后。满庭只有萧瑀在重重的叹息,对于这件事儿没做出任何表示。 “郭善没有恶意,但老太太所说的解除婚事的事情郭善无话可说。往后郭善不会去老太太府上,免得老太太心烦。”郭善不知道萧皇后怎么就哭了,但他还是在萧锐推自己时如此说。 萧锐气急败坏,喊道:“把这小子给我乱棍打出去。” 萧皇后大急,看着被赶出去的郭善冲下人们怒喊道:“别伤了孩子,别伤了他。” 话出了口,郭善已经被赶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涛声起(一)

马车出了开化坊,时已开春,冰雪消融。又是未时,阳光已铺满整个长安城的街道。 胡老汉扬鞭催马,至来庭坊才停下马车。车帘掀开,郭善从马车上走下,掸了掸风尘,进了府邸。郭善闷声不吭,胡老汉自然不敢多嘴。 天井下正好碰上从堂屋出来的小悠,她疾步上来,道:“老爷,宁姑娘已来多时了。” 郭善停下脚步,问道:“只她一人?” 小悠摇头,说:“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她倒是想问郭善去萧府发生了什么,但见郭善不说却又不敢问。引郭善去了穿过花墙进了月亮门后的后院,即看见庭院里宁姐儿在煮茶。 “大郎,去了萧府了?”她先看见的郭善,起身迎了上来。 郭善牵强笑了一下,道:“嗯,才回来的。” 看郭善不大精神,宁姐儿就猜到事情恐怕没往好的方向发展,笑着上前揽着郭善,说道:“事儿没谈成?没谈成还好些,省得将来那老太婆闹腾。你府上家大业大往后还怕讨不到一个好的老婆?别恼,好不好?你宁姐儿帮你打听打听长安城有哪家千金是待字闺中的。” 郭善被她这么一揽一搂,又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郁结舒散不少。从宁姐儿怀里挣脱,解释说:“我生什么气,又有什么气好生的?您也别安慰我,这事儿就这么揭了成不成?” 郭善显然不想谈这事儿,说没生气那肯定是假的。郭善他哪怕今世加上前世年龄总和起来也算不上是饱经风霜,还没达到那种心空开阔看一切如浮云的境界呢。 萧府悔婚,多多少少对他的名声有影响。在长安城里他惹过的人还挺多,指不定有多少人在他背后偷笑。 “萧府毁婚,萧瑀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宁姐儿不解的问郭善。 郭善让下人搬来凳子坐在了宁姐儿对面,解释说:“当时长孙皇后也只是说说,又不是让皇上下旨,萧家真悔婚了也算不了什么。无非是惹皇室憎恨,然而我听说萧瑀大人任职以来从来少有不惹皇上生气的。” 郭善又道:“难道就因为悔婚,皇上还能灭了杨家灭了萧家?天下人看着的呢。” 宁姐儿听了又说:“话是这个理儿,但事情毕竟是因为皇后娘娘起的。现在事情成了这样的局面,皇后娘娘恐怕该跟你担些责。” 郭善叹了口气,道:“凭娘娘怎么样吧,原本她也是一番好意,我难道还要向她老人家求补偿?现在既然婚事解除了,往后就不提这事儿,风波也是一阵子就过去了。” 见郭善似乎真把事情看开了,宁姐儿也就没再多劝。 正月,癸未,突厥颉利可汗卒。 在这件事后郭善的事情几乎不算事儿,也即是在初十的那天昔日东突厥的可汗阿史那咄苾死亡,其死时距离他进入长安投降有三年余。这位昔日让李渊大感头痛,李世民受辱的东突厥的狼王在630年兵败押解进京,终于病死在长安城。不知道他是否留下遗憾,也不知道对于这位半生与自己为敌的‘臣子’的死,李世民是什么样的看法。 正月二十八日,东、西王洞两个地区的獠民反叛,行军总管张士贵平定了该地区。 在这贞观八年开春就频频大事的气氛下,李世民派出尚书右仆射李靖、萧瑀、杨恭仁乃及刚回长安不久的礼部尚书王珪等出使四方,观察民情惩治贪官。 二月的唯一大事记,即是郭善见到了曾经跟宁姐儿有怨隙自己却一直不知道他是谁的那位‘王爷’,皇太子李承乾。皇太子李承乾加元服,普天同庆。 三月初八,李世民避暑移步离宫九成宫。太常寺音声人轮番去九成宫奏乐,四月时,郭善带着第三波乐人赶到九成宫。 苍山入百里,崖断如杵臼。曾宫凭风回,岌嶪土囊口。立神扶栋梁,凿翠开户牖。其阳产灵芝,其阴宿牛斗。 这是杜甫眼中的九成宫,事实上这处依山傍水间休憩的宫殿确实是消暑的好地方。 几天里,李世民都是在大宝殿审批奏折,在丹霄殿饮用膳食。勤政时也不忘享乐,携挺着大肚子的长孙皇后还有侍立左右的李泰,李雪雁夜下望着瀑布飞悬,舒畅的想要高歌一曲。 “我听说郭善来了?让他带着琴儿来见朕,朕要在这儿观景。”李世民冲身后的九成监说话。 哪怕郭善不愿意,仍然是被从饭桌上唤了过来。 夜晚刮的不是暖风,反而有些微凉。郭善身后跟着个侍女给她抱着琴,紧随郭善往前走。 远远的可以看见帝王的仪仗,而李世民负手站在灰色的石护栏前,凭栏远眺。李泰携着李雪雁站在其后,当先看见郭善从远处而来。 近李世民十步,郭善停下脚步叩拜道:“臣郭善见过皇上。” 李世民手一抬,指着夜下黑乎乎的山水,道:“杨广昔日避暑,让人绘画山水进献。最终选出此青山间已造离宫,邀其妃子同住。我虽然治国之策与杨广相佐,但却不得不叹服他选址的眼光。郭善,你以为这九成宫如何?” 郭善抬了抬头,看了看夜下乌漆墨黑的一片山林,暗想这大晚上的我成了瞎子,怎么看的见?你认为我以为如何?我以为也不怎么地。但话不能这么说,便回答道:“臣也以为此处风景绝佳,哪怕没有这山野清香,微风拂徐,光看着青山绿水,听这水流激荡也让人心静舒畅。” 李世民大乐,道:“既然如此,何不高歌一曲?郭善,朕让你抱琴来,就是想听你弹琴一首。” 郭善一阵无言,暗想您太把我高看了。虽说都传言我能即兴作诗,能随性作曲,但传言也不过是传言罢了。 这时,长孙皇后开口道:“郭善,你若能作得好曲,陛下说不准会帮你解决你这几天头疼的问题。本宫也已经听说了萧家悔婚的事儿,倘若你能让本宫和陛下开心,本宫说不准会请皇上帮你。” 郭善听言,倒不是真想让长孙皇后帮他,只是知道赶鸭子上架是不作曲也得作了。 见郭善抱琴就地盘坐,李雪雁讶然道:“大哥哥的弦怎么与我们的不一样。” 郭善压着琴弦微微颔首,才解释道:“我加了两根弦。” 李世民皱眉问道:“琴有五音,何已加至七弦。” 郭善说:“宫商角徵羽五音后,臣加了另根少宫和少商两音” 郭善说罢不再多说,因李世民知道郭善在太常寺常让人研究稀奇古怪的乐器。 已经不管曲是否与情境想通,郭善便弹的是‘阳关三叠’。也不融入身心,暗想敷衍了事也就罢了。琴声却跟水流声和,山中亦传来不知什么鸟儿的鸣叫。 正弹的忘我,远处有侍女提着宫灯携人而来。 脚步声逼近,急促沉重的让郭善的琴声混乱起来。郭善不得不停下抚琴,望向被侍女带来的柴绍。 “皇上,臣有事要奏。”柴绍也不管李世民脸色不善了,忙递上折子。 李世民接过奏折,却没有翻看,问道:“你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柴绍咔咔捂着嘴喘了口气,才道:“皇上,鄯州都督急奏,吐谷浑扣边劫掠我大唐而去。” 李世民眉头微蹙,这才打开奏折。良久抬头,道:“他吐谷浑今年进京的使臣还没走呢,竟然敢寇我大唐边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涛声起(二)

因为柴绍的到来才使得弹奏被中途打断,眼看郭善收了琴柴绍把李世民‘勾引’走。李泰连忙上前抓着郭善一只手说:“大郎,什么时候来的?” 郭善翻了个白眼儿:“今天一天在这儿呆着了,万恶的旧社会逼迫下我不得不来安排乐工们奏乐。” 李泰不知道郭善‘万恶旧社会’所指是什么,但也不妨碍他继续问话:“一会儿你去哪里?” 郭善又翻了个白眼儿,道:“自然是得回去了,难不成我还留在这里?大晚上的让我往回赶,来庭坊和九成宫离这儿可不近呢” 这一回李泰听明白了,郭善是抱怨自己父皇呢。幸灾乐祸的嘿嘿笑了笑,李泰虚伪的义气的拍了拍郭善肩膀:“那你快回去吧,晚上估摸着父皇不会再传你了。小心些,走夜路总要防着磕磕绊绊。” 郭善很想给李泰一大耳刮子,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冷哼一身就扭头走了。 心里其实也琢磨着柴绍奏请的事儿,暗想一个月前吐谷浑不是还遣使来唐的吗?怎么他们的使臣还没有回去,那边就派兵侵犯我大唐鄯州? 郭善对吐谷浑是极度缺乏好感的,又有陋室与达延芒波结的事儿发生,更不可能跟吐谷浑有好干系。上次杜荷那厮才捅死一个吐谷浑的使臣呢,这一次吐谷浑不长记性竟然还敢来惹我大唐?这慕容伏允是哪里来的胆子? 依着郭善的想法,很想让李世民发一发他那暴躁的脾气,抖一抖他那二爷的威风。然后大手一挥,挥师西进灭了吐谷浑那帮人。 可惜的是打仗是兵部的事儿,军国大事儿是宰相们和李世民的事儿,挥不挥师西不西进轮不到他郭善来管。朝请郎是个文散官,挂职用的。协律郎,管的是吹吹打打和礼仪方面的事情。郭善现在这个级别,是完全触碰不到权力中心的。 到了御容殿放下了琴弦,去九成少监那儿交代了几句,准备灰溜溜的回家。 长孙皇后说如果郭善弹琴表现的满意,会帮他解决与杨家结亲的问题的。郭善弹琴到了一半被柴绍打断,终了也不知道自己那弹了一半的‘阳关三叠’是否能让长孙皇后她老人家满意,是否李世民觉着可口。 但最后人家没空搭理自己,郭善也不会傻乎乎的跑去提。 皇上皇后忘了就忘了,你跑过去提醒那就是在跟人家邀功,求赏。这是作为忠诚可靠的臣子的大忌,会让人觉得你不够忠心不够可靠,临了还会显得你这个人浮躁。 郭善不想讨人嫌,也更不觉得长孙皇后有更好的办法能帮自己解决自己被退婚的丑闻。事儿都过了三个月了,眼看自己都低眉顺眼混过来了,您老人家如果在中间再瞎搞出什么乱子来,本来大伙儿都忘记了的事儿给你一搅合又成了热点话题,那还让人活不活了? 出了九成宫,郭善漫步而行。失策的是没让府上的马车来接自己,黑灯瞎火的也忘了从九成宫里讨一个灯笼。 一走就是半个时辰,郭善都快哭了。正巧身后声儿响起,郭善惊讶看见一拨人往自己这边走来。 大街上的,这波人浩浩荡荡。前面的人提着宫灯,后面的仪仗队紧随。谁特么这么大的排场?仔细一看,这匆匆赶路的仪仗队竟然是李世民的。 李世民的大轱辘马车很威风,马车的车厢大的跟个移动的城堡似的,里面坐的肯定是李世民,不知道长孙皇后在不在。如果李世民回宫把长孙皇后搁九成宫不管那就太不像话了,但长孙皇后挺着个大肚子如果跟着李世民匆匆赶回宫受那奔波的罪,李世民就更不像话。 郭善有注意到,马车旁边跟着一匹马,马上坐着的正是柴令武他爹柴绍。这老大人目不斜视,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是威风凛凛。 郭善恍然,肯定是柴绍的急奏引得李世民往长安宫里赶的。但也是这老匹夫害的自己大半夜的匆匆走夜路郭善对这老匹夫很不待见。 柴绍后面抬着一顶轿子,四个体大的内侍省的寺人充的轿夫。那轿子轿帘一掀,露出李泰硕大的头颅来。郭善醋意横生,凭什么自己走路这胖子要坐轿?甭提了,李泰轿子后面那四个抬轿的侍女肯定抬的就是李雪雁了。 郭善悲愤,人比人得死。皇亲国戚的地位就是不一般啊,出门都有人抬的哪儿像自己? 在郭善悲愤的时候,旁边监察路口的仪仗队人员早注意上他了。鞭子一扬‘啪’的虚晃一鞭,呵斥:“看什么看?让开别挡路。” 郭善很想一脚踹飞这狐假虎威的家伙,但还是被这家伙的鞭子给吓得后退了一步。 好家伙啊,一鞭子可不轻啊,打在地上似乎都打出了火星子了。 也因为这家伙的一鞭,那边李泰看到了这边的郭善,忙冲郭善招手:“大郎,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郭善很想上去啐他一口:“姥姥,我是两条腿走路的,一步子下来没多大距离,能走到哪里去?” 粗口不能爆,但郭善狠狠剜了李泰一眼。 那边李泰朝着郭善招了招手,示意郭善去跟着他坐。 郭善犹豫了,真能行?李世民眼皮子底下行这种事情,被逮着了怎么办? 但一想,这一年来自己闯的祸少过吗?以前闯的祸多了去了,不差这不敬之罪,况且还是李世民他儿子怂恿自己上轿的。不坐白不坐,靠自己两条腿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哪? 一想,郭善够着身子贼兮兮的奔了过去,几个内侍省寺人想要阻止,但一犹豫还是目不斜视睁一只眼闭只一眼过去了。 ‘嗖’的窜上了轿子,郭善的小身板儿不够增加什么分量。抬轿的四个寺人身子都不晃一下,恍若无物一般抬着轿子就大步紧跟前面仪仗队的步子。 郭善算是尝到了皇家仪仗队的威仪,那是到哪儿哪儿通畅,神鬼都不怕。 “皇上这是打算回宫?吐谷浑的事儿闹的挺大?”郭善问。 李泰在轿子里回答道:“具体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接了柴大人的急奏我父皇就下令回宫了。” 郭善又问:“皇后娘娘呢?” 李泰道:“下人们都阻止娘娘跟着回宫,怕出了闪失。但母后不肯,还是跟来了。” 郭善点头不语,实则这些情况他已经猜到了。 李泰拉着郭善的胳膊,道:“你觉得父皇会对吐谷浑怎么样?” 郭善摇头不语,他自个儿也猜不准,但还是回答:“以前不也有吐谷浑寇边的事儿发生过么?但也没瞧见陛下对吐谷浑怎么样。边外战争,陛下一向很少会管的。况且我也不晓得朝中的老大人们对这些事情是怎么看的。打仗的事儿我们管不了,想管也没人会听。” 李泰点头,但还是道:“假若我父皇有意对吐谷浑动武呢?” 郭善一惊,问道:“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信儿?” 见李泰摇头,郭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告诫道:“以后这种瞎话别胡说,你只当随口的话说去了,旁人却很可能当作了真话来听。你是大唐的四皇子,说出的话总会让人过多遐想的,没准儿别人会以为是陛下说了什么被你听到了所以你才会说的。” 告诫一番后郭善接着李泰的话题道:“朝中能打仗的人都被陛下给派到四边去监察百官和慰问百姓去了,兵部没了侯君集,李靖大人也不在,总不能把柴绍老大人派去打仗吧?行军总管张士贵才平獠人多久呢吐谷浑不是小国,又是游牧民族,这打仗又从来不是小事儿。皇上要派人也肯定是找李靖大人这一类的,恐怕要打也会缓上很久才会打。再者而言,侍中一直不喜欢陛下动武,朝廷中的文臣也一直认为国家大治讲的就是不打仗,广积粮” 李泰听郭善说了这么多,总结道:“说来说去,你瞧着是不会打的?” 郭善点头,他是瞧着觉得不会打起来。顶多李世民会发扬中华的风格,派使臣对吐谷浑发出强烈的谴责,要求吐谷浑在对于‘鄯州’一事上做出解释。恐怕鸿胪寺还会写信对吐谷浑发表声明,告诉,慕容伏允‘鄯州是大唐的固有领土,请慕容伏允就侵略鄯州一事对我大唐子民进行道歉’。 “我瞧着是不会打,至少能不打,陛下肯定不想去打,能不打朝廷的百官们肯定也不会想去打。”郭善如此解释。 说这话,轿子突然停下。郭善掀帘子一看,才发现到了皇城了,仪仗队正跟监门交接呢。 郭善啐了一口,聊天聊过头了忘了时间了。这不,自己现在又得折回然后往来庭坊走?悲了个催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嫁公主?

翌日,正好是每月头一天,也正好是朔朝会的朔日。 哪怕很想睡懒觉,郭善也不得不迅速的起床穿衣,然后匆匆洗漱赶出府门口乘上马车往皇城赶。 相较于以前有幸几次上朝时的参议朝会人数,朔朝会显然要拥挤的多了。许多如郭善一般七品的不够格参加常朝的京官都在这一刻聚拢到了一起,太极殿能不拥堵么? 但所谓拥堵也只是较于往常,实则太极殿极大,也没有想象中的拥堵。而往常郭善有幸能参加常朝时都是站在各位大人的最末端,但此次朔朝参加上朝的人比他官阶小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所以在郭善身后排了好长的一串人。 大部分人看见那个带着乌沙,长不到五尺小屁孩儿就知道是最近又闹的沸沸扬扬的协律郎郭善了,倒是听说这人擅于趋炎附势,因得长孙皇后宠爱而无法无天。因为在各司行事职责不同,且与太常寺少有交流所以不大认识,现在可算是见到这位祸害了。 也有一部分人是没见过郭善的,也没听过郭善。不过稍一打听,才晓得原来这位郭善协律郎其实也是极有名的,只是自个儿等人官阶太小,消息实在不灵通所以晓不得他罢了。 监察台的帮忙维持朝臣们的坐班次序,终于隔了良久,传来内侍省康公公的声音,喝的是‘皇上驾到’。 一帮人齐齐磕头大喊吾皇万岁之类的话,隔了良久才被李世民叫起身来。 大部分人在朔望朝会上是见过李世民的,但仍有小部分刚流入内的京官或者因为调动从外面调入京城的京官确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二爷。 但见这位二爷头戴冠,穿龙袍,冕旒挡住了一对龙目还有龙颜,凭添了许多神秘感。偏偏众人又不敢细看,低下头来暗自脑补皇上的容颜。 众人稀稀拉拉盘腿正坐在在毡上。听李世民道:“大唐开国以来,平定地方叛乱,外伐强辱,方使天下统一,万民归心” 李世民的开场白是一篇冗长的自我夸耀,然而这一番自我夸耀似乎被众人所享受着。大部分人抬手取下头发上的簪笔,开始在手里的笏板上戳,一副认真自考做笔录的样子。 德行,郭善就不知道他们在写些什么。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抱着笏板出列,看着笏板上的字开始念起了自己要奏报的事儿。然后,一番朝议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所奏的事情大部分围绕礼仪、灾荒、修国史、兴修水利、建立宫殿的事情。各式各样的事儿都有,姹紫嫣红百花开放。 在郭善听的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有人出列:“鸿胪寺丞赵德楷有本要奏” 郭善一抬头,望向了赵德楷。 初识此人的时候是在殴打达延芒波结时这老货赶来让宿卫押自己去大理寺,在往后这老货仍然对自己敌意不断,说到底事情就出在达延芒波结身上。郭善觉得这老货一股子的反贼样,喜欢迫害自己这等‘忠良’反对外国使臣奴颜卑恭。 郭善瞬间睡意全无,仔细听赵德楷的说话内容,紧接着冷笑了起来。 听李世民道:“大家对慕容伏允请求与我大唐和亲的事怎么看?” 众人四望了一眼,有人持笏出列道:“陛下,臣太乐署丞梁有良以为与吐谷浑和亲,乃是于国有利的好事。吐谷浑盛产宝马,可补我大唐良马不足。那儿民风彪悍,和亲可免我大唐边关战乱;前两年我大唐曾与吐谷浑多起冲突,和亲刚好可以让两国减轻矛盾。其中利益,臣以为远不止这三点。” 郭善听了冷笑,冷冷看了赵德楷一眼,又望了望这个太乐署丞一眼。心想太常寺什么时候蹦出的这个太乐丞来,以前可没见过的。 这时候,周围的人也齐声附和。郭善看了一眼前面,发现魏征几个朝中重臣在面临此等大事时却没有发表意见,心里有了底。看柴绍一直缄默不言,郭善心里又有了数。 除了这几个重臣外,一般官吏是不知道昨晚上鄯州来报的事儿的。然而郭善还真就恰好知道,甚至于他来上朝前还隐隐猜测朝议上会提到这件事儿。果不其然,千扯万扯扯出来的吐谷浑。不过唯一没料到的则是,鄯州的事儿还没捅出来,先捅出吐谷浑求亲的事儿了。 可可能吗?你吐谷浑刚侵略了我鄯州百姓,现在还敢厚颜无耻的向我大唐求亲?让大唐的公主远嫁到你们那个破地方去,这种想法你怎么生的出来? 郭善持‘笏’,站了出来,道:“臣以为不妥。” 郭善见魏征和柴绍几个重臣没有附和先前那些人的话,只是缄默不言,揣测着几个大臣肯定是知道李世民的用意所以对于这说法没发表意见。既然他们不附和,那自己就坚决反对。这不仅仅是要跟对‘党’,更是因为郭善本来就觉得吐谷浑很恶心。 “协律郎大人,为何不妥?”那位太乐署丞梁有良皱眉望着郭善,声音有些阴沉。 郭善心底‘嘿’的一声,暗想你特么是什么眼神儿?自己可是你主管部门的上司,正八品协律郎,你只是太常寺下辖部门的一个从八品,你居然敢用那种蔑视眼神看我? “依着太乐丞的意思,为求远交而使女和亲,那吐蕃也曾向我大唐求亲,难道我大唐也要答应?周边国家河西一带他国无数,若都有意跟我大唐求亲,那我大唐就都将公主嫁给他们?”郭善说这话其实算不上多强力的反抗,他无非是如此一说,想看看魏征和柴绍他们是怎样的反应。 按照郭善的想法,昨儿李世民急急回京肯定给魏征柴绍他们几个重臣就吐谷浑一事上有过商讨了,他们肯定了解李世民的心思。如果他们站出来反对自己,那么就证明李世民是想跟吐谷浑交好。如果他们不站出来反对自己对自己听之任之,郭善不介意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再添把火,让吐谷浑和大唐开战。 梁有良却不知道郭善的想法,而大部分人也不知道郭善的想法,事实上他们连鄯州被侵略的事情都不知道。就和亲一事上,他们认为梁有良说的很有道理。自汉以来,和亲战术不胜枚举,且都有效益。纵无效,也无弊。所以无论如何,对于吐谷浑的和亲都可以用双手赞成。关键难得能在李世民面前露脸,如果李世民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的话那百官都认识自己了,如果李世民不采纳也没关系,下次再瞅准机会上奏加深皇上对自己的印象。 梁有良就是这样的想法,他接着郭善的话题反驳道:“协律郎大人此言差矣,吐蕃乃边缘小国而已,焉能跟吐谷浑相比?” 郭善好笑道:“太乐丞怎么知道吐蕃比不得吐谷浑?” 一番胡搅蛮缠,梁有良很想骂郭善:你这个靠女人上位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这儿叫嚣? 郭善的确算是靠长孙皇后上位的,但他却也并非是没有本事,至少胡搅蛮缠的功夫还是很了得的。 柴绍实在受不了郭善和梁有良乃及一干朝臣越聊越跑题了,于是站了出来道:“臣,有本要奏。” 他是重臣,常朝时常参加的人。而且他的品级在,所以不需要通报自己的官名和姓名。 众人听柴大人有话说,纷纷停止了争吵,听柴绍道:“鄯州都督急奏,吐谷浑寇边” 这条消息郭善昨天晚上就听到柴绍说过了,所以并不惊讶。反观梁有良一帮人,都是脸色大变。 不光梁有良,一些地位不低的朝臣其实也都是脸色变了。有人惶急问道:“柴大人,鄯州都督何时来的奏折?” 柴绍说:“昨天从进奏院送来的奏折。” 那人又问:“不知道距离鄯州事变多久?” 柴绍又说:“驿吏自鄯州乘马奔波,近半月有余。” 也即是说,差不多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儿了。 可半个月前,他们吐谷浑的使臣还在大唐呢。 有人愤怒‘好贼胆’,有人说带兵去灭了他们。 而又有一部分人,惊惧的看着龙椅上的李世民,暗想难怪刚刚陛下一句话也没说呢,想来他早知道鄯州的事儿了。又望向了郭善,也不知道这位协律郎是早听到了信儿了才反对和亲的还是? 在朝为官,情报工作是相当重要的。朝堂上经常因为站错队死人,因为揣摩错了圣意而罢官的。 就在众人都纷纷高喊要发兵攻打吐谷浑时,上面李世民问话了:“你们大家都认为攻打吐谷浑的好?”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 李世民眼神一冷,问:“那你们倒是说说,就吐谷浑一事上,该怎么办。” 郭善立刻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吐谷浑举不义之师屡犯我大唐边境,使得天怒人怨。值此之时,正该西进荡平吐谷浑。” 但见郭善站出来说这话,立刻有人道:“皇上,圣人云兵者,凶器也。此时国家刚刚安定,不宜轻易举兵再劳民伤财啊。” 郭善立刻道:“国家统一已经多少年了,怎能说刚刚安定?” 立刻有人反驳道:“时下獠人叛乱,又逢洪灾刚过不久,怎能说国泰民安?协律郎,你谗言献媚,欲使陛下大动干戈使我大唐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是何居心?” “我呸”郭善很想一脚把这货给踹倒,暗想你特么怎么乱扣帽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腐败

按理说郭善吵架的次数不少,闯祸的次数也不少。但那说啥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别看他在朝堂上声嘶力竭,但很明显没说上多少深刻的哲理出来。跟那些经常玩儿文章的人比,郭善百句话里也少蹦出一个‘之乎者也’出来,人家确是十句话里几乎七句是‘子曰’‘圣人云’‘古人有云’打头。 李世民很烦躁的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实在忍受不下去这种混乱的局面了。当然,或许是他看见形势一边倒的都不想‘开战’,所以就让康公公宣布退朝。 明眼的人都知道陛下恐怕是想开战的,甚至有的人隐约觉得郭善跳出来‘鼓动开战’就是陛下的意思。这是拿郭善来试一试大臣们心头的想法呢,但一看见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反对开战,所以才不满的让退朝。 郭善政治觉悟低,还看不出这些高深层次的政治斗争,也没意识到那许多。说到底,协律郎出身的他在太常寺的事儿上大大小小的还算精通,但谈到国家大事方面的事儿,他郭善还是个欠缺经验的人,谈到政治斗争方面的事儿,还没跟人家斗争过的郭善也是完全没有斗争经验的。 朔朝会下来,各自都散了。估摸着对于吐谷浑的事儿还得第二天常朝上议论,不过那都不关郭善这一类不能参加常朝的人的事儿了。其实谁都明白,真正要拿主意,还是得那几个有能量的一拨人。皇上在乎的是那些有能量的人的意见,像其他那些小官吏的意见,皇上不在乎也在乎不过来。 翌日,郭善早早的到了太常寺。 因为是初二,往后的朝议几乎没他什么事儿了。一般品级小的和不再重要部门任职的官儿只有每月的朔日和望日,每年几个大朝会需要去上朝觐见皇上外平时是没有机会去参加朝会的。郭善年纪轻,官职低,距离权力中心远,远远还不够格去参加朝议。 国家大事儿他做不了主也没机会做主,而需要做的无非是把太常寺上面交代的事儿都给处理清楚。有趣的一点是去年年底时李世民让郭善建立的一个太常寺下辖的小部门渐渐有了起色,且人气渐望,竟有独成一司的征兆。 这个小部门的名字叫做‘梨园’,而事实上历史上的梨园生成却是在唐玄宗时,远远后于李世民执政时期。郭善不知道他这么早搞了这么个梨园出来会不会影响到历史,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梨园’跟历史上的那个‘梨园’会不会产生冲突或者直接联系在一起。 但不得不承认,郭善管不了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李隆基想要称帝还早着呢,隔着李治登基武则天登基才轮到李隆基。不管自己的梨园跟历史上的那个是否有冲突,那也碍不着他郭善啥事儿了,等他李隆基登基时自己都八十二岁左右了,指不定活不到那么久呢? 没想那么多,也没法儿想那么多,毕竟这梨园不是他郭善要建设的,是李世民心血来潮让郭善再太常寺里瞎鼓捣的。 到了太常寺,找到了自己的小场地,郭善就开始检查自己手下们是否办事儿妥帖了。 虽说现在这个‘梨园’规模不大,体制不正规,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分量不足不代表人数不多,相较于以前在太常寺的协律郎任上稀里糊涂的办公而言,郭善现在名下梨园管着两百来号人,已经让郭善自信心膨胀。 坐在树下,不用他吩咐就有人上来沏茶。那女乐工在太常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是个眼力劲儿十足的人,一看小郭大人眉头一皱,就忙不倒茶了。再看小郭大人小眼睛瞥向旁边的果盘儿,这名女乐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拎起果盘儿上的草莓恭恭敬敬的往郭善嘴里塞。 郭善一张嘴,咬破红嫩的果肉,汁水从嘴里都要溢了出来,女乐很有眼力价的忙从胸口处掏出手绢儿给郭善嘴角的汁液擦干。 郭善很惬意的‘嗯’了一声,眉头微皱,怎么一帕子的奶汁味儿?扫了扫那女乐可观的胸脯,郭善恍然大悟。 他似乎忘记了曾经自己是如何痛骂地主的腐败,痛骂奴隶主对奴隶的剥削,反封建反迷信的了。因为这厮几个月下来,享受到了真正权力的味道,才知道为啥那么多人喜欢争权。梨园建立了快四个月了,已经让郭善从头到脚都腐蚀了,这厮彻头彻尾的堕落了。 “王助教,这两天训练的怎么样了?”郭善问。 那女乐立刻把眼睛眯成了缝儿,笑嘻嘻的道:“都勤勉的很,大人要不要检查检查?” 郭善‘嗯’了一声,道:“行,让他们随便来一曲吧。” 女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缓慢的后退转身。不面对郭善时,就对着下面的众男女一板脸,沉声说:“大人要考校你们的曲乐,瞧瞧你们是否技艺都精进了。都打起精神来,拿出你们最好的一面给大人看,别让大人失望。” 下面的人都应了声‘是’,女乐转过身笑着问郭善:“大人,您瞧?您随便点个曲目?” 按理说郭善先前说随便来一首那就随便来一首就成了,但王助教却不这么做。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眼儿多着呢。先前问第一遍是请示,再问第二遍才显示的出自己对郭大人的尊重,这样大人才会心里舒坦,大人心里舒坦了自己想要当上博士就不是梦想了。虽说下署里的博士不是朝廷里正儿八经的官儿,但却是地位身份的象征,而且太常寺下太乐署和鼓吹署里好多九品的官儿都是从博士里升上去的呢。 王助教原本连助教都不算呢,她是撞大运在李世民突然建立梨园需要填充乐人时被选进来的。就因为梨园根基薄,她技艺比起其他人精湛许多,所以才得到了郭善的赏识破格提拔成了助教。要是按照正规程序走,她年纪才不到三十岁,又没有什么关系,想要当上助教也得熬上几年才能争取。 都说考进士难,太常寺乐人们想要晋升其实比那更难。王助教刚当上助教,尝到了权力的味道了,怎么着也要争取当上博士。当博士,还不是郭善一句话的事儿?要知道协律郎管的就是乐人的考核。 郭善,王助教一番心思没白费。郭善果然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就道:“就来春莺啭吧。” 之所以要点‘春莺啭’,不是这曲目比其他的好看。相反,在太常寺呆了半年多了,各种舞蹈看过不知道多少遍,早厌了。郭善无非是想起自己刚入宫刚入仕时第一次给达官贵人们献舞就是‘春莺啭’,那时候是人家坐在上面看他在下面羞耻的跳。现在他好不容易坐在上面了,就寻思着让下面的人跳了。 王助教笑着应了,转过身冲着下面的人道:“春莺啭。” 梨园的一切设计的还不够正规,因为是独立出来的官署,虽然名义上归太常寺管辖但实则已经跟太常寺没有多大干系了。所以,无论跳舞的,鼓吹的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全部夹杂在了一起。不像太常寺那么分工什么鼓吹署,太乐署。 王助教一声喊,下面呼啦啦一群人开始弹奏,有人上场跳舞。 郭善躺在椅子上,皱了皱眉。细心的王助教才发现原来是太阳移动时光照发生了变化,正好强光刺激着郭善的眼球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优秀的下属,身为一个有上进心的下属是不需要领导吩咐就要给领导排忧解难的。她立刻从旁边拿过扇子,举起来给郭善遮阳。 郭善嘴上不说什么,还是舒服的‘嗯’的一声。 但说到底,郭善还没腐败到那种境地呢,道:“不用给我挡太阳。” 王助教笑着不吭声。 郭善道:“你也休息一会儿成不?” 王助教这才收了手。 这次跟先前那次境况不同,但还是一样的。 郭善第一次拒绝,她之所以不收手是考虑到郭善可能是谦虚一下。但第二次郭善发话了那就代表了郭善是真不要她挡太阳。如果那个时候还不收了扇子,那就是不尊重郭大人了。 收了扇子,王助教甜甜的笑着道:“大人,您瞧着可还成?” 春莺啭也表演到了尾声,郭善点了点头。 到底在太常寺呆的时间不少了,功课也做过不少。春莺啭他早就耳熟能详,多少还是能评点几句。但自知自个儿底蕴的郭善也没把话说太多,怕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人笑话。 当领导的嘛,少说话才能表现得出自己的威严,才不容易出错。 舒舒服服的在太常寺呆了一天,直到散值时间到了郭善才晃晃悠悠出了皇宫。 回了府上,小悠立刻给备上了饭菜,道:“老爷,您快吃饭吧,您上值辛苦了。” 郭善确实上值很‘辛苦’,看了看桌子上的饭郭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暗骂自己在太常寺里只顾着听曲儿和吃东西了,现在饭也吃不下。 摇头,郭善道:“不饿。” 小悠忙拿出草莓,说:“这是时下刚摘的水果,您瞧?” 郭善摆了摆手,他在太常寺的草莓也吃的不少。 打了个饱嗝,郭善暗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太腐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刀捅死

日子过的很平稳,少有烦心事来打扰郭善。唯一让人心里不爽的是许倩来信儿,告诉郭善有人想借朋来阁的场地办筵席。 朋来阁是不给人办酒宴的,更何况要要求办酒宴的人是许敬宗?但偏偏持有朋来阁白银会员卡的许敬宗是符合来朋来阁办酒宴的规定的,所以朋来阁不得不办。 这让郭善立刻想到了陋室赏月会时的比赛争斗,当时许昂带去的中年男子获得了第三名,毫无疑问他的白银会员卡是给了许敬宗的。要不然,没有白银会员卡朋来阁也不会答应帮许敬宗张罗纳妾所需的酒食。 但让郭善纳闷儿的是,自打上次王苏苏毁约给许敬宗送了一大笔银两后就再没见许敬宗对谁使过坏了,那他这次纳妾纳的又是哪家的女儿? 稍一打听,郭善就知道了,许敬宗是勾搭上了虞氏。郭善知道这虞氏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才气姿色比之王苏苏是半点不差。当初杏园大家比斗中,此女乃是凭借琴曲和一首‘花傲’拔得头筹的。虽说郭善认为当时许敬宗帮她做了弊,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此女才情无一不是真才实学。 她竟然要做许敬宗的妾?郭善未免觉得可惜,又觉得太便宜许敬宗了。 愤愤的让许倩只管按正常程序办事儿后离开府上往皇城去上值,因为梨园开设已经有近四个月了,说不定哪天李世民要‘视察’梨园在郭善手里是否有成果。郭善可不想到时候李世民不满意,然后给自己一个‘尸位素餐’的罪名撤掉‘梨园’。 带着麾下一班十来个男女助教,郭善直去了将作监。 他前期就奏请了李世民让将作监赶造一批衣服和器具在这里,还不知道成果如何。 先来到了将作监的左校署,找到左校打开乐库。这里放着的都是左校给太常寺等制作的乐器,当然其中还包括郭善要的乐器。 无非是五个单簧管、短笛、长笛、军鼓等,不知道的以为郭善是在尝试改进太常寺的乐器,知道的就清楚郭善想要打造一支‘军乐队’的野心。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乐器的制作在将作监高人们的手里逐渐制作了出来,郭善无非是给他们提供一些制作乐器的方法,和乐器制造出来后试试音色对否。 别瞧这几个破乐器似乎零件不多,但着实费却郭善这数个月的功夫。其间找来张文收帮忙参考,还有许多太常寺的乐人也被郭善请来辅助。都是玩儿了一辈子音乐的人了,对音色等方面的洞察力之敏锐比起郭善强多了。 军乐队的建造指日可待,郭善让人把单簧管、萨克斯管等全搬到梨园。又带着一帮助教,去看赶制出来的衣物。 李世民批的是两百套海军装,但郭善自个儿加了银两要的是五百套的海军装。 统一的白色的西式裤、黑色长靴、大檐帽。一切按照后世印象中的军装设计的,对于别人而言这只是郭善‘好玩儿’下出来的产品,但对于郭善而言这些东西却代表另一种意义。 回不到过去,总可以制作些后世的服装过过瘾吧?倒也不完全是过瘾,单想这些服装穿在梨园的乐人们身上,让他们在阳光下穿着白色的军装整齐的踏着大步从天安门不,从皇城的大坝上走过,那整齐的步伐、肃穆的容颜、震天的脚步乃及齐整的衣服,郭善想想就觉得激动异常。 满意的点了点头,郭善忽然转头问:“陛下给咱们的名额里面是不是还可以给梨园增加三百人?” 身后的王助教点头,笑着说:“是还差三百多人哩。” 郭善点头,道:“那你去太常寺里再找一百五十个体型相当的男乐,我去内教坊找一百五十个女乐出来,三百人凑齐,我便要训练大伙儿站军姿了。” 王助教不知道‘军姿’是什么玩意儿,但想来是高级的舞蹈。于是点头,转身便要走了,郭善指着其他几个人道:“你们把衣物和乐器都带到咱们梨园里去,路上小心些可别磕碰坏了。” 几个助教同意后,郭善对兰纤阿道:“你跟我去内教坊罢。” 兰纤阿立刻跟着转身走的郭善往皇城而去。 交上鱼符,郭善带着兰纤阿进了皇宫。 内教坊一直设在皇宫里,它们本身就是属于宫廷服务人员,自武德年间由李渊所设。 郭善找到了刘博士,自是要洽谈填补梨园人数空缺的事宜的。但逛了一圈,却觉得内教坊里也找不出多少体型相当的女子,且一下子挖空人家一百五十个女乐,说起来这种挖人的做法会引起不满。 郭善干脆让兰纤阿去掖庭宫里找人,反正掖庭宫里住的全是等待被召入太常寺的女子,里面人数太过众多,从那几万人里挖一百人出来根本不算事儿。唯一需要的只是要找掖庭宫的管事办些要人的手续而已,那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儿。郭善相信,他这个协律郎的面子还是很大的。 着兰纤阿去了后,郭善在内教坊里选了三十个个头和身材都差不多的女乐后就让他们原地待命了。 自个儿去找掖庭宫的管事商讨要人。 谁都知道梨园是李世民让建立的,也知道梨园需要扩充人。而女人对于掖庭宫来说,实在不缺,每天都要病死、累死饿死和老死上十来个人。给郭善送百来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从几万人里挑选人,郭善就是下了决心要仔细挑了。 掖庭宫里住的多有犯官家属,落难小姐。郭善要找,就找能识字儿的,长得不磕碜的,还看得顺眼的。 正在郭善精心挑人之时,有内教坊两个女子来唤,说刘博士请小郭大人去一趟。 郭善挠了挠头,不知道刘博士为啥叫自己过去。难道先前在她教坊里挑的人太多了,导致她不满意了?但想刘博士这人是个好说话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儿来折腾自己的。 这般想,郭善就跟着两个女子走了。 路上问她们:“你们刘博士叫我,是想叫我做什么?” 两女人只说:“不太清楚,博士没跟我们提起。” 郭善揣着疑惑,路上又问她们话。可这两个女人似乎嘴紧的很,不肯跟郭善多说。 在郭善感慨皇宫果然戒律森严时候,百福门里猛然跳出一个小女孩,对着两个女人喊道:“还不帮本宫把这奸贼拿了?” 郭善脸色大变,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百福门,熟悉的百福门里跳出来的熟悉的人。 机灵如郭善,这个时候如果还看不出两个自称是内教坊的人的人有问题那就显得他的智商太有问题了。二话不说,郭善撒腿就跑。但她左右的两个女子早在高阳‘尖叫’时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一左一右抓住郭善的胳膊,在郭善呼救声中把郭善拽了回来并且手绢儿一塞堵住了嘴。 郭善惊恐的望向高阳,正瞧见高阳‘哈哈’得意的大笑。面对这个人头小恶魔,郭善冷汗直流下来。 才治好病多少天呐,怎么又碰上她了? 公主院,高阳住所。 此刻的郭善被反绑在了地上,依然是上次的高阳公主的炕前。他的胸口被高阳的脚死死的踩着,不得起身。 手绢儿堵住了郭善的小嘴,乌纱帽也戴的歪歪的。郭善睁大着眼睛怒视着高阳,看着高阳高高的举着针头得意的朝着自己裆口落下。 眼看针尖儿越逼越近,郭善冷汗直流的同时猛然双手从后背下伸出,竟然崩断了绳索。银光一闪,高阳痛呼一声后退。而此刻的郭善,身上绳索尽断,但他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高阳捂着受伤的脚踝‘哇’的要痛哭,指着郭善喊:“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的郭善已经把嘴里的手绢儿给扯了出来,怒气汹汹的飞身上来匕首压在了高阳的脖子上,沉声道:“不许说话。” 不等高阳反应过来,郭善把手绢儿往高阳嘴里一塞,狠狠一拳,狰狞着道:“为什么逼我动手?” 狠狠一耳光:“为什么要逼我打人?” “为什么,为什么?”狠狠踹了两脚,郭善举着刀子很想一刀捅死高阳。 高阳呜呜的说不出话,眼泪巴巴的往两边流,也不挣扎。 这个时候,郭善终于领略到了韦小宝的痛苦了。恐怕当初他被建宁欺负的时候,肯定也想一刀捅死建宁。 强自告诉自己要淡定,又深吸了两口气,郭善终于压下了要杀人的冲动。 狠狠的瞪着泪眼婆娑的高阳,郭善高举的匕首‘哧’的插在高阳耳畔的毛毡上。 高阳吓得眼睛一闭,但良久感觉不到疼痛。听到开门声才睁开眼,急急抓下嘴里的手绢儿冲郭善喊:“协律郎,别走,陪我玩儿。” 这具童真的声音让郭善终于奔溃,天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过来我就一刀捅死你。”郭善转身刀口对着地上的高阳,身子却在往外面退。 一旁的下人们吓了一跳,慌忙把郭善给围住。 这个时候郭善已经不管不顾了,他就觉得他该马上离开这里,逃出公主院。 “怎么回事?”一道声音响起,郭善抬头一看见是外面走来了李婆婆。 李婆婆也看见了目光冰冷的郭善看着自己,她捂着嘴惊讶之后立刻对拿着刀子做戒备状的郭善喊道:“孩子,快放下刀,你要干什么?” 郭善才不听李婆婆的话呢,就觉得这公主院里没住一个好人。 “都不许过来,谁过来我一刀捅死她。”郭善冷哼一声,慢慢往外面移步。 高阳从里屋追了出来:“把他抓回来抓回来,本宫要他陪我玩儿。” 郭善听到这话,哪里还敢说什么?撒丫子立刻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立遗嘱(一)

高阳的‘疯疯癫癫’让郭善已经由愤怒变为了对她恐惧,他感觉这姑娘的思维方式就不属于正常人应有的思维方式,她的思维方式也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说她是恶魔都不为过,她已经深深的在郭善的脑海里留下了阴影。 打也不能打,杀也不能杀。今天如果不是差点被逼疯了自己也不敢打高阳,如果高阳再敢逼自己,那自己就疯给她看,真的会一刀捅死她。 郭善感觉就不能跟高阳共存在一个世界上,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从公主院逃出来,郭善脸色惨白的瞎晃荡。临了撞见了内教坊的刘博士,刘博士见郭善脸色不太好,忙问怎么了。郭善摆手说没事儿,让刘博士转告一下兰纤阿,先不挑人了,带着挑好的人回太常寺。 回到太常寺,郭善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呆着了。嘱咐了手下的乐工们不要消极怠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他就很不负责任的早退了。 梨园虽说是太常寺下辖的官署,但说到底梨园的大小事儿都是郭善说了算。身为梨园的一把手,郭善已经有权利自己给自己放假了。不过如果没有必要早退郭善是不会早退的,但今儿实在是被高阳给恶心到了,郭善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回到郭府,他脸色还白着呢。惊魂未定的喝了杯水,躺炕上稀里糊涂睡过去。最后稀里糊涂的醒了过来,但觉得浑身上时冷时热的难受的要死。无力的虚脱感,整个身子骨都觉得沉重无比。 郭善咧了咧嘴,翻了个身,感觉浑身黏糊糊的,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虚汗。 旁边一只大马猴凑了上来,关切的问:“老爷,您现在觉着怎么样了?” 郭善仔细一看,原来这猴脸是胡管家。 郭善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回事?” 小悠立刻用干帕子凑到郭善脸上来给郭善擦汗,担忧的道:“您一回来就躺床上了,后来才发现您额头很烫。孙神医说您发了热,才开的方子熬了药。” 郭善一听,心想自己这是发烧了?可怎么毫无征兆的会发烧? 他觉得脑子烧的好痛好痛,整个人不舒服到了极点,就跟要死了一样的难受。 难道是高阳把自己吓出的病?可,怎么可能。自己会胆小到了这个地步?不至于吧。 郭善是不好意思说是被一小姑娘给吓得,只是哼哼唧唧的问:“那孙医师呢?” “他在厢房里呢,说您醒来了去告诉他一声。老爷,我去通知孙医师让他再过来给您瞧瞧?”胡老汉问。 见郭善闭了眼,胡老汉就知道郭善是默认了。这才不敢耽搁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郭善听到了脚步声,睁开了眼。 入眼时就看见穿着道袍的孙思邈仙风道骨似的出现,以前倒不觉得孙思邈长得怎么样,现在一看,还老帅老帅的。 “孙神医,让您受累了。” 郭善就一点好,没有封建时期富贵人家的那种嚣张跋扈气。 孙思邈客气的说了一句,上前给郭善把了把脉。临了,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 郭善也不说话,过了良久孙思邈才在小悠和胡老汉的担忧中道:“病情稍微有所好转,但效果还是不太好。”又问郭善觉得现在身子哪里不舒服。 郭善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孙思邈犯难了,最后只好道:“看来光靠药草已不足以去病了。” 胡老汉担忧郭善的身子骨,对孙思邈道:“孙医师可得想想办法,只要您能治好我家老爷的病,财帛不是问题。” 孙思邈眉头一挑,床上的郭善好笑道:“胡管家,孙医师不是那种喜欢钱的人,你也不要太为难孙医师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病能治固然好,不能治也没什么。” 郭善一脸的风轻云淡,让孙思邈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其实他哪儿有这等风范啊?发烧虽然要了许许多多人的性命,但孙思邈不可能连个发烧也治不好。与其说郭善有风范,不如说他说话很虚伪。 郭善虚伪的话引起了小悠和胡老汉的悲悯,两人怔怔落泪。孙思邈一看,干脆出了屋子去了。 郭善打死也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高烧竟然折腾了他三天三夜,愣是三天三夜在炕上没下过一次床。这三天的一场大病,他整个人都瘦多了,皮包骨儿似的。最后孙思邈都被折腾的住进了他的院子来专门给他看病,临了王苏苏也不得不跑到他这儿来伺候他。 这一刻,郭善深深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整个人精神不佳,似乎随时都有撒手离世的感觉。期间李泰和房遗爱都跑了过来,给郭善送上了好些个名贵的药材。最后长孙皇后也知道了郭善生病的事儿,心中顿时了然了。暗想‘这小郭肯定是受了萧家退婚的事儿的打击,所以才一病不起的。年轻人,到底是想不开啊。’ 屋子里没了人,蜡烛在炕柜上燃了好长的一截儿,烛火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熄灭。 郭善双眼无神的看着蜡烛,暗想自己这是真的要死了?自己才来大唐呆了不到两年呐,这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多不甘心啊,自己梨园才刚刚建设起来,才刚刚结交了李泰他们这一帮朋友呢。 看着那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烛火,郭善觉得当蜡烛燃尽的时候,或者烛火突然熄灭的时候就是自己灵魂飘荡向远方的时候。很早以前,诸葛亮就是因为烛火灭了没能借到寿命,最后就死了的。自己现在的情景就跟诸葛亮一样。 稀里糊涂的想着,郭善终于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暗想来的人可能是小悠和王苏苏,这几天就她们几个没了命的照顾着自己呢。 一看,是王苏苏秉着新的蜡烛进来了。郭善知道虽然蜡烛是新的,但却也续不了自己的性命。老天爷要你死,那你就别想活。 看王苏苏坐在炕间儿,担忧的看着自己,郭善心里头一暖,嗫嚅着嘴,虚弱的道:“苏苏姐,我瞧我这是活不成了。” 瞧他以前一个挺能闹腾的小孩子,现在躺在病床上说这般的话,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受不了。 王苏苏是从来不落泪的,当年被关进大理寺的时候都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刻却觉得不好受的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道:“你瞎说什么,你才多少岁了怎么就会死。” 郭善牵强的笑了笑:“您别安慰我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晓得。我瞧着吧,恐怕我是熬不过今晚了。” 宁姐儿和小悠还有胡管家不知道啥时候来的这儿,听到郭善的话小悠最是受不了‘哇’的就哭出了声儿。 胡管家也抹了泪,躲在一旁哭起来了。宁姐儿的手又伸到了郭善的脸跟前,却又收了回去,抹泪冲着郭善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不许说瞎话哈,要不然你姐可打人了。” 她这番话说的毫无气势,还打着哭腔。 郭善见大家都哭的伤心,他心里也悲了起来。眼睛里吧嗒往外掉了两滴泪,脸上却挂着笑道:“你们不用为我难过,人总是要死的。算起来,兰州那年如果不是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妇人救我,我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些府兵救我,我也早死了。其实,我这还是赚了两年的命呢。” 几人都哭,不吭声。 郭善又笑着道:“虽说我的岁数还不算大,但却也活的值了。能见到你们,能认识你们,也就值了。” 宁姐儿在一旁抹泪,王苏苏也哽咽的看着郭善。郭善笑着看着王苏苏道:“瞧,都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美了。” 王苏苏道:“不哭不哭。” 郭善说:“苏苏姐,来,把泪擦了吧。”郭善抬起手来,王苏苏主动把脸往他手上蹭。 如果是平时,郭善哪里敢抬起手去摸王苏苏的脸啊?那是找死。 如果是平时,王苏苏会把那张漂亮的脸蛋往郭善手上蹭?绝不可能。 他虚弱的用手把王苏苏的眼泪抹去,又用手掌摩娑王苏苏的脸蛋儿。 要不是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恐怕谁都会认为这厮在耍流氓。 “能在死前看着你们,真好。可惜了,小绾不在。” 说完这话,郭善眼泪止不住的外涌。王苏苏忙趴在跟前用手绢儿给他不住的擦泪,自己的泪珠却滴落下来打在郭善的脸上:“你怎么会死?不会死的,你还要娶妻子,还要生孩子呢。” 郭善听言笑了:“如果有机会,我就娶您这样的。漂亮,知书达理的。” 谁都没认为郭善这话轻薄。一个快死的人了,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人恼怒。 ps:收藏和鲜花,请大家支持一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立遗嘱(二)

一个鲜活的灵魂即将辞世,这对于他身边的人而言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满府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不知道郭善死后郭府以后会怎么办,会换什么主人。如无意外,郭府的一切财产都会留给郭府唯一的小姐唐绾吧。 “郭公子。” 许倩也是闻讯赶来。 郭善吃力扭头,笑了笑:“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该看着陋室和朋来阁的吗?” 许倩道:“没,今天不营业了。” 郭善笑了笑,道:“怎么能不营业呢?我没什么。” 又说:“朋来阁和陋室没少让你忙碌操心,没有你,朋来阁和陋室我也不知道该交给谁。等我死后,你要么把朋来阁卖了,自己把钱留着。要么还留着朋来阁和陋室,算是自个儿在长安城有了安身立命的本。” 许倩感动的要哭,忙推说不用。 郭善又张了张嘴,道:“我在长安城里也没什么亲人,我死后,家里的田产不要废了,等找到小姐后把田产给她将来做嫁妆。” 郭善已经做好了打算,跟胡老汉说话时胡老汉哭着点头在簿子上记下了郭善的遗嘱。 郭善又看着王苏苏和宁姐儿道:“从来长安城,就蒙两位姐姐照顾。我死后,钱财留来也无用处了,您们瞧着拿些去” 郭善不紧不慢的说话,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李泰和房遗爱不知道哪儿得来的郭善要‘死’的消息,乘马车赶了过来。 但满府上下都是乌烟瘴气,一帮丫鬟哭哭啼啼,可以看到郭府的落寞。 胡管家折身走了出去,不知道在哪座寺庙请来了一帮和尚。 这是要驱邪啊。 鱼木敲打声,诵经声,此起彼伏。 “快,快”马车疾驰,那豪华的马车一看就是唐家的。 赶马的是丫鬟,马车上却坐着一个少女,先前那两声‘快’字即是她喊出的。 马车终于在府门口停下,那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急的往郭府冲。守门的小厮却不认得她,忙问道:“找谁的?” 少女没回话,旁边的丫鬟却低声喝道:“我们来郭府,自然是找小郭大人的,你还不快去通禀?” 守门的小厮却道:“我家老爷病了,不能待客,姑娘还是回去的好。” 那少女的丫鬟大怒,就要呵斥。旁边的少女立刻拉住了丫鬟,对守门的小厮说:“我认识你们家老爷,你快让我进去。” 那小厮打量了一下这少女,见她穿着不俗,乘来的马车更是不俗,想来真是达官贵人,于是道:“那您请稍等。” 不一会儿,那守门的小厮领着一个老头出来了,那老头自是胡管家。 赶出来的胡管家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旋即激动道:“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少女道:“胡管家,您老可瘦了许多。” 胡老汉眼泪都出来了,没答少女的话,只急道:“小姐是来找老爷的吧?您快进去,老爷快不行了。” 说完话,急急领着少女进去了。 转而进入了内院,避开诵经的僧人。 炕上,是瘦骨嶙峋昏睡的郭善。少女步入屋内,引得屋里的人都望向她来。 王苏苏和宁姐儿‘咦’的一声,道:“小绾?” 少女一哭,迎了上去喊道:“姐姐。” 王苏苏和宁姐儿拉着少女,哭了起来。少女哭了小会儿,道:“我哥,怎么样了?” 便出了王苏苏和宁姐儿的怀抱,转而走向郭善那边。 王苏苏和宁姐儿并不回话,任她坐在郭善的炕沿处。 这少女,自然是唐绾无疑了。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郭善病危的信儿,跑了过来。 哭了好一会儿,宁姐儿才拉着王苏苏问话,问她消失的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这才知道,唐绾一直在在他伯父那儿住着,每日极少出府,但却并非没有打听郭府的事儿。郭善生了病,她自然也打听到了,如果不是这次郭善病危,她也不太可能乘马车赶过来。 说到底,当初进京时就她跟郭善,那时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相依为命。郭善更是出去卖绢儿维持家用还让她上学,这种长兄之关爱与父爱同等的伟大。眼看郭善要去了,她如何不担心? 寺人们的诵经声依然此起彼伏,这一次驱邪,直驱了两天。直到某个晚上,一直不见踪影的孙思邈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见孙思邈背着背篓走进了屋子,胡管家自然激动的迎了上去,但孙思邈确是一脸的怒意,责问胡管家道:“哪里请来这许多僧人?” 胡管家说:“阳化寺请的,据说驱邪很灵。” 孙思邈叱道:“本来病人就需要清净,经过你们这么一闹,病人哪里得来安宁?快把那些光头和尚全部请出去,请出去。” 胡管家不敢,忙道:“就这样请出去,老爷怎么办?老爷都快死的人了。” 孙思邈眉头一挑,问道:“谁说你家老爷要死了?我这次进山不就是给他找药的吗?他那个病是小病,还死不了。” 这句话一出,胡管家是又惊讶又是不信,但最后还是被孙思邈强迫的把那些诵经的僧人给赶走了。 只见孙思邈放下背篓取出里面的药草,递给了胡管家。随后自个儿坐在了炕沿处,伸手去给郭善把脉,沉吟良久睁开了眼道:“再发发热就好了。” 郭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病了多久。就觉得难受了一个世纪一般,醒来的时候难受,睡死过去的时候依然难受。 睡梦里总有人拿药勺狠狠的往自己嘴里灌那些苦口的汤药,在黑暗中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小悠趴在炕沿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屋子里没有什么人,但满地的确是一片狼藉。 可以看出,自己大病后郭府几乎乱了。 也不知道自己病的怎么样。 郭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额头也不滚烫了。动了动身子,觉得也不那么乏力了。这个时候,才恍惚感觉到肚子一阵的抽痛,胃也是一阵沉重的痛。 这是,饿了? 也是,他都好久没有像样的吃顿饭了。 知道自己病时小悠同样也里里外外的忙碌,郭善不忍心把她吵醒,所以自个儿下了床。扶着墙,晃晃悠悠的出了门。在庭院时,正好看见正在碾药的孙思邈。 阳光照进庭院,郭善暗叹有阳光的感觉真好。忙唤道:“孙神医?” 孙思邈一愣,抬起头见是郭善,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点头‘嗯’了一声道:“你最好不要乱动,这个时候还是多穿些衣服的好。” 郭善正要说话,厢房里却走出了正捧着药的唐绾。 ‘啪’的碗落地惊醒了郭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唐绾,惊道:“小绾?” 唐绾既惊且喜,冲上来抱着郭善喊了声‘哥’。 两个人都分开后一直没再见到过了,此刻看到唐绾郭善才发现她长高了不少。然而郭善亦是如此,他甚至于长个头的速度比唐绾还要快。想当初唐绾比他高半个头,但现在他却比唐绾高了半个头呢。 搂着自家的妹妹,郭善的脑子真的有些发懵了。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这里?”郭善问话。 这里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把里屋的小悠也给惊动了,既喜且惊的奔了出来。 好一番折腾,郭善的起死回生让暮气沉沉的郭府很快充满着朝气。 毫无疑问,郭善生病的这几天是郭府最压抑的几天。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一个人得过安宁,没有一个人过的开心。 郭善现在又‘活’了,下人们知道他们不至于会‘失业’了。 以前一直觉得自家老爷很‘犯傻’,不‘犯傻’会对下人们那么好?会对佃农们那么好?可经过郭善这么一次生生死死的一闹,所有的人恍然间明白,老爷不是‘傻’,是‘善’。 如果郭善真死了,郭府散了,那他们这些下人往后哪儿找那么好的主子去? 所以,郭善能活过来,满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杨洁失踪(一)

病愈后的十多天是郭善过的最快乐的十多天。 因为王苏苏、宁姐儿和唐绾在的缘故,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郭善这才晓得唐绾跟唐俭沾亲带故,一直住在唐家。 除了前几天唐绾偶尔来看望郭善外,后面最多也就来上一两封口信儿,询问郭善身体状况如何。因为毕竟是女孩子,且唐家也有那许许多多的规矩,她不可能没事儿就往郭善这边跑。 等郭善彻底病愈后,又不得不开始去梨园上值了。 阳光明媚,十天调养下来的郭善神采奕奕。坐在马车里,闭目打盹儿,满脑子想的是最近十天里的开心事儿。 因为到了贸易最盛的季节,长安城的街道闲的有些拥堵。马车在街道上奔走时停了好几次,到了后来干脆在路口停了下来。 闭目养神的郭善皱了皱眉,问郭府的车夫道:“怎么回事?” 车夫回话:“老爷,前面好像在吵架。” 郭善一皱眉,道:“是谁跟谁?” 车夫回话:“好像是个外来玩儿杂耍的人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府上的少爷所以起了冲突。” 郭善听言,道:“不用管他们,绕过去就行了。” 事实上,作为整个大唐人口最多,流动人口最大和贩夫走卒最多的长安城每天大大小小的纠纷发生的就不知道有几百起。要么是胡商跟客户,要么是胡商跟胡商,还要么是因为其他杂七杂八小事引起来的纠纷。 鸡毛蒜皮的事情到处都有,这些都有各司的官员在管,郭善管不了也没那闲心去管。 他今儿心情正好着呢,不想惹事儿。 可临了,马车还是没动。 郭善皱眉了,问:“怎么了?” 车夫回话声中带着苦涩:“老爷,似乎咱们过不去了,人太多了。” 郭善皱眉,掀开帘子一看,就看见不远处围着的人堆里有两个青袍的小厮正堵着一个布衣少年去路,对着布衣少年说着些什么。然后郭善再仔细一看,两个青袍小厮后面是一个胡服的少年。郭善仔细一看,可算认出了这穿着胡服佩短刀的富贵少年是许昂了。 这厮不在家好好呆着,在这儿干什么? 郭善看了穿着胡服的许昂一眼,又看了看许昂的两个下人堵着的那个布衣少年一眼。 这布衣少年穿着很平常,看体型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被许家的小厮堵着了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的勾身去捡地上不知道被谁踢了一地的表演道具。 说是表演道具,玩儿杂耍的能有什么表演道具?无非是刀枪棍棒那些玩意儿罢了。他背上背着箭筒和一张长弓,腰里撇了一把唐刀,腰间栓了棉绳套锁。木质的武器架就放在街边,上边挂着一杆银枪、两根锏,一支棍 那木质的武器架宽就有一丈多,上面足足放了十来个兵器,加上他身上的。尼玛,果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全,让郭善好一阵无语。 虽然这少年的一身行头让郭善无语,但却也没觉得有什么。 玩儿杂技的嘛,肯定需要表演的道具啊。哪怕道具太充分了一些,你也没道理指责人家什么啊,可你许昂是怎么回事儿?堂堂官二代,怎么欺负起了人家一个靠卖艺挣钱的人? 看了看天色,郭善也不太想管了。 一场大病后他懂事了不少,知道自己这一年不能再向去年那样胡闹,踏踏实实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儿就行了。 让车夫绕路而行,赶快往皇城赶怕耽误了上值的时辰。 车夫这才勒转马头,往回走,准备从另一条街去。 但马车奔行不远,那边却冲突了起来。 布衣少年面对小厮的辱骂并不动怒,却在弯腰捡地上的剑时发怒了。因为那剑鞘被许家的小厮一脚踩住。 布衣少年眉头皱了皱眉,陡然发力把剑一提。许家小厮脚没踩稳,趔趄的往后跌倒。 站在两个小厮身后的许昂大怒,双手一挥:“给我上。” 两个小厮反映了过来,就冲着那少年挥拳冲了上去。 那少年见状,并不后退。反而拿着带鞘的剑就两个小厮冲来的地上一趟,剑柄和剑鞘末端勾住两个小厮的‘***’往后一拉。俩小厮一声尖叫一个空翻跌倒在地,嚎叫了起来。 路人见状,纷纷鼓起掌来。 远处的郭善慌忙催车夫停下了马车,也咧嘴乐了。 他对许敬宗一家子都不感冒,能看见许昂受气他心里自然也欢喜无比,他决定,先看一会儿再去上值也不迟。 跟郭善一样想看热闹的人不少,大街上,酒楼的栏杆上,到处都挤满了人。 布衣少年似乎也察觉呆在这里对他的局势不利,于是转过身不跟许昂的下人们多做纠缠。到了武器架处,右手一抬一放,就抬着武器架搭在肩上转身就走。 因为他武器架实在宽的够可以,所以他一转身所有的人纷纷都轰然退后。 眼看着布衣少年要跑,许昂怎肯?冲着地上‘诶哟’‘诶哟’捂着肚子装死的俩小厮喝道:“还没死呢?还不快去抓了那贼人?” 两个小厮见瞒不过自家主子,一咬牙起身。一个飞扑而上朝着转身要远走的布衣少年腰上抱去。一个比较聪明,从地上抓了块儿砖头做武器来砸。 第一个上去要抱腰的没能抱到,因为那布衣少年察觉背后的响动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是一个高抬腿。正中小厮腹部,听那小厮痛呼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倒飞出去,最后重重的落在了两米开外的地上。 可或许就是因为他这一次动作幅度太大,击败第一个对手所用的时间太多,所以等砖头飞来时他还没能反应躲闪开来。 ‘砰’的一下,青砖愣是被他的脑袋碰破。那刺激的场景,看的远处郭善都是脑袋一阵抽疼,啧啧摇了摇头暗想太他妈血腥了。 可不是血腥么?那少年脑袋再怎么着也硬不过青砖啊,头上一大股血往外啪嗒啪嗒的流,肩膀和胸口处很快被脸上的血给染上了。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要出人命了。 金吾卫赶来的速度已经相当不慢了,想路道上拥挤,又想又没有像古代巡警出警的警车。 他们远远的赶了过来,拨开街道上的观众,维持秩序。 许昂在这边看见了,立刻冲着金吾卫的喊道:“快拿下那人,那人是贼人。” 远处的郭善听着许昂这声嘶力竭的嚎叫声音,忍不住冷笑,暗想你特么才是贼人呢。 不用想郭善也知道,肯定是那布衣少年不小心得罪了许昂所以才遭劫的。许昂在长安城里欺负的人可不少,哪一次不是他的不是? 布衣少年挨了一砖头,身子有些晃悠。 身手虽然不错,但失血过多也是要命的啊。尤其这近夏,更是如此。 但许昂情绪却很激动,拉着赶来的一个郎将对着布衣少年这边指指点点,说:“那是个淫贼,掳了富贵人家的小姐。” 许昂的声音没有放小,因而远处的郭善也隐隐约约听见了。郭善好笑的冲着车夫道:“姓许的话你信么?” 车夫知道自家老爷跟许昂不对付,也不知道回话里含着几分诚意,只说:“我瞧那小郎君不像是个坏人,老爷您说呢?” 郭善笑着道:“当然不可能是坏人了如果是所谓的采花大盗,会大摇大摆的上街卖艺吗?我也只知道他许家一家子喜欢欺男霸女,却从没听说过许家一家子替人声张正义过的。” “老爷,看那边的样子,那小郎君不乐观啊。”车夫说。 他口中的小郎君自然说的是布衣少年了。 郭善笑着回答道:“情况当然不容乐观了既然这少年沦为了卖艺的人,那入的籍可能就是贱民或者是根本没入籍的流民了。别说惹上了许昂,哪怕惹上了普通的长安城百姓,官府的人也会帮亲不帮理的对付他的。” 流民的命不值钱,贱民的命也不值钱。太常寺里的乐工就有好多是贱民呢。他们一辈子侍候朝廷,但一年拿到的东西却连吃穿都不够,好像是朝廷养的狗一般。 “那咱们帮不帮那小郎君的忙?”车夫问。 但凡是郭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老爷是极喜欢多管闲事的。车夫这问话其实不是想郭善上去伸张正义,而是怕郭善脑子一热又跑上去惹祸。如果老爷真有这个打算,那么他这个车夫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支持,而是该劝阻了。 郭善不知道自家下人的心思,他笑着回答:“咱们怎么帮?现在是金吾卫过来拿人了,我总不能上去制止吧?你家老爷我虽然是七品的官儿,但确是太常寺挂的职。十六卫里说不上话也插不上手,如果真阻止了,人家可敢把我一块儿给抓了。” 不得不说,大病了一场郭善做事儿没以前那么冲动了。 他知道,伸张正义不是那么伸的。你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帜去到处乱插手其他官署的事儿,那是会遭到人家仇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杨洁失踪(二)

再牛逼的人也不敢乱树敌,况且郭善还没有能让人家金吾卫买他面子的威信。 正说着话,那边金吾卫却已经动了。他们显然是准备抓住那布衣少年,所以持着刀大步朝着布衣少年走了去。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布衣少年便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好家伙,只见那布衣少年把武器架当街一横。整个人急速往后退,在用武器架挡住金吾卫的进路时双手却摸到了背上的弓和箭筒里的箭。 郭善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张弓搭箭’和‘两膀较劲’了。不用说,就是‘嗖嗖嗖’的三支箭窜射出去。 听得三声惨叫,冲上来的三个金吾卫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咄咄咄’的三声响,三支利箭齐齐打在了三个带刀金吾卫的刀鞘上,然后啪啪啪的掉落在地。 纵使周遭的百姓们知道是官府要拿的‘罪犯’仍然不免被这少年的射技所震惊,纷纷鼓起掌来。 金吾卫又羞又怒,他们身后的许昂更是大吼大叫。 而那边的少年,却知道不好多做纠缠。他不肯杀人,从他先前三支箭只取金吾卫刀鞘而不取人性命可以看出他不想纠缠,从他转身逃跑就可以看出。 “老爷,他往咱们这里跑来了,怎么办?”车夫问。 郭善听言,笑着道:“一会儿他从这边跑过去后,你就打马冲上去截住金吾卫士兵的进路,放那少年过去。” 车夫脸色一变,道:“那金吾卫不找咱们麻烦?” 郭善道:“没事儿,我就说我路过的,不是有意的,他们不能拿我怎样。难道,咱们真看着一个好人被许昂栽赃个‘掳人’‘淫贼’的罪名拉到大理寺去? 车夫知道自家老爷的性子,于是只好点头答应了。 便见那少年从郭府马车一旁奔过,其后一帮金吾卫涌了上来。然而他们正要绕过郭府马车去追时,猛然车夫扬鞭拍马。郭府的马车朝着一帮金吾卫撞了过去 金吾卫一干人等齐齐吓得倒退躲避,街道上一片混乱。 在金吾卫的喝骂声中车夫勒住缰绳,郭府马车终于从暴动中安静了下来。 从后面赶来的许昂看了看马车后面早已没了布衣少年人影的街道,愤怒的指着马车喝道:“你们敢阻拦朝廷办事?” 郭善不急不缓的从马车里出来,笑着说:“不好意思,先前没收住马可是,那也不能怪我吧?” 许昂看见郭善就怒了。 如果是别人,许昂或许会以为马车是意外受惊才阻拦了他们的进路。但一看见马车里坐着的是郭善,他立刻知道是郭善来捣蛋来了。 “郭善,你竟然敢包庇犯人,难道你不怕皇上怪罪吗?”许昂问。 郭善眉头一皱,暗想你特么怎么扯到皇上那里去了。 郭善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许昂大怒:“杨家的小娘子前日失踪,陛下让各司四处严查。好容易找到了那掳走杨家娘子的贼人,你却把他给放跑了,我看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郭善一惊,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微笑瞬间没有了。 怎么回事儿?许昂他刚刚说什么?杨家娘子失踪?他说的是萧皇后的那个曾孙女杨洁?也就是那个差点儿成了自己妻子的杨洁? 郭善一口老血想要喷出,杨家娘子失踪,被人掳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时候他还生着病,他不知道呐。搞了半天,这许昂是真的在捉拿淫贼啊。搞了半天,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跑出来瞎捣乱啊。 郭善从来没有一次感觉这么羞愧和难堪,也知道事情如果真如许昂所说的话那自己算是闯了大祸了。 其实杨洁失踪的事儿相较于国家大事儿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至少不足以让李世民过于重视。如果不是因为萧瑀位高,恐怕中书省连杨洁失踪的奏章都不会递给李世民。 在太常寺晃悠了一圈后,郭善才知道。原来几天前杨洁就失踪了,而之所以许昂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帮忙官府捉拿掳掠杨洁的贼人,却是因为许家和杨家要联姻。也即是说,许昂跑到杨家求亲,萧老太太同意了。 虽说郭善从没有奢望过娶杨洁,但一听说她会嫁给许昂,郭善就觉得特不舒服。嫁给谁,也不能嫁给许昂那种混账啊。也不知道萧皇后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让她嫁给许昂就可以嫁给自己就拼命阻拦呢?难道是因为许昂的爹是许敬宗吗?那更不可能,因为比起许敬宗更加理想的联姻家族长安城有无数个。 因为杨洁的事儿,郭善下午没有心情上值,干脆早早散了值往府里赶。 救错了人的代价是必须弥补的,郭善要让郭府的所有部曲全部出动去找杨洁。虽然最终还是不信那个布衣少年会是采花大盗,但眼看官府都如此笃定,郭善却又不敢拿杨洁的生命和清白来犯险。 他倒是很后悔白天在街道上横插一脚的阻拦许昂去追击那布衣少年,要不然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端。 翌日,正好是望日。 京城九品以上官员尽数上朝觐见李世民。郭善也随着一群人在极早的时候浩浩荡荡来到太极殿外,唱了门籍入殿。 李世民在仪仗队的簇拥下上了宝座,一双虎目扫视群臣,似乎看到了朝堂下站着的郭善,开口问道:“郭善,朕听说你病了十几天,现在身体可曾好些?” 所有的人不免惊讶,因为一个小小协律郎是担不起皇上问候的。然而李世民在这个时候问一个小小的协律郎的病情,可见这个协律郎是多么的受宠。 郭善确实也是受宠若惊又是胆战心惊,真不知道李世民问这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忙站出来道:“托皇上的福,臣的病已经去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便不再跟郭善说话。 郭善松了口气,他以为许昂认定了郭善放跑了掳掠杨洁的贼人,让他爹许敬宗参自己一本,以为李世民找他是来问罪的。 “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李世民问话。 于是先是一些低级官员开始拿零零散散的事情上奏了。 比如某个州今年有涝灾,某个地方发生了动乱。再如监察台参某官在任时如何如何的贪污还有将作监上奏叙述宫殿修葺的情况。 这许多的事情跟郭善是没有干系的,所以他并没有仔细去听。 就在郭善神游天外时许敬宗持笏出来禀奏,一个话题把朝堂上的议题扯到了吐谷浑求亲之事。 郭善心里一突,也立刻来了精神。 自古以来和亲都是大事儿,是一种外交的手段,牵扯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纷争。 早在这个月第一天时朝堂上就‘是战是和’发生过激烈的争辩,当时‘主战一派’中郭善跳的最欢,甚至差点与人对骂起来。 这一次许敬宗一提到吐谷浑,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郭善。 郭善就纳闷儿了,自己什么时候吸引了这么多的眼球了?其实他很想知道,李世民就对吐谷浑是战是和一事上究竟是什么想法。 然而许敬宗还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下面的人却已经吵了起来。 旧事重提,许敬宗打了鸡血似的引经据典。已汉朝和亲开始到后来隋朝和亲的成功一一举例,引经据典的阐述和亲的好处。 赵德楷也发表了看法,他是已当下的大唐不利于战为论点来阐述的和亲的好处。 郭善并不保留看法,他本身就对吐谷浑没什么好态度。兰州的侵略,后来鄯州的侵略,吐谷浑可把郭善给弄的恶心了。郭善想的是大唐的铁骑能够荡平这个国家的领土,而不是想着把大唐的公主嫁到他们那个环境恶劣的地方过非人一般的生活。 但郭善这个‘主战’人士很快被众人的口水淹没,郭善发现,几乎所有的文臣对‘战争’都不太感冒。 也是,战争可以让武将讨得功名,但对于文臣而言却没什么利益。或许出于政治目的,这些文臣们也不想发动战争让武将们获得战功。 终于,李世民大手一拍,道:“国家去年天灾不断,今年人祸不绝。战?势必耽误农时,劳民伤财。如果能用我一个女儿去免百姓战乱之苦,减去将士死亡之险,能造我大唐百姓之福,那我又何惜一个女儿呢?” 他这句话,明显就定了此次朝堂的调子,于是主战的人都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李世民满意的看了看静寂的朝堂,然后道:“那诸爱卿以为,哪一位公主能担得和亲的重任呢?”到了这个地步,郭善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 其实他实在不明白,已大唐如今的国力何须在鄯州被侵略后还答应吐谷浑和亲的无理要求。 又已郭善看来,无论外嫁哪一个公主,对于那个公主而言都是终生之痛。朝廷用一个公主的终身幸福来换取边外的平安,对于不想战争的人是幸事,但对于那个公主而言却又是何其不幸?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一声叔叔

这一次望朝会下来郭善心情极度不好,李世民定了‘和亲’的基调后他在跟许敬宗的辩论中就已完败而落幕。 最不能让郭善容忍的是,许敬宗已‘不可以私废公’来指责郭善是因为仇视吐谷浑所以想挑起国家战争。因为满朝文武但凡知道点郭善身世的人都晓得郭善是兰州城跑出来的孤儿,而贞观六年恰好兰州城被吐谷浑侵略过。 “许敬宗,奸人也。”郭善散值后在马车上如此评价许敬宗。 郁郁的回府吃了午饭,随后才上值去了梨园。 郭善自然又没有什么心情去管理梨园的杂事,整个人情绪都不是很好。 来给郭善送文稿的是太常寺田祝史,早上的朝会他也是参加了的,自然知道郭善为何闷闷不乐。 同处一个部门,这个田祝史拉着郭善劝慰道:“小郭大人还是没学会做官呐。” 郭善就拉着田祝史问:“田大人此话怎讲?” 田祝史这才坐下来跟郭善说道:“我听闻许大人对小郭大人有举荐之恩?” 郭善一犹豫,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当初长孙皇后带郭善在未央宫作诗,因众文武大臣对郭善的文才产生质疑。许敬宗却在质疑声中举荐郭善做官,才让郭善阴差阳错的进入了仕途。真要算起来,许敬宗的确对郭善有举荐之恩。但郭善却十分清楚,许敬宗之所以举荐其实是为了拍长孙皇后的马屁。 “田大人认为许大人对我有举荐之恩,我就不该在朝堂上顶撞他?”郭善问。 田祝史笑了笑,道:“按道理说,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只要是为皇上效力忠于朝廷的事就不该以私情而废公事。小郭大人与许大人意见相左,但全是为了朝廷,所以小郭大人深明大义让人佩服。” 郭善知道田祝史的前面的话是个引子,他后面的话肯定还没完呢。 果然,就听田祝史道:“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小郭大人却不能这么做。至少今儿就不该跟许大人”他呵呵笑了笑。 郭善知道他不方便说,却点破道:“不该跟许大人撕破脸皮?” 田祝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小郭大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七品,又深受皇上的宠爱,前途自然无量。往后想要再上升,机会也自然更多。在仕途上,向许大人那样提拔小郭大人的人也肯定不会少。” 郭善听言明白了田祝史的意思了,点破道:“但今天我顶撞了曾经举荐过我的许大人,就给别的大人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认为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往后,就再没有谁肯在朝堂上提拔举荐我,甚至于给我说好话了?” 田祝史摇了摇头,但却绝不开口说不是。 郭善脸一黑,问道:“田大人认为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与许敬宗政见不和,却因为他曾经举荐过我我就必须顺着他的意思办?那朝堂还要我干什么?皇上还要我干什么?” 田祝史苦笑,暗想小郭大人到底是年幼啊,殊不知为臣之道在于忠,但为官之道却远远不止一个‘忠’字那么简单。 “不过田大人的话我还是记住了,往后我做事自然会小心些。”郭善知道田祝史的话乃是好心,自己无论听与不听都非领情不可。要是自己不领情反而还驳了他的面子,那难免会留给人一种‘不识好歹’的印象。 虽说前世郭善没进过‘体制’不知道前世‘体制’里的规矩。哪怕在这后世里,也是刚刚管理梨园时感觉到了权力的味道,也没有多少掌权为官的经验,但却也不会傻到好赖不分的乱得罪人。 果然,郭善那句道了谢的话让田祝史心里好受了许多,连带着脸上也挂起了笑意,才对郭善道:“那小郭大人,我先走了?” 郭善点了点头,虽然年幼但级别比田祝史略高一筹,所以也不相送。 等田祝史走后,郭善才又躺在椅子上寻思起了田祝史的话来。却又不得不寻思,这姓田的跟自己说那番话怎么有种示好的味道?他想跟自己结交? “小郭大人。” 猛地,旁边的王助教小跑了过来。 郭善眉头一挑,问道:“什么事儿?” 王助教递上田祝史送来的公文,郭善这才接过,又问:“怎么了?这些乐工名单你核对一下就是了,给我干嘛?” 王助教忙指了指其中一份儿,说:“这个田桥” 郭善还是没明白过来,问道:“田桥怎么了?一个文舞郎啊我们梨园不是差些舞郎么?这是让从太乐署找过来补缺的。” 郭善实在不知道王助教的用意,暗想一个普普通通的助教而已,你指给我看干什么? 王助教隐晦道:“我在太乐署的时候,听说这个田桥是田祝史的侄儿,这次田祝史把他送到咱们梨园来?” 后面的话王助教没有说,郭善却眉头一挑。 搞了半天,这田祝史之所以跟自己说那么多废话原来是有后着的啊。 我说他闲的蛋疼来跟我示好呢,原来是他把他侄子送到我这儿来想让我照顾他侄子?呵 郭善当协律郎以来,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手段走关系。如果自己猜的真没错的话,恐怕自己散值后田祝史会登门拜访自己吧?那时候,他肯定会送礼。 废话,如果不送礼自己会给他侄子开后门?而之所以先前在这里这田祝史既不送礼也不提登门拜访更不提田桥的名字,恐怕是为了避讳。 郭善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感觉到了当官儿是件多么操蛋的事情。一件破事儿也能扯出这么多文章出来 郭善皱了皱眉,对王助教道:“哦?好了,我知道了。嗯,你先下去吧。” 王助教点了点头,既然她话已经说到了,后面该怎么做想来小郭大人自己心里会有数儿的。她先前就是猜到郭善不知道田桥跟田祝史的关系,所以考虑了很久后才跑来给郭善提个醒儿的。他怕自家‘领导’疏忽了这件事儿,引起田祝史的不快。果然小郭大人不知道田桥的身世,但现在有了自己的提醒,那就不一样了。 见王助教退下,郭善深深望了王助教退下去的身影心里就是一沉。 当官儿不容易啊,看起来自己这个协律郎,这个梨园的管事儿还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虽然不参加朝野的争斗,但手里却掌着小权。国家大事儿自己管不了,但这太常寺的一亩三分地儿,尤其这梨园,自己能管的事儿就多了。 或许自己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别的人不这么想。就像这次田祝史一样,托亲戚来走你这关系,你该不该帮他开后门儿?开,那自己就成了贪官。不开,那自己就得得罪人。可怕的是可以想象往后走自己后门儿的不光是田祝史,恐怕还会有其他的官员会走自己的后门儿。自己可以刚正不阿的得罪一个,但能坚定不移的得罪一群? 如果真坚定不移的把周遭的官员都得罪光了,哪怕是深得皇上宠信恐怕也在官场上站不住脚啊。 这一刻,郭善对田祝史先前的说自己不该跟许敬宗顶撞的话是深有体会了。 刚刚自己还说忠于皇上,现在才晓得为官之道不仅仅在忠于皇上,还得跟同僚打好关系,跟领导打好关系。 晚上,郭善散值回家。 果不其然,田祝史带着他弟弟和他的侄子登门拜访。 田祝史因为散了值,又是‘拜访’这种需要避讳的事儿所以穿的是常服。 他弟弟戴了个员外帽,一身绫罗,一看就知道商人气息很是浓郁。他侄子二十多岁,是个英俊的小伙儿,画眉点妆,像是戏曲里面的小生。 郭善这下子知道为啥,田祝史让他侄子到太常寺做文舞郎了。 废话,商人的儿子能入仕吗?士农工商里商人是末等人,要么出钱出任‘斜封官’要么受人提携做官。要不然,去当兵挣军功升官 这几样,斜封官不是一笔小钱就能够搞定的。受人提携?除非是至少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跟皇上提携后辈的资格,至于当兵挣军功?好男不当兵,且郭善还真不认为这田桥这副公子哥的样子能在战场上挣上军功来。那是给别人送军功的主儿。 田祝史这是头一次拜访郭善家,初始没注意,但真正进了府邸后才忍不住吸了口气。 看着这忙忙碌碌的下人,还有四周巡逻的部曲。再看看那些各种装饰不俗的挂件儿,和墙上传世的字画,这小郭大人太他么有钱了啊。 “胡管家,上茶。”郭善引他们三个人进了中堂。 田祝史的弟弟田大亮笑呵呵的把月饼放在了一旁,拘谨的站在一旁。听郭善冲着他们三人道:“请坐。” 田祝史拱手谢过,他弟弟田大亮也立刻跟着道谢,田桥也跟着道谢。 别看郭善年龄小,但搁这儿他官职还就真的够高。而且郭府是他的主场,老爷气势一出来就有那么一分官威在里面了,连田祝史都有些惶恐。 田祝史尚不坐下,拉过他侄儿对郭善道:“未给小郭大人介绍,这是我侄儿田桥。” 郭善早猜到了,所以‘嗯’了一声。 田桥本来东张西望的头立刻不敢再东张西望了,很认真的站着。 田祝史又指了指他弟弟田大亮到:“这是我弟,姓田名大亮,长安城中一个酒楼的店老大。” 郭善抬头瞧了田大亮一眼,暗想原来是朋来阁的竞争对手啊? 田大亮被郭善眼神看的古怪,虽然郭善年龄小,但地位在那儿摆着呢。这一次又是求人办事儿,姿态自然放的很低。一腿踹了他儿子一脚,冲他那不会说话的纨绔儿子道:“快叫叔叔。” 郭善脸色一变,到底是不适应这种因为官阶所带来的特权。但是那边田桥似乎早受过吩咐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对郭善躬身道:“田桥见过叔叔。” 得,这一声叔叔叫了,如果自己不照顾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 风波(一)

郭善是真想骂娘。 没那么坑人的,你田桥多少岁啊我才多少岁?轮得到你叫我叔叔? 郭善脸皮扯了扯,算是笑了笑,淡淡‘嗯’了一声道:“坐吧,都别站着了。” 一次说坐,那是大人再跟你客气。再跟你说,你如果还不肯坐,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田大亮笑嘻嘻的战战兢兢的坐下,唯独田祝史坐的还不算拘谨。 “田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郭善让人上了茶,自个儿先呷了一口就直接问话了。 田祝史假意的狠狠剜了自己侄儿一眼,才笑看着郭善道:“还不是因为我这不成器的侄儿?让小郭大人见笑了。” 郭善呵呵笑了笑,道:“我记得田桥在太乐署是文舞郎,可是太乐署里千中挑一的人才啊。” 说是千中挑一,不假。因为太常寺文武二舞郎拢共不过一两百人,相比较太常寺乐人的总人数而言实在稀少的很。且文武二舞郎在隋朝时是由官宦子弟担任,直到武德年后才下令由良民担任。但哪怕是良民子弟担任文武二舞郎,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了的。在太常寺里,文武二舞郎是所有乐工中身份最高的。 但郭善也只是指文武二舞郎是个不错的身份,却不是说田桥千里挑一。 郭善不用想也知道,田桥当文舞郎肯定是他大伯田祝史帮他使了劲儿。 “他哪里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小郭大人说笑了。”呵呵笑了笑,道:“整个长安城单论智谋,小郭大人乃是神童”一番夸赞,慢慢往正题上引。 但真正说到正题时,他却又不把他的目的说出来。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田祝史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不打扰小郭大人休息。” 田桥激灵的起身,跟郭善躬身道:“小侄先告退了。” 郭善送客,将三人送出府外红着脸啐了一口。 很长时间以后,自己算是有了个脸皮很厚的‘侄子’了。 “胡管家,把这两盒月饼放好吧。”郭善回了中堂就喊道。 现在长安城流行拿月饼当礼物,主要是月饼现在卖的火热且有钱也很难买的到好的。送月饼会觉得有面子,收到月饼会觉得很高兴。但对于郭善而言,他家开月饼作坊的,实在对各色月饼都没什么兴趣。 “老爷,您瞧?”胡管家刚提起月饼盒,却才发现月饼盒里有有一袋银饼。 郭善一惊,抬头一看,自己特么受贿了? 拍了拍额头,郭善苦笑。这又是叫自己叔叔又是拿钱的,看起来不办事儿是不成的啊。 其实田大亮本来准备当面送给郭善银饼的,但一进郭家府邸,看见郭家豪阔的大宅院时瞬间短了气势。暗想自己那点银饼人家小郭大人会看得上眼么?没得看不起那些银饼把自己等人轰出来。 怕郭善不收,田大亮耍了个滑,才把银饼偷偷塞进了月饼盒里。 郭善不知道田大亮的心思,但他现在见钱也收了,人家叔叔也叫了,如果不帮人办事儿那就是蹬了田祝史的鼻子上田祝史的脸。 不用再想,郭善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就是想他侄子在我梨园当个助教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过几天就是乐工考核了,正好是郭善这个协律郎当主考官。 翌日,郭善早早的进了皇宫,从掖庭宫里挑选还缺的五十个女乐。临出宫时,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大唐同意了与吐谷浑和亲,准备嫁公主。将封宗亲李道宗之女李雪雁为和顺公主,远嫁吐谷浑。 这个消息来的不算快,恐怕了解内幕的人早就知道了这消息了。但对于郭善而言,这消息却来得实在太过于突然。 郭善是可以料想到皇室宗亲中总有人会远嫁的,他甚至于有些恶毒的想李世民把高阳远嫁到吐谷浑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去。但着实没有想到,李世民把和亲公主的名额留给了李雪雁。 怎么可能?她才十一岁。 可又怎么不可能?她是皇室宗亲啊。李世民一句话,十一岁的她是必然要嫁过去的,哪怕她的夫君是比他大了十多岁的慕容尊王。 一瞬间郭善想到了那个跟自己妹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想到她未来的日子将会在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度过。在那个异域,语言不通的地方消亡,郭善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女子的悲哀。 然而,如果事情真的定下,那也是郭善无法改变的了的。倘使郭善阻止,非但没有效果,恐怕还会激怒李世民,激怒满朝文武。 郭善只好把事情当作不知,听之任之了。 带了五十个掖庭宫的婢女去找掖庭宫管事改籍贯,正好看见公主院里出来的李丽质和李雪雁。 两个人肯定是收到了信儿,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李雪雁已经哭哭啼啼了起来。 如果是没看见郭善或许还可以装作不认识,但见到了就没法儿装作没看见了。郭善忙上前打招呼道:“郭善见过公主。” 此刻李雪雁也封了和顺公主,地位比郭善高了也不止一个档次了。 但小姑娘压根儿没想当什么公主,抹了泪可怜巴巴的叫了声郭大哥。 当初就是这么叫郭善的,那时候她也没什么封号。 “事儿我也听说了,雪雁真的要嫁给达延芒波结?”郭善望向李丽质。 李丽质叹了口气,道:“我才从我母后那儿过来,雪雁嫁给达延芒波结的事儿也是从我母后那儿证实过了的。” 郭善叹了口气,既然长孙皇后说了,那么事情就不可能是谣言了。 看李雪雁哭的格外可怜,郭善拉了李丽质到一旁道:“和顺公主年龄尚幼,远去吐谷浑恐怕舟车劳顿受不了那番痛苦。长孙娘娘,舍得让她去吐谷浑?” 郭善言外之意,是问李丽质可不可以跟长孙皇后求情,让长孙皇后跟李世民说说,让李世民收了旨意。 坦白来说,郭善和李雪雁认识有半年之久了。小姑娘一直叫他哥哥,对他很是尊敬。郭善从来喜欢托大,当时也是叫人家妹妹的。现在李雪雁落了难,他不出来出出主意就太说不过去了。 李丽质摇头,她是求过她母后的。可后宫干政是大忌,长孙皇后不可能因为李雪雁破了例。 别说李雪雁,就是李丽质她们这些公主,往后也有可能因为政事远嫁。要么被李世民作为一种笼络朝臣的手段下嫁赏赐给臣子,就像襄城公主一样,不就是因为李世民大手一挥就嫁给了她不认识的萧瑀长子萧锐? “我去求过母后了,但没什么用处。小郭大人属于朝臣,能不能劝劝我父皇?”李丽质问话。 郭善苦笑,他虽然能够干政,能够上奏折,但话语里的力量比起李丽质都弱上不少。你爹连你这个嫡长女的话都不听,会听我郭善的? 李雪雁外嫁,乃是身受李世民的命令而不得已。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将来深居豪华宫廷里的公主们也大多避免不了这种命运。不光李丽质有这种‘兔死狐悲’之感,其他的公主皇女恐怕也是如此。 见郭善也没办法,李丽质只好道:“那就不打扰小郭大人了,我先带雪雁回去了。” 她身为公主,毕竟不适合跟外廷的人多交往。 正要离开,却见远处浩荡来了一拨人,竟是李世民。 郭善吓了一跳,他怎么来了?但转念一想,恐怕是来安慰他侄女儿李雪雁的。 郭善不敢大意,怕李世民说他勾搭他女儿,忙上前跪下道:“臣郭善见过皇上。” 那边李丽质和李雪雁自然也作礼,李世民虎目一瞪,问郭善道:“你怎么来了?” 郭善忙道:“梨园急需女乐,臣刚从掖庭宫找人来,这是找掖庭监用印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脸色稍缓。笑呵呵的上去摸了摸李雪雁的头道:“雁儿在宫里住的可好?叔父封你作和顺公主,你喜不喜欢?” 郭善再旁边听了暗翻白眼儿。 没看见你都把人家整哭了吗?问人家喜不喜欢和顺这个封号,喜欢个屁啊。 但李雪雁不是这么答的,抽噎着回答:“雪雁喜欢” 李世民大乐,替李雪雁揩泪说:“喜欢就好,那叔父给你找了个郎君,你喜不喜欢?” 看李雪雁都要哭了,郭善就忍不住了。 “皇上,臣以为和顺公主嫁予达延芒波结不妥。”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波(二)

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就没有几个是幸福的,她们的后半生都将会在陌生的地域里寂寞的度过。更何况李雪雁还如此年幼,倘若她真的嫁到了吐谷浑那儿去,郭善想都不敢想这个小姑娘往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当然,之所以对和亲如此反感也主要在于郭善后世人人平等、人身自由的思想很严重。或许是过于把事物都理想化,不允许有不平的事儿发生在自己的周围,所以他才觉得该跳出来阻止。也或许,是因为和亲的对象是郭善一直不喜欢的吐谷浑,所以他会从中阻拦。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郭善都还是站了出来。之所以有这么个勇气,完全是被李世民的一番话给恶心的。 没瞧见人家小姑娘都哭哭啼啼吗?你还问喜不喜欢你给人家小姑娘找的那个郎君。还自称是人家的叔父,有你这么当叔父的吗? 郭善反正自认为自己如果是李世民的话就做不出这种坑侄女儿的举动,实在不道德也不仁义。 不过郭善也清楚自己一句‘臣以为不妥’实在不符合为官之道,很可能会激怒李世民。但郭善话也已经说出口了,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果然,李世民听到郭善的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扭过头,冷冷的扫了郭善一眼,不乏威严的问:“你说什么?” 如果识趣的话,这个时候郭善该擦擦冷汗然后后退一步讪笑请罪‘臣胡说,臣胡说。’ 但郭善没这么做,而是任由冷汗从脸上流下,躬身道:“臣以为,与吐谷浑和亲和顺公主不会喜欢,也甚为不妥。” 李世民没说话,他旁边的康公公却是脸色一变了。淡淡的在李世民身后扫了郭善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而是把头低着。 康公公一般低头的时候都是李世民要发火的时候,许是他不敢看李世民的怒颜,所以养成了这种李世民一发怒时就低头不吭声的习惯。 其实郭善早在劝阻李世民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暗想他是皇上,是一国至尊,自己的劝阻他如何会听?恐怕非但不听,还会降罪于我甚至加大决心让李雪雁嫁到吐谷浑去。 郭善后悔自己趟那趟浑水,但话出口后后悔时又没机会再反悔了。他可没脸皮否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第一句认为不妥,却因为李世民一双冷漠眼神就立刻屈服的话,那往后朝臣们怎么看自己?李丽质她们怎么看自己?李世民恐怕也会小觑了自己,反而如果自己坚持自己的看法跟他顶撞的话会留给别人一个‘直臣’‘忠臣’的印象 其实以上都是郭善的借口,他真正内心的想法就是出尔反尔,屈服于淫威是很丢人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但李世民不需要去考虑给郭善留面子,他倒是很生气郭善敢挑衅自己的威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质疑自己的决策,那还得了? “朕问过雪雁,雪雁亦自承认她并非不情愿。你怎么说雪雁不喜欢嫁到吐谷浑?”李世民问。 郭善咬牙道:“臣没有看见和顺公主一丝欢喜,臣看到的只是她心中的悲切,玉面上的泪痕。况且既是皇上已替她做了决定,她纵然内心不喜欢恐怕也不敢表露。臣以为,和顺公主不会喜欢嫁予达延芒波结,臣以为皇上与吐谷浑‘和亲’之事十分欠妥。” 按理说,郭善很喜欢闯祸,经常在长安城大大小小的惹祸。不是打了这个就是衅了那个,王孙贵族里就结了几个仇,而且是刚上任的时候。 说他胆大,说他不成熟,这些都是对的。但郭善惹祸归惹祸,他还真没顶撞过李世民,至少没像现在这样在李世民已经下了决断后顶撞,且还在这种尴尬的地方顶撞人。 要知道,这里是后宫,不是朝堂。朝堂因为议政,政见不和朝臣劝谏皇上时难免会争论几句。就比如魏征,经常在朝堂上顶撞李世民。 但是私下里,魏征顶撞李世民的事儿却没有多少。至少,在后宫里是没有这样搞过。 郭善这次不一样,人家李世民正好端端的劝慰李雪雁呢,郭善跑这儿来搅局。不仅仅挑衅李世民的威严,最重要的是把李世民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了。 李雪雁不想嫁给吐谷浑,难道李世民这个当叔父的会看不出来?难道周遭的下人们会看不出来?但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儿,谁都没去点破。李世民跑李雪雁这里‘惺惺作态’的问候李雪雁,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但谁都不点破,面子上过去就好。可郭善这么一点,李世民的遮羞布一破,那明显就让李世民尴尬了。 你明明知道我要把我侄女嫁到吐谷浑去,却说我侄女不想嫁过去,这是什么意思?想说我是一个不仁厚的叔父吗?你郭善是什么意思啊你? 李世民怒了:“和亲之事乃是国家大事,惠民利国。雪雁能用一人之力救万千百姓于战火,天下百姓会感激她的。” 郭善听言,也知道李世民是生气了,但到了这个地步是不可能退缩了。反正也被李世民恨上了,那自己再大胆些也无妨。他昂着脖子道:“臣以为,岂能因为自己想活,就让别人去死?况且和顺公主年幼,怎么能把家国安危的重担强加在她的身上?这实在太不公平了。臣也以为,国家想要不被侵略是因为国家有足够震慑邻国的威严,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倘使一个国家只能靠着一个女人才能求得平安,那是国家的悲哀,是百姓们的灾祸;身为这种国家的臣子,羞于面对君上。身为这个国家的君上,羞于面对天下百姓。” 郭善打嘴仗是习惯了乱扣帽子的,这厮当初跟杜荷斗的时候就经常干这种事儿。甭管有理没有理,先给对方上纲上线。这种本事不是他钻研出来的,是在后世里面学来的。嘴一个秃噜没有把门儿,也因为他天生的好胜心和少有吃亏的经历所以造就了这种冲动的性子。一句话出来,把李世民给得罪了。 “你说朕是无能的昏君?”李世民自认为武德年后贞观年间,他一直勤政不殆。文治武功不能说后无来者,但却也算能跟前面几个古人并驾齐驱了。可听郭善话的意思,自己是个靠嫁公主才能得保平安的昏君? 郭善说话上纲上线,李世民说话更是扣了帽子。郭善脸都绿了,他啥时候骂李世民是昏君了?忙道:“臣只是认为和亲不妥当,非但助吐谷浑为虐,反而还让边界百姓将士蒙羞。” 李世民问:“那你以为该如何办?” 郭善立刻道:“臣以为,派遣使臣前往吐谷浑就鄯州一事进行责问,再让我大唐将士马踏吐谷浑,报鄯州之仇。这不仅能震慑四方宵小,还能振奋军心啊。” 李世民听言冷笑了:“那若是败了呢?” 郭善根本没想过**会败,因为他不认为会败。他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但是郭善却知道,吐谷浑不是大唐的对手。历史上,吐谷浑在唐朝没翻起什么风浪,不仅仅被**攻破过多次,最后甚至被吐蕃给吞噬。这个学**唐文化极深的游牧民族显然远远比不上昔日的突厥,而虽说当年李世民赢突厥在于侥幸,但李世民到底是在那种难堪的境地下赢了。 李世民是骄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李世民的智慧不能说天下第一,但他的胸襟和气度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郭善压根儿不信李世民会怕吐谷浑,更不信当年能赢突厥、能攒下大唐基业的马上帝王会怕打不过吐谷浑。 郭善道:“臣以为不会败,臣也以为我大唐铁骑能不负圣望,不负百姓。臣还以为,将来只要我大唐的铁骑还在,就没有和亲出去的公主,只有和亲进来的公主。” 这话虽然说的霸气,但李世民是不会附和郭善的话的。 郭善或许把一切都过于理想化了,内里想着的就是西汉时那著名的话‘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住嘴和亲之事朕已做了决定,不再更改,也不可能更改。郭善,朕念你年幼无知不罚你,你好好回去想想吧。”李世民拂袖,不耐烦再跟郭善说了。 郭善一阵愕然,道:“臣请皇上三思,臣跪请皇上三思。” 见郭善叩首,行大礼的跪在地上。李世民冷哼道:“你愿意跪,就在这里跪着。” 他也懒得再‘假惺惺’的去劝慰李雪雁了,拂袖直接走了。 郭善傻眼儿了,自己怎么就愿意跪就跪这儿了?谁说我愿意跪了?本来我打算起来的啊。 郭善尴尬了,暗想现在自己起来的话会不会丢了脸面?会很没面子? 旁边李丽质蛮感动郭善敢冒死劝谏的,道:“小郭大人起来吧。” 郭善这个时候怎么肯起来?这么多人搁周围看着呢,难道自己起来了然后灰溜溜的走?那太没面子了。 他到底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便道:“皇上不发话,郭善不起。” 显示了他敢因为真理与皇权对抗的气魄,倒是让旁边的人觉得这位小郭大人果然是个有胆色的人。 本来只是一句争面子的话,但郭善没想到李世民后面不仅不发话,连面都不再露一个。这下子,郭善真给皇宫里一直跪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风不静(一)

天色渐暗,果然依然在皇宫里跪着。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膝盖感觉近乎磕碎,但饶是如此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狂风之后郭善被暴雨侵蚀。 白天被烈阳暴晒了很久的郭善立刻感觉到了在雨水里的清爽,郁结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但郭善知道,恐怕在这暴雨里他熬不住多久的。 郭善咂嘴,眯着眼跪在雨下的公主院前,知道自己恐怕真跪死在这里李世民也不会收回成命。但如果自己现在起身,灰溜溜的走了,李世民怒气难消自己仍然难逃惩罚。现在已经不是他郭善愿不愿意起身的问题了,而是李世民没让他起。 这时,李雪雁和李丽质联袂而来。她们持着簦,踩在积水的地上打湿了小布鞋。 郭善昂头,看见她们从院里拿着簦出来,就知道他们的用意了。 然而,郭善是无法接受她们的好意。 郭善渐渐进入了自己的角色状态,大雨反而给他平添了一分豪情。暗想古往今来,名臣劝谏多舍生忘死,才传出千古佳话。自己纵然算不上名臣,但‘犯上直言’这四个字却也算是担的起吧? 心里既是得意又是骄傲,看见李丽质和李雪雁的满心关怀,郭善反而觉得膝盖不痛了。看着公主院里婢子们对自己的目光中透着恭谨崇拜和敬佩,郭善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这一刻想到的不是退缩后会是否会引发李世民后继的打击报复,想到的确是跪在这里后能否赢得‘忠肝义胆’的名头。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劝得李世民取消李雪雁的和亲,对吐谷浑用兵。虽然希望不大,但倘若有希望那就该争取。虽然这种做法会承担李世民所给的压力,承受巨大风险,但相比较于每天在梨园索然无味的给李世民**乐人,庸庸碌碌的一辈子做个良臣,郭善反而觉得自己做个直臣更能让生活刺激些。 每个穿越人几乎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再在这个基础上加上一个‘妄自尊大’的话,那就显得可怕了。 郭善足足又跪了两个时辰,雨夜里李世民只传来过一句话:不许给郭善打伞。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命令,可见李世民是真想郭善不得好死。 临到这个时候郭善也无法退缩了,李世民的这道命令丝毫没有让郭善感到惊讶,反倒激起了郭善心中的傲气。唯一让郭善还怕的是,李丽质会受不了。 郭善不太摸得清楚李丽质的脾性,但这个原本要嫁到张孙家的女子却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她早就丢了手里的簦,陪着郭善跪在雨里。或许皇宫里是李世民的一言堂,但不代表没有敢已自己的见解抗旨不尊的奇女子。 她跪在雨里,虽然同样是想李世民收回成命,但恐怕也是为了缓解郭善的压力吧?不过天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万一李世民认为是自己蛊惑他女儿逆反他的话,那郭善也就真不用活了。 李雪雁拉着李丽质的手求着李丽质起来,她来长安一直就住在李丽质那儿,跟李丽质的关系是最好的,自然不想自己这个堂姐因为她而生病。 如果说郭善跪死在雨夜里算不了大事的话,那么长乐公主跪死在雨夜里就绝对算得上是大事件了。没有谁敢让李丽质在雨夜里长久的跪着,那些照顾李丽质的婢子们纷纷跑过来恳求李丽质回去,有的婢子则聪明的去给李世民报信儿,求李世民来解决问题去了。 但临了李世民还是没来,来的却是挺着大肚子的长孙皇后。 或许这个时候长孙皇后是最适合出现的,她的出现不仅让人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也让李世民的威严继续保留。 一帮侍女持簦,护着长孙皇后来了。 郭善吓了一跳,忙叩首道:“臣郭善见过皇后娘娘。” 那边李丽质还有一干婢子也是跪见,这大雨天的就没一个身上不湿了。 长孙皇后淡淡扫了郭善一眼,神情挺不善的,冷冷道:“郭善,你好本事啊。竟然鼓动公主一起跟你胡闹,你把皇上和本宫放进眼里了吗?” 郭善吓了一跳,心里委屈的要死。李丽质忙道:“母后,这不关小郭大人的事,是女儿自己想请父皇不要让雪雁嫁到吐谷浑去。” 这话说的对,本来如果郭善不去求李世民她也是会去恳求的。只是事儿赶事儿,郭善先她一步,而且还把事情逼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她才索性也跟这儿跪着求她父皇收回成命。所以她跪在雨里倒真不能说是为了帮郭善,而是两个人的目的相同且也用了相同手段罢了。 长孙皇后最了解自家这个大女儿的脾性,淡淡道:“你以为你跪在这儿你父皇就能收回成命吗?君无戏言,岂能轻易毁诺?更何况是在国家大事上已经做了抉择?如果我是你,就不该跪在这里,那样只会激怒你父皇,不仅让雪雁嫁到吐谷浑的时间会加快,还会让你父皇把对你的恼化成对郭善的恨。” 李丽质倒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先前她委实难以抉择所以才做出了下跪的决定的。 便磕头道:“请母后让父皇收回成命吧,女儿知道母后一定能有办法。” 或许,从一开始李丽质下跪跪的不是李世民,跪的是长孙皇后。求的不是李世民,而是长孙皇后。 郭善忽然才觉得,自己或许忽略了什么。也忽然觉得,李丽质下跪其实就是为了让长孙皇后过来,让长孙皇后心疼。至少在郭善看来,长孙皇后比起李世民要讲道理多了,恐怕李丽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李雪雁也哭着叫了一声“叔母”,声儿和脸上都透着哀求,看起来可怜极了。 长孙皇后淡淡的叹了口气,大步走出了凳子朝着李雪雁走去:“好孩子,苦了你了。” 旁边的侍女们皆是一慌,纷纷持着簦去给长孙皇后躲雨。然而雨哪儿那么好躲的,长孙皇后的衣服被淋湿了小半。 长孙皇后浑然不顾自己被淋湿了小半的衣服,也没有去嫌李雪雁湿漉漉的衣服,而是把李雪雁揽在怀里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怨你叔父?” 李雪雁嘟着嘴,泪眼婆娑摇头:“没有。” 声儿还打着哭腔呢。 长孙皇后用手掌轻轻抚摸李雪雁的脸,道:“你是不是不想去吐谷浑?” 李雪雁还是摇头,说:“爹爹说过,来长安城听叔父叔母的话。叔父叔母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叔父叔母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没有怨言。” 她未必真能透彻这句话的意思,但哪怕真透彻了这句话的意思恐怕真要这么做却又是极痛苦的。旁边郭善叹了口气,暗想这是身为一个皇家的女人从小就该有的觉悟吗?或许她们该有这样的觉悟,因为上天赐予了你可观的身世却不可能再多给你一分的幸运了。 “昔西汉元帝时,昭君出塞,使汉匈两族亲如一家。国家兴亡,其责岂在匹夫?身为皇家子女,更该表率于天下。这些道理你或许从你父亲那儿听过,这些道理你的丽质姐姐也听过。然而,这些道理你们不知,也还不懂。”她起身,淡淡的看了郭善一眼道:“隋时义成公主和亲突厥,历经四位突厥帝君更迭,一生饱受痛苦。本宫不喜欢她,却佩服她的血性和坚持。在本宫看来,后来她虽然被李靖将军所杀,但本宫依然佩服她。她的勇气和忠贞远胜过隋朝时候的诸位勇将,如杨政道之流亦不能与这女子相媲美。她是真正的皇家女,她做到了她该做的一切,直至消亡。” 长孙皇后这些话让郭善想到了那个义成公主,隋文帝时为了国家利益主动嫁到了突厥的女人。这个女人确实先后给四位突厥的可汗做妻,而可怕的是这几位可汗中,她丈夫死后就又嫁给了儿子,儿子之后又是儿子的弟弟但饶是如此,她也坚强的活了下来,一生中都在为隋朝做贡献,炀帝死后又帮助杨政道建立后隋,一直到临终前国破家亡也未曾向胜利者投降直到被李靖杀死。 这是个战斗至死的女人,或许名声不响,甚至在皇家的族谱上也已经被除名,但她一生的经历却不可谓不让人侧目。 听长孙皇后道:“本宫说这些,你们都懂了吗?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又望向李丽质道:“带着你妹妹回屋里去吧,如果真想你父皇收回成命,就该好好想想一个能打动你父皇收回成命的理由。” 长孙皇后说完话,不知道李丽质是怎么想的,于是叩了首真的起了身了。 郭善的脑海依然在想着长孙皇后所说的那个义成公主,那个女人确实值得人敬佩,但所有人都该效仿么?和亲乃是为了天下太平。这个是大臣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让皇家女子远嫁他乡的借口么? 或许所有的皇家女子都该向义成公主看齐,可郭善却不认为;他始终认为,别人愿意付出不代表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倘若别人不愿意付出,更不可以道德捆绑让别人付出,自己却坦然的享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不静(二)

李丽质被长孙皇后三言两语给弄走了,搁雨里跪着的也就郭善一个人了。 公主院里一帮公主远远的对着郭善指指点点,其实早上就很注意郭善了。暗想这是哪一个外廷的大臣,敢在皇宫里瞎闹腾?听说还掺和着李雪雁和亲的事儿,逼自家等人的父皇收回成命? 郭善的名声曾经打出过一些,但在‘卧虎藏龙’的长安城里没几个人在意到过他。公主院里住着的都是皇女一类的人物,没几个人认得郭善,所以才对郭善很好奇呢。 郭善跪在雨夜里没搭理那些看戏的公主,说起来他就算想把这帮看戏的人赶走也没那能力。里面光一个高阳就把他折腾的要疯掉,更别提这一群比高阳的身份都只高不弱的人物。 长孙皇后也没有去搭理那些公主,她淡淡扫了郭善一眼,问:“怎么着?还要本宫请你起来?” 郭善额头上都冒冷汗了,暗想您这话不是往上架我吗?给我胆儿了我敢让您请我起来? 对李世民郭善是害怕和畏惧,对长孙皇后郭善属于既尊重又敬畏的。她长得像极了自己前世的母亲,郭善很容易从她身上找到缺失的母爱,也更容易找到前世母亲的威严。更何况当初第一次见长孙皇后时尴尬的喊了一声‘妈’后,郭善就觉得长孙皇后待他这个小辈很不错了。 眼看这个自己既敬且怕的人拿话儿拿自己,郭善擦了擦根本没有冷汗的额头汗颜道:“臣不敢。” 长孙皇后冷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跑到皇宫里来逼宫了。” 郭善差点儿没一头栽倒。 没这么冤枉人的,屎盆子也不能这么乱扣。郭善发誓,他来宫里是正儿八经办正事儿的。再说了,现在跪在这里的可是自己,自己这个姿势像是一个逼宫的乱臣贼子吗? 郭善根本没接长孙皇后的那句话茬儿,接不了也不敢接。 只听长孙皇后依然挺着身子俯视着他:“按理说你也是朝廷的大臣,我身为女官插手不了外廷的事儿也训不了外廷的人。但你跟青雀是极好的伙伴,算起来我是你的长辈。长辈找你说话,不算违背朝廷的规矩吧?” 郭善暗想,您这话都说出来了那我还能说违背规矩吗?忙道:“您说的是。” 他不口称‘皇后娘娘’了,而是很规矩的用晚辈的身份对长孙皇后用了尊称。这就是承认了现在自己是子侄辈的人,等着长辈来训话。 长孙皇后果然也不跟他客气,道:“既然我是用长辈的身份跟你说话,那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你瞧,你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是想激怒皇上对你动手?还是觉得你犯颜就能邀名买直?” 郭善不吭声,知道长孙皇后肯定还有话说。 果然,长孙皇后道:“不说这些,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就单说你这脾性,就是不对的。身为朝臣是该与皇上排忧解难,而不是跟皇上作对。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且不评论该如何处理大唐与吐谷浑的外交关系。但只一点我却清楚,想要让皇上收回成命,那你就得想到让皇上收回成命的理由。倘若你连个打动皇上收回成命的理由都没有,跪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管你。” 郭善并不答话,见长孙皇后眼皮翻了翻问道:“怎么样?还想再这儿跪着?如果我是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能让皇上收回成命,不把雪雁嫁到吐谷浑去。不‘和亲’,又如何去处理与吐谷浑的关系。倘若要打,那总该给出一个非打不可的理由。” 郭善一琢磨,觉得长孙皇后说的对极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其实他跪在这儿也没用。其实他一开始就感觉到在李世民和李雪雁聊天时自己插嘴十分不妥。可是郭善谁呀?也是要脸的人啊?话都说出去了,不能就服了软了吧?如果临了迫于皇权昧良心的说‘皇上英明,和顺公主嫁到吐谷浑十分妥当’。或许李世民不追究他郭善的麻烦了,但往后李雪雁不得恨死他?李丽质她们怎么呢看他?众多皇亲国戚该怎么看他? 所以早前郭善是一个没忍住,自己跑火架上把自己给架住弄得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境地。 这一刻长孙皇后说了这许多,郭善觉得自己无论听没听进去,无论出于尊重长孙皇后,或是害怕长孙皇后,自己都该顺着台阶下来了。要不然真跪死在这里,那自己冤不冤呐?他郭善可也是个怕死的人呢。 叩首,郭善满嘴感激道:“臣谢娘娘教诲,回去后臣一准儿找出一个非打不可的理由来。” 长孙皇后脸色一冷:“你小子可不许给我闯祸,要不然陛下不说什么,本宫也要你的脑袋。” 郭善脸色一紧,点了点头。 长孙皇后还真怕郭善做什么傻事儿,倒不是高估郭善的胆量,而是她看出了郭善是个政治智慧极度不成熟的人。万一为了让和亲终止,而做出挑起两国纷争的事情,那时候虽然郭善真的目的达到了,却恐怕小命也没有了。 长孙皇后一度是个宽容和慈爱的人,这一点皇宫上上下下谁都清楚。皇宫里的宫女和妃子所生的皇女,哪一个没受过她的恩惠?也正因为她总散发母爱光辉,郭善才对她亲切呢。 听了长孙皇后的话,郭善立刻打消了找吐谷浑商人闹事儿的念头。 他吃力的起身,可到底是跪了几个时辰的人了,刚开始脚觉得麻的不知道痛。起身后才发现,腿不仅仅麻而且还疼痛无比。噗通一下扑倒在地,溅起一身水来。 俩宫女忙上前扶起郭善,等她站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终于恢复了双腿行走的能力。 躬身,便跟长孙皇后告退。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转身往公主院去了。 她来这儿或许主要是来已叔母的身份劝慰李雪雁的,再则就是不想李丽质出事儿,至于郭善。那是看郭善顺眼,平时对她还蛮‘孝敬’,才不想这么一个聪明机灵的好苗子因为不成熟的原因折在这里。 也就是郭善年纪小跟李治年龄相若,所以长孙皇后才对他有些照顾。如果郭善年龄稍长,不那么肉嘟嘟和惹人爱,长孙皇后怎么可能对他有所照顾? 郭善转身走了,心里还在寻思着如何解决与吐谷浑的问题。 他是十分恼怒许敬宗的,认为和亲的事儿许敬宗在里面出力很大。郭善思考最直接的破除与吐谷浑的‘和亲’除了挑起两国的事端外几乎别无它法,要不然哪怕李雪雁不嫁到吐谷浑,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公主嫁过去已维持边疆的稳定。而想要挑起两国的事端,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加深大唐与吐谷浑的矛盾,要么就是让魏征一类的大臣集体上书请求出战,逼迫李世民考虑动兵。 这两种可能性,前者想要做到很难。后者想要做到,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再难能怎么办?没人支持自己,自己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郭善这想这事儿呢,猛然‘砰’的一声在自己身后响起,紧接着听一群宫女惊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一群酒囊饭袋,连个人都照顾不好,你说朕要你们有何用,要你们有何用?” 甘露殿内,李世民的怒骂声一直伴随着夜空里的炸雷与其齐鸣。在这个雷鸣滚滚的雨夜,他的声音让甘露殿的所有人都更加的惶恐不安起来。 在这个宿卫把手的所在,郭善湿漉漉的衣服跪在甘露殿门口多时了。身为皇女的李丽质,同样跪在门口,而廊上也已经站了好多个皇子皇女。 李世民在甘露殿内发火,旁边的杨淑妃和几个妃子在一旁劝慰着。而同与郭善和李丽质齐齐跪在地上的侍女们,头也不敢抬。 此刻的郭善,脑子里也是发了懵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皇宫时,挺着大肚子的长孙皇后毫无征兆的一脚摔倒。在这个雨夜里,在她还怀着胎儿的情况下,那一跤跌倒足以牵动整个皇宫的心。 乱了,全乱了,所有的人的心都乱了。 郭善可以想象,长孙皇后摔倒后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不光是对自己,而是对所有的人。 一看到郭善,李世民怒火就蹭蹭的抑制不住。他指着郭善,双眼中寒光已经烁烁,大步走了上来,一脚将郭善踹倒道:“贼子,祸星。” 此刻的李世民已经不像他平常的样子了,此刻的他虬髯皆张,变身为一个吃人的老虎。在他一脚将郭善踹翻在地时,他‘锵’的顺手拔出站在门口带刀侍卫手里的刀朝着郭善的脖子划去,嘴里道:“朕要诛你九族。” “皇上,皇上” 刀身将要抹上郭善脖子时,却是杨淑妃用尽力气抱住了李世民持刀的手救了郭善一命。 额头磕在石地上带了血的郭善怔怔的抬起头,看着李世民,这一刻的李世民不是所谓的仁君。他推开杨淑妃的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屠刀大步朝着郭善走来:“如果不是你这祸星,观音婢怎么会冒着雨去公主院?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受到伤害?” 郭善已经无话可说,面对李世民,面对李世民扬起的刀,郭善无话可说。他坦然的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孙病危(一)

意外来的会很突然,以至于让郭善根本无从制止。按理说人一生哪有一次不会摔跤的,但长孙皇后的这一跤却摔的郭善很歉疚,他没法儿否认长孙皇后的那一跤不是因为他的胡闹才引发出来的后果,也绝没道理躲避李世民的那一刀。更何况,他躲不过也逃不掉。 然而李世民的刀锋朝着郭善胸口慢慢戳去时却又被人给阻住了,郭善惊讶的抬头看着从廊上跑来的李婆婆,即是不明白李婆婆为什么敢已一个下人的身份阻止李世民动刀。哪怕李婆婆是曾经照顾长孙皇后长大,也照顾李世民很长一段时间的特殊下人,也不至于有如此胆量阻拦发怒的李世民。因为这一刻的李世民露出獠牙,你根本没办法让他把獠牙收好反而很可能被激怒连带着你也给撕碎掉。 “皇上,郭善不是故意的呀。”李婆婆叫了一声。但这一声终归不可能让李世民息怒,他一把推开李婆婆刀尖指着郭善喝道:“这贼子若不心存祸心,焉能害皇后昏迷不醒?” 李婆婆又上前从后面抱住李世民,求道:“皇上,您还是先看看娘娘的病情吧,先看看娘娘的病。” “皇上,皇后醒了。”这时,杨淑妃跑了出来,道。 李世民一愣,立刻转身进了屋子。 “连个病都治不好,那我要你们御医有什么用?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李世民的咆哮声从里面又传了出来,不多会儿郭善就看见三个御医提着药箱从里面小翼的跑了出来,为首的胸襟处的领口还有一只脚印儿,看那尺度应该是李世民的那只大脚印上去的。 滂沱大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郭善的内心也是复杂复杂的。 他是真不希望长孙皇后出事儿,不单单是因为关乎自己性命的问题,同样也是真希望长孙皇后能好好活着。 长孙皇后生平中极富传奇性,是个仁德的皇后,这一点郭善在史书上就得到过证明。虽说她生平似乎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能优雅的度过一生,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你就说古往今来后宫争宠,明争暗斗该有多险恶吧。但长孙皇后坐镇后宫时,也没见几个人争过宠或者是斗争过。 后宫的争斗往往牵动外廷的争斗,无论哪个朝代的皇帝都最忌讳的是内廷和外廷勾结。但长孙皇后在时,这种事情没发生过,所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党争的发生。 这是一个中国传统上很了不得的贤内助,李世民对她百般宠爱也是极正常的。而尤为难得的是长孙皇后有搅乱后宫,干政的能力,却从没逾矩搅乱过后宫一次。这就是她跟武则天的最大区别,同样有搅乱朝政的能力,长孙皇后选择的是辅佐丈夫,有条不紊的打理后宫让皇宫和谐。武则天则是选择了夺权的道路。 如果说武则天是个让人敬畏的女皇,那么长孙皇后则属于让人敬爱的。这种女子,古来少有,莫说她身份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抛开她的身份不谈,郭善也不想她这样薄命。 然而,李世民在甘露殿内的咆哮却让郭善察觉这次长孙皇后恐怕真的命悬一线了。 脚步声响起,郭善慌忙抬起头望向从殿内出来的郭善。 也不知道醒来的长孙皇后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指着郭善道:“朕现在不杀你,但倘若皇后因此死去,朕要你赔命。” 郭善没有求饶,冲着甘露殿叩了叩头,然后起身,跟着宿卫去了。 大理寺狱。 郭善是第四次来这里了,几乎是没隔一两个月就跑这里一趟,所以算的上是这里的熟客。 与以往不一样,郭善住的是大理寺狱通道最里儿的牢房。本来牢狱里就黑的够可以,往这深处一走就显得更深更阴暗了。估摸着这是死刑犯呆的或是那种把典狱得罪狠的人物呆的地儿。 “就这里?”郭善一指前面的牢门,问。 “嗯。”狱卒说完话,开了门道:“进去吧,不要惹事儿啊。”语气上不太恭敬但也不放肆。 见郭善乖乖的进去了,狱卒才复杂的看了郭善一眼。他不知道郭善这次闯的又是什么祸,暗想谁他么这么能闯祸啊隔三差五的就往我们大理寺狱跑。关键是来就来吧,还每次来几天就又走,没这么折腾人的。 郭善心情不太好,没有跟狱卒闲扯,而是进了牢房里就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了。抱着头,郭善估摸着自己这次想要出去有些困难了。他很是担心长孙皇后的安危,那是挺着大肚子还妊娠的孕妇,随便磕着碰着都可能流产。而且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流不流产的问题,是长孙皇后自个儿的性命问题。 郭善几乎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了,琢磨着自己怎么着都逃不了这一劫。长孙皇后活下来了,她孩子保不住自己照样也得死。李世民不杀了自己,怎么可能平息的了愤怒?哪怕李世民不杀自己,自己的官位也肯定别想保住了。这些事情是想都不用想的,唯独可惜的是郭善才来大唐多久呢,还没兢兢业业的干出一番实事儿来就又要魂归幽冥,实在是可惜了老天爷给自己这么一个穿越过来的机会。 郭善只希望长孙皇后没事儿,虽说知道长孙皇后是薄命的红颜,但郭善却不希望长孙皇后因为自己才出事儿。没了她,后宫肯定得乱。估摸着皇后位置的纷争就能让天下乱起来,再来个皇子夺嫡的争斗那时候朝廷也该乱起来了。 皇后的位置就是这么惹人眼馋的,长孙皇后的能量就是如此大。事实上在郭善看来,缺了长孙皇后李世民就根本把持不了后宫。没那么个忠诚贴心的人帮助他,也够他烦的。 郭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次闯大祸了,可惜还没看见武则天进京呢。也就几个月后,葬父了的武则天就该来京城了吧?这个传奇性的人物来京正逢后宫大乱,她是否如鱼得水? “要变天了啊。” 说话的不是郭善,是郭善隔壁的一个壮汉。 那壮汉跟郭善一样坐在草铺倚在墙上,但她是正襟危坐,跟郭善又不相同。 郭善看了壮汉一眼,扭过头继续想事儿。 是啊,如果长孙皇后死了,那这天,就真的变了。 “在这破地方,哪里看的到天会不会变?”这时,又响起一个声音。 说话的不是郭善,也不是壮汉,而是壮汉对面牢房里的一个小老头儿。他没有坐在草铺倚在墙上,而是靠近牢门,跟那边壮汉说话。待发现郭善再看他时,他笑着道:“小家伙,你又是犯了什么罪跑进来的?” 郭善怔了怔,看了这小老头一眼没有回答。转个身,嫌恶的把侧脸对向了他。小老头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年纪轻轻的别那么死气沉沉,不就是坐几天牢吗?我看你穿着官衣,想来是朝廷里的官老爷了。年纪轻轻难得难得啊” 郭善皱了皱眉,没搭理小老头的话茬。但小老头的话,却引起了隔壁壮汉的注意。他翻过身,目光炯炯的看着郭善身上的官袍,透着一股子的不善。 因为大理寺狱黑灯瞎火,郭善进来时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这身官袍行头,反倒是小老儿的眼睛贼精最先发现的郭善。 被壮汉不善的眼睛注视,郭善浑身老大不自在,心里更加烦躁了。又转身不去搭理这壮汉。对面牢房里的小老头却呵呵笑着道:“那小子就这样,似乎跟当官儿的有仇。你小子晚上可得注意,小心别被他跑进来掐死。” 郭善厌恶的皱了皱眉,觉得碰上这么个喜欢说话的人就是对自己无上的折磨。他还担忧着长孙皇后性命呢,哪有时间跟人瞎扯?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长孙病危(二)

“你可别嫌小老头我话多啊,我是正儿八经的跟你说话的。你是没瞧见先前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儿,眼睛里可透着寒光呢,那杀意都快凝成了实质。”小老头见郭善不耐烦听他的,于是继续跟郭善掰扯了起来。但又见郭善不听,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晓得你们这些官老爷是不会听我们这种人的劝的,可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怪小老头没提醒你。” ‘梆梆梆’的木瓢敲打木棍的声儿在整个通道里响了起来,那小老头‘哗啦啦’的扯动铁索跪在牢门口,透过牢门往外面望去。郭善也被声音吸引,扯头望了一眼。 他有过大理寺狱两次坐牢的经验,知道那‘梆梆梆’的声音是狱卒在提醒各牢房里的犯人起来吃饭了。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比较热闹,争吵声音会从已经饿了许久的犯人们嘴里喊出。 三个狱卒一前一后,第一个提着饭桶,第二个提着盛菜的木桶,第三个提着水桶。 “今儿是什么菜啊?方老大。”有囚犯跪在牢门前问话。 领首的狱卒很不高兴的嚷嚷:“都不许吵,不要吵。” 三个给囚犯打饭的狱卒一路从远处盛饭到了这边,一个大椀里舀一大勺饭,在从盛菜的桶里舀一小勺菜,另外有一个盛水的小椀放在各牢房的门口。 狱卒是先就着东面的犯人盛饭菜,才又对着西面的人盛饭菜的。所以,小老头先得的饭菜。 那饭给他舀的不多,而菜也是一勺。说是菜,不过就是点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菜叶子根儿。小老头腆着脸,冲狱卒道:“方小哥,给加一点儿菜呗?就半勺,不,给加点儿汤都行。” 狱卒没搭理他,转而给郭善这边盛饭。 先是看了郭善这边一眼,然后开始打饭了。 郭善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狱卒盛饭时还是让郭善明显一愣。一个大椀里满满冒尖儿了的饭,明显比其他犯人多出了一半。至于菜,那更是一只鸡腿,还有一点儿不多的油滋滋的肉,至于水,那不是水,是冒着香气儿的油汤。 小老头不乐了:“怎么他吃大餐,我们就吃这个啊,我也要。” 其中一个狱卒狠狠瞪了小老头一眼,道:“你不要就把你的饭拿来,爱吃不吃。” 小老头立刻萎了,只是瞪着眼看着郭善冒尖儿的饭菜咽唾沫。 郭善其实蛮纳闷儿的,但那边狱卒只是默默给他添了饭菜后就去了下一间儿。 郭善不傻,现在哪儿还不明白啊?有点儿乐了,暗道这狱卒挺会来事儿。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次坐牢的罪名跟前几次那些罪名不一样,知道自己这次闯的是什么祸的话,他们就不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吧? 李世民亲自下的命令,把自己押到大理寺狱来的。那就透露出一个信息,皇上想整自己。 这个时候跟郭善有关系的人应该聪明的避开,打死也不能上赶子来巴结啊。所以郭善一猜,就知道狱卒肯定不知道自己犯的事儿有多大,肯定是个不知道内情的人。 狱卒给郭善的饭菜很多,但是对郭善隔壁大汉的饭菜却截然相反。 一个大椀里就舀了一点儿饭,菜梆子用手抓起丢了一根儿进去,筷子直接插在饭上。 郭善若有所思。 中国是极讲究礼仪的,牢房里也有很多用饭的规矩。只有对待死刑犯,在死刑犯断头的前一天的断头饭上才会把筷子像是上香一样插在饭上。 这几个狱卒把筷子这样插,预示着这个汉子明天要被问斩?可如果要被问斩,这一顿饭却也不像是断头饭啊?死者为大嘛,你丢了一口饭进去一根菜梆子进去这是给人送饭吗?这是诚心恶心人呢吧? 郭善没搭理,他也不好插手。狱卒走后,郭善看了一眼自己牢门口放着的‘大餐’却兴致缺缺的扭过身睡觉了。 哪怕是狱卒给郭善单独开的‘小灶’也吸引不了心情不佳的郭善,郭善是实在没什么食欲啊。 但郭善没食欲,小老头很有食欲,看出了郭善不想吃饭,所以对郭善喊道:“小官人,你不想吃的话也别把饭菜给浪费了啊,你不想吃就给我吃吧。” 咽着口水希冀的看着郭善,那副样子是十分想求恳郭善的。 郭善愣了愣,起身看了小老头一眼。又看了看被狱卒区别对待的壮汉一眼。 那边壮汉没瞧郭善,而是把狱卒给他留的饭菜接过,一颗米一颗米的扒,菜梆子舔的有滋有味。看起来他可能是惹到了狱卒,所以一直被区别对待的。要不然,也不会吃的这么淡然了。 “小官人,你瞧他做什么啊,别管他。那厮前几次把几个狱卒给打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这么对他啊。这种目无法纪的人,不把官老爷放在眼里的人活该他倒霉。您不吃饭吗?不吃给我小老头吃吧,小老儿我饿的慌死了。”小老头希冀的看着郭善求恳。 郭善厌烦看了小老头一眼,是瞧不起这种诋毁别人的人的。加上这老家伙一直聒噪,郭善没骂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冷哼一声,郭善把盛饭的椀挖到盛汤的椀里,又赶了一点肉出来,看了一眼那边的壮汉。也不吭声,直接在小老头的喝止声中递了过去。那边壮汉一愣,点了点头接过道:“多谢。”态度似乎和善了些。 郭善也没回话,拿起自己大椀椀开始吃。之所以给壮汉是因为看他挺大的人吃一口的饭实在可怜,其次是郭善没有胃口也没有那么多的饭量。 但郭善吃了两口后,小老儿就哭丧着脸道:“把鸡腿留给我成不成?你给我鸡腿吃,以后有事儿我肯定听你的。” 郭善皱眉,一看这小老头说话就不靠谱,而且做事儿也肯定不靠谱。再说了,自己要他听自己话做什么? 郭善拎起鸡腿就吃,小老头脸色大变喊道:“慢着,牙下留腿,牙下留腿。” 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被小老头这么搅扰,变得心情更不好了。郭善把鸡腿丢了过去,终于开口道:“肉给你,不要再烦我。” 小老头双手接过肉,呵呵乐了:“成,成,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郭善这才冷哼丢掉椀,转身去了草铺处倒头打起了盹儿。 他人在监牢里,其实心却在皇城中。 瓢泼大雨,长安城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整个皇城在闪电下显得一片死寂,那巍峨高楼上挂着白色的布,整个皇城里悬挂着白纸糊的灯笼。 钟声响起,代表着皇宫中那位睿智仁德的长孙皇后已经逝去。在久久回荡的钟声下,宫女们披麻戴孝的哭着,痛哭流涕。 跛足的李承乾走在前面,带着长长的送葬仪队从皇宫一直走出皇城。十几个穿着白色麻衣的寺人抬着沉重的棺椁紧随其后。李丽质等一干公主、还有李泰及李治等人背上的跟随在李承乾之后。沉重哀伤的气氛在整个送葬队中弥漫,与此相反的是在一些角落里。那些绝了争宠的心思的嫔妃,还有一些入宫不久的女官们望着天空,觉得机会或许来了。 宫外是迎候的大臣,个个跪在宫门口。但有些人却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帮助与自己亲近的后宫嫔妃夺得皇后之位 被关了十多天的郭善被人押着从大理寺狱走出。 他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面貌。 出宫的李泰看见了落魄的郭善,怒从心起,朝着郭善奔了过去。 “我杀了你” 郭善‘呼’的坐起,场景一阵变幻。滂沱大雨不见了,巍峨的宫殿不见了,还有撞钟声也消失。李泰不见了,棺椁不见了,长长的送葬仪队也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牢房,黑漆漆的牢房。 郭善‘呼’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然而正要躺下重新睡时,一个人影却朝着郭善晃来。‘呼啦啦’的铁链声响,一只手就要掐住了郭善的脖子。 郭善吓了一跳,在这牢狱里,这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牢房里,竟然有人想要暗杀自己?谁要暗杀自己? 第三更,迟来的加更章。恭喜浮生无情成为本书舵主,一章迟来的更新不成敬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狱(一)

大理寺狱虽说不是机关重重,但却也从没遇到有人敢胆大包天到在狱里行刺这种情况。 郭善实在想不出谁会冒着灭族的风险跑到这里来刺杀本来就命悬一线的自己,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值得哪一个大人物会选择这个时机这个地点来杀自己。不应该啊,郭善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就在郭善的脖子将被掐住时,旁边又是一个人影晃来跑到郭善跟前,还发声道:“小老儿早就料到你要杀人,可也不想想老夫在这儿,你真能杀的了人?” 这声音扑面而来,似乎是对郭善说的,但郭善却知道这不是对他说的。 那老人说话时,身子一晃就晃到了郭善身前。铁链哗啦啦的响动,也趁着这老人站在郭善身前时郭善趴着爬离这处墙角。 吵闹声音惊醒了四周的囚犯,不知哪个囚犯点了一支蜡烛,让黑漆漆的大理寺狱有了些许光明。郭善抬头一看,才知道是谁在杀自己谁在救自己了。 好家伙,杀自己的人正是自己隔壁间儿的那个壮汉。自己牢房与他所紧邻的牢房的两个栅栏竟然被从中破开,四根碗口粗的木柱从中破裂,可以想象到那个壮汉就是直接撞断栅栏走到自己牢房里的。 这么粗的栅栏,该是有多大的力气和多强壮的身体才能把它给撞破啊。壮汉撞破栅栏肯定会发出巨大的声响,然而自己却没反应过来。这就说明,这壮汉撞破栅栏和手抓自己脖领的一套动作是连贯的,没有花上一点时间。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壮汉的神勇了。 杀自己的是自己给了他饭菜吃的壮汉,但救自己的却是那个喜欢唠唠叨叨从自己这里要了一只鸡腿的小老头。 小老头也是破牢而出跑到自己这里来的,看牢门被崩断的程度郭善就知道了。 可这小老头瘦骨嶙峋的,叽叽喳喳的,郭善实在想不出这小老头的小身板儿是怎么崩断的牢门。他能及时赶过来救自己,那证明他从他的牢房到自己的牢房所用的时间绝对很短,至少不比壮汉破牢的时间要长。 真是牛鬼蛇神齐聚,仙魔乱舞啊。囚牢里有人喊起了‘杀人啦’,有人则唯恐不乱的喊‘打,打,打打死他’。也不知道口中的‘打死他’到底是要打死谁。 身为此间的受害者,郭善的情境最为尴尬。他眼睁睁看着邋里邋遢的小老头和那壮汉缠斗在了一处,那壮汉白日里闷声不吭,但是却有一身极好的身手。出拳和抬腿间刚猛异常,手中铁索更不能约束他一点半点。 小老头的身手相较灵活了许多,躲、闪、戳和绊,尽是这些出招路数,身手灵活的很。 两个人斗的是旗鼓相当,然而就在郭善要从破烂的牢门口钻出去时,那边的壮汉眼神一凛,双手伸展,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嘣’的一声脆响,手上的铁索瞬间断裂。紧接着右手高高扬起,朝着栅栏口挥去。附在他手腕上的断锁化鞭朝着牢门砸去。 郭善吓了一跳,立刻后退又退回了牢房。 “狱卒来了,狱卒来了”有人高喊。 果然通道里传来低喝声:“都给我住手。” 可这边小老头和那壮汉却谁也没有撤手,或者说谁也撤手不了。唯独牢房里的郭善欲哭无泪的喊:“快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郭善心想他招谁惹谁了,坐个牢也能碰上两个有神力的疯子。 那些狱卒看见牢房里的郭善后都脸色大变,他们可不想一个堂堂的朝廷官员死在大理寺狱里,而且死的方式是被人打死。如果事情捅到皇上那儿去的话,他们这帮狱卒乃至于狱卒可就要担起罪责来了。 当初押郭善进大理寺狱的是禁军宿卫,已经说明了好生关押郭善不许出任何差池了。所以,在这些狱卒的眼里郭善的性命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如果郭善横死,他们这帮人铁定会被扒了衣服关押进大理寺狱。 在郭善狼狈的在牢房里求援时,这为首的狱卒心头一紧,立刻冲他身后的六个狱卒喊道:“保护大人。” 郭善是穿着官袍的,七品的官袍。虽然年纪小,但地位却是尊崇的。这狱卒口中的大人自然指的就是郭善了。 于是六个狱卒连带领头的那个一起‘锵’的拔刀靠近牢门。里面打斗的小老头喊道:“我是救人的,可别误伤了我。” 那小老头说话时岔了气,被打斗的壮汉给抓住了机会,抬腿就是一脚。小老头腹部中了一脚,哪怕他及时缩腹卸力,依然身子腾空而起。 趁着把小老头一脚踹退的机会,壮汉一步闪到郭善跟前。 壮汉步子大,速度快,看起来就跟移形换位似的。以前郭善没看见过多少民间高手,也没看见徐老头给他表演过功夫,所以现在才晓得真的有功夫高手啊。 看着壮汉手朝自己抓来郭善赶忙缩在墙角处,畏缩的跟个鹌鹑一样。 牢门外的领首狱卒脸色一变,一口大刀透过木栏就朝着那壮汉伸向郭善的手闸去。那大汉并不缩手,而是右手手掌一翻,拇指和中指一合就拎住闸来的刀口,狠狠往里一拉。领首狱卒就感觉拿刀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拖走,他手一松懈,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佩刀脱手被壮汉拉近了牢房。 这下子情况可就危机了。 本来赤手空拳的壮汉就勇冠三军了,难以想象有了兵刃的他会可怕到哪种程度。 可惜在这里又不能用箭,但近身搏斗却又拿着壮汉没有办法。 领首狱卒看见自己没能拿下罪犯,反而刀被夺走,心里就惶急了。如果郭善是被自己的刀给杀了,那么自己恐怕难逃一死。虽然说不上是资敌,但郭善的死肯定要找一个人承担责任吧?怎么看自己就怎么像那个要担责的替罪羊。 狱里的郭善是脸色大变,看着夺了一口刀的壮汉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大汉凛然看了郭善一眼,举刀猛然一挥,吓得郭善闭上了眼。 但‘当啷’一声响,郭善不觉得身上有痛感。睁开眼时才看见那壮汉手里的刀不是劈向自己的,而是劈断了他自个儿的脚镣。 断裂的脚镣和手上断裂的铁索几乎不能再给壮汉造成行动方面的影响了,他一只手抓住郭善的脖子,然后提着郭善就冲出了牢门。 手中的大刀一挥,早就被这壮汉夺了气势的狱卒们自然纷纷退避。被这壮汉提着身子的郭善脸色一变,身不由己的跟着这壮汉往外走。心里突然透彻了过来,这壮汉是想要挟持自己逃出大理寺狱? 那边先前救郭善的小老头不知道是不是也猜到了壮汉的目的了,他反正紧跟着纵身跳出牢房紧跟在壮汉后面,却不再去搭救郭善。 “拿下。” 领首狱卒喝了一声。 六把刀从四面八方劈来,但壮汉刀子一挥后就是两个狱卒被杀。血浆喷涌,吓得郭善脸色就是一白。 在壮汉身后的小老头眼看两把刀是朝着自己劈来的,嘿的一声吼抬起手轻飘飘抓着两个狱卒的手腕一抖。两个狱卒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刀就脱手甩出。小老头趁势松手一抓,两口刀被他倒提在了手里。 壮汉挟持郭善,小老头紧随其后。三个人,三个谁也不认识的囚犯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理寺狱去了。 郭善是欲哭无泪,自己才来大理寺狱一天,怎么就碰上了这种事儿呐? 郭善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刀剑无眼,自己稀里糊涂的被这壮汉杀死或是被唐兵杀死,那自己都死的太冤枉,太窝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狱(二)

夜。 大理寺狱外,春明门大街早已无人。 然而三个人却行色匆匆的从大理寺狱出来后就在这条大街上奔走。 其中一个是个壮汉,一个是个小老头,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官袍的小孩儿。 小孩儿一脸痛苦,喘着气儿道:“现在你们已经跑出来了,再抓着我也没用了。未免不给你们当累赘,放了我如何?” 拎着他脖子的壮汉并不吭声,脚下只是继续奔跑,速度快而沉重。而壮汉身后小老儿却步子轻盈,嘿嘿笑道:“小官人,你可别求他,你就算求他也无用。你不如跟我说,我保准帮你。” 正说话时,猛然春明门大街前方火把亮起,身后更是一片火海簇拥而来。 壮汉和小老儿同是停下了脚步,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 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城里的宿卫来抓逃犯来了。 郭善不知道壮汉怎么想的,转身就往右边的甬道走。但那小老儿却跑的是反方向 可就在壮汉要进入右边甬道时,郭善喊道:“给你二十贯,你保护我。” 话音刚落,从左边甬道走的小老头一下子就来到了郭善跟前道:“说话算话。” 一只手拎着郭善的手往自己这边扯,一只手已经一刀朝着壮汉挥去。 壮汉脸色微变,抬刀挡住了小老儿的攻击。似乎觉得跟小老儿在这里争吵不值当,干脆松开了郭善。 小老儿或许也知道拿不下壮汉,所以把郭善抓过来后就不跟壮汉纠缠。 那壮汉于是独身一人拿刀闪身进了右边甬道,郭善却被小老儿拎着跑进了左边的甬道。 追兵紧逼,与壮汉分道扬镳后小老头提着郭善绕过了好多个巷口。最后停在永兴坊处,敲响里面的破门,然后也不多问就直接闪人了。 郭善心中夹杂着许多疑惑,问道:“你刚刚敲门?难道这里有你的同伙?” 小老头好笑道:“我又不是反贼,有什么同伙?” 郭善扭头一看,夹道远处灯火通明,闪过来一队官兵。 这是他们甩脱的不知道第几波官兵了,然而现在仍然是被堵在了这处夹道处。 可就在这时,破庙的墙内突然有了响动。紧接着郭善就看见人影一跃,两米高的墙上轻飘飘的跳出来一个人。 从背影上看,那人乃是一个少年。 郭善再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少年的背影好生熟悉。就见那少年背负弓箭,手持一杆银枪,立在郭善和小老头身前,面向那些追赶过来的官兵。 听这少年道:“师傅,你怎么出来的?” 在郭善诧异时小老头洋洋得意道:“你师傅是谁?你师傅想要出来难道会出不来?不仅仅你师傅出来了,还救了一个人出来。” 郭善听得好气好笑,这小老头不是挟持自己,会那么轻易从大理寺狱里跑出来?能甩脱那么多禁军宿卫?恐怕人家没有顾忌,来个万箭齐发,纵然你武功绝伦也得身首异处。 小老头的话不知道那少年信没有信,只是道:“那你怎么把这些官兵引到了这里来?” 小老头回答道:“你师傅我抓他们是用来考校你的,要不然在路上就早杀了他们。振儿,这些兵卫就交给你了,为师先去也。” 不待郭善反应,就被小老头抓住往甬道更深处跑。 那边少年却不转身跟随,而是将手中银枪狠狠往左边一插。左墙上土石崩裂,银枪竟有一半没入其中。少年把银枪一拧,那银枪竟然立刻从中间开出一条缝隙。少年抓住枪柄往右墙上一凿。分成两截的银枪,一边插在左墙上,一边深入右墙里,而最让人惊讶的是两截分离的银枪中间竟然有银锁相连,铁索横江一般在半空中连成一线,微微晃动。 少年立刻退后,手上极具节奏的弯弓搭箭、弯弓搭箭。 郭善身在远处,喝道:“不可杀人” 人家那些官兵一是来捉拿逃犯职责所在,二是来救他郭善这个朝廷命官的,郭善可不想这些官兵有所闪失。更何况郭善是朝廷命官呢,哪儿能让人杀朝廷命官? 也不知道那少年听没听,郭善就被小老头拉着从一个夹道跑掉了。 “他拦得住么?”郭善被小老头扯着跑,边跑边问。 小老头道:“他那杆枪能分成两截,中间拉出的银索在夜里谁也瞧不清楚。那些骑马来的官兵不备下肯定要被银锁绊的人仰马翻。嘿嘿,虽说拦不住,但却可以让那帮官兵没空再搭理咱们了。” “那你徒儿怎么办?”郭善已经从那少年的那身行头和衣服猜出了那少年来,那少年就是那日许昂口中的采花贼,自己放走的那个布衣少年。万万没想到,那布衣少年竟然是这小老头的徒儿。 小老头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徒儿的安危,哼哼说:“那小子命硬着咧,死不了的。” 说话时,拉着郭善就闪进了一处屋子,将破门给合上。轻车熟路的拉着郭善往后面跑,而空气中飘荡着的淡淡的腐臭味道让郭善断定这里是处无人的屋子,又通过小老头轻车熟路的身影可以得见这里恐怕是这小老头的大本营了。 自己,这是进了贼窝了? “以前你们就住这里?”郭善问。 小老头倒是知无不言:“这安乐坊里破庙繁多,是绝佳的容身之所。嘿嘿,你瞧瞧这屋子多大,全是我的。” 郭善一阵无语。 因为安乐坊这一带偏离皇城太远,所以不像来庭坊甚至平康坊那一带繁荣。属于城市边缘地带,自然人口稀疏无比。且大唐一旦有天灾人祸,灾民进程后多被安置在这里这一代。所以,这里算得上是不一样的后世的城乡结合部了。不受重视,但没了它长安城却又不再完整。 小老头选择在这里落脚,倒是真的省了钱又藏了身。如果他是恶贼的话,这里确实是容身之所。 郭善也不知道小老头带自己来这里后什么时候放自己走,会不会放自己走? 性命落入他人之手的感觉可不太好,不过好在跟着这老头总比落在那壮汉手里强。郭善可是记得,大理寺狱里时壮汉杀自己时的那果断和勇决一点儿也没顾念自己给他饭菜吃的情谊。 进院墙时,郭善注意到内里的一处废弃佛堂有灯烛映出。 皱了皱眉,问:“你们这里还有人?” 小老头得意道:“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儿的内人。” 郭善听言,也不说话。随小老头进了那废弃的佛堂。 这佛堂窗棂早已破烂,两扇门板也早就破败不堪。枝桠打开,里面可以看见篝火映衬下的红彤彤的墙壁。香案上的铜铸神像可能早被人偷走,屋子里也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什么物件儿。 篝火处蹲着一个姑娘正蹲在火前穿针引线,从背影上来看觉得这姑娘十分小巧,年岁也约莫十三四左右。 她听得开门声是扭头转过,脸色就是一变。然而不是起身相迎,反倒是有些戒惧的后退了两步。待看到郭善时,才是露出惊容和疑虑来。 郭善也是眯了眯眼,看着那姑娘。心里果然得到了证实且是又惊又怒,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问小老头:“她,怎么称呼?” 小老头道:“杨氏。” 郭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冲着那边的杨氏做了个礼,道:“郭善冒昧造访,还请姑娘见谅。” 心里却想,看起来许昂那厮所说的果然不假,这杨家的杨洁果然是被掳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孤注一掷(一)

被掳近半个月的时光,杨洁乍然见到郭善自然是惊讶兴奋的。然而见他跟掳自己来的小老头在一起,杨洁强压住了内心的兴奋。而又看见郭善假意不认识自己恭恭敬敬的跟自己作礼,她便把疑惑也藏在了内心深处,然后跟郭善回了个礼。 小老头似乎没看出两个人的‘表演’,自得意满的冲着郭善道:“怎么样?我徒弟的眼光不错吧?” 郭善心底里冷哼,但脸上不表露出来,回答说:“杨姑娘确实冰清玉洁光彩照人,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到一个这般美貌的人来。” 杨洁脸微微一红,却不说话。 郭善明显感觉杨洁对小老头戒惧生分,但小老头却厚脸皮的跟杨洁说:“洁儿,给你师傅倒杯水来。” 杨洁果然转过身去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水给他倒了一椀,虽然看不出她有不情愿的情绪,但那股子的陌生气味郭善还是能闻出来的。小老头却很满足,冲郭善道:“瞧见没,这么孝顺的小姑娘哪儿找去?” 郭善很想一椀把这老头砸死,如果不是打不过这老头的话,郭善绝对不介意对着小老头动手。接过杨洁递过来的水,郭善说了声谢,也不客气的喝了一口冰凉无比的井水,微微砸了砸嘴后问小老头说:“你是怎么进的大理寺狱的?” 小老头干咳了一声,看了看杨洁一眼,旋即道:“往事休提,休提。你呢?” 郭善蹲身从一旁不客气的拿过小马扎,哄小老头:“我打了一个皇亲,这才被人家给抓进大理寺狱的。那个皇上的侄子,徐王家的公子哥。” 郭善说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提点一下杨洁,告诉他自己是认得她的只是装作不知道。 小老头信了郭善的话,惊讶无比道:“你倒是好大的胆。不过你这个小胳膊小腿,能打的过人家?” 郭善冷哼,一脸的自得道:“本官自然有本官的手段,纵然拳头敌不过人,但耍个阴招也是能行的。” 说话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郭善和小老头都警惕的转过身往屋外望,就看见布衣少年持着长枪从外面走了过来。 其实郭善见到这布衣少年已经是第二次了,那时他正在街边卖艺而被许昂带着宿卫追赶。当时郭善赶马车替他断后,还帮过这布衣少年一把。只是这布衣少年肯定是没见过郭善的,故而他一定不认得郭善。 只见他默然的把半开的门推得更开,迈步走了进来。冷淡的目光在小老头身上扫过,又在郭善身上停了足足两秒后才移开,折身就朝着水桶方向走去。把银枪一挂,勾身舀水盛在椀里就吃。 小老头起身喊道:“怎么样?那些官兵没追来吧?” 布衣少年头也不回的说:“没有。”紧接着转过身抬头就问:“吃没吃饭?” 小老头听言,立刻说:“没有,你师傅的肚子饿着呢。” 布衣少年听言,从灶台上的锅里挖出两椀饭来,舀了一椀汤端了过来。 又递给了郭善一椀,但郭善却摆手不要。见状,他搬了桌子放在桌子上,一椀推向小老头,把菜汤放在案桌中间,盘坐在地开始扒饭。 郭善看了那椀菜汤,差点一口把昨天吃的饭菜都吐出来。那汤是肉汤,郭善初识辨别不出是什么肉汤,但看见汤面上飘着的螳螂后郭善脸就绿了。 但布衣少年恍若未觉,筷子夹起螳螂后,左手捏住。右手扒一口饭,左手就把螳螂肉放在嘴里嚼一口,吃的似乎津津有味,但看的郭善是想要作呕。好家伙,这是生冷不忌嘛。这得多大的胆子,多好的胃口才能吃出这样的饭菜? 别说郭善了,小老头都差点一口吐了,一拍桌子道:“这怎生吃得?难道没有其他的菜色么?” 布衣少年头也不抬:“这几天长安城到处都在抓我,艺也卖不了。米翁里已经马上没了米,只好抓螳螂来吃。” 小老头脸色很不好看:“我吃不下。” 布衣少年却说:“吃它能解毒止搐,你不吃我也不怪你。” 郭善嘴皮抽了抽,看向远处脸色不好看的杨洁。暗想难怪这姑娘瘦成了这个样子,跟这种吃虫子的牲口在一起,谁也不好过啊。 小老头起身去灶台处翻找,怒道:“这里有狗肉,怎么不跟我说?” 布衣少年头也不抬:“那是给杨姑娘吃的,你不能吃。” 小老头冷哼,却提起狗肉就要啃了。布衣少年长了后脑勺似的猛地起身,左手一晃就抓住靠在墙上的银枪,枪身‘呼’的刮出一阵风声,枪尖定在小老头的喉咙跟前。布衣少年冷漠的道:“不是给你的。” 小老头脸色一变,很生气道:“为师养你十五年,吃你一块肉你也跟为师动枪?” 布衣少年冷漠道:“不是你的你不能抢,放下它,要不然我杀了你。” 小老头脸都绿了,这边的郭善也是脸一黑。 这一师一徒,到底搞什么鬼?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得了得了。”郭善起身道:“不就是一点肉么?没有的话,拿钱去买就成了。没有钱?我这里倒是有些。”郭善说着,就上前试着压了压布衣少年的枪。 “我不能白收你的钱。”布衣少年看都不看郭善,还是如此说。 郭善好笑道:“你师傅救了我,我答应给他二十贯钱的,不算事白收。” 那边小老头立刻笑着道:“没错,小官人说的可没错。”冲着他徒弟冷哼道:“不就是块肉么?为师会稀罕?” 郭善勾身从官袍里取出个玉佩儿,道:“这块玉少说也卖六十贯钱,给你换些酒肉吃。” 丢给小老头,那边小老头笑着接过得意道:“那老夫先去买吃的,一会儿再把剩下的四十贯还你。”说完,就跑出了屋去。 可这半夜三更的,坊门各处都闭了,也不知道他跑去有什么用。再者而言,不知道官兵是否还在追拿他们,如果碰上官兵恐怕小老头的情况就不妙了。 那边布衣少年见郭善把玉佩丢给了小老头,而小老头又跑了出去。他收了枪,犹豫了片刻后道:“等我有了钱,我会还你。” 郭善摆手:“二十贯是答应你师傅的,剩下的四十贯你师傅会还我。” 布衣少年却道:“你给他的钱他不会还你了他一定会把那六十贯钱花完后才回来。” 郭善听言一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那布衣少年再不说话,吃了饭后收了椀筷望了郭善一眼:“官府还在拿你,今天晚上你留在这里罢。” 那边杨洁立刻说:“我替他铺床。” 说是铺床,也就是在旁边用不知哪儿找来的破被子给铺在地上作睡出。 天色已经极晚,布衣少年提着枪在一旁。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三个人分了三个地方倒头就睡。 郭善心里暗自琢磨,自己该直接就这样走,还是直接带杨洁走? 看的出杨洁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的。也是,被人掳到了这里,见不到亲人,又担心亲人担心自己,个中滋味自然不好受。 郭善决定,带着杨洁一起走。 其实他先前掏钱,也就有让小老头离开的打算。毕竟不知道小老头的为人,也知道小老头在的话自己不好脱身。郭善没想到一个玉佩如此顺利的支走了小老头,所以带着杨洁逃跑的成功性就大多了,而自己想要走的话,已那布衣少年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阻拦自己。 郭善假寐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才起身。依稀记得杨洁的睡处,他轻手轻脚的朝着那边走去。 到得近前,却发现躺在地上的杨洁跟着翻起了身子。原来她也没睡,或许也是睡不着。 “走不走?你若要走,我现在带你走。倘若你不走,那我现在自个儿走了。”郭善轻声说了一句。 “带我走。”杨洁打着哭腔,伸手拽住郭善的胳膊,郭善手臂用力,她便借力起了身。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到底是怕惊醒那布衣少年。 没办法,那布衣少年的功夫郭善是见识过了,恐怕那布衣少年的功夫杨洁比自己还要清楚。所以两个人都不敢吵醒布衣少年,要不然想走绝对是走不脱的。 ‘枝桠’一声轻轻开了门,郭善拉着杨洁的手加快了步伐往外而去。 出了这间破庙,郭善脚步越发加快,并不往近皇城处跑,而是直往西市方向飞奔。 逃命的气势出来,就不感觉到累了。郭善是左窜右拉,看见胡同就钻。百分之百确定哪怕那布衣少年发现他们跑了也肯定找不到他们,除非郭善和杨洁八辈子血霉倒下来。 两人哈赤哈赤喘气儿,郭善拉着杨洁找到一处甬道就蹲下。问道:“我听说你被人掳走,是怎么回事?” 杨洁沉默了一会儿,道:“是那个老汉掳的我但他却被抓了。然后他的徒弟没让我走,估计想拿我换他师傅出来。” 郭善听言,皱眉问道:“那两个人功夫了得,身份古怪,你晓得他们的来路吗?” 杨洁摇了摇头,郭善见状道:“现在也不是多说话的时候,你跟我走。咱们先去平康坊,我得找一个人先办一件急事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孤注一掷(二)

先就知道安乐坊类似乎后世的城郊一带了,这边人口可远不如中心城镇繁华,更没有几辆可供租用的马车使用。 郭善拉着杨洁就开始瞎窜,凭着大方向上面的感觉往平康坊走。其实大部分路他是不认得的,因为他以前也不在这儿混呐。 两个人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时候了,反正天都要亮了,坊门都给开了。不用问,卯时都快到了。 郭善从每一次走的这么累过,他都这么累了,杨洁这种一般性出门坐轿回家上炕的大小姐那就更是累的不行。一双脚都走的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很。但这姑娘有一股韧劲儿,愣是在路上一声不吭一点儿也没拖郭善的后腿其实是郭善一直在拖人家的后腿,只是不好再赶路的事儿上被一个弱女子给比下去,郭善半路上没敢喘一口气儿。没办法,郭善就是这种要面子的人。 到了平康坊,找到张文收的住处。 张文收是郭善在大理寺为数不多的私交很好的人,而且老张老实巴交很好欺负而且老张老实巴交很是实在,郭善觉得该从老张口里套些话话儿出来。比如让他打听一下,长孙皇后病情怎么样了? 如果长孙皇后病入膏肓,或者已经死了。那么郭善就不用回去了,也不用回府了。八成儿李世民的宿卫就在自己的府里等着自己回去送死呢 如果长孙皇后的病好了,那郭善自然要打马回府,备齐珍贵药材和礼物进宫恭贺。升官加爵谈不上,但保准不会被撸官。郭善敢打保票,只要长孙皇后安然无恙还有长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那么李世民一定会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他那君王应有的大度。但倘若情况很糟,郭善敢肯定李世民会表现出历史上所有君王的那种小家子气。 “张大人。” 远远的郭善就看见了抱着一摞书的张文收提着裳一摇一晃的走,那一副穷酸相可没有一点当官儿的样子。 这边听到郭善声音,张文收抬起头来万分惊讶,忙抱拳:“小郭大人这是?” 也不知道昨晚闹腾的事儿老张知不知道,但想来自己突然从大理寺狱出来老张肯定会感觉到惊讶的。郭善说:“刚从大理寺狱出来没一个晚上,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找您来请教些事情。” 郭善确实是刚从大理寺狱‘逃’出来不过一晚。但老张却听岔了意思,以为郭善昨天晚被放出来了。立刻拱手道喜:“我就说小郭大人必然会逢凶化吉的,怎么?皇后娘娘没事了吗?” 老张的笑容很真切,道喜的声儿是发自肺腑的。郭善很惭愧,但还是觉得哪怕再不好意思也只能坑一坑老张了,因为别人也不好坑啊。 “谈不上逢凶化吉嗯,娘娘那儿我还不知道她怎么样呢,这想来问小郭大人的信儿。” 张文收一愣,暗想你都出来了那么想必皇后身体是安泰的吧?难道你出大理寺狱不是因为娘娘身体安泰出来的? 张文收有一点好,他这个人除了音乐方面外其他事情都反应的相当迟钝,很容易糊弄。这是张文收同志的优点,也正因为张文收同志的这一优点赢得了郭善数个月以来的信任。所以这个时候的郭善依然是信任他的:“这样吧张大人,你进皇城打听打听,看看娘娘今儿早上病可好些没有,然后再跟我传些话可好?” 张文收见状,义不容辞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郭大人这是不准备去上值?” 郭善怕进了皇城一个不小心出不来,所以他打死也不肯去上值的。 郭善雇了一辆马车,载着张文收、自己和杨洁往皇城赶。 可以看见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有宿卫搜查的身影,郭善不用猜就知道那些宿卫都搜寻的很严的。 老张在车子里不明就里,很是糊涂。郭善却正襟危坐,一声不吭。官兵们都是自内而外的扫荡的,对往皇宫走的车辆反而不怎么严重的查看,反而对往外走的马车进行了仔细的搜查。也就这样,反而让郭善和老张们一起赶到了皇城外。 郭善提心吊胆着呢,他知道自个儿现在虽然不算是‘逃犯’但实则跟逃犯也没多大区别,戴罪之身哪里容得你在监牢外到处乱跑?下了马车,郭善跟张文收拱手:“我就不进皇城了,一会儿张大人进去问完情况还请出来相告。我想知道,娘娘她” 张文收心想,小郭大人干么不自己进去?要是一般人就把问题问出来了,但老张没有,他是十分相信郭善的,压根儿一开始就不知道郭善不是按照正常手续释放出来的,而且从打开始起他就没怀疑过郭善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哪怕郭善说些疑点重重地话他也没有半分的怀疑。 老张一点头,道:“那小郭大人在这里等我?” 郭善点了点头,于是看着张文收走后,他自个儿在外面的枫树下‘遮阳’。其实现在哪儿有太阳啊,还没出来呢。无非是这小子实在见不得人,所以才搞了这么一手。 “对了,杨姑娘一会儿打算让我送你回家还是?”郭善忽然想起被自己带过来的杨洁,问。 杨洁愣了愣,旋即道:“只怕我现在回去也不合时宜,曾祖母大人迫我跟许家许昂成亲。只是那许昂” 杨洁说的很委婉,但郭善是听出味儿来了。一定是人家姑娘听说了许昂曾经的作为,知道那货是个好色而且臭名昭著的人物。 但凡有点儿机会的人,也不会选择嫁给这样的人。婚后得不得到幸福且先不说,关键是嫁给这种人也很丢面子,也很没前途。 人生大事需要考虑的有很多,像杨洁这种早年丧父丧母的人比平常人更加希望有个完美的爱情变成童话里的公主很显然,许昂不可能是她的王子。 “我明白了。”郭善点了点头,道:“那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先去我那儿住下吧。先不回去,等你曾祖母不再逼你时再回去。” 杨洁担忧道:“可只怕会给小郭大人带来许多麻烦。” 她说的很真诚。 确实,能不麻烦吗?要知道许敬宗那厮跟萧老太太说过好多次,想要让他的儿子娶杨洁为妻的。萧老太太本没答应,但后来却答应了。也即是说,如果郭善敢在这个裆口‘窝藏’杨洁,那就要面临许家的控告和萧老太太和萧瑀的怒火了。 那将是我的儿媳妇儿,你凭什么把她藏在你们家不交出来?那是人家萧老太太的曾孙女儿,你有什么道理把她关在你们家里不交出来? 到时候两家人肯定得找郭善去闹,说压力不大是假的,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不图利的去讨许家和萧家人的嫌啊。要知道破人婚姻是会让人记仇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但郭善半点压力也没有,他现在都还不知道生死祸福,他还会害怕其他的一丝丝小压力吗?如果长孙皇后大吉,自己也逃过了一劫。郭善保证,帮助杨洁逃脱不平等的婚约。 “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我送你去我一个朋友那儿,保准许家的人找不到。” 正说着话呢,猛然间郭善双眼一亮,看着从皇城中出来的张文收。 老张肯定是打听到了自己想要打听的事情,自己是死是活可全在他的消息里了。 郭善相当紧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蛮担忧长孙皇后的。 第一百五十章 治病(一)

张文收一脸的丧气,颓丧的从皇宫里出来。不用猜,郭善就基本知道了。 肯定是长孙皇后多灾多难,要不然张文收不会是这个表情。张文收就是这样,人实在,忧人所忧,愁人所愁,如果长孙皇后的病情有好转他肯定不是这副表情。 果然,还没等郭善问话老张就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再重重的叹了口气。 郭善心里固然‘咯噔’一下,还是抱着侥幸问:“皇后娘娘的病?” 老张说话了:“都说皇后娘娘发了高热,一时降不下温来。御医们束手无策,都说情况十分棘手。” 郭善怒道:“他们既然是御医,这点病都不能治好?那要他们有什么用?” 老张不忍心责备御医,替御医们解释了一句道:“皇后娘娘本来就有哮喘,如今病上加病自然不是寻常药物所能治了。更何况,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无人敢随意用药” 郭善明白了。 御医们用药是循规蹈矩的,可循规蹈矩的药恐怕治不好长孙皇后的病。而一些剑走偏锋的药,御医们不敢用,甚至于循规蹈矩的药他们也不敢用。 万一长孙皇后死了,他们谁担责任?他们谁也不敢担责。这可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娘娘啊。如果用了自己的药不见效反而死了,到时候谁能承担的了皇上的震怒?没有谁承担的了。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长孙皇后死了难道他们会好过吗?就算李世民不会把他们都杀了,但也会从他们一批人中找几个人的麻烦来泻火的。 “畏畏缩缩,这种人怎么能当御医?连药都不敢用,怎么希冀能将娘娘的病治好?这帮御医该换了,换那种有医术,临危能受命的人。”郭善说罢,忽然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得想想办法。” 郭善又才想起张文收还要上值呢,于是道:“张大人不如先去上值不用管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老张点了点头,跟郭善说了几句后就转身进了皇城。而与此同时,郭善则招了一辆马车直奔光德坊。 孙思邈就住在光德坊的中曲处的一个小院里,院子不大,但常有人往。而孙思邈常在自家院子为那些无钱求医的病人治病,他家没有其他人,也就是他一个人在住了。 其实早开始郭善就想过让孙思邈给长孙皇后治病,但是左思右想后认为并不妥当。先不说吧孙思邈带进宫里就会费一番周转,光是李世民那儿的信任就不好解决。更何况,当时的郭善是没有机会来这儿找孙思邈的。 孙思邈不单是个医者,同时也是个喜欢炼丹的道人。 郭善赶来时卯时虽过,却也不久,孙思邈正在开炉炼丹呢。 然而郭善步伐紧急的破门而入,确是让内屋的孙思邈以为有贼。他也不急也不燥,道袍也不脱下就走了出来。因为给郭善治过好几次病,他是认得郭善的。 “郭善冒昧造访,还请孙医师见谅。”郭善不敢托大,所以忙躬身作礼。 孙思邈不是那种喜欢计较别人的人,点了点头道:“你找我做甚?” 郭善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没事儿他跑这里来干嘛?看孙思邈炼丹?那得多无聊啊。 郭善也不藏着掖着了,说:“我知道孙医师有大慈悲心,不避险巇,一心赴救。遇大病者,也不瞻前顾后,自虑吉凶。不像一般庸医那样护身惜命,乃是真正的苍生大医。” 孙思邈愣了愣,这不是自己《大医精诚》里的话吗?自己还没把这本自己写的医术给别人看过呢,眼前这郭善是怎么看到的? 不过,孙思邈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一看郭善上来就给自己拍了这么多马屁,就知道下面郭善肯定要给他找难事儿了。果不其然,见郭善道:“昨日皇后娘娘病倒宫中,情况危急,现如今宫里太医们束手无策其实也不是束手无策,恐怕是他们不敢下药。然而要知道重病需下重药,怎么能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任由病者伤情加重呢?已我看来,如今整个长安城中,也就孙大人有大医且还有大德了。” 这话不是郭善拍孙思邈的马屁。因为事实上,孙思邈是真的为数不多敢抛弃自家的性命安危给人治病的人。而事实上,孙思邈也就这样做过且这样说过。 郭善不知道历史上的孙思邈有没有给长孙皇后治国病,但是却知道悬丝诊脉的典故。 悬丝诊脉曾在名著‘西游记’中出现过,然而真正悬丝诊脉中的主人公并非是行者孙长老,而是医圣孙思邈孙长老。 郭善知道,孙思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的本事不仅仅是因为一身医术而且在于他的医德。他,也是最早提出医德的医师。 果然,郭善的一番马屁起了效或者说人家孙思邈压根儿没听郭善的马屁话,但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人在哪里?” 郭善说:“在宫中。” 孙思邈也没有多问,转身就回去拿药箱去了。郭善忙紧随,把自己所知的长孙皇后的病情说了一通。 郭善又嘱咐杨洁道:“路途虽然不远,但也不好再折腾了。况且此次我们是进宫,也不方便带你。” 杨洁很懂事,点了点头道:“小郭大人不用管我。” 郭善又嘱咐她:“你不要乱走,在这儿等我就行。” 其实这一去,他也未必能回得来。 便跟着孙思邈找了辆马车,往皇城赶。 先还怕孙思邈不肯犯险给长孙皇后治病,到了现在孙思邈额二话不说就‘拔刀相助’郭善反而有些心里打鼓了,他怕坑了孙思邈啊。 “因为皇后娘娘身份不一般,已没有几个御医敢跟她治病了。孙医师可得想通了,倘若咱们这次进去治不了病到时候恐怕就得身首异处了。”郭善说。 孙思邈斜睨了郭善一眼,回答:“我孑然一身,也无那多顾虑。” 郭善是家大业大,却是有很多顾虑的。然而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顾虑许多了,如果长孙皇后死了他是无论如何都得死的,因为事儿就是因为他出的。 如今找孙思邈来,无非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惨也不会惨到‘惨无人道’的地步。 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郭善交付了车钱,带着孙思邈往皇城进。 监门卫的士兵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将两人拦截了下来。郭善朗声道:“还请通禀,郭善想见皇上。” 士兵早认出郭善了,知道这是被挟持过的官员,本该呆在大理寺狱的。这一刻出现,必然是有事儿。 一边让人看住郭善不让郭善跑了,一边派人找官员请示。执事的官员也不敢怠慢,果真是马不停蹄的进皇宫找李世民去了。 因为长孙皇后的病,李世民今儿是没有开朝会的。得了监门卫传来的信儿,李世民是又惊又怒。惊得是郭善还敢来,怒的是郭善这厮终于来了。没别的话,赶快把郭善给压进来吧,朕要看看这厮搞什么鬼,朕的宝刀已经等不及的想要砍他了。 监门卫的立刻传达了命令,把郭善给押进来。 这种被‘押’的待遇郭善早想到了,但苦了孙思邈。 老道士也不是个老好人,一看情形就知道郭善有事儿瞒着自己,要不然如果是皇上请自己去治病不至于把自己当作犯人给看押。 “你闯祸了?”孙思邈不傻,看了看后面押着他们的士兵转而问郭善。 郭善苦笑道:“确是闯过祸,还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孙医师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治病(二)

雨不知是何时停下的,然而皇宫中依然笼罩在滂沱大雨带来的阴暗之中。 长孙皇后的病依然未果,震怒的李世民已经不把发怒的对象仅针对向御医们了,那些伺候生病的长孙皇后的下人们也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儿会触犯龙颜。 而郭善来到甘露殿时,李世民也已经早在这里等候了。提着一把带鞘的剑,那一股子要杀人的心思已经暴露无疑。 “罪臣郭善,见过皇上。”郭善当先跪下,孙思邈也同跪。 一看见郭善李世民的脸色就难看的很,忍着没一刀劈了眼前这个小祸害,怒问:“昨晚上你去了哪里了?” 郭善忙道:“臣被两个逃犯劫走,然而在出大理寺狱后趁恶人不备逃了出来。此次回来,乃是领罚,也是弥补过错。” 李世民怒道:“你倒是敢回来。” 郭善忙答:“臣犯了弥天大错,自然要弥补。纵然回来是死,臣也不想弃罪责而逃。皇上,臣旁边跪着的是一个医者大德,名孙思邈,人称神医” 郭善不说别的话,先给孙思邈的马屁在李世民这儿拍上了。 李世民一愣,其实不用郭善再那儿拍马屁,因为孙思邈的名头李世民是听说过的。武德年间,因为孙思邈有不小的名声在民间人气很旺,李渊还曾经为了收揽民心而请孙思邈进朝做官呢。只是那时候孙思邈没答应,所以事情搁下。 孙思邈,李世民怎么会不认得? 要说李世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怒气是能收能放的。收了剑,立刻上前搀扶孙思邈说:“早闻得孙神医大名,孙神医快且起来。” 孙思邈客道了一句,被李世民拉起来了。 郭善就没孙思邈这么好的待遇了,而这个时候不用郭善说什么李世民也知道郭善带孙思邈来这儿的意思了。拉着孙思邈的手道:“孙神医来此,可是有救皇后的办法?” 孙思邈道:“容臣先给娘娘诊脉。” 李世民点头,立刻招来寺人带孙思邈进屋,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外面,郭善跪着没人搭理,估摸着如果孙思邈没把长孙皇后治好的时候李世民就会想起他来。李世民的大剑早已饥渴难耐,郭善此刻也是胆战心惊的。 “孙神医,皇后的病如何?”过了半个时辰,李世民和背着药箱的孙思邈走了出来。 孙思邈道:“臣不敢说有万分把握,但却也要用药一试。容臣去熬药,到时候再来看看药物是否与娘娘对症。” 李世民一犹豫,两只手握着孙思邈的手道:“劳烦孙神医了,朕会让尚药局全力配合你的。” 李世民就有这样的魄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孙思邈的名头可真不比那些所谓御医们要弱的。甚至于,从临床经验上来讲,孙思邈甩了那些御医们一大截。 多少御医是世袭罔替下来的?他们一生治过多少人的病?深居皇宫中,为皇上和大臣们服务,不是大病他们也不用出手啊。那么多的御医,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治上一次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去钻研医书去了,然而临床的经验却完全没有增加。可孙思邈不一样,那是每天都会经手不知道多少病人,临床的经验简直不用提。 而且还有不同之处的是,对于药的药性孙思邈是极有研究的。他常去深山采药,去试毒,这种坚韧的性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能有这样坚韧性子的人且还做了这种变态的事儿那么足以证明孙思邈的变态。不论医术上,单单说这种行为就已经足够甩去那些御医们好几条街。 要么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 孙思邈领命去了,苦了郭善。 李世民冷冷扫了郭善一眼,一点也没领郭善的情。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去看皇后去了。 郭善苦笑,李世民不发话他也不敢起来啊,两个膝盖不敢离地的就这么跪着呗。不过郭善也知道好歹,他只希望长孙皇后的病能够好,到时候李世民的爪牙收回重新变为仁德之君的时候啥话都好说了。 下午,孙思邈的第一副药煎好后由婢女们端了过来。 按照规则,是要有人试药的。 李世民端着碗,当着孙思邈的面要亲自试药。这不仅体现了李世民的自信魄力,也展现出了李世民对孙思邈的信任。 但这个时候郭善是绝对不容许错过拍任何马屁的机会的,跪在门外就高喊:“让臣来试药吧皇上。” 李世民眉头一挑,看了郭善一眼。冷哼一声,递给宫女,算是答应了。 宫女端着盘子来到郭善跟前,郭善也不含糊。拿起一个汤匙舀了一些,然后放入口中。 这药味有些甘甜,闻着自然有苦味,放入口中甚至有些辛辣,也不知道孙思邈熬了些什么药。 然而再苦再难吃的药郭善也就这么吃了,而且吃的很高兴。 无论怎么算,郭善肯给皇上皇后试药就代表了他郭善的忠心了。不算郭善先前不逃反而回宫的事儿,单算现在自己亲自试药的事儿就足以表现出郭善的‘忠贞’。而且最重要的是,孙思邈是郭善带来的,郭善得为孙思邈的药负责。 喝了药,没有多大的事儿。 过了片刻,才重新端进屋里去了。 因为角度的原因,郭善是不能看见也看不见长孙皇后的。只能希冀的在外面等候 半个时辰后,孙思邈出了屋子。 直至晚上,不知是什么时分,皇宫已经漆黑一片,宫女们也点燃了宫灯。孙思邈才端着第二碗药过来,依然是郭善先试药然后再交给长孙皇后服用。 到得出来后,郭善终于忍不住问孙思邈道:“孙医师,皇后娘娘的病?” 孙神医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郭善大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看孙思邈的样子,就猜出长孙皇后的烧要么退了许多,哪怕没退,孙思邈也有把握把长孙皇后的病给治好了。 郭善喜悦之下更有自得,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暗想果然如自己所料,宫里的御医们都是吃屎长大的,没本事没胆量,哪里能给皇后治病?既然身为御医,就要随时有治不好病丢自己命的准备,畏首畏尾的能给皇后治病? 心中松了口气,郭善不再提心吊胆。但膝盖上的痛处传了过来他已经跪了不知道好几个时辰了,只觉得腿都跪烂了似的。 长孙皇后病情缓解,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有了些。每一个时辰骂郭善十句变成每一个时辰骂郭善三句了。 也不知道长孙无忌是什么时候得了信儿,跑了进来祝贺。魏征等人也前来道贺,但道贺是假的,来找李世民商量政事是真的。 先因为长孙皇后的病所以没谁敢拿着朝政来打扰李世民,现在长孙皇后病消了李世民的气儿也肯定消了不知道多少。 魏征干脆就是带着奏折跑过来的,先祝贺了一番然后问候了一番后就拿出一本本奏折请李世民批审。 郭善跪在殿外,听了一耳朵的政事。当提到军事中,唐朝马无力等问题上郭善眼睛一亮道:“皇上,唐朝马匹弱小,羸弱远差胡马。李玄远大人不是说咱们唐朝缺马么?但青海却不缺马,那儿盛产龙种,多有青海骢。这青海骢据说能日行千里,十分难得。” 长孙无忌多精啊,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就知道郭善的话没安着好心。 魏征也是看了郭善一眼,没说话。 李世民却看着郭善皱眉道:“青海在吐谷浑境内,非我大唐领土。” 郭善知道自己的心思肯定瞒不住眼前几个人,干脆直说道:“既然在吐谷浑境内,那咱们就出兵直取吐谷浑。昔日吐谷浑放兵侵略我大唐边境掳掠百姓,今日我大唐也发兵进军吐谷浑抢夺马匹。有所谓礼尚往来,皇上,机不可失啊。且青海,乃是一片放马的好地带。没了青海,吐谷浑就缺少良马。可咱们有了青海,就有一个可供源源不断供养战马的马场了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甘露殿的新生(一)

良马的欠缺一度是中原朝廷弱点,也正因为如此汉武帝时中原骑兵才开始兴起以至于大汉的铁骑马踏匈奴。自此而后,没有任何一个后继的国家不重视骑兵的。 骑兵的战斗力尤其在成吉思汗身上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此刻成吉思汗还没有出生,但郭善根本不需要用成吉思汗来证明骑兵的威力。他相信李世民看的到,也相信没有人敢忽略。 正因为良马在战争中的作用太大了,所以举国上下才长期处于缺马的状态。而一匹马的价格却又太贵,甚至于有钱也很难买得到良马。所以,郭善提出的抢夺青海的青海骢是个大胆的提议却也是个值得让人冒险的大蛋糕。 郭善甚至怀疑恐怕威武的李二爷早发现了青海这处风水宝地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合适的机会去抢夺这块宝地罢了。前期李二爷不是稍稍表露过想要出兵攻打吐谷浑的意向么?只是当时许敬宗和一帮大臣极力主张和亲的状况下才下旨和亲。 和亲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但抢夺战马同样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虽说‘抢夺’这两个字实在有损一个‘大国’的声誉,但郭善才不肯相信在利益面前李世民和那些文武大臣们会在乎这点儿声誉。都是玩儿政治的,拿道德和正义来唬谁呢? “夺马?”李世民只是愣了愣,旋即哼道:“我大唐就算缺马,却也不会行不义之师夺人马匹,这种行为跟闲汉夺**子、盗贼窃人财物又有什么区别?”说完话,李世民摆手拒绝了。 郭善一急,难道李二爷仁德已经仁德到了这种地步?不对啊,当初他杀他大哥和他弟弟蛮痛快的,最后称帝时还纳了兄嫂为妃。仁君是仁君,可不至于仁到缺马不去抢马的地步吧? 按照郭善以往的脾气,成与不成肯定得跟李世民辨上两句的。但这次他没有,因为长孙皇后的事儿后郭善已经成熟了不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也不再多说,静听李世民和魏征等人继续商量其他的国事。 后面李世民果然没再提李玄远提出的缺马的自奏章的事儿了,看起来似乎李世民是真没把郭善的话放在心上。然而就在他们议论国事而忘我之时,甘露殿内忽然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就在李世民和郭善等人齐齐着急的往甘露殿内望去时,里面的侍女慌慌张张的奔了出来喊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长孙无忌大惊,他是长孙皇后的哥哥。抛开兄妹的情分不谈,就因为长孙皇后活着对长孙家的好处就可以让长孙无忌不想自己妹妹出事。然而,这个侍女吞吞吐吐一句句‘不好了’实在让长孙无忌又急又怒,所以才破了规矩喧宾夺主呵斥侍女:“怎么不好了?” 那侍女眼看几位大人和皇上都看着自己呢,压力倍增啊。打着哭腔儿说:“娘娘羊水破了。” 羊水破了? 郭善想要吐血,这个时候怎么会羊水破了,老天爷这是要闹哪样?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是大惊失色,因为谁都知道,被病痛折磨了几天的长孙皇后此刻是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不适合生孩子的时候。更何况,这是破了羊水更加增加了生孩子的难度。这种情况下,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是要出人命的。 郭善脑子当时就懵了,他完全没想到在长孙皇后快要病好时出现这么个突发状况。后世医生们最经典的话出现在了郭善耳朵里,仿佛讽刺他问‘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可郭善知道,大人和孩子无论哪一个出事,自己的命都会保不住了。为啥?因为谁也没有直接证据长孙皇后破羊水不是因为那一跤,那一场病引起的。 “快叫稳婆。”关心则乱,还是魏征及时反应过来。 李世民恍然收回了神,喝道:“叫稳婆过来,还有把李婆婆也叫过来。” 说着话,李世民当先往甘露殿内跑。长孙无忌也是不敢再顾忌许多,也跟着往甘露殿内跑。 郭善是跪着的,他哪怕想跑进去看也不敢哪。 而事实上郭善看不到处的炕上,长孙皇后满头大汗,周围是几个侍女。李世民惶急的过来,长孙无忌也惶急的过来。但炕上的长孙皇后却勉强的一笑,说:“都不用担心我,我也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不会出差错的。” 李世民就算是皇上也是血肉之躯啊,他当过百姓,皇上的地位是慢慢从世家子弟时拼来的。跟长孙皇后是患了难交了心的感情,可以说李世民的光辉事迹都有长孙皇后的足迹,所以他比谁都不肯让长孙皇后离开。他还想以后装逼的时候这个伴随自己了许久的青梅竹马在旁边见证呢,要不然长孙皇后死了他找谁装逼去呀? 虽说史学家没记载这个历史,但估摸着李世民这个时候就这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鼻子一酸眼睛一热不嫌臊的流泪呀。 最先赶来的是李婆婆,跑进来时一眼看到长孙皇后身上捂的严实的被子。怒喝道:“把被子敞开透气呀。” 早年她还算有膀子力气的时候给长孙皇后还接过生呢,九皇子李治就是她接生的,甚至好多皇宫中的皇子皇女也是她接生的,接生的事儿她是相当有经验的。 众人不敢怠慢,李婆婆转过身对长孙无忌和李世民道:“长孙大人和皇上请出去。”俨然是赶人了,其实早该赶人了,但因为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身份太高所以没谁敢去赶,李婆婆是为数不多敢这么干的人。也从侧面看出皇家对她的信任和对她的尊重,也正因为如此才也显示出她的地位。 郭善再外面等的惶急,虽然不是他生孩子但他流的汗也不比长孙皇后少啊。虽然要当爹的不是他,但他比李世民还提心吊胆呢。看着在甘露殿门口踱步不进的魏征后退了几步,看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被赶出来,郭善张口问道:“娘娘怎么样了?” 招来的是李世民的大脚一踹,感情李世民是踢上瘾了。 不过这时候郭善也不去怪李世民,不是郭善大度,是郭善不敢。不,不是郭善不敢,是郭善不去计较此刻担惊受怕的李世民同情此刻的李世民。所以,郭善是大度。 魏征很有分寸的在这个时候提出像李世民告别,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这儿没有用反而会给人添堵。 长孙无忌没有走,因为里面生孩子的是他妹妹,他有资格呆在这儿。 郭善没有走,他还搁这里跪着呢。 稳婆来了,带着一帮姑娘来了进了屋就关上了门,然后甘露殿里传出稳婆和李婆婆的对话声。 李世民着急的来回踱步,长孙无忌也担心的靠着柱子不说话,最后孙思邈跑了过来。 孙思邈今天的作用很大,别人治不了的病他给治了,虽说还没好但却也差最后一一剂汤药了。给孙思邈再一点点的时间,长孙皇后的病准能好。只可惜老天爷没给时间,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让长孙皇后产子,这是要长孙皇后的命啊。 皇后产子的事儿早翅膀飞了似的传遍了宫里,然后嫔妃皇子皇女们来了,李泰也肥着肚子跑了过来,还有跟郭善有怨隙的李承乾等人也跑了过来。 郭善就觉得自己好丢脸啊,在这么多女人和皇子们面前跪着,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就是郭善?”有皇女指指点点了:“听说母后就是因为他才生病的。” 郭善想要吐血,这么大顶帽子下来他可承受不起啊。 “我晓得他,他开月饼坊的时候我还出了十贯钱呢,那是我所有的积蓄了。但他最后得了钱,没还我。”有皇女如此说。 郭善一阵无语,这一点他承认他办的不厚道。但是当时也不知道这些皇女皇子们到底谁出了多少钱,所以没法子给他们发份子钱啊。 “母后死了我要他郭善陪葬。” 这声音让郭善打了个寒颤,不光是因为话里的内容,也包括了说话人的声音。 这声儿太熟了,郭善一听就知道是高阳再说话。 “都嚷嚷什么?快都滚回自己的院里去,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李世民吼出了郭善想要吼出来的话,到底是李二爷。发怒的时候能吓死所有的人,连高阳这种恶魔都吓的嘴一瘪,最后竟然‘哇’的一下给哭了。 旁边一个小家伙扯了扯高阳的袖子,道:“姐姐,姐姐不要哭不要哭。”然后不知道是悲伤感染到了还是也被李世民吓的,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 旁边的众嫔妃们脸色立刻变了,这个时候哭哭啼啼的不吉利不说,而且还容易让李世民更加恼火啊。 她们立刻抱起孩子们,然后跟李世民告退了。有几个还扭头,不善的望了郭善一眼。郭善欲哭无泪,合着她们在旁边嘀嘀咕咕说我才惹了李世民的怒你们却把账算到我身上了啊?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甘露殿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李世民越来越着急,长孙无忌也是满头大汗。郭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难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甘露殿的新生(二)

在大唐本来产子的条件就不好,稳婆不仅是个干力气活儿的职业技术活儿的职业还得看运气的职业。 卫生条件差,技术条件差等等方面都都是孕妇顺利产子的障碍。如果孕妇再生孩子时搞个难产大出血什么的,那几乎就是必死无疑了,因为剖腹产这些还没人这样搞过呢,都得顺产生。 郭善一个头两个大,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性命要靠老天决定。他敢肯定如果长孙皇后不幸离世的话李世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甚至于史书上在记载长孙皇后死因时史官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名字也给弄上去。一个害死长孙皇后的人,你能指望史官会给你一个好名声吗? oh,no!不要这样。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了?”李世民没有往日的镇静,虽说他膝下已经有十几个孩子了,生子的经验在后世中是相当丰富的。但嫡系的子嗣毕竟和妾生的子嗣不一样,且长孙皇后也跟其他的妾不一样啊。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打破了甘露点内的寂静。在郭善诧异之下,在李世民的惊喜之中,长孙无忌的欢呼里,奇迹就这样诞生了其实诞生的不是奇迹,是婴儿。 但不是难产吗?怎么没听见长孙皇后哼哼唧唧的叫声,婴儿就这样在寂静之下诞生了? “开门,开门。”李世民咚咚砸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跟他争。 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李婆婆,抱着孩子笑着道:“皇上,是个小公主。” 因为背对着李世民,郭善不知道李世民有没有失望,反正看见李世民说了两声‘好’后,就抱着孩子进了甘露殿,估摸着是去看长孙皇后去了。 郭善是知道生的是女孩儿的,打从孩子还未曾出世时郭善就知道的。因为李世民的嫡系孩子中,就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个是儿子,其余的全是女儿。李丽质是长乐公主,再下面是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此次这是最后一个公主新城公主。 所以郭善早前就知道,是新城这位一生命运多舛的公主降世了。 “稳婆,皇后怎么样?”长孙无忌没有进甘露殿而是如此问。 稳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答过了。便有人去煲汤,要给长孙皇后用膳。 而长孙无忌也说了几句后,这就告辞。但郭善,还是在外面跪着。 全都识趣的走了,但郭善没法儿走啊,他还跪着呢,李世民也还没让他起来呢。 乍闻得长孙皇后无碍,孩子无碍,郭善七上八下的内心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喘气儿啊。这几天,他差点儿被玩儿死。不过现在,郭善敢保证他不会死了,保证死不了了。 郭善死不死的没有人去管他,此刻周围的人都洋溢在长孙皇后顺利产子的喜庆里。后宫许多嫔妃拉了自己的子女来一波一波的问候,送上祝福,这一忙就忙到了天快亮了。 长孙皇后睡下了,孩子也被李婆婆给抱走了。李世民疲累的出了屋,看着趴软在地的郭善,才想起这货已经跪了几乎一天一夜。 长孙皇后没事儿,李世民气儿也消了不少,而且也变得讲道理了。严格来算,长孙皇后摔跤那是一场意外,跟郭善没多大干系。这么一想,又觉得郭善有些冤枉,再一想郭善冒死出狱后没有畏罪潜逃而是跑去请来了孙思邈,及时控制住了长孙皇后的病情。这是一个忠贞臣子的表现,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忠义实属难得,几乎长孙皇后半条性命还是他救得。这是大恩,也是大德。 但大恩大德李世民也只能记在心里,想让他给郭善承认错误那是不可能的。一国之君不可能错,认错了那威严在哪儿? 李世民跟郭善道:“你也不用跪在这儿了,先下去吧。” 郭善都要哭了,合着你一个晚上现在才想起我在这儿跪着呢? 郭善想要起身,但下半身近乎瘫痪,哭丧着脸回道:“皇上,臣起不来了。” 李世民好一阵无语,招手对旁边侍卫道:“送协律郎出宫。” 郭善头一次尝到在宫里坐轿的滋味,被俩宿卫拉上轿子然后乘着四个寺人抬着的轿儿往宫外走。 摸了摸肿了的膝盖,感受着疼痛的双腿,自己以后不会瘫痪了吧?不至于,自己才跪一天多,没至于严重到瘫痪的地步吧。 回府,好一阵歇息。 大难不死,这一次喜坏了郭府上下所有人。最近郭善再宫里闹腾出来的动静他们这些下人能不知道吗?郭善被下入大理寺狱他们会不清楚吗?老爷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高兴的同时,还夹杂着后怕。 胡老汉头一次觉得,如果老爷不是当官儿的该有多好。 郭善躺在炕上,两天内别想下地走路了。招待客人几乎都落在了胡老汉的身上,只有王苏苏宁姐儿她们来时是直接找郭善的。 看见王苏苏和宁姐儿时郭善才想起还在孙思邈家的杨洁,不知道那妮子怎么样了。 郭善忙令胡管家亲自去孙思邈家接人过来,然后嘱咐王苏苏把杨洁带到草堂书院去住。 毕竟杨洁是个姑娘,不适合住在郭府。而跟着王苏苏的话,不仅不会坏了名声而且还不会被别人发现。 要知道,现在萧家杨家和许家还在找杨洁呢。如果杨洁被发现藏在郭家,郭善是要惹官司的。 房遗爱来了,带来了问候。 柴令武也来了,给郭善拿了些水果。 李晦是捎信儿来的,他在家被她爹看着做功课呢。 李泰来了,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长孙皇后病好了,新城公主也很健康。皇上依然没改让和顺公主嫁入吐谷浑的‘和亲政策’,但却要求慕容伏允亲自前来迎接公主。 这是一个附加的条件,但是郭善瞬间明白了。 慕容伏允不是傻子,也没那魄力,肯定不敢跑长安城来。 笑话,为了一个女人跑长安城里来让李世民逮?那得多傻的浑人才敢这样做啊。 郭善看明白了,李世民没想嫁李雪雁。这是逼慕容伏允悔婚但莫容伏允一旦悔婚、和亲政策一旦破灭,那么两国将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场战争。 究竟是吐谷浑先侵略大唐的边境,还是大唐西进灭掉吐谷浑?郭善不得而知,但却知道一场动魄的大战即将上演了。于是自打李泰走后,郭善就开始捣鼓起了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为战争做准备。 与此同时,休息了两三天的郭善终于重新开始上值。 皇宫内冒死劝皇上收回‘和亲’成命的事儿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作为当时的当事人的郭善此刻风头是一时无两。 春风得意马蹄疾,这厮又开始飘飘然了。于是过了半个月后,兵部终于传出攻打吐谷浑的决定。原因是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不仅不肯来长安城迎亲,而且还听从部下的谗言再次扰乱大唐边境。皇上震怒,文武百官震怒,终于决定发兵去攻打吐谷浑这个卑劣的国家。 在郭善的满心欢喜中,大唐的军队终于往吐谷浑进发而去。与此同时,李世民对他的恩宠也再次朝他身上降临。 可这一次恩宠,让郭善差点儿吓的吐血,也彻底给李世民跪了。 为啥?因为李世民不把和顺公主嫁给慕容伏允了,而是要赐给郭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拒婚(一)

能得皇上赐婚自是大喜,尤其娶的还是公主。哪怕该公主是刚封的不是李世民之女的公主,也远远不是郭善所能高攀的。 那是皇亲国戚,是王爷之女。更何况李道宗权势不俗,李家势力滔天。或许如长孙无忌家已经到了不需要靠公主来增加地位,但郭善这种在朝中毫无根基的人却极度需要。能娶李雪雁为妻,比前先说娶杨洁为妻更符合郭善的利益。 可是,李世民有问过郭善的感受吗?显然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郭善的感受,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郭善这种低身份的人能够娶到李雪雁为妻简直是郭善家的祖坟着了火冒了青烟了,郭善一定很兴奋因为郭善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想错了。 郭善没有对一个十岁小姑娘下手的兴趣,哪怕对李雪雁有那么一丝感情也只是稍带点普通朋友或者兄长怜惜妹妹的情谊的。 让郭善对李雪雁下手?那该多尴尬多难为情啊。而且,这不是打脸吗? 郭善实在不清楚李世民究竟是如何想的,让自己娶一个发育不全的**要不要这么变态啊?郭善的目标女子年龄再小也必须是十四岁往上啊。最好的,就是像王苏苏那种年龄的少女,那才是自己的菜。 好吧,其实郭善没这么高尚,他觉得**也是可以的。但是,郭善考虑到了更深的层次。娶一个公主进家里来,真的好么? 地位悬殊差距太大,无论前世今生的生活中都证明了女强男弱会导致家庭的生活矛盾。而且从政治利益上来考虑,十年后的李道宗家境会败落,别说是他了,就是李世民的儿孙们几乎都被武则天给杀绝。十年后,郭善才十七岁往上啊,正是真正的事业上升期。很显然,郭善往后将要经历的是高宗治下的大唐,经历武则天治下的大周。要抱大粗腿,绝对不能抱李道宗的大粗腿,要不然到时候自己将落得个流放甚至满门抄斩的下场。 从感情上来讲,郭善对李雪雁没有男女之情。从政治利益上来讲,就更应该对其敬而远之。 所以,郭善不能娶。 早早散值出了皇城,郭善立刻招来马车赶往卫王府。五月的天气显得有些闷热,卫王府里的丫鬟们都拿着蒲扇扇风,碰到了李泰的老婆阎婉,郭善深深做了个揖唱诺道:“郭善见过卫王妃,未敢请教青雀兄可在府上?” 阎婉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呢,但或许出身高贵也或许年幼为母,所以自有一股温婉成熟和腼腆在。看见她,郭善就仿佛看见了未来的李雪雁。但郭善梦想中的妻子不是阎婉这样的,虽说李泰和阎婉相敬如宾,阎婉也知书达理。但郭善却觉得知书达理和相敬如宾的夫妻中透着一股子的陌生,这不是郭善喜欢的,这更加大了郭善拒婚的信念。 “协律郎且候,我去请我夫君出来。”她知道郭善是李泰的朋友,所以也不怠慢。转身让两个侍女给郭善上茶,自己出了门去了后院,估摸着是去叫李泰去了吧。 郭善找了凳子坐下,心里筹措着自己找李泰到底能不能解决自己现在碰上的这个难题。 郭善反正是不敢去跟李世民说‘我不要娶和顺公主,你赶紧给我把你的旨意给撤了’,如果真这么说了估计自己就废在那儿了。但李泰不一样,李泰是李世民的亲儿子,很受李世民的喜爱,由他去说的话比较恰当。到时候李世民就算发怒也不至于把李泰怎么样,更何况死道友不死贫道呢。 郭善忧虑的呷了几口侍女们沏好的茶,终于在第三口茶下肚时听到了脚步声。郭善连忙战起,果然看见帷幔后走出来了李泰和阎婉。 “青雀,救我。”郭善当先喊了一句。 李泰不明所以,却知道郭善是有大喜事儿的,哈哈大笑,说:“你不去准备礼物谢我父皇母后,怎么在来我这里说丧气话?” 引着郭善坐下,而郭善坐下后见阎婉走后才拉着李泰的手道:“青雀,这回你得帮我。” 李泰一愣,沉着脸问道:“你又闯祸啦?” 郭善喜欢闯祸,李泰也怕极了郭善闯祸。见郭善这副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发毛。 郭善摇头道:“不是我去闯祸,是祸事儿找上了我了。陛下要把和顺公主嫁给我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李泰听言哈哈笑道:“这事儿我怎么会不知?我还进宫问过我姐姐了,我姐姐觉得是你救了雪雁让其不用嫁给蛮夷,所以也觉得雪雁嫁给你倒不算吃亏。” 郭善脸一黑,怎么也没觉得李泰这句话是褒奖他。又听李泰接着话茬道:“我父皇和母后也见你为了雪雁竟然不惜违抗圣命,便又见上次母后撮合你和杨家不成,有心弥补。所以,父皇亲自做媒保你和雪雁妹妹成亲呢。” 郭善听言哭笑不得,他违抗圣命求李世民放过李雪雁并不是他喜欢李雪雁,而是郭善对和亲本来就不感冒。至于跟杨家结亲事败,这对郭善而言根本就是过去的事儿了,也不需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补偿。 见郭善苦着脸,李泰道:“你是怕我堂伯不答应?你放心,既然是我父亲下了的圣旨,我堂伯断没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大郎你现在虽然官职不大,但年纪却轻。假以时日自然能位高权重,这一点我堂伯肯定也能看的清楚。” 郭善无语,他考虑的不是李道宗愿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自己,他考虑的是如何让李道宗的女儿不嫁给自己。倒不是郭善看不上李雪雁,而是郭善自认为不适合。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且郭善与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往后没有纳妾的打算。 别人娶妻是为了前途,至于女色则完全可以从妾或者青楼烟花地中满足。但郭善不可能这样做啊他娶了妻,那就是真正得一生照顾好这个妻子了。烟花地郭善没兴趣,纳妾这种念头想都没有想过。所以既然他郭善注定要吊死在一棵树上,那这棵树自然要千挑万选了。 一个十岁的,连夫妻之道都不懂的女孩子适合做扶持一生的老婆吗?显然不可能。 郭善已经想过了,找老婆就要找王苏苏那样的。 摇头,郭善说:“青雀,陛下施恩给我我怎么不清楚?但我思来想去,却觉得我配不上和顺公主。” 李泰不傻,脸色一黑道:“你不会看不起我妹妹吧?” 郭善当然不敢承认,忙说:“我怎么敢?我是真觉得配不上和顺公主。” 李泰笑道:“我父皇既然答允了你,那你就该放一万个心。我晓得你怕再出与杨家结亲那样的差错,但大郎不怕,这一次绝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差池。” 郭善宁可出现那样的差池呢。 立刻摇头道:“青雀,实话跟你说吧。此次我来找你,就是请你去跟娘娘说一声,让她通禀一下告诉皇上郭善年幼,还不想成亲。” 李泰惊得‘呼’的一下起身,看着郭善道:“你不想娶雪雁?” 郭善道:“不是不想,只是觉得不适合。你瞧和顺公主才多少岁?我才多少岁?青雀,你觉得我现在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吗?” 李泰摆手道:“你看我跟你嫂子不也是这个年龄段成的亲么?这个时候,你侄子也都快两岁了。” 郭善差点儿吐血,暗想自己能和你这个人渣比吗?让人家阎婉十来岁就给你生了个儿子,你也不怕阎婉难产啊? 郭善摇头:“话不能这般讲你与我弟妹是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但我与和顺公主却地位悬殊而且见面不过才数次,怎么能相提并论?青雀,你就说帮不帮我?” 李泰脸色不悦道:“如果我真去这样说了,雪雁岂不会伤心?我瞧他是喜欢你的,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我妹妹落泪?” 郭善听言也老大头疼。 他知道李雪雁对自己有好感,但是郭善清楚的知道李雪雁对自己的好感那是偏向于如唐绾那样对自己的好感的。有那么点儿对自己的依赖,但那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兄长看了。正因为如此,郭善是绝不敢去答应成亲的。 说是娶亲,就跟联姻似的。历史上官家娶亲哪一个不是政治联姻?自己给李雪雁成亲了就代表着跟李道宗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到时候自己受束缚不说,且知道历史走向的郭善知道李道宗最后的结局没有好下场。 好吧,郭善得承认他不是很看重李道宗未来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灾祸。他看重的是,娶亲后自己就废了。 “和顺公主根本不懂对我的感情,便只是因为我帮过她她就对我有好感罢了。这怎么能将男女爱情混为一谈?青雀,你得知道婚姻之道不是将那席儿摆了天地拜了就是幸福的夫妻了。你要晓得成亲得在相互爱恋和尊重的基础上才能幸福的,不是过家家。”郭善如此说。 李泰不知道过家家是什么意思,但反正知道郭善是不想娶李雪雁就是了。 “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李泰皱着眉。 郭善一咬牙,道:“青雀,那我保证,如果五年后,和顺公主真的喜欢我,我就一定娶她,这样可成?否则她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想跟我好,就让她跟我在一起。谁敢保证她往后会不会嫌我?到了那时,因为她的身份我连休她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那我找谁哭去啊?” 好吧,郭善得承认不是他不想纳妾,而是你必须得知道娶公主的人没有得到公主的许可是不准纳妾的,更不准流连于青楼。所以历史上,只有屌丝才想着娶公主然后一步登天。但真正有才有权的人,最怕的就是娶公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拒婚(二)

李泰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郭善,倒不是因为郭善的诚恳打动了他,而是郭善的无赖实在把他给恶心到了。 告别了卫王府,郭善心中惴惴的跑回了家。按照李世民前几天给的恩典里,提到过因为郭善身体原因是可以多请几天病假的。 本来郭善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为了躲避李世民接下来的暴怒郭善决定先躲到草堂书院去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逃就逃。 嘱咐胡老汉随时去卫王府找李泰打听消息然后记得给自己报信儿,郭善请了四天的假就带着小悠跑去草堂书院了。 皇宫里,李泰惴惴的往立政殿走。他听从了郭善的建议先找自己的母后商量一下其实是他和郭善都没胆子直接去找李世民商量。 到了立政殿门口李泰忽然后悔了,自己干嘛要听郭善的话跑来给他的事儿瞎忙活啊?这种找死的活儿应该郭善自己干才对,自己堂堂的王爷,怎么能做这种跑腿的活儿? 想通了此节,李泰转身就走。但眼尖的侍女看见了猥琐的李泰,喊道:“四皇子,您来找娘娘的吗?” 侍女的声音清脆无比,宛若像是林子里的小鸟儿在歌唱,声音动听而又响亮李泰听了她的声音很想上去把嘴亲上她的喉咙,然后一口咬断。 这什么女人啊声音那么大,嚷嚷着害怕自己母后发现不了自己吗?得,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 李泰扭过身,脸色很不好看的瞪了那侍女一眼,大步走进了立政殿。这次是不想给郭善跑腿也不行了,只是不知道跟母后怎么说起。告诉她,郭善不想娶李雪雁? 进了立政殿,李泰脸上肥肉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讨人喜的笑容。大步走进帘子往长孙皇后的炕前走去,猛然盯见了明间儿凳子上的李世民,李泰吓了个哆嗦,脸色都变了。 “儿臣见过父皇。” 李世民很喜欢自己这个儿子,在众多皇子中自己儿子谈不上是最聪明的,但学识却的确很渊博。只是最近跟郭善搅和在一起,智商有些下降,这一点让李世民有些不满意。 但李世民今天心情不错,他来看自己新生不久的宝宝的。宝宝身体很健康,李世民很高兴,是以看自己这个儿子也顺眼了很多。 呷了口茶,李世民问:“小四,来找你母后的?” 李泰忙跪着点了点头,然后扯出一张笑脸看着长孙皇后道:“母后我来看看妹妹的。” 李泰多机智啊?撒起慌来气儿都不喘一下。 但再机智能比长孙皇后机智?知子莫如母,李泰那点学识还是长孙皇后教的呢,这厮不用张嘴长孙皇后就知道他嘴里有几颗黄牙。 你是来看妹妹的连个礼物都不带? 长孙皇后笑了笑,不道破,笑说:“也难得你有心。” 李世民突然插了话,问:“小四,郭善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李泰一愣,都快吓傻了,暗想今天郭善才找的我父皇就发现了? 李泰忙点头道:“是有找过儿臣。” 李世民又问话道:“朕让和顺公主下嫁给他,他一定很满意吧?” 李泰暗想,自己来这儿就是来帮郭善说拒婚的事儿的,您觉着郭善能满意么? 嗫嚅着嘴,李泰决定帮郭善一把,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午时郭善来找过儿臣了,他说” “嗯?”呷茶的李世民一仰头,眉毛一皱看着李泰问:“他说什么啊?” “他说,很满意。说谢父皇恩赐,说他以后一定会更加忠心为父皇您分忧的。”李泰都要哭了,暗想自己这是被逼的,郭善须怨不得自己。 太阳稍显的毒辣了,土地上似乎都冒着热气。长安城的城墙也被烧的滚烫滚烫的,相比较长安城,深居山野里的草堂书院就成了避暑的圣地。 这里有茂林的覆盖,还有竹林带给人的清幽。竹桥下是弯弯清澈的溪流,几个穿着草堂书院校服的少年坐在书院外的石梯上微微朗诵。 草堂书院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只有王苏苏宁姐儿和许倩再教书了,还特地请了一些有学问的人来给书生们答疑解惑。王苏苏和宁姐儿许倩三人也只是偶尔客串一下老师的身份,她们更重要的是管理好草堂书院,管理好请来的教师。 舞蹈、乐曲、绘画方面多是王苏苏请的。那些不愿意再在勾栏里以色侍人的女子欣然来这儿给学子们上课,不仅仅获得在勾栏里得不到的尊重,而且仍有不菲的工钱。要知道,郭府什么都没有,但一点儿工钱还是给的起的。 草堂书院不仅是避暑的圣地,而且还是避难的场所。你睁眼就可以瞧见,避婚而来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杨家的杨洁,这个曾经身份不俗的女子不愿意嫁给一个浪荡公子哥,所以选择在这里开心的玩耍。另一个则是郭府老爷郭善,这厮害怕自己拒婚被李世民揪过去一阵乱打,干脆请了病假后就跑到这里来了。 但是,王苏苏和宁姐儿都知道杨洁是逃婚来的,却不知道郭善也是逃婚过来的。 郭善压根儿没把事情告诉王苏苏和宁姐儿,一来怕她们担心,二来怕她们赶自己走。 王苏苏和宁姐儿倒也没有怀疑郭善,在休息的时刻王苏苏带着郭善去了庭院里喝茶,问道:“小绾怎么样?” 郭善说:“唐家是大家,自然不会让小绾轻易出门的。偶尔我与她书信相通,但却没有能再见过面。” 王苏苏点了点头,道:“只要她开心就好,未必非得见面才行。” 这一点郭善是极为认同的。 “我听说山东、河南、淮、海之间大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苏苏又道。 郭善听言愣了愣,也不知道她是哪儿听说的。 点了点头,郭善说:“朝廷已经下达赈灾的命令去了,具体各州县受灾多大还未可知。” 王苏苏叹了口气:“去年也是如此,今年又是如此。” “多事之秋啊。”郭善也是一番感慨,不过这厮感慨的其实是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几经波折。 下午,胡老汉派下人捎来了李泰的书信。 拆开信封,郭善就是一阵郁闷。暗道果然不能让李世民收回成命,自己还是得跟李雪雁在一起。 郭善当然不知道李泰根本没在长孙皇后那里求情,因为李泰的信中压根儿就掩饰过了李泰的罪责。郭善只当李泰已经求情了,只是求情没成功罢了。他也丝毫不怨李泰,因为郭善也认为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成功的。 难道,真要娶李雪雁? 可从多方来看,这都是一件有百弊而无一利的事情。看着王苏苏趴在案桌上写书院文书的身影,郭善暗想要是能娶这么一位美人儿倒也不错了。虽说在事业上不能帮助自己,但却也不比李雪雁差了。 巴结李家,可以让自己十年内升官发财。巴结武则天,可以让自己十七岁后权势通天。真要巴结,郭善宁肯现在谁也不巴结。 郭善那‘风骚’的眼睛盯着王苏苏的臀部看,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王苏苏就感觉有人窥视自己,那种感觉简直不自在极了。扭过头看自己身后在那儿痴痴发呆的郭善,险些没有气吐血。这混蛋脑子里在想什么?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啊? 王苏苏眼神一冷,郭善立刻回过神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转移目光呵呵笑道:“走神了,走神了” 毕竟是女子,王苏苏也不好把事情揪住不放。问郭善道:“你手里是什么信?” 郭善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有人给我撮合了一门亲,可是我却极不喜欢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王苏苏听言也好笑问道:“那女子家世如何?” 这话一听就是在替郭善考虑。显然,她也觉得娶妻要门当户对,否则对男人的事业没帮助的亲事娶了也没用。 郭善说:“我若娶了那女孩,倒是算是高攀。可我却实在不喜欢她啊” “那还不好办?你既然不喜欢她,那你就跟她说你已经有婚约了,难道人家还能为难你不成?”门外,宁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这句话倒有大半的打趣的意思,宁姐儿是言者无心,但郭善是听者有意了。 对啊,这法子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世民怒了(一)

郭善不躲了,立刻让小悠准备回京。 跟杨洁聊了两句,郭善撇下了想在草堂书院教书玩儿的杨洁转身就往长安跑。 也不继续装病请假呆在府上了,而是穿上官袍就往皇城里走。 刚到太常寺,折转要往皇宫走了。斜刺里碰上一个穿着白袍少年,喊了声‘叔’。 这一声‘叔’差点儿没把郭善给吓着,仔细一看,晓得是田桥。因为长安城里叫自己叔叔的,就这么一位。 “你在这里干什么?”郭善问。 田桥忙道:“去教坊拿东西叔,听说您病了,侄儿还准备去您府上看望呢。您现在?” 郭善一摆手,道:“我没什么大碍,正好也要进宫里办事儿,那就一起进宫吧。” 田桥忙笑着点头,勾身跟着郭善,始终慢郭善半拍不敢僭越,嘴里还不时喊:“叔,您走路慢点儿。” 皇城里的地砖又不是山里的石头路,自己难道还能绊倒?郭善晓得这厮是讨好自己来着的,也不点破。对于自己这个捡来的‘侄子’,郭善不喜欢但也没讨厌过,除了应了田祝史那一次后的确是破格把田桥给提升为了助教后郭善就没管过他了。 “最近在梨园里呆的怎么样?”郭善问了一句。 田桥忙笑着道:“都按照叔您的规矩办着呢,小部由纤阿姑娘管着,大部是我们几个助教在管着。男乐和女乐也分的很好,鼓手和笛手也已经规划了出来。您要求的那个踏方步和那个什么站,站军姿也有练习。” 郭善点了点头,边走边道:“嗯,做的很好,没给田祝史丢脸。你现在在梨园也是助教了,身份不一般,但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别人。在音律方面多听听王助教的意见,不能独断专行。” 虽然没当过叔,但郭善已然学会用长辈的语气跟人说话了,那一口教育人的话是张嘴就来。 “叔,您训诫的是,侄儿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了。”田桥忽然笑嘻嘻的道:“叔,我听说两个月后要大考” “大考?”郭善瞬间明白了田桥的心思,忍不住道:“你现在才多大年龄啊?刚做了助教没多久,就想当博士了?你得知道太常寺里的乐人哪一个不是做十年乐人才有机会做助教,做十年助教才有机会当助教博士的?你现在啊,当助教还勉强想当博士却还不大够格儿。” 田桥委屈了,哭丧着脸道:“叔,您是协律郎,侄儿能不能当助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郭善差点被他的眼泪给恶心到了,真想一腿踹开他。 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能跟自己这小屁孩儿撒娇?也亏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行了行了,马上就进皇宫了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不是还没到大考的时候吗?等到了大考的时候再说。”郭善道:“再说了,大考能不能成功可不是你叔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还有太常寺诸位同僚呢。” 说话时到了皇宫,田桥忙上前交上鱼符。因为是公事,所以能出入皇宫。 其实皇宫并不是那般好进的,一些大臣想要进宫必然需要皇上的批准。但同样进皇宫却也不是那般困难,因为一个宫殿想要正常运转不可能全是寺人和宫女进行。就比如梨园,因为他的服务性质所以必然跟皇宫有很大的纠葛,也跟教坊有纠葛。如此一来,自然进出皇宫不能每次都找李世民批准,那李世民得多累啊? 但出入宫廷会有严格的检查,不能带器械,也必须做记录。如同唱门籍等方面,都是为了后宫皇族们的安全。 田桥的事儿郭善目前没放在心上,他一进皇宫就跟田桥分开了。迎头碰见掖庭令,郭善大喜过望,正想找他问一下长孙皇后在哪儿呢。 郭善还没出声,掖庭令就笑着上前拱手尖着嗓儿道:“哟,原来是任城王的金龟婿小郭大人。咱家特给小郭大人贺喜了,不知道小郭大人可有得喜酒?” 这是讨喜来了?郭善哭笑不得。 但郭善丝毫不敢小觑这掖庭令,别说人家在内侍省里挂的职儿不低,就凭借着人家管着几万宫女就不能小觑了这人物。郭善也晓得,这厮别样于往日的热情完全是看在李道宗和李雪雁的面子上的。要不然,他管你郭善是谁啊。 “杨公公说笑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喜酒说不上,但平常的酒钱却还是有的。”郭善伸手入怀然后笑着把手里的钱摸给姓杨的,那姓杨的掂了掂儿,足一两的银饼,可不是小钱儿。 他本来看郭善飞黄腾达是不想收郭善钱的,但没想到郭善出手如此大方。把钱还给郭善?他可舍不得啊。身为宫里的寺人,终生过着非男人的生活,欲望全在财权二字上了。还钱,那是割他的肉啊。 姓杨的不动声色把银饼收了回去,一张脸笑成了雏菊跟郭善倍感亲切了:“还是小郭大人出手大方。” 废话,郭善家产可不小,日进斗金不为过。又因为没有啥亲戚朋友需要接济,开支不大。整个长安城,年轻一辈儿的人里就数郭善最有钱了,皇子皇孙都比不了。 钱不是白给的,郭善得问他话:“些许小钱,杨公公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我还想问一下杨公公些事儿,皇后娘娘不知道在哪个殿里?身子骨好些了么?” 姓杨的收了钱也不敢不办事儿啊,笑说:“娘娘身子骨好着呢,她这几天都在立政殿里,皇上常陪着娘娘。” 郭善道:“我找皇后娘娘有事,这里带了些物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杨公公现在方便?能不能带我过去?” “按理说我现在是没空的,但既然是小郭大人吩咐,那咱家自当听从。”杨公公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呵呵笑着引郭善往立政殿去了。 之所以让他引路,一来郭善一个外廷的人不好到宫里瞎跑,怕引起误会。二来这里是他姓杨的地盘儿,自己在外廷本来官职不大,就算是官职很大,在宫里也没谁搭理认识他。 “娘娘最近心情不错,小公主身子骨也健康着呢”杨公公跟郭善边走边说话,又说:“小郭大人很得陛下和娘娘的宠爱,要不然,怎么会将和顺公主下嫁给您呢?小郭大人,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咱家。” 郭善自然谦虚了几句,但杨公公却道:“可不用谦虚,咱家瞧您就是有大本事的人。如今与和顺公主结了亲,攀上了任城王的高枝儿。这任城王啊,不仅仅贵为王爷,从小就跟着陛下也南征北战。而且,能量大着呢。您既然成了他的女婿,那他自然要扶持您了。兵部里许多大将都曾经是任城王的部下,再让任城王给您调到兵部去,比起在太常寺里呆着可不知道强过多少倍?再在兵部里建立了威望,拿了些功勋,然后让王爷给您安排个中郎将当当嘿嘿手里管着好多人掌着多少兵呢,多威风” 杨公公梦呓似的发笑,把个郭善寒颤的以为当李道宗女婿的是他。郭善好一阵无语,觉得这姓杨的哪一天死就得死在他那张嘴上。 到了立政殿外,杨公公就找到守立政殿的侍卫通禀了,正巧碰上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玉清。 这玉清可跟郭善有些交情,当初太上皇李渊饮宴,郭善初入未央宫时就是她带着郭善去换的衣服,且当时自己一番胡话还差点引祸上了她的身。 别看玉清是个小小的宫女,还不是女官。但杨公公见了她都得客气万分呢,忙叫玉清姑娘。 为何对她客气?无非是因为她侍候的是长孙皇后罢了。 这皇宫中,就有几位官职不高的宫女,但却不是普通人敢招惹的。一个是侍候长孙皇后最久的李婆婆,一个就是接替李婆婆侍候长孙皇后的玉清了。她们虽然无官无职,但确是最能跟长孙皇后说的上话,最得长孙皇后信任的人。这样的人物就跟后世里县长市长省长的保姆一样,没有官儿但你得巴结。要不然人家在领导面前说上一两句你的坏话,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玉清姐姐,好久没见过你了。”郭善高兴道。 这分高兴可不是作假的,因为他觉得玉清对他挺好。郭善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跟长孙皇后提自己要‘退婚’的事儿呢,碰上她正好从她口里套些话出来。 杨公公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没说啥话。按照规矩,可没有哪个外臣喊过宫女作姐姐的。虽然朝廷里没说不准,可也没说过准许啊? 郭善后知后觉,讪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忌讳。犯忌讳没错,但给玉清惹麻烦就不好了。不过好在郭善年小,没谁把他的话当真去。杨公公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装作没听见的笑了笑就要告辞。 郭善没敢怠慢他,亲自告了谢目送他离开然后才转过身来。 玉清引郭善进去,问道:“你怎么跟他一起过来了?” 郭善道:“路上碰到的,问他娘娘在哪个殿,就请他带我过来的。咳咳,玉清姐姐,娘娘在立政殿呢吧?” “正在午睡呢。”玉清说。 郭善‘啊?’了一声,道:“那我来的不是时候?” 玉清道:“也不是嗯,娘娘也快醒了。你找娘娘有事儿?那我先带你去院子里歇息会儿,等娘娘醒来在通禀娘娘吧。” 瞧瞧,这就是贴身丫鬟的作用。 如果不是郭善跟她关系好,关系亲近,她完全可以直接用‘不能打扰娘娘’为理由把郭善请走,哪里还会带他去院子里喝茶?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世民怒了(二)

立政殿院子里乘凉的宫女倒是颇多。 形成这种现象一来是因为宫里宫女很多,倒不是每个宫女成天都从早忙到晚。她们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玩耍的,除非等主子要用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才会显得格外忙碌。 当然,也有实在低级的宫女们过着极度悲催的生活。比如掖庭宫的许多宫女成天到晚洗衣,刷马桶但有的宫女除了正常工作外却可以邀约起来玩耍,而且玩耍的项目很多。比如蹴鞠、秋千、再比如 “四、五、六十三二十三” 没错,再比如郭善现在所做的事情踢毽子。可郭善题毽子哪儿比得过这些宫女们?她们在宫里是逮着机会就成天踢毽子比赛的,完全属于专业人士,个个都是踢毽子的高手。郭善比她们不了,也没法比。 渐渐的腰包里的钱输去了,郭善黑着脸喊:“换个好玩儿的换个好玩儿的” 有宫女笑着道:“小郭大人想玩儿什么?”那自信的语气,似乎郭善玩儿啥输啥。 摸了摸已经尽了的荷包,郭善呵呵笑道:“教你们玩儿个游戏,叫跳房子也叫跳格子。玩儿法很简单,但保你们没玩儿过。” 郭善上前,拿瓦片在地上划了格子图形,单纯的讲了一下游戏规则。于是当先示范起来。 跳格子这个儿童游戏起源恐怕说不太定,但是他确实不是专属一个国家独有的儿童游戏。后世时电脑游戏还没流行普及的时候儿童们玩儿的就是踢毽子、跳皮筋、跳房子之类的游戏,可见跳房子的娱乐性很高普及性也很广也十分容易让人接受。 “郭善,还玩儿呢?快过来。” 玉清的声音响起,她在远处廊上看着郭善这边。宫女们依依不舍的看着郭善离开,暗想这位小郭大人啥时候再回来再输一笔钱啊? 郭善玩儿的十分尽兴,也有些舍不得走。但玉清发话了,别说那些普通宫女们不敢留他,就连他也不好不走。更何况,这厮还没忘记他来这儿的目的呢。 “你怎么跟她们搅合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年纪小,宫里会说闲话的。”玉清有些不高兴,责备郭善道。 郭善干咳了一声,确实没有哪个外廷的人像他这么瞎胡闹的跑进来跟宫女们嘻嘻哈哈玩儿。不符合规矩,不符合身份,关键也没那个胆子啊。 嘿嘿讪笑,郭善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珠钗:“玉清姐,别揪着这事儿成么?我这里有个簪儿,特地选好给你的。” 那是一款镶了蓝宝石的珠钗,簪首是金雕的牡丹,通体用玉儿打造,美则美矣重要的是足够华贵。 “你这是与我行贿?”她问。 郭善摆手:“我就算不给你簪儿,你不也会在娘娘面前跟我美言几句么?实话跟你说吧,我府里的银钱比不得皇家,但却也用不完。嘿嘿,收下吧,你不收转手我还得送人。” 郭善笑着,最后玉清犹豫了一下白了郭善一眼收下了。 “娘娘醒了没有?”郭善问。 玉清说:“没醒我会带你过来?娘娘醒了,我进去通禀,你不要乱走了。” 郭善自然点头,就看见玉清进了甘露殿内。不多时,就出来唤郭善进去。 郭善躬着身,小心翼翼的进去了。 穿过珠帘,见炕头前坐着雍容华贵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不是汉族人,对坐月子这种事儿并不在乎。郭善觉得她也不是闲得住的人,所以也肯定不会安安静静的坐月子。 看她在炕头前坐着,旁边竟然还有李婆婆在。新城公主被李婆婆揽入怀里,哼歌儿催眠。 郭善忙跪下磕头,却不敢高声说话,软语道:“臣郭善,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就让长孙皇后想起了自己跌跤的事儿。好气好笑道:“你如果再给我惹事儿,那我真长命不了。” 郭善好一阵无语,竟然无言以对。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长孙皇后问。 郭善抬起头,正对上李婆婆的目光。瞧李婆婆眼神中殷切的,似乎看见自己既高兴又心痛。 郭善曾经闹出过寻亲的事儿,就是这李婆婆闹的。郭善对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按理说她也没得罪过自己,但郭善就是相当不待见她。撇过头,假意没瞧见她殷切眼神儿,郭善回长孙皇后话道:“臣此次前来主要是送了些自己做的好玩儿的物件,想送给小公主。” “哦?”长孙皇后愣了愣,她不知道郭善手艺如何,但想来不是好的工艺品郭善也不敢献上来吧? 郭善呵呵一笑,说:“娘娘只要喜欢,臣就让人把那玩意儿带进来。” 之所以先前不带,是因为人家皇宫不让随便带东西进来。 见长孙皇后点头,外面的玉清就点头去了。 与此同时,郭善道:“臣这儿有几瓶好用的物什,想献给娘娘。” 长孙皇后眼睛一眯,笑了:“连我也有?” 郭善暗想,我就是来求你办事儿的,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 当即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玻璃装的小瓶儿,尽是无色玻璃。 虽然市场上大量充斥贩卖的都是有色玻璃,但无色玻璃并非没有。只是现在的玻璃跟后世的玻璃自然是没法儿比的。手感并不十分平滑,透明度也并非十分好,也谈不上明亮。但事实上郭善已经有经营玻璃的打算,最早出现玻璃是在埃及,郭善不跑埃及去找人才,只是四野寻找会制作玻璃的胡商组建一个作坊。郭善手里的这个玻璃瓶,就是郭家自己制作的不要问既然不赚钱为啥要建玻璃作坊,没办法,有钱就是任性。 “臣这手里的,叫香水。有了它,娘娘必然国色天香,使六宫粉黛无颜色。”郭善溜须拍马,其实这话儿被其他嫔妃和娘娘听了去了,不知道多招恨呢。 说完话,郭善高高举起三个颜色不一的瓶儿,递向长孙皇后。旁边侍女看的真切,忙上前接过递给了长孙皇后。 “是用来吃的吗?”李婆婆问。 长孙皇后旋开盖儿,道:“是用来抹在身上的吧?” 郭善忙笑道:“娘娘英明,您只需要在脖颈和手腕脚踝几个地方擦上一些就能成。” 长孙皇后刚旋开盖儿,一股浓烈的香味瞬间萦绕满屋。长孙皇后眼睛一亮,笑道:“不错,这比带香囊要好多了,不错。” 旁边侍女也是睁大眼睛新奇的打量长孙皇后手里的香水儿,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让她们羡慕此刻的长孙皇后的。又暗想这郭善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竟然能研究出这么好的东西。这般珍贵的东西,恐怕要花大价钱买了,只是不知道哪儿能买的到。若不然,再贵自己等人也要买上一瓶。 正这般想时,外面传来玉清的声音:“都好好拿稳喽,别摔坏了。” 郭善听见了玉清的声音,忙笑着说:“娘娘,婴儿车来了。” “婴儿车?” 正这时,两个宫女随着玉清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在长孙皇后和众人看来显得有些稀奇的物什。 那是加了四个类似于车轱辘的一个东西,结构看起来十分复杂。谈不上大,但也说不上小。可供,折叠,但打开时却也颇占地方。人扶后端的推手可以让这东西往前移动,也可以让这车子转弯。 长孙皇后眯了眯眼,大概明白了这物品的用处。 郭善忙走到婴儿车前,说:“这是给小公主满周岁时使用的,坐进这小车内,不用人背负和搂抱。只需要有人推动车子,就能很方便的周游皇宫。臣在这车轮下加了用树汁制作的橡胶轮胎,可以让人坐在车内更加舒适。” 众人齐齐围着婴儿车转,倒是赞不绝口。长孙皇后却眯眼,道:“郭善,你有事儿求本宫呢吧?” 郭善干咳了一声,也不矫情了。立刻哀嚎似的跪下道:“娘娘,救臣一命哇。” 长孙皇后不上郭善的当,说:“本宫哪里有本事救你的命?你又惹什么祸了?” 一看长孙皇后脸色不好,郭善也心虚极了。难怪人家长孙皇后脸色不好,谁让郭善经常惹事儿呢。 郭善说:“皇恩浩荡,皇上将和顺公主下嫁给我。但可怜臣福薄,在此之前已经与人有了婚约。臣” 长孙皇后脸色微变,冷笑看着郭善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婚约?本宫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b计划

郭善吓了一跳,忙说:“自打跟杨家娘子解了婚约后便找了一门亲事,主要是怕人唠叨。” “怕人唠叨?”长孙皇后脸色更难看,声音也更冷了:“你是想说,怕我唠叨你?” 郭善想要吐血,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话啊?忙矢口否认:“臣绝没有这样的想法,臣说的是实话啊娘娘。” 看郭善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说谎,但长孙皇后却不可能信郭善。 旁边李婆婆看事情要糟,恐怕有意帮助郭善,所以为了不让气氛冷场,忙问郭善说:“是哪家的女子?你有凭证么?” 郭善好一阵无语。对啊,自己找的媳妇儿是哪家的女子? 他不敢犹豫,随口道:“那女子那女子娘娘也见过的。” 长孙皇后眉头一皱:“哦?我也见过?” 郭善忙点头,道:“不知道娘娘记得起否,一次在曲江上泛舟时我与杜荷起了争执。那时正是中秋节,我与三个女子再江上泛舟” 长孙皇后皱眉头,似乎在回忆。郭善提醒她说:“对了,和顺公主当时也在。只是那时在您的船上” 长孙皇后恍惚回忆起了,问话道:“那三个女子都是你的妻子?” 郭善恶寒,他哪有那本事啊? 忙摇头,说道:“嗯,其中两个不是。” 这自然也是废话了,可废话必须得变成真话。 其中两个不是,那么自然有一个是了。可许倩、宁姐儿、王苏苏究竟谁是呢?郭善仔细想了一下,宁姐儿年纪比自己大太多,肯定说她跟自己有婚约长孙皇后也不会信。许倩嘛是美妇一个,嫁过人了,更不可能跟自己有婚约。那么对,就是王苏苏。 其实,不用排除法郭善也会说是王苏苏,因为这厮对王苏苏一直存着点儿不正当的念想呢。 “那姑娘姓王名苏苏,自小擅长琴棋书画,诗书子集无一不通。臣早年进长安城无依无靠时多考她的接济,她对臣极好,臣也极喜欢她。” 长孙皇后笑了:“你懂得什么叫喜欢?” 如果自己不懂得什么叫喜欢的话那么就不会不娶李雪雁了。 郭善不敢违拗长孙皇后,却也当然不会随便屈服,郭善道:“臣此次进宫就是想象娘娘禀报此事,以免娘娘不知道,恐怕会误了大事。皇上已下旨让和顺公主下嫁与我,无奈我有了婚约,既然我有了妻子那就没法儿再娶和顺公主了。要不然,可得按大唐律令入狱了。” 眼看长孙皇后脸色不善,而郭善还要滔滔不绝的说惹人生气的话。李婆婆忙站了出来,跟郭善道:“小郭大人先回去吧,莫要再惹娘娘生气。” 郭善还要张嘴,猛然李婆婆怀里的新城公主‘哇’的一下哭了起来,许是被说话声音给吵醒了。 郭善吓了一跳,就看长孙皇后绿了脸的指着自己喝道:“滚出去滚”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大抵是她认为好心替自己办事儿而自己不领情所以她生气了吧。也或许,她认为她让自己的侄女嫁给自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然而自己却不识好歹,所以她暴怒了吧? 郭善不敢惹盛怒下的长孙皇后,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孙皇后发火呢,觉得长孙皇后发火比李世民更可怕。 就这样,郭善被赶了出来。 计划失败,郭善又是郁闷又是惶恐又是无语。得,婴儿车和香水什么都全都特么白送了,枉费自己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东西连王苏苏她们都没见过就送进宫里来 郭善郁闷回头,打算出宫,碰巧撞上田桥。 大虫吃小虫,小虫吃虾米。长孙皇后是大虫,郭善惹不起。但田桥这个小虾米郭善自然是惹得起的,很不痛快的冲着一脸嬉笑的田桥喝道:“傻乐什么?有没有办事儿的样子?” 田桥也不知道自家‘叔叔’怎么的吃了枪药,不敢违拗,哭丧着脸求饶:“侄儿知错了。” 见田桥放了软话,郭善反而不好继续拿他当出气筒使了,冷哼一声说:“事情办好了?” 田桥笑嘻嘻道:“一会儿教坊就会把乐器送出宫去。” 郭善皱眉,道:“为什么不在出宫时顺便带出去?” 田桥忙回答:“皇上在教坊听乐,我就没敢在教坊打扰。” 郭善一愣,李世民在教坊? 郭善双眼一亮,摆手对田桥道:“我正好找皇上有事儿,你先退下吧。”说完,不等田桥说话郭善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开了。 a计划失败,郭善还有b计划可以行使。反正无论如何两个计划都得试试看能不能成功,只是郭善也觉得恐怕b计划不怎么行得通的。 但再怎么说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娶了李雪雁吧?以后娶这么个公主在家里呆着,然后一辈子守着她没有享受到爱情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更何况郭善可不敢娶公主,娶公主回家就跟找了个看管自己的娘回家一样,是要不得的。 李世民果如田桥所说一样在教坊听乐。这禽兽坐在庭院里让人给他扇扇子,下面有女乐翩翩起舞,又有鼓吹手吹奏轻灵的音乐。他自个儿呢?打着盹儿享受着。 郭善倒不敢打扰他,只是上前找到指挥跳舞的王博士说明自己找皇上有事儿,请她一会儿通禀。 足足等一首曲子吹奏完,李世民睁开眼时王博士才上前轻声说:“皇上,协律郎大人过来了。” 李世民一愣,‘呵’的乐了一声道:“那小子来了?在哪儿?” 在李世民左顾右盼时郭善忙上前参见道:“臣郭善见过皇上。” 李世民嗯了一声,喜滋滋问道:“朕将和顺公主下嫁给你,你不在家好好呆着怎得跑这里来了?” 郭善忙道:“臣知道公主降世故而备了些小物什献给了公主臣又知道大军出发攻打吐谷浑,所以又准备了一件物什想要献给朝廷。” 李世民眼睛一眯,收了笑容问道:“什么东西?” 郭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铁筒奉上,道:“千里眼。” 这厮的袖子里不知道绣了多少荷包,啥东西似乎都往里面塞。 李世民一把接过郭善递上来的铁筒,好奇说:“什么千里眼?” 翻了翻看了看,也没觉得手里这物什有什么杀伤力。 郭善忙跟他解释道:“皇上,您旋开盖子把筒子拉长再看看远处。” 李世民依言,翻看了一下铁筒,才发现上面有盖子。当旋开时发现里面有玻璃般的物什。拉扯了一下,又发现铁筒加长了一小段,依郭善所说,他举起铁筒对着眼睛往远处望。旋即大惊坐立而起,看着笑嘻嘻的郭善。 听郭善跟他解释道:“这‘千里眼’虽不至于夸张到能凭它看见千里之外,但确实可以借它看见数里甚至数十里外的风吹草动。有它在,侦察敌情便会方便许多。” 其实就是特么望远镜,扯了个‘千里眼’的名字还挺能吓唬人。 如果有电话有技术的话,郭善指不定搞个‘顺风耳’给李世民呢。 拿着‘千里眼’李世民沉吟了起来,过了良久,他一拍扶手高兴道:“好,好” 一连说了两声好,然后看着郭善道:“这东西怎么做出来的?要花多少钱?” 郭善立刻道:“这东西不贵,但想要制作却颇为麻烦。皇上如果愿意,臣会让人立刻多打造一些。” 李世民道:“你听朕旨意,去将作监找将作监的人多造这‘千里眼’,朕要让朕的军士们拿它来震慑敌人。” 见李世民脸色不错,郭善忙称‘是’。忽然他脸色一变,一脸高兴化作一脸悲伤,噗通跪地道:“皇上,救臣一命啊。” 这厮一见李世民十分喜欢他的礼物,于是借机说事儿。有别于a计划的b计划,就这么朝着李世民炸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求亲(一)

李世民多聪明啊?一看郭善突然之间跪下来‘求救’就知道郭善打从进教坊起肚子里就没憋好屁。 李世民此刻的脸色就跟他那口子是一个样儿的,只见笑脸一收脸色一板眉头一皱,淡淡问:“你又惹什么祸了?” 这次郭善改变了策略,干嚎道:“臣一不小心犯了《户婚律》中第177条‘有妻更娶’的律法,臣数月前已有了婚约,媒人已经出动,聘礼也被女方接收。如今皇恩浩荡,皇上要将和顺公主嫁予我,公主只能为妻而不能为妾。然而律法中有云‘夫一妇,不刊之制。有妻更娶,本不成妻’。因此一夫岂能娶两妻?可臣现在不仅有了两个妻,而且一个是不能忘的糟糠之妻,一个是高贵的和顺公主。按照律法,臣欺了君,足以杀头。犯了《户婚律》足要流放一年半。” 郭善干嚎,一滴眼泪也没流。但李世民是听出来了,郭善原来是娶了老婆了啊?可是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们可行了周公之礼?”李世民抓住重点问了。 说王苏苏是自己老婆,李世民没法儿查的。但是说‘行了周公之礼’,李世民却可以稍稍一查就能查的出来。郭善不敢撒那个谎,只解释说:“有媒妁之言,周公之礼虽未做,但她也已经是我妻子了。臣想,臣是非得判‘有妻更娶’的罪了。” 李世民火了:“什么‘有妻更娶’?和顺公主还没嫁给你呢。” 郭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也知道李世民是不可能让他郭善娶两个妻的。一来有违律法,二来没有让公主和人共享丈夫的这个道理。郭善现在的官职只是个小小的协律郎,把和顺公主嫁给郭善已经让自己的堂兄弟李道宗不满意了,如果再告诉自己堂兄弟,和顺公主要嫁的丈夫不仅仅官职低微,而且还是个有妇之夫那得多打自己的脸呐? “皇上的意思是,我和和顺公主的婚约解除了?”郭善问。 李世民一‘嗯?’,并不上郭善的当道:“朕金口一开,岂能再把说出去的话收回?” 郭善又道:“难道皇上愿意让我娶两个妻?” 李世民怒了,说:“你想的美。” 郭善一脸颓废,说:“那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脸色不太好看,过了良久终于道:“你现在写书一封将你那糟糠之妻休了,我便将和顺公主下嫁给你。如此一来,倒也省事儿。” 郭善差点吐血,您这什么人呐出这馊主意。 不行,打死都不能这么干。一来自己说娶王苏苏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乱语胡言,二来自己这么一‘休’自己成什么人了?忘恩负义的名声可不好听,以后谁愿意跟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交朋友? 郭善年龄还小,前途无亮,不能够被一个‘忘恩负义’的污点沾染在身。所以,立刻摇头了:“皇上,《后汉书》中有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就算无缘娶和顺公主,也绝不能做出休糟糠之妻的事儿。” 旁边听到这话的教坊众女听到了协律郎大人‘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话,都纷纷感动的热泪盈眶。 其实王苏苏哪儿是糟糠之妻啊?糟糠两个字评价王苏苏,简直是太不恰当了。 李世民不上郭善的当,不仅没被郭善的一番重情的话感动到,还给气到了。合着自己做个好事儿,牵个姻缘,也能牵出个事儿来?过往的历史证明跟郭善相连到一起的事儿就没一件好事儿,这郭善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儿。 李世民忍不住动怒的拍了拍凳子,呵斥:“你敢!” 当初自个儿是信誓旦旦拍胸脯跟李雪雁吹嘘郭善人聪明年少多金温柔体贴的,现在如果郭善把李雪雁给拒了,自己这个当叔父的拿什么脸去见李雪雁? 说这李世民是多自信多自傲的人呐?会允许这种被人打脸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那决计不可能。 见李世民态度如此强硬,郭善急道:“臣也以为这事儿不妥,但臣也实在无法。若不能跟和顺公主解除婚约,那臣只好一人娶了两个妻。臣知道‘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臣无法,也只好任皇上流放了。” “朕宁使你流放,也绝不肯让你损害皇家威严。郭善,朕令你回家将你妻子送上休书。七天后,你给朕答复。要么献上休书,要么献上你的人头。” 郭善一听李世民这话都说出来了,也急了:“皇上,您不能不讲道理啊。” 回答郭善的不是李世民的解释,是李世民砸过来的‘千里眼’。 那铁疙瘩‘啪’的在地上溅起火花,零件全摔碎了。 这次不用李世民说‘滚’了,郭善干脆赶紧站起来逃到教坊门口。犹豫了一下,把‘千里眼’捡了起来,递给旁边的女乐,好教她一会儿还给李世民。却听李世民道:“你现在可以滚了记得七天后给朕重新做一副新的‘千里眼’上来。” 郭善问:“那我休书的事儿?” 李世民脸色一变,喝道:“七天内,休书必须上交,否则朕要你的人头。” 郭善无奈只好退下了。 出了教坊去,万分委屈在胸口吐不出来。心里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安安静静的做事儿,招谁惹谁了?前面长孙皇后给自己找了个老婆,害自己被人家退婚丢了自己的大脸。现在李世民又搞这么一出,还逼自己写劳什子‘休书’。他夫妻俩,收了自己的礼物还这么干,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 一这般想,郭善顿觉得更加委屈了。忽然觉得活在这样的时代里实在没有什么意思。连娶个老婆也不能自主,自己也已经委曲求全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居然还不肯给自己留条活路。他们非得逼死自己才甘心吗?太无人性了,太无人道了。 自己明明没娶‘王苏苏’,人家也没说过要嫁给他。现在如果真写出一个休书交给李世民,到时候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还让人家姑娘怎么活?这是要逼死她呀。 想到伤心处,郭善就觉得委屈的不能自已。生无所恋,死无所惧了。两眼一热鼻头一酸,郭善躲在公主院的桃树下哭了,哽咽道:“太欺负人了,没这么干的,他们不能这么干” 正哭的伤心,旁边高阳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道:“郭善,你哭了?” 郭善一抹泪,吓了一跳,眼泪全收住了。 碰上高阳还能有什么话好说的?转身就走吧。 郭善不回答,转身就跑了。可这次奇怪的是,高阳没为难他。 这世道,连高阳都不为难人了。天呐,这是变了天了吗?怎么没下六月雪?为何没下六月雪? 逃出宫去,郭善觉得自己来大唐好不容易抹一把泪也能教高阳碰上,这得多倒霉多丢脸啊? 高阳是不是破嘴郭善不知道,但是高阳如果觉得自己抹泪是件好玩儿的事儿与别人分享的话,那么满皇城的人恐怕不用第二天就能传出‘协律郎哭了’的事情,到时候自己还有脸在官场上混么?自己可是有侄儿的人了。 忧心忡忡郭善时哭时笑,失魂落魄的回到郭府。 ‘瞎了眼’的胡老汉是看不出郭善自家老爷心有所虑心中所忧的,见自家老爷回家来不吭声,他也没好打扰。 直呆到晚上,李泰闻讯赶来询问了。 问郭善:“大郎,你什么时候娶妻的我怎么不晓得?” 郭善不能不隐瞒李泰,说到底李泰是李世民的儿子。自己告诉他自己诓李世民的,到时候这厮转头秃噜了嘴那自己该找谁哭去?就不是‘有妻更娶’的罪了,妥妥的‘欺君’呐。 郭善对李泰也有一肚子埋怨,反问他说:“上次托你办的事儿你怎么没办好?若你办好了,会生出这许多事端吗?” 李泰心虚的跟郭善说:“当时我也是苦口婆心绞尽脑汁,甚至还给我父皇下跪给我母后磕头了。可是你也晓得君无戏言呐,唉,你自求多福吧。” 他劝慰郭善不要跟他父皇对着干,要不然吃亏的还得是郭善。 可这个时候郭善已经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他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想:“事情总有个交代,却总不至于真伤害到无辜吧?喜新厌旧的罪名担不起也不能担,索性将错就错得了。” 当下唤了胡老汉,马上准备媒人,备齐珍珠玛瑙玉如意,去草堂书院求亲。 第一百六十章 求亲(二)

三辆马车从春明门大街驶过,车轱辘倾轧在硬实的地面上。打头的车厢里是郭家的管家胡老汉,在打头车厢后面是陋室的话事人许倩。 谁是媒婆?给谁做媒? 郭家请的媒人自然是许倩无疑了,一来她能够跟王苏苏说的上话,二来她跟郭家的关系实在亲密,三来她的办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究竟给谁做媒,只需要看这行驶的三辆马车上的车帘上绣着的‘郭’字,就知道是郭府的人要求亲了。 结亲,这是自古以来极为重大的事情。国与国常用结亲来保证国与国之间的共赢关系,这种结亲方式叫‘和亲’,世家与世家常用结亲来保证世家与世家的强强联盟,这种结亲方式叫‘联姻’,男人与女人常用结亲来拉近双方的距离保证以后老有所养,又有所依,这种结亲方式叫做‘成亲’,即两个没有共同血脉的陌生人成为胜似有血脉的一家人,即成为亲人。 郭善和王苏苏两个人顶多就算是‘成亲’,而在当时封建制度官僚制度的大背景下两个人违背了‘门当户对’的基本论调。事实上门当户对不仅仅是贵族与贵族之间成亲的标准,就连平常的百姓在嫁女或是娶妻时也会先考核一下对方家庭的家世 也正因为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郭善和王苏苏不能说是联姻,更加谈不上强强联手。郭善算不上强,王苏苏的地位和身份背景比郭善更弱。这也正是许倩苦笑不已的缘由,因为她想不清楚郭善发了哪门子的疯突然要对长他十多岁的王苏苏‘下手’。难道,郭善有恋姐癖? 从感情上考虑,郭善是孤儿,从小失去双亲,恋姐癖并非是不可以存在,反而能够理解。毕竟,古往今来许多帝王都有严重的恋姐情节但从政治上考虑,许倩不认为郭善娶王苏苏是个英明的举动,这一点完全可以从胡管家不情愿的表情上看出。 许倩想,或许郭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然后动了这不该动的念头。也或许是少年逐渐长成时已经对女子产生了欲望,只是郭善不流连于青楼而是把这欲望想要发泄在王苏苏身上罢了。坦白来讲,王苏苏确实是个足够吸引人的女子,最要命的是她的确足够让少年人对她产生懵懂的爱情。 不过许倩却佩服郭善的胆大,因他敢在年仅七八岁时就做出娶妻的决定,且娶了一个比他长那么多岁的人且那个人并不是个千金小姐更何况,他是娶妻而不是纳妾。 许倩就这样带着这许多杂七杂八的念头出了长安城上了灞桥,心中琢磨着见到王苏苏时该怎么跟她去说。 说‘郭善看上你了’,这不是玩笑?说‘郭善让我来给你们做媒’,恐怕王苏苏会当玩笑话听吧?只是哪怕王苏苏真的信了,恐怕她也不会嫁给郭善的。她或许也会为郭善的前程考虑,因为无数人因为找了个好亲事而一步登天,同样有的人因为找了个不好的亲事而陷进淤泥里。 王苏苏当初是女乐出身,虽然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但既然做过‘清倌人’那就是一生的污点,而郭善往后想要有个好的前程,总不至于连个拿得出手的老婆都找不到吧?那会遭人诟病和耻笑的。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并不单指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担心找不到老婆?指的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即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老婆都是拔尖儿的,顶好的,天下少有的。若非天下少有的,怎么能证明你是男子汉中的大丈夫? 马车在灞桥下停留,她们一同上了山野。胡管家招来正耕作的几个郭家的佃农,让他们把第三个箱子里放着的聘礼挑上,然后往草堂书院而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不对,现在没有雨也过了春了。太阳高挂,灞河两岸的风景该如白居易所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这么个季节,这么个状况,郭善让许倩跑到这里来求亲,实在也不应景啊。 果然看见书院里书声琅琅,有先生在教书授字。在人群里看见童生间穿梭忙碌的王苏苏的身影,许倩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张得开那个嘴儿? ‘咦?’ 有人看见了胡老汉一干挑着箱子,还有后面尾随的两个推车的壮汉,不晓得这帮人来干什么来了。但都认得胡老汉还有许倩,因为胡老汉当初就住在草堂书院监管佃农的,而许倩也一直在书院教人画画,只是后来书院里来了一批先生后许倩就少来了。 “许先生。”当先有个年长的学子捧着书,忙起身见礼,然后呼啦啦一群人也不读书了,便也放下手中物什作礼。 许倩笑了笑,说:“大家先别读书了,正是酷暑的时候。先生给你们带来了解暑的稀瓜,你们自己拿吧。” 小推车上大灰布一拉,里面绿油油的西瓜露了出来。 孩子们哪儿能不高兴? 王苏苏好笑的上前,问许倩说:“许姐姐不打理陋室和朋来阁,怎么舍得来书院里看孩子们了。” 许倩笑道:“我怎么听妹妹话里有一股怨气在。” 说笑进了书院,便有先生安排学生在外面吃西瓜,一时间书院里清净了许多。 王苏苏当然看见了胡老汉,还有胡老汉后面挑着的三个大铁箱子以及箱子上喜庆无比的红花儿。 “这是?”王苏苏很疑惑。 许倩看了胡老汉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就拉着王苏苏去了另一边无人处。然后就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众人只看见王苏苏笑了,似乎回了许倩的话。哪知道许倩脸色变得凝重,又说了一些话后王苏苏脸色就变得很复杂了。 尴尬?难堪?还是不敢置信?亦或者是愕然?估摸着许倩郑重的告诉了王苏苏,跟她说了郭善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来求亲来了的可这不是玩笑的求亲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玩笑吗? 倒也难怪王苏苏会很复杂诧异以及不敢置信了。 被一个小屁孩儿求亲,这种事情古来没有往后少有呀。他郭善能行房事儿吗?懂得什么叫成亲吗?也或者说郭善懂不懂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 王苏苏当即摆手表示不可能,也认为郭善是在胡闹。 别说她这么认为,就是许倩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许倩是不抱能够求亲成功的希望的。只可惜今天宁姐儿似乎不在,否则自己倒是可以让宁姐儿出出主意。 本来老半天王苏苏都认为许倩是在开玩笑,可看了胡管家到来,还有三个实打实的大铁皮箱子时王苏苏是不信也得信了。 胡闹,这郭善搞什么?太胡闹了。 这事儿得找郭善说道说道现在已经不能当着面说道了,怕郭善这小子再做出什么坏事。 王苏苏让许倩回去了,顺便把聘礼也给带回去,然后写书一封,最后让人交到郭府。至于她,郭善求亲一事出了后她肯定不会去郭府了,恐怕以后也不会再进郭府了。 收到王苏苏来信的郭善一脸颓然,心中自然是五味陈杂,十分后悔贸然向王苏苏求亲。此时求亲不成,反让两个人的关系都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 人都是这样,没做之前总想着试试。幻想破灭后,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 郭善便觉得自己做的事儿有些冒失了,心里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王苏苏的回信没能让他的念头打消掉,反而还助长了那样的念头。他开始细细思索王苏苏跟自己的关系了,思索现在自己跟王苏苏的关系,思索自己跟王苏苏以前的关系。 按理说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不该生出什么男女之情的,但偏偏两个人的关系却是十分亲近的。至少郭善敢打保票,满长安城中,她跟自己的关系最近当然,这得划开宁姐儿不谈。 郭善仍然敢打保票,满长安城里,自己是唯一一个看过她身子而她也看过自己身子的人。这事儿在当初许敬宗要娶她时郭善意外吃了‘西班牙苍蝇’时发生的事儿,当时郭善是真的在药物作用下差点‘霸王硬上弓’。 既亲近,又暧昧,那还有什么能阻挡两个人的步伐?想来是因为年龄关系,使得她从没用看待同龄人的眼光来正视过自己吧?或许觉得嫁给一个小她十多岁的人实在是件荒唐的事儿,且那个人还未长成 可郭善发誓,他的心里年龄早成熟了不知道多久了。郭善,是真的不认为年龄是差距身高是距离啊。 许是从没被人这么拒绝过,郭善心里一下子惆怅坏了。正好李世民让他七天内不用上值了,借着这个机会,郭善打算出去找房遗爱和柴令武瞎混去。借酒浇愁,无论怎么着也要放纵自己一回。 第一百六十一章 郭善出使

“郭善要要娶你?”炕上,宁姐儿身上简单套了件薄纱,可从薄纱里看见她那诱人的小肉。至于王苏苏,则背倚瓷枕看着书,听宁姐儿这般问,她只淡淡的回话:“你这话已经是问了第十二遍了,还要我怎么回答你?” 宁姐儿笑道:“我只是觉得实在是实在是很出奇。” 王苏苏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书页。 宁姐儿见王苏苏不理自己,于是聒噪王苏苏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见王苏苏还是不回自己话,她一下子把王苏苏的裙儿揭开,瞬间将王苏苏玉洁的腿根暴露在空气中,在王苏苏惊呼中,宁姐儿笑道:“让你不理我,不理我我就恼你。” 王苏苏立刻把宁姐儿的手给拿开,把裙摆掩盖,又气又急:“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胡闹,叫人看见了怎么是好?” 宁姐儿回答:“怕什么,这儿又没有别人啧啧,姓郭的小子还真有眼光,谁看见这般美妙的身子不得动心?郭善要娶你,你觉得是真的吗?” 王苏苏怕宁姐儿再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好放下了书回宁姐儿话说:“反正聘礼是搬到书院的她就算现在是真心想娶我,往后也肯定会后悔的。只是孩子气儿胡闹罢了,他不晓得娶妻是人生大事儿,只当是好玩儿吧。” 宁姐儿却不同意道:“我瞧郭善再胡闹也不会这样胡闹,我可听许倩说了,这次郭善似乎动的是真格的。苏苏,我倒觉得,呵呵,你嫁给郭善也不错。” 王苏苏只当宁姐儿在打趣她,所以没好气白了宁姐儿一眼:“要嫁你嫁,我这辈子是没想嫁人了。” 宁姐儿嘿的道:“我是想嫁,可人家要娶的可不是我。再说了,我跟郭善怎么可能?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王苏苏说:“难道我待他不是如弟弟般?” 宁姐儿说:“说真的,你不喜欢郭善?” 王苏苏说:“我这身份嫁人,哪里能谈什么喜欢和不喜欢?我跟他年龄相差实在太大了,他若真娶了我往后便会遭人诟病。我不怕人说闲话,难道他不怕吗?” 宁姐儿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咱们呐,这辈子随便找个人嫁了就得了,也不用妄想找个称心的郎君。当然,不嫁就这么一辈子随便过去就行了,何必想那些烦恼的事儿?”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郭善宿醉,翌日酒醒后恍然觉得自己这般也不是办法。能不能跟王苏苏谈成,总得亲自去试试。 于是让胡老汉准备了马车打马去了书院,哪里知道王苏苏和宁姐儿都不在书院里。不得已,郭善只能驾着马车回了府上。 似乎王苏苏是有意躲避郭善,所以一连五日也没有王苏苏的讯息。这让郭善感到郁闷无比,本来还不算郁结的心情变得格外烦闷了。 然而京城还沸沸扬扬的闹着和顺公主将要下嫁郭善的事儿,致使事情几乎成了定局。 呼呼过了几日,郭善已经算是妥协了李世民的旨意。他已经不再试图螳臂当车的去阻止这件婚事的到来,或许自己来到大唐就需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娶妻,生子,然后辞世 至于随心所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想开了,也不觉得政治婚姻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了。 但郭善又不得不做他想。 李道宗子嗣并不昌隆,真娶了和顺公主李雪雁,那以后自己就得跟李道宗家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或许正如杨公公所言,会被李道宗安排到兵部,或者去十六卫中任何一个府卫担任要职。然后随军出征,挣取军功,再升官加爵。 但郭善以为,李道宗只能帮他一时而不能帮他一世。政治斗争也远比战场上杀敌要凶险,而以为攀上李道宗这棵大树就能富贵一生权倾一世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李道宗最后也是自身难保呢。 郭善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政治生命很长,十年后高宗即位时自己刚好成年,那时候正好是自己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到了那个时候,魏征早就死了,朝堂上诸如李道宗等那些老臣也会在那个时候相继坠入深渊。面对那时朝廷的大洗牌,郭善必须站稳脚跟去迎接换代后的第二春。而想要在那个波涛起伏暗流涌动的李三世带领下的大唐站稳脚跟,必须要有个好的铺垫,且是别人追求不来的铺垫。 即是,在高宗李治还没登基前投靠他。因为身为嫡三子,李世民的第九子的李治现如今只有七岁,除了自己外没有谁知道他将是未来的天子。而七岁的孩子再好哄骗不过,只要自己能跟他交好,等他登基时他不信任自己会信任谁? 历史上证明了李治是个重感情的人,郭善要在十年后换代之前跟李治交心,最后再在皇位争夺战中暗中帮他一把那么,李治在位一天,他郭善就能平安一天。 政治斗争往往能让人成长,而一个想要快速成长的人往往比其他人要领先一步。 郭善以前没有‘上进心’,但现在却知道进取了。有些东西不争,就没机会再争了。至于娶李雪雁,那是不可逆转的事儿了。唯一遗憾的是,娶李雪雁并不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愿。 时间恍惚一过,六月,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率军攻破吐谷浑,伏允兵败,**乘胜追击,直将慕容伏允追至青海一带,慕容伏允趁段志玄不敢追击乘牧马逃离。 七月,**班师回朝,段志玄因为贻误军机罪而罢免官职。同月,慰问四边的李靖等人先后回朝。同年八月,吐谷浑兵马再度集聚,再次侵略兰、廓二州。郭善上奏折请求出兵,鸿胪寺赵德楷予以反驳。第八月时,李世民听取鸿胪寺的意见派鸿胪寺少卿赵德楷与太常寺朝请郎郭善出使吐谷浑。 郭善,终于在‘痛苦的’长安生活中,短暂的告别了长安。或许,就嫁娶李雪雁的问题上郭善妥协了,但这一次出使吐谷浑却又代表着一种无声的反抗。 不管郭善是如何想的,也不管李世民是如何想的。反正在得知要出使的时候郭善就讨了出使的职,而李世民也想都没想就直接大笔一挥给准了。 这种不符合规矩的举动让人心惊,其实也够让郭善心惊。 他最主要的想法是想出了长安城去外面透透气去,但李世民呢? 有心观察朝堂举动的人都开始暗暗揣摩皇上的用意了。所有的人都在想,出使这种**肃穆的事情怎么能派一个孩子过去?难道皇上根本没想出使成功?或者说,皇上压根儿不重视出使的成功性? 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使团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随行携带了五十个士兵还有鸿胪寺的一些官员没错,就是这么寒酸的一波使团。 吐谷浑和大唐刚交战不久,按理说这个时候派出的使团就算不夸张到一两千人,但怎么的也得派一个小卫队吧?怎么着,却只派了五十个士兵算怎么回事儿? 而且,这个使团里还夹着一个太常寺的协律郎。协律郎是什么官职?什么时候能够跟鸿胪寺一起去出使了?这,到底是想要搞什么? 唐朝的官员们懵了,就连郭善都有些发懵。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儿没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我了个去,李世民这是想搞什么鬼?派五十个士兵给我们是不想让我们从吐谷浑手里逃出来吗? 郭善以为不派个一千人保护好歹也有七八百个士兵随行护送呢,哪里料到李世民闹了这么一出。早知道李世民没打算派人保护,他郭善打死也不肯跟着赵德楷去吐谷浑犯险呐。带着五十个人跑去吐谷浑的地盘儿上质问吐谷浑,要吐谷浑就侵略大唐一事做出道歉这不是找死的行为吗? 然而任务已经接下,一切也由不得郭善反抗了。悲催中,他不得不跟着赵德楷一起上了马车,出了长安城。看着相送自己的柴令武和李泰等人,郭善摆了摆手。 “大郎,早点回来。”李泰嘱咐。 “老爷,万事小心。”胡老汉如此说。 郭善都快流泪了,暗想,回来?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伏俟城(一)

‘大军’正式开拔,浩浩荡荡的出了长安城上了灞桥西去好吧,郭善得承认六十组成的使团的确是‘大军’,而浩浩荡荡嗯,浩浩荡荡必须改成拖拖拉拉。 迎着烈阳,精兵强将们如果老弱病残的士兵算的上是精兵的话,那就的确是精兵了。郭善实在不明白李世民给自己等人拨五十个残兵算是哪门子的事儿。难道靠这些老弱病残去吐谷浑震慑吐谷浑的军士?别说郭善看见这些老弱病残后心惊胆战,就连同行的其他使臣也是郁闷不已。他们不知道五十个士兵带到吐谷浑有什么用,恐怕这次出使五十个士兵连路上的土匪也抵挡不住吧? 但不管这次随行保卫的兵士多弱,吐谷浑之行也势在必行。 马车开动,一路上郭善无聊的躺在马车里睡觉。这次出使他的车上备齐了善儿酒、葡萄酒。渴时饮酒,饿了就吃些糕点。马车后面随行的是那五十个步兵,这帮老弱穿着重重的光明甲,手握一条长枪,背着长柄陌刀,迟缓的在后面跟进。 按理说长安城距离邠州再远,快马加鞭也最多不过七八天就到了。可使团从长安出发,别说快马加鞭了行动的速度堪比蜗牛,赶到邠州的时候使团竟然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郭善也不晓得赵德楷是怎么想的,反正赵德楷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到了邠州拜访老友,又让使团在邠州停留了足足三日。完全不顾郭善的不忿,几番逗留才让‘大军’继续开拔。 郭善跟赵德楷的恩怨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别人不清楚,但却极清楚两个人经常在朝野上产生争执。一路上,赵德楷没找郭善说过话,郭善也没跟赵德楷聊过天。赵德楷不管郭善,郭善便我行我素。 其实也不怪郭善我行我素,实在是一路上太无聊了。他闲时翻山叫人教他骑马,无聊时夺了士兵的弓箭对着树林里的鸟兽攒射。半个月下来都是如此,有一次赵德楷正在林中出恭,差点被郭善一箭灭了子孙根。 老赵怒了,你郭善什么意思?在朝野上跟我争执就罢了,现在居然敢众目睽睽之下拿箭偷袭我?难道你郭善是吐谷浑请来的探子么? 老赵一怒之下自然对着郭善就是一阵痛骂,然而郭善却不买他的帐。 虽说这次出使是已赵德楷为主,这次使团赵德楷的官阶最高。但赵德楷是鸿胪寺的,郭善确是太常寺的。两个人所在的官署不一样,赵德楷不是郭善的直接领导,可管不了他郭善。 郭善也怒了,指着老赵的鼻子跟老赵对骂。两个人都骂出了真火,本来半个月谁也不理谁的,但现在被郭善一箭把两个人的恩怨给撩了起来。 赵德楷骂的很单调,翻去复来就那么几句‘无耻’‘无知小儿’‘乳臭未干’,骂的最狠的一句话也就是‘非人哉。’ 他骂人的技术哪里比的了郭善啊?‘老不修’‘老淫贼’这一类词儿常出口,粗口是接连不断的往外爆。更可笑的是,到了最后郭善进了马车里,一边喝善儿酒一边骂赵德楷。 同行的使臣们一看这种情况,暗道这样下去还怎么出使吐谷浑?忙上去劝阻。好容易劝住了争执的双方,让使团能够继续上路。可第二天,老赵发飙了。 老赵发飙发的很及时,在吃饭的时候没有叫郭善,也不让人去叫郭善。而打盹儿醒来的郭善正要吃饭时,才晓得大伙儿早就吃过了的。想要再吃,除非自己埋锅造饭。 郭善怒了,老赵这是要我的命啊! 风餐露宿的不让我吃饭,这是不打算让我活? 他也不禁佩服老赵好算计,晓得骂架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直接饿郭善的肚子来对郭善进行反击。 但郭善岂能跟老赵低头?不就是饿一顿么? 于是行使的路上,郭善的马车里就响起了琵琶声,听郭善在那儿嚎叫‘有一个倒霉的老男孩儿,他的名字,叫赵德楷’ 前面马车里的赵德楷正看书呢,忽然被这一嗓子搅扰到,然后一听歌词儿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 一路上打打闹闹,西出长安至邠州,转道陇州又翻山越岭,后直取鄯州鄯城一路走来,竟然历时近三个月。 当到了鄯城后郭善没有跟赵德楷再搅闹的心思了,赵德楷同样也沉默了下来。 没办法,一路上看见的情况惨不忍睹。经过战乱后的鄯城满目疮痍。战士们修筑城墙,百姓们携家带口逃难。卖儿卖女的不再少数,卖妻当奴的数不胜数。当看到这副画面,谁还有心情再去争吵? 在鄯城逗留了只一天,使团就又一次开拔了。这一次行进,就已经到了吐谷浑境内。 望草原,看牧马。使团很快碰上了吐谷浑的军队,而后直接被带到了吐谷浑的王城伏俟城。 使团被安顿在了内城的使馆里,一番安顿后倒也平静。 早上,赵德楷从外面回使馆来。床上躺着的郭善一下子坐起,看赵德楷脸色不善,问赵德楷说:“怎么了?” 赵德楷转身拿水喝了,愤愤道:“今天我去见慕容伏允,却被士兵拦下。他们用‘可汗午休’的理由不准我见慕容伏允” 郭善听言怒了:“姥姥,现在才辰时,他哪儿来的午休?” 赵德楷冷笑说:“这还看不出来吗?慕容伏允是不想见咱们。” 郭善道:“可就算不想见咱们,也不该随便拿句话就阻我们吧?他连个像样的谎都懒得跟我们撒?” 郭善跟赵德楷一起住有两天了,两个人相处的还算和睦。在大义面前,两个人选择了放下了个人恩怨同甘共苦好吧,其实是吐谷浑欺人太甚,给他们安排了个小使馆,多余的房间也不肯给,不得已郭善才和赵德楷住在一起的。 “我出去走走。”郭善不想再在使馆里闷着了,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找从长安带来的舌人一同出去,夜下的伏俟城也热闹不已。牵着驼、骡来吐谷浑贸易的胡商,还有吐谷浑本地的商贩,清一色长裙帽。 郭善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买金银饰品的意思,折而北走看见夜下的伏俟城也算繁华。 其实吐谷浑是游牧民族,修筑城堡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且就算有城堡给他们住他们也不习惯。 之所以形成如此,主要是因为受汉文化影响十分严重。 在那繁华处,舌人领着郭善挤进人群,这是个奴隶市场。可当看到吐谷浑商人贩卖的奴隶时,郭善脸都变了。 看郭善脸变,舌人同样脸变,担忧的看向了郭善。 “这些女人,都是鄯州被劫掠来的百姓?”郭善忍不住沉声问。 舌人听言,忙去问周遭的人,得到的回复确实是如此。郭善忍不住怒说:“他们吐谷浑劫掠咱们大唐的百姓不考虑归还,竟然交给商人贱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让我大**队打过来,他们才晓得忏悔吗?” 舌人不敢说话。 郭善恼怒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被人当做牲口贩卖,且还恼怒的是慕容伏允既然知道大唐的使团来了,却还不阻止市场贩卖大唐百姓的行为,反而堂而皇之的听之任之这不仅仅是在打使团的脸,这也是在向整个大唐挑衅啊。 “十钱一个?”郭善眯了眯眼,深吸了口道:“她们从出生起,被父母含辛茹苦养大,如今竟然只值十个钱?” 郭善觉得心好痛,又觉得心好愧。痛是因为这些女人们,都是他的兄弟姐妹,然而自己却眼睁睁看着她们被人带走然后践踏。愧的是,自己堂堂一个朝廷命官,看见这种惨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却不能做什么,不能保护她们 郭善忍住憋屈,他晓得这个时候在这里发火没有任何作用。 “咱们身上有多少钱?把她们都赎回来吧。”郭善道。 舌人道:“大人,人太多了,咱们钱恐怕不够啊。” 郭善说:“能赎多少是多少,回去咱们再找赵大人对此事进行商量。” 郭善拿出钱袋递给了舌人,由他去交涉去了。就看见舌人叽里咕噜跟那吐谷浑商人说话,越说越激动,脸色越来越难看。而那吐谷浑商人,确是趾高气扬的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然后轻蔑看了看舌人,又轻蔑的看向了郭善。 “他说什么?”郭善问。 舌人愤怒道:“他说如果我们要买,就必须一贯一个。” 郭善脸色微变,狠狠看着那吐谷浑商人,良久,才道:“先买把小孩儿先买出来。” 舌人又去交涉去了,最后郭善的六个银饼却只买来了六个病残的妇孺。 郭善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仇恨看了那吐谷浑商人一眼,转身一声不吭走了。 一路上走的很压抑,可到了半途时他们一拨人却被一队吐谷浑士兵追截在半路上。吐谷浑士兵不由分说如狼似虎飞扑抓住了那六个妇孺,强行要将他们带走。 郭善大怒,喝道:“干什么?” 舌人忙把郭善的喝问翻译向了那些吐谷浑士兵,那些士兵冷笑说了些话,然后由舌人翻译了过来。听他们说:“这几个女人是我们吐谷浑的战利品,昨天从我们营帐逃出来的,现在被我们发现,我们要把她们带回去。” 郭善脸色一变,知道这帮士兵是在胡说八道。 那些士兵要强行将六个妇人带走,那六个妇人刚逃出狼窝怎肯再入虎口?自然拼命挣扎。可却遭来那几个士兵的老拳,最后奄奄一息被拖走。 面对士兵们的冷笑,看到这屈辱的一幕,郭善冲舌人说道:“告诉他们,今天的事一定会让他们吐谷浑后悔。我郭善有生之年必然要让大唐铁骑踏平吐谷浑,如果皇上不肯,我也不惜拼上族灭的危险造反。” 郭善的话舌人没敢翻译,最后看着士兵们离去,郭善垂头丧气的走了。 ps:碰上了最倒霉的事儿----更新好的稿子丢了。 这一章是我重新敲出来的,看看时间,还好及时把这丢失的章节赶了出来。至少昨天在群里答应刘劲轩的加更终于上传了,不至使我失信。先谢过劲轩兄的贵宾,再恭喜成为本书学徒。然后,老生常谈的求收藏和鲜花,真如先谢过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伏俟城(二)

赵德楷睡得很早,一来无事,二来可能是白天被慕容伏允给恶心到了,三来你不得不承认赵德楷老了,精神和体力远远比不得年轻人了。 但他刚睡熟,就被郭善从床上拍醒。 赵德楷皱眉,一见是郭善,忍不住怒道:“干么?” 郭善说:“跟你说些事儿。” 赵德楷道:“扰人清梦非君子所为,你有什么事明天再与我说。” 郭善脸一沉,道:“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我保管你睡不着觉。” 赵德楷无奈,起身穿鞋下了床,道:“好,你说。” 郭善这就将自己出去时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哪知道赵德楷只沉默不说话。郭善不满的拍了拍桌子,道:“你怎么不说话?” 赵德楷冷哼说:“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值得你扰我清梦,原来却是这事儿。”说完话,又要上床睡觉。 郭善听言脸色一变,起身道:“姓赵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德楷也不为郭善不尊重自己而生气,依然拉了被子盖在身上临睡时说:“在你之前我就去过那儿,也看见了吐谷浑商人在贩卖奴隶了。” 郭善听言,说:“那你还能睡得下?” 赵德楷怒道:“睡不下能怎么?难道拿着刀去杀了那商人?咱们大唐的律法可管不到这里来呢。” 郭善听言冷笑说道:“可咱们见了就是见了,却不能当看不见吧。这事儿你不管,但你得帮我想个法子,你不管我管。” 郭善知道赵德楷的经验丰富,比自己更懂得如何处理这些事情,所以他要赵德楷出主意。 赵德楷见郭善没完没了,晓得如果不理郭善的话郭善肯定不让他睡觉的。于是撑着身子坐起,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往内城里奔走,想要责备慕容伏允,但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怎么把我所见所闻跟他说?倘若你真想解决办法,就好好呆着。如果想不出方法解决问题,就更不要凭空制造麻烦。” 郭善听言,沉默了。 这自然是个不眠的夜,不仅仅郭善睡不着觉,就赵德楷同样也睡不着。 次晨,郭善早早的出了使馆去往慕容伏允王帐,果然如赵德楷所说,人家根本不让进。郭善在外面大发雷霆的怒吼了几声,最后反而被一个士兵‘咄咄’两箭给逼退了。 郭善脸色微变,但却面对箭矢半步不退,充分展现出了大唐官员无畏的精神,也证明了郭善年纪虽小却是个男子汉好吧,其实不是他不想退,只是人家箭术和手速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箭矢就已经窜过去了。 面色深沉的郭善回了使馆,发现赵德楷不在。 让人简单的准备了饭食,直到下午赵德楷才回来。 “去哪儿了?”郭善问。 赵德楷说:“去拜访吐谷浑的一些王亲贵族。” 郭善眉头一皱:“你想通过他们见慕容伏允?恐怕,人家收了你的礼物却不会帮你吧。” 赵德楷不以为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郭善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你以后每天去拜访那些王亲贵族,我每天去王帐那儿试试看能不能见慕容伏允那老贼。” 事情这般草草定下,显现出了郭善的无奈。他能委曲求全至此,倒是让赵德楷刮目相看了。 可是刮目相看只是暂时的,第二天下午郭善就闯祸了。 原因无他,刚从王帐那儿再次被哄回来的郭善脸色很不好。回使馆没多久后在使馆外看见有吐谷浑士兵在踢打大唐的商人,郭善一怒之下跑回使馆拿了弓箭就又跑出来了,嗖的就是一箭。 “好箭法!”有人不禁鼓掌称赞。 原来郭善那一箭,正中领首吐谷浑士兵的大帽。擦着那士兵的头皮,箭矢透过帽子连带着帽子一起飞起,使得那士兵帽子突飞狼狈不堪。这一箭确实是好箭,能够仓促下随手一箭不取人性命却又威慑到人,足见郭善的箭法高超。 其实,郭善的箭法很差。他这一箭其实是朝着人家的脸上射去的,可没想到三十步的距离居然那么大张脸没射中,还擦着人家的头皮射中了帽子这箭法,次的不能再次了。 可别人不晓得,只当郭善箭法独到而又高超呢。 有人鼓掌,但这只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郭善一箭让吐谷浑士兵怒了,要抓他走。好在最后赵德楷赶了回来,且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吐谷浑的亲王也不知道赵德楷花了多少财帛打动了这亲王,能够让那亲王跟他混在一块儿。 那亲王来了,分说了几句把士兵赶走,事儿才算了了下来。最后赵德楷笑着说要赔罪,拉着那亲王去喝酒去了。 在吐谷浑的日子郭善过的很憋屈,就这么恍惚间过了一个多月。他险些忘了自己是大唐人了,天天吃的都是烤肉,虽说吐谷浑也种粟,但主食方面跟大唐还是由很大差别的。 羊肉郭善吃了不少了,吃的最后自觉都浑身臊味儿。 然而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居然还是连慕容伏允的面都没见到。郭善怒了,也笑了,这吐谷浑搞什么鬼? 倒是赵德楷每天醉醺醺的回来,每天不间断的去找那些王亲贵族们喝酒,可是哪怕他舍了一身老骨头的这么去陪酒人家也没帮他去见慕容伏允。 郭善都麻木了,每天跑到王帐前对着王帐谴责慕容伏允,然后再被人赶出来。于是在吐谷浑呆了一个多月后,郭善每日酒量见长,甚至于往后再出去也不需要再带舌人了因郭善能够简短的跟吐谷浑的人简单交流了,他不仅仅学会了许多吐谷浑的语言,连一些诸如其他国家的语言都学了那么几句。 是寒冬,又腊月。 郭善来大唐的第三个年头,也即是贞观的第八年,竟然就这般过了。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一刻,郭善如此思念长安,如此想要回到大唐。但他却晓得,恐怕回不去了。 有使臣认为,李世民之所以派一帮老弱病残护送他们来吐谷浑,恐怕本身就代表了对这次出使的不看好和不重视。也即是,李世民也有可能把他们放弃在了吐谷浑了。 赵德楷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郭善固然再想回长安却也没脸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回去。 回去怎么回复李世民,怎么回复那些文武百官?告诉他们,自己去了吐谷浑一趟,但是连慕容伏允的面都没见得着?那他郭善还要不要脸了。 临岁,使馆里显得格外热闹。 使臣们聚在了一起,沽了酒买了肉,围在了一起。 赵德楷举杯道:“将临岁,然则我与诸位同僚未能完成君命,已不好归国。今朝借酒,与君等共勉” 说话,众人举杯同饮。 有人再举杯说:“皇上在都城等我们的消息,我等一定不负皇上信任。值此新春,诸君与我一同遥敬皇上一杯。” 众人齐身,冲着长安方向痛哭流涕的喊了一声‘吾皇万岁’,然后纷纷喝了酒。 赵德楷看着郭善说:“有酒无曲,早知道协律郎能歌善舞。现在大家同在异乡,不知道能不能弹上一曲?” 如果是以前,郭善一定会拒绝。但今时,无论大伙儿以前怎样有矛盾也都只能放下。且,郭善也想高歌缅怀一番过去,便拿来胡琴拉弦,顿了顿唱道:“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 唱得后来,众人触景生情,都痛哭流涕了。个个醉醺醺的,然后沉睡了过去。 郭善半睡半醒,脑子里想的是不知道远在长安城的郭府现在是否还安好。心里又在想,不知道王苏苏现在怎么样 “在唱歌?”王帐里,慕容伏允坐在胡床上,抓了一把肉塞进嘴里。 下面是大马金刀坐着的一干吐谷浑将领和王亲贵族,而在酒宴中,一个士兵正在跟慕容伏允禀报:“没错,臣亲眼看见那小孩在那儿唱歌,亲眼看见使臣们在一起哭泣。直哭到半夜,他们才睡下了。” 慕容伏允听言哈哈大笑,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笑道:“唐人也只这点本事了,他们见不到咱们可汗不敢回国,只能躲在使馆里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有人说:“天柱王此言差矣,前先你请可汗挫唐人锐气,将大唐使臣晾了数月。如今再不使他们见可汗,恐怕李世民会生气的。” 天柱王道:“纵然生气如何?他**不是攻打过咱们吐谷浑一次么?然则又有什么收获?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至于现在那些使臣,咱们不见他们也不打紧。哼哼,他们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呆着好了反而是你们,我听说赵德楷经常请你们喝酒。” 眼看争执要起,慕容伏允摆手道:“都别吵了,那赵德楷请你们喝酒无非是想让你们带他来见我罢了。但我就是不见他,他愿意给你们金银你们收着就是,等他没了银子,最后就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众人大笑,觥筹交错间令人去找从鄯州劫掠来的唐朝女乐跳舞。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唐雄师(一)

贞观第九年,也即是公元635年。 时间过的快极了,郭善在吐谷浑呆了足快有四个月了,然而此次出使直到现在毫无进展。时间过的慢极了,才四个月,郭善就已经要被逼得发了疯。 恍惚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似的,郭善度日如年。但每天,还是反复的跑到王帐外面闹。 他也被激起了性子,如果上天注定他这一生都要在这里闹腾的话,那就闹腾吧。 但事实上,郭善没多少机会再闹腾吐谷浑了。 日复一日,转眼是四月。郭善正从王帐归来,却猛然被一个吐谷浑人拽住。正要挣脱,那吐谷浑人却用地地道道的关中口音跟郭善说话:“协律郎,别动。” 郭善一愣,见那人说了一句后转身就走,于是郭善也紧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郭善觉得今儿伏俟城街道上吐谷浑的士兵来往的很多。不敢多问多看,郭善任那人拉着郭善进了一间空屋子。 关了门,那人才揭下了大头长裙帽上遮面容的罗幂。但看清楚容颜后郭善就一惊了:“我靠,老赵你搞什么鬼?” 打死郭善也没想到,这著小袖,小口袴的吐谷浑人居然是赵德楷。不对啊,以前没觉得他声音这么年轻啊。 赵德楷也不跟郭善解释,只是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然后才扭过头跟郭善道:“闲话少说,我跟你讲讲咱们这次的使命吧。” 郭善很想说咱们的使命不就是李世民在长安时说的那样吗?使者还有什么使命? 但郭善晓得赵德楷既然这般说,那问题肯定不简单。 果见赵德楷道:“知道为什么今天伏俟城加派兵马么?因为咱们的大军已经打过来了。” 郭善心中一惊,险些没叫出来。 想当初他在长安城是没少跟人唇枪舌战,但到底最后都没动兵,后来李世民还派赵德楷出使吐谷浑,自己也跟着溜达来了本来以为轻易不跟吐谷浑打仗了,怎么突然之间不声不响的就有**过来了? 听赵德楷道:“其实我这次来吐谷浑并不是出使来的,是奉了陛下的密诏来刺探吐谷浑的军情。你不要惊讶,因为皇上早在派咱们出使之初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灭吐谷浑。只是唯恐计划不周,到时候再放跑了慕容伏允。” 郭善听了想要吐血,他还是不敢置信。 合着赵德楷说的意思,自己等人这波使团来这儿不是来出使的,是打着出使的旗号跑这里来搞情报工作的? 郭善不敢信呐,太扯淡了。也不肯信呐,太让人郁闷了。 枉费他一直以为自己来吐谷浑的使命,害的他每天大早上跑王帐处不厌其烦的求见慕容伏允搞了半天,其实见不见慕容伏允都不重要,因为见不见慕容伏允大唐的军队都要打过来。 “老赵,你的意思是我大**队已经打过来了。那么依着你的意思,陛下在二月时就已经命令军士出兵了?”郭善问。 赵德楷道:“还记得那次临岁时新春么?那时我就派人回长安请皇上动兵。” 郭善讶然:“就是我唱‘攀登高峰’那首歌的那天?” 见赵德楷点头,郭善一阵无语,又问:“为什么你早不请皇上出兵?” 赵德楷摇头:“时机未到。” 郭善暗想,好嘛。你瞒天瞒地,瞒了吐谷浑的人还顺便把我们一波同来的使臣也给瞒了,而且一瞒就是几个月,你可真能瞒啊。 “吐谷浑最近一直内部纷争不断,天柱王邪臣也,搅乱朝纲,早引得吐谷浑上下大臣不满。如今攻打吐谷浑,正是最佳时机。且我也已经联系到了大宁王慕容顺,他是吐谷浑前太子,因不满其父将其太子位传予其弟弟慕容尊王,故而也决定我大军到时投降我大唐。” “此次领军的都有谁?”郭善问。 “皇上封李靖大人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帅兵部尚书,还有你老丈人任城王,以及岷州都督李道彦、契苾何力等一起进击。就在这个月初八时你老丈人在库山击败吐谷浑,然而我得到消息,慕容伏允却在初八时就已经带领一干王公逃离,亏得有他儿子慕容顺给我递了消息,要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赵德楷愤愤说。 郭善听了讶然无比:“也就是说,七天前这慕容伏允就跑了?我了个去,这几天我去王帐前求见,士兵拦我说可汗不在,我当时以为他们又是诓我的。” 旋即郭善忍不住恶狠狠道:“这厮每次都玩儿这一出,上次段将军来时这厮就跑了,所以才没能杀他。这次他倒是逃的比上次还快。” 其实难怪慕容伏允会逃。 因为此次大唐动用的将领,前所未有的罕见。不单说侯君集,李道宗这些身经百战的人物,光说百战百胜一般的战神李靖。有李靖出战,哪一个敌人不闻风丧胆?按理说,不用李靖来,单侯君集等人就一定能灭了吐谷浑。可六十五岁的李靖不仅来了,而且还来的那般突然,吐谷浑的人不怕才怪。 郭善又暗想赵德楷的情报工作可做的真好,事先连一点风儿都不肯透。估摸着他是跟慕容顺联系好后,又见到吐谷浑内部党争不断,所以马上修书一封把情况禀报给了李世民了吧? 李世民看慕容顺要做个孽子,就晓得慕容伏允恐怕活不长了。还能说啥?派兵打呗,本来派使团去就是想让使团寻机会钻吐谷浑的空子的,这下子空子钻大了。恐怕慕容伏允打死也想不到,他儿子背叛了他吧? 好容易消化掉这些信息,郭善说:“你找我来是想我怎么做?” 赵德楷道:“现在留在城中的是天柱王,他也即将要走,只是走时肯定要把我们这一波使臣带走。但我们这波使臣若被带走了,李将军他们就很难知道慕容伏允的去向了。” 郭善听言,咬牙道:“要我怎么做?” 赵德楷道:“拿上这封信,想办法出城,找到李靖将军,把信带给他。” 郭善听言,心中一沉。只听赵德楷嘱咐道:“一定要尽快交给李靖将军,要不然又得让慕容老贼逃了。” “你要跟天柱王一起逃?”郭善忽然抬头问。 赵德楷苦笑:“我倒是不想跟天柱王一起走,但天柱王却不肯放我在这里啊。不仅是我,现在使馆早被吐谷浑的士兵包围了,我是刚从大宁王的王府里出来的,所以还没被他们发现。但我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倘若天柱王找不到我,必然要让士兵到处搜查,到时候你恐怕也出不去了。” 郭善听明白了。 为毛赵德楷在众多使臣中挑选了自己来完成光荣艰巨的任务?不是因为他郭善本事大而是因为现在还没落在吐谷浑士兵手里的就他和自己了。赵德楷自己是不能走的,因为他目标太大。但是自己自己这种小麻雀好吧,郭善承认自己肯定在天柱王眼里就是只不大不小的麻雀。 郭善也不埋怨被人看扁,只是把信收好然后道:“那你自己注意,别让天柱王给宰了。” 赵德楷说:“没事,跟天柱王一起走的还有大宁王慕容顺。天柱王不会知道,大宁王其实早就是我大唐的人了。反倒是你” 郭善晓得赵德楷担心自己,故作轻松笑着道:“放心吧,我郭善是谁?长安城第一神童,你死了我也活着。” 但赵德楷却严肃的道:“你死不死没关系,但千万把信尽早交给李靖大人。” 郭善:“” 果然如赵德楷所说,大街上到处都是吐谷浑士兵的身影。 郭善脱了衣服反穿好吧,他得承认长袍反穿还是特么一个颜色的长袍。我了个靠,电视上学来的卧底逃亡经验似乎不管用啊。 远处的赵德楷看见郭善这德行,他忽然有些后悔把信交给郭善了。 似乎察觉到了赵德楷担忧的目光,郭善回过头冲着赵德楷笑了笑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可赵德楷看见郭善这轻佻的动作,更加后悔自己把信交给郭善了。 然而,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了任何后悔的时间。更何况,如今唯一一个能出城的就只有郭善了,不给他给谁? 反正赵德楷把关键的一注押给了郭善,如果郭善及时把信带到,那么哪怕慕容伏允安排了层层疑兵也不可能逃的脱郭靖大军的追捕。因为信里已经把慕容伏允的逃亡路线写的很清楚了。但,倘若郭善没把信送到或者送信不及时恐怕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动兵又将已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形式收场。 相比较赵德楷的担心,郭善其实本人比赵德楷更紧张。 头一次担任这般重大的使命,事关两国之间的大事,郭善决不允许自己任务失败,但却又无法保证任务成功。他暗暗祈祷之下又暗暗给自己打气:“郭善,你是最棒的。” 似乎佛祖听到了郭善的祈祷,在郭善躲进巷子时猛然两个吐谷浑士兵服装的人一把抓住了他。郭善大惊失色,用字正腔圆的‘吐谷浑’语‘机智’的喊道:“亚麻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唐雄师(二)

真要算起来,吐谷浑侵略大唐边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而且有趣的是这厮犯边的毛病不是建唐时才有的,早在隋时这厮就曾经犯边,然后被隋军击退。儿子慕容顺也做了隋朝的质子,后吐谷浑被隋朝所灭,其子慕容顺被隋炀帝封为可汗那时候慕容伏允兵败何等悲催? 都说慕容伏允喜欢犯边是天柱王在旁边教唆的,但这厮如果没有贼心,谁教唆他也没用。 后来大业末年,隋炀帝都自身难保。慕容伏允趁天下乱时收复故地。刚建立大唐的李渊根基很薄,而且敌人太多,自然既害怕也不想跟吐谷浑打仗。曾经做过隋朝质子的慕容顺恰好也在大唐做质子,然后一商议,就跟慕容伏允约定。慕容伏允如果能够帮忙大唐打李轨,便把他的儿子慕容顺放回去。 慕容伏允大喜啊,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在人家手里当人质。父子之情是小,但却关乎面子啊。而且恐怕也出于某些政治目的,慕容伏允答应了。 于是慕容伏允和大唐联兵,最后慕容复也‘荣归故里’。但身为太子的慕容顺回去后却没有受到公正的待遇,至少在慕容顺眼里待遇是极不公正的。 为啥?因为我才是长子,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我冒死冒着屈辱做人质,凭什么让慕容尊王当太子啊?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天柱王你丫什么人呐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慕容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已经背地里指着自己老子慕容伏允发誓了‘我慕容顺回来就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如果不成功,那我就不当人。’ 李渊时期到李世民登基时期,西部尚还无暇顾及。没办法啊,一来要对付北方的突厥,二来还要扫灭各地的势力做到真正的大一统。这样一来,西部的吐谷浑瞅准了机会,是隔三差五来欺负一次。那个时候,李世民就把吐谷浑给恨上了。 等大唐统一天下后,因为久经战乱李世民又不得不为了新政劳神。西部的吐谷浑,还是无暇顾及。 但无暇顾及,不代表真能容忍吐谷浑对大唐的边境胡作非为。因为吐谷浑所处的位置和近期的举动已经对大唐的河西走廊一带造成了威胁,而且极靠近大唐的军马场军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别说吐谷浑经常挑衅大唐,哪怕他不挑衅大唐,大唐也决不允许这个对国家利益有威胁的家伙在西部呆着。 贞观七年,国泰民安下估摸着李世民就想对吐谷浑下手了。一来是为了国家安全和利益着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自己皇室着想。二来,吐谷浑太能蹦跶了。 但文人是不想轻易开战的,而且与吐谷浑的关系没到非战不可的时间。 贞观八年,吐谷浑劫掠鄯州。李世民想要出兵,但通过郭善再朝堂上试了试水,发现朝中还是有不少人都对吐谷浑的仇恨不大。时机还没到,时机到了必须战则必胜。而段志玄出战了一次,虽然大军获胜,把慕容伏允追的跑出了青海,但这个看似胜利的局面其实还是大唐败了。 段志玄自然受了罚,最主要的是李世民脸色不好看了。因为李世民是主战的,然而有些大臣们反对后李世民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攻打吐谷浑。这可倒好,段志玄不争气啊。 于是,这个时候李世民不提再战了,而是附和了很多大臣们的‘求恳’决定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与吐谷浑的难题。 于是,郭善那支奇葩的使团出现了,然后由老赵带领的郭善一伙儿奇葩大摇大摆的去吐谷浑‘质问’慕容伏允去了。 虽说众大臣觉得皇上派出的使臣实在不像话,但是想到皇上肯用外交手段解决国与国之间的麻烦而不是老想着‘战’‘战’的就说明皇上的政治觉悟提高了。 众大臣很满意,殊不知李世民打的确是另外一番主意。 老赵在出使前就得了秘密任务了,让老赵已出使的幌子去吐谷浑探听吐谷浑的虚实,寻找一切机会务必要创造出一个利于大唐出兵的机会。 如果说,李世民等人是第一个想慕容伏允死的人,那么慕容顺就是第二个想他爹死的人。 前面就说了,这个太子似的人物做了人质归国后看见自己弟弟当了太子,那憋屈的简直无话可说。 早年慕容顺在大唐做人质的时候跟赵德楷是相当熟悉的,这次看见赵德楷来到吐谷浑,他跟见了亲人似的。两个人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于是都做了一个神圣光荣的决定:宰了慕容伏允,然后由他儿子慕容顺当可汗。再由慕容顺提出请求成为大唐的藩属国,往后年年进贡。 好个英雄! 李世民得到赵德楷的信后忍不住大赞,暗想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自己当初也就是逼宫夺皇位,但是你慕容顺可就了不得你这是卖父兼卖国啊! 什么都不用说,得慕容顺者得吐谷浑,有这么个坑爹的儿子,李世民不信慕容伏允这个当爹的不败。趁着贞观九年吐谷浑再次攻袭凉州,李世民于是在朝堂上再次下达了出征的命令。不管别人如何反对,李世民却不想再等了。 赵德楷和郭善一波人出使的真正目的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不明白,但魏征和李靖等人确是明白的,自然欣然同意。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动。 军队到达吐谷浑境内,羌部落叛变投靠了吐谷浑。可早通过慕容顺的嘴和赵德楷的信得知消息的**根本没多大意外,摧枯拉朽的把羌部落给灭了大半。四月初八,李道宗在库山正面交锋吐谷浑,直接将吐谷浑军队击败。慕容伏允多贼啊?当初段志玄打来的时候逃过一次,这次做的更绝,一把火把野草烧尽这可是想让**的马匹没有粮草不敢轻易进击啊。而且更绝的是,放把火把自家的草烧了后他带着轻兵就跑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德楷让郭善赶紧出城送信。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吐谷浑给再跑了。 “不要出声。”把郭善抓住的吐谷浑士兵捂着郭善的嘴,生拖硬拽的把郭善给拉近了一处无人的破屋。 郭善:“” 他刚从赵德楷的破屋里出来,还打算大干一番呢没想到又被人带进了破屋。 “是你?”郭善待看清这吐谷浑士兵时,忍不住瞳孔一缩菊花一紧。 按理说有赵德楷突然给郭善来过一次角色扮演,郭善再碰上角色扮演的人就该麻木。可是,来人还是真的让郭善惊讶无比,甚至比赵德楷的角色扮演还要让郭善难以接受。 因为郭善实在没想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出现在了这里。这个人,就是把千顷良田都送给郭善的徐云兹,徐老头。 玩笑开大了,徐老头怎么会跑到这伏俟城来,而且还披了一身吐谷浑士兵的皮? 没等郭善多想,徐云兹就道:“一个月前知道你来了吐谷浑,我还不敢相信。你是太常寺的协律郎,怎么会来这里?但现在看见你,老夫不信也得信了。小子,你胆子也忒大了些,居然敢跑到这吐谷浑来撒野?” 徐老头没有以前那么调侃,表情也很是严肃。看着这瘦巴巴的老头,郭善内心是五味陈杂呀。 “你是隋后留下来少有的能人,回归隋人府,现在一直在给隋人府效力吧?怎么来了吐谷浑?难道说,你们隋人府的人也已经到了吐谷浑来了?”郭善问。 徐老头眯了眯眼,沉默了下来。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善会当官儿的,就算觉得郭善有那么一丝在大唐为官的可能,但却也绝不信这么快。好似他前脚刚走,郭善后脚就穿上了官服一般。 其实不仅仅徐老头想不到,就连郭善自个儿都想不到。 当初徐老头临走时跟他说过,不得已所以要回隋人府。那时候郭善还劝他,不要再理尘世间的纷争了。徐老头没有听,因为他也是迫不得已。而郭善没多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隋人府再闹腾也跟他郭善无关。 然而,如今郭善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官儿,而且还在这个时候这个时机这个地点跟徐老头碰上。两个人所属的势力注定两个人要成为敌人可偏偏两个人的感情是在最纯粹、最单纯的毫无政治斗争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 所以说五味陈杂,一点不为过。郭善不知道徐老头怎么想,反正他郭善现在看到徐老头挺觉得难过的。他曾经待自己如此好,自己怎忍心对他下手?好吧,郭善必须得承认现在自己的命是捏在徐老头的手里的,至于不忍心对徐老头下手这句话完全可以当做装逼理解。 “没错,我此次前来吐谷浑就是来帮吐谷浑的。而且,我们计划在内就是要破坏你们大唐的计划。毕竟,因为不可逆的敌对关系,只要对你们大唐有害的事情就对我们隋人府有利。”徐云兹看着郭善,道:“大郎,你晓得我的身手。你藏在臀瓣里的是信吧?把它拿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郭善脸都绿了,我靠,我的信藏得这么隐秘你也看得出来?你眼睛是不是毒龙钻啊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凯歌(一)

破屋子里,一个是穿着吐谷浑士兵装却没揭开罗幂的徐云兹。另一个是带着罗幂的同样穿着吐谷浑士兵服的隋人府人在二敌一的情况下,郭善毫无胜算。当然,相信徐老头一个人就可以把郭善给摆平。 “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反抗。可既然要杀我的是你,那我认命了。徐老头,我不怪你。”郭善说完闭上了眼,一副英雄迟暮的感觉。 徐云兹眯了眯眼,忍不住好笑道:“你不是不想反抗,是你反抗不了。” 郭善的脸一下又绿了,我靠,要不要这么直接?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郭善冷笑道:“徐老头,咱们关系好,这没错。但是事到如今,让我将我同胞们冒生命危险搞好的东西交给你,我郭善做不到。如果你要对我动手,那就尽管放马过来,我郭善虽然打不过你但我会反抗的。” 这句话得说的多悲催啊?因为一个强大的弱者在跟更强大的强者非得决一胜负时,强大的弱者肯定说‘想要杀死我,你也要付出代价’。但郭善不能,因为郭善晓得他没本事让人家付出代价,恐怕跟人家对欧起来人家一耳刮子呼过来自己就得晕过去。他没法儿让人付出代价,只能说自己会反抗这已经不是弱者了,这证明了郭善是只弱鸡。 “大将军,跟这小子废话什么?直接抓了他得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了,郭善确是一惊,然后狐疑的看了看那人的胸脯旋即道:“女的?” 那人脸色大变,因为带着罗幂郭善看不到她表情,但是长枪一扫已经代表了她的震怒了。 徐老头苦笑,拦住了那人,然后跟郭善说:“你瞧见了吧?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把信交出来吧,我放你走。” 郭善说:“信我不会给你们,倘若给了你们那我就算不被吐谷浑的士兵抓住回去皇上也饶不了我。千千万万的大唐子民也饶不了我。” “不给,由得你么?”那女子又问。 郭善怒了,这娘们儿哪儿那么多废话啊?真把我当弱鸡看了? 想要是吧?好。 郭善干脆一撩下摆,不着寸缕的下半身毫不犹豫的展露了出来。徐老头看着郭善的下身双眼一亮,老怀欣慰。那女子看见郭善的下半身脸色恐怕是变了,愤怒的尖叫一声转过头去。 郭善没想到杀伤力如此厉害,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是个女兵。 但撩裤子不是郭善的最终目的,就见郭善把夹在屁股上的信给取了下来。 那边女子恐怕是猜测郭善把下摆放下了,试探回过头。就看见郭善拿着信笺。 女子被郭善恶心到了,好家伙,果然如徐老将军所说,这小子真把信藏在了那个地方啊。 “想要信?没门儿。”郭善说完话,一把把信封往嘴里塞。 别说那女子脸色变了,就是徐老头也脸色变了。他们打死也想不到,郭善毁灭信笺的方法是这种方式。 按理说,毁灭物品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烧,但是显然郭善如果打火的话人家徐老头和那姑娘是不允许的。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把密信吃进嘴里但那是正常情况下,密信才能吃进嘴里。可现在的情况呢?完全属于不正常的情况下。 夹在臀上的信,你说吃就能吃。就算你的信洗白白了好几天,你也不能保证那没有异味儿啊?可是现在 郭善没有吐,那边女子却是先吐了。她第一次看见一个做起事儿来这么拼的探子 “服了么?”吃下去后,郭善脸色不变的笑问徐老头和那边的女子。 徐老头:“” 无名女子:“” 郭善还是脸色不变道:“现在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你们总该放我走了吧?” 徐老头干咳了一声,他也没想到才一年多不见郭善的脸皮等方面竟然能达到如斯厚的地步。以前自己虽然知道这厮脸皮厚,但怎么没发现厚到这种地步? “你好自为之吧,这次老夫放过你,但下次再碰上”徐老头深深看了郭善一眼,如此说。 那边女子不干了:“大将军,这人是朝廷里的命官,虽然官阶小,不顶用,但咱们也不能放他走啊。” 郭善无语了,这女人说话太特么伤自尊了啊。天柱王小觑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王爷。可你?你是反贼诶,反贼诶,居然也小瞧我这个朝廷命官? 徐云兹摆了摆手,说:“你也知道他是个小官儿,那咱们抓他有什么用?” 那女子说:“万一他跑出城外给赶来的**通风报信,说咱们隋人府的在这里,那怎么办?” 徐老头听言皱眉,道:“那正好,你把他送回长安城。只要沿途不让他碰上**,等这次战场胜负分了,到时候他就算通风报信也为时晚也。” 郭善一听,神色顿时一动。这徐老头他是在帮我啊。 到底是老交情了,看起来他是晓得我一个人出不了城,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城,所以找个人帮我啊。 坦白来讲,郭善这小身板儿碰见任何一个对手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他武力值不行,这是他的短板。再坦白来讲,现在厉兵秣马的伏俟城郭善没有半点把握能够出得城去。 恐怕徐老头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让那个女子监视自己出城实则上所谓监视,还不如说是保护。 那边女子显然也看出了徐老头的用意,坚决反对。但徐老头眉头一皱,怒道:“是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那姑娘委屈了,只好说:“好的,我听您的。”狠狠看向了郭善,虽见不到她怒容,但看她那怒气横生的眸子郭善就晓得这女人把自己给恨上了。 可郭善才不怕呢,干咳了一声,得了便宜卖乖道:“你们既然想要监视我,难道我还会怕么?哼,我从来没怕过谁。” “滚。”女人吼了郭善一声,推着郭善就出去。 郭善不干了,自己还想说两句呢。 郭善被推搡时连忙转头望向徐老头喊:“老徐,跟我一起回长安得了。你那一千顷田我还替你保管着,来长安吧,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这句话郭善无疑是这次见到徐老头后说的真心话,而且也是最打动徐老头的话。 他这辈子,缺的就是一个养老送终的人。而当初他跟郭善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但那时候郭善是没答腔的。可是这次,郭善主动的提了出来。 古代人没丁克家族这种概念,而且在战争年代皇上也绝不可能允许有丁克家族这种概念存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徐老头的身体状况注定他是个不孝的人但是正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和他现在的处境,他才需要一个如平凡人一样的正常温馨生活呢。 但,哪怕他想要这种生活,而且郭善此刻做出了承诺愿意给他这种生活,他却不得不摇头了。 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进入权利斗争的漩涡。但现如今,他已经进入了漩涡了,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人生注定死亡,而且会死的很孤独。 “松手。” 伏俟城外的荒野上,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奔驰。上面乘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戴着罗幂,男的却是个穿着长袍的稚童。说是稚童,只是从他那肉嘟嘟粉嫩嫩的脸上可以看出,其实那身高也可称之为少年了。 “不松。”男孩儿很笃定的回答女子的话。 “你不松手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女子呵斥。 男孩儿立刻道:“我松手了不用你丢我也得摔下去了,你当我是傻瓜么?” 女子终于忍不住动了怒,勒住缰绳,调转马身停了下来。她一怒之下反手抓住背后的男孩儿,使了个巧劲一下子把男孩儿从马背上拉起。男孩儿‘诶哟’一声摔落在地,然后再地上打滚儿喊:“诶哟,诶哟我的腿断了,断了。” 女子更怒了:“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这般无赖?难道你们大唐的官,都是这么无耻么?” 男孩儿在地上抱着脚,道:“你多大个人了,还打小孩儿,难道你们隋人府都是这种只知道欺负弱小的人吗?诶哟我的腿断了。” 女子气结:“少啰嗦,快上马,要不然可别怪我把你丢在这里。” “丢就丢。”男孩儿道:“在这里被吐谷浑人抓走也好过被你虐待致死,诶哟我的腿。” 女子:“” 她干脆不多说,猛然催马反转,那马调头在男孩儿身旁绕了一圈儿。女子身子猛然从马身上横出,一把抓住男孩儿脖领旋即一提而起。男孩儿惊呼声中,落在了马背上。 那女子见把男孩儿放在了马背上,冷哼一声道:“自己小心了,我要加快速度了。” 说完话,女子双腿一夹,马匹窜射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猛然觉得脑勺一痛 “你,你干什么?”她转过头,旋即怒视着男孩儿。 这个时候男孩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儿石头,估摸着是先前在地上悄悄拾起来的。 “我靠,这样都不晕?”男孩儿明显有些紧张了。 又是‘砰’的一下,男孩儿手里的石头都印了血。女子大怒,锵的拔剑,那男孩儿喊:“女侠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说话时,大地一阵震动。男孩儿脸色一变:“你先别杀我,看那边,好像是吐谷浑的骑兵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凯歌(二)

马蹄震动,旌旗漫天。看不清到底是哪路人马,但这里距离伏俟城不远,故而猜测是吐谷浑的骑兵。 眼看似乎有小队兵马发现了自己,男孩儿冲要拔剑击杀自己的罗幂女子说:“你先别杀我,看那边,好像是吐谷浑的骑兵。” “慕容伏允不是带了人马早就逃走了吗?伏俟城哪里来这么多的骑兵?再者而言,三日前天柱王就已经从伏俟城撤离兵马了,吐谷浑哪里还有这么多人马出现?”女子却是皱着眉头喃喃道。 男孩儿听了一惊,说:“天柱王已经撤离兵马了?他不要伏俟城了?” 女子冷笑:“吐谷浑本来就是游牧民族,拿伏俟城做什么?再者而言,慕容伏允都逃了,他天柱王还留在这儿给慕容伏允断后?只怕天柱王没那么傻,也不敢那么做。” 男孩儿说:“依着你的意思,那不是吐谷浑的兵马难道是我大唐的兵马?” 男孩儿忽然双眼一亮,女子却是脸色一变,她道:“李靖?” 男孩儿却是哈哈大笑:“原来是我大唐的铁骑姑娘,束手就擒吧。” 女子听言猛然拍马,枣红马一声长嘶紧接着急急窜出。男孩儿身子一仰险之又险楼住了女子的腰肢才没摔下马去,怒喝:“先前我还怕你,可现在你看看茫茫四野尽是我的人马,你逃能逃到哪里去?” 女子也不听他说话,继续催马。男孩儿一急,右手伸到女孩儿的胳肢窝下挠了起来。 虽然是无赖的招数,但到底起了作用。两个人齐齐从马上跌落,紧接着马蹄声起一队大唐的斥候追了上来。 那为首的人大喝:“什么人?” 男孩儿立刻喊道:“我是太常寺协律郎郭善,特来求见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李靖大将军。” 男孩儿自然是郭善了,至于那女子,自然是徐云兹手下的隋人府人物。 其实郭善能从伏俟城逃出来,倒是全靠的她。 因为慕容伏允离开,天柱王也无心守城,所以城里的兵力调离很多。城中看似安然实则空虚,所以这个女子才顺利的带着郭善逃了出去。但可惜的是,刚好碰上了李靖大军。这不得不说是她霉运当头,也怪郭善运气太好。 那斥候听了郭善的话,但却并不肯相信。因为郭善身上又没有旁的凭证,所以干脆抓郭善和那罗幂女子一同去见李靖了。 按理说此刻让郭善见李靖不大妥当,但因为斥候看郭善不似作假,而且他们也早知道伏俟城里有大唐的使臣,也晓得大唐使臣里有郭善这么个人物。 兹事体大,便将他带了去。 李靖在纛下,威风凛凛,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将军此次统帅诸君,杀的吐谷浑屁滚尿流。郭善没想到他来的这般快,竟然出其不意的就抵达了伏俟城。 看见李靖,郭善两泪都要纵横了。离开长安大半年,在伏俟城被困了半年之久。看见这位老将军,郭善是真感觉看到了亲人了。 “大将军,您可来了。”郭善是不要脸面了,在说他现在狼狈的样子也根本没啥脸面啊。 众将士看着郭善哭哭啼啼,均是好一阵无语。又想这个小小少年年不满十岁,却在伏俟城里饱受欺侮。此次两国交战,他能逃出来肯定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生死。被困大半年之久,难怪这般伤心。 “协律郎莫急,我早知道众使臣受了委屈。如今我大军已到,自会替你报仇。”李靖怕郭善哭的伤心低了士气呀。 郭善果然收了泪,脸色一板,道:“卑职多谢大人我郭善虽然受委屈,那又算的了什么?这吐谷浑恶胆包天在外犯我大唐边境,在内欺侮我大唐同胞。若能使吐谷浑受到惩罚,莫说些许委屈,纵然要我郭善的这颗头颅,那我也毫不吝啬。” 这厮现在安全了,可劲儿的装逼了。 装逼怕过度,郭善没敢在李靖面前放肆。想起正事儿,忙伸手入怀道:“对了,此次出城赵德楷赵大人让我将信交给将军,郭善幸不辱命把信完璧带出。” 郭善其实心中惴惴,也不知道这封信来的及不及时。如果不及时,到时候贻误军机的罪他是铁定逃不了了。 这信是哪一封信?就是郭善‘吃’进嘴里的那封。 其实这封信根本没被郭善吃掉,那日他使得是障眼法,乃是对那隋人府的女子使得。那时郭善一撩衣摆袒露下身,那女子偏过头去时自然不知道郭善把信封掉了包。 郭善的障眼法瞒过了那女子,却瞒不过徐老头。徐老头跟郭善呆的时间久得很,能不知道郭善的脾性?但老头没说,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也是为什么郭善最后临走时对徐老头做出如果徐老头回京他就照顾他一辈子的承诺的原因,因为郭善自然感谢徐老头放他一马,也看出徐老头其实在隋人府的日子呆的并不如意。至少,隋人府的生活徐老头肯定不喜欢。要不然,当初后隋灭后徐老头会选择进入京城归隐? “吐谷浑可汗逃遁,伏俟城中天柱王镇守。然而如今天柱王也见我大唐兵士雄伟望风而遁,如今伏俟城是空城一座诸将听令,给我拿下伏俟城。”李靖看了一眼信后,如此喊话。 慕容伏允逃了?这无疑是振奋军心的消息。 只有雄师才能让对方不战而逃,这证明吐谷浑怕大唐的铁骑。 然而薛万彻等人却有些忧虑。他们不怕慕容伏允跟他们打,就怕慕容伏允逃啊。 “郭善,你的信来的很及时。”在郭善惴惴不安中李靖说话了,旋即又道:“带协律郎下去疗伤。” 后面的事儿自然不关郭善的事儿了,他已经完成了他需要完成的事儿。至于打仗?李靖肯定不可能也不放心让郭善带兵打仗的,恐怕一个火长的不入流的官儿都不敢让郭善当。 至于让郭善当大头兵?就怕李靖愿意郭善也不敢。他连骑马都骑不稳呢,让他冲锋陷阵那就是送他去死。 “总管大人,如今占领了伏俟城,咱们是否立刻追击?”王帐内,薛万彻问。 李靖道:“郭善送来的信上已经说明了慕容伏允逃遁的方向,咱们在伏俟城留些兵马,带上骑兵追击。信中已经直言,吐谷浑根本无心与我等作战,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埋伏。更何况吐谷浑如今君臣离心,又有慕容顺” 众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是知道赵德楷一干使臣团来吐谷浑并不是出使的,而是来搞情报工作和找慕容顺合作的。 慕容顺是吐谷浑的大宁王,前太子。因为不满他老爹把太子位传给了慕容尊王,所以起了反心。也正因为如此,赵德楷能够趁虚而入跟慕容顺一拍即合。可以说慕容伏允这次兵败,一来是因为大唐铁骑强悍,二来是生了这么一个坑爹的儿子。 李靖等人是打从心眼儿里看不起慕容顺的,但是却又不得不说慕容顺这个人物对大唐很有用。不仅仅是战前,还有战后同样是个有用的人物。 “不晓得君集他们怎么样了。”李靖却在这时,笑容一收,淡淡道。 当初大**队打败了吐谷浑后慕容伏允一把火把野草烧了,来了个坚壁清野,自个儿却逃了。 **考虑到继续追击恐怕会粮草不足,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就蛋疼了。而当初段志玄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所以才没进击,以至于错失了杀掉慕容伏允的机会。 慕容伏允故技重施,这次还烧了野草做的更绝,又让**面临了如段志玄碰到的那种两难的问题。后来侯君集建议冒险追击,李靖大手一挥力排众议,大军分两部分开始了千里大追杀。 李靖带着一部分大军由北而进,迂回至伏俟城。侯君集和李道宗则往南而进。其他部将徐徐渐进,如此一来大军分成了数个部分,也导致了互相消息不通。 伏俟城空虚无比,也没有多么坚固的城墙。更何况吐谷浑士兵无心坚守,这座王城被轻而易举的攻破了。 拿下了王城,如今李靖自然考虑侯君集的南部人马的状况。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军现在追不追,怎么追? 郭善送来的信上虽然标明了吐谷浑的动向,但却不是大**队必胜的倚仗。因为攻击吐谷浑最大的难处从来不是吐谷浑的兵马,而是青藏高原这一带各种恶劣的环境。 ps:有不到的地方请斧正 今儿碰见一件很恶心人的事儿,那就是如上次一样真如又丢了稿子。所以,这章其实是重新从记忆力码出来的。唉,屡屡被电脑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作弄,我的心都碎了。大伙儿手里有花有收藏的请拿出来安慰一下我兽伤的心灵吧感谢冷香清君的飘飘,恭喜成为本书学徒。真如瞧瞧,晚上得加更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胜(一)

“小郭大人,这是我们挑出来的人。” 夺取伏俟城后,李靖带着部队再次出发,如今留守城内的多是伤员和少量的守军。大战来的极快,伏俟城内一些吐谷浑居民没来得及逃走。有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吐谷浑劫掠鄯州一样,现在整个伏俟城被**占领。 李靖大军离去,不可能带上郭善。临了把郭善留在了伏俟城,其一是郭善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光荣的休息,其二也是为了保护他,其三就是让郭善帮忙大军做后续工作,比如占领了伏俟城后清点获得的牛羊马匹,以及统计伏俟城留下来的吐谷浑人口,还有还吧,郭善得承认最后这一个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李靖只要求郭善在这里安心休息,等待大军凯旋而归。 “嗯,不错。”郭善坐在王殿的宝座上点头看了看带上来的一干女子。 这些女子全是俘虏,但虽是俘虏却也是大唐的百姓。只因为吐谷浑多次劫掠鄯州时将她们掳掠了过来,成了奴婢。如今**攻入伏俟城,这些没被带走的女子自然被解救了出来。不过在没有做记录之前,她们的身份依然还是俘虏的身份。 那些女子在士兵的介绍下知道了眼前这个在上首处坐下的就是大唐的高官,似乎地位不低的样子。立刻跪下给郭善磕头,自然口称将军。 郭善忙起身,说:“你们都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将军。”这话说的实在。郭善又说:“我知道你们能舞善乐,是被吐谷浑从凉州、兰州等地掳掠而来的乐工。实不相瞒,本官乃是朝请郎但却兼任太常寺协律郎一职。今日召集你们过来,一是让你们重新入户。二是我要诸位助我在大军凯旋时奏乐舞。三来,如今伏俟城尚且混乱,我身为协律郎自然要对你们进行保护。” 战争之下,虎狼之师自然有虎狼之性。那些常年在外征战少能回家跟妻子团聚的将士们滋养成了残暴的性格,虽说李靖治下的大军不至于做烧杀抢掠的事情,但再纪律严明的军队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不侵犯别人一丝一毫。 这帮娇滴滴的美人儿如果落入那帮一年都碰不到女人的士兵手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与其如此,不如让这些人都归自己看管。反正乐籍女子都归太常寺看管,而郭善又是太常寺的协律郎,这些女乐自然是郭善统御下的人。 那帮女乐自然也没想到郭善的身份是太常寺协律郎,所以听了郭善的话后自然连忙称是。而且她们也害怕那些带着凶煞气儿的士兵,也惶恐被人欺侮。 整个早上郭善一直在伏俟城四处穿梭,因为他本人并不是兵部的人,所以不能插手兵部的事情。唯一还算好的是因为郭善朝请郎的官职,这些兵部的士兵们也稍稍卖他的面子。 战争带动下的是士兵们和武将的利益,好在李靖盔下没有那种杀良民而谎报军工的事情发生。 下午的时候郭善向保护自己的几个士兵吩咐了几声,让他们把那个隋人府的女子带上来。 那个隋人府的女子那日昏迷后就被带走,因为她并不是吐谷浑人,而且又是跟着郭善一起的。所以士兵们没把她当做俘虏,但却也用俘虏的手段看押着。因为在这个女人醒来后打伤了三个看押她的士兵,不得已之下把她上了镣铐。考虑到协律郎的面子,没真个把她怎么得。 而郭善因为这两天忙事儿,所以暂时性把这个女子给忘了。但等到手头上的事儿忙完后,所剩下的时间就显得极其无聊,在这无聊的时间段里自然想到了这个隋人府的女子,曾经带她逃出伏俟城的女子。 未免害怕这个女人落在士兵们手里遭到什么欺侮,郭善立刻让护卫自己的士兵们前去将她带到了自己所住的使馆来。 沉重的镣铐在她步子的迈动下咔咔啦啦的作响,失去了罗幂掩护下她露出了真容。郭善看着她被两个士兵押着走进屋子,忍不住双眼一亮的打量着她。 果然啊,徐老头果然是本性不改啊。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徐老头?不是徐老头的老主子隋炀帝,亦不是隋朝与徐老头相识的隋朝的臣子。而是曾经跟徐老头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郭善。 这个老太监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良善。跟隋炀帝呆的久了的人物,对待食物,对待美酒,对待女子都十分的挑剔。曾经隋炀帝的许多美酒、美食和美女都是他帮着挑出来的,甚至郭善现在喝的隋炀帝曾经喝的壮、阳酒也是他研制出来的。所以郭善常把徐云兹当做绝世妖孽看待,也从不敢把他当做太监看待。你想,一个根子都没有的人研究那壮、阳药有什么用?这是贼心不死? 郭善暗暗打量眼前这个被带上来的隋人府女子,暗想这姑娘到底跟徐云兹什么关系? “贼子,看什么看?”女子看见把自己拉下马害的被**抓的郭善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忍不住就是怒火横生。 郭善呵呵笑道:“现在可不比当日,你是奴我是主,我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见郭善嘚瑟的这个样子,女子就后悔当日没把郭善给杀了,以至于现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郭善抬手让两个士兵出去,然后让士兵们关上了门。 女子警惕的看着郭善,问:“你想要干什么?” 郭善好一阵无语,我能对你干嘛?不过,话虽如此说,但郭善还是忍不住调笑她:“你猜?” 见郭善过来,女子忍不住勃然大怒,后退了两步冲郭善喝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郭善还真的被吓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哪怕这女人被铁索困缚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这般一想,未保万无一失郭善立刻喊道:“来人呐,找一根结实的绳子来。” 门一开,两个无语的士兵就进来了。 郭善说:“这女子忒也厉害,本官曾在她手上吃过大亏。她功夫十分了得,不拿绳索将她绑住我不放心。” 隋人府女子脸立刻绿了,旁边两个士兵也是好一阵无语,都对郭善有了一份蔑视。暗想,你这也太怕死了吧? 郭善不在乎两个士兵对他的蔑视,没错,他就是怕死。 那两个士兵依郭善所言下去了,便果然去拿了绳索来。 隋人府女子眼睛都绿了,给郭善安了个新的名字:“鼠辈,枉我把你从伏俟城救出去,你就是这般对待你的恩人的么?” 郭善看她被绑好了,便也不怕了,呵呵笑着说:“娘子的大恩大德郭善怎敢不报?只是你对我成见太深,又跟我大唐成不两立之势,所以我才为难啊。到底是该把你放了,还是该把你杀了?” 这个时候屋里没有了旁人,郭善就压着声音说了许多。 那隋人府的女子被捆缚后身子半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见郭善朝着自己走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她是个不露怯的主儿,听了郭善这般说,就知道郭善是不可能把自己放走的。 也是,自己是隋人府的人。而隋人府一贯就是反唐复隋为宗旨,天生就跟大唐是敌对势力。放了自己,那就是给大唐多竖造了一个敌人。 “哼,你想把我带回京城交给官府,然后好升官加爵?”她说。 郭善听言道:“你既然是徐老头的人,我就不会害你。更何况你还把我带出了伏俟城去,凭这番恩德我也不能把你交出去。而且我保证,如果娘子你肯把隋人府为什么来吐谷浑,来吐谷浑干什么的消息告诉我,我绝对放你离开。” 郭善循循善诱,女子哪里肯上郭善的当?冷笑道:“你打得如意算盘,只可惜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想要从我嘴里问出些什么,我告诉你,你可是痴心妄想了。” 郭善听言,摊手道:“那我就没了法子了,你不肯透露隋人府的秘密,那我就不能放你走。” 郭善又说:“其实你说不说隋人府的秘密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我大唐如今天下太平,人心思定。你们隋人府想要在其中兴风作浪,妄图反唐复隋。这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见女子不听自己的话,郭善也就不枉费口舌了。呵呵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女子的身前道:“你不肯说隋人府的秘密我也不逼你,但你得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要不然,我该怎么称呼你?” 女子不吃郭善这一套,冷哼一声撇过头。 郭善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好给你取个名字了,免得以后称呼你不太方便。” 女子皱眉,依然不吭声。 郭善道:“你长的丑,我便叫你小丑怎么样?” 女子脸色大变,这时候再也不能噤声了,骂道:“你才长得丑。” 郭善见她中计,道:“呐,你不敢承认你长的丑?那我给你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很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胜(二)

说完话,郭善起身跑到一旁翻出铜镜递向女子。 她抬头一瞧,果然脸上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十分难看。 但凡女子,越是漂亮的就越接受不了自己这般污秽丑陋。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这般面貌,暗想难怪这孩子说自己长的丑。可我本来生的极美,她怎么可能晓得我的美貌? 冷哼说:“我要洗脸。” 郭善听言,说:“你告诉我名字我就让你洗。” 她不吭声,算是要反抗到底了。郭善见状也不恼,转身出去了。 女子偏头一看,见郭善出去合上了门。她也不知道郭善到底要干什么,过了良久才见郭善端着木盆进来,转身合上了门端到自己面前来。 “你要干什么?”她不禁脸色一变了。 郭善道:“给你洗脸啊。” 女子听言道:“我现在双手被缚,怎么洗得?” 郭善笑道:“没关系,我帮你洗。” 她料定郭善想要轻薄自己,平静的心立刻惶急了:“你这个小孩子怎么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污秽的心思?你们皇帝瞎了眼,怎么会让你做协律郎。” 郭善呵呵笑了:“我哪里知道他怎么瞎了眼。” 这话也就郭善敢说。要知道在朝为官的,谁敢说皇上的坏话?提到皇上的时候都会拱手对天作揖表示尊敬,哪里像郭善这样? 那女子好一阵郁闷,见郭善这么无耻。她说:“你给我松绑,我自个儿晓得洗。” 郭善笑道:“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让你自己洗。” 女子听言冷哼一声,不上郭善的当。她忽然恍然,冷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孩子可真有趣,我险些被你骗了。你现在才七八岁吧?我不信你能对我做出什么。” 郭善说了声‘那可未必’也就不管了。 女子道:“我也不怕你帮我洗脸,反正我长了你不知道多少岁了。今天你给我洗脸,我就只当我儿子在给我洗脸。” 这句话很恶心人,郭善瞬间被恶心到了。 但郭善也是脸上冷笑:“我不仅仅给你洗脸,我还给你洗澡呢。” 沉默良久,女子终于脸色大变的呵斥道:“你敢。” 郭善不以为意:“你看我敢不敢。” 他果然伸手进木盆里的水中,湿乎乎的手搭在女子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又搓又揉。那女子气的真想崩断绳索跟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同归于尽,但任凭她如何挣扎,怎么对郭善释放怒意都没法儿让郭善的手停下半分。 “喏,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给人洗过脸,以前一直是别人给我洗。今儿你算是碰上了,以后你可以去外面跟人吹嘘说曾经协律郎给你洗过脸。”郭善如此说。 “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女子说出了心里的话,但郭善丝毫没被她唬住,反而如簧般巧动舌头指着女子道:“呐呐,你这恩将仇报了不是?不过我也不会介意的,谁让你帮我逃出过伏俟城呢。” 郭善拧干帕子,给她擦了把脸。那脸上的污水一去,女子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睫毛细长,秀眉微蹙,脖子下是一片白皙的玉脖。郭善被这视觉冲击的头都有些发晕了,暗暗咂舌果然是长得漂亮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郭善内心里没什么邪念。嘿嘿笑了笑,毫不掩饰的‘咕噜’咽了口唾沫,说:“长得还算不错,只可惜比我的那位妻子却差了远了。” 女子眉头一皱,睁开眼说:“就你这小孩,能有什么用的妻子?” 郭善说:“你可别瞧不起人啊,我这岁数怎么了?我这岁数就不能娶妻吗?” 看她露出不屑的笑容,郭善道:“你别不信,等去了长安城你就能看见我妻子了。”这厮大言不惭的道:“我家那位娇妻能诗会画,德艺双馨。不单只是如此,而且容貌更是一等一,比你好看不止一筹。” “你懂什么叫做好看?”女子说。 郭善笑道:“似你这般的就不能说的上好看,只能算的上是中等之姿。在我府上,一个高等丫鬟还是能够让你当的。” 女子:“” “你不信?”郭善道:“我也不需要你信,等到了长安城你就晓得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了,到时候等你见过我家里的娇妻和我那些婢子你就一定要自惭形秽了。“ 说完,郭善就去解她的丝绦。 她穿的仍是吐谷浑士兵的衣服,丝绦紧紧裹住她的腰肢,可以预见郭善解开她的丝绦后里面露出的胴体。 女子脸色立刻又变了,不敢闭眼装睡了,脸色一沉声音寒冷:“你干什么?” 郭善停下了解她丝绦的手,不慌不忙的抬起头看着她淡定道:“给你洗澡啊。” 女子声儿也跟着变了:“你给我松手,我要洗自己会洗。” 郭善听言皱眉道:“可你的手脚都被绑了,你也自己洗不了啊。哎,不要客气,让本官来帮你洗吧。好歹,你也把我从伏俟城带出去,是我的恩人呐。” 有这么对待恩人的么?她在想她怎么这么不幸落入了这种人手里。 “那我不要洗了。”她忙说。 郭善已经解开了她的丝绦,眼看就要揭开衣袍到时候就非得身体全被看光不可。她急了,可郭善一点也不急,反问:“你说你不要洗?你是谁呀?” 女子一下子明白了,郭善先前问自己名字自己不答,这是逼自己就范呢。一咬牙,不就是把自己名字告诉眼前这个狗官听么?那又有什么的,也不算暴露隋人府的秘密。 “孙菲姗。”她答。 郭善听言,手上用力去分她的衣服,眼看就把她衣服掰开,缚胸的内衣都露了出来。她急了,叫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怎么还扯我的衣服?” 郭善嘿的道:“孙非善,我还叫郭不良呢。” 她急道:“我真没骗你,菲是采葑采菲,姗是姗姗的姗真的,我没骗你。”这声儿透着哭腔,带着哀求。 郭善道:“真没骗我?” “没有。”她彻底服了。 郭善呵呵一笑,满意的道:“那就好,那以后我就叫你菲菲姐了?” 孙菲姗:“” 郭善也不恼,把她的衣服重新合好,然后又替她重新不慌不忙的系好丝绦,嘴里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道:“菲菲姐,你们练武的人身材都这么好吗?” 孙菲姗敢怒不敢言,冷哼一声不作答。她已经决定了,只待自己脱困后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眼前这个家伙给杀死,否则怎平的了她的心头之恨? 晚上,郭善仍感无聊。士兵送来膳食,郭善令人多添了碗筷。 孙菲姗当然仍被关在郭善的屋子里了,还是那般双手双脚被缚,而且双手双脚还戴了镣铐。 郭善坐在桌子边,道:“我听说你来我大**营后一直没肯吃饭?” 孙菲姗冷笑说:“我孙菲姗岂肯吃你们给的东西。” 郭善一拍桌子,赞道:“好骨气。”说完,看着孙菲姗又道:“不过不吃饭那哪儿成?一顿不吃还可,但数日不吃就得坏身体,甚至于致命啊。” 孙菲姗冷哼,不搭理郭善。郭善也不怒,起身上前抱着她的背,把她从地上扶坐起来。孙菲姗怒道:“你干什么?” 郭善说:“你这样躺着怎么吃啊?” 孙菲姗听言,喝道:“我不会吃你给的饭菜。” 郭善听言好笑道:“我又没得罪你,你跟我发脾气做什么?来,坐好。这里荤素皆有,酒饭尽足。咱们两个都不是兵士,那军营里禁酒的规矩可放不到我们头上来。” 郭善说完,拿着筷子夹了一口放在自己嘴里,砸吧砸吧油滋滋的嘴道:“嗯,也不知道哪个大厨的手艺,这鱼肉作得可忒不错。”郭善又用汤匙将鱼汤舀了一勺放入嘴中,砸吧砸吧嘴亮着双眼道:“刚开始就闻到了鱼汤的香味,现在再吃时才发现鱼汤的鲜美。也不知他们哪里找到的鱼,啧啧,实在难得。” 郭善在吐谷浑呆了很久,不知道多久没尝到过鱼肉的味道了。 孙菲姗饿了好几顿了,说不饿是假的。闻着飘香的酒菜,还看着郭善惺惺作态下的咂嘴声儿,虽然知道郭善是在诱惑自己,但却又实在抵不住诱惑。 “来,我喂你。”郭善舀了一勺鱼汤凑到孙菲姗的嘴前来。 孙菲姗皱眉撇过头,冷声道:“我不要。” 郭善听言好意道:“这鱼肉和鱼汤通乳,乃是大补之物,你怎么不要?” 孙菲姗脸色羞红,又气又恼,她还是处子之身,哪里需要通乳来?“ 这下子,她更加加定了不吃郭善饭菜的信念了,大美女宁死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不吃?”郭善问。 “真不吃?”郭善又问。 孙菲姗冷哼,暗想我绝食你能奈我何? 郭善摇了摇头,放下筷子收拾碗筷说:“你既然不肯吃饭,那我就给你洗澡好了。” 孙菲姗脸色大变,道:“你敢!你再羞辱我,我立刻自杀。” 郭善说:“你自杀了我还是要给你洗澡。” 孙菲姗:“” 过了良久她打着哭腔道:“我吃。” 郭善说:“真吃?” 孙菲姗都要哭了,从来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折磨的生不如死,委屈万分道:“真吃。” 郭善听言道:“菲菲姐,你可不要因为我让你吃你才吃的啊。你如果真的饿了我才给你吃,倘若你不想吃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我给你洗澡。” 孙菲姗满头黑线,咬牙道:“别说了,我吃,我吃还不成吗?” ps:第三更,需要鲜花收藏。 第一百七十章 驾崩(一)

郭善笑了:“这样才好,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您再生气,也不能跟自个儿的身子生气。您瞧,是不是这个理儿?” 郭善用汤匙舀了一勺鱼汤去喂孙菲姗,孙菲姗皱眉撇过头微微道:“能不能给我换个汤匙?” 郭善一愣,晓得她嫌弃自己。不过郭善也不怒,他也不敢把事儿做绝。笑着换了新的汤匙,然后一口汤一口菜一口饭的喂孙菲姗。 本来孙菲姗准备吃一两口表示一下就不吃了,但是越吃肚子越饿。别看她是个女子,练武之人消化相当的好。这是饿的狠了,乍然开了口吃了饭就越发不可收拾。 郭善瞠目结舌中,就看见一桌子饭菜全被她装进了肚子。郭善好一阵无语的看着孙菲姗的细腰,暗想这么小的肚子这么小的腰能容得下那么多的饭菜? 打了个饱嗝,孙菲姗也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吃的太多了。她脸色微微发红,但看见郭善促狭的笑时,冷哼一声撇过头。 郭善见状,只好跑出去问还有没有多余的饭。 看郭善饿肚子的样子,孙菲姗的怒气倒是消了不少。也是,跟郭善相处这段时间下来,她吃的亏太多了。能够稍微让郭善吃亏,她都觉得快意无比。 时间辗转,一份份捷报从前线传来再经伏俟城然后传回长安。 **穿过破逻真谷,穿过雪山,终于在五月份时追慕容伏允于乌海大败吐谷浑军队。俘获亲王、吐谷浑将领无数,慕容伏允西逃。 李靖督导诸君经过积石山到且末,部将契苾何力和薛万均带领将士穿越戈壁追至突伦川。经过数千里的大追杀,在恶劣的环境下**几度逃出生天,终于又一次袭击吐谷浑牙帐,俘虏了吐谷浑贵族斩杀吐谷浑将士无数。但,慕容伏允又驾着‘筋斗云’逃了。 酣战仍在继续,掌握大量兵权的天柱王在与**的抗击和逃亡中发生了意外慕容顺这个坑爹的家伙出手,把他天柱王给杀了。 相继,西逃的慕容伏允也在逃亡中被坑爹儿子安插的亲信杀死 贞观九年五月十八日,李世民在长安收到捷报,最终诏书吐谷浑国,封慕容伏允之子大宁王慕容顺为西平郡王、趉故吕乌甘豆可汗。自此,吐谷浑已彻底成为大唐的藩属国。 鄯州城。 大获全胜之下,鄯州军民都沉浸在吐谷浑一战的胜利之中。然而鄯州都督并不敢掉以轻心,仍旧让府兵们各司其职巡逻街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让这些巡逻的鄯州府兵们轻‘嗯’一声齐齐往南大街望去。就看见一道人影骑着快马不断加鞭往这边赶来,那人因来速凶猛,且处在黑暗中故而让人生疑。 领首府兵遥喝:“谁?” 那马上之人喊道:“我有紧急文书,快让我过去。我有紧急文书,要交给李靖总管大人。” 果然看见近得前来,是一个背着文书袋的驿卒。众士兵心想,朝廷不是刚来过文书了吗?现在来文书又干什么? 但一想,恐怕朝廷对这次西击吐谷浑一战十分满意,特来文书嘉奖吧? 纷纷让开,放了那驿卒过去。但那驿卒刚骑马奔了一箭之地,就噗通一下连人带马摔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众府兵好一阵无语,暗想这年头都不容易啊。自己等人虽然做府兵随时容易在抗击犯边敌国时死亡,但平时没战事时倒也悠闲自在。这些驿卒虽然不参战,可每个日夜几乎都在东西南北的骑马乱跑哎,都不容易啊。 “大伙儿先看看他有没有事儿,顺便让大人过来看一看。” 这领首府兵发话了。 不多久,驿卒被带到了都督府,而那文书袋里仅有的公文被鄯州鄯州都督接收。 因为驿卒临晕厥前说了要让李靖看,所以鄯州都督也不敢翻看。进了府邸,在酒宴上笑着道:“大人,朝廷来了公文了。” 李靖听言‘哦?’了一声,笑着接过公文,喝的大醉的契苾何力道:“定是有好消息来了。” 侯君集说:“此次我等追击的吐谷浑毫无还手之力,俘获牛羊马匹不知何几。朝廷有封赏那是必然的”他这一次在战争中可谓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所以傲气横生。 众将军都呵呵笑了,包括李靖也认为文书里肯定是有关于朝廷嘉奖的内容。他也不急着翻开看,笑说:“协律郎先请让她们都退下吧,待我看了文书再说。” 此刻的郭善也在和众人夹在一起,坐在他左边的是李道宗,他的岳丈。 歌曲的排练是郭善一手搞的,李靖既然要让先停了歌舞,郭善自然不违抗。在这里,哪一尊出来都比他官大,比他资历高,比他厉害。如果不是大伙儿看在他岳丈李道宗的份儿上,他郭善也恐怕没资格在这庆功宴上跟这帮人喝酒。 摆手让女乐等一干全部退却,李靖为表谦虚看向李道宗道:“将军先看?” 李道宗是王爷,地位尊崇。但李道宗摇了摇头,说:“大总管先看吧。” 李靖呵呵笑了笑,这才打开了公文。 郭善心里也有些发紧,暗想如果真是封赏的话自己有没有份儿?赵德楷肯定是能升官的,随行的鸿胪寺官员恐怕有一半儿都能升官要么发财。至于自己,发财的不要,升官儿的倒是急切的需要。 李道宗看着自己这个准女婿焦急的样子,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本人对郭善并不太熟悉,但自打知道李世民要给自己女儿找个郎君后他就暗暗打探过郭善的讯息。虽不满意郭善的背景和身份地位,但却也暗暗惊讶于郭善的才智。未见面时不信郭善是长安第一神童,此次见面后倒见郭善在文才方面挺不错。虽然表现的还不是够出色,不过小小年纪已经做到七品官职而且还有如此出众才艺,又跑到吐谷浑经历了战争的洗礼。放眼整个大唐,不说绝无仅有却也是出类拔萃的奇葩了。 这等奇葩,倒还真有点儿成为自己女婿的资格。既然是自己的女婿,那自己肯定得想办法。 李道宗已经想过了,回京城后动用自己手头的能量把自己女婿的利益最大化,到时候往上升一升还是能办到的 “大将军,怎么样?”众人都笑嘻嘻看着李靖。 李靖也笑看着文书,可是看到后来,脸色却是一变。 众人都是一惊,观察李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好像不得劲儿啊。只有少部分还醉醺醺的人根本没注意看李靖的脸色,就如侯君集笑着说:“大总管,朝廷说什么了?” 李靖阴沉着脸,道:“皇上召我等速速回京太上皇,大薨。” ‘啪’‘啪’‘啪’的杯子落地,筷子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侯君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瞬间坐蜡了。 别说是他了,其他的人也纷纷一阵尴尬和愕然。如果非要用一种形容词来形容此刻他们的心情的话,那就是‘草泥马’。如果非得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的话,那还是‘草泥马’。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众人幡然醒悟。侍女跪倒了一大片,中郎将们也跪倒了一大片,郭善也给跪了。 庆功宴?庆功?现在还庆个屁呀。 只有郭善惊讶过后,恍然醒悟。李渊,确实是这个时间段死的,确实是在这个时候病逝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驾崩(二)

连日奔驰,来时比回去时的速度快了许多。呼呼差不多三个月,大军回了京城。 那灞桥之外,郭善远远看见郭府的人,甚至看见了白衣飘然的王苏苏和宁姐儿。 荣归故里啊不对,现在绝对不能露出笑容。这是太上皇死去的大日子啊,举国应该哀痛。如果有电视机的话,应该举国哀悼念上一番悼词的。 虽说太上皇死的日子不短了,但听说李世民在老爹死后已经很久不上朝了。这个时候李世民表现出了悲痛的心思,那么你作为臣子的就绝对不能开心的笑。 郭善想过了,不能笑,要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他一脸沉痛的转过身,冲着马车里的孙菲姗说:“瞧见远处那个穿白衣服的姑娘没?那就是我的妻子。” 孙菲姗抬头一看,却因为角度的问题没有看到。 按理说大军凯旋而归,应该大开城门然后欢庆一番。但太上皇才死不过数月,皇上无心打理朝政,现在谁敢大张旗鼓的奏喜乐? 一切从简,这边下马车来,那边李道宗等人也下了马车。这时,李雪雁跑了过来,兴奋的叫李道宗爹爹,又羞涩的看了这边郭善一眼。 孙菲姗看的明白了,她跟郭善有两个多月了,晓得郭善是李道宗的女婿。原来,这家伙的那所谓的漂亮老婆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啊。 郭善的眼睛却瞟向了远处,看着白衣飘然的王苏苏心想,她或许也晓得了我要娶公主的事儿了吧?不知道她是知道了消息才来的,还是不知道消息来的? 赵德楷在大战中并没死去,此刻跟郭善嘱咐了一声,便去交差去了。 郭善告别长安城数月,可谓是极想家的,既然赵德楷没有别的吩咐,他自然乐的清闲。 跑到了自家的马车跟前,小悠忙上前喊‘老爷’,胡管家自然也上前哭哭啼啼的喊老爷。宁姐儿笑嘻嘻看了郭善一眼,眯了眯眼盯向了郭善身边的孙菲姗。 孙菲姗感觉到了敌意,同样看了一眼宁姐儿和王苏苏,暗想这姓郭的以前还真没骗我。他家的小妾和婢女们个个都长得不弱于我呀 冷哼一声,孙菲姗高傲的抬起头来。她才不肯示人已弱,更何况在王苏苏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容貌受到了威胁。 “哟,郭大郎,你这一去可找了个吐谷浑的女人?”宁姐儿的声音里透着刺呢。 那边孙菲姗脸色就是一变了,她怎么就长得像吐谷浑人了? 不等孙菲姗答话,郭善就说:“她是我路上捡的一个婢女。” 孙菲姗怒了,她什么时候成了婢女了? 咬牙要发作,想了想先暂时忍耐。这里是长安城,不是自己的地盘儿,不好发作。 她永远忘不了在吐谷浑跟郭善相处的日子,晓得郭善是个十分可恶而且十分可怕的一个人物。战斗值不高,而且胆小如鼠,无耻以及。但,折磨人的本事却相当了得。 看着脱离了大军,孙菲姗冷笑。现如今不在军营,没人看押自己,往后想逃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把眼前这个祸害抓了带到隋人府去? “原来是婢子。”宁姐儿说了一声,话里刺刺的。孙菲姗忍无可忍,反唇相讥:“你也不过就是个妾,有什么好得意的。” 宁姐儿眼睛一瞪,差点儿没吐血。她怒意横生望向郭善,看见郭善一脸无辜,她看向孙菲姗道:“你说谁是谁的妾?” 郭善眼看事情要闹起来,立刻推着宁姐儿和王苏苏上车,说:“您两位快上车,她不懂事呢。” 马车赶到来庭坊,当下得马车后众人相继往府里走。郭府上下家丁丫鬟既知老爷回来,便纷纷出坊相迎。有人均想,老爷瘦了,又有人说,老爷高了。 这簇拥着的家丁私仆男女合算下来竟然有数百人,再看这宅院落地,虽然比不得王孙贵族的大,但却比之要更为奢华。 孙菲姗刚开始就被郭善家那么多下人给震住了,后来又被眼前的房屋给震住了。 一个小小的协律郎,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多的家业?她原本以为郭善再富裕也不过是小屋两三处呢。要知道,长安地贵啊。有个安身之所就已经是不容易了,郭善这豪宅豪奴,哪里像是一个协律郎住的起使唤的起的? “瞧,果然是外乡来的丫鬟。”小悠忽然呛了一句。 孙菲姗脸色就变了,她早发现一路过来所有的人对她的态度都不太好呢。但她也不怕但此刻小悠居然也呛她,而且呛她的这句话又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你什么意思?”孙菲姗当场就怒了。 没等她说话,那边有小厮跑过来喊:“老爷,房公子和柴公子等人来了。” 郭善听言,眉头一皱。看了王苏苏和宁姐儿一眼,就听王苏苏说:“迎客要紧。” 郭善却啐了一口说:“这几个厮是瞅准了我回府来的吧?” 郭善不想去见房遗爱等,他更想跟王苏苏和宁姐儿等人在一起。 自打那日李世民给郭善下了七天写休书的令后,郭善却加紧的求王苏苏亲,但事情不果反而弄得王苏苏和郭善的关系很僵。后来郭善既是认命,却又不肯写休书,西出长安躲灾。今遭回来没想到不肯见他的王苏苏却来了,郭善自然想借机缓和两人的关系。 做不得恋人做朋友嘛。 但,房遗爱和柴令武这俩人这个时候来,明显就是打扰自己。 “我先去看看再来。”郭善说了话,又转身出去了。 在中堂处碰上柴令武房遗爱还有李晦,就听房遗爱哈哈大笑说:“大郎,几个月不见,某可想你了。” 别说,郭善也有些怀念跟这二货一起醉酒的生活。 又听李晦说:“适才城外我们不便迎接,却在城内早已备好酒菜为大郎你接风洗尘,大郎,与我等同往?” 郭善摆手,要拒却。柴令武却说话了:“数月不见,大郎回府也没甚子大事,跟我们去耍正好,可不能拒绝。” 这还真不好拒绝了。 郭善轻咦一声,道:“青雀呢?” 听言,柴令武道:“太上皇龙御归天,青雀这数天都在宫里呆着。” 郭善恍然,估摸着李泰是出不来了。 “唉太上皇昔年举义师,统一乱世造福苍生。今日却”郭善做沉痛状。 见状,柴令武和李晦不得不假意抹泪了。唯独房二货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到底去还是不去?” 郭善听言愕然,旋即脸色涨红无比。打了个哈哈说:“也好,去就去吧。” 心里却暗想服了这房二货了,人都说我郭善胆大妄为但此刻比起这二货来我算是胆小的了。 几人出的府去,转道去了朋来阁。刚一进去,就见里面人满为患。 郭善等人都不已为意。如果朋来阁突然有一天少人了,那他们才会觉得奇怪呢。 朋来阁每日都几乎满员,但身为一家大酒楼自然肯定会预留的有几个房间。柴令武等人没那个资格让朋来阁预留房间,但持有黄金会员卡的郭善,却是大有资格的。 说好的接风宴呢?好吧,郭善怀疑房遗爱等人是不是瞅着自己的黄金会员卡在朋来阁吃饭不要钱所以才拉自己过来混吃混喝的。 “咦?是小郭大人。” 朋来阁的谁不认识郭善啊?当初他在朋来阁接济过难民,那时候这些人就认识郭善了。而且郭善是满长安城唯一一个有黄金会员卡的人,所以朋来阁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吃饭不用给钱的主顾。 郭善点头也不吭声,便有侍女带着他们上了楼去。 房遗爱看了,暗想今日出行的风头全给郭善给夺了。 他们上得楼去,找了靠窗的座位。打开菜单,房遗爱大刺刺的开始点菜了。 反正有郭善的黄金会员卡在,一顿饭自然是不需要钱的。既然是不需要钱的,那他房遗爱却不会跟谁客气了。 “大郎,此次去吐谷浑,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说给我们听?”李晦笑问。 确实,他们都没郭善这种从军的经历,更没有出使的经历。长期在长安城宅着,心里其实也很羡慕像郭善那种刺激生活的。他们没能去,但郭善去了,他们也仿似是自己去了一趟。 当下,郭善便笑着说起了自己去吐谷浑发生的事情。徐老头的事情略过不提,他着重讲述了自己的勇武和机智,讲述了自己如何拿着赵德楷给的信然后在里三层外三层相围的吐谷浑虎狼之师眼皮底下溜出城。又讲述了一下突然被吐谷浑士兵发现,自己跨马奔走大漠,被数百名吐谷浑士兵追杀而他却凭借智慧,如何将这帮吐谷浑士兵引入**包围圈的故事 房遗爱听得连连赞叹,李晦听了将信将疑,柴令武却不答敢信。 正在郭善要已下一节是‘弯弓射雕’,敬请期待结尾时隔壁猛然有人喝道:“不长眼的东西,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郭善眉头一皱,房遗爱脸色一变。柴令武和李晦都互望了一眼,房遗爱先怒了,问:“他是骂咱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一番告白(一)

房遗爱何等脾气?做事儿犯浑,刺激,无聊且爱生事端。郭善正大谈特谈吐谷浑一战时情形他听到憨处,却有不识好歹着出声打断,甚至疑似挑衅。这不是逼他这位房家二哥哥犯二吗? 郭善一把拦住房遗爱,吐谷浑一战之后他沉稳了许多,已经学会从政治角度去看问题了好吧,郭善必须得承认主要是他没房遗爱家的背景,要不然他早就拍案而起了。 “且住,先看看是谁再说。”郭善跟房遗爱如此说。 李晦起身道:“待我去探探,邻座是何方人物。” 李晦不是个擅惹事儿的,至少相比较房遗爱和柴令武等人的脾性而言是如此的。 过了片刻,见李晦去了却许久没回来,郭善和房遗爱等人未免担心。郭善害怕李晦出事儿,起身要去看,正逢上回来的李晦。他脸色有点愕然,似乎被吓坏了一般。郭善拉他问道:“怎么?” 李晦说:“先前那话倒不是在骂咱们。” 房遗爱听言不善的脸一舒,只要没谁挑战他们的威严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都不以为意,但郭善却看李晦脸色不同寻常,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定然有事儿还瞒着我等。” 李晦果然,听了郭善的话后笑笑将隔壁的情形说了一通。临末了房遗爱是拍案而起道:“那帮人玩儿的可大啊,竟然公然带歌伎来行房事?” 柴令武觉得刺激无比,说:“便是咱们,也须顾忌得颜面,哪里敢公然在酒楼里这般放肆?虽说诸多包间有屏风所隔,但那屏风哪里真的能绝得了耳目?不是色中鬼,色中仙,哪里有这么大的色胆?” 原来,李晦去了隔壁时却看见了一番淫靡的场景。那包间里竟然有数个少年带了女子在里面做那腌臜事儿,因此正人君子家教颇严的李晦见到这番让他脸红的场景,一下子就把李晦给震住了。他之所以去了很久才来,估摸着没少偷看吧。如果不是自己等人急唤,他恐怕也不知该多久才回来。 房遗爱等人都称大善,郭善却一脸阴沉说:“朋来阁怎么能收这种客人呢?实在毁坏酒楼的声誉,往后哪家府上的千金敢来朋来阁吃酒?这事儿,我去禀报给酒楼里的店老大。” 众人都晓得朋来阁的店老大叫做许倩,也晓得许倩是跟郭善比较相熟的。话说回来,因为常来朋来阁吃饭的他们也跟许倩相熟。 李晦说:“大郎此言不错,此处乃是吃饭之所,哪里容人做那苟且之事?” 他让开了位,让郭善出了包间。 出包间时能听见觥筹交错的声音,甚至能听见说笑声。 朋来阁严格来说是不允许带歌伎来朋来阁里耍乐子的,但各方客人真要带,以及歌伎们真来着朋来阁吃酒,朋来阁都不可能阻拦。所以朋来阁规矩不甚多,但却至少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能再朋来阁的包间里做那种事儿不说你做那种事儿被客人看见会让朋来阁的名声从高档酒楼变成了勾栏地,再说说你这般做让朋来阁的侍女们怎么工作? 郭善准备让朋来阁的人出面,把邻座包厢的人赶出去,再不济也要提醒一下。 但走了片刻,忽然停下了脚步。暗想李晦是看够了的所以才让我去破坏里面的美事儿,可我却还没看呢。对了,不知做那事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般想,郭善停下脚步穿过一闪屏风又一扇屏风,最后探出头来眯眼。 郭善这个人之所以透着孩子气就是其实尚不成熟。 为什么说他尚不成熟?因为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小雏儿一个,虽说曾经看过一些不正当的光碟。但说到底,他还是没碰过女人也没见真人版的房中术。 好吧你必须得承认郭善当看到了包厢里面那男男女女之后郭善的心是砰砰跳的。 那穿着长袍的少年,将长袍下摆塞进腰间的丝带里。而那着襦裙的几个女子,或是同样把裙摆放进腰间丝绦留下光洁下身,或是将抹胸放下,露出一对巨白。但无论哪一对哪一个,都似乎沉浸在那极乐之中。在那般战斗之下,她们或是跪着,或是躺着,或是坐在桌子上任人欺凌。张开檀口,**着痛苦的又咬着嘴唇。说痛苦,却又或在喊:“大力、大力。” 郭善愣了,大力是谁? 郭善瞬间被里面的场景勾住了,这种现场版的古人版的国语版,恐怕后世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机缘看到吧。而现在里,恐怕也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出现场版的古人版的房中术跟后世中的不同吧? 仙缘呐,这就是仙缘。 好吧,扯了那么多无非是证明了郭善十分激动。他虽然年幼,但灵魂上却是个血气方刚的人呢。眼看这般刺激画面在眼前浮现,郭善也真舍不得找人来搅扰里面的好事儿了。但看那几个少年胯下玩意儿资本竟比自己还小,郭善却又是不服气。 冷哼一声,郭善转身,一个不慎猛然撞到一对软肉上。 两声‘呀’的响,郭善后退一步看着来人骂道:“走路怎的不长眼?” 待一看,是个女子,郭善怒气消了一半。待仔细一看,是许倩,郭善脸就绿了。她怎么过来这里了? “原来是小郭大人。”许倩古怪的看着郭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 郭善讪讪笑了笑,忙道:“刚刚我走路没注意,不晓得是许娘子过来了,说出了些不中听的话还希望许娘子别往心里去。” 许倩一笑,不以为意,问道:“小郭大人在这里干什么?” 郭善刚想说‘我要举报’,可转念一想先前自己在这里偷窥被许倩看见了吧?如果自己举报了,难免她把自己当偷窥狂,到时候自己名誉可就有损了。 憋了半天,难道就放了包厢里的几个小子? 一咬牙一跺脚,郭善不肯在美女面前自污,说:“我就随处逛逛。”然后转身就走。 许倩若有所思看郭善走后,才跟身后两个男子道:“去,让里面的人把衣服穿上。” 原来,她是已经听了侍女的通禀后知道里面在做腌臜事儿的。这个时候过来,自然是带下人来处理事情的。因为是女子不好进去,所以让那几个男丁进去先让人穿衣服。 她来了有好一会儿了,却看见郭善趴在那儿偷看。她也不傻,晓得郭善再干什么。郭善看的太专注,所以没注意她的到来 “大郎,怎么样?” 回了包厢后,房遗爱估计和李晦等人没少喝酒,有些醉醺醺的。 郭善见状,说:“我去撒了剖尿。” 众人均想,刚刚不是你去跟酒楼的人‘报案’了么?谁问你去如没如厕啊? 几个人喝了酒思维能力有些降低,待问郭善却被郭善顾左右而言他给绕了过去。 房遗爱待要再问,却从隔壁传来了吵闹声儿。 “怎么回事?”房遗爱问。 郭善听言皱了皱眉,起身道:“我去瞧瞧。” “同去,同去。”柴令武等人捏着酒杯过去了。 便看见,甬道处有许倩和朋来阁的小厮们。然后三个衣装不整的贵公子在那儿吵闹,听其中一个贵公子说:“晓得我家大人是谁么?我家大人乃是都督。此番我等随父进京,乃是” 一番介绍,不是刺史的儿子就是某个州的都督。都是朝廷大员的儿子,封疆大吏的儿子啊,了不得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一番告白(二)

一州之刺史,都督,品阶或可是三四品左右,比起郭善而言都要大出许多。 但这根本没给郭善等人带来多大压力,因为都督、刺史都不是京官。在他们的该州县上或许他们是土皇帝,但在京城这个权利中心这些人又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房遗爱等人的老爹哪一个不是在朝中有极大话语权的大佬?所以比起身份而言,眼前这几个贵公子贵则贵矣,但却不如他们。至少,在长安城他们的分量太轻。 听柴令武撇嘴说:“每个月都有回京述职的京外之官,尤其太上皇归天后来京的人甚多。想必这三个家伙,就是此次进京的京外官之子侄辈了。” 郭善说:“那倒是有一番本事。” 房遗爱不屑撇嘴:“有本事的是他们老子其实他们的老子也未必又有多大本事,长安城里有本事的人可能少的了么?” 房遗爱这话说的实在,这长安城里三四品大员太多了,而且又是政令下达之所,而自古以来的官系统跟后世的体制虽有相同处却又是有很大区别的。 京城之中贵人多,你指不定在某个街上碰见的是公主,指不定被你打的就是前宰相总之,公主王爷一大堆的京城,不怕房遗爱等人的都有很多,何惮于一个在地方州县上来的贵公子? 房遗爱定了调子,郭善也就不太怕了。这厮一旦不怕,那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涨了。呵,连我们朋来阁都敢欺负,这可真是不要命了啊? 莫说郭善,房遗爱和柴令武都跃跃欲试。许倩不仅仅跟郭善有交情,平时却也跟他们有过招呼。朋来阁和陋室时因为郭善,乃及因为他们是朋来阁常客,都多少跟许倩说过话。因为郭善常是尊敬许倩的,房遗爱和柴令武等人自然是给许倩极大面子。 这事儿没碰上则罢,碰上了哪能不管?看许倩在那儿面色不愉与那几个公子哥分说,那几个公子哥却满不在乎还贼眼四处晃的样子,柴令武和房遗爱哪里能忍得? “先不忙,咱们不能先动手的。如今太上皇还未下葬,在这个时候闹事儿万一触怒皇上可就不美。”郭善心中暗喜,自己的政治觉悟终于提高了啊。 “那该怎么办?”房遗爱问。 郭善道:“要动手也是他们先动手,先让我上去跟他们理论。如果他们动手,那妥妥的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就上来了,到时候咱们打他们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嘿嘿” 众人均想郭善言之很有道理,果然不愧称之为长安城第一神童啊。 便任郭善走了出去。 那边三个贵公子正调戏许倩这美妇到了憨处,而许倩是羞怒中又对这几个厮有着几分同情。 没郭善在的话她不作她想,但她是晓得郭善再这儿的,就知道郭善肯定不会不搭理这茬儿。而郭善一旦搭理这茬儿,已郭善的无耻肯定会把柴令武房遗爱和李晦三个人一起拉下水来。 果然,就看见郭善走上跟前冲着那三个贵公子喝道:“闭嘴,汝等安敢闹事?” 当先一个公子听言,皱眉看了郭善一眼,旋即说:“哪里来的小畜生,敢在此闹事?” 郭善脸都气绿了,来大唐混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被人骂过小畜生? 郭善冷笑不已:“长安城贵人多,你们几位便把长安城还当成你们的地方州县吗?往日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来了长安城还敢放肆,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们吗?” 仨公子哥怒了,他们也真不认为来长安城有谁能治的了他们。 当先一个人猝不及防的一脚踹来,郭善就觉得腹部中了一脚,整个人倒飞而起‘咔擦’一下摔破了后面的屏风。 远处的房遗爱和柴令武都是惊呆了,好家伙,这是说动手就动手啊。而且,那仨公子哥可下得重手啊。 倒是一下子混乱起来,房遗爱当下拔剑,呀呀的叫了一声就冲上去劈砍。柴令武不甘落后,紧跟而上,李晦倒是颇有犹豫。 但房遗爱拔剑上去,对面的一个公子哥也跟着拔剑。‘哧’的一下就朝着房遗爱的面门而来房遗爱险些吓尿了,他看出来了,对方是真敢刺啊。 贵公子打架没那么不讲分寸,对于普通的贱民拳脚相加的话自然不必顾忌。但对于自己身份相当的公子哥打架的话,他们自然不敢真杀人,那都是避重就轻的打。打则打了,不把事情闹大,闹大了也能收的住场。 所以房遗爱和柴令武在长安打的架不少,但都掌握着极大的分寸。就如先前房遗爱提剑砍人,唬人的成分居多,真让他当街杀人他没那胆子。纵然最后他爹能保住他,那也肯定会花好大的手段。意气之争而损耗政治利益,使老爹在朝廷上被政敌抓住机会打压,这对于房遗爱这等贵公子而言是极度不划算的。 他不敢砍,可对方的青年却是真敢砍呐。所幸房遗爱躲得快,但耳垂却真个被划破了皮流了血。对面的三个青年一看就晓得房遗爱两个拿剑的人是根本不敢真杀他们,心里胆气更增了。 在地方上都是太子爷级别的人物,哪里把群雄放在眼里?当下咄咄两剑,把房遗爱和柴令武杀的屁滚尿流。郭善奋起反抗,却被人骑在身上抱已老拳。 李晦眼看不妙,也冲了上去。但那三个公子哥手头上似乎有功夫,加之下手没轻没重,也很快将李晦干翻在地。 几个人何时曾吃过这等亏啊?郭善先前还跟柴令武等人吹嘘自己在吐谷浑上是如何一怒就伏尸千里的?现在脸皮丢大了,郭善也是打红眼了。 “找死。”说话时,郭善随手拿过一旁落地的酒壶一砸。 那酒壶乃是铜器,虽不至坚硬如铁,却也是砸人的利器。 房遗爱同样是发了真火,这厮怒起来是不管不顾的。转过身,手一扬一剑往对面公子哥的腹部刺去。 许倩万料不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好在她有所准备,早让朋来阁的人上去拉架了。但那些上来拉架的人却不太好下手,因为几个公子哥两边都动了刀剑了。 还是郭善喊了一句:“朋来阁的,都给老子打,出了事儿房家二郎,李家二郎和柴家二郎担着。” 这话一出,许倩冲着朋来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得了许倩的点头,那几个汉子便拿着擀面杖,上前对着那三个公子哥就是一阵殴打。 这些个下人平时都是维持朋来阁秩序用的,自然手里头有些本事。‘砰砰砰’的一阵乱打,那三个公子哥气势瞬间押倒,瞬间也是倒地不起。 这时朋来阁下早有金吾卫赶来。眼看闹事儿的是房遗爱几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又看见了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事儿,不好处置啊。 郭善当先发飙喊了:“这三个外地来的不知京城规矩,居然敢在酒楼对本官行刺。房国公、柴国公、河间郡王之子均被他们的剑劈伤,你们不可不察。” 虽然总觉得是郭善等人闹事儿,但眼看几尊大佛都在这里。又听那三个公子哥是来自京城外的,他们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这三个胆敢生事的人带走,交给京兆府审讯。” 那三个公子哥也是被打的狠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但郭善等人却也不好过,郭善的一只眼都肿了,身上也不知道大大小小的有多少伤。房遗爱和柴令武也是狼狈不已,大伤小伤不少。众人均想,在长安城混了这么久,哪时吃过这般大的亏?不行,这面子必须找回来,要不然就成了长安城公子圈儿里的笑话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梦黄粱(一)

“诶哟,诶哟,轻点儿,疼” 晚上,郭府后院儿。郭善半倚在炕上,捂着头倒吸凉气。 宁姐儿擦拭郭善额头,好气好笑道:“刚从吐谷浑跑回来就又打了一架,怎么没把你的头给打破?” 这话郭善就不爱听了,反驳道:“姐姐,这话你可就说的不对了啊。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看着就是在咱们朋来阁里闹事儿的,您说当时我不站出来能成吗?” 宁姐儿没好气说:“那不是有许倩在嘛,要你逞能?” 郭善道:“什么叫逞能?许娘子都被人羞辱了,我不站出来能成?她是个女子,在长安城又无亲无靠,行事自然有很多顾忌。但她有顾忌我能跟着顾忌吗?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不能忍气吞声啊。” 话说完,宁姐儿沾药的绢儿在郭善额头的伤口处狠狠一摁。郭善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脸都白了,暗想好狠毒的女人。 此刻后院儿里宁姐儿帮他擦药,王苏苏去了朋来阁帮忙许倩处理朋来阁的事儿。小悠则在一旁拧湿透了的绢儿不止她们,还有一个人抱手在胸前幸灾乐祸着呢。这幸灾乐祸的不是别人,就是郭善从吐谷浑带来的孙菲姗。她冷笑道:“可惜没被打死。” 郭善听言脸色就是一沉,看起来这姓孙的还没被自己教训够。 比郭善更与之不善的是小悠,她是郭善的婢子,又跟郭善呆的时间很久,心里是最崇拜自家主子的。听孙菲姗来府上没少与郭善斗气,现在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立刻板着脸道:“这般没教养的贱奴,小心被打发了卖出去。” 孙菲姗知道郭府上下对她都不待见,也不以为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宁姐儿看着孙菲姗出去,冷哼一声。她对孙菲姗自然没有什么好感,问郭善说:“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除了郭善外没谁知道孙菲姗是隋人府的人,郭善不敢瞎说也不想说,随口道:“在吐谷浑时被我惩治过,因此对我忌恨的很。” 宁姐儿一想,也就觉得难怪孙菲姗会对郭善这般态度了。猛然眼睛一眯,宁姐儿嘿嘿冷笑道:“你不会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了吧?” 郭善心里一惊,本来是没做什么的,但到底是调戏过孙菲姗。郭善有些心虚,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能对她做什么?” 宁姐儿只是哼哼冷笑,也不说话。 郭善猛然拉住宁姐儿的手,宁姐儿一愣,看着郭善冷声说:“干嘛?” 郭善一阵无语,忙松了手,尴尬道:“想问您个事儿苏苏姐她” 宁姐儿冷笑不已,不用郭善问她就知道郭善想说什么。 “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敢打你苏苏姐的主意”见郭善脸色认真,宁姐儿才问郭善:“真喜欢你苏苏姐?” 感情这个东西来的很简单,要升华到爱恋就更容易了。尤其像王苏苏这种漂亮的女孩子更容易轻轻松松让人喜欢上她,郭善仔细一想后就觉得自己如果真喜欢人的话整个大唐就属王苏苏了。如果非要娶一门亲的话,那自然是王苏苏不可。或许自己跟她不适合,可目前来看她确是自己最适合的人。 郭善点头道:“如果非要娶,那我自然是非苏苏姐不可。” 宁姐儿就是一愣,从没听过这般直白而又露骨的话,听得她都有些臊的慌。 看郭善一脸认真的样子,宁姐儿又觉得好笑的很:“你苏苏姐不是你能想的,她大你岁数太多,而且而且娶她对你的仕途有极大的影响。这些,你考虑过么?” 郭善知道,王苏苏有名声也不会是好的名声。他如果真娶了王苏苏,背后指不定有多少人会骂会说闲话呢。 但郭善压根儿不是个怕挨人骂的人,至于仕途方面,郭善权力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反正他现在家大业大,不做官了也能自我养活。而且皇室里认识那么几个人,想要在长安城活好,十年之内是完全可行的。至于往后诸如政变这一类的事儿,那些事儿还早着呢。 恐怕谁都认为郭善看的不明白,但唯独郭善却比谁都看的明白。因为只有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朝廷就会发生各种权利争夺与更迭。昔日富贵的被流放,而昔日卑微的却成为王者。所以,现在别看很多家族都荣耀风光,世人都想与之联姻。可是郭善却晓得,那些人到头来有哭的时候。 “我如果怕了就不是我了,您瞧我没做官的时候不也活的好好的么?”郭善如此说。宁姐儿这般一想,倒也还真是。但是她是知道,已王苏苏的理智,首先不考虑王苏苏没对郭善产生过想法,哪怕是真喜欢郭善,王苏苏也不可能选择和郭善在一起的。 宁姐儿只是笑,却不评价这事儿郭善做的对不对。她自然不能轻贱王苏苏而跟郭善说门不当户不对之类的话,这类话王苏苏能说得但她却说不得。 “我只告诉你,上个月你苏苏姐老家来了人。若不是因为你还未回长安,你苏苏姐上个月就回去了,那时候恐怕再不回来了。”宁姐儿说。 郭善脸色一变。 他如果今儿不跟宁姐儿聊这么多恐怕到头来王苏苏走了他郭善都不知道。 郭善忍不住又讶然说:“苏苏姐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宁姐儿摇头道:“倒不是亲人,只是同一个村子里的罢了。你晓得这两年发过几次大水,恰是你苏苏姐所在的地方。朝廷虽发了赈灾粮,但那又有什么用?所以你苏苏姐已经准备收拾细软和买些粮食回去,准备赈灾的。” 天下太平,这只是相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国泰民安,那也只是相较于以前而言。事实上,哪里能做得到太平,民安? 这个落后的时代里,防洪,防旱等技术实在落后。天灾降下后百分之百就会成为祸乱根源,又因为各州县自治,王都政令鞭长莫及,所以贪官来不及惩治,也不易惩治。这样一来,但凡遇到灾祸,再碰上贪官,那么又会引出动乱。 所以,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郭善可以想象,王苏苏的家乡肯定饿殍遍野。 “一州之百姓人数何其多,就苏苏姐一个人安能有力挽狂澜之力?”郭善问。 宁姐儿却道:“你苏苏姐如今也有些积蓄,再加上你宁姐姐的钱。养不活一个州,但帮助一个村度过劫难总该能成吧?” 郭善听言,忍不住问:“您也要去?” 见宁姐儿点头,郭善听言便觉得很沉重。她两个一去,自己可就在这儿几乎成为孤家寡人了。虽说还有个唐绾,可唐绾每天被闭在唐府里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心情不佳的郭善被房遗爱叫了出去。 房遗爱哈哈的得意大笑,跟郭善说起了战果儿来。 郭善这才得知,昨天在朋来阁跟他们叫嚣的豫州都督的儿子等几人被带到京兆府后挨了好一顿折磨。而现在他们来找郭善,自然是想郭善瞧热闹的。 那三个公子哥在长安城属于压不过地头蛇的强龙,但到底是被房遗爱等人坑了一把。不过房遗爱等人也不可能想着凭着他们的手段就能把那几个公子哥留在京兆府,因为人家也是有背景的人物,就算长安城不是人家的大本营,但人家在长安城里肯定认识些当官儿的叔叔伯伯的。京兆府可以给房遗爱等人面子,但不可能不给人家面子。 所以,关了一夜讨了个便宜后房遗爱等人的能量就不足以再追究责任了。但面子找了回来,房遗爱等人也不想再追究了。 公子哥嘛,一般好的就是面子。 ps:还有一更今儿,是补昨天的不足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梦黄粱(二)

吐谷浑战事之后,李靖等人已经述职完毕。赏财帛,品阶的事情不必经由李世民劳心,自然由吏部和众大臣商议了事。 加官、进爵等一应赏赐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敲定的。里面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运作,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多方斟酌。任谁都晓得,这一次吐谷浑出战后对于李靖这一类赏无可赏的人来说没有大用,但对于那些后起之秀,或者是自己的门生乃及自己的子侄辈的人来说确是进入朝堂或是掌握兵权的机会。 所以,但凡这种时候谁都不会放手。能争就必须要争,权利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总比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要好。哪怕自己不贪权,但为了子孙后代计,那也绝不能让大权旁落。 又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原本里面不太可能掺和郭善啥事儿。但是即将要成为李雪雁之夫的郭善也算是有了背景了,而身为郭善的丈人的李道宗,有能力且也会想办法给郭善把利益最大化。 就在郭善半醒半醉的跟房遗爱等人在朋来阁说笑时,同样也有人聚集起来饮酒取乐。那是长孙诠的宴会,一场已赏诗为名的宴会。邀请来的是李丽质,至于他邀请李丽质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来的还有许昂等人,而李丽质那边同来的还有李雪雁等人。当然一场宴会不单只有众公子哥有参加,还有一些文人才子。 一场诗会,端得是热闹无比。许昂也在这其间游走,结交比自己更具实力的权贵。 一场讨论下来,难免谈及到自己的朋友,以及长安城最近所发生的事情,乃及吐谷浑战事。自然而然的,也有谈到郭善。 谈到郭善,李雪雁自然是脸色羞红的。谈到郭善,长孙诠没觉得怎么,但许昂却是脸色十分不好看。 再想到当初自己家苦苦想娶杨氏,中途被郭善横插了一脚。到了后来萧家悔婚,自己得意甚至有些忘形。可眼看自己要成事,郭善要出丑,杨氏却不见了。而郭善,却又成了李道宗的乘龙快婿。 许昂的城府不够深,心胸自然也不够大。见有人对郭善或褒,或贬,他难免是要插嘴。但一插嘴,发现满堂中认识和不认识郭善的人似乎都对郭善这个人不怎么喜欢。许昂才发现,原来郭善这么不讨人喜。 顿觉精神一振,有意无意诋毁之语出口了。他先是吹捧郭善有万贯家资,然后又说郭善沉迷酒色。既说郭善背信忘义,又讲郭善为富不仁。这么一讲,李雪雁怒则怒矣却将信将疑。 所有的人都噤声了,暗想这姓许的是跟郭善有仇?如若不然,明知道李雪雁跟郭善有婚事传出他还会这般说郭善? 宿醉而归,郭善进得郭府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他少有能这么痛快喝酒的,然而痛快喝酒则少不了一番被人唠叨。 小悠给郭善烧了水想让郭善醒酒,但那水喝下去后反而更加醉了。 宁姐儿看着郭善,暗想这厮是不是有心事儿? 郭善有没有心事儿她无法管却也懒得管,暗想恐怕郭善见王苏苏要走,心里只会不太好过吧。或许也是,如果让自己独居长安城自己也绝不会好过,要不然王苏苏要走自己会紧随? 让小悠前来照顾,不久王苏苏过来了。 醉梦中的郭善是大抵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的,但似乎是跟自己辞行。 郭善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恼我,要不然我刚回来就走?” 也听不清楚王苏苏怎么回答的,郭善又说:“你们都走了,往后我怎么办?” 这话说的可怜,原本想来也是。郭善哪怕真实年龄算起来也不算是个饱经风霜的,再加上穿越而来兰州大变他整个人就已经不可能有安全感了。哪怕是来到长安后,也一直觉得与大唐格格不入。郭善是晓得王苏苏是个不俗与人的人物,不可能做愚妇。但只要稍微自私一点,郭善就不可能想王苏苏离开,更何况宁姐儿也跟着离开。 稀里糊涂的跟王苏苏聊了很久,王苏苏叹了口气转身跟小悠说:“你家老爷现在醉醺醺的,说话是驴唇马嘴,你先照顾他好好休息吧。” 小悠点了点头,然后端着水又来给郭善喝。 郭善是醉在床上半清醒半糊涂的,小悠有些担忧自家老爷,然后上去给郭善喂水。搂着郭善起身,将水凑到郭善嘴前。 淡淡的香水味道入鼻,郭善有些意乱情迷了。小悠给郭善喂了水后将郭善放在炕上,自己才出了去关上了屋。而郭善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心里总有一种躁动。 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些什么头绪,翻身下床咕噜咕噜灌了一口水仍不觉得解渴。他无奈出了屋,才发现人几乎都睡下了。 漫步走上庭院,看了看西边厢房和东面的偏房。郭善琢磨着,砰砰心跳往西边厢房走。这厮喝了两杯酒,贼心大起。那骨子里的躁动压抑不住,平常一点儿不敢做的事情这一刻是绝对敢做了。不知道是酒后乱性,还是酒后借机乱性,反正他是心怀鬼胎的往西边厢房走。他晓得,王苏苏和宁姐儿来郭府时那西边的厢房一般都是安排与她们住的。 夜黑风高做贼夜,但好巧不巧的是郭善打从屋子开门起东边的偏房就有了反应。 东边偏房住着还没走的孙菲姗,抱剑出来。看见郭善往西边厢房走时,孙菲姗暗道果然。 她早就慧眼识珠郭善跟王苏苏和宁姐儿的关系不清不楚,说是姐弟其实却更有一番暧昧在里面。果然是奸夫**啊,白日里看起来相互尊重无比,原来他们晚上却做了腌臜事情 鄙视之余她就想将郭善的丑行暴露出来,将这为人所不耻的事情抓住质问郭善个明白。 她下了廊,脚步声有意放大。那边郭善似乎有所闻,扭头望向了孙菲姗,皱了皱眉,转身就摸进了西边厢房。 孙菲姗愣了愣,暗想这姓郭的什么意思?被自己发现了居然还不检点,黑灯瞎火的居然还摸进姓王的屋子里去?好狗胆,无耻本色显露无疑。 她上去想阻断郭善好事儿,却听角门被人敲响。她皱了皱眉,这半夜三更的谁来了? 多年习惯下,她为防大唐官兵‘杀’进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从门缝处探望,竟发现门外一个侍女打着灯笼旁站着一个女孩儿。她一眼认出这个女孩儿就是郭善的媳妇儿想当初,这个女孩儿曾经在长安城外拉着郭善的岳丈李道宗喊爹爹,而郭善又说他媳妇儿穿着白衣么? 晓得这个女孩儿对自己没什么危害,想来她是来找郭善的。孙菲姗心里冷笑,暗想你恐怕还不知道你那位郎君此刻正在背着你干坏事儿吧? 当年李道宗在抗隋事业上立过大功的,身为隋人府的人,她不可能对李道宗有好感。甚至于,她瞬间想出了将眼前这个小姑娘劫掠已威胁李道宗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倘若真这般做了自己必然逃不出长安城,恐怕拿她威胁李道宗非但没有多大用处还会曝露隋人府来。 她也深深相信,只要呆在郭府处,自己总有机会杀人,甚至诛杀太子也不无可能。因为她已经晓得郭善结交的权贵子弟颇多,其中就有大唐的卫王李泰的。 这般想,就开了门。瞧李雪雁脸色不好看,暗想这姑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李雪雁见开门的是个挺漂亮的女子,她恭谨做了个福,道:“请问,郭大郎在么?” 孙菲姗暗道果然呐,这小姑娘果然是来找郭善的。 怎么回答?说在,然后拉她去看屋子里看郭善行不轨的事儿?这固然快意无比,但孙菲姗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心里却觉得这样对她未免残忍了些? 但她终究不肯给李道宗的女儿已好眼色的,冷哼道:“你是郭大郎的未婚妻吧?” “姐姐是?”李雪雁虽然小,但却能感觉到孙菲姗的敌意。 孙菲姗道:“你别管我是谁我奉劝你,为了你好,还是离郭善远一点的好。” 李雪雁听言俏脸一寒,想起许昂的话来。本来半信半疑,现在内心是有了万二分的确信了。心想眼前这个人的着装不似是下人,但倘若是下人的话哪里敢跟自己这般说话?若她只是个客人或是普通人,哪里敢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还刁难自己?自己也未曾得罪过她,她为何与自己不好的脸色?那么,自己既跟她无利益之争她却知道自己身份后仍然敢这般待自己,并且明言让自己离郭善远些,也就是证明了她是不想自己跟郭善好的。 李雪雁虽然年轻,可她却又是极聪明的。 未等李雪雁说话,旁边侍女就怒喝:“大胆,你是何人?这里,怎么轮得到你说话?” 孙菲姗眉头一皱,同样冷喝了回去:“轮不到说话的是你们。而我是这家里的主人,我有权说话。” 这话霸气而又好不讲道理,不知道郭善真实状况的人很显然要被糊弄。李雪雁就不太清楚郭善的真实状况,须知道在此之前她也没有打听郭善家庭成员的准备呀。 “郭善哥哥呢?让他来见我。”李雪雁道。 孙菲姗说:“他?他现在没空,他有女人了,他也不想娶你。” ‘砰’的合上了门,孙菲姗不忍看李雪雁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恼怒,得意的是自己帮一个迷途的小姑娘重返了正途,恼怒的是郭善这般花心的人物居然连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去哄骗人家的感情。 ps:欠的章节都补上了,今儿是三更完毕,有花的莫吝啬。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家有女初长成(一)

孙菲姗自觉做了一件大善事儿,心里既是得意又是解恨,料想宗室女定然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何肯嫁给一个沉迷酒色的人物? 她自认为一举两得的破坏了郭善的婚事,又致使一个小姑娘不跌入万丈深渊。回到庭院,便望向西厢房那边,发现西厢房那边灯火通明。 轻咦一声,孙菲姗心里是极度好奇郭善在里面做什么的。料想郭善一定在里面做不堪的事儿,但也不知道这郭善究竟做到了哪一步了。 她可不是世家大小姐,又不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人。偷窥这种事儿,没少做也做的出来。只不过往日是刺探军情时偷听偷看过,今天是刺探奸情时偷窥偷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刺激。 于是上了廊,见房门未关。悄然躲在屋外,听里面动静。 就听里面郭善说:“洪灾之后涝灾,农田受损,百姓没粮食度日。我愿意使月饼坊送出月饼,用已苏苏姐你赈灾用。又买些布帛,使豫州之民有御寒之物。然而这些东西也只能解燃眉之急,等衣食用尽之后,她们又该如何?” 听王苏苏问:“大郎有解?” 在外听的孙菲姗纳闷儿了,这郭善是在搞什么?怎么聊起豫州来了? 心中这般想,她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指头戳破窗纸。郭府的窗棂上都糊有纸,而纸沾水后一戳即破。她透过窗纸往内望去,便瞧见郭善正襟危坐在凳子上,炕上则端坐着王苏苏 这个情况让孙菲姗讶然,她原本以为此刻的郭善正该躺在炕上,半搂着王苏苏才对。 听郭善又说:“授人鱼不如授人已渔,我准备把洁牙行和月饼作坊都到豫州去分办,需要招收大量工人。如此来,能让流民有赚钱的行当,也能让我的作坊不缺人手” 正说话,郭善忽然回过头来。扭头时,便看见窗棂处一只眼睛睁滴溜溜的在窗户外偷看自己。 郭善心里是大惊的,喝道:“谁?” 外面那人一惊,转身就跑。郭善高喊:“抓贼。” 郭府部曲甚多,哪怕晚上也有人轮值的。这一声喊,便引来了部曲。炕上的王苏苏也是一惊,而郭善却对王苏苏说道:“我出去看看我说的话苏苏姐可以考虑。”说完话,郭善奔了出去。就看见庭院闹腾了起来,而庭院里却没有一个人。 贼人溜的快,并没有被抓住。 郭善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挥手让部曲们都退了。自个儿走到东偏房处咚咚敲了敲门而后说道:“晓得是你,你也不要躲了。这次就当你是顽皮不找你麻烦,下次再晓得你在我府上乱偷听人说话,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里面传出孙菲姗声音,冷笑问:“你怎么发现我在偷看?” 郭善道:“你戳破了窗纸,外面的冷气刚好吹在我的脖子上,我脖子不舒服自然要往后面看了。” 孙菲姗:“” 翌日早上,郭善上值回来。而后使人去帮王苏苏联系船只,又找来信得过的人去豫州开办作坊。乃及让人从月饼作坊处找来月饼买来成衣让王苏苏带去豫州,又分了三十个郭府的部曲让王苏苏带走以供差遣调用。 他也已经看开了。 既然和王苏苏有缘无分,那就不做非分之想。等王苏苏去了豫州后,他日自己有时间也可以去豫州看她。而至于此前,则依圣旨娶李雪雁。 而所谓休书,现在也已经用不上了。王苏苏人都走了,还需要休书干么?只是自己娶了李雪雁后,不知道那些在宫里知道自己曾经‘有妻’而现在‘更娶’的人会不会骂自己喜新厌旧非正人君子? 郭善不作他想,也并未多想。 不几日,郭善的封赏下来了。 协律郎,兼梨园令。而所谓之梨园令,是新设的职务罢了。就跟唐玄宗建梨园后他自己当那个梨园校长一样,不过这个梨园令乃是从六品下的官阶,倒是让郭善的官位进了一步。但其实,他的权力并没有因为封赏而增长。 不过这已经让郭善满意了,他本身就没有多大的权力欲望。且如今自己成了梨园令,也就真正代表了梨园是一处类于太乐署的官署,而且已梨园的独立性而言,梨园又比太乐署更让郭善喜欢。 然而让郭善感到意外的是,李靖卸下了宰相职位。 郭善有意打听之下,才晓得有人曾在这段时间诬告过李靖谋反,又告发李靖约束不住手下,促使手下攻破吐谷浑后烧杀抢掠乱杀无辜 很明显的诬告,肯定闹得朝廷沸沸扬扬。而如那些人所想,李靖第二天就告了病假,请求卸去右仆射的职位。而收到了李靖求去的奏章后,李世民也竟然准了。 郭善不晓得李世民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却知道李靖肯定是自知自己功高震主,所以已经在想退路了。或许,李世民也不想李靖这么个人物占据宰相这样的要职吧?那,太危险了。 而李靖从宰相位置上下来后,这个职位不知道会落入哪一个人之手。但无论落入何人之手这都不关郭善的事儿,因为这件事情必然又会引发一轮争斗,而这些争斗的人级别太高,他郭善够摸不着。 李靖退位后,李世民并非没有给李靖补偿。加封为特进,准同三书门下平章政事。 这也开创了不任宰相而做宰相事物的先河,也即是说李靖退下宰相位置后,往后依然可以如宰相一样决断乃及干政。可以想象,李世民以后看谁顺眼就来个同三书门下平章政事,就可以让人分担宰相的权力这或许是李世民已三省六部分担宰职之后的又一个政治手段吧。 同年十一月,宫里隐隐传出消息。和顺公主对郭善不满,继萧家悔婚之后再度悔婚。这无疑是已经做好准备决定娶李雪雁为妻之后对郭善的极大打击,他隐隐从房遗爱那儿得知,李雪雁做出这一决定跟许昂在李雪雁那儿污蔑郭善有关。 同年,谥号为太武皇帝,庙号高祖的李渊葬于献陵。 与此同时,王苏苏携带郭府一部分部曲乃及郭府一些家丁被郭善送出长安。送了一批故人,自然会又走进一批新人。 “大郎,听说你的梨园如今已有音声人不下一千?”长安城外,灞桥上,房遗爱牵马问郭善道。 同牵马的人还有郭善,他们刚从郭家的庄园上回来。 “哪儿有一千人那般夸张?不过料想他日我梨园必然乐人繁多,不下教坊。”郭善呵呵笑道。 房遗爱又说:“我听说你梨园有很多绝色,有机会给我送一两个来侍寝?” 郭善笑骂了一声摇头拒绝。 提到女人,郭善现在是心灰意懒。甚至于,很多长安城的人都打趣说郭善属于那种一辈子结不了亲的人。试想一下,当初萧家与郭善结亲,使杨家女杨氏嫁予郭善,然而本来已经下了聘礼,到头来萧家老太太却跳出来阻拦,使一门让长安城沸沸扬扬的亲事就此泡汤。 再而后,又是李世民欲使和顺公主下嫁郭善。可到头来,不知道李雪雁什么原因而让这门亲事再次终止 其实郭善晓得,不仅仅是李雪雁和杨氏。这从中,自己还曾经像王苏苏求过亲,聘礼都带去了可却被王苏苏拒绝但明眼儿的人就看见郭善哪次沸沸扬扬的结亲却落败,只道郭善此人是个没有结亲的命,却不知道惹了郭善的人同样也没有结亲的命。 比如,当初郭善曾经暗地里无意破坏了长孙诠和李丽质的婚事。再比如,许昂跟杨洁的亲事要知道,杨洁在给萧皇后一封平安信后,现如今已经跟着王苏苏去了豫州了。 郭善不仅是个与结亲无缘的人,同样也是个擅长坏人婚事儿的扫帚星啊。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后,都不会再有人给郭善提亲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武家有女初长成(二)

“我梨园人数虽说渐而增多,但我梨园管理层不足的弊端也暴露了出来。其他私塾令丞之下尚有许多吏员能协助管理,但我梨园里的却没什么吏员。担任朝廷命官的,也就我一个梨园令罢了。这梨园令的名头,也只是那次随使团前去吐谷浑用性命换来的功绩搏得的这个名头。” 确实,郭善的梨园里虽然有助教若干,但真正出任朝廷命官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么一个官署,也就郭善一个人是拿了朝廷俸禄的人。至于那些乐工一类,说起来仍然入的是乐籍的音声人。而音声人,说白了其实就等若于贱民。 这事情看起来很小,但却也表现出了梨园在满唐地位上的低下。不过也正因为梨园的地位不高,郭善才有做梨园令的机会。若不然李世民再敢用人,也绝不敢把一个官署交到郭善一个区区稚子手里。 当然,这些也只是郭善的感慨罢了。这事儿也不归房遗爱管,而且房遗爱也肯定不喜欢听。 他们进了长安城,牵马去了东市。 “年岁将近,这东市上的奇珍又多了。”房遗爱道。 郭善看着街边上胡商贩卖的各色金银玉器,鸟兽毛皮,笑道:“你又要买礼物送长辈?” 房遗爱苦笑,说:“年岁渐长,往年只等过年时长辈拿钱与我花。现在,便要学会拿钱买礼送给长辈了。” 房遗爱这话一点儿不像他以前说话的脾气,郭善也不觉得有异样。这厮偶尔说话能打趣你一下依稀可以看见以前的样子,但事实上人人都在长大,哪怕你不想长大家里的人也绝不可能让你真的一辈子做个纨绔。 郭善倒觉得,这样还好些。要不然往后房遗爱找老婆提到房遗爱找老婆,郭善不得不想起高阳。据说这位任性的公主有一次私自逃出宫玩儿后被李世民得知,她身边的两个侍女被处死。哎,到底是个能惹祸的妖精啊。郭善既为那两个宫女可怜,也为房遗爱的未来感到可悲。 “提到送礼,我倒是想起许昂那厮来。”郭善咬牙冷笑道:“我前不久听说这厮替他爹收过贿赂,后来闹的人尽皆知,被人告到朝堂上去险些让他老爹被圣上贬罚。 房遗爱听言哈哈大笑,旋即露出不屑的神色讥讽道:“许家老少尽不是好人,尤其许昂那厮我自是看不起的很。”他忽然住了口,诧异的看向了郭善,旋即嘿嘿笑说:“大郎还怨着许昂那厮破你婚事的事儿吧?” 郭善自然不会承认,但是说不恨许昂那是假的。昔时郭善确实是想过不娶李雪雁,还穷尽了许多手段。可到了后来郭善已经认命,并且做好了接受李雪雁的准备时横插杠子的跑出来一个许昂破了他的婚事,让郭善落了好大的面子,一时成为笑柄。甚至于长安城的公子圈儿里也大有看不起和轻视郭善的人在,而但凡去青楼耍子的人泡妞时总会豪言说:“我岂是郭善?” “我非是恼许昂一人,只是恼那些自恃的任何人。许昂与我结仇从来就有,但旁人却跟我无冤无仇贬低我而想抬高自己的名声,那就让我不痛快了。总有一天,好教这帮人晓得我的手段。”郭善正说话,见房遗爱正跟一个胡商讨价还价。 那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簪儿,手艺也还称得上不错。但房遗爱看这厮买簪儿,就知道这厮绝对不是给他长辈准备礼物,恐怕不知道又是给他哪家的姘头准备礼品了。 郭善颇为不耻房遗爱的这种行为,自己却走了上去连买了好几支漂亮的簪儿,准备用来送个小悠,或者打发下人用。 付了钱,郭善问房遗爱道:“你买这簪儿准备送谁?” 房遗爱得意的大笑:“宜宾楼处今天大宴,大郎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郭善嗤笑,却不想去。房遗爱道:“令武也会去的,大郎你在家业没什么好顽的,干么不同去?” 郭善道:“再说吧我现在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郭善的确糟了很大打击,一年里三次婚姻被破,如果不是被扫帚星打中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倒霉事?他前世时处子身,今世里又当了几年的处子。几次都要好事成双却都因为意外变成了长安城的笑话,甚至于人家一提到长安城第一神童就一定会想到郭善屡次被退婚的事儿来。隐隐的,郭善有‘不祥人’的称号。 “呵呵,说到女人许昂家却来了几个女子,我听闻说个个都是绝色。乃是荆州都督之女” 郭善一惊,荆州都督之女? 正说话,郭善的袖子被房遗爱扯了扯。只见房遗爱指着远处道:“瞧见没,许昂那厮出现了。 郭善一看,果然,许昂果真是出现了。 而随许昂之后的,竟然还有一辆马车,香车里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就是这顶轿子,里面坐的就是荆州都督之女。”房遗爱道:“我听说那荆州都督的千金乃是个绝色,整个长安城中极为少有。令人见了生怜” 郭善眉头紧皱:“荆州都督现任的荆州都督?” 房遗爱道:“是已故的荆州都督了,这位已故的荆州都督倒是有来头。太武皇帝在世时有从龙之功,先后任过工部尚书、利州都督等职。其妻乃是前朝皇室宗亲,曾得太武皇帝亲自牵线搭桥,才生下了三个碧玉般的人儿。嘿嘿,这大女儿名叫武顺,二女儿叫武妹,小女儿叫武姝,都是待字闺中。” 郭善听言悚然一惊,头皮发麻的看着那远去的香车。那在道路上‘咕噜噜’转的车轱辘声音,敲打着郭善脆弱的心灵。 武妹?还是武媚?还是武媚娘? 这个时候,郭善已经知道,武则天进京了。 压不住心里的恐惧,郭善觉得冷汗直流。旁边房遗爱发现了郭善的异色,扯了扯郭善的袖子道:“怎么了你?” 郭善觉得喉咙发干,玩兴全无,忍不住干笑了一声道:“他们几时进的京?” 房遗爱不疑有他,解释道:“进京也没多久。太武皇帝驾崩后她们的父亲,那位荆州都督武士彟随之病卒。听说是感念旧主恩情,终日以泪洗面所以逝去的。今上让大臣封了谥号,派人护送棺椁返乡。那位夫人便携着三个**一起回乡,只不过孤儿寡母遭受族亲欺凌,所以只好来了京都。” 郭善问:“但这跟许敬宗有什么关系?” 房遗爱笑道:“武士彟生前跟这位许敬宗有旧,他的夫人自然要投奔武士彟的生前好友了。不过我又听人说,姓许的这个老色鬼可对这位武夫人没安什么好心肠。“ 郭善听言又好气又好笑,暗想许敬宗如果真敢下嘴的话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他。 但一想到武则天这个人,郭善就喉咙发干。 可以说,他做了李世民的臣子后武则天就几乎成了他的噩梦。以往只是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想想就罢了,可是现在 “她此来在家守孝?”郭善问。 房遗爱点头时,郭善就猜到了。恐怕武则天守孝的时间一过,到时候李世民的爪牙就要朝这个姑娘伸过来。而恰恰许敬宗这老贼好色而又贪利,恐怕会把武则天这个绝色献给李世民。到了那时候,长孙皇后一死,这武则天,谁能束缚的住她? 天要变了大唐的天要变了。而郭善现在不到十岁,无论是高宗皇帝治下的大唐或者是武则天治下的大周。他郭善都还在世,而且还是政治上升期。 而贞观,也将要成为过去时。自己现在是该想着抱武则天的大腿,已求他日这位女皇帝称帝时做个从龙功臣或者是当机立断,在李世民将其招入皇宫时将她赶出京城? 想了半天,郭善头皮发麻的看着房遗爱道:“二郎,我劝你一句。日后无论你是否荣华富贵皆不可轻视此女,也不能得罪此女如若不然,你灭门之祸不远矣。” 郭善犹然记得,房遗爱这二货就是谋反然后被抓住痛脚死的。这其中,正有武则天的手段在。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助教博士(一)

郭善没有跟房遗爱一起参加宜宾楼所谓的饮宴,那种宴会并不是郭善所喜的。更何况他也自知自己此时此刻,此身此境并非结交朋友的最好时候。而那所谓的宜宾楼饮宴,又有几个可供挑选又会挑上他的朋友? 然而如今郭善岂会轻易交友?况且他交友的眼光也已经不放在同龄人身上了。 夜下,郭善在后院中坐在郭家的书桌前,正襟危坐,书道:王氏吾姐、宁氏吾姐。京城一别不过数日,想必你们舟行江上已达豫州。江上多风浪,不知二位姐姐一路可否顺利。离京少亲朋,不知郭善所赠部曲是否堪用、粗使丫鬟是否贴心? 寒暄了半天,才又书道:“几日前豫州都督来京述职,又寻今上已求赈灾粮食。求得粮食三万石已作赈灾所用,然而我素来疑心,对地方胥吏不敢轻信。怎知道工部放量是否真足三万石粮食?又怎知三万石粮食流于豫州沿途无人贪污?只怕这三万救济粮,落入百姓手中不知多少。天幸三万救济粮真落到百姓手里,也不足三万人撑过百二十日。然而豫州灾民也不知有多少,恐地方胥吏办事不力,地方百姓心惶作乱。百姓变流民,流民变乱民,乱民变贼。又一旦遇上恶吏欺压逼迫,官逼民反,恐怕成为大祸也” “二位姐姐此去豫州,应先暗中观察,坐望朝廷作为,防小人募君子。不可抛头露面,使人施粥,稳民心我观天下太平虽有多时,然而仍有天下大盗想借乱生事。隋人府,乌合之众,防此类人等煽动民心,惑乱天下” 郭善犹然记得,昔吐谷浑犯兰州边境时,其中就有隋人府的影子。张士贵平东、西王洞獠人时,又写有隋人府煽动造反字样。这一桩桩一件件,皆可看见这个组织贼心不死,妄图借用各种机会重新掌权。至于争天下时所用手段,所害百姓,他们自然不会理会也懒得理会。 而倘若大唐官员也不理会,那便正便利他们行事。自古来天下之乱先是腐败于朝廷,昏庸于君上然后民生凋敝而后盗贼四起,最后天下大乱郭善忝为朝廷官员太常寺协律郎兼从六品太常寺下梨园令,家有良田近千顷,佃农无数。产业又有一二个,可谓家财万贯。这般身份和富贵,盛世之中自然可得逍遥自在。 他又待继续书信,一来怕王苏苏和宁姐儿轻举妄动反而因为他们所携的赈灾月饼和衣服太多而引人贪恋。二来,也是京城中没有可以吐露心事的人在左近跟他解闷。然而房门敲响,却是胡管家在外轻声道:“老爷,田桥来了。” 郭善一惊,道:“他?他来作什么。” 揉了揉太阳穴,郭善从椅子上下来道:“让他到中堂等我。” 便披了衣服,简单洗了把脸出了屋去,转去中堂。 遥遥见田桥笑嘻嘻的起身,郭善摆手让他不必拘礼,但他却还是嘻笑道:“叔叔。” 郭善上得近前,他便忙吧怀里礼物取出。郭善也不看他究竟送的是什么,只道:“以后来这儿不要送礼,你晓得我家里并不缺什么。” 田桥忙嘻笑回话:“叔叔自然富有嘿嘿,侄儿也没什么好送的。只是从家里要来了些家乡的糕点,来见叔叔。” 田桥没有天才之姿,也算不上可塑之才,但惯于溜须拍马装傻充愣。郭善不太喜欢他,却也总被他‘叔叔,叔叔’的叫的生不起他的气来。又见他一脸惫懒的样子,郭善极没好气的道:“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田桥忙嘻嘻笑说:“过两天就是博士大考,叔叔”他一脸腼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羞愧难以开口。 但郭善已经不用听他把话说完,立刻摆手道:“不行,不行。你年龄尚幼,又没有可以压众的绝技。我拔你为助教博士,恐怕别人不肯信服。” 田桥一脸哭相道:“叔叔如今又贵为一司之令,只要您肯帮侄儿,谁敢不服?” 郭善讶然,但他却不认为田桥能够当好一个助教博士。如今梨园正在扩收乐工,往后乐工只会越聚越多。一个助教博士分揽的权力会很大,也会有更多的人需要他们的管辖。郭善并不想田桥尸位素餐,这不仅仅影响梨园的发展,也对自己的威信会造成损害。 田桥又哭道:“叔叔上次可是在宫里答应过侄儿的” 郭善本待拒绝,一听田桥如此说又是一愕。旋即想起,数月前田桥确实找过他,而他当时为了敷衍田桥所以匆匆应下了。当时未曾多想,可却没想到现在他在这儿拿当日自己的话等着自己。 郭善脸色不太好看,在田桥惴惴不安之下然后点了点头,勉强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田桥晓得郭善不肯把话说得太满,故此嘿嘿笑着连忙称谢。 郭善脸现疲惫之色,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田桥见状,知道郭善不想他在这儿多呆了,因此很是识趣的连忙起身道:“那侄儿先回去了。” 郭善果然放下杯子点头道:“把你的礼物也带回去吧。” 田桥却不敢应允,恭敬的告退。 面对小悠,郭善苦笑的摇了摇头。小悠却是捂嘴偷笑,道:“老爷这侄儿有些特别。” 郭善却苦笑道:“也算是妙人儿一个说他傻,他却能在这个岁数上当上助教博士。说他不傻他这般年纪也能叫得我叔叔。” 小悠惯会哄郭善开心,道:“那是咱家老爷有本事,要不然他怎不去向别人叫叔叔?” 她上得前来,轻轻给郭善按摩敲打。 郭善叹了口气,道:“你家老爷没你说的那么有本事,朝堂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况且最近有一些人并不服我。” 在小悠的按摩下郭善舒服的**,脑子里再熟悉着这个官场的许多规则。 如今的他,又比以前不同了。初见李世民、初见长孙皇后,郭善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唐人。而后武则天终于出现,郭善却感觉到自己是个压力很大的唐人。 他有幸知道历史的走向,但不幸的是跟李泰作为了朋友。不用几年,夺嫡之争就会发生。这种事情有政治抱负和眼光的人都能看到,而郭善自己虽无政治眼光却也能知道这事儿会发生,且还知道这个事情会产生出哪些结果。夺嫡的有谁,最后谁又夺嫡成功。 短期内,这是带给郭善的压力。而再往后,又是武则天争皇权时候带来的压力。 他如今跟李氏是走的极近的,也十分讨皇族的喜爱。但这也等若于埋下了祸根别看他现在很讨人喜,但往后,恐怕武则天执政时他就会被当成异己被清除出去。 这是别人预见不了的,然而郭善却能够看得见。所以他感到惶恐,也更觉得迷茫。 “或许,得寻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她?先观其人,再看其志,然后看其行。”郭善说出这句话,似乎松了口气。他起身道:“回后院吧。” 回到后院,郭善让小悠取来酒菜,夜下独酌。 时节天气渐寒,然而庭院里却格外温暖。郭善喝得半熏半醉,这时,却又有人来禀报道:“老爷,有一个女子,自称认识您,想拜访您?” 郭善一愣,这京城还有女子肯来拜访自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助教博士(二)

郭善是晓得的,自己在京城之中可以为朋的女子不足一手之数。王苏苏、宁姐儿离开长安已去其二,再有一个杨氏若也算的上是朋友的话,那又去其一。再有者,无非许倩。除这几人之外,郭善哪里认识其他女子?且许倩常来郭府,若她来必然无人阻拦。再而哪怕把唐绾也列入此列,她也是不用通禀就能来见的人物了。 到底是谁?会来拜访,这个时候来拜访? 郭善原也没想太多,亦不想去想太多。酒精的作用下让他不太喜欢思考,很不在意的随口说:“让她进来吧。” 下人出去后,小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收拾桌子上的残羹,余了酒仍在桌子上。至此才恭恭敬敬的站在郭善一侧,身为婢女,她断不能在外人面前不懂规矩的。 就在小悠好气的同时仆妇果然引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年龄稍大,但却也掩饰不住那股子诱人的风情味儿。小悠俏脸一寒,对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子有了极重的戒备心。她分明能感受得到,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子一进来似乎就在向自家的老爷讨好。俗话中所指的‘狐媚儿’恐怕就是此般人物,自己身为小姐留在老爷身边最得用的婢子,不可不为小姐防。 就在小悠看了看陌生女子,又看向了郭善后。睡眼有些惺忪的郭善眉头一挑,起身道:“哦?你怎么来了?” 小悠暗恨,看起来老爷受这女子蛊惑久矣。 确实,郭善受这女子‘蛊惑’久矣。但到底她也没有真蛊惑过自己,因为她不过是梨园下自己的下属罢了。但也正因为如此,郭善才实在不明白身为梨园里一个普通下属的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上来? 这个女人,就是梨园里‘得宠’的王助教。 “奴来看看大人,手里制了些自家的糕点想给大人来尝尝。”这位王助教拘谨的一手提着包裹,一边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她虽然在大唐中,年龄算是老了些,但这一番撩拨头发的动作却是有些诱惑人的。尤其小悠这种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姑娘在镜子面前把头发撩光也不可能撩出这种成熟风韵来。这让小悠大感醋意。果然是狐媚子,这般搔首弄姿只怕是要祸乱老爷了。 “哦?”不知道小悠想法的郭善完全没去多想,诧异这个女人跑到这里来之余又觉得自己躺在躺椅上并非待客之道。 他在家里是从不摆架子的,起身说:“小悠,给王助教上善儿酒。” 小悠更感不忿,但她也从来不敢违拗郭善的命令。只能不悦的接过了王助教手里的礼物,却对她口中的‘谢谢’假意没听见。 其实这王助教送的礼物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按理说给上司送礼,非财帛金银不足以动人心。然而她本来地位就低,每年在太常寺领到的吃穿之物就紧缺。而朝廷对待女乐,一向是不宽厚的。只是她做了助教后稍有好转,但手头的余钱每年还债都不够,更遑论用来‘孝敬’郭善? 且郭善也不是贪财之辈,纵然贪财,一般的金银哪里能入得了郭善的法眼?从她进郭府的大门后就可以看到,郭府的宅院虽然不像那些王孙贵族那般大,但所用之物一应新奇而又豪奢。她送金银恐怕也不能让郭善动容,反而不如送点儿自己自制的吃食的要好。不显得唐突,但表足了心意。 带着诸般念头,她是惴惴不安的在郭善再三让她坐下后她才坐下的。等小悠上了崭新的酒器,倒满了善儿酒后,她才忙向小悠说了声谢谢。然后颇为拘谨的坐在那儿也不敢喝,只是笑吟吟的不敢说话。这番姿态,倒让小悠看她顺眼了许多。 “贞观八年至贞观九年,让王助教对梨园费了一年余的心思。郭善仰仗王助教的能力,才有了现如今的梨园,这一杯酒,郭善敬你。” 也不知道郭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果真拿了善儿酒就喝。但王助教却脸色微变,忙笑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奴哪有什么能力,全凭的是大人您的智慧才让梨园有了完整的秩序。” 她不知道郭善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话肯定是假话的。其实真说起来,梨园自打成立以来郭善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张文收这个非梨园的人员比起郭善这个梨园令来更对梨园费尽心思。但这种话不能说,而且郭善敬的酒也不能喝。这就跟皇上对你说‘郭善,你长得很帅,比朕还帅’一样。你听到皇上这般夸奖,首先不要感到自豪,而是想办法把脸抹上泥然后再去见皇上,告诉他:“您是最帅的。” “当自然是当的起的”郭善虽然醉了,但还没醉到一塌糊涂呢,问:“王助教来找本官是有事儿要说吧?” 王助教果然腼腆一笑,然后说:“大人英明奴知道今日大人没有上朝,所以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听到一些消息。” 郭善眉头一扬,问:“什么消息?” 他今天确实没去上值,倒不是他懈怠懒惰,而是他本人并不惯于凡事都亲力亲为。梨园虽说几乎独成一司,但相比较其他部门,人员并不算多。而本身梨园的建设就多是教习乐人乐器为主,排练舞蹈为主。郭善并不精于此道,他唯一要做的,只是在需要新曲儿的时候拿出一个曲儿,乃及放手让底下的人对新人教学。 所以,郭善一般确定自己几乎无事可做的时候他会选择给自己放一个假。这种事情,在各司一把手的身上时常都可以看到,郭善的梨园本来又不是重要的部门,所以他上值和散值就显得比别人更加自由些。 当然,那是因为他是梨园令,所以他可以自己给自己放假而让旁人无话可说。但底下的人,如王助教这一类的人物是绝不敢逃班的,一旦逃班等待她们的就是处罚。 “王助教想说什么?莫非咱们太常寺发生了什么大事?”郭善问。 王助教吃吃一笑,旋即说:“倒是说不上大事只不过,只不过大人却不可不知。这萧大人,加封特进平章奏事了。” 这话当如五雷轰顶,使得郭善双眼猛然一睁。那双眼一睁之下,竟似有寒光乍现,迫得王助教脸色一变,惶恐低头。她也晓得,背后非议朝事那是遭忌讳的。但她此来犯者忌讳,无非也是表露忠心的一种选择啊。 “萧老大人拜相这,这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郭善说完,又看着王助教问:“然则,助教跟我说起此事究竟有何用意?” “啊?”这下轮到王助教傻眼儿了,见郭善疑惑的看着自己情绪似乎并非作伪。她只能‘这,这’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幡然醒悟,暗想这郭善小小年纪可演的了一手好戏,他明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事儿的意思却不肯说出来。也罢,也罢,他不提自然是不想别人提,那我索性装作不知。 这般想,她呵呵的摇了摇头。 郭善实在被这女人搞蒙了。 跑自己这儿来送了礼然后报了信儿,郭善不相信她不想多说点儿啥。可是临了抛出个让他郭善颇感惊讶的信儿后却又不再说什么了,还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 郭善有些小怒了,这是侮辱我的智商怎么地? 但萧瑀拜相,这确实是郭善觉得十分惊讶的事情。李世民,这是玩儿哪一出啊? “王助教还有别的事儿么?”郭善开口问了。 听出了郭善想要送客的意思,王助教脸色就有些变了。她跑这儿来送了礼送了信儿,可不是白送了就灰溜溜的走的。不是逢年过节跑亲送礼,那自然是托人办事儿的节奏啊。可现在自己没把事儿提出来,那边收了礼就想打发自己走好吧,她必须得承认小郭大人想来是看不上她送的礼的,但那也是她如今能拿得出来的礼品了。 “这这”她脸一阵红一阵青,暗想这是走呢还是直接把目的说出来呢? 小悠看不下去了:“娘子有事儿就说吧,我家老爷自不会生你气的。” 见郭善看着自己,王助教一咬牙终于扭捏道:“过两天就是大考了,奴,奴奴想这助教博士的位置能不能” 郭善一听,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啊。他忍不住愤愤了为了区区一个助教博士的位置打扰自己这么久,又送礼的又示好的,自己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儿呢。 说:“我晓得,我们梨园今年有两个助教博士的名额。嗯你的资历不必说,技艺也是极好的。只要你能发挥得当,我自然会让你当上这助教博士。但你何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助教博士而跟我客套这许多?” 见郭善直接应下了,她大喜过望。真的很想给郭善跪倒了 要知道,太常寺的助教博士可真没有多少啊。在其他官署,想要当上助教博士那非得八面玲珑讨好上级这还不算,而且还得礼物周到。倘若光凭本事,那也非得熬上个十来年头才可能得个助教博士的位置。地位自然不比得那些科考进士,但中举程度比起科考更加艰难。 虽说郭善应下后不要她谢,但她敢不谢么? 事儿办成了,礼物自然没有白送。在欢喜和恍若做梦中,王助教被送出了郭府。 看着这女人走了,郭善还在纳闷儿:“这萧瑀当宰相,跟我有什么关系?干么要给我通风报信?” 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思维,觉得她报信儿的方式和内容都是如此的无聊乏味。 第一百八十章 站队(一)

翌日,郭善卯时起床,慢悠悠的一番洗漱后让下人煮了两个鸡蛋,一碗稀粥后吃了早餐然后换上朝服出行了。 转眼又是冬日,虽未下雪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寒冷。郭善有些怀念后世中的棉袄 不独郭善觉得有些寒冷,进出皇城的大臣都是缩着脖哈着冷气的。他们脸上有泛着红光的,也有带着忧愁的。有三五个成群的,当然也有一人独身的。如郭善这样的,就属于一人独身的。 他的马车豪奢堪比长孙无忌的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时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然后在众大臣惊疑的目光下,郭家的车夫把郭善从马车上搀扶而下。由郭善站在干冷的地上,望着稍显热闹的皇城。 豪华的马车,英气逼人的少年,再加上车夫身上穿着的鲜亮的衣服。富贵之气逼得在场的人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是皇孙贵胄,而车夫是皇孙贵胄中的高级家奴。 但其实,什么都不是。没有可观的身份而光有可观的财产之下,郭善被所有的人都看成了暴发户,商人。 商人这个词在后世并不含褒贬之意,但是在唐朝那就是侮辱人的意思了。 比如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在武德年间出任工部尚书,大权得手,与人在朝堂上纷争。怒到极致时,人家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知木头多少钱吗?’ 武士彟早年是个木材商人,靠着贩卖木头发家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痛苦之处。而那大臣问他‘木头多少钱’,摆明了就是揭他的老底说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商人。 当然,郭善是没有被人骂过的,但也确实没人看得起他这副‘暴发户’的样子。然而郭善也从没有想过做个清流名士,所以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天寒,不必等我,午时前记得来接我。” 相较于其他主家,郭善一直对下人体贴客气。车夫自然点头,说:“老爷我回去了啊。” 郭善点头转身进了皇城,这才直奔太常寺。 梨园如今设在太乐署里,郭善这个梨园令要去梨园自然要进太乐署。 廊上正好走来太乐丞梁有良,这梁有良也正跟太乐令说着什么话儿。郭善从东面走来,他们自西面行来,刚好碰到了一块儿。 郭善跟梁有良曾经在朝堂上是有过争执的,再而后也没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平常这厮对郭善并不恭敬,但却也不至于太过放肆。但这次不知怎么的,他却斜睨郭善一副上级看下级的目光。 倒是太乐令无意交恶郭善,给郭善让了路道:“小郭大人这是来上值来了?” 郭善正要回答,梁有良阴阳怪气的说:“他倒是难得来一回,且每次来的总那么迟。” 郭善听出了梁有良语气里的讥讽,跟太乐令道:“大人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儿?” 太乐令苦笑,梁有良却是脸上不悦之色浓郁:“我不是人吗?” 郭善白了梁有良一眼,冷哼了一身冲着太乐令说:“大人自去,郭善先行一步了。” 太乐令只好让郭善错身离开。 至始至终郭善都没跟梁有良说话,且每句话里不是贬就是骂,这般态度让梁有良气极了。指着郭善的背影,跟太乐令道:“您看,庶子无礼也。” 太乐令却暗想‘谁让你先招惹人家的?’。 郭善并不在意一个小小太乐丞对自己的不恭,唯一觉得很奇怪的是这个梁有良今儿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跟自己作对?自己虽然为官的资历远差梁有良,可说到底自己的品衔可是远远高过他的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善决定得好好打听打听。 行至梨园,可以感受到梨园里还是显得很热闹的。 郭善的官服很吸引人的注意力,他虽然经常早退,甚至不来梨园,但并非没有人不知道他。因此郭善一出现,那些乐人纷纷停止了鼓吹然后慌忙作揖。 郭善摆了摆手,好奇问王助教道:“你今天来的挺早的。” 其实是他来的比较迟,但王助教今儿确实来的很早。 那边田桥很殷勤的跑了上来,跟郭善献殷勤。梨园的一间小楼被设为郭善办公之地,郭善进得屋去,就看见桌椅早擦拭的很是干净。桌子一旁的茶具也放得十分归整,炭炉上的炭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起的。 郭善眯眼笑着看了田桥一眼,哪儿能不知道田桥在打什么主意? “大人,这是这两天张大人送来的文书。”这时,王助教从一旁拿了一摞纸过来。 如今已是贞观,朝廷用的文书早不再是秦朝时的竹简了。 王助教上前把堆积的文书放在了郭善身前,又取了茶具给郭善沏茶。 郭善翻看文书,好奇道:“这么少?” 王助教腼腆一笑,回答道:“奴大胆的把一些简单的事务都处理好了,手里的这些事非大人不能处理的事儿。” 郭善点了点头,满意笑道:“确实省却了我不少事儿。” 郭善把文书都摊开,很快的浏览了起来。当看到最后一份文书,乃是一份要求各司官员对属下的核查评语。 郭善身为梨园的梨园令,在梨园内也只有他才能对属下们进行考评了。难怪王助教处理不了,因为这事儿非郭善处理不可。 当着王助教的面,郭善在所有助教的名字下都写了‘颇有建树’的字样。在大考的名单里,郭善又当着王助教的面书了两个如推荐信一样的内容。无非是说田桥本事不错,能担任助教博士的职务。而王凤对上谦恭,对下宽厚。才德兼备,应为助教博士。 这样一下,无论后面大考两个人成绩如何。只要不差的太过离谱,他们都能当上助教博士。这就是如同后世一样的,内定名额。 放下毛笔,郭善拿过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才突然道:“对了,梁有良这个人,你熟不熟悉?” 王助教一愣,不明白郭善为啥突然问起太乐署的人来了。但还是立刻道:“梁大人,能填词作曲又能歌善舞” 郭善立刻打断王助教的话,说:“我跟他有仇。” 这一下王助教就愣住了,被郭善一双眼睛盯的冷汗都流了下来。过了好长一会儿,王助教才立刻道:“我听说,梁大人这个人跟太常寺杨少卿有些私交。” 郭善听言一惊,眉头忍不住一挑后道:“怎么说?” “据闻,梁大人的妹妹是杨少卿的妾这,这只是奴瞎听来的。”王助教有些惶恐的道。 郭善听言却不说话了。 太常寺少卿,这是正四品上的官儿啊,是郭善的顶头上司啊。难怪这梁有良敢对自己不恭敬可郭善仍然觉得不对劲儿。这梁有良,今儿不仅对自己不太恭敬而且还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恶意。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郭善沉吟了起来,过了良久才道:“那位杨少卿我跟他不熟悉,其人品德如何?” 王助教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奴也没听说过有谁说过杨少卿的坏话。奴,也不知。” 确实,她一个小小助教而已。在来梨园之前,无非是一个在底层打拼的被人瞧不上的乐人罢了,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太常寺少卿那种层次的高官儿? 这姓梁的,仅凭他的妹妹是杨少卿的妾就敢对自己不恭? 郭善猛然转醒,冲着王助教道:“萧老大人如今任特进,这太常卿之职务是否仍由萧老大人兼职?” 王助教摇头,郭善猛然道:“那太常卿之职,难道由谁来担任?” 不怪郭善不惊,因为太常卿职位是太常寺最高的官儿,是郭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了。 就听王助教说:“听说是由两位太常寺少卿中的一位来担任而且,看情况,最有可能顶替萧瑀大人职位的就是这位杨少卿。” 郭善吓得冷汗都差点儿流下来,搞了半天,原来这梁有良之所以敢对自己无礼,是因为他那位所谓妹夫将要任太常寺卿啊。 这个时候,郭善才明白昨天晚上为何王助教会告诉他‘萧瑀任特进’的事儿了。这是在提醒郭善,要早点站队啊。 但很可惜,郭善似乎现在站不了队。因为两个少卿呈竞争趋势的情况下,郭善刚好跟杨少卿的妾兄不太对付。如果真要站队,肯定只能去找另外一个少卿表忠心。而偏偏那个少卿,似乎胜算不如这个杨少卿。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今儿我跟你说的话,不许说出去。”郭善道。 王助教自然战战兢兢的退下,而郭善却也不害怕她在外面瞎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王助教已经是自己人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站队(二)

太常寺少卿已辅助太常卿为职,其手中权力甚大。然而如同协律郎一职一样,太常寺少卿同样有两个人来分别担任。好处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能够更快更好的解决事情,但坏处则在于同样担任两个同等职位且都是太常寺权要官职的人难免产生矛盾。如果说两个太常寺少卿任职以来没做过争权的事儿,谁会信? 萧瑀在时还则罢了,因为这位萧老大人是太常寺的最高长官。两个太常寺少卿无论服还是不服,都不敢做的太过火。但现在萧瑀将撇去太常寺的职位,那么萧瑀的原本职位就成了下面两个太常寺少卿所觊觎的肥肉了。 斗争的两个少卿本来在萧瑀在位时就斗的水深火热,而萧瑀的离开则彻底让他们的斗争白热化开来。在这个时候,原本就站队的,或者是如郭善这种没站队的人非要选好站队不可。等两个太常寺少卿中其中一个已胜利者的姿态上任太常寺卿后,再站队也就迟了。 少卿升为卿,正四品跨入正三品,这可是个大槛儿啊。所能收获的不仅仅是权力得到扩张,俸禄得到提高,也代表终于走入权贵中心,甚至于出任宰相这种事情也不是幻想了。所以太常卿这个职务不仅关系到杨、洪两个少卿的前途,也关系到下面人的前途。 郭善这个时候如果站队,支持其中任何一个,等他们成功升任太常卿后就能跟着得道升天。但若站错了队,面临的就会是敌人成功后接下来对自己等人的打压。 郭善在想,是不是该站队了?然后又摇了摇头,未必非得站队。再深入一想,如果梁有良跟那个杨少卿真的关系很好的话,那自己这个时候几乎是已经站队了。无论那位杨少卿最后是否升任太常卿一职,自己都肯定会遭到打压。如此一来,自己似乎只有去巴结那个别人不看好的洪少卿去,或可有生路。 与此同时,王助教一脸苦涩的走了进来道:“大人,这是被驳回的文书。” 郭善一愣,好奇的看着王助教那玉脸上哭后的残妆,问:“你怎么哭了?” 王助教并不说话,而后郭善接过文书看了起来。紧接着他愣住了,最后勃然大怒的‘砰’的狠狠拍了拍桌子问道:“这是干什么?干什么?他姓杨的有什么资格来指摘我所呈上去的考词?须知道我这个梨园令不是他分管的官署,就算是要指摘我也该是洪少卿才” 郭善忽然不说话了,看着忍不住直委屈的王助教,郭善猛然醒悟。他重重的一拍桌子,然后才颓然坐在了座位上道:“太常寺卿的位置之争上,洪少卿向杨少卿妥协了?这,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杨少卿哪儿来的权力和机会对我指手画脚” 太常寺中,太常寺卿之下分有两个副职太常寺少卿。但太常寺机构庞大,下辖的不光太乐署、鼓吹署、太医署、太卜署等官署。而理论上而言这些官署只要是太常寺少卿都能管辖,但事实上每个太常寺卿都会将各官署分为两个部分由手底下的两个太常寺少卿分管。 以前有关乐器方面的官署均归洪少卿管辖,而郭善这个梨园是由洪少卿直接管理。但今天他已梨园令的身份提拔王助教为助教博士的申请却被杨少卿插手,别说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这样,更何况这种斗争本该激烈的时期? 郭善恍然了,唯有一个解释就是,洪少卿妥协了。他自觉争不过杨少卿,未免将来杨少卿成为太常卿后对他进行打压,所以干脆把自己,也把自己底下的人都卖了。而郭善,很不幸的撞在了枪口上。 “是我害了你定然是梁有良对我颇怀恨意,在杨宗那儿告了我的黑状。这杨宗以私废公,又想拿我立威,故此才把我送上的考绩驳回。只可惜,却连累了你”想到了之所以被驳回的可能性,郭善只能既是愤怒又是无奈的向王助教略含歉意的说。 虽是明白种种缘由,但王助教也知道这事儿倒有大半的责任怪不了郭善,而且她也没资格怪郭善。所以忙说:“没关系,等考满时我或许能当上助教博士。” 郭善冷笑道:“按照朝廷的制度,你距离任满还有九年多的时间。岂不是说因为他姓杨的一句话,你就得等到九年后才能当上助教博士?以你的心思,你愿意再等上九年?” 当然不愿意等了,但她却又不能说不等。 郭善也觉得尴尬无比,问道:“那田桥如何?” 郭善这般问,是因为梨园里就两个被郭善推荐为助教博士的。此番因为自己,杨宗不使王助教顺利成为助教博士,恐怕田桥也因自己的缘故被一同毁了前程吧? 但王助教的回答却让郭善大惊,听她说:“田助教倒是无事。” 郭善听言惊讶后又醒悟了,道:“那或许是因为田祝史的关系,杨宗毕竟还没当上太常卿,到底不会太过妄为。他敲打我也就够了,再敲打田祝史也就多余了。” 郭善想明白了一切,又跟王助教道过歉后未免尴尬。毕竟自己昨日收了礼也信誓旦旦的答应下了,且梨园里她是最早跟随自己也是最早对自己表忠心的人,自己对她食言而肥,如何能坦然跟她再继续相处?旁的官员郭善不清楚,但是郭善是绝对做不出食言而肥后还堂而皇之的事情的。 看着王助教出去,郭善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他毕竟不是个经验丰富,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政客。能够在发怒后不再继续抱怨,已经算得上是性格有所成长了。 “杨宗老贼安敢欺我?无非是以为我无背景罢了。”郭善现如今反而不太恨在背后挑唆的梁有良,更恨的是与自己少有交集的太常寺少卿杨宗。正因为自己在朝堂上未跟杨宗辩论过,朝廷下也未曾跟杨宗结过仇。但仅凭梁有良一句挑拨之言,就敲打自己。也或许他本来就想找个人立威,然后敲打自己? 更有可能是萧瑀如今拜相,他以为曾经被萧家悔婚后的自己一定是惹怒过萧瑀,所以趁着机会敲打自己给老上司表个忠心? 或许在李雪雁悔婚一事上这位少卿以为自己得罪了李雪雁,得罪了皇室,所以觉得敲打自己也无伤大雅。 但无论上述中任何一条,都是打了郭善的脸。已郭善的小肚鸡肠那是没事儿的时候也会闹事儿,更何况现在是这个杨宗找他的事儿呢? 郭善正思考该如何把这个气给摁下去,屋门却被敲响。等抬起头时才看见一身白衣军装的兰纤阿从外面走进来,郭善的脸上才浮现笑容问道:“纤阿不去玩耍,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郭善将梨园分为大小两部,成年者为大部,而幼小者则为小部。兰纤阿通音律,所习颇为得法,故此郭善将小部的乐人令其教习。然而梨园此刻场地并不大,且李世民将梨园任郭善放手施为,故此郭善也已番上一般的形式让乐人轮流上值。而兰纤阿,很明显现在还没到上值的时间,依理则该是不用来梨园的。 “在宫里很是无聊,我寻了个机会说要来授乐就从宫里溜了出来的。”兰纤阿脸有窘色,然后立刻又说:“不过我是听见哥哥拍桌子的声音,料想哥哥心里有不快的事儿,所以才进来的。” 郭善听言笑了笑,把杯子里的最后一杯茶饮尽,眼里泛着寒芒说:“些许不愉快,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戴了一顶乌沙,免不了要被上司压一压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常寺少卿(一)

送走兰纤阿,郭善索性没了继续上值的兴趣。倒是田桥笑嘻嘻的来跟郭善奉承了两句,被郭善打发走后依着郭善的意思继续教授音律去了。 郭善并不急于出皇城,转道去了一趟太常寺。而太常寺少卿并不在,只见正殿内忙碌着一群人,太常丞满面红光。郭善可以预见,等杨宗从太常寺少卿升为太常卿后这厮很可能就能借机爬到太常少卿上的位置去了。 萧瑀拜宰相,太常寺真个是一荣即荣啊。唯独恐怕洪少卿看杨宗将爬到他的头上会导致心里不太痛快外,郭善心里也会更不痛快了。 然而不痛快者自来多有,但痛快的人也决计不少。 太乐丞梁有良就是这其中比较痛快的人之一,他满脸之红光比起太常丞更甚。大摇大摆的从廊上西边走过来,正好看见郭善。 郭善是决计不想碰上这厮的,怕按捺不住欧他一顿。但梁有良显然是很乐意看郭善脸色难堪,因此停下脚步,斜睨着眼道:“闻得今日协律郎考绩吏员时,挟私为女乐谎报功绩,不知是否有此事?” 郭善脸色一沉,丝毫不避梁有良的锋芒,迎头痛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区区太乐丞罢了,本官乃你上司,我行之事无论对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本想看郭善屈服的梁有良大怒,指着郭善道:“你你竟然骂我?” 依着郭善年前的脾气早就动手了,好在经过多番事情后郭善的养气功夫有所增长。冷哼说:“既是小人,还怕人痛骂乎?”又一挥衣袖,上前冲梁有良道:“滚开。” 梁有良竟然真的给郭善让了路,但转而看周围有人看戏,心知自己面子丢了。再也不顾其他,指着郭善的背说:“你辱骂朝廷官员,不怕少卿大人治你的罪?” 郭善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怒目而视道:“若然是以私废公之人,我还怕他再来个挟私报复?” 郭善拂袖而去,让诸人咂舌之余也让梁有良气的差点吐血。他指着郭善离去的背影,说:“好,好,好你这番话,我总会给少卿大人禀报的。” 得闻闹得很凶的张文收从正殿里跑了出来,见郭善已经走远,又看梁有良气的差点晕厥。他忙上前给郭善开脱道:“小郭大人难免年少轻狂,却不是怨愤杨大人的,梁大人只把话听了,就当做耳旁风忘了吧。” 梁有良不领张文收的情,一把甩开张文收的手道:“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了,那就代表他心里确是那般想法。你张文收可以装作听不到,但我梁有良却不能。” 看着梁有良拂袖往西边跑去,张文收估计梁有良这是去告状去了,因此急不可耐的不知所措。 张文收是老好人,人缘儿不错。便有人见梁有良走后劝说他道:“张大人就莫要管了,只怕还会惹来梁有良的怨恨。那梁有良” 那人说道梁有良后,似乎有所顾忌,最后‘呵呵’了一声摇头走了。 下午,郭善干脆就没去上值。 他本身就不是个能在官场里适应的人物,又是个继承了后世青年宁不占理却不肯吃亏的性子。所以,郭善已经决定不妥协了。 虽然没上值,但郭善可以预见到早上一番争执肯定会落入杨宗的耳中。他那个妾兄是绝不肯放过打击自己的机会的,哪怕郭善实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做错了会让梁有良恨自己入骨。 无非是扣除俸禄罢了,再厉害也不过是罢了自己的官职从此后不再上值。可郭善会靠朝廷每年发的那点儿月俸过日子?又稀罕每天去上值? 远不如在家里品美酒听小曲赏花弄月来的舒坦,郭善已经决定旷工一天出门散心。 他换了美服,拿了手炉带小悠一同出行,径自往东市而去。买了个胡饼,又给小悠买了件镯子,才又出了东市。 这般胡走瞎逛,才在朋来阁下顿足。 听得朋来阁里热闹,便拉着小悠走了进去。 朋来阁的小厮认得郭善,忙引他上了二楼,正要寻包间儿坐下,碰巧一个大肚肥圆的人物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走来。 “咦?”那大肚肥圆的男子看着郭善道:“老夫若未猜错,你是太常寺协律郎吧?” 郭善也是惊讶连连,看着这个大肚肥圆宛若富商的人忙躬身作揖说:“唐老大人。” 郭善知道,朋来阁多有富贵人家来这儿吃饭喝酒。但那也多是些算得上大富小贵的人罢了。真正大贵者,一般不轻易来这地方吃喝。而眼前这个家伙,是有偌大家业,身份不俗的唐俭。曾经鸿胪寺时见过一面,郭善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唐俭问。 郭善郁闷的说:“下官姓郭,名善。” “可有字?” 郭善道:“尚未及冠,因此无字。” 唐俭说:“没有及冠也并非不能取字你瞧老夫给你取个字如何?” 郭善知道唐俭喜欢开玩笑,却不知道唐俭竟然见个人就喜欢开玩笑。自己又不是他子侄也不是他的学生,关系也没亲近到他来给自己取字的地步。只是若说两人又关系,那也是因为唐绾。不过,郭善晓得唐绾是唐俭的侄女,而唐俭却不知道唐绾曾经喊过郭善作‘哥哥’。 “下官从小走失双亲,因此无人替下官取字。若唐大人真愿意给下官取字,那下官自然感恩。” 唐俭一愕,他身后的那半百男子哈哈大笑说:“茂约不可食言而肥,今日这字可得取。” 唐俭打了个哈哈说:“我与小孩子开顽笑,你插个什么嘴?对了,你不晓得他年纪虽幼却聪明无比,如今任太常寺协律郎,据言能歌善舞。今日我宴请你,祝你高升,但有酒怎能无曲?不如请他来奏乐助兴?” 那半百男子说:“你不舍得请伎乐,却拉人家来给你弹奏,哪里有那道理?不如请去一起喝酒。” 唐俭跟郭善说:“这位是吏部侍郎,杨景猷杨师道。他将高升,我来此请他喝酒,你同不同去?” 郭善知道人家是客套,你真要去了恐怕人家还会生气。忙摆手,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现在正要回家。 唐俭果然也不留客,呵呵笑着就看着郭善下了楼。 “呸,呸,晦气。” 出了朋来阁郭善忍不住啐了一口,又深感无奈。凭什么我刚上来就非得躲着唐俭然后饭都不吃就跑出来?哎官大就是好啊,总有那许多特权。 郭善没了游兴,带小悠直接又回了府上。却正好是散值的时间,下人通禀说有个叫王凤的女子来找。 郭善一愣,这王助教怎么来了? 整理了衣装后郭善去了中堂,果然不久后王凤就被带了进来。郭善笑道:“王助教来此有什么事?” 王凤在郭府里显得有些拘谨,或许不太习惯郭府的富贵,她拘谨的听了郭善的话坐下后才说:“我出皇城时听闻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跟大人说。” 郭善道:“但说无妨。” 踌躇了一下,王凤才小心翼翼的道:“我听闻梁大人在小郭大人走后去找了杨大人。后来杨大人在每年的考绩考词上,对小郭大人的考评颇有微词。” 郭善听言一点也不惊讶,好笑道:“恐怕可不止一点儿坏话吧,我在大庭广众下驳了他的面子,他怎会轻易饶我?不过那又如何?无非是这个月的月俸不与我罢了,我也不差他那一份钱。” 郭善暗想,逼急了大不了我辞官不做跟姓杨的拼个两败俱伤。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太常寺少卿(二)

翌日,郭善早早的到了太常寺。 虽说不惮于处罚,但郭善也不好露出太多的把柄给别人。郭善不是一个肯认输的,尤其是他本身就没有把协律郎这个官职看在眼里的情况下。 鲜衣怒马,这一次没有骑马车。在皇城外面的拴马桩上把马拴住,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郭善也不怕,也不怒,亦不羞。暗暗告诫自己现如今的情况下输人不能输阵,丢命不能丢脸。 昂首阔步挺胸抬头,虽然做不到霸气侧漏但还算是器宇轩昂。走在梨园外停下,进入梨园里碰上助教王凤。郭善微微点头,一脸的泰然自若恍似不知道有什么大祸会临头似的。 “大人,您您今天来的可真早啊。”王凤想了想,说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搭讪话儿。郭善能感觉到她是心慌意乱的,估摸着杨宗的批驳把她给弄的战战兢兢。 郭善眼睛一眯,微微点头,小大人似的停下脚步道:“我估计背地里有人说我坏话,值此关头本官不想给人落下把柄哦,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先去好好教学,可别让人抓我梨园的把柄。” 郭善说完话,转身就进了别殿。 别殿里收拾的很干净,依然是一张桌子充作办公用,还有一些不多的文书放在一旁供郭善审阅。桌下放着一盆炭火,刚燃起来并没多久。 可以想象是王助教早早的来替他生的炭火的,郭善很领她的情,尤其是在答应了人家一个‘助教博士’名额后没有办成的情况下。 不过昨儿到太常寺那儿跟梁有良发了一顿火,想必王凤肯定知道自己之所以发火有一半是给她出气的成分在。自己替她出了头,虽说依然没能让她成为助教博士,但她想来能领自己的情。毕竟,自己不是不给她争,而是没争的来罢了。 放下心头的事儿,郭善拿过文书开始翻检。眼看今年快过了,一年堆积的事务自然要在年前处理完。这几天是最忙碌的时候,郭善倒是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事情可以处理。 心平气和了看了许多来自各方的所需处理的事务,外面田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门口停住脚步,躬身小翼道:“大人,小的有事儿禀报。” 在梨园,他一般性是不唤郭善作叔叔的,而事实上谁也没有料到过郭善和田桥这一层关系。哪怕有人听到了风声,也会自觉地闭嘴不提,至少不敢在两个人面前提。 郭善见是田桥,挑了挑眉头后说:“嗯,什么事儿?” 田桥这才敢凑上前,然后道:“刚刚碰上了张大人,张大人让我请您去太常寺议事。” 郭善听言,点了点头。忽然问田桥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郭善知道田桥的消息相当灵通,而且这家伙也是个惯于八卦和打听信儿的人。虽说职位不如自己,但太常寺一亩三分地儿里头自己的鼻子未必有他灵。 果然,田桥眉目一闪,然后才小翼的轻声道:“叔,我听说这次去太常寺要宣布朝廷的任命。” 郭善一愣,道:“任命?太常寺卿?” 果然,田桥点了点头。 郭善听言冷哼,恐怕是不止太常寺卿需要任命。而且杨宗升任太常寺卿后,空出的太常寺少卿也会被任命一次,若是就在本司里提拔人补缺,那么这次任命可就要费去好一番功夫,绝不是一两个人的任命了。 “我晓得了”郭善说了一句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田桥一眼,道:“嗯,你做的很不错。先退下吧,我一会儿自会去太常寺的。” 他是协律郎,职务乃是太常寺不可或缺的职务。品阶不算很大,但确是不可少的胥吏官。再加上梨园令的职务,虽说梨园现在看起来相当不正规也相当的弱小,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官署啊。所以,无论是协律郎的身份还是梨园令的身份,这场任命所需的会议那都是必须要他去参加的。哪怕郭善根本不想去参加。 踌躇犹豫了片刻,郭善还是起身往外面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卯时过了,官员们也早点过卯了。该上番的乐人们也在这个时候聚集了起来,因为还没有正式教习,所以她们在庭院里叽叽喳喳。 这两天,她们可没少听到有关于郭善跟杨少卿有仇的消息。甚至于传言还相当离谱,说郭善抢了杨宗的妾,故而两人结了仇。而杨宗的那妾兄却又是梁有良,所以梁有良对郭善很不睦。 当然,这些事大部分的传言,当笑话听听就罢了。她们这波梨园的乐人,谁不晓得自家梨园令是个身子未必长熟的人啊?更何况,她们还知道自家梨园令大人根本不是跟杨宗因所谓的妾而争斗的,而是因为好吧,她们其实也搞不清楚具体状况,反正就觉得自家的梨园令要倒霉了。 因此许多同情的目光都望向了从别殿里出来的郭善,唯独郭善却脸色坦然毫无担惊受怕的样子。而且还‘不知死活’的冲着她们一帮人笑了笑,然后说:“我去议事,你们不可在我走后荒废功课。等我回来,可是要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的课业的。” 这得多大胆儿,多没心没肺的人才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还跟人扯这些犊子啊?不过大伙儿自然唯唯诺诺应了,其实都觉得梨园令大人这次一去恐怕难以复返。 郭善没搭理周遭的人,而是出了梨园,哪知月亮门下早站着王凤,似乎一直在等他。 郭善眉头一挑,这王凤看样子是来找我的?可是,她找我有什么话? 果然,就看见王助教瞧郭善身旁没人时才小心翼翼走了上来,福了福道:“大人,此次前去切莫顶撞上差们了,奴相做助教博士,以后还有许多机会的。” 郭善听得心里一暖,虽说知道王凤未必是关心自己,但郭善还是感受到了忠言逆耳的那种味道。 郭善摆手道:“无妨,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本官可一点儿也不怕。” 王凤听了略有惶急,暗想您倒是不用怕人家杀你,但不怕人家找由头刁难你么? 她虽说不是哪个哪个派系的人物。 但,却又不可否认梨园里,她是最亲近郭善的人之一了。如果郭善是朝廷大员,那么她就属于郭家人马。这个标签是打的妥妥的,所以她是真担心郭善出事儿。 没把王凤的话当回事儿的郭善点了点头,敷衍了一两句,大步去了太常寺。 其实他自个儿都知道自己的脾性和自己惹乱子的能力,所以他也没指望自己这次去议事不会突然之间发疯。不过所谓发疯丢官儿之类的一点也威胁不到郭善。这区区一个破芝麻官儿,在许多寒门士子眼里十分难得,但在郭善的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至于那区区每月一两颗散碎银饼的俸禄,郭善更是没瞧在眼里。所以他有恃无恐,且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峰回路转(一)

太常寺各司官吏先后入场正殿,郭善也随着这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殿内。 “瞧,郭善来了。”有人窃窃私语。 “我听闻得他得罪了杨少卿,在今年的考词上被写上‘不识大体,行为不端’的字样。”有人如此说。 面对周遭的议论,郭善恍若未觉。一边上前拉着张文收说笑,一边拱手跟田祝史打招呼。 过不多时,外面又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太常寺的官吏。然后各司官吏按照自己的身份坐正了位置,人也差不齐儿的都到了。 又等了盏茶的功夫,才看见杨少卿和洪少卿联袂而来。 两个人现在是太常寺的最高长官,他们是有权力迟到的。洪少卿春风满面,但杨少卿反而脸色不是很好看。进的正殿里后,一双眼睛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跟洪少卿道:“洪大人请。” 洪少卿冲着杨宗笑说:“杨大人先请。” 杨宗见状,冷哼一声大步上前。官吏们立刻起身,冲杨宗和洪少卿拱手作揖,见杨宗坐下后,洪少卿才呵呵笑着也跟着上前坐了下来,还很和气的道:“诸位不必拘礼,咱们坐下说话。” 果然,看洪少卿也坐下后众人才相继坐了下来。 众人皆不说话,看着洪少卿和杨宗。 杨宗是个精瘦的汉子,颌下生须。而那个洪少卿则显得有些肥胖,半躺在椅子上品茶不语。 他们两个不说话,在场的人就没有谁敢先开口。可两个人都这么不说话,就让得场面有些尴尬压抑。过了良久,杨宗先开口了:“这次让诸位” 杨宗话刚说到了一半,洪少卿呼的把茶放在了桌上开口打断了杨宗的话道:“这次让诸位来这儿所谓议事,只是想将今岁我们太常寺的许多功绩来与诸位同僚探讨。大家都晓得,萧大人如今已升任为特进,再不管我们太常寺的事儿了。如今太常寺暂时群龙无首,所以大家更要齐心协力”他一笑,冲着脸色难看的杨宗道:“让杨大人说一说吧。” 杨宗皱着眉,将要张嘴。猛地洪少卿说:“大家静一静,让杨大人说话。” 众人:“” 这个时候郭善算是看出来了,这姓洪的和这姓杨的是在掐架呢。可不是姓洪的已经向姓杨的妥协了吗?姓杨的不是马上要升任太常寺卿了吗?怎么? 因为消息不灵通,郭善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此刻看见杨宗被洪少卿给别的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迫闭了嘴,郭善就知道洪少卿肯定有所倚仗,才敢这般行事。 要知道以往的时候,姓杨的和姓洪的虽然不对付,但虽神离却貌合。而现在,姓洪的似乎是撕开了面子要跟杨宗掐架啊。而有趣的是,杨宗似乎有些畏战。 两次被洪少卿打断说话,杨宗此刻威严扫地了。他红着脸,忍者怒,扫视众人后才开了口:“洪少卿先前已经跟大家说了此次议事的目的,那么我简要的讲一下咱们太常寺下辖各司今岁的情况。” 他说简明扼要,果然是简明扼要的很。这一次洪少卿没有打断他说话,只是老神在在的喝茶。等杨宗话说完后,洪少卿才笑着道:“该说的杨少卿都说了,现在我们谈一谈各司的考绩和铨选问题。本来这些事情前两天杨大人就已经几乎处理清楚了,但今天我不得不再提一提。因为,我以为各司胥吏无论官职大小之考绩和铨选是极马虎不得的。我也将要着重拿几个人作列,让诸位大人重新审度一下这几个人的考绩是否有问题。冯主薄,你说一说吧。” 那边冯主薄也就站了出来,然后拿出文书开始念叨了起来。最后着重提到梁有良升任太乐令的问题,他认为梁有良虽然对太乐署颇有功绩但却不足以当太乐令之任。 郭善心里抖了抖,这冯主薄是洪少卿故意安排出来跟杨宗唱对台戏的吧?要不然他明知道梁有良是杨宗的亲戚,还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着杨宗的面来破坏梁有良的好事儿吗?更何况,已郭善看来这梁有良升任太乐令的事儿背后本身可能是杨宗出力的结果,而此次冯主薄却装傻充愣的一刀割在梁有良的脖子上,很直接的在坏杨宗的好事儿。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都深深看了冯主薄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杨宗一眼。唯独洪少卿脸色淡定无比,似乎冯主薄跳出来于他而言是早有预料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傻子才看不出冯主薄是洪少卿的人。傻子才看不出,这姓洪的是向杨宗下手了。 一帮墙头草们开始隔岸观火了,而杨宗和洪少卿两系人马则开始选择相互攻击。就梁有良是否升任为太乐令的事情,产生了激烈的争辩。 “官员的铨选,似乎是由吏部管的吧?”终于,杨宗忍着怒开了口。 众人都不说话了,洪少卿却笑着道:“虽说是归吏部管,但官员的铨选考绩等与我们也大有干系须晓得我们有给吏部奉上考词的义务,也有帮吏部督查胥吏品德才能的责任。杨大人,我以为梁有良还不足以升任太乐令一职。” 杨宗眯了眯眼,问:“那已洪大人的意思,这太乐令一职谁有资格担任?”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暗想洪少卿肯定想把他的人马给安在太乐令职位上吧?可如果真如此做,杨宗会答应吗? “我以为,原太乐令就做的很好。依然,依然由他继续担任吧。”洪少卿看着杨宗问道:“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宗眉头一挑,脸色稍缓点了点头道:“就依洪大人所言。” 这时,洪少卿又开口道:“我们太常寺,兴一国之礼乐。其中,又总领天下乐人。而乐人,也算是我太常寺之根本。虽乐人地位低贱,然则却不可不察。而教习乐人歌舞的助教、助教博士,却又不能不重视。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皆称是。 洪少卿点了点头,笑着道:“乐人的考绩由太常寺协律郎管理,我们须听听两位协律郎的意见。” 张文收和郭善立刻起身,然后躬身。就见洪少卿开始问起了乐人诸多情况,然后由张文收一一作答。 最后又谈到乐人管辖的太乐署鼓吹署,还有郭善这个新建的梨园一事儿上。 郭善眉目一凝,在听到洪少卿问道助教和助教博士们的情况时发话了:“我们梨园如今有七百八十多人,助教二十数人。助教博士则田桥一人尔。下官以为,教习女乐乃是大事,助教博士不可欠缺。而下官梨园中颇有能人,其中尤以王凤为首,颇有才学。下官请洪大人准许,让我梨园能多有四个助教博士之名额。” 助教和助教博士并不是朝廷的官员,顶多算个流外官。而且这个流外官还没什么权力,只是在乐人中有点儿地位而已。 本来这事儿不是大事儿,但郭善却把它提了出来。 洪少卿眉头一挑,那边的杨宗立刻皱眉道:“我记得这个王凤,是没什么本事的人吧?” 郭善立刻道:“王凤番上十数年有余,其父母乃是前朝宫中的乐人。王凤自出生时就耳闻目染,早年就能歌善舞。武德年间,太上皇曾将太常寺一批乐人脱离贱籍,王凤也算是良人。所以论身份,她在太常寺中并不卑微。论能力,又是世袭的乐人家世,才能自然不必多说。下官敢保证,这王凤才能绝对不错。” 杨宗微怒,谁都知道王凤是他批驳回的助教。但是这个时候郭善跳出来,把他驳回去的命令当场质疑,这就是没把他杨宗放在心上。 杨宗脸色不善道:“若她真有本事,为何去年才任助教?” 郭善听言,立刻道:“这就怪太乐丞梁有良了。下官正想参他‘有眼无珠,埋没人才’的罪过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无语,洪少卿都乐了。绕着绕着,这特么又绕到梁有良那儿去了,这是真敢不给杨宗面子啊。 果然,杨宗的脸立刻绿了。他没想到峰回路转,郭善居然把梁有良又搬了出来。 “这关梁有良什么事?协律郎,休要胡言呐。”杨宗道。 郭善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杨宗无惧的道:“那王凤早年是太乐署的人,正归太乐丞所管。” 众人:“” 眼看着杨宗的脸变黑了,洪少卿就显得痛快无比。笑道:“如果这王凤真如郭协律郎所说的那样,那倒是真该让她做助教博士已教习音律。嗯,张大人一会儿抽空,去看看那位王助教是否真有才学吧。” 这事儿本来就归张文收管,所以他自然点头应下。而事实上,王凤确实有才学,要不然郭善也不会推荐她做助教博士。所以,郭善一点儿也不担心张文收对王凤的考核。 如此一来,王凤的助教博士位置算是坐实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峰回路转(二)

一场所谓的议事,不仅仅让郭善惊讶,在场的许多人都是惊讶无比的。 谁都没想到洪少卿在这个时候会向杨宗出手,不仅仅把杨宗的心腹梁有良的升任给搅黄了,甚至还当场把几个梁有良的心腹给斥责了一顿。而让所有人的讶然的是,前两天还威风凛凛的杨宗却妥协了。 至于郭善临时跑进来给王凤要‘官儿’,并且跟杨宗对着干的事儿,只是全程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并不受人重视,但却不得不说遭杨宗的痛恨。 但郭善才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呢。杨宗是他的上司,但自己是朝廷命官,升贬都轮不到他来管。无非是每年的岁考时,他有权利在公函文案里写自己‘不识大体’‘巧言令色’的考词。 但,郭善没想过自己要升官儿。因为他有清晰定位,三年内自己是没可能升官儿的。所以杨宗给自己一个不好的考词交到吏部去,吏部不至于因为几个不好的考词把他罢免,只要不被罢免郭善就无所谓了。他有偌大家资,良田千顷,不是靠俸禄吃饭的人。 至于官阶,太常寺的官阶再升也不过是主薄、太常丞之类的。清则清也,但并不是要害部门。官阶高则高也,但并不显贵。 所以郭善不怕,因为他对官职要求不高。无欲,则郭德刚嘛! “张大人,何已今天洪少卿会如斯?” 议事一散,郭善就拉着张文收问话了。 张文收一愣,道:“小郭大人难道不知?” 郭善暗想,可不光我不知,在场的貌似好多人都没搞明白呢。 郭善说:“这位杨大人不是说要升任为太常寺卿么?何已洪少卿敢在这个关头” 郭善没说后面的话,因为这犯了官场忌讳。他郭善从不惮于犯官场忌讳,但却不想连累张文收。 “哎!”张文收叹了口气,道:“事情有变,皇上无意让太常卿的位置由本司的人担任。” “空降了一个?”郭善猛然转醒。 张文收一愣,反问:“何为空降?” 郭善打了个哈哈,道:“就是皇上直接从另一个衙门调任过来担任空缺,此谓空降也。” 张文收心悦诚服道:“小郭大人果然博学多才。” 郭善:“” 事情变幻太快,谁也没想到朝廷会空降一个人来担任太常寺卿。不过这对于郭善而言却是极有利的,只要杨宗不当上太常寺卿那梁有良能蹦跶到哪里去?难怪洪少卿会满面红光,甚至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打压昔日不可一世的杨宗。落井下石的事情,本就是当官儿的最爱干的。 杨宗难怪保持低调,因为他前几日实在是太高调了。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他政治一旦失利,就必须短时间内龟缩起来任由洪少卿打压他。政治嘛,就是这样。踩不到别人就只能被人踩两脚,装不了大爷你就只能当孙子。适当的妥协能够自保,如果再跋扈下去,那就是政治上的不成熟了。杨宗当官儿多年了,他很清楚官场的规则。 郭善告别张文收后,心情舒畅的往梨园而去。这一次比来时更加得意,挺胸收腹,口中一曲:“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又披上了身” 唱的兴起,冤家路窄碰到那老敌人梁有良。这梁有良品阶并不高,所以先前那场议事并未得已参与。此刻见郭善唱着不知名儿的曲,一摇三晃而来更是得意忘形,心里那是愤愤不平啊。他又早知道自己升任太乐令的事情落了空,也早清楚自家那位所谓妹夫的太常寺卿也被人顶走了。心里自然不忿,与此刻郭善得意神情两相比较那他立刻成了深闺怨妇。 郭善不知道梁有良过来了,正唱到‘我的儿’处时才住了嘴,讶然道:“梁有良?” 梁有良大怒:“协律郎,你怎可骂人?” 郭善奇了,自己何时骂过他了?但郭善从没把梁有良放在心上过,尤其现在在对方失意的时候更不把梁有良放在眼里。冷哼一声,懒得解释。 梁有良心里不忿,自然又加快了脚步去找他那个所谓妹夫告黑状。哪里知道福从无双至,祸从不单行,这倒霉的运气一来那是喝水也塞牙缝啊。跑出月牙门处,一跤跌在地上吃了一口的灰。虽然没人瞧见,但他自觉地又丢了个大大的脸。于是越发狼狈而又生气的跑去找他的妹夫去发牢骚去了。 找到他妹夫办公的公署处,梁有良立刻添油加醋陈述一番郭善不敬上差的‘事实’,又陈述了郭善在背后如何如何瞧不起杨宗的事儿。 杨宗何等精明?早知道自己这个妾家的兄长是个什么货色,哪里会信他?如果是往常,就装着傻帮他把郭善办了也无妨。但此时此刻,他没心情听梁有良唠叨。 梁有良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幽怨自然是有的,所以唠唠叨叨像个深闺中的怨妇。杨宗本来心情就不太好,此刻听梁有良在旁边不明理儿的叨逼叨,心里勃然大怒,故而拍案而起,把梁有良好一阵痛骂赶了出去。 赶走梁有良后,杨宗自觉清净了许多。但他自不肯放过郭善,寻了岁考的公文,在郭善的名下批了个‘有才而无德,善欺上瞒下’的字样。 这公文最后交到了洪少卿手里,那洪少卿也见到了杨宗对郭善的批驳。因为郭善并不是他洪少卿的亲信,且郭善也并未被洪少卿放在眼里甚至于他也不太喜欢郭善这个人,所以并不阻挠。这公文,也就妥妥的被放到了太常寺卿的公署处,只等太常寺卿一到就能看到。 郭善一摇三晃,哼曲儿神情得意进了梨园。 未免给人看出自己太过轻浮,郭善咳嗽了两声正了正衣冠,沉着脸进了梨园。 “大人。”有人见郭善,立刻作礼。 郭善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就往别殿而去。 从郭善来时的走廊忽然飞奔来人,正是田桥。他显得倒是很高兴,在郭善身后驻足,喘着气儿叫了声儿‘大人’,最后又笑着冲王凤道喜。 郭善便晓得田桥肯定是知道议事内容了,他爹虽然品阶不太高,可却是太常寺正儿八经的官儿呢,并非是下辖各署中的人,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王凤则完全不知道自己喜从何来,疑惑看向田桥。但田桥可不敢逾矩,该郭善出风头的时候断不敢抢郭善的风头,忙嘿嘿笑道:“让大人说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郭善呵呵笑了,很满意田桥的识大体。自己这个侄儿别的本事没有,但马屁,拍的还是自己很舒服的嘛。 郭善故作成熟的笑骂田桥道:“偏你那么多心思,难道本官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话是这么说,如果田桥真抢他的风头他心里头舒服才怪。但凡不是圣人的人,都有那么点儿小肚鸡肠。 干咳了一声,郭善冲王凤说:“你跟我进来吧。” 王凤心里惴惴,内心砰砰直跳。她并不敢乱猜,因之她很清楚希望越大失望也是越大的。 那边郭善不急不缓的坐上了位置,王凤立刻上前给郭善倒润喉的水。 她是太常寺乐人出身,而太常寺就是以色悦人的职业。往常歌舞时,都把自己最美妙的身段儿摆在人前看,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举一动也无时无刻不往外散发诱惑。 盈盈可握楚宫腰,身段更丰满凹凸成型。粉红色的纱裙掩盖不住的丰臀,那瘦窄的衣襟掩盖不住的**。 郭善暗暗赞叹,这般人物可不是他能消受的起的。 收了神,郭善喝了水,笑眯眯的道:“不用忙活了,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儿。助教博士的位置我是给你争来了,但能不能保住就得看你自个儿的本事。要是你做的让我不满意,我还是由能力把你助教博士给撤了的。” 王凤一怔,以为郭善跟她开玩笑。但见郭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就晓得这事儿恐怕是真的了。 可为什么明明失去了的名额,一场议事后竟然就定了下来?她不敢置信,但似乎小郭大人又没有道理会骗自己。 第一百八十六章 疯了

办了别人托的事儿,又让梁有良吃了瘪,郭善自然心情大好。 翌日下午散值回府,又将临岁前须准备的府上事物一一跟胡老汉嘱托了。又想到这一年要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过,来年要活又该怎么活。每天定时往梨园按临,虽然过得自在但并不真的快活。再展望未来,却又实在不清楚将来去处如何。 他倒想每日醉生梦死,糊涂一世。但他而今年纪十分小,还有几十年若长寿的话还有近百年光阴好活。若好生做官,不仅可以上启贞观,下启开元。历经四朝,当可以开得大好枝叶,成就一个万古少有的大家族。 若经商,却也可以凭借一番手段成为天下第一富翁。 思来想去,郭善总觉得不好蹉跎一生。可是他现在做的官,并不像是官。至于说经商,虽然广有产业,却也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又思考到再过几年李世民逝去,李泰与太子夺嫡。而后李治登基,长孙家族如山倒去。武后专权,李唐宗室近乎族灭。而到了李隆基时,又是一番政变。 自己这一生,似乎都要经历这许许多多刺激无比血腥无比的历史大事件。作为唐朝中的一员,该如何在这些政变中保身自处?旁人都想大唐盛世,天下太平。但唯有郭善知道,李唐其实是行于这江波之上,大船行的看似平稳,船上妆点的格外豪华。而内里,却藏着处处杀机。 作为船上的一员,郭善诚惶诚恐。但他却又不能离开这艘船,因为船外是无容身处的波涛。 郭善怕极了,却又兴奋极了。怕的是一场场宫廷政变,朋党之争中牵累到他。但兴奋的是,这一场场流于后世,人所共知的政变党争他也有份儿参与。 看到了武后时期弄权的许敬宗,也结识了夺嫡失败的魏王李泰。现在听见那位千古女皇武曌进京郭善总觉得大时代将要来临。若但求自保不至于受政变党争攻讦,除非弃官不做。但想要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有身份地位,却又非做官不可。 统而言之,要想获得更大的自由总要失去更多的自由。这个时候不为未来企图,等他年大祸临头时就断然没有自保的可能。那么就非得做官,而做官就非得做大官,而做大官就非得做个权倾一世的大官。 “老爷,卫王爷来了。” 小悠的声音将郭善的思绪打断。 郭善放下善儿酒,轻咦一声道:“他在哪儿?中堂?独他一个人?” 见小悠点头,郭善才起身去向中堂。 那处所在,已点了灯烛。中堂里犹见李泰坐在坐席上自斟自饮,而飘香的烈酒却正是郭家极少有的烈酒‘长安之火’,又被称作‘长安火酒’。 郭善看李泰一个人自斟自饮似乎凭空落出个寂寞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因此半讽走上前说:“大半年不见,等我从吐谷浑回长安时也不来。此刻怎么了,跑我这儿来偷醉?” 李泰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郭善却是一怔,这厮大半年不见,怎么好像瘦了一圈儿了?下巴下面留了几根很明显又很调皮的胡子。嘴唇上的绒毛也转黑了,成熟里还带了一丝特么沧桑。 “我才从献陵回来,那边没这边冷,风不似这般寒。夜晚里烛火照亮回家的路,但我还是感觉好孤独。大郎”他朝着郭善举杯。 郭善:“” 大半年不见,这厮说话好像变得有哲理了啊。这是写现代诗吗? 郭善一阵无语时也察觉到了这厮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上前坐在他的对面,摆手让侍女们送上吃食。 不多时,中堂里除了吃的和喝的外独剩他们两个人了。 郭善先说道:“这大半年怎么过的?” 李泰把头一扬,满饮后说:“大郎,休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来,陪我吃酒。” 他也不解释,就给郭善倒了酒。郭善看的瞠目结舌,实在不知道这厮究竟何以如此失意。 郭善看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话,而且看样子也已经喝得足够多了。郭善自己知道,自家的酒食何等的烈。像李白那样‘会须一饮三百杯’那是会死人的,于是忙抓住李泰的手皱眉道:“你好不讲道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一个人喝酒,喝的我现在好糊涂。” 李泰听言哂然一笑,沙哑嗓音道:“大郎,你说生在帝王之家。绫罗绸缎、珍馐美馔生来就有。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郭善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李泰这厮这句话充满着怨气啊? 是啊,对于那些饥不果腹的人来说,李泰这样的生活是他们羡慕不来的。有的人求了一辈子佛,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成他们一般的人物么?那些求一辈子佛的人也没求的来,而李泰是生来就有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满足?怎么满足,你有什么不满足的。”郭善撇嘴。道理上‘知足常乐’,但是世上几个人知足过?他郭善现在也算吃穿不愁,却也不能说自己满足了。 李泰激动的道:“可是谁又知道,身在帝王家中,做皇子的悲哀啊?” 李泰的声儿很大,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郭善骇了一跳,慌忙去拉李泰的手,让他不要再瞎说。至少不要在自己家里瞎说。公然抱怨皇上,这是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 “父皇,你看见了吗,听见了吗?”李泰根本不管不顾,冲着屋外吼叫着,然后跪在地上,捶胸呐喊。 郭善冷汗直流,他发誓再也不许李泰在他这儿喝酒了。一个酒后喜欢乱说话的朋友,其危险程度如同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此刻的李泰就是一个炸弹,正在走向爆炸的过程之中。郭善惶恐极了,害怕李泰的瞎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所以立刻出了屋让小悠把周围的下人都遣走。 按理说李泰抱怨一下他爹李世民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被有心人听到后完全可以用来做文章。假若哪一天李泰失宠,有人把这句话透出去,一个不敬之罪是妥妥的。而且这种事儿还会牵累到他郭善万一十年后有人拿李泰这句话来造谣,说‘魏王、协律郎早对皇上心怀不满,曾口出妄言诅咒圣上’,那郭善找谁哭去? “青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郭善忍不住怒喝,他已经有些受不了李泰了。 “大郎,你说。一个人要获得心中所爱,保护心里爱的人。然后无人再干扰,无人再敢干扰是不是,非得做皇帝才能如此啊?”李泰看着郭善忽然小声问。 声音很小,但却震的郭善心脏险些破裂。声音很轻,语调很柔,但却让郭善毛骨悚然。 沉默,良久的沉默。 郭善终于看着一本正经的李泰道:“我不知道我去了吐谷浑后你这大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疯了。你疯了” 郭善显得都有些惶恐和不安,他不知道李泰从他爷爷的皇陵回来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定李泰已经是疯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刀阔斧(一)

是夜,李泰果然醉了。郭善怕他走夜路回不了家,又想这厮如果回府后又说些不安分的鬼话,给有心人听去了难免会给往后留下灾祸。 思来想去,干脆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厢房给他住了。 一夜无事,次晨寅时郭善起床,李泰仍然没醒。郭善也不唤他起来,自己让小悠舀了热汤洗脸,拿了煮好的鸡蛋和熬烂的稀粥作早餐。 快到卯时出了门去,让下人把自己的马牵了来,然后才慢慢的去了皇城。 郭善到了梨园时,卯时刚过不久。便听田桥上来跟郭善报信儿,说杨宗在岁考时没给郭善好的考词。 郭善笑了笑,这本身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儿。 郭善摆手让田桥不用多说了,自己则往庭院处走去。 此刻梨园的许多乐人都已齐聚,他们穿着将作做好的白色军装,飒爽英姿的站在庭院里。穿了这一身统一笔直的军装,恍似是从二十一世纪集体穿越到大唐来的一群军人。 肩章上统一空白,脚上统一的黑色长靴。与现在不一样的是,靴子前端并不是翘着的,而且左右鞋子也分了左右脚。 一群人,无论男女着装统一后。再加上一起笔直的站着,又加上高矮胖瘦相若,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怎不叫人震撼? 郭善满意至极。要知道,找出这么一帮高矮胖瘦相等的人可是费去了他好一番功夫的。从太乐署、掖庭宫、教坊三个地方找来的人,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训练军姿,踏步等基本动作。这其中耗费了多少心血,多少精力啊 好吧,其实郭善就没耗费过多少心血过,都是王凤等助教一直在替他代劳。 不过踏步站军姿,以及服装的设计,乐器的改造可都是他郭善的功劳啊。 “大人。”王凤走了上来,恭敬的对郭善作礼。 郭善矜持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穿着军装的一干人。 衣服穿得很整齐,队形排的很整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杀气啊,目光不够凌冽啊。 不过,郭善也不好去多强求些什么。毕竟这一支队伍是军乐队,可不是什么上战场打仗的人。靠他们上战场,那也保卫不了国家啊。 看了看下面的众人,郭善站住身子灼灼的看着下面的人道:“梨园建立一年余了,大伙儿每日学习音律,其中辛苦自不必说。但既然来了梨园,学习音律就是你们每日的责任。往后少不得要给皇上娘娘们演奏,今时之痛苦就是他日的幸福。有朝一日你们演奏的好,皇上和娘娘自然也不吝于赏赐。但你们若平时偷懒,技艺生疏不精,他日出了纰漏受了罚,那也是你们自个儿活该。” 郭善又道:“平时不能偷懒,现在更不能偷懒。大家都晓得萧瑀大人卸了太常卿的职务,如今又有新的一位大人将来我太常寺任职。说不得那位大人上任之初会按临各司,少不了也会巡视我们梨园。但咱们梨园设立不久,论正规不如教坊和太乐署,论规模也差去教坊和太乐署良多。正因如此,咱们才必须在恪守自己职责之余加倍努力,不辱咱们梨园子弟之名。” 敲打了一阵,郭善看了看下面的乐人。皱了皱眉,道:“我晓得你们一些人不以为咱们梨园重要,晓得你们常想‘既然外有太乐署鼓吹署,内有教坊,要梨园又有何用?’。我告诉你们,梨园乃是皇上亲设,不仅服务于宫廷,更将服务于天下。国宴时为功臣贺,战时为将士贺,新词新曲将从咱们梨园传出,流向天下。本官忝为梨园令,不敢懈怠,你等也不可懈怠。” 一番训话,下面的人虽然并未窃窃私语,但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郭善见状,也知道费这许多话这些乐人未必听得进去。 “当然,凡做事必有功过。有过者罚,不姑息。有功者赏,不掩盖。我将重整制度,让助教、助教博士于你们之中每月挑出一百名优秀者,守纪者,进行奖赏,赏金千钱。每岁将挑出十名优秀者,守纪者奖赏,赏钱百贯。此些赏钱,均由本官私人掏钱。本官舍得赏赐,你们就更不能欺瞒本官。但凡触犯梨园每一条例,严惩不殆。” 这番话说出来,那些乐人立刻欢呼,脸色潮红激动无比。 要知道,她们是自掖庭宫出身,也有从太乐署过来的。无论是长上的还是番上的,来太常寺做事都没有什么赏赐。他们多为犯官亲眷,或是贱民。来梨园全是因为朝廷的威逼,大多都是免费为朝廷服务。而番上的一批人同样也多是免费为朝廷服务,如同男子一样按次数来服役一般。 朝廷只每月或者每日供给一点足够吃的廪食和一年春秋两季给的衣服,至于所谓的俸禄那就休提了。他们连流外官都不算,怎么可能拿得到俸禄来? 然而郭善却愿给他们赏赐,虽说赏赐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但却是人人都有机会得到。倘若他们肯争,那么就有许多机会得到每个月一贯钱的赏赐了。 一贯钱对于郭善这样的人,对于许多富家子弟而言只不过是一顿饭钱罢了。但对于他们而言,一贯钱可以买百来斗米,易数十匹绢。百来斗米约为十几石米,则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三个月吃食了。 因此,一贯钱对于这些人而言,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如今长安米价并不贵,一贯钱对于普通人家的价值分量自然不轻。也只有如郭善这种年入十多万贯的人物,才不会吧区区一贯钱放入眼中。 但郭善不将一贯钱放入眼里,却不代表一贯钱没有价值。 “大人,这?”王凤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郭善张了张嘴想让郭善收回成命。 王凤粗略算过,一个月挑一百名,每人赏一贯,也就等于郭善每个月都会拿出一百贯出来。再加上年终时又将拿百贯出来,即是郭善每年将在梨园耗费一千三百多贯钱。 每年拿出一千三百多贯钱出来,足够让一个富贵之家倾家荡产了。且一千三百多贯,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啊。 这么个数字压的王凤有些喘不过气,她猜测郭善一定没算过这笔账,要不然郭善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我非是虚言,也不跟你们说空话。一会儿便会让兰纤阿列出条文,有了条文后你们就不会以为我骗你们吧。”郭善见下面的人都是一片欢喜,因而自己也笑了起来。 其实郭善知道,一贯钱真的发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钱会落入那些助教和助教博士的腰包。 因为你想要每个月入选所谓优秀乐人的榜单,你少不得要孝敬那些助教和助教博士。 不过这本身就是官场的规则,郭善也不打算去管,也没有能力去管。他本人还接受过田桥和王凤的贿赂呢,哪里还管的了下面的人接受贿赂? 遣散了下面的乐人,郭善又招来田桥和王凤一干人等。 见一干助教巴巴的看着自己,郭善好笑道:“你们也不用羡慕他们,因为我每个月也会从你们十名助教里挑出五名优秀助教出来。但所得的钱并不多,每人奖励也不过一贯。至于助教博士,我每月可单独给你们两贯钱的俸钱。” 郭善如此说,这些助教自然欣喜若狂。王凤也马上闭了嘴,不再建议郭善废除奖赏的条文了。天知道她建议郭善废除每个月赏钱的行为后,自己拿每个月的两贯钱俸禄会不会也跟着消失。 众人均道:“大人好大的家业。” 这话是出自真心的,也带着一丝拍马屁的味道。 郭善好笑好气,说:“我不瞒你们,我手里头确实有一些田产家业,我每年入账的银两并不在少数。区区一贯两贯的钱我也并不放在眼里” 田桥知道郭善家有一个月饼作坊,开的甚大,因此他一直知道自家这位叔叔是很有钱的主儿。但今天郭善所表现出来的,已经不足以用财大气粗来形容了。震撼之余,忍不住暗想,自家父亲的家产恐怕比起眼前这位叔叔的家产要小了不知道多少。当初自己去郭府,自家老爹拿拿几十个银饼贿赂,恐怕没入眼前这叔叔的眼里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刀阔斧(二)

凡大事一旦做了,免不了要声张出去。好事儿的,好说事儿的,好闹事儿的聚在一起,便把事情会越闹越大。 郭善大刀阔斧,把个梨园一番金钱改造,瞬间将梨园的知名度拔高。那些无偿在太乐署和鼓吹署番上长上的乐工,对梨园好一番羡慕。尽想若是自己在梨园里做事,也有机会得到那每月一贯钱的赏赐。若落入梨园令大人的法眼,做个助教博士,每个月又是二贯钱的俸禄。 有人羡慕,自然有人妒恨。常听说有当官儿的拿朝廷俸禄还不断挪用公款的,没听说过当官儿的自个儿掏腰包给朝廷养人的。要知道助教博士除了教坊内,和太常寺博士外乃是普通的不入流的人物。属于杂役一般的人物,根本性质上就不是朝廷官员,自然不可能有俸禄可拿。 但,郭善却开了先列,给这些杂役开了俸禄了,而且还十分优厚。美得是梨园里的助教和助教博士,恨的则是梨园外的那些助教及助教博士了。 凭什么他们梨园里当助教博士就能拿钱,咱们就不行? 那些流外官儿和下级胥吏也气的不行,他们是朝廷的官员。拿的俸禄反不如王凤这种普通的优伶这是打脸啊,打士子们的脸,让他们这些当官儿的还怎么活? 于是,郭善闯祸了。 一本本奏折递到李世民手里去,参劾郭善的人不在少数。官员们怨声载道,要将郭善绳之于法。 士大夫和官员们的理由就是:优伶,下贱人也。为朝廷服务乃是本分之事,哪有资格与我等一起拿俸禄?又哪里有资格高于我等的月俸?朝廷不将郭善这妖人惩处,不足以平文人士子的愤怒。 说白了,郭善的举动让那些胥吏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郭善每个月发到乐人们手里的钱让那些胥吏们眼馋了。 “这个郭善。” 甘露殿的偏殿,李世民的一只腿抻着,很不端庄的在椅子上。 他用已办公的桌子上堆了不知道多少奏折,其中弹劾郭善的就不知道有多少本了。 “皇兄,郭善是谁呀?”一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半倚在李世民身上,好奇的问。 李世民嘴一咧,似乎乐了。坐正了身子,把手中奏折丢在一旁说:“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晓得雪雁的事么?当时朕就是要将雪雁下嫁予他,但他却不肯,伤了雪雁的心。后来雪雁与我说了,才没使婚事促成。这郭善呐,就是一稚童耳,有才智却不通事故。凡事都是想当然耳,他还曾将元礼的长子打了一顿。” 那美貌少妇一愣,讶然道:“徐王兄长的孩子?我那侄儿?”她俏脸一变,愤愤说:“这郭善竟然敢不敬皇室宗亲?皇兄干么不把他抓起来砍了?” 说到愤愤处,却不知李世民脸色不太好看了。 “这事儿你不太清楚,不许胡为。你不知道李茂为何挨打,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牵扯的事情。”李世民道:“我常听说皇亲国戚恃强凌弱,这李茂就是其中恶贯满盈的一个。你说他欺负的女子是谁?正是萧瑀那老头的外甥孙女儿。亏得郭善没头脑敢出手阻拦,否则李茂若真对那杨氏做出什么来,萧瑀那老头还不在朝堂上找我算账?” 美少妇道:“给他胆了,他敢。皇兄若不能对付那萧瑀,妹妹去找他的麻烦。” 李世民道:“国事你还是少插手的好,不要在外给我惹祸。” 李世民是自诩为仁君的人物,有时候他是相当享受被直臣顶撞的。就如同魏征一样,每次顶撞自己,自己最后再虚心纳谏,然后就能赢得朝堂上的山呼万岁声。 李世民嘴角路出笑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美事儿。旁边美少妇打断他的思绪,仰着脖子问他道:“皇兄,这郭善不会又打了皇亲了吧?若不然怎么这么多大臣都弹劾他?” 李世民说:“弹劾他的倒不是什么大臣,只是些胥吏。嗯,这次倒是不是打了人,而是他做了一件让我都感觉好气好笑的事。” 当即把郭善的事情说了,惹得那美少妇惊讶连连。 “这郭善,好大的家资。” 这是美少妇脑海里对郭善的第一个印象。 李世民说:“奏章中有人弹劾他之所以广有财富是因为收受贿赂,霸占百姓良田。我却知道这郭善颇有赚钱之道,他家中资产尽是他自己赚来的。永嘉啊,你皇嫂手里的钱恐怕都没他多啊。” 这句话一出,美少妇的脑海里对郭善的印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很有钱’。 “告我霸占良田?收受贿赂?” 梨园里,郭善坐在椅子上险些没跳起来。他怒道:“说到霸占良田,哪个有那些皇亲国戚厉害?收受贿赂,我梨园像是能收受贿赂的部门么?这么个清水衙门,能收受多少贿赂?我看这些胥吏是疯了,才会说出那许多的胡话。” 郭善自然是破口大骂,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不过就是在自己内部私人掏腰包搞了个奖赏制度,就引得御史台的和那些文官们的攻讦。 早前听说过御史台经常干的就是乱咬人的事儿,现在郭善算是真切的看明白了。果然啊,这些文官和御史台的人是逮着谁咬谁啊。 前两次御史台的温彦博还告李靖造反,让李靖卸下了右仆射的位置,自个儿当了右仆射呢。现在,御史台的人又攻讦自己收受贿赂难道那些御史台的有人盯着自己的位置了么? 不可能。 自己这个清水衙门,一个麻雀大的官儿,谁会看的上?看上了这官儿,也未必就能当的了这官儿的。搞音乐,他们御史台的人能懂么?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眼馋了。”郭善冷笑说:“他们自家家里穷,看见我这般富裕,就以为我是收了贿赂才有的钱的。让他们查吧,我可不怕他们查。爷就是有钱,爷有钱就是任性。” 郭善扶正了官帽,冷哼中又有一抹得意。 他的产业或许不是当朝第一,但说到敢大手大脚花钱的,百官中没有一个人干跟他比。 郭善不是个害怕人查的人。 想他为官以来,黄赌毒三样不沾。欺男霸女的事情也从没做过,收受贿赂如果王凤给他做的糕点,田桥给他的几十个银饼还算得上是贿赂的话,郭善拿也无话可说。 魏征多廉洁的一个人啊?每年房子破了都没钱修,朝廷每年月俸时发给他的仆人和防阁他都没钱养。但是这么个清廉的人,每年还收一点儿礼呢。自己这算啥?自己压根儿没收过什么礼,一直是在往外送。而往外送的礼,都是个平头老百姓和比自己身份低的人送的。如果这也算贿赂,那郭善干脆自杀算了。 “大人,不会有事儿吧?”兰纤阿有些惴惴不安。 田桥脾气不太好,怒道:“这些文官就是这德行,总见不得别人出风头。他们邀名买值,典型的伪君子。” 牵扯到自身的利益,想到那些文官们要断自己等人的财路。梨园的助教和助教博士们比郭善还生气,他们纷纷抱怨怒骂起来。梨园一千多乐工,现在算是把朝廷里的那些文官们给恨上了。估摸着回家后会把御史台的那些人的名字写在布娃娃上,画个圈圈诅咒他们。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郭善的靠山?(一)

下午,按照规矩郭善拿着公文进了太常寺的正殿。 跟郭善不一样,太常寺公署的官员们显得相当忙碌。一进大门就可以看见许多长随、杂役在里面来回奔走。寺丞、主薄、博士、太祝、奉礼朗等一干人在好大的屋子里奋笔疾书。那些长随、杂役就游走在他们其间传递公文,然后可以看见几个祝史在那儿摇头晃脑背诵祝词。 郭善乐了,暗想怎么感觉今儿这么忙啊? 但很快郭善就乐不起来,当有一人迎面差点撞上他时才认出郭善,‘哟’了一声,慌忙退后拱手躬身道:“原来是小郭大人来了?” 郭善笑着点点头,道:“我这儿有些札子要送来与寺丞大人用。” 那人忙侧身用手一引,说:“寺丞大人正在那边呢,您请。” 郭善也不矫情,知道自己官职带来了一定便利,太过矫情会失了官威难免会给人留下个‘好欺负’的印象。 大步上前,有认得郭善且比郭善官职低的人都纷纷跟郭善打招呼。叫‘小郭大人’的、叫‘梨园令’的、也有叫‘朝请郎’大人的。但语句里透着恭敬或是客气,其实却让郭善品出了一分疏远的味道。就连坐在椅子上抱着书本摇头晃脑的田祝史看见郭善后,也是微微一愣才跟郭善亲热打了个招呼。 要属真对郭善挚诚露出笑脸的人,也就只有张文收了。老张是个实诚人,对谁都好,待郭善也一样。更何况郭善虽然后来去了梨园做了梨园令,但算起来郭善还有个协律郎的职务呢,跟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同僚。 面对周遭人打着的招呼,郭善也一一客气的回应了。心里其实很纳闷儿这些人为什么对自己敬而远之,甚至于有几个比自己品阶稍高的,或是跟自己品阶对等的人,看向自己时都露着怒意和不悦,似乎跟郭善又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郭善心里咯噔一下,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压抑的气氛。有心想问老张这是怎么了,可却又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问话的时候。 硬着头皮,带着疑惑郭善走到寺丞前把公文递上,道:“寺丞大人,这是我们梨园乐器的损坏、人员的调度情况。还有这个月来梨园舞衣所耗费用” 郭善把公文袋一个个拿了上来,一一作介绍。 本来他身为梨园令,这些东西不用他亲自跑来送的。但是梨园令与其他官署不同,如太乐署,太乐令下有太乐丞等一干胥吏可以做跑腿送文书的工作。但郭善的梨园就不成了,因为梨园里的胥吏就他一个啊。而所谓的助教和助教博士,那就跟衙门里那些胥吏私养的长随和监市一般嗯,相当于城管。不,相当于协管员。 助教和助教博士连外聘的胥吏都算不上,他们并不在册。这么个人物,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拿着重要的公文跑到太常寺的公署里来传递啊,虽说梨园不是搞国防的,也不是科研秘密武器的,亦不是情报局。但就算是个不重要的清水衙门,也有他的规矩在。 所以梨园独有的一个在册胥吏,就必须亲自做跑腿的活儿了。于是,郭善这个梨园令才会跑过来。 “嗯,大抵差不多了,您看?”郭善对太常丞说话很客气,因为人家品阶比他高,还管着他呢。 絮絮叨叨一番后,郭善一仰脖,气乐了。他费尽唇舌的说了半天抬头看时才晓得人家压根儿没听他说话,而是在那儿低着头写公启。 魂淡这是干嘛? 郭善脸皮扯了扯,瞬间整个公署气氛呈现着诡异。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郭善这边,有幸灾乐祸的,有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有带着怜悯和鄙夷的。也就张文收恐怕替郭善着急了一下 郭善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同僚们的复杂眼神,所以他眉头皱了皱眉,望向太常丞。 但老家伙还是没回郭善的话,任由郭善在那儿弓着身,自个儿却在那儿写公启。看着他慢悠悠的,一本正经的低着头用毛笔在书页上竖写正楷。郭善脸一黑,心里不痛快了。暗想,您这特么什么意思?如果一开始我说话你不回答,我还当你是没听见没看见我。但现在我站在这里好半天了,都遮你光线了,你还没感觉到我的存在? 郭善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情知在衙门里办事儿就不能得罪上司。后世如此,现在当然也是如此。所以郭善忍了很久,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爆发。 可关键的时候这太常丞终于停下了笔,扬起了头对郭善道:“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跟我说一遍。” 郭善咬了咬牙,忍者心中的怒火又将那些公文分类的说了一遍。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太常丞不慌不忙的把茶杯放下,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把东西放我这儿吧,至于这几个札子,需要有杨大人的批复我才能交到户部去,你交予杨少卿就是了。” 郭善心里咯噔一下,还要找杨宗? 谁不知道自己给杨宗不对付啊,上次议事的时候还跟姓杨的嚷嚷过几句呢。自己现在去找他?好吧,郭善得承认,自己不该得罪杨宗。可郭善耐不住不得罪啊,当初是杨宗欺负到他头上的,况且自己不得罪他就没法儿给王凤要助教博士的名额啊。 郭善面皮抽了抽,只好转身去了别殿。 所谓别殿,跟小办公室差不多似的。那里清净,几乎无人,不像正殿那么热闹喧哗。 郭善先是轻轻叩门,很规矩的在听到杨宗淡淡的‘嗯’了一声后才进去。 里面杨宗抬起头来见是郭善,脸色毫不掩饰的就一下子沉了下来。 郭善固然也是心里一沉,但还是大步走了上去把札子递上道:“大人,下官这里有几个款项需要您批复一下。” 求人办事儿难,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郭善算是真切明白这些道理了。他晓得,自己给助教和助教博士乃及梨园下的乐人们实行了开月俸和赏赐的举动惹了众怒。寺丞在敲打自己,周遭的同僚们也敌视自己。他晓得,上次在议事上郭善出来逆了杨宗的意,杨宗恨上了自己。现在这个时候,肯定杨宗会借机教训自己。 这就是不遵循规则的后果,同僚和上级也用行动来告诉郭善,衙门朝廷不是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果然,杨宗还没接札子呢,就怒道:“款项?又要批复什么款项?太乐署不是才批复了一百钱的用度么?怎么现在又来了?” 郭善脸一黑,解释道:“我这是梨园的。” 杨宗似乎更怒了,道:“梨园就不是太常寺的了?既然不是我们太常寺的,干么来找我?自去户部请求批复,让户部直接拿银两罢。” 哼了一声,竟不理郭善了。 郭善脸一沉,眼中怒火把睫毛都烧焦了。他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儿,立刻怒道:“我如果能直接越过太常寺去户部要银子,还来找您干么?将作监已来催过我几次了,这银子不拿来,将作监下次怎肯给我们打造乐器” 见郭善跟自己说话不太客气,杨宗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一拍桌子,喝道:“你怎敢如此跟本官说话?不知规矩么?” ps:彻夜码字,痛苦不已。有花的表吝啬,无花的切记收藏。诚谢!诚谢! 第一百九十章 郭善的靠山?(二)

郭善气的不轻,哼哼的很想上去给他一拳。 外面听到了别殿里的声儿,先是听见杨宗的怒喝。众人均知道,杨大人这是在借机拿捏郭善呢。但后来听见郭善大声反驳,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无语又是幸灾乐祸。暗道这郭善果然啊,根本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跟杨宗大人顶撞。 大伙儿尖着耳朵听呢,都想看见郭善被赶出来。这边张文收却有些急了,他跟郭善有管鲍之谊,又有通书之情,此刻见郭善闯下弥天大祸,忙跑进去扯住郭善,又劝杨宗道:“杨大人,快息了怒火吧。一会儿太常卿大人就来了,看见了可不太好。” 杨宗果然收了怒,指着郭善道:“本官在一天,就不许你乱花一两朝廷的银饼。” 郭善差点气吐血,他梨园可真没比其他太常寺下辖的官署多花一个银饼的。 郭善气呼呼的拿着札子出了别殿,又看了看在场的众同僚,冷笑了起来。 暗想这帮人难怪今儿这么勤奋,今儿这么忙碌,原来是新来的太常寺卿要到了。可他们却并不告诉自己来见官,这是想坑害自己吗? 郭善受不了这帮人的算计和阴险嘴脸,旋即又望向了那边的太常丞。 如果是以前,郭善不懂规矩也不会轻易跟太常丞交恶。但是现在既然把杨宗得罪狠了,又跟在场的同僚有了矛盾,郭善也没那么多避讳了。不就是不给批复吗?到时候将作监的找上自己,自己直接不搭理,等将作监告发到李世民那儿再说。 别人不敢把事情闹大,可郭善从来就不怕事情闹大的。他息事宁人的本事没有,可惹是生非的本领又有谁能企及与他比拟? “既然都不肯批复,那就不用批复了。太常丞大人,这些札子我已放到了你这里,你肯不肯批复,交不交到户部我也不管了。到时候出了纰漏,皇上怪罪下来,郭善被罢官则罢,想来您几个大人也少不了要受些处罚。”郭善赤露露的这般讥讽挖苦,甚至威胁。 太常丞脸色立刻变了,暗想你这刚跟杨大人开火,怎么现在竟然把火又开到我这里来了?你这是真不怕死啊。 他抬起手就要指责郭善,那边郭善却拂袖转身离去。 得罪了不止一个上级了,连同僚们几乎都全部得罪了,郭善也不怕别的了。他也不打算迎接新来的太常寺卿了,认为再多一个太常寺卿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但刚一脚迈出门,‘砰’的一下撞在一个人的肚子上就给弹了回来。郭善‘诶哟哟’的倒退了几步,就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然后同僚们都惊讶而又立刻的起身喊道:“杨大人。” 有喊‘寺卿’大人的,也有喊‘太常’大人或是‘太常卿大人’的。 郭善心里咯噔一下 那边杨宗也跟着跑了出来,一脸笑意恭敬。 郭善抬头,就看见一个半百老者。须发中黑白相间,但却十分精神的男子站在门口。其后面跟着的就是来太常寺后一直不见出现的洪少卿。 “杨杨大人。”郭善惊讶万分。他就是新任太常寺卿的人?他就是自己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他就是太常寺的一把手?我了个去,他不就是上次在朋来阁与唐俭一起的那个杨师道嘛。 杨师道被洪少卿拥着进了殿,抬眼时看见眼前这一帮恭谨冲他躬身的人。 这里就是他以后的公署,这些以后都是帮他办事的手下了。 杨师道颇有威仪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忙碌的一群人,他很喜欢这种办事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在吏部任职时的感觉。 “大人,您的公署在里面。”洪少卿上前,微微侧着身子笑着往远处一指。太常寺的大小官吏们立刻让出一条道,把里面的别殿给露了出来。而别殿处站着的杨宗也是一脸笑容,说:“下官早已替大人将公署置备好了,请大人按临。” 杨师道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都在,我下次也懒得麻烦再让人召诸位同来议事了。往后一同为朝廷效力,少不得要诸公帮扶。既是如此,咱们简单的认识一下吧。” 他定了调子,众人自然不敢不应。 洪少卿立刻站了出来,道:“诸公先将手头的事情放放,给寺卿大人搬把椅子来。” 早有识趣的长随搬来椅子,放在明间儿处。杨师道也不矫情,撩起袍子然后坐下。开口说:“诸公或许少有一部分人认得我,或许未曾认得我也相比近日也晓得我要来。那我简单先介绍一下鄙人的过去” 他大抵讲了一下自己在朝廷中所任过的官职,说了一下自己的姓名以及自己来太常寺担任的职务。 其实这些事情是吏部该管的事儿,按理而言该有吏部带他来太常寺然后再由吏部的人宣布他的任命。但是杨师道他本人就出身吏部,而且是吏部侍郎这种高官儿出身,所以由吏部的人宣布任命的事情干脆就省了。 许是在吏部呆的时间久,任要职的时间久。杨师道说话客气,但却不失威仪。一种郭善学不来的说话艺术表现出来,郭善就觉得自己在为官一道上该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他本来是打算要走的,但没想到却撞上了杨师道。现在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郭善自然寻了个座位坐下,跟众人一样正襟危坐的挺杨师道说话。 等杨师道看似缓慢实则快速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后,洪少卿又站了出来说了一下太常寺的情况以及太常寺下辖各官署的情况。最后是杨宗站起来,将太常寺的太常丞、主薄、太祝和张文收这几个主要干部介绍了一遍。 听着杨宗的介绍,郭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姓杨的,怎么谁都介绍,就是把自己给漏了?小了说,自己是协律郎,是不可或缺的一名。大了说,自己是梨园的最高长官,是管着一个小衙门的头头。漏谁,也不该把他这个协律郎兼梨园令给忘了吧? 杨宗把寺丞、主薄等人都介绍了一遍后,就由寺丞站起来说话了。这太常寺丞也是个妙人儿,并不敢啰嗦太多,而是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职务然后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朝廷的忠心。然后又由主薄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司职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朝廷,对寺卿大人的忠心。最后是张文收起来,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音乐的喜爱介绍了一下太常寺乐人的情况好吧,老张是个老实人,他不是个懂得拍朝廷拍上官马屁的人物。要不然他的资历熬了这么久,也不至于一直在协律郎这个正八品位置里呆着而不动窝了。 这个时候尴尬的就是郭善了。按流程来说,下一个就该轮到他站起来发言了。可先前杨宗没介绍他,他站起来发言就会显得比较突兀。 但是郭善又不能不站起来,因为不站起来做一下自我介绍的话会让杨师道对他产生看法。 哦,合着上次我来太常寺时你没参加我的欢迎会啊?参加了?参加了当时我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没做自我介绍?你这是不重视我啊。 “我”郭善想了想,憋着气站了起来。他觉得还是要站起来,哪怕他现在站起来突兀且很显得尴尬,但这个时候也得站起来。 “下官郭善,现在太常寺忝为梨园令兼协律郎。”郭善憋着气,简单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却没表忠心,也没像主薄一样说什么‘以后还需寺卿大人教导’之类的话。 太常丞笑了,暗想你这两句话说出来比没说还要不好。 杨宗乐了,暗想你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跟我斗,跟我耍脾气?现在好,本官然你耍脾气,使性子。 众官都乐了,暗想为官之道上要拍的了马屁,下要震得住下属,中间儿也不能得罪同僚。你郭善三样都做的不好,现在便是吃苦果的时候。犯了三样忌讳,看你现在在太常寺怎么呆的下去。 在众人皆笑的时候,杨师道看着郭善语出惊人的笑着道:“我晓得你,上次朋来阁你走后鸿胪寺卿与我谈起过你。呵呵,没想到你我一别不过一日,今朝却成了同僚了。” 杨师道说笑的话震慑住了众人,杨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众人均想,刚刚寺卿大人说什么?他说他认识姓郭的?唐俭大人还议论过姓郭的?他们在朋来阁见过? 众人:“” 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啊?他这是在给郭善撑腰吗?郭善什么意思啊,他既然认识杨大人,为什么先前不与大家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给杨少卿十个胆儿杨少卿也不敢难为他呀。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永嘉公主(一)

郭善从太常寺出来时脑子依然有些发懵,他是真没想到杨师道会想起自己,并且记住自己,甚至于帮自己说话。 郭善不晓得杨师道那一句话的问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平平常常的问候?不可能,别人不知道但郭善却知道,杨师道根本就跟自己不熟。拉拢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么多人在拍他的马屁,他堂堂太常卿需要拉拢自己一个下等胥吏? 郭善以为杨师道开口必然有其用意,但究竟杨师道意欲何为,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趁着杨师道对自己亲切问话给众人造成了一种假象的同时,郭善立刻让杨宗把梨园的款项给批复了。 寺卿大人在这里,你敢不给我批复吗?我郭善敢顶撞上差,可你敢么? 散值回家,郭善坐在庭院里整了杯小酒,破天荒的让院子里的歌伎奏乐助兴。 虽说这两天事情有点儿多,但整体来说郭善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先是在洪少卿和杨宗的政治斗争中顺利获得利益,后来款项的事情也得到了顺利的解决。尤其杨师道那句连郭善本人也不清楚意图的话让郭善看到了好的兆头,他刚开始还以为太常寺里杨宗能一手遮天呢。现在杨师道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然,一切祸事都有惊无险的避过甚至还让对付自己的人吃了大亏丢了脸面。但影响还是由的,远的不说就近的而言,给梨园发放奖金和给助教博士发月俸的事儿就闹腾的挺厉害。这是违背了规则的事情,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制度里,那些胥吏是不可能让一个地位比自己等人低上很多的人拿着比他们还要高的工资的。 乐人嘛,都是以色悦人的官奴婢。千年以降,中国之乐伎无论是勾栏地还是太常寺的,尽是地位低下者。伎,通妓也。士大夫,甚至于贫民只已财帛就能教其助自己之兴。一块儿布,就能让其任自己玩弄。哪怕其中也有佼佼者,但声明再噪也不过是更高等男子的玩物罢了。除了激起男子的壮志雄心之外,她们的地位从不可能得到改变。 所以在那些胥吏文臣们看来,你如果玩弄她们的话你给他们千金的缠头之资那我们无话可说。但如果你要给她们发月俸,就不能让她们的月俸比我们高。一帮乐伎,任人玩耍的人物怎么能拿比我们还高的月俸?你这让我们这些有学之士的人把脸往哪儿放? 或许有的人确实觉得郭善这样做实在有辱斯文,违背祖宗规矩。但有的人恐怕是因为眼馋郭善那许多不要命撒出去的钱,暗想你给区区助教博士每个月两贯钱,倒不如给我们发两贯钱来的好。 不过不管那些文臣们怎么想,郭善是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的。该怎么发放月俸发放奖金就还怎么发,如果答应了别人的事儿不办,他郭善还要不要这个脸啦?哦,你们这些文臣要面子,那我郭善就不要面子了?再说了,哪个胥吏当官儿的手底下不给自己养个长随?那些县衙里的不入流的官儿都能自己养长随呢,更何况我一个梨园令? 郭善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钱是他的,他爱怎么花怎么花,李世民来了也管不了他。郭善也相信,李世民才不会无聊到管他这破事儿呢。 “今儿卫王是什么时候走的?” 很快,郭善又想到了昨夜在他这儿‘大放厥词’‘大撒酒疯’的李泰来。 给郭善斟酒的小悠忙道:“回老爷话,卫王爷早上辰时就走的。” 郭善点了点头,又问:“他后来没找过我吧?” 小悠点头称是。 郭善见状也就不再多问了,他想,如果李泰这厮真有事儿的话肯定会找他说的。如果没有事儿,或者是李泰不想说,那么郭善去问的话李泰也肯定不会说。最重要的是,郭善怕明明没事儿问出啥事儿出来,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唉,官职太小啊,说到底还是官职太小啊。如果官职大些,自己直接让人把李泰抓来拿他问话,他敢瞒着自己? 郭善一番感慨,心思全没再那些歌伎们身上。那些歌伎们弹奏着不变的老调,丝毫没入得郭善的法儿眼。 约莫半盏茶功夫,胡管家跑了进来。 郭家的事业蒸蒸日上,有条不紊的进行。月饼坊每年获利近乎十万贯,客源从最大的兵部变为了长安城百姓以及外商。其中从专利的贩卖也获得了不少的钱,而洁牙行的兴办也让郭府赚了很大一笔,年入三万贯的收入相当稳定了。如果条件允许,洁牙行完全可以开到其他州县上去。当然,这需要花费很大的手段,因为想要在其他州县站稳脚跟,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和背景,还要有足够的权力,至少有能够影响到地方上的权力才行。 正因为郭家产业开始慢慢兴盛,胡管家的穿衣打扮也变得往暴发户方面发展。戴了个带绒的员外帽,宝蓝色直裾深衣貌似这厮还扑了粉? 郭善一阵无语,好家伙,一个管家也把自己给打扮的成了老爷。不过说实在的,胡管家在郭府里是除郭善外最说一不二的人物了。唐绾不在这儿住,而且唐绾也不可能有机会来这里,所以唐绾这个小姐几乎可以自动忽略。郭府中地位还算高的下人中,胡管家是一个,许倩是一个,再来的就是小悠。 少有人知道许倩是郭家的人,但是哪怕知道的也不认为许倩的地位比胡管家要高。不为啥,就因为胡管家跟郭善最久,在郭家资格最老,说到底郭善再郭家最信任的人还是这个老夯货。所以,整个郭府里除郭善外,下人们最怕的就是胡管家了。说他是老爷,那也不为过。至少郭善如果把胡管家放出郭府去,胡管家身上拥有的家资也足可以买下几百亩田,做一个小地主当一个小老爷了。 “老爷,老爷,老爷。”胡管家穿着那一身人模狗样比张孙家的管家也不弱的衣服,但却没学会人家长孙家大管家的气质。跑起路来颠儿颠儿的,小市民形象暴露无疑。他气喘吁吁上来,说:“王娘子来府上拜望。” 郭善听言,就知道是王凤来找。 不用问,也知道王凤来找她是因为啥事儿了。 助教博士替她拿了下来,又有郭善给她每个月发放两贯钱月俸,如果她不买点儿礼物上门意思意思,那就太看不起郭善了。甭管郭善喜不喜欢这虚伪的一套,她的态度必须做足。 郭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于是道:“我现在没空,你随便让个下人招待一下吧。” 不是郭善要拿架子,实在是王凤确实还不够格让郭善亲自招待呢。按理说郭善的位置不是什么权贵要职,但说到底还是管着那么多号人。如果是田祝史、张文收这一类人来了,那郭善是非亲自招待不可。但如果是王凤的话田桥来了,郭善也不会亲自去招待。 吩咐了几句,胡管家被郭善遣走了,可没过一会儿,胡管家又跑回来了:“老爷,老爷,有人来拜访。” 郭善眉头一皱,心说今儿怎么又有人来拜访了? 接过胡管家递上来的名刺,郭善轻咦一声,道:“永嘉公主?” 胡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解释说:“是公主府上的下人。” 郭善眉头挑了挑,自己跟所谓的永嘉公主可没什么纠葛啊,她派下人来找我是啥意思? 旋即,郭善脑海里就开始琢磨着永嘉公主的信息。终于想起来,永嘉公主是何许人也了。 在朝为官,尤其是在长安城这一带混,每个当官儿的人都要背一份‘护官符’。当然跟红楼梦里的不一样,但却也相差不多啊。 没办法,国情如此,尤其是在长安城里的国情,就更是如此。 什么人惹得,什么人你惹不得。什么人需要巴结,什么人需要避嫌。这些东西必须搞清楚,搞不清楚你就在长安城难以混下去。要知道长安城权贵太多,指不定你哪天逛个寺或者在庵堂前走过,碰见个比丘尼对方就是出家的公主。指不定哪天你打马从街上走过跟你抢道的就是驸马爷 长安城水深,皇亲国戚太多了,权贵太多了。所以,很多当官儿的心里都会有属于一份自己的‘护官符’。 郭善很少去记那些权贵的名字和身份背景,但他心里也有他的护官符。比如这个永嘉公主,郭善就一定认识。公主嘛,郭善当然得注意了。 这个永嘉公主是太上皇李渊在世时执政时期的产物,李世民的妹妹。 那时候李世民妹妹还不多,而嫡系一脉里阳盛阴衰啊,就那么点儿妹妹,李世民就算不疼,也不会恨的。而事实上,帝王家很多皇帝除了对兄弟下手狠了点儿对姐姐妹妹还是很照顾的。李世民这个人同样如此,这个永嘉公主在李渊执政时不怎么受李渊的宠,但反而跟李世民关系很好。 “永嘉公主?她可不是什么良人。她,怎得找上我来啦?”郭善心里觉得不妙。 第一百九十二章 永嘉公主(二)

小悠和胡管家簇拥出了后院,一行人来到中堂处。 王凤来郭府还没来得及走,因此还局促在中堂处。郭善一来她便起身了,尾她后面不慌不忙起身的则是个郭善没见过的山羊须过半百年岁的男人。 两人是分开坐的,王凤先做了福恭敬的唤了声‘小郭大人后’,那管家才随后笑着唤了声‘梨园令’。 郭善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了俩人一眼,然后才道:“都坐下吧。” 王凤知道郭善肯定有事儿要谈,所以不敢打扰。她先前也听出了眼前这个管家是公主府的人了,知道恐怕是郭善和永嘉公主有事儿要谈,这管家是来递信儿的。虽不明到底是什么事儿,但她却晓得这种场合她呆着实在不适合。 她立刻道:“大人,奴瞧天色晚了,奴不敢打扰,奴先回去了。” 郭善客气了一两句,也没留她。不过却招手让胡管家进来,道:“找辆马车送王助教回去。” 王凤忙推说不用,但这次郭善却没容她推辞。车钱或许对王凤来说不便宜,但对他郭善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也并不是郭善跟王凤客气,而是看天色实在晚了,她走回去没准儿都闭坊了。地位稍尊的人或许能让坊正开门,但王凤的身份显然不足以让坊正半夜起来开门。 见推诿不过,王凤便忙感激道了谢去了。她想了想,也觉得回去晚了不太好。她家租住在开化坊那一带呢,这一去还得走上近半个时辰的路。但她是来送礼的,现在郭善给她找马车,总让她觉得很难堪。长安城坐马车需要的车费贵着呢,平民百姓谁肯花钱做马车呀?那是给达官贵人需要的时候预备的,王凤算了算自己送的礼儿怕也没比乘马车贵出多少。 “梨园令好善的心。”见王凤走了,永嘉公主的管家赞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这句话透着几分真诚。 郭善没答他这话茬,而是坐在位置上道:“赵管家找我什么事?” 那管家呵呵笑着道:“也不是咱找你,是咱主子找你。不瞒梨园令,咱是来给梨园令送请帖的。” 郭善愣了愣,听赵管家道:“咱主子听说梨园令您精通诗词,长袖善舞。咱主子也恰好明儿要办个赏梅的诗会。” 赏梅?郭善暗翻白眼儿,赏梅还要弄个诗会?这公主真闲啊。 不过大家子弟、大家闺秀都喜欢搞什么赏花、品茶、踏春之类的活动。跟后世舞会一样的性质,也类似于后世的ktv。一来联络感情,二来闲着无事儿,三来附庸风雅反正郭善就从没想过要赏花,他可没那雅兴。 郭善并不奇怪永嘉公主办什么赏梅诗会,事实上京城里富家子经常会搞这一类活动。郭善奇怪的是,你永嘉公主赏梅就赏梅吧,干嘛给我送请柬?我跟你又不熟,而且咱们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呐。 无论如何想不通,郭善也不多想了。他试探问道:“都有谁去参加了?” 那赵官家笑着答道:“都是些公主的朋友。” 郭善听言更觉奇怪了,这种私人性质的赏花会并不抱着任何政治目的,可正因为如此,不是永嘉公主朋友的郭善按理说不该在这一批赏花人一列中。 但,事实上永嘉公主却给他请柬了。郭善发誓,他跟永嘉公主觉没什么交情,俩人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有什么交情了。 “承蒙公主厚爱,郭善敢不奉命?”如果是李泰的请柬,郭善不想去就不去了,毕竟跟李泰关系到那地步了。但是永嘉公主开了尊口,郭善这请柬接也得接,这赏梅会不去也得去。人家贵为公主,给你请柬是给你面子。郭善一个小小梨园令,还真没资格拒绝。 赵官家呵呵笑了笑,他也不认为郭善会拒绝更不认为郭善敢拒绝。他笑着道:“那到时候咱在公主府等您。” 郭善点了点头,眉目一动。从兜里摸出布袋,递了上去道:“赵官家,不知道公主这次赏梅请在下去到底是想?” 郭善心里没有底,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不清楚这个永嘉公主哪儿听来的他的名字,又怎么会想到邀请他去参加赏梅。因为郭善精通诗词歌赋?扯淡吧,长安城的文人士子多了去了,比他郭善出名的人多了去了,他郭善可不认为这个永嘉公主真是看上他的才华让他去赴宴。 赵官家嘻嘻笑着,不动声色接过郭善的布囊。掂了掂儿,脸色不禁闪过一抹讶然,但那讶然一闪即逝。他讪讪笑着说:“不瞒梨园令大人您,咱也不清楚。公主着老奴来的路上,老奴心里还纳着闷儿呢。不过您放心,公主没有恶意。” 郭善脸立刻黑了,你特么不知道永嘉找我干嘛你还接我给你的钱? 郭善肉痛了,他很少亲自打赏人。因为家大业大,郭善不是个喜欢带着铜钱的人。因为他不轻易买东西,而一买东西必然是值钱的东西。铜钱难带,又重,所以郭善一般身上带的都是银饼。 刚刚郭善打赏给赵官家的足足五个银饼,五贯钱了。五贯钱,买丫鬟都足够买三十个上好的机灵的丫鬟了,在灾荒的时候,五贯钱买一百个下人也不是不行。这么多钱,砸出去总该听到各响儿吧?可这姓赵的却屁都不知道,还腆着脸收了钱。郭善瞬间觉得恶心,没去公主府就已经对永嘉公主印象不好了。有这么个下人,主子能好到哪儿去? “咱听说小郭大人家财万贯,原不信,现如今信了。”赵管家收了钱,明显比先前对郭善客气多了。但正因为如此,郭善对他更加鄙夷,连带着对永嘉公主也鄙夷了起来。 人乎?非人哉! 送走了赵管家,郭善眯了眯眼。旁边胡老汉忙上前来,小心翼翼道:“老爷,您要去公主府?” 郭善听言,面无表情的反问道:“能不去?” 胡老汉一下子就无言了。 不去?人家是公主,邀请你你敢不去?没错,郭善是朝廷命官。可就那破梨园令在永嘉公主眼里实在不值几个钱,战争年代里一个梨园令花个几千上万贯就能买来的位置。 没错,郭善是认识李泰。但李泰又不是太子,就算是太子遇见了永嘉公主也得叫声小姑。永嘉公主邀请郭善去公主府,郭善一眼看出来肯定没安好心,可他却没法儿不去。宁惹君子莫惹小人,虽说郭善不知道这永嘉公主是不是君子,但他知道有些女人的心眼儿比小人还要小多了。 “准备礼物吧,嗯,虽说不是办红白事,但咱们还是小心些。”郭善如此道。 胡老汉忙问道:“咱们送些什么?” “送金不如送玉,然而说到底我是朝廷命官,明目张胆的给皇亲送重礼难免落人把柄。那就送一个菩萨像吧,玉造的菩萨像。” 郭善觉得很头疼,又嘱咐道:“准备好名刺,再算了,明儿再说。” 郭善本打算让胡老汉差人去把李泰找来,明儿去公主府把李泰也拉去。有祸事儿,怎么着也把这家伙给拉下水,那样一来再大的祸事儿也能减小些。就算永嘉没对自己安好心,但李泰在她总不至于对自己使坏吧?可转念一想后郭善杜绝了拉李泰一起去赴会的念头。李泰是王爷没错,但他跟永嘉未必有什么交情。人家真要算计自己那算计也就算计了,未必卖李泰面子。再说了,论亲,人家是李泰的姑姑。李泰去了,还指不定帮谁呢。 ps:昨儿一直断网,少更新了一章。怎么办?今儿补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一副吃相(一)

天气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寒冷,但郭善出门时却披上了黑色的斗篷。裹着身,缓缓的在街道上走着。 坊里间便有人在扫雪,把一片白全擀到了路边。自又有孩提奔跑穿梭,双手一拢捏出雪团砸在地上听响儿。然后惹怒了扫地人,惹来一阵臭骂。 地上有些滑,马车在雪地里不堪奔行,因此长安城少有马车出行的了。就连骑马的人,也不再骑在马身上,而是下了地,牵着马慢慢走。 大雪并没有让长安城的热闹减去分毫,反而热闹了许多。外来的,本地的商人依然在酒楼觥筹交错。煮热腾腾的酒,搂香喷喷的女人。 货郎挑担奔走大街小巷,卖蜜饯的,买烧饼的全赶在了一处。 这边走来几个蓝色幞头的中年男子,手摇折扇指点江山。他们在公主府门口停下,递上名刺后旋由那门童恭敬迎入。 车水马龙,永嘉公主府车如水,马如龙。其门庭热闹胜若市,远非郭府所能比的。 郭善叹了口气,这才上前递上名刺。 那边门童并不熟悉他,疑惑打量了郭善许久后才放郭善入内。 郭善的着装打扮并非十分吸引人,唯独让人多看他两眼的则是它的年龄。 五短身材,且面色稚嫩。说是黄毛小儿,却也英气逼人。蓝色羊绒披风,绯色袍衫,腰束玉带。一身锦缎好富贵,豪气半点不输人,谁敢小瞧了郭善这个稚童? 那边有以为郭善是皇子皇孙的便上来搭讪,套他的话的,也被郭善笑呵呵的绕开了话题。虽始终猜不透他身份,但想也不认为郭善是平凡之家出身的子弟。话又说回来,这一身打扮哪儿像是普通人了? 公主府颇大,到底有多少跨院郭善不清楚。只是被下人带着走了好长的路,绕长廊上拱桥。只有少数与永嘉公主亲近的人才会在公主府上乱走,但如郭善这种才来过一次的人并不在能随意走动的人之列。 上了桥廊,可看见公主府‘常青园’的竹园里人头攒动。许多从浮冰上桥廊过去的人尽皆在常青园停留,那儿往来着下人,穿梭着客人。或许大家都常来此处,所以并不需要有人特意陪同。 公主府的下人们许是并不重视郭善,故而把郭善带到这里来后也就没再管他了。如此一来,郭善自行在常青园里瞎走动。既然没人招呼他,也没那许多禁忌,郭善只要不进内院想来不会惹什么麻烦。 竹园各色竹子极多,但并不引起郭善的注意。他反而注意的是竹园里偶尔出现的怪石一些贵人们携带来的诗人踩在雪地上,指着永嘉公主从四处各地收集的,和四处各地官商进献给永嘉公主的奇石。 那些奇石说奇,要么是因为颜色艳丽,要么是因为形状古怪独特。颜色艳丽,让人生爱。形状独特,让人称赞大自然造化之奇。 比如一个叫黑金刚的奇石,就让人啧啧称奇。说它亮如玉,硬如铁,实为不可多得宝物。 但郭善看了后,就觉得很想发笑。这所谓之‘黑金刚’说白了就是地下的煤。什么亮如玉,硬如铁,不可多得,那都是狗屁。也不知道是哪个州县的官员发现了煤矿,然后把这个黑不溜丢的东西给当宝物进献了不过老实说,这块儿煤的确是亮的出奇。 一番游览,足足半个时辰后才听下人来唤,永嘉公主请诸位一起吃饭赏雪。 众人三五成群的一起穿回桥廊,去了另一处林园。最后再一处梅花盛开的如庄园一般的园子里停下,那儿已经是热闹不已了。 大雪不断,但真还感觉不到一点儿冷意。坐席设在廊上,一帮人在廊上遥遥与永嘉公主对饮。隐约间可以看见远处的亭子里有几个华贵女子在饮酒说笑,亭子外则是歌伎在吹奏助兴。接着是一些俊俏的书生上去敬酒,然后指点梅花吟诗不断。 气氛还是很和谐,但郭善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和谐。 他实在搞不懂,这种这什么赏雪赏梅的活动的兴趣点在哪儿。倒不认为雪下煮酒吟诗是什么无聊的事,只是觉得,你永嘉公主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让我大半天的在这里跟一帮陌生人喝酒然后听他们吟诗的吗? 郭善脸色相当不好看。 前半个时辰几乎就在竹园里看奇石了,后一个时辰又在这冰天雪地里看别人在那儿乐呵。虽说有免费的酒喝,有免费的音乐听,但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家的狗窝呢。 别人喜不喜欢这盛会郭善不知道,但是郭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来这公主府是想问永嘉公主到底找自己干什么的,而不是如周围这些人一样来拍她永嘉公主马屁的。 郭善怒意横生,但还真不敢就拂袖而去。别看他往常敢殴打皇亲国戚,闹的挺凶。但那是因为那些贵公子哥贵则贵矣,但本身却没什么实力。且贞观时,李世民杀兄夺位后,那些王爷为了避嫌,一度低调的很。所以郭善把人打了,那些王爷也不会把郭善怎么着。 但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们没那避讳。因为她们本身就不掌权,所以行事可以无所顾忌。而且李世民这个人一度对女人就很好,很纵容,恰恰永嘉公主就是一个很得宠的公主。所以郭善宁敢惹太子,也不太敢惹永嘉公主。 又枯坐了半个时辰,筵宴散去。后面,走了一波波人。 当然,也有想见永嘉公主的。这些人或许是白丁出身的读书人,要么是一些胥吏。有的来此是为了求名,有的来此是为了求官。 郭善求见的名刺早递上去了,但到了晚上还是没来召见。 公主府的人把他安排在一个别殿等着,一直喝的都醉了,还没见永嘉公主召见。郭善都烦了,出门拉了一个婢女问话。那婢女说她先去通禀一下,又留郭善在别殿喝茶。 这一次,天可怜见郭善终于等到了永嘉公主的召见了。 郭善跟着婢女一步三摇晃,终于在中堂见到了永嘉公主。 她穿着襦裙,竟是十八九岁的模样。白色的轻纱里是红色的衣服,艳红绣花儿的抹胸盖不住的一对巨白 郭善可以预见永嘉公主是漂亮的,但没预见到居然这么年轻。 她不是李渊的女儿吗?不是李丽质的姑姑吗?怎么年纪也就这么大? 不过,郭善也只是短暂惊讶后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渊老则老矣,但胜在老而弥坚,老当益壮,年老风流。他前半生还不怎么地,但到了后来生孩子的速度是相当快的。李世民生一个他也会生一个,这永嘉公主年龄小,也就不足为奇了。 永嘉公主坐在上首处,慵懒的躺在胡床上。手里抱着手炉,待郭善进屋时她抬起眼睑仔仔细细打量起了郭善。那炽热的,毫不掩饰的**裸的目光把郭善给吓了一跳。 “到底年轻了一些,要是还大一些才好。”她不无遗憾的叹了叹。 这句评点让郭善头皮发麻,实在搞不清楚这永嘉公主说的年轻,是指那一方面。而需要的‘大’,究竟又是所指为何。 干咳了一声,郭善先是恭敬做了礼才问道:“在下梨园令,得闻”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通禀:“杨公子来了。” 郭善眉头一挑,脸现不悦。他这正说话呢,那下人怎的这般不懂礼的就直接打断? 等郭善抬头时,却看见永嘉公主眉头跳动,听到‘杨公子来了’五个字时,那荡漾的春意简直毫不掩盖。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一副吃相(二)

郭善觉得瞬间震怒无比,他看出来那个所谓的‘杨公子’来了后,永嘉公主一下子又把他给撇开了。 没把他赶出去,但显然没想搭理他。 瞬间郭善又羞又怒,这什么人呐这是?一封请柬把自己叫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让自己等了一天,末了一句话没跟自己说上就又把自己撇开。你就算是公主也没你这么任性的吧?瞧这性子牛的,都快超过长孙皇后了。 这时,就看见外面响起急促轻快的脚步身。灯下一个狐裘少年顾盼雄飞的从外面走进来,他手持一口宝剑,在灯下显得更加风度翩翩。瞬间吸引住了公主府里的一帮侍女然而他的目光却没再那帮侍女的流连中有半分停留,而是喜滋滋的直视向了上首处坐着的,略躬身道:“六姨。” 这少年,声音清脆,颇为好听。 那边永嘉公主喜的起身,道:“我的好外甥,你怎么来了?” 那少年道:“外甥得了爹爹的准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来。外甥,外甥很想见到六姨。” 永嘉公主落泪道:“来的好,来的好,姨也怕见不着你啊。” 郭善:“” 这俩人是什么关系?真是姨妈跟外甥的关系?我了个去,你俩这眼神儿都不对啊而且,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还没等郭善不满呢,那少年就盯向了郭善,目中充满敌意和不满道:“你是谁?” 郭善正要开口,永嘉公主就说:“他是个协律郎,豫儿不要误会。” 少年听言,神色稍微缓和,转怒为喜:“六姨,您瞧外甥给您从州县带什么礼物来了。” “什么礼物?”永嘉公主面露期待之色。 少年拍掌,外边就有管家招呼俩昆仑奴抬着一个立柜进来。看那姿势,似乎十分沉重。 那俩昆仑奴吃力将立柜放下后,少年喜不自胜上去打开了立柜。不光永嘉期待的望向立柜里的宝贝,就是郭善也同样抬头看了过去。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那永嘉公主更是喜道:“如此这般大的美玉?” 只见那亮晶晶的,黑乎乎的一个雕塑。 那雕塑通体发黑,雕的是一个菩萨像。 在这个时期,礼佛的人不少。寺庙盛行是真的,供佛礼佛的人也不少。菩萨像自然有人雕塑,但能雕的这般大这般精致的就很少了。 说它精致,是因为它雕出了衣袂飘然的感觉。不光如此,神态、举止都活灵活现,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外甥晓得六姨您喜欢黑金刚,此次在州县上发现有极多的黑金刚。因此,外甥便命人将黑金刚刻成菩萨神像,送至六姨您此处。希望六姨您得神庇佑”这少年一番解释,郭善终于搞懂了。 原来,他这是去挖煤去了啊? “亏你有这般孝敬的心思,没白让我疼你。好,很好。吃饭了么?我带你去吃饭。”永嘉公主说一不二,下了胡床就往旁走。杨豫之一喜,立刻跟了上去。 郭善傻眼儿了,这是怎么回事?合着把我给留在这里了? 那边俩昆仑奴和那尊黑菩萨像通体一色,遥相辉映站着。俩昆仑奴得了令,抱着菩萨雕像出去了。 “梨园令,今儿杨公子来了,公主是不会见你的了。你回去吧。”旁边管家发话了。 郭善脸一沉,眯了眯眼点了点头。紧接着转身拂袖离开 出了公主府,郭善气的不行。也不要公主府的马车送了,自己步行往家赶。路上斜刺里碰上朋来阁的马车,正是回家的许倩乘马车过来。 虽说这路况不太适合马车跑,但大晚上大雪夜的走路也不太好。 还是许倩的丫鬟先发现的郭善,转身冲着许倩通报了。许倩才让车夫停下,拉开帘子仔细一看。那雪夜里走的落魄的,不就是郭善吗? 说落魄,那是因为郭善走路连灯笼也没有。大雪天的,还阿嚏阿嚏的打喷嚏。想他郭善好歹有万贯家资,就算身边不跟个长随下人什么的,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在街道上摸黑瞎荡吧? “协律郎?”她如此唤。 郭善就任协律郎由来已久,称呼他为郭协律郎原本也没错。而郭善一听有人喊‘协律郎’时,他就知道,如果不是张文收在左近,那么呼唤者绝对唤的就是自己了。 抬头一看,见是许倩。郭善倒也不太惊讶,不过也觉得有些偶然了。道:“许娘子这是回府上?” 许倩道:“奴正要回府,却没意料会碰上协律郎。协律郎,这也是要回府?” 郭善点头,许倩道:“雪花这般大,夜行恐怕有危险,不如让奴的车送协律郎回府吧?” 郭善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这里离来庭坊也已经很近了。 许倩也不多劝,便让下人借给郭善一个灯笼用了。 打道回府,许倩没问郭善为啥在街上逛荡,郭善更没脸皮说。 对于他而言,今儿是过得最郁闷也最丢人的一天。巴巴的赶到公主府听候召见,最后却灰溜溜的走出来。临了临了,永嘉居然连正话也没跟自己说上过一句。 郭善很生气,觉得很没面子。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永嘉公主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由此一天的经历,郭善有理由相信永嘉公主不重视自己,更不尊重自己,找自己也绝对没有好事儿。 如果说高阳公主刁蛮可恶的话,那这永嘉公主就更加可恶了。她太目中无人了,目中无人的跟白痴一样好吧,郭善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梨园令的确不足以让对方重视。 雪依然在下,直到第二天寅时才停下。 郭善起床时,外面的世界也已经被厚雪给‘冻’住了。 庭院里几个下人正扫雪,将扫作一堆的厚雪拉到车上推出了府去。 孙菲姗吃着胡饼捏着剑在廊下晃悠,她是府上最闲最不受欢迎,确实过的最舒适的人。因为她不用干活,每天却可以吃了睡,可以练剑骑马。碍于郭善一直没让人把她赶出去,小悠也只能对她无视而不能让下人短她的衣食。 卯时,郭善整理衣装出了府,悠闲的在梨园逛荡了一圈后慢调斯文的回到了府上。 他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盖因为杨师道这个太常寺卿还是蛮不错的。不是他待自己不错,而是他对待胥吏并不挑三拣四,也没有那种独断的癖好。 任何下属都不可能喜欢伺候一个喜欢独断的上司。 杨师道就不是个喜欢独断揽权的人,相反,他放权放的很大,几乎不插手太常寺下辖的各官署的事儿。郭善怕的就是那种喜欢瞎指挥的领导,他怕的就是不自由。 也或许是杨师道并不看重太常寺的权力,或许在他眼里,礼和乐中更重‘礼’类部门的权力。如梨园这样,专门已唱歌跳舞服务为目的的部门,实在不值得让他感兴趣。 总之,在梨园过的很快活很轻松。不过回府后,郭善就过得相当恼火了。 永嘉公主终于在一夜之后派了府上的管家过来,说是商量要跟郭善合作。 意思就是,她看上洁牙行了,想花五万贯买下洁牙行。 “我道她昨天给我递请柬到底找我干嘛呢,原来是看上了我的洁牙行了。我呸,五万贯想买我的洁牙行?她不嫌她的吃相难看了些。”郭善当然不肯答应。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任务(一)

五万贯多么?当然不少。但是想买下洁牙行,五万贯肯定是不够的。 这里面包含了郭善的专利,而最初时郭善就申请了牙刷的制作专利。也即是说,往后想要制作牙刷赚钱,必须经过郭善的同意。否则,私制牙刷即是违法行为。这里面可获得的利润空间之巨大当然不可能只有五万贯。 郭善也自知自己不可能独拿大头,所以他允许别人同样开办洁牙行,但却必须按照一定金额每个月给他缴纳一定数额的钱。事实上一直有人找郭善授权,而郭善也确实从别人手里拿了不少钱。 五万贯想要拿下郭善的牙刷牙膏制作专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郭善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拒绝了。郭善也当然能够想象到永嘉公主将会震怒,但郭善当然不会选择妥协。不过永嘉公主的这一手倒是提醒了郭善,当产业的利润大到足够让人眼红的地步时,如果没有能力保护它,那么它就一定会被别人夺走。 永嘉公主就是第一个向郭家产业伸手的人,她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如此一来,无权无势的郭善想要保住洁牙行,那必然是要找靠山的。可从哪儿找靠山? 李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郭善没有任何理由让李泰白白替他出手。论交情,俩人确实有通财之谊。但想凭一点儿交情就让人无条件的支持自己,那就显得太扯淡了。 如此一来,想要保住产业,就得找一帮有实力的人做盟友。郭善不惮于分出一部分利润给盟友,他也相信有共同利益后的盟友是不会允许别人侵犯自己的利益的。就如同月饼坊一样,里面牵扯到许多皇子皇孙的利益,永嘉公主就不敢打它的主意。既然如此,郭善不怕分钱给宫里的那帮可怜的皇子和公主。与此同时,郭善还会把洁牙行的一部分股份让房遗爱卖出去。 长安城别的不多,有身份背景的人不少。郭善本人没多大背景,但是却可以用利益来拢住一部分人。当洁牙行不独是郭善一个人的产业后,永嘉公主再想打这个产业的主意时就必须考虑到除郭善之外其他一部分股东的怨愤了。如果她用特殊手段对付洁牙行,那么那些与洁牙行的利益绑在一起的股东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甚至于,有了这么一波人,郭善完全可以借用这波人的能量把洁牙行做到更大。把洁牙行开到各州县去,卖到国外去 下午,梨园子弟仍在继续练歌排舞。 郭善皱着眉头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个札子。他的眉头都紧锁到了一起,而旁边确是王凤和田桥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说是战战兢兢,那是因为惶恐焦急。但在这惶恐和焦急中,又隐藏着一丝愤怒。 田桥和王凤都不免紧张的看着郭善,带着一抹试探的味道。 “五首军乐?给将士进行演出?这谁出的馊主意?”郭善沉默了老半天,把札子放在了桌子上,目光扫视田桥和王凤。 田桥愤怒道:“得闻是太乐丞梁有良的主意,是杨少卿批复的。大人,这是不想让咱们梨园活,想置咱们梨园于死地啊。” 按理说,背后议论上差是忌讳。但田桥此刻在这里说出来,一来是因为这里只有郭善和王凤在,他的话不会传出去给梁有良和杨宗听到。二来,他这也是间接表忠心的。 谁不晓得郭善跟梁有良还有杨宗不对付?所以只要在郭善跟前表达对梁有良和杨宗的不满,那肯定是能拉近跟郭善的距离的。这比送钱还要来的实在,更何况谁不晓得郭善是不缺钱的。 “若不然,咱们去找寺卿大人评评理?”田桥的话,未必不带着一丝试探之意。 太常寺的人大抵知道郭善认识杨师道,但是究竟跟杨师道是啥关系,谁也说不清楚。 郭善斜睨了田桥一眼,摇了摇头:“我梨园确实有填词创曲之责,纵然找上寺卿大人,他也不可能庇护咱们。杨少卿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才故意下了个不可能完成的命令给了我们。所以,哪怕知道他是在刁难,咱们也只能吃下哑巴亏了。” 王凤听言,忍不住道:“可咱们纵然有填词创曲之责,又怎么可能短短五天内创出五首军乐?若是粗制滥造还好,但毕竟要在将士面前示人,总不至于拿不好的词曲去糊弄。届时,咱们梨园的名声便毁了,恐怕还将被皇上降旨怪罪。” 确实,谁也不可能短短五天的时间创作出五首新谱。且这五首新谱,均是类似于军乐的。别说五首了,就连一首恐怕也难创的出。 “我这里收录了一些诗集,可用来作词用。”王凤递上了一叠札子。 郭善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些边塞诗人写的边塞诗。这确实是可以创曲了不过,郭善不擅于用诗创曲,或者说他是没创曲的能力的。 “五天创五首曲目,纵然难了些,但是倒并不是真的做不到。”郭善道:“既然杨少卿想让咱们梨园完成这个别人完不成的任务,那咱们就把这任务做好。” 他也想好了。 梨园创立至今,根基未稳,也没有多大的名声。不像太乐署和鼓吹署那样,有过许多新曲流出。既然这次李世民要搞个‘阅兵典礼’,要与将士同乐,那郭善也不介意在这次‘阅兵典礼’上展现一下梨园的独到性。 不就是新词新曲吗?那也不是什么难事,郭善也大可以借这次机会让梨园的名声打出去。完成任务,不让杨宗借题发挥只是其中的一个目的。让梨园在太常寺中崭露头角,这才是根本上的目的。 况且此次‘阅兵典礼’意义很大,是李世民带着太子李承乾第一次出现在众将士跟前,是李世民有意让李承乾在军队中建立威信的活动。这个典礼当然不能搞砸,而且也必须要搞好。搞砸了就如了杨宗和梁有良的意,到时候李世民肯定会发怒,一纸调令下来郭善就完蛋了,甚至于还有可能让梨园直接解散。如果搞好了,那么全军将士一定能记住梨园。甚至于,可以让梨园摆脱‘非官署’的尴尬局面。 郭善是乐观的,但田桥和王凤却不太乐观。 听郭善十分大气的说要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田桥就苦笑不已,他道:“就算大人能挥毫而就,但连续创出五首曲目恐怕也实在困难啊。况且,届时会有外藩出现。若做的不好,恐怕会惹出极大的麻烦。” 王凤也道:“时间也如此紧凑,奴实在没什么信心。” 郭善呵呵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咱们梨园没有退路了,唯有迎难而上方能觅得一线生机。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加倍努力。词曲创作你们不用担心,我怕只怕给了你们词曲,届时你们却仍然出纰漏。” 王凤眼神一凝,道:“只要大人能拿出词曲,奴一定让梨园子弟们不负大人厚望。” 她也是豁出去了。既然责任是要担的,那就不能躲避。更何况,作为郭善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个时候谁都能退缩,她却绝对不能退缩。 田桥也立刻表了态,保证不拖后腿。 郭善看他们一脸认真的样子,呵呵笑了笑道:“你们无需紧张,真正打头阵的可不是咱们,重头戏还是太乐署、鼓吹署联合演奏的‘秦王破阵乐’。咱们若能锦上添花更好,若不然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任务(二)

“他居然敢不答应?” 胡床上的永嘉公主本该一如既往的慵懒妩媚,但是事实上她此刻的状况妩媚则有之,却与所谓之慵懒毫无关联。 她不是一只慵懒的惹人怜爱的猫儿,而是化身成一只龇开獠牙的小虎了。哪怕她龇牙发怒的样子依然很美,但下面跪着的赵管家却不敢欣赏,而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表现出了一脸的惶恐姿态。 赵管家道:“梨园令十分放肆,说若公主真喜欢洁牙行,他可以每年给公主三千贯的分红。” 永嘉公主听言勃然大怒,俏脸生寒时又咬牙切齿道:“她当本公主是乞儿了?三千贯够本公主打赏下人用吗?她若老老实实把洁牙行交出来尚好,不肯交出洁牙行,她还拿区区三千贯来羞辱我?羞辱我?” 她越说越怒,撩起裙子将案桌一脚踹翻。依兰人参熬成的汤也‘啪’的碎在了地上,冒着腾腾雾气。 下人们都吓的缩了缩脖子,晓得主子是真怒了。那赵管家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先一脸狠劲儿的表态道:“公主放心,咱立刻叫人去对付他。” 他说的叫人,自然是叫宿卫了。 永嘉公主下嫁的是窦奉节,正是左卫将军,手中自然能调动一部分兵马。倘若永嘉公主下令,那自然可以让一班宿卫去郭府拿人。 想郭善不过一区区梨园令,哪里有手段反抗的了?而永嘉公主又很受皇上恩宠,又是皇上的妹妹,郭善断不敢反抗。假若反抗,那将他直接杖刑就是了。届时再说他背后非议公主,且**公主的侍婢。皇上纵然知道他死的冤枉,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外人而降罪公主的。 这般想法只在转念间就形成,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想出这毒计,倒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他们已经用这种手段坑害过许多不听话的人了。 “杀他大可不必我听说这厮很得我皇嫂的喜欢,我不想因为他得罪了皇嫂。先给他个教训,教他个乖。如果他还不自觉不懂事的话,到时候就算杀了他,皇嫂也无话可说。”永嘉公主不动怒了,阴沉着脸坐回。 赵管家忙不迭的点头,眉目一转后立刻领命去了。 “三千贯连一成的分红都拿不到,郭善,你欺人太甚了吧?” 朋来阁,杜荷目眦欲裂看着郭善。他一手撑着桌面,将半个身子前倾,企图用气势压倒郭善。但自始至终郭善也只是翘着二郎腿不屑的望着他,一副鄙视的样子。只听郭善不无戏谑冷笑:“三千贯能值几个钱?” “三千贯足以我开一个不小的布庄,亦不知能活多少人命,你怎敢言少?”杜荷咬牙切齿道。 郭善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讽刺说:“三千贯才够我喝多少酒?就是一顿酒钱也不够。” 杜荷听言大笑,道:“一升酒也不过二三十个钱,三千贯还不够你喝?” 郭善听言更不屑了:“你家喝酒只喝二三十钱一升的酒?你们杜府过的也够寒碜了。” 杜荷脸色一红,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家确实不太富裕,当初他爹在世时李世民登基才不久。他爹当宰相不几年,也没收多少钱来。比不得长孙家那般如日中天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喝酒喝得也是岭南的灵溪酒、大食国、波斯进口的马郎酒和三勒浆。这些酒花费自然不小,三千贯买这些酒也不过几千升。这样算起来,三千贯的确不算多。至少在郭善眼里,三千贯确实不多。 但,杜荷手里头真没多少钱啊。他能凑出三千贯出来,完全是从他朋友那里拼凑的。府上每年也有给他钱用,但说到底也没多少零用钱。再加上他广交朋友,每日酒钱花销就不在少数,能凑出三千贯钱已经是不容易了。 “你晓得我郭善的本事,也晓得我郭善不是个缺钱的人。只拿区区三千贯,就想每年分走洁牙行十分之一的利润,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郭善道:“不过我也不为难你,你这三千贯给我,分十分之一的利润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保证,这三千贯每年都将会两倍、三倍、四倍五倍的利润回报给你。可你也得想清楚,既然出了钱,那么往后洁牙行的产业的亏盈你也有了责任。洁牙行若越做越越大,你的钱将越来越多。若洁牙行有所亏损,你的钱自然也会受到亏损。” 杜荷不屑道:“这我自然知晓,不须你来跟我分说。” 郭善指了指桌上的协议,又道:“只要你摁了手印,往后每年自然有钱给你吃酒行乐。怎么样?杜二郎,这买卖做不做得?” 杜荷道:“三千贯放在我手里也总会花光,倒不如放在你手里,想来不会让我亏损。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疑虑?” 郭善听言笑道:“既然这般,你摁手印好了。” 杜荷不屑看着郭善道:“我杜二郎向来是说一不二,还需要摁什么手印?我谅你不敢反悔,这手印不摁也罢。” 郭善一阵无语,他知道杜荷是个很自以为是的,比房遗爱还自以为是的,但没想到这家伙自以为是到了这个地步。 郭善道:“你不怕我反悔,我可怕你反悔。这手印你必须摁,要不然往后你翻脸不认人我怎么办?” 杜荷见状,冷哼一声,锵的拔出剑来往拇指上一拉。剑刃划过,他的手瞬间血红。这家伙眉头也不皱一下,果断的在协议书上摁出一个模糊的指印来。郭善好一阵无语,等看见杜荷望向自己时,郭善才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个匣子来。 在杜荷疑惑中,郭善打开匣子。拇指在印泥上按了按后,才在协议书上留下了红色的拇指印。 他可没杜荷那么‘英雄’,可不敢拿剑抹手指用血来当印泥用,郭善怕疼着呢。 揭起案桌上的纸,郭善吹干了手指印记,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叠好揣入了怀里。呵呵笑了笑伸手道:“合作愉快。” 杜荷狐疑的伸出右手,被郭善右手握住。他大惊的撤回了手后,冲着郭善冷哼了一声,道:“事情已经谈妥,那我就不在此奉陪了。” 郭善道:“我家马车在下面等候,既然都是要走,干脆一起走好了。” 杜荷一犹豫,也没拒绝。他要往崇仁坊走,而郭善要去来庭坊。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坊里,但却同路。 郭善领着杜荷下了楼,上了马车。车夫扬鞭拍马,马车便疾驰上了道路。在春明门大街上奔驰一段路程,路过平康坊时却从斜刺里赶出几匹马来将他们的去路拦截。 为首骑马的是个青年,一身缎子,看起来也是富态人家。他身后跟着两个骑马的壮汉,膀大腰圆。而壮汉身后,则是一群泼皮。 车夫大怒,冲拦路的青年喝道:“你们干么?不知道我家老爷在车上么?” 那青年冷笑道:“是郭府的马车?” 车夫道:“那是当然。” 那青年听言冷笑,神情更是冷冽了。他猛然一抬手,冲着身后的泼皮们喊道:“兄弟们,姓郭的就在车子里。大伙儿拿着手里的家伙什儿,给我往里面狠狠的砸。” 话音一落,身后十来个泼皮立刻扬起手里的家伙。有擀面杖,还有石头片儿,瓦砾等,统统脱手朝着那马车里砸了去。 马车里的杜荷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呢,一根棍子就‘砰’的打在了他的胸口处。他诶哟一声惨叫,黑着脸冲着郭善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郭善脸也绿了,既是愤怒又是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闹市杀人

“老爷,外面有一群流棍围住咱们了。” 郭善和杜荷仍然茫然的坐在马车内,而外面的车夫惨叫中急急回话。当石头和棍子从外面扔进马车里,相继而来的是鸡蛋和菜梆子。战况激烈如斯,压的郭善和杜荷在马车里露不了头。 好家伙,一帮不知哪儿来的地痞无赖就地取材。从小摊贩那儿夺了人家推往集市卖的菜就往马车里砸,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那些小摊贩哪里肯让养家糊口的粮食被这帮流棍糟蹋?纷纷上前阻止,但也阻止不了。 耳边是鼎沸的吵闹和怒骂,郭善反而镇定了。心里寻思,对方这是特意来找我的?但到底是谁来找我的麻烦? 郭善仇家很多,而且全在长安城里。不说早就结怨的许昂、李茂。就是太子李承乾也被他坑断过腿,自然少不得最近结识的仇家永嘉公主 仇人太多了,都数不过来。 这些流棍是仇人们寻来报复自己的?想让自己被打死还是想直接把自己打残? “郭善,怎么办?”杜荷看着郭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憋屈。 他杜荷可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纨绔,什么时候被一帮流棍欺负成这样过?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况且,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辜,挨的打很是莫名其妙。 “要不,咱们冲出去?”郭善问。 杜荷‘锵’的拔剑,一脸不忿道:“某何曾吃过这等大亏?今日若不将众贼当场拿了,往后岂能再在长安城中称雄?” 他惯于自称为‘长安虬髯客’,自命不凡,宁可丢掉卿卿性命也绝不肯向人低头。当即持剑一步跳出马车去,怒目圆睁时喊了一句‘好贼子,可认得你家爷爷手里的宝剑?’。 那边流棍首领咧嘴乐了,哼道:“你晓得你家宝爷么?你家宝爷听说你十分嚣张,今天要用你的腿来给你一番训诫。” 他将手虚空一挥,一帮流棍上去就撕扯马车上的杜荷。 杜荷将剑一挥,落刃生辉,划出一个半圆来摄退众人。 里边郭善喊道:“快打马跑啊。” 杜荷听到了郭善的话没去搭理,而旁的流棍们却没听到郭善的话,更没去管。 领首的青年流棍见杜荷手里宝器锋利,脸色就是一沉。他一抬手,指着杜荷喊道:“把这个姓郭的小畜生给我拿了。” 趁着杜荷不备,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痞子从马车后面窜出,听到了青年流棍的话后喊了一句‘给爷下来吧你’,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直接抓住杜荷的衣角一拉。杜荷怪叫一声,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众人一拥而上,直接把杜荷按倒在地。就棍打腿,又老拳相加,瞬间把杜荷给淹没了。 马车里的郭善从帘子隙缝中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禁一阵胆寒。这姓杜的平常不是总一副牛里牛气的样子吗?怎么拿了剑还一个回合都没到就被人家给直接拿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但凡是讲点气概就不该弃他而去。但郭善却完全没有下马车去救人的想法姥姥,对面的人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是把杜荷当做他来打了。自己这个时候出去,被逮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更重要的是,脱层皮后也拿这帮流棍没多大法子。 长安城可不缺要钱不要命的人。常有地痞替人杀人后,拿了银两就远走他乡的。这一类人,自称游侠儿。 郭善可不想跟这帮亡命之徒打交道,否则死了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的。 也不用他喊一声‘驾’,那边马已受了惊,拔蹄就跑。 郭善在马车里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人一个踉跄摔在马车里。 无人驾驶的马车飞窜出去,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那边青年流棍却不搭理,他笑道:“把这姓郭的腿先卸了,咱们立刻逃跑。” 众流棍得令,然后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那自称‘宝爷’的青年流棍从不知道哪个商贩手里拎过来一条小马扎,缓缓走到杜荷跟前。狞笑着扬起手里的小马扎,就要狠狠砸杜荷的左腿。 杜荷不是郭善,他既然敢自称‘长安虬髯客’说到底手上是真有一些功夫的。这厮也是个狠角儿,要脸不要命的主儿。一番毒打没把他打趴下,如果是郭善挨了打自知没法反抗时肯定要告饶。但杜荷不会,他是宁死不屈了。 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存了一分力气,手里的剑也透着十分的怒意和狠劲儿‘咄’的刺出。 剑往上刺,又狠又准。他家请来的教头的功夫到底没有白费,一个‘歇步上崩’竟然突破了众人的防线生生扎进了那‘宝爷’的喉咙里。 也怪这帮流棍把他给逼狠了,把他一身武艺给逼了回来。往常杜荷也不认为自家教头教授的‘花架子’有什么用处。但是到了此刻搏命的时候,却觉得这‘花架子’竟然十分趁手得用。 他不知道以前打架时都是用东西砸,都是拼人数多,所以他那一身武艺不能发挥。而此刻是以少击多,以弱击强,一身武艺反而在危险时刻自然而然的发挥出来。 血水从那‘宝爷’喉咙里溅出来,那宝爷睁目不敢置信。想要张开嘴说话,但喉咙里一腔血涌出顺着嘴流出。这一刻他是必死的,不说喉咙的伤,单说那堵不住的血堵住了喉咙就足以让他咽气。 “宝爷”有流棍喊了一句,就立刻上去搭救。 杜荷兴奋的一抽剑,狞笑着不管躺倒在地的青年,转剑就去刺那上前的流棍。 这些流棍都是在长安城靠坑蒙拐骗和好勇斗狠讨生计的,这一刻看‘郭善’杀了他们的头头,心里自然生气的很。按理说不该为了区区几贯钱杀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被逼得要杀人了。 有怕死的自然逃了,不怕死的却往上冲来。手里提着刀,提着棍子。 杜荷不退反进,这一刻舞着他那三尺青锋就跟这帮人开战。 可是他很少拿武艺去对付人,先前那一剑刺得虽然如神来之笔,但是现在对付这么多的人,他实战经验不足的短板就暴露了出来。只两三下,衣服就被砍成碎片,一番白嫩的皮肉也见了红。 眼看要丧命街头,一阵马蹄声响起。就看见春明门大街西面儿,一个少年骑着一匹红色的马驹奔驰而来,嘴里嚷嚷:“就是这里,快点把他们给拿了。” 杜荷一看,那红色马驹上威风凛凛的不就是去而复返的郭善吗?他身后一班竟然跑着不知哪儿碰上的万年县的快手和捕役。 “有官兵来了。”眼看要拿下杜荷的流棍们都是纷纷一惊,嚷了一句。 就看见那边红色马驹上的郭善跑在前头,很是威风的一扬手,持着李世民御赐的金刀喊道:“吾乃太常寺协律郎郭善,尔等贼人当街行凶罔顾国法,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身后有一个捕头对后面捕役和快手道:“上去把那帮贼人拿了。” 马上的郭善喊道:“这帮贼人当真好大的胆,诸位拿了他们,自然是笔不小的功绩。” 确实是功绩了,而且是白捡的功绩,这帮万年县的捕役和快手怎么可能不兴奋? 流棍们傻眼儿了,那边马上的人叫郭善?那眼前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呢,那边捕役和快手们已经上得前来,分左右将他们围住然后就是一顿猛砍猛砸。 来的气势汹汹,流棍们不敢缨其锋,干脆投降了。 郭善翻身下马,看了一眼杜荷。眼神中又赞赏和快慰,冲杜荷道:“杜二郎果然一身好本领,不愧是‘长安虬髯客’”。 本来杜荷还有一腔埋怨和一肚子疑惑的,但听到了郭善的赞赏后。那一腔埋怨和疑惑全部被他生生咽进肚子里了。他冷哼中不屑的看着地上的流棍道:“只恨你们来的太早,否则焉能放过这帮贼子?” 郭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谁保护谁

那般万年县捕役快手匆匆把人制住,就上来跟郭善称谢。 相比较万年县知县而言,当然希望治下平安不至于有大祸发生。但对于他们这班捕役快手而言,没有案子、犯人供他们捉捕调查,就少了立功的机会了。为了每年考课上能多一份光彩,能尽快晋升职位,他们当然想要抓住功绩。至于治安不好,影响考课成绩的事情他们就管不着了,那是知县大人该头疼的事儿。就跟武官希望打仗,文官想要治国一样。百姓想要不打仗而天下太平,武官却必须要打仗领军功而升官。 一班捕役和快手的心思郭善看的通透,他当然不介意让这帮人领功绩了。 很大度一摆手说:“这般贼人当真猖獗,竟敢杀朝廷命官,幸亏诸位出手将他们擒拿,要不然可就出了大乱子了。” 领首捕役嘻嘻一笑,道:“还亏得梨园令从旁辅助,要不然我等也抓他们不着。” 郭善呵呵一笑,谦逊说:“哪里哪里,本官也是受害者。更何况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岂容这些宵小为祸乡里?” 那领首捕役道:“梨园令果然心怀百姓,小的们十分佩服。” 他们两个互不统属,一个是清水衙门的长官,品阶虽然还算高但却不贵。一个是没品的捕役,但却是地方上的一霸。互相吹捧的相当起劲儿,看的旁边杜荷皱紧了眉头。 “呃最主要的还是杜二郎出了大力。如果不是有他在,我也没机会去找你们求助帮忙。”郭善看杜荷脸黑了,立刻说了这么一句真话。 确实,这么多流棍被抓住哪儿是他们的本事啊?还真是人家杜荷拼命拼出来的结果。 捕役也讪讪笑了笑,然后说:“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杜公子,咱们也抓不到人。” 众人都齐齐冲着杜荷拱手,纷纷赞道:“杜公子好身手。” “杜公子高义。” “也只有杜家二公子有这般本事了。” 郭善又说了一句:“果然不愧是长安虬髯客。” 众人都称是,纵然知道这帮人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在瞎说八道,但杜荷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没把眼前这些贱役瞧在眼里,却知道这帮人也自有一番本事,许多历史上很有名的酷吏都是从这帮人中诞生的。跟他们打交道,杜荷不喜。但听他们拍自己的马屁,他却相当受用。 杜荷不觉得身上中的三刀有多疼了,他很是大气的一摆手,傲然说:“只可惜,我学艺尚不精,让贼人溜走了一些。” 这句话说的这么傲然,聋子都能听出他这句话是言不由衷的。 郭善好一阵无语,看着杜荷胸口处不断淌着的血,暗想你丫没事儿吧?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痛?还特么硬挺着干嘛? 装逼犯的心胸气魄郭善理解不了,他还是很务实的冲着那捕役道:“人我交给你们了,还请你们务必把凶手问出来。”郭善说完话,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银饼送进捕役手里。 那捕役要推却,说到底郭善是个有品阶的官儿。但他推却,郭善却根本没容他推却,而是已经把钱不懂声色的放进了他的袖子里。 “等问清楚那帮人的来历,为何谋害人后,请至郭府上与我相告,届时本官另有重谢。”郭善道。 那捕役一听,也听出了郭善的弦外之音了。立刻诺然拱手,带着一般捕役快手押着贼人就去了。 郭善看罢,不多言。 而想看热闹的百姓们见捕役们走后,才纷纷又围了上来。可等百姓们围了上来后,金吾卫又打马来了。 闹市行凶,虽然这种事儿发生过不少。但这是京县,发生这种事儿就不该了。 见已有捕役插手了此事,且没造成多大的影响,金吾卫自然走了。 杜荷摸着胸口,连说了三声晦气,然后也不坐郭善的马车了,干脆直接走了。他伤口看着渗人,但其实也就是皮肉,不至于死人。 郭善看着杜荷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又是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杜荷口中的三声‘晦气’所指何意,也知道杜荷为啥不愿意坐他的马车。 别看杜荷挺不怕死,甚至脾气倔性。但杜荷可不是傻子,从头到尾他都精明着呢。他说晦气,肯定是知道他一顿打是冤枉的。不跟郭善再在一起,是因为他肯定猜到那帮流棍是郭善的仇家或者是郭善仇家找来的。他可不想再被人误会然后平白跟人搏命,他跟郭善交情可没到那地步。所以,自然不肯跟郭善再一起走了。 笑着摇头看杜荷走远,郭善才转过身来。 车夫早跟捕役们一起去做证人陪同调查去了,此刻身旁无人陪伴护送,郭善心里有些发虚。 他脸色一沉,分别把许敬宗之子许昂和王爷李元礼之子李茂乃及太子李承乾等一干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甚至于把梁有良和杨宗也给想了一遍。但均认为,这帮人中只有许敬宗之子许昂和李茂有可能派人来当街对他行凶,因为两个人跟郭善的结怨深,且两个人是最有可能做当街行凶这种缺脑子而又粗鲁的事儿的。 李承乾现在开始执政,过几日元日朝会时还得跟他爹一起见外藩和阅兵,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且也没这个时间来对付自己。 杨宗乃是自己上司,要弄自己只管从工作中打压自己就行了。况且,杨宗的身份也不至于对自己一个小小的梨园令做出刺杀这样的举动吧?太小题大做了。 梁有良也不会出这等昏招,而且因为官职的局限性梁有良也没那个胆子。 许昂恐怕也没这个胆子吧?只剩下李茂了。 李茂他爹是王爷,他是正儿八经的皇亲,他绝对敢动手。但 郭善眯了眯眼,他还差点儿忘记了一个人。李世民的妹妹,永嘉公主。 转身进了朋来阁,郭善直接去了后院儿。 也不客气,他直接进厨房拿了一只鸡腿要了一壶长安烧酒。 朋来阁谁不认识郭善啊?知道他跟店老大认识,还持有黄金会员卡,是个经常来朋来阁白吃白喝的主儿。所以,谁也没阻止他,反而去请许倩去了。 不多时,许倩袅袅婷婷的来了,笑着唤他协律郎,又自然问他怎么来了朋来阁。 郭善不想引她误会,毕竟自己把朋来阁放手给她折腾这就是极大的信任了。郭善可不像那些普通商人一样对下面的人不放心,也不会像一些自命清高的人一样把女人看作贪图钱财势力之人。 呃,当然,他自然也不会告诉许倩,他是不敢一个人回家所以来这儿找伴儿的。 “眼看年岁将尽,除夕之日将临。许娘子若没事,咱们今年搭伴过个热闹年怎么样?” 郭善这话说的不假。往年一直有王苏苏和宁姐儿甚至唐绾陪伴,今年他却是孤家寡人了。 许倩听言一笑,自然点头。 她也要回家了,因此招来马车。 郭善马车早废了,车夫也不在身边。他当然不肯说自己现在不敢一个人回家,所以一脸坦然:“你我顺路,不如同乘。正好我也可以保护娘子。” 旁边侍女看的直翻白眼儿,看着郭善牙齿里的肉末儿暗想就你这样子,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谁保护谁呐?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贼心起

翌日。 “公主府的?” 刚散值回家的郭善得闻万年县捕役的消息后,沉默了。虽说捕役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没说是哪个公主府的,但郭善怎么可能猜不出那批流棍的幕后黑手? 长安城公主府颇多,但跟郭善有仇的也就永嘉公主。也算不上有仇,只是有些交恶罢了。 “既然事情牵涉到永嘉公主,万年县不肯将事情上报也是情有可原的。假若我是万年县的知县,也肯定不愿意为了一个区区协律郎梨园令就得罪一个公主。更何况,这位公主还颇为得宠。”郭善笑了下,谁也看不到他任何愤怒不满的情绪。 “老爷,怎么办?”得知有个公主要对付自家老爷,胡老汉心里七上八下不已。 “能怎么办?既是公主,那便无人能治其罪。万年县乃是京县,其知县乃是五品高官。他都不敢得罪永嘉公主,更遑论在清水衙门做个鼓动笙箫的我?”郭善带着自嘲,语气中又透着不屑。 见郭善这副样子,胡老汉更是害怕了:“那,那咱们老爷,您也没得罪她呀,她” 郭善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财不露白,今露白矣,孰能保群盗仗戈夺之?她惦记上了咱们家的洁牙行,咱们不将洁牙行送给她那便是对她最大的得罪了。” 胡老汉道:“那怎么办?” 郭善呵呵一笑:“要么把洁牙行给她,要么咱们不将洁牙行给她而把她得罪到底。”至于这次永嘉公主让流棍找郭善麻烦的事儿自然略过不提,因为谁都知道即便郭善被打了她永嘉公主也不可能道歉。相反的,现在胡管家担心的是永嘉公主气儿消没消,会不会再找郭家的麻烦。 想要往后永嘉公主不再找麻烦,无非是满足她。可真要满足她,那就得把洁牙行送出去。 如今洁牙行渐见起色,常有各地商人来找洁牙行请求授权代卖,而因为牙刷便宜且王孙贵族喜欢用它,所以百姓之家们也赶潮流买牙刷儿替柳枝儿。可以说,洁牙行将来赚的钱一定比月饼坊赚的钱只多不少,每年净入十万贯收入并非不可能。抛开要与人分红,郭府每年也可分到好几万贯的钱钞。相比较起国库每年三四千万贯的财政收入而言或许不算啥。但是这只是相较于整个国家而言,而相较于其他商人而言,这就是巨利了。 话又说回来,不单已纯数字来说话。光说能让永嘉公主动心的产业,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郭府早就脱离了靠田地来补贴家用的生活环境,洁牙行的收入是占极重要的郭府收入之一。 部曲、歌伎、仆从之每月工钱、赏钱。草堂书院每月笔墨费用、先生的工钱还有大大小小的不入账的支出可都靠着洁牙行呢。纵然把洁牙行拿了出去,郭府也不会变成穷人,但也绝对会元气大伤。 胡老汉多抠门儿的一个人?哪怕现在郭府家大业大了,但小资本思想作祟,不到临死关头他不想把洁牙行往外交出去。可不把洁牙行往外交出去的结果就是彻底得罪永嘉公主在胡老汉的思想里,公主,那跟皇上没多大区别,是能断人生死的人物呢。得罪了公主,死后是会下地狱的。 胡老汉纠结的左手捏了捏右手,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团,都要哭了。 郭善看了又好气又好笑,道:“至于吓成这样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郭善说的豪气,那是因为郭善骨子里就不是封建制度里的产物。而且他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物,了解历史背景,知道历史大体的走向,更见识过后千多年社会发展等等等等。所以,身为穿越人士,郭善这个人还是很有优越感的。 屈服权贵?毕竟来了唐朝也有数年了,已经多少了解这个大时代大背景下权贵们的可怕性。所以如果非得屈服权贵,那倒不是不行,毕竟这个时代里本身人人都是见了皇上跪拜,下了朝堂接受人跪拜。所以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屈服权贵,倒不是不行。但是,让郭善从骨子里去给人当奴隶,把别人当主子看?扯淡呢吧,永嘉公主她又不是李世民。不对,就是李世民也只能差遣郭善也不可能奴役郭善。后时代的人是常听‘打倒地主’‘推翻帝王封建’这类的话的,郭善可不认为李世民的血统比别人多高贵。 “如果是皇上让我把洁牙行交出去,那我是不得不遵从。但永嘉公主我瞧着还是算了吧。”郭善直接发话了。 “要不找卫王给咱们去求求情?”胡老汉说。 郭善摇头:“王爷皇孙,公主娘娘多了去了。李泰没那么大的面子,永嘉干么甩他的脸?我也不是没向永嘉公主屈服,我不说每年给她三千贯的干股么?她却不要。足见她的胃口极大,而李泰的面子能比一万贯银饼还大吗?我瞧不可能。” 说完,郭善又嘿嘿笑了:“找谁求情也没用,况且找人求情未免矮了自己的身份。就算跟你有交情又有能力帮你解决问题,你能找人家帮你几次?情分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尤其是皇家的情分,更是如此啊。” 郭善说了这么一句话,估摸着胡老汉是没听懂。不过,郭善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呢。 虽是说笑,但郭善眼中殊无笑意。那次街上遇到流棍劫路后,郭善每次出府都小心翼翼的。他知道永嘉公主真敢当街让人打断他的腿而后还有能力全身而退,如果上次不是有杜荷这个长安虬髯客在,自己恐怕就废在那儿了。到时候哪怕万年县的人来查,查出有永嘉公主的影子在里面人家永嘉公主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郭善就有好几种杀人后不担责的方法,更别提永嘉公主的手段了。 郭善很惶恐,但却又不能屈服。一来不认为永嘉公主得了洁牙行后会承他的情,二来也认为如果妥协了永嘉公主后,看到了好处的其他公主皇子们肯定也会打上郭善的主意。而郭善又深知,只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不屈服的情况下说不得要找机会坑永嘉公主一把了。哪怕到时候承受重大损失,也必须把永嘉公主坑一把大的。让她痛,让她哭,让她恨自己但却怕自己。然后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郭善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而想要占便宜的人,不论是公主还是王爷,都要接受郭善的怒火。 话是这般说,但郭善发现自己还真没有跟永嘉公主叫板的实力呢。怎么能让她痛让她哭?让她恨自己,还怕自己?让人半路拦截将她打包回家非礼,那她一定会恨自己。但郭善保证不用李世民动手,那位驸马爷窦奉节就肯定会领着他左卫大军杀过来把自己劈死。 用海海的迷子把她药倒让流棍非礼而自己不露面?那样一来她虽然名声大损颜面尽失但但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怎么着要非礼也该自己上啊。 一拍脑门儿,郭善暗想。干嘛老想着非礼人家啊?难道永嘉公主在你心目中就只是个值得非礼的人吗?仔细想想,郭善发现永嘉公主还真是个值得非礼的对象,哪怕非礼她是个要命的活儿。 唉唉唉,头痛。不想了,再过两天就要元日朝会且还要守岁,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把本职工作忘了那是会遭到皇上的惩罚的。梁有良和杨宗还等着自己出丑呢,郭善感慨,自己仇家还真多啊。 第二百章 烈火雄风

大早上,梨园子弟全聚在太乐署旁边的园子里了。 一千多号人,小场地显然不够他们站的。好在只是简单的鼓吹奏乐并不用排练舞蹈,所以哪怕园子里有树木阻碍也不至于影响到众人的工作。 郭善也早早的来了梨园,事实上这两天他基本上都在梨园里忙活了。别看他往常看起来挺闲的,但事儿真来的时候还是充满了干劲儿。而他都如此忙碌,那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有所懈怠了。早前可是说好了,底下优秀的梨园子弟可是能拿赏钱的。至于助教和助教博士更是如此,他们都是穷贯了的人物,为了一贯钱是真能搏命的。 在金钱的刺激下,棍棒的威慑下,没有一个人敢懈怠。所以郭善对他们很满意,但唯一对排练的场地不太满意。他先已经借机会给杨师道递了咨呈,希望‘组织’上能够考虑一下梨园的实际情况,能够给他们单独列一个公廨出来。差不多有一千多号人呢,虽说是轮流番上,但每次来梨园番上加上长上的乐户就有至少五百来人。总不能让梨园长久寄居在太乐署旁边吧? 当然,郭善也知道这种事儿杨师道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但杨师道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员,且又是太常寺卿,九卿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太常寺一把手。他如果在朝会上提这事儿的话估摸着很容易就通过,毕竟太常寺归他管。只要梨园不侵犯到众人的利益,不危害朝廷的利益,谁管他们来?闲的慌? “中气再足点儿,对使劲儿吹。把角儿抬高些,诶诶诶,那马叫声还能更高些吗?”郭善站在小石头上,旁边站着王凤和兰纤阿等人。面对的就是园子里的一帮男乐,大部分是当初从鼓吹署拉过来的人。都有吹奏的底子在,这两天郭善谱下来的东西一直给他们在用。 清一色海军制服站在那儿,大家在这种统一服装下难免变得肃穆些。而且梨园常备的站军姿课程让他们皮肤有些小黑,有那么几分军人的刚毅。更重要的是郭善挑出这帮人出来个头差不离,相貌也很是俊俏。比起真正军旅里面那帮脱靴熏晕三个营,鼾声震落满天星的泥腿子士兵们耐看干净多了,也能唬人多了。当然,战斗力这方面肯定不可能有人家那些见过血正规训练的士兵们强。但,都是一帮优伶和鼓捣音乐出身的,花架子往那儿一放,统一的海军装一穿再加上踏步和军姿等训练。齐齐吆喝一声‘万胜’,不清楚的绝对以为他们是大唐精锐。 只不过这帮精锐手里拿着的不是枪和矛,而是举着号角,长萧短笛再加上战鼓敲打了起来。 “我说一二三,起,大家一起来。”郭善高喊了一声。 下面的人都准备就绪,目不斜视的高昂着头。 随着郭善一抬手,喊‘一,二’。‘三’字一出口,只见郭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小棍子,那棍子往下一压。下面龟兹部过来的男乐鼓着嘴一吹筚篥,然后旁边的男乐立刻敲动手里如七星埙一般的东西吹的很长一段时间。 悦耳,震耳的马嘶声音出现没错,那拿七星埙的家伙是个会口技的优伶,是郭善发掘出来的人才。乐曲里需要马鸣,但不可能真演出时拉匹马去配合吧?不可能,没见过人和动物能够一起来大合唱的。技术性太难了,后世中也没谁能这么搞的啊。 马鸣起,鼓点敲动。 那边郭善手立刻拔高,往左边的轻轻一点,鼓声节奏加快 “他们这是干什么?” 远处,梁有良来‘刺探军情’来了。 他太乐令没升成,平白无故得罪了原太乐令这个老上司。所以,最近在太乐署里他日子过的并不好。这件事儿按理说怪空降下来的杨师道,毕竟没有杨师道空降下来的话杨宗就上去了,杨宗上去的话好多位置空出来。再凭借杨宗的身份,他顺理成章当个太乐令并不是不可能。 但,梁有良哪儿敢怪杨师道啊?他只好把气发在郭善身上了最近太乐令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梁有良日子好过不了怎么可能让郭善过得如意? “这,梨园令大人不会是类似于癔症病发作了吧?” 陪梁有良刺探敌情的是个太乐署的优伶,也是个助教。平时梁有良没少照顾她,俩人心连心未必,但肉体相连却不知道多少次了。交心谈不上,但交‘情’却还是不错的。因此,她知道梁有良曾经给郭善使绊子,现在是来看郭善笑话来的。 “疯疯癫癫,他能创作出什么佳作?”梁有良冷哼发笑。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远处的郭善站在石头上拿手一会儿挥一会儿放。屁股一撅一撅,整个人干呢抽风没多大区别。 “估计也是被大人您逼急了,他郭善虽说薄有一番名声,但哪能在短时间内作出五首军乐啊?别说五首了,便是一首也困难。”那女子如此说。 梁有良呵呵一笑,乐了:“届时寺卿大人叫他交出曲谱,让他演奏一遍瞧他如何交差。” 俩人挺乐,但那边郭善却一脸严肃。手中的棍子这边挥挥,那边敲敲。可惜没有白手套,要不然大唐第一指挥家非他莫属。 其实郭善哪儿懂指挥啊?他就手舞,足蹈,撅屁股。看似有模有样,其实下面的人没一个人看的明白。但没谁敢说出心中疑惑,他们晓得,只要正规演奏出曲子就行了。至于小郭大人拿着棍子在石头上抽风,这不归他们管他们也不敢管,权当看不着好了。 “唱。” 在郭善一声喝下,鼓点敲打了一阵后猛然后面二十多个没动的人中有人张嘴了:“烈火卷雄风,红云映碧空莽原好驰骋,烽烟天边涌。骐骥有良种,宝马待英雄” 郭善这指挥的倒不是合唱,这首歌合唱未必不可以,但郭善没那创造能力。有那创造能力也得花很长时间去编排,也没时间让下面的人领悟和磨合。这些东西都要慢慢来的,然而太常寺上没给他们太多时间。五天准备时间,准备五首歌抛开郭善编曲编词时间不谈,每天必须熟悉一首歌。 这工作量多大?所以别人不认为能够完成。哪怕郭善无耻剽窃后世现成的词曲,却也无法缩短梨园子弟们的排练啊,无法保证梨园子弟们对歌曲达到熟悉程度啊。 这都困难了,更别提什么大合唱了。还得编排轮唱、齐唱。好分童声合唱,混唱得多累? 但,几十个人一起吼也是合唱吧?场面还是很震撼的,配合着鼓点敲打以及那轻快的气势。疆场上白衣小将威风凛凛且飒爽的英姿犹然呈现,一句‘长驱急如电,真堪托死生。’把**带起,也震撼了远处的梁有良。 梁有良真的傻眼儿了,跟他旁边的那个太乐署的女助教也傻眼儿了。 真让他编排新词曲成功了?就短短的一天不到?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嘛。就算你有三个脑袋也不可能这样挥毫而就啊。真当创词创曲那么简单? 梁有良不肯信,但他却不得不说郭善的这首词曲都是他没听过的。而且,还是很明显的‘郭氏’词曲。 为啥说很明显?因为郭善的音乐,若谱词必然词句言简意赅,不咬文嚼字。而郭善谱曲,更是一种完全新形势让人脑洞大开的 郭善不知道梁有良在偷窥自己,也没管梁有良的偷窥。 听到一波人唱到酣处,郭善更加振奋了。 经过几次磨合,明显这次配合的比先前好的太多太多,以至于音乐效果出现。从王凤和兰纤阿们惊异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这首曲目错不了好听,郭善真觉得好听。 第二百零一章 谁与共除夕?(一)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杀只鸭;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儿,贴门旗儿。 无论是后世的二十一世纪还是现在的大唐,但凡华人无一不是过年的时候忙碌的厉害,几乎腊月一到就开始做准备。贫农家要为孩子准备新衣,置办年货。富人家在准备置办年货的同时,也要准备给小辈们压岁钱。朝廷的胥吏们,更比普通人家要多出一项‘工作’,除了给亲朋长辈拜年的同时亦要忙着等下属来拜年、也要忙着自己去给上司拜年。 反正杂七杂八的事儿不可能少的了,当然不能像孩子们那样,只等过年先生放他们的假,然后回家穿新衣领压岁钱再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然后就可以尽情的围着炭炉前燃爆竹,偷上一盏屠苏酒嬉闹。 无论多么繁忙,几乎远离他乡的亲人都会在除夕夜前赶来吃上团圆饭。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无论贫富,在这一年的最后关头,团圆桌上总是热闹的。而有了热闹,才平添了喜庆。所以少有人不喜欢过年的,哪怕是一年来并不顺心的人过年也不会愁眉苦脸。一来是被旁边的人感染的,二来也是不想将苦脸作给亲人看。 郭善就有些愁眉苦脸了,盖因为除夕夜,他吃不上团圆饭了。 贞观六年郭善来唐,郭善的团圆饭是跟唐绾一起的。那时固然穷苦了点儿,但也吃的极其温馨。贞观七年,唐绾不在时是郭善跟王苏苏和宁姐儿等人一起吃团圆饭。固然缺了唐绾,但身边总不至于冷清。贞观八年于吐谷浑过的年,虽周遭缺了唐绾王苏苏等人,但却知晓她们在长安城中等着自己。而当时远在异乡又有鸿胪寺众人相伴,虽思乡却并不孤独。 然而今年的除夕夜,所谓团圆饭却几无团员的样子。固然郭府的下人们还在,但身边以前该有的那么几个人也走的走,来不了的不来。 也不晓得王苏苏和宁姐儿在豫州呆的如何,想必豫州的灾情虽得到缓解却未必恢复如初,她们恐怕在除夕之夜跟乡人们一起过年吧。唐绾乃是唐家小姐,想必这个时候也是在唐俭家里跟她的堂兄堂姐们一起吃团圆饭吧,然后准备达旦不寐通宵守岁吧? 郭善是无岁可守的。守岁之人,年长的人守岁乃是辞旧岁,年少的人是为父母守岁。 郭善身边无长辈,少亲朋,他自然是不必守岁了。 念及种种,再看胡老汉虽愚,但膝下有健儿强孙。看似比自己不如,但实则比自己过的快乐不知道多少。 看众人燃爆竹,呆滞的守岁。郭善也没有打扰他们,转而去了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出了府打马去找许倩。 没人陪着过年,总得找人搭伴儿吧?要不然真跟家里憋着也实在没劲儿。郭善想来许倩也肯定跟自己一样,在这除夕夜里会很无聊。 打马来了平康坊处,穿过宜宾楼下进中曲深处。耳畔传来宜宾楼里女子的笑声和音乐声,那班伎女们哪怕在今日也未必得闲。一年中,或许只有正月初一才能休息。 郭善自然不是来宜宾楼寻欢的。 紧邻处一座宅子是许倩所居,也不大,但却也说不上小。 郭善在门外的枫树上拴了马,就去叩门。 少顷,开门的是个二八岁的丫鬟,认得郭善。惊讶郭善来此之余,却又忙请郭善进去。 郭善看着这少女的着装,稍稍有些惊讶。又探头瞧了瞧里面,问:“你家主子是要出去?” 那丫鬟唤‘月儿’,忙跟郭善回答道:“正要出门呢,可巧郎君来了。” 郭善好笑道:“你们不在家守岁,出门做甚?” 丫鬟晓得郭善进屋不需通禀,所以提着灯笼领郭善去了堂屋,跟他答话道:“别人能休息,我家夫人确是不能休息。” 许倩曾经是为**,虽然后来被夫家贱卖出去却并没有得一纸休书。那也是她那丈夫糊涂,也怪许倩太痴。而此痴并不是指于‘情’方面痴,只是指她明知丈夫负义却仍然恪守妇道。没拿到休书,哪怕跟丈夫情绝且已经被卖到长安来,仍然还是不能‘独立’,当然以‘冯夫人’自居。她那‘拙夫’也确实是眼拙,这么个恪守妇道的漂亮女子也肯卖人,不仅仅是道德沦丧,也是一大笔损失。 郭善是知道许倩的能力的,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在经商方面都有极大的能力。如今长安城里分设的几家朋来阁一直都是许倩在打点,且赚钱的速度十分惊人。甚至于郭善还隐隐知道,许倩准备有能力的情况下将朋来阁分设于各个州县,开遍全国。 当然,这个设想很宏大,但之所以不能实行。一来是经济能力不允许,二来是这样宏大的计划没有可以依托的背景。 想要去开分店,你总得拿得出开分店的钱吧?总得再雇佣可靠的人吧?想要去别的地方再开分店,你总得跟那个地方的官府打的上交到吧?打不上交到,不能让官府卖你的面子,那你能力再大业没法儿把生意再那地儿做的红火。再加上不光官府,还有当地的地头蛇。你没足够的背景能震慑住别人,那你就得被别人震慑住。 朋来阁依托的名声靠的是陋室,依托的背景靠的其实是郭善。而郭善又不能出面给朋来阁撑腰,所以朋来阁没法儿开到地方州县上去。哪怕郭善站出来说朋来阁是他家开的,凭他这点身份背景和官职,也震慑不了州县上的地方官儿。 额扯远了但,此时无法将朋来阁开遍全国,但他日未必不能。届时,许倩的名头将会已这种方式传遍整个大唐。而整个大唐,许多人也将知道有个许娘子开了个大产业。 彼时谁不知道许娘子之本事?而有如此本事的人却曾经被一个商人出身的丈夫因为破产欠债而贱卖,可见这个商人出身的丈夫只晓得眼前之利,而错失长久之益。故而,郭善说其丈夫眼拙就在于此。 而除能力之外,郭善又以为许倩之令人敬佩处时其做事之认真。后世中林则徐已‘无一事不认真,无一事无良法’受人称赞,郭善以为许倩亦复如是。她是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忙碌,从未间歇过。而因为产业的特殊性,别人过节时的玩乐对她而言却是最忙碌的工作时间。 比如中秋节陋室要办赏月会,旁人能休息她却不能。又如平常过节,朋来阁会开展‘酬宾活动’。旁人能休息,她亦是不能。而平常时日,亦不得休息。郭善的‘陋室’和‘朋来阁’,从来都是她在打理。也正因为她,郭善才能日赚斗金跟长安贵公子们斗富,才能得到清闲日子过的有滋有润 好吧,郭善得承认他确实有点儿对不起人家许倩,确实得承认他这事儿办的很不地道。尤其是听到月儿说‘别人能休息,我家夫人确是不能休息的’这句话时。郭善觉得先前自己问她‘不在家守岁,出门作甚’这句话显得很傻逼 “嗯,还是要让你家主子注意身子,莫要为了旁的事情耽误了身体。”郭善如此说。 那月儿立刻就道:“郎君说的是,若是黄袍客有您一半的体贴,我家夫人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忙事了。” 郭善听了脸都红了,你妹啊,你这是指桑骂槐呢? 但是仔细一想,人家小姑娘也不知道黄袍客就是他。他还真没理由更没底气去指责人家了。想到这里,郭善更愧了。 ps:这个月欠的章节今儿得还,掐指一算今儿得四更。果然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呀。四更,要了老命了。 诸君见我如此惨状,何不投鲜花一二支,聊以慰藉?诚谢,诚谢。 第二百零二章 谁与共除夕?(二)

许倩的宅子并不大,自然养的下人也不多。 月儿把郭善领到堂屋,给郭善煮了茶后转身去叫许倩了。旁边也没人再招待郭善,他就一个人再堂屋里喝喝茶,看看屋子。 过了片刻,屋外才走来了穿着披风的许倩,袅袅婷婷进屋跟郭善略微作了个礼。郭善看见她怀里抱着手炉,确实是出门的模样。便问她道:“许娘子准备去哪里?” 郭善是不惯于称呼她做夫人的,倒是常唤她作姐姐。 许倩笑着道:“奴想守岁时候反正也不能睡觉,借着这个时机去访几个妹妹。” 郭善称奇,许倩什么时候交了朋友了? 原来她口中的妹妹并不是什么生意上的朋友,只是当初王苏苏和宁姐儿离开时空出的宅院交托给了她看管。后来又有一个寡母带着女儿进京寻找宅舍求租住,许倩也就把王苏苏和宁姐儿住的那间宅子便宜的租给了她们。 按照许倩的说法,那寡母想来原本也是个大家小姐。谈吐十分了得,而膝下数个女儿却也端庄雍容。鸡窝难出活凤凰,料来她们一家子是官宦世家出身。而携家带口进京,却出了事故落了魄。 许倩没有抬高价格把宅院租给了她们,只每月到时才收房租,因之有过来往,所以也算是熟悉了。 许是对方的落魄勾起许倩曾经落魄的记忆,对她们是照顾有加的。过节时也会去看看她们,而今正逢年。元日时许倩要在陋室举办活动,要跟离乡的士子文人们一起过年。而年后的日子许倩也很忙碌,不可能去看那几个租客。所以除夕夜,倒是极好的机会。 一听许倩解释,郭善就有些郁闷。 本来打算来这儿跟许倩喝点酒打发烦闷的时间,哪里料到她要出门? 但人家要出门,郭善也没道理拦着不让走吧? 脸上并不显露出失望之色,笑着道:“既然这样,那下次郭善再给姐姐拜个年。” 许倩笑了笑,忙道:“若要辞旧,该是我来协律郎的府上才是。” 拜年的规矩很多,一般都是下人给主家拜年。晚辈给长辈拜年,哪里有主家给下人拜年,长辈给晚辈拜年的道理? 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后世里面也是如此。 当然,郭善身处后世中。公司老板给员工拜年的事儿也不是没见过,所以郭善并不认为自己的举止有什么不妥。最主要的是,郭善不来找许倩拜年,他这个年怎么过呀? 呵呵笑了笑,郭善道:“到时候如果姐姐有时间,咱们一起搭伙儿过个热闹年就成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郭善眼神里满是寂寥。 许倩笑了笑,眼中也是有些凄然。 她俩人都是背井离乡来长安城落的户安的家,身旁早没了亲朋。一个是被天弃从千年后而来,一个是被家人抛弃贱卖来的长安。如今逢年过节,身边没一个血亲人陪伴,那种滋味儿之不好过旁人难能体会。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许倩要出门去,郭善自然不可能拉她喝酒的。 便也不再耽搁,郭善跟许倩一起出了门。 月儿早从后门拉了马车来让许倩上车,而郭善则从梧桐树上借下缰绳,翻身上马。戚戚然发现无处可去,临了到头连个吃酒的人都寻不到,混的忒也凄惨了些。 房遗爱和柴令武这几个家伙肯定此刻在家守岁,出不得屋。李泰这厮自打那日酒醉后一吐真言后就再没来找过郭善了,似乎人间蒸发。此刻郭善唯一能回的就是郭府。但郭府里旁人守岁,他却没心思跟那儿干坐着。 似乎还有一个去处是极佳之地,但青楼这种地方哪里是郭善能去的?纵然有酒有美人儿,但郭善也不好意思去那儿放纵,被人逮住了他郭大郎的名声可就此毁了。 “协律郎若不想回府,跟我一起去见见我那几位妹妹如何?”许倩似乎看出了郭善不想回家的心思,所以如此问。 郭善听言,在马上问道:“合适吗?” 许倩笑着道:“又怎么不合适,况且你是跟我一起去的,只当是顺路拜访。” 郭善一想,也是。 那位杨夫人虽然是个寡妇,虽然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这是是非非跟自己扯上个毛的关系?要知道,他郭善现在才多少岁啊?纵然郭善现在身子已经隐隐发育足了,但那也是喝多了徐云兹酿的酒后造成的。而根据郭善现在的稚童之龄,跟女人呆在一块儿不显得有多避讳。 况且有许倩在,那就更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郭善听言客气道:“若姐姐不嫌麻烦的话,弟弟就叨扰了。” 许倩笑了笑,看着郭善目光中转着柔和。 诚然她跟郭善无亲无故,但再长安城中却是跟郭善最熟悉的人。且郭善年龄之幼,让她想起了她那瓷娃娃般的女儿。那个自己被卖时,再也不曾见到的至亲。 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许倩心中满是神伤。偏生郭善未曾注意,也不知道许倩在世上还有个割舍不下的如他年纪一般大小的女儿。故此,久不见许倩答话,郭善道:“莫非我跟姐姐同去有不妥处?”虽然失望,郭善还是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讨人嫌:“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回府吧。” 听郭善话语里透着一股子的怨气,许倩回过神儿只觉得有些好笑,忙道:“协律郎多虑了,我只是怕我一会儿对你照顾不周到时你会怨我。呵呵,不过这次也好教协律郎见识一下那几个聪明的妹妹。” 郭善听言也笑了起来。 他就说嘛。 许倩先前的话不该是客套话,她不是那种虚伪的人。至少,不是个对自己虚伪的人。果然,她果然是诚心相邀自己的。 调转马头,那边许倩进了马车由月儿赶马。郭善则骑着小马驹溜溜达达的跟在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许倩说话。 一路上都是烟火味儿,毕竟一些小门小户的人家祭灶或是燃爆竹时都是在屋外。 街上少有人,但并非是没有人。除夕时更夫备显忙碌,提醒人们注意火烛之灾。 这般慢慢行走,终于在王苏苏昔日故居外停下。 这处故居乃是王苏苏和宁姐儿昔年的一处宅子,但并不是当初跟郭善紧邻的那处宅院。此处宅子是当初王苏苏和宁姐儿开青楼时给众姐妹们居住的所在,所以颇显大气。后来因为青楼被官府查办,而后王苏苏和宁姐儿先后下狱,人去屋空,宅子空了出来。哪怕后来两女出了牢狱,这处宅子也没有卖掉。只是成了她和宁姐儿两个人在长安城的一处居所,犹然在两人离开后这处大宅留了下来交给了许倩。 宅子外是两只镇宅护院的石狮,然而门上并未像其他家一样贴门对。 郭善也没多想,他郭府上今天除夕夜也是没贴门对的。 门口处有拴马桩,郭善将马拴在拴马桩上当下翻身下了马来。 月儿也停了马车,转身下车扶许倩出来。从马车上取下灯笼,便上去敲门。 许倩跟郭善道:“杨夫人夫君的故乡是文水县,此次她是携三个女儿来京。家里就她们母女四人,又有四五个侍候人的粗使丫鬟。她夫家姓武,你便叫她的三个女儿作武大娘、武二娘或是武三娘即可。” 她一番嘱咐,那边门已经开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一)

“是月儿姑娘?”开门的大娘,她疑惑后还是一眼认出了月儿,慌忙退后一步才冲着许倩道了个万福,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府上少有来客,小姐缘想谁会来此,竟不知原来是夫人。” 许倩道:“守岁夜原本不该冒昧来访的,不过除了今夜得闲,恐怕后几日少能来此。我备了些甜点,来看看杨夫人。” 既是重客,自然不会让人家长久在外面呆着。那妇人只是疑惑的扫了旁边的郭善一眼,却不敢开口相问。于是便笑着领众人进了府。 绕过影壁,去了厅堂处。便又迎出一二个丫鬟上来。那妇人才刚出了屋去,立刻走来一个少女。那少女破瓜之年,步履轻盈的从后面走来。穿了件简单的襦裙,戴了一顶幂蓠。黑色的沙罗将她整个人从头顶包裹,并不能看见她的容颜。 郭善看的暗暗称其,他晓得许多女子出门时多带面巾防止有人窥视,这幂蓠的作用当然也是如此。但大唐对于女子何其开明?又加上四方蛮夷文化‘入侵’,已经有许多女子不再出门戴面巾了。 郭善转念一想,这位小姐想来出身高贵,难免会受些儒家文化的影响。又暗想论道出身高贵,谁比得李世民后宫里的那帮公主?但也不见那些公主戴幂蓠的想来想去,也觉得恐怕是李世民本人就是个观念比较开放的国君吧?毕竟往祖上数,他李世民流着的也是夷人血脉。 郭善放下手中的茶杯,多看了这进来的少女两眼后就收回了目光。他对于陌生的女孩总是比较尊重的,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打量人家,那样显得太过于无礼了。 “许夫人万福。”她一双玉手压在左腰上双腿微屈道了声万福。 许倩忙上前扶着她,笑着问道:“武大娘,来的怎么是你?” 听许倩的称呼,郭善才晓得他是府上的大小姐了。 那少女声音很颇为婉转悦耳,让人听了不禁难忘。听她说:“母亲大人去访友去了,府上就我姐妹三人还有一班下人。” 正这时,许倩道:“是我来的太唐突了。”一犹豫,然后侧身介绍郭善道:“这是我的一个小弟弟,他素来聪慧,又在长安城中开得一二大作坊。不仅如此,他能诗善赋,又精通音律,素有‘长安第一神童’之称。姓郭,名善,你叫他郭大郎便罢了。” 郭善好一阵无语,不知道许倩把他介绍的这么华丽干什么。不过许倩还真没有说错,他郭善的的确确是有‘长安第一神童’称号的。 干咳了一声,郭善不能再坐着了,那样显得太无礼了。被许倩这一番‘吹捧’,他只能装出一番君子模样。 那武大娘盈盈一福,低头唤了声‘郭公子’。 郭善长揖到地,道:“听不得许姐姐吹捧,我不过是一个顽童罢了。” 自然一番谦逊,不敢真把‘第一神童’的称号受用。天下间聪明人多了去了,‘神童’这个称号就够装逼了,况且再加一个‘第一’两字,那就作死到了极点。 杨夫人不在府上,招待客人的自然是武大娘这个家中排行为大的人了。 她忙让人上了甜点,然后跟许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因不饮酒,所以郭善也只能跟着她们喝茶了。好在虽然不太自由,但也不显得无聊。 而空暇余,郭善左顾右盼打量屋内的陈设。 厅堂左右挂着一些字画,俨然是当初王苏苏和宁姐儿在时的模样。 许是看出郭善的无聊,那武大娘道:“怠慢了尊客,郭公子莫要见怪。” 郭善忙说不用。 但她确实听武大娘跟许倩聊些女儿家针脚问题就觉得十分无聊的很,不过却刮目相看武大娘一番,毕竟不是每个大家闺秀都懂得针线的。毕竟针绣不难,难得的是一个大家小姐也能针绣。 其实她们谈针绣郭善也并非不懂,相反,郭善对于针绣还是有很大程度的了解的。这厮当初在长安城靠针绣度日,卖手绢儿的活计做了整整一年。 武大娘怕真怠慢了郭善,犹豫片刻后就回屋抱了筝出来要弹唱给郭善听。问郭善点曲目,而郭善哪里肯点? 又忙问许倩点曲,但许倩却笑着道:“只管拿你弹的最好的曲儿弹就是了。” 武大娘哪里肯?她弹的比较好的是‘相思叹’,这种闺怨的曲子怎么能拿来弹给郭善听? 但思来想去,还真不知道该弹些什么。便只好捡了能弹的,且自己喜欢的一首曲子弹出来给郭善和许倩听了。 她低着头,幂蓠上黑色沙罗将她的面庞遮盖。只余出皓白的手放在秦筝上。微微拨动,便弹奏了起来。 初始郭善尚不觉,而后却猛然惊醒。 武大娘的这首河南筝曲郭善如何认不得?因为这首曲子,是他第一个先弹的啊。 旋律急转,循循环环。节奏越来越快,‘铮铮’之音响彻府邸,空灵优美。听她弹曲自然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般曼妙身姿加上在秦筝上急拂的玉指,指下拨出的美妙音律让人视觉和听觉上都大是舒服。 郭善不得不承认,人家弹的卖相比自己好,而且弹的比自己也动听了太多太多。 一曲完,郭善拍手叫绝。许倩笑而不语,那武大郎忙起身谢过郭善的称赞。想来郭善的称赞还是极讨人欢心的,也或许是她少出府去使得仙音无人聆听而多了一分想人倾听她弹奏的渴望得到满足,故而腼腆之余却还是十分高兴的。 “奴家献丑了。”她忙谦虚道。 郭善却是大喜过望,说:“丑什么丑,若是这也叫丑,那天下间也没谁能将这‘渔歌唱晚’弹的更好的了。” 武大娘奇道:“郭公子也知道这首曲子?”旋即转念想到先前许倩说郭善颇识音律,而这首渔歌唱晚虽然传出不久,但本身就是在长安城中传出的。郭善是长安人,听过这首曲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头一次被人称赞,且又碰上郭善这种称赞人从来不留余力者。便觉得既是欢喜又是惶恐。 郭善汗颜道:“这首曲子,额,听过。” 废话,这首曲子当初就是他第一个弹出的。那时候在李泰府邸上,为李丽质和李雪雁献唱时候弹的。后来曲子也交给了李丽质,李泰府上的歌伎也学了曲子去了。也不知是谁先传出的,后来长安城几乎勾栏院青楼大抵都会弹这首曲子。 武大娘道:“那便不错了。郭公子是个妙人,自然听过这般妙音。我得闻这首曲子是太常寺协律郎编授,是长安城士子最喜欢的曲子之一,与‘卧龙吟’几欲齐名。” 郭善汗颜,旁边许倩却是嗤嗤的想笑。独她知道卧龙吟和渔歌唱晚都是郭善郭善编的。 见许倩在笑,郭善越发尴尬了,忙谦虚了一句:“其实也不怎么好听,只是随手之作,算不得上佳之作,徒惹人耻笑罢了。” 听他这般评价,武大娘自然是愕然了。心中自然生起一股不悦,毕竟被人当面说自己喜欢的曲子不好听,这始终不是件能令人痛快的事。 更何况,这么好听的曲子,怎么就令人耻笑了? 她原来才觉得,眼前这个郭公子才气未必有,但却是个嫉贤妒能之人。心里暗想,你若是有本事,也作出一首向那位协律郎一样的歌曲出来? 第二百零四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二)

说是不搭理郭善,但还是偶尔会说上一句话。 到底是大家闺秀,涵养还是极好的。如果是一般人,还真不能瞧出她对郭善有什么稍冷漠的态度。但许倩何等敏锐?她本来就聪明,又命运多舛,人情冷暖经历过许多。而武大娘固然掩饰的极好,但对待郭善不如先前的热情却是极容易分辨的。 别说许倩了,就连郭善也感觉武大娘跟自己说话有些敷衍。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寻思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但思来想去,仍然不得线索。他哪里知道,他惹的灾祸就是因为他那句为求自谦而贬低‘渔歌唱晚’的话平白惹恼了一个文艺女青年? 武大娘涵养好,可郭善却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见人不欢迎自己,他便也不好再搭人家的话了。 而才来府上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许倩显然还不会告辞。郭善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撇下许倩就走,但也不想在这屋子里做个行尸走肉傻坐着。 未免觉得气闷难耐,出了厅堂站在廊下四处看着黑暗的天空。 心里忽然想,不知道远在后世的父母此刻是否吃过团圆饭了? 但转念一想,却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身处在这个世界,他们哪里能得团圆?家中自己是个独子,失去了自己,他们的生活必不如意吧?真想抓一只能穿越时空的白鸽,写上一封思亲的信,给他们道个平安。 念想越多,心里就越发的沉痛。一时间灵感大作,猛然捡来遗在地上的木炭写起诗来:“弥年不得意,新岁又如何?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几多?以闲为自在,将寿补蹉跎。春色无情故,幽居亦见过。” 好吧,郭善得承认他突然抄袭灵感大作,非得把刘禹锡这首‘岁夜咏怀’写出来才能一吐胸中的郁气果然,郁气瞬间消散了许多。 随机他又哑然失笑,暗想自己怎么突然间又开始怨天尤人了?明天就是元日了,合该准备朝会上怎么应付朝会后的节目吧。哪儿来那么多事儿? 郭善心里这般想,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此时此刻,却听到一声声小姑娘的轻声呼唤:“过来,过来”那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声音软濡无比,似乎极好听。但,郭善仔细瞧了瞧说话的去处。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半分人影? 许倩何等聪明,稍微一转念就察觉出了武大娘为何会对郭善后来显得不热情了。 心里好笑,到底是不太能掩饰得住情绪的人。不过心里也有份羡慕,自己纵然能掩饰的住情绪,却又何其可悲?久而久之,旁人不识得自己的真面目,自己也忘了自己的真面目了。她年少时也是个充满幻想拥有渴望的人。但终究落得个嫁给了不喜欢的人,甚至一度坠入噩梦的深渊。 “武大娘先前的‘渔歌唱晚’弹的极佳,想必我那位小弟弟极是喜欢听的。”她笑着把茶杯轻轻放下,眸子里散着笑意看着武大娘。 武大娘诧异许倩旧事重提,不知许倩是何用意。顺着话谦虚了一句:“我初学此去并未多久,哪里能将它弹的动听?”略一犹豫,旋即又道:“想必正因为如此,那位郭公子才会说‘渔歌唱晚’非是上佳之作吧。” 许倩莞尔一笑,道:“他自然不敢承认是上佳之作的,若他承认那首曲子是上佳之作,恐怕会惹你笑话。” 武大娘奇了,透过罗沙的声音戴着一抹疑惑问道:“这话怎么说?请夫人教我。” 许倩听言也是一笑,说道:“这曲子就是他所创,尔今你当着他的面称赞这曲子,他却又怎么敢在你面前自夸?” 武大娘‘啊’了一声,虽然有皂纱罩面,却也能想象得出她必定张着嘴惊讶的俏脸。果然,她紧张抓住许倩的手,道:“那那真是郭公子所创?” 许倩笑道:“我哄你作什么?他便是太常寺任职协律郎,兼而今梨园令了。” 这一句话出来,武大娘似乎更加惊讶。松开了许倩,一动不动的轻声呢喃:“怎么会?他这般年纪,怎么可能?” 别说她不信,就是许倩当初也不太肯信的。 如当初许倩看郭善创‘卧龙吟’一般无二,当时的许倩也不肯相信一个稚童能作得这样的曲子。虽然创造出的曲子并不能称为世间第一,但却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创出的。且那种极胆大的音乐风格,总能让人感觉到划时代的突破。 所以,对于郭善的评价。用‘神童’二字可以概括,而对他才能方面的诡奇,足以让他在神童之中拿到‘第一’的名号。 发明月饼,开办洁牙行,让郭府日进斗金。能吟诗作对,会歌赋又通杂学。不敢说郭善能比的上当世的大学士,但却也称得上是个小诸葛。 许倩暗赞郭善聪慧,也麻木了郭善整儿奇葩。但是对于武大娘而言,她却还是难以置信的。 旋即终于悟通了先前郭善为什么不对渔歌唱晚作已高的评价,原来并非是嫉贤妒能也不是井底之蛙更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人家,本身只是谦虚了一下而已。 这般一想,武大娘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倒不是害怕郭善,而是觉得实在是在人家客人面前丢了脸,失了礼数,也让许倩看了笑话。 她一时怔怔无语,过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是我误会郭公子了,但愿他不怨我。” 既是觉得该道歉,又是觉得羞于见人。她脸皮薄的很,所以也不知道该出去跟郭善道个倩还是装作不知道先前对他的冷漠,然后在弹上一首曲子表示歉意? 也是,弹曲子道歉总要含蓄些。 她拿定了主意,旁边许倩却道:“协律郎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亦不必太过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听许倩这么说,武大娘就知道许倩肯定猜到了她此刻心中的尴尬了。 这么一被点破,她羞愧难当。可这一羞愧之后,却又觉得不必遮遮掩掩的了。她忙问:“是武顺不通情理的,只想弥补这般过错,好教客人不伤心。但武顺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夫人教我。” 许倩听言笑了笑,道:“我回去后跟他分说一番,他自必懂得,何必放在心上?” 武顺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是松了口气。思来想去,她忽然让许倩稍等。退后从一旁案桌上取来笔墨,便取出袖子中的手帕在上面写了一首诗。也不敢给许倩看,怕她笑话,忙央许倩帮忙转交郭善,希望尊客莫怪。 许倩接过,旋即放入了袖口,答应了下来。看了看时辰,见武顺的母亲杨夫人仍未回府。她便有了回府的心思,便问月儿道:“协律郎呢?” 月儿走出屋去,往外一望,哪里还能找到郭善半分身影? 第二百零五章 三寸金莲

“过来,过来。” 两声轻柔又带空灵的声音传来,在夜风下显得有些渗人了。 民间少不得有关于除夕夜的神鬼传说,未免让郭善心里有些发毛。但又想自己是堂堂后世穿越来的人物,怎么会相信牛鬼蛇神这种可笑的东西? 郭善哑然失笑,心里冷哼,暗想就算是有鬼,那必然也是有人在捣鬼了。 他带着疑惑,下了廊。转而往那月亮门而去,晓得那里有一处是假山和小片竹林。 当初王苏苏和宁姐儿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郭善也没少在这后院里溜达。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处,大刺刺进了月亮门后朝着那片小山后的竹林中望去。 先前那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根本掩饰不住。 聊斋志怪中常说白狐,而又有不少中国的话本里谈到神鬼传说。郭善心里忽然想,如果真碰见了鬼该怎么办?转而又是好笑,若真碰见了鬼听声儿也不过女鬼一只尔。自己没有抓她暖床的本事和胆色,但也决不至于被她吓跑。 反正回屋子里又得受人的鸟气,而出了屋子一个人又冷又是孤独,干么还在屋子里呆着?自己虽然进了人家内院,但却又不是进内院深处。这也算不得失礼而且,平白受了那武大娘的气,先是对方跟她失的礼。自己此刻做事虽然稍显冒昧,却也教她说自己不得了。 心里这般想,郭善越发觉得坦然。实则上他对于内院男子不能进这样的事情本身上就不以为然,一则是因为后世没有形成这样的观念,二则是哪怕是现世里。他去李泰府邸,或是去许倩家乃至于去王苏苏和宁姐儿的住处时也是大大咧咧的如窜自己家门儿。而不独是他自己,就是李泰他们进自己的内院时,也是无需打招呼就能大刺刺的进去的。 因为没有灯烛,郭善踩在假山上未免发出吱吱的响声。进了植四季竹的林子里,郭善小心翼翼的前进。 纵然是晚上,郭善也稍微能辨识得路径。他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块儿平地,甚至不远处就有个亭子。 郭善拔腿往亭子处去,却猛然被人绊住了足。郭善吓了一跳,这不会真有女鬼吧? 当抬起头来时,郭善果然亡魂皆冒。才注意到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的正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脚,把个脸探了上来。 那只手摸索在了郭善的身上,又摸到了郭善的手上。郭善只觉得那只女鬼的小手冰凉,想来是刚从地底爬出来所以才致如此。 忽然又是哑然失笑,这世间怎么可能有鬼?如果有鬼,这只鬼显然也称不上是恶鬼。她体态如此轻盈,自己转手就能一把将她掀翻在地。凭她这般娇弱身子,根本对自己造不成威胁。 果然,听那女鬼说话道:“二姐,你怎么才来?” 郭善听言好笑,道:“你猜错啦,我可不是你什么姐姐,我是你大哥。” 那女鬼听言‘啊’了一声,立刻嗖的撤回了身子。她估摸着是吓着了,‘砰’的一声响,郭善也不知道她哪个部位被石头撞击到了,就听见她轻呼一声然后哭泣。 郭善骇了一跳,先前促狭的心思全没了。暗暗有些后悔,这毕竟不是后世,眼前的姑娘也毕竟不是宁姐儿。自己跟她作怪干什么,好玩儿么? 忙上前去,扶她道:“撞到了么?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哭,把手捂着腰处。 郭善见状,心里更加愧疚不堪。心想该唤人来取药给她看看,但转念想如果人家知道自己跑人家内院来吓到了人家姑娘,那自己也没脸活了。 可若不叫人来,真不知道这小姑娘伤的怎么样。 “伤痛不痛?要不要用药?”郭善问。 她仍然只是哭泣,不回答郭善的话。 郭善既是惶急又是无奈,苦笑说:“我只是一时顽性起,在外面听到你的呼叫声。这才好奇过来,却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你的伤口须及早查看,我这里有些银饼,给你买些药敷。” 郭善掏出钱袋,递向了她。 钱袋里足十个银饼,郭善并不吝啬,倾囊相送。足见郭善的诚意,毕竟一颗银饼对于一个丫鬟来说是笔巨大的数额了。而十个银饼,其数目大的难以想象。 但让郭善头疼的是,那姑娘并不接。只不过哭声稍止,但仍是抽咽。 郭善见她虽然还在抽泣,但却不似先前那样哭泣,知道她的伤没有大碍。心里松了口气,也就不像先前那样惶急了,反而好奇道:“你是府上的丫鬟?” 那小姑娘不答。 郭善又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仍然不见作答,郭善叹了口气,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你怎么穿着这衣服在夜里行走,先前可吓坏我了。” 郭善这句话里语气带着一份可气和可笑,毕竟他先前确实是差点被吓尿了。试问半夜三更有人穿着孝服突然抓住你的腿绊你一跤,你心里能不害怕吗? 本来郭善不指望这姑娘能够回答,但让郭善诧异的是,她却立刻站起来跟郭善屈腿作礼道歉道:“奴吓坏了客人,是奴的不是。” 郭善‘咦’了一声,道:“你认识我?” 小姑娘看了郭善一眼,却不答话。 郭善此刻已经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可能性格有些腼腆,似乎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说话。好笑着替她解释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和许倩来时你看见了我,所以你才认得我,是不是?” 她还是不回答,郭善见状有些无语。有心离去,却又觉得这么撒手不管人家显得忒不地道。把银饼给她,她却又不受。郭善心中既是无语又是无奈,想告诉她‘我这里面可是十个银饼,十贯钱呐。’但怕说出来又未免太把人小看了,伤人自尊心。 思来想去,郭善也不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穿着孝服出现在这里。只问她道:“你的腰还疼么?” 小姑娘只摸着腰不答话,但看样子她的腰显然还是疼的。 郭善急了,道:“让我瞧瞧,让我瞧瞧,若真伤着了必须得治,要不然落下病根可不好。” 俗话说男不摸头女不摸腰,人家哪里肯给郭善看?那小姑娘听了郭善这无赖话,脸腾的一下红了。有心骂郭善是流棍无赖,但她从没骂过人,觉得这样出口实在不符合身份。 她只是不准,被郭善逼急了只好嘤嘤的哭泣。许是从没遇见过郭善这样‘蛮横’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郭善好还是该怎么办才好。她头一次被人这么欺负,真个想一死了断作罢,那样一来就不用再受郭善这‘登徒子’的侵扰了。 “我明白了”郭善再蠢也猜出了人家小姑娘的想法,心里更觉得郁闷。只好说:“我把你当妹妹看,绝没半点坏心眼”觉得这话解释起来对方未必听得懂,哪里有一见人就把人当妹妹看的?忙又道:“我也有个与你年龄相若的妹妹,她今年除夕却不能跟我一起过了。” 摇了摇头,这解释似乎更不对。咬牙道:“你点了蜡烛,自己先看看腰口的伤吧,我不看,成么?” 她显然有些顾虑,但郭善却不管那许多。他不是一个惹了祸就撒手不管的人,也不是个喜欢坑人的人。当然,坑房遗爱和李泰他们那就属于纯娱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郭善不会跟人随意开玩笑。 所以,纵然小姑娘有顾虑郭善也强要她先看看伤势。 于是自己扭过了头转过了身背对着她,等过了良久,火烛亮起。 郭善问:“伤着没?” “就,就破了些皮。”小姑娘声儿有些颤。 郭善听言转过头,那边小姑娘立刻把衣摆放下。郭善愧的慌,看了一下她惨白的脸心里觉得老大的过意不去。忙道:“是我不好,一会儿我就回去,给你送些药过来。” 小姑娘眼睛里泪珠打着转,看见郭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立刻羞得低下头,忙用蚊子一般的声音拒绝:“不要了。” 郭善道:“你放心吧,我找的都是御医。” 御医一般是给王公大臣和皇上们瞧病的,郭善这个级别不足以动用御医瞧病。但孙思邈自打治好了长孙皇后娘娘的病后也在太医院挂了职,老家伙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御医了。别人郭善请不动,但孙思邈郭善是请得动的。当然,就算不请孙思邈,郭善也能花重金请别的御医出手救人。事实上好多御医也都散值回家后搁家里赚外快呢,御医有治病的手段自然也有敛财的本事。 小姑娘执意不肯,郭善却比她还执拗。说了两句,她便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郭善也摸透了小姑娘的性子,知道她是个性子十分软弱的人。看她模样跟高阳的岁数相仿,但性子却是与高阳截然不同。与高阳相比,这小姑娘就是个绝对温顺惹人怜的姑娘了。 郭善心中老怀大畅,觉得除夕夜碰见这么个姑娘也算是不枉白来这府上一遭。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呵呵乐了,那边小姑娘听见郭善的笑声,诧异扭头瞧郭善。就看见郭善也把目光望向了她,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小姑娘吓了一跳,忙羞恼的撇过头去。觉得眼前这个小男孩儿既是无礼又是无赖,但奇怪的是也不那么恼他。 她正在胡思乱想,猛然觉得一只脚被人捏住,她脸色大变时只听郭善的声音响起:“你,你怎么裹脚了?” 第二百零六章 武二娘

是否裹脚,一般性一见可知。郭善本人就看见过裹脚女子穿的金莲鞋,因此看见了旁边的鞋子和小姑娘足上的裹脚布就能一下子猜出她是否裹脚。 裹脚自何时开始郭善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有些隋时遗留下来的官宦女子保持着缠足的习惯。据说事因为隋时隋炀帝曾经喜欢裹脚女子,宫中便有了许多娘娘裹脚争宠。 皇宫一度是百姓和官宦子弟们争相效仿的娱乐传播地,当娘娘们以为裹脚美,那么宫女和官宦的女子们就会跟着效仿。当宫女和官宦千金跟着效仿时,就会形成一种潮流席卷大江南北。 隋炀帝喜不喜欢裹脚女子郭善不知道,不过郭善晓得李渊和李世民是没有这种变态嗜好的。唐朝的女子们已经大抵都不裹脚了,郭善还真少有见人裹脚的,却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一个裹脚者。 他因此惊讶之余又觉得可怕,因为郭善一直认为裹脚之毒胜似于鸦片之祸。两张裹脚布,束缚的是女子身心的自由。郭善记得自己外祖婆曾经就是裹脚的女子,也是个在封建社会欺压下失去一双天足的人。那关节已深深扭曲,一双明明极美的足非要搞残,让整个国家的女子全成了残废。 郭善外祖婆的足是残了,与郭善外祖婆相反的是这小姑娘的足还没有成型。 一般裹足短则是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成型的,这其间受过的痛苦不言而喻。‘小脚一双泪满缸’这么一句花足以让人想象出裹足女子裹足时的痛苦,便是要把脚裹的烂了,扭曲了一双足才算是成功。 裹好了足后成了亲,往后下床也需要人抱,想要走上两步也十分艰难。而一双小脚用在何处?全是用在床笫之间。说男子喜欢小脚,故而如此裹脚。郭善不知道喜欢这种‘天残脚’的人是什么想法,反正他只觉得裹出来的脚是很可怖的,丝毫没有美感。别说把玩了,就是看一眼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抓了那姑娘的脚,惊讶中还带着一丝厌恶,说:“谁给你裹的脚,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裹个脚做什么?” 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堂而皇之的捏着人家一双脚然后还指责人家的。要知道,脚是女子极敏感的部位。一来生理机能上女子的脚是身子的敏感区域,二来女子的脚只有丈夫可以把玩。别说给陌生人碰了,就是露都不敢露给人看。 据说裹足盛行时,选亲的男子找漂亮的女子不看脸蛋,而是看脚。如果脚足够纤小,那就证明女子贤良淑德且漂亮。当然,郭善的审美观主要集中在脸蛋,胸脯上。他对于女人的脚不感兴趣,所以他拿人家的脚拿的那叫一个坦然。 “诶哟,松开。”小姑娘顾不得害羞了,忙要把脚抽出来。 郭善哪里肯松?不仅如此,还死死攥住说:“松开干么?不把你这裹脚布给祛了,你这双脚可就废了。” 哪能让一个陌生男子捏着自己的脚把自己的裹脚布给祛了?小姑娘已经确认郭善是个疯子了,自然不肯听一个疯子的话。更何况事关名节,她自然要抵死不从。她双腿蹬动但却飘飘的没多大的力气,只是胡乱挣扎,把个裙口都给露了出来。好在黑漆漆的,又是背光。郭善是看不见里面的景色的,但裙口却随着她双腿蹬动顺着大腿滑去。她又是躺在地上,脚是被郭善抬高的捏着的,这一下子裙口滑落未免走光。 她是大急起来,现在不光脚被人捏着了,恐怕身子也要给人看去。想自己也是书香门第之家,如今妇德有损。虽然不是自己之过,但也是自身之祸了。活着将来不好做人,死后也必堕地狱。 眼看裙口要滑落,反倒是郭善抬起手一把将她裙口扯了回来,说:“你不要挣扎,我只不让你裹足,又不是要占你便宜。” 烛光下郭善的眼睛坦然的很,看他面色稚嫩,想来也不该是个能耍流氓的人。但能不能耍流氓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现在捏着人家的脚就远非是君子所为了。 但郭善已经没管顾其他,三两下干净利落脱了小姑娘的袜子,把个裹脚布拉扯下来。一双玉足小脚露出,只是脚尖处有些曲拢。郭善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小姑娘道:“也是你不该遭劫,若是再裹几个月,你这一双天足恐怕真就废了。现在放脚,往后想长回去还能有些希望。” 这般说,郭善把目光看向了那一双洁白的小脚。这双脚小则小矣,但却格外纤细漂亮。珠圆玉润,宛若天成。郭善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好在他立刻反应过来,注意到小姑娘一双目光的幽冷后忙松开。 那姑娘收回了脚,也不哭,转身就是一头往石头上撞。这一下子可吓了郭善一跳了,打死他也想不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轻生念头竟然如此重又如此果决。 当下飞身而上一把将她扑倒,而后‘咚咚’两声响,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撞上了。 郭善截住了她,所以这小姑娘一头撞在了旁边结实的竹子上。但郭善本人因为慌不择路的扑倒,被这小姑娘又撞中后,一颗后脑勺磕在了后面的石头上。头晕目眩的感觉还带着痛处,把他这个堂堂协律郎给折腾的够呛啊。 郭善倒吸了口凉气,暗骂流年不利。他慌忙起身,摸了摸后脑勺,湿湿的,百分之百是见了血了。 反观那小姑娘,额头上也就一点乌青,没什么大碍。郭善气的破口大骂:“作死啊你,不就是摸了你的脚嘛?” 那姑娘骇了一跳,不寻死了,只是两眼中泪水一淌,两串珠儿就从眼角滑落。 郭善一腔怒火顿时消失了一半,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自己见了血没哭,她倒是给哭上了。碰上个这样性格的人,郭善自觉也没奈何,想了想软言道:“好吧,这次算我的不是吧。不过你那双脚,确实不要再裹了。你瞧哪家女子像你这样裹了脚的?别哭了,成么?算我错了,好不好?” 正说话,旁边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郭善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少女冲了过来。 那少女穿着一身小襦裙,脚步却颇为稳健,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了上来,手里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砰’的扔出。郭善吓了一跳,忙伸手格挡。诶哟一声惨叫,觉得右手肯定废了。 再抬头时就看见那姑娘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根竹扫帚,指着自己却并没有扫向自己的眼。护犊子似的叉开腿,站在那裹足小姑娘身前将裹足小姑娘护在身后。一双漂亮的目光冷冷看着郭善,强作镇定问:“三娘,这恶客欺负你了?”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吧?隔了良久,道:“二姐,他,他没有。” 也不知道是为了保名节还是觉得郭善始终是客人,不好让郭善跟府上闹僵,她扯了个谎。 但这少女却很聪明,扫了一旁,在看了看小姑娘的额头,旋即立刻道:“三娘,你别怕,有二姐给你做主的。” 那小姑娘忙道:“没有呢,二姐,我,我额头上的伤是自个儿不小心摔倒的。” 郭善是吃打不吃记,见状立刻举起手说:“先听我解释成么?听我解释。” 他这时候也猜出这两个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府上的小姐,只需要瞧这二娘的服饰就知道不可能是普通的丫鬟。而且‘三娘’‘二娘’的叫,郭善揣测那裹脚的小姑娘就是武三娘,这后奔出来的二姐就是‘武二娘’了。再者而言,也确实不难辨出她们与武大娘的面貌有几分神似。 “是二姐和三妹么?”郭善多贼啊,这厮太会顺杆子往上爬了。忙开口:“我先前在前院见到了武大娘,晓得你们。嗯,果然与武大娘一般的漂亮美丽,温文尔雅。” 那‘二姐’把手里的竹扫帚一样,啐了一口道:“你先前欺负我妹妹,现在又来向我献媚,可见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比她妹妹要强势的多了,丝毫不好糊弄。郭善一时无语,难道自己堂堂协律郎真要折在这儿吗? 磕破了头,手上又被一石头砸的废了。自己这副半残的身躯,还真说不好能够斗这两个弱质女子。尤其那一把竹扫帚,只需一扫自己这双招子肯定得受伤。再说了,打斗声响起,再来个府上的键仆自己铁定得撂在这里。 呼救?怎么解释自己跑到这后院来的,又如何撇除自己没有欺负武三娘的嫌疑?况且这番模样,着实没脸求救啊。 郭善眉目一转,不告饶了,只道:“本官乃是太常寺协律郎郭善,你若真敢打我,小心我找官府来抄了你们的家。料你们孤女寡母在长安城中无权无势,本官只要使个小小的手段就能让你们蹲大牢。你不考虑考虑你自己,却要考虑一下你一棍子下来会给你的姐姐和妹妹们带来多大的灾祸吧。” 好人当不得,自然要做恶人了。郭善从来不惮于扮演恶客的嘴脸,他也从没指望过别人拿他当正人君子看待。 第二百零七章 巾帼何须让须眉(一)

郭善的吓唬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也或着人家也没将他这恶客放在眼里。 “太常寺协律郎么?不过是八品的胥吏小官儿,纵然是我父亲当年属下也不知有多少比你官职要大的人呢。”武二娘脸上带着讥讽,似乎全没把郭善瞧在眼里。她眸子生动美丽,自有一股冲天而起的傲然之气,仿似郭善再他面前是个只会仰仗父辈威能而在外耀武扬威的外强内干的小人物。可郭善发誓,拿父辈名头压人的明明是这武二娘却不是他郭善啊。 眼看她虽然说的傲然,但扫帚却没有落下。郭善眉头一挑,旋即醒悟的好笑道:“原来你只是口里说不害怕,其实心里还是怕的很。我不晓得你父亲的品阶多高,但我晓得你们寡母孤女在京城是无依无靠的。纵然你父亲当年有些许下属,却也不过手州县上的势力罢了。皇城脚下,三四品的大员一抓一大把。你死去父亲的势力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将爪牙伸在长安来。” 郭善又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我可比一条小蛇要强多啦。你明知道如此,偏拿你父亲在世时的属下来压我。哼哼,我郭善岂会怕得?” 说到此处,郭善也已经不觉得手上有多疼了。心里暗想幸亏眼前这个武二娘的力气不大,要不然先前那手头的一投之力真能把自己的手给废了。暂时性废去一只手还不算什么,可耽误了明天元日大朝会时的表演,那就遭了大殃了。 似乎被郭善识破,那便武二娘眼中隐隐有泪花再转。到底是个小姑娘,跟着姐姐又拖着妹妹依傍一个寡母,如无根之萍在长安一隅偏居。既对未来茫然,又对现状无措。郭善一番威胁对于她们而言确实致命,其实心里肯定是怕郭善是个来头大,而且还有让她们父亲新死又添寒霜的手段对付她们。 要不说是一母同胞所出?这武二娘和武三娘两姊妹都是一般的俏人儿,哭起来都是一般的动人心魄。不过这武二娘哭泣与武三娘不同之处是,武二娘哭时郭善心里竟然有些快意,远不如看见武三娘泫然时那般让人怜惜。 或许就是因为武二娘先前用石头扔了郭善,后面又用话来唬郭善,而偏偏郭善还差点被她的一番话唬骗住。此刻揭穿了她的牛皮,看她哭时就有些快意吧?而且还有一点原因则是,她妹妹哭时要么嘤嘤的,要么垂首拭泪。而武二娘哭时则不同,偏昂着头颅,默不作声。如果不是看见她眸子里闪闪的泪光,你还会以为她仍然在不屑的看着你作那副高傲的姿态。 果然,武二娘虽然有泪光,却傲然说:“你纵然是京官,但品阶却总不如许大人更大吧?若说势力,又不该比鸿胪寺卿更厉害吧?我母亲今日不在府上,便是去这两位大人的府上做客去了。” 她的话中带着一抹威胁,竟然要借势压人。 郭善还真分辨不出她的话的真假,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还真觉得好气好笑。觉得这武二娘有些智慧,如果是一般人还真给唬住了。可惜,自己乃是堂堂的长安城第一神童,怎么可能被她一句话给唬住?传出去岂不丢人? 因此郭善冷脸踏步上前,走了两步后停身,嗤笑说:“你说的是许敬宗?哈哈,我会怕他?你道的是唐俭大人?哼哼,我家妹子叫他伯伯。这两个人我都晓得,但我也不以为有必要怕他们。若我要拿你,他们绝不会阻拦。” 郭善没好意思把话给说重,他还想说‘你娘如果真在人家府上过年,还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法呢。看你两姐妹长得这般俊俏,你娘必然也是个美人儿。许敬宗何许人也?你娘去了岂不羊入虎口?至于唐俭,喜不喜欢美人儿我郭善晓不得,但想来唐俭也不是个善人。除非你死去的爹生前跟他又天大的交情,否则谁会管你们这一群无依无靠的人? “二姐,别,别说了。”武三娘扯了扯武二娘的袖子。 郭善看了一眼,发现小姑娘已经脸色惨白了。心里忽然一疼,惭愧不已。暗想自己今儿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女孩子呛了一句就非跟人家争个输赢。人家孤女寡母已经是不易了,自己偏偏还要吓唬。吓唬人又那么好玩儿么?对于自己而言是好玩儿,但对于她们这种战战兢兢过日子的人而言每一番吓唬都是极大的噩梦。 郭善心里生出了悔意,立刻长揖到地道:“是我冒昧进了后院惊吓了两位小娘子,一时顽性起来收摄不住又胡言乱语了一番,武三娘勿怪,也恳请武二娘恕罪了。” 郭善这一番道歉来的极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实则上郭善思维并不跳脱,只是他这个人从来想出一桩是一桩。觉得自己错了就会惭愧的立刻道歉,但如果不觉得自己有错,那就会胡闹到底。这种性格代表了郭善的一种不成熟,主治之法并非没有。早有人看出郭善的缺陷了,所以当初长孙皇后会给他张罗亲事,而王苏苏也劝郭善早日娶妻。 当然,娶妻现在几乎成了郭善的梦魇,他是不敢动这个念头的。 武二娘和武三娘见郭善突然长揖到地然后一番郑重的道歉,一时间没反应的过来。而那边的郭善却又直起了身,一本真经的道:“不过先前虽然是我鲁莽,但我确实也是一片好心呐。” 郭善老毛病又犯了,毫不避讳的指向了武三娘的脚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伤害?更何况一个人无论是行走还是骑马,一双脚是必不可少的。怎么能够用裹足的布来将其禁锢,那又是何等的残忍。” 郭善说到此处还有些小激动,活像抗战时期那些发动群众的大学生。高昂着头,挥舞着手说:“我以为中国妇女之裹脚,如中国男子吸食鸦片。其伤害妇女之深,不仅于肉体且深入于灵魂。倘若裹脚风潮不止,我中国数万万女同胞便会受一双裹脚布戕害。若妇女不抵抗这风潮,穷将一生要困缚在裹脚不前。那裹脚布何止是裹住她们的脚,而是悄然的拉向她们的头。” 郭善激动不已,也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说的这般流利,更是全身心的将最后一句话吐出:“倘若男子听之任之,裹脚布必成为其子孙后代之祸。因此,裹脚布一日不除,本官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 料来这番话足够慷慨激昂,能让人热血沸腾。因为郭善本人说出这番话后,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也确实被自己的话给打动。可当他扭头看到了武二娘和武三娘的表情后,那先前的一番慷慨激昂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因为他发现武二娘和武三娘两个人,都用看待傻逼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 郭善心里有点儿发毛了,自己真不是傻逼啊。 “你们真不要不把它当回事,我若猜的不错。宋朝后”郭善闭嘴了,解释个屁啊。这帮女人哪里知道裹脚布的危害之大啊?郭善当然不能说宋朝后裹脚布将会慢慢流行起来,那时候几乎女人不裹脚都不行了。以至于悄无声息下就有无可计数的女同胞成为残废,而且是一代一代的残废下去。郭善尤其知道,这种陋习形成的毒瘤最不容易拔出,其中造成的悲剧不知凡几,它的危害性简直不亚于一场战争,甚至于比战争更加残酷和可怖。 “你们既然不听,那我也不多说了。”当领悟了武二娘和武三娘是不可能听得懂自己的话,甚至于把自己当傻瓜看待时,郭善就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一时心灰意懒,暗说自己果然不是搞革命的料啊。 不过郭善也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权倾朝野时一定要把那些喜欢三寸金莲的人的腿给废了。谁特么敢裹脚,自己就把谁的脚给砍了。等自己生了儿子和女儿后,也一定要发誓告诫郭家后世子孙。谁敢裹脚,谁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似乎感觉出了郭善的心灰意懒,武二娘怔怔了良久后才道:“我们来着后园就是偷偷放脚的。” 郭善一愣,反应过来时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去。 “你们也知道裹脚的危害?”郭善激动的差点儿落泪了,原来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是榆木脑袋啊。 武二娘摇了摇头,道:“我妹妹觉得裹脚疼,家母又出去了,又看见大姐在前院待客。我借着机会来,给妹妹放的脚。” 她倒是不避讳的说了,但三娘许是听见自己二姐跟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的‘脚’,总有些别扭。脸羞红羞红的,扯了扯她二姐,示意武二娘不要说了。 “岂止是疼那么简单。”郭善似乎比她们了解的还要深,痛心疾首的道:“你们不晓得,裹脚不仅仅疼,裹成了型后人也不可能再能下地走路了。脚不能走路,那还是脚么?若仅是如此,尚不可怕。可怕的还有裹足者带给家庭的危害。要知道,家里养个足不能下地的人该有多大的负担?你们又瞧见哪个贫家的汉子敢娶裹了脚的妇人了?” 武二娘听言,若有所思,可又问道:“可母亲大人说,裹脚的女子要好嫁一些。” 郭善听言嗤笑道:“那是前朝的事了,怎么拿到本朝来说?更何况喜欢三寸金莲者无非是些喜爱酒色的人罢了。为讨他们欢心,值得残脚而以色悦其人?更何况人人生来平等,一个聪明的女子又何必想着用美色来讨好别人?” 郭善见武二娘若有所思,似乎被他的话给打动了。心中便有些欢喜,于是又继续道:“巾帼何须让须眉?共擎时代一片天。” 武二娘抬起头,看着郭善,似乎若有所悟。郭善好笑道:“说了这么多,未敢请教令尊名讳。” 武二娘听言,才想起该介绍一下自己,忙道:“这是我三妹武姝,家父姓武名士彟。小女子姓武,名妹,尚未取字。” 她话音刚落,那边的郭善猛然身子一歪从石头上摔了下去。他似乎还吼出了一句话‘当我先前的话没说哎哟报应诶!’ 第二百零八章 巾帼何须让须眉(二)

元日朝会,文武百官齐齐赶往太极宫太极殿朝贺。州县上的官员乃及各国使节也在这一天携带礼品进行朝拜。 这样的大朝会更加注重于形式方面的精彩,展现一下大唐的国力。当然各州县的官员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性的讲述一下州县上发生的事情。朝集使会拿着‘计薄’上朝,若皇上有所询问。朝集使就要将该年的该州县的政绩说上一番,而统计州县官员政绩的方式一向已‘税收多少’为首,以及考核州县一把手私德是否有亏 百官当然是报喜不报忧的,但倘若有人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攻击政敌,那当然也会有报忧的场面出现。 比如京官们在报告情况的时候杨宗站出来说了一番太常寺官员的情况,他的计薄上记录着太常寺胥吏们的考绩。一般不够格的胥吏不需要表述,而梨园因为在太常寺也属于下辖的一个小官署,郭善这个梨园令的考绩也被大致说了一番。 对郭善的评价,杨宗毫不避讳的指出‘有才而无德、怠于政务、粗鲁马虎、’。 考核官员的四善中,郭善的三善就被抹灭了。不用说了,如果杨宗的考词被认同的话,郭善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因为四善二十七最中,郭善的三善都没了,郭善二十七最里有个再好的考词恐怕也不足以让他的考绩从‘中下’变为‘中上’。如果一个不小心变为‘下下’,那乐子可就大发了。真说不准会出现被流放的可能性 其实评价一个人的私德是否有亏,还真不好评价。众口铄金,有人铁了心要污蔑你,那你在干净也变得不干不净了。 不过郭善的私德是否有亏显然不是杨宗一个人说了算,毕竟真正主管官员考核升迁和罢黜的是吏部。所以郭善的政治生涯主要还掌握在吏部,一切还有考功郎中呢。但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杨宗这么一说,百官这么一听,第一印象上就不可能对郭善有好感。有这么个污点,郭善三年之内是别想升迁了。 一同来朝会的还有太子和诸王子,此刻听到提到郭善,李泰和李承乾自然神情有异。李泰不动声色的看向杨师道,想看看杨宗对郭善的考词是不是杨师道授意的。毕竟杨师道才是太常寺的寺卿,对于部门下的考核一般性必须他这个寺卿点头才会形成奏折上禀。 杨师道半眯着眼,如老僧入定一般。他既然闭着眼似乎周遭事情与自己无关紧要,而听了杨宗上奏的事情后也没露出惊容,那就证明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知道杨宗‘参劾’郭善的事情的。 没听说过杨师道跟郭善有仇啊?再说,他这个朝廷大员不至于会为难郭善这个小小的协律郎吧?难道是杨宗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他才会准许杨宗对郭善出手的?可是杨宗小说也是个四品官儿,不该是个能轻轻松松就投靠人的人。 左思右想想不通,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杨师道根本不想搭理底下的事情。虽然有小道消息说他跟郭善认识,但认识郭善不代表会喜欢郭善。犯不着为了保护郭善而跟一个四品大员作对,哪怕少卿这个职位在寺卿面前不怎么入得了眼。 再要么,就是杨宗背后有人支持,以至于让杨师道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杨师道虽然不是权倾朝野的人物,也不可能是个允许别人随意插手他公廨事务的人吧?一个聪明的一把手总该把内部斗争和外部斗争区分清楚,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会翻船。 李泰一想到郭善曾经得罪过永嘉公主,心里有些恍然。 杨师道跟永嘉公主有亲,郭善得罪了永嘉公主就等同于得罪了杨师道了。如此一来有人要参劾郭善,他杨师道除了落井下石外当然不可能对郭善施以援手了。得多傻逼的人才会为了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得罪自己亲近的人,而且这亲戚的来头还不小? 李泰左右望了一眼,发现果然没找到郭善的身影。听说郭善今儿病了没来,看起来有人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果然,在提到州县赈灾情况时有御史台的人跳了出来禀奏:“赈灾粮奇缺,臣最近听闻有人大量购买粮食,得闻后曾经微服查访,发现协律郎暗中购买大米不下于一万石悄悄运出长安。” 众人心中一咯噔,这什么意思? 一万石粮食,悄悄运出长安?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郭善在募兵马,广积粮,然后准备造反? 有人立刻又想到了去年一直让人头疼的獠民身上,难道这郭善的一万石粮食用去资敌去了?一万石粮食,不少啦。 不光文武百官们惊讶,李世民都是有些动容。郭善家里并不缺米少粮,干嘛悄悄运一万石粮食出长安去?一万石粮食,可以养活几千士兵食用至少大半年了。 郭善这一万石粮食,到底要干什么用? 李世民沉着脸,转脸望向李泰。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儿一直跟郭善关系不错,也不知道自己这位皇儿知不知道郭善的所作所为。 李承乾同样也不动声色的看向李泰。 他们李家骨子里一度把粮食对等换算就是‘一石米能养多少兵’,所以李承乾认为郭善拿一万石粮食说不定真用来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很可能跟李泰有关,说不定就是自己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弟弟指使的。 而此刻的李泰却面如糠色,他已经注意到有许多人望向了自己了。而且他注意到,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不仅仅有自己的哥哥李承乾,还有自己的父皇李世民。 虽说一万石粮食就算拉起几千谋反兵也不足以让大唐受到多大的伤害,所以不应该有人认为郭善会拿着一万石粮食谋反。但是,不搞清楚郭善买粮的真正举动,那有人栽赃郭善谋反郭善也不能自辩了。关键是还会牵连到自己,因为李泰已经一度感觉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像自己的父皇了为了皇权,把一切可威胁的都去除,哪怕是兄弟。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李泰固然有压力,但是却假装感受不到。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崩出半个为郭善解释的话来。因为他本人也不知道郭善到底干了些什么。没法儿替郭善开脱罪名,也不能把自己卷进去。唯一可恨的就是那个御史,怎么突然又盯上了郭善了? 肯定又是永嘉公主,李泰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皇子和公主的能量有多么可怕。尤其是一个得宠的皇子和得宠的公主。 “臣知道此事。”正在这时,猛然一个声音响起。 李世民抬起头,百官望向了说话之人。 众人一看,几乎都认识这说话之人是协律郎张文收。 张文收在太常寺干了很久了,也上过不少次朝。对于张文收这个人,李世民是很有好感的。觉得张文收这个人缺乏急智,不会变通,也没有掌握全局的大能力,但胜在忠诚。 “张爱卿知道?”李世民问。 张文收道:“臣得闻过协律郎提到过此事。” 于是,张文收不紧不慢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张文收多木讷啊?多实诚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头一句话把李世民说的差点吐血:“小郭大人那天来太常寺,跟我哭着说‘张大人啊,自古来皇上都喜欢下嫁公主的吗?为什么他总想把和顺公主嫁给我?这可叫我怎么活。’我跟他道” 话还没落,李世民上面就是脸色一沉问道:“这跟购粮有什么关系?” 周围的人都差点儿炸了窝,暗想原来郭善背地里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也可够大胆的啦。只是这句话私下里说还好,明里说出来恐怕皇上的脸面就不须好看了。这张文收果然木讷不懂变通之术,这些话能随便说的么? 众人心里都这般想,但却不敢当面提醒张文收。而张文收似乎浑然未觉,不明白李世民其实此刻心里不大痛快。于是接过李世民的话茬解释道:“皇上莫急,容臣慢慢说来。” 众人:“” 就连李世民也是一阵无语了,摆了摆手让张文收继续说。 得了李世民的允许,张文收才咂了咂舌道:“小郭大人哭着跟我说‘张大人啊,自古来皇上都喜欢下嫁公主的吗?” 有人看李世民脸色难看,忍不住好心打断道:“张大人,此话你先前已经说过了,可略过不提。” 张文收’哦‘了一声,连连说了两声抱歉,他还打算从头说起呢,既然大家都听懂了那就没必要从头说了。于是道:“在小郭大人问了我话后,我便劝慰他说‘小郭大人此言差矣,身为臣子能娶公主乃是荣幸。’” 众人均想,张文收这话不管真假,不过倒也回答的算有水平了。果然,李世民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紧接着张文收的话让李世民差点没气死,文武百官们也差点没一跤摔倒。就听张文收道:“小郭大人听了我的话后,便回答我说‘我也没说尚公主不是福分,但我只当和顺公主是我的妹妹,如何能娶她?若皇上真是好意,让我在诸公主中选一个,干么不把长乐公主许给我?那我郭善必然感激。’” 这句话一出,满堂几乎都炸了锅似的。好多人想要吐血,暗想郭善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众人忽然认为让张文收出来解释是一件很错误的决定,他们宁肯郭善造反,也不想让张文收继续再说下去了。因为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祸事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惹事专业户(一)

老实人说出来的老实话往往伤害力更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得或者是从不想圆滑的去解决问题。张文收就是这一类老实人,但他的老实其实不代表他傻。只是他做事更加实事求是,有点迂腐。 但正因为如此,他对上不能溜须拍马,对下也不会目中无人。 若你以为张文收老实是个傻子,那你就铁定看错人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做人的方式,或许张文收这样的人可以欺之以方。但你却又不得不承认,太常寺里口碑最好的就是张文收。无论是清关还是昏官,对张文收此人都有极大的好感。逢面时都会拱手笑呵呵的唤一声‘张大人’,相比较郭善这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家伙而言,张文收为官更加符合为官的中庸之道。 李世民显然也是知道张文收的性子的,所以没对张文收动怒。而是一拍桌子喝道:“他郭善有脸想娶长乐公主?”但一想到这样未免打断张文收的话,李世民一摆手让张文收干脆继续说下去。 张文收又道:“臣也以为小郭大人不适合尚长乐公主,臣以为二者年龄相差颇大,若让小郭大人尚长乐公主实不符合阴阳之理。” 这句话说的好多人都翻白眼儿,暗想这是年龄相差的问题吗?这是血统、身份的差距啊。长安城多少官宦子弟想娶长乐公主啊,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的人物?长乐公主何许人啊,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公主。是深得皇后和皇上喜爱的公主,加之又是嫡系长女,这又是与其他公主不一般了。娶了她,绝对能‘镇宅’,至少可保家族数十年太平而不失宠。 本来许多官员没见过郭善,但此刻从张文收口中,许多京外官乃及在京任职的未曾见过郭善的人物也终于知道了郭善这么号人。而且脑子里已经把郭善打成了‘不知死活’‘厚颜无耻’等标签了。 李世民多聪明?这个时候没有插张文收的嘴,真希望张文收这厮早点把郭善买粮的事情交代清楚,也怕张文收乱七八糟扯出更多闲话来。因为李世民是比较了解郭善这个人的,当着自己的面有时候郭善都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而背着自己郭善真不知道能说出多少有违礼制的话来。 听张文收继续说:“我便告诉小郭大人说‘小郭大人莫慌,我看你与和顺公主年龄相若。既然圣上有意将和顺公主下嫁予你,那自然是天赐的姻缘呢。’我本是安慰小郭大人,但哪知道小郭大人听了我这话后更是嚎啕大哭说‘什么天赐姻缘?老张大人你有所不知,前几日皇上还逼着我娶和顺公主,但今日皇上却召我进宫告诉我另觅亲事去。且老张大人你有所不知,在此之前我曾跟一女子求婚,却因为皇上一旨恩赐,我那位红颜知己只好渡海回乡,不在京城住了。’” 说到此处,众人都是‘咦’的一声,然后转脸与旁边的同僚窃窃私语起来。 文武百官们还是相当八卦的,他们显然也没料到在和顺公主下嫁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儿。 李世民确是干咳了一声,别人不知道这事儿,但是他却有些许明白。暗想原来当初郭善说已经与人有了婚约的事儿却是没有骗我的,他毕竟没理由骗了我之后还去骗张文收。 其实李世民哪里知道,郭善这个人说话十分真里必然要掺上个三分假。其实不独是他,而是几乎所有的人说话都难免颠倒一些事实。这既是语言艺术的加工,也是想通过艺术而把自身形象进行再造。 就跟北方一些人跟人说话时,跟人头一句话里总带着一句‘我不是跟你吹啊’,南方一些人则喜欢讲‘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郭善说话综合了一切特点,他本人说话从来不太实事求是。把王苏苏说成他的红颜知己,这必然是口花花上的占便宜。至于又说那位红颜知己因为李世民的一旨恩赐而走,说的含糊。好似王苏苏本来是喜欢他的,而之所以告辞确实因为李世民逼得似的。其实知道详情的就清楚,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王苏苏对他这个小屁孩儿根本没什么兴趣,更别提什么相知的了。 本来是想查郭善买粮的事儿,但被张文收这么一打岔,愣生生变成了一场娱乐新闻大爆料了。 李世民自知这个时候不可能让张文收住嘴不说了,只好忍着让张文收继续说。当然,也因为知道张文收性格上的缺点,所以李世民能容忍张文收的啰嗦。如果是别人胆敢在自己面前啰嗦,李世民早把人给赶出去了。 噼里啪啦的又是半天的啰嗦,群臣差点没想把张文收一棍子挥出去。老张也终于慢慢悠悠的说到了正题上:“小郭大人说,他那位红颜知己曾经在豫州居住。又得闻那儿发了洪水,所以想雇船回乡。于是他那位红颜知己自己买了些粮食和布帛乘舟而去,而小郭大人未必放心,也从月饼坊中取出一船的月饼让郭家部曲护送随行,用已豫州赈灾之用。” 这话一出,御史们坐蜡了。 好多攻讦郭善的人都无语了,暗想不是要造反吗?怎么突然成了赈灾了? 李世民听言问道:“郭善拿一万石粮食,也是用已赈灾用的?” 张文收道:“小郭大人说豫州饥民无算,一船之月饼何足以济之?而去年受灾之地又何止豫州一处?当地百姓颗粒无收,导致粮价暴涨,临县之州郡,粮商岂不借机发财?奸商发财,百姓何辜?而长安米价尚不贵,可尽早筹集粮食用已赈灾之用。一万石粮食不少,然而对于豫州也只是杯水车薪。而筹集粮食宜早而不宜迟,倘若等待灾民变成流民,再聚于长安,朝廷岂不又要花费手段维护?” 先前参劾郭善的御史此刻脸都黑了,为求自保只好继续污蔑郭善了,忍不住反驳道:“朝廷自有户部调粮赈灾,协律郎何以不信朝廷的手段?” 张文收多老实?把郭善的话原原本本的吐露了出来。在他眼里,君子所行之事无一不可与人说,所以就道:“小郭大人说了,朝廷虽然有些许粮食,但不可能将所有粮食用于一州一县。况且吐谷浑一战,朝廷已经花费了太多粮草。户部只管国库,怎么肯因为几个州县的灾民而让国库空虚?且各州县上表所报的各州县灾民人数和受灾情况未必属实,朝廷远在京城不能亲眼查核难免偏听偏信。又朝廷手续繁琐,由州县上表请奏赈灾,再由户部批复。然后又联系工部乃及兵部押送,层层手续下来又要耽搁十天半月,实在费时费力。” 这句话一出,张文收算是替郭善把户部和豫州几个受灾州县的官员给得罪彻底了。 那御史也许是逼急了,忍不住道:“郭善运粮赈灾,未必心系百姓,许是为了邀名买直,其心可诛也。” 这话一出,他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周围的文武百官齐齐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上面的李世民也怒了,这该是多傻逼的人才会说出这么傻逼的话啊?邀名?买直?人家郭善是悄悄的不动声色的私自买粮赈灾,谁也没有告诉,也就告诉了张文收而已。如果不是你自己去抓人家痛脚把人揪出来,谁会知道郭善背地里替朝廷做了这大善事儿?现在你把人做善事的事儿给揪了出来,又说人家是为了在朝廷和皇上面前邀名邀功 有明白的人心里均想,永嘉公主怎么派了这么个傻缺上来参劾郭善啊?这不是变相的给郭善请功么?现在被他这么一说,皇上肯定要给郭善赏赐了。 果然,李世民道:“朕常梦见各州县之灾民易子而食,又梦见各州县饿殍遍野。每想到天下尚有百姓食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心中便凄然。子民们尚处在水深火热中,朕寝食难安。郭善说‘百姓何辜?’,朕看一点不假。” 张文收立刻道:“小郭大人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众人听张文收又发话了,心里都咯噔一下。暗想老张今儿怎么了,他今天是不是郭善请来邀功的啊? 确实,张文收这句话实在是替郭善拍了好大的马屁。倘若这句话由郭善本人在李世民那儿说,那显然没多大说服力。但这话是张文收在这个时刻,在这个郭善不在场的时刻,替他说出来的。那么,效果就不一样了。 先前参劾郭善的御史听到张文收这句话险些没一口血吐出来,不是要‘讨伐’郭善的吗?怎么成了表彰大会了。今儿是元日大朝会啊,皇上您不要这么闹成不成? 李世民肯定没听到他的心声,就算是听到了也肯定不会搭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说的好!”李世民心里暗想,这话真是郭善说的?转念又一想,张文收不可能骗自己也绝不敢骗自己。 到底这么正儿八经的话是不是郭善说的,李世民不打算追究。他道看着群臣,道:“郭善此言让朕幸甚,诸位爱卿应将此话牢记于心啊。” 梁有良翻了个白眼儿,暗想郭善什么时候格调这么高了。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个月有事没事休假半个月的人,是个能担君之忧的货色? 虽然心里不喜欢李世民夸赞郭善,但是梁有良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打断李世民的话茬。因为政治斗争一向讲究平衡,先前那个傻缺御史跳出来没把郭善斗败,反而还给郭善脸上增了光。到了这个时候胜负已分,为了平衡李世民肯定要打那御史的板子而给郭善赏赐了。现在要关注的是皇上究竟要赏郭善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 惹事专业户(二)

论及行赏,无非是加官进爵或者是布帛之一类的,还有封赏妻子为夫人以示恩宠的。但奉上夫人为多少品诰命夫人显然不可能,一来郭善没那么大功劳二来郭善也没妻子啊。 加官?官职不可轻授,李世民认为郭善的官职已经够高了。 赏赐布帛和财物?郭善这次大购赈灾粮,充分展示了郭善的家底。一点儿财务,还不够郭善运输赈灾粮一趟下来的钱。 但是不赏赐的话肯定不行了。元日大朝会,百官也亲耳听到了郭善的功绩。为了勉励众人,也一定要抓郭善的典型给他重赏,这是问都不用问的。 “郭善的县籍如今是哪儿?”沉吟了良久,李世民忽然开口问了。 户部便有人站了出来,道:“回皇上,协律郎现归万年县长乐乡管辖。” 其实郭善不属于长安人,不过他当初进长安时就不知道是哪儿人。但活生生的人口啊,不能当流民处理吧?无论是否为了抓政绩,当初万年县都把郭善编入户了。有人口就有赋税,当初郭善卖绢儿的时候可没少交税。所以郭善现在是京兆府长安县长乐乡人,说到底郭善是个朝廷官员,且郭善经常闹事儿。所以,户部管户籍的官吏已经把郭善的籍贯背的一清二楚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协律郎有此觉悟,朕甚慰,朝廷甚慰。拟诏,长安县长乐乡人郭善,原太常寺协律郎,太常寺梨园令兼朝请郎。功绩卓绝,德才兼备为万民之福也。朕意欲行赏,为百官树立典范,封郭善为开国长乐县男。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句话一出,攻击郭善的那位御史差点没吐血出来。合着参劾一个人,能把那个人参劾成一个男爵啊?想到回去后没法儿跟永嘉公主交差,他也急了,忙道:“皇上,不可啊。郭善何德何能,竟至加官进爵?” 李世民目光一扫,哼道:“那你告诉朕,该如何行赏?” 如何行赏?当然不能再加官了。人事调动一度是很牵扯人神经的,给郭善加官一级,就代表着有一个人要降级。至于再加个散官的衔,不是五品的散官职位加了也等于没加。 “不如赏赐些布帛,以示恩宠。”那御史思来想去,觉得此法最为妥帖。 李世民都气乐了,旁边还有藩国的使臣看着呐,自己能显得这么小气吗?赏赐布帛?赏赐多少?赏赐多少斗不嫌够啊。 ‘砰’的一拍桌子,李世民道:“识人不清,攻讦忠臣,这是一个御史能做的事吗?朕看你既然做不了事,以后都不用做了。” 御史一惊,知道他这御史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在目视四周文武百官,分明察觉到一些人眼中的幸灾乐祸和蔑视。他唯有苦笑,心想。皇上才封了郭善为县男,自然不惩罚我不足以平郭善之忿了。 其实在李世民眼里,罢免这个御史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党派的纷争,而是因为这个御史的无能。 告人都告不倒,最后反而还变相的帮人请了功。这样无能的御史,要来有什么用? 旁边的杨师道也是暗叫苦也。他觉得皇上玩儿这一出是在敲山震虎,看似敲的是那御史,实震的是御史背后的人。 杨师道未免比别人多想一层,因为到了他这儿层次总免不了比别人要躲想的。他记得李世民先前说过一句话,即是‘郭善德才兼备’。 可刚刚他们太常寺奉上的对郭善的考词明明是‘有才无德’啊。如此一来,皇上一句话就把他们太常寺的考词给否定了,并且问都没问自己这个寺卿。这里面的含义恐怕在明显不过,这是在敲打自己啊。难道皇上怀疑我跟永嘉公主暗中勾结攻讦郭善?天地良心,自己不过是不想参合这些破破烂烂的事,可真没跟永嘉勾结啊。自己这个三品大员如果要动郭善,哪里需要跟永嘉勾结? 反正无论怎么想,郭善封男爵是封定了。也好在郭善封爵跟百官们没多大的利益纷争,故而众人山呼万岁。 朝会一开,李世民与民同乐。 太子李承乾紧随其后,一同出太极殿去了玄武门所在阅兵。 后世有阅兵的典礼,唐朝同样如是,隋炀帝也曾检阅三军。 这一次阅兵之后,李承乾以后监国就更加名正言顺了。那马蹄和鼓角争鸣,使人热血沸腾。李泰看着三军将士,看着威风凛凛的李世民,看着李世民身后的自己那位皇兄。再看向那些山呼万岁的将士,心中既有澎湃也有低落。澎湃骄傲的是大唐雄师威如虎,低落的是,这些威风跟他无缘。 在外藩面前展现了大唐的兵力和将士之威后,就是太常寺的秦王破阵乐表演了。 表演的规模奇大,事先演练了许多遍。骑士的冲锋再加上步兵陷阵表演,配合钟鼓后展现了当初李世民身为秦王时的威猛。 许多臣子和外藩的使臣才想起,当年李世民也是个百战百胜的马上天子。 秦王破阵乐把宴会拉上了**,紧接着太乐署的舞蹈也让人耳目一新。但轮到规模宏大,表演精彩,后续的表演自然是远不如先前的秦王破阵乐的。 梨园的表演也在王凤的指挥下入了场,因为郭善没来,所以临了张文收负责梨园的曲目编排。 清一色的海军装无分男女,踏着整齐的步伐齐刷刷的入场。整齐的动作让人耳目一新,不知道的以为这又出来了一支精锐。 田桥手持李世民赏给郭善的金刀出列,高举着冲着远处堂上的李世民喊道:“海军第三十八军第请求检阅。” 所有人的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起来这支也是部队?海上的?咱大唐有这部队吗? 李世民也只是稍微懵了懵,在懵懵懂懂中沉着脸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郭善整什么幺蛾子,但这个时候再外藩们面前就得配合了。 一见皇上点了头了,田桥才松了口气。隐隐有些激动,皇上竟然跟我点头了? 他身后的梨园子弟们也跟着激动起来,皇上竟然跟他们点头了?看起来梨园令大人没忽悠我们啊。 好在众人没得意忘形,矜持的高昂着头颅目不斜视。就听田桥大喊了一声:“敬礼。” ‘刷’的一下,所有人整齐的将手抬高移至太阳穴处。 这刷的一下动作让文武百官们吓了一跳,也差点把喝酒的使臣们吓了一跳。在李世民等人还没搞懂什么状况的时候,田桥又高喊了一声‘礼毕’。又是整齐的放下了手,众人齐声高喝‘大唐威武,大唐威武。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声音很是整齐洪亮,既不拖曳也不惶急,很是震慑人心。就连李世民看了,也不觉得有些讶然。 紧接着旁边的坐部伎们开始吹奏,田桥高声喝道:“咱当兵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按照郭善的要求,早有曲目的报表呈现出来。而李世民手里,也早有了梨园呈交的报表。看见曲目名字的时候,李世民当时很纳闷儿。郭善编的新歌?‘当兵的人’?这什么跟什么啊? 李承乾和李泰诸位皇子也知道曲目,心里也相当纳闷儿。郭善,这是又要玩儿哪一出? 就听一百来号纵横齐整的人齐声高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听到这里,好多人都扶额了。哎哟喂,这真是军乐啊?这什么破歌啊。 又听:“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这几乎是个转折,让人闻之一动。 郭善编的歌,一向如此直白。但过于直白的东西,并不代表他没有内涵。 一曲毕,最先喝彩的是十六卫的将士们。这一次他们也有幸来此筵宴,文人士子们唱的歌儿他们听不太懂,但郭善的这首曲子他们却觉得相当不错。 李世民给气乐了,这郭善编个曲儿也能惹出这么多事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郭善这首曲儿好听,最主要的是足以让军中将士们传唱。 “敬礼。”田桥又喊了一套程序,然后带着梨园子弟整齐下场。 “我要封县男了?” 相比较皇城里的热闹,郭善的府邸就显得稍微冷清了。 此刻的他躺在自制的躺椅上,喝着三勒浆。 “我家王爷说了,散值后就会有人持诏书前来。”给郭善通信的男子笑着连番恭喜。 郭善称谢道:“替我谢过青雀的好消息,就说我有空会登门道谢。” 这男子是李泰府上的,在郭善被封为开国长乐县男后,李泰就让人出宫带话了。 “我家王爷说,永嘉公主”男子话音未落,郭善眯了眯眼,道:“此事让你家王爷不用担心,就说郭善自由应对之法。” 那男子也不夺劝,拿了赏赐告辞。 看着男子离开,郭善眨巴眨巴眼,忽然喊道:“给本老爷更衣,我要进皇城告御状。” 第二百一十一章 状告永嘉(一)

马车急速奔驰,很快来到皇城之外。 监门的如何会认不得郭善?形式化的让郭善交了鱼符唱了门籍后就直接放郭善入内了,只是不知道这位明明说是不来的协律郎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而且看他一瘸一拐,额头上绑着纱布的样子,看起来病的可真不轻啊。 郭善确实是病了,不过那只是他请假时的托词而已。实则上是受伤了,其中的伤势从头到脚可谓到处都是。 这伤自然是在武家时受的伤,先是脑勺碰出了血,后来右手肘部被武妹砸了一石头。本来当时后脑勺的血口都封住了,肘部也不过乌青而已,都不算是多大的伤势。但最后得闻武妹的爹是武士彟后,郭善立刻惊为天人。搞了半天,自己一直是在跟千古女皇武则天讲男女平等啊? 郭善怎能不惊?简直是惊到了姥姥家了。 这一惊不要紧,直接从石头上翻滚而下。那石头下是个斜坡,冒出的尖锐石头一路都是。合该郭善倒霉,从上面滚了下去,也算郭善幸运。半途中撞上了四季竹没直接滚进池塘溺死。但想要落个毫发无损的下场,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没伤到筋骨,不用一百天的疗养。但是想要立刻上朝,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本来在家疗养,又得闻朝野上有人攻讦自己。郭善是发了雷霆之怒,谁这么卑鄙居然给自己背后捅刀子啊?而且偏偏选在元日大朝会之上。这是想自己丢人丢到外国去么? 当得闻是永嘉公主后,郭善就是一阵无语。想起那日闹市街头永嘉公主就派凶行刺,当时若非是杜荷同车,恐怕自己当时不死就脱一层皮在那儿了。 老账未果,新帐又来了。这永嘉公主定然是对自己的洁牙行势在必得了,只要一天得不到洁牙行,她必然一日不肯放过自己。而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永嘉公主誓要做欺压良善的地主婆,那自己就只好做把歌唱的翻身农奴了。 寻着这般心思,郭善便跑进皇城里。他要告御状,要趁着斗争的胜利狠狠咬永嘉公主一口。就算是咬不死永嘉公主,也得让她晓得自己不是软柿子可供她捏揉搓扁的。 一边寻计,郭善一边大步迈进了皇城。远远看见太极门外的广场上真个算是人山人海了,廊上廊下一群士兵在仪仗队后面肃穆而立。既是护驾,又是观赏着元日大朝会的表演。 郭善能听见将士们,文武百官们的赞叹之音。听见那歌声起处,梨园子弟们高歌:“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播开疆” 在战鼓声中,梨园子弟们高歌着‘精忠报国’,带动着将士们沸腾之热血豪气冲天。 眼看很多将士交头接耳纷纷赞叹,郭善嘴也咧开了。心想,早知道老子就算是受伤了也该来上值。好教这些人都看看,这般威武的歌是我创的。 许是监门卫早通禀了内官,所以很快有人跑了上来‘迎接’郭善。 “诶哟,长乐县伯怎的来了?”那来‘迎接’郭善的内官是杨公公杨九。算起来也跟郭善不陌生,几次去皇宫时都跟他相处过。当初也是这厮恭喜自己成了李道宗的女婿,并且向自己讨要喜钱的呢。可最后自己跟李雪雁婚事吹了,也没瞧见这厮把喜钱还回来。 郭善倒不是心疼拿几贯钱,只是觉得碰见这厮似乎从没好事儿过。上次他恭喜自己,自己婚事就黄了。这次他恭喜自己成为县男,这刚封的县男爵位,不会也 郭善不敢去想,觉得不该有这么邪性。心里是对着姓杨的有些惧意的,但却脸上不能表露出来。呵呵笑着拱了拱手,诚惶诚恐问:“杨公公您说的是什么县伯?谁是县伯?” 见郭善佯作不知,杨九也不去点破。毕竟诏书还没下来,只要诏书没下来,规矩上郭善长乐县男爵位就不作数。 不过法律上还不作数,但杨公公却知道郭善妥妥的能成为县男了。元日大朝会上皇上时亲口许诺的,不可能再有任何推翻的可能。朝令夕改的事情谁都不能做,尤其是皇上最做不得。 “诶哟,长乐县伯还不知道呐。皇上已经亲口许诺,看在小郭大人您一心为国的份上,封您为长乐县伯了。”杨九如此说着,亲切的上来跟郭善搭话:“老奴早就觉得长乐县伯年少有为,果然不出老奴所料啊。老奴这就,恭喜了。” 他声音不太好听,反正郭善是不怎么听得惯的。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郭善觉得姓杨的美那么可恶。脸上不动声色,郭善从袖口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钱囊悄然递到了杨九的手里。 这太监也是个摸惯了油水的人物,哪能不知道郭善给他的是什么东西?完全变魔术似的,没让任何人发觉,就不知道他把钱接过去后放在了哪里了。 许是发现郭善给的钱钞不少,他的脸上笑容更加真诚了。 “公公可别胡说,诏令没下来的事情,可是做不得准的。给皇上听到,可是要掉脑袋的。”郭善诚心的道。 杨九领悟,捂着嘴花枝乱颤笑道:“小郭大人果然好谨慎难怪永嘉公主也斗你不过。” 郭善眉头一挑,忙说:“公公可别乱说话,我怎么可能跟永嘉公主斗呢?” 杨九望了望左右,跟随他的两个小寺人自觉后退了。他才附耳说:“别人不晓得,咱还不知道吗?就小郭大人干呢永嘉公主的那点事,还能瞒的住咱?”他笑着说:“咱早看出小郭大人是个阴损的人物,这永嘉公主可算在你手里吃了个小亏了。” 他笑的很得意,郭善算是看出来了。这姓杨的,难道跟永嘉公主也不对付? 可细想,这姓杨的再跟永嘉公主不对付也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说永嘉公主的坏话啊。要知道,他一个公公,虽说在内侍省有些地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家的家奴罢了。永嘉公主是谁?几乎是他的主子。他再牛,怎么敢当着别人的面嚼主子的不是? 历史一次次告诉郭善,太监里面除了郑和这一类人物外,几乎都是坏透了的人物。这姓杨的在自己面前嚼永嘉公主的不是,看似是跟自己同仇敌忾,鬼才知道他安了什么坏心眼儿? 郭善不敢搭这太监的话茬,只问道:“杨公公,这宴席可快过了么?” 杨九一笑,说:“便是最后这两支曲儿一过,便算是过完了。届时文武百官边该回家怎么,小郭大人这是打算?” 郭善笑着道:“既然快完了,那就等完了再说也不迟。我现在只在旁边看看就是了等会儿,我还想见见皇上。” 杨九以为郭善要当面见李世民谢恩,所以笑了笑道:“这事好办,一会儿老奴会去跟康公公说,就说小郭大人来了要求见皇上。” 郭善一愣,深深的看了看杨九。暗想你这老太监这事找死啊我是去告永嘉公主的御状,这个时候你不避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替我引见。 郭善意味深长的问杨九道:“杨公公这事,当真?” 杨九佯作不悦说:“小郭大人这是瞧不起咱怎得?虽说皇上日理万机,但老奴也有手段让皇上见你。” 郭善知道太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见杨九怒了,所以忙说:“杨公公误会我了,我这不是怕麻烦你嘛。” 杨九一笑,拍胸脯道:“小郭大人前后可给了老奴不少好处,咱能忘记小郭大人对咱的好吗?虽说咱现在身子不全,但说到底也是个爷们儿啊,平生也是讲义气的。” 郭善暗赞一声‘好嘛,你也当你是虬髯客了?’。 心中虽然嗤之以鼻,郭善却不再劝。这老太监既然要跟自己一起趟这趟浑水,那自己也犯不着劝他。日后永嘉公主把他也给恨上可不能怨自己。 殊不知杨九心里也暗笑,无非是给皇上通禀一声就能还郭善一个人情。这种没危险的买卖不做白不做这姓郭的小子没毛的小屁孩,真金白银的可着实不少。以后还盼着他多孝敬自己,这遭送他个顺水人情也好加深感情。 俩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眼都呵呵笑了。 这时,场上又唤了曲目。 不过这次不是梨园的表演了,而是太乐署的舞蹈表演。许是新编的舞蹈,郭善并不识得。就见舞郎们齐齐上阵,在战鼓和编钟声中拉开队列蹦蹦跳跳。 许多人看的相当入神,唯有郭善看的连连哈欠不已。他个子实在不够,偶尔从人隙间能够看到舞郎们翩翩英姿下的一点儿衣角。其余的,只能听见鼓吹署的吹奏而外半点不见人影。 这般看的无聊以及,却见偏殿处莺莺燕燕走来一群人。郭善一看,认得是一些公主皇女,暗想元日大朝会居然能让她们来这里?这可奇了怪了,李世民也不让一帮女眷避讳,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但转瞬间,郭善眼睛都直了。一眼看到一帮莺莺燕燕中,永嘉公主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二章 状告永嘉(二)

那帮公主许是寻着了大朝会结束的间隙走过来的,也不知先前她们有没有在一旁窥视朝会表演。 郭善也不是凑近大朝会观看表演的,因为他远远的站在廊上,所以也跟着碰上了这帮公主。 真是冤家路窄,郭善有心不与永嘉公主碰面,但奈何碰上了就不能装作没碰上。更何况,来的还不止永嘉公主一个人呢。 杨九眼尖,立刻上去给诸公主跪安。满清皇室制度在他身上用的相当顺溜,先前的一脸风光像在此刻是奴性一览无遗。 郭善无可奈何,上去自然是长揖到地问候诸公主安好。别看他刚刚进了爵,但是在这帮公主们面前还是小跳蚤一个。 别看人家是女人,可大出生来就是公主,按照品阶就是朝廷一二品大员。郭善的县男身份,顶多算得上是从五品,品阶和身份差人家差的太大了。 永嘉公主眉头一挑,略有意外又有些怨恨。但她没表露出来,而是不阴不阳的冷笑道:“协律郎没去参加朝会?” 郭善忙答道:“外臣受了些伤患,是已无法朝参,永嘉公主莫要怪罪。” 永嘉公主呵呵一笑:“我皇兄不怪你就是了,你干么跟我道歉?” 得闻眼前这个就是协律郎郭善,一些不认识郭善的公主们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对郭善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帮公主们都是爱凑热闹的,胆子够大的,对郭善指指点点也丝毫不避讳些什么。有人道:“你就是郭善?” 郭善立刻点头称是,那公主又道:“本宫听说你曲子编的好极了,是不是?” 郭善立刻谦虚说:“公主谬赞,创词谱曲都是太常寺同僚通力之功,外臣怎敢居功?” 郭善心里想着把这帮公主全部打发走,没完没了的纠缠吃亏的可是自己。但那帮公主们却不肯放过他,尤其是永嘉公主更是如此,道:“协律郎不仅曲子编的好,赚钱更是一等一的聪明呢。” 郭善吓了一跳,当然知道永嘉公主不是真心赞自己的。忙说不敢,心里暗想这永嘉公主是不是要把自己洁牙行赚钱的事说给这些公主们听呢? 可永嘉公主说了那么一句后,后面就没再多说。郭善松了口气,暗想这永嘉公主肯定是以为她能夺得自己的洁牙行,所以反而不想让别的姐妹们打洁牙行的主意。 有公主说:“没错,协律郎每年都有送钱钞入宫。当初我们给了他不过十几个银饼,可到头来每年都有几百贯钱钞入账。” 众公主中有人惊呼,说竟然有此好事? 那曾经入股月饼坊的公主于是笑嘻嘻的把当初她们凑钱给郭善办月饼坊的事情说了一通。其他公主见状,便忙问郭善现在还能不能入股? 郭善哭笑不得,心想现在入股恐怕是没多大搞头的。但也不拒绝,只说他日说不得要重新开个新的产业,届时自然忘不了找诸公主商议。那时候入股,比现在入股要好些。 这些公主哪一个不想要钱?事实上不独他们,天下间无论士农工商还是王侯将相,谁不想要钱? 就连永嘉公主听了这话,也不禁眉头一挑。少数知道郭善跟永嘉公主有恩怨的人,也都在这时心里冷笑了起来。 他们不知不觉的闲聊,却不知那边大朝会却已散了。山呼万岁后,文武百官依次出了皇城。浩浩荡荡的,外藩由鸿胪寺的人送走,说笑着告诉外藩在大唐辞岁过一个好年。 文武百官也相互拱手,祝贺新春快乐。几乎顷刻间,走的走散的散。 公主们便不再跟郭善瞎扯了,把他撇到一边去寻李世民去。她们多是李世民的姐妹,在这新春时刻正好去宫里送祝福。 郭善不是个懂规矩的,要么说他是个不懂得守规矩的。也随着这帮人,浩浩荡荡的跟着要去见李世民。不过郭善可不敢跟这帮公主们夹混在一起,他得避嫌啊。 一瘸一拐,杨九才看出郭善似乎带着伤势。‘哟’了一声,问郭善说:“协律郎这是病的不轻啊。” 郭善道:“可不是吗?劳驾杨公公扶扶我。” 杨九道:“好说,协律郎甭跟咱客气。” 俩人携着走,半途听闻李世民已经去了两仪殿。 公主们不需要通禀就携手进去了,郭善自然得守在外面听候传唤。 等了盏茶功夫,杨九跑出来说李世民叫郭善进去。 郭善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随行。到得两仪殿才发现那帮公主们还没走,估摸着一帮人今儿是没打算出宫。 李世民在桌上批复文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那帮公主们说闲话。 杨九一步三摇,上前轻声道:“皇上,协律郎郭善来了。” 李世民才放下折子抬头,‘呵’的一笑道:“郭善,朕听说你在家里养病啊。怎么,现在跑来找朕?是跟朕要诏书的吗?” 郭善大步上前,明间儿处跪下磕头说:“臣郭善叩见皇上,皇上,臣来此不敢催促皇上下诏,只是谢皇上隆恩,让臣封了爵位。臣做梦也没想到微臣也能封爵,微臣何德何能啊。” 这句话一出,众公主回过味儿来了。有人好奇问道:“协律郎封爵了?什么时候的事?” 郭善年龄尚幼,算起来似乎没做多少惊天动地的功绩。年纪轻轻封爵,实在是稀奇的很。 杨九献媚笑着说:“千金公主有所不知,皇上在朝会上封协律郎为开国长乐县男。中书省拟诏,过不了多久尚书省就会下达” 众人皆惊,有两个公主都笑着跟郭善说了声恭喜。郭善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忙说不敢,而永嘉公主显然是才听到的信儿。她不敢置信,忍不住说:“协律郎年纪轻轻就已封爵,可真羡煞不知多少人啊。” 郭善也不知道永嘉公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料来肯定不是好话。心想,永嘉公主言外之意是说自己太年轻,资历不够,功绩不够?郭善歪了歪脖子,恭恭敬敬的回答:“全是皇上厚爱。” 这个时候的李世民似乎刚好批完一个折子,他抬起头不温不火的说:“郭善,你少给朕拍马屁。县男爵位是你应得的,说到底朕倒是还得替豫州的百姓们谢谢你。” 鬼才相信李世民会道谢。 郭善忙说:“为陛下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啊。” 李世民听言呵呵笑了:“你现在倒是谦虚上了,说吧,来宫里找朕有什么事?” 郭善忙答:“臣就是来谢恩的皇上。” 李世民哪里不知道郭善的秉性?冷哼说:“既然谢过了恩,那就回去吧。朕还要处理一些朝事。” 郭善汗颜,这就要打发我走了? “今天是元日,皇上何苦再批奏折。依臣看来,劳逸集合才是正理。朕恳请皇上今日休息,明日再处理朝事不迟。”郭善拍了个隐晦的马屁。 李世民气乐了,更觉得郭善肯定有事儿找自己,好笑说:“朕是没时间休息,你如果闲着没事儿做的话也别在朕面前耗着。嗯朕知道你会写奇淫巧计。你如果实在没事做,替朕给诸公主准备些玩物。新春佳节,朕没时间给她们准备,也实在准备不些什么。” 郭善又是一阵无语。合着你当爹的给你女儿准备礼物还需要我来办啊?我又不是内侍省的,这事儿不归我管啊。 郭善也不拒绝,犹豫了一会儿说:“公主们是喜欢珍珠,还是喜欢翡翠?臣,臣送些什么好呢?” 李世民抬起头看了郭善一眼:“你倒是真有钱朕不要你的珍珠翡翠,你只要做些新奇的物件让我好哄她们开心就行了。” 郭善汗颜,这话你当着旁边的这帮人说算是怎么回事啊。 郭善只好应了,犹豫了一下,然后歪着身子起身。 李世民轻咦一声,把刚拿起的折子放下道:“你腿受伤了?” 郭善激动的都快哭了,暗想您现在才看出来啊? 这个时候不是谦虚的时候,郭善立刻重新跪下,哭号道:“皇上,微臣无能。跟人打了一架,被人打伤了。” 他这腿明明是在武家从石头上摔下去摔伤的,这个时候从嘴里出来就变成打架打伤的了。 李世民奇道:“你又跟人打架了?” 也难怪李世民惊讶,因为郭善经常闹事儿。但是李世民看来,郭善已经很久没闹过事儿了,没想到新春佳节的郭善还跟人打了一架。这事儿,可够奇的啊。 诸公主也是好笑,均想堂堂朝廷命官被人揍了一顿,也确实够丢脸的了。 郭善也不惭愧,也不觉得丢脸,回李世民的话说:“皇上,这次不是微臣打人,是有人偷袭微臣。” 李世民更惊讶了,却也不觉得多么惊讶。不理会郭善好容易挤出来的鼻涕眼泪,而是自顾自的看起了折子。不过倒也没有不搭理郭善,而是不咸不淡的问:“谁偷袭你的?” 郭善偷眼瞄了一下离李世民坐的不远的永嘉公主一眼。然后说:“臣,臣不敢说。” 李世民这下子抬起头来,乐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善,讥讽道:“你当初连皇亲国戚都敢打,现在被人偷袭了你居然说不敢说?你如果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回去吧。” 郭善又汗了一把,按说皇上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装作没听见李世民的话,郭善道:“那人自称是永嘉公主府上的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彻底惹毛永嘉(一)

这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远处的永嘉公主一拍腿,站起来喝道:“胡说。” 她自来骄横惯了的,养气功夫本就不深。这一刻听郭善当场污蔑自己,怎么能不怒?一腔怒火忍耐不住,这便爆发了出来,呵斥声在整个两仪殿响彻。等她后知后觉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时候的李世民虽然还捧着奏折,但却已经扭过头一双冷目望向自己了。 李世民不是历代的昏君,虽说也不比贞观初时那般励精图治。但虎威仍在,可不是谁都敢在他身边拍桌子砸板凳的。 “皇兄我这郭善再污蔑我。”永嘉公主自来得李世民宠爱,知道自己这个兄长对待妹妹一向宽仁。这个时候她虽然有些怯,但却也并不是很怕。 李世民放下了折子,冷冷看向郭善道:“郭善,你可知污蔑皇亲的罪?你确定偷袭你的人是公主府的人吗?” 郭善立刻道:“回皇上话,臣昨夜访友回家,途中遇到几个贼人。黑灯瞎火的臣看不清对方面目,糟了对方一顿毒打。那贼人临走时声称自己是永嘉公主府上的,臣却不肯信。” 李世民转脸问永嘉公主道:“你派公主府的人打郭善了?” 永嘉公主忙起身回答:“皇兄,我怎么会派人去殴打一个朝廷命官呢?先前协律郎也说了,他没看清对方相貌,而贼人也不过是污蔑我公主府罢了。” 郭善立刻道:“臣也以为,昨夜的事跟公主无干。实不瞒皇上,臣虽然年幼又忝为朝廷命官。但再长安城中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有人趁夜袭击微臣挟私报复是常有的。但臣不信挟私报复的人当街殴打臣后还敢把自己身份告诉微臣,所以臣不认为昨夜打人的是永嘉公主府的人。想来那贼人是臣的一个仇家,但这仇家却也跟公主有仇,故而污蔑公主。” 永嘉公主惊讶郭善竟然为自己开脱,心中虽然不喜郭善但此刻还是点头道:“协律郎此言不错,倘若是本公主的人打了协律郎,怎么会临走后还自报姓名?这岂非是多此一举?” 众人均想,确实是如此。 但事情既然明了了,众人反而不太清楚郭善来找李世明干什么了。难道找李世民,让李世民帮他抓昨晚打他的人? 可笑,怎么可能?大过年的,皇上会为了你动用府卫查贼?没那个道理。别说是大过年,就是平常时间也不可能啊。 “既然事不涉公主府,那就该由万年县管理。”李世民看了看郭善,道:“你不会想让朕来亲自帮你捉贼吧?” 郭善汗颜,忙说:“微臣怎敢拿这区区小事来劳烦皇上?额,微臣以为只要皇上愿意让人协助万年县知县,那么贼人必然能够轻易查出。若皇上不使人帮助,那万年县知县也怕没本事查呀。” 李世民眉头一挑:“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跟朕废话。” 郭善嘴角泛苦,心想我特么不绕弯弯绕的话能行吗?但郭善嘴里不敢埋怨,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皇上,实不相瞒,微臣这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打了。” 李世民听言奇道:“还有谁敢殴打你?” 郭善见状,说:“臣在京城名声有些臭,没拿个皇亲国戚喜欢微臣的。” 李世民心想,这倒的确是。纵然他李世民无心去打探,但也知道郭善很喜欢惹祸。不说别的,参劾郭善打架斗殴的折子就有好多条。不过都是些御史参劾郭善,因为双方闹事的人没找到他面前俩告状,所以李世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那闲心管小孩子打架,他还不如回宫找妃子们玩儿呢。 却听郭善续道:“前不久,微臣和杜荷碰了面,打了一架。” 李世民听言,倒是惊讶了:“你又跟杜家那小子打起来了?” 这话问的。 众人都听出李世民话中带着一丝好奇和兴趣,似乎郭善跟杜荷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似的。 郭善忙道:“不是我二人打架,是我二人被一群流棍给打了一顿。” 李世民听言乐了:“朕虽不出宫,却也知道杜荷那厮常自称为‘长安虬髯客’。怎么这长安虬髯客和长安第一神童在一起,还能被长安的流棍打?这帮流棍倒也是不畏强权了。” 李世民的话里透着揶揄和嘲讽,郭善立刻幽怨哭丧着脸道:“皇上明鉴呐,郭善可从没做过欺男霸女的事情。那帮流棍倒也不算什么人物,后来被万年县的人抓住了。臣原本觉得稍微惩罚一下就成了,但可恶的是这帮流棍竟然敢污蔑皇亲国戚。” 李世民听言眼睛一眯,好笑说:“那帮流棍污蔑谁了?” 旁边的长乐公主坐不住了。 她敢发誓,昨天晚上她绝没叫人去偷袭郭善。但她却不敢发誓说杜荷和郭善在一起时,长安闹事上那帮流棍不是她让下人去找的。 她自以为郭善区区一个外臣,且又非是身居高位的朝廷大员。自己堂堂公主,可以轻易拿捏郭善。纵然郭善被拿捏了,也绝不能反抗。但万料不到,临头来郭善居然跑他哥哥这里来告御状了。 这还有天理吗? 平常都是她跑宫里来找哥哥打小报告,但今儿却有一个外臣跑进宫里来打她的小报告了。到底他是皇家的人,还是自己是皇家的人啊?怎么可以这样? 永嘉公主有些按捺不住,真想站起来喝止郭善不许郭善胡说八道,然后再让郭善滚出去。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沉住气,要不然皇兄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听郭善回答李世民道:“皇上,那帮流棍污蔑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嘉公主。” 李世民丝毫没有意外郭善的回答,他反倒饶有兴趣的问:“那帮流棍说什么了?” 郭善道:“当日我与杜荷同乘,被那帮流棍拦截了下来。其中一个自称宝爷的就喊道‘让郭善下来’。我以为有人找我,却不知这流棍是来寻我的仇。我正要出去,那帮流棍却拿石头和棍子从外面砸进我车厢中来。” 郭善又道:“当时与我同乘的杜荷正好被砸中,按捺不住性子拔剑冲了出去。那帮流棍以为杜荷是我,就群涌而上拳脚相加。更拿棍棒誓要将我的胳膊卸掉,我在马车里暗想。这帮人跟我好大的仇要卸我的胳膊和大腿?但他们既然跟我有仇,这么不认识我却把杜二郎给当成了我了?” 李世民抓住了重点,好笑说:“杜荷那厮也是没脑子,替你白挨了打。你这厮也非仗义之人,那时刻竟然还在车厢里躲着。” 郭善脸红了红,狡辩道:“杜二郎从小跟教头勤学武艺,微臣却是个半点武艺都不精通的人。倘若我下去,杜二郎还得分心救我。” 李世民也不拆穿郭善的谎言,问道:“那你怎么做的?” 郭善脸更红了,道:“臣以为与其呆在这里没半点用处,倒不如速去搬救兵。” 李世民听言一惊,道:“你就这么逃了?” 郭善:“” 等羞愧之心一去,郭善道:“臣不是逃了,是马匹受了惊。” 李世民听言乐了:“原来是马匹受了惊啊。” 郭善汗颜,急切道:“皇上,真是马匹受了惊,所以我才被马车裹挟走了。不过后面遇上了办差的万年县捕役,立刻与捕头说了,便带着他们去拿人。” 李世民听言道:“那帮人便说是永嘉公主府找来的人?然后万年县知县只好把案子压下了?” 郭善到此为止不说话了,他的小算盘根本没瞒住李世民。不过好歹,李世民也是懂了郭善的意思了。 这时候永嘉公主才看着李世民戚戚然道:“皇兄” 李世民摆手打断永嘉公主的话,又看了郭善一眼道:“今天是元日,朕不想说些扫兴的话,你们也别让朕扫兴。”他随即转脸对身后的康公公道:“有成,一会儿你去一趟万年县。”又对永嘉公主道:“有没有人污蔑你,朕不清楚。但朕告诉你,如果真有买凶杀人之事实,朕觉不轻饶。” 永嘉公主脸色一变,吓了一跳。她从未被哥哥如此眼神盯着过,这一刻才发现,自家哥哥当不露笑容的时候威严何其大。 李世民淡淡扫了永嘉公主一眼,又看了一眼诸公主:“门下省每个月都有多少奏折传到朕手里呐,那些奏折总少不了参劾你们的。可朕没空管,少有心思去管。因为朕作为兄长少有关心到你们,始终觉得对你们有愧。所以朕可以纵容你们,甚至是一再纵容你们。但你们也别忘了,朕虽然是你们的哥哥,但朕也还是一国之君呐。你们,都明白了吗?” 那帮公主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这个时候谁敢说不明白?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都下去吧。哦对了,皇后今天从尚衣局拿了些布来,你们若喜欢可以去看看,拿些回家也好做些个衣裳。”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彻底惹毛永嘉公主(二)

那帮公主们纷纷谢过隆恩,然后相继离去。永嘉公主见状,只好也跟着告了辞。 郭善无语了,见诸公主都走了。又想到先前李世民那一番龙威,心想诸公主都被吓走了现在自己还不走更待何时?继续告永嘉?姥姥,可没这胆子了。要说被百官参劾,这帮公主们屁股不安静自己的大腿也不干净啊。 思来想去,郭善颤颤巍巍道:“皇上,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头也不抬,径不搭理过山。 郭善脑门儿冒汗,暗想这是怎么个意思?自己的小心思被皇上看穿了,惹皇上生气了?他这是要给我穿小鞋? 见郭善颤颤巍巍,旁边康公公只觉得好笑。他笑着道:“协律郎有事就先去吧,老奴替你跟皇上求求情。” 郭善松了口气,忙谢过康公公,然后出了两仪殿。可转念一想,自己没犯啥错啊,需要康公公跟自己求哪门子的情? 迷迷糊糊郭善出了宫去。 “这帮人,终于走了。” 郭善出了门后,李世民才抬起头好笑的说了一句。 旁边康公公捂着嘴,说:“先前陛下爷您都发了怒,公主们怎敢继续逗留?” 李世民好气道:“朕若不发怒,她们便会没完没了了。你瞧瞧她们这样子,哪里像是个公主的样子?这个想霸占别人的良田,那个想霸占无人的空宅。自己的孩子教育不好,又想找我来帮助。” 康公公叹了口气,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皇上您别气坏了身子。”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生她们的气,朕早就气不过来了。不过到底是亲兄妹,朕也不好发她们的火。” 康公公听言笑道:“可巧协律郎跑来替皇上您解了围了。” 李世民也乐了:“这郭善往日里没办过什么好事,今天倒是替朕夺得一日的清净了。” 说到此处,康公公道:“皇上,您瞧永嘉公主那儿?” “你须不管她,她必然要去找皇后那儿求情。去万年县时让万年县知县该怎么查怎么查嗯,过个三五天,随便打打板子把她给放了。”李世民道。 康公公听言,暗想如此一来,永嘉公主可算是把郭善给恨上了。 不过永嘉公主恨不恨郭善,他康公公可不会去管。他侍候的主子是李世民,也只听李世民的话。 “协律郎不,现在该叫你开国长乐县男了。”永嘉公主站在廊上,目光有些冷冽的看着郭善道。 “怎敢,永嘉公主这是折煞小人了。”郭善一脸诚惶诚恐,很是真诚的道:“公主唤外臣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 永嘉公主冷着脸,道:“现在你是县伯,我哪儿敢吩咐你。” 郭善忙道:“外臣怎敢僭越礼制?您是公主,外臣就算官职再高,也不敢当您一声‘县伯’的称呼啊。如果外臣实在是有哪里做的不对,惹公主不快了。公主一定要跟外臣说,外臣必定痛改前非。” 永嘉公主只是冷哼,转身就走了。 郭善见状摇了摇头,没想到出了殿也能碰上永嘉,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今儿一番告状,算是彻底把永嘉给得罪了。不过郭善丝毫不后悔,他还觉得事儿做的不够绝呢。 考虑到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要遭到永嘉公主的打击报复,郭善心里略微有些戚戚然,却也暗自打了十二分的警惕决定严阵以待。 出了皇宫,郭善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打马回家,已是夜色将要降临。 元日,正是新春佳节。早有内侍省的人到了郭府等候郭善,要对郭善进行封赏。 旨意下达,郭善终究进爵为开国长乐县男了。食邑长乐乡的三百多户,又赏赐了些布帛。 得封男爵,郭府上下自然喜不自胜。早得闻消息的房遗爱等人都遣人送来了贺礼,声称过两日会登门拜访。 郭善倒也没有得意忘形,知道一个小小的男爵在真正大人物眼里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爵位只是代表着一种荣耀,可光耀子孙的荣耀罢了。至于食邑多少,郭善根本不怎么关注。 对前来道贺的人表示了谢意,时间就这帮晃到了晚上戌时。后又逢上长乐乡乡耆里正前来道喜,说什么为乡邻争了光,光耀祖先云云。 郭善当时就汗颜了,暗想别人不知道我郭善不是长乐乡的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但郭善也是个识趣的人,没有扫人的面子。临了乡耆说他族中有个孙女,少来聪敏,爱慕英才。 郭善听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敬谢不敏了。他孙女聪不聪明郭善不清楚,但是他是真没有找人结婚的打算的。 过了足一个时辰后,府邸上才算落了个清净。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过年,但也晓得比他官阶更高的人过年百分之百比他更加忙碌。 一般升官儿的人都要摆个酒宴,但郭善自觉自己一个小小县男就不要摆那谱了。一来是嫌太过麻烦,二来长安城里牛人实在很多。一个小小的男爵实在不宜太过出风头,给人留下‘得意忘形’的印象就不好了。 当夜万年县知县送了贺贴,万年县主薄亲自登门拜访。便就永嘉公主一事上跟郭善一番探讨,得出的结论是。当日流棍袭击郭善和杜荷虽是出自公主府授意,但却只是下人瞒着永嘉公主所为。考虑到影响,依据大唐律令,准备把那位瞒上勾结流棍殴打朝廷命官的那位赵管家流放岭南,问郭善以为如何。 郭善能说如何?他知道,想要掰倒永嘉公主凭他的那点微末手段简直是痴心妄想的事情。就算李世民真帮他,恐怕到头来那位赵管家也会心甘情愿的替永嘉公主顶罪。查,永远不可能查到永嘉公主头上。就算真让人查,万年县也不敢查永嘉公主啊。不说身份,品阶也在那儿摆着呢。 再者而言,李世民其实态度也在那儿摆着。如果李世民想办永嘉公主,就会让京兆府或者是大理寺去查这件案子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的万年县来查一个公主? 诸事算是完毕,虽说事情查办不到永嘉公主的头上,但能让她身边的一个鹰犬流放岭南,郭善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这事儿伤不了永嘉公主的筋骨,但绝对能让永嘉公主感到恶心。如果永嘉公主此刻意识到自己不是软柿子,愿意跟自己冰释前嫌的话郭善可以见好就收,让万年县的人不用流放那位赵官家了。 可事实上直到晚上,也没公主府的人来信给那位赵官家求情。郭善就知道,永嘉公主咽不下那口气。这事儿,恐怕还算不得完。 但既然永嘉公主忍心让她下人替她背黑锅,郭善也无法可想。反正都是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吧。 于是一场斗争下,赵官家成了牺牲品。连年节也没能和家人过,就随着一批被流放的人士出了长安城。 并未去多想那许多不开心的事情,将新年的对联高挂在府门口。将门上的桃符重新换上新的,如此一来,算是新的一年终于到来了。 庄户上早杀了过年猪,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屠苏酒。焚香祭拜天地完毕,互相祝贺了起来。 许倩香车赶到,也是郭善邀请他来凑的热闹。而值得一提的是,同来的竟然还有武家的三姐妹。 看见这武家三姐妹郭善就有些头疼,实在不知道许倩为什么把她们给带了过来。但来者是客,郭善也无法将她们赶出去。更何况在场的许倩,武家姐妹连括着自己,都不是长安人士,也都是孤零零的在长安左右无亲无故。 一番繁琐的礼节后,郭善却并未让众人开饭。足等到几匹马从外赶来,胡敢当带着一长串儿纸包着的物什。 郭善赶忙迎了上去,让人把那装物什的箱子抬到了门口。 众人皆称其,不知道郭善等了半天等来的这几口箱子里的物什到底是什么。 这时,又得闻有人来拜年。 郭善乐了,怎么今儿还没到拜年的时间就有人来拜年了?一瞧,竟然是王凤和田桥两人。也不知他俩是哪儿碰上的,一起选择给自己来拜年的。 按理说一般元日不拜年的,但这两人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加男爵的事儿,既是恭贺自己也是顺带拜年。 这次郭善没拒绝他们的礼品,让他们在府门口站着不要回家,就在这里过年算了。 满满当当的,一群人在府门口堆着说笑。 武妹好奇看着箱子里的东西问郭善道:“郭大郎,你这是什么?” 郭善笑着正要答话,旁边的胡敢当得意道:“这是我们家老爷让我们造出来的,叫鞭炮。” 旁边胡老汉见自家儿子抢了老爷的风头,恨铁不成钢的取了鞋子狠狠砸了胡敢当后脑一鞋底道:“龟儿子,谁让你说话了?” 郭善‘呸呸’吐了口渣滓,瞪了胡老汉一眼道:“你鞋底怎的这么脏?别吵了,把挂鞭用杆子挂好,咱们也放爆竹。”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新年

众人都想看郭善怎么放爆竹,就看下人将几串挂鞭升在府门口。 旁边胡敢当知道这鞭炮的威力,忙捂着耳朵后退。 胡老汉不曾知道这鞭炮的威能,是以笑嘻嘻站在府门口也不说话。 郭善让人取了火,然后就笑着推搡着许倩的臀部让他们往府里走去。 许倩好气好笑,但知道郭善真不是在猥亵她。所以只好簇拥着一群女眷往府里赶,她也不知道郭善什么时候研制了这什么‘鞭炮’。不过却知道去年过节时小悠曾问郭善,什么叫鞭炮。而当时郭善说来年让大伙儿见识一下鞭炮的威力。 只是那时候王苏苏和宁姐儿都在,但今刻郭善造出鞭炮来,王苏苏宁姐儿和唐绾却不能一起来见识了。 “大伙儿都捂着耳朵。”郭善吩咐了一句,却瞧胡老汉还在那儿笑嘻嘻的站在鞭炮下咧嘴。郭善怒道:“夯货,寻死怎么的?这鞭炮的威力可能把你的一颗头炸碎,还不快过来?” 见胡敢当撅着屁股猫在人群里,郭善忍不住怒道:“你爹不知道鞭炮厉害,你难道还不晓得?快把你爹拉过来。” 胡敢当领命而去,带着胡老汉过来了。便又下人拿着火,远远的讲挂鞭下的引线点燃。 ‘哧’的一下,众人都依着郭善的话把耳朵捂上了。可等了半天,也听不到半点响儿。 郭善顿时哑然了,所有的人都古怪看着郭善。老下属王凤给郭善解围道:“许是下面的工匠们没做的好。” 郭善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但猛然打雷一般的闪现光亮,‘砰啪砰啪’的一阵震耳的‘雷’声响起,火药的硝烟味儿四处弥漫。在众人胆寒中,那门上的挂鞭急速的爆炸了起来。 郭善笑着得意的大声叫道:“什么是爆竹?这才是爆竹。赶明儿让巧手的艺人制造成烟花,那时候你们才晓得过年的热闹呢。” “那烟花又是什么?”武妹有些好奇的问。 郭善笑着解释:“烟花?就像在夜空里绽放的花朵,可以让整个城市的人看到它的美丽。不过烟花也不是那么好制作的,光是这爆竹,就花了好多天的功夫才制作出来。” 郭善没有让她们去拿爆竹玩儿,因为那太危险了。火药按照比例的不同,爆炸的威力也不尽相同。郭善怕这些人不知道火药的厉害,到时候受了伤按照当下的医学水平显然不足以扫除受伤之后的麻烦。 郭善很想让孙思邈来看看爆竹的威力不过孙思邈可能不太喜欢爆竹吧?老神仙毕竟是救死扶伤为专职,郭善的火药显然跟救死扶伤插不上边儿。不过这也怨不得郭善,火药的发明毕竟是他们道家的人发明出来的。想当初,孙思邈自己炼丹也炼出火药险些没炸死。 而提到火药,任何一个后世的人提到火药就一定会想到军事上的各种热兵器。郭善不列外,对他而言火药对于军事上的作用是相当大的。倘若大唐的士兵们每人一把步枪,每个团三个狙击手,一挺重机枪。再加上电视上的迫击炮,最后再来个十七八箱的手榴弹这他妈是在做梦呢。 步枪是别想了,看能不能让匠人们制作出个三眼铳,火绳枪土地雷什么的就差不多了。届时 “在想什么?” 淡淡的声音飘来打断郭善的思绪,郭善才从思绪中惊醒,这才知道鞭炮放过后世许倩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 郭善笑了笑,许是先前自己思绪飘的太远了,被许倩看出来了。但郭善当然不可能把脑海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郭善的想法。连火药都不太了解的人,你怎么可能指望她们去了解火器? 郭善只能压住心里的想法,打定主意在火器没研究出来之前是不对外露出口风的。火器实在太关键了,一来能不能研制出来郭善没把握,二来就算研制出来了作为军事上作用的东西当然需要保密了。郭善谁都不打算告诉,他要悄悄拉起一班子能工巧匠,再遍寻一下人才,悄悄建立一个兵工厂。 “没想什么,就是想,一年又这样过去了。”郭善感慨。 说到感慨,许倩比郭善更为甚之。她拂了拂鬓角,颇有一番迷茫道:“一年又一年,年年不得见。” 郭善一愣,好奇问道:“许倩姐,您说什么?” 许倩笑了笑,道:“没什么,对了,该吃年夜饭了吧?” 郭善呵呵一笑,便即转身招呼着人上菜。 郭家过年与其他府上过节并不相同。 别人的府上过节,都是主子过,仆从们伺候着。 但郭府过年,则是主仆一起过。一起围在院子里,看早已备好的歌伎们的节目唱歌跳舞。桌子摆了满地,廊上廊下尽是。 在这个夜里,无论主仆尽可以尽情喝酒。觥筹交错间,府上过年的气氛便足了。 武家三姐妹从没见过这么过节的,也实在不明白郭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惊讶发现,郭府的下人们在郭善面前敬爱有之,但畏惧则不足。尤其是古时候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郭府上似乎没这礼节。 不独是他们惊讶,就连田桥和王凤也是惊讶无比。 两个人是郭善的下属,也走过郭善府上送过几回礼。知道郭善家大业大,按理说这样的人家一定规矩颇多的。可今儿一看,哪儿有那规矩啊? 初时两个人作为下属还显得拘谨,但到了后来见连仆从们都十分放得开的行酒,高歌。他们便不似以前那般拘谨了,当然两人也不敢像郭家家仆们那样放肆。毕竟人家是郭善的家仆,一纸契约断定了他们是郭善的家人。但他们则不一样,显然在信任方面永远也比不上郭善自己的家奴的。 今年郭府过节虽然少了王苏苏宁姐儿和唐绾,但却多了武氏三姐妹、王凤田桥,还有一个孙菲姗。 孙菲姗在郭府比较特殊,属于客人又属于半个郭家人的形式。她似乎跟郭善不太对付,但却又能‘死皮赖脸’的住在郭府里吃喝。似乎郭善对她也不太满意,但却听之任之的让她在府上呆着,从不过问也不束缚。 这近一个月来孙菲姗几乎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甚至有时候一去两三天也不回郭府。但每当众人都以为她走了,或者是死在了哪里时,她又摸黑跑回郭府睡大觉。 郭家的众人对孙菲姗已经见怪不怪了,完全把她当透明人看待。本以为今年过年时她不会出现呢,没想到还是出现了。 几杯酒一喝,孙菲姗当场舞剑,搏了个满堂彩。 眼看众人闹的欢腾,在自己妹妹武妹的怂恿下,武顺腼腆上了场弹奏了一曲。 郭善抚掌大乐,完全忘记武妹是武则天了。趁着酒意正浓,迫她上场表演一番。 唐时女子倒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者而言是主家提出的要求,缘也不好拒绝。武妹想了很久,拉她妹妹武姝跟着上去合作。要不然,她是不肯上场的。 起哄下两姊妹上场,一个跳舞一个奏乐让人大呼过瘾。 胡敢当左右手各提了一个数十斤的石锁,上场表演自己的神勇。他左手一松,石锁轰然落在他的脚背上。他脚背一带,石锁又抛飞而起。于是右手将石锁也跑高,左右手轮番接住石锁,表演起了杂技。搏得府上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的顾盼,赢得了部曲们的起哄声。但旁边猛然一杆没有枪头的红缨枪刺出,捅中胡敢当的屁股。胡官的勃然大怒,扭头发现是自家老爹。当即吓的哇哇大叫跑下场去,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许倩姐明日还要去打理朋来阁?”场上还在表演,郭善却趁着换场的空隙问许倩道。 “来长安城不能回乡的人颇多,这个时候最适合朋来阁招揽新客。”许倩解释道:“便是那些不能归乡的游子,也需要陋室为他们避风挡雨。” 郭善听言道:“朋来阁和陋室可以不用关,但你又何必亲自去打理?若是为了赚钱,又何必为了那点钱累了自己的身子。” 许倩一笑,道:“在家里呆着也无聊,倒不如去朋来阁和陋室做事情。” 郭善虽然知道她说的不无道理,但却也还是认为这样做对身体有害。他道:“凡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了,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更何况,朋来阁和陋室总要发展。一个人的力量却终有极限,总有一天你会感到无力的。倒不如趁着机会磨砺些人才出来,将来也能有人替你分担。” 许倩听言皱了皱眉,问道:“依公子所言,谁适合接我的班?” 郭善忙道:“不是找人接替你,而是让你培养信得过的人替你分忧。至于找谁替你分忧,这些事我可不管,也不懂,毕竟朋来阁和陋室我是交给你了。” 郭善呵呵笑了,一脸真挚。 他确实没有丝毫私心,也不包含一点算计在内。对于许倩,郭善是极信任的。毕竟相处了也有数年了,郭善自衬还是能把一个人看明白的。倘若说许倩是谁送到他身边的卧底,那就太过于可笑了。得多能耐的人能算到自己会开朋来阁,得多有能耐的人在陋室还没开的时候就往自己身边插人? 不可能,因为许倩是在自己身为白丁时,毫无根基时来的。且如果不是她,陋室和朋来阁也发展不到现在的规模。话又说回来,倘若许倩真要背叛她,郭善何惜一个朋来阁?送她便是了。 “公子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也想让人替我分担一些责任。”许倩顿了顿,笑道:“我看小悠颇为聪明,这一年来郭府上下她也打理的颇好。如果让我找人的话,我便想拉她来给我分担责任了。” 郭善一愣,道:“小悠?” 小悠是自己的人,许倩不可能不知道。她或许不十分非小悠莫属,而是她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郭善,她没有半点独揽朋来阁大权的野心。 郭善无语的愣了好半晌,然后才苦笑了起来:“你们聪明人做事就是这么麻烦我算了我不说了。反正朋来阁我也交给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的吧。嗯,咱们看戏?” 说完,郭善就把目光放到了场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买得好酒三斤醉(一)

元日的这几天并不宵禁,郭善的意思是客人和郭家的下人们可以通宵达旦的畅饮。如果回不了家,大不了就在郭府休息。倘若实在要回去,到时候还会找来马车相送。 郭善本来准备畅饮的,但小悠却说老爷伤还没好透,不适合喝酒。实则郭善暗想,自己又未曾伤到筋骨,喝些酒还有助于气血流通呢。 亥时一过,武氏三姐妹抵死不肯相留。许倩只好让她们与自己同乘马车回去,眼见许倩和武家姐妹都走了,王凤和田桥自然不敢多呆,郭善便让人去找马车相送。 府上冷清了一半,下人们尚有心情继续吃喝玩儿乐,郭善却没什么兴趣了。 站在府门口好一阵,吹冷风醒了醒神,正要回府。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却从远处行来,本来郭善并不以为意。但看见灯笼上的‘李’字时,郭善停下了身多瞅了一会儿。等马车驶近,郭善认出了赶车的卫王府下人,因此郭善又一次驻足。但这辆颇大的马车颇类于女式香车,郭善才觉得惊讶无比。他下了石阶面对那马车而立,等马车近前时那车夫果然拉住了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马车里道:“王妃,到了。” 粉布挂着的车帘掀开,先走出来的是卫王妃阎婉的下人阿水。就见阿水搀扶着阎婉下了马车,两个女人在夜风里显得有些瑟瑟。 郭善好奇阎婉怎么会突然降临自己的府邸,要知道当初她可不是很待见自己的。 跟李泰厮混惯了,郭善大抵知道阎婉对自己和房遗爱等人的态度。她看待郭善和房遗爱等人就如同看到李泰的狐朋狗友一般,已她看来李泰整日四处闲逛就是因为房遗爱和郭善这些狐朋狗友造成的。 她跟李泰小时候相识,但谈不上相知。青梅竹马勉强算得上,但说到底也是有政治婚姻的元素在。她家时洛阳的望族,而李泰则是皇室的四皇子。她家当然希望跟皇室结亲好保得家族一世平安,而李世民也希望把那些名门望族抓在自己手中。 自古来者,身为富贵之家必然做不得洒脱之事。两相恩爱而能得偿所愿获得好姻缘的富家小姐实在少有,因此也没什么好抱怨。她有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一生的愿望,所以是竭力想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可李泰如今的年龄正是喜欢玩乐的时候,也是最受不了别人束缚的时候。因为成了家,所以还能勉强拴住性子,但这却不代表李泰足够成熟。 狐朋狗友的作用就在于把一个有家的人变得不恋家,而房遗爱和柴令武就经常拉着李泰出去玩儿。最不能容忍的是,房遗爱喜欢拽着李泰去逛青楼,柴令武喜欢拉着李泰去斗鸡。 斗鸡能够让人致富但大抵是让人变穷,而逛青楼这是天下间任何一个妻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了。李泰是没有逛青楼的癖好的,甚至于李泰相当洁身自好,可架不住房遗爱经常拉他往青楼跑啊。而跟房遗爱厮混的极好的郭善,自然成为阎婉‘狐朋狗友’的黑名单之列。这一点郭善心知肚明,所以他是极少去卫王府上找李泰玩儿的。 但,今天 郭善忍不住看了看阎婉不太好的脸色,好奇中也透着一股子的热情:“弟妹来的正好,府上正表演节目。酒菜尚还足够,请同我入府去。” 郭善此刻稍显的醉了,不过却也不是昏头昏脑。他是借着酒劲儿装糊涂,不唤阎婉作卫王妃而是叫她弟妹的。倒不是不尊重,也不是对阎婉有怨愤。只是郭善是真把她当弟妹看了,倘若唤她作‘卫王妃’郭善反而觉得十分生分。 郭府的下人没见过阎婉,但见主子对阎婉颇为客气,便知道阎婉乃是大客。忙让开位置请阎婉进去,阎婉也只是一犹豫后对郭善微微做了个礼,便慢着郭善脚步半拍跟着郭善进去了。 她倒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总不至于因为郭善叫她一声弟妹便认为郭善轻贱她的身份。又自承是郭善的弟妹,所以走路时自然要慢上郭善半拍的。 她在后微微歉然道:“本是佳节不便打扰的,但今天既是佳节,也备了些我家乡带来的点心。” 阿水忙递上纸装的礼物,郭善忙让人收了礼物称谢。嘱咐小悠道:“这是卫王妃,是我朋友的至亲,也是我的至亲,切不可怠慢。” 小悠忙点头称是,那边阎婉倒是惊讶郭善对于她的说法。倒是从没有人介绍她是如此介绍的,不过不得不承认郭善这句话很容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而这时郭善已经扭过身道:“为兄先前饮酒歌唱,衣服有些脏了。弟妹先且稍后,我去换套干净的衣服再来。” 阎婉道:“大郎自便,不用管我。” 郭善这才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阎婉的视野中。 阎婉有注意到郭善的后院儿吵吵闹闹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帮下人。这班人竟然堂而皇之的醉酒,没有半分做下人的规矩。 小悠怕阎婉看不惯,忙跟她解释道:“我们家老爷说,一年也不过一次元日。辞岁不分男女,欢乐不分老幼。所以每年府上过节,老爷就会带着我们一起过元日,闹元宵。” 阎婉好奇道:“这元宵怎么闹?” 小悠笑着眼中带着一丝期盼,道:“元宵时,老爷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杏园赏灯会,到曲江乘舟船。” 阎婉更奇了,笑看着小悠道:“仆人们都去玩儿了,谁来照顾主家?” 小悠又道:“我家老爷说,人活一世总不能让人照顾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人能照顾你一辈子。再说我家老爷也不把下人当下等人看待,也只有给予他们尊重他们才能更加尊重你。” 这句话阎婉却不敢苟同,她以为一个主家要有威严就必须有严厉的家规,更要有强硬的手段。主弱仆强,势必主仆颠倒。 她虽不以为意,但却并没反驳。 而郭善此刻也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宽松的常服,头发随意用荷叶巾扎束,飘然进了中堂。 不等阎婉起身,郭善便大步上前在她对面坐下,笑道:“府上显得有些乱,让弟妹见笑了。” 阎婉莞尔一笑,回答说:“大郎府上果然比我王府要热闹许多,相较于我卫王府的冷清,大郎的府上才真的像是喜庆的样子。” 郭善道她谦虚,自嘲道:“我郭府热闹只是热闹在里面,喜庆也谈不上有什么可喜的。” 阎婉呵呵一笑,道:“说带喜事,奴倒忘了恭喜郭大郎得封男爵。” 郭善自谦摇头:“我这男爵在弟妹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也不过是侥幸得来的罢了。依着我闹事的性子,估摸着这男爵做不了多久又得给皇上给撤了。” 他这话倒是说的不假,因为郭善做官一来一直在升贬之间。他在长安官职不算高,但得罪的人确实又不少。这也是阎婉不太喜欢李泰跟郭善在一起的原因,几乎跟郭善在一起的人都会经常惹事儿。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陋室办赏月会时郭善和李泰等人把吐谷浑的达延芒波结狠欧了一顿,险些没闹出外交事件。 闲聊了两句,郭善正襟危坐,看着阎婉道:“你我也不是外人,弟妹来我府上定然有事。何须再说些客套的话,没得生分。” 阎婉歉然道:“倒是奴不太做事了,既然郭大郎这般说了,那奴也就不绕弯子了。” 郭善点头,见阎婉犹豫了片刻后才听她说道:“前几日我跟我夫君吵了一架,他拂袖离去。我本想既是除夕,又是元日他定然要回府的。可没成想,这几日他也不曾回得府上一步。” 郭善听言一惊,忙道:“今日大朝会时青雀也上了朝了,他散朝后没回王府?” 阎婉摇头,叹了口气:“许是还在生我的气罢。” 郭善听言郁闷无比,心想你不会怀疑李泰跑我这里来躲起来了吧?寻思依着阎婉的性子,恐怕还真会这么认为。不过转念一想,李泰不回家,当妻子的肯定要去李泰朋友那儿找人的。自己‘窝藏’李泰的嫌疑是怎么躲都躲不过,谁让以前跟李泰老厮混在一块儿呢。 “弟妹可曾去房二郎家、柴二郎家或者李二郎家找过?”郭善这是要撇开嫌疑,告诉她自己家没有李泰。如果李泰真躲猫猫,肯定在房遗爱和柴令武他们那儿。 阎婉苦笑道:“若在他们那儿,我也就不用来找大郎了。” 郭善听言一阵无语,然后咬牙切齿道:“肯定是房遗爱他们不肯交人,才哄骗你。弟妹莫急,我明日亲自去他们府上要人。” 死道友不如死贫道,郭善觉得栽赃房遗爱也比让阎婉怀疑自己要好。况且,他郭善府上确实没见李泰啊。 郭善转而好奇问道:“你们因何事吵架?” 李泰和阎婉都是大家庭出身,阎婉自不必说,从小学习的就是为妻之道。至于李泰,从小在长孙皇后严厉教导下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两个人是典范夫妻,相濡以沫为人所羡慕。这两人能吵架? 阎婉道:“确是些微末琐碎的事情。” 郭善暗想她是不想家丑外扬,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是实在寻李泰不到她肯定不会来找自己的。 李泰,他去哪儿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买得好酒三斤醉(二)

春节放假,长安城显得比以往更加热闹。 一帮朝廷的胥吏们选择在这个时候跑到青楼找佳人吟诗作对,而有才子则借着机会想要去结交当官的。 郭善并不是一个手握重权和要害部门的人,所以他倒是清净的很。不说府邸门口罗雀,却也冷清的够可以的。甚至于一些比他官职还低的人,府门都要踏步的有人进去送礼。独郭善,没有人来找他。 倒不是级别低反而更威风,只是因为级别低的人身居着要职。比如掌管人事任命大权的吏部,再比如掌管河道修缮这等肥差的工部。 而郭善,却不过是太常寺的一个协律郎,梨园的梨园令罢了。人家结交他又有何用?难道是想去梨园当个乐人吗?哪有良人想去当乐人的?所以郭善品阶虽然说不上小,但却也不怎么受人重视。他的面子未必比吏部的一个考功郎要大,甚至于说远远不如。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没人拜访却也落了个清净。这不是阎婉找他要李泰吗?郭善抵死不承认自己有收容过李泰,也发誓自己不知道李泰在哪里。不过却也保证,帮阎婉打听打听。 看阎婉的架势,郭善以为若再找不到李泰,她必然是要进宫找长孙皇后的。只是真到了进宫找长孙皇后,那乐子可就大条了。 家庭琐碎的事儿当然是越少人掺和越好,如果长孙皇后和李世民跑进来掺上一脚,到时候李泰不死也得脱层皮。夫妻本是一体,李泰不好过阎婉也必然不好过的。 郭善拉了房遗爱和柴令武问话,正如阎婉怀疑郭善一样,郭善也怀疑这俩货肯定把李泰给窝藏起来了。 房遗爱和柴令武能承认么?打死也不敢认这罪名啊。 郭善一合计,好笑道:“既然青雀跟咱们躲猫猫,那咱们也别客气了,直接满长安城找人吧。” 房遗爱一合计,笑道:“长安城各大青楼我最熟悉,若他躲在那处跟人喝酒,我必然能找的到他。” 柴令武拍了拍胸脯,道:“东市那块儿地面我最熟悉,若他在斗鸡场那块儿出现过,我必然能找到他。” 郭善一沉吟,道:“那我熟悉的地方就只有太常寺了,如果他去了太常寺” 话尚未说完,房遗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道:“你那地方他去有什么用?却别惹我们兄弟俩笑话了。” 三人一寻思,便即梳妆了一番在郭家的马厩里挑了三匹良马来。 那三匹马也是良种,尤其郭善的马儿最小。但品种极其好,类似于狮子骢。这匹马是郭善再吐谷浑时带回长安的良马。是配的名种,千里迢迢被郭善从吐谷浑带了回来。 三人并不耽搁,骑了马便直出郭府。 但一出郭府,却不知道先往哪里去了。李泰问郭善,而郭善思衬了一会儿说道:“长安城好玩儿的地方我大抵也就知道个宜宾楼了,咱们先去那里?” 房遗爱好笑道:“你到是真敢去宜宾楼,你知道那宜宾楼是谁家开的么?” 郭善讶然道:“宜宾楼在平康坊乃是最大的一家,我知道它背景不俗。但背景再不俗,我也不去闹事,它背后谁是主人与我何干?” 柴令武好心提醒:“哥哥,你可别自寻死路啊。那地方的去处你是当真不知道?” 郭善知道柴令武那一声‘哥哥’可是奔着讥讽他来的。便没好气道:“我若知道还需问的着你?” 房遗爱终于不再捉弄郭善,笑着回答:“但凡只要在宜宾楼玩儿的,都晓得宜宾楼是永嘉公主的产业。” 这话出来,郭善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房遗爱和柴令武会在自己提到宜宾楼时惊讶问自己知不知道宜宾楼的底细了。确实,如果是早前的话郭善去宜宾楼自然不用去理会宜宾楼的底细。因为不管宜宾楼是谁的产业都跟他郭善没有干系,他不去宜宾楼闹事自然不会有谁会对付他。 但,那是以前他没与永嘉公主闹矛盾的时候。可此刻他跟永嘉公主是有大仇恨的人,刚把永嘉公主的人流放到岭南的人,宜宾楼自然不可能欢迎他,指不定看见他去了宜宾楼就大棍子把他打出来。 “原来是永嘉公主的产业,不过我也不是去宜宾楼闹事,怕她怎得?”郭善说了一句,然后道:“不过我跟永嘉公主有仇,平日里不用躲着她。但今天咱们是办正事,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咱们不用去惹。那么,换一家吧?” 房遗爱和柴令武鄙夷的看了郭善一眼,也不点破他。只是道:“咱们去千金公主的凭栏楼去吧?” 郭善听的咂舌不已,忍不住嘀咕:“这些公主都开这般产业,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圣上也不怪罪?” 房遗爱听言好笑道:“她们都是圣上的妹妹,圣上纵然能管束也不会轻易去管。那么多皇室宗亲需要供养,由着她们自己想法子捞钱总比让她们找圣上要更强的多吧?更何况如今最好赚的是什么?无非是这种拿人身子做聚宝盆的产业了,只要背景够大就能把产业开的够大,而能为了女子一掷千金者古来多有,缠头钱可是最好赚的一门勾当了。啧啧,若是我爹允许,早年我就干这勾当了。” 房遗爱一脸的羡慕,但郭善却颇为不耻。 办伎院赚钱在郭善眼里看来实在不是正经人该有的手段,因为那是拿着别人的血汗得来的昧着良心的钱。虽说伎院赚钱几乎一本万利,也赚的极为轻松。但郭善不屑于去赚这种钱,而事实上郭善如果真有精力,他依然能够挖到更多赚钱的商机。 凭栏阁是一个比宜宾楼的豪华丝毫不让的去处,这儿网罗的绝色颇多,而其中绝色者有岭南来的官家小姐,也有藩国来的夷人女子。身段苗条野性十足的昆仑奴女子跳着艳舞,抖动着结实的肉臀,引得看客们食指大动。 房遗爱也瞬间入了迷,他是从没有品尝过昆仑奴女子的。以前总以为这黑色皮肤宛若中毒的女子实在丑陋,不入得法眼来。但此刻看她们脱了大半的衣服,抖动的如此惹人眼球,觉得原来这般女子也是十分美丽动人的。 别说是他了,就连酷爱斗鸡的柴令武也瞪大了眼。 店老大认识房遗爱和柴令武,晓得两位公子哥身份不俗,便立刻迎了出来。 房遗爱心思全在昆仑奴女子身上了,就要拉店老大问那昆仑奴女子的消息。郭善气急,忙拉住房遗爱道:“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房遗爱虽然不舍得,但却知道两个昆仑奴女子在凭栏阁是跑不了的。只好拉着那店老大办正事儿要紧,问他可看见过李泰。 店老大倒是不好隐瞒,一五一十的说没见过李泰。 郭善料定店老大不敢隐瞒房遗爱和柴令武,也就没多问。 但店老大看柴令武和房遗爱对郭善颇为友好,寻思郭善又是哪家的公子爷。按理说长安城有数的公子哥他都认得,但为什么郭善如此面生? 套了房遗爱和柴令武的话,才晓得郭善的名字,知道郭善是个男爵。 按理说凭栏楼的背景,区区一个男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郭善年纪如此小就是男爵,那必然不是自己挣军功赚来的爵位,想来是父辈的背景深厚,所以他生来就是个爵爷。 长安城贵人多,自己不认识也并非不代表对方身份不够高不够贵。所以店老大不敢怠慢郭善,更何况郭善是房遗爱等人带来的,且他们开门做生意也不至于往外赶客的道理。 便要免费请郭善行污浊之事,郭善都乐了。你大爷,看我样子是那种随便找人就献身的人吗? 出了凭栏楼,又走了好几家出名的勾栏地,但却都没听到李泰的消息。郭善忍不住怀疑的看房遗爱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跟你绕老绕去,屁股都磨出茧子了。” 房遗爱忍不住道:“你骑马屁股能磨出茧子?” 郭善道:“那我大腿内侧的皮也疼的厉害。” 柴令武道:“干脆让房二郎自己去勾栏地打听,咱们两个人去东市瞧瞧。” 郭善见状道:“也只好如此了,倘若再找不到人,阎婉须怨不得我这个当哥哥的。” 柴令武一阵无语,他就特恶心郭善明明年纪不大还喜欢当哥。 房遗爱见事情已经商定好了,在郭善好一番嘱咐他不许办坏事儿并且柴令武把他的钱都搜刮走后,他才点头打马独自奔下一个目标而去。郭善和柴令武只好打马去了东市,但柴令武这厮一头扎进斗技场里就出不来。临了把房遗爱给的钱全输在了一个‘黑头大将军’身上,甚至于还来扒郭善的钱。 柴令武就是嗜赌如命的人,进了斗鸡场哪里还肯出来? 房遗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见斗鸡的郭善和柴令武俩人差点没当场气死。没好气道:“人找到了,李泰这两天正在杨三娘家休息呢。” 郭善一愣,问道:“哪个杨三娘?” 房遗爱没好气道:“还有哪个杨三娘?你忘了当初你在她家过夜的事儿了吗?青雀这几天就在她家里买醉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开娱乐公司(一)

杨三娘的住处郭善是晓得的,毕竟当初差点在杨三娘家破了雏,还差点把王苏苏给办了。 至于房遗爱,他更是对杨三娘的住宅轻车熟路了。这厮从小到大没憋过好屁,对于那些曾经红过的,和现在还红着的女人们的资料一贯门儿清。 一路上三人打马往杨三娘家赶,房遗爱议论着李泰怎么不声不响的跟杨三娘偷情,居然也不通知他。这让房遗爱很生气,想当初长安城但凡有头牌名媛小鲜肉他都拉着李泰一起享受,那是何等的兄弟义气?可李泰此刻却背地里跟杨三娘偷情也不通知他,房遗爱表示对李泰很寒心,以后再不能跟李泰愉快的玩耍了。 一阵骂骂咧咧,到了杨三娘的宅门外。郭善见房遗爱还喋喋不休,忍不住怒道:“恁地这般没出息,早晚有一天会毁在女人的手里。” 房遗爱不知道郭善其实是一语中的的,他不以为然的道:“俗话说的好‘人不风流枉少年’,大郎你既不懂女人的滋味何等奥妙,就不要拿那些伪君子的大话来烦我。我现在心里很烦,不同你顽。” 郭善脸腾的一下红了,被房遗爱这么说竟然还真不能反驳。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大智但却有些小聪明,而房遗爱等人也公认郭善多有妙策急智,乃是长安不二的神童。但房遗爱此刻却没有说错,说到底郭善是个雏儿,对于游戏花丛的经验肯定是不如房遗爱的丰富的。 “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其中境界哪里是你这样的俗人能够理解的。我奉劝你还是少沾花惹草多做些正事吧,纵不能光宗耀祖,但也好保得一世平安。” 对于郭善的金玉良言房遗爱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他在家是次子,光宗耀祖的重任只可能落在他大哥的身上。至于他,如果得幸的话封个小小的爵位,再凭借父亲的权势混个散官什么的,就可以得保一生平安了。他翻身下马,当先把缰绳拴在门外的拴马桩上回答郭善道:“大郎休要劝我,将来我的路能走到哪里那是将来的事,现如今哪里理会得那么多?你要管,就管管柴二郎吧。” 柴令武正整理衣摆,听房遗爱把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他忙道:“别,我可不想大郎唠叨我。大郎是不在侯门内不知侯门事,侯门事里是非多。哼,我一生大志全在斗鸡一途上,大郎不晓得我家大哥多烦我。” 这话出口,郭善就称奇了。旋即摇了摇头,他知道柴令武和他哥柴哲威的关系不是很好。也清楚自古以来内宅争斗从来狠辣无情,虽然不像是皇家夺嫡那样惨烈,但内中的凶险却半点也不让。 郭善之所以相劝两个人既是早就有意也是一时兴起,早有意是因为他确实挺担心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人的未来。而一时兴起,则是因为郭善知道奉劝的话不宜多说,说多了免不了遭人嫌。而这次是瞅着了机会才相劝了一句,不过他们既然不听郭善也没法子了。 郭善叹了口气道:“说不说固然在我,但听不听却只能由你们了。既然你们认为自己现在过得快活做的正确,那我就不再废话。这次来劝青雀回府,你们有没有什么良策?” 郭善问着话大步上了石阶扣动门环,过了良久才见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郭善不认识的姑娘,带着簪花儿和一身五彩的长裙。施了粉黛,颇有几分姿色。最主要的是小姑娘似乎并没有长成,就连个子也比郭善只高出一分半点。身子娇弱,自然能让人生起一番欲望。 但郭善和房遗爱乃及柴令武都不是俗人,也只扫了她一眼就没再多看。房遗爱也不递上名刺,直接开口道:“杨三娘可在家里?” 小姑娘还没开口答话,房遗爱就大步走进了府里。昂着头高喊道:“青雀,青雀,你个吃独食的快给哥哥出来,看哥哥不好生教训你一顿。” 那小姑娘许是新来的,不认识房遗爱。但他看房遗爱柴令武和郭善三人衣着不俗,况且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府里放肆,必然是有所倚仗有所恃的公子爷。她不敢拦,却又怕房遗爱大闹府上到时候自己要受到埋怨。 郭善看小姑娘惶急,略带一份歉意跟她道:“我们几个都是你们主子的朋友,快去叫你们主子出来吧。”旋即又转脸冲着房遗爱的背影喝道:“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给人家主家添麻烦的,你快收了你那破嗓门吧。” 柴令武跟郭善冷笑讥讽房遗爱:“他一天不闹事心里就不舒坦,房叔叔不在这儿,咱们降这夯货不住的。” 果然看见房遗爱没搭理郭善,而是直接就往内院儿跑。 开门的小姑娘害怕极了,忙碎步去报告杨三娘。 但不等她通禀,杨三娘早听见了房遗爱的呐喊声音出来了,一脸苦笑跟房遗爱道:“房公子久不来此处,怎么一来就吓唬奴家?” 房遗爱这厮颇没定力,伸出手就要去抓杨三娘的手腕。 郭善骇了一跳,暗想房二郎怎么这么胆大兼且没羞没臊?干咳了一声后郭善大步上前,板着脸道:“三娘,咱可不是来跟您置气的。我问你,青雀是不是一直在你府上住着?” 自古来者红颜祸水,而其祸不在于女子心毒,而在于男子的定力不够。按郭善想来,长安城里除了自己以外哪个公子哥不好色?李泰和阎婉两人一直恩爱,能令两个人感情破裂的无非是有小三插足。 杨三娘以色侍人十多年了,加上风韵十足,举手抬足间说不出的成熟动人。李泰被她迷惑不无可能,要不然李泰凭什么在‘失踪’的这几天一直猫在杨三娘的屋子里? 无论她心里有没有花心眼儿,郭善也不容许李泰因为一个杨三娘而自甘堕落自毁前程乃及妻离子散。因此,郭善对杨三娘并不客气。 看郭善居然冲她怒喝,杨三年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对郭善不满。但当着房遗爱和柴令武的面,她却是客气的很。一脸苦笑看着郭善道:“郭公子还说不跟奴家置气,可奴家听着郭公子的语气却是怨奴家的很。” 郭善怕房遗爱和柴令武色迷心窍一时心软,所以不等房遗爱和柴令武开口就沉着脸道:“是不是怨忿且由着三娘您自个儿想了,但我告诉你,青雀来你这儿住了几日已经久不回家了。我那弟妹不是个豪强霸道的人,兼之皇室名誉不容亵渎,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识相的话,趁早吧青雀交出来。”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重,而杨三娘也在这时变了脸色,有些愤然和十分的委屈。她忍不住咬着牙道:“郭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我一个女子难道还敢破坏一个王爷的家庭么?我也不知道卫王与卫王妃是不是有矛盾,但卫王要在我这儿住难道我还能不欢迎么?” 她说的也是。 李泰如果要住在这里,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把李泰赶出去啊。 郭善心想自己先前是不是把话给说重了点儿?纵然李泰是商纣王,但人家杨三娘未必是妲己。拿她当白蛇玩儿,可就有些过于法海了。 “那,那个”看杨三娘随时要哭的样子,郭善立刻软了下来,道:“我没说你有错,我先前不是急的嘛?” 柴令武在旁边看的都乐了,房遗爱更是气的指着郭善道:“好啊郭大郎,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说完话,房遗爱拂袖转身往内院走,也不问杨三娘李泰是不是在她府上。而是进了院子就开始高声喊:“青雀,给哥哥出来吧。” 但进了内院找了一通,却连李泰半个身影也没看到。柴令武看向杨三娘问:“青雀今天没在这里?” 杨三娘听言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先前还在的。” 郭善一听,气乐了:“这般说来,这青雀听见我们来了这是躲起来了?” 房遗爱拊掌大乐道:“好,好,好。看某家如何把这厮找出来。” 府上的女仆们都早被吓得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候着,纷纷说没瞧见李泰。 房遗爱撸起袖子四处翻看,柴令武背着手颇有风度的巡视。 郭善偷闲卖乖,拉一帮女子问:“你们谁知道卫王躲在哪里了?告诉我,我不为难你们。若知道有人窝藏,那可休怪我不得了。” 郭善正要逼诱她们交出李泰,那边房遗爱却哈哈大笑道:“好你个青雀啊,跟哥哥玩儿起捉迷藏来了?你不晓得哥哥从小就是迷藏长大的,还不束手就擒?” 郭善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大水缸里湿漉漉的李泰被房遗爱给提溜了出来。 郭善见状可差点儿没气死,忍不住讥讽指责:“你青雀好歹也是个堂堂的王爷,怎么能做这种只有奸夫才会做的自降身份的事?如果今天的事被人传扬出去,你还要脸不要?” 打死郭善也没想到,李泰为了躲他们居然会藏在水缸里。别的人这样做倒也罢了,但他李泰说到底身份不低,这种事情做出来可就让天下人耻笑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开娱乐公司(二)

李泰何许人也?皇室宗亲,今儿却躲在水缸里被人抓住,自觉脸面算是丢尽了。 被房遗爱捉弄柴令武嘲讽郭善指责,他心里能有好气才是见鬼了。有道是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看房遗爱还抓着他的衣服,他忍不住咔咔呛了几口水后生气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郭善听他这么说,好气又好笑:“咱们如果不找到这里来,只怕你就在长安城消失了。” 房遗爱紧接着郭善的话茬说:“青雀,如今你已被哥哥们抓住了,这迷藏也藏不住了。哥哥不管你回不回家,但你吃独食的事儿该给哥哥一个交代了。” 听房遗爱这样说,郭善差点没气吐血。一把将房遗爱推开,道:“什么叫吃独食给交代?青雀,休听房遗爱这厮瞎说。我不管你是不是沾花惹草,那也不是我能管的住的。但卫王妃是我弟妹,你整日夜不归宿劳她担心总是不对的吧?” 李泰差点没气死,什么时候自己老婆是郭善的弟妹了。自己和他的年龄到底谁大啊? “我先不同你们说三娘,给我找件干透了的衣服来吧。”李泰吩咐道。 杨三娘家住的没有一个男丁,就是一个男仆也没有,女装遍地男装尽无。但李泰是皇子,没逼到份儿上他是说什么也不肯穿女装惹人笑话的。让下人去成衣铺买干净的衣服,然后杨三娘让人置备了炭炉烧足了热炭让李泰坐在炭火旁。 火光映衬着李泰的身子,李泰道:“不是我不想回家,只是我有正事要做。” 这话说出来谁都不肯信,房遗爱冷笑道:“什么正事是你府上做不了的,非要在这里做?” 柴令武好笑接房遗爱话茬接着打趣道:“还能什么事情?晚上该做的好事呗。” 李泰又羞又急,旁边杨三娘笑着道:“几位公子这却是愿望卫王爷了,奴家等这些蒲柳之姿怎么入得了卫王的法眼?” 郭善听言好笑着拿钎子拨弄炭火,笑道:“三娘这是说笑,整个长安城谁敢说你长得不好?” 杨三娘听得郭善的夸奖,自矜的笑了笑。听李泰道:“你们就算不来寻我,我也是打算回去的。” “这样最好。”郭善说了一句,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柴令武道:“让他把衣服换上就回府,难道还留在这里吃饭不成?” 杨三娘忙道:“府上虽没有美味珍馐留客,但若公子爷们不嫌弃的话,奴家让人从朋来阁备些酒食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郭善自然推说不用。 李泰道:“三娘,你不是说想在长安开个能让姐妹们容身的店吗?现在不请郭大郎他们几个人指点一下,恐怕以后就少有机会了。” 郭善惊讶道:“要开什么店?” 柴令武呵呵笑了:“大郎这都不知道,自然是开个‘宜宾楼’了。” 郭善‘啊?’了一声,旋即恍然。 杨三娘早年是出了名的女乐大家,声色全是拔尖儿的人物。她若要开店,自然开的就是像宜宾楼那样的青楼了。倘若不是如此,她也恐怕没别的特长做别的营生。 果然杨三娘立刻求恳的对房遗爱和柴令武说:“请两位教我。” 柴令武道:“我只是喜欢斗鸡耍乐子,这些寻花问柳的道道不要问我,房二郎游戏花丛,有他在必然能指点你。” 房遗爱得意的哈哈大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说到办这样的‘作坊’,就是连郭善也比不上我。依我来看,这样的风月场所长安城实在数不胜数了。想要办个最好的,首先要的就是店面够大,绝色够多,势力够深。” 房遗爱又笑着道:“以上三点若能做到,何愁做不出像宜宾楼那样的风月场来?” 李泰听了差点没气乐,忍不住讥讽房遗爱:“你说的这三点谁不知道?三娘当初也曾在凭栏阁管过事,岂会不懂得这些?你出些馊主意,倒不如把你放假在崇仁坊的那处宅子租予三娘,让她有个地方办那风月场所。” 这话一出,房遗爱就不吭声了。过了片刻,他道:“如果家里由得我做主,那宅子送给三娘又何妨?但青雀你又不是不知道,府上宅院全是我娘掌管,我哪里能过问得分毫?” 柴令武和房遗爱不傻,知道杨三娘若真想开个风月场所定然要比他们更有经验。而之所以问他们寻计,无非几样。一是问柴令武和房遗爱支援场地,二是问两人支援资金,三是问房遗爱和柴令武能否在往后给他当靠山。 房遗爱和柴令武虽然纨绔,但纨绔的人却不代表犯傻。两人身份都不俗,家教也是颇为严厉,绝不会轻易答应别人。因此先前柴令武把事情推向房遗爱,而房遗爱打哈哈定了三个敷衍的计策。 杨三娘不可能不懂得房遗爱和柴令武不会答应他们,所以也是李泰开口替她问房遗爱和柴令武等人的话。房遗爱和柴令武不能不给李泰面子,才敷衍着回答。这是拒绝了帮助杨三娘,却也不让李泰落面子。 郭善十分好奇李泰为什么如此相助杨三娘,难道真的是做了露水夫妻有了脱不去的情缘?看杨三娘问房遗爱和柴令武寻计而不问自己,郭善乐得不去搭理。 李泰没有放过郭善,忙笑着对杨三娘道:“你却是问错人了,想要赚钱,问房二郎和柴二郎可远不如问郭大郎。他若肯帮你,你便是不想赚钱也能日进斗金。” 这句话未免太过夸张,但却让杨三娘本来失望的神色一扫而空。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郭善,然后道:“我知道郭公子是极有本事的人,如今小女子也想替自己和替自己的姐妹们寻些退路,不知道公子肯不肯教我?” 郭善狠狠的瞪了李泰一眼,道:“我哪里有什么良策?三娘也太看得起我了。” 杨三娘有些黯然,她也以为郭善就算肯帮助自己却也没多大的本事相帮。因此,也不逼问郭善。 但杨三娘不知道郭善,李泰却怎么可能不知道郭善?他立刻道:“大郎就是卖三娘一个面子又如何?别人不晓得你的本事,但咱们还能不清楚吗?三娘,你求求他,他对女人心肠最是疲软,只要你肯求他她必然会帮你。” 郭善脸一黑,心里把李泰十八代祖宗也给骂了一遍。 杨三娘此刻也才知道原来是郭善不想帮她,因此忙希冀的看向郭善,目光中透着许多求恳。 郭善暗想,此刻我若答应她,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人岂不说我好色?他待要拒绝,但杨三娘也却开口道:“公子就算不帮我,也总想想同我一样的那班姑娘们。大伙儿都是无依无靠,倘若我寻生计往后怎么过活?” 郭善听言道:“三娘家产颇丰,完全可以买些良田,招些佃农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的。” “可我身边也有一班人,她们却又该如何?”杨三娘道。 郭善听言好笑道:“若不存大富大贵的心思,嫁个老实勤快的男人也能求得一生安稳。” 杨三娘苦笑:“公子想必是不落凡尘的仙人,不知道我们的苦楚。我们一班女子尽是文弱,是草芥一般的出身。纵然是嫁人,也只能嫁个贱民。嫁个知道上进的,或许能求得一日有一餐食一年有两件衣。但若嫁个不懂得上进的,一辈子就全毁了。” 郭善听了瞠目结舌,他想说可以寻关系脱了奴籍。但又想,天下间为奴为仆的实在多有,就算能解救的一两个难道还能解救的全天下所有人吗? 看见贡山在沉思,杨三娘趁热打铁道:“若我能开店,也算是让姐妹们有了栖身之所。就算不能荣华富贵,却也可以化去缺衣少食的忧愁。倘若她们将来赚了些置办嫁妆的钱,寻了机会脱了贱籍,再远走长安回到故乡。若不嫁,也可以置办良田能得平安。若要嫁,也可以嫁个勤快的汉子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生活。” 听到这句话,郭善吸了口气道:“既然三娘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可以给你提几个建议。不过这些法子能不能成,说到底我也不敢打保票的。” 杨三娘其实对郭善的建议并不重视,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其实除了劝郭善的同时更多的是求房遗爱和柴令武怜悯。 房遗爱和柴令武中没中计她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郭善是定然中计了。 “想要产业赚钱,独占鳌头,最不可缺的就是造势。”郭善道:“如陋室咳咳,咱们不拿陋室做比。咱们就拿朋来阁来做比较。” 郭善道:“朋来阁成功,除了美食外主要即是它在开办之前的造势,借陋室的名造自己的势朋来阁赚钱极为单一,其中饭菜的昂贵凭空杜绝了许多没有钱吃饭的平民。看起来似乎朋来阁损失了这一批客人,其实不然。因为朋来阁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赚长安城富贵人家的钱,而恰好长安城里并不缺少这样的富贵之家。” 郭善道:“若三娘想要办一家长安城独一无二的风月场所,除了首先的造势之外,还得明确自己要赚的是哪些人的钱。然后再讲服务精细化于这批人,那么就不怕得不到这些人的喜欢了。” 郭善看众人有些发愣,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有时间我会详细跟你谈谈这计划。不过届时,还需要房二郎和青雀他们来造一下势,要不然想在长安城的风月场所里先声夺人就太困难了。” 第二百二十章 郭大胆(一)

看着杨三娘,郭善问道:“三娘只想把店开成风月场所么?” 杨三娘好奇问道:“郭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善道:“若单开风月场,只要找一间像样的屋子,再培养些能歌善舞的角色,风月场就算成了。但如果三娘想要给自己留点名声,那就不能把风月场当风月场开。” 这话说的有些绕,在杨三娘和房遗爱等人的疑惑中郭善才道:“长安城里勾栏地实在多不胜多,你就算再开一间勾栏地儿也没什么新鲜处。倒不如办一个类似于‘陋室’一样的去处,形似于朋来阁一样的酒肆。” 杨三娘道:“酒肆?” 郭善笑着道:“没错,就是酒肆。但它却又不是酒肆,倒不如说他叫会所。已交友为名,聚会为由,向长安城的公子和小姐收纳会员费。但凡缴纳了昂贵的会员费后,来会所里吃饭的人酒水费尽量减少。对那些身份尊贵的人尽量给予优待,只要能让那些贵公子和大小姐们常来会所吃饭,那些巴结他们的人就肯定也会常来会所。会所不仅仅提供饮食服务,而且茶余饭后更要提供棋牌服务。身份尊贵持有会员卡的人可以有清倌人陪同,一则有佳人陪伴,这些公子哥们轻易舍不得走。二则有一班角色在身边,这帮纨绔岂肯花钱时显得小家子气?不同会员等级和身份不同的人选择不同姿色的清倌人作陪,但这其中服务并不包括暖床。想要人暖床,须开得起价码。而到底是值多少价,清倌人们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郭善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完全没顾得上人家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不过大伙儿几乎听明白了,郭善所谓的会所虽然包含**服务但却并非是已**服务为目的。而且郭善口中,杨三娘发现很大的缺陷就在于必须要高价挖长安城有名气的绝色女乐。 所谓高价,肯定是天价。 按理说办青楼时免不了挖人的,总要挖些有名的绝色来给新开张的店面撑场。但郭善要的名伎实在是太多了,那得花多少钱啊?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郭善说那些名伎们无论是陪吃陪喝陪睡都可以分到很多钱。这样一算,到头来会所的钱都让那些名伎们赚了,能给会所留下多少钱来? 杨三娘很迟疑,她以为郭善的主意实在是违背了规则,根本是不可能赚得到钱的。 但郭善却认为,长安城的酒肆不赚女人的钱。而青楼却又不赚酒水的钱,却不知两者若是结合起来,赚钱必不会少。而长安城有钱人实在太多,那些富家公子花钱买的从来都是乐子,而乐子的产生毕竟不是非得从床上才能有的。 郭善的大概意思就是,会所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长安城里人傻钱多,只要会所做的够精致,就不怕没有人不来。 “会所小姐的作用并非是卖身,她们可以刺激男人消费,无论是酒水还是娱乐。非会员不许入内,并不是要摒除客源,而是让持有会员的富贵生出一种荣耀感。有时候,为了一份荣耀,有的人命都拼上了。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哪几个肯为了几个钱丢了面子?”郭善道。 郭善说的话并没有错,因为在座的就有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个人经常为了争面子而奢侈的。 虚荣心和好面子一向是男人和女人共有的天敌,无论是饮食还是生活方面。最直观的就是月饼作坊曾经实验性的一次销售,把同样的月饼换上不同的包装,卖出去的价格一个天一个地。 所以,在有钱人的眼里往往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而且大部分有钱人是不会过日子的。郭善认为长安城里太多一掷千金的公子哥们更是买贵不买对的人,他们不缺钱。只要你能够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和打发他们的无聊,他们必然会兴冲冲的给你送银子。 “这钱,真这么好赚?”杨三娘还有些疑惑。 郭善好笑道:“看似有风险,但只要真肯花大价钱把会所搞的奢华,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替会所买单。” 听郭善如此说,杨三娘望向了李泰。 李泰笑着道:“大郎说这会所赚钱,能有几成的把握?” 郭善道:“不敢说有几成把握,但一两成赚钱的把握还是有的。” 郭善没有经营的经验,对这些东西其实不太懂。虽说他名下朋来阁的生意蒸蒸日上,但那也是许倩替他打理的。而郭善也往往只能借鉴后世的一些经验和手段,来出奇制胜。但一旦不能依靠历史的远见性,他经商的手段自然比不上当世这些饱经风霜而又南北奔走的人物了。 听说郭善只有三成把握,李泰微微一滞。但郭善却道:“赚钱只有三成把握,但却有十成的把握不会赔钱。三娘若信我就试试,若不信,呵呵,那我也没法子了。” 开办风月场只要有背景,有实力,一般性是不会赔钱的。郭善也自认为自己出的主意虽然未必能成功,但却不至于让杨三娘赔钱。假若杨三娘开业后却见生意不好而不想开了,那郭善也完全可以接手过来自己营业嘛。 “不赔钱就是极好的了,三娘还犹豫什么?”李泰笑着道。 杨三娘看着郭善道:“郭公子认为,开办这个场所要多少钱钞?” 郭善道:“我以为若能砸个一两万贯来开办,那必然是长安城顶尖无二的了。” 这话一出,李泰‘噗’的喷了一口酒水出去。 房遗爱也是哇呀呀的叫了一声,而柴令武却是眼睛都值了。 一两万贯?没听错吧。 杨三娘脸都吓的从白变成青色,她以为郭善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牵强的扯出个笑容道:“郭公子说笑了。” 郭善纳闷儿道:“我,我说什么笑话了?” 看郭善一脸认真的样子,房遗爱忍不住道:“你真是说大话不怕担大责啊。一两万贯?那都可以堆一个大屋子,从天降下来可以砸死左卫的人了。” 这话十分夸张,但却又一点也不夸张。 一两万贯钱,这得多少个铜钱啊?多少个银饼啊?就为了盖一个青楼? 郭善道:“想要独一无二,不花极大的代价怎么行?以我的打算,先盖个与众不同的楼房,再有温泉煮水。猩红的藩国绒毯铺地,再来两名日本女子作迎宾的女郎。服务生是清一色穿旗袍的靓丽女子,穿着保安服的打手们配着腰刀穿着整齐的黑西装楼上楼下来回巡逻。透明玻璃里水晶沙漏来回翻转,舞场上天竺少女们露着脚丫跳着欢快的舞蹈。一曲终,陪酒的高昌国的少女们身上携着波斯的香料在客人们陶醉的神情中穿梭来往。酒足饭饱后他们打麻将,或者玩儿扑克,要么看墙上阎立本的画,或者” 说到此处,郭善先是醉了。 “打住,打住”房遗爱流着口水,忍不住一边拉住郭善不让郭善再说下去了。 别说房遗爱了,就是柴令武杨三娘和李泰等人也都挺被郭善给侃的神志不清。 虽然他们听不懂郭善说的旗袍是什么,也不晓得保安什么的西装什么的,不过固然不动,却觉厉啊。 但波斯的香料和进口的红地毯再加上日本女子、新罗、高句丽等‘进口’女子作下人。这得多大手笔啊?得多能玩儿才能玩儿的出这般大的手笔啊? 最最重要的是,阎立本的画,张文收的曲,李靖的弓这些东西可是千金难求啊。 他们此刻总算不以为郭善先前说的一两万贯是在吓唬他们的了,因为这样算下来一两万贯恐怕还真的不够。但他们也敢打保票,倘若真造出这么一家青楼,那就真的是长安城独一无二的了。 “怎么样?觉得这样的会所够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郭善好笑的问道。 柴令武问道:“何为高低端大气上档次?” 郭善道:“就是极高端又大气还上档次。” 众人:“” 杨三娘不由得道:“这样一来,所花的钱钞恐怕实在不少。” 郭善道:“正因为咱们造这么一间会所花的钱太多,所以才会有那些有钱的人肯来会所花钱呢。想一想,这般仅次于皇宫的所在如果有生之年不进去看看,那岂非白来世上一遭了?再想一想,进这么一趟会所,不花上个十贯八贯钱,不给打赏个十贯八贯钱的好意思在会所陪酒的姑娘们面前混吗?” 郭善又道:“若是我,我肯定要进会所。再办上一张顶尖的会员卡将它当做玉佩带在身上不,非得把会员卡也办成玉佩的模样带在身上,既是配饰,也好教外面的人都晓得我是会所的会员。而但凡会所会员,必然是十分尊贵的人物。” 郭善道:“对了,会所接待的客人有钱者家产最低不能少于万贯。否则,绝不准给他办会员。有权者,家中最低是个五品的官员,要不然绝不给办会员。” 郭善发着癔症,暗想自己刚好从五品,这会员卡自己总能办的吧? 房遗爱立刻也尖叫了起来:“我爹是朝廷大员,这会员卡本公子也要一张。” 柴令武笑眯眯的品了口茶,道:“某,也要一张了。” 他爹虽然不是宰相,却也差不多。 至于李泰,他爹就不用说了。 郭善一拍桌子,道:“想要办会员,必须要缴纳五百贯。每个月必须缴纳一定的会员费,过期者会员卡作废。”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暗想你这也太狠了吧? 郭善又道:“打造十块精美的玉佩送给皇上,让皇上将玉佩分发给皇子皇孙或者公主。告诉他们这十个玉佩是会所会员,里面存钱一千贯,只要有此会员卡就可以免费去会所享受一条龙服务。” 虽然不知道一条龙服务是什么,但房遗爱等人还是觉得郭善这个主意太牛逼了。 李泰不由得道:“这事怎么牵扯到我父皇来了?再者而言,我父皇岂肯帮三娘打着活广告?” 的确是活广告了。 因为李世民都用会所的会员卡作礼物赏赐给公主皇孙,这就代表着无上的荣誉和无上的身份。让人羡慕的同时,也会让一些眼热的人火急火燎的去办一个会员卡,将来也好带在身上显示身份的贵重。 皇上都用它来当礼物,谁敢说它差说它不好? 但难点就在于,李世民是皇上,凭什么给他们打广告? 众人也都看着郭善,以为郭善这主意虽然妙,但却无法实现。 但在众人无语的时候,郭善嘿嘿奸笑了起来:“不瞒诸位,昨日皇上才找我让我替皇上找些礼品赠于公主和皇子们。我认为,这会员卡其实就是个相当不错的礼品嘛。” 郭善这话一出,李泰房遗爱柴令武乃及杨三娘差点一下子一屁股从凳子上坐在地上。我操,什么胆儿啊你居然敢借机坑皇上出这馊主意?我呸,我看你丫也别叫郭大郎了,改叫郭大胆儿算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郭大胆(二)

假日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一班胥吏们拖拖拉拉的进入皇城。 不管这个节假过的是不是舒心,但假期过后这帮‘公务员’们是非得定心好好‘上班’了。 对于太常寺而言,新年后的大小事情并不是很多。首要做的就是先跟众位同僚拱手称一声新年快乐,然后再等待上司布置新的一年的任务下来。 太常寺会选择在上值的第一天召集太常寺下辖各官署的首脑议事,无非就是总结一下去年的败绩,然后再鼓励大家今年要奋发图强。 郭善大致总结了一下会议的内容,无非就是三个不准喝七个要。所谓三个不准,一是不准消极怠工尸位素餐,二不准阳奉阴违以权谋私,三不准不服管教任性妄为。 这三个不准,郭善怎么看也怎么觉着是给他设的。 而所谓的七个要,其中包括兢兢业业要勤勉,诚诚恳恳要服从,战战兢兢要忠心后面的郭善根本没听,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老一套的陈腔滥调。郭善相信,不独是太常寺如此,恐怕各司议事内容也同样是如此。 这种议事都是老一套了,恐怕朝堂上李世民今天也是在总结去年的失败经验然后又大谈特谈今年要如何如何管理国家。而各州县的首脑们也肯定跟手下们说‘去年做的不够好,今年一定要努力。要想富,多种黍。想要强,广积粮。’ 郭善是十分不喜欢这种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议事的,不过也知道这种议事很能给人已一种官方的感觉。是各司一把手们奉迎皇上和御下的一种手段。虽然没有新意,但确是朝廷和官员们用来对下属们收心的一个过程,是不可替代的一个环节。 一场会议开完,郭善才溜溜达达的回了梨园。 王凤指挥女乐们打扫郭善的办公的屋子,田桥则指挥一些男乐们检查年前破损的器乐和提水的重活儿。 一片忙碌,一帮人都想在新的一年里给郭善留下好印象。 ‘啪啪啪’ 郭善驻足在门口击了三声掌,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 “都先别干活儿了,梨园令大人要训话。”田桥立刻冲着在郭善办公的屋子里打扫的一干人喊了一句。王凤也拂了拂鬓角,轻声道:“大家先别忙了,都把手里的事情放放。” 助教们也立刻走到了郭善跟前来,一副唯郭善马首是瞻的样子。 虽说一直抨击官僚腐败,但郭善本人却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 咳嗽了一声,郭善道:“元日的这几日朝廷给大家都休了一段假,现如今是又一个新的年头了。本官今天长话短说,谈一谈咱们去年了的工作成果。再着重讲述一下我们今年梨园的发展目标” 说是长话短说,但真正一说起话来郭善就忘记了时间似的叨逼叨了半个多时辰。讲的口水都干了,接过王凤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道:“一不留神说了这么半天,想来你们也听烦听厌了。那么我再说最后一句” 他又是一个忘我的讲述,叨逼叨了竟然有一个多时辰。听见钟鼓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傻眼儿了我了个去,小郭大人这是多牛的训话啊?说了长话短说却足足耗去了一个上午的时光。本来大家准备早上就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干净,把该打扫的庭院都给打扫干净呢。可打扫到了一半,清理到了一半,后面全听小郭大人训话了。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小郭大人嘴里蹦出的全是他们听不懂的新鲜名词一个早上的训话他们听的懵懵懂懂,完全被小郭大人给侃晕了。 王凤总结了一下郭善的发言,统共给梨园定下了规矩,其中有七个不准,十二个要。她是不知道郭善再太常寺那里听杨师道等人议事时郭善心里的腹诽,要不然王凤得该多无语? 梨园早上几乎都忙着听郭善大人训话了,下午的时候只能落后于人的忙打扫卫生和接手朝廷新下了的任务。 因为郭善跟太常寺的紧张关系,早前梨园只需要助教就可以去太常寺领任务却变成了非郭善去领任务不可了。 别看郭善似乎挺能惹事儿且惹事儿后还能不吃亏,但其实喜欢惹事儿的人哪能不吃亏的?在他的领导下,梨园成了整个太常寺最不待见的一个下辖公廨。能逮着机会恶心一下郭善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对郭善的恶心,如果不是怕影响太大,他们早就决定对梨园下死手了。 在这种被众人摒弃的环境下梨园的助教博士和助教们都深深的担忧着,但她们却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做事。而梨园唯一还能镇定自若的就郭善一人了,不知道是小郭大人脑子缺了个弦儿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反正也不见他有任何认错和向人低头的举动,甚至于 有人看见案桌上摆着的小郭大人先前无聊随手写的诗‘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是诗吗?小郭大人这是想表达什么? 饶是梨园压力山大,但梨园里却没有人劝郭善像太常寺的官员们低头。一来是郭善现在是爵爷,二来郭善低头就代表着要废除奖赏制度和给梨园助教乃及助教博士们发放月俸的制度。 这些郭善不受人喜欢的制度却正好是梨园子弟和梨园助教助教博士们切实受益的制度,旁人可以痛恨但他们却不能。甚至于,他们还怕郭善废除这样的制度呢。 在这种制度下,郭善算是把握住了梨园子弟们的命根。当郭善告诉他们,听话就可以有糖吃时他们以后是不可能舍得郭善给他们糖吃的生活了。这样的情况下非听话不可,更何况不听话的情况会导致吃不到糖而吃苦。 即将散值的最后一个时辰,郭善出了公廨‘啪啪啪’的击掌三声,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道:“助教和助教博士来我这里一下。” 眼看郭善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回屋,王凤和田桥互视一眼后召集几个助教进了屋子。 郭善坐在凳子上,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见众人到齐后抬了抬手道:“都找凳子坐下吧。” 众人互望了一眼,知道小郭大人这是跟他们客气,所以谁都没坐下。 果然,郭善见大家没坐却也没去劝他们坐下。只见郭善把公文摞齐整后才抬头看着他们道:“先前我去见了一下寺卿大人,说了一下我们梨园的的大小情况。寺卿对于我们元日的排舞和奏乐唱曲都给予了极大的肯定,表示将会对我们梨园进行支持。于是我思考了一下,向寺卿大人提出给我们梨园一个独立的公廨。”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独立公廨?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不用再寄居于太乐署,而独立的寻个大的地方做以后的教职地点了? 王凤立刻道:“各司已经将太常寺所有的殿宇林园占满了,恐怕无法给我们梨园一个独立的殿宇吧?” 众人尽想,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地方腾出来给梨园做公署?这根本不可能。莫说梨园本来就把太常寺上下都给得罪了,哪怕梨园没有得罪人,事关利益的事情谁肯答应吧自己的地盘拱手让人? 郭善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见众人都议论纷纷,郭善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停止说话。然后才道:“无论别人愿不愿意给咱们腾位置,咱们都总不能寄居在太乐署的园林里吧?咱们寄居在太乐署里,那咱们到底是梨园的子弟还是他们太乐署的乐人?咱们到底是归太常寺管,还是归太乐署管?我以为这不是梨园一个官署的问题,这是整个太常寺的问题。” 众人均想,小郭大人这句话倒也是不错。如果能有一个梨园独立的公廨的话,往后他们办事儿就不用看太乐署的脸色了。而且有了自己的独立的公廨,也会显得有面子。不过,太常寺会答应给他们梨园独立的公廨吗? 田桥紧张的看着郭善问道:“大人,寺卿大人这是答应了?” 郭善道:“寺卿大人说需要找少卿和主薄们商议一下,这毕竟是关系到整个太常寺的事情。”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郭善道:“一场商议之后。” 说到此处,郭善笑了起来。 王凤激动的问道:“他们答应了?” 众人看着郭善的笑,纷纷高兴了起来。他们实在没想到,在得罪了太常寺所有官员的情况下小郭大人竟然敢向寺卿大人提公廨的问题,且更没想到的是小郭大人竟然让他们答应了。没看见小郭大人现在的笑容吗? 郭善看着案桌下众人的欢喜,他脸上笑容一收道:“他们没有答应。” 众人“” 田桥差点没骂出来,我靠,没答应你笑什么笑啊? 这有兰纤阿看出来,郭善先前的笑似乎是冷笑。果然,郭善道:“既然他们不答应,那我就只好找皇上要公廨了。须知道当初建立梨园是皇上开的口,也要知道梨园名义上是归太常寺管,可说到底却不全是太常寺管呢。如果皇上都不管的话,那咱们,咱们就逼他们管。” 这话出口,郭大胆的脾气是一览无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进宫送礼(一)

不答应给独立的公廨就逼太常寺给?我靠,这怎么逼? 郭善的话无疑让所有的人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暗想跟着这样的上差混真的有前途吗? “再说说人员问题。” 不等一干助教和助教博士提出质疑,郭善十分霸道的转换了话题。他喝了口水,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梨园常上和番上的乐户不多,乐人共计九百三十七人。其中文舞郎四十人,武舞郎三十人。常上乐工三百,轮流番上乐工功绩六百三十七人。男乐工包含常上和番上四百余人,女乐工常上番上共计五百余人。” 郭善说道:“相比较于太常寺其他乐部的官署,咱们梨园的乐工颇少,但真要说起来却又有些多。不可避免的,倘若梨园往后要扩大规模,人口还会增多。但不再扩大规模,乐工人数也不必再要求增多了。所以今岁梨园的乐工户数计划不是再从外招人,而是精兵。所谓精兵也不是要缩小乐工户数,而是要把那些不符合梨园条件的人换为符合梨园利益的人。” 这句话出口,所有的人都觉得心头一紧。 天知道那一批被换走的人是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不是在梨园里做了助教和助教博士就代表着一辈子都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因为‘精兵令’一出,那些不听话的人就得从梨园赶出去往太乐署或鼓吹署去。 而太乐署和鼓吹署的助教和助教博士,可是没俸禄可拿的啊。 郭善又道:“再说说我们梨园将来的教课侧重点,我们梨园的教课侧重点将会放在年纪小的一批人上。往后着重培养小部,多对小部的乐工进行教习。我一直以为,教育当先从娃娃抓起。且除去音律之外,小部的乐工必须学习其他的课程。可以侧重教习音律,但同时也要让他们懂得算学,不须要他们能写策论,但必须要让他们能识文断字。” 郭善的这个要求让众人觉得无聊而又不可思议,均想这是梨园啊还是国子监啊? 听郭善解释说:“学以出仕不是我们的目的,但我们的目的是学以致用。学不致用不足以学,能学而不学者不足以用。统而言之,往后的梨园子弟必须提笔能写字,不止做个只会歌唱的乐工。” 一番叨逼叨,郭善又定下了这么个调子。众人想反驳却没好反驳得,因为梨园归郭善管着呢。而且梨园就郭善一个官儿,他说啥就只能是啥了。 “除了解决公廨问题和教习问题之外,再有的就是安全问题了。”郭善连口水都没喝,又开始道:“我以为梨园的安全不在乎外部,而在乎内部。梨园没有战争,怎么会不安全呢?我以为不安全并不仅仅出现在战争时期,也并不止只存在于将士身上。人的身体不够健康,那就不安全。” 不等众人说话,郭善道:“去年就是咱们没有注意安全问题,才导致了梨园损失了七个优秀的乐工。有四个是番上后回家的路上死去的,另三个则是常上不注意身体而病死的。这七个人先后死去,造成了梨园不可估量的损失,也为我们梨园的人敲响了警钟。一是番上乐户回乡时一定要注意人身和财产安全,二是常上乐户在宫里时要注意各类疾病。因为番上乐户在路途中的安全通常要考虑到山路难行,海上风浪不确定因素以及地方不稳定的不安全因素,我们太常寺无法保障这些乐户的安全问题。但在宫里,因为疾病而造成病卒的安全隐患却必须拔除。” 郭善的话让众助教无语,暗想哪年乐人不死人的?相比较梨园太乐署等官署死的乐工还要多许多。咱们梨园不是只管教习音律吗?什么时候开始管人死活了? 郭善忍不住气哄哄的道:“我就发现很多人不注意卫生,一两个月才洗一次衣裳。尤其是一帮男乐工,直等衣服上生了虱子后才开始考虑洗一次衣服。” 郭善语重心长的道:“本来蛇虫鼠蚁就不绝,还不注意一下个人卫生,怎么可能不生病?” 这话出口,在场的没几个人不脸红的。 因为不独那些乐工如此,他们这些助教也都是如此。 不过倒不是他们不肯注意个人卫生,而是因为条件不太允许啊。 试想本来就缺衣少食的他们,如果三天两头洗一次衣服的话一个月下来衣服就得破掉一身。衣服破了,哪儿拿钱去买?朝廷不给银两,每年也不过两季发放些衣裳,可这些衣裳还不够耗子啃的。 “不是说我不了解大家的情况,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个人的卫生问题。”郭善道:“安全问题必须摆上议程,我不想三天两头的就听见有谁病死。梨园培养一个子弟不容易,朝廷没精力管没心思去管,但咱们必须把他们管起来。其他官署的乐工我管不着,梨园子弟里我却必须将他们管起来。”郭善道:“我决定,每年我将私自买绢布解决梨园子弟的穿衣问题。但梨园子弟们必须保证,衣裳必须至少七天换一次。不要怕穿破了,穿破了本官拿钱给他买。” 这话出口,众人只觉得梨园令大人实在是太荒唐了。 有钱也没这个花法儿啊。 才颁出了奖赏制度和给助教博士发放月俸的制度,又开始私人掏腰包给乐人们买衣服。这,这得多傻的人才会干这种傻事儿啊? “大人不可。”王凤立刻站了出来道:“前次大人给我等赏赐和月俸已然引得诸位大人不满了,如今这” 郭善摆了摆手道:“些许绢布不足为道,也值不了多少个钱。” 郭善没说的是,这批衣服出去他将来会依靠这批衣服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他郭善才不会真那么傻,拿自己的钱给朝廷养人。 “衣服的问题解决了,谁也没借口再不勤换衣裳来。得闻咱们梨园有几个乐户生了病,在掖庭宫内无药医治。一会儿我去找太医,看能不能请太医来治疗。”郭善道。 众人均想,太医哪里有空给一个宫女看病啊? 却这时钟鼓声响,众人才晓得竟然到了散值的时间。 这一刻众人都冒了冷汗,平常少见梨园令在梨园里训话做指示。但今儿梨园令却几乎从早上到下午的上值时间就一直在训话指示了。 这不太像梨园令大人的性格啊。 他不是平常很少喜欢管梨园的事儿吗?怎么一个春节过了,话就多了起来? “好了,我最后再说一句”郭善此话一出,雷倒下面的助教和助教博士一片。想起早上郭善这一句话出,累的梨园全体子弟听郭善足足训了一个多时辰。此刻郭善说这句话,谁还肯信他只说最后一句话? “今上既然办了梨园,必然是想让梨园有优胜于太乐署和教坊的优点在。既然如此,我不允许任何人拖梨园的后腿。概括起来无非八个字‘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请诸君谨记。”郭善出人意料的果然只说了一句,就摆手让他们全部散值。 在一干助教和助教博士的目送下,郭善大摇大摆叮叮当当的出了公署。 咦?这叮叮当当的声儿是哪来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视下,所有的人才注意到郭善的腰间。看到郭善腰间挂着的十多个玉佩后,众人险些雷倒。 好家伙啊,这得多特么有个性才会随身挂十个玉佩啊? 众人都无语了,均想都知道您有钱,但您也没必要随身带十个玉佩跑出来在咱们面前显摆啊?您不觉得那么多玉佩挂在身上累的慌? 不光梨园的人如此想,出了梨园后从太乐署回宫的女乐们看到郭善腰间的玉佩后都差点晕倒。迎面撞上梁有良,但看见郭善拿鼓鼓的腰间时他的钛合金眼差点没亮瞎。 所有的人脸顿时都黑了,看着趾高气扬的郭善他们忍不住啐一口暗道晦气。没看见好多官员身上都打着补丁吗?也就你穿的比长孙无忌豪华,身上还带着十几个玉佩显摆。这像个朝廷命官的样子吗? 太恶心人了,有机会必须让皇上看看他这副样子,参劾一本。 对于周遭人嫉妒和鄙夷的目光郭善置若罔闻,他大刺刺的往皇宫内赶去。 别人散值了他郭善却刚好要办正事儿呢。 上次答应李世民替他准备皇子公主们的礼物,眼看元宵节都快要来了,礼物必须置备齐全。 不仅仅是给皇子和公主们准备礼物,就连长孙皇后的礼物都备的有。不过身上不至于带那么多玩意儿,况且带了那么多玩意儿也不至于能带的进皇宫。 身上携带的玉佩也是礼物之一,正是郭善要求杨三娘打造的会员卡。独特之处在于这不称为会员卡,而唤作贵宾卡。 玉本身并不算相当名贵,主要雕琢的精致,难能可贵的是里面有钱一千贯,郭善就不信白给人一千贯会有人不喜欢。最重要的是这一千贯还不是他出的,是杨三娘出的钱。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进宫送礼(二)

打听得李世民在两仪殿,郭善得到召唤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进去。 跟上次看见李世民一样,李世民正捧着札子看奏章。旁边放着一碗动了一半的饭,连带着三叠菜。 康公公躬着身,拿着筷子站在一旁随时准备给李世民夹菜。可李世民的碗里还有一块儿肥肉没动呢,康公公也不好再给李世民添菜了。 走进殿内的郭善看见了桌子上没动的饭菜,才想起自己也是没吃饭的。别说,还真有些饿了。 李世民当然不可能留郭善吃饭了,事实上他压根儿连看都没看郭善一眼,仿似不知道郭善近了两仪殿似的。 郭善看李世民提笔批奏折并不搭理自己,他也不好上前去打断。只好干巴巴的在一旁站着,站到累了的时候才左右张望两仪殿的摆设。 熏香炉里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宫女们目不斜视的站在殿里不吭声。 郭善定了定神,又望了望李世民。发现李世民捧着折子拧紧眉头,沉思良久后提笔批了一番后把批复的札子丢在一旁。康公公忙放下筷子把李世民丢掉的札子放在桌子一边摞好。 他小心提醒李世民道:“皇上,您先用膳吧。” 郭善一听差点没一跤摔倒,暗想您这话可太损了啊。吃不吃饭先别急,总该先让皇上见过我再说吧?我这带着事儿来的呢。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朕没有食欲,让左右端下去吧。” 康公公心疼道:“皇上,您几天来可没好好吃过一顿了。这样下去,又该瘦了。” 郭善看了看李世民的腰围,暗想瘦下去才好呢,不瘦下去得了肥胖症恐怕走路都动不了道儿了。 李世民没有搭理康公公的话茬,而是指着札子道:“各地官员只顾贪赃,均不顾百姓之死活。眼看民怨将起,朕如何心安?” 康公公忙劝慰:“去年连年水灾,乃是天公不作美。皇上,州县上的官吏对您还是很忠心的。” 李世民仍然不搭理康公公,他道:“朕从御史参劾的奏章中得知,州县官吏有嫌自己的贡赋不好者,竟然越境去往他境寻求。以至于劳民伤财” 李世民心情似乎越发不佳,把札子丢在了案桌上。抬起头时才注意到郭善的到来,他道:“你找朕又有什么事?” 郭善忙上前叩拜,回答道:“几日前皇上托微臣为诸皇子皇孙送贺礼,微臣想说的是礼物俱备,随时请皇上检查。” 李世民‘哦?’了一声,稍微来了兴致道:“朕还以为你忘了嗯,礼品在哪里?” 郭善忙道:“因为东西颇多,所以臣未曾携带。若皇上要看,可以叫人将礼品抬进来。” 见李世民似乎有意要看,康公公立刻折身道门口唤一个小太监去拿所谓礼品去了。 李世民没再搭理郭善,仍然翻阅奏折。 过了良久,他眉头紧皱道:“元日时长安城平地出现惊雷,竟致马厩中马匹奔逃。家家户户以为有天神降临,焚香祷告” 李世民喃喃自语了半天,看向康公公道:“这奏折中说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康公公道:“老奴听说过些许,宫里有些宫女议论呢。说那惊雷是出于来庭坊,言来庭坊坊正私德有亏,因而雷公降雷罚之。” 李世民哼道:“胡闹,雷公乃是愚夫愚妇妄言。这世上哪有雷公?” 其实李世民还是有些信鬼神的,不过却不喜欢别人信鬼神而不信他罢了。心里暗自疑惑,望向郭善道:“郭善,你的郭府就在来庭坊。这平地惊雷之事,你是否知道?” 郭善汗颜,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道:“微臣,微臣知道。” 李世民道:“你也以为是有鬼神作祟?” 郭善汗了一下,忙回答道:“回皇上话,那不是什么雷公发怒。是,是微臣在家里放鞭炮来着。” 李世民一愣,就是康公公也忍不住讶然看着郭善。 郭善不等李世民发问,忙解释道:“回皇上话,臣家的爆竹燃烧时爆炸起来特别的响。邻里不晓得那响儿是臣家里在放鞭炮,所以以为有惊雷。” 李世民不信道:“就算你家的爆竹响,却又能响到何地步?” 郭善忙道:“那声音响起来,能声透小半个万年县” 看郭善头上冒汗,李世民半信半疑了。他问道:“奏折上说,马厩惊马,坊里课户多有损失。这事情,你知道么?” 郭善汗颜,忙回答道:“事情确实是有,不过凡有所损的我都已让府上送钱钞弥补足了。” 李世民现在倒有大半信了,冷哼笑道:“你这雷公耍的好把戏。”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褒是贬,反正郭善就觉得很无辜很无语。 元日时他把制好的鞭炮拿出来放,确实‘扰民’到了,还让一帮迷信的邻里们以为有雷公降罪,给郭府惹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能用财帛解决的麻烦都不是啥大麻烦,因此也没闹什么官司。 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员道听途说了这事儿,还把这事儿当作神鬼说给写在奏折上递到了李世民手里了。这不是小题大做吗?我不就放个鞭炮嘛。 李世民继续翻看奏折,不再搭理郭善。过了片刻,殿外才哈赤哈赤的小跑进来一个寺人,尖着嗓儿道:“皇上,协律郎的礼物带来了。” 李世民抬起头,道:“拿进来先让朕看看。” 郭善也起身,看着寺人们把东西抬进来。 李世民就瞧见寺人先抬进来两个带着车轱辘的玩意儿,又瞧见寺人提了一个木箱。再有一个大木箱被抬了进来好家伙,挺多的嘛。 李世民来了兴致,起身走到近前来看。先打开了大木箱,只见里面杂七杂八的都有。 “这是什么?”李世民问。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儿方木,一面有许多方孔,一面却无。巴掌长,一指宽。 “回皇上,这叫作口琴。是张文收大人帮助下臣制出来的一件乐器”郭善道。 李世民愣了愣,道:“是对着这方孔吹奏么?” 郭善点头,就见李世民大嘴对着方孔一糊,‘呜’一声响。 他皱了皱眉,递给郭善道:“你吹给朕看。” 郭善脸瞬间黑了,尼玛,你用过了拿给我吹?你刷过牙吗? 但郭善还是接过口琴,看着口琴上满满的口水,心想着到底擦还是不擦? 如果考虑到拍马屁的话,肯定不擦口水还对着嘴吹,表示不嫌皇上口臭。但如果不拍马屁的话李世民会不会因为自己显他口臭然后一怒之下把自己头给砍下来? 郭善无语,又是欲哭无泪。送个礼还送出这么多事儿出来,特么我招谁惹谁了? “那我吹给您看?”说了一句,郭善不动声色的倒转口琴在衣角上擦了一下。将口琴放在嘴处,吹了起来。 一曲儿简单的调子吹出,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类似于埙啊。” 郭善道:“确实方便如埙。” 李世民道:“你先前吹的曲儿又是你新编的?” 郭善点头,李世民问:“可有词?唱给朕听听。” 郭善汗了一下,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李世民眉头一挑,过了良久评价道:“无聊。” 郭善汗了一下,也不解释。就见李世民又拿起一个玻璃管和木头结合嵌在一起的玩意儿,他惊讶道:“这东西倒精巧。” 郭善汗颜,玻璃管儿做的其实不精巧,粗糙无比还有点儿难看。 “这里面装的是水?”李世民拿起一旁槽子里的小铁棒,晃动了一下那十来个玻璃管儿,里面的水颜色不一的晃动起来。 郭善点头,道:“水的多少可以取决于音色的不一,皇上,您用这小棍子敲打它就知道了。” 李世民随意的挑选几个玻璃管儿敲击,果然音色不一。他不禁也觉得有些喜欢,道:“你给朕敲一个曲儿。” 郭善拿起小铁棍敲打了一会儿,不等李世民评价忙又拿起另外一个小物件儿来。 这是一个小竹筒做的东西,被李世民接过来后就见李世民把嘴堵在竹筒一端开始吹。郭善汗颜了一下忙道:“皇上,这件不是乐器,这玩意儿俗名万花筒。您拿着这一端对着眼睛看看” 尽是些新奇的物件儿,不贵却胜在精致和奇巧。李世民暗暗点头心想郭善倒是有些奇淫巧计,在礼物上也确实费了许多心思。 “除去这些礼物外,这里还有十个玉佩儿。”郭善忙吧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其上雕刻楼阁图,甚是精美。玉佩的另一端则有‘长安’贰字。 李世民一愣,没等郭善解释把玉佩收了。 郭善汗颜,暗想我这还没告诉您这玉佩的出处和作用呢您就把它当装饰品给收了? “这是?”李世民看向了那俩轮子的物件儿,望向郭善。 “额,皇上。这物件儿叫自行车,骑在其上,把住龙头脚踩踏板儿便能御风而行,甚是有趣。” 李世民让郭善演示一下,就见郭善翻身而上双脚一踏。那车轮一转,整个人就带着车出去了。 李世民双眼一亮,看着在庭院儿里骑单车的郭善喝道:“下来,让朕试试。” 旁边宫女们看的羡慕不已,他们算是长了一番见识了。 郭善却劝李世民不要骑,但李世民却不肯听。 翻身而上,屁股一坐单脚一踏。“啪” 链子断了。 不等李世民变脸,又是‘咔’的一声,俩轮子直接给压垮了。 郭善脸一黑,暗想康公公先前说什么来着?让李世民别减肥?可现在瞧瞧,这不减肥能成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花如意(一)

花费了数天时间请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一辆自行车就这样在李世民庞大的身躯下轰然崩溃,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对自行车的承重能力讽刺还是对李世民的体重讽刺了。 反正郭善脸瞬间黑了下来,暗自咒骂李世民独断专行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在李世民阴沉的目光下自承错误:“皇上,如今的锻铁技术和炼胶技术还处于摸索的时期,加上这辆自行车也是极尽时间赶制出来的难免相对粗糙了。偶尔产生一下故障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无关紧要,元宵佳节前微臣一定会加紧让人赶造出来。” 李世民阴沉的脸在郭善的解释下果然缓和了下来,反正他是不可能承认自行车的报废主要原因是他的体重问题的。 他很大度的摆了摆手,用理所当然和批评的语气道:“幸亏朕试了试,要不然朕的皇子们骑上这个家伙中途出现差错岂不是弥补不及?以后这种容易出现问题的东西不能确保安全的话就不要把它拿进宫里来,你以后想要做大事,就必须要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呐。” 郭善被李世民的‘谆谆教导’‘感动’的热泪盈眶了,这特么得多无耻的人才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啊?就算自己这个自行车还很落后,但也可以保障一个少年人安全行驶啊。明明是你屁股大,你却硬怪坐包小,无耻也得有个限度啊喂。 自行车报废了,李世民让康公公把最后一个木箱拿了过来。 打开木箱,里面却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但这皮质的靴子明显与普通的靴子不一样。因为,靴子下面加了四个轮子。 “这是?”李世民问。 皮质的鞋子做的倒是颇为漂亮,喷漆了的鞋子一看就是女式的靴子,极为漂亮。而这种靴子大与世俗中的靴子不一样,因为可以看见靴子上有鞋扣,一个绳索扣紧鞋扣而加固了鞋子的松紧 郭善汗了一下,道:“皇上,这东西叫轮滑鞋。” 李世民对于鞋子下的四个轮子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忍不住道:“这靴子与我们的不一样啊。” 郭善点头,道:“这漂亮的小绳子是鞋带,这些事鞋扣。脚伸入鞋子里后勒紧鞋带绑缚即可以防止鞋子脱落。同样的,若是要脱鞋,那即将鞋带松绑就可以拉开鞋口把脚退出来。” 郭善汗颜了一下,道:“重点不是这个靴子的制式,主要是这靴子下的四个轮子。皇上,这靴子的大小事按照臣的大小来制作的,容臣示范给皇上您看。” 李世民点头,看见郭善脱靴后他后退了一步。康公公立刻上前用身子护住李世民,不知哪儿掏出了手绢儿给李世民捂住了鼻子。 郭善脸瞬间黑了,尼玛,老子是有天天洗脚的啊。就算有脚气,有你这么夸张的捂鼻子的吗? 郭善加快换了鞋,然后在李世民和康公公等人的好奇中就看见郭善迅速穿靴系上了鞋带。那本来松弛的鞋子被扎紧,似乎怎么挣脱都脱不掉了。 李世民双眼一亮,觉得这鞋带的出现可真解决了不少靴子的缺陷和麻烦。 就见郭善起身,身子微躬然后右脚轻微摆动身子就滑了出去。 郭善骚包的双手负背,前溜后急速冲刺,身子朝着远处的柱子撞去。眼看要撞上时身子晃动脚下一扭,一个漂亮的划出弧度转了个弯儿又朝着前面滑。 看着李世民等人的目瞪口呆,郭善心里满足极了。似乎动感的音乐响起,耳边有人高唱赞歌‘我滴溜冰鞋,时尚时尚最时尚的。在光滑的地上,摩擦,我擦’ 就在郭善转后溜时一个得意忘形脚下踩到了不知道谁特么这么任性丢的银饼。 “呼”的,郭善似乎听到了风声。然后他腾空而起,再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康公公怔了怔,旁边有宫女忍不住捂着嘴看着捂着屁股诶哟乱叫唤的郭善‘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李世民嘴皮子也是扯了扯,最后还是道:“你这些宝贝都不错,只可惜你这次试验实在是太失败了。嗯,把制作方法告诉将作监,朕让他们重新打造这,这轮滑鞋和那自行车。至于你康公公,带他去太医署看看病。” 康公公立即让两个宫女扶起郭善,然后找寺人替郭善脱了轮滑鞋换上靴子。就看见郭善捂着腰,一扭一拐的被扶走了。 一路上,康公公对郭善颇为赞叹:“协律郎果然不愧是长安第一神童,那般多的奇巧物什都能造得出来。” 郭善咬牙叹道:“康公公不必安慰我,也怪我这次准备不足才出了这么多岔子。” 到了太医署,寻医师治病。郭善也只是稍微摔着了,并未真的伤筋动骨。寻思着进了皇宫也来了太医署,该寻人去给自己梨园的那个乐工看病吧?自己先前可说了要给梨园子弟那几个生病的乐工瞧病的。 但郭善高看了自己的面子,人家太医署的人压根儿不答应给乐工瞧病。便是要开药,也可勉强看在郭善的面子上随便开个治发烧的汤剂药方。 但这与郭善的目的不相符,不望闻问切何以用药?头疼脑热的也不一定是感冒发烧啊。 可太医署不肯卖郭善面子,说到底郭善也无法了。临了只好去尚药局找到了孙思邈,寻这个老好人帮忙治病。 孙思邈很给郭善面子,也正好有空。拿了牌子带着郭善往掖庭宫而去,临了还带着郭善再皇宫里搓了一顿。 这一看,郭善就知道,孙思邈在皇宫里混的不错啊。 不过凭着孙思邈那种与人为善的性子乃及他曾经救下长孙皇后而立下的大功,能在皇宫里吃香也并不足以为奇。 跟掖庭监分说了一番,那掖庭监就放郭善和郭善进去瞧病了。 一个宫女带着孙思邈和郭善到了掖庭宫的一处偏殿,稍显有些破烂的偏殿就是那几个生病的梨园子弟们的居所了。 几个宫女蹲在一处拿着棍子正在洗衣,看见郭善和孙思邈时他们指指点点。 掖庭宫多关的是犯官之女,住的多是普通的宫女官奴婢。身份低贱自不必说,这里几乎是皇宫里下等人呆的地方。房屋稍微有些破败,人员显得稍微有些多而嘈杂,这样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难得的是,破地方里到处都是异性。可以想象任何一个男人到这里来难免产生些什么心思,郭善终于知道商纣王酒池肉林其实是条件使然。 同样的,外来的男子少看见有这么多女人聚集在一处的,而内里的宫女们也少看见有男子走到这里来的。 孙思邈是老头,没啥威胁力。郭善年纪似乎有些长成了,有些威胁力,但是反正得不到皇上宠幸被这个粉粉嫩嫩的小鲜肉霸占身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 某些保持了几十年未沾雨露的宫女不免想入非非 郭善可不知道这些饿狼们的心思,而是上去就问花蝴蝶在哪儿。 宫女略微惊讶,然后还是指点了郭善花蝴蝶的住处。 那是一间靠近柴房的屋子,里面并不宽阔,还有些潮湿。 郭善皱了皱眉,能够闻到里面一种淡淡的药味儿,显然屋主人是个长期服药的人物。 果然在炕上,郭善看见了花蝴蝶。 谈不上熟悉,但也并不陌生。 郭善对于梨园子弟并非全部认识,但这个花蝴蝶是梨园子弟中长上乐工所以郭善倒是对她印象颇深。之所以亲自来看,而且不惜把孙思邈一起找来给她看病,主要原因是花蝴蝶得的病不怎么寻常。 因为花蝴蝶在梨园里本身是个不寻常的人物,她的不寻常不是在于她漂亮端庄。事实上梨园的子弟全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漂亮的女人不在少数。而花蝴蝶之所以特殊是则不是她比其他梨园子弟漂亮胜出一筹,而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在梨园的小部里当乐童。 母子俩全是乐工,这在整个太常寺并非独有,但却并不算多。而梨园中,母子俩同样是乐工的人也就这一对母子俩了。 这是她比较特殊的一点,而让郭善来看她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春节之后梨园里长上乐工中告病假着就有这母子二人。 花蝴蝶的儿子郭善是见过的,挺瘦小的一个小家伙。貌似十岁了,但却是个发育不全的人。身子骨儿弱小的可怜,长得极像花蝴蝶。若非是早知道他是个男孩儿,郭善会把他当做个女儿家看待。 花蝴蝶郭善接触不多,但对她的儿子却有过少许关注。 梨园的存在除了为宫廷服务外还在于教授出一批能歌善舞的乐童出来,所以郭善是相当关注小部的那帮乐童们的。 自郭善颁布了赏金制度后,花蝴蝶的儿子前后两次获得过月度优秀子弟的名额和年度优秀子弟名额。比较聪明,颇有涵养。唯一缺点就是胆小懦弱,但也正因为如此却是个极守规矩的人物。小部目前由兰纤阿掌管,所以这个小男孩儿很得兰纤阿的喜欢。 他有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倒未必是花蝴蝶取得。事实上来掖庭宫后,很多犯官之家都会选择改名换姓。而有时候自己的名字,会被有权的人随意改动。 花蝴蝶曾经就是犯官之妻,故而也逃不出这规则。便连姓也未必是‘花’,更遑论名字了。花如意则是她的儿子,这个女性化的名儿倒确实是很符合小男孩儿清秀的脸庞和懦弱的性格。 此刻郭善进了屋时,就看见往昔还算光彩照人的花蝴蝶躺在窗上。潮湿厚重而又显得破烂的被褥盖住了她整个身子,脸病态的发白,看起来似乎像是个死人了。 母子两人同时得病,又看见眼前这恶劣的环境郭善更加有些惶恐了。倒不是多害怕梨园丧失两个性命,郭善怕只怕的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出现传染病。掖庭宫环境这么复杂,来一个流行性感冒什么的传染病,在这种医疗条件奇差的时代,恐怕是老天爷开的最可怕的一个玩笑。 第二百二十五章 花如意(二)

郭善‘咚咚咚’的敲了一下房门,然而炕上的花蝴蝶却未做出任何反应。 出于礼貌,哪怕进屋了郭善还是连续敲了三次门,但仍然得不到主人家的回答。郭善心里暗想,不会病死了吧? 这么个想法冒出来心里未免还是觉得可怖,说到底他也不是战场里跑出来的杀神,在后世里也是牢记‘珍爱生命’四字箴言的角儿。如果真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心里还真不怎么好受。要知道当初在兰州时看见那许多尸体郭善后来一直视兰州城生活为噩梦呢 正巧碰上对视过来目光的孙思邈,郭善决定把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孙思邈。说到底,神医在这儿不用,那就显得太浪费了。于是郭善忙道:“您瞧瞧?”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是否冒失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孙思邈也不矫情,大踏步上去然后放下了药箱。从一旁拖过凳子坐在炕旁,小心揭开被褥一角拿出一只通红的手来然后闭目把脉。 “脉象虚弱,元气损耗,身体大为不适啊。危矣,危矣。”孙思邈摇头晃脑的悲叹。然而听见孙思邈的报丧后郭善反而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代表有祛病的可能。如果晚来了一步人已经死透了那就不是孙思邈的责任了,那是自己对属下关心不够来的不及时。但倘若人还活着,那么孙思邈就得担责任了。 医者嘛,治不好病人不能拿技术不行当借口。 “孙大人妙手回春,郭善相信您一定能把她治好。”郭善无耻的丢下了一句话,给孙思邈戴了一顶实在包含祸心的高帽。 眼看孙思邈闭目继续把脉,郭善左右望了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一些细节。 院子里的宫女们似乎有意避开这间屋子,起初郭善以为是这些宫女们怕沾惹秽气,或是怕受到感染。但此刻发现,她们的避讳不是来源于屋内,而是来源于院外。 这似乎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因为如果不是屋内的人可怕,屋外的人何必避讳屋内的人?然而这帮宫女们对这间屋子毫无惧意,但却就是不肯上前。 在太常寺饱经同僚们攻讦和排斥的郭善瞬间感觉到,这不是畏惧和敬畏,这帮宫女们是对花蝴蝶很排斥啊?所以不怕花蝴蝶,但却不愿意跟花蝴蝶接触。 这个小细节只是郭善猜想罢了,但想到此节郭善越发觉得自己有柯南的潜质。瞬间柯南附体了似的四处打量,总觉得周围还有许多蛛丝马迹等待自己这个名侦探破解。 想了好一会儿,郭善就一阵无语了。他发现屋里其实少了一个人,一个除花蝴蝶之外的主人花如意。 与花蝴蝶同时告了病假,这个花如意既然同样得了病此刻怎么却不见在屋里?就算他病好了,此刻他的娘亲却还在病榻上渐入幽冥,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花如意更应该此刻在这里照顾他那唯一的娘亲吧? 郭善心里略微有些不满。 花如意可是在梨园里连续两次拿了优秀梨园子弟称号的人,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三好学生啊。就算不是个孝子,也更不应该在此刻弃他母亲而去。甭管你有啥事儿,这个关键时刻说到底也该蹲在母亲身旁。没看见他娘亲现在都不省人事了吗? 郭善又想,许是这小子真有什么事儿。 于是郭善下了廊问宫女花如意的去处,那些宫女说是早两个时辰前花如意就出去而没见踪影了。 郭善听言暗自皱眉,细问了两句,那些宫女说倒不是花如意不孝。其实花如意这几天一直不曾出屋,自己带着病还日夜陪伴在娘亲身旁侍候着。 郭善听言心想,听起来是个孝子。果然,自己的治下是没有那种道德沦丧的人产生的。 孙思邈似乎把完了脉,招呼郭善进屋。左右无人的情况下拉着郭善说话了:“病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郭善一愣,问道:“何为不干净?” 孙思邈脸色有些阴沉,沉默片刻后说:“毒。” 这句话差点没让郭善一口血喷出,脸色微变后看着孙思邈不可置信问道:“啥?您说啥?” “乌头属根。”孙思邈笃定的道。 听到这话郭善面皮抽了抽,古怪的看着孙思邈道:“这是宫斗戏?您老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难道剧情里面这个花蝴蝶必须死?或者是,咱们现在在演侦探片?” 孙思邈眉头一皱,瞪着郭善道:“你神神叨叨说的些什么?我听不懂。” 郭善道:“既然都不是,那你怎么把毒药扯出来了?你也知道咱们不是写小说啊。” 孙思邈虽然不知道郭善胡言乱语些什么,但大体从郭善语气和表情上看出来郭善是在以为自己在逗他。所以孙思邈凝重的道:“老夫没有骗你,这女子确实是中了毒了。你听呼吸和看脉象,就可知道。她服了毒,两个时辰有余了。” 郭善眉头跳了跳,心想怎么会服毒的?这乌头属根郭善大抵知道,这是用来做毒箭的药。关羽刮骨疗毒中的就是这毒这毒并不少见,一些府上还拿它当花儿栽呢。 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郭善没想其他的。 他终于知道孙思邈为何要拉他进来了,无非是事关重大。在没有搞清楚这花蝴蝶是自己服毒的还是别人给她喂毒的之前,孙思邈不想把事情闹出去。试想,宫里有人毒死人,这事儿传出去说不得要闹的人心惶惶。而且,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被人投毒,是因为私仇还是因为政斗? 孙思邈不傻,郭善看出孙思邈不想掺和这事儿。别说孙思邈了,就是郭善也差点儿没气吐血。好端端来看望下属,居然正好碰上被人投了毒。不救吧,一条人命不能看着消逝。救了吧皇宫里面是非多,救人也等于害己。 “能救得活么?”郭善好奇问。 孙思邈道:“晚来个把时辰必然回天乏术了,但好在我当初在乡野间时有人误服过此类毒药,因此此毒也并不难治。” 郭善点了点头,又看向孙思邈问道:“您瞧,咱们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皇上?” 孙思邈压根儿不接郭善的招,道:“我只是个医生,只负责救人。其他的事,老夫先前来时可没答应你。” 郭善愕然,暗想行啊老孙,你这也忒贼了吧?没想到你医圣的外表下还挂着一个腹黑的心,你这是腹黑老太太啊。 “既然这样,你负责给她治病。其余的事情,我看着办吧。”郭善道。 孙思邈头也不抬,打开药箱写了个方子,临了递给郭善道:“这药能化毒性,去烧。你拿了它去尚药局煎药,老夫也要散值了。” 郭善听言一瞪眼:“不行啊孙大人,病人还躺着不知死活。您这位神医不在,那哪儿成啊?” 孙思邈拍了拍郭善的肩膀道:“无须担心,人命关天的大事老夫岂能等闲视之?这药你只要煎好给她服下,一个时辰给她服上一次,必然能解她的毒。” 郭善手里拿着药方,看见孙思邈转身就往外走。这是真打算把自己撂在这儿不管了? 郭善忍不住急了,跺脚道:“孙大人,孙神医?孙长老?孙悟空,你给为师回来~~” 孙思邈头也不回出了院儿,临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麻烦。可这麻烦,就落到了郭善头上了。 心里一寻思,这事儿是自己自找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谁给花蝴蝶下了毒? 其实郭善内心更加倾向于花蝴蝶自己误服毒药,因为郭善实在想象不出花蝴蝶这么一个乐工能招惹喜欢下毒的狠人。 事儿看起来很诡异,最主要的是花如意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他娘都快被人害死了,他却还不出现。难道? 想了一下,郭善想把方子交给一个宫女让她去尚药局抓药,而自己好看着花蝴蝶。 但想了一下未免觉得不妥,鬼知道花蝴蝶的毒是谁下的。不亲眼看见抓药看见煎药,不亲自递药,郭善怎肯放心?万一把方子交给宫女后那宫女转手给自己递上一椀毒药把花蝴蝶给坑死了,那自己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郭善决定亲自去抓药,因此找来宫女让她帮忙看护一下花蝴蝶。但宫女摇头道:“奴可不敢若是被刘太监看见了,奴可就惨了。” 郭善眉头一动,问道:“这刘太监是谁?” 宫女这个时候却不肯说话了,哪怕郭善再问她她也不肯多说一句。 郭善见状,没了法子,最后不得已而拿出一块儿银饼道:“钱你拿着,但务必给我看好花蝴蝶。她是梨园的音声人,本官还需要她给娘娘们唱曲儿。她不能死,她若死了本官也饶你不得。” 宫女接了钱,就眉开眼笑了。说哪怕是得罪了人,也不怕。 郭善心想你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你会肯得罪人?果然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拿着药方,郭善就往尚药局跑。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中计了(一)

揣着心思,有些小忐忑甚至有些心虚的出了掖庭宫。 忐忑是因为头一次碰见这么倒霉的谁让,心虚是因为这事儿不清楚之前不好张扬,且先前不举报现在举报恐怕也显得有些被动。 郭善走完尚药局的路上暗暗啐了一口,妈的,都说皇宫里面是非多,果然半点没错。自己不过是往掖庭宫里走上一遭也能碰上这种事儿,太恶心人了。真想甩甩袖子不管,但这事儿若不管由着花蝴蝶死去,到时候一查下来,自己杀人犯的嫌疑可就大了。 带着怨愤和对孙思邈的不满,郭善拿了高价在尚药局那儿拿了药,然后顺便让尚药局的人煎熬妥当。临了,郭善才端着药往掖庭宫赶。 李世民慢悠悠的从远处走来,身旁跟着长孙皇后和一干宫女及寺人。这当头正好撞上郭善,李世民眉头就皱上了:“郭善,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郭善差点吐血,这天还没黑呢就大半夜的? 忙咬牙道:“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回皇上话,臣这是给人送药呢。” 李世民乐了:“宫里有谁能指使得男爵拿药服侍?” 这话显然是揶揄和嘲笑了。 郭善真想一椀砸在李世民那可恶的脸上,但考虑到李世民是皇上,自己斗不过他,只好认命了。哎,嘲笑就嘲笑吧,自己还年轻,不跟这种白头翁计较。 郭善忙道:“皇上,是个宫女。” 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要发火了。旁边长孙皇后问道:“协律郎怎么伺候起宫女来了?” 郭善一听这话就满肚子的怨愤啊,当下说起自己在李世民面前滑冰的时候摔了腰,得了李世民的恩准去太医署看病。临了想起梨园里面过年时死了几个人,还有几个人病着。寻摸着找俩御医去给自己的下属看看病吧御医们不答应,最后是孙思邈答应了。但临了孙思邈给开了个方子就走了,眼看那宫女似乎病的不轻要活不成了,郭善这个堂堂协律郎只好亲自跑腿儿。 郭善略过了花蝴蝶中毒的事儿,因为郭善晓得宫里忌讳无非有两三个。其一是巫术,其二是蛊术了。汉武帝时因巫术而杀天杀地,杀的皇宫到处死人,可见宫中忌讳。而蛊,主要讲的就是毒了。 皇宫里有毒,这个消息传出去尚食局尚药局还有左右卫得掉多少颗脑袋啊? 当皇上的从来都疑神疑鬼,这是不可避免的。就跟美女不敢走夜路,土豪不敢露富一样。因为得到了别人没有的,所以就怕别人惦记他的。 “你倒是闲。”李世民说了一句。 郭善暗想我闲你妹啊,我得多无聊啊如果不是看见人命关天我早溜出去了。 当然,打死郭善也不敢这般说话。 李世民也没心思跟郭善废话了,他似乎要拉着长孙皇后去哪个娘娘那儿听曲儿。随眼扫了扫郭善,又看了看郭善端着的药壶,皱着眉头道:“别在宫里呆的太久,把人治好了早点出去。” 郭善差点儿没吐血,暗想您这叫什么话?合着你还怕我再宫里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郭善敢怒不敢言,委屈巴拉的看样子都要哭了。 李世民哈哈的得意大笑,很流氓的牵着长孙皇后大踏步走远了。 郭善看一帮人走远后,端着药狠狠的朝着李世民走远的方向啐了一口:“呸,如果不是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儿上,早把你踹飞了。” 骂完了,心里略觉得舒畅,然后郭善端着药跑进了掖庭宫。 这是郭善头一次照顾病人,所以做起事来反而更加小翼。 把花蝴蝶沉重的头抬起,用汤匙给她喂药。只是因为花蝴蝶不省人事,所以喂起药来显得极不方便。她是紧扣牙关的,药汤不能杀顺利进入口内。当舀一勺药润了润她的嘴唇试图让药水慢慢流入她的口里时,却总有一大半药水会从嘴里流出然后顺着下巴流到脖颈处。 一碗药竟然足足喂了半个时辰,还是喝下去了一半而另一半却几乎都淌在了她的脖颈上和床上了。 郭善忍不住破口大骂:“母亲重病不醒,儿子却还不回家。反倒是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伺候着,这算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郭善的话,郭善也就只好在这儿守着了。 闲来无事可做,郭善顺手打扫了一遍屋子。过了片刻发现花蝴蝶脸色好看了许多,郭善心里大概放心了下来。 出了门,找宫女问花蝴蝶的儿子为何还不回家。宫女自然告诉郭善,她也不晓得花如意为何还不肯回。 无奈,郭善借了灶火,从花蝴蝶房间的米翁里舀了一椀米企图用来熬粥给花蝴蝶喝。 稀粥熬的烂熟,放在柜前却不见花蝴蝶转醒。不过看她呼吸也不似先前那般微弱,郭善便觉得安心了不少。 看了看他天色,郭善打算再过最多一个半时辰后就走。要不然再留在这里恐怕遭人非议,而那时如果花蝴蝶的儿子还没回来的话郭善也只好弃她而去了。 少顷,忙活了一天的郭善终于忍不住趴在炕边睡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炕上的小动静给吵醒。 鼻息间闻到的是淡淡的还有些潮暖的女人味儿,抬头看时发现花蝴蝶已经醒了过来半倚在炕柜上吃郭善放在柜上的粥。 她也是发现郭善醒了过来,忙放下椀对郭善道:“大人,您醒了?” 一不小心趴在人家炕上睡着了,郭善未免觉得有些尴尬。看了看她略有些潮湿的头发,还有汗湿了的衣服。郭善压住尴尬,淡淡嗯了一声后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花蝴蝶忙说醒了有一会儿了。 郭善看了看她手里的粥,道:“粥是冷的,你现在生病本不好多吃。” 郭善起身要给她把粥重新热一便,花蝴蝶却忙下床来夺。她哪里敢让郭善给她热粥的啊?如果真让郭善给她热粥了,指不定哪天郭善就跟她穿小鞋呢。 她穿着长裙,汗湿了的衣服贴在肉上。翻身下床时露出裙下两条大白腿来。 郭善敢发誓,来大唐这么多年了,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女人的腿了。 唐绾一类小姑娘的腿根本就不算什么腿,花蝴蝶这样的女人的腿才算是让郭善双眼一亮啊。 大唐虽然比较开放,但女子穿的长裙大多曳地。就算不是曳地的长裙,却也没哪个女子会露大腿。莫说大腿了,小脚丫和小腿肚也是不露半分的。 郭善是三年不知‘肉味’,猛然看见这齐根的白花花的女人腿,他感动的要哭了。妈的,单身如自己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花蝴蝶的腿很美,一看就是跳舞的腿。郭善发誓,花蝴蝶的腿纵然不如王苏苏的腿白嫩,但绝对比王苏苏的腿要诱惑人。这双美腿许是刚从被褥里出来,还带着暖乎乎的女人热气,简直要把郭善给迷晕。大腿根部虽是一闪而逝却反而惹人遐想,长裙被花蝴蝶拉下时但也盖不住小脚丫 要死了要死了,郭善觉得自己再看一眼也会马上死去。几年来补药吃多了,徐云兹给杨广秘制的壮阳药也似乎发挥了作用。郭善就觉得自己一个阿嚏肯定能喷出鼻血来深吸了口气,微微转身不敢多看。 小腹处的邪火逐渐隐没,第三条腿也没露出尾巴来。 “奴自己熬。”花蝴蝶似乎没把郭善往其他方面想,许是也不把郭善当男人看,毕竟郭善户籍上记录现在不过近十岁。虽说郭善个子比绝大部分人要高桩许多,但那也不过是生活条件好罢了。 但若是仔细想想,其实郭善的这个年龄身子不说完全发育足了,但却也不能说是‘废物’一个吧? 郭善没说啥话,就任花蝴蝶出了屋。 花蝴蝶三十来岁的人了,也不避讳郭善。其实能怎么避讳?郭善傻乎乎站在她屋里,她能怎么办?换衣服吧,郭善在那儿杵着呢。 她也顾不得招呼郭善了,捂着肚子许是跑去出恭去了。按照郭善的想法,这是排毒必不可少的过程。 独自一个人清静了一下,郭善心里没有了其他的不干净的心思。 看看天色已经昏暗,郭善双眼凝冰。 好个花如意,到了此刻还不回来,难道她真不管她娘亲的死活了么? 郭善又考虑这花如意定然有事儿不能回来探望花蝴蝶,否则断不至于撂下一个生病的娘亲在家而自己深夜不归。但仔细想想,能有什么大事耽搁了花如意来? 今儿如果不是自己,花蝴蝶早就命丧黄泉怎么毒死的都不知道。可见这花如意就算不是个恶人,却也是个不孝子。偏偏这个不孝子还在梨园中入选优秀子弟名额,获得自己一贯钱的奖赏。 越想越是古怪,猛然郭善幡然醒悟。 自己进花蝴蝶房间时正通鼓,宫女说花如意离开花蝴蝶房间前一直是花如意在花蝴蝶房间照顾花蝴蝶。也即是说,郭善来之前没人进过花蝴蝶房间,虽不排除有人趁花如意不备在花如意给母亲进药前偷偷往药里投毒的可能性,但却也不能排除花如意给他母亲投毒的可能性。 花蝴蝶中毒,难道是花如意所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中计了(二)

多年的宫斗戏没有白看,郭善郭善很快把最大嫌疑人锁定在了花蝴蝶的儿子花如意身上。虽说实在想不清楚花如意杀母的动机,但也排除不了花如意杀母的嫌疑。 除了好奇心促使郭善想要搞清楚状况外,多事儿的性格也让郭善对花蝴蝶的中毒上了心思。郭善打算先问问情况,如果事情不大的话那自己就插手管管,若是事情蛮大的话他郭善才不想做滥好人呢。 正思考,房门被推开了。 天色昏暗,郭善能隐隐看见进来的是花蝴蝶的身影。一股淡淡的幽香随着开门后飘进屋来,那香气不太好辨别,似乎是混合型的花香味儿。 屋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子里瞬间黑暗了起来。 郭善忍不住身子一抖,觉得有些恐惧。花蝴蝶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屋子狭小,请大人莫要责怪。” 郭善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硬邦邦的‘嗯’了一声,再咳嗽了一下后道:“怎么样?现在身子还难受吗?” 就看见花蝴蝶走到了炕前,黑暗中也不知道掏摸的什么东西,头也不回的道:“舒服了许多,劳大人惦记了。屋里昏暗,奴拿烛去找火。” 便悉悉索索的转身,然后‘吱呀’一声开了门,也不闭户出去了。过了许久,才见她一首拿着蜡烛,一手护着烛火碎步走了进来。 她步子慢而小,烛火烧的十分稳定。火光耀着她上半身,略施粉黛的面容显得格外艳丽。不知道是烛火影响了本来肤色,还是她此刻本身脖颈就泛着红晕,郭善就觉得那本该洁白一片的脖颈至胸口处微红惹人喜爱,弹指可破肌肤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保养的。 郭善不是个没见过绝色,相反他梨园所部漂亮的音声人绝不在少数。府上养歌伎其中样貌姣好者不在少数,而许倩、王苏苏等几个女子更加让郭善‘见闻广博’。 但不得不说,就算是平常置身一堆女子里,郭善也很少上生过半分邪念。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郭善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或许是以前不曾尝试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要么是年龄渐长后压抑不住的男人天性。再加上身子长成了,且白天里有那么点儿挥之不去的小暧昧在,所以才惹得现在想入非非。 再加上这里是李世民的后宫,郭善深知道在这里呆久了都危险更别提在这里做出什么龌龊事了。所以紧张,却又渴望刺激。 “你去哪儿了?”郭善问了一句废话,但这废话却成功的让他不至于那么紧张。 花蝴蝶回答他道:“奴去隔壁借火。” 郭善‘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花蝴蝶把蜡烛放下,小屋里立刻亮堂了许多。 这个时候郭善便注意到,花蝴蝶的炕头上被褥还是翻开的。先前她在炕头上翻找蜡烛,似乎蜡烛是从炕柜里取出。而那她不曾关闭的炕柜里,还有红艳惹人的抹胸。 许是她也发现了郭善的目光,于是一个扭身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郭善的视线。袅袅婷婷走到炕柜前,不动声色的又关上了柜子。她还说道:“奴没成想病了,更没成想大人会来看奴。也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奴这里只有些酒水。” 她从立柜一旁拿出一酒坛,那酒坛巴掌大小,封了口的。 郭善看了那酒坛一眼,忍不住苦笑,甚至于好笑说:“你怎么买这善儿酒?” 花蝴蝶把那巴掌大酒坛拿了上来,巧笑嫣然里带着可怜道:“奴的孩子今年过年时就十岁啦,有幸在年前得了大人您的奖赏。奴的孩子从小到大从没享受过一次,奴寻思着他十岁的生辰总要置办些像点样子的酒菜。长安城里酒菜最好的是朋来阁,奴吃不起多少。只能托出宫的采女们给奴带一点善儿酒和菜食了。菜早吃光了,剩下半坛善儿酒舍不得吃。大人不要嫌这酒被我们开过就好,只怕它已经不再似以前未曾开过时那般香醇了。” 郭善肃然起敬,心中顿时惭愧无比。这才知道,这妇人可怜之余又颇为善良。母子两人在掖庭宫里过得不可谓不苦,然而母爱伟大如斯,她此刻虽然贱不过一个宫女,但却仍然不可亵渎。而偏偏自己先前,还瞧瞧盯着人家的臀部看。这特么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这酒?”郭善是不想喝的,因为他一口喝下的酒却是人家十年来才好不容易尝上一次的。自己一来不稀罕善儿酒,二来喝了善儿酒痛快了嘴却短了人家的粮。 许是看出了郭善的想法,花蝴蝶忙盈盈跟郭善一拜道:“大人不喝下它,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郭善叹了口气,暗想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吧? 如此想,只好说道:“我酒量奇差,喝不了多少。” 花蝴蝶咕噜咕噜给郭善倒了满满一椀,郭善无语的同时只好满饮了。砸吧砸吧嘴,郭善品出了这善儿酒酒精挥发了许多,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苦味儿。 这是善儿酒放久了的后遗症? 郭善还没多想呢,花蝴蝶又是咕噜咕噜倒满。郭善脸色微变了,忍不住想拒绝。 这次他是真想拒绝来着。因为,郭善的确是不想再喝着味道不太正的善儿酒了。但想来拒绝的话太不礼貌,咬牙郭善把酒喝光,整个人有种微醺的感觉。 斜睨着眼,看了看花蝴蝶胀鼓鼓的胸脯,郭善有些着迷。 许是发现郭善的狼眼了,花蝴蝶忙紧了紧衣身。郭善大囧,忙撇过头干咳了一声后急忙岔开话题:“对了,说到令郎,怎么今天整天都不见他在家啊?” 花蝴蝶听言,道:“他此刻或许在刘宮监那儿。” “刘宮监?”郭善眉头一动,想起白日里自己去尚药局给花蝴蝶抓药时那个替自己暂时照顾花蝴蝶的宫女。初时自己让她帮忙照顾花蝴蝶她不答应,说怕刘宮监看见。那宫女所谓的刘宮监就是此刻花蝴蝶口中的那位刘宮监吗? 这刘宮监跟花蝴蝶什么干系,而从花蝴蝶口中所说,花如意之所以一直没回来是因为在刘宮监那儿。 郭善好奇的问道:“这刘宮监是?” 花蝴蝶忙道:“他是掖庭左丞的儿子。” 郭善一愣,忍不住说:“姓刘的那个公公?他有儿子?” 花蝴蝶解释道:“是认得。” 郭善听言恍然了,心中却想这刘宮监的来头不算小啊。 郭善心想,这刘宮监会不会是给花蝴蝶下毒的人?可如果刘宮监要给花蝴蝶下毒,那么他的动机在哪儿? 郭善忙问:“这刘宮监跟令郎什么关系?令郎会撂下你去刘宮监那儿。” 花蝴蝶苦笑,毫不避讳的跟郭善道:“回大人话,那刘宮监与我儿毫无关系。非但没什么关系,还有些仇恨。” 郭善眉头一挑,静静的看着花蝴蝶,听花蝴蝶解释道:“说起来事情全出于我” 她解释了起来,而郭善也大抵听明白了。 事情很狗血很简单。之所以狗血简单,是因为这种事情在宫里经常发生。 刘宮监此人是个阉人,但同样是个好色的阉人。这种好色的阉人自古以来就不少,尤其汉朝时最胜。 宫里阉人好色的不在少数,而寂寞难耐的宫女也不再少数。这两种人凑在一起,很容易擦出事故来。于是,久而久之,宫里的阉人和宫女为了寻求某种得不到的满足而做出一些乖悖的举动。 比如,他们也想要结婚。 反正太监已经糟了阉割,一辈子也是个不全之人了。而宫女,虽说阉割不到她们,但她们的处境比起太监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阴盛阳衰的皇宫中一辈子如同被困牢笼的鸟儿,既得不到自由同样也无法享受天伦之乐。 太监身子残缺,宫女身子纵然不残缺但幸福同样是残缺的。两类人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那就选择一起堕落。而这种堕落就在于他们努力追求追求不到的和得不到的,越是不能得到的就越想要得到。 他们得不到什么?很简单的答案,无非就是得不到夫妻生活。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老天爷无法阻止他们的步伐,哪怕王法不允许他们成亲,但他们依然可以悄悄的成亲。 这种成亲叫做对食儿,而结为对食的太监和宫女虽然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但他们却可以背地里过上欢乐的夫妻生活。 花蝴蝶曾经是官宦之家,后来丈夫因事而败,仍在妊娠期的她就被关到了掖庭宫里来。 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已她的姿色自然会有人找她做对食了。 她的过去郭善不清楚,但是花蝴蝶讲述了一下短暂的现在。 也即是说,她现在没有对食者,而刘宮监就看上了她想拉她结为对食。迫于无奈她想答应,但是这事儿她的儿子花如意却不干。 可花蝴蝶身为宫女,考虑到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自己遭罪是肯定的,但连累了儿子可就不好了。可一向性子懦弱的花如意却在这个时候偏偏不答应,而今儿白天时,花如意就是摔门去找刘宮监算账去了。 “他找那位刘宮监算账,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郭善道。 花蝴蝶苦笑说:“刘宮监会武艺,又是个大人。我那孩儿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他的对手?此刻没有回来,想必是被刘宮监押在刘宮监的住处,等我去救他吧。” 这话出口,郭善无语道:“你怎么去救?” 花蝴蝶叹了口气,说:“若我答应刘宮监结为对食,那他自然会放了我那孩儿。” 郭善听言眉头一挑,不说话了。 郭善又不是傻子,这花蝴蝶说了这么多郭善还听不出来她的意思那他郭善也别混了。 果然,就听花蝴蝶道:“大人须要帮我。” 郭善道:“我哪儿帮的了你。” 花蝴蝶嫣然一笑,看着郭善说:“大人一定会帮我的” 她的模样果然美的妖艳,让人邪火直冒。 第二百二十八章 那燥热的心(一)

郭善咬了咬牙,暗想你也太小瞧我了。本公子虽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但本公子也不是个精虫上脑不知死活的人物。 “我不瞒你,宫里的事儿我插不上手。虽说我官职不算低,但可管不到宫里来。我听你所言猜测那刘宮监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他恐怕不会卖我面子。你想要我帮你,我顶多是去他屋里替你把令郎要回来。至于以后”郭善摇了摇头,他当然不可能给花蝴蝶做保证。 花蝴蝶道:“大人不知纵然此刻能把我那孩儿要回来,但已刘宮监的脾气往后还会借机生事。偏我那孩儿肯定不会同意刘宮监的要求,如此一来,刘宮监不死,那我那孩儿就永无宁日。” 郭善身子微震,惊讶的看着花蝴蝶忍不住脱口而出喝问道:“你想要怎样?” 花蝴蝶这个时候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跟郭善说:“我要大人帮我杀了刘宮监。” 她要郭善帮她杀刘宮监? 这句话在郭善听来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可笑无比。 惊讶在于,郭善没想到这女人胆子这么大而且下手这么狠。可笑在于,她什么身份,凭什么让自己帮她杀人? 一个太监在宫里被外臣杀死,这绝对是件大事儿。而身为外臣替宫女杀太监的罪名,郭善背不起也根本不敢背。 “不可能。”郭善想也没想的站了起来大声的看着花蝴蝶道:“你没有搞清楚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是谁。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援手帮助你,那不用你说我也会主动帮助你们这对可怜的母子度过难关。但你必须要清楚的是,帮助你们的前提是不能让我涉险。这本身就只是你个人和刘宮监的恩怨哪怕在这其中你属于弱者而这刘宮监显得非常可恶” 郭善又道:“我可以通过正常手段尽力帮助你,但却绝不可能替你杀人。因为光明正大的让刘宮监绳之以法,纵然我得不到好处却也不至于让我身家性命不得保。但若是通过非正常手段企图在宫里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杀人,一旦被查出来死的不仅仅是我,我府上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我照顾呢。” 郭善低下身子,凑到花蝴蝶胸脯前冷冷的道:“我发现你爱耍小聪明,我虽然也喜欢耍小聪明但我却比任何人都讨厌那种耍小聪明的人。别妄图把我卷进你的是非里,让我给你冲锋陷阵。我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却不是真傻。虽然我经常愿意破财助人,甚至于让人来给你治病,但却不代表我的善良是一派天真。” 郭善凑的跟花蝴蝶很近,以至于郭善说话时嘴里喷出的热气打在花蝴蝶的脸上,将她额头上的秀发给拍的飘了起来。更至于郭善能够很清晰的闻到这个女人身上的香味,甚至于她那半敞开的胸口处散发出来的乳香。 郭善皱了皱眉,忽然脸色一变。看了一眼花蝴蝶襦裙上那抹胸盖不住的白花花的一半胸脯,有些胆寒的问道:“你干了什么?” 从郭善发火到现在郭善变色退后,花蝴蝶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直到郭善眼睛看向她胸口时咽唾沫且发出询问时她才抬起头看向郭善道:“你知道的,一般勋贵除了妻子外总有一群如夫人,所以几乎每个勋贵的家里都有一份或者是数份媚药。你放心吧,我给你的媚药是隋朝时皇宫里留出来的,据说当时炀帝就是用这份徐云兹秘制出来的媚药才嗯,你懂我的意思。” 看着郭善不善的脸,花蝴蝶仰起了头:“一般皇宫研制出来的秘制媚药不会有多大副作用,尤其徐公公当初擅于此道。我家夫君当年地位不低,有幸得到过媚药的秘方。这份秘方,在我夫君战败后,也被我带进了皇宫里来。你吃的这个是我刚制作出不久的,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因为刚造出不久,还有几道工序没有完成,所以药效或许会很猛。” “很猛?”郭善咧嘴乐了,整个人简直疯的要杀人:“你居然在皇宫里给我下这样的药,还告诉我药效很猛?你想男人想疯了吧你不,你不是想男人。你是,你是想让我帮你杀了刘宮监?不可能,哪怕你给我下了这个药也不可能。” 郭善从没被人这么算计过,因此觉得相当生气。而且他现在头脑还算冷静,也并没有因为花蝴蝶给自己下了媚药而慌张,哪怕他现在确实是邪火直冒。郭善颇为冷静的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下得‘毒’?我怎么不知道。” 花蝴蝶犹豫了一会儿,道:“刚开始我找蜡烛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善儿酒的坛子里下了药。” 郭善听言心中一动,怪不得他当时觉得善儿酒的味道不对,还以为是因为开封太久导致的缘故呢。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算计他了。这个女人,出手可真出乎人意料啊,郭善忍不住讥讽道:“你是第一个主动给男人下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呆的太久了。” 这句话讽刺意味相当浓烈,因为在当时,不,哪怕是后世的社会里。侮辱一个女人最恶毒的言语无非是说这个女人不贞,而郭善是一向尊重女人的,所以他能对花蝴蝶说出这样的话是代表他彻底恨眼前这个女人了。 郭善毫不掩饰鄙夷和厌恶,咬牙道:“看起来你那善儿酒就是用来对付我的,至于说什么为了给你儿子庆生的话,全部是假的吧?枉我当时以为你是贤妻良母。” 花蝴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骗大人。” 尽管郭善又忍不住相信了他这句话,但郭善还是说:“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你也不要以为给我下了那药儿你就奸计得逞,老实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怕,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这种毒。哼哼,我现在出皇宫你拦不住我。只要我保证不碰你,你能拿得住我什么把柄?” 郭善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甚至刻意与花蝴蝶保持距离却也能够闻得到她的体香。平常倒也就罢了,但在药物作用下此刻欲望被强烈压制而又压制不住的时候花蝴蝶身上的女人味道让郭善呼吸急促,他早就感觉下半身已经起了巨大的反应。 尤其是每日吃徐云兹给的秘密补药的情况下,郭善发现碰上这种媚药,他体内的火完全是一点就着。他可是深知他不是什么未曾发育足的人,因为他自己知道徐云兹对于房中术的研究完全属于顶尖级的。隋炀帝曾经热衷此道,徐云兹研究房中术更是如鱼得水。那个变态太监对于成为男人,和对于男人的发展等研究到了疯狂的地步,又精通医术的他完全掌握着一套把小男孩儿早日催熟的手法。 隋炀帝曾经被徐云兹催熟,郭善则是第二个被催熟的人。这一刻还偶然的吃到了徐云兹曾经配置的宫廷秘药,郭善本人此刻被催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郭善发誓,这种状况下自己还能克制欲望已经算的上是个极为了不得的人了。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甚至于也相信心底防线稍微有半点漏洞他一定会崩溃掉然后变为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所以,郭善知道再留在这里对自己绝对不利。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后郭善迈步就往外走,而偏偏这时花蝴蝶说了一句话道:“你坚持不到出宫的时候,或许半路的时候就一定会发作。一旦在半路上发作,你肯定会对旁边的宫女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来。到了那个时候,情况想要遏止绝对不可能了。” 郭善听言脸上一僵,迈出去的腿生生抽了回来。他恼羞成怒的狠狠望向花蝴蝶,忍不住道:“你算计的果然好深,连这个也算计到了。可是那又如何?” 花蝴蝶仍然坐在凳子上,也不抬头亦不回答郭善的话。任郭善说她她也不反驳,而这种沉默反而让郭善的火气无处可发。 屋子静了下来,只有女人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男孩儿脸色有些涨红的呼呼喘着气 郭善只觉得屋子燥热难当,这种燥热并不是阳光作用下的燥热。而是空气里面自然有着的燥热,甚至于郭善明明知道不该脱下衣服却又极想要把衣服给扒掉。尤其是看到花蝴蝶胸口处的白时,郭善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想,那儿或许舔起来会很美味吧? 脑海里想起了后世里那些从事成年人电影拍摄的女忧们,再联想到现在花蝴蝶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花蝴蝶是个极漂亮的人物。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梨园挑选出来了,而且这个女人很聪明,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姿态总能够轻易撩拨男人的内心。郭善不晓得她当年是勋贵之家的夫人时就是这样的人物还是在此刻她故意表现出来这样的样子但郭善却确信,他忍不住了。 “我该叫你一声阿姨的吧?居然还打我的主意。”说完话,郭善转过身不再多想‘砰’的关上了门,把他们锁在了这间窄小的屋子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 那燥热的心(二)

药物的刺激让郭善显得兴奋,但他心里却也压抑不住的忐忑。 这种忐忑不在于因为皇宫这种对他不利环境,也不是因为害怕事后很可能面临杀头。 这种忐忑就在于,新手在面对自己人生中极重要的事时的那种忐忑。尤其对于郭善这种前世和今生加起来都还算是纯洁的,对于男女一事上始终保持敬畏眼光看待的人来说。第一次做这种事,总是难免忐忑惶恐。 当第一次亲手将王苏苏的长裙撩起,看见曾经只在电影中出现且还打了马赛克的女人最宝贵的地方时。那种直观的感受完全让郭善激动不已,唯一让郭善后来遗憾的是当时郭善本人太理智了,以至于最终还是失去了一次彻底认识女人的机会。 但这一次,郭善无法可想后又面临了这样的抉择。或许以前是身体成长的不足,但这一次郭善却实在是无法压抑住那种躁动的心。 他对花蝴蝶既有着恨,又有一分复杂的感情 恨意是浓烈的,至于那感情中的复杂,郭善却体味不出来。他在关上门时,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花蝴蝶大步走去。 而这个女人也在郭善关上门时,抬起头望向郭善。看到的是郭善狰狞着的脸其实她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就算要跟人发生关系恐怕也不至于选择郭善,因为郭善年龄毕竟是真的小,而且似乎还未长成更何况,他的年纪确实是足以当自己的儿子了。 “你既然已经想要到了如此地步那就给我起来。”郭善上前,不管不顾。弯下腰左臂半揽着花蝴蝶的背,右臂插入她的脚弯处要给花蝴蝶一个公主抱。 但天可怜见,花蝴蝶的身子虽然不胖却也是个成年人的身子。不练习武艺的郭善光凭身子骨壮士根本不足以抱起这么一个比她高许多,也比她大许多的女人哪怕她只是个女人。 卯足了劲儿,郭善连续使了两三次力也只是让花蝴蝶的臀部在凳子上抬了抬而已。 郭善火了,又羞又怒。狠狠的抓着花蝴蝶的胸脯,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强行将她的头拉下来。 郭善的嘴往上一堵,就亲吻到了花蝴蝶湿湿的嘴唇。他伸出舌头去撬花蝴蝶的嘴,但花蝴蝶却并未张开嘴跟他配合。 郭善又狠狠的在花蝴蝶胸脯上捏了一把,才让花蝴蝶痛处下张开嘴时伺机将自己的舌头搅了进去。那喷香的口腔和柔软的香舌让郭善有些陶醉,这就是接吻的味道么? 郭善显得有些残暴,许是因为第一次比较紧张又加上药物的作用。但他毕竟没有经验,忙的手忙脚乱。而花蝴蝶看郭善的眼神就很复杂了,毕竟被一个小了自己二十多岁的人这样而且对方还是个小屁孩儿 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女人身上恐怕都不太能够被接受吧? 许是她也想早点结束这种事情,所以看郭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连接个吻也要踮起脚那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所以干脆的,她推开了郭善。 郭善眉头一皱,一下子把她揽了过来。她再推,郭善再揽 终于花蝴蝶推开了郭善,起身走到炕前脱了鞋光着脚平躺在炕上。 郭善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急不可耐跑了过去脱了靴子。如果说以前郭善是正人君子的话,那么现在正人君子这话显然跟郭善扯不上半点干系了。更何况,床第之事本来就不能做的太过文雅。 看着花蝴蝶裙下露出的一双美足,郭善捏了捏忍不住放在手里把玩。忽然觉得这双足是如此的美,却又像是催动他去舔舐。 花蝴蝶轻哼一声,下意识的收腿。因为她感觉自己脚痒痒的天知道郭善这个小家伙从哪儿学来这种龌龊的对付女人的办法。 就在寻思时她猛然觉得身子上一重,郭善已经趴在她身上又凑过脑袋来对她乱啃了。 花蝴蝶闭眼,郭善却道:“事情是你挑起的,现在想闭眼当做梦一场显然不太可能。你既然做的出来,还怕面对现实吗?” 花蝴蝶觉得胸脯一痛,轻哼一声不得不睁开了眼来。 郭善看着她又道:“知道你的打算无非是想拿我们现在在做的事要挟我,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你。这事情你想岔了,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杀刘宮监的。一会儿事情完后我拍拍屁股就走,宁可背上在宫里对皇上不敬的罪名也不愿意在宫里杀人落下把柄。” 花蝴蝶听言眉头一皱,就要起身。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裙摆完全被郭善撩了起来,而脚弯却猛然被郭善抓住,也不知道郭善哪儿来的力气将她整个身子往下拉了一截。就在花蝴蝶要起身时,却猛然觉得身子一痛。 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捂住了嘴,正要开口说话,但下半截儿的话却生生在郭善腰部发力时生生撞回了肚子里。 花蝴蝶有些茫然了进宫后近十年了,如今这是真的不洁了么? 而郭善脑子里也有些茫然,他可是守身如玉了二十多年啊。这就是女人的味道么? 二十几年不知肉味,如今得尝。纵使此后身死,也不过如是。 这一刻什么颠鸾倒凤,什么爱恨情仇都被统统抛在了脑后面。中途郭善啐了一口,然后又拉着花蝴蝶说了一句让花蝴蝶惨然失色的话:“现在你想走都走不了小聪明落空我非但我不让你得偿所愿,还会想办法对付你。不要怪我太残忍,是你先对我下毒手的。” 紧接着是花蝴蝶的一声惨呼 这一场不本来不是郭善设计的战斗却让郭善彻底着迷,反而是花蝴蝶的设计在这一场战斗中一直处于被动。按照花蝴蝶的想法,这场战争最多也就盏茶的功夫恐怕就得以解决。但事实上而言,她却足足被郭善蹂躏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啊?这媚药的药效有这么夸张吗?这郭善真的是第一次,他是人形机器吗?最可怕的就是她完全低估了郭善的战斗力和伤害力战斗力不用说了,时间就得以证明。伤害力她敢保证郭善身子不是用‘发育成熟’四个字来概括,必须用‘熟透了’三个字来形容。 战斗尾声,花蝴蝶衣服凌乱的躺在炕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房梁。 郭善有些尴尬的,翻身下床,回忆先前的一幕幕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生都忘不了。 但郭善的本意是自己的第一次总该留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此次丢在这里,真不知道是赚了花蝴蝶的便宜还是吃了天大的亏。不过,条件允许,郭善真想再来一次。 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无耻了?她应该再也不会企图用媚药来控制自己了吧?毕竟有了这么一次教训。 其实让她再来一次也无妨啊 郭善脑海里不断无耻的这样想,忍不住看着目光呆滞的花蝴蝶,又看了看花蝴蝶裙口下的乱糟糟,还有那两条毫不遮盖的美腿。 郭善叹了口气,又咽了口唾沫,眼睛里又开始泛红了。 花蝴蝶一惊,警惕的看向了郭善。 郭善讪讪的笑了笑,打掉了再来一次的坏心。更何况现在天色真的不早了,如果再不出宫恐怕真要惹麻烦了。 心里又想,毕竟这次算是占了便宜了吧?虽说被她算计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好女人呢。至少,她确实很好吃。那么,先想办法把她儿子救出来,然后再想个办法把那个刘宮监给对付掉吧。 郭善忍不住这样想,于是望向了花蝴蝶。但这一次郭善一怔,因为他看见花蝴蝶枕头下藏着的一张弓和一支箭。 那张弓一看就是将作监留下来的残弓,但这样的弓不代表它没有杀伤力。而且那支箭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郭善真不想就这样就死啊,他才刚成为男人呢。 立刻起身,郭善忍不住指着花蝴蝶枕头下的弓箭要质疑。但此刻门却被推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穿着内侍省统一的服装。他开口笑着道:“想” 但他猛然看见郭善,又看向了床上衣服还凌乱的花蝴蝶。他似乎懵了,然后忍不住张开嘴大喝。 其实郭善刚开始看见门被打开时心里就吓了一跳,他脑子一片空白,暗想这次完蛋了。李世民不会放过他,也不可能放过他。这下子是,真的牡丹花下死,死后难风流了。 等看见那太监张开嘴要叫的时候,郭善急忙冲了上去。他知道,不能让这个太监叫。一旦他叫出了声,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郭善冲的速度很快,甚至于反应速度极快的随手抄起桌子上的酒坛。身子未曾追至,酒坛已朝着那太监的头砸了出去。 然而有人比他速度更快,只听‘哧’的一声。一支箭从花蝴蝶的炕头上飞了过来,然后狠狠的扎进了这太监的胸口。而那太监闷哼一声时,郭善的酒坛也已经砸中了他的头部。 这太监身子一个趔趄,轰然摔倒。他的头一扭,望向了郭善这边。那对死不瞑目的眼,死死的盯着郭善,吓得郭善后退了一步。 只听炕上的花蝴蝶道:“他就是刘宮监了。” 第二百三十章 劫后余生(一)

花蝴蝶的话让郭善整个人懵了,事实上这比突然被刘宮监撞破他与‘花蝴蝶’奸情时更让他发懵。 他,就是刘宮监? 怎么可能这么巧,为什么会这么巧?如果光只是他碰巧来到这里的话郭善还不会说些什么,但是一想起曾经花蝴蝶要求郭善杀死刘宮监的话,再看看现在刘宮监的下场。 郭善无法相信,这个刘宮监会如此碰巧的按照花蝴蝶的意愿死在自己和花蝴蝶的手上。而事实上,自己已经摆明了立场绝不会帮助花蝴蝶犯险杀死一个宫监啊。 “怎么回事?”郭善忍不住望向花蝴蝶。 直觉告诉郭善,他被眼前这个女人耍了。 “是我出去借亮时通知的他,告诉他说我想见他。所以他来了,所以他现在死了。”花蝴蝶很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但她的淡然却彻底惹怒了郭善。 因为郭善从没有被人这么耍过,完全是当成猴子一般的戏耍。本来在跟花蝴蝶有了男女之实时郭善脑子里已经决定帮这个女人度过难关,并且毕竟第一次时跟这个女人发生的关系,郭善是不太情缘眼前这个女人被人伤害的。 可是,郭善更加不能容忍的是这个女人用手段把自己给哄骗了,并且还把他当成了猴子戏耍。恐怕换任何一个要点面子并且爱较真儿的男人而言,被女人耍是最难容忍的事情吧? 郭善本能的上去一把‘扼’住花蝴蝶的脖子,骂道:“你她妈的想要害死我?”抬起手掌想要狠狠扇在花蝴蝶的脸上,而事实上这个女人也在这一刻闭上了眼把脸伸向了郭善。 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女人,哪怕自己现在这年龄该叫她阿姨。但想到先前的种种,再看着女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郭善的手却挥不下去了。 那是一张弹指可破的脸蛋,让人怜惜都来不及怎么忍心去破坏它?可操蛋的就是,她真的做了自己不能容忍的事情啊。 “我他妈服你了现在我完全被卷了进来,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会牵连到我府上一百多人。这下子你满意了吧?舒服了吧?”郭善终究还是没选择扇下去,因为他本人确实是对女人有一种偏袒性,甚至于依赖? 但一想到刘宮监死去可能引发的一切后果,郭善就觉得毛骨悚然。尤其一旦顺着刘宮监的事儿查出自己跟花蝴蝶有了关系,那么郭善敢肯定郭府上下一百口人,再加上那些部曲歌伎甚至于还会牵连几百个人出来。 花蝴蝶本来只是个宫女,按理说一个她没什么重要的。但是郭善知道,犯忌讳的不是自己跟花蝴蝶有什么关系,而是郭善在宫里,而这花蝴蝶是宫女。 广义上而言宫女不过是皇宫中的奴婢罢了,但狭义上而言后宫所有的女人全都是李世民的女人,宫女自然不能例外。自己一不小心跟李世民女人扯上关系了这种事情换哪个皇帝也不能容忍。更何况郭善知道,李世民本人其实是相当贪功性格贪婪的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很快会有宫女发现这里的情况现在快想个办法吧事情解决吧。”花蝴蝶道。 郭善皱眉,冷声道:“你一定早就想好了办法了吧?要不然在我还没吃你给的药之前你就已经把刘宮监给算计来了。” 这句话带着讽刺意味,但花蝴蝶却丝毫不以为忤。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郭善怎么看她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只听花蝴蝶道:“一会儿宫女们进来看到现在的状况,情况不言而明了。你只要告诉那些宫女,就说刘宮监想要非礼我,强行跟我结为对食就行。并且我估计我的儿子现在还被关在刘宮监的屋子里,只要你告诉其他的宫监们说刘宮监拿我的儿子威胁我并且带他们找到花如意的话,那么就没有人会怀疑刘宮监拿我儿子威胁我的事实。而事实上,刘宮监肯定也打算这么做,要不然他不会听了我的信后就赶过来了。” 花蝴蝶冷静的可怕,几乎可以断定从一开始她就算计好了这一切。然而郭善又仔细想了一下,从一开始她就没过多的做什么。无非是给自己下了药,然后通知刘宮监过来。 然后刘宮监真的来了,而恰好撞破郭善的好事。未免不让事情败露,别说花蝴蝶饶不了刘宮监郭善都不可能让这姓刘的活着。 “如果刘宮监没有绑架你的儿子,那怎么说?万一我带人没有找到花如意,那怎么办?”郭善眯着眼问。 花蝴蝶看了郭善一眼,淡然道:“那我们就一起死。” 这句话差点没让郭善当场吐血,愤怒一下子又压抑不住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还是在坑我啊。” 然而这时脚步声临近,有人高喊问:“怎么了?” 然后有宫女尖叫了起来,再然后花蝴蝶屋子外面立刻热闹了起来。 有佩戴兵器的宫监闻声跑了进来,看见当场惨死的刘宮监后那些人脸色大变,再看向一脸铁青的郭善和床上褴褛衣衫的花蝴蝶后这帮宫监们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郭善往炕上望了一眼,发现此刻花蝴蝶脸上全是泪水。郭善当时一阵想要破口大骂,这女人说哭就哭啊。 花蝴蝶不说话,但郭善不等宫监们胡思乱想就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这个宫监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想强行跟我梨园女工结为对食,听他说还绑架了我梨园子弟花如意。他妈的,我郭善活了这么久从没遇上过这种事。杨九呢?把你们掖庭令找来,我他妈要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郭善越说越是愤怒,甚至于从一旁拿起凳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狠狠朝着刘宮监的脑袋砸了下去。 郭善年纪虽小,但是其实营养其实极佳。他家富裕自然不缺营养元素,而且又有徐云兹的药酒养着。纵然郭善的力量不能达到徐云兹计划中的‘超人’的能力,但却也不能说郭善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这一凳子下去,刘宮监的脑袋瞬间被砸瘪了,甚至太阳穴处红的白的流了出来。 所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也惊讶于郭善的大胆,宫女们尖叫的同时两个宫监拔刀指着郭善迫郭善动手。 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但是只有混乱才不会让人有多余思考的能力。而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一旦有细心的人就能发现刘宮监死的有些蹊跷。 郭善毁尸无非是制造混乱和顺带混淆一下在场人的视听罢了,当然如果能靠气势直接把这帮人迫住的话那就极好了。 郭善脸色依然铁青,道:“我怎么冷静?我就出去熬药的功夫,这个人就跑了进来。如果不是当时我反应足够快,恰好花蝴蝶手里有一张前两天将作监让宫女们拆线时要求清理的弓,现在死的人一定是花蝴蝶。那可是人命啊一条人命啊” 众人均自无语,看了看刘宮监面前惨不忍睹的尸体再听听郭善那句‘一条人命啊’的感慨,他们就觉得郭善好不讲道理。但听过郭善名声的人,都知道郭善这个人是不怎么讲道理的人。 两个当先赶过来的宫监脸色有些冷,郭善虽然品阶高过他们,但却又不是他们的上司。而且在宫里,郭善说话却是不怎么管用的。 他们准备先把郭善拿下,然后再细问情形。但后面却又有宫监赶了过来,似乎是个小头头,立刻喝止他们不得对郭善无礼。 俩宫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有另一个稍微年长的宫监跟他们附耳道:“你没听见先前郭善直接唤咱们的掖庭令‘杨九’这名字吗?况且,我知道咱们掖庭令跟郭善很熟识。且这郭善又是个一直护短的主儿,闹起事儿来更是不怕。咱们轻易不惹他,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这番解释让两名宫监信服了。 郭善又嚷嚷了几句,很快宫监们就找花蝴蝶问话了起来。花蝴蝶于是哭泣着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众人大概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刘宮监早就想跟花蝴蝶结为对食,但花蝴蝶不从。刘宮监就绑架了花蝴蝶的儿子,今晚是来要挟花蝴蝶的。但要挟不从就想扒花蝴蝶的衣服进行羞辱,可巧刚把药熬好准备回去的郭善碰上了这件事情。于是梨园令大人继怒打达延芒波结之后再一次路见不平一声吼,刘宮监就悲催了 这件事情有两条很有利于郭善和花蝴蝶的证据,也就是刘宮监一直惦记跟花蝴蝶结为对食的事情,还有花蝴蝶的儿子消失了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住在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但光凭着两件事情就想结一桩命案显然不太可能郭善暗暗着急,如果有人真进屋子里仔细查看一番依然可以看见许多蛛丝马迹。 比如,郭善在炕上真刀真枪跟花蝴蝶‘打’了一架后留下来的许多痕迹还有灶台里是否动过的痕迹等等等等。 这些细微的细节很容易让人查看出来,而一但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接下来只要稍微推理就不难查出郭善和花蝴蝶在撒谎了。 郭善急的满头大汗,却又用怒骂掩盖住了心虚。与此同时,催逼这些宫监们把杨九找来。 然而杨九没有来,刘宮监的干爹来了。 也就是那个管着掖庭宫的左丞 第二百三十一章 劫后余生(二)

这是个生了胡须的老太监,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难看出,要么是这老太监当初净身没净干净,或者是他是二十多岁才开始冒险净身的。要不然,他这胡子怎么也长不出来。 老来丧子,虽说是个义子却也值得他悲痛万分啊。 郭善很了解这些太监的心里,毕竟当初他可是跟徐云兹相处了很久的了。但是郭善并不是对所有的太监都有好感,毕竟真正无私给郭善赠送田产而又给郭善带来一段美好时光的太监只有徐云兹一人而已。 且这姓刘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郭善真不认为这个刘宮监死的可怜。 郭善毫不留情的指着这掖庭左丞破口大骂:“纵子行凶,你比皇亲国戚还要霸道?你那所谓义子要对我梨园女工图谋不轨,正好你来了,快给老子一个交代。” 刘左丞一脸怨毒看着郭善,丧子之痛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喝道:“男爵跑到宫里杀人,快把他给我拿了。” “我看谁敢?”郭善喝了一句,怒目而瞪道:“他妈的,老子一贯行的端做得正时从不怕谁来拿我。今儿你们谁拿我,往后我就找那个人好好说道说道。他妈的我就不信了,皇宫里就说不得个理儿来了?” 一时之间,竟然还真没有谁跑上去拿郭善。 郭善这个人吧,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脾气坏事出了名儿的。想当初地震时还指着李世民的鼻子骂过,不过因为救了李世民后来李世民没跟郭善计较。 再而后,皇亲李茂被郭善打过。杜荷被郭善揍过,就连永嘉公主最近也被郭善告了一状。 无论是贪官还是清官,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郭善有时候的行为很圣人化,但他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候比小人还小人。 这么个小人难能可贵的是几次斗争都没有倒下,而且还跟李泰结为了朋友。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孙皇后似乎对郭善很不错。 这是这些太监们对郭善唯一忌惮的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对郭善出手。因为得不到利益的出手往往会带来失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郭善这样的傻子才做过。 “把郭善拿了,再把花蝴蝶带走拷问。”刘左丞大怒,怒瞪周围的人喊了一句。 郭善急了,如果花蝴蝶真被带走,只要有人跑进来搜查,那啥事儿都败露了。 郭善就要怒喝时猛然斜刺里有人跑了出来喊道:“都不许妄动。” 众人一看,跑过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太监。 有人喊了一声海公公,又有人叫他有海右丞。 郭善眉头一动,松了口气。 果然如郭善所料,自古来同阶的人从来都存在利益纷争的。宫外如此,宫里同样如此。甚至于,宫里的斗争往往比宫外的斗争还要黑暗。 郭善一看见这胖太监过来立刻喊了一句道:“掖庭右丞是吧?我正要跟你说一声,我梨园子弟花如意被刘宮监关在了他的住处。现在如果不派人去救,我怕某些人以权谋私故意拖延时间,到时候去晚了这花如意恐怕就不见了。” 刘左丞脸色一变,知道郭善这是含沙射影的说自己呢。他忍不住怒着要说话,而那掖庭右丞却喝道:“刘公公,咱来钱杨公公跟咱说了。因为犯者是你的义子,故而刘宮监之死你须避嫌。” 这句话出来,刘左丞脸色真的大变了。 郭善却是松了口气,他妈的,看起来自己的钱钞没白送啊。这杨九关键时刻,还真他妈救了自己一命。 事实上,郭善此次侥幸无比。 如果是普通的太监得知郭善在他的治下犯事儿的话,那太监为了拍永嘉公主的马屁指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把郭善拿了呢。毕竟得罪一个郭善和得罪一个永嘉公主而言,傻子都知道选永嘉公主。 但杨九这个人不一样,当初元日朝会郭善进宫时杨九知道永嘉公主的人在朝会上没能斗败郭善而吃瘪时曾经当面在郭善面前幸灾乐祸。那时候郭善就怀疑这杨九跟永嘉公主不对付,只是考虑杨九品阶太小,不太可能敢得罪永嘉公主也不太可能得罪过永嘉公主。所以郭善当时没有在意杨九对永嘉公主变现出来的愤怒 所以杨九可以出卖郭善,但不太可能为了讨好永嘉公主而出卖郭善。而相反的,杨九本人其实对郭善是颇具好感的。郭善在他的治下惹出了事儿,尽可能的情况下他会选择照顾郭善卖郭善个面子。他十分清楚郭善这个人喜欢惹事儿,但郭善惹事儿一般都是占着理儿的惹事儿。况且这次死的不过是个小太监罢了,根本没什么大事儿。而且这个小太监居然敢当着郭善的面对郭善的人动手,这就太让自己在郭善面前丢脸了。若是因此得罪了郭善,以后再想从郭善那儿拿到白花花的银子那就困难了。 哎,杨九很头疼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刘宮监之死全在于撞破郭善和花蝴蝶的‘奸情’的话。那恐怕借给他两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给郭善揽下这个事儿来啊 不过郭善不需要杨九把事情揽下,只要按照郭善既定的过程办理这件事情,给予郭善片刻的时间。那么郭善就可以保证吧这件事情办成铁案,而且绝对没有一个人去怀疑。那样一来,永远不会有人得知事情的真相。而所有的人,也只会认为事情的真相就是郭善嘴里说的那样。 哪怕有人事后怀疑,但缺乏别人帮忙进行侦查,而一切证据又都不在时。那人怀疑的再距离真相相近,也不可能对郭善造成任何威胁了。 事实上郭善杀死刘宮监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哪怕是杨九有意给郭善打开了方便之门,但依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毕竟这个太监不是正常死亡的,而且还牵扯到了郭善这个外臣。 按照正常情况走下去,内侍省完全可以介入调查询问。而刘宮监的义父,那位左丞大人也确实对郭善恨之入骨,越过了杨九想要往上报。可最终却是康公公救了郭善一次了,虽说哪怕后面调查也不太可能调查的出事情的真相。但只要有人插手调查,郭善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安全。 而康公公得知郭善在皇宫里闹出的事儿后,立刻让寺人们低调处理。作为跟在皇上身边最久最忠诚的人之一,康公公的面子比宰相的面子也查不到哪儿去。甚至于在皇宫里,他的面子比宰相的面子还要大。 事情很快被低调处理掉了,反正有康公公发话了。至于刘宮监的义父的悲痛就不归他们去管了,死的既不是自己的义子也更不可能因为刘左丞而忤逆康公公。至于花蝴蝶,这个女人只是个小人物,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康公公为什么会帮郭善说话,难道是康公公跟郭善认识? 其实真相往往很简单。那就是康公公对郭善确实有一点好感,而真正让他决定帮助郭善解决宫里小麻烦的原因则是,郭善答应去将作监给皇子公主们造单车的承诺还没完成呢。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让郭善被一些小事儿耽搁?刘宮监一个小太监的死有给皇子和公主们准备礼物重要吗?更何况康公公知道郭善这个人是个比较有正义的人,刘宮监的死肯定是刘宮监做了什么让郭善看不过去的事。就算把郭善抓起来,最后肯定查出来的事情真相就是刘宮监死的活该。而郭善杀人,顶多被罚点儿俸禄罢了,然而简单的罚俸对于郭善而言肯定不算什么严重的惩罚。与其如此,倒不如让郭善腾出时间早点去将作监把答应的承诺兑现。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被康公公帮郭善解决了。同时在帮了郭善的大忙后,康公公让寺人给郭善递话儿,无非就是告诉郭善不要惹麻烦了,快点把给皇子和公主们的礼物准备好吧,皇上还等着用呢。 郭善当人不让的答应了下来,并且得知了康公公出手后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哪怕有惊无险的度过,但郭善还是惊魂未定。他狠狠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把桌子捶的一歪道:“这次彻底被那个女人给利用了” “什么被人利用了?” 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郭善猛地抬头警惕的看着帷幔背后,当看见吃着月饼的孙菲姗出现时郭善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番愤怒道:“不知道随便进人的房间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更何况还肆无忌惮的听人说话。” 孙菲姗不以为然,她迈步走到郭善一旁,紧接着很没形象的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转脸看着郭善淡淡的道:“我如果要偷听你说话干嘛不多偷听会儿才出来,反正你也看不到我更何况在你没回房间前我就来了,只是等你等得太久一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郭善冷哼一声,却又不觉得奇怪的问道:“你等我?找我有事吧。” 孙菲姗点头:“一些小事。” 可郭善却不认为孙菲姗会因为小事儿麻烦他,所以皱着眉头看着孙菲姗。就见孙菲姗道:“找你借点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本心(一)

孙菲姗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说出了自己找郭善的目的,直接找郭善借钱。 郭善并不意外她会找自己借钱,只是确实不知道孙菲姗要钱干什么。但此刻郭善也没心思打听孙菲姗的事儿,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问道:“多少?” 孙菲姗犹豫了一下,立刻道:“先给我一万贯吧。” 郭善听言差点没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下去,他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个女人了,然后一脸的不可思议的咆哮道:“你说多少?一万贯你确定是一万贯吗?” 孙菲姗没想到郭善的反应这么大,她忍不住立刻站起身来对郭善道:“一万贯对于你来说多吗?至于这么激动干什么。没错,我没说错,我现在需要一万贯,你把钱先借给我。” 郭善听言咧嘴乐了,只是眼神里带着一抹鄙夷和冰冷,哼哼说:“我凭什么借钱给你,而且还是一万贯。” 孙菲姗听言急了,立刻咬牙道:“姓郭的,你别忘了当初从吐谷浑里是谁把你给救出来的。难道对待恩人,你连一万贯也不愿意拿出来吗?” 郭善直接骂了回去:“够屁恩人你说你来长安城做过什么了?在我府上白吃白住白玩儿,我郭善什么时候约束过你。就算是要还恩的话,当初来长安城把你从军营里救出来就已经算是还恩了。可是这个时候你却大言不惭的跟我要一万贯钱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我凭什么管你?” 孙菲姗听到这句话气的脸都红了,很想上前一巴掌拍碎郭善。她指着郭善咬了咬牙道:“好,好,你既然忘恩负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行,没有你我就不信找不到钱了。” 孙菲姗转过身,作势要走。 郭善也不留客,直接坐下从一旁拿过茶杯喝起了茶。 孙菲姗走出了四五步,见郭善不留她。她的脸腾的红了,火气也是十分的旺,转过身把剑往桌子上一放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道:“不行,你必须借钱给我。一万不行就八千贯好了,不能再低了。” 郭善听言都气乐了,没好脸色的看着孙菲姗道:“我这还没答应借钱给你呢,什么叫就八千贯,不能再低了?” 孙菲姗听言眼睛里冒出火花,锵的就要拔剑。郭善却冷笑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况且你杀了我也离不开。更且,你杀了我徐云兹也饶不了你。” 当初就是徐云兹让孙菲姗把郭善送出伏俟城对郭善进行保护的,孙菲姗果然不敢违逆徐云兹的命令。她收回了剑,恶狠狠的看着郭善。 “钱不是不可以借给你,但你总得告诉我个理由。毕竟我郭府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挣下这么一点儿产业,不可能把钱说借就借给你。”郭善淡淡的说了一句,头也不抬的道。 孙菲姗听言脸色并未有多少缓和,而是道:“你把钱给我就行了,至于我拿钱做什么事儿就不用你来管了。” 郭善听言皱紧眉头,头也不抬的就道:“不行,那你别想打我钱的主意。” 孙菲姗听言立刻拿起剑,转身就往外走,这一次似乎是真的不想找郭善借钱了。 而还没等孙菲姗出得屋去,郭善却已经抬头看着孙菲姗的背影笑了起来,口里带着一丝轻佻道:“果然是不懂得讨价还价的新人呐你想要那八千贯钱,一定很急的吧?” 孙菲姗听言转过身来,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郭善呵呵笑了笑也不解释,随即又道:“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但你总得给我个信服的理由,还得能让我知道你将来有钱还给我要不然,咱俩关系再好,借钱给你以后你连钱都还不起,那我怎么敢把钱借给你。” 孙菲姗听言很傲然说:“你把钱借给我,将来我肯定能还得起你的钱,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郭善听言冷哼不屑:“就凭你这个样子?你现在吃的用的还是我的东西呢,你除了会点儿功夫外你有什么本事赚八千贯钱?” 孙菲姗听言火了,忍不住怒道:“你不肯借酒算了本姑娘不信没有你我就招不来钱。” 说完大踏步出去,只是这一次郭善没拦着她。 郭善确实没有拦着她,依然悠然自得的喝茶。果然过不了盏茶功夫,门口又走来孙菲姗的身影。郭善似乎对她的出现丝毫不意外,然而一看到郭善拿嘲笑的面孔孙菲姗就想一刀把郭善给结果了。 她大踏步上来,喊道:“郭善,你今天必须把钱借给我。” 郭善呵呵笑了笑,道:“看看,有这么求人办事儿的吗?” 在孙菲姗将要走到崩溃边缘时郭善脸色忽然一正道:“我可以答应借给你钱,但是不是八千贯,而是五千贯。” 孙菲姗听言就要开口说话,但却被郭善摆手打断:“你的能力不值得我信任,更何况我也没有义务要借钱给你。而且五千贯借给你,其实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孙菲姗这个时候冷静了,她算是深刻的感受到了郭善的一毛不拔。她抬起头看向郭善,本来冷静的心一下子又不冷静了,锵的拔剑指着郭善怒喝道:“看什么看?” 郭善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孙菲姗的胸脯上移开,然后道:“瞧瞧,你又生气了吧?知不知道一个容易被情绪控制行动的人一般智商都不算很高?” 这句话险些没让孙菲姗吐血,而郭善也恰好在孙菲姗要吐血的情况下开口打断孙菲姗的话岔:“我给你五千贯钱,但你必须立下借据,并且要告诉我五千贯钱多久能还清。” 孙菲姗很自信道:“最多一年啦。” 郭善笑了笑,说道:“很好,看见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有信心把钱借给你了。” 孙菲姗得意冷哼,就听郭善道:“既然如此,那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五千贯钱借给你,你每个月必须还我六十贯钱的利息,利息连同本金一年内还清。但倘若一年内未还清,你还未还清的利息和本金翻倍。比如,你如果一年后还有一千贯没还我,那就必须还我两千贯” 孙菲姗听得大怒,就要开口。郭善摆手打断笑着道:“安啦,其实我这个已经是很合算的买卖了。事实上,这样算下来我可亏了不少钱。你要知道已我的本事五千贯钱放在自己手里可以赚更多的钱的吧?我既然把钱借给了你,总不至于让我一点利益都拿不到。更何况,你这么会做生意,难道还怕一年后连那点钱都还不起吗?” 孙菲姗仔细想了想,决定接受这个条款。其实仔细算下来,除了后面郭善的一些条件外事实上郭善的要求并不苛刻。事实上相对于市场上那些官方和私人放贷的人而言,郭善是相当仁慈了。 然而饶是如此,孙菲姗还是咬牙气不过。 在孙菲姗瞪眼中郭善道:“还有两个要求。” 眼看孙菲姗要暴怒,郭善立刻道:“都是些不刁难人的要求啦,放心,我怎么会害你?” 说完这句话,郭善把孙菲姗先前丢在桌子上啃过的月饼放在了嘴边。在孙菲姗愤怒的目光里悠然自得的咬了一口,笑着道:“我会分成四次把钱借给你,一个月之内把钱全部交到你的手上。但在把钱给你之前,你必须完成两个义务。这一嘛,就是要给我做一个月的保镖也就是你要贴身保护我的性命。” 孙菲姗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 郭善笑着道:“这第二马,就是呵呵,说到这里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嗯,不过却非说不可。” 郭善目光骤然望向孙菲姗的胸脯道:“把衣服脱下来,让我摸一摸。” 郭善的话根本性质上就包含着恶趣味,而且在配合他的奸笑而无法不让人毛骨悚然。 孙菲姗被郭善盯的心里发毛,浑身都觉得没有半点安全感可言。面对这样的羞辱和这样无礼的要求,她怎么可能答应?不可能,死也不可能答应。 孙菲姗立刻道:“没想到你思想这么龌龊,竟然还提这样的要求。你认为我会答应吗?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想都不能想。” 郭善听言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咽了口唾沫失魂落魄的道:“本来还以为愿望能够满足呢没想到,没想到你不肯定答应。这样一来,我借钱给你能有什么意思?” 孙菲姗立刻道:“你前面两个要求我都可以答应,第三个要求我绝不会答应。你如果换个条件,比如每个月我多还你一些利息也可以。” 郭善摇了摇头,几乎是孙菲姗话刚说完他就开口拒绝道:“不可能,你以为我郭善会缺那几十贯几百贯的钱吗?那还不够我一次去凭栏阁或是宜宾楼的缠头费的” 看见郭善那副淡然的样子,孙菲姗就咬牙切齿了。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了啊,这个可恶的家伙究竟还想怎样?难道,真的要让我把胸脯给他怎么可能?他还这么小。不,就算他不小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清白毁在这样人的手里。 孙菲姗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郭善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啊,让我抚摸一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生活的乐趣要不然,我才不会把钱借给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本心(二)

趁火打劫、敲诈勒索以及欺负捉弄。 郭善此刻扮演着的就是这样的恶魔人物,不考虑孙菲姗对郭善如何评价,郭善十分享受这种欺负孙菲姗的感觉。尤其是在皇宫里,刚惊心动魄被人算计一腔怒火无处可发的情况下。 “郭善,你有种。” 孙菲姗狠狠的翘起指头恶狠狠的指着郭善,又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郭善听言毫不掩饰心目中的无所谓,很是敷衍的随口就答:“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不过如果不好好的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看看你的胸脯我一定得后悔一辈子。” 孙菲姗听言脸色一白,咬了咬牙犹豫了很久才道:“好吧,你既然那么想看本姑娘就给你看。” 其实她是知道郭善说的是‘摸’,但她是实在无法把这个字说出口的。一闭眼,紧接着不等郭善说话就把胸口一扒,柯子拉下。那惹人遐想的胸脯瞬间暴露了出来,反而吓得郭善‘轰隆’摔倒在地。 “摸吧,本姑娘就当被狗咬了。”孙菲姗闭着眼睛,冰冷的道。 郭善没有注意到孙菲姗言语里的冰冷,但他也是闭着眼撇过头喊道:“诶,诶,诶,快吧你衣服穿好。妈的,我不摸成不成?我把钱给你,一点利息不要好不好?” 郭善都服了孙菲姗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脱了。不过话说回来,本来没打那坏心眼儿的,现在看到那白嫩嫩的,心里便觉得一定可口美味了。如果能够算了算了,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郭善甩了甩头,把脑海里的杂念全部甩掉。再扭过头,发现孙菲姗已经把衣服整理好了。不过脸色其实并不太好看,但也不是那么难看。只见她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问道:“真的?你不要利息了?” 郭善摆手道:“算了,不要你利息了。但一年内你必须把五千贯还给我。” 孙菲姗愤愤的瞪了郭善一眼,点了点头。 看着她遮的严严实实的胸,脑海里浮现出先前惊鸿一瞥的那两片雪白,心里就有些发热。也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真不知道死活,郭善郭善咽了口唾沫小翼的献媚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我摸一下,那么五千贯钱我可以推迟个一年半载再让你还。” 话刚说完,就看见孙菲姗的靴子不知何时印在了自己的脸上 郭善并未吝啬于五千贯钱的支出,事实上他已经大概猜出了孙菲姗拿这五千贯钱所为何用了。 自打来了长安城,孙菲姗就一直住在郭善的府上。近乎一年的时间里,郭善从未让人禁锢过她的自由。不仅仅如此,还每天都任由她早出晚归也不过问,似乎府上就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但哪怕郭善没有禁锢孙菲姗,但却也猜得出孙菲姗着一年中都干了些什么事情。郭善也有理由相信孙菲姗来到长安后一直企图寻找到隋人府的组织,而且一年的时间也一定联系上了隋人府。 而之所以没有让人监视孙菲姗,是因为郭善知道监视孙菲姗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自己府上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少,但让他们对付跟踪孙菲姗,显然做不到。没准儿刚跑出去跟踪监视就被孙菲姗给发现,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了。 至于为何不通知官府,原因更加简单。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会做,事实上就算有证据也不会指控孙菲姗的。郭善得还徐云兹的情,而在长安城这块地盘儿上,徐云兹的人郭善一定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中人都不能伤害孙菲姗,要不然以后郭善没脸见孙菲姗了。 不打算管孙菲姗,但也会给予孙菲姗适当的照顾。事实上郭善一直以为苏菲山只在长安呆一两个月就一定能联系上隋人府然后告别长安而去然而孙菲姗一直没走。 已孙菲姗对隋人府反唐复隋的事业之热心,郭善敢打保票孙菲姗不会无缘无故呆在长安城。不过哪怕知道孙菲姗这个人有问题,但郭善也没有去打听也不去过问。如此一来,郭善表明了不想管或者是根本毫无戒备。而孙菲姗,恐怕起初对郭善做事儿戒备,发现郭善整整一年时间都对她不管不顾后一定对郭善也缺乏防备之心吧? 而这次孙菲姗找郭善借五千贯钱,郭善百分之二十肯定这笔钱孙菲姗会讲它运出长安送到隋人府。但百分之三十认为,这笔钱将被换做奇珍异宝,然后被隋人府的人送往各大王府。还有百分之五十里,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这笔钱的用处将会被用作情报工作。还有百分之可能性是将这笔钱用做其他 反正郭善百分之百认为孙菲姗这笔钱不是给她自己借的,而是给隋人府借的。只是隋人府的人脑残了会让孙菲姗跑自己这里借钱?郭善不太认为隋人府会脑残,肯定是孙菲姗本人脑残了才做出了让隋人府也跟着脑残的事儿来了。 郭善敢肯定孙菲姗的钱将用在隋人府身上,那么就必然重视借或者不借这个问题。到了后来,郭善还是打算借。 一直听说隋人府的神秘但郭善却几乎没跟隋人府接触过,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郭善自然不会放过。而且如果这笔钱能让孙菲姗在隋人府提升地位的话,那对于郭善而言也颇为值得了。如果能成功的控制孙菲姗的话,那么就等若于悄悄的在隋人府身上钉了个钉子。当然,若郭善一切猜测都错了。那么这五千贯钱,就当做交了学费了吧。 五千贯钱啊,哪怕是郭善,也是肉痛不已。 晚上,郭善睡觉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孙菲姗的胸脯。又不由自主的,想到花蝴蝶的身子,然后又想到当初王苏苏的身子 三个女人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浮现,搅闹的郭善根本睡不着觉。而其中想到最多的,就是花蝴蝶了。 对于花蝴蝶,郭善心里既是痛恨又带着一丝复杂。无论怎么逃避,是她让自己成为男人的啊。但让郭善羞愧的是,她比自己年长了许多。 不过只要不把事情说出去,那么没有人会笑话郭善的,更何况花蝴蝶本来就长得十分漂亮。 然而,就是这么个让郭善成为男人,而且又漂亮的女人却让郭善如此的痛恨着。既痛恨她的聪明,又讨厌她的毒辣。且这痛恨已经不可能随着事情结束而消失,因为哪怕刘宮监的死不会再惹人盘查了,但刘宮监的那位义父可还活着呢。老太监不死,终有一日郭善会被老太监下绊子。而这一切,都不是郭善所愿意看到的。 如果说给郭善惹了麻烦凭空招来大敌只是让郭善对花蝴蝶不满的话,那么花蝴蝶跟郭善成为露水夫妻的事情则让郭善对花蝴蝶心存了杀机。 通过一系列事情和自己对花蝴蝶在梨园平常表现来看,花蝴蝶这个人心机是极深的。倘若不是晚上发生了那许多事,郭善恐怕一辈子也得被梨园的那个她的不多言的外表所迷惑。 这个女人不爱出风头,也几乎不耍手段。然而昨天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郭善一步一步算计了进去。且那么果断和狠辣,硬生生逼死了一个宫监。她不仅仅有害人的头脑,而且还有胆子执行。哪怕会觉得很没面子,但郭善必须得承认自己不如花蝴蝶。 “不杀她,我难以睡得着觉。”郭善喃喃自语。 花蝴蝶的狠辣和深沉的心机给郭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足够狠。这样狠辣的女人,怎么可以让把柄落在她的手上?哪怕她足够聪明懂得刘宮监的事儿过后她最好不要再找郭善,但保不齐哪天这个女人又碰上了什么事儿然后又拿刘宮监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来算计郭善呢。 赌不起,一丝一毫都赌不起。理智一点而言,必须杀死这个女人才行。 先把她从梨园赶出去,再让杨九给她找最脏和最累的活儿。让她要么累死,要么病死。或者让杨九随便抓她一个毛病,然后饿死她。 然而,真的要杀死她吗?哪怕她一开始就算计自己,还差点害死自己,又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自己真的,要杀死她吗? 郭善脑子有些混乱,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对待花蝴蝶了。他很确定自己对花蝴蝶有着恨,却没有爱。而理智又告诉郭善,要除去这个擅于算计和威胁人的女人。但不知道怎么,郭善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决定来。 为了自身的安全,去坑杀一个人。或许很多人这样做,但郭善却从没有这样做过。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啊。更何况这个女人跟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自己真的能对她下得去手吗? 想了很久郭善也没能得出答案,他决定暂时将这头疼的问题压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花蝴蝶必须不能再在梨园呆下去了,她的儿子花如意也必须离开梨园。郭善不想看见她,不想听到花蝴蝶任何一个消息。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品牌

郭善答应五千贯钱分五次交给孙菲姗,同时也留了个心眼儿。如果送钱的郭府仆人们能够在几次送钱时打听到孙菲姗拿五千贯的用途更好,倘若打听不到那也就算了。毕竟隋人府作为暗中对抗大唐的势力,哪怕在李世民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可郭善却知道隋人府可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了的。 反而让郭善头疼的则是花蝴蝶的问题,在犹豫不定中郭善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嗯,这列乐工中给我再多出两个名额。”郭善拿着梨园将要裁剪的名额报录,抬起头一脸坦然的看着下面的王凤和田桥说道:“大部里面减女乐一名花蝴蝶好了。” 王凤一惊,她还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儿,更不可能知道郭善跟花蝴蝶的事儿。她是比较知道花蝴蝶的,知道这个女人有才学还颇为谦虚。忍不住道:“大人,这花蝴蝶除了音律方面能是善赋。我本来还打算将她调到小部去教习小部乐童们识文” 郭善摆手打断王凤的话道:“话虽然如此说,但咱们梨园能人还是极多的嘛。如果光是去小部教习识文,再重新找一个人也可以的。” 郭善这句话就定下了基调,虽然王凤还是觉得花蝴蝶被‘赶’出梨园很可惜,但却也不敢多劝郭善些什么。 兰纤阿和有两名女助教大概猜测出花蝴蝶被调走的事情肯定跟昨天后宫发生的事情有关,毕竟她们几个人是住在掖庭宫的,大概听到过关于刘宮监之死的传言。 不过传言中郭善是帮助花蝴蝶杀死的刘宮监,但是为什么现在刘宮监死后郭善会把花蝴蝶赶出梨园? 她们想不通,当然也不敢问。 “小部里”郭善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道:“那个花如意不适合在梨园里呆。” 众人皆惊。 他们当然知道郭善那句‘不适合在梨园里呆’的意思了,这是很隐晦的指出把花如意也赶出梨园的用意了。 就算再傻的人,大概也知道郭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包含私心了。且不说花如意这几个月来在小部里表现如何,单只说花如意本身的乖巧,就不该郭善对他下手。 然而,前后两次郭善特意要求裁掉的两个人都是在梨园里纵然没有大功却连小过的人也没有。而且这两个人还是母子这个时候纵然是再傻,所有的人都知道花如意和花蝴蝶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惹到郭善的了。 王凤很聪明的闭嘴,但兰纤阿却张嘴道:“哥哥,这花如意他” 郭善摆手脸色一寒,道:“劝告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一会儿就把这两个人连同另外几个乐人的乐籍交代内侍省或者掖庭宫去。” 众人脸色都吓得一白,尤其是兰纤阿更是吓得忙缩紧了身子。郭善从没跟她说过一句重话,而这一次却明显用冰冷的态度表达了对她的不满。纵然是善意再大,她也不敢再给花如意求情了。 几个人看见郭善连从来不舍得用重话批评的兰纤阿都被郭善呵斥,这一下子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了。王凤当先站起来忙接过郭善递过的札子,然后恭恭敬敬的出去了。 兰纤阿迟疑的看了郭善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含着泪出了屋 公署里瞬间清净了下来,郭善也叹了口气。他倒不是故意要给兰纤阿摆脸色,只是因为花如意和花蝴蝶这对母子郭善绝不能让他们留在梨园里。按照正确的做法,事实上他应该想办法把花蝴蝶这个隐患给杀了。但郭善终究还是做不到那么残忍,唯一能让心里好过一点的就是把这对母子都赶出梨园去。如果郭善有本事把她们赶出长安城,那么郭善一定会那么做。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让自己够安全的法子了。 “接着,就该是帮杨三娘解决长安会所的事情了吧?一会儿散值后,还要去将作监送制作自行车和轮滑鞋的图纸呢。”郭善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两天所需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 帮助杨三娘开会所是当初在杨三娘家就答应了的,倒不是看在杨三娘的面子上,而全是因为当时李泰开口。 杨三娘的请求郭善根本不可能真的放在心上,倒不是两个人的地位有多大,而是两个人的交情没到那个地步。而李泰开了口,郭善也就不好拒绝了。 “长安会所的贵宾玉佩已经交到了皇上手里,相信元宵佳节后这些玉佩就会出现在那些公主皇子们的手中了。眼看元宵佳节将近,长安会所也花了大力气进行置办。若是能够赶在元宵佳节到来时开放会所,想来长安会所能有机会邀请到一批勋贵了。”郭善沉思了良久,写写画画。在图纸上绘出了后世中的旗袍,高跟鞋。 旗袍这种服装可以说是中国女性服装的代表,它的历史倒不是有多么悠久。而是在郭善或者后世的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中国的旧社会大抵名媛贵妇都是穿着旗袍存在的。 而事实上,旗袍这种服装在当时无论是学生还是贵妇人,普通的妇女还是富家的小姐,都对旗袍情有独钟。可见它魅力,亦可见它的不凡。 郭善印象中的旗袍是改良后的,当然不可能做出满清时期那个时候的旗袍了。郭善绘制的旗袍是印象中中西双方服装文化的结合。想一想两边开叉之后女子迈动露出的大腿 郭善不相信那些来长安会所的人会不因为旗袍而发疯这也是打出自己郭氏服装的最佳时刻。事实上早前郭善就已经开始着手建立服装厂,准备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旗袍一定会受人欢迎,而郭善也相信大唐这种对文化包容极大的时代下国人是一定会很快接受旗袍的出现的。 想一想女人们在旗袍下尽显婀娜吧,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抗拒它的诱惑。再想一想旗袍给女人带出来的含蓄高贵吧,没有哪个贵妇人能够禁得起它的诱惑。 郭善发现长安城最近的服装市场逐渐开始掀起了胡服的潮流,但已郭善看来虽胡服亦有其美妙之处。但旗袍的存在一定能甩开那些胡服好几条街,唯一害怕受到禁制的就是旗袍开叉那一环节 但女人爱美的力量是相当可怕的,史上不止一次皇上对女性着装变法上宣告失败。况且郭善不相信李世民不喜欢女人露大腿,唯一害怕的是那些伪道学们的攻讦了。 “先让长安会所的迎宾小姐穿上试试,然后再让青楼的那帮姑娘们穿穿。只要她们肯穿,那么旗袍就真的能够兴盛起来。”郭善笑着道:“也不需要服装厂能够赚钱,只需要在大唐能够看见那么多穿旗袍的美女想想就该有多么的激动啊。” 郭善舔了舔嘴唇然后又笑着道:“还有文胸还有底裤咝,也不知道花蝴蝶穿上情趣内衣会是什么样子。”想到此处,郭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该死的,怎么突然又想到了这个女人。她可是害了我一次啊,我恨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想到她?更何况她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也大我太多岁了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有儿子也只大我十岁的话不行,我跟她有仇。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智计百出的女子我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我杀她还来不及。” 心里越想越乱,越想越是烦躁不堪。郭善连绘图的心思都没有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花蝴蝶这个女人来。 难道是自己真的没有碰过女人所以才对她恋恋不忘吗?虽然心里恨她,可跟她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忘不了啊。难怪刘宮监这种妖人都对她威逼不已,确实是个可口的女人。 不过郭善也知道,花蝴蝶可不可口都跟他没有关系了。已她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根本做不出苟且的事情来。况且花蝴蝶对郭善的算计让郭善怀恨在心,哪怕不怀恨在心,那样怀揣阴谋诡计的女子郭善也是绝不敢靠近的。 “既然没心情绘图,那就先把自行车和轮滑鞋的细节给做出来吧。不过鞋子可必须打上我郭府的品牌,以后赚钱可就靠它们了。”郭善窃喜。 品牌概念在如今的大唐还没有形成,郭善肯定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品牌的。而他所建立的品牌主要是对有钱人销售的,而事实上服装工坊的局限性也不足以让郭善大量销售服装。 梨园子弟们所穿的衣服必须打上郭善的商标,第一批轮滑鞋也要打上郭善的商标。第一批在会所试穿的旗袍也要打上旗袍的商标,这一批批的服装必须做的精美,哪怕是供给梨园子弟们穿的也是如此。 梨园子弟的乐工们愿意穿,那么很容易带动掖庭宫的宫女们。宫女们一旦大多数穿着,必然能流传于外。而外界中会所的姑娘们试穿,同样能做到宣传作用。 当所有的精英们都在穿戴时,那么长安城会形成一种潮流。作为京城一度是散播文化最佳的圣地,届时本国的外商和他国的胡商,也会将这种潮流引出长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唐律对商品一度不怎么重视,也没有更多的律法保护商人的利益。若不然,郭善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耻

从梨园散值,郭善直接去了将作监。配合将作监的讲自行车和轮滑鞋的制造要点说了一番后,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李世民或许想用轮滑鞋和自行车给儿女们送惊喜,但所谓的惊喜哪里能隐瞒的住?郭善刚回府上,就有人来催逼郭善把轮滑鞋和自行车交出来玩儿玩儿。 皇宫里是藏不住消息的,郭善研究出自行车和轮滑鞋这种好玩儿的东西的事儿根本瞒不住人。 李泰代表他的弟弟妹妹们跑到郭善这里来要求郭善先给他们七双滑轮鞋。一份是高阳要的,一份是李泰替他姐姐长乐公主要的。一份是远寄李雪雁的,还有一份自己要,再来一份是给他弟弟李治的。 李治身为李世民众多皇子中的小九,现如今也已经八岁多了。年龄跟郭善相若,但个子却比郭善矮了许多。 整个人还带着奶气,穿着一身儿胡服跟在他哥哥李泰后面,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这是他头一次出皇宫,对外面的世界简直是好奇极了。一双目光在小悠身上打量个不停,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已经深的李氏一脉中好色的遗传基因。他也是屁颠屁颠儿的跑郭善这里来要滑轮鞋的,只是跟郭善不太熟,他没好意思开口。 在梨园里忙了一天了,郭善又不得不放弃休息的想法陪这位未来的皇上。看着这个脸蛋有些发胖的小男生,郭善心里复杂极了。 这李治,不能说他不聪明,但却不是个有大志的人。谁能想到未来的帝位,会落在他手上?将来的李泰和李承乾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千防万防是李治难防啊。这位九皇子根本没有争雄的野心,李世民却偏偏把黄袍穿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谈不上不睿智但却很容易陷入温柔乡的家伙虽然遵守了诺言没有在登临帝位后杀兄,但却把李家大好江山送到了武则天的手上。 对于这种败家子,郭善只能速抱大腿了。 尼玛,败家子也得有家可败啊。虽说未来江山会落在武则天的手里,但是说到底这位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啊。郭善想拍李治的马屁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啊。但老天爷有眼,把李治送到了自己身边。不求能像韦小宝那样跟李治做兄弟,但打下深厚的友谊也是未来能升官发财的保障。 “小九第一次来府上,那没其他什么好说的。当哥哥的自然会带你玩儿,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跟哥哥说。”郭善很无耻,要跟李治称兄道弟。 李泰一脸戒备把自己弟弟拉在身后,对郭善警告说:“大郎,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郭善眼睛一瞪:“你以为我会打什么鬼主意?” 拉过李治,牵李治进了中堂说:“你来的正好,我刚治了一种食品,等你尝鲜。” 李泰心里暗暗感动,心想郭善对自己弟弟太好了。这是把自己的弟弟当成他的弟弟了,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啊。 李治有些害羞,觉得自己四哥的朋友对自己太热情了,热情的有些类似于巴结。被郭善强拉着进屋,想甩脱郭善的手都不能就已经被郭善按坐在了席上。 “大郎,我们是来拿滑轮鞋的。”李泰重申了一下自己和李治的目的。 郭善抬起头指了指李泰,道:“瞧瞧,听你这话的意思如果不是滑轮鞋你就不肯来我这儿?”郭善佯作生气:“看起来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菩萨呀。行,我吧滑轮鞋给你,以后咱们俩谁也不认识谁。” 李泰听了险些吐血他觉得郭善在发神经。以前不是他郭善说不用跟他客气的吗?今儿自己只是说了两句不客气的话,他就要对自己不客气了。 李泰脸一黑,无奈的坐了下来对李治道:“这姓郭的没什么好心眼儿,他对你这么热情肯定有所图谋。我是拿他没法子了。” 被人当面揭底,郭善觉得很没面子。咬牙看着李治:“别听你哥瞎说,我郭善这人就是好客。如果说有图谋,我能图谋什么?骗财?你哥的财产都未必有我多。其他的,我能图些什么?” 李治觉得郭善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没过呢郭善见过面,但他大抵是听说过郭善的名头的。 在宫里时就听说过自己四哥的朋友郭善曾经殴打皇亲国戚,而且还把自己的姑姑永嘉给告了一状。更听说过郭善善于奇淫巧计,会诗词歌赋兼经商有道。 总之,传闻中的郭善是个有点儿钱,还很大胆的人物。 “多谢郭兄招待了。”李治嫩声说了一句,表现的谦谦有礼。 郭善哑然失笑,摆手让人送上吃食。 “这是什么?”李泰凑上桌看着椀里凝固的白色糕点。 郭善随口答了一句:“冰淇淋这冰淇淋朋来阁会出售。不过等长安会所开业时,也可以成为长安会所的一大特色。” 李泰双眼一亮,当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嘴中。 他舔了舔嘴唇,等着冰淇淋在口中慢慢融化。良久睁开眼道:“以前怎么没见朋来阁出售过?” 郭善没好气的道:“先前救跟你说了这事我刚制作出来不久的,朋来阁还没有出售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泰觉得奇怪:“你这冰淇淋是怎么制的?为什么这么冰这么甜。” 郭善没好奇白了他一眼:“商业机密,我不可能透露给你。以后你如果想吃可以去朋来阁买,长安会所也肯定会卖。制作方法杨三娘知道,朋来阁的许倩也晓得。” 李泰听到郭善提到许倩,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善也已经热情的招呼李治吃冰淇淋,关切问道:“小九觉得味道如何?” 李治双眼泛着兴奋之色,糊了一嘴的冰淇淋赞不绝口:“我再宫里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大郎,我能带回去吃吗?” 郭善笑着点头:“嗯,给你姐姐也带去一点。” 李泰猛然身子一怔,李治也舔了舔嘴唇古怪的看着郭善。两兄弟对望了一眼皆恍然大悟,李泰咬牙道:“大郎,我晓得了。” 郭善有些纳闷儿,李治道:“原来大郎在打我姐姐的主意。” 郭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忍不住没好气说:“我打你哪个姐姐主意了?这话千万不可以乱说。” 李治忍不住道:“满长安城谁不知道,皇宫里也早就有人说过了,协律郎一直仰慕我五姐。” 郭善听言险些没晕过去:“谁造的谣?” 李泰没好气看着郭善:“这是你亲口跟张文收说过的,张文收后来在朝堂上也讲过。”他语重心长的看着郭善:“大郎,你对我九弟这么好,难道就是想追求我妹妹?” 李治放下冰淇淋,道:“我姐姐是我表哥的,谁也夺不走。郭大郎,我是不会为了你的冰淇淋出卖我姐姐的。” 郭善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什么时候追求过李丽质了?自己有让李治给自己跟李丽质牵线搭桥吗?至于以前确实说过‘娶李雪雁不如娶李丽质’的话,但那也是自己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而已,怎么能以此断定自己对李丽质图谋不轨? “打住,打住,咱们先不聊这个。”郭善道:“以后这种话休得再提,会死人的。” 李泰冷哼一声,看了郭善一眼道:“有这许多闲心思不如多替杨三娘想想会所怎么办起来的好,倘若长安会所办起来了将来杨三娘也少不得感谢你。” 李治接口说:“不过大郎,如果你多给我些冰淇淋的话我或许能在我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知道我姐姐对我最好的。” 郭善险些吐血,先前是谁说不会为了区区冰淇淋出卖姐姐的? 很想指着李治鼻子骂,但到了最后郭善还是很聪明的选择假装没听到李治的话。引开话题指着李治腰间的玉佩说:“小九,你这玉佩是你父皇赐你的?” 李治一愣,成功的被郭善转移了话题。从腰间解下玉佩,很得意说:“我父皇送予我的,天下间也就十个。” 李泰在旁边看的傻眼儿,跟郭善对视了一眼儿都想要吐血。 什么天下间只有十个啊?这不就是杨三娘请能工巧匠打造的贵宾玉佩么?郭善送给李世民十个,除了李世民手里面的十个长安会所那里还有七十多个一模一样的。 李治一脸洋洋得意,说:“那十个玉佩里面父皇把最好的一个送给了我,喏,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佩儿漂亮?给你看看吧,可别弄坏了。” 李治一脸心疼的样子,小心翼翼把玉佩递给郭善。看起来小家伙很讲义气,把天下家拢共才十个且最好的一个递给郭善看。这是何等的义气啊我呸,郭善都差点没气晕过去,旁边的李泰也是脸色成了猪肝色,过了良久问李治说:“父皇跟你说着佩儿只有十个的?” 李治道:“可不是嘛,父皇‘十’代表完美,故而着玉佩只有十个而不能为十一个,不能是九个。” 李泰听言无语了,郭善看了也是一阵阵脑子发懵。 李世民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皇帝啊,怎么可以这么欺骗孩子? 这玉佩明明不就是杨三娘找工匠打造出来的长安会所的贵宾玉佩嘛之所以是十个,只是当初郭善只要了十个来而已。如果自己当初只要九个,李世民是不是会说九代表纲纪,多一不可少一不行? 郭善彻底被李世民的无耻给打败了,但却有不能拆穿李世民的丑陋的面目。无可奈何,郭善看着李治道:“算了,换个话题,咱们还是聊聊你姐姐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李治对郭善的印象完全存在于皇宫中对郭善的流言蜚语中,比如李世民将李雪雁和亲事上他听说过郭善的名头,那时候对郭善这个人有些崇拜和怨愤。崇拜来源于郭善是第一个敢跟郭善抗命的人,怨愤就在于郭善敢顶撞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父亲。 而后李雪雁下嫁郭善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毕竟李雪雁也算是他的姐姐。将要下嫁郭善,他自然也不可能一点儿也没听说过。 当时有些觉得郭善走了狗屎运,毕竟李雪雁说到底也是皇室宗亲。可后来,听说李雪雁拒绝下嫁郭善后,李治又觉得郭善是个很可怜的人物了。 可以说郭善这么个人物并不被皇室的人瞧在眼里,但不将他瞧在眼里他却又经常惹出许多祸事来。所以郭善对于李治而言,属于陌生却又熟悉。 这一次跟郭善见面,李治对郭善的印象又有所颠覆。 果然不愧为长安第一神童,诗书子集多有涉及,吃喝嫖赌似乎也是无一不通。不说是国之栋梁,却也是个世间少有的奇才了。唯一让李治不满意的是郭善隐隐透出来的无耻,还有几分对皇族的‘不敬’。 不过,看在郭善会制作冰淇淋的份儿上李治决定不打算追究郭善了。 送走李泰和李治后府上才算难得的清静下来,但实际上所谓的清静也只是暂时的。因为郭善必须得亲自跑一趟长安会所帮杨三娘提有关于会所的妆扮问题,然后临近元宵佳节府上又将准备给郭家佃户和下人们分发月饼。 因为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准备的,所以郭善想要清静是绝不可能。 翌日上值后收到了任务,李世民要在未央宫大办筵宴。彼时文武百官一起过元宵节,需要梨园和教坊一起合作编舞排曲。 郭善就纳了闷儿了,一个元宵节需要跟百官同乐么?这是诚心折腾人不放乐工们的假啊,虽说乐工们的确也没什么假可放,但自己这个梨园令可是个喜欢清闲的人啊。 好在所谓的合作,也就代表了不是郭善一个人安排。事实上让郭善一个人安排这样盛大的宴会郭善也没这个本事,也没谁放心让他去操办。张文收被借调过来,再加上教坊的博士宫廷博士一起编排,等元宵节时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编排歌舞的几天郭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也累得觉得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几圈儿了,最主要的是李治回宫时大谈特谈冰淇淋这一美食给郭善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每次办事儿进皇宫一趟,被某个公主逮着就问郭善冰淇淋的事儿,那滋味儿却也不好受啊。 府上的事儿、梨园的事儿、宫里的事儿加起来把郭善累的够呛,终于最后时刻到了元宵节。 教坊早就备好了编钟器乐,尚食局也准备了各色的美食。在郭善几天的传授中,皇家冰淇淋也在这一天出现在了未央宫的筵席上。 一帮公主皇子们在别殿啃冰淇淋玩儿,正殿里李世民和群臣觥筹交错。 虽说是协律郎要管着曲舞的事儿,但这次筵宴也并非没给张文收和郭善座位。不过郭善是不习惯坐在席上跟着一帮老头吃肉喝酒的谁不知道他郭善是个不怎么受人欢迎的主儿啊?真坐进筵席里,肯定被人冷落。 起初郭善的座位是空着的,但是后排见那个空位一直没人,于是就有人把郭善的座位给占了。毕竟郭善说到底也是个爵爷,虽然没啥子实权,但品阶在那儿摆着呢。他的座位当然不如前几排那么好,但也算是会员级宝座了。因为你必须得知道越坐的靠前,越能让皇上看见自己,也多了一分跟皇上打交道和加深皇上对自己印象的机会。说不定皇上看自己顺眼,然后自己就一飞冲天了呢? 这种列子也不是没有,古往今来还不少呢。 但座位被占了,郭善脸色就须不好看。不过他也不像尉迟恭那么牛掰,当初因为座儿的事情连王公都敢打。撇了撇,郭善没搭理。 眼看正殿热闹非凡,张文收也忙着不能跟自己闲扯。郭善拎了只猪蹄儿,啃着就往外走。 外面灯火通明,庭院里颇为热闹。听见一些笑声和一些追逐声,斜刺里‘吱’一下一辆自行车停在自己身前。 “大郎。”来人黏糊糊的手拍在了自己干净的衣服上。如果不是认出来人是李治,郭善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李治一脸笑意,跨坐在自行车上左手还拎着个冰淇淋。一边舔一边问:“你怎么不在正殿呆着?” 郭善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才道:“你不也没去?” 李治笑了笑:“里面有什么好玩儿的。”拍了拍自行车道:“我这风火轮儿怎么样?” 郭善惊讶:“风火轮儿?” 李治笑着道:“我自己取的名字,这名字比‘自行车’三个字好听吧?” 郭善脸皮扯了扯,好听你妹啊。但却一脸郑重点头:“确实是好名儿,早知道我就改叫它风火轮儿好了。” 李治得意的哈哈大笑,远处有人喊‘九哥,快来推我。’ 李治和郭善都循声望去,看见庭院里一个小姑娘半爬着往这边过来。 郭善脸皮黑了黑,自己这滑轮鞋可不是这么玩儿的嘿。 “大郎,你去陪我妹妹玩儿,我要先玩儿我的风火轮去了。” 没等郭善回话,李治已经拍了拍郭善的肩膀就已经跑开了。 郭善心想这也没什么的,不就是带个小姑娘玩儿滑轮鞋吗?自己随便糊弄完事儿但一看那小姑娘抬起头,在宫灯下的脸时郭善都差点没吐血。终于知道李治为啥要跑了,尼玛,原来跑过来的是高阳啊。 高阳公主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因为在宫内禁足了所以在外名声不显。但在宫里,那是排前五里最难伺候的主儿。据小道消息曝露,有一次李世民跟妃子正办事儿的时候她悄悄躲在桌子底下听了一宿儿的声。最后半夜睡着了打呼噜差点没把李世民当场给吓成不举,你就说这得多招人烦吧。 “高高阳”郭善脸色难看的有些发懵似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说了三个字,地上的高阳公主却已经兴奋的弹跳起来往郭善身上扑“太好了,郭善你在这儿啊。人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郭善:“” “公主,别闹。咳咳有人看见”郭善虽没做贼,但还是相当心虚。 高阳半搂着郭善脖子,整个人几乎吊在郭善身上,看着郭善问道:“郭善,你还怕吗?” 郭善脸都白了,张着手真想把眼前这个祸害推开。问自己怕不怕?这不是废话嘛,大庭广众虽说是晚上,但宫里少不了能看事儿的眼睛。瞧见现在高阳公主跟自己的一幕,哪个想坑自己的人在李世民那儿吧唧一下嘴巴子自己就得死,临了百分之百落个猥亵儿童的罪名。 那就是真正的遗臭万年了。 “公主,您,您先把手松开”郭善急了。 高阳却搂的很紧的道:“不要,会摔的。郭善,抱紧我,人家好想你。” 郭善脸瞬间黑了下来,忍不住咬牙道:“公主,您这话可就错了啊。我郭善跟你可不熟,您不能坑我啊您。” 也不知道这高阳是不是故意的,说的话简直就不清不楚。自己跟她明明没啥事儿,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就好像真有啥事儿一样。天地良心,她才几岁啊她? “郭善,想让我松手也可以。你得带我学玩儿滑轮鞋。”高阳跟郭善道。 一咬牙,郭善点头:“成,我带你装逼带你飞。” 高阳得意一笑,便让郭善一只手拉着她然后牵引着她往前划。 先前是没啥事儿,但现在郭善心里有些发虚了跟做贼似的。 虽说自己跟高阳是清白的,自己对高阳绝对没啥坏心眼儿。但跟这小姑娘都牵上手了,被李世民撞到那还是非死即残的。 郭善不敢堂而皇之拽着高阳在庭院里逛,往人少的地方扎黑就去了。 高阳或许是经常疯疯癫癫的缘故,对于玩儿方面颇有天赋。平衡能力掌握的极为不错,郭善只左手牵着她就能带她慢慢往前挪。 她的左腿一摆一摆的推动身子往前移,嘴里不时兴奋的狂叫。 也不知道她到底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反正郭善是累了。 “郭善,你要不一起划吧。”高阳说。 郭善摇头,拒绝了。 “你瞧那儿有一双滑轮鞋,你试试能不能穿上。”高阳道。 郭善一看,轻咦一声:“还真有一双只不过好像是女孩子穿的。” 高阳听言不以为然:“谁穿的不一样啊估计是哪个姐姐不想玩儿了就把它丢在这里了。郭善,我要你带我一起划。” 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旁的人了。这鞋子肯定是被人遗弃在了这里,要不然它的主人会光着脚把鞋子留在这里跑开? 这般想,郭善脱了鞋子换上轮滑鞋。别说,还真挺合脚的。 先前光带高阳玩儿了,自己都没能玩儿上一会儿。 郭善起身,跺了跺脚把左手往高阳引去道:“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高手的溜冰技术。” 第二百三十七章 郭善护驾(一)

郭善甩动双腿身子略微前倾的飘了出去,尽情的在昏暗的小院子里玩儿。 他一只手牵着高阳,尽量放缓了速度带着高阳溜了好几圈。小姑娘显得相当兴奋,‘学艺有成’后丢下郭善往回赶,估摸着是要找她的那帮哥哥姐姐们取比试一下技术。 郭善呼了口热气,暗想终于摆脱了这个小恶魔。先前带着高阳玩儿,他摔得可不轻。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郭善记得在这别殿的一旁有鱼池,他得洗把脸干净了手再回去继续参加筵宴。估摸着,筵席也到了尾声的阶段了吧? 继续穿着女式的滑轮鞋,郭善很快找到了池塘。 未央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渊使用,但是李渊死后这处宫殿几乎空了出来。李渊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未央宫迁徙出了很多女人出去,现如今这未央宫里似乎没有什么主人。 当然,所谓的无主当然不是真的无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来说去李渊活着或是死去,这未央宫都是李世民的。 身为儿子,在父亲曾经居住的宫殿里办筵宴,不知道李世民心里痛不痛苦会不会睹物思人。反正郭善在这里呆着全没有睹物思人的念头,他来大唐平生也只见过李渊一次而已。那个跟李世民长的有许多像,身材略显魁梧却脸上掩饰不住沧桑和忧郁的男子终究死去。或许除了他本人外没有谁能理解他在未央宫中的生活背地里的痛苦,也不知道这几处亭台花榭他观光莅临过几次。 或许曾有许多次他在这处池塘旁撒上一把鱼食,带着一帮妃子在这里看金鱼嬉戏。也或许带着几个女人坐在湖畔的亭子里煮一壶热酒听一曲战歌但那都是过去市了。而今能在这处亭子里坐着听曲儿,能在湖畔养鱼玩儿的人有公主皇子。能在这儿洗手甚至洗脚的人有郭善,独没有当时的那位乱世枭雄后来的太上皇,李渊。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呐。想太上皇开百代之基业,最终也不过是老死在此。雄心壮志啊雄心壮志” 郭善记得自己第一次跟李世民见面,改变自己人生的那一夜,那一场筵宴就是在这未央宫中办的。心里有些感慨,暗想如今宫廷里依然笙歌,然而却少了一位人雄了。 郭善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从隋唐的众多豪杰中来看,李渊这个人确实是乱世中的枭雄。唯一不幸的是,生了李世民这么个儿子。不仅仅位子没了,临了风光也被自己这个儿子给掩盖。但思来想去,这又怨得了谁?李家的骨子里是好战的,血液里流淌着阴谋的味道。事实上身在帝王之家,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凉沁沁的水沾在了手上,郭善又是一番感慨。 再过个几年,这未央宫又得易主了。那时候恐怕会是李治来这儿筵宴群臣了吧?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再来这处小池塘洗手。 又再过个许多年,那时候未央宫又得易主了。武则天恐怕也会来此处游览吧,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个小池塘。 再过许多年,那时候是李隆基了。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九十多岁了,恐怕想洗手,也勾不下这身子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郭善左右看了看,望了一眼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四周。哼着歌儿撩起衣摆,对着池塘一阵哗啦啦。 旁边,早听郭善叨逼叨半天的李丽质脸都绿了。 李丽质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从小以来她就不喜欢热闹,尤其是来自于皇家的热闹呗她所厌恶。 如果是其他的公主也讨厌热闹,那么大多数都是因为她们十几年如一日的重复着那种热闹的场面所以感到厌烦。但李丽质不是如此,因为她比同代的许多公主都多经历过热闹背后的事情。 玄武门之变前秦王府是热闹的,玄武门之变后秦王府依然热闹。只是热闹前和热闹后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她以前是郡主身份的话那么现在却成为了公主了。她以前是亲王的嫡长女的话,那么现在成了皇室的嫡长女了。 她跟兄长李承乾一样,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经历过那一夜的忐忑和后来的荣华。因此,她和李承乾都知道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得来的不易。而这不易的背后,父皇母后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而自己的祖父也在其中成为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鲜少来未央宫,因为每有一次来时都能想到玄武门之变。在未央宫的不远处,就是那一次用鲜血染红了的城墙。现如今虽然鲜血不再,但那血淋淋的透着一股子的迫人的妖气看不到但可以闻得到。而在这未央宫里,住着曾经为皇的一个人。他是自己的至亲,然而甘露殿里的那位同样是自己的至亲。 李丽质跟李承乾一样,知道皇位代表着什么也知道坐上皇位需要面临着的是什么。她跟自己的兄长李承乾却又不一样,因为她是嫡长女而兄长却是嫡长子。 身在帝王家,永远避免不了相互的猜疑。经历过政变的李丽质当年还小,但却知道政变这种很残酷的事情是不会考虑它的到来会不会在一个弱女子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她不是她的兄长,可以不用考虑去防范自己的弟弟。但是,她却极不喜欢那种亲人间相互防范的事情。 她每次想起自己的祖父看自己的眼光复杂时,她心里不自在。而每次她看自己的兄长李承乾和另外几个皇兄时,心里同样不会自在。 然而,无论是政变前或是政变后。将来的和未来的,在这些过程中总少不了一场场筵宴的热闹。觥筹交错间总牵扯着相互之间的利益,这种利益背后是让人彻骨的心寒。每一场热闹过后,再下一场热闹到来时几乎还是那一群人。然而仔细观察,却会发现里面少了一群人。 比如,玄武门之前自己祖父经常让自己的叔伯和父亲一起去吃酒。热闹过后即到了玄武门之变,而那一夜那一场筵宴上祖父没有参加叔伯们没有参加。 再比如现在,未央宫里那一群筵宴的人中下一场筵席肯定不会再如现在那样全部在场。因为下一场筵席到来,他们中总有一批人会因为斗争而落马重新上来一批新人。 正如郭善歌中所云‘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她听到郭善的话,听到郭善的歌,心里颇有感触。 没想到自己一个人选择在这湖畔感受自己的孤独的时刻郭善会来,也没想到郭善能说出这般富含哲理的话,也没想到郭善能发出自己没有想到的这样的感慨。当然,更没有想到的是郭善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脱裤子撒尿。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就在他身旁不远,再看他撒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对着池塘里撒尿,这样的事情是个朝廷官员能做和该做的事情吗?用有辱斯文都不足以来形容这个人的可恶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脚现在还泡在水池里的吗? 李丽质‘哗’的一声把腿从冰凉的池塘里抽了出来,溅起一串水花。她怕自己的足再在水池里多呆片刻,本来觉得清凉干净的池水如今也被郭善一剖水给弄的脏了。 “谁?” 黑暗中的郭善听到水声,立刻扭头大怒的看向不远处的一旁。黑暗中,依稀是个宫女坐在水池旁,那先前水声似乎就是她激起的。 原来是个偷懒的宫女,郭善恍然大悟。 ‘她把衣摆放下,边系裤头边说道:“咦,本官这是在哪儿?哦,是了,我先前问人未央宫的如厕之所在何处,那人引我来的这里了。咦,你看见本官在如厕怎么还不回避?” 李丽质一听郭善这话,差点儿没气乐。乐的是她听出郭善是在装作不知这里是水池,想要逃避‘污秽皇家林园’的罪名,早闻得和早觉得郭善属于滑头型的人物,但不曾想到她无耻到了这等地步。然而气的就是他既然看见了自己,竟然还敢装傻充愣对着自己系裤头?这是藐视皇室尊严,还是想羞辱自己这个公主? 她先前不想发声,只是想回避这个尴尬。然而此刻郭善发现了自己且还不尊重自己,那么她必须加以反驳了。从来都是下人被主子吓跑,哪有主子被下人喝退的事儿? 李丽质道:“协律郎好兴致啊。” 声音透着冰冷,也带着一丝愠怒。 郭善一愣,觉得这宫女的声儿十分熟悉。仔细一想,猛然想起曾经在一个公主府里听过这声音。 “姑姑?不对,是长乐公主?”郭善差点儿没吓的跪下来。但寻摸着觉得绝不可能这大半夜的,长乐公主身边怎么可能不带个把侍女随身?且既然是长乐公主,岂会一个人来这里? 郭善脸色一沉,如果是有人敢诈自己的话自己须让她脸色不好看。 “外臣不知道公主在此,因此多有冒犯,请公主降罪。”郭善留了个心眼儿,缓缓的朝着李丽质走了过去。依稀间李丽质正要起身,而郭善已经走了过去。 黑夜里,凑近一看,郭善脸都吓白了,尼玛,真是李丽质啊喂。 第二百三十八章 郭善护驾(二)

“这次筵宴上御史台的参奏了韶州的一众官员,哎,估计韶州的那帮人要倒霉了。”千金公主如此道。 旁边跟着她一起的是永嘉公主,两个人来未央宫后一直在另一处别殿跟长孙皇后在一起。眼看筵宴到了尾声,这才走了出来。 永嘉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言道:“韶州一帮庸碌辈,的确是该换换了。” 千金公主听言一笑,有一番幸灾乐祸的神色一闪即逝。 “姐姐去哪儿?”千金公主忽然顿足问了一句。 永嘉公主驻足,看了千金公主一眼道:“我随便逛逛,妹妹不用陪我。” “那也好嗯,那妹妹先回去了。”千金公主说罢转身走了。池畔独留下永嘉公主一个人。 她若有所思,最后走到池畔跟前蹲下身来。星夜下的池水里朦胧映出她的身影,娇美的面庞在水中倒映。别说是它人了,就连她自个儿也觉得水中的自己是如此的靓丽。独不足的是,为什么有一种顾影自怜之感? 她伸出手去‘捞’了一汪池水,然而却捞了一空。冰凉的池水从指缝间漏出,根本抓之不住。 李丽质和郭善对视,当郭善发现真的是长乐公主是心里都吓坏了。 自己居然当着她的面在池子里小了个便?天呐,太有损形象了。 已郭善看来,李丽质是个不喜欢惹十分不喜欢沾惹尘埃的仙子,她当然不会参自己一本了。但是,在她心中形象大跌丝毫不比被参一本来的损失要大。不谈以前在她面前装出的温文尔雅形象崩溃付之东流,单论以后自己还能在她面前人五人六的吗? 事实上李丽质已经不怒郭善对池子里小便的事儿了,那只是个人的道德问题。她怒的是郭善既知道了自己却还对自己如此不敬,至少是他看见了自己后居然不恭敬的退避在三丈开外对自己作礼而是凑到自己跟前脸,脸不过一寸的跟自己对视。 这,是大不敬。 两个人目光对视,李丽质的眼睛带着冰冷无情,郭善眼中的惊讶骇然一闪而逝。闻着李丽质身上幽香的体味,郭善整个人都醉了。 他敢发誓,全天下独自己一个男人闻到了长乐公主身上的幽香味道。全天下中,独自己一个男人敢靠的长乐公主最近。当然,如此的近距离接触想来带来的祸会很大。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祸事,不过郭善打算一定要解释一下自己在池塘遗尿只是因为皇宫太大找不到如厕之地所以做出荒唐事儿的问题。 然后,或许再卖个一两个萌,装两次傻卖几次乖,就能平息李丽质的愤怒了。卖萌装傻,这是小孩子的权力嘛。说起来,他郭善的年龄可不算大呢。 “听说姐姐的府上有奇石名唤黑金刚,是韶州的官员们进献的?” 在郭善和李丽质对视时,猛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发问声。 这不仅仅骇了郭善一跳,也骇了李丽质一跳。 郭善惊疑的要开口,却猛然被李丽质一把捂住嘴。郭善疑惑的望向李丽质,只见李丽质恼恨的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郭善不可出声。 郭善恍然大悟他先前还以为这里除了李丽质以外还有人呢。原来搞了半天,原本这里只有李丽质一人。自己是不速之客,只是现在又来了似乎不止一个不速之客了。 李丽质自然有所顾忌,毕竟黑灯瞎火的在这里跟郭善独处。虽然两个人是意外的撞见,但猛然被人看见她们在池畔旁躲着总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更可恼的是,当初张文收可是明谈了郭善对李丽质有好感的。 如果是别的小孩子也就罢了,郭善难保跟李丽质没奸情。所以,她马上捂住郭善的嘴。对于郭善而言,跟公主闹出绯闻绝不是幸事。但对于李丽质而言,身为嫡系长女的自己闹出绯闻就是皇家的一大耻辱了。哪怕皇家,从来没多少见得光的事儿。 她仔细听了一番,终究听出了是千金公主跟永嘉公主的声音。她心中疑惑,千金公主与永嘉公主不太和睦,何以竟然一起来了此处?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手掌湿润润的痒痒的。她定睛一看,忙缩回了手。看见郭善一脸尴尬的舔了舔嘴唇,那似乎猩红的舌头一闪即逝的回到了郭善的嘴里。 李丽质怒了郭善居然敢如此轻薄自己。 郭善冤枉啊他只是觉得嘴一直被李丽质那只手捂着难受而已。加之那只手实在香嫩的可以,惹得她舌动实在是李丽质的魅力所致。虽觉不妥,但郭善觉得能一亲芳泽此生死而无憾了。 怒则怒了,但李丽质并没有呵斥郭善。因为耳中听到了千金公主离去的声音,但永嘉公主却来到了河畔跟前。 郭善和李丽质对视了一眼,齐齐望向了那边的永嘉公主。就看见永嘉公主蹲下身,然后伸出手来在池塘里轻轻拂动。 郭善脸一红,心虚的望了一眼李丽质。只是李丽质却没看他,而是拧着眉头望向远处的永嘉,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郭善头疼的很,暗想这汪池水被自己一抔尿给毁了,至少可以想象这汪池水往后不会受李丽质所喜就是了。只是,现在不明就里的永嘉公主却在用手触碰它还真是让自己汗颜羞愧啊。 永嘉当然不知道郭善和李丽质在一旁偷窥了,她伸手脱却了自己的靴子,露出光亮的脚掌来。享受池水的冰凉,用脚微微在池水里激荡起涟漪。这个美少妇永远猜不到这池水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干净,用它舒心却未必舒身。 而这个时候郭善才发现,原来除了永嘉公主现在光着脚掌外,李丽质的脚掌也是光着的。她,她先前是在这池水里洗脚? 郭善觉得喉咙干燥无比,邪火直冒。但郭善发现李丽质拧着眉盯着自己的滑轮鞋看时,就觉得头顶一盆冰水淋了下来这遗留在庭院里的滑轮鞋,是李丽质的? 郭善暗暗叫苦,看了看李丽质的小脚和鞋子的大小,还真的就是李丽质的鞋啊。原来她脱了鞋就来了这处洗脚,只是那时候自己和高阳在庭院里玩儿的痛快未曾发现她而已。 自己居然穿着她的鞋在她眼前瞎溜达,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不过可以预见,这双鞋她一定是不会要了的。只是可惜了这一双鞋子了 “谁?”永嘉公主忽然大喝,差点没把郭善给吓的跳出来。却见一个宫女不知道何时在她身后出现,冲永嘉公主躬身轻声道:“公主,皇后娘娘找您过去。” 永嘉公主一愣,旋即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 不远处的郭善松了口气,暗想永嘉终于走了,要不然她继续呆在这里指不定会闹出啥事儿呢。 然而郭善忽然有点儿发懵,因为他觉得先前那宫女的声音有些耳熟。郭善觉得,这声音似乎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发出过的声音。 郭善疑惑的望向李丽质,却发现李丽质正看向自己。郭善恍然惊觉,永嘉公主走了自己改怎么面对李丽质的质问? “走吧。”那边的永嘉公主似乎穿上了鞋,对那宫女如此说。 那宫女拿着宫灯点头,然后转身随永嘉公主前行。 但那转身之刻,恰被郭善瞧见她的容颜。郭善整个身子似乎冰凉了起来他妈的,这宫女有问题。 “刺客”郭善如此附耳干呢李丽质说话。 李丽质只觉得郭善口中的热气喷打在自己的耳朵上实在是瘙痒难耐,但听到郭善话中的内容时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凝眉望向远去的永嘉公主和宫女时,她也皱紧了眉头。 “你确定?”她如此问郭善。 郭善咬牙,道:“这宫女确实有问题,有大问题。我敢保证他是刺客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行刺皇上。当然,不排除行刺皇子的可能性。” 李世民、李承乾这些人物都是行刺的好对象。 李丽质也觉得来接永嘉公主的宫女有问题,但是实在想不出郭善凭什么断定她是刺客。因为她不知道,郭善认得这个刺客。 这宫女,就是孙菲姗啊。 那矫捷轻快的步伐,盈盈可握的身段儿,还有那一张俏丽面容。郭善自然忘不了,这就是从他这儿借走钱后许多天不见踪影的孙菲姗了。 她是隋人府的人,又是个武功不错的人,乃及她根本不是皇宫的宫女。 既不是宫女为何来了此处?显然是混进来的。从何处得来的宫女服色?显然不是从正途得到的。更何况,她隋人府的身份注定了她来皇宫有所企图。哪怕郭善一万个不想,却又不得不怕她的图谋在于行刺。 目标最大的是李世民,李世民死则天下将乱。也或许是李承乾,李承乾这个时候死去必然引起政变骚动。或许,或许还有其他的人 但不管是哪个人死去,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发生。打死郭善都想象不到在这里能见到孙菲姗,打死也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行刺这样的事儿。 “我敢百分之七十是有人要进宫行刺,百分之百肯定将有大事发生。公主若是信我,且去速找皇上。至于我,先看看她们要将永嘉带到哪儿去。”郭善对李丽质如此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绑了(一)

“宫廷禁卫重重,刺客是怎么进来的?”李丽质看着郭善。 想了很久,郭善回答道:“或许监门卫出了问题,要么皇宫里有人接应。” “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李丽质说:“我可以当作没听到。” 郭善无语,语气中透着无奈:“我知道如果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且如果他们不是刺客,人头落地的可能是我。但,谁敢拿皇上和娘娘的命赌?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敢赌,倘若没有发现那么责任不在于我。但既然我发现了可疑的人,肯定要将这些可疑的人拿下,否则出了差池那么责任就在于我。”郭善一副大义凛然:“我郭善做事可求功名利禄,但更求问心无愧。” 李丽质深深的看了郭善一眼,完全是一眼看穿郭善又在拍马屁。而且这马屁还是拍他自己的遇到这么个无耻的人李丽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却有不得不说郭善确实担的起‘问心无愧’四个字。 仅仅从宫女的可疑就断定是刺客,倘若事情闹大了,宫廷必然大乱。如果宫女是刺客,郭善或许有功,但若宫女不是刺客郭善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没法给你做保证,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怀疑那宫女有问题我会去禀报父皇让他加紧防范,小心毕竟无大错。但倘若出了问题,我也保不了你。嗯,你知道若出了问题你可能死。你有什么想说的?”李丽质看着郭善问。 闻着李丽质香喷喷的气息,郭善咽了口唾沫,嘴唇发干摸杆子上爬:“能不能在死前亲你一口?汗,我就开个小小的玩笑,玩笑” 看着李丽质铁青的脸,郭善讪讪的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郭善不是那种无耻的人,更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咳咳,先别生气,我先过去探探他们的底儿。” 说完话,郭善立刻起身,光着脚板走了出去。 天色还是漆黑一片,远远的可以看见永嘉公主走在孙菲姗身前。孙菲姗手中的宫灯照亮了小范围的道路,她们正往廊上走要穿过一片林园。 郭善疾步追了上去,越是靠近她们就越是觉得寒冷。郭善不知道这股透彻心扉的冷意来源于何处,但是却感觉到一丝紧张。 孙菲姗来宫里肯定没好事儿,自己上去截住她一定能让她露陷。但露陷的孙菲姗会不会怒起杀人?自己干嘛要冒这个险 郭善甚至于无耻的想,为什么不是李丽质去探底而是让自己过来,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永嘉公主”无论怎么想,郭善还是在永嘉将要走出园林时让她们在月亮门前停了下来。 果然,永嘉公主转过身凝眉望向郭善这边,迫使得孙菲姗也不得不停转身子朝郭善这边看了过来。 “外臣郭善,见过公主。”郭善假意没看到孙菲姗,于是远远的驻足停在远处冲着永嘉躬身。 “你?”永嘉公主一见郭善,怒气蹭蹭的往上涌。左右无人,她也不想跟郭善客气,直接就是冷嘲热讽:“郭善,你不去给文武百官和我皇兄他们跳舞,在这里干什么?”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带着侮辱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郭善是戏子呢。 “外臣在这儿等着公主啊。”郭善嘻嘻傻笑,一脸奸相。 无论是谁看见郭善这一脸猥琐和稍带嚣张的样子都会无与伦比的愤怒,尤其是跟郭善有深仇大恨最见不得郭善笑的永嘉公主更是如此。 他为什么笑?他怎么敢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如此的发笑。 “大胆。”永嘉公主如此吼了一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指责郭善了。郭善不敬自己?但郭善那句话原本就没什么不敬的地方。但若说郭善对自己依然尊敬,郭善的笑脸和得意奸诈实在让人感受不到半分对人的敬意。 如此好胆狗奴才,不杀他自己脸面往哪儿放? 永嘉很愤怒,后果很严重。她抬起手指着郭善对孙菲姗下命令道:“去,把她给我拿了。” 郭善一阵无语你让刺客来拿我?郭善敢打保票,身为刺客的孙菲姗刺客是觉不敢轻易露脸的,至少不敢在自己面前露脸。为啥,因为孙菲姗知道自己认识她呀。如果她不怕暴露的话肯定敢到郭善跟前来,但是郭善敢保证孙菲姗不敢。 其实郭善也怕孙菲姗过来,因为孙菲姗如果过来了他郭善一定打不过她。一个小男孩儿的自己再加上一个小少妇的永嘉公主,两个人合起伙儿来都肯定斗不过孙菲姗。更何况,既是行刺的话孙菲姗一定会有同党。 郭善不知道孙菲姗此来皇宫的行刺对象是谁,行刺计划是如何进行的,又带来了多少刺客入宫。所以郭善不敢轻举妄动,但却又觉得不能任由其行动。他得站出来阻止,但又害怕对方狗急跳墙。李世民被下毒害死没什么,但是自己被刺客杀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说到底,郭善是不敢逼孙菲姗的。所以一开始到现在,除了跟永嘉公主对话装作没发现孙菲姗外,他连看都没看孙菲姗一眼。 孙菲姗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原因,一直没开腔说话。在未暴露之前她肯定是不想暴露出来的,但一旦真暴露之后那她可能就要狗急跳墙了。狗急跳墙会作何反应?那郭善就不得而知,反正郭善是不敢想的。 “贱婢,你没听到我的话?”永嘉公主一脸怒意的看着无动于衷的孙菲姗。 郭善:“” “好哇,本宫的话居然也使动不了一个宫女了。本宫要掌你的嘴”永嘉公主上前,抬起手一耳光朝着孙菲姗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响,郭善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你敢打我?”永嘉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孙菲姗,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不认得的宫女。 她要疯了明明是自己扇她,她不仅躲了而且还敢反击。这该死的婢子居然敢反击?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唯独郭善心里一沉,暗想完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早早的卖弄风骚的跳出来截孙菲姗的路了如果不跳出来,任由永嘉公主被孙菲姗带走,最多死的是永嘉公主一个人。哪怕再死上几个人,那也不关自己的事儿啊。可现在 郭善有些骑虎难下,是该跳出来对孙菲姗大喝一声‘逆贼,住手。’还是该趁着孙菲姗杀死永嘉公主的功夫时,转身就跑? 郭善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孙菲姗,看着孙菲姗空出的右手慢慢的抽出了腰间藏着的刀。看着永嘉公主捂着被扇的红肿的左脸,愣愣的问孙菲姗:“你要干什么?” 郭善无语了,现在你丫还看不出来对方刺客的身份?人家刀子都掏出来了,你觉得人家是要干什么? 郭善决定逃,不逃自己得没命了。夜黑风高杀人夜,孙菲姗的武功那是自己不能阻挡的。跟孙菲姗距离保持在二十步根本不保险,人家抬抬腿儿的功夫就追上了自己。自己小胳膊小腿儿的体力不好,步子也迈不开,最重要的是光着脚根本跑不过人家啊。 弃永嘉不顾,顶多最后丢官罢职。如果现在冒死跑上去救永嘉,那是非死不可了。永嘉又不是长乐公主,自己又不想亲她的嘴儿,她死就死了关老子屁事儿。 这么想,郭善立刻嚎叫了一声:“刺客啊,刺客哪里跑。” 一声喊,郭善转身撒丫子就跑。 皇宫这么大,虽说戒备森严但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十步一人的巡逻?也不知道自己的嗓门儿唤醒了几个宿卫,反正郭善喊了这么一句就往黑漆漆的墙角里面跑了。在局势难明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李世民死了自己也可以去拍李治的马屁不对啊,李世民死了哪里轮得到李治当皇帝?自己拍他马屁没用,只有拍李承乾的马屁才是硬道理。 偏偏,自己跟李承乾的关系可是十足的不好。 这许多私心念头一股脑儿的出现在郭善的脑子里,临死前还能想这么多,你就说他这个人多傻。 “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孙菲姗的怒喝声音。 郭善冷笑,回头匆匆一瞥道:“傻逼才咦,快抓刺客,抓住那个宫女。” 郭善回头匆匆一瞥间不仅仅看到孙菲姗的匕首压着永嘉公主的脖子,而且看见了月亮门后惊扰出了一批宿卫。 这批人有十个人,似乎是一伙。他们持刀匆匆从月亮门后而来,其中为首的打着灯笼往这边赶,领头的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妈的,峰回路转是柳暗花明。活该老子不死这种情况下一嗓子喊出宿卫来也活该自己立功。 郭善不跑了,转身朝着孙菲姗一指喝道:“此贼竟敢入宫行刺,挟持永嘉公主。你等随我一同把她给我拿下,皇上面前我会替你等美言。” 才封得男爵,又要做侯爷。老天爷眷顾着自己要让自己立此大功,郭善如何肯放过? 孙菲姗啊孙菲姗,给你五千贯钱你不好好拿去钓凯子,居然跑宫里来行刺。本来看在徐老头的面子上不想与你为难的,可惜这次非杀你不可了,要不然我怎么办? 郭善拿定了主意,狰狞着朝着孙菲姗走了过去。与月亮门后而来的那帮宿卫形成南北合围之势包围孙菲姗。 郭善边迈步边对孙菲姗喝道:“放下武器,否则不怪我翻脸无情。好狗胆,居然敢入宫来行刺。让你碰上了我,活该你倒霉了。” 一般宿卫在郭善说话时已经把孙菲姗围住,然而孙菲姗依然捏着匕首挟持着永嘉公主。在那班宿卫临近她身前时她怡然不惧,只是一双眸子冷笑的看着郭善。她突然转过头对那班宿卫的火长道:“秦大哥,那小孩儿是朝廷命官协律郎。他发现了我们,你快把他拿了。” 郭善脸色一变,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那班宿卫一阵无语。 第二百四十章 被绑了(二)

这一刻的郭善很想爆粗口,也很想直接跪安。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跑出来让那帮宿卫把孙菲姗拿下,临了却才知道那帮宿卫原来是孙菲姗的人假扮的。要不要这么戏剧?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骗人?既然是你孙菲姗的人,为什么不早说啊,干嘛要等自己跑到她跟前时她才揭破这个秘密。自己明明已经都跑了,如果她早点让自己知道那帮宿卫是她的人的话自己傻呀才跑回来啊 郭善很想学至尊宝那样跪在桥头上五体投地对孙菲姗喊‘英雄,我错了’。不过,显然这样做换不回来平安。谁让他先前那么骚包,对这个女人那么狠。 “原来你们认识啊。”郭善嘴皮扯了扯,欲哭无泪的看了一眼孙菲姗和那帮宿卫艰难的笑了笑。 “少废话,你这个唐狗,是不是很失望?先前是不是很嚣张?”旁边,一个青年站了出来,一把抓住郭善的肩膀强横的把郭善拉向他。 旁边一个壮汉却又一把抓住青年的手,睨眼呵斥道:“小五,别说话”这壮汉又皱着眉头看了郭善一眼,毫不犹豫的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现在恐怕曝露了行动,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壮汉颇有一番让人信服的威严,至少在他说话后其他的人都点了头。那青年问这壮汉:“秦大哥,那这小子和这公主怎么办?” “先带走,他们比我们更熟悉着未央宫。”壮汉解释了一句。在郭善挣扎中一个青年就紧紧抓着郭善的肩膀半推半搡把郭善和永嘉公主往廊上带去。 永嘉公主被孙菲姗紧扣着,她忍不住极度不满的表达抗议。但抗议无效,迎头被人家两大耳刮子。 郭善欲哭无泪了,妈妈的自己怎么摊上这样的事儿啦。现在刺客没有抓成,反被刺客给要挟。 李家的血脉是高贵的,李家也是骄傲的。这一点从永嘉公主一路上不肯屈服里就完全可以看出来,然后 “你他娘的再废话我就杀了你。”那叫小五的青年忍不住冲着永嘉公主怒喝。 永嘉撇了撇嘴,冷笑着道:“你们杀了我你们以为你们还走的出去?杀吧,我皇兄会替我报仇的。” 旁边孙菲姗大怒,她实在看不得敌人临死关头还如此嚣张。把匕首一扬,一刀朝着永嘉公主的脖子抹去。 郭善心里大惊,忙道:“不要啊” 所有的人看向郭善,瞬间压力全部聚集在郭善身上来了。 郭善忍不住道:“你们杀了她,还得想办法把她的尸体掩埋。你们瞧,这是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干嘛不用帕子堵住她的嘴,那样她就不能再大吵大闹了。” 永嘉公主大怒,呵斥郭善道:“狗奴才,你敢。” 郭善心里郁闷,暗想如果不是你死了麻烦全在我身上我特么管你死活啊。 旁边那秦姓壮汉犹豫的望向孙菲姗,这时孙菲姗开了口道:“这小子狡猾的很。” 郭善曾经敲诈过她,她对郭善深恶痛绝,也当然认为郭善是个狡猾奸诈的人。 郭善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妈的早知道这个女人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当初就不该良心发作不袭她的胸了。郭善发誓,如果能够逃脱生天这个女人千万不要落到自己手上。不把她**sm一番难消心头之恨,愧对列祖列宗。 “我们需要有人带路。”秦姓壮汉看着郭善。 郭善立刻点头:“没关系,我是个软骨头。只要你们不杀我,那我就给你们带路。” 郭善很乖乖的屈服了,很美骨气的屈服了,这不仅让永嘉公主大怒的同时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一阵无语和一阵愤怒。 他们以为要让敌人屈服就算不用酷刑也该先呱呱两耳光才可以的,但面对郭善时郭善的毫无气节让他们省却了这么一番步骤却也让他们享受不到那种以武服人的痛快感来。征服一只老虎和征服一只老鼠的区别就在于老虎虽然难打,但打一只老虎所带来的成就感远远高于打死一百只老鼠来。 你愿意你屈服你的敌人是老虎还是老鼠?这就跟你喜欢被你征服的女人是女神还是路边上的女乞儿一样了 “混账,唐狗就是没有骨气。”小五很生气的愤愤咒骂了一声,似乎比永嘉公主更为气氛郭善对大唐的不忠。 然而郭善也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忤,腆着脸的一副表情简直是温顺到了极点。估计为了活命让他舔自己的脚丫子,这个朝廷命官也会毫不犹豫的跪舔 大伙儿看到郭善那副涎着脸的样子都被郭善的样子给恶心到了,永嘉很想指着郭善痛骂郭善有负皇恩。可惜,她的嘴被孙菲姗的帕子给完全堵上了。 “很好,很好。”秦姓壮汉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郭善说:“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我们就不会为难你。” 郭善心里腹诽,暗想你这骗人的把戏电视里面演过太多遍了。我郭善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相信一帮刺客的地步吧? “您真是好人啊”郭善眼含泪光:“各位大哥放心吧,刺杀皇上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众人险些吐血,太恶心太无耻了。眼前这个毫无气节的家伙是怎样才成了朝廷命官的啊?有这样无耻卖主求荣的小人,跟他同处在一片蓝天下简直是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可是偏偏,这个无耻的家伙却感受不到自己等人对他的鄙夷,竟然还能腆着脸献计。 “这家伙一直就是这样的没气节。”显然,孙菲姗也对郭善的毫无气节刮目相看了一番,但仔细想来郭善确实是个惜命如金的人物。 从苏菲山那儿得到了证实,众人看向郭善时显得更加的鄙夷了。不过在仔细看看郭善的年龄,所有的人也都恍然大悟了。 指望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子能有气节,简直就如同指望粪坑里不出现狗屎一样。不过这样也好,大唐的官员少一分气节自己等人不也就能多一分希望吗? “秦大哥,既然他愿意带咱们去杀那狗皇帝,那咱们就让他头前领路怎么样?”旁边青年问话了。 那秦姓壮汉却灼灼的看着郭善,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要你带我们行刺李世民,我只要你带我们出宫。”他又转脸跟旁边的人解释:“先前那小子一喊说不定我们已经暴露了,如果这个时候行刺,计划不仅会失败恐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说完话,秦姓汉子看着郭善:“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们,希望你聪明些。”看着郭善的脸色煞白,他拍了拍郭善的脑袋:“不要怕,只要你听我们的话,我们就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郭善似乎不那么害怕了,咽了口唾沫弱弱的道:“你们出去后,能带我一起走吗?” 众人皱眉,郭善马上解释:“我今天出卖了皇上,以后肯定是没法再在长安城呆啦。你们不带我走,往后我怎么办?” 小五忍不住冷笑:“你倒是会耍些小聪明这样吧,你把我们带出皇宫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心里却想,谁他妈会带你这种没气节的人一起去干革命啊。革命队伍是不需要怕牺牲的人的。 众人都明白小五是在骗郭善,所以也都善意的笑着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们都打算等郭善把他们送出宫后,转手一刀把郭善给割了。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同伴作为队友简直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 永嘉公主对郭善暗自咒骂不已,她发誓如果能活的话她一定要到李世民那儿参郭善一本。 孙菲姗皱了皱眉,也十分看不起郭善。她虽然觉得郭善‘弃暗投明’的举措实在是英明之举但,但她更加瞧不起郭善这样的为人。 不过,谁能期待一个小孩子有气节?不可能,因为连大人也无法保证自己在被人威胁到生命时能够站着死,凭什么要求小孩子不能跪着生? 郭善表现的理直气壮,指着永嘉骂道:“瞪什么瞪?她妈的臭娘们儿,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以前你是公主,现在在老子眼里你就是她妈的俘虏。老子现在也是隋人府的英雄了,会怕你?” 永嘉公主险些没有气吐血,旁边的一干人也一阵无语暗骂郭善简直是无耻。 哪有刚反叛就立刻把老主子一顿痛骂的?这叛徒做事儿可做的够绝的啊。 秦姓壮汉却眼神一凛望着郭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随人负的?” 郭善嘻嘻一笑,道:“我早听说过有一批反唐的义士是隋朝时候的遗孤们组成的,我相当仰慕他们不瞒你们说哈,当初我差点儿跟炀帝爷爷的曾孙女儿结成夫妻呢。说到底,咱们差点成为亲家。对了,说道杨小姐,那姑娘简直俊啊。我再宜宾楼和凭栏阁找过那么多女人,都没找到过这么俊的” 眼看郭善要叨逼叨,小五大怒呵斥道:“废话少说,还不快点走?” 推搡着郭善,一行人稀里哗啦的朝着林园穿过月亮门。 天色漆黑一片,郭善带着一帮人走进了深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欺负你没读过书(一)

秦姓壮汉和一干隋人府的家伙们后悔了,他们后悔让郭善给他们领路。 不是怀疑郭善在给他们乱带路,而是因为他们实在招架不住郭善的唠叨。 “秦大哥,你们隋人府的人身手都是这么好么?”郭善问。 “秦大哥,听说你们隋人府的人都有能够增加功力的丹药,吃了之后可以拥有内里,对不对?”郭善希冀的问。 “秦大哥,能不能也给我一颗这种练功丹?”郭善一脸羞涩。 一路下来,郭善叨逼叨了半天。 这种叨逼叨的本领简直是让人折服,似乎没走出三步他都有新的问题要向你发问。关键是他似乎看不懂你的不耐,如果不是看见这个小男孩儿每问一个问题都带着狂热和钦慕的话,所有的人都得怀疑这个小男孩儿是在套他们隋人府的话了。 可是,这个小男孩儿难道就不怕我们隋人府?反而还对我们如此狂热敬佩,难道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等人只是利用他然后想着利用完后把他给杀死? 哎,无知的少年啊透着可爱,可是他却又是如此的啰嗦令人生厌。 “等等。”郭善猛然停住了身子,说道:“有人来了。” 确实,看见远处假山背后有火把灯烛,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队宿卫从那边赶了过来。 秦姓壮汉瞅了瞅身后紧张的一帮人,看着郭善说:“能不能混过去?” 郭善指了指一旁的房间道:“把永嘉公主关在里面,咱们自己过去。” 秦姓壮汉看着郭善问:“为什么?” “如果对面的人看见永嘉公主肯定会向他请安,那样一来永嘉公主势必不会配合。到时候五哥,不能杀她,会有血迹的。”郭善忙阻止小五。 小五忍不住收了刀,差点没一口呸出来。暗想谁他妈是你五哥了? 秦姓壮汉冲着孙菲姗使了个眼色,孙菲姗点了点头后一脚踹开房屋压着永嘉进去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对面火光临近,一队宿卫寻了过来。 “咦?爵爷也在这里?”远处,杨九率先带着一队宿卫现身。他身旁跟着的宿卫打着灯笼,从拐角处出现一眼看到了郭善等人。 秦姓壮汉忍不住捏紧了刀柄,心里万二分紧张的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郭善一眼。 郭善会意,哈哈大笑着喊道:“公公在带人巡逻?” 杨九上来,桀桀发笑:“爵爷说笑了,筵宴散场,老奴只是列行四处查看。”他又看了看郭善身后的秦姓壮汉一干人,觉得有些面生:“爵爷也是带人查看” 郭善感觉到身后的一帮刺客的紧张,忙在那帮人准备动刀之前说:“筵宴散了?皇上回宫了?” 杨九没注意到郭善岔开话题,忙道:“皇上似乎摆驾去兰馨殿了,爵爷这是要?” 郭善嘿嘿笑了笑:“问问,就问问杨大人既然还有要事缠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再会,再会。” 两人狼狈为奸嘻嘻笑笑说了一段荤话,甚至连女人的话题也聊了一些后才相互告辞。看的旁边的刺客们目瞪口呆,心想这俩人都啥人啊?一个太监还聊女人,另外一个也是小屁孩儿一个也是聊女人不亦乐乎。 想到他们这帮健全的男人活在阴暗里总图谋着大事儿,生活过的还不如一个太监和一个稚童滋润,那感觉就别提了。 郭善带着秦姓壮汉穿过假山,那秦姓壮汉忍不住开口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去把永嘉公主和你四姐带出来?” 郭善知道秦姓壮汉口中的自己的四姐就是孙菲姗,啊呸,好不容易把孙菲姗和永嘉公主隔开,怎么可能再把她们带过来? 又心想,孙菲姗是认识自己的,只是这几个男人却不认识自己。自己可是给你们隋人府提供过五千贯钱的人啊 “带她一起走不若让她自己走,咱们一帮宿卫带着两个女人算什么回事儿?”郭善立刻开口拒绝:“未央宫这么大,四姐一个宫女肯定更容易走脱,咱们一批宿卫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一番解释,秦姓壮汉也绝了回去带人的想法。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绕过了那么多宿卫靠着郭善历过了那么多的险阻,再回头难免不会阴沟里翻船。唯一可惜的是本来打算拉着永嘉公主在关键时刻用来当人质的。不过眼前这个家伙居然是个县男看起来还在宫里混的很吃的开的样子,有他这个人质在虽然不如公主这样的人质高贵。但说到底,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咱们是继续往前走绕出宫去,还是去兰馨殿杀李世民?”郭善问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众人都是一阵想要吐血,心想有你这种热衷于卖主的奴才吗?想到郭善风轻云淡直呼李世民的名讳,众人暗想到底我们是刺客啊还是你是刺客啊。 “我们的行动说不定暴露,这个时候回去肯定刺杀不了秦王。”秦姓壮汉眯了眯眼看着郭善:“继续带我们出宫。” 郭善一犹豫,大踏步带着一帮人摇摇晃晃又往远处走。 未央宫很大,亭台楼榭很多。刘邦时期建立此处宫殿,曾经做过多个朝代的皇宫。 想要出未央宫,并不单一只靠一处。郭善不清楚这帮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也不知道这帮此刻是走的哪个门进来的。但是郭善知道,这帮刺客现在要除去必须要跟着自己走。 “秦大哥,带你们出宫容易。出宫后,咱们可有人接应?”郭善忽然停下身,担忧的闻道。 秦姓壮汉无语的看着郭善,听着郭善一路上一口一个秦大哥的称呼自己,他已经习惯了。一次次被郭善拿善良稚嫩的脸蛋和单纯的眼睛注视,他觉得这个孩子太单纯了要不要骗他? 身为一个刺客,他进宫的目的是来刺杀李世民的。虽然失败,但是说到底跟李世民一样是不两立的形势。敌我双方存在不可逆的矛盾,而郭善曾经身为李世民的臣子虽说现在义无反顾的投靠了自己,但,还是得欺骗他。他不打算回答郭善,他还不够完全信任郭善。或许他信任郭善,只是不足够信任郭善的忠诚。 一个对旧主不忠的人,是不可能得到新主的信任的。虽然眼前这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可以得到自己的怜悯但绝不能得到自己的信任。 “等你出去后,就知道了。”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句。 郭善也不多问,只是‘哦’了一声就闷声不发话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多问一个问题。不再向先前那样问‘秦大哥你们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啊?’还有‘秦大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啊?’这样的无聊话了。 他们走过一处长廊,远处有灯火通明。 猛然郭善停住了脚步,带着他们靠着墙,在他们前面冲着他们摆手示意。 秦姓壮汉心中一凛轻声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郭善道轻声回答:“长孙皇后。”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暗想怎么会碰上长孙皇后? 秦姓壮汉有些不信郭善,从墙角处悄悄露头注视了一下果然发现远处一个颇为高贵的女子正携着一个少女往自己这边走来。她们没有发现自己等人,可自己等人如果发现长孙皇后之后转身就走岂不显得做贼心虚? “怎么办?”秦姓壮汉脸阴沉着问郭善。 旁边小五立刻道:“咱们冲出去把这皇后剁了,这次进宫杀不了李世民杀死长孙皇后也不错。” 郭善立刻否决:“不行,不能杀她。” 小五大怒:“我估计就是你这小子故意把我们引导这里来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帮大唐的皇后说话?” 郭善立刻道:“因为我不想死你们想想,杀一个皇后能顶多大用?反而暴露了目标,再说,长孙皇后身前有那么多个宿卫,咱们刺杀她未必成功,但一旦动手却必死无疑。” 郭善又道:“再说了,就算刺杀成功逃脱生天,也走不出长安城去。你们要死,我可不想死。要不然,我不参加你们隋人府了。” 郭善说了一句让众人吐血的话 先前一路上拍着马屁秦大哥小五哥,四哥二哥的喊,现在危急关头就翻脸不认人。这小孩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小五大怒,就要拔刀一把将郭善给剁了。 秦姓壮汉却一把扣住了小五的手低喝道:“你现在动手是想找死吗?”深深看了郭善一眼:“你说的没错,我们冲上去或许能杀死长孙皇后,不过却逃不出宫去。这种事情,不太值得。” 他心里怎么想的郭善不明白,但是却还是点头道:“秦大哥这话没错。” 秦姓壮汉又看着郭善道:“但我们不杀长孙皇后,却也不能就此退去。既然碰上了,总要磕头的。” 郭善也点头:“秦大哥这话没错。”犹豫了一下:“那咱们就假意从这儿经过,碰上长孙皇后时磕个头然后就走。” 秦姓壮汉点头,然后又仔细的看了郭善一眼想警告郭善不要临时叛变,要不然到时候一刀杀了郭善不说还把郭善曾经叛变帮他们领路的事儿说出来。 还没来得及警告,郭善已经闪身从墙角处钻了出来。 秦姓壮汉差点儿没吐血,暗想老子还没让你出去呢你就跑出去。他心里有些不安,但想郭善不至于敢出卖自己等人。一来一路上他已看出郭善这个人胆小怕事且对皇室不敬,二来郭善帮他们带了这么长的路,帮他们带过重重包围圈,已经做了叛国的行为了。所以只要郭善不傻,就绝不敢再朝三暮四的自寻死路。那样一来,新主和旧主都会对他进行惩罚。 眼看郭善冲了出去,他不得不跟进。临了回头给众此刻使了个眼色,众人也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杀长孙?天大的笑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欺负你没读过书(二)

长孙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杀了她足以让李世民头痛和哀伤一阵了。而且长孙皇后一死,朝野也必定大乱。 杀死长孙皇后,跟断李世民一臂完全没什么两样。 五十步,四十九步,四十八步随着逐渐靠近长孙皇后,秦姓壮汉心头砰砰直跳。 他是个没上过学的孩子,曾经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想要光宗耀祖,他渴望封侯拜相。 但学而优则仕,他没办法靠诗书子集金榜题名。没有读过书的孩子,只能靠一身臂力来建功立业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次杀皇后成了,那么他将得到重用。只要大难不死,一定有大福等着自己。 抽刀,平斩。 只要靠近长孙皇后,杀人只不过需要两个动作而已。秦姓壮汉相信,已自己苦脸多年的刀技眼前这班保护长孙皇后的宿卫们根本无法在自己暴起伤人的快刀下护住长孙皇后。只需要砍下长孙皇后那颗绝世的倾城的头颅,带着它闯出宫去,一定能换回荣华富贵来。 抽刀,平斩。两个动作而已不,坦白而言这两个动作他可以连贯为一套,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就能做到。唯一需要的就是能够拉近与长孙皇后的距离,相信越来越近,才能更从容发挥。 四十七步,四十六步,四十五步,四十四步不,秦姓壮汉险些抓狂。 因为在靠近长孙皇后四十四步距离时,带路的郭善忽然停下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着长孙皇后叩头说:“外臣郭善,参见长孙皇后,拜见长乐公主。” 众贼:“” 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停下来?为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向长孙皇后请安? 也恰恰是郭善跪下请安后,长孙皇后停止了继续向前的脚步。她停立当场,任由旁边的少女搀扶着自己。居高临下的,玩味的看着众人。 那一股子的皇后威严实在让人不敢直视她的丽容,让人慌神而又不敢亵渎。 秦姓壮汉咬牙,郭善进他才能进,郭善跪,他怎么敢不跪地请安? 他很想好好思考一下郭善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坏心眼儿会在这个时候跪下,但可供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充足。 身为一班刺客的头头,他刺客内心很矛盾。他少读书,只希望郭善没有骗他。 “参见皇后娘娘。”于是他也立刻跪在郭善身后,他相信身后一帮人也肯定跟着自己跪下了。 伺机,而待。 与此同时,郭善整个人猛然如猎豹一班窜出。带着一阵风,离秦姓壮汉等人而去。 一种被恋人抛弃的感觉从秦姓壮汉心里生出,他瞬间反映了过来。 他抬起头一双虎目如电的看着郭善,然而却对上了郭善回头匆匆一瞥见风骚的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秦姓壮汉险些发狂,郭善伤害了他却要一笑而过。先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包容了郭善,可现在郭善居然弃他而去。 ‘锵’的秦姓壮汉拔刀朝着郭善追去,亦是朝着长孙皇后冲去。 然而,长孙皇后身旁的护卫们却丝毫反映不慢的拔刀朝着自己等人冲了过来。不,准确的说是那帮护卫们比自己等人还要先拔刀,还要先往自己这里冲过来。 这一刻,秦姓壮汉猛然感觉到,自己等人早就暴露了。 也就是说,护卫长孙皇后等的那班宿卫们早知道自己等人是刺客了。可是,疑惑的是他们为什么早前不冲上来?更疑惑的是他们怎么发现的自己等的身份? 四十三步,四十一步,三十九步秦姓壮汉脸色狰狞,奔行快若闪电。 于是再越近长孙皇后时三十多步处与冲上来的大唐宿卫短兵相接起来,金属相交的杀伐之音响起,秦姓壮汉身后的一班刺客早已拔刀对上了大唐宿卫。 能进宫行刺的,未必是武功高手。但他们这一波进宫行刺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会武的人。 他们有以一敌二三之勇,所以哪怕遭遇合围仍然不惧。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目标就是郭善所投奔的方向。有着共同要击杀的敌人,那敌人就是倾城的长孙皇后。 只是转瞬之间,双方刀兵相见的转瞬之间就有四个人当场重伤。 然而,当敌方还有一个人是站着的,就注定没法儿放下刀来。 那一班刺客果然有龙虎之威,生生在五十多个宿卫的合围下撕开了一个口子朝着长孙皇后冲杀了过来。 尤其在秦姓壮汉的带领下,他们冲杀的速度极快。 一条接近长孙皇后的口子大开,带着滔天的杀气直要毁灭在场的长孙皇后。看着秦姓壮汉脸色的狰狞,郭善吓得两腿差点儿没软下来直接跪地上。 “保护好皇后。”郭善站在长孙皇后跟前大喝。 长乐公主紧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郭善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的手,又看了看郭善有些吓得有些苍白的脸。她决定不这个时候问郭善亵渎自己的罪。 距离更近,转眼死了七八个宿卫。 秦姓壮汉带着浑身血气,挥舞着刀光已经临近长孙皇后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然而这两三步的距离却形成了一生的阻碍,因为这里显然有人会悍不畏死的替长孙皇后挡刀。 但,长孙皇后并未选择别人替她挡刀。 她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弓。她将弓一张,袖子里不知何时藏了一支箭。她张弓搭箭,在秦姓壮汉不可思议中‘嗖’的松开了弓弦。 张孙家曾经的小姐果然不是个文弱女流,她亦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勇武。或许皇宫让她深藏了这勇武,然而当有人轻视她时,那股子勇武表现出来显然不是寻常人能招架的住的。 郭善都差点儿跪了搞了半天,长孙皇后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那仓促的一箭,力道和精准极佳。那仓促的一箭,擦过两个宿卫透露间的缝隙,洞穿了秦姓壮汉持刀高举将要落下的手掌,仍然带着余威直接狠狠的凿进了秦姓壮汉身后的一个汉字眉心中央。 一箭,一死一残。 早知道长孙皇后这般勇武,干脆让她射箭就能消灭掉这一帮人了。虽然有些夸张,但郭善相信一个远程狙击手的威力是所有近战高手的噩梦。 “抓三个活的,其余的杀了。”长孙皇后声音带着冷冽和果决,丝毫不容旁人拒绝。她微转半个身子将宫交给了身后的侍女。然后又一次笼着长袖,人畜无害的站在那儿。 郭善脑子有些发懵合着自己引来的一群人,根本没被长孙皇后放在眼里? 她完全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对待这帮人的。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出箭,也不过是赶苍蝇一般的小使了个手段而已 “娘娘”郭善显得有些委屈。 长孙皇后斜睨了郭善一眼,出口道:“郭善,此次你做的很好。” 郭善都欲哭无泪了,他以为他做的很好了。可是现在,似乎情况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对了,永嘉那丫头呢?”长孙皇后问郭善。 郭善‘啊’了一声,道:“还有一个女刺客把她给劫持了,在护心殿那边。” 长孙皇后听言微皱了下眉头,然后道:“你带一队宿卫前去,务必保护住永嘉。” 郭善不得不领命。 此处的打斗早已惊动了周围的人,早就有无数宿卫将那几个困兽之斗的刺客们捉拿住了。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龙袍的家伙从远处而来,神采飞扬又眉飞色舞。 秦姓壮汉未曾昏死过去,但看见眼前这个大腹便便中年男子时一眼认出了来人是李世民。 李世民?他不是在兰馨殿么?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之间李世民根本没正眼扫视秦姓壮汉,而是虎目极度不满的看向郭善喝道:“协律郎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刺客引到朕这儿来了。” 郭善汗颜,忙躬身道:“皇上,臣以为皇上又浩然正气,一任宵小鼠辈不敢近身。带他们来,只是送他们死而已。” 一样的爱拍马屁,只是此刻拍的是李世民的马屁。旁边的秦姓壮汉看见郭善此副样子险些没直接吐血,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左右宿卫紧紧摁在地上。但他嘴中却大喝怒骂:“郭善,你这奸贼小人。” 没人搭理秦姓壮汉。 成王败寇,此刻郭善已不将他放在眼里,李世民也不至于将他放在眼里。 “郭善,此次你传信有功,带刺客前来刺杀朕为过。功过两消,服是不服?”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善。 郭善好一阵无语,只能说服了。 这一次确实是郭善偷奸耍滑。 他在被此刻逮住后走投无路,既不能带这帮刺客出宫,又不能不带这帮刺客走。从杨九那儿得闻李世民在兰馨殿后,郭善就打定主意吧这帮刺客带往兰馨殿去。 这是置李世民于险地。 然而,郭善猜测的没有错。 长乐公主赶往李世民那儿报信,李世民身边护卫增加了不知有多少拨人。而这一拨人,有着足以对付刺客的力量。郭善做的就是带着没有准备的刺客去找已经准备好的李世民的麻烦,借李世民的护卫杀这帮刺客。 果然,这帮刺客再厉害也敌不过李世民准备好的一帮虎狼之师。然而,郭善置李世民险地的事情却也瞒不过在场的人。 李世民不降罪,是因为他自负。郭善当时让长乐公主报信而自己则以身犯险的去对付刺客,也不能说郭善是贪生怕死之人。 所以,不降郭善的罪,但也不会奖赏郭善以功劳。 第二百四十三章 善后(一)

刺客几乎尽数伏诛,但真正的危险并未远离。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郭善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以前一直行走于薄冰之上。自觉聪明显得格外自负,一次次无视低估了孙菲姗带给自己的危险。 坦白而言,已郭善现如今的身份自然而然的跟隋人府的人存在敌对关系的。按照大唐的律法和朝廷为官的规则,发现隋人府的人首要必须做的一定是揭发检举。如果知其是贼而不究,很容易被安一个谋反的罪名。 郭善一直忽视了孙菲姗对自己的危害性,以至于这一次让孙菲姗带着一帮刺客闯进皇宫里来。这个隋人府的小兵倒是不足以让大人物们重视,但倘若此次她被逮捕归案,曝露出她曾经跟自己存在过某种联系,并且查明自己曾对她有过资金方面的援助的话 郭善简直不敢想象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他现在只想要孙菲姗死。除此之外,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让自己远离危险的方法了。 乱局定下后宿卫们要做的就是将还活着的刺客当做活口抓住,俘虏当然比不能说话的死人要值钱了。郭善可以想象,孙菲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被活抓。而孙菲姗被活抓,却是郭善所不能容忍的。 几乎把那帮刺客带到兰馨殿确定了不会再有其他危险时,郭善就带着一帮长孙皇后交给的侍卫去捉拿孙菲姗去了。 他清楚的记得孙菲姗藏身之处,但却又觉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孙菲姗恐怕已经离开了那处房间了吧? 但无论孙菲姗是否离开,她一定很难逃离未央宫。相信早前李世民就已经下令禁严,她若想逃出未央宫去恐怕反而会被生擒。等待的就是严刑拷打,然后有很大的几率会将郭善给招供出来。 哪怕郭善的确没对隋人府有过什么实在的帮助,但郭善认识隋人府的逆贼徐云兹,又曾经供给逆贼孙菲姗衣食钱钞的事实却也足以给郭善安个叛国通敌的罪名了。 当然,如果孙菲姗良心发现不会胡乱坑害郭善,但郭善却又实在找不出让一丝孙菲姗放过自己的理由。 一番思想,郭善得出一个结论:想要让生命更长久,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跟自己有过‘勾结’的女人留在世上。 如此,郭善心事重重的从兰馨殿来到了这处护心殿。他停下了身子,抬起手往前面一座房间指去。一个宿卫就悄然上了廊,一手持刀警惕来到了门口抬脚踹开房门。 黑漆漆的屋子里并没有传出任何有人存在的声息,一队宿卫持刀带着灯笼冲进了屋子内,却发现屋里早已没了人影。 郭善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屋里,扫视了一眼没发现孙菲姗的影子后,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道:“一定没有走多远,带着人先一处一处的搜。挖地三尺,总能把人给找出来。” 宿卫们得了令,立刻点头称是。呼啦啦的一群人持着灯笼走了出去,唯独剩下一个宿卫紧随着郭善。 郭善从这宿卫的手里拿过了沉重的唐刀和灯笼,招呼着名宿卫自行搜索。而他却独自一人转身朝着先前来时的方向走去。 护心殿被一帮如虎如狼的宿卫们闹的鸡飞狗跳,这帮常年无所事事的士兵们倒是有些享受这种肆无忌惮胡乱搜索的行动。搜索刺客这种事情是极少有的,能够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在紧张刺激的氛围中任意出入宫殿阁楼,这简直让人的虚荣心享受到了极点。有些宿卫说不定会拿着搜人的借口行窃,这种行为也并非是毫无可能。 然而护心殿太大,未央宫太大,刺客根本不好搜寻。 整个搜寻队中最紧张最勤快的当然是郭善了,他比任何人更加需要先找到孙菲姗。这个女人除了落入自己的手里以外,被任何人当先找到都是自己的一场灾难。早先郭善发现孙菲姗从而推理出有人进宫行刺的结论时做出跟随孙菲姗的决定,其中大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不能让孙菲姗活。 这一刻,刺客们全军覆没,孙菲姗反而不在自己身前,这让郭善十分惶恐。他循着曾经走过的步伐,一步一步来到了林园。按照郭善的想法,只有这些地方容易被人忽视。 “永嘉公主还在那刺客的手上,大家务必在捉拿刺客之余不要让刺客伤害到公主。”郭善如此嘱咐,却刻意不去提醒这帮人孙菲姗的性别问题。 那帮宿卫,恐怕大多数也想当然的把刺客当成男的了。 “爵爷,爵爷,可曾有所斩获?”杨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队宿卫跑了过来询问郭善。 郭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收获。”郭善又嘱咐说:“公公须带人保护其他的皇子公主,不要让贼人找到可乘之机。” 其实这些都不用郭善来提醒,事实上内侍省早就对未央宫的宫女和公主皇子们做了妥善的安排和保护了。 跟杨九道别,郭善在池塘前停留。看着逐渐安静的林园,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妈的,怎么竟碰上了这些倒霉事儿。” ‘呼噜噜’‘呼噜噜’一阵冒泡,郭善皱了皱眉,看了看变得平静的池塘。他紧接着抬脚看了看沾染了水渍的堤岸,稍一犹豫整个人噗通一声跳进了池水里。 夜晚的水池里漆黑一片,冰凉的池水显得有些刺骨。郭善慢慢潜入池底,一阵摸索。终于在先前冒泡的地方摸到了一团软肉和衣服。 面纱般的衣服布料让郭善很快猜测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凑近前看可以依稀看到永嘉公主的脸。 郭善心底一寒,猛然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一只冰凉的手锁住自己的喉咙将自己拽向池底。 郭善脑海里瞬间想到了可能性,难怪找不到人影,原来是都藏在了这池塘里了。或许在此之前孙菲姗带着永嘉公主将大半身子藏在池水里,自己临近后她们才将头也埋进了池水中。可因为自己停留的太久,永嘉公主当先受不了晕死过去。至于孙菲姗 按理说郭善不是孙菲姗的对手,又突遭袭击。但事实上后下水的郭善比孙菲姗多了一股气儿,因此遭袭后反而能机智的做出应对反应。 他转过身借着水的浮力向后蹬去,也是这临门的一脚救了卿卿性命。大腿根部一凉,那把抹向脖子的刀瞬间划破大腿。郭善只觉得腿上一痛,心有余悸。 如果这一刀再偏高些,恐怕他的子孙根就得彻底报废了。纵然没抹中脖子,也必死无疑。 郭善很快也做出了反应,手里的刀挥了出去。 水池中完全降低了攻击力度,无论是郭善还是孙菲姗都不适应在水里作战来。 而郭善并不惶急,相比较拿下孙菲姗而言他更在乎不跟孙菲姗硬拼。因为池塘的深度只需要孙菲姗直立而行就能让她呼吸自如,而郭善想要在水池里直立,显然不可能的。 事实上,孙菲姗已经左手勒住了郭善的脖子,不许郭善露头。 缺氧的憋屈感让郭善难受的想要自杀,他觉得眩晕无比。情急中倒转刀口往后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刺中。等他觉得忽然脖子一松,神智逐渐恢复时却才发现孙菲姗已经不见了踪影。 呆立了三秒钟,郭善潜入池底将早已死透了的永嘉公主吃力的拉上了岸。 这一刻,郭善简直是颓废极了。 按照想当然的情况下他以为悄悄找个地方把孙菲姗杀了,那样一来就绝了跟隋人府扯上关系的后患。但实际上亲自跟孙菲姗交手时,郭善不得不绝了这荒唐的想法。 这次运气极佳,因为是在水里的缘故。要不然孙菲姗的本事,正常发挥下三四个郭善都不是对手。 堤上有水印,郭善几乎可以捉摸到孙菲姗逃跑的方向。但是,他却绝不会暴露孙菲姗的行踪。他此刻,更加希望孙菲姗能逃出未央宫,最好能躲过宿卫的搜捕。因为郭善敢百分之百断定,只要孙菲姗被捉,自己必然要被牵扯进来。 抬头看了一眼地上脸色苍白死透的永嘉公主,郭善怔怔无言。 这个公主,倒也是今夜最倒霉的人物了。 不过郭善对于她的死丝毫没有同情心,两个人本来就有过几次摩擦,甚至于引发成为仇恨。她今天不死,往后肯定会报复自己。 只是突然看见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年龄且还算不得多大。对于郭善而言,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容易让人安然接受的事情。 虽然此女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但自己也绝不该在她死后产生幸灾乐祸的念头。这等念头,实在是太过于不人道了。 “咔” 就在郭善沉思之时,永嘉公主猛然咳嗽了一声,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郭善吓得差点没一屁股重新坐回水塘,心想难道这永嘉公主是诈尸了? 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一个死了的人会突然咳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善后(二)

寂静的池塘旁边早就不知死活的永嘉公主忽然咳嗽了一下,一小股池水从她嘴角流出。紧接着,她整个人又没有了任何反应。 对于已经把她当做死人且希望她死去的郭善而言,这无疑是一件极尴尬和无措的事情。理所当然该死的人还没有死,而唯一能救她性命的人却又是想她死的自己。 郭善仔细看了一眼浑身湿透且被湿透的衣服裹的格外性感的永嘉,再看了一眼如水藻一般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这个长得漂亮的美少妇并没给郭善留下一丝一毫的好印象,她怎么不死?怎么不去死。 郭善心里有些愤愤然,不过她能够感觉到这个美少妇的生命正在消失。 郭善想,只要自己不管她,不消片刻她一定会死透。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怪罪自己。别人都会当她是被刺客溺死的,谁会以为是郭善见死不救? 可事实上,郭善相当明白。如果早一刻自己离开的话那么就谈不上见死不救,可现在看见永嘉还没有死透,放任其自生自灭从而导致她香消玉殒的话那就是自己见死不救了。这种见死不救的感觉真是不好,很有种昧良心的感觉。 郭善再三犹豫,终于还是决定尊重生命。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加了解生命的珍贵,已经丢过一次性命重活第二次人生的郭善对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都有一种感同身受。 ‘只此一次,是她欠我的。’郭善看着永嘉如此想,于是探手放在了永嘉公主的鼻孔间。 紧接着他半跪在这个公主的身侧,用手摁在了这个公主的胸口处。 当软肉在手,虽说隔着诃子和外衣,但那柔软也实在让郭善脸红和激动的可怕。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占人便宜了。 郭善压了压永嘉公主的胸,确定自己的力气并不是很足。犹豫了片刻,郭善低下头凑在永嘉公主的脸庞前,心里砰砰直跳。 郭善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刻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离这个‘敌人’如此的近,不仅仅袭胸而且还会接吻。而且这个公主本身已为人妇,这样特殊的身份实在让人有一种抹之不去的犯罪感。 不过郭善也是头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少妇,坦白一点讲,这个少妇确实是长得极美。因为池水的冲刷的缘故,没有了往日胭脂水粉涂抹后的妖艳儿多了一丝清纯的味道。 毕竟是个成年未久的姑娘,若是放在后世也无非是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在校生罢了。这清纯的样子,实在无法让人产生恶感。郭善以为,以前自己对她是否持有偏见? 但再想到当救活她后,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从来都自视甚高的女人一定不会记得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相反,她一定会对自己进行一轮而后又一轮的报复。 郭善叹了口气,终于下了狠心似的低头狠狠的在这个女人的嘴上嘬了一口。能够把人工呼吸做到如此暧昧妖娆的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个,这让一直自视是正人君子的郭善有一种脸都羞红的感觉。他有些懊恼,紧接着又是冷笑。然后挤压了一下永嘉公主的胸口,再然后捏着永嘉公主的鼻子人工呼吸。 除了姿势等方面让人感觉很暧昧很让人充血之外,郭善根本感受不到永嘉公主口里是否甜美。事实上,永嘉公主的嘴还有一小丝让人厌恶的臭气。 未央宫的池塘是干净的并没有错,但池底里依然有些沉积的杂物。倒不是塑料袋一类的污染环境的垃圾,但到底里面还是有些脏东西存在的。不考虑近十年来未央宫是否有宫女跳河,但是十年以前隋灭时未央宫的井水或者池塘百分之七十处处都有死尸。 那池塘相当不干净,更何况还被郭善的尿液混淆过。反正此刻的郭善就感觉永嘉公主的嘴没有甜味儿,而是有一种古怪的怪味儿。 终于过了良久,永嘉‘哇’的吐出一口水来。 然后接连不断的,她嘴里不可控的就开始大吐特吐。 郭善瘫坐在一旁也是哈赤哈赤的喘气,没有做过人工呼吸的他实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救活了这么一个人。成就感竟然半点没有,反而觉得大脑缺氧的厉害。 再凝神斜睨了一下幡然转醒的永嘉,郭善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个女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 你会期待一个自私自利不食五谷杂粮的女人会感恩?郭善只希望这个女人以后稍微对自己下手轻一点儿,以后对自己稍微讲点儿道理就不枉自己先前对于救不救她的那一番纠结痛苦了。 “郭善?”果然,吐了好多臭水连带着晚上吃的一些饭菜都吐了出来的永嘉脸色一变,紧接着半撑着身子望着郭善。她的声音透着质疑冷漠还有敌意,简直是一点儿也不加以掩饰。 “公主叫我。”郭善也并不掩饰对于永嘉公主的讨厌,除了必要的尊重外,他一丝谄媚的姿态都没有做出来。而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已平等的姿态面对永嘉公主。 这种姿态当然不会被任何一个皇家成员所喜欢,甚至是这种姿态完全被任何一名皇家成员所痛恶。郭善就看见永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终究没有翻脸,而是问道:“我是被你救得?那刺客呢?” 郭善淡然的回答道:“跑了。” 永嘉公主压抑不住愤怒,声音拔高的问:“跑了?怎么让她给跑了?” 郭善没好气的看了永嘉一眼,反问:“公主以为,已外臣的这点本事能留得住一个持刀能武的江湖中人?哪怕这个江湖中人是个女人。” 永嘉没有或是没来得及跟郭善斗嘴,她又感觉到胃里一阵难受。然后‘哇’的干呕了起来。天可怜见,郭善确实没有占她便宜的心思。但是早经历过一番落水之难的永嘉衣领紧紧贴在胸口处,胀鼓鼓的胸口实在惹人眼的很。郭善偷瞄了一眼,然后转过了脸去不再多看。心里却在想着,这一场行刺究竟会已何种方式会在什么时候才肯落幕。 “扶我一把,带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过了良久,永嘉较为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郭善的沉思。 坦白而言,郭善是无论如何不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而事实上,此刻的郭善又确实没有跟永嘉公主闲聊的心思,婉言拒绝道:“要不然,我去叫宿卫过来。” 永嘉皱眉,声音有些冷冽:“你想叫人过来看我落魄的样子?” 郭善结舌,心中便有些愤愤的想‘你未免也太把人看的低贱了些’。 “其他刺客有没有抓到?” 在郭善搀扶她起身的时候,她如此问郭善。 承受着永嘉大半身子的重力,同样疲累不堪的郭善差点没一下子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的搀着永嘉下了堤岸,然后说:“那些刺客都被宿卫抓住了。” 永嘉公主问:“到底怎么回事?” 想了想,于是郭善把他和长乐公主发现刺客然后他跳出来阻截以及带着此刻进入包围圈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怎么会跟长乐在一起?”永嘉抓住了重点,看向了郭善。 这个问题并不那么好回答,只要稍微仔细盘问就一定能抓捕到漏洞。事实上,郭善跟李丽质是相当清白的。但是他确实又不太好解释自己跟李丽质一起出现在池塘边的事情,因为用‘偶然相遇’四个字是无法让别人相信的。 郭善也不可能说自己对池塘撒尿的事情,更不敢说自己穿李丽质的滑轮鞋的事情,只是编排了一下自己带高阳学溜冰然后经过池塘的经过,有意遗漏掉一些不想说和不能说的小细节。 永嘉大有深意的看了郭善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过多追究。 “郭善,你是第一个敢骂我的人,敢当着我的面骂皇室的人。”她很快又找来了新的麻烦如此跟郭善说。 被抓住痛脚的郭善真想给这个虚弱的女子一个过肩摔,考虑到真这样做的话未免会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郭善不得不解释说:“外臣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也不足以骗取那些逆贼的信任。若非如此,当时外臣和公主就会一起死在这帮刺客的手上,也没有机会带着他们去送死。” 永嘉听言冷笑:“照你这样说,你倒是立了功。那个女刺客似乎对你很熟悉,这你怎么解释?” 郭善心里一惊,忍不住道:“外臣的声名在外,难道那女刺客也知道外臣?” 早前他也想过孙菲姗会透露一些不该透露的消息,但郭善实在不知道孙菲姗跟永嘉公主是否说过话,说过什么话。如果孙菲姗无聊的跟永嘉说过‘我以前在郭府上住过’‘郭善曾经借过我钱’或者是‘郭善窝藏过我这个隋人府的犯人’之类的无聊话,郭善拼死也会杀了永嘉。 太危险,坦白而言没有真正沾过鲜血的郭善真不想做出这等在后世中足够入狱的犯罪的事儿来。他不是穷凶极恶,但为了生存他还是明白无耻一些,腹黑一些更利于在这样的世道里存活。 “那女刺客是不是跟公主你说了什么?”郭善装傻的看着永嘉。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局(一)

“说了什么?”永嘉忽然停下了身,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郭善。那眸子里呈现出来的包含有戏谑、冷漠、猜测等不确定的情绪在。她也许也感觉被郭善这么半扶着实在有些吃亏,脱离了郭善的搀扶后道:“她究竟对我说过什么,我不可能告诉你,我也会对刺客的话自己调查取证。” 眼看永嘉推开自己大步朝着前面走去,并且说出这么一番让自己完全摸不透的话。郭善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相比较于溺水之前有了一番变化。让郭善自卑不敢承认的是,如果说以前的永嘉是他不怕得罪的人的话,那么现在的永嘉究竟是敌人变得聪明了,还是自己现在变得太笨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女刺客到底跟公主您说了些什么,但我想来她一定没有什么好话。事实上能够得到敌人的恶意攻讦正体现出了一个官员品格的优秀和对朝廷的忠贞,郭善深以为荣。”不自觉间,郭善刻意又把自己表现的谦卑了起来。 想到永嘉初醒过来时自己很光棍的居高临下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跟这个一国之公主谈话,而现在再跟这个公主说话时不得不用上‘您’这样的敬称,郭善就深为感到脸红。 永嘉公主似乎对未央宫很熟悉,很快的在漆黑的夜幕下寻到了一处房屋。她似乎不太想让人现在就发现自己的狼狈样子,进屋后就关上了门。而想要跟着进屋的郭善被哄了出来,她显然没打算跟郭善独处一室。 一支宿卫很快发现了在廊上守门的郭善,他们巡逻的范围在不断的缩小却又无奈的准备扩大。郭善最后随意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后,这帮宿卫就轻巧的被郭善给胡乱的指拨远离了这处房间。 这时,门毫无征兆的开了。永嘉露出半个玉洁的脖子,郭善几乎可以想象出她一定胸脯是袒露着的。哪怕是自谓的正人君子,郭善也做不到像柳下惠那样心里平静。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永嘉脖子之下,但是被门挡住的胸脯根本没给郭善露出半点旖旎的风光来。 “看什么?”永嘉声音冷冽,冲着郭善瞪眼低喝:“想办法给我找件像样的衣服来。” 什么叫像样的衣服? 郭善忍不住想要拂袖离去,这个女人天生的一副上位者嘴脸。张嘴说话时满嘴别人欠她的语气,身受‘人人平等’思想‘荼毒’的郭善怎么可能习惯的了这样的对话。如果对方是李世民,是长孙皇后还好,可这个永嘉公主,她又算什么? 不过细想现在不是得罪眼前这个公主的时刻,因为郭善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公主到底掌握了自己多少秘密。如果她添油加醋胡乱在李世民那儿说上一通,到时候自己恐怕是整个中国历史上最冤屈的名人。窦娥还没出世,自己岂能冤死于她之前? “我去哪里找衣服?” 这是个拼爹的时代,郭善终于选择屈服。 或许是因为久不屈服于自己的郭善终于冲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这一刻永嘉公主无疑显得有些意外的得意。一个人的坏脾气是很容易被惯出来的,她于是更加理所当然的发表自己的不满:“我管你哪里找衣服?总之,一定要快。” 还没等郭善做出反应,房门已经‘砰’的合上了。郭善怔怔的发愣良久,终于低声啐了一口转身往宿卫离开的方向走。 这处林苑外道路肃清了许多,但也并不代表就没有宫女行走。郭善打的主意无非是从宫女们身上扒衣服,要不然让他在未央宫谁那儿借来女性的衣衫?如果别人得知他借女式长裙的话,那么一定免不了攻讦和质疑。 在未央宫,你要女人衣服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无疑,永嘉给了郭善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但高贵的永嘉是不可能穿上她先前的那身臭臭的,已经湿透了不能遮掩风光的衣服在宿卫们面前宫女们面前自曝其丑。被刺客的匕首架在脖子上也不肯说上半点有损尊严的话,那一刻起郭善就知道这个女人把皇家的尊严和自己的脸面刻进了骨子里了。 她不想要委屈,那就只好自己委屈一下了。自己如果要委屈,就只能朝比自己身份更低的宫女们身上下手了。 郭善思来想去,究竟该朝哪个女人身上下手呢? 他眼睛一瞥,首先看中了一个持着宫灯往文华殿走的宫女。然后他抬起了手,正要招呼她过来。猛然瞥见了远处一丛正要经过的宫女来郭善终于还是怔怔愣神了一下,朝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既丰满又成熟的女人招了招手,道:“那个谁,过来下。” 一般性外臣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宫里跟宫女说悄悄话的,纵然是要对话也未免不落人把柄从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话。但郭善不,郭善直接站在原处,招呼宫女过来跟自己说悄悄话。 众宫女当然有些哗然和狐疑,什么话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 但看清是郭善后,所有的人选择性闭了嘴。如果说眼前这个小孩子能够**后宫的话那么这将是大唐年度以来最大的笑话,如果说眼前这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的话那也不是自己等人能够管顾的了的。 更何况郭善的恶名在外,从来都不怕人弹劾。他既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招呼一个宫女过来说悄悄话,也就不怕别人参劾他‘参与宫廷争斗’。更何况,郭善自承自己是为了给永嘉办事儿才如此的,如果真有人胆敢参劾自己,那么首先这个参劾自己的人得罪的肯定首先不是自己,反而是急需要用别人衣服的永嘉。 少许明白事情不那么简单的宫女在看到郭善指着自己旁边的同伴的那一刻,就立刻跟同伴说:“蝴蝶姐,协律郎叫你呢。” 又有人说:“那不是协律郎大人么?他找你说不定是要重新调你回梨园呢。” 在众宫女的窃窃私语中,那个被郭善点名的宫女终于还是持着宫灯走到郭善跟前恭敬的盈盈作礼,然后问道:“大人找奴什么事?” 郭善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看了她良久才道:“花蝴蝶,本官也没想到你来了未央宫正好你在这儿,陪本官走一趟吧,有点事儿需要你帮忙。” 郭善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没有跟这个宫女解释什么,因为郭善知道她的名字叫花蝴蝶。 曾经在这个女人身上吃过亏的郭善知道,说多则多错。这个宫女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哪怕她此刻的身份实在卑微的不像话。 而一度郭善选择不去打听这个宫女的去处和离开梨园后的生活,因为他没有做好杀掉她的准备。但是,不杀她,实在又是一件对自己极为不利的事情。有过一次孙菲姗这样的前车之鉴,郭善对待女人实在再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的念头了。 “你怎么会来未央宫?” 从一开始花蝴蝶对郭善的命令就显得十分服从,连多余的疑问也没有一句。郭善说找她有事,于是她就跟来了。郭善叫她跟着走,她于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就紧紧的跟在郭善的身后。而郭善一句话不解释,她也一句话也没问。 这样一来,反而是郭善首先沉不住气的开口问话了。 这样的感觉让郭善十分懊恼,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询问。对于郭善而言,除了穿越显得荒诞离奇外,他的一生中跟眼前这个女人发生的关系更加显得荒诞离奇。终究是少年天性,怎么可能做到想政治家那样把喜乐忧思悲恐惊一切情绪杜绝掉做到对除了能够获得利益意外的事情不闻不问的地步。 于是郭善问了,而花蝴蝶于是也就做出了回答:“未央宫临时缺人。” 她回答的很简单,不过可以预见这简单的背后则代表了她生命的全部。 对于别人而言,未央宫缺宫女所以就把她调了过来。对于她而言,被调过来后未央宫的许多事情就是她生命中所工作的一切。 就比如,某一天有人说也掖庭宫里缺少个刷马桶的宫女。那么,身为宫女的你无论先前是在刷碗还是扫地干活儿的就必须去刷马桶。然后,马桶就是你生命中的全部。 郭善忽然感觉这个女人显得格外的可怜 事实上郭善本人总是习惯于悲天悯人,他的同情心一度容易泛滥。尤其是弱者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这个女人如果曾经跟他有过一点小暧昧的话,那么他的同情心就会泛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这边过得还好吧?”郭善犹豫了良久,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让他脸臊的不像话的话。很明显,这句话不仅连他觉得不该问,就连花蝴蝶本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一如往昔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一丝古怪和不知所措。她的脖颈泛起红潮直至耳根,然后还带一丝尴尬和不作伪的扭捏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发髻,低下头回答郭善的话道:“过得还好。” 问候一个辈分比自己大的女人是否还过得好,而那个女人又该已何种身份来回答他?这实在是一个比较让人尴尬的事情,因为无论是郭善也好还是花蝴蝶也罢,两个人都觉得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太荒唐,显得离经叛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局(二)

“嗯”郭善很恼怒现在的优柔寡断,就跟个纯情的小处男被人调戏一样。这种尴尬实在让人愤怒,因为他一贯喜欢给人一种洒脱、聪明和成熟的印象。可是现在自己的表现实在跟洒脱和成熟沾不上一丝边,于是郭善终于吸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中的那抹羞涩和迟疑,冷漠的抬头看了一旁的花蝴蝶一眼断然道:“既然过的不错那我心里也没有什么愧疚之意了,咱们废话少说,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完话,郭善大步上了长廊,没有去理会花蝴蝶。 当重新来到永嘉公主所呆的房屋之外,郭善轻轻扣了扣门然后冲着疑惑的花蝴蝶点了点头。 这屋子里未曾点蜡,因而漆黑一片。是什么人在里面,又为什么要找自己?花蝴蝶实在不得而知,但她可以想象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屋门打开,让花蝴蝶意外的是开门的是永嘉公主。而更让她心下一沉的则是,永嘉公主浑身未着片缕。哪怕有亵衣,但那亵衣却根本遮挡不住她的风光。 她不是在女刺客的手上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原因导致了她脱了衣服,却又让郭善帮他叫人过来。她的身体是不是给郭善看过,她和郭善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为宫女,花蝴蝶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皇宫里的污秽。紧接着她从永嘉淡漠的双眼中察觉到了不详,无论郭善跟永嘉多么清白,这位公主恐怕都不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吧。然而,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偏偏是那个跟自己有过***情的男孩儿把自己叫到了这里来。 屋门被合上了,这一刻郭善也有些沉默。 已永嘉的霸道,估摸着花蝴蝶这一次是要遭殃了。郭善相信已花蝴蝶的聪慧,断然不敢把今夜的事情在别人面前乱嚼舌头的。而郭善也相信,自己胆敢如此坦然的把她叫过来做这种事儿,就代表了自己是清白的。但,这能代表什么? 永嘉肯定不会相信花蝴蝶,她当然也不如自己了解花蝴蝶。 郭善相信花蝴蝶不会乱说话,可永嘉会信吗?皇宫里的宫女一向是最爱无事生非乱嚼舌根的无聊人物,对于那些终生禁足在宫墙里的宫女们而言,任何八卦都是她们打发时间的娱乐了。她们没有乐子,如果不找些乐子来那一生还有什么好活的? 花蝴蝶肯定不会像那些宫女们那么无聊和浅薄,单凭她设计杀死刘宮监且把郭善拉下水的举动郭善就知道,这个女人聪明的可怕。胡乱传播流言这种无聊而又害人害己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干,但郭善也相信永嘉不会信花蝴蝶。在此之前她连花蝴蝶是谁恐怕都不知道,而在此之后也没必要知道这个花蝴蝶是谁。因为永嘉有一百个方式方法让花蝴蝶闭嘴,比如给宫里的某个公公打声招呼。随便找个茬儿掌烂花蝴蝶的嘴,她就不会胡说八道。再比如随便栽赃个事情把她拿下监狱,已官奴婢这种卑贱的身份落到监狱里绝对活不过两三天。那时候在牢狱里再瞎说八道也没谁会听她的。 如果够果断的话,直接让人把她给杀了沉湖。 掖庭宫里宫女已万计数,哪天不死上给七个八个?死了人是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呢。而区区宫女,死了就死了,谁会在乎? 门轻轻打开,走出来的是一脸傲然的永嘉。哪怕穿上了宫女的衣服,她依然傲然无比,神情冷漠的淡淡扫了郭善一眼说:“今天的事情,我希望没有人知道。” 郭善才不会傻乎乎的跟人家说他伺候过永嘉更衣这不是荣耀,这是找死。 同样的,郭善回答道:“外臣早就忘了。” 他还怕永嘉跟别人吹牛说长安第一神童曾经在门外等候她更过衣呢自己长得如此帅,她虚荣心起拿这事儿跟人添油加醋吹牛逼博声望是可以理解的。但郭善怕传出去后李世民理解不了到时候怎么跟李世民交代?说自己没上过他妹妹?这是找死。说自己上了他妹妹?那自己也不用想活。 郭善心里无耻的想,脸上就透着笑意。毕竟没上,可是心里这么一想搞得真上过了似的。 永嘉脸色一寒,冲郭善说:“忘了最好。” 她拂袖离去,确实也害怕郭善哪天喝酒跟人瞎比比说伺候过公主更衣。毕竟自己长得如此漂亮,又是公主的身份。天下间的那些男人已做青楼名妓之入幕之宾就自豪的,郭善如果瞎吹说做过自己的入幕之宾,那自己还要不要活? 眼看永嘉离去,郭善这才转过身回过了头。 花蝴蝶毕竟比永嘉丰满,虽然个头比永嘉高不了多少,但永嘉那稍显窄的衣服毕竟不足以完全遮盖住她那惹火的身子。 要知道永嘉刻意穿的是显身材的衣服,所以衣服格外的瘦。 轻纱未曾干透,衣服贴着花蝴蝶的身子显出了诱人的肉色。郭善毕竟占过她的便宜,此刻看见如此情景怎么能不想起那夜花蝴蝶的惹火还有那白皙的玲珑的身子来? 他几乎觉得自己脑子十分的热,暗想自己果然也够没出息的,不过自己会不会太狠了些? 在郭善踌躇中,花蝴蝶道:“大人是想杀我?” 郭善愣了愣,听花蝴蝶道:“大人想杀我,所以叫我过来。公主知道大人想杀我,所以她一定会杀我。” 郭善皱眉,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蝴蝶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郭善,心里叹了口气,神情萧瑟,语气萧索:“大人想杀我,我不怨。只是希望大人在我死后,能够关照一下花如意。” 郭善脸色羞红,忍不住啐了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心里其实既无语又是无奈。 皇宫中颇多忌讳,凡事也能扯出个七七八八来。枕头下放个洋娃娃,被人发现了人家就可以告你行巫术祸乱皇宫,于是乎你满门尽灭。天空中一道流星闪过,就会有人站在瞭望塔上掐指一算,然后说妖星降世,你的儿子是个祸胎然后你妥妥的就进了冷宫。 永嘉让郭善带她去换衣,如果被人发现郭善妥妥的是**宫廷;当时郭善为什么明知道最好还是不要在永嘉换衣服的时候还呆在那儿?就是因为被永嘉胁迫的,因为永嘉坦白的告诉郭善她会查一下女刺客说过的话。 郭善实在不知道孙菲姗说过些什么,所以才被永嘉牵着鼻子走。她让扶她去找个地方换衣,郭善就只好扶着她并且沿途替她赶走宿卫。她让郭善去给她找衣服,郭善屁颠屁颠儿的就去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归郭善干呐?这事儿是女人的事儿,除了女人能干外就只能是永嘉丈夫才能干的事儿。永嘉的丈夫可以干,郭善绝对不能干。哪怕是清白的郭善也不能干,因为这是越了规矩的事儿。 带着女同志去更衣,这种事儿哪怕放在后世都是属于比较暧昧和非亲近的人不能做的。更何况在现代,更何况是这种勾心斗角的宫廷里? 郭善不仅仅干了这事儿,而且还叫了外人过来看到了这一幕。如果郭善不是想把事情闹出去的话,那就是一定想让永嘉杀了那个看到这一幕的外人了。 要不然,拿新衣的方法那么多,郭善为什么不去寻求那些方法而非要暴露目标? 比如,可以叫宫女去拿件干净的衣服来。未央宫里有许多成衣,这并不是多难办的事情。再比如,让个太监帮忙,找件衣服来。郭善忝为县男,太监不可能连这点面子也不买。更何况了解郭善的人都知道,郭善再宫里还是认识那么几个人的。 私下里可以拿到衣服,不用暴露给永嘉换衣的事情。却偏偏要舍近求远,找个女人过来跟赤条条的永嘉在乌漆墨黑的地方换衣。郭善不是缺脑子就是想找死,如果他不想找死就是一定想害那个宫女。 花蝴蝶相信郭善要杀她,因为郭善有杀她的理由。 永嘉如果不想被人背后嚼舌根,就一定会杀了她。因为这件事情完全可大可小 默默注视着花蝴蝶离开,郭善心里愧然无比。 他也不知道永嘉会不会杀花蝴蝶,但是郭善实在是很头疼如何处置花蝴蝶一事。当初狠不下心肠,现在假手给永嘉总是好的吧? 如果永嘉杀了花蝴蝶,那么郭善不怕未来某一刻跟花蝴蝶的暧昧关系曝光。如果永嘉公主不杀花蝴蝶那便是她命不该绝了。 “头疼,人这一辈子活在算计里”郭善摇了摇头:“真特么头疼。” 他转身进了屋,忽然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块儿布。 郭善差点没吐血,那桌子上放着的根本就不是布,是一条亵裤。 郭善能一眼认出它是亵裤,不是因为它绸缎料子和亵裤上的花纹,而是因为这三角裤是他才办的服装厂推销给那些王公大臣们所使用的底裤。 这三角裤湿哒哒的,郭善一下子猜出这三角裤肯定是永嘉丢在这里的。估计是穿在身上不好受,她留在这里让花蝴蝶处置。但花蝴蝶虽然跟永嘉换了衣服,人家也不可能穿着你不要的底裤出门吧? 说到底人家花蝴蝶也不是普通的宫女,会在乎你这一点奢侈品? 郭善一阵无语,他不能把这三角裤留在这里。 伸手一拎,湿哒哒三角裤沾了一手的水。外面传来脚步声,有宿卫问话:“小郭大人,可发现刺客了没有?” 郭善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把三角裤往鼻子上一捂,擤鼻涕状瓮声瓮气回答:“这里没有你们找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傻傻分不清(一)

等郭善走出皇城的时候,有关于刺客行刺一事就与他在无瓜葛了。 当然,这是按照正常情况而言。实则上如果在逃的孙菲姗在皇宫里被逮住,郭善百分之八十会被这个女人给牵连进去。如果孙菲姗没有被抓住,那么郭善就是第一个发现刺客的英雄。哪怕李世民说了不会给郭善奖赏,但谁也不能抹灭郭善发现刺客的功绩。 想来一定有人很羡慕郭善的运气,连随便走两步都能侦破刺客的行踪,如果让他去做斥候,那敌人岂不无处遁形? 唯独郭善相当明白自己处境的尴尬,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孙菲姗这个该死的女人千万要逃出皇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得保平安。 惴惴不安和衣而眠,整个晚上郭善都没睡好觉。大清早的起床后小心翼翼的去了梨园上值,然后顺带着打听一下消息。 但未央宫闹刺客的事儿早被下了禁口令了,消息还没有传到也可能永远不被大部分人得知。 不得已,郭善只能进皇宫打探消息了。 没有得到孙菲姗落网的消息,但同样也没有得到一条好消息。 经过大理寺连夜督查,此次带队行刺者姓秦名汉。据这姓秦的汉子招供,他们这一批人是隋人府监天卫的外围人员,此次是跟随一个叫吴将军的人进京。这位吴将军带他们进京后跟一个叫赵管家的人联系上了,于是临时制定了刺杀计划。于是那位田大人带来了一个叫孙菲姗的女子,由那女子提供了一笔可供贿赂监门卫的钱,分批进入了未央宫。 据计划中的步骤,他们本来准备用投毒的方式来杀死李世民的。但倒霉的是当天因为郭善要制作名叫冰淇淋的不知名的饮品,所以为保证冰淇淋属于无毒物质,所以尚食局的御厨们对于尚食局勘察的很严。 计划中那位在尚食局负责投毒的厨子也因为人手不够被调派去制作冰淇淋一时间秦姓汉子等人都快要哭了,他们恨死了那位协律郎。但来了宫里一趟,总该沾点儿血回去才行。再者而言,他们也本身没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投毒这计划里。 投毒计划失败,刺客们立刻实施b计划。准备抓一个公主来用骗的方式带他们去靠近李世民或长孙皇后 计划又一次失败,因为郭善跳了出来 总而言之,这次既周密又疏忽的刺杀计划全被郭善给赶上了,并且也全被郭善给破坏了。秦姓壮汉表示很悲催,并且一再表示这是天意。他坦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哭着告诉大理寺的判官他不过是个连监天卫都没能进的小喽啰。这次进皇宫行刺,无非是来当炮灰的。能成功则幸甚,不成功对于隋人府而言也无伤大雅。 至于大理寺逼问那位‘吴将军’和‘赵官家’到底何许人也,家住何处,他却表示实在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郭善如此问,心里却是胆战心惊不已。 看起来秦姓壮汉跟孙菲姗并不是熟人,如此说来他断然不知道孙菲姗跟自己有瓜葛。但郭善心下又十分胆寒,因为他着实没有想到孙菲姗不知不觉里已经跟隋人府的人联系并且密谋上了。 虽然郭善早就认为孙菲姗呆在长安肯定会跟隋人府的线人联系,但那也没让郭善又多大危机感。而此时此刻,胆大包天的孙菲姗做出了行刺的事情,彻底让皇家关注上了她。有朝一日她被捉拿,一番审查不难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在自己府上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到时候如果郭善说自己跟隋人府没有瓜葛,恐怕没有多少人会信。就算有人相信,却已郭善再朝廷中的地位和不受人待见的脾气,难免到了那时会落井下石。 且郭善清楚,秦姓壮汉说孙菲姗提供了这一次他们行刺时需要的资金。别人眼里这钱是孙菲姗的,但郭善却清楚,在长安城毫无根基身无分文的孙菲姗哪里拿得出贿赂宫廷官员的钱来?这笔钱妥妥的就是自己借给她的钱 郭善脸都黑了,发誓一辈子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这姓秦的想必是真不知道那位赵官家和吴将军的,他们行动失败已经成了人家的弃子了。”杨九得意道:“这些个夯货,也是些没头脑的人物。做贼有什么好的,而且竟然还敢进宫行刺” 杨九的声音难听而又嘶哑,但他自己却从未察觉过。因而继续嘶哑着声音道:“只可惜那个叫孙菲姗的女刺客到现在还没抓到,不过她也休想逃出长安。皇上已然下令,让人秘密搜捕这位女刺客。顺藤摸瓜,总能把那位赵官家和那位吴将军找出来的。” 看着杨九得意的大步离去,郭善心里有些纳闷儿,实在搞不清楚这太监神气个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好歹知道孙菲姗没有被抓到,郭善觉得自己来宫里一趟也算来的不虚了。 摇了摇头,郭善准备离开掖庭宫。 但他正要穿过月亮门,斜刺里猛然窜出个人影把他撞到了一旁的花圃里摸了一手的泥。 “他妈的”郭善张嘴骂了一句,还没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出来。背后窜出几个寺人从他身旁掠过,于是郭善就看见撞倒他的那个女孩儿被几个寺人摁倒在地。砰砰的一阵痛殴,这阵痛殴虽然没打在郭善身上,但却把郭善下半句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他妈的,都给老子住手。”郭善大喝了一句,这次却不是冲着把他撞倒的那个小女孩儿发出的怒喝,而是冲着那几个无视自己而又当着自己的面欺凌弱小的寺人怒喝的。 “咦,原来是郭爵爷。”其中一个寺人似乎是才看见郭善似的,扭过头看着郭善冲着郭善恭敬的道:“您来这儿挑人?” 前几次梨园刚建设时郭善大张旗鼓的从掖庭宫里找了好多宫女去,因此想当然认为郭善来掖庭宫就是挑乐伎的。 郭善眉头一皱,看了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寺人一眼。 而另外几个寺人,听了郭善的喝令后虽然停下了拳脚,却也毫不客气的把地上被他们一顿胖揍的小姑娘给提了起来。 小姑娘披头散发,脸上灰扑扑的。泫然欲泣,但却紧咬着嘴唇显示着倔强。脖子被寺人掐住,她猛的一甩胳膊想把那寺人的利爪给赶开。那寺人见她挣扎,心下大怒揪住她披散的头发将脸对准自己,然后扬起手‘啪’的就是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没把小姑娘给打火,但却把郭善给彻底惹恼了。 他妈的,这阉人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这是打给我看的吗? 被孙菲姗的事儿闹的茶不思饭不想的郭善火冒三丈,正没地儿泻火呢。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宫女犯了啥错儿挨揍,但他却深刻领略到这些寺人的嚣张霸道。 “找死。”郭善捏了一块儿石头,狠狠的朝着那寺人砸了过去。 一个在月亮门外,一个在月亮门内,也就隔了一步的距离。郭善准头再差,也不至于那么大一颗脑袋砸不中的。 ‘诶哟’一声那寺人的就摸着淌血的脑袋踉踉跄跄的跌后了几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邻处正浇花儿的宫女闻声而来,还有些扫庭院的宫女也被寺人的哭声给招惹了过来。看到一地血,看到捂着咕噜噜冒泡的脑袋的寺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到旁边站着两个寺人和一个小宫女,再看到正气喘吁吁脸色难看的郭善。 郭善在掖庭宫里算小半个名人儿了,偌大掖庭宫当然不可能谁都认识他,但是小范围里的人还是亲眼见过这位封爵的爵爷的。 众人心里一咯噔,暗想这是咋回事儿?怎么这小郭大人又跟宫里的人杠起来了? 就听见郭善大喝:“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又是开国长乐县男。论品阶,论爵位,你等见了我就该参拜。谁给你的胆子,撞了我还对我不敬的?” 一边说话,郭善一边拍去身上的泥土。 众人再一看那花圃,再看看郭善身上略显狼狈的泥,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旁边一个小寺人急了,立刻道:“郭爵爷,您可不能冤枉小的们呐。装您的可不是咱,是这个小贱人。” 说话的寺人抬手一指,直指那小宫女。 郭善‘呸’的啐了一口,一脸的怒极而笑道:“你当老子眼睛有病?谁撞得我我还分辨不清?” 几个寺人傻眼儿了,不光那几个寺人,就是那小宫女也是一脸的傻眼儿样。 因为他们几个都知道,郭善是被谁撞倒的。而且他们也相信,郭善一定知道他自个儿是被谁撞倒的。可是为什么,郭大人不找‘肇事者’的麻烦却偏偏把矛头指向他们呢? 但是几个寺人都知道,郭善铁口污蔑他们撞人。自己旁边那位脑袋挨了瓢的仁兄血算是白流的了,说不定白挨了一石头最后还得跟郭善道歉呢。这憋屈的 “如意如意”正僵持之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从人群挤了出来,嘴里喊着:“孩子,伤着没?” 一把抱住那先前挨了揍的小姑娘。 看清来人,郭善顿时傻眼儿了。 花蝴蝶?她叫这小姑娘作,花如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傻傻分不清(二)

郭善被雷的外焦里嫩,事实上从事发到此刻花蝴蝶出现。郭善一直以为眼前的‘小姑娘’呢。可花蝴蝶的那声‘如意’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了郭善,他所以为的小宫女其实是个小男孩儿。 他就是花蝴蝶的儿子,花如意。 但郭善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个‘小女孩’有一双清澈的眸,一张小巧美丽的嘴。小琼鼻,还有白嫩的脸蛋。 郭善敢发誓,尽管他才八九岁的样子,但如此年纪已经挡不住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了。郭善敢发誓,如果再给他几年的成长时间,他绝美的容颜一定让所有的男人都窒息。至少在郭善看来,花如意的样貌不是自己见过的小女孩儿中最漂亮的一个,却是最精致的一个。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件都是那么美,那么协调。耳目口鼻舌在他的脑袋上但凡有一丝偏离,郭善敢保证会破坏掉美感。可是拥有这么一张令女人嫉妒的容颜,却偏偏不是个女人。这真是幸运,还是不幸? 脑海里千回百转一顿瞎想,郭善嘴角抽搐了好长时间后才恢复了平静。 同其他人一起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不得不说这一对母子都是极品。如果可以把她们弄到床上的话 郭善实在了解刘宮监昔日为什么会逼婚了,也有些同情刘宮监死的冤枉。郭善不知道有人打过这对母子一起弄上床的主意,不过他本人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尽管大唐的贵族相沿侍养娈童之习,但郭善却对带把儿的实在生不出半点念头。就算长得再妖娆又如何?更何况,早年兰州城逃出来后他郭善差点被人牙子骗到一个胖富人家当娈童 可见,郭善绝没有也十分痛恨有人侍养娈童的做法。 至于花蝴蝶那只是一个意外。 “好了,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郭善皱了皱眉,花蝴蝶的出现让他心里不是很痛快。隐隐的,郭善觉得碰上花蝴蝶一定能惹上麻烦。 抬脚就走,郭善不打算招惹上是非。但花蝴蝶却在紧要关头,站了起来冲着郭善作礼,诚诚恳恳的道:“谢谢大人。” 郭善眉头一跳,抬头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头,确是立刻沉了下来。 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在让别人错以为我是她的靠山吗?虽然当时自己的确是出头帮了花如意,但那只是一时兴起。且先前郭善对几个小寺人动手,作出的是一副受害者报复的姿态。偏偏此刻花蝴蝶一句话出来,彻底打乱了规则。 如果说先前几个小寺人还不知道郭善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他们动手的话,那么现在花蝴蝶这一句道谢就彻底让他们知道为什么了。 如果花蝴蝶没道谢之前,小寺人挨了打顶多痛恨郭善罢了。但花蝴蝶道谢之后,这些小寺人如果把花蝴蝶当做敌人的话那么往后一定会同样敌视他郭善。 最不能让郭善容忍的是,这个花蝴蝶又一次拿自己作她的靠山。利用,绑架性质的用自己的名头来给她保驾护航。 郭善,她一番话说出后先前几个准备找花如意麻烦的小寺人等人脸色阴晴不定,却不敢张嘴说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郭善看着花蝴蝶道:“好自为之。” 这句话自然有警告的意味,或许有人读的出来,或许也有读不出来的。郭善不打算解释,就算他跟几个小寺人说‘花蝴蝶和花如意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打她们尽管打’。谁会信这种话?谁以为这话不是反话?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郭善不以为自己的面子真的有多大。如果真有人要动花如意,未必会买他郭善的面子。毕竟,郭善的手在皇宫里可伸不了那么长。 转身就走,郭善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对于花蝴蝶这个女人,郭善既是生气又是忌惮,只要跟她暧昧的关系没被斩断,她就能够拿住这个把柄来要挟你。所以,郭善是绝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呆在一处,绝不想跟这个女人再产生任何哪怕一丝的交集。 “大人,奴送送你。”花蝴蝶忽然说了一句,然后摸了摸花如意的脑袋就大步照着郭善走去。 人群呼啦啦散开,花蝴蝶在郭善停步后追了上来。不管郭善脸色如何不善,她都似乎装作没有看到。 无可奈何,郭善总不至于在这里跟这个女人大吵大闹吧? 转身就走,可以预料到花蝴蝶也紧跟在自己身后。 终于摆脱了一帮宫女和太监们的‘监视’,在无人的角落处郭善停下身子,转过头看着花蝴蝶就是怒火冲天:“你是不是太过了?” 花蝴蝶当然知道郭善所谓的太‘过’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在意郭善对自己的愤怒,很温顺的道:“奴别无它法。” 郭善冷哼:“你要知道,当初我已经替你背下了杀刘宮监的罪名。现在,你我是两不相欠的。如果真要说到亏欠两字,倒是你和你的儿子一直亏欠的我。我是受害者,受害者懂不懂?” 花蝴蝶忍受了郭善的咆哮,等郭善似乎心平气和的时候才道:“今日掖庭左丞调我回掖庭宫洗碗,我若是过期没有完成任务就会被杖刑而死。”她顿了顿,看着郭善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再逼迫大人了,但奴实在是不想死后再看见如意遭人迫害。” 说到此处,她拂袖拭了拭眼角,已然怔怔垂泪。 郭善心里咯噔一下,永嘉这是出手了? “掖庭左丞?就是刘宮监的义父?”郭善问了一句。 花蝴蝶点头,也不多说。郭善心里一叹,他知道花蝴蝶落在这姓刘的手里恐怕真不可能落得好下场。刘宮监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他那位义父恨花蝴蝶犹胜过于恨自己。 郭善知道,这位掖庭左丞暂时性也没办法对付自己,但对付对付花蝴蝶这么个小宫女总不可能做不到吧? 郭善暗叹永嘉公主动手之快,又有些凛然。 但郭善自认为自己是铁石心肠的,而且昨夜发生入宫行刺的事儿也让郭善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的时代。 “少装可怜。”郭善讥讽了一句:“凭你的手段,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死。那位刘左丞,说不定害不死你还栽在你手上呢。” 郭善又想到孙菲姗,肚子里就是一股无名火。 他妈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这娘们儿不也是找自己借钱,空口白话许诺了那么多?最后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拿了自己的钱钞跑去宫里行刺,而且最后不是自己机灵恐怕已经被她带劲宫里的刺客害死了。 “我不欠你的,花如意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郭善隐隐猜测花蝴蝶要送自己除了做给别人看外,肯定还有事儿要找自己。 郭善不认为这个女人会对自己客气,但郭善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不客气那自己将要招来多少麻烦? “奴只要大人让如意重新回梨园就是了。”花蝴蝶看着郭善,道:“这样奴走了才能安心。” 这句话让郭善差点没气昏过去,他已经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威胁味道。 “怎么个意思?照你说的,若是我不让花如意进梨园,你就走的不安心?你不安心,我就不好活?”郭善眯眼问。 花蝴蝶听言垂首不答,但这默认的意味却鲜明无比。 郭善见状,没有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自豪。反而气的脸色潮红呼吸不畅,差点没就此晕厥。指着花蝴蝶良久,郭善喘着气儿道:“我算是服了,早知道你这女人蛇蝎心肠。当初你夫家满门几乎尽灭,看起来是老天爷在天之灵。” 郭善这句话隐含着诅咒和恶毒意味,若不如此说话他实在忍不下这口被人胁迫的恶气。 ‘啪’ 清脆的耳光声,郭善觉得左脸一定红肿了。他不可思议的捂着脸,看着花蝴蝶,良久才在这一耳光里反应了过来:“你打我?”郭善不敢置信的捂着有些麻木的脸蛋,眼泪都出来了。他气急败坏,跳脚道:“你居然敢打我?” 或许是以前花蝴蝶温顺的样子营造的假象,反正打死郭善也不敢相信花蝴蝶会给自己来一耳光。 这颠覆了郭善对花蝴蝶认知,也让郭善觉得瞬间丢了面子。 对于郭善,理智的时候他会认为面子没那么重要。不理智的时候,郭善是相当要脸的。但这一刻,竟然被人狠狠的掴了一耳光。更要命的是,受害者可是他呀。她凭什么打自己? 郭善气的要吐血,花蝴蝶也立刻跟郭善道歉道:“奴一时没忍住。” 这句话出来郭善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深吸了口两口气,郭善好容易平复了内心。他眯着眼冷然的看着花蝴蝶:“你似乎对你夫家很有感情?” 花蝴蝶道:“奴嫁鸡随鸡,一生只有这一个男人罢了。” 郭善忽然笑了,咄咄逼人的看着花蝴蝶问她道:“你一生真只有过一个男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心太软(一)

郭善问出的话显得有些冒昧,明显让花蝴蝶的表情一滞。如果说她先前给郭善的一耳光是因为愤怒和不满,那么现在对于郭善的沉默同样也带着愤怒和不满了。 不过郭善才不在乎她愤不愤怒,因为他郭善本人现在就很愤怒。前世和今生加起来不是没挨过打,但从来挨的不是耳光。毕竟,打人不打脸嘛。 “你想激怒我。”她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看了郭善一眼,然后才道:“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什么都不怕了。反而是大人您,如果不答应我,我更不怕带着你一起死。” 毕竟也知道撕破了脸皮,她的语气也带了一丝强硬。郭善想,她以前是大家夫人,毕竟也是书香门第的富贵小姐。这般的人物,权势通天,脸面重要无比且怎么可能甘心被人胁迫?但郭善同样不喜欢她这种玩弄别人的手段,他不介意救人,但却相当介意被别人胁迫去救人。 就跟马路上你遇见了个很落魄的可怜人,那个可怜人凑到你跟前来要你给他钱,如果你没给他就说你没道德。这个时候,你是给还是不给? 郭善不为花蝴蝶威胁所动,反而看着花蝴蝶道:“你是不怕死,但是你儿子怕不怕死我就不清楚了。如果你要我死,我有很多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花蝴蝶脸色一变,郭善心头却是一松。终于觉得有拿捏住花蝴蝶的方法了,心情略有些愉悦,狞笑着道:“你最好还是保佑我不死,再顺从我一些。毕竟我不是恶人,相反,我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感动的人。如果你能让我念着你的好,或许你死后我会把情还在花如意身上。但是,如果你对我不好,你死后我保证花蝴蝶一定活的不好。” 郭善深吸了口气,看着花蝴蝶道:“要相信我的手段,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总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非得鱼死网破才算妥当。况且,难道你不想给自己的儿子留条后路?你死了,谁来照顾他?” 郭善的话无疑击中了花蝴蝶的软肋,饶是这个女人智计百出,但无非是一个女人罢了。她有智慧,却没有实力。她身世显赫,曾经是一家之主母,但如今却也只不过是个宫女。 别说郭善可以欺负她,就连普通的寺人都可以欺负她。 “您说的很对。”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落寞。 郭善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至少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就行了。 “那么”她迟疑了一下,问郭善道:“能不能让如意回梨园?” 后宫是个是非地,而且在后宫做事既辛苦又危险。虽然梨园子弟的身份也不怎么好听,但至少在梨园里干活儿很轻松。而且郭善对梨园子弟是十分好的。不仅仅有免费春冬两季的衣服,而且还不会受到欺凌。 然而在皇宫里,尤其是得罪了那位掖庭左丞的情况下,花如意显然不适合再在那位掖庭左丞的手里做事了。县官还不如现管呢,在刘左丞的手下做事,保不齐什么时候人家就找你的茬儿把你坑死。 坦白来说,郭善不想答应,因为这种事情做出来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更何况,他怕花蝴蝶得寸进尺。 但,郭善又不能拒绝。虽然说花蝴蝶一定会顾忌把自己供出来后她的儿子也跟着一起完蛋,但是郭善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跟人家的命赌啊。自己还有一大帮人需要养活呢,摊上事儿那动辄就是抄家灭门。 还有一个让郭善相当郁闷的是当初袁天纲的话,不时的敲打着自己近年来有血光之灾。尽管郭善对于袁天纲的话报以怀疑,但任谁被一个算命的说你有血光之灾都一定不会舒服,尤其是说这句话的人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预言家。 “先送我去梨园吧。”郭善淡淡的说了一句。 花蝴蝶明显一怔,皱了皱眉带着疑惑。但郭善没给她解释,转身就走。而她终究也没有问话,于是立刻紧随着郭善。 监门卫的并没有为难郭善,相反这位还算得宠的小爵爷有些得他们的喜欢。逢年过节,郭善心情好的时候没少打赏他们。况且,谁不知道郭善跟魏王李泰熟络? 而到了梨园,此刻也已经散值。 郭善推门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公署,有一丝恍惚。收敛了心中的想法,看着走进来的花蝴蝶。 花蝴蝶今儿穿的是和其它宫女差不多一样的襦裙,领口敞开的很大。袒露出来一部分胸脯实在诱人的很,坦白而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城府,郭善一定会惊艳她的丰腴美貌的同时会给她尊重。 穿上襦裙,能体现出雍容华贵的女人绝不多。在宫里,穿襦裙的宫女实在数不胜数。然而,能够穿的得体的人确实在少之又少。 花蝴蝶毕竟身份复杂,虽说落了地的凤凰不如鸡,可说到底人家也是做过凤凰的。而郭善也不惯于轻视落了魄的人,因为他相当清楚许多枭雄都有过那么一段落魄的经历。 这么个女人,又具有才华,聪明无匹。郭善对有才气的人一向十分尊重也一向不吝啬帮助,不过他实在不喜欢聪明过了头的女人。 因为跟花蝴蝶又有过一层关系,所以郭善看花蝴蝶时目光有些复杂。 同样的,花蝴蝶也注意到了郭善目光中的复杂味道。只是她还读不太透,郭善目光中似乎带着怜惜、温柔、赞叹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被人敬畏是好的,花蝴蝶以前一直为人所敬畏。毕竟,当初她的身份摆在那儿。 但被人忌惮,这种感觉却不好。尤其是,被一个现在实力比你强的人所忌惮,这显然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了。 花蝴蝶心里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微垂眼睑,就那么恭敬的站着。 郭善感觉到她又是一如既往表现出柔顺的姿态,可是郭善却深知到这个女人的柔顺是装出来的。以前不太了解,但郭善基本看清这个女人的性格了。 哪怕沦为了宫女,但她依然没把自己和那些宫女们放在同等地位上去看。事实上,鹤立鸡群的鹤肯定不会把自己当鸡。但郭善认为,这只呆在鸡里的鹤实在是不安分了一点。 一个惯于高高在上使用阴谋诡计的人不太容易操控,她太骄傲了些也太依赖了自己的手段了一些。她很聪明,但郭善不认为许倩会不如她。然而同样是聪明的女人,郭善却十分信任许倩,且从不吝啬用朋友的关心对待许倩。 “想让我让花如意进梨园,我可以答应你。但”郭善看着花蝴蝶,神情说不出的讥讽:“你不是喜欢算计人吗?那你应该知道,想要得到总会有所付出的。” 花蝴蝶看着郭善,脸带愠色。她一无所有,能付出什么?她当然不会不明白郭善的意思,所以她才有些羞愤。 郭善毫不示弱看着花蝴蝶,狞笑道:“这种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做了,应该也有经验。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以为你是什么府上的夫人。” 郭善毫不留情揭她的伤疤:“你夫君已经死了,满门几乎尽灭。你是犯官之妇,说到底不过是个官奴婢。你卖过自己的身子,你已经不干净了。想做什么忠节烈女,想要什么夫人的颜面,你还不配。” 郭善咬着牙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种人是习惯了害人。既然你不惜为了自己害人,凭什么让我给你怜悯?他妈的,老子受够你们这种人了。永嘉是这种德性,孙菲” 郭善忽然脸色一沉,脑子清醒了一些。他也是气昏了头,从昨晚一直担惊受怕,愤愤不堪到现在。说到底他也不是那种泰山压顶不变色的人物,根本也不怎么藏得住心事和愤怒。 说说永嘉也就算了,毕竟大部分人都知道永嘉跟自己不对付。但如果说孙菲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出去?实在太找死了。 眉头跳了跳,郭善没说话。花蝴蝶注视郭善片刻,然后转身关上了门。郭善一愣,心里反而有些慌了。 看着花蝴蝶转身解去腰间的丝带,郭善心里既是慌张也有些兴奋。 食髓知味,如果说对这个女人没抱什么幻想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有过那么一次,郭善发现想要做个纯情男实在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都说欲壑难填,郭善所住的府上漂亮的丫鬟不少。他倒真做不出对那些人下手的事情,但花蝴蝶 当她解下束胸时郭善忍不住被那对巨白所吸引,若说此刻不想发泄,那完全是假的。但理智告诉郭善,虽说现在散值,且没有谁会来这里,也没有谁敢贸然进自己的公署。但,万一呢? 很多人之所以会死,并不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是在玩儿火。而是因为他们明知道自己在玩儿火,却还是情不自禁你的去玩儿。 郭善不是个能抵抗的了诱惑的人,尤其是当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饱暖思淫欲,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而郭善的财势足以让他放纵生活了,虽说他的生活没有糜烂到养娈童,进青楼买醉的地步。但,他也不是个自制能力强的人。 要知道,如房遗爱这样有严父管教的家伙都天天放任自流夜夜笙歌。而郭善这种,无人压制的家伙,能够不做那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妈的,原本我以为你会拒绝的。”郭善眼都红了。 第二百五十章 心太软(二)

郭善后悔了,但是谁都摘掉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一番云雨,固然把这两天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和遏制不住的欲望通通发泄在了花蝴蝶身上。但是,一切负面情绪得到宣泄后理智回归了脑海。 或者说,此刻的郭善不像先前那么欲望强烈了。 半坐在办公桌上,郭善痛苦的**了一声用力的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先前玩儿的太疯,以至于头发都是乱蓬蓬的。 相比较郭善,花蝴蝶则显得有些默然。 毕竟对于她而言,再不肯跟一个小孩子发生关系却也没有办法拒绝。而且她绝对不可否认,郭善虽然年纪小,但 心理上抗拒,但生理上是阻拦不住需要的。办公桌上残留的污秽多半是她的,她当然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两个人现在相对都比较冷静,没有第一次发生关系时那样尴尬。不过也相对无言,毕竟她跟郭善发生关系可不是自愿的。话又说回来,第一次跟她在一起同样不是郭善自愿的。只是当初她亲手且是第一个把郭善的欲望给释放出来,现在就只能被动承受了。 ‘啪’的郭善轻轻拍在了花蝴蝶的臀上,让这个女人有种触电的感觉。她有些羞恼,毕竟年纪算起来属于郭善的长辈了,而且已她当年的身份,何曾把现在的郭善给瞧在眼里?如今龙游浅水遭虾戏,居然被眼前这个小家伙给蹂躏。 这实在是耻辱,也是噩梦。 说对郭善不愤怒是假的,但她也只是咬了咬银牙望向郭善而已,然后继续不紧不慢的把衣裙穿戴好。 看着这个有着丰腴身段的成熟女子在眼前穿衣,郭善忍不住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在花蝴蝶的皱眉中,郭善也忍不住看着自己的不安分而感觉到脸红。他几乎在一次忍不住想扑上去,不过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更何况,没有适当的借口,郭善还真没勇去把一个可以当自己妈妈的人给推倒,然后在人家逼迫的目光下做无耻的事情。 “咳咳意外,意外。”郭善说了一句,这是在做了**之后要立牌坊了。 在花蝴蝶的逼视下郭善也不好意思还赤条条身子,当即立刻捡起一旁的衣袍立刻穿上。随手取过一旁札子胡乱把办公桌上一些水渍给擦去,紧接着嫌弃现代社会的纸质实在粗糙,他把札子随手丢在一处。 如果李世民知道朝廷用来办事儿的公文被郭善用在这方面,恐怕他一定会大怒把郭善发配进内侍省做个寺人吧? 郭善没有管顾其他,很快把衣服穿戴好。再看向花蝴蝶,发现女人穿衣服比起自己而言要麻烦许多了。毕竟束胸系丝带,整个过程是相当麻烦的。 郭善忍不住又看了看花蝴蝶的裙口,想起****和先前的旖旎。他知道宫女们还没有底裤穿的,花蝴蝶同样如是。只要一撩起裙子,让她趴在桌子上 郭善想想就觉得激动不已。 似乎听到了郭善呼吸急促,花蝴蝶都吓了一跳,神情古怪而又有些惊慌的看着郭善。 这下子轮到郭善尴尬了,看了看花蝴蝶还微微发颤的腿,既是尴尬惭愧却又隐隐有些得意。 没有仇恨,郭善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表情。或者说,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情。花蝴蝶也捉摸到了郭善神情的得意,她心里既是羞愤又是恼怒。转过身,用一双葱白的手系带好诃子。 然而背负的手猛然被郭善给抓住,她惊呼一声要怒斥。却发现郭善比她还先理智气壮的发话了:“等等,我看看你的背。” 花蝴蝶不由得一顿,气恼自然有之却更多的是无奈。害羞固然有之,更多的则是耻辱。 她已经放下身段被郭善胁迫一次了,但总不想被郭善一直这么胁迫下去。说到底,她曾经是诰命夫人,是功勋之家的贵女。在她眼里,郭善协律郎的身份无非不过戏子一类罢了的人物,然而这样的人物居然也能视自己为玩物。 她感觉郭善的手触摸在自己光滑的背上,她的身子抖动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郭善抚的生理反应。 猛然,她感觉到郭善触摸到了她的伤口。疼痛让她倒吸了口凉气,但却没使得她惊叫出声。事实上,身为宫女哪里没挨过揍?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觉得郭善竟然有抚摸自己伤口的变态嗜好,这让她心里有些惶恐。她感觉到郭善的变态了,她隐然觉得郭善这个人有一种天生对年长女人的依赖情绪在。这一点平常看不出来,但真正跟郭善突破关系后很轻易感觉到。 花蝴蝶不知道这种情结属于恋母和恋姐的情结,属于人生中几乎大部分男人都有的情结。不过她却感觉得到,郭善有时候对于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花如意对自己一样。这让花蝴蝶,总觉得怪怪的。 而除了郭善这怪怪的对她的小情绪外,她没想到郭善竟然还有把玩别人伤口的变态癖好。 身为大家族出身,花蝴蝶早年参加过各种场合。经历过隋朝时那种朝廷奢华无度的时代,在庞大家族那种淫靡无匹的环境下,她知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清楚许多男人,许多不正常的嗜好。 这就跟普通的富贵人家,在寻欢时喜欢拉着几个小妾跑到后花园里赤条条坐在一处喝酒取乐,而有的人则实在不惯于这种坦然相对的形式。 “疼么?” 在花蝴蝶复杂心理下,郭善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花蝴蝶心理一颤,紧接着发现郭善松开了她的腰。正要立刻把衣服给拉上。郭善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你先别动。” 花蝴蝶望了郭善一眼,其实她是实在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的。不过郭善还没亲口承诺照顾自己的儿子呢,她当然不肯离去了。堂堂前朝诰命夫人,被这小子蹂躏了整整半个时辰,如果临了不让郭善付出代价,那她岂不是真成了无耻的**? 她只好忍耐,侧目看着郭善。 却见郭善也不多解释,只是走到公署里面的房间里去。倒也没等多久,就见郭善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出来。 花蝴蝶一脸疑惑,就看见郭善扯开塞子看了一眼自己解释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经常闹事儿。所以一般性我常坐的地方都喜欢带些伤药的,我手里这瓶药效果可是极好的。因为价格昂贵,不适宜向人群推广,所以整个大唐只有我郭府里有。” 郭善说完话,干脆的撩开花蝴蝶的衣服露出她白花花的后背。 他这一招可有些蛮不讲理了,至少花蝴蝶是亲眼看见郭善偷偷咽唾沫的。你很难分清楚眼前这个家伙是好心还是为了占你便宜,但花蝴蝶也只好不说话。 “他们下手这么重?”郭善不太善于掩饰,声音透着一股怜惜的味道。这让花蝴蝶头皮发麻,天可怜见,这个跟自己儿子一样年纪的小家伙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敢用这种语气? 但是,花蝴蝶觉得荒唐的同时也不禁对郭善有些恻目。仔细想想,郭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个能给人产生恶感的人。至少相较于那些浸淫官场多年,有财有势的人家来说,郭善是个颇有想法的少年。 花蝴蝶有些相信郭善对自己有些关心但她绝不敢想象,也不能接受郭善对于她的关心。她是有夫之妇,虽说丈夫死了。但,她跟郭善可是岔着辈儿来呢。虽然一直觉得郭善对于年长于他的女人极具依赖,但是对于花蝴蝶而言,她觉得自己跟郭善的关系是相当荒唐的。 可以忍受两个人的关系时交易,但绝不能忍受两个人之间产生怜悯。不过花蝴蝶犹豫了,如果郭善的确能对自己产生好感,哪怕仅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姿色才让他如此的话,那么对于日后的花如意而言一定是有大好处的。 猛然觉得腰上一凉,又带着一丝热。花蝴蝶从复杂情绪中解脱出来,才注意到郭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她在背上的伤上好了药,现在正对着自己的伤哈气呢。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道:“宫里的规矩很严,我这伤已经不算是重的了。有些宫女犯了错误,被活活打死的不可胜数。” 她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就连郭善都听出来了。 看见郭善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花蝴蝶脸红了。刚跟郭善有过一番云雨,被郭善触摸肌肤,她自然不由自主的有些情动。 不过到底是理智的女人,而且她很清楚对于自己的定位。很快从异样情绪中解脱出来,然后偏过脑袋躲过了郭善的目光道:“现在,大人该答应让如意金梨园了吧?” 不等郭善回答,她已经把衣服理好,系上了丝带。 郭善听言脸色不是很好看,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一旁的凳子道:“先帮我把头发扎束好吧。” 花蝴蝶听言愣了愣,不过看了看郭善乱蓬蓬的头发也就明白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全之法(一)

花蝴蝶梳发和束发既轻柔又迅速,可以看得出她束发的熟稔。 虽然她不是那些身份相对较高,伺候在娘娘妃子身边的宫女。但是没有哪个宫女是不会束发盘髻的,而事实上花蝴蝶虽然没有给妃子娘娘们束发盘髻过,但她十年来可少给自己的儿子梳头了? 她几乎很快抛弃了成见,也投入到了工作之中。郭善能够感觉得到花蝴蝶的轻柔,但是气氛可没有半点暧昧存在。 花蝴蝶能够感觉到一种温馨,似乎又到了给儿子梳发的时候了。 三年前,花如意就已经不再需要她这个母亲给自己梳发了。尽管这是孩子的独立,但对于她这样一无所有只有一个儿子的女人来说,给自己的儿子梳发应该是一件相当快乐的事情吧? 可是,她已经很少有机会给儿子梳头了,而花如意也不让她再梳了。 郭善给了她这个机会,而事实上郭善虽然确实被她的孩子体格要壮实高挺,但说到底也是跟他的孩子是同龄人。很容易,她能把郭善给当成是他的儿子。 但,这种感觉可让郭善别扭的羞愤欲死。 他没能感觉到花蝴蝶给自己梳头到底营造出的什么气氛,但是他就感觉这气氛是不对味儿的,温馨固然有了可半点没有那种恋人般的感觉。 虽然这种想法很混蛋,且郭善也没胆大到要跟花蝴蝶做恋人。但是,他也不喜欢这种古怪的气氛。 郭善有过一段不完整的恋爱,他喜欢那种朦朦胧胧的甜蜜感觉。尝受那种思念一个人和被人思念的感觉 “好了,现在轮到我来帮你梳了。”郭善的一句话让刚给郭善束好发的花蝴蝶将郭善的头发打乱,如果不是她城府颇深的话听到这话恐怕会立刻吐血。 她给郭善梳发,那可以当作长辈给晚辈的关爱。但郭善给她梳这算什么? 不由花蝴蝶分说,郭善已经起身强按花蝴蝶坐下。顺便在她胸脯上揩了一下油,然后促狭的站在花蝴蝶背后用一双手扶正花蝴蝶的头。 她的头发乌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郭善早知道这个女人有秘制的洗头液配方,因而闻到那种洗头膏的香味并不出奇。 花蝴蝶的头发柔顺,梳理起来并不麻烦。但她的头发略显潮湿,这是因为先前郭善实在将她折腾的香汗淋漓。 “以前,您丈夫也给您梳头?”郭善明显感觉花蝴蝶的不自在,心里得意之下反而有种小报复的恶作剧心理。 饶是花蝴蝶养气功夫深,但也受不了郭善刚跟她一番云雨后就毫不留情面的提起那位死去的丈夫。 她感觉得出,郭善一定是故意的。 “嘿,蝶儿,问你话呢?”郭善的声音再次响起,差点没让花蝴蝶疯掉。 蝶儿?他敢叫自己蝶儿?他多少岁,自己多少岁?他怎么能叫自己蝶儿? 肉麻已经不足以评价郭善先前的那句称呼了,花蝴蝶觉得自己包含屈辱,又是羞得想找个石头缝里钻。 “怎么不说话?”郭善似乎没感觉到花蝴蝶身子的微颤和局促,他很有条理的慢慢给花蝴蝶盘头发,轻柔随和的语气犹如唠家常一般:“咱们做都做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句话让花蝴蝶羞愧欲死,做都做了这种话该得多无耻的人才能说的出口,关键是郭善所说的却又一点没错。 是啊,做了,而且做的还不止一次。 纵然羞愤,但花蝴蝶想明白郭善是不打算放弃自己了。她反而心里平静了下来,回答郭善:“回郭大人话,拙夫在世时不曾来得及给我梳过发。” 郭善似乎没听见她所谓的‘来不及’两个字,而是惊讶中道:“他竟然不给自己蝶儿你梳头?他怎么能这样,实在是太不关心你了。” 郭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死人泼脏水。 花蝴蝶忍不住反驳:“拙夫是做大事的人,岂能做这种女儿家的事?” 郭善听言却从后面用手抱住了花蝴蝶的脖子,隐隐间花蝴蝶猛然觉得脖颈处酥麻难耐。她吓得差点起身,才发现郭善竟然抱着她的脖子从后面亲了一口。 被人如此暧昧对待,恐怕她平生也没有过。出身名门的她,原本是鄙视这种放荡行为的。其丈夫生前没这么待过她,没想到现在却被郭善如此轻薄。这让她气愤之余,又觉得心里有些异样。 “人说凡做大事者须摒弃儿女情长,但我郭善可不想做大事。蝶儿,你说呢?”郭善的声音响起,让花蝴蝶浑身起鸡皮疙瘩。 郭善都这么无耻了,她还能说什么? “你在梨园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今天姓刘的交给你的课业一定完成不了吧?”郭善见花蝴蝶不答,自顾自的说这话。顺手从一旁桌上取过钗儿,定住了花蝴蝶的发髻。 搓了搓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花蝴蝶已经任由郭善给她盘发了,虽然心里有些乱,但却也没真把郭善做的事儿当回事儿。听了郭善的问话,她忍不住冷笑:“如果我是刘左丞,既有了杀心又有了永嘉公主的授意。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杀我的机会” 说到此处,花蝴蝶一顿,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今天把我留在梨园里,就是想耽误我的时间让我完不成任务吧?相比较刘左丞和永嘉公主,真正想我消失的人是大人你吧?” 她虽然带着问句,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郭善的手忍不住一顿,过了片刻后从一旁拉过凳子坐在了花蝴蝶的身旁。 此刻花蝴蝶的头发已经盘好,倒也不用他劳心劳力了。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抓住了花蝴蝶的手,放在鼻间嗅了嗅,淡淡道:“没有,我如果说我把你留在梨园,有一大半是想你,你信不信?” 花蝴蝶蹙了蹙眉,淡淡道:“大人别开玩笑了。” 郭善松开了花蝴蝶的手,不再解释先前花蝴蝶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如果有一天花如意又出了什么事,你会找我吗?” 花蝴蝶道:“若是没死,只好来求大人了。” 郭善道:“但若是事关花如意的生死,而我又不想答应挽救他,你还会找我吗?” 花蝴蝶想了想,依然实话实说道:“若是事关如意生死,奴只好求大人帮忙。” 郭善道:“若是我不答应,你会不会拿我们的关系来要挟我?” 花蝴蝶依然实话实说:“会。” 郭善笑了,道:“你看,所以不是我想你死,而是你不想让我好好的活啊。” 郭善很想说,我何德何能,又有什么义务来照顾花如意? 但是他也清楚,只要花蝴蝶不死,往后他的麻烦会很多很多。 郭善不怕事儿,但他怕麻烦。郭善不怕损失,却也怕丢性命。 “奴知道奴这次必死,奴并不怨大人。”花蝴蝶叹了口气,看着郭善道:“大人把我叫到梨园来就是想我今天消失在人世吧?奴不怕回去被刘左丞惩罚,但奴希望大人遵守承诺。” 郭善默然,忽然抬头道:“你未必会死,或许回去后姓刘的顶多拿你擅离职守的事儿随便惩罚一下罢了。” 花蝴蝶听言嗤笑道:“大人觉得可能么?” 郭善听言,不再回答。 如果他是姓刘的,有杀人的机会又有公主的授意,他肯定会借着机会杀死花蝴蝶。而让郭善之所以默然的是,是郭善给姓刘的创造的杀花蝴蝶的机会的。 规定了任务,让花蝴蝶做完。但花蝴蝶却去了梨园,擅离职守。 杖刑绝对免不了,只要稍微寺人在杖刑上下重手,已花蝴蝶娇嫩的皮肉如何能挨的过? 花蝴蝶在梨园耽误了近两个时辰了,已经有了擅离职守的事实。这是郭善逼她的,而花蝴蝶同样知道。但都没有点破,且还听了郭善的荒唐理由跟承受了郭善的挞伐。 于她看来,让花如意呆在梨园是她用性命和身子换来的。其实她清楚,只要她答应死去,郭善一定答应让花如意进梨园。而她最后再把身子献给郭善,则更多的是想让郭善在她死后念想一下一日的地下情。 这是交易,不用掩饰的交易。虽然出卖身子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既然没有选择反正也要死,就用尚且暖和的尸身为自己遗留在人世的儿子做最后的铺路。 郭善沉默了下来,这一刻有些尴尬和惶恐。 尴尬在于,一点小伎俩被人看破了。惶恐,惶恐却不知究竟为何。 按理说,花蝴蝶死了对于他郭善而言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而且,花蝴蝶一日不死郭善一日不得心安。按理说,他郭善是个赢家。赢了花蝴蝶的性命,还得到了人家的身子。 但,郭善依然觉得惶恐。 “你准备怎么办?”郭善良久才抬起头问。 “如果大人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就回宫了。奴还有许多事儿还没做”她如此说,于是就要站起来。 郭善想,她现在回去顶多是领罚而已。 眼看花如意要走出大门,郭善忍不住道:“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宫吧。” 听到这话,花蝴蝶忍不住愣了一下,回头诧异的看着郭善。 而郭善也没管顾许多,起身走上前来踮着脚环住花蝴蝶的脖子将她身子拉低。在花蝴蝶惊呼中一口吻住了花蝴蝶的嘴,狠狠的在花蝴蝶嘴唇上舔了两口才松开手。 在花蝴蝶喘息和诧异以及羞愤中,郭善已经大步走出了门去:“亲你一口,算欠你一次。本官最后一次帮你,救你一次性命。但希望你要明白,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去宫里吧,我陪你去找杨九说说情。先把你和花如意调回梨园,若是梨园的人了,以后别人想欺负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全之法(二)

郭善的性子一度是说做就做,风风火火领着花蝴蝶就往皇宫里走。 经过了一番盘查,终于进了皇宫。然后找人询问杨九的下落,最后来到内侍省旁舍寻找到了杨九。 阉货正盘居土炕上喝茶,得闻郭善来找,才施施然下了炕相迎。 他跟郭善也算是熟络的了,假意跟郭善客套一番后聊到了正题上。 调派一个宫女乐童对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大事,郭善未免夜长梦多,应了一顿饭钱,便让杨九把事情给接下了。 嘱咐杨九在掖庭宫里关照一下花蝴蝶和花如意母子,阉货并未多想,以为郭善是在跟刘左丞怄气。相比较卖刘左丞的面子而言,杨九更倾向于卖郭善面子。这家伙也是贪财如命的,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一笔好处。郭善答应给他在长安城的崇仁坊给他购个两进的宅院,这才在杨九的笑声中告辞。 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在宫里行走,几乎只要有钱有路子,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把花蝴蝶从刘左丞手里抢了过来,这就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又有杨九的承诺,暂时性花蝴蝶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但事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的,说到底当初也是郭善惹出来的祸事儿。 想当初郭善跟永嘉‘狼狈为奸’,郭善透露了一丝要杀花蝴蝶的意思。永嘉性子倨傲,那夜得郭善救了她的性命,所以要还他人情。 郭善当时有意除去花蝴蝶,郭善不知道刘左丞领没领永嘉的意。但是此刻自己是要救花蝴蝶的,郭善不想永嘉杀人。 如果自己找杨九从刘左丞那儿把花蝴蝶刚要过来,转天花蝴蝶就被永嘉的人给杀了,到时候他找谁哭去? 此刻郭善也不那么怕永嘉了,他知道永嘉虽然刁钻跋扈,但也是个骨子里高傲的人。那天晚上她被孙菲姗拽入水里差点儿溺死,说到底也是自己救了她的命。她不是个能够放下身段的人,料想承了自己的救命之恩。 思来想去,郭善又打定了一个主意。既要保住花蝴蝶的命,又要让花蝴蝶不能在深宫里呆着。 心想花蝴蝶这样的人一日在皇宫,那自己就一日有危险。把她迁出宫去,去了宫女的身份。至少**后宫的罪名算是摆脱了,那样一来纵然不能说是永绝了后患,但也算是加了一道保险。只要她出了宫不做宫女,到时候自己淫了就淫了,莫不成还会有人能秋后算账? 但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花蝴蝶进的是皇宫?想把一个女人拉进宫里当宫女容易,但想把宫女从宫里拉出来可就太难了。更何况花蝴蝶是犯官的亲眷?这样的宫女是入了档的官奴婢,想要把这样身份的人从皇宫里拉出来又比普通身份的宫女要困难一些。 思来想去,郭善决定找永嘉寻计。自己从皇宫里要人那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永嘉身为皇女,她想从皇宫里要一两个宫女当婢子,这却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李世民这种好色的人,不至于对妹妹吝啬如此。况且永嘉公主如果真有心,都不用找李世民,直接去内侍省或者去求长孙皇后妥妥就能成。 “让永嘉把花蝴蝶从宫里要出来,然后再让永嘉把花蝴蝶送予我。这样一来,也就绝了后患。”郭善心里这般想。 花蝴蝶一旦进了永嘉的公主府,就从宫女变成了普通的公主府上的奴婢。到时候花蝴蝶的身份就跟皇宫没干系了,只要永嘉愿意,花蝴蝶就能已普通的奴婢身份。 这就是官奴婢和私奴婢的区别也是把花蝴蝶从官奴婢变为私奴婢的一种方式,几乎等同于把公家的变为自己的,把国有财产变为私有财产。 “只是,永嘉肯么?”郭善由不住如此想。 就算永嘉答应把花蝴蝶从皇宫里带出来,但永嘉真的肯答应把花蝴蝶带出来后转让给自己?仔细想了想,郭善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把花蝴蝶留在皇宫里对于自己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把她给弄出皇宫,自己就不算亏。 出了皇城,天色将暗。 郭善在拴马桩上取下缰绳,翻身上得小马驹,并不打马回家,而是直往永嘉公主府而去。 永嘉公主的居处郭善来过一次,并不觉得道路陌生。进了坊门,来了中曲处,几乎半个曲里都是永嘉公主的府邸。 郭善记得李渊在世时在此处给永嘉修盖了公主府,但地面并不如如此之大。但到得后来,永嘉公主左右侵吞,大肆扩建。整个中曲几乎被她给全部纳入了公主府内,这般霸气简直让郭善羡慕不已。 朱红大门往来的宾客不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穿着常服,拿了帖子,一个个排队递上拜帖。 郭善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拿出了每天都随身携带的名刺,翻身下马。 公主府外的拴马桩早就被人霸占了,那几根桩子上拴了好几匹马,尽都是些高壮的。 郭善的小马驹虽然是名马,但年龄尚小,未免受马欺负。远远的,郭善把马拴在了一旁的枫树上。 公主府的门口,公主府的管家并不认得郭善。但接过郭善递上的名刺之后,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 这短小但精悍的管家一双电眼仔细上下打量了郭善一眼,大手一挥口气生硬:“公主不在府上,请协律郎回去吧。” 郭善跟永嘉公主的矛盾由来已久,短短不过一两个月就斗了数回。虽然郭善没让永嘉公主吃过什么大亏,但也没怎么让永嘉公主占上便宜。 对于公主府的人而言,公主没能占上便宜那就是吃亏了。 管家很傲气,对郭善很鄙夷。如果现在郭善不是穿着官服来的,他肯定要假意不认识郭善,然后借‘谎报姓名’的罪名乱棍欧残郭善于门前。可惜这小子是穿着官服来的,倒不好说他冒朝廷命官之名然后乱棍殴打了。 但打不得,却说什么也不让进的。管家不怕郭善,因为郭善那点身份在他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 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公主府没宰相家那么牛,但府上却出去过好几个当官儿的下人。 “是永嘉公主叫我来的,她怎么会不在?” 郭善脸色不太好看,他知道公主府的管家是想把他赶出去。按理说的确公主府跟自己郭家不对付,但那都是老黄历了。郭善认为,自己救了永嘉的命,现如今永嘉就算不拿自己当朋友却也不能把自己当敌人。 不过郭善猜测,永嘉是不会拿自己救过她性命的事儿跟这些下人们说的。那娘们儿高傲的很,怎么可能把被人劫持的事儿又被自己仇人救了的事儿说给下人们听?这帮下人们不知道自己是永嘉的救命恩人,对自己不够客气也是可以原谅的。但不放自己进去,那就不可原谅。 “咱主子真叫你来府上了?”公主府的管家将信将疑,看着郭善疑惑问。 “当然,要不然我还撒谎不成?跑到公主府来撒谎,那我得多大的胆子啊。”郭善语气笃定一脸坚毅,搏得了管家的信任。 怎么想也不认为自家主子会把这个仇人给请进家里来,但万一是真的,那怠慢客人的罪名自己可就大了。 “协律郎稍后,待小人先通禀公主一声。”管家也不是老糊涂,决定还是先把事情打听清楚才好。 看着公主府的管家屁颠屁颠的走了,郭善站在门口百无聊赖。 一双眸子看了几眼几个递名刺上门要拜访的家伙,大多都是男子。等了好久,郭善已经觉得不耐。 正好公主府的管家小跑着走了出来,对郭善道:“咱家主子让你进去。” 由一个公主府上的女婢打着灯笼,领着郭善上长廊进了客堂处的偏房。郭善才发现,屋子里坐着十来个等着拜访的人。 这帮人手里或多或少都夹着礼物,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声不吭。 领郭善来的婢子给郭善倒了茶,然后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淡淡的扫了郭善一眼问道:“这位就是协律郎吧?要见咱家公主,您可得等一会儿了。”她抬起头,对一个人道:“唐先生,到您请了。” 于是就看见一个青年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有劳小青姑娘’后于是跟着这个漂亮的姑娘去了客堂。只是这青年走时,带来的礼物却落在了桌子上。郭善愣了愣,怎么都带着礼儿来的自己却没有? 坐在位置上,郭善决定等候。陆陆续续的,又有要拜访永嘉的新人进了这处房间。于是这房间里等候拜访永嘉的人非但没少,反而还多了起来。轮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轮到郭善。 心中颇感不耐,郭善已经知道那个叫小青的姑娘就是负责接待这些访客的人了。寻了间隙问她自己还得等多长时间,但得到的答案却让郭善大为不满。 左右闲着无事,看小青又带着一个访客走后,郭善又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了起来。 “老兄,上门送礼的?”郭善拉住一个书生开口就问。 书生脸色微变,听了郭善的话差点没吐出血来。 哪有问人上门是不是来送礼的,干嘛不直接问是不是上门行贿的? 书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后狠狠瞪了郭善一眼,转身拂袖而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可能在进门送礼了。前程虽然要紧,但声誉也不能丢失。 “这人真没礼貌。”郭善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说了一句。 所有的人脸色都是一阵铁青,觉得好一阵无语。 郭善见状,于是拉着另一个人问:“兄台,你也是来这儿求官的?” 被他拉住的中年人听言,直接把长袖往脸上一搭,小跑着就趁夜溜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恐的望着郭善,眼看郭善又要上前。他们干脆转过身,直接就逃走了。 很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守门的小厮差点眼珠子都没掉出来。那边负责接待的小青从屋外进来,张口正要唤下一个人,定睛一看,傻眼儿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善:“他们人呢?” 郭善淡定的呷了口茶,道:“他们说下一次有机会再来拜访。”不等小青问话,郭善道:“现在,该轮到我来拜访了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无妄之灾(一)

郭善没等小青反应过来,撩了撩衣摆就走出了屋子。 小青傻眼儿了,连忙拉过一旁的小厮问话。得知客人全部被郭善给气走后,小青差点儿没被郭善的行为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捂着胸脯只觉得呼吸困难,这是生生被郭善的恶劣行为给弄出了内伤啊。郭善直接往外气人的行径已经彻底伤害到了公主府的利益,那些被气走的人还指不定怎么看待公主府的人呢。 本来想给郭善个下马威,没成想最后反被郭善玩儿了一把。小青心里很不甘,但也不敢直接冲着郭善发怒。装作不知道郭善的恶行,领着郭善去了客堂。 “协律郎请。” 通禀了一番后,小青在客堂外恭谨的冲着郭善恭了个身。郭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后直接进了客堂。 公主府的客堂比郭府的中堂要大许多,左右立着的几个小型的展示台上放着些奇石。 熏香淡雅恬静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一排望去,约莫十个青铜造的长信宫灯让郭善以为进入了西汉陵墓。 郭善差点没吐血,也不知道这些宫灯是真是假。已他来看,无论真假打造这些宫灯也算是穷奢极欲的一种表现了。整个大唐能这么嚣张表现出自己府上奢华的人很多,但愿意这么做的人却很少。永嘉公主,就是这么些不多却敢这么做的人。就是郭善,也不敢打造一批这样的宫灯用啊 不是怕花钱,而是意义不一样。 “外臣郭善,问永嘉公主好。” 郭善神色古怪的站在外间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他知道永嘉公主的中堂里面还设有一处别殿,与中堂只是一门之隔。平常永嘉是在中堂处见了客人,倦了就直接穿门进别殿睡觉的。此刻中堂无人,郭善只好站在这别殿外喊了一句。 过了良久,才看见门内走出一个碧玉般的人。 桌白色的轻纱,红颜的诃子围裹着胸脯。光滑洁白的小腹在轻纱下隐现,圆润的肚脐让人看一眼后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郭善差点儿绝倒,没被永嘉这一装束给吓出心脏病来。 永嘉这样稍显暴露的装束郭善并非是没有见过,事实上歌伎表演的时候大多穿着这种装束。而且许多胡人女子跳舞时,同样也喜欢露出肚脐来。但歌伎只是歌伎罢了,再诱人也不至于让人多想。但永嘉公主做出这副样子来,郭善还真有些拿捏不住。 “郭善,没想到你竟然敢来本宫这里。”永嘉淡淡的说了一句,最后坐落在了郭善的对面。 以免把持不住,郭善根本不敢抬头看现在的永嘉。听她说话时淡淡的疲惫,郭善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永嘉一眼。 只见永嘉右手轻柔着太阳穴,半倚在桌子上,神情说不出的疲累。 想来是见客太多,耗费心神过巨,才造成了现在这副疲态吧?郭善不免觉得当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敬佩之余认真回话:“外臣又不做公主的敌人,为什么不敢来公主府?” 永嘉听言停下了揉弄太阳穴的手,抬头冷笑道:“哦?是谁把我公主府的管家给流放到岭南的?” 郭善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强行把茶水咽下后立刻辩解道:“公主可别忘了,那次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再说了,凭证咱们共患难过的关系,以前那些过节又算是什么过节?” 永嘉听出郭善的意思了,也就没跟郭善多扯。她的确没忘记郭善救过她性命,所以皱了皱眉后直接开口:“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不等郭善开口,永嘉立刻冷笑道:“事情不太难办,我就替你办了。但若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危及性命的事情就千万不要来找我。” 郭善无语,摆明了就是说大事不要找我,小事可以帮你。 “都是些些许的小事。”郭善平视一眼永嘉,忍不住为她半露的胸脯所诱。暗自咽了口唾液,然后才正色道:“我梨园以前有两名弟子,现如今一个是掖庭宫的宫女,一个是掖庭宫的乐童。因为我跟掖庭左丞的关系不是很好,这两个人在宫里颇受牵连。宫里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一个外臣能插得上手的,眼看这对母子在宫里受人欺负,我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公主有没有法子,把他们带出宫来?” 听到这话,永嘉本来平静的脸色才有了一丝惊容。看向郭善,发现郭善已连任认真时她才皱眉问道:“你跟这对母子什么关系?” 她显然靠着直觉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事实上她头一次听人恳求从宫里要宫女的,这事儿听着就觉得荒唐。 “我是梨园令,她们以前是梨园子弟。公主,您以为我跟她们能有什么关系?”郭善有些心虚的呷了口茶。 永嘉脸色古怪的凝视了郭善良久,那双眸子看的郭善是越发心虚,挺直的脊梁也忍不住弯了下去。 打死郭善也没想到永嘉的眼神居然也这么犀利迫人,仔细一想还真怕被这个公主瞧出破绽来。对于郭善而言,把柄落在花蝴蝶手里可万万比落在眼前这个公主手里要强上许多了。 若是有把柄落在这个女人手里,到时候自己要被她欺负的渣都不剩。 “这个宫女的名字叫花蝴蝶。”郭善立刻说了一句。 “花蝴蝶?”永嘉眉头一皱,仔细想了很久才道:“是她?你要救她。” 见郭善不说话,永嘉砰的一拍桌子:“我记得此女曾在那夜出现过,你既然把她带到了我屋里去,就该知道我是不想惹来闲言蜚语的。你明知道在宫里行事要多避讳,偏偏让她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会杀了她。你既然有心害人,到了现在又要救人?” 郭善感觉到她没有怀疑自己和花蝴蝶的不正当关系,心里松了口气。听了永嘉的指责,郭善没有半分惶恐,立刻道:“公主这话差了,当时我只是没有深想,所以害了这个人。后来知道做错了事情,总要弥补的。” “你说弥补就弥补?”永嘉脸色冷若冰霜:“我才跟宫里放话要杀她,偏你一句话就让我收回成命。你这让人怎么看我永嘉?” 郭善也知道这事儿让永嘉为难,毕竟这女人好面子的很。让她自食其言,就等若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本事让永嘉必须服从自己的道理。 一咬牙,郭善道:“反正就这么着吧,说到底咱也救过您的性命。那啥,您不能忘恩负义。” 这句话差点没让永嘉气吐血,起身指着郭善说不出话来。临了右手一挥,把桌子上的茶尽数掀倒在了地上。 好大一滩茶铺了满地,破碎的瓷片儿触目惊心。 茶杯碎裂的声音引动了外面的人,呼啦啦一群人男男女女跑了进来。 郭善菊花一紧心下一寒,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摔杯为号?眼前这帮人就是要杀人灭口早早安排的刀斧手? “都出去,把门带上。”永嘉显然也没有跟郭善翻脸的意思,跟不会让人听到郭善谈到的话题。 那帮公主府的下人见自家主子下了令,只好不善的看了郭善一眼然后纷纷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场面有些清冷和尴尬,看着气鼓鼓看着自己的永嘉。郭善无奈的起身躬身去捡永嘉摔碎的瓷片儿,嘴里咕哝道:“您瞧,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着的吗。” 郭善服软了,他真怕永嘉一怒之下把他断了腿丢出府去,到时候随便安个猥亵未遂的罪名什么的,自己就算是彻底栽了。 别人干不出这豪强霸道的事情,永嘉却是妥妥的一定敢干。 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破瓷片儿捡起后,郭善仰头偷瞄了一下永嘉的脸色。发现永嘉脸色不善,郭善便不敢多说。 忙收神,一脸正经的坐了回去。把破瓷片儿放在桌上,讪讪的笑了笑。 永嘉紧皱眉头,过了良久才道:“我可以直接找人不寻花蝴蝶的麻烦,何必想办法把她弄出宫来?” 郭善听言立刻道:“公主干嘛要跟人说不找花蝴蝶的麻烦?您前日才开了尊口要寻她的麻烦,今日就改口,这让人见了未免让人笑话。不若什么都不说,只说要把她带出宫来亲自寻她的麻烦。到时候您威严不损,还能帮我办成这事儿。” 永嘉听言,忽然问郭善:“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话噎的郭善后面的马屁全没了。 暗想您这话问的,太无耻了些。让我怎么说?让我怎么回答? 郭善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又是一会儿白,难看的要死。正要回话时,猛然有侍女敲门后进来道:“公主,驸马回来了,要见您?” 郭善一愣,望向了永嘉。 只见永嘉脸色不耐,神情不悦道:“就说我在跟协律郎喝茶,没空见他。” 郭善听言后背生了老大的汗,暗想您可千万别坑我。驸马来找你你不见,这三更半夜的拿我来挡驾。这让人家驸马怎么想?让外人怎么看? “公主,可别。您要不?”郭善小心翼翼的看着永嘉,只见永嘉脸色一变道:“不想跟我说话?好,那你滚出去。先前你求我的事儿,就此作罢。” 郭善一听立刻萎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无妄之灾(二)

此后的时间显得十分难捱,至少郭善一直都惶恐房门被驸马撬开然后被人安个‘偷情’的罪名。名声毁了倒是次要,被人乱棍打死那就太冤枉了。 因此,郭善时不时的抬头偷瞄一下永嘉的表情。这个从来都神采飞扬的美少妇此刻没有往日的桀骜自信,全是一副不耐烦和忧郁的表情。 郭善擦了擦冷汗,看起来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不是很好啊。紧接着又为那位驸马感到悲哀,同时又是一阵宽慰。 他妈的,想当初他也差点娶公主。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得亏自己当时力排众议,要不然今天自己也得跟永嘉公主的老公那样独守空房。 “你笑什么?” 永嘉的怒问让郭善立刻收整了笑容,摆正身子后立刻撒谎:“外臣想起一个笑话,因此发笑。” 永嘉眼睛一眯,哦了一声问:“什么笑话?说来让本公主也听听。” 郭善发愁了,看永嘉神色不善,郭善立刻干咳一声道:“话说有个丑汗治好了公主的病,皇上要把公主嫁给这个丑汗。” 郭善忽然感觉冷冽如刀的眼神要刺瞎自己的双目,他立刻道:“公主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 永嘉哪里会轻易放过郭善?哼声:“说下去。” 郭善算是明白了,永嘉肯定现在是无聊透顶了,这是拿自己消遣来着呢。他想了想,淡淡的开了口:“皇上要将公主下嫁给那丑汗,让丑汗做驸马。只是公主却嫌驸马太丑,又没什么势力,因此不乐意。但君命难为,公主只好让驸马知难而退。” 说到此处,郭善忍不住乐了,道:“有一天,公主让驸马来到了她的府上。指着一头大象为难驸马说‘你如果能让它先摇头,再点头,而后再跑上三圈,我就嫁你。’” 说到此处,郭善得意一笑,问永嘉道:“公主,您猜驸马该怎么办?” 永嘉很配合的想了好久,摇了摇头道:“这事情只怕无法解决。” 郭善笑了笑,道:“驸马欣然应允了,来到了大象跟前问它‘你认识我吗?’大象摇了摇头;驸马又说‘听说你很牛逼?’大象点了点头。驸马掏出刀子猛扎象臀,大象于是哀嚎着在院子里跑了三圈。” 郭善说到此处不做停顿,接着道:“公主见驸马把她交代的事情都办到了,于是反悔了自己先前的话说‘如果你能让大象点头,再摇头,再自愿的在院子里跑三圈,那我就嫁你。’” 郭善道:“驸马欣然应允,又走到大象面前问‘这回你认识我了吧?’大象点头。驸马说‘现在你还牛逼么?’大象摇头。驸马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大象于是围着院子跑了三圈。” 说到此处,郭善哈哈大笑:“于是,公主就嫁给了驸马。哈哈~!咳咳!” 看永嘉神色不善,郭善只好道:“嗯,这个笑话有点儿冷。不如,外臣换个笑话吧” 永嘉听言脸色一变,冲着郭善喝了一句‘闭嘴。’紧接着不耐烦的挥手道:“你先回去,至于花蝴蝶母子的事情我替你办妥就是了。” 郭善如蒙大赦,立刻放下茶杯起身作礼道:“那外臣就多谢公主了,外臣先回家静听公主佳音。以后公主但有需要郭善效劳的地方,只管递话。” 郭善见永嘉没跟他多嘴的心思,于是匆匆提步出了门。 客堂外除了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提着灯笼照亮了长廊外,庭院里确是漆黑一片。郭善下了廊,正要出去,就听远远有壮汉在破口大骂:“某乃驸马,是皇上钦定的公主之夫。我与她乃是夫妻,这公主府也有我的一半。凭什么,她一句话你们就不让我进客堂?” 又听那壮汉声音响亮的喊道:“说是会客,这深更半夜的会劳什子的客。这个骚蹄子,只怕又在与人颠鸾倒凤哩。他妈的,你们给老子让开,老子要看看这臭娘们儿在跟谁搞什么鬼。” 便见长廊上稀稀拉拉的一群人涌了过来,郭善看见三四个侍从正拖拽劝慰着一个莽汉。那莽汉似是个将军,穿着未脱下的铠甲,只是头盔不在,露出一头散乱的头发。虬髯的胡须四处张开,黝黑的皮肤却显现一丝酡红之色。额头上正有唇印不知是哪个女人留予他的,那双迷乱的眼睛也彻底暴露了他喝花酒的事实。 他妈的,这就是驸马? 那四个侍从恐他惹乱子,所以对他劝说。但因为他毕竟是驸马,所以又怕伤了他来。 被四个下人拖拖拽拽,这位驸马将军似乎也是着恼了。双臂用力一甩,到底呈现出了神勇之力。四个侍从被他一下子抛飞,连带着灯笼翻落在地,三个灯笼里灭了烛,其中一个却烧了起来。 郭善心头直跳,暗想事情可能要坏了。果然那驸马三步并两步已经奔到了中堂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瞪了守门的侍卫两眼,然后看了一眼雏鸡儿一般的郭善一眼。 在郭善的朝服上看了两眼,问郭善:“你也是来拜访的?” 郭善傻眼儿了,木讷的点了点头。 “我要跟公主睡觉了,你下次再来。”驸马爷大手挥挥,要把郭善这只苍蝇赶走。 郭善抹了把汗,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刚三步出去,后面携带着浓浓酒味的驸马却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郭善心头一凛,难道他发现自己了? 可笑的是明明跟永嘉清清白白,但却做贼心虚。 “站住你你可知道公主现在跟谁在屋里?”驸马带着酒意问郭善,不等郭善答话,他立刻指着郭善破口大骂:“奸夫,你个奸夫。老子大耳刮子抽死你” 一只毛茸茸的手掌张开,夹风的熊掌那是毫不留情的就抽了下来了。 郭善几乎吓傻了,立刻往后窜去。嘴里也忍不住怒道:“好胆,本” 话没说完,郭善下一句话被硬生生的给抽回去了。那一掌没打实,被郭善躲开。 惊魂未定,郭善连连后退:“驸马你是喝醉了,本官今日不便跟你说话,本官先去了,先去了。” 郭善要跑,却被这驸马给拉住。一大一小,好不热闹。左右侍卫纷纷架住驸马,怕他闹出什么丑闻。终于中堂里的永嘉忍无可忍,开门而出。呵斥道:“给我住手。” 驸马身子一震,酒意去了一半。须知道永嘉的身份不低,说到底是真正的皇亲。论身份地位,他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平日里永嘉母老虎一般让他有了阴影,要不然他也不会借酒发疯了。这一刻永嘉出现了,哪怕是醉酒了的驸马也不太敢触永嘉的眉头。 “看看你的样子,还不快下去?”永嘉大怒。 驸马犹豫了起来,左右侍卫要搀扶他回房醒酒。但猛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刻道:“我不走,我要去看奸夫。” 永嘉气的羞红了脸,看了看左右侍卫。她气的指了指驸马,然后对郭善不善道:“协律郎还不走?” 郭善早就想走了,只是袖子却被驸马给扯着。这次得了永嘉公主的话,郭善立刻抽身就走。那边驸马见郭善要跑,虽然不至于认为郭善是奸夫,但却觉得郭善半夜三更来找自己的老婆准没什么好事。当即大怒:“不许走,给我站住。” ‘呲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郭善袖子立刻被撕成了两截。长袖里面的内包里掉落出一堆东西,啪啪啪的是一堆银饼,一张帕子掉落在地上。 仔细一看,他妈的,那哪儿是帕子啊。这是女人的三角裤是郭府的服装厂里面独家生产的。而且几个侍女一眼认出这三角裤料子极品,红带儿夹粉黄的布片儿。永嘉傻眼儿了,驸马爷却是勃然大怒,拿起三角裤指着永嘉就怒声质问:“这是不是你的?好啊好啊你们。” ‘哇’的一下,驸马猛然喷出了一口血来。 整个公主府立刻乱了套了,而垂立在庭院里的郭善却彻底傻眼儿了。他哆嗦着嘴,有心避开永嘉惊怒的目光。但想来避无可避,却又不能跟永嘉解释过多。 心里那叫委屈啊,那叫难堪啊! 但灵机一动,颇有急智的郭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偷情’的罪名给落实了。他立刻喊道:“胡说八道,这裤子是我送给我相好的人的礼物。” 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哇哇吐血的驸马一眼,郭善立刻解释道:“驸马这是喝多了,胃出血,我瞧还是好好找个郎中瞧瞧吧。”又立刻从驸马手里把永嘉的裤子夺了过来,郭善可绝不敢把这罪证留在驸马手里,要不然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心想那日永嘉跟花蝴蝶换衣,自己只是不想让永嘉的裤子掉落宫里被人察觉,于是才把裤子带了出来。后来诸事繁忙,谁会记得这个揣在内包里的小布片儿?今日好巧不巧,它却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心中暗叫晦气的同时,郭善把永嘉的底裤揣进了怀里。捂着半截儿破掉的衣袖,随便挥了挥道:“今日府上不便,郭善只好先行回府。他日有空,必然拜访,公主恕罪,驸马恕罪。” 惹了一摊子的祸,在众侍卫幽怨和公主驸马惊怒的眼神中,郭善已经逃之夭夭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难安

长安会所,如今长安城内极著名的销金窟。它目前不是长安城最著名的风月场,但它将来一定会成为长安城最著名的娱乐场所之一。 穿着开叉儿旗袍的迎宾小姐成排的站在会所门口,迎送来往的衣着华贵的宾客们。 当你走进会所里一看,根本看不见圈外的人。而所谓的圈外的人,则就是那些无权无势的人了。 长安会所里实在不少公子,且这些公子又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公子。显赫的身份,让这帮公子们前面加了一个‘贵’字。 在这样的一帮人里面,哪怕是郭善这样的官绅也是不够看的。因为你随眼扫去或许就可以看见某个世袭罔替下来的某个小侯爷,这样的小侯爷比起郭善这个得幸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县男要强上许多。单不论爵位的高低,只说人家的身份,就不是郭善能够比拟的。 小侯爷,小王爷,小公主或是小郡主 拥有可观的名位的人实在不少,但这并不是取决身份高低的准则。名位官阶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身份背景。假若你是宰相的儿子,那么你就算如今尚且一介白身那也没有谁会拿你当布衣看待。 相反的,假若你是农民的儿子。你现在就算是个协律郎这样的官身在长安会所这帮宾客们的眼里你还是一个布衣。于是郭善惊恐的发现,如果不是出于当初长安会所是他出策帮忙经营,且跟房遗爱柴令武和李泰关系不菲的话,那么长安会所的会员卡,他都拿不到。 后世为官讲究根正苗红,在这个时代里做官,那对于显赫的身世是有相当要求的。李世民当了皇帝也不断的跟李耳拉关系,武则天成了女皇同样要‘认祖归宗’。郭善这只孤魂野鬼,自然没那脸皮也没本事认史上比较有名的郭姓伟人做祖宗的,更加不是皇亲国戚。 既然是比较高档的娱乐会所,那么里面的消费自然是不便宜的。不过相对于能拿到会员卡的这帮会员们说,其实他们并不在乎会所消费的那些小钱。事实上如果有人想赖账,会所不介意给身份尊贵的客人免单。但身份尊贵的客人却也未必肯赖些小账,对于混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而言,是不肯轻易再沾一些人的小便宜的了。沾一次便宜,等若于欠了份人情。倘若人家没有本事讨人情的话那便宜占了就占了,但偏偏长安会所的来头似乎不小。 “听说了吗?昨晚窦奉节大闹公主府,说永嘉公主给他带了绿帽子。” 会所里,有人惬意的摇晃着杯中红色的善儿酒,笑着撇过头对旁边的人轻声道。 有人听言哈哈笑了笑,但聪明的人立刻找了另外一个话题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 身为纨绔,总免不了恣意闹事。但有时候更讲求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不关自己的事情少管少打听。都是圈子里的人,谁没几个丑闻?没必要我笑话完你后,等两天又等着你来笑话我。 当然,大家默不作声只是不想平白得罪永嘉公主罢了。不过对于事件之中的那位协律郎,大伙儿还是十分有兴趣的。 谁都知道很多公主都很荒淫,对于这种事儿不觉得奇怪,但发生在身边就觉得新鲜。 永嘉的相貌是很有其母的遗传,这位一度嚣张霸道的公主的面首自然也颇受人的关注。要知道永嘉公主的知名度够了,就是不知道面首的颜值够不够。倘若够,比起自己又如何? 不过不管别人对公主府驸马吐血的事情如何看,郭善反正一听到有关于永嘉公主和窦奉节的事情就大为恼火。 今天他从上值,到散值回家,然后被房遗爱拉来着长安会所,一直以来都觉得周遭有无数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肆意嘲笑。 说他是永嘉养的面首,是靠着趴永嘉公主的身子得以上位的。 郭善一直以为自己纵然在外的名声实在不好听,但也决不至于跟‘面首’这个词扯上关系。这不就是骂自己是娈童,是卖身的优伶么?偏偏也巧了,他郭善是太常寺的乐官。而事实上,舞弄器乐的协律郎这个官职实在不太被人瞧得上眼,哪怕曾经也一度有人担任这职位而有所成就。 其实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就在于,郭善发现自打昨夜事情之后,似乎先后有人开始认识自己。且这些想要认识自己的人都是身份不怎么比李泰低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当初可没几个人出现在郭善的周围过。郭善甚至于怀疑,这帮人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郭善的名字。而如今自己之所以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被人认识,全因为永嘉公主的关系。 郭善不得不受打击的意识到,他七岁做官,出口成章和长安第一神童的威名远远抵不过永嘉公主的面首这一身份高。事情似乎很明显,前者只让郭善在一般人眼里出彩。而后者,却让郭善在公子圈里出了彩。 “不玩儿了。”将手里的麻将一推,郭善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柴令武笑盈盈的对郭善道:“房二郎是知道你今天一定心烦意乱,所以才故意来赢你钱的。你必须知道,这小子最近手头已经很紧了。” 郭善苦笑了一下,柴令武凑近郭善的耳边问:“你真跟永嘉好上了?” 郭善苦笑,摇头。 柴令武半开玩笑的说:“如果真能跟永嘉公主好上,那也不错。至少你跟青雀,是亲上加亲了。” 郭善听言脸色更绿了,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柴令武是在警告自己。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如果自己跟永嘉扯上了关系,那以后怎么面对李泰这个朋友?说到底,李泰还得叫永嘉一声姑姑的。你把人家姑姑给上了,那人家是该叫你朋友还是叫你作‘姑父’?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倒霉那个驸马也实在是个缺脑筋的。”郭善嘀咕了一句。 其实真正让郭善烦心的并不是永嘉的事儿,事实上明眼的人都能瞧出他跟永嘉是清白的。没道理前几天闹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会突然间穿一条裤子上一个床,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跟永嘉不对付曾经闹得你死我活的郭善绝不会是永嘉的面首。 有心人只要稍加打听一下郭善和永嘉的过节那么一定就能想明白这是个误会,郭善不相信这件事情明眼人会看不出来,也不怕李世民会相信驸马那样的胡话,更不会做出跑去跟李泰说‘我跟你姑姑是清白的’这样的蠢事儿来。 郭善觉得烦闷,只是因为生活几乎又失去了目标。 梨园令兼协律郎的官身,又有了刚封的长乐县男的爵位。可以说,郭善本人的事业基本稳定了下来。然而这对郭善而言这不是一件宁人愉快的事情,因为这就代表着他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在梨园里呆下去。梨园毕竟算不得一个权势大的部门,清闲的也实在不像样子。尤其是梨园目前的处境是相对比较尴尬的,它是李世民一时兴起的产物。用来教习宫女乐童音律,偶尔服务于宫廷。然而服务宫廷的音乐机构有了教坊,而教习音律的事情有太乐署。 梨园,算是多出来的一部分。哪怕如今的梨园小有起色,甚至于梨园子弟还曾是许多乐人们一度羡慕的‘职业’。但,往后很多人会发现梨园的多余性。 李世民毕竟不是李隆基,梨园毕竟来早了太多年。或许郭善可以有一天把梨园变为一个高级培训乐官的机构,但那也一定是以后才能做的事情,而现在已郭善的实力根本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可以预见,梨园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是枯燥无比的。对于喜欢新鲜感的郭善而言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宁可把在公署里发呆的时间用在跟房遗爱和柴令武喝酒之上。宁可跟几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乐官吵上几句,也不太想在梨园里干坐着等着自己发霉。 郭善首先得承认自己实在不是个有大志向和抱负的人,但当然也不想甘于平庸的坐在梨园令这个位置上碌碌无为的混吃等死。如果真是为了那一个月的一点儿俸禄,那他得多累啊?孑然一身的他,家里的府库堆积的钱钞足够他衣食无忧好几辈子了。米仓里的米,也足以让他不愁吃了。 “在想什么?”房遗爱搂着女人走到窗口前问郭善。 瞥了一眼房遗爱,郭善不打算把心里的想法跟他说。 这货的梦想就是一辈子踏实做个官二代,怎么可能理解自己这种人的痛苦? “房二郎,你说我一辈子在梨园呆着怎么样?”郭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房遗爱大赞道:“好啊,好啊。你梨园教习音律,正好帮我教教几个女人跳舞” 郭善听言沉默了,知道自己问的话算是白问了。 想了想,却又觉得房遗爱这句话里总归透露出了他对乐官门的看法。 果然啊,哪怕是自己的朋友,也只是把乐官当做优伶一般的人看待的啊。自己怎么甘心做一辈子编曲和教习音律的?如果真为了搏名,也不用把一辈子交在这里面吧? 思来想去,郭善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吓坏了。 那就是,离开梨园,下基层。 第二百五十六章 风平(一)

郭善并没有再长安会所多耽,一来是因为这两天他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二来则是因为长安会所里的公子圈他融入不进也实在没有融入进去的心思。 匆匆的陪柴令武和房遗爱在长安会所吃过晚宴打了一会儿麻将,借醉离去。 被公主府的绯闻弄得心烦意乱,回府后看着天空竟然倍感孤独寂寥。 人最怕的就是闲下来,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多想许多不切实际的问题,心情不畅快时许多烦心事也会一股脑儿的涌上来。这样一来,郭善竟然有了心灰意懒的感觉。觉得自打当官后凡事已不能从心所欲,自然萌生了解甲归田的心。但仔细想想,自己一直在太常寺鼓弄音乐,何时又披过甲来?不由得又哑然失笑。 如此闷闷不乐的东想西想,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夜里又梦到了前世跟父母一起坐在客厅吃饭看电视的场景,还梦到了许多前世的同学,又梦到了许多叔伯。梦见自己在学校的洗墨池畔正惬意玩耍,洗墨池里却漂浮出了一具女尸。 郭善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惊恐之余记起梦中女尸的模样,才想起那女尸竟然是唐绾。 擦了擦冷汗直流的脑门儿,郭善心中忽然觉得惊慌失措。或许是梦境实在太诡异离奇的原因,郭善心里有了阴影,惶恐不安之余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看天色尚早,他重新躺倒想要重新睡去,却总忘不了唐绾身着白装沦为浮尸的模样。郭善心烦意乱,更加觉得将有不详的事情要发生了。只是左思右想,唯今唯一值得担忧的无非是孙菲姗的事情。至于永嘉公主跟自己的绯闻根本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伤害,老一辈的人如李世民和房玄龄这些大人物们只会把这种绯闻当笑话看,也没有谁会拿这件事情来攻讦自己。 笑话之所以是笑话,是因为没有人拿它来较真。最为重要的是,事关皇家的清白,哪个不开眼的人会拿这种事情跟郭善较真?所以永嘉的事情虽然闹的大,但那出的也只是驸马的丑而已,跟他郭善其实没太大的干联。 “小悠,小悠”越是躺着越是坐不住,郭善终于翻身起床来。 喊了两声,又怜惜这丫头太过操累,深更半夜的把人家小姑娘叫起来实在不道德。压下了心中的躁动,但郭善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孙菲姗的问题解决掉。 宫里一直没有传出孙菲姗落网的消息,事情毕竟过了有一段的时间了。孙菲姗既然短时间没能落网,那么久代表着她不会被轻易抓到了。郭善现在怕的就是府上有人泄露出曾经孙菲姗入住过郭府的事情,虽然府上暂时性还没有谁知道那位曾经在府上白吃白住的姑娘是刺客的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郭善已经深感长安居大不易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无论是为官者官路之艰险,还是为民者生计之艰难。 “只是,梦里为什么会梦到小绾呢?这个妮子很长时间没听收到她的来信了吧。”郭善猛然惊觉自己之所以梦见唐绾,是因为她很久不再和自己联系。而恰恰,郭善是不习惯没有她消息的。 翌日郭府下人起来时惊恐发现老爷竟然已经比他们还先起床,于是胡管家痛哭流涕直说老爷太不爱惜身体了。 如此闹的鸡飞狗跳,在郭善大发雷霆后府上才算消停了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郭府因为郭善,所以才过的算是顺风顺水。虽无宰相府那样的权柄,但却有将门般的富贵。一干奴仆自知道满府上下一荣俱荣的道理,紧张郭善这位小主本是自然的。尤其郭善虽然性子顽劣,但巧就巧在他之顽劣全用在的对待下人善意的事儿上。 当官的谋明君,当奴的侍仁主。就跟为女子者之大幸莫过于嫁对人一般,有了明君,自然尽心为其献策。有仁主自然尽力侍奉。而明君亡贤臣则死,仁主崩则良奴灭。所以,满府上下都知道,满长安城自家少爷未必是最杰出的,但一定是对待他们最好的。这样的人长命百岁,他们这些一辈子当奴才的自然能福遗子孙。 当然,若郭善做出了什么欺君叛国的事儿,弹门这帮奴仆纵使没参与也必然要跟着满门尽灭了。休戚与共有时候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用的,形式如此徒呼奈何? 郭府的下人们也不认为自家少爷能做出什么祸及满门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自家少爷连青楼都不逛一下,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闯出天大的祸来?然而,他们不清楚郭善一直忧心忡忡着一门天大的祸。 “把信托往福州,就说郭善贺孙姑娘喜结良缘。”郭善并没有避开侍候的下人,如此直接把一封信交给了胡管家。在胡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也不仔细交代福州的具体地址,只是稀里糊涂的让胡管家只管办事儿。 胡管家大抵知道郭善口中的孙姑娘就是那位整天白吃白喝在郭府上的那位,尤其经常不见她的人影。若不是郭善提及,他恐怕已经忘记她哩。而此刻听到郭善说这位孙姑娘跟谁谁谁喜结良缘,他才晓得原来这姑娘已经早出了长安城了。 福州?那么远,也不知她如何嫁到了那里。想起这姑娘在府上没少吃穿,没少花钱。原本把他当如夫人看的,所以没敢怠慢。但现在瞧来,这白眼狼的姑娘竟然背弃了自家的主子嫁给旁人了。实在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老天爷白给了一张漂亮的人皮。 郭善不知道自家管家正在为自己不忿,他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毕竟孙菲姗虽然漂亮,他郭善却实在不喜欢那样的类型。更何况这个可恶的女人才给自己惹了好大的祸端,如今之所以让胡管家送信无非是做给下人们看的。只是心理暗示她们,府上以后不会再出现这个人了。 到底有没有效果郭善不清楚,不过若一点儿防范手段都不搞,那他郭善肯定很难睡得着觉。 自觉事情办得妥帖了,心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想了想,郭善又嘱咐胡管家道:“最近小绾没有给我来信?” 原本郭善是很少询问这问题的,因为但凡唐绾来信胡管家必然要当大事儿首先向郭善汇报。而假若胡管家不提,郭善也必然不会问。 经郭善这么一问,胡管家也猛然想起小姐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对于唐绾,他毕竟有很大的一番情谊。抛开郭善对唐绾的宠溺不谈,当初他就曾经伺候过这位小主。知道这位小主是个心肠极好的人儿。 “没有哩,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要不要奴才让人去唐府问问?”胡管家道。 郭善却立刻摆了摆手,道:“没必要咱们不能干预人家的生活,更不能在别人提起我跟小绾的关系,对她影响不好。” 胡管家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自知道郭善话中的意思。 已郭善对唐绾的溺爱,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恐怕三天两头郭善就会跑去看唐绾的。但是正是因为怕对唐绾的影响不好,所以郭善一直没有去过唐府拜望,更不让下人们说自己跟唐绾的干系。 无论家产如何大,郭善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实在差去唐家太多。唐绾在唐俭府上住着已经是属于寄人篱下了,自己再去叨扰难免让她难堪。 更不敢自承是唐绾的哥哥,那样只会让人笑话。 “稍微打听一下,但切莫过火。”郭善仔细叮嘱,旋即想了一会儿又道:“对了,给我找一栋宅子。不要太大,但也不要太小。” 胡管家有些诧异的看了郭善一眼,而郭善也不解释。但胡管家显然不是个懂得做下人的,事关置办田宅这种要花钱的事情她总会打听个清楚的。 郭善却绝不肯把花蝴蝶的事情说出来,他极不耐烦的皱眉道:“让你办就是了,聒噪那许多干嘛?” 胡管家张了张嘴,想多说两句。郭善瞪了他一眼,万分恼火的说:“有那许多心思你也给你儿子好好置办个宅院吧,兜里也不是没钱,却让你儿子和儿媳一家人挤柴房。也就胡敢当那厮傻,若是我早一脚把你踹飞了。” 胡老汉果然不敢多说了,只好把郭善的交代记在了心里。 “服装厂如今办的还算蒸蒸日上,没有出什么篓子吧?”郭善跳跃性极高的又把话题扯到了另一处。 好在胡老汉的思维也有些跳脱,跟上了郭善的步伐。忙苦笑道:“慢慢的便忙了起来,有人造谣说咱们服装厂是不干净的地方。打着招收女工的幌子欺骗良家妇女” 郭善听言皱了皱眉,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种事情不用解释,越解释越麻烦。对了,服装厂的事情暂时性让许娘子管着。过不久,我找一个聪明伶俐的接替一下她。” 说到此处,郭善嘴角露出笑容。在他看来,花蝴蝶一定会对她新的身份满意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平(二)

翌日,郭善早早来到太常寺上值。 相较于其他官员,郭善算得上是三天两头请假最多的一位了。不过因为是乐官,而本身主管的又是梨园这个半归属太常寺的部门。无论从哪一方面而言,郭善都属于无足轻重的人物。加上这个家伙又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喜欢无缘无故的招惹他。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扣除月俸或者打差评这种事儿又不是郭善所在乎的,所以哪怕跟郭善有仇的那位少卿大人也拿郭善是没奈何的了。 你抓不住他的痛处,如何让他屈服?相反,一看郭善拿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就该头痛了。对付这么一个软硬不吃,不以升官发财为目的的下属。要么你一巴掌拍死他,要么最好不要娶管他。否则你摸了一手的屎,伤不了它还恶心死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负手在梨园巡视了一圈,又听了一下王助教的工作汇报。除了有关于公署选址问题是个大事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也无需郭善过多插手了。 这两天本来抑郁的心情在田桥马屁的吹捧中消散了不少,看着这个比自己拔高比自己年纪要大的侄子,郭善还是蛮顺眼的。 巡查一圈后回了公署,郭善坐在凳子上摸着办公的桌子。不由得想起那日跟花蝴蝶在此地做的荒唐事儿,脸上一热又神游天外。 王助教显然是猜不透自家上司此刻心里的想法的,打死她肯定也想不到郭善曾经在这里龌龊过。她还待事无巨细的将最近梨园的大小事务禀报一番,却被郭善抬手打断了。 郭善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道:“花蝴蝶和花如意母子如今到了梨园没有?” 当初花蝴蝶和花如意是郭善赶出去的,这次花如意和花蝴蝶归来,别人不知道是出自谁之手但王助教却知道这是郭善的手笔。一时捉摸不透郭善前后玩儿了什么把戏,但还是笑着道:“回大人话,他们昨日就来按时上值的。” 郭善听言点了点头,似乎随口说:“这对母女过得也凄惨,不容易啊。” 王助教惯会察言观色,郭善这看似随意一说她自然上了心思。虽然一时拿捏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也猜出了郭善是想照顾这对母子了。于是当即也隐晦的表态道:“花蝴蝶聪明机灵,长袖善舞。奴以为倒是可以让她试着教习一班弟子。” 郭善满意的抬头看了王助教一眼,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口打着官腔道:“这事儿你就看着办吧。” 忽然又愣住了,停顿住了翻札子的手。望了上面一眼,然后道:“太子想召乐人充入东宫?” 王助教忙回答道:“东宫的助教晓得咱们梨园擅长新式的乐器,编了许多新舞,所以想找几个去东宫教习。” 郭善听言沉吟,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有发表看法。 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他没有道理去阻拦。毕竟乐人之间的相互流动在太常寺教坊还有东宫的宫廷乐工中是相当频繁的。这样的流动也能够促使几个音乐机构更快的进步,而当初太祖梨园创立教坊之用意主要就是与太常寺分庭雅乐和俗乐,让音乐能够精细化。而想要突破,自然也需要交流了。 更何况,从梨园带去东宫的乐人也能够有机会在东宫任助教。这是机遇,不会有人拒绝,郭善自然也不会阻挠下面人的前程的。梨园本来就有教习乐人的责任,为宫廷音乐和太常寺乃至于整个大唐补充新血本就是职责所在。 “大人,您瞧,让哪些人去东宫好?”王助教问郭善话了。 而郭善则想了许久,摇了摇头道:“你随便选吧。” 说到底对下面的人不太熟,郭善自然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再者而言对于下面的人能去东宫是运气,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王助教听了郭善的话,却把先前郭善说花蝴蝶和花如意可怜的事情记在了心头。随后,笃定的决定把这个去东宫的人选里塞上花如意和花蝴蝶母子。 而郭善则在想,也不知道永嘉什么时候进宫把花蝴蝶母子捞出宫去。这娘们儿这两天跟他老公吵架吵的一定厉害,不会忘了答应自己的事儿了吧? 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不催催,这娘们儿一定忘记了或是没放在心上。但一想到那位吃醋的驸马,郭善又果断取消了这个时候登门问事儿的念头。 散值回府,胡管家又汇报了一下郭善交代的事情。 花蝴蝶母子的住宅选在了来庭坊不远处,竟是个两进的宅院。所耗钱钞竟然不多,据说那处宅院的原主人是个行居长安不久的外地商人。那外地商人刚来京时财大气粗,因为迷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狠心下来搬出旅社自行买了个两进的院落准备长期包养那位青楼女子在长安流个风流韵事。 可惜风流是有了,但韵事却没成。 那青楼女子是个成精般的人物,貌美自然若天仙,更重要的则是其文采了得。据说还是前朝某个名门之女。 青楼里面其实也多有名门之后,因为颠沛流离或是家道中落而落入红尘者不知凡几。那位外来的客商不疑有他,捡到了这个叫‘菲儿’的温婉女子心里十分痛快。一掷千金的豪气一出,就带着菲儿来到了那二进住宅里金屋藏娇。 买了一班豪奴,整日里自己却闭门不出与这菲儿在家里把酒言欢。终日大鱼大肉,散财如撒豆。不足半个月,带进京行商所用的金银全部用光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却各自飞。更遑论薄情寡义的青楼女子?又遑论那个叫菲儿的青楼女子本就是个骗人钱财的女妓? 等这位客商幡然醒悟时,那菲儿已经席卷了客商的余钱跟着妈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些个豪奴一见大官人变成了大乞丐,又欺他是外乡人,于是夺尽家中财务也一哄而散。 前时有庭院把酒醉美人,今天却落个人财两空。 这样的悲催事情在长安城经常发生,他不是第一个被骗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骗的。这位客商心痛交加,去了万年县告状。但这种诈骗案子啊长安城里太多了,而且能够设下这样大的骗局的人岂非是没有背景的人? 告不了,最后客商无奈何只好回了家终日以泪洗面。他又迷上了赌局,最后被好一番诈骗。宅子被抵了出去不说,就连他整个人也几乎被骗成了奴隶。不过三天时间沦为乞儿,最后被万年县赶出长安遣回了原籍。 而偏巧不巧,他的宅子当初所抵押给的就是胡敢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郭善虽然没有得道,但说到底也是有万贯家资的大富豪了。虽然隐蔽,但长安城里富裕的商人中郭善也是首屈一指的。身为部曲统领,保安队的队长,胡敢当也纠结了一帮郭府部曲干起了买卖。 这厮没什么头脑,但也有一膀子的力气。加上郭善看在胡老汉的面子上对着家伙相当不错,于是胡敢当搞起了放高利贷的事情。 当初那客商就是被胡敢当放了高利贷了,因为偿还不了借贷的钱,房子给抵押了过来。而后郭善跟胡管家要房时,老胡于是把房契从儿子手里抢了来。 郭善是万万没想到胡敢当会做放贷这种事儿的,虽然朝廷和地方上普遍有放高利贷的事情。且放高利贷几乎是朝廷用来抓收入的一种方式了,但,郭善本人是不支持这种做法的。 不过考虑到如果勒令阻止下人们赚钱,恐怕这帮下人会心生怨愤。毕竟拦人财路等若于杀人父母,就是再敬重你这个主子,也不可能事事都让你这个主子顺心如意。 无可奈何,郭善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也不白要房子,该是多少钱我给。”郭善把房契揣进了怀里,呷了口茶道:“老胡哇,把敢当叫过来吧。” 胡老汉心里有些发虚,觉得老爷似乎不太高兴。但是他也不敢违拗,只好应了转身离去。 小悠看着胡老汉战战兢兢走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看了看郭善的面色,轻声道:“其他府上的人也是这样呢,老爷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接过郭善手里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问。 “你也不用为他们开脱,我也不许他们放贷。不过,必要的敲打还是要的。事业越做越大,人的野心就会越来越大。没有能够控制欲望的野心,会把人变成鬼的。”郭善抿了抿嘴,不多时外面就跑进来了胡敢当。 壮汉佝着身子如熊一般的尾随他老爹晃晃悠悠而来,脸上也透着惶恐,但目光还是有些呆滞。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旁人也不知道郭善之所以生气是为何。 而若有王苏苏或许倩在,则可以看出郭善并没有生气,但也有不快。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有些担忧。 “老爷。”胡管家跑了过来,低眉顺眼憨憨傻笑。 郭善却是冷哼一声道:“胡爷,那处宅院我心里喜欢恳请割爱。需要花多少钱,只管开口。” 任谁都听出这话里面的奚落,所以胡敢当立刻冷汗直流了。 倒不是郭善有什么王八之气,一句话能使人惶恐不安。 其实,这是因为两人地位不平等,故而郭善一句话才能使他害怕。与其说是畏惧郭善,不如说是畏惧这个社会的规则。譬如李世民若不是皇上,谁会怕他?但当李世民一日为君,他的话一日就具有不可测的天威。 郭善忝为一家之主,自然能让下人们害怕的。曾经有丁三儿的前车之鉴,谁也不会怀疑郭善狠下心来时的可怕性。 第二百五十八章 横生枝节(一)

“该死的小兔崽子,背着老爷做起了坏事。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胡老汉虽然算不上精明,但是却也知道郭善那声‘胡爷’的称呼是明褒暗贬的。他怕郭善真个发怒,干脆拔了脚下的靴子先对儿子一阵抽打。靴子‘啪啪’的抽在胡敢当的后脑勺上,把个胡敢当打的猝手不及。靴子抽打头部的声势浩大,其实已胡敢当那么大的块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个受到伤害。 这里面也多了一分演戏的成分,这样一来郭善还真不太好惩罚胡敢当了。心里好气又是好笑,觉得老夯货也学会了以退为进这种应付人的策略。郭善也看不得老夯货和他儿子这样闹下去,只好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在胡敢当的头上又抽了两下,胡老汉才单脚独立穿回靴子,老泪纵横的道:“老爷,当儿年龄小。实在不懂事,他小时候又不曾读过书,呆头呆脑的。老奴家里也就这么个独子,他虽然蠢笨了些但我也不能嫌他。如果他做错了什么,您看在老奴几年尽心尽力为府上做事儿的份儿上就饶过他吧” 浑浊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鼻涕和口水齐下。胡老汉呜咽着,朝着郭善哭了起来。 一时间,郭善反被老夯货给将住了。羞怒交加,指着胡老汉说了一声‘小题大做’,然后并不理会老夯货,转脸看着胡敢当问:“这房契你花了多少钱?” 胡敢当一时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说真话:“老爷,俺花了一百贯哩,不贵。” “一百贯?”郭善觉得不可置信。 两进的宅院可不是小门小户了,尤其在长安城。来庭坊毕竟也比较靠近皇城,地价自然称不上便宜。一百贯虽然不少,但也不足以买个两进的宅子。不仅不足,且是远远的不足。 “竟然这般便宜?”郭善犹自不敢信。 胡敢当面有得色:“那客商是个糊涂蛋,当初借钱时也就借了一百贯又拿房子抵押。后来他还不起,房子便归了我了。” 其实当初抵押时时花了两百贯的,但胡敢当少报了一百贯,只因想显出自己的本事。但本事却没显出来,却把郭善给惹怒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此刻落难,难保他日不能飞黄腾达,何苦趁人之机,做这种缺德的事儿?”郭善痛心疾首,指着胡敢当一顿痛骂。 在胡敢当战战兢兢之中,郭善道:“以后借贷时切忌趁人之危而狮子大开口,须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郭善的威严还是足够的,且说到底胡敢当放贷也全靠郭府的部曲镇场。他队长的职务也是郭善给的,郭善的话自然不能不听。 又见郭善大手一挥:“这次原谅你了,既然这房子你花了一百贯,那我也不能教你吃亏。房子归我,你自己去账上领一百五十贯的钱。” 郭善的一句话就让胡敢当亏了少说五十贯,这可苦了憨实的胡敢当。好容易耍一次机灵,却把自己给坑了。苦着脸看郭善把房契折叠重新揣回袖子,他只能干瞪眼。 而郭善也不再理会胡敢当父子俩,领着小悠出了院子。心里倒是觉得一番宽慰,暗想这两进的宅院也足够安置花蝴蝶和花如意母子两人了。以前她对自己耍过手段,自己则与她有过鱼水之欢。现在自己又将她从皇宫内拯救而出,使其母子二人能过上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还送其宅院替其寻找到了工作,也算是对的起她了。 哼着欢快的歌曲,郭善出了府去。从下人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得小马驹,意气风发心情愉快的打马朝着皇城奔去。 艳阳高照,监门的侍卫肃然而立着。递交门籍后进了皇城,郭善徒步行走在宽敞的广场上。一顶轿子从宫内出来,郭善则驻足而立。 能在皇城里坐轿的人不多,长孙无忌有过这种待遇,李泰也曾经得享过这样的待遇,太子的师傅也曾得享过这样的待遇。还有一些公主,同样也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郭善之所以驻足,是因为一眼认出了那是永嘉公主的轿子。 看到这顶轿子郭善自然想到了永嘉公主,得闻过那夜驸马吐血后被御医拯救了过来。不过驸马酒醒后被永嘉一顿狠批,事情闹到了李世民那儿,据说李世民将驸马窦建德和永嘉公主都骂了一顿。 想来永嘉的心情现在一定不好,但郭善还是想上去提醒她把该办的事情办的妥帖。于是,本来往梨园而去的郭善立刻改道朝着轿子走去,中途停下,等轿子临近时郭善才恭敬的说了声‘外臣郭善见过永嘉公主,公主这是要回公主府么?’ 轿子停顿了一下,永嘉公主打开帘子瞥了郭善一眼。然后放下帘子直接指挥寺人抬轿出了皇城,留下摸着鼻子直尴尬的郭善。 眼看轿子离去,在广场上落下长长的影子。郭善摸了摸鼻子悻悻的转了个身,暗想永嘉的心情果然不太好。 折身去了梨园,刚进的公署坐下呷了口茶,就看见花蝴蝶款款进了屋子。 她踏着小碎步款款上前,诃子盖不住的酥胸袒露在外。望着那一截洁白的脖颈,还有俏脸上美丽的面容。郭善心情又愉悦了一分,巧笑嫣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一旦不再勾心斗角,无需对她顾忌,郭善就很容易从心底里接纳眼前这个佳人。 她身上的雍容和华贵是郭善所见过的人中,迄今为止除长孙皇后外几乎无人可以媲美的。许倩美则美矣,但缺少了她那种大家贵妇人刚强的气质,王苏苏美则美矣,也不似她一般带有威严。 尽管这个女人竭力掩饰过,但那种成熟果断在许多事情中还是暴露无遗。那种气质,是多年执掌后院说一不二才能养成的,根本无法去装。 “我以为你不来见我,不想你过来了。找我,有事?”郭善笑问。 花蝴蝶上得前来,主动接过杯子给郭善添水,盈盈作礼后回答道:“劳大人惦记,奴家此次过来时谢过大人帮忙的。” 郭善摆了摆手:“答应让你们母子进梨园,本官岂会失信?”又道:“过两天本官还有大喜事要告诉你,那时候你再谢过我不迟。” 郭善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来回抚摸。若柔夷的手让郭善心中大动,只可惜害怕外面进得人来,否则郭善说不定要对她做出什么事儿来。 而花蝴蝶显然比郭善更加顾忌,也或者她绝不肯平白给郭善占去便宜。慌忙抽了手退后了两步,似乎觉得这样明显的抗拒不太妥当。又似嗔似喜的白了郭善一眼,口中埋怨道:“大人请自重。” 郭善邪火直冒,被这轻柔的话挑逗的**焚烧。看着那张媚态横生的俏脸,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却还是有些忍耐不住。 忙坐下喝了口茶降了降邪气,又抱怨这天气,和这让人欲望增长的季节。 看了花蝴蝶一眼,郭善更加加定了要把这个女人拐跑出宫的想法。他从袖子里拿出了房契,对花蝴蝶道:“娘子且看,老夫手里的这张纸,是什么。” 转眼间他便将称呼从‘花夫人’变为了‘娘子’,‘本官’则改成了‘老夫’。一种土财主霸占**的口气显露无疑,罪恶的感觉萦绕心头,却说不出的畅快。 花蝴蝶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故作奸笑的郭善。她觉得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而又笃定认为郭善是个幼稚而又调皮的孩子,不过却实在谈不上可爱。 相比较对于别人,她对郭善并没有太大的恶感。接过房契先是愣了愣,然后看着郭善将信将疑的道:“大人这是?” 郭善故作口气轻松随口回答:“本官看你们孤儿寡母委实可怜,顺便在来庭坊处买了个大宅供你们居住。”很是期待的看着花蝴蝶:“夫人喜不喜欢?” 花蝴蝶愣了愣,拿着房契看了一眼随后立刻放下冲着郭善盈盈一拜:“奴家何德何能,能劳大人这般慷慨?”她已经看穿了郭善的不良居心,无非是用财帛动人心,想打自己的主意罢了。 于是立刻回绝:“这房契还请大人收回,奴家深居皇宫,拿它也无用。” 郭善听言有些诧异,倒是没想到花蝴蝶会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人家到底是出身望族,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宅院就收买?但郭善也并不放弃,立刻道:“本官也不瞒你,以后这皇宫你也不用住了。” 郭善道:“我打算借永嘉公主之手把你们母子要出宫去,以后你们母子就不再在皇宫里做什么宫女奴隶。在长安城里购了田宅,过平凡人的生活吧。” 花蝴蝶如遭雷击的站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郭善。 如果说先前郭善将房契拿出来她还不屑一顾的话,此刻郭善开出的条件则让她本根无法拒绝了。这是莫大的惊喜,能够逃出皇宫对于她而言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无论对于她,还是对于将来的花如意而言,能够过平凡的生活,绝对是抵抗不了的诱惑。 “如果大人所言非虚,那奴家这蒲柳之姿任大人随意糟蹋。”花蝴蝶咬牙坚定的看着郭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横生枝节(二)

花蝴蝶的话无疑让郭善兽血沸腾,虽然心底里猫抓似的总有那么点儿邪恶的念头,但郭善毕竟还是决定掩藏下去不做那种施恩图报的恶事。可花蝴蝶的‘主动识趣’让郭善深以为能够金屋藏娇了,他压着心里的激动一脸坦然的摆手拒绝:“我放你们母子出宫并不是想占你的便宜,只是觉得实在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天知道他也是花了一番手段的,舍了面子和浪费人情的去找永嘉,最后还惹出了驸马的乱子。 这些损失,郭善是不会说的。想来花蝴蝶也能够理解郭善办成这事儿所克服的困难,哪怕花蝴蝶不知道郭善付出了大代价,那也没关系。男人嘛,宁可打肿脸也必须充胖子。 “不知道大人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出宫?”花蝴蝶仔细看了郭善一眼,虽然见郭善说的认真但心里却也是将信将疑。 按道理而言她不太信郭善的话的,但却又知道已郭善的身份是不可能随意拿话来糊弄她的。既然信了郭善的话,那么由不得她不急切了。 “不急。”看花蝴蝶一脸期待和迫切,郭善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恐怕早就想走出皇宫这种属于皇家的天堂婢子们的地狱的地方。但哪怕花蝴蝶在急切,郭善也无法立刻带她出去啊。 没有正式的程序,郭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往宫外拉人?而且也实在不敢用他的身份把宫女带出去,他毕竟是男人,往宫外带宫女算怎么回事儿? 一想到永嘉今天对自己的态度,郭善虽然肯定永嘉一定不会对自己的承诺食言而肥,但却不保证永嘉要把事情拖到什么时候去。 “三天,也顶多三天的时间。”郭善如此说了一句,道:“三天后一定能将你母子两人带出宫去,不过届时将已永嘉公主婢子的身份出宫。等到了公主府后,我再去公主府那儿捞人。打理得当,可以去万年县或者户部更该奴籍变身良人。” 花蝴蝶自然大喜过望,不过幸福毕竟来得太突然。比较理智的她无论过去的成长环境生活方式和现如今的遭遇,都让她知道天下不可能有白吃的午餐,而天下间也不可能有不利己而尽利人的滥好人。 她以为郭善打的主意再坏,也无非是她的身体被郭善侵占罢了。相较于以后的自由,和花如意能够脱离奴籍过正常人的生活而言,就算是这具身躯真成了郭善的泄欲工具那也没什么。事实上过往的生活还能够比郭善给的生活更好吗?深宫如笼一般的深锁,早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了。而出了皇宫,获得的不仅仅是希望还有花如意的未来。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她都无法拒绝郭善的施舍。在她看来,郭善给她的大饼的确算是施舍了,毕竟是她报答不了的。 然而郭善眯着的眼打量在这个俏丽的贵妇人身上,心中却觉得占了大便宜了。请永嘉公主帮忙本来就是既定的事实,至于让花蝴蝶母子脱离奴籍的事情根本算不得大事,无非是花些银钱打点一下而已。而郭府从不缺少那十贯和几十贯,用更加便宜的身价把这对母子送出皇宫,不仅仅让自己跟这位的关系不再成为威胁,而且反而还有赚头。 郭善有理由相信,抛开花蝴蝶的美貌不谈,已花蝴蝶的见闻和博学,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帮你解决许多难题。 后世重要的是人才,在现代的人才比起后世而言却又更加稀少。能识字的已经算是十里八乡了不起的人物,花蝴蝶这般人总不会连字都不识吧?再不济把她拉去打理田庄,也能够让她在短短几年里把自己花在她身上的投入尽数收回。且郭府的服装厂已经完善,也需要一个俏丽的名媛般的人儿管理和推销。郭善有理由相信,出身富贵之家而后又做过一家之夫人的花蝴蝶一定能够打理还服装厂。什么lv包包、阿尼玛的服饰统统都是浮云。到时候把自己名字拆开的俩拼音头号字母一组合,gs品牌儿红遍大江南北。 晃了晃脑袋,郭善才发现自己实在想的太多了。而不知道郭善想了许多的花蝴蝶听了郭善先前的保证后,犹豫再三才道:“如意去了东宫。” “哦让他不要乱跑”郭善还待继续吩咐几句,才如梦方醒的听懂了花蝴蝶表达的意思,他惊讶的忍不住问:“他怎么跑去东宫了?” “是王助教问过我,要不要去东宫交流经验。我思来想去,这机会实在难得,便教王助教使这机会让给了如意了。”花蝴蝶也忍不住苦笑道:“谁成想弄巧成拙?早知道他终究要出得皇宫,我又何苦让他去东宫寻这当助教的机遇?” 郭善听了也是忍不住瞠目结舌,打死他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想了一会儿,郭善道:“不是每个出去的梨园子弟都有做助教的机会,想来花如意也在东宫呆不了两天就能回来的。到时候莫要再节外生枝,你只管跟他等我找人接你们出宫就是了。” 心里也不太当回事儿,自又嘱咐花蝴蝶先跟王凤说一声,如果有机会把花如意从东宫调换出来那就最是妥帖不过了。 花蝴蝶感恩戴德恭敬退却后,郭善信心满满还没超过半个钟头,就看见王凤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郭善看王凤脸色不太好,但也没以为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他打趣的道:“都说你在忙,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看郭善一脸笑意,王凤就是有苦也说不出来,她咬了咬嘴唇,白着脸道:“大人,出事了。” 郭善愣了愣,看王凤表情严肃的可怕,这才收了戏谑的心思问她出了什么事儿。 王凤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倒吸了口凉气道:“咱们小部里的优秀子弟花如意,今日去了东宫处。后来知道这小孩子身子不够干净,最终被净身师拉去,给净了身” 郭善听言一愣,实在没反应的过来。 “照你的意思是说,花如意,他还不属于寺人?”郭善问。 王凤咬了咬牙点头:“现在,却是寺人了。” 这话说出来,让郭善又是无语又是愕然。 无语的是,感叹花如意的运气不好。 说到底,在皇宫里呆的人无一不是宫女和太监。至于年龄小的,还不足以对皇宫有危害性的小男孩儿则没必要净身。但当小男孩儿终究要长大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净身这个问题了。 花如意的年龄貌似也有八九岁之龄,其实也到了该净身的时候了。虽然这个年龄段净身有极大的死亡风险,但相比较于祸乱后宫的危险而言,花如意死亡的危险性根本不足为道。 花蝴蝶想出宫,其一是不想自己和儿子成为笼子里不得自由的鸟,其二就是考虑到净身的问题。 只有贫穷到了极点的人家才会考虑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皇宫里做寺人,而花如意无论再穷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宫里做不能为家族留后的寺人的。所以她必然迫切郭善能带花如意出宫然而,运气差到了极点的花如意却没能在出宫之前保护好他们家的希望。 郭善不知道死在黄泉下的花如意的亡父以及祖辈人物得知家里绝种后会不会气的从坟堆里爬出来,但是郭善却知道花蝴蝶一定被这消息给气死。 “胡闹。”郭善愤怒的拍了桌子,但仔细想了之后却又发现自己没有道理发怒。 规矩就是规矩,花如意能够在这个年龄段才净身,这已经算是个小奇迹了。而人家净身房的净身师拉着这个小雏男去净身是因为规矩来的,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虽然实在有损阴德,但这事儿却在皇宫里占着理儿。 愤怒之后又是无语,郭善沉默哑然了良久后才问王凤道:“这事儿花蝴蝶知道吗?” 王凤点了点头,然后道:“花蝴蝶听了信后,已经晕死过去了。” 郭善听言愕然良久,大步走了出去:“先照顾好花蝴蝶,别再闹出人命来。再去尚药局找一下孙神医,请教他开些退烧的药。还有,打听一下花如意在哪个净身房。” 郭善疾步匆匆的出去,心里暗想,这下子事儿赶事儿全遇上了。如今花如意成了阉人,拉他出宫后往后他还能找媳妇儿么? 对于不能行房事的花如意,郭善深表同情。他是初尝禁果后得知男女床第的欢乐的,想到花如意这个小可怜从小生活在莺莺燕燕的掖庭宫里到最后还是小雏儿一个,临了临了还被阉了,这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悲剧。要不然若还是完整的身子,已郭善的财力完全可以让他享受到左拥右抱的乐趣的。不过现在看来,就是给他钱他也去不了青楼勾栏地儿了。 然而对花如意的关心远不如对花蝴蝶的关心,毕竟郭善就见过花如意一次,虽然印象还不算坏但也没到那种十分痛惜的地步。心里却是着实为花蝴蝶感觉到可怜起来十年皇宫内煎熬,终于有一线希望逃出牢笼。临了临了,最后的希望也被人斩断了。 该死的净身师,活脱脱的刽子手。 第二百六十章 把自己给卖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该有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这种信念可以是对一个人的恨,可以是对一个人的爱。 一个人肯活着一定有其活下去的意义,无论是于己的自私还是于人的爱心。 郭善曾经身受过大悲大痛,他比许多人都明白失去生存的意义所带来的痛苦,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得到生存的意义所带来的幸福。他以为现在郭府的存在和过去唐绾的存在即是他能够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的意义,而花蝴蝶生存下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此刻的花蝴蝶茫然的睁着眼,看着头顶上略显破败的房梁。自从今上登基实行廉政以来,掖庭宫大部分的房屋就这么破损着未曾修复。每次看到这略显破败的屋子,花蝴蝶就时刻牢记着如今自己破落的身份。 曾经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不说执掌一个大家族的生命,但却也是个跺脚能生杀数千人甚至更多人性命的上层人物。何至于甘心落入宫廷做个罪妇?曾经的荣耀已不允许她卑微的活而只可以骄傲的死,而战乱爆发的数年之间最后今上兵马冲破家园之时她以为可以带着下人一起去阻,只因为她是一家之主母。 然而,她不能这么做。 毕竟是一个女人,尤其是发现有了身孕后,她不能这么做。还有什么理由能比让孩子活下来更强大的呢? 谈不上蛰伏十年,但她就在家园破败满门尽灭时带着身孕匍匐着跟着大批的女奴已犯官之妇的身份充入了掖庭宫。成为最卑贱的女奴,注定将在枯败的庭院里跟一帮注定老死的宫女们做着注定无法被人看得起眼的事。 于是在十年前,一场大雨下。于这个破败的屋子里,生下了一个注定无法受人关爱的婴儿。而没有在这个环境已这个身份在这个地点生下一个婴儿的女人永远不会了解到这个女人为了诞生这么一个婴儿所付出来的代价,在疼痛和医护环境极度低下的那种时候,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诞下了一个脆弱的生命。 没有人帮忙,哪怕一个宫女。因为在一些人的眼里,生孩子时相当晦气的一件事情。 “哇~~~” 耳边似乎响起婴儿的啼哭,在倾盆大雨的夜里。孱弱到死的花蝴蝶喜极而泣,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亲身剪短了孩子与自己之间的脐带。不顾身下的血和肮脏的水渍,跟着这个孩子一起哭泣。 那年的她也不过二十几岁,于是抱着那个孱弱孩子,坚定了一个极其卑微的信念。那就是无论自己怎么样,也要让这个脆弱的生命活下来。 活下来,这点小小的希望成为了她必须努力的信念。而事实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是她拼了性命的代价才做到的。 没有月子坐,更别提休假了。 花蝴蝶记得产子后的第二天就带着羸弱的身子做重活儿,她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日夜拖着劳累过度的身子回去时发现孩子快要饿死。 如蝼蚁一般存活,顽强而坚定却又格外的脆弱。但谁敢说不值得呢?她毕竟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无数压迫中存活了下来,不仅自己还活着,更是养活了一个生命。奇迹般的,把这个生命养到了十岁。 今年花如意已经快十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花蝴蝶想,这毕竟不是太过关键的事了。不需要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只需要自己的孩子活着,然后有个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是了。 凭借她的手段,虽然仍属于受欺压的对象但依然能够带着孩子存活在掖庭宫中。直到遇到郭善,更是将敢打自己主意的刘宮监给消灭,成功笼络住郭善。虽说笼络的手段实在是见不得光,但她毕竟成功了不是吗? 她不仅靠着手段得到了孩子出宫的希望,甚至于出乎意料的就连她也得到了逃出皇宫的希望。她没有看错人,因为郭善果然帮她了。可是,最终她还是输了。 一下子,十年努力毁于一旦。 这一刻,花蝴蝶不知道自己生存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她活下去的信念。 于是茫然的,怔怔的看着头顶上破败的房梁,那无人问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坍塌的房梁正如她此刻的内心。 她眼中的世界只有那破败的房梁,早已忘记了周遭的人或者事物。连一直站在她床榻旁端着药汤的孙思邈,以及另一旁目露担忧之色的郭善和王凤也没在她的眼中。 望着她此刻的样子,孙思邈不禁颓然的叹了口气道:“人是活了,心却死了。只怕救活了,也活不了多久。” 王凤也是摇了摇头,但她并不是特别的理解。未经历过的人自然不那么理解别人,更何况王凤虽然同是宫女,但她毕竟曾经没做过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后来也不是跌落凡尘的凤凰。既没有在皇宫中垂死挣扎生下过一个孱弱的孤儿,更没有一个自己死去就无人照料的血肉。 她人生中没有过花蝴蝶那样的大喜,也没有花蝴蝶所经历过的大悲。固然怜悯,但说感同身受那就完全没有。 而在场的人当中,反而郭善有些感同身受。 他是双亲尚在的时候茫茫然来了唐朝,经历过世上在没有亲人的悲痛,也尝到过世上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人的幸福。只是唐绾还健在,所以他不像花蝴蝶如今的遭遇那么悲惨,也就不那么感觉痛的深刻。但是他还是能够知道,世上的至亲不健在的痛苦的。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郭善看着花蝴蝶绝望的眼,说了一句。既为这个女人的遭遇感觉到痛心,又感到一丝不悦。 这股子不悦来的好没道理,恐怕是因为郭善此刻知道花如意在花蝴蝶的内心里成为一切,而自己在花蝴蝶的内心里却连百分之一也不足才如此的吧?可这种吃醋好没道理。 甚至于,这股子不悦还有着一丝争宠的味道。但那时孩子撒娇才该有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对花蝴蝶撒娇了?所以,郭善觉得这股子不悦来的好没道理。 “我刚刚去找净身师问了话,原来他们都是刘左丞安排去给花如意净身的。”郭善莫名其妙的摇头叹道:“这个刘左丞,搞什么鬼?” 孙思邈差点没把碗从手里摔出去,他不善的看着郭善,暗想这个小鬼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但尽管孙思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郭善这句话是有活死人的功效的。花蝴蝶茫然的双眼里立刻来了精神,虽然还是那么疲弱但那股子的愤怒和恨意是完全无法掩盖,或者她根本就没打算掩盖。 孙思邈骇了一跳,猛然间似乎看见炕上躺着的是具女尸。而这具女尸,因为郭善的一句话突然还魂睁开了一双杀人的眼睛。 孙思邈叹了口气,看了郭善一眼后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女人如今因为郭善的话变成了一只复仇的女鬼,而这个女鬼一旦成功的话势必会有一些人因此而死去。 孙思邈是医者,他经手过许多病人。他并不是不知道仇恨能让人活下去,但是相比较激起人的仇恨让人存活,他更愿意让那个人死去。他十分不赞同郭善的做法,但却又无法阻止郭善如此去做。因为孙思邈知道,不这样做,花蝴蝶会死。 “刘左丞这个人太坏了,利用权力为所欲为。他这样搞下去,以后花如意会被他真正的害死。不过有我们在,有我在,他不要再想做这样的事儿。”郭善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孙思邈吐血的话。 什么叫我们在?自己不过就是一个郎中,可绝不牵扯你们这些斗争的事情。有心分辨两句,但孙思邈怕把炕上的花蝴蝶给刺激到,于是只能摇头忍者吐血出了房间冷冰冰说:“我把要给温一下。” 王凤看了一眼炕上的花蝴蝶,又古怪的看了郭善一眼,忙道:“我去帮一帮孙神医。” 见屋子里几乎没有了‘外人’,郭善才坐在了炕沿上捧着花蝴蝶的手,柔声道:“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帮你。” “花如意,他怎么样了?”良久,花蝴蝶才问了一句。 郭善失望的看了花蝴蝶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颓然:“他应该没事儿,不过不能再让人随便去看他了。你知道的,净身前半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能与外界接触的。尤其是你,我怕你去了会刺激到他。” 花蝴蝶听言闭上了眼,两行泪从脸颊滑落,轻柔道:“谢谢你。” 尽管很不道德,但郭善听到这三个字实在是惊喜万分。无论花蝴蝶出于客套还是真心的,郭善头一次听到她说谢。虽然两行泪百分之九十不是为自己流的,但说到底她在自己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软弱。 于是,郭善更加轻柔的捧着她的手道:“跟我说什么谢?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吗?” 身为‘继父’,这是必须说的,也是影视和剧本中惯用的台词。但是郭善发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论如何都徒增尴尬。但是意想不到的效果却出现了,郭善发现花蝴蝶的手终于起了反应,紧紧的握着郭善的手。她的手十分冰凉,却依然让郭善感觉安全感。 安全感?不是该自己给她的吗?怎么会是自己从她身上找到安全感? 郭善有些心惶,但很快把这杂念抛之脑后,这毕竟是花蝴蝶头一次主动的握着自己的手。压抑住兴奋,他给花蝴蝶大气道:“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那个刘左丞,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 就这么,郭善又一次把自己给卖了。 ps:家乡极多人种烤烟致富,这最近的两三个月农务都相当繁忙。人不能离亲,尽管回老家帮忙会很累很苦但也推脱不掉长辈的‘邀请’,也不能够推脱。相信我,欠更和断更让我比大家更痛苦。因为这代表着,维持了许久的全勤等许多奖励付之东流。持续半年时间的连更一朝尽去。 不过,小说依然如生活一样要继续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女人命苦(一)

冷静下来后的郭善有一些懊恼,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总该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于是郭善果断的在安慰了花蝴蝶一番后,主动提出去探望花如意的事情。他已经有些看出来了,不真正知道自己孩子安全的消息,花蝴蝶是没有心情跟自己说过多的废话的。 出了掖庭宫,郭善直接来到了净身房。 这里是更加偏僻败落的破屋所组成,设施和环境比之猪圈要稍强人意。自古已来,寺人太监除了一部分是进宫由净身师亲自动刀成为太监的外,其余的都是其他藩国进献的产物。这些身体残缺的人的命不值钱,是因为他们的地位实在太过于卑贱了。然而他们又值许多银子,就是因为成为太监的死亡率实在高的出奇。 郭善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部分太监在净身后都死去的原因,因为实在不重视环境卫生的原因,或者说是实在没有好的住处可供休养,所以他们大半部分人不是死在了净身师的刀下,而是死在了净身房旁休养的去处。 郭善有着深深的担忧,闻着散发淡淡腐臭气的空气,看了看眼前破败的屋子。郭善知道,打扫这片地带的卫生的太监一定是偷懒了,但是他们偷懒的结果就是在增加花如意的死亡的几率。且不说郭善本来就有一种多管闲事的性格,光是答应了花蝴蝶保证花如意活下去的承诺就让郭善对这里值司的太监心存不满之心。 吱呀一声,破烂的门板被人推开,刚好挑着粪桶的小太监看见了郭善和另外一个掖庭宫的公公。心里有一番惊讶,立刻把手里的粪桶放在了一旁开始躬身。 郭善皱了皱眉头,那冲天的粪气实在把他臭的够呛。这一下子郭善更加明白了这里为什么环境会差了,没有谁会在没天要处理粪便等杂物中充满对工作的积极性。郭善敢保证,如果不是因为要看花如意的需要,他下次一定不会再过来。他来一次都承受不了,更遑论每天要在这里工作的人? 询问了花如意的去处,那处封闭的房门被敲开。 除了一定性的空气可以流动外,花如意的屋子的窗棂都被敲上了木条封锁。这是必要的防护手段,在这种恶劣的卫生条件下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来防止感染。而身为刚刚被割下百年老二的花如意,此刻任何一点病毒细菌都足以让他发炎,高热死去。 事实上,相比较于这些,其实最对花如意生命造成威胁的就是他的迷惘和孤苦了吧。 当郭善再次看见这个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儿时,那个长的实在漂亮的过分的柔柔弱弱似是个小女孩儿的小男孩儿已经不是男孩儿了。可惜,不是男孩儿也不是男人,因为他在没有机会成为男人了,除非老天爷一雷把他劈到郭善前世的时代去。 此刻的郭善,感受到了他双眼中浓浓的绝望。 这个小男孩儿就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双腿张开,惨不忍睹的下半身实在让郭善不敢直视。麦秸堵塞了尿道,这是为了保证他小便的时候不要在伤了伤口。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都要靠着这玩意儿来撒尿了,郭善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儿作何感想,但想来这一个月里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用这种方式撒尿实在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如果当有一天郭善发现自己的小弟被人一刀切了,他一定会立刻自杀。 正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花如意终于扭过头看向了郭善。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抹亮色紧接着是一股子的黯然,然后又恢复了先前的死气。 这种变化郭善并没有适时的捕捉到,就算捕捉到了恐怕也不太了解他内心的想法。事实上这次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了,因为第一次见面实在闹了个不算小的动静,所以郭善不知道花如意再次看到自己会不会惊讶,不过郭善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再次看到花如意时实在有些惊讶。因为谁会知道再次见面,他成了太监? “那几个净身师我会想办法让人杀了。”眼看花如意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郭善只好找了一个可以切入的话题开口。但很可惜,花如意并没有搭理郭善。 “幕后指使的人是那位刘左丞,条件允许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杀了她。”郭善又一次开口,已他想来花如意活下去的勇气除了仇恨之外恐怕再无其他了吧? 如果是自己,别说割鸡这种生死大仇,就是口舌之争自己也有怒气杀人的可能。 但郭善又一次错估了花如意的心,他还是无动于衷。 郭善皱了皱眉,眼看花如意不搭理自己,这可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儿。 想了想,郭善道:“你娘亲听说你的事儿,昏死了过去。” 果然,花如意终于有了反应。他扭过头看着郭善,而不等他问话,郭善立刻说:“不过你放心,你娘亲是安全的。不过她的状况也实在说不上好,因为你必须知道,她活下去的勇气全是因为你的存在。如果你不存在了,别说她,连我这个外人都是在找不到她活下去的理由。” “大人”花如意吃力的动着干涸的嘴,因为刚净身还在休养伤势的人是不允许喝水的。只要能维持一下身体需要,保证不死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允许喝水的。毕竟对于百年老二刚被切掉伤口还没恢复的人来说,为了性命安全还是少撒尿的好。 花如意声音很虚弱,不过他愿意说话,总是好的。 郭善立刻近身,在他的身旁坐下。尽管闻到了床底下便桶里那种不让人愉悦的味道,郭善也只好装作没有闻到。他闭足了气,露出了笑容尽量不做出过分的举动打击眼前这个少年的自尊心。细细聆听他说话,只听花如意说:“我没事。” 郭善发现自己先前闭气实在不是一件英明的事情,因为发现呼吸困难后他只好张大了嘴吸气。可是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猛吸上一口气实在让他缺氧的头晕目眩。好在当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那么娇气,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虽然没有理解花如意‘我没事’这三个字是对谁说的,但郭善想当然这是花如意交给自己给她娘亲需要传的话。 只要他肯说话,肯关心人,那一切都好办了。 郭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他既然决定插手,那就无论如何不允许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从手头溜走。毕竟如果一开始不关心,总有许多理由让事后人死了不感到丝毫内疚。可既然插了手,没有满意的答卷郭善无法原谅自己。 “没事就好。”郭善没事找话说,跟花如意套关系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在注意你,毕竟说到底你是我的人。” 想到这句话有些歧义,如果是往常还好说,毕竟花如意还是男性。但现在,郭善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梨园子弟是我在管辖,而你是梨园子弟,我了解到你很优秀很聪明。” 花如意听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很快笑容消散,但郭善还是捕捉到了。 无疑,这让郭善感觉到了一丝惊喜。本以为套关系会很难,没想到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我早就有让你做助教的打算,重点培养你成为助教博士。如果有可能,将来还可以让你成为臣子,甚至可能成为令丞之类的官。你知道,哪怕是乐人也是有机会做乐官的。其他的朝代我不知道,但咱们大唐的太常寺可是有过几起这样的先列的。”郭善嘴角上扬,毫无廉耻的如此说谎。 花如意似乎信了,脸上有着一抹笑,但很快是黯然了下来。 郭善立刻道:“你不用担心,等你伤势好了之后假若你想当乐官我一定会给你机会。不是因为可怜你,而是你确实有这个本事。若是你不想再在宫里呆着了,我还可以想办法把你拉出宫去。” 花如意狐疑的看着郭善,郭善皱了皱眉,不解后立刻跟他做保证:“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总是有办法办到的。” “为什么?”花如意终于如此看着郭善问。 是啊! 郭善也有些发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尽心竭力的帮助他?且不说抛下事务来这里来看他,再不谈当初花蝴蝶生病对花蝴蝶的悉心照料。还有好几次,对花蝴蝶的照料也有异于梨园其他人。 郭善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无一不说明郭善本人对着对母子关心的过分了。 为什么对他们母子格外的关照?如果说心里没有鬼谁肯相信? 只见花如意的眼神坚定的盯着自己,郭善居然能够感觉到小男孩儿眼睛里的执着和冷意。 干涩了扯了扯嘴皮,郭善再也无法侃侃而谈了。他难道敢告诉他自己把他妈妈睡了?郭善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我这个人,天生比较善良。” 正准备迎接自己这位年长自己的‘继子’的痛骂,谁知道花如意确实扯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道:“其实我知道。” 郭善心里一惊,只听花如意道:“您是天下间唯一的一个好人。” 郭善顿时更加颜面无存。 第二百六十二章 那条底裤是你的

? 饶是已郭善的脸皮也不禁因为花如意的话儿脸红,他觉得他没法面对花如意待自己的坦诚了。 出了净身房,唤来了那位照顾花如意的小太监。郭善悄悄塞给了他三个银饼,嘱咐他好生照顾花如意。许下了等花如意病好后会有重谢,然后丢下承诺离开了。 郭善不知道花如意能不能在这一个月的休养中死去,但是他会尽力把花如意的危险降到最低点。这是给予花蝴蝶的承诺,而且本身性能花钱的情况下让那些小太监给予原则上的照顾,这就是郭府惯用的手段。 出皇宫时正好碰上了刘左丞,正可谓是冤家路窄。郭善冷冷的瞪了这位老太监一眼,毫不掩饰心目中的鄙弃。如果不是麻烦了些、时机还不到,郭善早就想办法把这个万恶的老阉狗给除掉了。 既然撕破了脸皮,刘左丞也没给郭善好脸色。他知道郭善不喜欢他,但同样的他也十分憎恨郭善。相比较于郭善对他没有善意而言,他反而比郭善更加包藏祸心。 ‘咱们没完’ 这就是刘左丞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旦有机会他不介意施展雷霆手段像这次对付花如意一样把郭善也变成小寺人。 郭善没有多想,他不知道这位姓刘的老太监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当然,哪怕知道了郭善也一定不以为意。毕竟对于郭善此时而言,虽然在豪门大富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比起姓刘的而言,郭善的身份还是要比这姓刘的要高出不少的。 且许多人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善的资产。在大多数人眼里,商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身份。但资产一旦达到了可以敌国的程度,起形成的力量也是不可估量的。 一贯钱不算什么,十贯钱肯定也不算什么。一百贯呢?一千贯呢? 给你个万贯家资,你一定能够养一批兵马。 郭善没有募兵买马的打算,但他有钱,他可以干很多事。只是有些东西他还不愿意去干,但也并不代表干不了。 下午,郭善的饭食在朋来阁吃的。 现如今的朋来阁比起早期的朋来阁更为闻名,发展的也更加壮大。它经历过了一次休憩和翻修,不仅仅多了可供休息游玩的亭台楼榭,而且也有一些独立的娱乐项目。 郭善就这样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包间里,而跟他一起吃酒的人却是谁也猜测不到的人。那个近期一直跟郭善传的沸沸扬扬的,且名声不太好听的公主,永嘉公主。 此刻的永嘉公主换上了一身男装,戎狄的服装没给她将她变得粗犷,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英武的味道。不得不说,李氏一族骨子里都有着这种卓尔不群的英姿。这是因为自身的地位,和成长的经历才让其从小到大养成起来的。笨鸡生不出火凤凰,哪怕真有一天鸡能进化成为雄鹰一般的猛禽,那也不是几千年就能形成的事。 不过此刻这位身份不俗的公主尽管气质上依然高人一等,但郭善明显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落寞的感觉。不过因为这位公主是个女人,且还是个醉了酒的女人,且醉了酒后还表现出一丝寂寞无助的女人就想打她的主意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郭善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不会把人看的特别高,也不会把人看的特别差。所以对眼前这个女人郭善从来不那么故意放低姿态,也并不刻意自恃清高。 郭善放下茶杯,抬起头正视眼前的这个女人。郭善认真的道:“先前说好了的,母子两人一齐帮我从宫里要出来。” “凭什么?”永嘉玩味的看着郭善。 她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和不当回事儿的语气让郭善为之气结,两个人就着事儿已经讨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郭善决定不再忍下去,将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盯着永嘉一字一顿的道:“已您尊贵的身份,不至于为了这区区小事儿而毁诺吧?” 永嘉身子后仰,尽量避开了郭善的鄙视。轻蔑的看了郭善一眼,道:“就算我毁约,那又怎么样?” 这句话把郭善气的七窍生烟,他没想到永嘉竟然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可是已经跟花蝴蝶面前拍了胸脯夸下海口的,就连宅子也都在外置办妥当。如果到头来永嘉不办事儿,那自己拿什么来跟花蝴蝶交代? 更何况花蝴蝶和花如意刚遭劫难自己尚未帮她们讨回公道,现在又食言而肥,那自己这张白白嫩嫩的脸往哪儿搁? 郭善脸一阵红一阵白,脸色阴晴不定,直到过了良久才忍不住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永嘉是独身来的朋来阁,身边可没带侍从。其一是因为她不惯身边有人跟着,其二是因为最近她名声实在不好,尤其闹出来的传言中,郭善不是个光彩的人物。所以她这次是乔装打扮秘密跑来跟郭善见的面,因此郭善也不掩藏胸中的怒意,直接开骂。 “卑鄙。”好在郭善脑海里保持着一分清醒,没敢说些撕破脸的脏话出来。但饶是如此,从没被人当面骂‘卑鄙’的永嘉在听到了郭善的恶语时脸也立刻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永嘉俏脸含霜,语气冰冷。 郭善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再说。猛然看见永嘉公主冷冽的眼神,心里下了一跳。想到这个女人曾经在刺客面前也敢鱼死网破的气概,郭善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仔细想想,图一时之快得罪这个女人,未免实在太不值当了。 心中暗想,知难而妄行,非智者所取。于是,郭善重新做回了位置上,郁闷的道:“我没说什么。” 这时房门敲响,进来的是上菜的小姑娘。 外人的到来让两个人的僵局稍稍打破,但一股子凝重压抑的味道还是把那个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上了水果拼盘和几份糕点,再没有郭善吩咐的情况下,小姑娘失望的出了屋子。她以为郭善或者永嘉公主会给她一些打赏呢,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但能够轻松且大方的要了那么多吃的,绝不是那些从京外慕名而来的小商人。 郭善自然不知道小姑娘的想法,见房门被重新合上,郭善郁闷的喝了一口酒,埋怨里还夹杂着七分的委屈嘀嘀咕咕:“原是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这刻反悔了,不是耍人么?” 永嘉缓和的脸色稍愠,旋即冷笑了起来,她知道郭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说什么?”她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郭善偷眼瞧了一下永嘉的脸色,发现没先前那么难看。这才壮着胆子,直言不讳道:“让你帮我办事,原本也是我求你的。按理说就算公主您不答应我,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前面应下了转天就又反悔。”郭善抱怨道:“这般做,让我郭善怎么做人?” “你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永嘉喝了一口酒,狠狠瞪着郭善道:“说,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郭善愣了愣,狐疑的看着永嘉。他有心发问,可却发现永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郭善心里郁闷的不行,又有些发慌。 说实在的,他实在不像是个惮于皇亲国戚的人。而以往所做的事情没少是得罪皇亲国戚的,甚至于眼前这位公主跟他郭善还有过好几次交锋。 在外人看来郭善胆大包天之余还算是个不畏强权的主儿,但实际上郭善虽然算不上特别怕,但却也还真不敢轻易得罪人。尤其是眼前这位,郭善还真不那么敢得罪。 至少,在经历过那一次跟永嘉一起被挟持的事后,郭善充分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不似是传言中那样**下作狐假虎威。**与否,郭善不清楚,但是经过几次相交下来郭善认为永嘉固然有欺人的倾向,但也不乏有舍身取义的豪迈。而这所谓的取义,不是道义之意。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气概,这确实不是郭善能做到的。至少如果有一天武则天的屠刀挥割而下,郭善相信眼前这位肯定是宁死不折她李家江山的腰的。至于他郭善,那肯定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 少了几分轻视,所以郭善对永嘉平添了一份敬意。这位嚣张跋扈的主绝不是欺软怕硬的人,自己真跟她卯上了指不定哪天就被她给搞死。 “怎么着?是你让我说的。”郭善看永嘉脸色又不太好看了,于是立刻叫屈。 “我是问你。”永嘉秀美微蹙,咬牙看着郭善轻声叱问:“那天晚上,从里衣袖里掉出来的是什么?” 郭善脸色一变,终于知道眼前这位主儿为什么而发怒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主儿会出尔反尔了。 郭善心里发虚,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毫无底气的立刻解释:“那是我的手绢儿。” 面对这样无耻的话永嘉气的差点儿没直接一刀割了郭善的喉咙,她简直是怀疑郭善是在调戏她,忍不住喝道:“姓郭的,你家的手绢儿长的那个样子?” 郭善咳嗽的满脸通红,也自觉这谎言撒的未免太欠水准了。眼神闪烁不定,立刻改口辩解道:“那是我去你府上时路上捡的,实在找不到失主,才随身带在身上。原本打算回去后让下人们认认,没成想到被驸马给抢下引来好大的误会。” 郭善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永嘉胸中怒火焚天了。别说永嘉不信郭善的话,就连郭善自己越说也越觉得心虚了。 没等永嘉发问,郭善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恼羞成怒的喝道:“没错,那条底裤是你的,怎么着吧?我身上就是带着你的亵裤,那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