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宁国府》 一:客舍青青柳色新 北明正元六年桃月,惜春清晨醒来微微感寒,丫鬟入画捧着一件素白的大氅,送到她的床头。 看着刺眼的白色,惜春一阵的烦恼,昨十九的夜里,传来了一个消息,东府里的大老爷,也就是她的爹贾敬宾天了,所以今早丫鬟就给她备好了素服。 可她却连半点的伤心之意也无,五年前她的侄媳妇贾秦氏过身时,她去宁国府吊唁,无意间在宁国府自己的房舍外听到下人们的嚼舌根,言语中不仅有骇人听闻的丑事,更有自己的身世来历。 自此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宁国府那个家。 入画也是知情人,谁让那天她也在惜春的身旁呢。 “小姐,终归是生父,便是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去守皇灵不在家,但这大面上,总也要有个过场不是。真有个不孝的名,咱们可还怎么活呀。” 惜春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任由丫鬟们梳妆打扮,入画明白小姐是默从了,赶紧招呼人手一面打扮惜春,一面将藕香榭内不合时宜的玩物换下,毕竟是个女儿,父丧的规矩不能少。 什么父丧!我倒有母仇未报!深为是他之女而恨!---豆蔻年华的惜春心里恨恨的怨着。 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一个爹,才有了那样一个哥哥,还有那样一个侄儿,我怎地就托生在他家?这就是我的业报么? 想到这,惜春身子一顿,待小丫鬟们下去后,才不动声色的问入画:“昨儿我歇的早,后面的事并不知晓,你说来我听听。” 入画叹口气,讲了一遍尤氏如何发落的经过。 这个尤氏是现今京城贾家族长、宁国府袭爵三等威烈将军贾珍的续弦,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给人一种愚鲁迟钝之感,没想到事到临头之际,这个妇人杀伐果断进退有度,不比荣国府当家少奶奶王熙凤差多少。 “都给扣下了?” “是,当晚就派人把道观给封了,观内之人无论是谁,统统送进了顺天府,言说探明敬老爷死因后,才能放人,若是有半点嫌疑,都要给敬老爷殉葬。” “那......他呢?” 入画看了一眼窗外,又喊来彩屏去站在门口,才压低了声音说话:“小姐,这时候可不是顾念他的时候。虽说是一个娘,但他与东府可是有着杀父杀母之仇,这叫什么?这叫不共戴天!况且,他又是东府里小宗嫡子,您想想,西府里的小宗嫡子如何了?他能活到今日,已经是大幸了。” 东府指的是宁国府,西府是荣国府。东为长为尊,贾演贾源兄弟二人虽俱封国公,又在一条街上开府兴宅,自然要贾演的宁国府居东为首。 贾演有嫡长子贾代化,也有嫡次子贾代修,只不过贾代修是续弦所生,从不被兄长贾代化所喜,贾演薨后,代化便分宗而治,代修一脉搬出了宁国府另过,名为宁府小宗。 同样之理,荣国府也有一脉小宗,是贾代儒一脉,儿子早死不说,唯一之孙贾瑞也死在了五年前,断了这一脉的传承。 据说下手之人不独有王熙凤,还有东府贾蓉和贾芹、贾蔷的身影。 惜春心心念着的他,便是宁国府小宗还未死绝最后之人,也是她贾惜春异父同母之兄,名唤贾琼。 贾琼从玉字辈,上有贾珍、贾珠(故)、贾?、贾琏、贾瑞等五位兄长;下有贾珖、贾璎(宝玉)、贾琮、贾环等众多兄弟;大排行中行六。 小惜春自从知道了身世后,自然会注意这位只闻其名素未谋面之兄,死了的敬老爷强占兄弟之妻生下了她,贾琼之父闹向族中讨公理却夫妻双双丧命。 御史兰台寺风言奏事捅进了朝堂,贾敬不得不弃官出家,一晃十二年。 那年便有十岁的少年,自此后便隐身在了贾家中,谁也不知道他的死活,只有心疼惜春的贾母每逢年节时,特意遣人去送些吃食过去,也有敲打众人之意,万不可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昨夜贾敬宾天,贾琼这个名字突然间又蹦了出来,他被差人自家中带走囚禁在了顺天府,原因不明。 小惜春怎能睡得踏实,一夜都在辗转,是不是他下的手被发现了马脚,因此被囚禁在狱中? “我不过是问问,你不用急。” 入画心里话说:能不急吗,旁人不知你的性情,我这个身边人岂能不知。要真是那位小爷下的手,怕是姑娘你敢放炮竹去庆贺,那才是真真的祸事呢。 不是贾惜春不孝,谁能喜欢强母所孕之人呢,所谓生父,不过是场荒唐罪过罢了,惜春一直以为自己无父,只有其母。 若不是当年母亲拼着脸面不要生下了她,这世间哪有一个贾惜春啊。 “如今早晚还会凉,你去问问你哥哥,能不能给送进去一床棉被,便是个死囚,还能有顿断头酒喝。” 入画的哥哥在宁国府做事,连她也算是宁国府的人。 入画还想再劝,惜春不给她机会了,说就说了,不办你等着挨罚。 站起身穿上大氅往外就走:“我去找珠大嫂子说说话,等你回信。” “小姐~~~” “嗯?” “您...该去东府一趟才对。” 惜春冷笑一声走出了香闺,藕香榭对面便是珠大嫂子李纨带着儿子寡居的稻香村,这样的住处安排,也是贾母特意为之,李纨身负看护惜春之责。 等到了稻香村外的田亩时,惜春才淡淡说了一句:“告诉尤大嫂子,我年龄小,不懂事,现在过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不如,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诶!”入画松了口气,有句话留下就好,至于最后一句,是她的真心也是真意,但自己能给说圆了。 送惜春进了稻香村,入画急急忙忙往宁国府赶去,虽然不走正门,但连角门、偏门也都挂上了白布,满府里白缦缦的让人看着心塞。 先去找了自己哥哥,扭着耳朵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又是跺脚又是撒娇,她哥哥才勉强答应了下来,直忙到了放晚饭时才抽出身去了顺天府的大牢。 作为三等威烈将军的家仆,贾珍身边的亲随之一,入画的哥哥喜儿,自然出入这等地方如履平川。 站在大牢门口等了片刻,一个牢头哈着腰出来迎他:“喜大爷!少见!少见!哪阵风儿把您老给吹过来了?怪不得今个叫了一天的喜鹊呢,原来是您老贵脚踏贱地!” 喜儿哈了一声:“哈!张老三,你糊弄鬼呢,你会想着我?你想着的是我的孝敬吧?谁不知道进了这里,天老大、地老二,你张老三才是大拿。” “冤枉!天大的冤枉!”张老三接过喜儿递过来的几角银子更笑的瞧不见了眉眼:“我一猜您准是为贵府敬老爷的事来的,快快请进,要见谁你给个准话,您要他三更死,阎王都留不到他五更。” 二人说笑着进了牢内更房,喜儿将包裹被褥交给了张老三:“我们奶奶下令抓人,怎地连府外的哥都给扣下了?” 张老三眼珠转了几转哈哈笑道:“我猜您就会这么问,抓人的是傅通判,听闻有些嫌疑,但谁也不说准,总要问个清楚才是。” 喜儿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他提溜进来的被褥:“问案的事我可不敢问,只一句,那也是个正经的爷。如今我们府里的珍老爷和蓉哥儿都随王伴驾在皇陵,灵堂上连个磕头的子侄都没有,难免有些不成样子。那位是堂亲侄子,上面的事自有府里有面儿的与上官们分说,这下面的事,可就托付到你张老三手里了。别弄个七损八伤的半死鬼,到时是给他发丧还是给敬老爷出殡?” 张老三一口答应:“我这就命医士给他瞧瞧伤。” 喜儿吓了一跳:“还真给打了?!” “嗐!进了这来,还有个不挨打的?” 见喜儿有些变了颜色,赶紧找补几句:“不妨事不妨事,皮肉伤,全在屁股上,未伤及骨头,三天就好,准保能活蹦乱跳的去磕头见客。” 喜儿闻言也没了脾气,打都打了,还能计较什么,怪只怪那位琼哥命运多舛吧。 他哪里知道张老三未说实话,血葫芦似的一个人,岂又是屁股受伤。 高不过蹲身,宽不过展臂,阴冷潮湿,秽气冲天。 这是个地牢,非重犯不入。 牢子们在门外看着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贾琼,纷纷皱眉,这么个审法,还能捱过今晚么? 顺天府通判傅试大人皱着眉捂着鼻发问:“还是没招?现今是生是死?” 问案的典狱跟在后面,打了个哈哈:“这人身子骨太弱,没怎么用刑,人就厥了过去。” “放屁!”傅通判指指牢内的贾琼:“没用刑他成了这样?那血是他的痔疮犯了么!” 说完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忽停住,转身怒喝:“你给我弄活他送回宁国府!就是有了完备的招供,人死在顺天府手里,很难脱重刑逼供之嫌!上面问罪下来,你家有几口喘气的给他陪葬?” 典狱重重的一点头,恭送傅通判出门后,叫来大夫看伤。 顺天府的牢狱中本就有着大夫,没多少时候就背着药箱进了地牢,仔细一打量血葫芦似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蹲下身子一搭脉门,又翻开眼睑瞧了瞧,叹口气站起了身:“伤到了内脏,非药石能救,全凭他吊着的一口气,过不了子夜,这人就得上了黄泉路呀。” 典狱心情烦躁,抓人的是通判,命他重审的也是那位通判,可闹出了人命后,黑锅却是自己这个典狱的,偏自己还没处推脱,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特娘的叫个什么事。 “真没救了?” “脉都散了,如何能治。” “算了,下去吧。”典狱遣散了众人,呆立在地牢中想辙。 就在这时,送走了喜儿的牢头张老三溜溜达达神头鬼脸的凑了上来。 “有事?”典狱全无好气的问他。 张老三躬着身子先笑,又认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贾琼,口中啧啧称奇:“还真有这相似之人呐?” “嗯?你说什么?”典狱惊异。 “大人,小的带您去见一个人,等您见着后,小的再给您详细的说说。” “什么人?” “一个没户籍没路引的外乡人,进京城的时候被扣,送到了咱们顺天府,一直压在狱中没放。” “有什么怪异?怎地不放?” “看样子是个刚还俗的后生,举止谈吐也不似我朝人氏,说是明末遗民,自南洋而来,小的没信他的话,所以一直关着呢。昨儿夜里抓进来这位贾家的小爷时,小的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后生跑出去又被抓回来了。” “啊?” 张老三冲典狱点点头:“极为相似。” 典狱有些茫然,世间要说有长的一样的两人,倒也说的过去,可没想到怎么这么的巧,偏就在这顺天府的大牢内,还偏是自己正为难之时,就跟准备好了一样等着自己。 半信半疑间随着张老三去见人,牢狱内有间伙房,门口有一后生正在劈柴,张老三喊了他一声:“李穹。” “诶!谁叫我?” 那后生一扭头,典狱眼前一亮,重重的一拍张老三的肩头,扭身哈哈大笑而去。 张老三也笑了起来:“过来过来。” 李穹放下斧头到了这位狱头身前:“是要放了我?” 张老三上上下下又打量了李穹几眼,满面含笑的问他:“你当真不是我们北明的人氏?” “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我就不是你们朝代的人,遇难才到了你们这,还被你们给关在这里打杂有了半年吧。” “半年算你造化。跟我来,还一场造化等着你呢。” “能出去吗?” “能能能,不仅能出去,还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让你行走世间。” “哈哈!终于自由了!北明,我李穹来也!” 二、莫道前路无知己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时候该吃亏,什么时候该强硬,李穹深谙三味。 毕竟也是大厂打过螺丝的“福报”人,月薪过万,乡下有房,厂妹纷纷容他尝其甜,要不是一场高烧不退,他也不会被穿越到一个继南明道统的北明来。 一身奇装异服忽的出现在北明国都神京城永定门外,当即就被巡城的兵丁扣住送进了顺天府。 说不清来历就胡诌,套话出此时朝代后硬扯一个明末遗民,算是圆了自己的华夏血脉,勉强安身在顺天府牢狱的伙房打杂,一晃就是半年。 为什么不放他,李穹心知肚明,既胡诌是南洋来京城贩卖的商人,不见着钱,谁肯放自己出去。 可要不这么说辞,被当成奸细一刀砍了自己,岂不是更冤。 身处最见不得天日的牢狱内,能随意走动并不被关进大牢,李穹已经心满意足,只要性命无忧就好,岁月还长着呢,总有云开日出时。 兜兜转转数百步,跟着进了一处小宅院,在一间隐隐有茶香的屋子里站了些时候,才听闻一声咳嗽。 “嗯嗯,人带来了?” “是,人就在屋里等着呐。” “行,进去瞅瞅。” 房门一响,打头进来一位三旬上下,身着杂花青袍黄鹂补子,头戴乌纱之人,一身的官威肉眼可见。 李穹学着躬身见礼,那人坐在了屋中的太师椅上,玩味的看着贾琼,看够了才慢条斯理的说话:“本官,顺天府通判傅试。” 李穹但觉耳熟,却想不出哪里听过,一时也不敢多想,只说见过大人。 “哦,见过傅大人。” 傅试一笑:“莫要多礼了,本官问你,你自称是明末遗民,可有证据?” 李穹早就想好了应对,半年来他是日日夜夜补全自己的来历,就等着一天能从容应答。 “大人,血脉或有杂,但道统不会有错。明末乱世,多少华夏后裔举族南逃,现今南洋各番邦属国,遗民血脉数十万而不止。但至今书同文、语同音,每逢正旦、清明、端午、重阳等佳节,无不是备思先人故土时。” 傅试果然脸上一松,二十四节气乃是华夏独有,如今天朝多有西洋、南洋番人来往经商,问之皆不晓岁月正数,只是糊涂着寒暑交替罢了。 “那你又是如何到的我上朝神京?” “奉家中之命,海上而来贩卖香料,不想在天津外海遇到了海啸,当我醒来时,已经身在了京城之外,身上之物全然不见,无有了通关文牒,故此被囚禁在此。” 天津乃是朱棣命名,所以在这北明朝说出这个名字,更能证实他是明末遗民血脉。 “原来如此。”傅试略略沉思了片刻,又问李穹:“那你祖上乡籍何处?” “山东府泰安县肥城人氏。” 这是他真实的祖籍,那里姓李的人家比比皆是,还真有闯了南洋的族人。 “这么说,你还真是我朝族裔了?” “确实如此。” “好罢!既然是我汉家子弟,又是我朝族裔。李穹,本官以朝廷命官之身,命你做一件事,也算你给我朝投身效力。事成之后,许你归籍落户如何?” 李穹心中苦笑,我敢说不吗,只要能先出了大狱就行。 “但凭吩咐!” “好!”傅试轻轻一拍手笑道:“从此之后,你便不再是李穹了。” “啊?”李穹真有些糊涂,他自诩并无疏漏,怎么自己就不成了自己。 门外鱼贯而入几位差役,端着四凉四热并几壶酒送进了屋内。 “来,莫要客气拘束,一时仓促,菜色差了些意思,勉强给你做个送行酒吧。” 这可有些出乎李穹的预料,猛然间脸色苍白起来,一颗心砰砰急跳,有些手足无措。 送我去哪?回老家?这顿送行酒真不是断头酒? 傅试命他坐下,给他斟了一杯后,说了声请,李穹手脚忙乱的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来给这位通判斟酒,并小心翼翼的询问。 “大人到底命我做何事啊?我不是李穹,又将是谁?” “哈哈哈,说来也巧,不仅你长得像一个人,便是名字也略同。我北明朝有一开国国公,姓贾,唤做宁国公。” 李穹目瞪口呆,我都来了半年了,怎么没人跟我说过这事呢! 傅试不知他所想,继续说道:“宁国公至今已经传承至第五代子孙矣,袭爵之人是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他有个族中兄弟叫贾琼,哦,是王京琼,他家排的字辈行六。而你从今往后就是这个贾琼,去往他家宁国府,给本官做个内应,但有什么消息,定要传递给我便可。” “贾家宁国府?” “正是。” “我去!” “你去?答应了?甚好,甚好!来,本官再敬你一杯,祝你马到成功。” 李穹哆哆嗦嗦又喝了一杯酒后,猛然拿起了酒壶,掀开壶盖对着嘴灌了起来。 我去是我去的意思吗? 贾家,宁国府,连在一起就是红楼梦! 我去宁国府做内应?亏你怎么想的出来,我终于想起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通判是谁了,你是荣国府贾政的学生傅试,你还有个妹妹叫傅秋芳。 原来你是个探子! 放下酒壶,打了一个酒嗝,李穹两眼发红的问傅试:“明人不说暗话,他家是不是要被抄了?” 傅试先一愣,随即沉下脸来:“你知道他家?” “我知道?”李穹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家是两座国公府,还一个叫荣国府对不对?荣国府袭爵人叫贾赦,还一个叫贾政,这位大人您更熟悉对不对?他家不仅是一姓双国公,还和史家、王家、薛家并称四大家!” “你!!!”傅试惊了:“你又是从何得知的?你不是南洋之人么?” “呵呵,呵呵呵!”李穹笑了起来:“我家是经商的呀大人,我家的货都卖给了王子腾家呀我的大人。我又怎么会不知晓他家的事呢?” 这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彻底懵住了傅试。 李穹又抄起酒壶咕咚咚的喝了起来,压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他说的这番话是给自己的身份定死一个出处,省的将来再翻后账。 而且! 穿越至了有宁荣二府之朝,又能以朝廷密谍身份潜入宁国府,李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要去,一定要去! 既无被抄家定罪的顾虑,又能亲身经历一番红楼故事,当浮一大白! “那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李穹放下酒壶,满面诚恳的说道:“为了朝廷,前途哪怕是暴雪扑面,我也义不容辞。” 别了我的艾泽拉斯,风会指引我的方向。 “可我怎么去啊?” “本官不是说过了吗,你与那贾琼长的相似。” “能有多像?再说,我去了,那贾琼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 酒后的李穹被带进了地牢,面对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贾琼,他还能不明白发生过了什么吗。 傅试在李穹身后说道:“你暂且陪陪这个短命之人,他家的事,我会命人给你送来文书,尽快记下后,等他一死,你就可出去做他了。” “大人。”李穹发觉了不对。 “嗯?” “个子不同!我今年二十二,身高比他高一头。” “他也二十有二,但有些不同也不碍。” “真不碍?” 傅试哼了一声:“贾家阖族上下,还能记得他的人,不超过一巴掌之数。更不要说此子为了报仇,更是深居简出不与旁人来往,一藏就是十二年,谁还能记得他长多高?” “报仇?” 傅试转身便走,边走边说:“他为报父母之仇,下毒杀了宁国府的贾敬,要不是他扛不住大刑,本官焉能用你这个不知根底之人。来人,先给他打一顿杀威棒,一点伤都没有,怎么能说坐过牢呢。” 李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薅住了头发堵住了口舌,跟在傅试身后被拖去了外面,噼里啪啦十板子打在了光腚上,然后上药包扎,痛痛快快的又给扔回了地牢。 张老三送过来被褥劝他:“做戏要做个全套。拿着吧,这还是宁国府给你送来的呢,出去以后啊,你尽心办事,在外面碰见了小人,小人还得给您行礼请安呢。” 李穹痛的满头是汗,趴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嬉笑着的张老三,呸了一声便闭目养神。 张老三哈哈几声,背着手走了,随着地牢大门缓缓而闭,黑暗笼罩住了周围,仅留一盏油灯,摇摇曳曳欲暗欲明。 不知过了多久,李穹朦胧间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自己。 汗毛都树了起来,裹着被子浑身都发冷,壮着胆子伸手去试贾琼的鼻息,一个躺一个卧,巴掌大的地牢内,两个人是触手可及。 “你...是...谁?”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一句话问的李穹愣了半天。 手指头搭在贾琼的鼻孔下,是半点暖气也探不到,顺手摸在了他的脖颈动脉上,好一会才有微微一颤。 叹了口气的李穹,缩回手握住了贾琼冰凉的手,轻轻对他交代起来:“我是替代你之人,你死后,我进宁国府去做探子,要替朝廷倾覆了你们家。” 贾琼欲笑,但心力全无,只能略略咧咧嘴,一滴慈心泪涌了出来。 人临死之际,若还有知觉,便会给自己净身,谷门便溺,咳痰垂泪,所谓慈心泪便是如此。 “谢......” 李穹直摇头:“不谢不谢,那么一个家,简直就是你的噩梦,你若不怪我,我定要除尽了宁国府。” 当着一位贾家嫡亲说要除了贾家,李穹深感荒诞,但眼前濒死的贾琼之心愿还就是除尽宁国府。 傅试给他的几张纸上写的清清楚楚,贾琼祖父贾代修,自贾演薨后,便被袭爵长兄贾代化赶出了宁国府,说是分宗而治,还不是不愿分家产的说辞。 贾代修无奈之下,干脆举家随着贾演灵柩回了金陵老家,大有惹不起我躲得起之念。郁郁寡欢终生,直到独子贾效娶亲生了贾琼后,才含笑闭目西去。 万宁三十年,也就是十二年前,贾效因奉荣国府史太君之托,迎亲护送王熙凤,才携妻带子随着王熙凤的喜轿进京,又回了京城。 此时宁国府已是贾代化次子贾敬当家,长子贾敷七岁而夭,不得不兄终弟及。 就是在这一年,贾敬因见贾效之妻甚美,酒后乱性心生歹念做下大祸,贾效与之理论,却被贾敬将夫妻二人送进了九门提督府关了起来,贾效妻狱中诞下了贾惜春,被贾母接回,养在了荣国府,对外宣称是贾敬嫡出、贾珍之胞妹。 此事被人捅上了朝堂,贾敬丢官罢职还没了功名,不得不躲进家庙玄真观出家做了火居道人。 正因为如此,被关许久的贾效夫妇,也命丧九门提督的牢狱。 贾琼孑然一身留在了京城,要不是贾母不时敲打贾敬,他也活不到今日。 终在十二年后的昨夜,遣进玄真观,在贾敬炼制的丹药中下了砒霜,要了害死父母的仇人之命。 可惜他的手段漏洞百出,顺天府接了宁国府尤氏报的案后,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他,本是想大刑之下逼他反水做内应,却没想到十二年心怀仇恨又三餐不保的贾琼,身子骨竟早已坏掉,没捱过大刑,便宜了穿越而来的李穹。 所以李穹见贾琼已经是回光返照之际,干脆说明一切,让他走也能走的安心些。 贾琼张着嘴喊了声爹娘,手一松,抛了尘世的仇怨,寻爹娘去了。 李穹叹息不已,将身上的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终让他有一身装裹,不至于两手空空。 又将那几张纸自油灯上引燃,放在他的脚下,心内默默而念:“我顶了你的名,自然承担你未了因果。宁国府虽然早晚会被皇上除掉,但我势必加速这一进程,不能容贾珍父子再享什么福了。还有一事,你的妹妹贾惜春,虽然是那畜生的血脉,但也不是她的错,看在你们一个娘的份上,我替你看护好,总不能让她还出家做尼姑。” 烟灰飞起,油灯闪烁。 李穹大吼了一声:“来人!来人!送贾家琼少爷上路,给他一副棺材!我去灭了宁国府!” 三、贾家谁人不识君 三日后,宁国府正门外,一辆骡车缓缓而来,喜儿自车里先跳了出来,喊了一嗓子:“子侄尽孝!”,众多仆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贾琼抬手掀开车帘,一身白衣,两目深沉,就着喜儿的手挪下了车。 跪在前头的管家偷眼一瞧,就是一愣,竟然有些面生。 喜儿没空理他,扶着贾琼一路进了灵堂,尤氏等人已经立在了屏风后,听了一声孝子叩首,便呜呜呜的嚎了起来。 尤氏知道是贾琼过来,那骡车和喜儿还是她派去接的人,本来贾珍父子已经告假要回京奔丧,谁知临启程之际,又被忠顺王爷拦了下来,言说不差这几日,待老太妃的丧期尽了再回京也不迟,京中先遣族中子弟执孝子孝孙之礼便可,但准许留守京中的各家吊唁。 贾珍父子无奈,求在贾母史太君面前,史太君却有元春这位贤德妃的嘱咐,圣上之意也是如此,国丧之时,凡事以国丧为重。这句话一出,连贾琏也走不得了。 消息传回京城后,尤氏翻开族谱,找到了贾琼的大名,子侄辈,他是最近之人,比贾琏和贾宝玉还近的堂亲,不用他,还能用谁? 换了名的贾琼,也不想惺惺作态,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装什么孝子贤孙,烧了几刀纸,心里却念的是“自己”的名,让他快来抢贾敬的香火,不用给这老畜生留。 灵前不跪,却跪在了一旁,“孝子”的使命除了统筹丧仪外,便是但有宾朋来吊孝时,要叩谢来客。 尤氏透过屏风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贾琼能来,已经是万幸了,真要是留在狱中宁死不来,宁国府这场丧事算是灵前没了孝子,惹人笑话不说,也有断子绝孙之兆。 能来便好啊,那仇,是个人也忘不掉。 举哀之后,尤氏款款开口:“外面之事,有劳兄弟了。” 贾琼转转眼珠问尤氏:“嫂子,一应派遣找谁?” 尤氏命管家赖升来见:“赖二是府里的老管家,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兄弟只管对他说,由他进内院寻我支应。” 贾琼瞧了一眼垂首而立的赖升,心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赖家兄弟之一呀,杀贾琼父母之人中,赖升是动手者也,焉能放过他去! 再说,不抄了赖家,来什么红楼做梦。 “如此便好,赖管家,我身上有伤,不能久跪,除早晚跪香、见客还礼时在此,其余之时不在。去寻贾蔷、贾芹两位来,孙子辈中,除贾蓉外,就属他俩了。一人一天,轮着跪灵,但有不到者,族法伺候。” 赖升等尤氏说也好后,才对贾琼称是。 贾琼略一沉吟,嘴角一咧又想起一个人来:“西府中,接回来四妹妹,别院单过,请嫂子备好一应物事,别委屈了她。哦,还有西府的兄弟们,还叫不叫?按说这理儿,白事不请都要自来,我久不在族中走动,也不知道族中还有没有这个礼数,嫂子和赖管家商议着来吧。” 尤氏倒吸一口凉气,赖升也错愕莫名,贾琼这个豪门屋檐下的贫家绝户子,怎地偌大的心性! 先问财权,知道尤氏不放后,转要人事;贾蔷、贾芹还则罢了,都是宁府一脉,不来都不行;可长居荣国府大观园内的贾惜春和京城两府贾家共识的凤凰蛋贾宝玉,他都不放过,这是要做什么? 贾琼未等到回应,起身便走:“我先回去换药养伤,等他们都来了,我再来也不迟。” 尤氏当时便急了,这都第五天了,马上就是头七,来往宾客必定是络绎不绝,灵前无人可还行! “赖管家?”尤氏要赖升一个说法,到底给不给充当孝子的贾琼人事之权。 赖升躬身拦住贾琼:“琼哥,恐有不孝之嫌。” 贾琼哼了一声:“我在这才是不孝!这样吧,报官吧,我回到狱中还能清闲些。大不了一死,就当给敬大老爷殉葬了!” 好一句殉葬!惊得赖升心神不定。 是要面子礼数还是要面前此子之命,赖升一时之间无从定夺。 想了又想,若是现在不答应他,灵前无人,宁荣两座国公府的脸,算是在自己手中丢尽了,就算珍大爷回来了当街打死这个贾琼,自己也有推脱不掉的失责。 罢罢罢,先容他些时日,等七七入土发丧过后,再让这小畜生去见他爹娘! 一咬牙,赖升应了声:“那就尊孝子之言。”话里话外还不忘刺贾琼一下。 尤氏赶紧跟上一句:“既许了你,兄弟可不许再推诿懈怠了,否则嫂子拿着诰命的文书,亲去大理寺要个说法。” 贾琼抬腿走到了灵堂门口,冲着外面所有人喊了一声:“放炮、焚香、请拜帖,赖管家!” “老奴在。” “备车,我去四王六公府中报丧!一炷大香后便回。自家子侄一炷大香不到者,祖宗灵前说道理去。” 尤氏放心的呜咽起来,还是要有男儿当家才行,就这报丧一件事,没个嫡亲的男儿去,各府嘴上不说心中也会计较宁国府失礼。 贾琼坐在车中擦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傅试耳提面命教了自己三天,就凭自己这岁数经历,他哪懂国公家的丧仪该怎么办? 自己这回这么大张旗鼓的操办,就是要宁荣两府之间并上下人等对立起来,趁着那些老爷太太老太太都不在,他要挑起矛盾、制造矛盾,让整个贾家乱起来。 贾家本就积重难返,居上位者吃干抹净,居底层者怨恨难平,难得有这么个契机,让自己在贾家底层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来日或能收获满满的苹果。 也是贾家命中的劫数,朝廷的探子都能进贾政的书房了,这两家人还做梦等着元春诞下龙子好再添一世的尊荣,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是乱了,一直乱进了大观园。 贾宝玉躺在床上称病不下床,赖大家的还想再劝,妯娌赖二家的拉住了她,笑着让宝二爷安心养病,等身子好些了再去也不迟。 出了怡红院,赖大家的就问妯娌:“没这么个规矩呀,堂大伯的白事,再宝贝也是个堂侄儿,怎能说不去的话。宝二爷要是真不去,这府里的老爷回来,还不往死里打他呀。” 赖二家的却笑:“嫂子,何必操这个心。如今办事的又不是咱家里人,由得这位爷闹去,最好闹到灵堂上,看那个不知好歹没爹没娘的小子怎生办!” 赖大家的一愣:“东府里不是叔叔管着吗?” “嗐我的嫂子吔,要是您小叔子还管着事,哪有这么一出不是。是那个贾琼!他自狱中一回来就抢了外面执事之权,扬言不给他就回去养伤,尤大奶奶一心只想操办好丧事,我男人您小叔子只好先咽下这口气,暂时听命与他。” 赖大家的冷哼了一声:“哪蹦出他这么个杂毛!管事管事,他个比崽子能管个六出来?等着,嫂子给你出这口气去。” “去哪?” “潇湘馆,我把另一位老太太的心尖尖糊弄过去受罪,最好一病不起,这下那猢狲想不死都难。” 赖二家的眼睛一亮:“好主意!嫂子,走着,一起去请林姑娘。” 可怜贾琼,等他身心俱疲的磕了一圈头回来后,发觉宁国府上下往来之人对他是怒目而视。 揣着怀疑行至灵堂外,抬头一看屋内,黑压压跪满了人。 男左女右连屏风都没有,就如百姓家一样,隔着棺椁对跪。 贾琼停步不前了,谁都不认识,进去见人恐露馅,而且众人看他的眼神皆不善,看来自己出门这期间,是有了变故。 迎出来两个管家,贾琼认得其中有赖升,再一看他左手边的那人,心中猜测应该是赖升的哥哥赖兴。 果然,二人唱名见礼:“老仆荣国府管家赖兴、宁国府管家赖升,见过孝子。” 骂我? 贾琼一咧嘴,不容他们废话,先声夺人:“取族谱名册来,我来唱名。” 赖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赖升自怀中拿出了贾氏族谱。 唱名就是点名,贾琼打算给宁荣两府中打卡守灵。 翻名册时,故意问了一句:“还有谁未到?” 赖兴立即回道:“西府中宝二爷、琏二奶奶与林姑娘未到,并有话带到。” 再要张嘴,贾琼又一次堵住了话头:“等会再说,我先叫人。贾?、贾环、贾蔷、贾芸,出来。” 这四人彼此看看,贾芸当先动身,其余人跟着出了灵堂。 贾琼毫不客气:“有哥哥也有兄弟,更有侄子们,我也不多废话了,拿出你们给蓉儿媳妇办丧的劲来,好好过这一场白事。其中辛苦珍大哥看不见,他也要领情,要是薄了自家人,他有损阴鹜,听见了么。” 赖氏兄弟和贾家四人赶紧低头称是。 贾琼开始分派:“?三哥管来客三餐,有不对之处,找赖升管家责问。” 贾?本来不乐意呢,一听要自己管餐食事,眼神忽的热烈起来问道:“是单管一日么?” “七七四十九天呢,别累着了。” 贾?赶紧拱手:“不累不累,为了敬大伯之事,哪能称累。” 赖升插话:“这些由老奴做主就好。” 贾琼一句话撅回去了他:“您不姓贾,放着这些哥哥兄弟侄子们不用,不是个孝。” 贾?和贾芸含笑称是。 贾琼看看贾环,贾环也歪着脑袋看贾琼。 “环兄弟多大了?” “我?十三了!怎么着?” “胆子大吗?” “不小!” “行,你管放炮,不够的就去买,没钱找赖升支银子。” “他要不给呢?” 贾琼骂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傻?不给就不放炮,让赖管家自己喊去。” “诶!”贾环大喜:“放心吧六哥,我一准办好这差!” 贾琼一笑,继续喊人:“蔷儿、芸儿,你俩收礼记账代管茶水香烛,错了少了自己赔。” “谨遵六叔之意。” 屋内屋外肃然安静,历来红白之事都大有受益,贾琼出手就是利益均沾,因为挑起宁荣两府不睦的最佳手段,就是权益纷争,至于赖管家之流,不是贾琼看不起他,而是真看不起他。 傅试曾经言道,奴大欺主不是没有,但这是重罪,但有一诉,必胜! 这不废话么,官绅也好,勋贵也罢,都是站在高处之人,不报团压迫下层之人,难道还要帮他们反了自己? 赖升要是现在敢闹,贾琼就敢冲进灵堂掀了贾敬的棺材板! 傅试不算什么,但他背后站的是朝廷乃至圣上,贾琼又不打算复兴什么贾家,自然无所顾忌,手腕也自然刚猛。 至于旁人感受,贾琼巴不得他们闹起来呢,闹丧闹丧,不闹怎么大丧。 故意等了一会赖升,见他脸色红白交替了好一阵,终是忍不下来,向贾琼拱手言道:“既如此,老奴告个病假吧。” “不许!”想跑没门,贾琼一指贾敬的棺材:“你去灵前告假,逝者允了,我就答应。” “真要老奴死在琼哥的面前吗?”赖升喊了起来。 “这行,当你殉葬了。来人,去赖家支银子买一口棺材来,赖管家要全主仆之意,大孝!” 赖兴看贾琼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一把拉住兄弟的手,拽他跪下求饶:“赖氏兄弟谨遵孝子之意,尽心办差,再无二心。” 贾琼呵呵两声,任由他俩跪着,继续喊人:“贾璜、贾珖、贾琮、贾芹、贾兰出来。” 大的大,小的小,哩哩啦啦站出来期盼的看着贾琼。 先问贾兰:“兰儿多大了?” “回六叔,侄儿今年九岁了。” “可读书识字?” “嗯。” “好,派你一件差事,重写一份花名册,每日里在灵前找他们签字画押。” “他们要是不画押呢?”贾兰低着脑袋小声的问。 众人都说绝不会,贾环冲贾琼眨眨眼,身前比划了两根手指头。 贾琼咂咂嘴,都他么的是人精,贾兰这蔫坏的孩子说的不是这些有差事的人,指的是不来的贾宝玉。 “有病的记病假,顺便记清谁看的病,开的什么方子,吃错了药好打上门去。” 贾环喊了声好:“好!兰小子放心记,有你环叔给你撑腰。” 贾琼一笑,继续分派:“三位哥哥兄弟管车马,要车就得有,接送宾客不得拖延。” 贾璜和贾珖齐拱手:“绝不误了六哥的差。” 贾琮诧异:“我也有份?” 贾琼问他:“你不姓贾?” 贾琮重重一点头。 草料也是大的开销,大牲口吃的比人多。 最后剩下了贾芹,想了想这小子的光辉历史,贾琼怕他学好,就把最后一件差事给了他:“僧、尼、道归你管了,本来也熟不是么,看紧些,念错了经误了时辰你先挨罚。” 贾芹大喜:“六叔尽管放心,一天的功德经文绝不敢错半分。” 贾琼知道他是人才,能把水月庵经营成风月庵的大才,点点头:“你和蔷儿还有一件事,一人对一天的晚上守灵,可好?” 蔷、芹再没有推脱之意,贾琼客气几句,让他们散去办差。 然后看着赖升说道:“进灵堂,当着敬老爷的棺椁说说他们带的话吧。” 四:赏心乐事谁家院 要说结怨与人,宁荣两府并阖族,贾琼只能排末尾,打头第一者王熙凤也,紧随其后的便是贾宝玉。 一个飞扬跋扈,一个恃宠而骄;就没得罪他俩能有好下场的人。 贾琼命赖氏兄弟在贾敬的棺椁前,学学这两位请假不来的道理,灵堂内外无一人劝阻。 尤氏也恼着呢! 想你王熙凤给贾秦氏办丧时,是何等的殷勤啊?那时你怎么不报病假呢? 轮到我主事给我公公发丧时,你不说来帮我也就罢了,怎地连灵前磕头尽孝都不来了呢? 你是看不起我贾尤氏,还是看不起我宁国府! 连头也不低了,直愣着眼睛盯着赖氏兄弟,就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 小惜春则又喜又恼,喜的是这个哥哥自牢狱里无事出来了,不用担心他在狱中被人所害。 恼他则是,那是仇人呀,你当孝子有瘾么?上蹿下跳的折腾人,到底是何道理?! 她身旁的三姐姐贾探春忽然叹了口气。 惜春扭脸看过去。 探春拿手帕子一遮脸,小声的冲她嘀咕:“这六哥哥好生的手段,瞧着吧,东西两府自此不睦也。” 人多耳杂,惜春不好问清楚,心里却揣着疑惑,按下心来瞧这场热闹。 能怎么说,私下传的话,能同着众人尤其还一死人说吗?赖氏兄弟紧闭双嘴一言不敢发,那些可气可笑的话能在灵堂外说,不能在灵堂内说。 说了便凿实了贾宝玉与王熙凤的不孝,还得牵连上林家表小姐。 谁也没想到贾琼是这么个性子不是,场面一下僵持住了。 贾琼也不逼他俩,任由他俩先跪在院子里,自己倒是进了灵堂。 “嫂子,内眷之事,兄弟不好插手,您带着大夫亲自过去瞧瞧。这儿,先由四妹妹守着。对了,要真是来不了,也别强求。” 贾琼几步走到灵案前把灵位给拿了起来:“带上这个去,在床上磕几个头也算尽孝。” 灵堂内齐齐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惜春差点笑出了声,好狠的哥哥,这主意他是怎么想的呢。 探春赶紧盯着尤氏看,尤氏心里一阵的翻腾,想如此办却又不敢。 贾琼瞧出了她的犹豫,又把灵位给放了回去,叹了口气:“不带就不带吧,嫂子请不来之人的孝服来,灵前过火盆也算尽孝。” 北方有这么一讲,火盆前烧了孝袍子,就算阴阳两隔。 没尤氏的辅助,贾琼只得小退一步,但影响已经造了出来,荣国府对宁国府不怎么上心。 尤氏这下点了头:“也好。只是,表小姐那里...” 贾琼有些摸不着头脑,表小姐又是谁?林黛玉还是薛宝钗? 惜春见这哥哥糊涂,赶紧低声提醒:“是敏姑姑家的姐姐。” “噢~~~”贾琼知道了表小姐是林黛玉,也不怪他,这亲戚之间的称呼,与他之世叫法不一,一表三千里,他还真以为是指的薛宝钗呢。 因为薛宝钗也没来。 只因为薛家是客,林家是戚,所以没人在意客人什么时候来。 尤氏倒是好心好意:“她本来就身子骨弱,平时就多病,再者,她身上还有父孝未除呢。” “是吗?几年了?” “今年是第三年。” 父孝守三年方可除服,也就是说可以换上鲜艳一些的衣服了,对于林黛玉而言,也就是过了今年可以议亲了。 “嫂子。”贾琼另有了个主意:“我听说过一个规矩。” 都是傅试讲给他的,拿他当番邦之人,自然上邦的风俗礼仪要交代清。 “未出丧期之家不便吊唁,有没有这回事?” 尤氏点点头:“却有一说。” “那就好!”贾琼一转身冲着院子里的赖氏兄弟高声问道:“谁去请的表小姐?一点规矩都没有吗!谁去请的,就去道歉,拿上几刀纸几色贡品过去,拜祭一下表小姐的亲人!顺便求一副挽联回来,全了亲戚之仪!现在就去,我立等!” 探春突然张了嘴:“六哥哥,小妹去请。” 贾琼根本分不清她是谁,只是见一个修眉杏眼神采飞扬的姑娘说了话,也不管她是谁了,叫自己六哥哥一定是三春之一。 “有劳妹妹了。问清是谁去请的人,我这等你回信。” 探春自人群中退了出去,带着丫鬟婆子们,坐轿直奔大观园。 进了园子,先不去林黛玉住的潇湘馆,而是奔了怡红院,途中一个丫鬟小跑着离了队,也不知道去忙了什么。 袭人给开的院门,刚堆上笑脸说个哟字,探春推开她就往里面走,边走边喊:“二哥哥,二哥哥,快些出来。” 贾宝玉闻声掀帘子来到院子中:“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探春俏脸一寒,回身指着袭人就骂:“宝二爷年纪小,有些规矩或许不懂,养你们在爷的屋里是干什么的!你们也不懂?!那就撵出去学好了规矩再进来!” 袭人赶紧跪下,她心里已经清楚了是怎么回子事,只不过一直没当正经事琢磨罢了。 她这么一发作,懵住了贾宝玉,站房门口不知所措,素来与他亲近的三妹妹今儿怎么发起了火?虽说是骂的袭人,但也训的是他呀。 身子被人一推,自屋里钻出来晴雯和麝月两个丫鬟,晴雯一划拉宝玉的胳膊,就把孝袍子给他穿上了,麝月则躬身给他换鞋。 探春不理袭人,只冲着晴雯和麝月说话:“先让茗烟过去点个卯,你们俩分出来一个去琏二嫂子那里领纸钱赶紧送过去。哥哥房里的事,我姑娘家家的本不该说。但我要不来,敬老爷的灵位就送进怡红院里来了,到时你们不想死都难!” 喘了一口气,缓言对宝玉说道:“二哥哥,去了那儿,什么也别说,多待一会,用了中饭再回来。” 宝玉缓过神来:“是东府里有了事?” 探春点点头:“赖家兄弟还跪着呢,阖族男丁在京的,就哥哥没过去了,老太太再护着您,老爷回来也饶不了这遭。”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贾宝玉敢称荣国府的混世魔王,也怕混世魔王他爹,那是真打他呀。 “诶呀!我我我,我不是不过去,是林妹妹身子不舒服,我怕她一个人在园子里害怕,想多陪陪她再说。” 探春柳眉一竖:“谁说的林姐姐身子不舒服了?” 宝玉一指袭人:“袭人过去请的安,回来和我说的。” 跪着的袭人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赶紧说了实话:“是宝姑娘说林姑娘有些咳嗽,她还送了燕窝去呢。” 探春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这笔账早晚得跟做客的那家姑娘算,真把自己当大观园的女主人了可不成,问过贾家的姑娘们了吗。 怡红院离着潇湘馆不远,穿过一片竹林,跨过七步桥就到了院门口,探春没叫门,略等了等,也让自己缓缓气。 先前离队那丫鬟带着人一路小跑的过来,探春松了口气,丫鬟将婆子手里的奠仪和烧纸分给了别的丫鬟,又掏出了一吊钱给了跟来的婆子们。 婆子们想道谢,又被那丫鬟拿眼神压住,躬着身子赶紧走。 走远了才敢说话:“我的个天,我怎地忘了是给三小姐办差。” 另一个也埋怨她:“那朵玫瑰花浑身是刺,老实当差少惹为妙。” 她们口中浑身是刺的玫瑰花,此刻正在撒娇:“好我的林姐姐,莫要伤心了。我可是专门领的差事来给你赔罪。我若不来,赖家可过不了这关,她们要是跪在你院子里磕头,你岂不是更万分的腻歪。” “是她们腻歪我,我哪有道理敢腻歪她们去。”娇滴滴声音如泣如诉:“平日里也就罢了,专挑这么个日子来闹我,其心可知。雪雁,打包袱,我们走!” 探春一把抱住了林黛玉:“姐姐好糊涂,哪有你走的道理!这是姐姐的外祖家,住的天经地义,要走也是撵走她们才对!” “我哪里就住的天经地义了,呜呜呜~~~” 探春叹口气,示意丫鬟们准备好热水帕子等着给这哭包姐姐洗脸。 “我也不劝姐姐你了,姐姐素来是聪慧过人,我拙嘴笨腮也说不对。反正我把奠仪给送了来,姐姐给妹妹个面子,让妹妹能回去交了差可好。” “还有敢差遣三姑娘的人?” “怎么没有?东西两府的哥儿都被那六哥差遣的提溜转,我一个女儿家还敢和拿着尽孝大义的六哥硬抗不成?” 林黛玉一下收了悲声:“我先不问是哪个六哥,我倒好奇,两府的子弟素来心不齐,怎地都听他的?” 探春伸出一根手指头:“利!他只做了这一件事,分了丧仪之事给贾家子弟,再无管家在上头欺压,连兰儿都有差事,人人能获利,岂能不收人心。” 林黛玉一下怔住了:“分权与管家,分利与众兄弟,那些族中兄弟往日的不满尽皆涌出,这一场白事过后,东西两府岂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探春一摊手:“我忧的正是如此!往日里他们求着送着都难捞到手的差事,今日里却让他们得知族中事就该是族中人去办,那些个管家不过是跑腿之人,凭甚压在他们头上充个大,还不是府里主事人的纵容,简直就是欺压同族。此等心结一旦落下,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回到以往的境地,谁压在他们头上...” “谁就是阖族子弟的仇雠!”林黛玉打了个冷战:“琏二嫂子可难了。” 探春冷笑一声:“呵!现在她就难,尤大嫂子应该已经到了她的院中,她要不低个头,东西两府便是鸡犬相闻而老死互不往来。” 二姝默然下来,丫鬟们趁机擦脸的擦脸,献茶的献茶。 林黛玉忽的站起了身,走到条案前,在墨池里舔饱了笔,略一思索,匆匆写下一副挽联留给探春:“你拿去替我献仪,我去琏二嫂子那里劝她一劝,万万不可坠入此局中。” 探春一想黛玉和琏二嫂子的交往,也点头认可了她的主意:“也好,她也还能听你几句,换成我等姐妹,她早就不耐烦了。” 黛玉抿嘴一笑:“我将心比心又不与她争利,自然好说话了。” “合着我们姐妹争她利?” “小姑子和嫂子”黛玉一眨眼:“相看生厌呐。” “哼!那妯娌之间就能和睦?” 林黛玉抛了笔就去抓探春,探春转身就跑,一追一逃就跑出了屋。 她们各自的几名丫鬟齐齐叹了口气,拿挽联的拿挽联,拿衣服的拿衣服,鱼贯而出的追出了门。 这边欢声笑语,那边也异常的和睦。 贾惜春和二姐姐迎春坐在屏风后面的桌几前吃着点心果子喝着茶,听着外面的念经声也不觉得烦。 因为那位六哥哥发了话,大门口到灵堂这一路都要有人传话,来了客尤其是女眷来,才许她们在屏风后跪着嚎嗓子,没客来的时候就好好歇着吧。 贾琼则跪在一旁听报事,不是他孝顺,是屁股上有伤,还坐不得呢,跪着倒舒服。 可进来进去的人瞧见了后,却纷纷传话说,这六爷真是行得正走得直,半点差错也没有,怎么早没发觉族中还能有这么一位君子。 毕竟贾敬与贾琼家的仇事,也不是人尽皆知。贾惜春能听到嚼舌根的话,是因为说话的是赖二家的,如赖大家的一样,身为管事娘子几十年,宁府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呢。 贾环满脸兴奋的跑进来问贾琼:“六哥,放多少响啊?” 把贾琼给问住了,傅试没说放炮的事。 也不怪傅试,他也没想到贾琼能揽尽人事不是,傅试的本意是怕贾琼失礼让人瞧出破绽,哪想到这位贾琼超纲了。 “环兄弟,这等小事你找个旁人问问不行么,没看看六哥我这忙着看族规吗!” “我问谁去呀!” 贾琼眼珠一转,想起来不久前主动请缨的探春了:“找你姐去!凡有不懂的事,你都问她,准没错。诶,钱领够了吗?” 贾环嘿嘿直乐:“先拿了一百两。” 贾琼冲他一扬脖:“我可要听见响动。对了对了,我忘了一件事。” 贾琼想起来五万只唱一宿的梗:“找个鼓乐班子,戏班子也找!” 贾环有些为难:“家里倒是有戏班,可那是给娘娘预备的,谁也不敢让她们唱白事呀。再说,如今可是国丧,不能动响器,违禁。” “还有这么一说?诶我去!我给忘了这茬。” “我有认识的戏班,不扮相清唱不违禁。”贾琼和贾环一愣,抬头一看,一个怯生生的小后生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接了话茬。 贾琼大怒:“人呢!死绝了!来客不知道通禀!扣钱!” 五、兄友弟恭善人家 国丧,语出《东观汉记.廉范传》:章和二年帝崩范奔赴敬陵曰好周人穷今奔国丧当是。 自此凡帝、后、太上皇、太后之丧事,概称国丧,禁宴乐婚嫁,以示哀悼。 凡此时,帝必下召,王公臣子守制三年,民间三月。 再下召,以日为月,一年合九月,一月合一日,三年为二十七日也。 一般来说,王公臣子家,都会主动避讳,老老实实过了七七后,再守个大衍之数,凑足百天才敢行乐;民间则二十七日后便开禁,小民贫苦,废不得百业。 贾琼虽来了有半年,但对这些规制还是不熟,为掩自己的尴尬,吼了下人。 这一嗓子,差点把那小后生给吼哭。 贾环捂着嘴直乐,灵堂外进来两个小厮直磕头,喊客到是他俩,因为认识这位宝二爷,便没当回事,哪知道贾琼不认识。 “我、我...”宝玉有些手足无措。 探春训了他屋里的丫鬟一顿后,他也知道了轻重,赶紧过府来吊唁,偏贾琼有“旨”,自家子弟的丫鬟婆子不许随主子进灵堂,老婆除外。 袭人等人都给拦去了偏堂等叫,他一个人溜溜达达进了灵堂,也没个人通传不说,还赶上和尚念经、贾环禀事,所以谁也没留意到他。 屏风后惜春的丫鬟入画一直盯着外面呢,见宝玉进来就被贾琼吼了,慌忙传话:“小姐,宝二爷来了,被训了。” 惜春哈了一声不为所动,二姐姐迎春可坐不住了,她虽不知道贾敬与四妹妹并琼六哥的仇恨,但她出于本能不想贾琼惹了宝玉,那老太太一回来要是听说宝玉受了贾琼的喊,贾琼高低都要挨骂。 慌忙站起身,惜春拉都拉不住,翻个白眼给姐姐,也站起身走到屏风前。 迎春细声细语的说道:“六哥,宝兄弟胆子小,你别唬住了他。” 她这小声小气的,外面怎能听得见。 惜春一跺脚,也想到了这层,看着自己的哥哥正在训小厮,一咬牙转过了屏风出去。 “哥...琼六哥。” “嗯?”贾琼一扭脸瞧见了贾惜春,顿时心生怜悯,哪怕不知道贾惜春的身世,也觉得她可怜;此时知晓了她的身世,又顶着她“哥哥”的名位,贾琼怎么能不更怜惜她。 虽说也不知道这妹妹知不知道过往的事,但言语间已经极大的和气起来:“没吃的了还是没茶喝,跟六哥说,准备好的来。” 贾惜春心里一甜,眼里化开了春风一般,指指还傻站着的宝玉对贾琼说道:“宝二哥好不容易来了,六哥莫在发火。老太太知道了,六哥要挨骂。” 宝二哥? 贾琼又一扭头,仔细打量起来,原来你就是贾宝玉啊? 好胚子!确实是个浊世佳公子! 什么叫做富贵人家无丑儿,求偶主动权拿捏的死死,一代一代的好基因流传下来,都是男俊女美。 贾宝玉作为荣国府第三代中最得宠之人,自然长得最得人意。 贾琼又看了一眼贾环,也挺俊,只是那街溜子般的气质......太接地气了也不好。 “啊,宝玉来了啊。什么时候来的?为兄方才忙的紧,竟没看到。许久未见,又长大了啊,多大了?” 贾惜春皱皱鼻子,不愿见哥哥这样的尴尬,替宝玉答了话:“过年时刚见着没几个月,六哥竟忘了不成,宝玉哥哥今年十六了。” 贾琼一瞪眼:“不小了,怎地还这么的不懂事?自家的大伯没了,吊唁你都不来,你是找着被打屁股了吧。” 说来也怪,宝玉进屋后第一眼就瞧见了这位贾琼,顿时浑身便不自在起来,说不出来的哪里怪,直觉并不是除夕时在老太太屋中见到过的那位一般,心中一直发毛。 又被他的眼睛一瞪,更是慌乱,腿一软就给跪下了,嘴角一咧哇哇哇的哭了出来。 惜春一跺脚,过去就想搀起宝玉,想赶紧哄他莫哭。 刚走两步,贾环被贾琼一掐,顿时喊了起来:“孝子侄举哀!” 屋内守灵值差的人烧纸献香呜呜哑哑哭成了一片好不热闹,惜春咧着嘴回了屏风后干嚎。 贾环溜出去命人放炮,三声追魂炮响,更显悲氛,哎呀了一声也觉得是少了唢呐的追魂。 他也有跟随的,是他亲舅舅赵国基,过去问舅舅:“京城里哪有好的鼓乐班子?” 赵国基想了想有了主意:“素来京城东富西贵南贫北贱,鼓乐班子都是贱籍下九流,想来都在北城,去那打听错不了。” 贾环大喜:“把香给我,舅舅快去找一个...不,找两个班子回来,日夜轮替着奏乐。” 赵国基略略皱眉:“如今是国丧,不许动响器,这样是不是易让人说嘴?” “切!你瞧着吧,那凤凰过会儿就要去找戏班子了,一准是琪官那个班子。舅舅你说,是唱戏的罪过大,还是鼓乐班子的罪过大?” 禁宴乐婚嫁,这乐字指的便是优伶娼乐,那边天家办丧事,你躲在家里或是勾栏接着奏乐接着舞,白事主家不办你办谁。 贾环有主意:“禁的了活人,能禁的了死人?我只找吹鼓手,这不算违禁吧。” 赵国基点了点头:“倒也是。可是...戏班子?” “你操那心作甚。”贾环撇撇嘴:“我算看出来了,就这位琼老六,绝对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主。瞧着吧,宝...那傻小子一准入坑,还是他自己跳进去的,拦都拦不住。” 赵国基噗嗤一笑,也觉得贾环说的对,替别人操这心做什么,先去挣钱才是。 “那得嘞,让小厮放炮,别崩着你,我去去就回。” “好好谈价啊。” “错不了!” 甥舅二人怎生谈价未知,贾宝玉却在缓过神之后,期期艾艾的与贾琼“谈价”。 “我认识一个朋友,叫琪官,他有一个班子,经常给王公家唱堂会,规矩礼制都懂,戏也好。” “不行不行,国丧期间不能动响器,一旦让外人得知了,岂不是全家都有了欺君之罪。” 贾琼真如贾环说的一般,对贾宝玉开始欲擒故纵。 违制这种事,宁荣两家就要做得多多益善才好。越不让做什么,越得敲打着他们做,不是说谋反都不怕吗,听个戏怎么了?欢迎来抄家。 宝玉是个外慧内憨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想尝试一番:“琼六哥,我那朋友自国丧之日起便断了进项,慢说三年,便是三个月,他也熬不住的。” 贾琼让他跪自己身旁,耐心教导:“帮朋友是仁义,守国丧是忠孝;你可以私下里帮衬他一把,但不能让咱们家陷于不忠不孝。私下里你懂吗?都是朋友,常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私下里哼唱几句不为过。” 聪慧如宝玉者被醍醐灌顶:“极是极是!他来咱们家吊唁,在后院里不动笙管笛箫清唱几场不算过。” “胡闹!”贾琼脸一沉:“他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国公家进戏子朋友,这是有辱门风!” 宝玉一拱手:“懂了,不进灵堂,只在外面磕头走动当做帮闲。” 贾琼好不烦躁:“你走吧,快歇着去吧,少来烦我。要钱去找尤大嫂子拿。” “诶!”宝玉高高兴兴又给贾敬磕了几个头,兴冲冲的出去找朋友。 贾琼有些于心不忍,这么个傻子,是怎么让众多女儿喜欢的?刨去他富贵子的身份,还剩什么? 娘老子的,忘了他的皮囊! 姐儿爱俏,古今同理! 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骂了一句人渣,厂妹给自己尝其甜时,何尝不是冲着皮囊?就自己这副皮厚心黑的灵魂,有何可爱之处。 “六叔。”贾兰捧着纸笔跪坐到了贾琼的身后。 “怎么了孩子,是要尿泡吗,去吧去吧。” 贾兰红着小脸直摇头:“侄儿不是要如厕,是要问六叔,方才您与宝二叔的对话,要不要写下来,又该怎么写?” 点卯画押是贾兰的差事,可贾琼多留了个心眼,悄悄告诉贾兰,要把丧仪之事完整的记录下来,一如史官一般。 不愧是爱读书的贾兰,捧着笔墨跪在人群之后,事无巨细的一笔笔记下来,大有司马温公之样。 “嗯...如实记载,六叔有时废话太多,可删减一二。” 贾兰点着小脑袋又缩回了人后奋笔疾书,以贾琼对他书面上的了解,这孩子定不会说宝玉好话。 眼看就要正午,门外忽然锣鼓喧天唢呐声响,合着爆竹震震,一声接一声的高喊传进了灵堂。 “东平王府遣副长使前来吊唁~~~” “西宁王府遣子侄前来吊唁~~~” “南安王府遣子侄女眷前来吊唁~~~” “北静王府遣侧妃前来吊唁~~~” 贾琼精神一震,知道大戏来了。 “主家孝子孝孙灵堂内跪迎!”赖二小跑至灵堂外高声大喊,如今他也就能做这个了。 贾琼示意停了念经,学着喊了一句:“主家孝子孝孙迎贵客。” 屏风撤去,尤氏带着惜春跪在前排,后面乌央央的一片白裙白花,等四家王府人依次进了灵堂后,肃然无声。 焚香,烧纸,一声举哀谢礼,整个宁国府哭声震天,便是无有干系之人听见此等声音,也会心有戚戚。 贾琼偷眼看过去,这四家以北静王侧妃为首,都随着她的动静行事,心中有了计较,果然是四王之首。 因国丧,各家勋贵有品阶及诰命者皆去了皇陵,但家中又不能无人主事,各家便报备了一些病假。 宁国府报备尤氏时症,荣国府报备王熙凤小产。 时症,季节性感冒也,重症者一命呜呼,轻症者不药而愈。 一个真,一个假,想来各家也是如此。 随着一声钟罄响,哀声止落,北静王侧妃先去扶起了尤氏,东平王副长使却来到了贾琼的面前。 说了一些四六八句,贾琼只跪着道谢,这些个场面话,听听罢了。 道谢过后请去宁国府正房饮茶。 灵堂摆在了祖祠西侧,正屋则要走府中正路,还有那么一射之地。 贾璜、贾珖带着仆人和步撵等候在外,请众人上了步撵后,尤氏步行陪着北静王侧妃和南安王府女眷悄声聊着,贾琼则在队尾。 正堂屋,香茗果点一应备齐,尤氏瞟了一眼落在最后的贾琼,心中赞叹了一声,族中子弟都如琼者,岂有不兴之理?或许老爷这场丧事后,就能消了那仇也说不定。毕竟人也死了,还能去找谁。 闲谈了几句清汤寡水,四王府之人便起身告辞,又左簇右拥的将之送出府门外,尤氏才放宽了心。 规制、礼仪、规矩是样样不差,这贾琼还真是个能为子弟。 尤氏高看了一眼贾琼,索性请他回正屋问话,有一件事,她有些拿捏不定。 贾琼坐在大门口,尤氏坐在主座,二人相隔能有着七步,又有丫鬟在侧,尤氏才张了口。 “六兄弟,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纵有些仇怨,可你看,当事者皆不在了人世,有些事可否先放下?” 贾琼直摇头,不可能答应她放下,做卧底不是这么个做法,就要针对着来,才能不引起怀疑,否则贾敬前脚死,自己后脚就放下仇恨,但凡有点心眼的也会起疑。 “嫂子莫说了,我已经是看在祖宗面子上应下了这场丧事。该我做的事,一样不少,色色办齐;不该我做的事,一样不少,件件不为。还请嫂子莫再要劝我了,一旦贾珍父子返回府中,琼撂下所有回我那三尺陋居继续隐世去。” “你连声哥哥都不愿叫,却怎么称我为嫂?可见你心中还是有这个家的。” “不然,嫂子进门尚晚,是事外之人,琼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不会迁怒于人;何况,琼还有事求与嫂子。” “这可新鲜了,十几年不张嘴求人的贾老六,今儿倒求起了人?说说看,是要嫂子给你说房媳妇不成?嫂子应了你,一准给你找个好的回来。” 贾琼冷笑起来:“找回来陪着我喝西北风么?” 尤氏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过往或许是如此,但过了这场丧事,嫂子不信你挣不下一个家当。” 六、乱我心者财帛也 原来是为了财! 贾琼后知后觉的看了尤氏一眼,徐娘年纪,丰润俏雅,要不是个好颜色的,贾珍也不会续弦娶她。 无声的笑了笑,又看看她的左右,大丫鬟两名立在身后,嬷嬷一名躲在一旁,应该是她的心腹了。 “嫂子”贾琼把声音低沉下来却有别样的吸引:“我贾琼,要钱有何用?旁人要钱是保命;而我,一旦有钱,就是杀身之祸。这个道理,嫂子不懂么?” 此乃良言,一旦贾珍回了宁国府,必定要找贾琼的麻烦,他定会怀疑贾敬的死于贾琼有关,若真穷的贾琼变得不穷了,贾珍用此为借口,能置贾琼与死地。 尤氏直视贾琼:“那你还不加节制的乱花钱。” “心疼了?” 尤氏哼了一声。 贾琼反哼回去:“我还以为是个明白的人,哼哼!原来也是个愚妇罢了。” “你~~~放肆!”尤氏拍案而怒。 贾琼长身站起,两个丫鬟冲到尤氏面前挡住了尤氏。 呵呵两声,贾琼把手一背,转身冲外看着国公府的鳞次栉比,再次装作厚重缓缓而言:“五年前,还是在这府中,也是一件丧事。荒唐不说了,贾珍曾对人言,舍了这个家跟着她去都行。那时,怎不见嫂子说半句心疼?” 尤氏真心疼,用帕子捂住了脸。 贾琼不依不饶,继续诛心:“宁国府的钱,与嫂子何干?少花钱多办事,通常意味着花了冤枉钱。” “那你是打算花光了宁国府吗?”尤氏有些悲泣。 “嫂子糊涂啊,钱在你手里拿着,我连赖管家都给你踢开了一边,花多少用多少还不是嫂子的一句话?有事大可往我身上推,贾珍即便不忿,但我是给他爹出殡,他又能说什么。” “啊?”尤氏忽然愣了。 贾琼忽然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连忙转过身面对着尤氏主仆四人,修眉一挑嘴角噙笑:“嫂子,我求您一件事。四妹妹是这座国公府的嫡女,您又无后,贾蓉那混账行子必不能养您的老。对那妹妹好些,她才是您以后的期盼。” “是为了她?” 贾琼点点头:“我用宁府半库之财,经我手入您手,养一个深闺千金不难吧?” 傅试给的主意是借贾敬的丧事,耗尽宁国府的库底,而贾琼不以为然,钱在自己手中反而惹贾珍起杀心,与其千防万防,不如釜底抽薪! 这尤氏,便是贾琼要落在宁国府内的第一颗棋子。 自己是卧底,也可发展几位内应啊,何必事事都要傅试掌控,此人城府颇深,登堂入室贾政的书房如履平川,此等人物,比贾珍之流还可怖。 而尤氏不同,既是贾珍的续弦、宁国府当家的女主,又是与贾珍离心的花信妇人。 她唯一所想所寄,不过是有所依。 见尤氏已经方寸大乱,贾琼加了最后一把火:“嫂子去请那琏二嫂子,结果她未来却让嫂子怀疑了我。不得不说,她的心机在嫂子之上,这也恰恰是他山之石。想想她为何能在荣国府内做到上辖丈夫下治群奴,嫂子就该警醒了。养儿未必防老,但财帛在身必能养老。话不多说,我先去灵堂,请转告那个凤辣子,占着我家的房十二年了,我祝她永无儿男。” 抛下发愣的尤氏,贾琼快步往灵堂走去,心中略有得意,自古财帛动人心,尤氏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女儿,她的嫁妆有数,又兼贾珍的为人,拿脚后跟想都知道不会给尤氏财权。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能让她捞钱,捞的还是其丈夫的钱,她应该不会拒绝。 一旦她拿了钱后,自己作为唯一过手人,要么被她灭口,要不被她依附,这颗棋子算是已经落子了。 还有一事,真没想到,王熙凤放印子钱的钱庄,居然是贾代修分家所得之物,对自己而言岂不就是祖产了。 自那对父母被囚狱中始,那所房产不出意料的落在了王子腾的手中,而他转手给了王熙凤当嫁妆。 十二年了,别说房租的事,你王熙凤可曾问过我贾琼饥饱么? 好说好商量,我暂放你一马;还要和我耍心眼,本卧底先拿你放印子的事开刀。 他急匆匆回了灵堂外一处偏房,果然找他的人等成了一排。 “慢慢来,不急不急。”贾琼饮了几口水,先叫来贾?:“民以食为天,天大的事也要吃饱了再去办,兄长定好了菜单么,我先办这件事。” 贾?整整忙了一上午不见人影,可见厨房事物之多之杂,光是采买一项就让他捞的有些精疲力竭了,实在还不适应日进斗金的日子。 接过来菜单子后,忽然叫了一声贾兰,他有些事只是听傅试那么一说,但真操作起来却不知根由,不免心中无底。 “兰儿,你告诉六叔,何为三日不食?” 贾兰昂首挺胸作答:“语出礼记问丧,亲始死。恻怛之心,痛疾之意,伤肾干肝焦肺,水浆不入口,三日不举火也。” “还有吗?” “有!孝子俟其生也,三日不生,亦不生矣。子为父服,三日不食矣。” 贾琼一拍贾兰的脑门:“瞧瞧,读书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多懂事吗。咦?宝玉?你也回来了,留这吃饭么?正好问问你,今儿已经过了三日,咱们是该吃菜果还是该吃豆腐?” 贾宝玉只觉得贾琼办事不拘一格,而且众兄弟在一起有商有量,却是他从未体味过的百态,不由心喜起来:“礼记间传有云,既殡食粥。过了三日即是既殡日,当然要吃粥了。” 贾琼在菜单子上一划八宝粥、桂圆粥和梗米粥交给了贾?:“今儿就吃这个了,多做些放出去舍一舍。” 贾?扭身就跑,熬粥还需要时辰,不敢耽搁。 贾琼不忘夸宝玉一句:“学以致用才是读书的妙处,宝兄弟干的不错,以后每天的食谱你来定,多学多问,等你家老爷回来时,他可没法子罚你喽。” 众人哄然一笑,宝玉更是喜不自胜,却不知落入了贾琼的话术,四十几天的厨房菜单,忙坏了这位不通俗物的贵公子,以至于后来三春助阵,薛林争锋,生生将宁国府的白事饭,演变成了京城素食一绝。 下一个是贾环:“吹鼓手两班共十八人,管茶饭两顿,辛苦钱日结,每日一吊两班分。自今日算起共用四十六天,也就是四十六吊。” “给他们五十吊,多出来的是赏钱。”贾环呲咪咪发笑:“还有炮仗呢。” 贾琼给他一记眼神:“多用后算。” “诶!” 看着五十吊不多,但荣国府的丫鬟们,每月的例钱也不过一吊,少的则拿五百文,能拿一两的月例者,不仅寥寥无几,还无不是不可替代者。 贾环这一下少说能拿一半,也就等同于二十五个丫鬟的月例,他岂能不美。 接下来还有车架翻新、茶点鲜果、纸扎香烛等等开销,贾琼无不应允。 这些算得了什么,大头在尤氏那里。哄贾家子弟开心一回,也有结识人脉的作用。卧底卧在家里可不行,等贾珍一回来,自己可没法再进宁国府了,全仰仗这些兄弟子侄们给自己一些消息。 拿贾珍的钱,给自己养线人,贾琼不亦乐乎。 遣散了众兄弟后,正和宝玉还有他引见的琪官蒋玉函闲聊时,一个丫鬟袅袅婷婷在门外见礼:“六爷可在么?” 宝玉先跑出看,笑着领进来一位尤氏身边的大丫鬟。 “这是银蝶姐姐,是珍大嫂子身边的人。” 刚刚还见过,只是贾琼刚知道她是银蝶。 “有事?” 银蝶进屋才发觉有外客,却不慌不忙拿眼睛飘了琪官一眼,才对贾琼说道:“四王府已过礼,咱家该还礼,我们奶奶要我问问琼哥,有什么特意的准备吗?” 瞧瞧,这才是大头! 还礼是按着过礼的一半还,四座王府的过礼每家绝不下千两,还都是奇珍,那么拿什么还则大有讲究。 贾琼明白尤氏的意思,既想如自己说的一样开始赚养老钱,又怕自己拿捏她的短处,故此派丫鬟来问问,如何分账。 既然已经说了不拿宁国府一文钱,贾琼要说到做到。不是他清高,养足了一些人后,不愁没有孝敬,那些钱才拿的心安理得。 瞧了瞧宝玉,又看看琪官,心中有了一个更好能添乱的主意:“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库房里要是没有特别的物件,可去薛家问问,有宝兄弟引见薛蟠,什么样的宝贝拿不到呢。” 宝玉大喜,银蝶纳闷。 回去见了尤氏一说,尤氏拿过来账单子一对,嗬嗬笑了起来,倒不乐意去薛家,反而去荣国府请了平儿过府。 “给你们奶奶看看这些物件,我要用银子,少了我就当给薛家去。还有,告诉你们奶奶,赶在头七前赶紧的来一趟。别拿贾琼当贾瑞,这位六爷可真敢拿你们奶奶开刀。” 平儿一惊:“他怎么个开刀法?” 银蝶答了话:“他已经预备好了医士,你们奶奶再说有病不能来,他请着族律过府给你们奶奶瞧病。现在他占理,万一,我是说万一,瞧出没病来。” “那又能怎样?他还敢抓我们奶奶来吗?” 尤氏哼了一声:“他敢去报官,告你家奶奶欺君!” 平儿一哆嗦,不敢耽搁了,命人捧着几个箱子回了荣国府。 不一会儿,平儿带着三千两的银票一头是汗的又返了回来。 “我们奶奶说了,有东西尽管送过去,我们全收。贾老六那儿,请珍大嫂子周旋一下,她是真有事脱不开身。” 尤氏笑呵呵的给平儿支招:“我去说,只能暂缓。换一个人去说,准保贾老六不找你们奶奶麻烦了。” “好奶奶,快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求他去。” 尤氏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平儿面前晃了晃。 平儿惊诧:“四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银蝶接过话头:“早先我们奶奶和琼哥正房议事后,我出去找人时,瞧见了四姑娘的背影。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肯与我们亲近,姐姐想一想,这不是知道了,还能是什么。” “我的天!”平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么小的一个人,竟然藏了这么久的心事,也真是难为她了。” 尤氏也叹了口气:“所以啊,不仅是你们奶奶,连带着我也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四小姐。我可想好了,敬着些吧,惹出麻烦来,老太太那里可不饶。” 送走了惴惴不安的平儿后,尤氏看着那张银票发怔,这贾老六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疼妹妹? 倒也说的过去。 算了,先不去想这些事,当务之急便是捞足了养老钱。 “银蝶,打发车去接尤老娘和那一双姐妹来府。” “接她们来做什么?平白多事。” 尤氏眼睛一眯,说了句话:“少年戒之在色,贾家的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色中的恶鬼。贾老六哇贾老六,你要是能过了那对姐妹的美人关,我才算服了你。” 银蝶略有不满的去安排接人,她自有她的小算计。 眼看就要正午了,忽然炮声响起,贾琼两腿打颤,谁特么的赶着饭点来了,还能不能让人歇会。 贾兰会来事,过来搀着这位六叔往灵堂走,外面已经报了来客的名号:“顺天府通判过府祭拜~~~” 贾琼吩咐贾兰:“请你珍大婶婶去。” 然后自己也不进灵堂了,就站在门前等。 顺天府能来人不稀奇,傅试来更不稀奇,他一定是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应付宁国府的场面。 二人面目表情对视了一眼,贾琼请傅试进灵堂,一番过程后,尤氏在屏风后称了一声谢,傅试跪地上哭得比谁都惨,直言老师贾政虽然不在家,但宁府的事也是他的事,但有差遣,绝无二话。 贾琼随口就说:“这天早晚凉,但白天暖和,府里有没有多少冰块,傅大人给找些来吧。” 傅试偷偷瞪了一眼贾琼,可刚说的话,也不能咽回肚子里去,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下来:“过些日子我命人送过来。” 贾琼规规矩矩道谢,请傅试厢房饮茶。 他俩出了屋,众人议论纷纷,贾琼这是何故与傅大人为难啊? 宝玉大聪明有了答案:“琼六哥不是先前被顺天府抓去了吗,还就是那傅大人派的人。查了三天没查出个事来,咱家又催的急,这才给放了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冤家对头啊,那刁难他一下也是应该。 惜春愤愤不平起来:“说抓就抓,还打了一顿,要几块冰来真是便宜了他!” 尤氏眼里含笑问惜春:“那依四妹妹的意思呢,你尽管说,嫂子品级比他高,一准替四妹妹出了这口气。” 惜春一下哽住了:“我?...又、又不是我受了委屈,我只是看不惯说说罢了。” 留下一些姬妾和丫鬟,尤氏带着三春要回内宅用饭休息,路上才对惜春说:“妹妹莫要以为冰块易得,咱们家也只有老太太那里还有些余冰,可那些是备着给老太太用的,轻易动不得,其余的已经都让我搬了过来,可这些远远不够。市面的冰,你也知道,逢国丧,都给天家采买去了,纵是还有,那也比金子的价了。” 已经回来多时的探春哦了一声:“这么说,琼哥是找顺天府要他们的藏货?” 尤氏轻笑:“也是琼哥要出口气,平白无故的被关了三天,还挨了打,他这性子怎能不报仇。” 惜春怪异的看了一眼尤氏,你怎么比我都了解他了呢? 尤氏被惜春眼神看的心头一慌,扭过脸去拉着迎春作伴。 迎春终于说了一句话:“妹妹们,我见了林妹妹写的挽联,我等姊妹是不是也要写上一副啊。” 探春应道:“是极是极,这挽联还是自己写来有孝心,怎么也是要一把火化了去,不怕流出咱们的笔墨,命人看仔细了就好。” “挂在屋里咱们一侧,好妹妹们,谁替嫂子重写一副啊,我看外面写的都太平了,不如林妹妹的好。” 探春一捅惜春:“四妹妹会写。” 惜春...... 骂人的能那写吗?惜春默默想来。 七、无穷聋馈修真儒 不独贾府众姝如此的想,阖族上下来忙白事的人等,无一不认同贾琼是要为难傅通判这位贾政的学生,除了被抓被打的原因外,还有便是借机敲打一下荣国府。 谁让惹事的都是荣国府的人,宁府为长,荣府这般行事多少有长幼不分之嫌。 闲话铺天盖地,厢房内,傅试都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贾琼另有主张:“贾家的事,大人看的比我更清,这么大一家子,竟然是两头大中间空,故此我想从中间破个口,让他们自己杀起来,朝廷再推波助澜一下,他们自己就破败了下去。一个家族不合的破落勋贵,很快就会被其盟友弃之,或有可能,还会被昔日的盟友除之,不就省了朝廷的事么。” 傅试好半晌才又说出话:“找了你来,倒不知是本官的福还是祸。” “若是能成,那是大人一手谋之,琼不过是其中行事之人而已;不成也无妨,给他们添些乱,想必有人会喜欢。” 傅试满面春风指指贾琼笑而不语。 贾琼也笑的欢畅却伸出手去。 “做什么?本官无赏可给。” “冰块和房契。” “什么房契?” “我家祖上的房契!别说您不知道,这可是您说给我的事。” “你还要斗那王熙凤?!” “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闹了宁国府,那三家能饶过我吗?既然不能,我何不先下手为强,一一拿捏住他们的短处,到时让他们一起玩完。” “容我想想,薛家子有命案在身假死进京,其中有贾司马的手尾,而且证据难寻;王熙凤放印子钱倒是有证据,可惜不是什么大罪过,只能办她一个,再添一个夺人房产,就能牵扯上王检点...;好家伙,一位兵部大司马,一位九省都检点,这些事可不是本官能做得了主的。” “谁说放印子钱不是大罪过?”贾琼奇怪。 “怎讲?” “若是放在小民手里,让他们无银可还,便强收田亩以充利钱呢?” “她不会如此吧。” “她不会,我可以教她。” 傅试双手一拍:“倾吞土地强占他人田亩,本朝大罪也!” 二人以茶当酒同饮一杯。 “那房契?” “明日...不!今晚连带冰块一并送来!” 当傅试满面不虞的出了宁国府后。 贾琼这个孤绝子把政老爷的门生、顺天府的通判、傅试傅大人给赶出了宁国府的消息终于传进了荣国府王熙凤的耳朵里。 “你说他这是作死还是牛性子?” 王熙凤有些看不穿,问来做客的林黛玉。 “物不平则鸣。” “少给我吊书袋,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说话?” 林黛玉轻笑:“受了委屈呗。” 王熙凤哦的一声明白了:“听说被打了杀威棒,到现在都不能坐着,也怪不得心里有怨气。诶?你说,到底是不是他下的手?” 这回问的是平儿。 “要真是他,顺天府还能放出来他?” “也是,咱家的案子,借顺天府个胆子也不敢胡混过去。” 林黛玉起身欲走,王熙凤挽留:“用了饭再去,大观园里也没别人了,你自己用饭多孤寂。” 林黛玉偏不留,摇着身子往外走,还刺了王熙凤两句:“快些尽孝去吧,他连二舅舅的面子都不给了,想必还要拿你开刀。一个不孝压死你,小心你这琏二奶奶的位子。” “怎地?你这就想着我的位子了?” 林黛玉扭脸呸了一声:“呸!谁稀罕这么个空架子似的,你问那有金配玉的去,别拿我说嘴。” 王熙凤也呸了一句:“啊呸!我搭理她是她家祖坟冒青烟!” “您快去尽孝吧,她家祖坟不冒烟,嫂子婆家的祖坟快冒烟了!” 气的王熙凤吃不下了饭,一摔筷子命人给她更衣:“去就去,我就不信那狗不识的贾琼敢把我如何?宝玉呢,叫上他一同去。” 平儿翻个白眼:“他早去了,都办上差事了,忙的乐着呢。” 林黛玉哈哈笑着先走了,留下黑着脸的王熙凤拍桌子踢凳子的撒火。 她前脚还没出荣国府的二门呢,贾环与贾探春就得了信。 贾环去找贾琼,探春自然告诉了尤氏。 尤氏捧着茶不喝,只是轻笑。 惜春抓着果子吃,全当没听见,迎春则低着个头似没主意,贾探春只得自己说话:“我们去迎迎?” “等着。”尤氏就这么一句。 探春也不知她在等什么。 没一会儿,贾兰跑了来,就他岁数小,还是个晚辈,出入后院不碍事。 “六叔说了,请女眷们灵堂举哀。” “就我们去?”尤氏疑惑:“男丁们做什么?” 贾兰一仰脖子:“灵堂外念族律。” 噗嗤一声,贾惜春笑的前仰后合,尤氏迭声催促:“快快快,给我换身衣服,戴上诰命的头冠,我去瞧瞧热闹。” 探春蹭的一下站起来,拉住了要跑的贾兰:“兰儿慢走,怎地是你传信,你宝叔呢?” 贾兰指指自己鼻子:“不是我来,还有谁能进来?宝叔叔倒是想来,被六叔拿鞋底子给唬住了。” 这下探春也忍不得了,放开贾兰后,捂着肚子的笑,迎春更是趴在桌子上不抬头。 有人笑,便有人恼。 王熙凤在宁国府正门外一下轿,心里就咯噔一下子意识到不妙,待要转身想走,已然来不及了。 门后闪出三个人来,左边眼生,右边是宝玉,当中搀着一位颤颤巍巍老眼昏花古稀之龄的蓝衫老者。 贾家自贾演贾源这两位水字辈祖宗开府在京城后,便有了人字辈的八房。 乃是道化贤善释悟愚,无穷聋馈修真儒这八个人。 按年纪排序: 贾代化,宁国府嫡长子。 贾代贤,宁国府庶次子,贾璜之祖。 贾代善,荣国府嫡长子。 贾代悟,宁国府庶子,贾芹之祖。 贾代愚,荣国府庶子,贾芸之祖。 贾代修,宁国府续弦嫡子。 贾代真,宁国府续弦次子,贾蔷之祖。 贾代儒,荣国府续弦嫡子,贾瑞之祖。 此老人乃人字辈硕果仅存之唯一,与那王熙凤有杀孙之仇的贾代儒! 贾瑞贾天祥死在王熙凤设的相思局里,绝了荣国府小宗的血脉,贾琼焉能不请出这位老人给这凤辣子来个惊心动魄。 王熙凤的双腿已经发软,她最不愿面对的几人中,贾代儒排名前三。而站在怹老人家左手这位身长臂长双眸闪烁不定的小子,必定是那位贾琼了! 下死眼记住了贾琼的样子后,王熙凤不得不先近前一步蹲身见礼。 “见过族叔祖。” 代儒跟着躬身:“老朽见过二奶奶。年迈之人跪不得了,还请二奶奶恕罪。” 王熙凤身子一颤,心道好狠的老汉!这是哪儿?这是宁国府的正门口,宁荣街上人来人往的都在看,你个老不死的给我行礼还叫奶奶,要置我于何地? 这才只是个开始,贾琼能高抬轻放贾宝玉,是因为还要用贾宝玉这孩子作妖,尤其是他引进门的琪官蒋玉菡,要不是忠顺王府的密探,贾琼敢把自己阉了进宫。 而对王熙凤,贾琼是能惹她多狠便要多狠。 不是贾琼有脑干残缺之美,而是不彻底压服了王熙凤,他的吗咿呀嘿金融之策无法实施。 见惯了科技与狠活的贾琼,对王熙凤的印子钱嗤之以鼻,原始且粗蛮不说,获利极低。 求我来,我教给你屠龙之术,稍加变换后,就是灭满门的罪过,凤辣子呀凤辣子,你可一定要学。 贾宝玉不知道这些恩怨与谋算,本能的想给嫂子求情,被见机早的贾琼在贾代儒的身后踹了他一脚。 一个侧歪,贾宝玉想起来六哥拎着鞋底子问自己知不知道男女有别的事,打个冷战后,对还蹲着身的嫂子说道:“祖训,凡族间庆吊之礼,五服之内理所当然,五服之外亦当施报,以广亲亲之仁心,不然貌无关系,其如和睦宗族之义何?” 王熙凤蹲身变跪礼,一字一句的回复:“贾氏媳王熙凤谨记!” 贾代儒哼了一声,不受王熙凤这一拜,转身让贾宝玉搀着他往里走。 贾琼则留在原地等他们二人走的远了,才请这位凤辣子起身:“琏二嫂子请起吧,不要记恨代儒叔公,怹老人家也是好心。” 王熙凤猛一抬头,盯着贾琼的脸咬牙说道:“好心?呵呵,贾老六,你能做这宁国府几天的主?就不怕日后了么。” 贾琼捏捏自己的鼻梁:“哎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是族中的罪人呐,活一天算一天吧,哪有什么日后。” 平儿搀起了主子,因为王熙凤已经气的发抖。 “走吧,我陪嫂子进府,我这个孝子迎门,您可是头一位,东南西北四王府来人,我都没出来过。贾环,放炮!” “砰砰砰!”三声追魂炮响,赖升跪在道旁高声大喊:“孝侄媳吊孝!” 一声接一声传递了进去,不知传了多远,王熙凤有些惊讶,自己办理贾秦氏丧事时,可没这么规矩肃然,这个贾老六有些门道啊。 进门左转,奔灵堂而去,冷不丁自她们身后跟上来一个鼓乐班子,一声凄冷的唢呐声,吹破了宁府内的肃静,一声声吟诵声跟着响起,贾氏子弟左宁府右荣府立在灵堂外的两侧道旁,白衣白帽白鞋,一个个犹如雪人一般,躬身吟诵。 “凡尊卑座次照依齿序,不可以富贵而骄贫贱,仍将各当体爱,不得欺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凡同族之人富贵贫贱未能均一,由天命之所赋受,族者不可恃富而骄贫,倚贵而轻贱,富贵者当救济之仁心,布饥寒之德泽。贫者不可有嫉妒怀憎怨之念。” “凡子孙有善不褒,有恶不贬,无以为勤惩。不孝,伤人,欺尊,凌宗,奸淫,盗乱等小则教育,大则送官。” “凡宗族有智愚贤不肖之人,未能无过不及贤智者,当以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常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事,使其孝顺父母,尊敬师长,上下有伦,长幼有序。” “凡族间庆吊之礼,五服之内理所当然,五服之外亦当施报,以广亲亲之仁心,不然貌无关系,其如和睦宗族之义何?” ...... 这是吊孝? 这是吊打! 王熙凤早就一步也迈不动了,要不是平儿托着她,此刻她已经瘫软在地。 阖族子弟对着她念祖训,其意为何不言而喻,她王熙凤再飞扬跋扈权势滔天,也受不了一族之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便是素来不入自己眼皮的孤绝子。 王熙凤心如刀绞,哀哀怨怨期期盼盼看向了宝玉。 贾宝玉有心帮她,却被代儒叔公的拐杖所拦,在家塾读书时,宝玉就怕过这位叔公。眼下的局面,他也心惊胆战,幸亏自己来的早,否则这祖训要是念给了自己听,自己恐怕已经跪在地上了吧。 还得是平儿,眼见进不得灵堂了,低声对王熙凤说了声得罪,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族媳知错,紧守祖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一声知错,喊停了子弟们的吟诵,都诧异而满足的看向了她们一行。 何时见过王熙凤低头啊,自她过门掌家以来,阖族的兄弟子侄,哪个没腆着脸求过她? 就拿五房的贾芸来说,为了求个差事,出去借钱给她送礼,又是磕头又是认爹娘老子,才得了一个种树的差事。 现在想起来,贾芸都觉得脸臊,不由看了一眼六叔贾琼,那时要有他出头的话,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受辱吧。 如他这般想的大有其人,贾琮、贾环恨不得仰头大笑,同住一个府里,王熙凤对他们如何,他们早就怀恨在心,只是无人能治;现今凭空跳出来一个六哥,举手投足间就把这个母老虎摁在了地上摩擦,嗯~~~六叔爱说这个字眼,懂了意思后,听起来是那么的解气和遐思。 贾琼咳嗽了一声,兄弟子侄们端正了身形,该拱手的拱手,该躬身的躬身,齐声喝:“恭迎贾氏荣国府长孙媳王氏吊孝!” 灵堂内也传来一声喝:“贾氏宁国府长孙媳尤氏,谢过同族妯娌。” 尤氏头戴诰命头冠,鬓插一朵绒花,素白的麻衣飘飘迎了出来,五年前那口的怨气,今日终得吐出,挺直了腰板冲王熙凤一招手:“好妹妹,就等你来了,快快请进!” ...... 八、自去自来堂上燕 尘埃落定! 贾琼携“孝子”之责,半天之内搞定了宁荣二府,尤氏归心,熙凤低头,再无人敢与他明面作对,这初露面的首关,算是过了。 连喝了三碗粥后,神疲力尽,一步一晃的回了偏房,此处是他做“孝子”期间的起居室兼议事厅,趴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贾璜蹑手蹑脚的进来,期期艾艾喊了声六哥。 贾琼想要撑起身,贾璜赶紧按住他:“歇着你的,歇着你的,自家兄弟说话,你身上又有伤,不讲虚礼。” 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人叫门:“六爷可在屋中?” 贾璜做了迎客出门看是谁,原来是入画和喜儿这兄妹俩。 贾琼无奈强撑着仰卧在床,请他们兄妹进屋说话。 入画见有贾璜在,不便先说,只坐在一旁不语。 喜儿倒是自来熟,叽里呱啦扯出了给贾琼送被褥的事。 贾琼心中一暖,也晓得了喜儿的话外之音,他重用了贾族子弟后,一干管家下人们除了跑腿做事外,再无权责,若是本分的,听谁的也是听,有心的,便觉得失落了起来。 喜儿便是如此,他可是贾珍亲随之一,大被同眠的交情,岂是旁人所能得罪起的,现在找来必定是为了寻差事而来。 那贾璜又来做什么呢? 难道是嫌弃所派之事油水少了?这可不行,我贾琼给你的才是你能捞的,不给你,你捞个屁,还敢嫌弃,着实不知好歹了吧。 入画一直注意着贾琼呢,一见他脸色不虞,赶紧打断了哥哥的话,拿出一个瓶子来给了贾琼:“这里面是上好的伤药,小姐命我送来的,六爷要记得敷药,好的也快些。” 又一指自己哥哥:“他有事想求六爷,不过是想多做些事,因与六爷不熟,便托在了奴婢这里,小姐也知道的,只说全凭六爷您做主。” 原来是妹妹推荐来的呀,贾琼冲喜儿一笑,人情要还,面子更要给。 “我正好有一件为难的事找不到帮手呢,你一来,倒是解了我的愁。可愿帮我?” 喜儿赶紧跪下道谢,连什么事也不问,只是磕头。 三天前,喜儿还满不乐意的去跑腿;三天后,喜儿便得了跑腿的人情。 所以说,雪中送炭的事多做,不苛求什么回报,自有一份因果等着你。 贾琼又看看贾璜,看着他面老,可年岁却比自己还小月余,原来已娶妻成家多时,一直在荣国府当差做事。 “你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说,我能帮就帮。” 贾璜偏是个不善言辞的,本来自己就心虚,同着入画和喜儿的面,心中的话更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没一句整话。 贾琼刚要不耐烦,入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说要给贾琼上药,请他们二位暂避片刻。 不等大惊失色的贾琼推脱,贾璜与喜儿已经退出了门外,入画上手就解贾琼的裤带。 “姑娘请自重!” 入画噗嗤一笑,脸蛋红红着对贾琼说道:“六爷还害羞起来呢,奴婢就是服侍人的,六爷不要乱想。再说,六爷对我们小姐好,便是对奴等的好,您这伤又自己上不得药,我们小姐特意遣奴婢来帮衬一下,也是谢过您对她的一片心意。” 贾琼倒不是真害羞,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自己又不是没被人解过裤带,不过是碍于惜春的面子,不敢劳动她的身边人。 一听说是惜春特意派来的人,眼珠一转试探着问了入画一句:“她认我这个哥哥?” 入画先叹了口气,然后让贾琼趴下褪下中衣,化开了药膏在手心里,涂抹在了一片青紫肉丘上。 嘴里却缓缓开言:“怎能不认呢?一听说您被抓进了牢里,连吊孝都不来,只催着奴家打探您的消息。这么多年来,也就是今日,她笑的最多。要不是有白事压着,我看她都能跳起来。” 贾琼:“她都知道了?” 入画:“知道后更难受,平日也见不到个您,直到今日才痛快的认识了,心里别提有多快活了。” 贾琼想起书中惜春的一生,虽着墨不多还掩盖了内情,但她那副冷情与厌世却令人印象深刻。 “她十二了吧?” “嗯。” “回去告诉她,世上有她真正的亲人,将来啊,她要是不嫌弃,便跟着我过吧。嫁人也是招赘来一个,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无依无靠了。” 入画拉上贾琼的中衣:“果真?” 贾琼自己系好了裤腰:“比真的还真!等我做完了一件事,便带着她走,凭我的手段给她挣一副十里红妆出来,安安稳稳过上后面的一生。” 听的入画泪珠不断:“您不怪她么?” “怪她做什么?” “她...她毕竟不是...” 贾琼翻过身冲入画一笑:“又不是她的错,何必自哀自怨。冤有头债有主,她是与我有缘的人,娘肚子里是我先住下的,让她住了我的二手房,我怎么也要补偿她。” “二手什么?” 贾琼眨眨眼:“旧房子的意思。” “哈哈哈”夹着泪珠的入画又笑了起来。 贾琼坐好了身子:“让他们进来吧,也不知贾璜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入画眼睛一亮:“奴婢能猜到一二。” “哦?说来听听?” 片刻过后,入画开了房门请贾璜和哥哥进去,她自回去复命。 见了惜春后,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了好一阵,听得惜春又是哭又是笑。 她上午时偷听了贾琼与嫂子的对话,心中甚是宽慰,但还拿不准贾琼对她身世的想法,所以遣入画过去试探。 现在好了,哥哥拿自己当亲妹妹看,根本不在意其父,只念一母!从此自己便多了一位真正的亲人。 “小姐。”入画打断了惜春的发呆:“还有一件事,小姐要替六爷抓紧办了吧。” 惜春:“何事?要紧么?” 入画点点头:“六爷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说亲事,连个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虽说我能常过去,但不是个长法子。” 惜春一愣,她确实还未想过此事,可要是雇个丫鬟给哥哥,就凭哥哥的财力,他养的起吗? 谁不知道琼老六吃了上顿没下顿,养活自己都难呀。 一咬牙,哥哥养不起,妹妹替他养着! “好!找就找个好的服侍他。我这还有些体己,你抽空先给他送过去。” 入画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你的体己送给六爷?” “不够是么?可我也只攒了这么多,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再省着些好了。” 入画嗯了一下:“嗯,您再省也省不出几百两现银吧。” “几百两?” “对啊,贾璜和我哥哥去求差事,几百两的活计,那位爷连眼都不眨,随手送给了他们。您说,六爷是愁钱的人么?他呀,是...怎么说来着?” 惜春一扬脖:“视金钱如粪土,真君子也。咦,倒和林姐姐一样了,要是...” 入画赶紧拉住了她:“睡吧睡吧,睡着了想什么都行,醒着别乱想。” 惜春也觉得绝无可能,又有些不甘心,只躺在榻上乱翻腾。 歇过了正午,贾琼又出现了灵堂内,自四王过府吊唁后,京中各家开始踩着点子络绎不绝起来。 一直忙到了擦黑,喜儿抽空进来跪在贾琼身后回事:“回琼哥,顺天府的冰块已经送了来,已经下了地窖。” “去告诉珍大奶奶一声,就说我说的,用冰之事我交给了你,你和金荣仔细的用。” 金荣就是贾璜找贾琼说不出口的原因,与宝玉一般大的小子,是贾璜媳妇娘家的侄儿,自从多年前惹了宝玉后,便被荣国府的管事们冷落到了如今。 贾璜有了差事后,他媳妇金氏便喋喋不休,一心想让贾璜带上金荣,可贾璜心里有数,没贾琼的首肯,自己要是私自带人,恐惹恼了他。 他可是力压王熙凤低头的主儿,自己怎敢出头冒事,又挨不住媳妇的念叨,才壮着胆子去求贾琼。 入画给贾琼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贾琼才依稀记起来书中确实有这么一段还有这么一个人。 正好他要派喜儿一桩事,也就是冰块之事,索性派在一起,两桩并一桩,皆大欢喜。 别小看了冰块,不是大富贵人家,还真用不起此物。 也正赶巧是国丧,市面上冰块急缺,眼看一天天的热起来,这路的买卖简直是送上门的钱,贾琼便动了制冰的心思。 说难也不难,硝石制冰法,自唐朝便已经广为流传,甚至有了冰酥(冰淇淋)。不过战乱与私欲,此等法子已经绝迹民间,宫中有没有贾琼不知,但贾家没有。 这事问贾宝玉问出来的,他要说没有,那真是没有。别小看了宝玉,能自己研制胭脂的人,动手能力也是极强的。 傅试送来的冰块,除了用在贾敬身上外,正好用来做冰窖的降温计,还能遮掩制冰的来路。 喜儿作为入画的哥哥,入画又是惜春的亲随,在贾琼无力分身的情形下,可堪一用。 至于金荣么,就是个卖苦力的主儿。 当晚安排好贾蔷守灵之事后,贾琼裹着一身棉衣下了冰窖,把金荣买来的硝石倒进了一个个水桶中,金荣卖力的搅和起来,能有一个时辰后,冰窖里传来惊呼。 贾琼裹着大衣笑呵呵的出了冰窖,溜溜达达回了偏房。 入画依约又来上药,贾琼才对入画说完整了自己的计划:“多出来的冰,还是卖掉的好,但不能让旁人发觉,而我又不能出面。妹妹那里有没有得用的人啊?卖掉的钱也先放在她手中,我不能留。留着是祸害。” 入画回去后悄悄告诉了惜春,惜春先是惊讶,后是苦恼,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身边除了奶嬷嬷便是丫鬟,连个外面走动的小厮都没有,去哪给哥哥找人卖冰啊。 思来想去,忽的一下站起了身,命丫鬟们出去叫车,她要回大观园。 尤氏遣人来问,惜春用择床遮掩了过去。 回了大观园后,卸了素装,便去了稻香村,能在外面有亲戚帮忙的人,除了三姐姐探春外,就属珠大嫂子李纨了。 你说薛家也行? 呵呵,小惜春的眼里,从来没有薛宝钗。 倒不是瞧不起她的家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不是吗?是瞧不起她们一家子的做派。 又不是在京中没房没地没生意,眼巴巴住了好几年,赶都赶不走,要说不是冲着宝二奶奶位子来的,谁也不信。 所以任凭薛宝钗情分再高,单凭这一点,她也很难挽回自己在这些小姐妹心中攀高枝的样子。 李纨正听儿子贾兰絮絮叨叨白天的事,见惜春跑了过来,有些奇怪,打发儿子去睡觉,搂住了惜春问她根由。 惜春有所选择说了要卖冰的事,但未提是贾琼制的冰,只说是顺天府给送来的,以后还有,虽然不多,但足够用。 李纨呵呵一笑:“认下了?” 惜春使劲点点头。 李纨也替惜春高兴,宁国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自一清二楚,何况还有儿子做她的内应呢,很多惜春都不知道的事,李纨已经统统知晓。 也感叹,真是十年磨一剑,贾家还是有底蕴的人家,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一位就能堪大用,虽说有些仇怨,但随着贾敬的死,再过些时日,也就烟消云散成为一段隐秘了。 “他与你说的?”李纨问。 “是呀,哥哥还说挣来的钱都放在我这里呢。” “真好,四妹妹也是个有人疼的孩子了。嫂子答应了,帮你挣这份嫁妆!” 惜春红起了脸蹭在李纨怀里不依,正玩笑间,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哟,我来的不巧了,等四妹妹撒完娇我再来吧。” 惜春冲来人一皱鼻子:“林姐姐去哪儿都巧的很,不信你去宝哥哥那院瞅瞅,一准有个让你还说不巧的人在!” 来人正是林黛玉,一白天除了去王熙凤院里说了说话,就没见着三春和宝玉,好容易她们都回来了,却个个累得歇下就睡,自己不好打扰,只得来找李纨说说话。 李纨没去宁国府,是因为她是守寡之人,每逢家里有红白事,她便隐身,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只有老太太点名叫了她,她才出现在人前,平日里就守着这些小姑娘们顽,更多时,是在教导儿子读书。 林黛玉岂能让惜春说嘴:“去那里做什么?看她绣花,还是看她送药?还不如来看看大嫂子哄孩子有趣。” “我才不是孩子呢!”十二三的年纪,最怕别人说是孩子,自以为长大了,却不知还有稚气未脱。 林黛玉靠在内室的门框上吃吃的笑:“那你倒是从大嫂子的怀里出来呀,难道,是怕自己走不稳,会跌一跤。” 惜春跳起来冲向林黛玉,被黛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喊了一声大嫂子救我,就藏在了李纨的身后。 好一阵闹过后,李纨拍打着她俩训道:“都是兰儿的姑姑,要兰儿瞧见了你们这样,倒是羞不羞。我养个兰儿还不够累的么,还得养着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妹妹,快快离了我这玩去吧,让我也早早歇着。” “就不走,大嫂子还没说找谁帮我呢。” 林黛玉咦了一声:“四妹妹可有了难处?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帮衬些。” 帮衬些,是给钱的意思。 林黛玉素来大方,姐妹们之间要是一时手紧,她想着法子也会送过去给她们,只是不被常人得知罢了。 九、相亲相近水中鸥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非是信不过林黛玉为人,只是小惜春素来心底能藏事,李纨又是个不传闲话的人,二人默契的扯一件别的事圆了过去,林黛玉也未起疑。 正聊的起劲时,王熙凤的丫鬟小红匆匆来访,三人皆奇,平日里都是平儿来往大观园传声留话,今儿怎么换成了她。 请进来后,小红先一一见礼,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惜春小声的言道:“有件事,奴婢翻来想去觉得不妥,不得不先来告诉四小姐一声,要是有唐突,还请四小姐莫要气奴婢。” “找我的?”惜春更加奇怪:“是琏二嫂子有事要找我?” 小红摇了摇头,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六,口中说:“奴婢不能背主,但牵扯到东府里正办的事,恐误了族里的大事,不能不传个闲话了。” 惜春一惊:“你快说,我绝不会对旁人说是你报的信。” 李纨和林黛玉起身就走,把这屋子要单留给她俩。 小红赶紧拦住:“珠大奶奶和林姑娘莫走,走了我成了什么?这事只是奇怪,也是有旁人说给了我听,我不过是传进来这消息吧。” 李纨和林黛玉重又坐下,惜春催促:“你也是大观园里的老人,我们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既然事关与我,甚至是关乎东府,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无人敢说你传话背主。” 小红咬咬嘴唇,说了出来:“赖家携重礼去见了我们奶奶,我又进不得屋,正好请假回了趟家。便是在府外,得了这个消息,家中有人又想要报官,还是要拿他。” “什么!”不独惜春震惊,连李纨也坐不住了。 刚刚破丧开吊,就拿下主事孝子,这场丧事还怎么办的下去! 又一琢磨小红说的赖家去找王熙凤送礼,转瞬明白了过来,赖家不甘被贾琼一脚踢开丧事之权,又见王熙凤今日受辱,便要勾结在一起,以荣国府之名,官府出面,再次拿下贾琼。 至于丧事办不办,那是宁国府的事,关荣国府何干。 惜春站起身就要走,小红又拦住了她:“四小姐不可擅动,赖大家的已经关了大观园的门禁。要不是我,谁也进不来和出不去。” “她们,她们怎么敢的!”李纨惊疑万分,这个节骨眼上内耗,要置祖宗家法于何地呀。宁荣两座国公府,不要面子了么。 惜春到底年龄小些,一时间手足无措,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李纨和黛玉。 林黛玉歪着脑袋一直看小红,被惜春眼神一激,浅笑着问小红:“可是族里有兄弟与你说的这话?” 小红把头一低默不作声,心道林姑娘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问我这个做什么,是我能说的吗。 林黛玉见她默认了,便不再追问,拉过惜春来,在她耳旁嘀嘀咕咕好一阵,惜春边听边点头,到最后笑了起来,对小红言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传信,你且先回去,不要声张。此事我有了主意,必不会让人得逞。” 小红收了入画塞进手里的银子,与她一同出去,紫鹃也跟着去送她。 惜春站起身也要走,李纨问:“出不去的,你且稍安,我想个办法。” “我找个能出去的传话。” “哦?是谁?” “宝二哥!” 李纨不由看向了林黛玉,她倒是伸个懒腰也站起了身:“哎呀,乏了,要回去歇着了。” 李纨被她装模作样的样子气笑了起来:“大观园都装不下你的心眼子,乏了就回去睡,少废神!” 林黛玉冲李纨皱皱鼻子,一同和惜春告辞。 半个时辰后,贾宝玉出现在了宁国府的灵堂中,贾琼自然也在,两个人喝着茶,贾蔷在一旁伺候。 “我才知道,原来芸儿看上了小红。”贾宝玉一脸的兴奋,得知一件八卦,让他雀跃不已。 贾蔷比贾宝玉还大一岁呢,只是辈分小,笑着说他的宝二叔:“叔叔是在园子里待久了不走动,所以这等事才不知情。咱们族中的子弟呀,盯着叔叔园子里的丫鬟们,可不是一两天了。” 宝玉慌忙摆手:“可不是我的园子。” 贾琼无奈的打断了他俩的谈话:“你们俩是不是要关心我一下,合着被他们把我办下去,你们就能得了益?” 贾蔷一笑:“奴告主?亏他们怎么想的。六叔,您给侄儿一句实话,要是让您去办赖家,您打算怎么办?” “抄家!阖族子弟去抄他们家!” “怎么分?” 贾琼眼珠一转:“五五分,族里拿一半。” “是族里,还是这府里?” “族里!” “好!”贾蔷把端着的茶壶放在一旁,冲贾琼深躬一礼:“侄儿贾蔷愿奔走族中替六叔洗刷冤屈出堂作证,但抄家这个差事,嘿嘿嘿,能不能给了侄儿呀?” 贾宝玉吓得跳起来:“真要抄他家?” 贾琼却问贾蔷另一件事:“有仇还是见财起意?” 贾蔷恨声道:“他家现在的宅子,是侄儿的祖宅!侄儿巴结上东府后,才不像六叔一般破屋寒窑,可到底也没要回来祖宅。” 贾琼让贾蔷也坐下,然后和他俩“谈心”:“这便是我这次丧事不用府中管家的真意。贾家是贾家人的贾家,不是他们这些本为奴仆实为二主子的贾家。东西两府,富贵者不过两家,我等自不去攀;但这些趴在我族人身上喝血又吃肉的混账们,难道我等族人就任凭他们的压榨而无动于衷?” 指指贾敬的棺椁:“就是这位老爷去见了我等的祖先,怹又要如何的说?祖上的基业,一族的儿郎,被依仗在袭爵者的纵容下欺压同族子弟?” 贾蔷恨声:“祖宗有灵,必不能忍!” 贾宝玉心惊胆战:“可赖家与我家关系甚深,老太太知道后,饶不了你们。” “所以。”贾琼十指交叉:“这回,只抄赖二家,先不动赖大家。赖家的老奶奶跟着赖大住呢吧,先留下他们来,等老太太回来后,我有法,让老太太亲自抄了他们家。” 贾宝玉失魂落魄的回了大观园,命袭人关紧了怡红院的大门,今晚任凭是谁叫门,也不许开。 他知道对错,也知道贾琼不还手是个什么下场,但他心有悲切,又恨自己在这其中无能为力,只好躲回安乐窝里,埋住头,静等消息。 贾蔷则出了灵堂四下的联系,留下贾琼稳坐灵堂内,等着起风。 奴告主,先是一桩罪,就算他们作死拿了贾政的名片去吿,也不过是去顺天府。 自从王子腾被调离京营节度和九门提督后,京城地面上贾家唯一的助力便是傅试所在的顺天府。 至于大理寺和刑部,只要赖家的不疯,王熙凤不傻,一定不会去吿。 但是到了顺天府,甭管他们吿自己什么,傅试这位自己的上线,怎么可能抓自己? 这叫什么,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知道自己是李穹而不是贾琼,谁能知道自己是卧底而不是寻常的子弟,谁能知道自己根本就从书中知晓了他们的后事。 这一切的一切堆积在一起后,量变就成了质变,若没有自己这个“假”琼,赖家不会跳出来惹事,赖家不跳出来惹事,整个贾家将会按照惯性继续走向灭亡。 自己是个加速器,油车换电车,三秒破百,四驱二十四缸都追不上我。 这才一天! 贾敬啊贾敬,你不会想到因为你的丧事,给了我多大的便宜吧!这就是你的报应! 这才一天! 傅试简直头疼欲裂,看着手中贾政的名帖,不知是该先杀了报官的人,还是先杀了贾琼。 “赖升,你可是贾家的老人。这么告贾家的子弟,你可想过后果?” 傅试想先劝一劝,能不告就不告,一旦立了案,便是你死我活,他也拿不准后事的走向。 “能有何后果?”赖升满不在乎的坐在一旁喝茶:“一个破落子弟罢了,敢欺压同族之嫂,又有趁族中主事人不在行擅专之实,哪一条都够他把牢底坐穿的。” “哦,原来是荣国府告他呀。” “非也非也。”赖升放下茶碗,满脸笑意的自怀里又拿出来贾珍的名帖:“您是政老爷的学生,所以先给您政老爷的帖子。我家老爷的帖子在此。” 傅试心中一动,瞧了一眼赖升,笑呵呵的接过来贾珍的帖子,将贾政和贾珍的帖子放在一起,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赖升一愣,这可是没有的事,谁敢私接宁荣二府的帖子呀,看看就得了,揣起来是何意,这位傅大人不会不懂规矩的。 “你且稍坐,我总得禀告一下府尊。这两个帖子我拿去给他看。” 赖升安下心来等。 傅试出了顺天府,打马直奔九门提督府,如今掌管京营节度九门帅印的是乐善郡王。 他也是当今正元帝的亲舅舅。 郡王自圣驾离了京城后,便一直住在了九门提督府,这是枕戈待旦之意,告诉心有鬼胎之人,本王坐镇京城,孰敢乱之! 傅试通禀后没多久,便在书房见了王爷,行了君臣礼后,傅试将贾琼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但没敢说其中偷梁换柱事。 他也怕被扣上办事不力的名,贾家的事全由这位王爷主办,自己要想出头,那贾琼换人的事,能不说就不说,说了对自己没好。 乐善王爷详细问了问贾敬丧仪怎生办的,傅试便把有戏子进府的事告之了王爷:“那贾琼借荣国府贾政之子贾宝玉,引了一位戏子进去,此人还是忠顺亲王的禁脔。为了他,忠顺王爷可是拿荣国府出过一回气。” 王爷哈哈哈大笑:“傅试,你选的这个人不错,有主意也有胆量,把忠顺王府也给卷进来,除了我这乐善王府外,哪一家王府都有了粘连,哈哈哈,有趣至极!义兴那小子要是知道了,我看他求不求本王。” 忠顺亲王乃是当今的兄弟,本名是义兴,北明国姓朱,朱义兴也。 当今则是朱义正,所以年号是正元,取了个正字。 乐善郡王作为当今娘舅,自然也是忠顺亲王的长辈,只不过皇兄弟不是一个妃子所生,故此郡王与忠顺王二人之间并不如何走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傅试,既然此人堪用,你便放手任他施为,搅合乱了宁荣二府也是个好主意。他们一乱起来,自然破绽百出。” “下官领王旨,这就回去办差,先扣下报官人。” “错了!” “嗯?下官愚钝。” 王爷拿着两个名帖啪啪对砸着说道:“放他出去指证,你带着顺天府的人去给他撑腰,本王另派一队人马去给那小子撑腰。要是这个贾琼够聪明的话,率本族子弟一起反咬那个管家,本王的人驱散了你们顺天府,然后抓人。” 傅试双膝跪地:“多谢王爷成全!” 何意? 乐善郡王不想傅试过早暴露,他还不能全信贾琼,留着傅试继续监控岂不是更好。 看着是傅试被九门提督府欺负了,可也正好表明,傅试还是心向荣国府的吗。 名帖就留在了王爷手里,傅试打马回了顺天府,先去见了府尊,言之贾家有事。 府尊不愿多事,也素知傅试是贾家的人,只让他看着办就好。 有了府尊的话,傅试才点齐差役,又带上了久等的赖升,浩浩汤汤直奔宁国府。 喜儿在自家门外见到了张老三,听他说完话后,脸色大变的进府寻贾琼。 此时,傅试还在顺天府外集结人手,这时间哏节让傅试拿捏的死死。 等他带人叫开了宁国府大门后,傅试心中一松,贾琼果然有了准备。 深深的看了一眼当先而立的贾琼,心道:小子,这场戏演好了,咱俩都受益,你可要好好的耍上一场。 贾琼回他个万事俱备的眼神,今晚贾家不眠,要来他个分田分地真忙。 十、昨夜星辰昨夜风 荣国府西跨院,贾琏的宅子,小红在后宅正屋的窗檐下口齿清晰的禀报着宁国府的事。 “二奶奶,那府里来了好多的兵丁和衙役,却被尤大奶奶与代儒祖都给挡在了门外。另外,族中的子弟除了宝二爷和不在家的外,全都去了祖祠,要请族法。” 屋内哐当一声,似是打碎了瓷器,好一会儿,才传来王熙凤的声音:“快去找赖大家的来。” 小红咬了咬嘴唇,还是把一件要紧的事告诉了主子:“奶奶,我听说尤大奶奶告发赖升偷了珍大爷的名帖。” “什么!平儿,快带人去绑了赖大家的压在府里,不许人见也不许人问,快去快去!小红进来伺候我穿衣,我要过府。” 宁国府祠堂一侧的偏房,当中坐着两位官,贾琼只陪坐在一旁,他也搞不明白九门提督府怎么忽然出现在宁国府的门前。 “傅大人,这就是贾琼?” 傅试苦笑一下,点头承认。 贾琼赶紧行礼。 那将领瞪着贾琼好半天,才一拍桌子怒喝:“都特娘的什么事!不是说本官来给他解围的吗?不是说你傅试要强抓他,而我来驱散了你吗!怎地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们...你们反抓了别人?!拿本官打镲?!” 傅试赶紧起身:“下官也...贾琼!你给我们说个清楚,你怎么把诰命也给说动的了?要知道你有此能耐,本官何苦跑了半宿的路!” 也难怪傅试发火,他领着赖升叫开了宁国府大门后,刚说了几句官话要抓人时,宁国府内亮起无数的灯笼火把,族中子弟几十位,簇拥着一老一妇迎了出来。 老的是贾代儒,妇人是三品诰命尤氏。 傅试见尤氏一身的品级大妆,只好先行官礼,谁知他还没说为什么来呢,尤氏却先告了一状,说贾珍的名帖丢了,问傅试可见了没有,顺天府要是找不到,她明天就去大理寺报官。 傅试张口结舌,赖升面无人色,谁都没料到,尤氏怎么会给贾琼出头。 怎么不能出头? 赖家一半的财产将没入族中公产,尤氏可得其中之一;剩余一半阖族共分,尤氏又能得一份。 况且尤氏有理有据,我只问我家爵爷的名帖去哪了,贾琼是谁,爱抓不抓,爱死不死,与本诰命何关? 代儒公也好说话,族中公产出钱修缮族学,今晚就付钱,怹老人家能不来吗,那钱可在赖升家存着呢。 剩余子弟么,有贾蔷这个贾家正派玄孙一顿的忽悠,再加上今天白天刚得了贾琼行事种种的好处,谁不奋勇争先来捧个人场? 连贾环和贾琮也在人群中跳着脚喊除家贼,傅试还怎么能强行演戏抓贾琼。 正尴尬时,九门提督的兵也到了,胡拉一下全给围住,推推搡搡时发觉了不对,要救的人屁事没有,报官的人却被扭倒在地,一下子懵在当场。 贾琼哪知道傅试帮他请了九门提督府的兵,他是按着最坏打算准备的全套,哪想到来了两处的人。 顶着尤氏狐疑的目光,贾琼硬着头皮将两位大人先请进了府,没对剧本演砸了可还行,总得有个说法才好,要不明日天一亮,全京城的人都得知道贾琼是被九门提督府给保下了。 这还卧的哪门子的底! 被傅试喷了一脸口水后,贾琼苦笑着先作揖:“骂也骂了,事也出了,二位大人,能否先听我一言呐。” “有屁就放!” “还未请教这位大人的官讳?” “本将冯天寿。” 傅试给解释了一下:“永兴节度使冯大人之子。” 贾琼脑袋里闪过一个词条,是书中的一段话,一个太监对贾珍说道:“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好,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份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 原来被贾蓉截胡龙禁尉的冯家子就是你啊。 得,算知道怎么是他来了,与贾珍父子有仇,这是公报私仇两不误。 苦笑更深了,但贾琼心中更有了底气,与宁国府有仇最好,天然的盟友,不利用一下要遭雷劈。 “我现写个状子,告宁国府家奴赖升阴私结党,有害主家乃至朝廷的异动。九门提督府身负镇守神京之责,我告在此处还说的过去么?” 傅试看向冯天寿,冯天寿一拍桌子:“证据呢?” “我去制造,保准牵连上宁国府。” “好!”冯天寿大马金刀的靠坐在椅子上:“本将就在这里等。” 贾琼又看向傅试:“您这不变,只是又接了丢名帖的案子。” 傅试一挥袖子:“本官不用你教,赶紧去办事!” 贾琼一身是汗的出了厢房,来到祠堂内见过众兄弟子侄,狠狠的往下一劈手,众人皆长舒一口气,眼冒喜色。 本来还提心吊胆九门提督插来的手,没想到却是来帮贾琼的兵,贾代儒都问:“琼儿,你与这九门提督府,何时关联上的?” 贾琼嗐了一声:“你们当来的是谁?”把冯天寿和贾蓉的事一说,众人恍然大悟。 贾琼自嘲:“我一介孤绝贫子,上哪去结识官家,甚至是九门提督?人家是专程来找茬的,不过阴错阳差凑在了一处吧。” 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连尤氏听后都说真是报应,她自然清楚贾珍给贾蓉买官的过往。 当务之急是制造证据,而比制造证据更急的是抄家。 贾琼瞥了一眼被堵住口舌捆住手脚的赖升,对族中众人下令:“不要什么口供证据,直接去抄家。按先前约定好的行事,所有财物归拢点算后分之,所有书凭信件不可遗落,尤其是房契!” 贾蔷感激莫名,替贾琼说了狠话:“不义之财,却不能不义取之,谁要是动了手脚,莫怪贾蔷翻脸,什么辈分也顾不得,陪着这老狗在祠堂内等着发落吧!” 众人皆言不会,毕竟是宁国府的事,贾琼和贾蔷又是宁国府嫡亲,他俩出面名正言顺不说,日后贾珍来翻后账,也是他俩出头。 乌央央人众来到了赖升的家门前,三进三出的一座宅子,比得上贾琏在荣国府的小院了。 贾蔷一马当先,眼都红了,手里拎着一根木棒,啪啪啪叫开了门户,不等赖升家的仆人有所反应,一棍子将之砸倒在地,嘶哑着嗓子喊了声抄,人群涌进了赖升家。 哭喊声响彻了半夜,巡夜的兵丁连问都不问,还帮着守住了宁荣街两头,直到子夜时分,人人手里拿着一吊钱,才收兵而去。 而贾琼也拿着几封书信回到了厢房,那两位正吃喝着酒菜闲聊,贾琼过去抢了一杯酒一口而尽,把书信往桌子上一拍,笑吟吟的言道:“我还说作伪些东西来呢,现如今不用了。二位大人请看,这里面都写的什么!” 傅试抢先拿起一封,略略看了一遍后,连忙又揣进了信皮里,沉声问贾琼:“还有谁看过?” “除了我,没别人了。” 冯天寿不满:“怎地不给我看。” 傅试将所有书信都给了他:“最好别看,将之送回提督府,王爷自有主张。冯将军,请将本官绑了吧,连带着那个管家,一起绑走。” “啊?这不是咱们商量好的事吧。” 贾琼是知道缘由的,略一思索,索性也将双手伸了出去:“还有我,一起绑走,天亮后,我再自己回来。” 冯天寿没看信,但见他们两位都如此做派,心知信中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就不再多嘴了。 贾琼被绑着出屋后,贾家子弟都愣在当场,再一看连傅试傅大人也被人押住,更不知所措。 尤氏急急忙忙赶来,她身边此时多了一位五品的命妇,正是王熙凤。 “六弟,这又是怎么了?” 贾琼演戏:“家门不幸,有恶奴枉法,琼身为贾家子,不得不去大堂上给咱家辩个清白。嫂子、众兄弟,安守本分呀。” 王熙凤怎么听,怎么是在说她。 本来还想问问贾政名帖的事,但见众多兵丁的煞气,腿肚子转筋,口舌发涩,眼睁睁看着贾琼被九门提督府的兵丁押出了宁国府。 一同被带走的自然还有赖升,可那位傅大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怎地连他也有了不是? 众人纷纷猜测,却不得要领,尤氏只好出面约束,先将赖升家财物清点一遍,灵堂内也不可缺人,一切待贾琼回府再说。 无意之间,贾琼已经成了宁国府的主心骨,王熙凤都想掀开尤氏的衣裙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个贾琼。 九门提督府,贾琼还没资格见人,他也不知道提督是谁,被扔进一间偏房里,拉开被子蒙头大睡。 信里写的事情,他在书中读到过,无非就是经平安州私贩盐铁的事,倒没出他的意外,赖二作为宁国府大管家,一应跑腿的事都是他做主,留下几封书信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只不过便宜了贾琼,也不知原本是谁告发给了朝廷,此间却是由自己的手捅开了秘密。 自己是有功之人,犯不着提心吊胆,累了整整一天,不趁机好好休憩才是犯傻。 他睡得昏天黑地,王爷那里看的惊心动魄,牵连官员之多之广,几封书信还没有露出全貌便如此骇人,要是证据确凿,平安州还能剩下一个官吗? 乐善王爷收好了书信,深思良久,对傅试言道:“你连夜去皇陵面见圣上,将这几封书信和本王的奏本一同奉上。临走前,你去看看那小子,问问他,立了如此之功,想要什么赏赐。” “要除掉么?” 王爷摆手:“留下还有大用!这只是贾珍与地方勾连之事,还未尽全功。而且...算了,汝将本王奏本送过去,圣上自有圣断。” 傅试明白,贾琼算是彻底保住了他自己的命,一句未尽全功,说明了一切,贾琼不到功成时,谁也动不得了。 推开房门叹口气,你还真是心大,明知道贾珍犯得什么事,还能呼噜响的震天,本官对你真是又惊又厌呀。 命人叫醒了贾琼,傅试沉默良久才说:“你是贾家宁国府一脉小宗嫡子贾琼。” 贾琼心里一沉,看来自己要顶着这个名过一生了。 傅试见他明白了意思,又说道:“想要什么赏赐?” 好一阵沉默后,贾琼拱拱手:“放过一个人,我带着她回南洋去,永不踏中土。” 傅试问:“倒也不至于,可甘心?” 贾琼答:“只当是做场生意,我赚够了盘缠就归家,再来故国经商时,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也好,但愿如你我所愿。你自行离去,无人拦你,本官先行一步。” “大人!” “嗯?” “拜帖!给我一张拜帖!贾政的那张,我有用。” 傅试无语,只好禀给了乐善郡王。 “他要这帖子作甚?本王还要当做证据呢。” “怕是想要染指荣国府吧。” 郡王把贾政那张名帖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扔给了傅试:“给他,要是能再钉死了荣国府,本王亲给他求皇赏。” 傅试心内嫉妒,面上恭谨,拿好了密封的公文袋,将贾政的拜帖又给了贾琼后,才打马出京。 贾琼将拜帖压在枕头之下,继续睡觉,短短一天内,他历经了不亚于穿越过后的心境。 红楼梦果然是一本奇书,隐喻甚多,不是当世人,还真不能一窥全貌。 先是一个语境,要不是先在顺天府大牢被软禁了半年,他怎能说一口流利的京城土语? 不懂京城土语,很难看懂红楼,那本书就是一本土语大全,所有的密语都藏在那些土语中。 譬如说姑娘一词,你当是云英未嫁之女,却不全对,京城土语中,这两个字也是女儿的意思。 谁谁家的姑娘,便是谁谁家的女儿。不论她嫁人与否,都要这么说。 距年龄大小,分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等等,贾琼这么乱想,是因为他在琢磨一个人,贾母口中的甄二姑娘,他已经见过了,便是那日来的北静王侧妃。 此次国丧为的就是刚刚薨逝的甄家老太妃,这个老字,也是土语。 你以为是差一辈,其实是差两辈。 太妃是一辈,老太妃又长一辈,所以说,死的不是太上皇的老婆,而是北明开国帝王邵武帝的妃子。 十二进宫,十四封妃,十六封太妃,五十二封老太妃,五十八薨。 这里有个认知障,她进宫时,邵武帝都已经六十了,下任万宁帝也近三旬;入宫四年后,邵武帝崩;入宫四十年后,万宁帝禅让;如今是正元六年,她走完了她这孤独的一生。 十一、山外青山楼外楼 贾家族史有过这么段记载: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大明神都告破,煤山之上,君王死社稷,太监小毛子携三位皇子出京。 这不一样的历史大幕缓缓开启。 三皇子朱慈烺,被工部史尚书自流民中认了出来,将之藏进自家逃难的队伍中。 四月,清兵入关,义军转战山海关,难民被拦截在黄河两岸,史尚书带着三皇子藏进了中条山中,至此淮河以北不复大明天下。 史尚书自然就是后来的尚书令、荣国府贾母的老父了,辗转两年方过了长江,而此时江南已经是弘光纪年,福王朱由崧在金陵称帝。 重头戏来了,史尚书与三皇子不去金陵,而是转道去了姑苏,那里有一位万历年间因文治而转封侯爵的姑苏侯,人称林姑苏。 史尚书冒险进姑苏,林姑苏大义扶正统,三皇子占据了扬州称帝,帝号邵武,要争正统续社稷。 弘光帝遣神武军征讨,与此同时,清兵也兵发淮扬,不同之处是在此间,随着神武军统帅贾演贾源二兄弟的反正,大败清兵! 这反正来的及时,贾母史太君便是这场反正中的关键,她以联姻女之名,许给了贾源长子贾代善,开启了史贾两家三代的同盟,更在贾家第三代中,用自己的嫡女贾敏结亲了自万历年间封侯,经泰昌、天启、崇祯、邵武四代五帝的姑苏侯林家林海林如海。 随着扬州大捷,邵武帝迫近金陵,弘光朝廷随着弘光帝的出逃而落下帷幕。 他是跑了,可他的子孙未来得及逃走,藏在了金陵世家中。 还能有谁家,甄家也! 邵武帝虽不杀弘光一脉,但怒其不争,夺了国姓,与其余三家南明朝王爷一起,不再是朱姓子孙,帝召曰,无匡扶社稷之大功,不得复国姓。 就算后来百战功成复了江山,南明一脉被封为东西南北四王,也没有恢复国姓,被称为异姓王。 异姓王也是一姓王的谐音。 读到这段记载的贾琼,深刻了解了为何四王要反,也深为贾家子孙的智商着急。 本就是南明一脉的二五仔,不说好好抱着北明邵武一脉的大腿过活,搞什么“复辟”?这与四五年降寇、四九年入果党的蠢货,何其相似尔! 也不得不说,弘光一脉四王与甄家,真是下了本钱与功夫,光是甄家三代的女子,联姻了半个天朝。 万宁朝前太子义忠亲王,就被他们拉下了水,为了能早日登基,上了四王的船,混忘了其祖邵武帝夺国姓封四王的苦心,就是要把不思复国反而助清的弘光一脉钉在史柱上不得翻身。 万宁帝见太子执迷不悟坠入彀中,不得不忍痛废储,重立了当今。其中又侵染了多少血泪,四王八公十二侯,半数人家折损家主,最以北静王家为甚,只留下个年刚弱冠的孙子水溶,装模作样的当一个贤王。 此间的红楼,只是一卷北明史,李穹占了贾琼的名,读过这一段历史后,先把屁股挪在当今一边。 无他,扬州一战,吐了一口恶气,所谓帮理不帮亲,何况还不是真亲,不搞死贾家天理难容。 当然,搞死也分怎么搞,也要分个阶级高低。 不是说贾家子弟都该死,如自己一般的豪门贫子如贾蔷、贾芹、乃至贾琮、贾环等人,罪不至死反而是再次反正的主力军。 而贾珍...他要是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但贾琼不怕,留给他的时间还有二十七个月,不得不说贾敬死的好哇,他一死,贾珍父子必得丁忧。 有了赖升这一证据,他再想夺情,恐怕是痴人说梦了;老老实实回到金陵老家守坟去吧,要是这三年贾琼都不能彻底搞定宁国府,也就没了穿越的意义。 但有一件事,要先做在前头,不能让贾敬葬在京中,依书中贾珍的行事来说,他还真有可能不让他爹落叶归根。 饱睡一觉,天已微明,舒展一下筋骨,贾琼连脸都不洗,蓬头垢面的出了九门提督府,果然没人拦阻,径直回了宁国府。 进灵堂一瞅,好家伙,一屋子的人睡眼惺忪期盼着望向自己。 “好,真是纯孝之家,不辱家风。” 他还有心逗了一句,换来无数顶着黑眼圈的白眼问候。 “我们是在等你!” 屏风后面环佩叮当,王熙凤当先转了出来。 丹凤三角眼,柳叶吊梢眉,体态饱满,腰软腿长。 不愧是红楼四大人妻也。 秦可卿媚、王熙凤辣、尤氏柔、李纨雅。 这四位人妻论才貌绝不输贾琼见过面的三春。 “当不得,我又一次无事而归。就奇了怪,在贾家二十二年都没事找我,一旦宁国府有事,我两次被官府所抓,此地真是与我犯克。赶紧忙完了事吧,再也不来府里了。” 众人一齐发笑,也真是难为了贾琼。 “赖升是肯定出不来了。”贾琼浅笑:“他的案子是九门提督府侦办,怕不是个小事。正好,咱们先惩治了他,多少消掉了很多干系。链二嫂子!” 发呆的王熙凤神不思属,探春一拉她的手,她才诶了一声,老实至极。 “看好了赖兴一家,万一九门提督府上门要人,您可得交出去的。” 贾环惊喜:“还要抄他家么?” 贾琼一摊手:“我只是宁国府的人,荣国府的事,我可管不了。” 恨得探春直咬牙,混账兄弟还想抄赖大家?没老太太的命,便是凤嫂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家,你算哪根葱跳出来惹事! 王熙凤回过了神来,深深看着贾琼,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怪不得尤氏对这个小叔子言听计从呢,原来是借他的手,重新给东府洗牌呀。 自己何尝不想如此! 眼神一亮,看向贾琼的目光灼热了几分,热切的开了口:“赖大与赖大家的昨夜已经被我扣下了,至于环兄弟说的抄家,呵呵,没老太太的命,我可不做主。要不,环兄弟带个头?” 贾环一缩脖子不敢言语,他最怕之人是有王熙凤的,多年的积威令他不敢造次。 贾琼好笑的瞧完热闹,招呼众人先去洗漱,然后一起上早香。 早香不是目的,分钱才是主要。 真当他们一宿不睡是忧心自己,贾琼可没这么好的心态。 自己回来了,就说明赖升必倒,那就高高兴兴的分钱。 自己回不来而赖升回来了,啥也不说,怎么拿的,怎么还回去,或许还得赔上一大笔。 金荣蹭过来俨然一副跟班的模样,伺候着贾琼回偏房洗漱,灵堂内也空荡起来,只有王熙凤满怀心事的不走。 贾政的名帖还不知下落呢,她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要是不赶在贾母等人回来前拿回名帖,她不敢想象自己将会如何,被休也是能有的事。 私自动用官贴不是小事,老太太再能护着自己也必得受罚,要想不受罚,为今之计只有求贾琼了。 可这要怎么求?素来与他不来往,还占着他家的房子... 王熙凤一拍大腿,我我我,我怎么这么糊涂! 房子是二叔送给自己的,打听清楚贾琼一家的事后,便没当回事,一介小宗贫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占用了。 哪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了回来。 不就是一处宅子吗,还给他! 不仅要还给他,还得给他送个人情,这样一来,本与他无仇怨的自己,不就能求他拿回名帖了。 至于贾琼怎么能自九门提督府拿回来贾政的名帖,王熙凤倒是很有信心,她昨晚虽惊怕,但也看出来一些端倪,押走贾琼的那位将军,并未对贾琼多有恶意。 而且,贾琼是一大早自己就回来的,身上根本没有用刑的样,这说明什么,贾琼是与九门提督府有关系的。 再联想昨夜九门提督府来时的蹊跷,王熙凤嘿嘿冷笑,好啊好啊,家门里出了个踹窝子的主,这才是家门有幸祖宗有灵呢。 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但王熙凤想到就会做到,招手让平儿过来,在她耳旁嘱咐了好一阵,平儿满面惊诧出去行事。 半个时辰后,灵堂内又满坑满谷,随着贾琼一声上香祭拜,贾敬开丧的第二日开始了。 人来人往,喜气盈盈。 这哪是办丧呀,要是贾敬天上有知,必定掀翻了自己的棺材板,怒喝这些不肖子孙。 可谁又真的为他心伤呢。 贾琼拿出年会发奖的架势,一箱子一箱子的财物按着做好的名单一一送出。 贾蔷拿回了房契,顺带接手了赖升一家的仆人,或用或卖都随他。 其余各人多少都有分润,贾琼义正言辞的将之剩下的一半当做所有交到了尤氏的手中。 尤氏也郑重其事的入库上单子,都是族中的公产,她作为族中的当家主母,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公产越多,族中人分的米粮越多,尤氏陡然发觉自己的地位升高,原来那些依附赖升的下人们,无不对她俯首帖耳大献殷勤。 甚是美哉啊! 尤氏心满意足的坐在后院与王熙凤喝茶,袖子里揣着的五千两银票,够她下半辈子的花销。 觉着贾琼愈发的顺眼,忽又想起来自己安排的美人计来。 要真是能嫁给贾琼的话,那两个姐妹也算修成了正果。 想到此便想命人去催催那母女赶紧动身,平儿领着一个丫鬟笑呵呵进来给王熙凤复命。 王熙凤叫过丫鬟来打量了一番,然后请尤氏也来相看。 “这丫头姓柳,叫做柳五儿,是我们府中厨房里柳家厨娘的女儿,今年十六了。” 尤氏一瞧这丫头娇娇怯怯的样子,嘴角便翘了起来,合着王熙凤也想到了拿捏贾琼的法子,还与自己相同。 “怎么个说辞呢?”尤氏直接问了关键,送丫鬟不算什么,但要说圆了才行。平白无故的送一个丫鬟过去,贾琼保准不要。 王熙凤长叹了一声,又接过平儿递过来的房契给了尤氏看。 “要说不是我的错,可谁让是我占着这宅子呢。嫂子您也瞅见了贾蔷什么样,为了祖宅,他恨不得将赖升挫骨扬灰,我瞧在心里可怕的慌。备不住贾老六也有这幅心思呢,我可不敢惹他,这不,老老实实把房子还他不说,还送他一个丫鬟算是赔罪。” 尤氏点了点头,王熙凤这套说辞倒是行得通,可是,她忘了一件事。 “这丫头真是不错,给了宝玉都行。但,六兄弟那里怕是难。” 王熙凤眼眉一挑:“他还想要什么样的?” 尤氏笑了:“他没钱呀,养不起。” 王熙凤傻眼,平儿都怔住了,一直低着头的柳五儿心中暗暗叫苦。 本来被平儿选中时,她心里乐翻了天,觉得凭借自己的姿容,终于可以出头了,以后自己也能是平鸳袭之流。 哪想到跟着到了宁国府后,竟然是要给一位素未听闻的人做丫鬟,而且那人还穷,这自己岂不是明珠暗投。 焦急间,听王熙凤连说不可能。 尤氏示意众人都退去后,才拉着王熙凤的手悄悄的告诉了她:“贾老六防着你珍大哥呢,所以他一文钱都没拿,摆明了不想留把柄。” 王熙凤眼珠一转:“那你这回拿了多少?” “一千五百两。” “这么少?” “爱信不信,但公中还有我一份。” “公中也算你的?” 尤氏切了一声:“你当我是你呢,守着荣国府的中库却是个看门的。这府里的中库我是动不了,但族中的中库,我是主母当然能用。” 王熙凤嘶了一声,恨恨的骂道:“我说你怎么肯替他出头,原来是被他拿着赖家的钱收买了你。倒不是你养小叔子,而是小叔子养你。” 尤氏呸了王熙凤一口:“我可没你这肚子的脏心烂肺,我肯帮他倒不是为了别的,你也知道,毕竟这府里的老爷亏了人家,我不过是找补找补。” 王熙凤若有所思。 尤氏却说出一个人来,称她可以让贾琼收了这个丫鬟。 “你把房契和丫鬟都送到四妹妹那,由她给贾老六送过去,谁也说不出什么。” “她都知道了?”王熙凤愣了一下后,醒悟了过来:“我说惜春这丫头怎么转了性子一般跑这来尽孝呢,原来是认哥哥来了。那我有主意了,也谢谢嫂子的指点之恩。您说,我现在要是抄了赖大家,到底行不行?” 尤氏冷笑起来:“你是担心等爷们都回来后,抄了家也没你多少吧。” 王熙凤脸一红:“你就说行不行吧。” “去问贾老六,他要是能带着九门提督府的人再来一趟,你就可以抄了。” 王熙凤也问贾琼为何会认识九门提督府的人,尤氏便把贾蓉怎么来的龙禁尉告诉了王熙凤。 王熙凤哈了一声:“原来是狐假虎威呀。但别说,这还真是个主意。我这就去看看四妹妹去,要是贾老六真帮我办成了这件事,回头我好好请请嫂子您。” 外面炮声响起,传来报信:“薛家子前来吊唁~~~” 十二、金风微动蝉先觉 铁网山,皇陵所在。 漫山的旗幡将春色染成素白。 旗幡下是四万精兵,将铁网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时近午,官道上飞来三骑,一支响箭落在他们马前一丈,当中人勒住了奔马,三骑停下。 “顺天府有急件要呈御览!” 一队精锐迎着他们冲了过来团团围住:“下马!验印!报上官身!” “顺天府通判傅试,官印在此。” 验过印,搜过身后,精锐旗手在马上挥了挥号旗,傅试被精锐队首拉上了鞍韂,二人同骑一马,奔进了山谷。 半个时辰后,当今正元帝于行在案前看到了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乐善王爷的书信。 “皇儿。” 正元帝赶紧起身迎了出去,万宁太上皇带三五近侍来到了行在的院中。 “父皇,皇儿见驾!” 万宁老皇已是古稀老人,摆摆手不让正元帝多礼,让正元帝搀他进了屋。 “听说顺天府来了急件,京中有了变故?” 正元帝轻笑起来:“是乐善王叔的奏章,故意用得顺天府的人,还真是有一件变故。” 父子二人坐下叙话,那封奏章自然也被万宁老皇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片刻过后,万宁老皇哈的一声,将奏章放在桌上:“你我父子布局十年,不如一介寒子啊!瞧见了么,都是内里先斗起来,外面才有可乘之机!” 正元帝脸上闪出一抹苦笑:“倒是给儿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是想着顺水推舟又怕打草惊蛇?” 正元帝点点头:“父皇禅让时,将王子腾调离京中,本以为剪除了他们一支羽翼,没想到他们竟然顺势插手了平安州。是要效仿山海关旧事乎?何况,还有大兄之事,儿子下不得手呀。” “义兴。” “儿子在。” 义兴是正元帝旧时被封的王号,也是他的本名。 “怕了么?” “儿子...不怕!” 万宁老皇示意儿子拉他起身,用力握住这个他亲选出来的帝皇之手。 “老父尚在人世呢,莫怕!有老父在,你那被贬的大哥,翻不出浪花来!但你也要快,在你大哥随老父升天之前,彻底荡平了四王之患。你是北明之君,天下之主,虽要有仁君之气度,也要有帝王之霸气!一介寒子都敢放手一搏,他仗的可是你的势!” 正元帝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恭顺的将老皇送出了行在。 “宣贤德妃见朕,嗯...荣国府那位老诰命也请来吧。” 贾母心惊胆战的被一乘小轿抬至了行在,在院中行国礼被免后进了屋中。 一抬头心神一颤,自家的大孙女贤德妃贾元春在君侧眼眶发红。 正元帝虽不起身,却面带笑意请这位老诰命入座。 言谈之间嘘寒问暖,随后赏了好些宫中之物,便命贤德妃亲送老诰命回去。 出了行在的贾母,见宫女太监并不上前,哆哆嗦嗦拉着孙女元春问道:“无功不赏,咱家出了什么事么?” 元春忍不住的落泪,慌得贾母连忙劝她:“娘娘不可,不可哇!咱家只要能保住娘娘就好,除此之外,皆可舍。” “祖母~~~”贾元春语带悲声:“宁府一脉,留不得了。” “啊?” 元春扶住贾母的身子,低声急急:“我虽不知事情全貌,但圣上言谈之间故意使我得知,宁府那边触犯了国法,念咱家祖上之功,网开一面,不做国事而以家事处之。再削一代世袭,贬两级官身,命他们回乡丁忧三年,以观后效。” 北明传承大明封爵律,只有公、侯、伯三等六级爵位,世代递减,五代而终,后世子孙虽无爵,但也可享五品俸禄养家。 宁国府不是没有被削过世袭之爵,祖上贾演宁国公,按律法,贾代化袭的是一等侯;再往下传便该是贾赦身上的一等神威将军,是个县伯的武职,也就是王家祖上那个名号。 可贾敬被参,便在万宁帝手中被夺了一代,所以贾珍是个三等威烈将军,也就是子伯最低等,三代人吃了五代人的粮。 有其父必有其子,再被削一代,宁府再没有了世袭传承,只剩五品的官身吃俸,除非贾家出一个林如海一般的人物,科道入仕,方能不断前程,荫庇子孙。 宁荣一体,眼睁睁看着祖宗的基业就这么的败在孙辈手中,贾母焉能不心痛。 但此时此地,不是贾母能痛心之所在,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不让自己晕倒,反手扶住元春。 “儿孙自有儿孙福,家中事不可误了娘娘的圣眷,老身这就走,谨遵圣意,将家事处理干净。” 元春心中悲苦,哪里还有什么圣眷在,但一看祖母头上的华发,忍住了实话,送祖母上轿回去。 当贾母刚召集贾赦、贾政夫妇说了这件贾家大事后,还未等她悲意迸发,圣旨刚好下在贾母歇脚的小院中。 贾珍除爵,即刻起逐出皇陵,七日内扶贾敬之灵出京,丁忧三年,待夺情起复。 念其祖之功,追封贾敬五品官身,赏贾珍长子贾蓉恩骑尉。 恩骑尉,七品。 贾蓉自身是龙禁尉五品,这赏的还不如自身品阶高,贾家众人捧着圣旨痛哭流涕! “到底家中出了何事!” 贾母厉声喝问,却无人能答。 贾珍父子此时一路嚎哭着进来报信:“老祖宗,家里出了叛逆了!那小宗子贾琼!他他他勾结九门提督府,抓了赖升!” “什么?”贾赦、贾政皆惊。 而贾母却猛地一个激灵,呆呆盯着贾珍父子半晌后,喊来贾琏:“琏儿,你同珍儿一起返京,看看家中到底出了何事?若是赖家有不法之事,即刻拿下送官!” 又对哭倒在地的贾珍父子言道:“回了京,即刻报信甄家,然后赶紧出京回金陵,万不可在京中逗留,一切待我回京处置。” 三日后,也就是贾敬的二七时,贾琼知晓了贾珍已经在了回京的路上。 傅试给他传的信,并告知了贾珍的现状。贾琼思量片刻,知道自己的难关来了。 贾珍无论怎么被贬官,他都还是贾家族长,自己要是没有反制之法,贾珍能凭族法处置了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看来,是该动动王熙凤了,只要贾政的帖子不给她,她就得帮自己这个忙。 打好了主意后,咳嗽一声喊出来屏风后面的入画:“去请四妹妹偏房一会。” 随即说了声如厕,便出了灵堂。 惜春依言来见贾琼,却吃了一惊,因为贾琼已经脱了孝子服,换上了一身自己给他做的长衫。 “哥哥,你这是?” 贾琼示意入画出门看着人,然后掏出了贾政的名帖:“拿着这个去找琏二嫂子。” “咦?二老爷的名帖怎地在哥哥手中?” 贾琼一笑:“别人不知道,琏二嫂子一定知道。莫要多问,你去给她看了就好。另外转告她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不在的这几天,让她安抚好族中的子弟,不管贾珍说什么,能拖便拖。只要拖过四天,这名帖你就还给她。” “这...”惜春不知所措:“哥哥这是要出门?” “贾珍父子要回来了,他被丢了爵。哥哥要出去躲几天,否则会被他所害。” “哥哥要去哪儿?” “皇陵,我去亲迎老太太。” 惜春似懂非懂,怔怔盯了贾琼一会儿,落下泪来:“妹妹不敢拦着哥哥行事,但请兄长不要忘了妹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间。” 贾琼心中也发酸,都说惜春冷情孤绝,还不是她寻不到亲人之爱又悲身世之耻,不自闭又能何为? 伸出手抹干了她的泪珠:“哭的好丑,这要怎么嫁的出去?” 惜春哪听过这个,粉脸气的鼓鼓。 贾琼哈哈一笑:“不哭了吧!快去找琏二嫂子吧,有气就冲她发,准保她不敢生气。” “哼!”惜春扭身便走,背着身问贾琼:“灵前谁人值守,我充个孝女无妨,但孝子呢?” 贾琼跟这她出屋:“不难,妹妹只要请尤家那位姐妹陪着你守灵,有的是孝子在。” 惜春一想两天前那对姐妹到来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哥哥你可真不是个好人。诶~~~可怜林姐姐又要以醋为食了。” 兄妹二人低声笑了起来。 自角门出了宁国府后,贾琼转进一间茶肆,片刻后他打马扬鞭出了京城。 躲贾珍不丢人,硬碰硬,在宁国府中贾琼毫无胜算。 因为贾珍根本不用经官,贾琼纵有施财之举,也不足以让贾家子弟护住他。 他另有一个算计,便是皇陵的名称。 铁网山,一直是红楼书中的悬案,人云铁网山是逼宫之地,也是贾元春身死之地。 原本如何书中未明写,贾琼也记不清。 但自己使贾珍提早被削爵,难保此刻在皇陵的四王不提早发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贾琼要赌上一次命运。 赌四王因贾珍被贬而要做出举动,但无凭无证,他又不能对傅试说此事,只能自己亲赴皇陵一趟,伺机而动。 至于说见了贾母又该怎么办,贾琼倒不是很在意,见招拆招罢了,总比落在贾珍手里的强。 只要拖过了四天,也就是贾珍不得不出京后,有王熙凤给自己托底,又有族中子弟随风向而动,便是挨些骂受些罚也无妨。 ...... 荣国府凤姐跨院,王熙凤铁青着脸瞪着惜春。 惜春只紧紧抱着贾政的名帖求她:“等四天,就等四天。只要他随着老太太回来,二老爷的帖子完璧归赵!” “我倒是白疼了你这个妹妹!” 惜春好不委屈:“说好了不气我的,嫂子你有训我!亏我哥哥说,他有法子让嫂嫂的生意发财呢。” “发财?什么生意发财?” “我也不懂,他只说了一句话。” “他个狗嘴还能吐出象牙来?” “是不是象牙嫂子自己品,低息抵押借贷,按月分息,可还三十年。” 王熙凤目瞪口呆... 十三、我本将心向明月 出德胜门,走清河、沙河、夜宿昌平县,转过天的下午,贾琼才堪堪挨近了皇陵。 牵着马溜腿,岔着腿走路,贾琼算是过够了驰骋的瘾。 真不是那么舒服,颠且不说了,难受的是腰,不绷着劲,稍微小跳一下,自己就得栽下去。 好在傅试给他的是一匹老马,悠着些慢慢跑,有惊无险终于到了铁网山。 官道上已无来往的百姓,遥遥望去,进山口似有兵丁把守,看来自己是没跑错地方。 坐在路边缓了缓心神,牵着老马慢慢靠近山口。 不出意料的被兵丁扣下,搜遍全身,对好了路引,才被押往一处山洼里。 贾琼报的是宁国府,搜他的兵丁还诧异的问:“不是回去人了么,怎地还来?” “另有急事,我欲见的是荣国府老诰命。” 兵丁嗬嗬两声,将他带进山洼交给看守便走了。 里面人还不少,一打问,全是各府各家的子弟或是管家们,不管是报信来还是送信回,都只能羁留在此,等候里面人的回信。 一直等到天黑,也未等着荣国府的人来,贾琼好生奇怪,是不待见自己,还是不愿见自己? 他哪里晓得,荣国府的人此时根本不知他的到来,他来的消息被截留了。 正元帝用过了晚膳,才重又拿起乐善郡王的奏章,里面写着一个人名和一段话。 【贾琼,贾演续弦小宗一脉,年二十二,身高八尺余。经顺天府查,贾敬之死确属他为,因此被傅试反正。下手只因为报父母之仇,万宁三十二年,贾敬指使下人,在九门提督府牢狱害死其父母贾效夫妇。故先杀贾敬,反正后,又除下手之人宁国府管家赖升。并在抄其家时,起获书信......】 “呵呵呵,原来是朕的人呐。怎地又跑来了皇陵?难道说,露了身份不成?” 正元帝喃喃自语,又看看乐善郡王对此子的评价,喊了一声夏守忠。 “老奴在。” “你去山口接个人回来,带到思陵那去问问清楚。” “老奴遵旨。” 正元帝一抬手:“要是有人问起你来的话...告诉她也行。” “遵旨,老奴告退。” 等夏守忠出了屋后,正元帝似笑非笑的看向一个方向:“给你个消息,看你怎么办,也算全了朕的夫妻之情。” 夏守忠离开行在没多远,路旁一顶小轿等候在了那里。 夏守忠仔细一看,翻身下马,脸上挂着笑意到了近前:“老奴见过贤德妃娘娘。” “夏内相。”随着贾元春的一声唤,轿帘挑起,露出贾元春那张哀切的脸来:“本宫久候了。” “是老奴该死,有劳娘娘久候。”夏守忠不顺着话茬说话,只躬躬身,便不再言语。 贾元春轻叹:“按说既为天家妇,便该断了俗世念。但人皆有父母兄弟,也是伦常,到底还是揪心,本宫欲求内相一事。” “不敢当这个求字,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但有不犯禁之处,老奴尽心办也就是了。” 一位宫女走到夏守忠身旁,福身一礼,双手奉上一沓银票。 夏守忠视若不见,只等着贤德妃说事。 贾元春见此情景不由苦笑,但又不得不说:“可否替本宫在圣上面前说几句贾家的好话?” 这是后宫常情,自有太监内侍以来,除了一两位极得圣宠的妃子外,后宫嫔妃哪个不求在皇帝贴身内侍的身前。 慢说夏守忠了,但凡能与帝王说上话办上事的内侍们,哪个又不是靠此发的家。 究其原因,还不是雨露不能均沾之故,似贾元春这样勋贵家出身的妃子,等闲见不到圣驾,有时一等便是月余,深宫寂寞向与谁说。 夏守忠一见是贤德妃在等自己,便明白了圣上所说之意,原本就是要告诉她的事,做做样子也就说了罢。 “娘娘才是圣上的枕边人,有些事,还是娘娘亲口问的好,老奴不敢违了规矩,还请娘娘不要见怪。不过么...” “哦?内相请讲!”贾元春双眼有了光。 夏守忠故意看了看一直蹲身不起的宫女,袍袖一挥将她扶起,只是宫女手中的银票不见了踪影。 “不过宁国府好像又来了人,是个叫贾琼的后生,娘娘可认识?” “贾琼?”贾元春心内一沉,她是知道宁国府内情之人,毕竟那时她还未进宫呢。 “娘娘认识就好,那人正在山口等着消息,只是今天已晚,不便传递。明日吧,烧了早香后,再把消息传给老诰命。” “多谢内相指点!”贾元春终于提起了一口气,告辞了夏守忠后,坐在轿内往贾母小院行去。 边走边想,是否要提前告诉祖母一声,怹老人家也可尽早知道宁国府的详情。 刚要发话让人去办,猛地一个激灵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 我只是求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千万莫要波及到荣国府,他却告诉我宁国府又来了人,还是那个贾琼。 我要是传了话给祖母他们,岂不是坐实了我私传宫闱之事? 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停轿!” 贾元春单手扶额闭目沉思,送钱的宫女在轿外低声询问:“娘娘,可有事?” 好一会的功夫,贾元春才说了话:“去陵前,今晚本宫守夜。” 小轿转个方向去了老太妃的灵前,正元帝得知消息后,负起手来嘴角噙笑:“算你识相。” 山洼里,贾琼被人蒙住了头面塞进一顶小轿,心中不禁哀叹,看样子不是贾家人,又不知谁要问我话,我又该说些什么。 眼前一亮,头套被拿了下来,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光亮,是间石屋,又瞧见眼前站着一位鹤发童颜之人。 “你就是贾琼?” 这声音一听便与常人有异,似童生,又似女声。 咦,莫不是传说中的太监? 贾琼好奇的打量起对方,那人稳稳当当站在那里,任由他看。 一身青素衣,头戴麻布白璞巾,足登绷白布的官靴,双手揣袖,目光湛湛。 “看够了么?” “额,在下正是贾琼。” “还真没个规矩,你在我面前称在下,差着身份呢。” “那我要如何自称?” “跪下磕头称属下。” “啊?” 贾琼目瞪口呆,怎么我就要磕头,还要称属下,莫非... “您可识得傅试傅大人?” 问贾琼话的正是夏守忠,听贾琼的回话后,咧嘴一笑:“我不认得他,他是京营节度使的人;可他认得我,在我面前他连下官都不敢自承,只敢说小臣。” 贾琼悟了,这位应该是密谍的头,如东厂、西厂厂公一般的人物。 跪? 还是不跪了吧。 躬身施礼:“傅通判属下贾琼,见过大人。” 夏守忠哂笑:“还挺有骨头,不愿跪咱家这等身残之人,你是打算取功名么?” 贾琼一笑,我又不是卧龙凤雏,考的哪门子研究生啊。 “大人见谅,独居十二年之人,确实不懂规矩。” 夏守忠点点头:“你的规矩不是没有,而是分人。跪下吧,圣上口谕。” 这不能不跪了,贾琼规规矩矩伏在地上,听来人传口谕。 夏守忠咳嗽一声说道:“朕有话问你,贾琼,你可知汝祖上的故事?” 贾琼毫不犹豫:“祖上演公反正于先皇邵武帝阵前,身为后辈子孙,琼愿效仿先祖,立身当今之侧,以我之不肖,尽国忠。” 夏守忠不动声色:“朕有话问你,不在宁国府尽心办事,为何跑到皇陵来,可是有疏漏。” 贾琼回复:“贾珍自皇陵而回,必要除我而后快。琼不想暴露身份求救于傅大人,便前来皇陵求见荣国府老太君,希冀能躲在她的羽翼下,避过这场。” 夏守忠说了声平身后,似笑非笑的说他:“倒是不傻,知道避其锋芒。但贾府那位老诰命,也不是吃素的,你凭什么能说服她庇护你?” “我打算告诉老太君赖家之事,并献策除赖家以自保,想来怹会允之。” 夏守忠揣着手走了两步,忽的站住摇头:“不够!这并不能使她保你。你要想在贾家有所作为,使他们不敢动你,你应该见得不是那位老太君。” 伸出袖中的手来,手中拿着一沓银票:“你应该去见的是贤德妃。” 贾琼呼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拿手画圈,大圈套小圈,小圈之中还有圈。 夏守忠瞧着他在地上圈中写了几个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从今以后,你便跟着咱家吧。咱家六宫都监夏守忠,兼领龙禁尉密谍司。小子,给咱家磕个头便有官身,你看如何?” 贾琼写的是四王八公还有金陵四家的名字。 又不是没看过书,自然知道贾家不过是四王队伍中的一员而已,特别之处便是贾家在宫中有位贤德妃的女儿,他要称为堂姐的贾元春。 夏守忠一说让他去见贾元春,他立即醒悟过来,原来他只想除掉宁国府便走的心思是不成了,死太监要让自己改换到他的门庭下,并给机会靠近贤德妃,意图不止是整个贾家,甚至还有他圈里的那些人。 拍拍手站起身,坚定的摇摇头:“除了圣上当面,我谁也不跪!” 贾琼面对夏守忠敢如此端架子,是他看过另一个圈的结果,那一个圈里,有各种人设各种梗,背后是各种资本各路神。 此时不端个人设样子,更待何时! 跪下我就是你的属下,不跪,我还是贾琼,给你办事给你效力给你溜须拍马都行,但我还有最后一个人格,这人格需要前途来换。 没前途,你能开几把锁? 十四、琼花开处照宫闱 天下就没一口饭能是白吃的。 贾琼继被傅试招揽成为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府驻宁国府密探后,又被六宫都统领龙禁尉密谍司派驻贾家。 前者是要他卧底宁国府收集证据,后者是要他潜伏贾家收集证据。 前者只是单对宁国府或包括贾家,后者干脆矛头直指四王八公。 哪个有前途,自不必说。 双手接过一块密谍司的牌子,顺带把那叠银票也拿了过来。 “活动经费?” 夏守忠眼睛一翻:“哪那么些说道!这是给你买路的钱。等会我送你去见贤德妃,你直言是我的主意,并把这些银票还给她,当送她个人情。” “她会信吗?”贾琼有些没把握,书中的贾元春应该身负着一些使命,而且能从秀女一步步走到贤德妃的位子上,宫斗等级甚高,非贾琼能把握的住。 “不是要她信你,是要她多个选择。” 夏守忠点点贾琼的胸口:“贾家被你折腾没了一个爵,势必影响到了她在后宫中的位次。况且,她素来传递不出消息,再这样下去,她就成了一颗弃子。” “我去走活她?帮她传递消息出宫?” “你去让她看见贾家还有活命的机会,至于怎么做,我到时自会安排。” “属下遵命。” “咦?不是骨气自傲不肯向本督低头吗?”夏守忠好笑的看着对他躬身的贾琼。 贾琼左手铜牌,右手银票:“这就是属下的前途啊!况且,统领一定是当今的人,向您垂首,也是对陛下的尽忠。” “嘶~~~你哪来这么通透的心思?” 贾琼不禁苦笑,这要怎么告诉这位死太监,为了求福报,那时可比现在还有不如。 瞧瞧,龙禁尉密谍司,这是上岸的编制,放来时,自己可敢想? 一不卖国,二不卖祖宗的活,自己不接住岂不是傻。 至于是非对错,搁贾琼眼里,全是应该被革命的对象,他们哪有是非对错。 毫无压力也毫无负担,自然就坦坦荡荡,这可是夏守忠从未见过的一件事。 求他之人百态,哪有这么一个后生在自己面前坦坦荡荡的说,您代表着皇上,我听您的没错。 异数,贾家的异数! 活该贾家要倒台! 方一出手,便把宁国府折腾个底朝天,假以时日,他要是能替代贾家出面与四王周旋?岂不是甚妙! 不是夏守忠心思简单,而是贾琼这身世让他先就放了心。 家仇与家丑集一身,贾琼有此一条足以敢用他矣! 小太监送来一身衣服,贾琼打扮成内侍的样子,与夏守忠告辞,随着小太监们一起去往老太妃的陵寝。 又是骑马,贾琼歪里歪斜勉强跟上了队伍,被火把烟熏了半个多时辰,才勒住缰绳,也让贾琼感叹帝陵之大。 站在队伍最后,低下头走路,也好奇太监们怎么练的走路无声,自己好几次踩了前边人的脚后跟。 前面大放光明,高搭彩棚,人来人往,留意看,非是帐篷模样,乃是用方木拱架在空地上立起了一座灵堂。 草席垫地,铺出去能有百十米远,一直铺进了灵堂里。 一进门,七星灯高悬,坤道诵着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围绕着一口棺椁声声不断。 贾琼正在好奇,衣襟被一拉,一位同来的太监悄悄指给他看。 “右手第二位便是贤德妃了,你先去一旁候着,等烧子夜纸时,你瞅准了机会过去。” 贾琼却不想如此直接,他知道一个人的存在,是贾元春的贴身丫鬟叫抱琴,与她一同进宫,是她的心腹。 “哪位是抱琴?” 小太监与贾琼年岁相仿,说他是小太监,则是因为他的职权低。 左右找了找,正好一个宫女捧着一盏什么送给贾元春。 小太监拿嘴一呶,贾琼看了过去。 要想俏,一身孝。 那宫女眉不点自秀,唇不涂自红,五官端正,面相温婉,端的是个丽人。 “我先去找她,你帮我找个机会。” 小太监有心想劝贾琼听夏都统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咳嗽一声冲在场众人说了话:“传太上皇喻,悯诸嫔妃、王妃深夜尽孝,朕心甚慰,赏参汤以御寒。诸位娘娘、王妃不必劳动了,少歇会也好。” 坤道们及时停了经,诸女眷谢恩,被人扶着站起来也走动走动,或喝水,或净手,或找人说说话。 唯各家服侍之人自发的过来按主子位次排成行,等着去领参汤,其中就是抱琴。 “你不是假传旨意吧?这么巧?”贾琼有些不可思议。 小太监叹口气看他一眼:“我本就是为这事来的,你才是被加进来的人。跟着我走,外边找机会说话去。” 贾琼好没趣,心里也暗骂自己一声蠢,谁敢假传圣旨啊,不要自己的命,也得想想一大家子人不是,太监也是父母生养,叔伯兄弟一大家子的,疯了干要命的事。 又随着出了灵堂,果然有辆马车载着一个大桶等在外面,小太监去分派参汤,贾琼站在一旁等待机会。 机会不好找,这些个服侍主子的宫女,规矩个顶个的好,不争不抢稳稳当当还鸦雀无声,害的贾琼无处下手。 干脆,贾琼一个跨步上了马车要过勺子来,他准备泼抱琴一身参汤,这不就有机会递上话了么。 小太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示意本该舀汤的太监退后,把差事让给贾琼。 贾元春的位次还不低,抱琴排在第三个,贾琼满满一勺刚要泼过去,突然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抢在抱琴的前头。 “小公公,先给我盛碗汤吧,我们主子有些头晕。” 加塞? 贾琼看了抱琴一眼,抱琴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 机会来了! 贾琼故意盛了满满一碗,然后不给加塞的宫女,高抬手往抱琴的身边送。 加塞的宫女一愣,瞪了一眼贾琼,咳嗽了几声,抱琴又退了一步。 贾琼反瞪了回去,端着碗下车,继续递给抱琴。 后面排队的宫女们,瞬间齐齐往后退,一双双大眼睛透着光亮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巡梭。 抱琴奇怪的看看贾琼,又看看加自己塞的宫女。 贾琼低着声音说话:“该谁的就是谁的,有病找太医。”说完又把碗给抱琴递了递。 抱琴眼神忽然一亮,终于伸手要接。 加塞宫女瞬间不干了,也把手伸向那碗参汤:“我就要这碗了,看谁敢抢,耽误了我们娘娘的事,你不要脑袋了么?” 三只手搭在了那碗边,贾琼面冲抱琴,把眼珠从上往下一划,抱琴一抿嘴,二人齐齐松手,加塞宫女根本没防备,手中一沉一烫,啪嚓一下,一碗参汤扣在了她的脚面。 抱琴往后一缩,贾琼哎呀一声:“都给你了,怎么还给扣了?” 加塞宫女原地石化。 灵堂内,贾元春强撑着精神跟凑过来的柳国公夫人闲聊,莫小看一个守夜,不是命妇诰命,根本没资格进来。 这还得分大夜和小夜。 以子时为界,子时前为小守,子时后为大守。 谁能大守一夜,还得看御批,选中谁,谁家偷偷高兴,简在帝心了呀。 贾元春这等有名号的妃嫔则不用,每天都要来,累了就值个小夜,表现一下就值大夜。 今儿个,贾元春打算值大夜,也是做给皇上看,我知道我家来人了,但我没去报信,一整晚都搁这尽孝呢,有事没事别找我的麻烦。 值夜也不是一整晚的跪着哭,分时辰诵经,诵完一段,大家歇会儿,然后再诵一段,一直到天亮。 正闲聊着方才那经文不错,今晚夜色也很好时,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贾元春扭头往外瞧去。 灵堂内外不得喧哗吵闹,这是大规矩,谁这么大胆敢闹灵堂。 一位太妃发话:“贤德妃,去派个人瞧瞧。” 今晚灵堂内是有两位太妃和两位贵妃。 除了贾元春外,另一位当今的妃子是周贵妃。 后宫制,皇后一、皇贵妃一,贵妃四;贵妃按贤良淑德排字,如今只有两位贵妃,一个双字,一个无字。 别说元春腻歪,周贵妃更腻歪,贤德两个字应该分她一个才对,全让狐媚子贾元春给占了。 要是都如贾元春这样,再来一个良淑贵妃,周贵妃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贵妃了。 不等贾元春答应,周贵妃先发了话:“去看看,打一顿再问话。” 太妃冲元春一笑,元春眨眨眼,继续与柳国公夫人聊星星。 不一会儿,抱琴低着头进来了,贾元春嗯了一声,抱琴走到元春近前,柳国公夫人已经退的老远找别人说话,抱琴低低声音告诉了元春问外面发生的事,最后一句是:“贾琼在外面。” 贾元春眼眉一跳,抱琴又接了一句:“夏公公送他进来的,乔装的内侍。” “哼!”贾元春发了火:“一碗参汤也值当的抢,抱琴,你去御膳房一趟,再熬几锅来,本宫请诸位喝个饱。” 就抱琴说悄悄话的时候,鱼贯而入的宫女已经把消息传了个遍,周贵妃的人抢贤德妃的参汤扣了自己一脚。 “还有!”贾元春抬腿往外走:“把那个惹事的太监和宫女押起来,本宫亲自去问!” 周贵妃刚要说话,她也知道了什么事,贾元春不给她机会,柔声对她说道:“此间有劳妹妹了,不可空人的,我去去就回。” 先前说话的太妃跟着接了一句:“贤德妃去看看吧,让着妹妹们些。” 贾元春回身万福:“太妃说的是,我先罚抱琴,罚她半年的宫例。” 她们二人相视一笑,贾元春带着抱琴和随行的几位宫女,摆开贵妃的气势向外走去。 有了那位太妃发话,周贵妃再想拦住贾元春已经不能了,恨恨的往外看了一眼,按按眉心,跪在自己的垫子上,闭目养神。 十五、轻舟已过万重山 灵堂内小小的斗了一下,远不如灵堂外的热闹。 周贵妃的宫女真是一巴掌打在了贾琼的脸上,贾琼身子一软就躺在了地上,刚想喊一声头痛恶心欲呕,带他来的太监一下子扑在了他的身上,一手给他按住了眼睛,一手狠劲一掐他的人中,一股鲜血流出,随即喊了一声:“打死人了!” 贾琼疼的直踢腿,一听自己“死了”,踢腿变成了抽搐,两手一松,嘴一张,学的样子像极了。 打人的宫女瞬间脸色煞白,方才醒悟闯了滔天的大祸。 死丧之地不可打闹,何况还是个国丧,慢说她只是个略受宠的贵妃之宫娥,就是她主子动手打死了贾琼,也得冷宫游。 何谓略受宠? 是与贾元春相比,周贵妃受宠。 贾元春出了灵堂后,正好看见这一幕,心念一动,站在原地不走了。 “去看看,是死是活?” 抱琴几乎是小跑着过去,蹲下身子往贾琼鼻子前一伸手,一下子把贾琼的嘴也给合住了,猛地抬头看向六神无主慌作一团的宫女,吃惊、恐惧、惋惜的眼神层次分明,饶是灯火照的昏暗,所有围观之人也看懂了意思。 此时可是近子夜,隔着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贾琼到底是生还是死,但有两个人作证,贾琼一定是“死了”。 太监站起身喊人:“过来几个,赶紧的抬走,别搁着碍事。” 趁着太监们把贾琼抬上车时,他近前几步跪在了贾元春的面前:“卑奴请过娘娘金安,不妨事,吃几副药就好了。” 好了便是死了的意思。 贾元春点点头:“妥当些,给换身衣服,好了便送回去吧。” “多谢娘娘,还请娘娘驾下一位宫娥去做个见证。” “混账!又不是本宫手下的事,何用本宫的人做见证?!” 贾元春得了抱琴的眼色后,勃然发怒,转身欲走。 “娘娘,只有您的宫娥去,此事才能周全啊。” 太监跪在地上哀求,一副自己很为难的意思。 死个太监无所谓,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难就难在谁去作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灵堂内还有那么多双耳朵听着,不可能不漏一点消息。 贾元春抬头看天,若有所思,灵堂内诸人渐渐出来,照着灯火远远看着车上躺着的贾琼,窃窃私语。 “姐姐。” 贾元春终于不看天了,一双眸子放在了周贵妃的脸上。 周贵妃巧笑嫣然的过来拉住贾元春的胳膊:“姐姐快进来,外边多冷,冻坏了姐姐可怎么得了,妹妹要心疼一辈子的。咦?抱琴是不是?帮我盛一碗参汤来吧,我的宫娥也不知去了哪里,都没人伺候我了。” 贾元春也拉住了周贵妃的手:“有劳妹妹记挂我。” “瞧姐姐说的什么,妹妹不想着姐姐,还能去想谁?这么多年,妹妹心里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人,要是姐姐不嫌弃,妹妹今儿就在老太妃的灵前,同着众人也做过见证,今生今世认姐姐为我的亲姐姐。” 话音一落,双膝跪倒。 贾琼透过挡在他身前众多太监的身侧,见识了这一幕,差点蹦起来喊声卡,要不要点脸,影后今年无你们二人,某,不服! 贾元春一手拉着周贵妃要她起身,一手摊开为难看着两位太妃和柳国公王妃:“这妹妹是撞着了还是怎地,闹得我倒没意思起来。” 太妃与王妃相视一笑,其中一位太妃发话:“也是一段佳话,谁还能说个什么吗?” 贾元春双手搀起周贵妃,扭头对抱琴说:“去回我屋里拿几身大氅来,夜里冷了。” 抱琴单膝跪地说了声是,看着主子们重又进了灵堂后,这才转身上了大车。 呼啦啦,人群散尽,只剩下那个脸色煞白的宫女瘫软在地。 马车前行,两个太监过去吹灭了附近几盏灯火,等人走远了后,复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然后并肩离开。 不远处,一个太监肩头上扛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双腿走的飞快,越走越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帝与妃皇陵之内的行宫不在一处,要清心寡欲,怎可在先皇陵寝地纵声色之娱。 贤德妃身为贵妃,自有一处小院,贾琼站在院前挥手与逃之夭夭的太监们告别,身后的抱琴白眼翻上了天,又不好骂他,怎么也是个贾家主子,她虽然今时今日的身份不同,但也是自贾家出身的家生子。 “这就没了一个人?”贾琼扭身与抱琴说话。 抱琴把头一低:“不然呢,她主子都磕头认错了,真抓着不放,那可是不死不休。” 贾琼叹了一声:“唉~~~我只是想讹她几个钱而已。” 抱琴冷笑:“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钱和人命,你讹钱,是要她主子的命。” 贾琼掏出来夏守忠给他的银票:“都是夏统领给的我,说是你给他的,拿回去吧。” 抱琴低声哀叹:“六少爷,您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傻人有傻福吗?” “我又怎么了!”贾琼不服。 “您都说了是夏都统给的您,偌大的皇宫三千内侍宫娥,谁还敢接这个钱。” 贾琼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期期艾艾把钱又揣回了怀里,老老实实跟着抱琴进了院中。 看得出抱琴在贾元春这一亩三分地里,有好大的声威,带贾琼进了一间跨院的厢房,刚刚坐稳,茶水点心果子等源源不断的被送了过来。 最妙的是,无一人说话,也无一人哪怕瞟贾琼一眼,全当他不在一样。 “把贾家刚送来那几身野鸭子毛的大氅拿出来,送到娘娘那里。要是问起我,就说夏公相找我问话。” 吩咐完这一声后,才坐在贾琼一侧,支着头发呆。 好一会儿无人说话,贾琼喝了几口茶水,肚子倒饿了起来,也不客气,拿起点心来先垫垫肚子,山谷的兵丁是不管饭的。 桌子上的东西快被吃了干净,抱琴才问了他话:“还记得我么?” “记得啊,你是抱琴呀。” 抱琴悠悠看着贾琼:“十二年前,也是一个晚上,我给你送饭,让你吃饱了就跑,跑远远的,再不要回来贾家,你怎么就是不听。” 诶哟我去! 贾琼彻底傻眼,从未想过能与抱琴有过交往。 “哎~~~也难为你终于是报了仇吧。” 贾琼立即否认:“不是我干的,姑娘你别冤枉人。” 抱琴一展眉,眼中花开见春:“那我不问这事了。你和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啊?你不问我宁国府的事?” “又有什么好问的,没有个真凭实据,也没个衙门敢动手抓人。那些话,你留着给老太太说去吧。我就想知道,你被赶出了祖宅后,去了哪里过活。小姐临进宫前,曾让我回家一晚告别。我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咱俩...认识?” 抱琴蹙起眉头:“我家与你家祖宅是邻居,你刚进京时,头一个认识的玩伴就是我。是我带着你四处的游玩,你连这些都忘了?” 原来是幼时竹马之交。 贾琼不忍当面诌谎,低下了头慢慢的说:“我这十几年无人问经,只是个饿不死吧。有些事,有些人,不敢想便全都忘了。” “我又何曾不是呢。”抱琴凄然一笑:“进宫后,也只是个勉强活着,一天天的提心吊胆,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如那个宫娥一样了。要不是见到了你,那些家里的事,也都记不清了。” “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我就没些变化?”贾琼还有些不放心,生怕这位活过三十集的幸存者套路自己。 “个子倒是长得高了,眉眼还是那样。” 贾琼长出一口气,十二年未见的朋友,就是样子有些变化,恐怕也不会有多大的惊疑。 “六少爷。” “不敢当,喊我名就行。” 抱琴见他说的真诚,嘴角翘了起来:“你有本事扳倒了东府,能不能给我家小姐也出出主意,她可也是你的姐姐呢。她,太不易了。” 要不要谦让一下再答应,贾琼沉思了一下。 抱琴若真是在做戏,为了原本的贾琼,全了他幼时的竹马之交,问一问也无妨。 若不是在做戏,只能说,贾元春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处,身为她的心腹,抱琴有些乱投医。 “信得过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毕竟姐姐也是位娘娘,她的事,于我而言无异于天上的事。” “信不信的过,又有何妨呢。夏公相将你送到她的面前,就是要她做出决断,而你,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子罢了。” 好泄气! 贾琼羞恼的挪了挪屁股,合着谁也没把自己当盘菜呀。 “那你还问我?!” 抱琴一眨眼:“我不是说过了么,你能凭一己之力扳倒宁国府,定有你的能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问问也不妨。” “问过了我,不怕走漏消息?” 抱琴一歪脖:“你敢走漏吗?六少爷,都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要是早早跑了,哪还会有你的事。既然找了上来,那就别走了。” “咱俩可是青梅竹马呀!” 冷笑一下的抱琴说道:“你我都把各自忘了干净,见一面,想一下,够了。” 贾琼无言以对,女人,呵,真够女人的! ...... “哭陵?!” 丑末寅出时,贾琼一脸的疲惫不堪,瘫坐在炕头,混不计较形象,哪怕面对的是六宫都总管夏守忠也是一样,谁也不能让我离开这个热炕头了,你们这群阴人,火热的炕头都不能让我暖起来。 “是,您没听错,四王八公十二侯已经商量好了,就在老太妃入陵那一天,来一场大哭陵。” “所求呢?” “给前太子求情,希冀复其亲王之位!” 十六、孤鹜与落霞齐飞 逼宫! 夏守忠神情凌冽,贾琼萎靡困顿。 哭陵不过是想搞事,要搞的事便是逼宫。挟甄老太妃之丧,要正义忠亲王的名。 往小里说,是哀求太上皇与当今天子赦免前太子之过,牵扯上甄老太妃之丧,不过是因为老太妃乃前太子之亲姨,多少有些拿老人的命给后人争荣光之意。 往大里说呢,绕不过四家给自己正名之意,只有姓回了国姓,才能往后边想。 “下作!”夏守忠骂了一句,他在瞬间醒悟了其中之意,难免有些失态。 “甄家是青楼么,特产是女儿?”贾琼也跟着吐槽。 “妄言!但你说的对!”夏守忠瞪了贾琼一眼。 确实也是如此,自弘光伪帝在金陵登基,甄家便送了两位妃子进献;如今享受最后哀荣的甄老太妃也是,便连太上皇身边也有甄家女,还生了义忠亲王这么个好大儿。 论年纪,义忠废亲王与老太妃一般大小;论辈分,老太妃是他的姨。 这还不算什么,再看看宫外,北静王侧妃是甄家女,死了的秦可卿是甄家女,活受罪中的甄英莲也是甄家女。 这些人有大宗,有小宗,有分支,有嫡长,也有嫡次,要是把她们集中在一起论辈,当今都是个外甥。 甄家可说是以美色谋国之千年一姓。 “不能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吗?”贾琼觉得铁网山就应该有些事发生才对,要不然贾元春怎么死。 一想起后半夜那位堂姐的咄咄逼人,贾琼便觉得她薨了也好,省的贾家还惦记些不该有之事。 “一朝抓尽满堂权贵并半数文武?”夏守忠犹看痴儿:“呵呵,你倒是比他们还狠,直接动摇了我北明的社稷。” “属下不信没有能替补上来的人,朝堂总不会为此而停顿。” 夏守忠还真摇摇头:“你不懂哇,此事我们不能急,缓缓图之明正典刑才是王道;他们也是看出了这关节,才行狗急跳墙之术,妄想一击必中。他们越急,我们越不能急,这一篇文章有的做喽。” 想说他们优柔寡断,又直觉不说为好,凭自己这根葱的成色来看,还是莫谈国事为妙。 夏守忠倒是瞧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才用了你不到一夜,你弄死周贵妃一名贴身宫娥不说,还害的她给贤德妃低了头。呀!你自己还是个死的对不对?” 贾琼多少有些心虚,目光闪烁不敢视人,连带着贾敬的账一起算,他已经两杀两辅助也。 这战绩,也确实彪悍了一些,尤其是两个辅助,一辅助天家成功的在贾家钉下自己这根钉子;二辅助贤德妃拿捏住了同为贵妃的周贵妃;此等“功绩”也称的上一声彪悍。 只是,自己身处在漩涡之中,难免有朝不保夕之感。 “无妨。”夏守忠站起身要走,还不忘安慰他几句:“贤德妃倒不是疑你有诈,而是想脚踏两船,借你手传递消息与我,也是想看风向而动。你去见见贾家诸人吧,让他们站在岸边看就好,敢下水,休怪天家无情。” 送走了夏守忠后,贾琼坐在炕头盘算书中的故事,原来自己一搅和,原本下水的贾家到有了机会上岸,这还真是天意捉弄啊。 要没有贾琼抄了赖升拿到书信的事,贾珍必定站在四王身侧摇旗呐喊,贾赦与贾政便是想脱身出来也不能,也只能跟在四王身后前行。 虽不知书中铁网山故事到底是怎么平息下去的,但贾元春回宫后丧命,宁国府被抄,贾母薨,荣国府被抄便在短短两年间接连发生。 如此一联系,凌晨时贾元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便全都对的上号了。 “如今的贾家犹如怒涛中的一叶扁舟,一个把握不住,倾覆只在须臾间。夏总管放任你进来见我,不过是想探知虚实,而其背后是当今对本宫的试探,我若是无情,他便无义! 四王家他尚有一些分寸,而已无权柄的宁、荣国公家,便是他要骇猴的鸡。去吧,告诉那位总管四王欲行之事。但要是当今输了半子,也别怪咱们贾家择善从之。” 贾琼很想敲开这姐姐的脑壳给她灌顶,想换天子是可以,但你想想你是谁,难道说,你还想着改嫁? 换回了自己的衣衫,跟着那位太监打马而去,是该去见见贾母了,赖大家还等着被抄呢,自己这个“抄家”的六爷,岂能做事半途而废。 “老周,你真跟周贵妃家是亲戚?那你还怎么帮着我呢?” 太监姓周,贾琼告辞贾元春后,还是他等在半路接上贾琼,安顿他住在自己的房中。赶路去贾母下榻处的闲聊中也没有隐藏,直接告诉贾琼,自己姓周名全,是周贵妃家的远房子弟。 周全好笑:“那你还姓贾呢,又怎么入了密谍司要对付贾家?” “你也有家仇?” 周全叹口气:“你我差不多一样,而我更惨些,贾家是对你爱答不理,而周家对我呢,是把我送进了宫里。” “你真惨!” “所以啊。”周全看了一眼贾琼:“所以我才先你一步入了密谍司,等着有机会了,也要把周家灭之!” 周贵妃娘家是吏部尚书,正是权高位重时,贾琼对比了一下贾、周两家后,送出了祝福:“共勉。” 贾母与南安郡王王妃共住一个小院,前面说了,国丧期间不可有声色犬马之事发生,故此满朝的权贵文武,都不得不分居而住,有些品阶将将够数的人家,甚至住在了草棚里。 贾母能有一个三进的小院,已经是天家的恩典了,南安王妃蹭进来一起住,多少能看出南安郡王并不受天家的待见。 行到院门处,下马通禀,周全领着贾琼一路来到了二进院中,神色恭谨的拜了贾母,领了赏赐才走。 贾琼则撩横襕跪倒磕头。 就这一手撩横襕,贾琼足足学了月余,才撩的好看撩的端庄。 明制长衫称直裰,大襟交领,下长过膝,下摆有一横襕,以示上衣下裳。 衣裳衣裳,是指的穿戴一身,暗喻的天地人三才,此乃正装也。 撩横襕也是技术,跪的时候,要踮下脚,这样能将两片衣角用手指提起来不着地,往下一跪,顺势松手,嗳,后衣挡脚,前衣盖腿,站起来时绝不会拌蒜。 要是不会的,后衣歪在一侧,前衣垫在腿下,不雅而失礼。 有偷鸡贼,不懂横襕的意思,整块料子裹着穿,女者仿唐,胸襟开处妙点横飞;男者仿明,无横襕而不过膝,内衬长裤,谓之高丽巴基。 其实这路穿着也有个名称,叫做蓝衫,两截穿衣便是这个意思,多为光荣地贫苦老农。 他当头这么一跪,贾母心中唉了一声,知礼懂礼不坠家风,十分的不满也只剩了五分。 “起来吧。” 贾琼依言起身,双手叉在小腹前微微躬身,尊老么,总不能让长者仰着脖子看自己吧。 “琼儿,可有话与我这老虔婆要讲?” “有!”贾琼再躬身,双手拱了出去:“宁国府小宗子贾琼,为祖宗计,有二事求教在叔祖母面前。” 堂屋内,满头华发富贵一身的贾母久久不开言,她两侧各坐一位命妇,年岁长者居右,下死眼盯着贾琼,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年纪轻者居左,风轻云淡瞟着贾琼,眼角眉梢都透着好奇。 怎么分年长年幼? 都是晚娘,但也有个黄昏和落霞之分。黄昏者,昏也,天地颜色不明;落霞者,明亮也,尚有几分颜色。 贾母不开言,任贾琼弯腰躬着盏茶后,才指指左右这两位命妇:“先见过你的两位婶母再说。” 贾琼先给黄昏见礼:“见过大叔母。”再给落霞见礼:“见过二叔母。” 哈哈一声,落霞者捂着嘴训他:“错了错了!你这孩子,怎地连婶娘都认错了,可见你不孝。” 贾母也笑出了声:“可怜你见得少,这次认错了先记着,下次再认错,一起罚。” 说完一指左手落霞:“这是你大叔母,她是续弦来的,所以看着少兴些。” 再指黄昏:“那是你二叔母,原配的好夫妻。” 老太太一碗水端的平,贾琼心头吃草的马儿奔腾,不得不又跪下磕头认人,当是认个错。 贾赦与贾珍都有续弦,可续弦非得是要原配正房过身了才能娶进来的再正房,依天下男儿始终如一的本性,续弦怎能是个徐娘呢。 真是可怜了贾琼,他只知道个三四五,还真分不清一二是大有讲究,当场就给了二叔母王夫人一个难看。 邢夫人则端庄的笑,也不知她在笑些什么。 认过错后贾琼,自己站了起来,他直觉王夫人绝不会命他起身,便不想劳动她了。 “叔祖母,琼儿此番前来是有两件事。说过之后便要赶回京城,毕竟家里也有一棚丧事呢。” “那你就快说。” “是!头一件,侄孙儿报父母仇,抄了凶手赖升的家。” “谁说他是凶手的?!”王夫人喝问。 “顺天府与九门提督府都是如此一说,若二叔母有疑问,还请二叔过问一下,给赖升个清白。” 王夫人闭住了嘴,贾母哼了一下。 贾琼继续说道:“不成想,抄出了赖升的罪证。” “是什么?”贾母终于急了起来。 “几封书信,写明了赖升收买下平安州上下官吏,私贩盐铁出关贩卖给胡人。” 嘶~~~ 屋内三个妇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盐铁乃朝廷专卖,此乃铁律,有违者,不论其身份高低,皆按律问罪。 走私为的是私利,为了百分三百之利,祖宗都能不要,朝廷更是他们眼中的绊脚石。 贾母等彻底明白了贾珍为什么会被罢爵,这里面要是没他的主事才怪,赖升再胆大,又怎能绕过贾珍去做这件杀头的买卖。 “第二件事。”不等贾母等回过神来,贾琼火上浇油:“昨夜我面见了咱家娘娘,大姐姐密嘱于我,国丧期间,不论谁家来找咱家,凡事一概不可应承。” 抬头、挺胸、目视贾母:“责命孙儿暂管宁国府,给我贾家留条生路。” 这一声大姐姐,是贾琼的心机,见识过了周贵妃的行事,喊声姐姐不跌份。 果然,王夫人先自撑不住她那份刻薄:“你怎地见了我的元春?” “是夏总管领我去的,抱琴安顿的我。”说着还自怀中掏出一块玉诀来:“这是大姐姐命我转给宝玉的,说是圣上的赏赐。” 王夫人刚要哭出来,贾母低声喝住:“且住!孩子,你说清,到底是怎么个凡事不应。” “请容孙儿近前。” 贾母一端茶杯,邢、王两位夫人起身告辞,贾琼贴心的送到门口随手关了门,几步赶到贾母身边,低低声音说道:“娘娘说,又是老亲王的事,这回咱家站岸上看,轻易不能下水。否则,贾珍活不了不说,连我那大叔也落不着好。” 贾母大吃一惊:“赦儿也...” 贾琼连连摆手:“这我就不知道了,话就是这么说的,我一字不落的传给您老人家。” ...... 屋外,邢夫人撩撩头发,对王夫人笑道:“弟妹啊,娘娘时刻记挂着宝玉,这是好事。我看呐,二房赶紧扶宝玉坐正了吧,单另一国舅府给他,省的挤在府里不得见长。” 王夫人也笑:“我可也是如此的想呢,可老太太不让,总说要宝玉成了家再说。” “也是呢,我看林家那孩子就很好,薛家的年纪大了些,做个良妾正合适,嗬嗬嗬,我看呐,如此才最合宝玉的心思。” 王夫人略微一福,带着年纪大的怨气回了屋。 邢夫人一撇嘴,年纪大还不让说了?我偏要说! 十七、知我者谓我心忧 妯娌之间哪有真情在,邢夫人拿不到荣国府的管事权,早有怒气不得发。 但凡见王夫人吃些瘪,她便喜形于色。 无关城府,她不敢怨贾母的偏心,也不敢挑拨贾赦,一腔的怨气与其憋闷在心里,还不如撒给弟媳,也让阖府上下都知道,她邢夫人也是正室夫人,还是荣国府袭爵大老爷的正室夫人,正经开口说几句,王夫人作为弟媳,不听也得听。 扭身回了自己屋,倒是痛快,不禁对贾琼有了好感,这孩子能活到今日也真是不易啊,要是他真能掌了宁国府的事,不妨对他好些。 盘算好了主意,心满意足,小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但贾母的心中却安静不下来,犹如波浪滔天。 她是历经邵武、万宁、正元三朝的老人,风风雨雨见识的多,自然知道四王要再次起复义忠亲王的用意。 想当初,义忠亲王为太子时,便因为要给四王复姓,而丢了储君之位。 那一次,各方人马皆有损失,史家没了老大,剩下史湘云这么个孤女;缮国公家没了爵,只留下个老太太养着一个孙儿;而贾家为自保,舍出去了京营节度使,却被王家乘机上位。 这才几年的光景呀,又要重来一遍吗? 贾母开始心算自家的人手,王子腾被调离京城,远水难救近火;史家倒还有两个侯爵,但因自己否了湘云与宝玉的婚事,那两个侄子也渐渐的不听话起来;薛家就是个废,一家子斗不过甄家被挤出了金陵;贾家...唯一能做事的贾珍还被眼前这小子弄丢了爵。 “唉!”老太太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真让贾赦与贾政这两儿子出面办事,多半是人财两空。 也罢,那就站到一边看热闹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一条妙计。 “你谋划如何打理东府?”贾母慈眉善目的问贾琼:“缺什么人手,尽管与我说就是,我给你做主。” 贾琼激灵打了一个冷战,满脸堆起笑意回道:“我哪里知道怎么打理一座国公府呀,全凭叔祖母做主就是。我回我的祖宅里,安安生生过几年人过的日子。” 不是贾琼天资聪颖,而是他对书中的贾母印象使然,再加上昨晚见识过了贾元春乃至抱琴的手腕,他哪还敢小觑了这些人。 深知贾母谋划深远,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贾琼都要倒着听,准保不会出岔子。 缺人手便是我要派人接手宁国府,我给你做主便是你要一切都听我的。 硬抗这位贾母? 喝一斤假酒的贾琼都不会做,但他也不想要这老太太随意顺心。 “叔祖母,其实孙儿倒有一件事郁结于心,还真是要求在您老的膝下。” “哦?说来听听。” “孙儿想要回金陵了,您要是舍得,便把四妹妹让我带走吧。我们兄妹舍了这场富贵,守着我爹娘和祖宗们的坟,踏踏实实过百姓的日子就好。东府也罢、西府也好,都不是我们兄妹的梁园。” “你要走?”贾母有些吃惊,宁国府是没了爵位不假,但府内府外多少的营生还在赚着银子呢,哪怕只有三年的光阴,那也是常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贾琼开始坑之:“三年不远,转瞬即过。三年后,他们父子两个回来,还不是要还回去?甚至为了钱粮,又要起杀身之祸,我何苦做这三年的嫁衣。” “不过,叔祖母,东府一脉要是都做不得了族长,我看您老人家该未雨绸缪了。” 贾母奇怪:“怎么就都做不得了?东府为长,族长一职只能由东府子孙......” 话说到这,老太太一眨眼,说不下去了。 东府子孙还剩谁? 能当族长的还有谁? 大宗的贾珍、贾蓉父子丁忧三年,而且贾蓉无后,万一有些什么不忍言之事,大宗绝户。 大宗无人了,便看小宗,贾琼就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要回老家,根本不敢接下东府。 还剩谁?贾蔷?贾芹? 老太太一笑:“你这孩子倒是记仇的紧。” 贾琼一躬倒地久久不起,贾母好生无奈的安慰与他:“好了好了,一家子难道非要杀个干净才算报了仇?你的事,我给你做主了,准保你给你爹娘上坟时,有个交代。” 贾琼干脆跪下磕头,心说贾珍呀贾珍,看老子怎么借刀取你的命祭奠真贾琼一家。 真要离开宁国府么?怎么可能! 不过是借贾母的刀一用罢了,她只要有心取东府,就一定会先把自己安抚住,要是没自己签字画押舍了宗族传承,她还得再杀一次自己才能得全了东府产业。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早就找全了荣国府的罪证,往上一递,甚至可以带路抄家,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结句,才是贾家的归宿。 祖孙二人在宁国府一事上心有了灵犀,各自欢喜,其乐融融。 到了正午时分,贾赦与贾政两位老爷跪灵回来了,贾琼又是一番见礼,几番阐述,听得贾政直掉泪,大呼愧对祖先。 还是贾赦沉得住气,三角眼半睁半眯,冷不丁的问贾琼:“赖升家的钱有多少?” 贾琼一摊手:“侄儿让贾蔷抄的家,有多少都入了族库,尤大嫂子亲自画的押,我实不知。倒是我做主,分了些浮财给族中的兄弟们,琮、环两位兄弟几年的书本费是不用老爷们出了。” “入了族库?不是东府的库?”贾赦有些不信。 “大叔,确实是入的族库。代儒叔祖为见证,也是侄儿的私心,一旦入了东府的库,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族库是包含宁荣二府并阖族人的公库,由族长代为看管,这也是贾珍的底气之一,他说分多少便是多少,当然荣国府那一份他不便贪墨的太多罢了。 可贾珍要是不在了... 贾赦情不自禁拍拍贾琼的肩头:“好,好,好!一心想着族中,这才是贾家的好子孙呢!来,入席,就坐我身边,与大叔走一个,下午又不用我跪灵,关起门来喝些素酒,不碍事。” 贾政叹口气,也坐下来端起了杯子:“琼儿能想着族中,可见心性不坏。东府的事交给你,二叔我也可放心,娘娘果然识人重任呀。” 要会听话外之音,贾政告诉贾琼,你是我的人,我姑娘抬举的你,别行差踏错。 走一个哪够,贾琼连饮三杯笑道:“侄儿上午还和叔祖母说呢,赖家绝不可能只有赖升一家做此事,或许还瞒着两位叔叔冒用叔叔们的旗号行不法,依我拙见,还是查查赖大家也好。” 贾赦缕着山羊胡不住的点头:“这个事是这个道理!母亲,还有弟妹,别舍不得几辈子的交情了,有什么买卖赶紧的查账封存,等咱们回去了,破门抄家!” 贾母怒道:“你怕你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中吧!” 贾赦羞惭,贾琼赶紧周角(圆场):“养他们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难道要供着给我这路子孙当爷爷用?” 贾赦抢过酒壶给贾琼斟酒:“琼老六是个好的,以后常去大叔那,咱爷俩好好地喝一壶。对了,要丫鬟不要,大叔给你一个。” 贾琼连灌了贾赦六盅酒,才让这老花花忘了送丫鬟的事,接盘侠绝不当,给你儿子贾琏留着,他好这一口。 贾母见气氛得当,开了口:“老大还有老二,三年后琼儿想着回祖籍尽孝。他这一走,珍儿他们也回不来,东府的事,你们兄弟谁代管一下呐?” 贾赦停杯、贾政停着、邢夫人紧紧抓着汤匙,王夫人忘了咽菜。 先不管那句贾珍他们回不来的话,主要是最后一句,东府谁来管。 谁管东府,谁管阖族。 一族之内的钱粮田亩买卖尽在一人手中。 贾琼自斟自饮起来,争吧,使劲争,你们争的越起劲,我过的越舒服,这卧底做的才算上了道,为吾皇贺一杯!他祖宗要不是驱逐鞑虏有功,也不会天降我这道青烟。 贾母也满意,两个儿子要争,只能先在自己面前当孝子,这日子呀,好过喽。 祖孙俩不约而同相视一眼,一老一少面无表情的错开眼眸,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 当晚,贾琼打马回京,怀里揣着两封手书,一封是贾元春责令贾琼代管宁国府;另一封是贾母责令贾珍赶紧扶灵归乡,另外还要贾琼封了族库。 第四日晚半晌,尤氏从贾珍的房外悄悄走过,听见里面的娇声不止,啐了一口后,快步离开,不多时又来到了荣国府王熙凤的屋中。 “这可是第四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你我可遮盖不住了。” 见尤氏抱怨,王熙凤也急躁起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也不知他见没见到老太太,老太太又会怎么说,再不给珍大哥交账,我已经没了说辞。” 贾琼交代她们拖四天,尤氏先把发丧的账本给了王熙凤,王熙凤对要账本的贾珍说还未算清,容她几天。 贾珍到现在都以为是王熙凤帮着办的丧仪,有贾秦氏的先例,他也并未生疑,当着王熙凤的面,大骂了几句贾琼,说他中饱私囊黑了不少银子,等他回来定要他的好看云云,便又回了尤氏双姝的温柔乡中。 至于亲爹贾敬,躺得很稳,连个梦都不托,看来是满意他的后事吧。 账本不能交,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子弟们支的数目和用途,要是给了贾珍,贾珍能开祠堂抓人要账,尤氏与王熙凤各有在贾琼身上的所求,故此遮掩到了现在。 正是焦急中,小红在窗外说了一句:“六爷回来了,廊下的芸哥在城门处接着了他,正在家来。” “说了什么?!”王熙凤捉急的问道。 “只一句。” “什么!” “娘娘亲笔,六爷代管东府。” 我地个娘老子吔! 尤氏与熙凤瘫坐在床,终于放下了心来,有了娘娘的亲笔,再也不怕贾珍了。 放晚饭时,贾珍迷迷糊糊听见前面有什么动静,搬开尤二姐的香臂,起身下床仔细地听。 猛地眼神一紧,是炮声,还有哀乐,这是谁来吊唁,怎地无人通传?! 十八、遥听弦管暗看花 又回来宁国府了。 贾琼重新穿上了孝袍站在灵堂内,以他为首,左侧后是贾?、贾琏、贾璎(宝玉)等,右侧后是尤氏、熙凤、三春等,随着贾代儒的号令上香祭拜。 贾珍与贾蓉父子匆匆忙忙赶至灵堂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贾琼!”贾珍两眼冒火,不顾自己的衣衫尚不整,大步走向前,一把薅住了贾琼的衣襟:“你还敢回来!来人,把这小畜生给我绑了!” 无人应答,贾珍的几名亲随连门都进不来,被喜儿、金荣带着一伙给堵在了外面。 “贾珍。”贾琼面色坦然的拿出一封信,就着信皮啪啪拍在贾珍的脸上:“醒酒了没?国孝、家孝两重孝,你还敢饮酒,当躺在灵堂内的不是汝之亲父么?” “你怎么敢!” 贾代儒一声咳嗽:“死丧之地,不可打闹。都送开了手,有话好说。” 贾珍哼的一声放了手,转身一指众人:“这是宁国府,这是贾家,亲长不在家,当由我这个大兄族长说了算。先都回去,来人,把贾琼压在宗祠里,稍后发落。” 众子弟神色怪异还是无人应答。 “你们...?” 贾珍隐隐感到不妙,还想发火时,身后一声咳嗽,响起来贾琼的声音:“老太太有信,问贾珍,朝廷命你七日内离京,你可准备妥当了?明日乃是二七,烧了二七纸,立即出京归乡,不可延误。” 贾珍猛地回头,见贾琼拿着打自己脸的那封信,好整以暇的边看边说:“琏二哥,老太太命你即刻封了族库,点验分明核对无误。我私下跟二哥您说一句,我赦大叔可特意嘱咐了,差多少,怹老人家找你要。” 贾琏称是,心中虽然惴惴,但封库这桩事,他还是喜欢的紧,更何况媳妇耳提面命的告诉他,贾老六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跟贾珍玩了,容易学坏。 “胡言乱语!”贾珍上来就抢书信,贾琼直接递给他,看着他撕了个粉粹后,又掏出一个信封。 “娘娘有旨。” 众人跪倒听旨。 唯剩贾珍茫然不知所措。 贾琼把这封信也递给了他:“接着撕?” 贾珍哆哆嗦嗦指着贾琼喝问:“你你你,你哪来的这些信?” “铁网山皇陵。哦对了,你与四王他们商议的那些事,娘娘已经转告给了圣上。贾珍,你立功了,等着受赏吧。这旨意,你接不接?” 远在铁网山的贾元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好生诧异,但觉背上一沉,像是背了一个什么重物,于是宣了太医给看看。 而在京城的贾珍听了这句话,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双膝一软跪在了贾琼的面前。 阖族子弟心内松了一口气,终于宁国府这大小宗之争算是落下了帷幕,小宗子贾琼全胜! 灵堂外两府有名有姓的管家们也暗暗咂舌,宁国府翻天了,看向贾琼的目光中多了炽热。 “娘娘命贾琼我代管宁国府,一应事体由琼断之。”贾琼把这封信双手交给了贾代儒:“请族叔祖验之。” 贾代儒双手接过信纸看了几眼,举起信纸喝道:“贾琼绝无信口开河,吾等族人并行不悖。” “吾等族人尊娘娘之意,并行不悖!” 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众人这一嗓子喝得贾敬的棺材板颤了三颤。 “贾珍?大哥?您若有不同之见,告诉兄弟我,我再跑一趟皇陵给您问问去?” 贾琼蹲下身子问贾珍,心内说,真贾琼兄弟,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看吧,贾珍的命数已经开始倒数,不久后,你便能在那边迎着他了。我多给你烧些纸钱,招兵买马找一帮兄弟等着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见贾珍半个不字也不敢说了,贾琼站起了身开始吩咐:“各归原职,各行其是,琏二哥封库。族里还有谁有功名的?” 众人跪着四下扭头看,小贾兰怯生生的举起了手:“侄儿是童生了。” 一片哗然,都看向了宝玉。 宝玉盯着地缝,怎地就不开呢。 贾琼哈哈一笑:“这得赏啊!叔祖,您带着小兰儿拿着贾珍的拜帖去大理寺请期吧,明日要他们安排官船送灵。” 没法子,本应贾珍、贾琏和贾蓉去办的事,但贾琼打算不许他们父子走出灵堂一步,贾琏又要封库查验,一定要赶在贾珍没走前,把所有亏空补足,不然一旦他走了,谁赔这些钱。 代儒点头认可,老秀才了,这些事门清,衙门口也不敢为难他这么一位古稀老者,何况还有一稚嫩童子相随,不好办的事,也得捏着鼻子给办了。 “宝玉。” 贾宝玉一惊,赶紧抬起头:“宝玉在,六哥吩咐。” “去钦天监请黄纸,这对你不难。找你琏二嫂子要拜帖,拿你父亲那张。” “诶!” 王熙凤牙根痒痒,瞪了贾琼一眼后,也答应下来。 钦天监有个老道是贾代善的替身,宝玉要喊他做张爷爷,去找他要黄纸,手到擒来,还能拿些房中药、房中画,这宝玉是极熟的。 黄纸是封棺材用的,贴上钦天监的黄纸后,没圣喻,谁也别想开棺椁。 棺材里的也不行,人君国运压着,刚死的鬼,没那么大的修为。 “两位嫂子去请珠大嫂子一趟,要走了,送最后一程吧。” 尤氏与王熙凤对对眼,知道贾琼是找她们有事,点头答应。 “二妹妹和三妹妹,去请表妹,客人那里打个招呼。缺了服饰首饰,找尤嫂子要。” 迎春和探春称是。 “四妹妹等着官船到了码头后,安排一路上的香烛纸马和冰块,喜儿金荣听你的差遣。” 惜春紧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敢抬头呀,那一脸的春风拂面,不是在办父丧,而如被相看了人家。 安排到了最后,贾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贾珍、贾蓉父子守灵一夜,无故不得离开,府门中开,点灯一宿,让街坊四邻们也知道知道,咱家老爷要回老家了。” 贾珍父子无力反抗,他俩是正经的孝子孝孙,他俩不守着,灵堂真得空下来,贾敬晚上回来找不着家门,算他俩的。 一声散了吧,贾琼当先出了灵堂,众人随后鱼贯而出各忙各事。 所谓时间紧任务重,便说的是现在。 旁人不说,连贾环和贾琮都忙的顾不上吃饭,只好酒楼内点了几个菜囫囵填饱了肚子。 还不时的来人,纸钱铺子的老板,爆竹铺子的老板,白事行的老板等等。 扛棺材得要人吧,拿纸人纸马的得要人吧,洒纸钱的得要人吧,寻常百姓雇不起人的,还得请请街坊四邻给搭把手,堂堂国公府家,不得请个大几百号人操办都丢份。 有的一比啊,贾秦氏办丧时,头里的队伍都到城门口了,队尾还没出府呢,贾琮与贾环这哥俩又不傻,只是没机会学罢了。 有了机会不把握住,他俩活该一辈子受穷。 看着桌子上比菜盘子还多的孝敬,贾环叹了口气:“琮哥,我算是活明白了。这人啊,就得跟对了人!” 贾琮深有同感:“老三,以后多走动六哥那里吧。跟着他,心里踏实。你我在府里可有过今天的风光?你瞧我二哥那两口子,嘴都要笑歪了,好家伙,族库啊,那得拿走多少!” “放屁!”贾环一拍桌子:“我环老三把话放这儿!他们两口子准保不敢动一个大子!” “那他俩那么开心做什么?” 贾环斜了贾琮一眼:“哥哥诶,你就是见识短。” “我啐你一脸!怎么跟哥哥说话呢,头发长见识短的是娘们。” 贾环滋喽一口酒,拿着空酒杯乱晃荡:“您还别不服,查库查库,最要紧的是什么?” “什么?” “补亏空!” 贾琮愣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这才是大头啊!贾老六不地道,怎么给了那两口子!” 贾环切了一声:“你去管贾珍父子要?” “我要不来。” “还是的呀,你又要不来,你还不让能要来的去要,里外都是你了,你当家啊?要不,你也跑一趟皇陵去见见娘娘和老太太。” 贾琮一撇嘴:“我没那本事,也没那胆子。还是安安生生挣我这份钱吧!没人来了吧?分账,家走,这一晚就甭打算着睡了。” 二人擦擦油嘴,二一添作五分了账,出门上车回家。 好家伙,宁荣街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宁国府的中门一开,街坊四邻乃至各府各家都知道了信,贾敬明儿就要回乡了。 觉得不可思议么,那中门除了喜和丧,也只有圣旨进府时能开。如今只在办丧事中,忽然中门洞开,不是棺材出门还能是什么? 搁在贾秦氏出殡时,各家各府要在出殡的路口搭路祭的棚子,轮到贾敬是不这么大办了,但挂着各家各府名号的挽联和旗幡都要连夜给送过去,堆满了府门两侧。 整个宁荣一条街上,买卖全关了,拿白布封了一条街,也不白关张,丧事过了后,你家门面有多宽,把那白布一撕,送了。 布匹等同银子,硬通货。 冯天寿亲自带着九门提督的兵守在路口,看一眼骂一句的吃着贾琼送来的菜。 他骂他的,贾琼没空陪他,躲在王熙凤的小院里,与王熙凤窃窃私语呢。 “琏二哥要跟着回金陵?”贾琼怎么也看不出贾琏有这么的纯孝。 “我也是纳闷呢,你说他不赶回皇陵陪着老太太老爷去,去哪门子的金陵啊?” 二人百思不解,尤氏慌里慌张的找过来:“好兄弟,好妹妹,我不想走。” 王熙凤直头疼:“嫂子,你是儿媳,你不想走也不行。” 尤氏期期艾艾:“我还没收拾好呢。” 贾琼和王熙凤都明白了,这位的钱没收拾好,着急忙慌的走了,半路上要是被贾珍发觉,那可什么也剩不下。 王熙凤一拍胸脯,贾琼转过脸去,听她许诺:“先放我这儿,等你要用了,一封书信来就行。” 尤氏不搭茬,这种拿肉包子打狗的事,她可不愿做。 “我晚些时候再走,六弟,你给我想个法子。” 贾琼无奈:“总得有家眷披麻戴孝的上船啊!” “我那两个妹子顶我的名,她们能去。” 嗯? 贾琼一咧嘴,看看尤氏,又看看王熙凤,心里算是知道了贾琏为什么要跟着去金陵。 携美同行啊,把棺材往船舱底一扔,楼船之上欢声笑语如喜丧一般,夜夜欢歌好日子。 啧啧啧! 该来的总要来,自己改了大局却改不了情愫。 琢磨了片刻后,跟尤氏说道:“给您报的时疫那张条子还在吧。” “在呢在呢!” “赶紧拿条子去大理寺备案,就说病好了在去丁忧。” “能行么?” 王熙凤呵了一声:“给足了银子,没什么不行的。” 尤氏着急忙慌的又走了。 王熙凤把一张房契给了贾琼:“两清!贾老六,从今往后,嫂子拿你当兄弟,你可别不识嫂子的好人心。” 贾琼心下不忍了,怎么看王熙凤,怎么觉得她碧绿碧绿的犹如翡翠。 “内个...嫂子。” “嗯?” “您要是得空,去看看尤嫂子那两个妹子去吧。” “也是。”王熙凤心情好,人也好说话:“倒是该去谢谢她们,总得给尤嫂子一个面子。” 谢谢她们? 贾琼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嘱咐这位二嫂子晚上多吃些绿叶的菜,然后回家。 十九、芍药便从春后老 家这个字眼,对贾琼来讲,是漫天星河的另一端,遥望而不可及。 站在王熙凤还回来的贾代修一脉祖宅前,还真有些心潮起伏,是我的了?再没人能抢走它了吧。 门口原本挂着的钱庄旗幡已然不见,墙上钉了一块牌子,【贾宅】两个字分外的新。 一推门,门铃叮当作响,金荣自门房里跑出来,一见是贾琼,喊了声“六爷”打千相迎。 这是临宁荣街的一处宅院,倒座被开成了门脸,现在也被白布给围着。 “小金咂!”贾琼恶趣的逗着金荣:“平身吧。有吃的没有,饿的不行了。” 金荣也会来事,要没姑父的引见,他可就错过这位新上位的贾六爷了。 旁的不说,光是给他送东西的二三等管家们的嘴脸,已经让金荣心满意足,见了正主后,哪有个不殷勤的理。 “准知道六爷您会回来瞧瞧,小的特意叫了柳婶子过来,给爷您烧了一顿好酒菜。” 转过砖雕的屏风,头一进小院除了倒座只有一个门房,金荣自觉的搬进门房里住。 “这么忙,你还劳动她做什么。” 穿过门洞进了二进院,正房两间,左右厢房两间,西北角多一个厨房。 金荣嘿嘿陪着笑:“她家姑娘跟了四小姐,那是多大的福分。我就说了一嘴的事,这婶子扔下府里的饭菜不管,先来爷的府上做了一顿。” 贾惜春综合了几位姐姐的意见,把柳五儿给截留了,给贾琼的说法是调教好了再还给哥哥。 东北角有月亮门,顺着回廊穿进去是第三进,正房四间留了个小院,小桥流水,山石挂瀑,应春之花竞放。 贾琼站住了没进去:“留给四小姐住,你传个话进去,需要什么只管说,这院子是她的,想怎么玩都行。” 回了二进正房,一位略有风韵的厨娘正在摆盘,见了贾琼甚是客气,一个劲的道谢。 “柳婶子,您谢我可谢错了,该去谢谢琏二嫂子去。” 满堂的家具瓷器是一样不少,看得出,王熙凤用了心,没给他留一个空宅,而是一间住宅。 住宅这词,贾琼了解到的是拎包入住,现如今在京城买宅子,家具都是赠送,都是按着尺寸打造的家伙事,谁还能带着这些死沉的物件走。 “哎哟,我又算哪个席面的人,哪能凑琏二奶奶的跟前去。还是谢谢六爷吧,我闺女跟了四小姐,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哟。” 她这话不假,惜春只有一个二等的丫鬟入画,叫做大丫鬟,实在领的月例是二等,剩下的彩屏是二等副,彩儿则是三等,其余四等五等的小丫鬟们都还在排着队。 柳五儿进了大观园惜春处就是三等,彩屏升二等,彩儿升二等副。 柳五儿每个月能领六百钱是底,不管谁赏的,都比月钱多。 进了小姐的房,才能有的说受赏,柳五儿进不去的时候,连个月钱都没有,这么一比,可不是天差地别。 贾琼好人做到底:“你就在我这给琏二嫂子烧几个菜,什么叶子绿,你烧什么,拿白盘子盛着送过去,准保她喜欢。” 柳婶子不知缘由,只是不住口的道谢,下去赶紧的起火烧菜。 “哥哥!” 一声娇呼,金荣低着脑袋跑出去接人,贾惜春前呼后拥的自后院过来了。 贾琼招呼她入座:“一起用点,你怎么来的?” 贾惜春一笑,摘掉了帷帽,甩掉了孝袍,往贾琼身边一坐,咯咯唧唧的说起了她找的路。 宁国府在宁荣街的东面,而贾琼的祖宅则是东宁荣街的把头,可说是路口第一家。 原本临着的是荟芳园,后来兴建大观园时,荟芳园并了进去,单留一条小路直通房子的后院。 贾惜春按着方位找到了蘅芜苑,出了临街的角门就是祖宅,那她还坐得住,招呼一声后,带着她房中的丫鬟婆子们径直找上了门。 看着入画等熟练的忙活起来,贾琼才琢磨过味来,合着妹妹惜春已经来过了这里,甚至于这些摆设都是她的主意,要不然,入画她们也不会顺手就能拿到要找的东西。 “后院收拾好了?”试探着问惜春。 惜春俏脸一红:“也不知道哥哥的意思呢。” “还能有什么意思,闲了闷了的,就来住几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玩高兴了就是规矩。” 豆蔻少女,正是贪玩的时候,再过两年,你让她疯跑着耍,她自己都不干了,娴静淑良是女子天性,到了年岁自然的安静下来。 这规矩惜春喜欢,更欢喜的是贾琼这位一母所出的哥哥,并不像府里其他的哥哥们,说话爱讲规矩。 痛快的哎了一声答应下来,就着丫鬟们端过来的水盆净手,然后就给哥哥布菜。 贾琼拿过手巾来擦了擦手,忽然好奇的打问:“入画,给我说说你的小姐妹们都是谁,我除了认得你,还都对不上号呢。那几位嬷嬷请入席,留给入画她们忙活就行了,随着我妹妹到了这,就是到了家,不比府里面的规矩,大褶子没有就好。” 与旁人不同,贾琼对这些嬷嬷们要比对丫鬟们上心,或许是自身二十多年的浅见,妇女能顶半边天,嬷嬷们的能力不是这些小丫头们能比得了的。 推让了几回,惜春的奶娘当先入了座,藕香榭的管家嬷嬷们才依次坐了下来。 惜春自然高兴,哥哥能给嬷嬷们面子,是对自己的疼惜,这点子道理她还是知道。 入画一边摆着新碗筷给嬷嬷,一边介绍起来,她也聪明,先介绍坐下来的嬷嬷。 “吴妈妈是小姐的奶娘。” 贾琼敬过去一盅:“多有辛苦。” 见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 吴嬷嬷赶紧起身碰了一下盅底儿,熬了十二年,终于有了出头日,不敢比宝玉的奶嬷嬷,但自觉着能在三春的奶妈群里说几句敞亮话了。 “王妈妈和张妈妈是藕香榭的管家妈妈,小姐想玩什么要什么,都是这两位妈妈给操持。” 贾琼嘴里说着辛苦,连敬了两位嬷嬷,放下酒盅就摸袖兜,掏出了一沓银票,晃瞎了嬷嬷们的眼,随便抽了一张递给了吴嬷嬷:“您给老姐妹们分分,我也是学着做个哥哥,有个什么到不到的,您老几位多包涵。” 说完这句话,把剩下的一沓随手给了惜春:“买个胭脂水粉,请小姐妹们吃个席,别舍不得花。” 吴嬷嬷接过来一看,立刻酒意上了头,那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这也太多了些吧。”她不敢接了。 贾琼毫不在乎,自身本也不缺钱花,家里有地有房子,打螺丝纯属是工厂占了村里的地,村中的子弟们自然而然的进了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过得最是舒坦。 再说,这钱是贾元春,严格来讲,是王夫人给贾元春的,一共三千两,夏守忠不要,贾元春的抱琴想拿这三千两压贾琼一头,顺带买了他这头叫驴。 该花就花,给妹妹买下身边人的忠心,值了! “拿着拿着,这是娘娘赏给我的,可不是我拿贾珍的。”众人明知不好笑,也都应景的笑了起来。 入画眼珠一转,赶紧招手喊过姐妹们来,一人捧一杯酒,挨着个介绍,这是彩屏,这是彩儿,这是柳五儿,这是吴妈妈家的妹妹,这是张妈妈家的外甥女。 贾琼哈哈大笑:“都有都有,见面礼不能少。” 顺手去惜春手里拿,却拿了一个空。 惜春拿着银票给自己扇风:“哎呀,胳膊疼,脖子疼,肩膀疼。” 入画她们放下酒杯便围了上去,连捏带掐的伺候着惜春,不一会儿惜春便受不住了痒,咯咯咯笑着求饶,三张银票丢了出去让她们自己分。 席间笑声一片,惜春暗暗在心里感激贾琼,有这么一位能真心对自己的哥哥,此生无憾矣。 酒过三巡,伺候着贾琼吃了三大碗的饭后,惜春让哥哥移步进了里间,请着哥哥上座,亲自捧茶送到手里,才略有羞赫的说起一件事。 “姐姐们出的主意,我听着倒是个理。哥哥要是不恼我,我便说给哥哥听。” 贾琼好笑:“说说,是个什么理?” “姐姐们说,哥哥不好穷人乍富的,要韬光养晦。还说,哥哥年纪可是够了,早些定下一门亲事,才是大人的样子。我也有个亲嫂嫂,以后有什么女儿家的事,嫂嫂便能帮我了。故此,哥哥,不要学两府里的哥儿们,咱家不要先通房的丫鬟,以免将来嫂子进门不满。” 贾琼理解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这群小女儿们给惜春出的什么主意。 自己要是不娶媳,惜春将来的婚事他还做不得主,只有他先成了家,惜春才能自他的宅子里嫁出去。 看着是没什么不是?但得分时候,这时候的女儿家虽不能说是盲婚哑嫁,但也得听父母之命。 贾惜春没了父母,贾珍在与不在都不管她,全托给了贾母。先不说贾母能帮衬多少的话,要是贾母做主而惜春不满意又能怎么办,她就算说了不行,贾母执意要她嫁,她只能披上嫁衣哭着出门。 有了贾琼后,贾惜春的境况好了不少,最起码,她要是相不中的,能给贾琼说,贾琼也能做主给推掉。 就这一点,迎春和探春羡慕的不得了,反复对惜春说,看准了贾琼的为人后,一定要把婚姻大事交给他,这样才能嫁的舒心满意。 而催贾琼娶亲,则是因为有个嫂子的话,这便是一个完整的家,不好与哥哥说的话,可以告之嫂嫂,更显得惜春不是孤女。 又被催婚这一条,是贾琼万万没想到的,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嫂子和小姑子可是天敌,她要是对你不好...” “哥哥你帮谁?”惜春立刻警觉。 “当然是帮你。”贾琼怎么可能说错,同样的话一定也会说给未来的媳妇听,这是他观察自己哥哥对付嫂子和老娘的招。 惜春满意的笑了起来:“那可就说定了的,不许反悔。我呀!真看中了一个姐姐,她配哥哥你,富富有余。哥哥,你还得置办一份大大的家产才配的上她哟。” “哟呵,你还给哥哥做起媒来了?说说,你能认识的我都知道,是谁让你给相中了。” “史家的姐姐,史湘云!” 二十、香云已失金钿翠 惜春一说史湘云的闺名,贾琼诶唷了一声,伸手给惜春脑门轻敲一记脑崩:“你还真敢想!她是侯爵千金,你哥哥我是豪门贫子。门不当,户不对,凑不到一处的。” “为何?!” “高嫁女,低娶媳,这是老话,你自己琢磨琢磨。” 贾惜春闷闷不乐起来,在她心目中,贾琼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大丈夫了,怎么就不能娶一个更好的过门来。 “那要照着哥哥这么说,宝玉哥哥只能娶薛家女儿了呗。” 惜春有分寸,史湘云自幼便来往贾府,又是个外亲,所以她说了闺名。 薛家女所指的是谁贾琼知道也得装不知道,因为那是客,不能混叫出来。 贾琼想都不想便告诉了她:“没错!宝玉只能娶薛家的姑娘,要不然人家也不会一住就好几年,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关键是,宝玉的娘乐意,老太太也不能绕过亲娘去。” 贾宝玉可不就是娶了薛宝钗吗,人家薛家不要面子的住在贾家,要没有王夫人的允诺,比贾宝玉大两岁的薛宝钗嫁谁不能嫁,薛家好歹也是户部的皇商,侯爵王府不能进,寻常的京官家求都求不来她。 惜春沉静下来,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心中替某人担忧。 贾琼又点了惜春一句:“可知道陆游与唐婉的故事?” 惜春点点头,两首《钗头凤》让多少痴儿女洒泪心中。 “那你知道陆游之母以何罪强令儿子休妻吗?” “不是说无后么。” “笑话,唐婉嫁的时候才十五,婚后一年无子便说无后,唐婉五年后再嫁,生了一儿一女,岂可说无后。” 惜春有些慌乱,她似乎明白了哥哥话中之意。 贾琼抱着怀问她:“那你说,是薛家女好生养,还是...别的人好生养?一年后,若是也无后,宝玉的娘也来个休妻,是不是还不如不嫁?薛家女又好生养,又有个娘家,宝玉必不走经济仕途的,他也犯不着走这条道。娶个能给他挣钱养家的媳妇,比什么都强。” “要媳妇养着?” 贾琼冷笑一声:“你瞧瞧琏二哥,他不就是个现成的样子吗。不行,不给凤辣子送菜,我心不能通达。柳婶子,菜炒好了吗?让...彩屏和五儿陪着您走一趟,就说我谢谢嫂子给收拾的屋,我和妹妹都很喜欢。” 彩屏进里屋答应,惜春一皱鼻子:“平日里我使唤你们难的哟,今儿各个都奋勇争先去了。” 彩屏一吐舌头,赶紧的走,平日里哪挣几十两银子去,不得表现一番。 惜春也坐不住了,她心里有了事,想要找人倾诉,但不能给哥哥说,这关系着女儿家的清誉。 “哥哥早些歇着吧,我回去住了,明早我和珠大嫂子一起过去。” 又吩咐彩屏和五儿,送完了菜就回去,穿戴好了一应劳什子,贾琼给开路,自角门回了大观园。 路过蘅芜苑时,加快了脚步,一刻也不愿停,心中直腻歪,她不是不好,可她却让她不好了,要是她真如哥哥说的那样成了宝二奶奶,那她可要怎么活。 从来也没有人这么直白的点破薛林之争,贾琼看的清楚明白是因为万人点评宝黛钗,早把一切可能说尽。 林黛玉便是能嫁给了贾宝玉,也是唐婉故事的重现,王夫人要是有些耐心的话,老太太前脚死,后脚便能休黛玉。 一句无后,便是七出之过,那时的黛玉将会更惨,她不如唐婉处,是她没有娘家可回。 越想越心惊,惜春到底还是禁不住对林姐姐的惋惜,回去换了衣服后,左思右想有了个歪主意,找出一罐茶叶,只带着入画去了潇湘馆。 作甚? 在林黛玉面前说贾琼的好话! 史湘云哥哥娶不得了,林黛玉嫁过来做嫂子也行,我不挑。 她是不挑,林黛玉没给气死,拿本书挡住脸,不让自己的白眼上天。 惜春一说贾琼的事,林黛玉心中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好笑又好气,但惜春所说的唐婉故事,又让她惊心。 陆游陆放翁都做不到的事,宝玉能忤逆他娘吗? 显然是不能! 那自己呢?写一首钗头凤倒是不难,难的是,自己又将归向何处? 气着气着,哭了起来。 慌了惜春,抱着黛玉跟着哭,直到一个人哈的一声跳进来,她们二人才止住了悲意。 “你们俩个一起哭倒是新鲜,都想爹了吗?要不要也算我一个,咱们三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起哭?” 林黛玉抛开腻在她身上惜春,含泪讥讽:“她哭丧,我陪孝,你又哭的是什么?你的爱哥哥宝姐姐不与你玩了?” “哼!你就知道刺我,我好久不见宝姐姐了,过去见见她,你也吃醋?只能跟你好,不能跟她好?” 林黛玉拿手一指她:“被人赶出来还嘴硬,你跟谁好与不好倒是不关我事。但你别在我的被窝里哭鼻子呀,被人家欲擒故纵的好玩吗。” 来人有些气短:“她家有事,我也不好多待,可不是她赶我走的。” 惜春有些惊讶,说曹操,曹操便到,这湘云姐姐何时来的,自己竟不知道。 吵归吵,相互见过礼后,洗脸净手喝茶,史湘云说起了自己来的原因。 互为依仗的贾、史两家,怎能不来吊唁,贾琼又不是没去报信,直到今天才来是一直在看风向,直到说宁国府大小宗之争尘埃落定后,保龄侯夫人才让湘云过府,明日她也将送灵到码头。 大观园没有湘云的住处,黛玉便请湘云住进潇湘馆,不是三春那里住不下,是不想她被贾家的下人们轻视。 无父无母的孤女俩正好作伴,潇湘馆里可没有登高踩低跟红顶白之辈,能让湘云住的踏实随意。 偏她俩还是冤家,不见面了想,见了面就斗,一个心如比干,一个才情飘逸,斗的是不亦乐乎。 “也不知那贾老六是个什么人,怎么就能扳倒了珍大哥哥。不过么,我倒是觉得痛快,快意恩仇翻手云雨,有几分先秦豪客之慨!” “姐姐这么看好六哥哥,果然英雄重英雄!” 林黛玉撇撇嘴:“她是英雄还是英雌且不论,你又想着再说一家了是么?” 史湘云不懂,贾惜春惭愧,林黛玉哼了一声:“都是一群心怀叵测之辈,羞于你们为伍。” 史湘云反唇相讥:“你是清高之辈,我们这些食人间烟火的配不上你呗?哼!假名士,岂如我自风流。” 林黛玉哈哈大笑:“正中靶心,四妹妹正想请你去吃她家的人间烟火呢。就不知,英雄重英雄后,是结拜成兄弟呢,还是结拜成...” “颦儿,我跟你拼了!”瞬间湘云秒懂,纵身将黛玉压在了床上,好一顿的折磨。 吓得惜春起身告辞,这俩姐姐都惹不起,自己哥哥未必是她们的对手,要不,自己再琢磨琢磨? 等惜春走后,二女便不闹了,相视一笑躺在一处轻语:“有个哥哥是真好,据说贾老六对四妹妹是真心。也不枉四妹妹动了找嫂子的心思。” “难得是念母恩报父仇,这样一个人物,也难怪四妹妹有孺慕之情了,但我还有担心。”黛玉有所思。 湘云问何忆:“担心什么?” “这个口子一开,这府里的长房二房之争也要摆上桌面了。” 湘云默然,宁国府有大小宗之争,荣国府同样也有两房之争。 嫡长房袭爵但不掌家,连贾琏都在贾政手下为官,是个同知,这让嫡长房如何能意平。 爵、产分离,是贾母一手促成,等贾母百年之后呢?爵产要不要合一?毕竟袭爵也是袭产,长房怎会让自己一脉是个空架子。 唉~~~好难! 史湘云与林黛玉都叹了口气,要是宝玉能自立门户,这难题迎刃而解。 但这更难。 “还是珠大嫂子有远见。”史湘云枕着青丝说道:“一旦兰小子长大后有了功名,我料想必定会求外放,到时候珠大嫂子名正言顺的随着儿子赴任,夫人再不能拦阻的。” “我娘何尝不是如此。”黛玉悠悠言之:“嫁给我父后,便让我父离京外任,远离京城的是非,也有远离娘家之意。可惜,我还是回来了。” “你不回来,咱俩怎能相见。” “你不是只认那一位好姐姐的么。” “你懂什么,她自有她的好处。经济之道,你我皆不如她。” “也是,家学渊源么。我也知她的心愿,被甄家害死了老父,要不能依靠贾家,她何时能报这仇。” “甄家干嘛要害她家,不都是老亲,怎地翻脸成仇。” 林黛玉一个侧身,看着史湘云灿若星辰的双眸板起脸来说话:“你可要记住了云儿,千古艰难事,财帛动人心。你看那贾琼行事,只用财之道,便收尽两府子弟之心,就连珍大哥的枕边人和算计分明的凤辣子,都坠入了他的彀中而不自知。舍得舍得,他倒是真敢舍,而得的又是一府权柄。” “他会怎么做?” “我也不知,但看下去吧。要是能将贾家子弟们振奋起来,我倒觉得他不凡。若只是个先舍后取之辈,不过尔尔罢了。” 史湘云也侧身相对:“林姐姐,你说,这琼六哥能不能帮薛家报了仇哇。老太太是不肯相帮的,只护住她们而已,甄家赔了五万两的银子就当两清了。” “怎么帮?又凭甚帮?除非...” “除非什么?”看着黛玉促狭一笑,湘云转瞬即明:“哈哈哈,要宝姐姐招贾六哥做女婿吗。哈哈哈!我明儿就和她说去,看她不打上你的门来!” 二女又闹在了一处,恨得紫鹃过来拿被子盖住了她俩,只有等她们歇下了自己在收拾吧。 二十一、只在人情反覆间 梅月初二,宜出行、会友、动土、开丧。 拂面的春风暖暖,河边的黄柳依依。 确实是个出游踏春顺带发丧的好日子。 通州码头,贾琼率贾府众子弟并亲族好友,挥手告别了贾珍一行,眼见得楼船只剩下桅杆后,贾琼命人点起了火盆,率先脱下孝衣在火盆上撩了三撩,余者各自如是。 这是除大孝的意思,再然后便是服小孝,依个人心意吧,贾琼绝不强求。 一身青衣的贾琼,兴致颇高,高声喊了一语:“谢过各位亲朋,贾家无以为报,备水酒素席在宁国府中,望请莅临。” 除了贾家的子弟外,从者了了,贾琼见女眷们也撩好了丧服后,说声回府,这一场一波三折的贾敬之丧,算是在京中结了尾。 骑在马上悠然而行,忽然路旁有人咳嗽了一声,抬眼看了过去,是周全。 一身寻常的蓝衫,肩上搭着一条手巾,头戴着小帽,见贾琼认出了他来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新茶到货!洞庭碧螺、阳羡雪芽!” 这是有事找自己啊。 贾琼记好了地方,先带着众人回府。 忙七忙八安顿好了一切,才回了家里,换了身衣服自后院门出去,转了几个圈,又回到了这所茶庄前。 进去点茶,被迎进了一处雅座,不多时,周全端着一盏茶过来会面。 “有急事?皇陵那里有了变故?” 周全一笑,随手关了房门,摘了小帽坐在贾琼对面问他:“会养马吗?” 贾琼一口茶喷在地上,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全:“养马?我...!!!我会帮母猪产子,你信也不信。” 周全笑的更欢:“不管是养猪还是养马,你赶紧的学吧。不日,有衙门征召你,然后你便等着出征。” “出征?打仗去?跟谁?” “据说是南边有个茜香国,这回没来朝贡,也没来吊唁,圣上命南安郡王统兵去问问,还是不是王土了。” 贾琼目瞪口呆,他记起确实有这么一段故事来,倒霉的南安郡王兵败被俘,不得不用探春充作养女去和亲。 原来已然到了此时呀! “皇陵那里可好?” 周全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这就是破他们哭陵逼宫之法。四王为首,余者皆从也,调开其中几位,剩下一王,看他还敢不敢逼宫。” 贾琼恍然大悟,原本的铁网山之后也该是如此的布局,而原本的铁网山必定是逼宫成了的,圣上以妥协换回京,回到京中便开始逐一发落。 自己总盯着贾元春的生死,却看不到更多人的去向。 比如南安郡王的出征,比如王子腾的病故,这些都是一起发生,只是结果分了先后。 据周全所言,南安郡王率兵南征,西宁郡王奉旨西北彻查平安州,东平郡王则去江南给西、南两家征集粮饷,京中只留下个北静尔。 “那我该是立功了呀,逼宫的事,是经我手给的圣上,怎地还要我出征?” 周全一皱眉:“这便是赏赐啊!你我本是探子,混在军中又不是上阵杀敌。大胜归来,你我身有军功,简直求也求不来的事,贾兄,不可自误呀。” “你我?” “对,我在明,兄在暗,盯死了南安。” “呵呵!”贾琼使劲的冷笑:“万一输了呢?” 周全不以为然:“蕞尔小国,仗着路远不服王化,天兵一至,冰消瓦解也。” 唉! 贾琼起身拱手,不待周全起身,便开门而去,留下错愕的周全不明所以。 本是调虎离山计,谁能想到居然打了败仗,南安死不死贾琼漠不关心,他忧虑的是贾探春。 去是一定要去的了,跑也跑不掉,但明知是败,自己又怎么能苟活下来呢? 禀明圣上,南安必败? 就算圣上不治自己乱军心之罪,也会强派南安出征,备不住,天子巴不得南安败呢。 不惹这个麻烦,去就去,周全透漏的养马之言,自己多半会混在后军之中,押运粮草或是统领兽医,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贾琼半点也没有治强军平天下之心,那些根本不是他能懂得事,胡乱插手,只会死的更快。 长嘘短叹的回了家,金荣传来话,琏二奶奶等他多时了,但见他回来,务必过府一会。 说了声知道了,就要往外走,忽然顿住了脚,扭身问金荣:“金荣,你会养马吗?” 金荣诧异:“我会那玩意儿做甚?爷您是想养匹马来玩,此事简单啊,西府里环老三的舅舅赵国基会养马,让他给您挑一匹好的来。” 贾琼眨巴眨巴眼,一想着能如穿越小说般调教出一位功勋世家子贾环来,心情忽然转好。 也对,救贾探春这种事,就得贾环来,亲姐弟么,他不救谁救。 拍拍金荣的肩膀:“你小子立了一功!诶,我问你,要是我出门一趟,你愿意跟着吗?” 得了金荣欢心的愿意承诺后,贾琼背起手溜达着去往荣国府。 左有贾环,右有金荣,卧龙凤雏皆在我手,小小南洋茜香何足道也! 茜香便是金州,永乐年间封给他们的国号,如今被另一族占据,三代女王摄政,改成了茜香。 红毛鬼叫他们苏门答腊,译为黄金香料之地,或许此行能见到他们也不一定,否则单凭这么一个小国,怎敢冒犯天朝。 算算时间,也是来到了“乾隆”之时,罗莎国的雀金裘,瑞国的钟表,西洋的鼻烟等等之物,无不表明,航海的时代到来。 自角门进了府,走的腿都酸了,终于是到了凤姐的小院,见过的丫鬟小红迎出来满脸堆笑,贾芸这回算是攒够了老婆本,他俩的好日子不远矣。 在堂屋见着了王熙凤,叔嫂执礼互见,分主客坐下后,贾琼先喝水,自宁荣街东头一直走到西头,鞋底子都薄了一寸,怪不得东西两府里有车轿呢,夫人小姐们可是走不动这么远。 “累着了吧,你也是傻实在,怎么走着就来了,没骑匹马。” 王熙凤还特意的装扮了一下,她实在好奇惜春对她说过的事,利息怎么能收三十年的,比她还狠。 “嫂子您知道我穷,骑马坐轿的事,哪敢去想啊。就说这骑马吧,不怕您笑话,现在屁股还磨得疼呢。” 王熙凤哈哈笑了两声,轻轻一拍桌面:“贾老六,我可不是找你来闲聊逗闷子的,你让我拖了四天,我可一天没少。你是把拜帖还了回来,但有一事可还没告诉我呢。” “何事?” “别装傻,怎么就能收利息收三十年?那还不逼得人都上了吊!” “这个啊,嗐,您误会了。嫂子,现今您借贷出去的钱,有抵押之物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 “所以啊嫂子,您想着放贷不是件错事,但您给错了人。” “怎讲?” “您该去乡下借给那些有地之人,让他们有钱买种种粮,利息便是他们打下的粮食,本金么,不要他们急着还,五年十年乃至三十年的不怕,地跑不了。” 王熙凤汗毛都树了起来:“借给他们?” “是琼的一点浅见,农人种地无钱,往往借贷于乡绅地主家,那些人都该杀,弄得农人卖田卖地卖妻儿,不是个道理。若是嫂子您发仁心,借给了他们种粮,低息缓还...” “乡绅还敢收田?” 贾琼心中一寒,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不是收田,是买田。” “我懂了!”王熙凤另有一番解释:“地是他们的,但抵押给我,而我呢,也不要他们还钱,要的是打下来的粮食。这不就是我拿钱雇他们给我种地吗!最后他们还得还给我本钱!哈哈哈,贾老六,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额...田野乡间见得多了,便有了这想法,农人不易啊。” “只是回钱来的慢。” “那您借给官吏也行。” “啊?!我我我,我怎么能借给他们?” “官吏有穷有富,好些外地来京做官的人,一旦遇上个麻烦事,手头便紧。一旦有此等的官吏为了难,您就借贷给他,但他的月俸是嫂子您拿拜帖去户部找人代领,这叫代扣,别急着要他还,月月都扣,您月月有利钱,积少为多也是个来财的路。” “诶呀呀呀。”王熙凤的丹凤眼烁烁放光:“老鸹窝里还真有金凤凰。如此一来,非但不犯王法了,还能养一批穷官出来,这对贾家而言...” 贾琼怕她死的慢,又说了一件事:“还有一事,先说给嫂子听吧。我在皇陵时,与老太太有言在先,宁府无爵有产,但我不取分文,这府里要是没了承继宗祧的人,说不得要从西府里分出一支去。” “怎么会没人承继!”王熙凤两股打颤,问话都带着颤音。 贾琼指指自己:“我立字据不要哇。” “老太太答应了?” 贾琼冲她嘘了一下,放下手指笑吟吟的说道:“谁要谁不要,全凭老太太一言而决。嫂子早做筹谋,那边的尤氏也要善待,还有四妹妹,没她一份我可不依。” 王熙凤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都不觉的疼,她算定,只有贾琏能承继宁府,因为贾琏是荣府的长子长孙,谁能比得过他去! “好!只要能成,宁府寸土我都不要,养她们两个不在话下!但兄弟你要应下我一事。” “是族长之位吧,我要族学之地,其余不管。” 王熙凤伸手过去,贾琼与她击掌为誓。 地狱本无门,自找! 菜刀何罪,只看持刀人是谁做什么用。 低息之法,若无朝廷拿库银背书,早晚走上不归之路,逼死百姓事小,逼死了官员...贾琼想想就兴奋。 “嫂子,兄弟看好你!” “去你的,还敢说笑嫂子了?你等着,嫂子这就给你找一房媳妇好好管管你。” 叔嫂之间也有一比,武二与金莲,诚为戒也。 二十二、尖嘴咨牙弼马温 四冷拼,大葱蘸酱、酱蘸大葱、葱白裹酱,葱叶拌猪头。 金荣呲着牙花子回了门房吃自己的酱牛肉去了,贾琼一口惠泉酒就着一口葱,美哉美哉。 厨房里柳嫂子费劲的摊着煎饼,半锅糊糊下去了,没一个能成的。 济南府的人,不会吃煎饼裹大葱,怎么能说自己是齐鲁好汉、圣人乡邻。 贾琼是故意为之,他就想知道,摊好的煎饼能放几天不长毛,自京城一路南下直至茜香,路上不走一年,也要八个月。 这还是他计算着先乘船自运河而下的路,到了扬州后,是直接渡海而去还是经暹罗过海,还是个未知。 晕船何如? 风暴可能避之? 种种难题纠结在一起,不来两口大葱下酒,是解不开这等的忧思。 唉~~~,果然卧底这碗饭,没那么好吃。 贾元春不是个好鸟巢! 脚踏两船,观风看色,故意透漏了四王的安排,致使正元天子提早发动分而化之策略,也致使自己不得不跟着南安去趟茜香。 除宁荣的小目标,也随之演变成了除四王。 四王不是四害,没那么好除,真要刀兵相见了,害的是无辜百姓。 咔吱一口大葱进嘴,葱气上头,红着眼睛喝了一口酒,那叫一个辛辣,填了四块猪头肉才压了下去。 “六爷,有客来访!”金荣喊了一声。 贾琼起身推门出去看,傅试傅通判面色不虞的拎着一盒吃食进了院子。 贾琼过去一张嘴,傅试好悬晕过去,沉着脸见礼进屋。 “你就吃这个?”傅试有些懵。 “思乡了,吃点鲁菜慰藉慰藉。” “你管这些叫菜?” “葵韭藿薤葱,五菜也。” 啪叽!傅试将手里的几个荷叶包扔在了桌子上:“你当本官没吃过野菜么!嚼了十年的菜头,本官才有今日的成就,少拿这套来恶心我。” 贾琼打开一个荷叶包,香气扑鼻,是只卤鸡。 “柳嫂子!炒菜!金荣!上果盘!” 重又摆好了菜肴,二人闷头喝了几杯,傅试瞪着眼珠子问贾琼:“你要走了吧。这次随着南安郡王南征,正好回南洋。” “您都知道了?” “我刚在乐善王爷处看到的公文,征侯爵家子弟随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征讨,以复祖辈血性荣光,其中有你。” 满世界知道贾琼不是贾琼的,有傅试这一位。 “我把张老三和典狱派给你,你看着办吧。”傅试有些怅然,既有不舍,也有不甘,好容易得了贾琼这么个异数,翻手就把宁国府拆了,再留些时日,荣国府也会崩离,可惜...。 贾琼点点头,心中也在翻滚,自己假冒是南洋大明遗民后裔,哪想到一转眼就要回到南洋去征战。 借机走还是不走,一直在他脑海中打仗,要是走,离开这红楼,自闯一片天地,也不是件难事,甚至还多几分逍遥。 不走,自己又没理由留下,单一个惜春而言,自己这次就能带走她,理由都是现成的,回金陵守坟去。 可为何心里也有不甘呢。 不能感情用事呀,红楼人物看看就得了,她们与自己两辈子的轨迹都天差地别,搅和进去后果未知。 大葱就着鸡腿和酱牛肉后,味道纯正了起来,嚼碎了也是葱花,混着肉香,更像调拌后的下酒菜。 “大人。” “叫我升良吧,这是我的字。” “升良兄,你又为何死盯着贾家不放呢?要说是公务,也不必如此上心。” 傅试一挑眉:“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我也问你,你又为何总想宽纵贾家人呢?他们与你毫不相干,贾琼的仇你已经给报了,按说两不相欠,你却在步步为营,假以时日的话,贾家还真能脱胎换骨。” 贾琼思量许久,才给了傅试两个字:“执念。” 就着一口酒说出理由:“道不尽的执念,总觉得,有些人该有个结局,总是意难平。” 喷出一口酒气,脑海中响起了《晴雯曲》,一张张模糊的脸飘然闪过,唯有惜春对自己笑靥如花。 无他,但凡读过全本红楼的人,谁心中没有个憾处,或黛玉、晴雯、英莲;或宝钗、袭人、湘云;又或四春,又或熙凤,更或贾母、姥姥? 把最后二人用酒相送,一路好走。 扭头看傅试:“升良兄,该你了。” “我与贾珠是同窗。” 哟呵,这是贾琼未想到的事。 傅试似在回忆:“若不是有这层人情在,我又怎能拜在贾政的门下。我还有一个妹妹,那时贾珠与我常往来,我又是一介寒子,家里也讲不起规矩,他们便相识了。” 贾琼瞬间脑补了三十集的影视,找一支鸡爪叼着催更:“然后呢?” “贾珠娶妻金陵李氏,人家是国子监祭酒的千金!我妹子心碎也只得认命!可那贾珠,有了爱妻后,还对我妹子痴缠,我也是父母早丧之人,就这么一个妹子,我哪里舍得让她吃亏,恨不得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她偏偏要嫁给贾珠,宁肯作妾也无妨,我真是舍不得啊......” 一语罢,泪沾襟。 贾琼给他斟满酒,陪着喝了一杯,然后骂道:“贾家都是人渣!” 傅试擦擦泪:“李穹兄弟,我肯放你进贾府,就是看中了你的一句话。你说要替贾琼照看妹妹,我心一软,便给了你机会。” “后来呢?后来令妹见贾珠死了便也死心了吧。” “我妹妹她...也死了!” “啊?!”贾琼大吃一惊! 十年前,贾珠娶妻李纨,李纨过门不久发觉了贾珠另有私情,伤心处也替贾珠着想,点头允了傅试一直不肯说名字的傅秋芳进府。 没想到,王夫人趁机塞进四个通房丫鬟,分贾珠的宠爱,言说要多子多福。 李纨有孕在身,眼不见心不烦的躲开了,而傅秋芳也有孕在身,这下傅试不得不逼婚贾珠。 贾珠两头忙乱、一头官司的下场考试,只说待春闱后来个双喜临门,哪想到自己根本吃不消。 贾政大怒之下拷问贾珠未考中之因,贾珠素知家中行事的做派,死也不肯说出傅家,贾政未曾料到贾珠身子已然亏空,重伤之后虚不受补。 这也有个对比,明写的贾瑞羸弱而亡,暗写的贾珠丧命之因。 贾珠撒手人寰后,李纨为母则强,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胎儿;傅秋芳却万念俱灰,她是未婚先孕,传出去后,已经中了进士的哥哥前途不保,只趁哥哥不在家时,三尺白绫追随贾珠而去。 贾琼啧啧称奇,灌醉了傅试后,搀他上床躺下,趁机问他现在的傅秋芳是谁。 却没有答案。 听着傅试的鼾声,贾琼自斟自饮,血泪成书,果然如是。 傅试该不该恨贾珠? 作为哥哥而言,害死自己妹妹的人,当然不共戴天! 继而也会恨上贾珠全家,人之常情在,不能说傅试不该牵连荣国府都恨进去,他委屈求全拜仇人为师,只能是他的精神寄托,仇恨也是动力之一。 当这一幕出现在自己身边时,李穹舍不得走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又是贾琼了,身份上无可指摘,唯一知道自己身份之人,还与贾家有仇,那两位既然给了自己,用不着自己下手,一场注定的败仗中,死谁不是死。 那...不走了? 或是说,等贾家彻底完结了故事后,自己再走? 烛火摇曳中,天色微明,枯坐了整夜的贾琼,下定了决心,此番去茜香而不借机走,为了诸多的意难平,他也要回来看看结果。 寻死的不救,枉死的搭把手,贾家的结局好坏不在自己,而是他们自己。 心里勾画了几个枉死要救之人,还是迎、探、惜、湘云几人,薛林都不想,不管她们乐不乐意,只要贾元春的一句话,两位新娘同入洞房不是难事。 而如今的贾元春少了早死的理由,再多活几年便是宝黛钗三口之家的幸福,至于说贾元春什么时候要死,就看这回除四王的开篇怎样书写。 南安郡王是第一个吗?贾琼不好认定,想来其余四王身边也有密探,但能做到哪一步,谁也不好预估。 天子之意就是削藩,自古削藩兵戈现,哪见丹书保命还。 走着看吧,我贾琼也不是一个废物,成大事不能,做小事难道也不能? 洗把脸叫醒了金荣去熬粥,又将傅试喊醒,洗漱一新后,喝着小米粥醒酒,贾琼把密谍司的牌子给了傅试看。 “我不走了,你我携手吧。” 傅试瞧瞧牌子,又瞧瞧贾琼,忽然放下碗筷纳头便拜:“下官见过使司大人。” “升良兄,何至于此。”赶紧将他拉起来,傅试犹如见了狗屎一般低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骗老子一场倾诉不说,何时你又跳了门!” “我也不想如此,是那夏公公见我奇货可居吧,我只好如此喽。拿这件事换你的秘密,足见我的心诚,老傅,联手否?” 傅试脸色阴晴不定,拿起那块牌子问贾琼:“你可知密谍司之人虽无定品,但见五品官以下便大一级。你有这个臂助了,还要我这个七品的通判做什么?” 贾琼拉他又坐下,就着辣白菜、韭菜黄、疙瘩头喝粥,呼呼的吞咽声中,贾琼慢慢的说来:“念你旧情,而且你的位置太关键了,贾家一旦被咱俩扳倒,入狱的人中,我想救谁你便救,凭这一点,交你这个朋友,我并不亏。” “哼!狡诈!”嚼着馒头的傅试愤愤不平:“我十年寒窗忍辱负重才到了今天的位子,你凭什么就比我混的还要开。” “哎哎哎,嫉妒可就无趣了啊。我也是适逢其会罢了,事赶事,架我上来的,你以为我愿意?” 傅试吞下馒头后,仰头想了一想,认真对贾琼说道:“你的身份太多太杂,张老三与典狱不能留了,也不能让你动手,给他俩换到西北去,我下手。” 瞪了贾琼一眼:“不是妇人之仁时,他俩不死,死的就是咱俩。哥哥我长你几岁,这事你听哥哥我的。” 一声哥哥,便是认可了联手,也有贾琼这密谍司的身份作祟,傅试自然不愿放开贾琼,已经不是或许了,他贾琼必定能帮自己铲除贾家,那还端什么架子,认作兄弟才好说话。 “我到底要去哪?” “兵部车马司,我找王爷去,给你要个掌固出来,好遮掩你的身份。放心,不与王爷说你这密谍司的事。” “我实不知掌固是做什么的,几品?” “刚入流,无品。”傅试忽然一笑:“可看过戏?弼马温大闹天宫,车马司的掌固就是马头,恭喜贾弼马高升。” 看着一扫阴霾大笑出门的傅试,贾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十三、安阳龙陵桃李花 朝中有人好办事,南安郡王还没回到京城征召呢,贾琼已经先一步进了兵部的车马司,等着征召令一下,顺理成章随军而行。 走的京营节度使的口子,京营节度使为五大都督府之一,兵部摄五枢于京要,统管五督府,除尚书外,尚有一名五军大都督。 冯天寿带着贾琼来到承天门外的兵部车马司,此司归属驾部;还有司马部、库部和职方部。 贾琼算不得武官,因此不入职方部配选,直接在车马司留个名画押,便被分去了丰台大营,那里是五军大都督府的所在。 “如今有府无督,那里也荒废下来,京营的马队便选在那里圈养。”冯天寿解释给贾琼听。 拍拍贾琼的肩头:“本将送你过去。” “冯将军,您是几品?” 冯天寿鼻孔朝天:“本将正五品实授千户职!” 北明略改大明卫所制,实授千户统十百户一千二百人马,但没算如贾琼这般的偏军,多出那二百是千户的亲军。 偏军多是服徭役的农夫和马夫,数量约在五百余,不管打仗,只管伺候一千多的兵丁,有苦活累活都是他们的。 贾琼想想自己能号令他后便笑而不语,随着冯天寿又奔向了丰台大营。 五军大都督,早先是义忠太子虚领,他坏了事后,谁还敢沾这个位子。 眼前的杂草丛生苔藓蔓阶鸟雀穿堂狐兔钻墙的残垣,便是威名赫赫的五军都督府。 冯天寿很是感慨了半晌,绕过都督府进了大营,贾琼诧异无人拦阻,冯天寿领着他已经到了马场。 为首一个主簿带着马夫十几人跪迎,冯天寿指指贾琼:“刚调来一个掌固,以后这里归他管了。赵主簿随我回营去吧,赶紧的把兵源凑齐。” 这一句话让贾琼明白了过来:“你也去?” 冯天寿切了一声:“滚下马去给本将见礼,你以后就是本将的部属了。” 贾琼滚鞍下马:“职属参见武德星君冯大将军。” 冯天寿挥挥鞭子示意贾琼滚蛋,他对姓贾的都没好感,要不是贾琼是“自己人”,他早就不耐烦了起来,调转马头自己打马而去。 赵主簿却拉住了贾琼的手,嘘寒问暖好不热情,按说主簿乃是掌固的直属上司,可眼见将军亲领这掌固来,言谈之间不免试探贾琼与冯天寿的关系。 贾琼哼哈的对付过去,客气的送赵主簿去追冯武德,然后对一直跪着的十几位马夫说道:“都起来吧,以后一口锅里搅马勺了,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马夫们连说不敢,恭敬的请贾琼进了马场。 好大一片的草甸,不远处搭着有顶的草棚,一排排望过去,嘶声不绝。 “有多少匹马?” “连大带小四百匹。” 贾琼走近一处马棚,看看槽子内的草料又问:“草料给的足额吗?” “额...我等还可以打些马草。” 贾琼笑了笑,寻常之事,方才那位赵主簿肯定克扣过草料钱,要不然也不会着急的打探自己的关系。 “有账簿吗?” “在赵大人那里。” 贾琼将手中的草料拍干净,说了声知道了,便让他们去忙。 自己背着手四处的转了转,看中一间原木搭建的房子,信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就一愣,里面有位俏小郎正在梳妆。 没错,确实是一位俏小郎。 年纪只有十七八,生的唇红齿白腰细臀圆。 小郎君见来了位不认识之人,略略皱眉问他:“你又是谁,这里不许闲杂人等来,快出去吧。” 军营之内不得私蓄娼伶,赵主簿玩的花呀。 来了半年多的贾琼,是知道有个行当名唤“象姑”的,过夜的缠资堪比红伶头牌,这路少年吹拉弹唱无一不精,甚得一些人的欢心。 蒋玉函便是其中的翘楚,名伶身份又给他添了一层光环。 贾琼啧啧两声,唉了俏小郎一声:“唉,那个班子的?认识蒋玉函吗?把这给我收拾好赶紧走,给赵主簿带句话,晚上我在家候他的大驾。我家住在宁荣街东街口第一家,好找。” 俏小郎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仔细打量起贾琼来,哎哟一声喊了贾琼一身的鸡皮疙瘩。 “故人呀!你不提他,我还真没认出你来。贾六哥贾琼对不对!我是玉爱!在贾家私塾念过书的玉爱!” 贾琼哪知道玉爱是哪位呀,皱起眉拿手点点他:“敢乱攀关系,我办了你。” 玉爱一撇嘴,眼眶便红了起来:“六哥,你怎地如此无情。那一年在私塾里,因为我和香伶,宝玉与宁国府一场大战,您也在其中的。” 贾琼扬起脑袋想了半天,或许书中却有此人?因为那件事是真的有,顽童闹学堂吗,坐实了贾宝玉双插的属性,也见证了宝玉与秦钟的耽美。 “你认识秦钟不?”试探了一句,贾琼能记起秦钟,已经是极限了。 玉爱居然悲泣起来,没错,贾琼看的仔细,不是傅试那般的男儿落泪,而是...而是惜春妹妹那般的如诉如泣。 一步退出了屋子,指着玉爱说道:“哭会儿得了,没人哄你。我让你带的话一定给我带到,然后该去哪去哪。”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什么意思?” “班主柳湘莲不知所踪,我们只好自寻活路,否则也不会被一个主簿所辱。” 贾琼头一次被别人所气笑:“人家给了钱了,你少卖乖。我自今日起是此处的掌固,没你待的地儿,听见了没?” 扔下眼神乱飞的玉爱,贾琼有些凌乱的走开,枉自己还把柳湘莲当清白人看,现在想想,一个破落世家子,哪有的底蕴来往王公之家结交朋友,原来是位“精技”之人,那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正经男人有叫湘莲的吗,玩个谐音,情种相连,欲爱相怜,通顺否? 吐完这口槽,给自己那匹马洗刷一下鬃毛,喂些草料,再找马夫们削削蹄子,一白天混了过去。 带好自己掌固的号牌,溜溜达达去寻冯天寿,但凡是个武德星君,都要被弼马温吃的死死,大圣说的,玉帝都得认可。 摊开了讲,冯天寿还真不能拿贾琼如何,他就是摆在明面上给南安郡王看的,而贾琼则是埋得最深的那根钉子。 同理,周全也是如此。 可怜堂堂的南安郡王,兵马未动,属下各部已经被漏成了筛子,到处都是独照峨眉峰,他这仗,还怎么打。 “有事?”冯天寿翘着脚仰在书案后,甚是无所事事。 贾琼按照规矩报名而入,一板一眼的回话:“您换个主簿吧。” 冯天寿好悬拎刀砍了贾琼,这才第一天来,他还只是个管马的掌固,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言否? 也就是帐中无旁人在,否则冯天寿真得打贾琼的板子,一个千户卫,统共三个主簿,一个管书信来往,一个管参赞军机,还一个便是赵主簿这般的打理后军粮草诸事。 “你给我说明白了,为何让我换人,这可不是小事。说不明白,贾老六,你等着我挑你个错打板子。” “私扣草料算一个错吧。” “不够,军中素来清苦,只要不喝兵血,跟牲口挣些吃食也是常情。” 贾琼咂咂嘴:“那就剩私蓄倡优了,这条该够了吧。” “哦?你见到了什么?” 贾琼便把玉爱的事说了出来:“要是换个不认识我之人,我也不会要除开他。偏他找来个我幼时相熟之人,若不加以小心,我恐怕会有马脚露出。” “那也该杀的是象姑呀。” “留下他,我有用。” 冯天寿眼神怪异起来,贾琼摊摊手:“给南安王爷留着。” 咕咚一声,冯天寿坐稳了椅子,盯着贾琼良久,冲他伸出个拇指来:“还是汝等之人腌臜。” “谢将军谬赞。” “呸!滚回去吧,我找机会拿下他。” 贾琼不走:“我来找机会,过了今晚就行。” “何解?” “今晚他会找我送礼,我安排下一个香饵,明早将军去马场拿他个当面。” “你~~~贾老六,急了些吧?” “夜长梦多,谁知道南安王爷什么时候返京,万一他明天回来就升帐点兵出征,你我哪有机会换人。别说你家没夹袋中人,算是我作为将军属下后的见面礼了。” “贾掌固。” “属下在。” “大才也!” “属下告退。” 回马场牵马,玉爱果然戚戚不肯走。 贾琼指指他:“听话,先家走,过了明天,你去找我,我有活儿给你。” “诶!什么活儿都难不住我。” 马嘶声中,贾琼已经飞驰而去,他还要要紧的事安排。 回了京城,去找贾芹:“晚上来我这儿陪客。” 贾芹发笑:“六叔吔,您总算是开了窍了。” 贾琼揽过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贾芹恍然大悟,一拍胸脯应承下来,赶上车奔城外的水月庵而去。 回家吩咐柳嫂子晚上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好好治一顿酒席,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在她手中说了声不用找了,那柳嫂子的眉眼间都有了风情。 又喊过金荣来,问他香怜、玉爱的旧事,金荣扭捏起来:“年少时的勾当了,如今再没有的。” “这得有啊金荣!你等着明日玉爱找来后,你如此这般的行事,从今往后,你带着他们。” 金荣有些双腿发抖,噗通一声给贾琼磕了一个。 再续前缘助人姻缘果然是有福报的事,晚间赵主簿带着书画古玩还有一千两的银票,诚惶诚恐的知道贾琼是宁国公之后裔后,拉着贾琼便要结拜。 一个京城从六品的主簿,确实想要抱上贾家的大腿,兵部新来的大司马贾化不就是如此么,他能做司马,我又如何不能做呢?---主簿被肉身布施的菩萨们灌醉之后如是想。 二十四、知否知否绿肥红瘦 次日天明,赵主簿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压在身上的玉腿,满意的长舒一口气。 自己也有个贾家子弟的结拜兄弟了,主簿升郎中,指日可待! 又看一眼光头,心念一动,顺着锦被摸了进去,握住了一处柔软,捻动着唯有的“戒疤”,刚自哼哼两声,猛然间觉得不对。 这不是马场那间木屋吗,我怎地回来了此间?不该是在贾贤弟的家里吗? 还未缓过神来,门外砰砰敲了两声,赵主簿啊了一下,颤声问道:“谁?” 传来玉爱的声音:“大人,该起了,大帐那里敲了升帐鼓。” “什么?几通了!” “刚一通。” 唉哟! 赵主簿松了一口气,一通还好,要是三通鼓后,自己而不至,项上的人头不保。 赶紧起身欲穿衣,忽然咚咚咚咚又响了一轮鼓,赵主簿耐不住了惊讶,不顾衣衫不整,猛地拉开了房门向外看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急。 “啊?” 门外站着的除了玉爱,还有冯天寿等等众人,尤其是当中一位身穿蟒袍之人,最为显眼。 回头看看床上,脚一软,瘫坐在地。 冯天寿对身着蟒袍之人躬身施礼:“末将治军不严,请王爷责罚。” “你领此军几日了?” “三日。” “乐善王兄倒是下手不慢,这人是谁家的?” 贾琼在人群最后,咕咚跪倒:“昨儿刚与小人结拜了兄弟,算是我家的。” 蟒袍自然是南安郡王,连头都没回,语调平平:“你又是谁家的?” “宁国公之后。” 南安郡王疑惑的看向冯天寿。 冯天寿低声解释:“宁国府小宗的嫡子,他府上刚被去了爵,他又素来没个营生,求在贾政门生的门下,送来此处做个掌固。” 郡王这才转身看向贾琼,迟疑一下,走到了贾琼的面前:“老国公之后竟然落得如此窘迫,若没有这些为国征战的功臣,哪有今日的太平,真是寒了功臣之心呐。傻孩子,这是有人要害你呢,他怎么早也不晚也不,偏偏就在本王回来时与你结拜呢?” 贾琼疑惑的眼神看向了郡王,五旬左右的年纪,贵气逼人。 郡王指指已经被冯天寿堵住了嘴的赵主簿说道:“信不信,要不是本王来的早,过一会儿,就是你进了那屋里,等本王过来后,你想想,会是个什么结局?” 贾琼心底发寒,装作镇定问道:“进个屋也不会错了点将鼓,何罪之有?” 郡王一笑,不再问他,转身问一人:“卫若兰,汝是这里留守的千户,本王来问你,他是谁的人。” “回王爷,赵主簿是忠顺王府长使举荐来的,末将见他还有几分才干,便送来冯将军帐下,哪知会是个如此不堪之人。” 卫若兰? 贾琼心中一动,抬头看了过去,好俊俏的少年将军,难怪史湘云与他结成了伉俪,眼下来看,似乎他是四王一派的人呐。 又一想,自己不也是四王一派的吗,莫失莫忘! 也怪不得他让史湘云守了寡,惜春还打算截你的胡呢小子。 “你认识他?”郡王冷不丁又问了贾琼一句。 “听我家宝兄弟说起过,京中四公子么,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还有我家的宝玉。” “哈哈哈,这个本王倒也听说过,都是功勋之后,来日必有一番作为。倒是你,落得有些远了。” 贾琼心中服气,不愧是四王之一,城府没的说,话里话外全是套,方才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房中的情况,要是自己顺嘴说一句屋内有倡优,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又挑拨自己的脾气,似在替自己委屈,实则还是试探自己是否忠于家族。 “强干弱枝,本是家族昌顺之道。小人能吃上这碗朝廷的饭,已经是看在了族中的面子上,能不能上进,是小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郡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吧,该升帐了。屋内之人不过是讨口饭吃,要不是时局...算了,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不顾廉耻呢。唉~~~百姓苦哇!” 贾琼不顾旁人冷眼,再拜曰:“郡王爱民之心可表日月矣!” 郡王充耳不闻,卫若兰皱起了峻眉,只有冯天寿心中狂呼夭寿,谁要是信了贾琼的话,呵呵,看看那位已经被拖拽到一旁的赵主簿吧。 就是跟贾琼结拜了一下兄弟,连个全尸都留不住,你特娘的就是个杀才,死你手中多少人了,郡王啊郡王,您老要小心。 升帐没贾琼什么事,冲给自己挤眉弄眼的冯天寿一根中指问候,站起身用袖子扫扫尘土,踱步去了赵主簿身旁。 “不怕?”行刑的军士一身血腥气的问贾琼。 贾琼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又拿火折子点着了放在赵主簿脚下。 “兄弟一场,虽然只有一夜的缘分,但也要送他一程。” “呵!够义气,看不出来,你个傻大个还是条汉子。” 贾琼身材比他人高一头,哪怕是遇见一个大块头,也得矮他半头,只是看着瘦弱些,再加上他全身透着一个穷字,见惯了富贵的王府亲兵自然对他毫不客气。 贾琼自嘲:“穷的只剩义气了,再没了这个,如何讨饭吃。二位哥哥请了,容我将他送还给其家人可否?” “不怕晦气?” “额~~~实不相瞒,我家刚过一场丧事。” 亲兵们呸呸了两声,就着赵主簿的衣衫把刀擦净:“随你吧,我们去复命了。屋里有个小尼姑,你要是心动...”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哈哈哈,还是个迂腐的傻大个,告辞了。” 贾琼见他们都走的远了,擦擦额头的汗,好悬好悬,本来是冯天寿一人来捉当面,自己的乌鸦嘴说南安郡王今日或许会回京,结果真的回来了,堵住了冯天寿的去路,一同来了马场。 要不是玉爱见机的快,抢在自己前头敲了门,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叫来一个马夫,拉来一辆大车,用棉被裹住了尸首,命女尼也赶紧上车,掏出昨晚赵主簿给他的那些银票,数了两张给车夫:“给他的家人送去。” 又拿了两张给了女尼:“留着当个本钱,替我给佛祖道声罪。” 然后蹒跚着进了屋,看着一身书童打扮的玉爱就问:“你怎么会想到先敲了门。” 玉爱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回了贾琼:“我们班里要是有主母来捉老爷们,我们惯用此法,来不及穿衣便冲出去候着来人敲门,主母们定是气势冲冲的进屋,我等不就趁机溜之大吉乎。” 行家啊行家! 贾琼拱拱手:“谢了!要不是你的障眼法,我真骗不过去王爷。” 果真是如此,要是贾琼先敲了门,王爷再问屋内情形时,自己或装没看见,或是实话实说都不对味,真不如这样化解的好。 “谢我什么,六哥,可是说好了的,你管我们的日后。” “放心就是,你回去带上香怜来,扮做我的书童和小厮,就在这军中吃口饱饭吧。” 玉爱眼眶一红又欲哭泣,贾琼哪受的住这个,搓搓胳膊喝住了他:“做个不哭的男儿吧,求你可好!” “人家正是因为能做个男儿才落的泪。” 贾琼好一阵无语。 “贾掌固可在屋中?” 玉爱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出门迎客:“我家公子正在屋中,敢问大人台甫?” “有劳小哥,鄙人新任冯千户后军主簿吴愚吴知味。” 贾琼赶紧迎出了门:“属下见过主簿大人。” 吴主簿一把托住了躬身的贾琼:“世家子弟当面,岂有大小之称。我家少爷特意嘱咐了我,能捞到此差事,全赖贾世弟之功,我刚到大营,见前面正在升帐,不敢打扰,便先来寻世弟道谢来了。” 三十来岁一身发白官服的吴主簿,满面真诚的笑对贾琼。 “冯节度与您是?” “那是在下的家主。” 贾琼知晓了确实是冯家的人,动作也确实的快,不怪南安郡王刺冯天寿一句,军中全是安插好的人,谁也会发脾气。 “快请进屋一唔,此间我也生疏的很,不如这样,晚间下了值,去我家一聚,我与大人接风,我家在宁荣街东路口第一家,好找。” 玉爱听着耳熟,身子阵阵发冷。 吴主簿答应下来:“正欲和世弟聊聊,那你我晚间再会。” 贾琼客气的送走吴主簿,对玉爱说道:“你先回去吧,晚间也去我府。对了,金荣也是我的人,你们相见必有一番滋味。” 玉爱撇撇嘴:“六哥,我怎么觉着我又上了贼船呢?” “此乃错觉也。” 玉爱不置可否,牵了一头叫驴,摇摇晃晃的回京。 自一处破瓦寒窑间,叫上了暂无恩主的香伶:“兄弟,走吧,会会你的老情人去。” 香伶也是十八的年纪,剑眉星目,颇有英雌之风,躺在炕席上翘着脚发问:“哪位?” “荣国府中的金荣啊。” 香伶腾的坐起身,咬了咬牙恨声说道:“他算个逑,我要找宝二爷寻个道理去,破了我的玉庭,怎地对我便置之不理!被贾家撵出了义学后,我等又糟了多少的罪孽,他可知否!” 玉爱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罢了,秦钟与他如何?死时念念不忘与他,可曾见过他前来一探?可见公子都是无情人。我这两日遇着一位故人,观其行事,是个皮厚心黑之辈,正合你我兄弟投奔。” “又是谁?” “宁府小宗的那位贾琼。” “常被贾瑞欺负的那位?” “呵,他如今可是了不得,前脚与人拜了把子称兄弟,一夜过后便送兄弟赴了西天,人就死在他的眼前,还不忘烧了黄符纸,托人赠银送之返家。” 香伶哈哈大笑:“果然痛快!比之班主冷三郎痛快的多!走,寻他去,投在他的门下,便是死了,他还会给你我发丧,不失为一场的缘分。” 二十五、蓄势待发,有备无患 和风送暖,春色盎然。 贾琼坐在高高的草料堆上,与十几位自己的驭下谈心。 毕竟是大厂出来的人,你要说科举他是肯定不行,但论分工派活统筹计划乃至一阿皮,此间无有出其右者。 就拿马场来说,在贾琼眼里,这就不单是个养马所在,而是运输交通,顶不济也是个运载车队,养战马这种费时费料的东西实在不划算。 于是乎,他打算与别的千卫队换马来养。 而受了一肚子气的冯天寿则躺在草料堆里晒暖。 上午升帐时,南安郡王轻描淡写的将他的千卫变成了征南军的后卫,还说这是重中之重,若有功,他为首。 放屁! 冯天寿还能不明白这些心思么,将自己调在后方看守粮草辎重,远离征南军的中枢,不仅受苦受累,还捞不着战功,疏远排挤之意简直就写在了脸上。 郁闷下来找另一个混蛋贾琼解闷,结果贾琼乐的直蹦高,拉上自己便给马夫们“开会”,老子开门开锁开膛破肚都会,你这个“开会”老子不会。 躺在草堆里倒也是舒服,不知不觉间听进去了贾琼所讲。 “三百匹战马换八百匹驽马,看似量大了,数多了,养起来更累了。实则不然!战马吃的是什么?精料!是盐、糖、麦麸,黑豆和鸡子。驽马呢?粗料,有什么吃什么,不挑。诸位,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茫然一片。 贾琼单手掐腰:“意味着你等可以偷懒矣!” 轰然大笑起来。 “是不是这个道理?料给足了就不用管了,高兴时喂它些好的,累了乏了,就喂草都行。那么,偷懒的时候做些什么呢?” “睡觉!” “喝酒!” “回家抱老婆!” 马夫都是粗汉,见掌固说的有趣,又不摆官架,混忘了早上死的那位主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他们是服徭役而来,能不干活最好,混过两年时光回家比什么都强。 贾琼摆摆手:“活该汝等受穷啊!偷的是朝廷的懒,要做的是自己的活。” 冯天寿一个轱辘坐了起来,仰着脖子等着贾琼的后续。 贾琼一个出溜滑下草堆,不理冯天寿的臭脸,招呼众人围在一起小声的说道:“八百匹驽马啊,每天放风出去一半,就是四百匹。挂上车,就是四百辆大车。满京城谁能有我们的车多,拉土都能赚钱。” 马夫们对贾琼是惊为天人,干脆都跪了下来磕头,这法子,太他么好了。 朝廷的马、朝廷的车、朝廷的草料,自己就出身力气的事,挣得却是自己的钱。 掌固你咋不早来捏! 贾琼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完账后,嘱咐他们道:“不想挣钱就外边瞎说去,想挣这个钱,把嘴闭紧了。眼下先去扩建马棚打造车厢,等咱们千卫换了马回来后,嘿嘿,娶媳妇的钱就挣来喽。” “可我都有媳妇了。”一个憨货言道。 贾琼兜屁股给他一脚:“再娶一个!” “诶!”挨踹的也开心。 随着贾琼一挥手,马场大改造热火朝天起来。 欣慰如是也,百姓最为憨厚,得民心不难,时时刻刻站在百姓中间就可。 “你要对我说些什么?” 贾琼扭头看向百姓的对立面,自己的武德星君京营节度千卫冯天寿。 “读过兵书么?” 冯天寿一揪贾琼的胸襟,他是想拎脖领子来着,没够着。 “本将当然读过,倒是你,懂什么是兵之道吗?” 贾琼任由他揪着,伸手摸了摸鼻梁:“太深的不懂,但有一浅见。” “有屁就放!” “打仗打的就是后啊......粮草。” 冯天寿手上的劲一松:“打粮草?” “谁掌握住了粮草,谁就能赢得了先机。那位王爷别的我不敢评论,但论行军之道,他就是个棒槌。这么重要的粮草武备等等事,他不说给他的心腹,却给了你这个一看就是掺进来的傻子,别介意我口音,是沙子。他这是在找死。” “怎讲?” “他在前面作战,你不给他送吃的送兵器,他拿拳头和牙齿去和敌人拼吗?” “嘶~~~”冯天寿松开手,还下意识的帮贾琼抹平褶皱。 “你说的有理啊。” 贾琼翻个白眼,废话,我这是人类战争总结的精华,你才看过几个战役,我从小就知道裤裆里能藏雷。 “你要不明白,回去问问令尊,他一准会告诉你该如何行事。” “好!贾老六,若你说的是真的,本将认下你这个朋友。” “结拜么?” 冯天寿一个大别子将贾琼摔进了草堆,怒气冲冲的走了。 贾琼干脆躺在草堆里晒太阳,这是个机会,南安犯下了最大的错误,若是皇上有心取他的项上人头,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场大败,主将被杀,是比被俘听起来好些,某悟了果军战败之道也。 此谋算要传递上去,身为独照的峨眉峰,参与这等战略构想,没上头的支持可不行。 至于战败后的事宜...或许我之计能在失了主将后,反败为胜也说不定。 暮色深沉时,安排好了当值之人,贾琼打马回京。 路过那处茶庄前,下马进去买茶,虽周全不在,但此地为密谍司经营,他写下字条交给了掌柜,拎着几包茶叶回了家。 一进门,好热闹啊,金荣去牵马,玉爱给掸尘,还一个应是香怜了,温湿的手巾擦在了脸上。 泰然处之便可,贾琼并不反感玉、香二人,再说,还有大事要交代给他俩呢。 先办小事观其言行,这也是贾琼学会的用人之术,喝了几口茶后,说了他公器私用的法。 “你们二人在京城应是熟门熟路了,出去找活来,方圆百十里当天能来回的事,能揽尽揽。有车行争竞者,先礼后兵。金荣你继续送冰,咱们有的是车,不用宁府的了。” 香伶有问:“琼六哥,但不知能有多少的车,我倒知道码头那里要用的不少。” “现有不到百辆。”贾琼想了一下说道:“陆续能有三百余。” 三百余? 金、玉、香皆目瞪口呆,六哥这要打算一统京城车行啊。 “六哥。”香伶苦笑起来:“这可真不是我等能做的事了,十辆八辆的还行,三百余辆大车,好家伙,通州码头拢共也就这么多车吧,还是朝廷与各家共有。” 贾琼嗤笑了一声,我管是谁家的呢,我的深意你们岂能知之。 “这样啊~~~”故意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金荣:“东府里贾蔷、贾芹如今都忙什么呢?” 金荣如实禀告:“蔷哥儿天天在家里关着门开堂会,据说是园子里的戏班。芹哥儿昨不是来过了么。” “去找他俩来,这事少不得他俩。对了,西府也别拉下,贾环、贾琮还有贾芸都叫上,晚上在我这聚聚,把这事摊开了说,要挣大家一起挣。” 要说认识,玉、香与这些人都认识,兴致起了,跟着金荣一起去传话,贾琼少不得又掏银票出来,打酒买菜。 到底贾琼这般折腾是为了何事呢? 他自始至终也没与他人说起过即将出征之事,随着南安郡王的回京,铁网山皇陵的哭陵算是玩不起来了,那么征召令很快就会下到各家。 为何要征召八公十二侯家子弟从军,贾琼做了两处的思量。 先一处是四王本身之意,要将子弟们聚在一起,以图后事。要知道,连八公之首的宁荣两家,都已远离军伍多年,趁此机会暗度陈仓复拢兵权,铁网山没逼成的宫,得胜之后挟大军进京更有把握。 另一处则是当今的本意,分而化之,并用兵事浪里淘沙,能回来的也不过剩一半而已,敢给你兵权,便是有了万全策,如冯天寿一般的忠君子弟不也拿了兵权并充斥于内。再有如贾琼、周全般的密谍,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之数。 两下里思前想后,贾琼决意先自保为主,尤其是得知冯天寿被排挤而领了后军时,此想法更趋完善。 茜香在哪他已知晓,以他见识来看,骑兵去海岛之地,若茜香真被红毛拿下,潮湿炎热不说,沙土山地河湾共有,又要面对火枪,简直就是送死。 唯有装备不怕火枪的盾墙后,才能步步逼近,近战决胜。 但他又不能说,只能换个法子先预备起来,打造大车不过是储备木板铁片,前军败了后,这些看似累赘的车厢将是一道铁闸。 就地取材不智也,费工耗时,还一木难求,总不能嚼着椰子砍树吧。 最后便是,要确保自己走后的贾家子弟们,继续招灾惹祸,挣到手里的钱,他们必不会轻易弃之。 趁自己在时,能搞多大便搞多大,最好搞得天怒人怨,自己挥挥衣袖飘然而去后,剩下一地鸡毛,且让他们收拾。 有备胜无备,细节决生死。 不懂兵道也无妨,我知库存要够,决不可希冀供应链便可。 当晚,贾琼小院,欢声笑语中迎来了贾敬的四七之日,烧纸斩鸡结兄弟,连宝玉也带着薛蟠来凑热闹。 玉、香二人见了薛蟠,使出全挂的本事,灌得薛蟠五迷三道不思归家。 “琼老六!”趴在贾琼的肩头,薛蟠嚎啕大哭:“你得帮我一把呀琼老六!” “你要嫁妹妹?那行,我帮了。” 薛蟠一指人群中的贾宝玉:“你把他给弄死,我妹妹就是你的了。” “何愁何怨啊?!”贾琼略感吃惊,他一直以为薛蟠是宝玉的好友。 薛蟠打个酒嗝,半瘫在贾琼的身上含混不清的说起一件事:“这小王八蛋但凡有点事,都得怪在我的身上。这还不算,还特娘的满府里窜闲话,说我妹妹非他不嫁。我呸!” 宝玉似有所感看了过来,薛蟠冲他呲牙一笑:“宝兄弟来饮!” 宝玉才舍不得离开香伶呢,远远的敬了一杯后,又拉起香伶的手诉说离别之情。 贾琼把他扶正了坐好,纳闷起来,这不是你们家先窜的闲话么,听你的意思,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别情? 二十六、向风偏笑艳阳人 本着吃瓜务尽之道,贾琼搀着薛蟠去了厢房,茶酒另备了一炕桌,对外称商谈生意,打发掉了薛蟠的跟班。 关上门,点上蜡,贾琼盘腿坐好,左手鸡腿右手酒杯,请薛蟠详谈。 也是酒入愁肠,也是家事难当,与贾琼同岁的薛蟠放下了戒备,几壶浊酒下肚,化作牢骚穿肠。 “我家世居金陵,邵武皇帝进金陵时,我祖上献的米粮于道旁迎王师。” “我家祖上阵前反正,功在千秋。”贾琼还得不时的刺刺他。 薛蟠不耐:“是是是,你们贾家功高,可我们薛家也不孬!紫薇舍人你知不知道,皇上身边的心腹。” “那是在金陵,御书房行走,上通下达之官,五品。我家祖上是国公,你家连京城都没来,留守金陵了。” “那又如何!”薛蟠一拍桌子喊了起来:“为何要我祖上留守金陵,你可知晓?我家身负监察甄家之重任。唔~~~” 薛蟠嘴里含着根鸡腿,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琼则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薛蟠方才拍在桌子上的一面令牌。 与他那面密谍司的牌子相近,只看了一面,无字有花,相似之处便是那朵花。 花有名亦有诗赞,小杜曾写下: 晓迎秋露一枝新 不占园中最上春 桃李无言又何在 向风偏笑艳阳人 也因此诗留下了杜紫薇的雅称。 要单凭这一首七绝刻画一朵紫薇花,看似并无什么特异,那就再看看白乐天的所做。 丝纶阁下文书静 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坐黄昏谁是伴 紫薇花对紫微郎 头一句点明是替天子撰写诏书之地,末一句掀开薛家紫薇舍人之称。 不是紫薇舍人,而是紫微舍人。 一字之差,既是故意也是暗藏。 紫微被誉帝王之星,因它暗含帝王之学,精通者善推人命宫、测生死福祸。 刨去神学范畴,它的演算方式近乎大数据推送。 讲究一个叁方四正十二宫,看看十二宫,便晓得此言不虚。 乃是命宫(生辰八字)、父母宫(家庭出身)、福德宫(曾获奖励)、田宅宫(祖籍、现住址)、官禄宫(工作经历)、奴仆宫(社会关系)、迁移宫(因何转学、辞职)、疾厄宫(身体状况含有无生育)、财帛宫(收入来历)、子女宫、夫妻宫、兄弟宫。 人之一生,都包含在了这十二宫中。 紫微舍人便是掌管王公百官档案的皇家档案室之主管。 并从这十二宫中查遗补漏判断一人真伪。 以贾琼的薄识短见来判读,不会高数者做不了此官,这不是传统文官,这是个理科向算学精微的数据官。 薛家怎么会有相似密谍司的牌子,总不能是薛宝钗吧,这绝对不可能! 贾琼不会凭牌子认人,他在密谍司中也是个机密,单线联系的是大明宫内侍周全,直属于六宫都总管夏守忠。 除他们二人外,贾琼不与任何密谍司人横向联系,这也是贾琼自己的要求,知道他的人越少,他越安全。 也绝不信薛蟠能是密谍司,凭他的本性,他就做不得密谍。 易怒、好赌、贪杯、好色,这几样禁忌他都占全了,谁疯了去让他做天下最为隐秘之密谍呢。 那就是他祖上的遗留,但这不合规矩,人可退、牌亦要退,岂可留作遗物传家。 不管薛蟠如何做派了,贾琼就当什么也没瞧见,拿筷子点点桌面问他:“做生意可以,纠纷免谈。我谁也惹不起,秉持一个各方获利和气生财的道理交朋友,老薛,你家买卖用不用车,我包了。” 薛蟠收起了牌子问贾琼:“车我肯定要用,以后就用你家的车这都没事。但贾老六,能否帮我一个忙?” “说说看。” “额~~~去我家提次亲。” 轮到贾琼吃惊:“我?去你家提亲?” “对啊,我家再把你给退了。” 看着薛蟠满脸歉意端起的酒杯,贾琼先与他碰了一盅,然后才问他:“为何如此?凡事都要有个原委不是?我倒不是怕丢脸,我也没脸可丢。我就是不明白,阖府没有不知道你家是奔着宝玉来的,怎么又要我去提亲?” 薛蟠叹了口气:“妹不思嫁,而母命女思嫁。我妹妹都快二十了,总这么耗着,她能有多少青春。” 贾琼伸出四根手指头对着薛蟠:“我给你掰扯掰扯啊,你妹妹不想嫁。” “嗯” “你母亲想她嫁。” “对” “宝玉的娘想她嫁。” “啊” “贾母不想她嫁。” “是” “可你没算你自己。” “还有我的事?” “废话!连我都知道三从四德,你给忘了不成。出嫁从夫,夫死呢?” “从子。” “你是你娘的儿子吧。” 薛蟠疑惑的问着贾琼:“贾老六,你不是在骂人吧。我当然是我娘的亲儿了。” “未嫁从父,长兄如父,长嫂比母。你转着圈想回来,有没有发觉,最能左右你妹妹嫁谁的是你。” 惊叹、不可信、恍然大悟逐次在薛蟠的圆脸上一一呈现。 这事还能这么玩? 他简直不敢信,但贾老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又想信。 “贾老六,不不不,六哥,绝了!” 贾琼嘿嘿发笑:“天下事要讲理,咱们爷们做事就要以理服人。你让我提亲再被退亲,是不是想破你妹妹非宝玉不嫁的谣言?好说,我鼓动贾家嫡亲子弟排着队的去求,最后就剩下个宝玉不求亲,此谣言不攻自破也。” “是不是有碍我妹妹的清誉?”薛蟠有些迟疑。 “一女百家求,没听说提亲多了有碍清誉的,此乃常情。不过...” “不过什么?” “都是我骨肉兄弟,陪着我去丢脸,多少有些不讲人情了。得加钱。” “我出了!退一个给一百两!” “成交,喝酒,现在你可以给我说说荣国府里面的事了吧。据说贾二舍偷他爹的小妾来着?” 贾二舍,贾琏乳名也。 “六哥吔,嘿嘿嘿,问我算你问对了人,我跟你说......” 等贾琼与薛蟠诡笑着出了厢房后,呼朋引伴好不热闹,顺带将车行之事定下,贾家子弟以贾家之名广招货源,定好份例,谁找来的货多,谁多拿。 还要再分出三成给贾琼,贾琼好用这些钱打点首尾。 贾家子弟并不出本钱,只卖祖宗的脸和府邸的那块牌子便值七成,这对他们来讲,天经地义又天生我财。 而当先敲定的第一笔买卖,便是薛家。 贾家车行正式开张,贾琼起名无能但有自信,平白直叙最好,简单易懂,惹了麻烦后,苦主能找得着人家。 ...... 一夜过后,贾琼赶在天明前回了马场,选了几位车夫,用原有之车十数量悄悄出了大营,剩余之人继续打造大车。 摇摇头,还是觉着有些慢了,毕竟不是木匠,也只是个会而已,难说会有多好。 点将鼓敲响,传来军令,此次连贾琼这般的掌固也要去校场候命,贾琼算了算日子,知道圣驾要回京。 正好去点卯,还要见见吴主簿,他手下可是有建造营的,那里铁匠、木匠并应用之物俱全,营头就站在自己前面,但与自己不熟,找顶头上司发句话最好,趁机也能结识,要是不开窍,只能结拜成兄弟了。 这里有贾琼的说道,不是他盼着结拜兄弟死,而是他用贾琼的名去结拜,那兄弟不得去黄泉找贾琼啊,贾琼结拜兄弟的生死与我李穹何干? 大帐里面说什么不知道,营头掌固们老老实实站在外面静等,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脚都站麻了,也没个消息出来。 众人渐渐有私语,贾琼听了一会儿,并无什么有趣的事,不过就是一些争权之事。 南安郡王本无本部兵马,此次南征调的是京营节度使的兵,他又不想受制于人,便想把各千户换一下。 岂可如此,贾琼心中嗤笑,都如你意,君王如何安睡。 看来,大帐里正在为此事纠缠不休吧。 又盏茶时刻过后,大帐里终于有了动静,南安郡王与乐善郡王并肩出了大帐,他们身后的是夏守忠! 咦?已经回来了?夏守忠既然在此,那么圣驾一定是在了皇城,好快的速度啊,难道是昨夜返的京城,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贾琼见识太少,圣驾回京讲究一个神龙不见尾,哪如影视一般的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旌旗招展前呼后拥,或许再从路旁窜出一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简直不成体统。 三个人来到了校场前,彼此示意了一下,南安郡王往前迈了一步,开口说话:“奉皇命,京师大营暂归本王节制,不日起便将南征。各营整顿兵马打造器械不得有怠,违者军法从事。” 校场众人喊了一声喏,贾琼是垫音。 夏守忠等南安郡王说完了话后,自身后人群中喊出来一位太监:“老规矩,他只看不说,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南安哈哈一笑:“是本王要求他手下留情才是啊。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姓周,单字一个全。也不敢瞒王爷,是周吏部的本家子孙。” “哦?” 南安郡王打量了一下周全:“老周家的孩子,倒不是外人了。跟在本王身边吧,规矩都懂?军机之事不可插手,能看的本王自会给你看,乱看可莫怪本王不给周吏部面子。” 乐善郡王哼了一声:“冯天寿的面子何在?” 南安寸步不让:“本王乃是主帅,自有主张,王兄莫要在争了。不是许他自筹粮草了,这还不够?” 乐善还想再说,南安却转身送夏守忠出大营,气的乐善一拂袖子当先而行。 这一幕幕都落在贾琼的眼中,随着人群散去回了马场,起火煮水,等着周全来寻。 二十七、不与群芳同列 周全未至,武德先来。 大马金刀坐下喝茶,三盏茶后,吴主簿飘然而至。 冯天寿指指贾琼对吴主簿说道:“我之朋友,他有事,你尽心办就是,不用问我。” 吴主簿冲贾琼一躬,贾琼站起还礼:“主次还得分清,吴兄为我官长,琼听命从事。” 请吴主簿坐下一起饮茶,这是冯家的家臣,该给的礼遇必不可少。 冯天寿叉着手说道:“方才好一顿的吵,家父之意是争粮草自筹,如此才能不落于别人的掌控。” 贾琼赞叹:“令尊真是谋国干才!我也恭喜将军发财。” 吴主簿点头微笑,他也知道自筹粮草的好处。 绕过了主帅定夺,冯家出面采办南征粮草,这其中的油水有多大,路人皆知。 贾琼心中一动:“冯兄可婚配否?” 他打算拉武德去配金锁,永安节度使公子,自身又是个千户将,配的上。 “你打算嫁妹与我?” 贾琼一翻白眼:“虎女焉能配犬子。” 吴主簿噗嗤一声就乐了,这是汉寿亭侯绝吴主之言,难为贾掌固怎么想出来的。 冯天寿也不恼,拿自己父亲比吴主,这是高抬。 “那你何意?” 吴主簿赶紧插言:“贾兄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自幼便有婚配的,都是戏言,戏言。” 贾琼一叹:“可惜了,放过这些闲事,倒有一事相求主簿。” 吴主簿岂敢摆架子,家主私下对他言,贾琼非常人也,如今的落魄不过是韩信初投汉王时,早晚有他的翻身。 “何谈一个求字,有事尽管讲来。” “求调一些木匠铁匠来。” “好说,即刻就办,同属一个卫所,理应互助。但愚兄也有件事相求于贤弟。” 冯天寿仰头看天,贾琼展眉一笑,看来冯家与自己打交道的将以吴主簿为主了。 “不嫌兄弟我愚鲁,但有差遣尽可吩咐。” “买粮!” “京中无粮可买么?” “大货源俱在各家的手中,国库调拨的又是陈粮。闻户部皇商薛家久居贾家,可否引见一二。” “只买他一家的粮?请恕我直言,为军中采购,最忌价格不明。不如冯家出面,召集在京南北货商公采,售价低者胜。还要请朝中大佬们做个见证,以绝后患。” 集团采购怎可不明示,放何时也不可暗箱操作,留下了话把,早晚出事。 吴主簿心中赞叹,果然是韩信之才,家主识人之能我不如也。罢了,既如此,我便做个萧何,成全了你这个小韩信。 倒不是对贾琼的高看,因为韩信初始时也如贾琼一般,乞食漂母胯下之辱,得遇汉王刘邦后,先做的也是管一库之库曹。 “不过么。”贾琼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我要个底价,商议好后,请务必告知与我,我打算带着这份礼物去求亲。” 冯天寿两眼放光:“兄弟你去谁家提亲?” “就是吴主簿所求的薛家呀。” 吴主簿惊讶,冯天寿已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别看你也姓贾,人家定相不中你也。” “没事,他家请我去的,相不中给我一百两。” 吴主簿愕然,女家雇人提亲闻所未闻。 冯天寿大怒:“方才你问我婚配事,难道是想我也去他家提亲?” “你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冯天寿沉吟一下嘿嘿两声,不再提及此事了,吴主簿也告辞,他们二人结伴而行。 没多大功夫,一百来号工匠聚集到了马场,两位营头见了贾琼是诚惶诚恐,贾琼知是吴主簿都给嘱咐过了的,拱手称过谢后,命人带他们开工。 日暮时分,出去“遛马”的车队终于回来,还带回满满一车的米粮肉菜,玉爱跳下车过来禀事,肉菜都是薛家给准备的谢礼。 吩咐一声开锅造饭,连过来帮忙的人也算在内,吃饱了再回去。 欢声雷动,篝火熊熊。 贾琼尝试烤着一片牛排,周围忽然一静,抬眼去看,笑道:“我还当你来不了呢。” 周全满脸的疲惫,坐在一根木桩上捶腿:“头一天,要跑的诸事甚多,他又看的紧,只等他回了府,我才说要挑匹马骑来了你这里。瞅见那两个丘八了吗,跟的紧呐!” 贾琼看过去,不远处确实有两位王府的亲兵在马棚那里挑马,似乎对贾琼并不关心。 也是,一个掌固而已,便是个密探,又能做得了什么,只要盯住了周全便能让王爷放下心来。 找过一个盘子来,捡了一块滋滋冒血的牛排盛了进去,随手抓一把雪花盐往上一撒,递给了周全:“尝尝我的手艺。” 周全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倒也是个滋味,边吃边说起来:“我不能多待,长话短说。都统晚上在茶庄等你,有要事。你我寻个借口常往来,我有密奏之权。走了!” 周全端着盘子去看马,贾琼静下心来又烤了几块,命人给那两位亲兵送了过去。 等周全骑上马走远了后,冲玉爱一努嘴,玉爱牵着两匹马过来,飞身上马回京。 京城、茶庄、后院正屋中。 夏守忠笑呵呵的让贾琼落座:“圣上给你一句话。” 贾琼只好又站了起来。 “兵败不死,其余不论!懂了?” “属下懂了。” 夏守忠又让贾琼坐下说话:“圣上与咱家都未想到的事,你给想到了,还给圣上提了个醒,咱家也落了个调教有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说吧。” 贾琼才不会趁机邀功,三言两语交待清冯家买粮的事后,便特意提到了薛家那块牌子。 “要不是属下见了那块牌子,认出该是咱们的信物,也不会想着帮他家一把。当然,具体该如何行事,全凭都统做主。” 夏守忠沉思了片刻,啧啧两声,才对贾琼说起了这件事:“密谍司本就是皇城紫微阁之属,分一文一武;文便是紫微阁中人了,他们推演人事,再让密谍司去核实。本朝第一代紫薇阁主便是薛家那位先祖,可这一支进京后便没了消息,我掌密谍司时,几欲重建紫微阁,但找不到算学高手,也只好作罢。 五年前,薛家那位小娘进宫候选才女,便拿出了这块牌子。咱家见了她后,也知道了她的所求,但她不能入宫,也不能成为紫微阁主。只是告诉了她,若是能交出薛家的家学,甄家的事早晚会给她一个交代,其余便不要多想了。没想到,她还不死心,竟然试探起了你。” 贾琼失笑了一会儿,却驳了夏守忠之言:“都统,她不是试探属下,她是在招揽属下。” 夏守忠喷笑出来:“你还是块香饽饽了?” “谁让属下扳倒了贾珍呢,她自其中看见了希冀,一个借我之手摆脱贾家束缚的希冀。” “先不要理她,四王之事才是重中之重,要毕其功于一役!先除南安!” 停了一下,笑道:“若是此番功成,你娶了她也行。紫微阁不能有女官,但可以有个女婿。” 贾琼连连摆手:“她已经是王家口中的肉,我抢不下来,除非此番西北那边也没了王子腾,或许还能反招揽于她。要说真娶了她...” 深吸了一口气,略显心虚:“我想过的是娇妻美妾的平常日子,可不想每天的算计枕边人。” 夏守忠又笑了一阵,劝他说女人都是麻烦,不如进宫来陪他,他可收贾琼为徒,将来密谍司便托付给他。 贾琼落荒而逃,死太监的心思不可猜,让我进宫,姥姥! 回了家后,已经是夜幕低垂,金荣拿出几碟小菜,又烫了一壶酒,贾琼自斟自饮起来。 果然薛宝钗有凌云之志呀,高数难学,而她却学通了,这可是薛家的家学,她想以此作为进身之阶,却被夏守忠阻拦。 宫中女子本就会算计,再进她这么一位专业算计大师,皇上身边岂不是更加的热闹,又或许,后宫粉黛无颜色,都在深宫井底中。 先不要管她,给她家一个梯子,要是能掺和进冯家买粮之事,也能让她在贾家多些底气。 究其根本,正如贾琼所言,薛宝钗不是惜春等人以为的求宝玉而不走,她是被王家软禁在了贾家,比林黛玉的境遇还不如,真真正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她比林黛玉多了一个妈,一个姓王的妈。 这个妈,还不如不多呢,与她的姐姐一样,一心向着娘家,却不知是在坑女。 贾王氏坑贾元春,薛王氏坑薛宝钗。 最后你瞧瞧,有一个落着好的么。 放下了薛家这头,贾琼筹谋起自己,圣上之意很明确,南安郡王除却败回京城请罪外,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败而回京请罪,正好论罪抄其家。 胜而回京邀功,他要是能活着回了京,贾琼与周全便准备棺材给自己挖坑吧。 还是得杀! 贾琼咬咬牙,死还不能让他战死沙场,那还是个有功,不可取。 让他先败,乱军中取他的性命,算在溃军的头上方好。 谁来下手? 下手之人必定要在他的身旁,还能不被亲军护卫所防。 只有他俩了,玉爱和香伶。 军中不得有女人,漫漫长夜,王爷也会孤单,那么有两位玉人一直就在军中,最好还是他无意发觉自我手中抢走,想来定会心满意足呵护有加。 罢了罢了,他要是不好男色,我便冒险一击;他要是好了玉、香的男色,这就叫福祸无门自找之。 那么眼下该办的事便是改了他二人的乐籍。 能帮我这么办的,只有傅试。 打好了主意,贾琼这才吹灭了烛灯,在朗朗月色中睡去。 而距他不远的大观园中,同一片月色下,一位佳人紧紧握住那面紫薇花牌,在烛灯下演算着贾琼的命数。 算来算去一塌糊涂,明明已经是个死人,可他却还活着,是我算的不对,还是他的命数已改? 抬起头吹灭了烛火,信步出了内室,仰望星空,贪狼星蠢蠢欲动,紫微星烁烁放光,猛然见参水猿要冲牛斗,哎呀了一声,花牌落地。 明火猴冲斗牛?他何时成了弼马温? 明日我要问问哥哥去。 转身欲回屋,眼神瞥向怡红院,心中一痛,你是我的情劫否?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两句你从哪里听来的,知不知道这是我与她的命宫,分则寡死,合则... 二十八、心猿意马眼下寻 清晨点卯,贾琼找吴主簿告假,贾母等即将回府,发往各府各家的征调令也要进门,他得回去候着。 吴知味欣然批假,还特意告诉了贾琼一桩事,神武军一部今天也要调防过来,据说是冯紫英领队。 “这也是被征调来的?与节度家有关?” 永州节度使姓冯名汉,而神武军主帅也姓冯单字一个唐;各有一位行伍的公子,冯天寿与冯紫英。 见多了凡是书中有名之人出场自带三分故事的贾琼,不得不问了一句。 吴知味果然点点头:“如宁荣国公故事也。” “受教了,知味兄,我多问一句,冯节度为何在京而不在辖地?” 吴知味搬开桌面上文牍,露出一张堪舆图来,拿手一指冯节度的辖地:“天子不让节度赴任,只是遥领。所以此番西征,节度也要过去了。” 贾琼挑挑眉,恭谨告退。 了不得呀,人家这个节度可是古九州之一,书中又是一个谐音,误导了几代人,永同雍,所以冯天寿之父冯汉,乃是雍州节度使,替当今镇守西北门户的心腹。 再一想冯唐,这便解释的通了,兄弟俩,一个为国镇守门户,一个为君守卫皇城,冯家俨然是又一个贾家。 神武军原本是贾演贾源兄弟二人的直属,也正是因为是帝之亲军,所以神武军当年的反正,直接摧毁了南明朝廷的心防。 好! 写得好! 写的真他吗的好! 明有宁荣二府,暗有冯家兄弟,我若不是亲身经历,再给我一辈子也读不懂这本断了更的小破书。 含着满腹的怨气,先回了宁荣街,站在宁国府的大门口等人。 有早到的,有晚来的,贾琼可是传过了话,按规矩行事,那么族中子弟就要出城迎贾母。 晚来的是三春等姊妹,李纨在车中歉意的冲贾琼笑了笑。 女人家出门就是慢,贾琼摆摆手表示无妨,瞟了一眼知道谁没来后,也不问,只是请下了二府门前的旗幡,带队出发。 到了正阳门,汇和了八公十二侯子弟,有忘了拿旗号的,脸色大变,赶紧又回去扛旗。 这是规矩,不得不守,何况今儿太上皇也要返京,贾母等太上皇之老臣,是一定要随着圣驾而行的,那对天家父子把这群老臣玩的是提溜转,朝中百官并有兵事的东、西、南三王随当今先返,其余之人并后官随太上后回。 还想聚众闹事? 来,先违了规制再与我说话。 居了道右,道左是迎驾的百官,贾琼领众子弟站在八家之首,贾蔷扛着宁字旗、贾兰举着荣字旗,居贾琼的左右,引来无数目光打量。 子弟后面的车中,李纨泪花盈眶,儿子终于露面在人前,心潮难平。 王熙凤抱着大姐哈欠连天,嘴里不住的唠叨李纨:“贾老六抽的什么疯,嫂子你也跟着起哄,接不接的,从来也没接过不是。” 李纨接过路上又睡着的大姐,让王熙凤歇会儿,随后告诉她说:“以前都是家事,没接情有可原,但今日不同,这是国礼,数十年乃至百年才能有几回?” 王熙凤一愣:“还有这个说法?” 李纨点点头,挑起车帘一角往外指:“你瞧宝姑娘都来了,她也是个懂的。按说轮不到她,可她拧着也要来,等着吧,薛家的旗号肯定也带着呢,不定什么时候就挂出来了。” “我说林丫头怎么巴巴的大早催我起来呢,她只说了个不接不孝,倒没说国礼不国礼。” 李纨浅笑:“她心眼多着呢,你又不懂国礼,干脆就拿孝说事,你来了见了也就知道了。况且,谁家来的人多,谁家有面子。子孙兴旺百善为先。” 王熙凤指指贾琼:“那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呢,宝玉就没来。” 李纨嗯了一声:“丑末时才来的消息,他上哪提前说去?何况他还有差事,先去点了卯才又回来,就看他人有心无心吧。” 王熙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宝玉不来不来吧,不来正好,给老太太看看,谁才是能居宁府的孙辈。 李纨则想,我儿子才是二房的长子长孙,贾琏兄弟不在家时,就该我儿子出头。 另两辆车里,三春挤在一起,薛林挤在一起,都在小声议论今天的事。 惜春无脑赞哥哥:“瞧瞧,要不是我哥哥提醒着都来,其余各家都到了,就咱家没来,多乍眼。” 探春则找着贾环,见他站在贾琮之侧也是前排后,舒了一口气随口而答:“我也是疏忽了,忘了老太太他们是顶着国丧随太上回京。也不知怎么了,我心里好慌,咱家的规矩愈发与外面相左。真要闹出个笑话来,唉~~~给祖宗蒙羞。” 迎春也瞧见了贾琮,却说了不一样的话:“往常轮不到我等,所以我等觉着就该如此。今儿出来看见了我才知道,不是不讲规矩,是不让我等讲规矩。瞧瞧,各家各府的女眷都来了,往日里,可有人叫过我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也是贾家的血脉。”探春恨恨的说了一句,她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往日里接人的都是贾珍、贾琏,他们二人根本不把其余人等放在眼里,更何论她们这些女孩。 迎春搂住惜春:“可要多谢六哥哥,没他那么一句,我们又消失在了人前。” 惜春与有荣焉的摇头晃脑,贾琼接到消息后,特意说了一句话,阖族子弟并媳妇姑娘都去,但不强求。 有确实来不了的,除了宝二爷和尤氏外,还有没车的、赶早工的这些人,那又何苦强迫人家呢,能来尽来最好。 天光大亮,官道上跑来几匹马,自远迎的队伍中飞驰而去,高声喊道:“太妃赐早膳与诰命等,有国事者当退。” 贾环听不懂:“六哥,啥意思啊?” “人家要吃早饭,有的等呢。” 贾琮回了一句:“你没等过娘娘省亲么,从一早等到半夜呢。” 贾环撅起了嘴:“还真没等过,不让我出家门,就在院子里圈了我一天。” 贾琼倒是哎哟了一声:“你们吃了早饭吗?” 都摇头,这么大早,没来的及开火,有的吃也是点心。 回头又看看后面的女眷,贾琼一拍额头,自己还是经验浅了,这等迎接的礼仪大事中有两件事最大,吃饭和拉屎。 仔细想了想,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倒也不出格,于是去自家队伍后找人。 薛宝钗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手舞足蹈起来,皱眉轻叹,黛玉握住了她的手。 宝钗反握了回去,二女相视,异口同声说了一个宝字。 “你先说。”宝钗让着黛玉。 黛玉一歪头:“姐姐为什么不去劝他来。” “妹妹怎么不去?” 黛玉指指还在与人吩咐事的贾琼:“有他在,宝玉不来反而是个好。姐姐请看,其余几家人见是他为首,意思也就淡了,寒暄两句就走,显得疏远了许多。” 宝钗接话:“放在明眼人的眼里,贾家倒是藏了拙,不与各家交往过甚,上面看着反而顺眼。” 彼此一笑,心内都说不愧是她。 三春是局中人,薛林是局外人,一件事中出了两样的看法,不足为奇。 可等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二女惊讶起来,就在贾家所占之地的后身不远,十几辆大车鱼贯而来,首尾相连组成了一个圈。 看不清里面做了些什么,但劈柴烧火的青烟却飘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贾兰过来先到了李纨与熙凤的车跟前,期期艾艾说了些什么。 平儿下了车,拿扇子挡住脸,逐个车跟前说了话:“咱家安排了营地,姑娘们跟着先去用早饭。” 女眷们的车被推进了营地中,马匹圈在一旁喂着草料,营地里面拿白布隔开了左右,桌椅板凳炭炉水盆是一应俱全,宝钗细看,都是她家的东西,这才知道了哥哥去做了什么,也知道了定是贾琼的手笔。 黛玉则瞧着当地放着的一个如小房子般大小的木箱子,捂着嘴红着脸不停的笑。 众人看过去,原木打造,侧边有门,门上有字,幽谷鸣泉。 连宝钗也糊涂起来:“颦儿没见过木房子?也是样子怪了一些。” 黛玉嘻嘻笑的好怪,一推宝钗:“姐姐既然识得,便住进去吧。” 宝钗诧异的过去一开门,随即转身跑回来去抓黛玉:“撕了你的嘴,又被你给编排了。” 李纨醒悟过来,拉着王熙凤说:“正好想这事呢,倒准备的全。” 王熙凤过去开了门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茅厕,倒也干净。害羞什么,总比在车上用马桶的好。我先去一个。” 众女恍然大悟,都笑了起来,宝钗更是脸红,她想着哥哥办的这事不错,而疏忽了门上的字谜。 黛玉的身板禁不住宝钗的丰腴,被她抓在手中挣脱不得,只好岔开话题求饶:“姐姐猜猜,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怎地这么的方便省事。” 宝钗也纳闷,唯有小惜春破开了谜题,她净了手坐在桌子前搅合着一碗粥说道:“六哥的手笔,你们呀,再也猜不到的,这车和这房子,是用来行军打仗的。” 宝钗一惊,想起来昨夜的天象,忙忙追问:“你家六哥哥如今做的什么?” 惜春歪头想了一下:“他说自己是个弼马温,养马的头。” 众女皆笑,唯宝钗心惊。 马猿合作心和意,紧缚拴牢莫外寻。万相归真从一理,如来同契住双林。 他的命宫竟然是心猿道体假人心,他究竟是个谁? 二十九、无端闲愁生厌 没这么个营地,各家对贾琼是爱答不理,等有小门户的女眷去请见了凤姐后,贾琼身边便总有过来招呼的人。 贾兰看在眼里不懂就问,贾琼悄悄告诉他,都是借厕所来的。 “但凡你有一点用,哪怕就是个茅厕呢,也会有你的用处。你看,六叔我就搞了一个茅厕出来,那些本来看低六叔的人,为了老婆小妾女儿的羞耻,不得不过来搭话。” 贾琼对贾兰是谆谆教诲,历经了贾家种种后,贾琼对李纨与贾兰日后可能的对贾家态度,是大为赞赏,就要一刀两断绝不藕断丝连。 凡是说李纨母子不念旧情的人,多半是没遭受过亲人苛难之辈。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心尖子。但贾兰身为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孙,可有一日能入了贾政夫妇的眼? 无视才是最大的伤害。 贾兰重重点头,一定要自己有用起来。 当太上皇的车架午时方至时,当今天子正元帝也掐好时辰,率先回京的百官出城相迎,那天家的仪仗和气派,惊傻了贾家众人,此时方知自家之小。 唯贾琼,古井无波,跪在地上还偷偷笑话贾兰:“哆嗦什么,想喊一声彼可取而代之?” 贾兰手一软,一头栽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坑。 贾琼险些笑出了声,也找到些名帅不动如山的心境,吃过见过乃或未超出自身的想象,自然不会被一套仪仗所惊艳。 要比仪仗的话,我见过排山倒海,我见过横平竖直。 就这? 还不如一位“国师”拍摄的影像震撼呢。 他这番不动如山看什么都是过眼云烟的样子,落进了两个人的眼中。 銮舆车架缓缓而行,坐的高自然看的远,贾琼逗贾兰那一幕便落入了天家父子的眼中。 “就是这个小子?”万宁老皇吊着眼角斜视车下的贾琼。 正元帝轻声回禀:“正是他看出了南安的失策,皇儿觉得还堪一用。” “傲笑天子不朝臣呀,让为父想起过往一个讨厌的人,给为父往死里用他。” 正元帝略显错愕,随即展开一丝笑意问老皇:“可是那位林如海?” 万宁老皇轻哼一声:“没给他一个状元而已,梗着脖子不听话,非娶贾家那个嫡女不可。如今可好了吧,就剩一个孤女了,林家几代的荣耀丧在他的手中。临死还给朕上书,说什么父子没有隔夜仇。他个没儿子的蠢货,懂个屁!” 正元帝想笑又不便笑,强忍着笑意附和老皇:“是迂了一些,不过,他拼死把江南的盐价杀了下来,还给皇儿留下足额的盐税。单凭这一点,皇儿对他有过交代,害他女儿者,朕除之。” 林如海是正元帝的学伴,如海年长,但二人相交莫逆,素知林如海傲骨天成不肯折腰的劲头,虽可惜只做了一年自己的臣子,但在父皇的调教下,端的是一柄利剑。 经五代帝王,封四世列侯,又以探花高取功名,以这等家世的人物,确实有傲笑公卿,天子呼来不上船之资。 可惜情深不寿,又周旋在四王经营多年的江南之地,终是耗尽了心血,一命呜呼,终年还不到五旬。 想到这,正元帝又看了一眼人虽跪着心却站着的贾琼,也哼了一声,林卿家是何等的文采人品,你个弼马温,焉能与他相比?此次办差,你若敢不尽心,阉了进宫给朕去御马监养一辈子的马。 贾琼猛地一个激灵,胯下生凉,强忍着銮舆仪仗都驶过了面前后,偷偷往人群后面爬去,一溜烟的跑进了茅厕,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等他全身舒爽通透在回到队伍中时,贾家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 还得跪一次,齐声唤:“贾氏子孙迎祖母架前,祈祖母身安。” 贾母颤颤巍巍挑开车帘,看着众人热泪盈眶,尤其是那两面绣着“宁”与“荣”的旗幡,更让她忆起当年。 “起来,都起来。好孩子们,有心了,有心了。凤丫头,珠儿媳妇?连你们也惊动了,唉哟,我的玉儿,快快上车来。怎地不见宝玉?” 林黛玉自女眷群里到了车前,轻挪团扇露出脸来笑道:“他看家,怕有人偷老祖的宝贝。” 贾母哈哈笑两声,让林黛玉上了自己的车,招呼众人跟上回家。 贾琼正扑打浮土呢,贾政骑在马上喊他:“琼儿,上马,与我同行。” 金荣牵过马,贾琼飞身而上,落后贾政一个马头,缓缓前行。 走不快,各家车队都在迎,一晃就是近百天不见,呼儿唤祖煞是热闹,把官道堵得满满当当。 贾琼一边应付着贾政的“胡言乱语”,一边嘱咐将女眷车队让到前面去,嗯嗯哈哈的让贾政不爽。 “琼儿!忙这些杂事有何能为!” “是是,二叔您说的对。贾环!守在你姐姐的车旁,人多乱挤,你帮着驱散驱散。二叔您继续说。” 贾政刚要开口,贾琼又喊了起来:“贾?、贾珖,拉住嫂子们的马,宁肯等会呢,也别在挤了,牲口惊了不是闹着玩的。” 贾政好无奈,一气之下去找贾母告状。 这是怎么个事? 前文说了,征召各家子弟从军,其中各家有各家的想法。 到了贾家,出了岔子。 贾珍、贾蓉父子去丁忧了,宁府不在此次征召之内,便轮到了荣府。 荣府是有兄弟两房的,长房的贾琏按说躲不掉,但贾赦有招,花钱给儿子在大同总兵那挂了一个随军参赞,人去不去的都行,那位总兵之父是贾代善的门生,贾赦作为袭爵长子,自然有这个面子。 贾政为了难,成年儿子中,仅有一个贾宝玉,老太太绝无可能让他去。贾政倒是想让贾环去,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去了军营能做什么? 再者说来,他真要贾环去,他的脸面何存,庶子也是他的血脉,欺虐如斯,政老爷还见不见同僚。 思前想后,盯上了贾琼。 二十有二,身长体健,又无妻儿,还没父母,最妙的是,他不该占着宁国府,早早踢走他,天下太平。 他刚转着圈提起这件事,贾琼便给他岔了过去,就是不接他的话茬。老子都已经定了去南征了,只是没告诉你而已,你心疼儿子归心疼的,居然想让我代替? 那你儿子娶媳妇时,要不要我也代替一下入了洞房啊。 看着贾政的背影,贾琼心中冷笑,不就是想拿贾母来压我么,走着瞧,回了荣国府我再给你闹。 贾赦在一旁听得仔细,催马来到贾琼身旁:“小六,五千两,大叔给你挂一个闲职如何?” 贾琼拱拱手:“谢谢大叔好意了,侄儿有招,到时还请大叔给侄儿站脚助威。我可告诉了琏二嫂子,尤嫂子前脚走,她后脚就要进宁府帮着四妹妹当家。” “当真?哈哈哈,小六哇,大叔陪着你去见老太太。” 这对叔侄倒是说说笑笑的一路回了府,又是一阵的热闹,管家仆人丫鬟婆子也是跪迎,贾母心满意足的在门前下车坐轿,一路前呼后拥,看的贾兰都咧嘴。 帝王之威,威在百官;贾母之威,威在奴仆。 前后这么一比,贾兰对贾母倒是升起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 被贾琼一拍脑袋,把这番心思又吓得去了三魂。 “去找你三姑姑去,问她一件事,想不想她弟弟跳出这个府,若是想,安抚好那位姨娘。” 贾兰诶了一声,仗着年岁小,跑进后宅,追上三姑姑的轿子,把这番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探春不动声色说了声知道了,先跟着一起去了贾母的小院。 等重新给贾母和两位夫人都见过礼后,就见父亲一脸阴郁而来,她们女孩家照例躲了出去,路过王夫人丫鬟彩云时,丢一个眼神过去,交错而过。 在贾赦的书房等了片刻,传来了贾母的话,命贾琼去见。 贾赦哈哈一笑随着贾琼一同前往,方才叔侄相谈甚欢,宁府三年的收益中,分给惜春一成,剩余贾琼不问。 贾珍问不问,他们二人都不在乎。 进了贾母的房中后,贾琼施礼,被安排了一个座次,还有丫鬟献了茶。 这是先礼后兵之道,贾母面前哪有小辈的座次,李纨与王熙凤都一直站着呢,能坐下来的也就那四个人。 贾母笑呵呵的把贾琼所做所为夸了一遍,等换了一盏茶后,贾母也换了话题。 “琼儿啊,你在家里也左右无事,何不去奔个前程呢?有我这个老虔婆给你出面求求人,给你找个军中的闲职可好。” 不等贾琼说话,贾母面色一板又是另一番的言辞:“实话也告诉你说,此次是圣上征召各家子弟,慢说咱们家,四王家中王孙贵胄,也在此次征召中。报上了名,便不得不去,不去就是欺君。” 贾琼哦了一声:“那就报上侄孙的名吧,也多谢叔祖母替侄孙寻了个前途。” 贾母嗐了一声:“不是报你的名,是要你替我的宝玉走一遭。” 贾琼笑容可掬起身施礼:“也行,但要被人认出来我是冒名顶替,是杀我的头,还是杀咱们一族!” 话说到最后,贾琼站直了身子,冲变了颜色的贾母说道:“非是侄孙不肯啊,实在是欺君之罪,侄孙不敢为。叔祖母,您看呢?” 贾母早有了主意:“这也好说,圣旨只说是荣国府二房,并没说哪个儿子。宝玉不得去,贾环年纪又小。正好,你父母都已不在,你又是族里的嫡亲。从今天起,你拜在你二叔的膝下认个儿子,你二叔一家都会对你视如亲生!” 贾琼目瞪口呆,这种无耻,超出了他的认知。 三十、遍插茱萸少一人 “可是嫡长子?” 顺着贾母亲生的话茬,贾琼只好如此的接了下来。 给我做爹不是不行,继承权拿来,荣国府我要当家。 满堂众人脸色齐变,尤以李纨为甚,别人是气的脸白,她则羞的脸红。 原嫡长子是贾珠,她的夫婿,驾鹤西游而去。贾琼要是承继嫡长子,她与儿子贾兰何去何从,难道要兄终弟及? 生气众人也各有气的不同,贾母与贾政夫妇是气贾琼不识好歹,贾政是谁,荣国府掌家之老爷,朝廷三品学政,有女儿在宫中是贵妃,你贾琼喊声爹就能当国舅,这么好的事,你还敢挑三拣四提要求? 贾赦夫妇生气是贾母之心自京城偏到了金陵,认下贾琼当儿子,这不等于明说了老二家要占宁府吗! “母亲,不妥!” 贾母早就等着他呢,双眼一瞪贾赦:“我说妥!老大,你可有不愿?” 贾赦要搏一搏,否则说好的宁府要没:“贾琼比之宝玉、探春、贾环都年长,进了门便是长兄,况,他是续弦嫡亲,没有个改嫡为庶的理,真要他做了嫡长子,那珠儿媳妇怎么办?真要他兼祧两房?我是替宝玉委屈。” 这个转折来的妙,一面是替贾琼砸实了做嫡长子的事,一面又替汝等最宝贝之宝玉道委屈,平白无故多个亲哥不说,家产还没了。 嫡长子制,起于商末,至西周完善,历代朝廷都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何解? 正妻所出之嫡长子宗祧承继,哪怕他是个傻子;妾生之庶长子让贤嫡子,不以年龄而论,哪怕嫡子是个傻子。 原有嫡长子故,若有儿女,父死子继---贾兰牢记,每日三省。 夫亡而妻在,立继从妻,称立继。---李纨、尤氏谨记,熙凤也可参详。 夫妻具亡,立继从其尊长亲属,称命继。---贾母此时拿捏贾琼之礼。 户绝,在室女(未嫁)承继所有,出嫁女一分为三,己占其一,族占其一,朝廷占其一---黛玉有钱之来路,宝钗嫁人后落魄之原由。 宗上述,贾琼是嫡子,父母双亡,可以择贾政为亲父,但也是嫡子,可承继贾政之家产,若他为嫡长子,参看第一条,他说分多少,宝玉与贾环只能拿多少,闹事者大理寺内苦读礼记。 原本这一条命继,是给无子之嫡子所备,如贾政这般嫡庶皆有者,纯属给自己添乱。 以理服人,贾琼绝不拒绝做贾政之嫡长子,珠大嫂子人不错,还能再娶一个正妻,通房丫鬟也少不了,进门就当爹,一切看起来犹如金手指一般。 但贾母怒了:“他一介小宗孤绝子,怎可为嫡!” 贾琼恼了:“叔祖母慎言!琼是演祖血脉,是续弦嫡出,叔祖母是贬低我演祖,还是贬续弦?” 邢夫人一捂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夫人则刚刚转过念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老爷贾政,方才我是没听清,现在我才明白了,你打不死我的宝玉了,就想要给宝玉找个哥哥来分家产? 贾存周~~~老娘与你拼了! 乱! 贾母都拍了桌子,也停不下来争执。 贾琼曰:“辱我可以,但辱琼先祖不行!我宁府是尊长,荣府意欲何为?大叔,您来评评理,您也是一家之长兄,岂能被兄弟所辱。” 贾政曰:“入我家门,何谈辱没?荒诞!” 贾赦曰:“嫡长就是嫡长!这是公理,天下之礼!” 贾母砰砰砰的拿桌子打着节拍:“反了,反了,东府还有贾珍父子呢,轮不到你个小子做主做大。” 贾琼拜曰:“我有娘娘懿旨,代管三年,非侄孙反叛也。来来来,政爹,请受嫡长子琼儿一拜,从今后,儿子上孝父母,下教兄弟,咱们二房一脉必能承继荣国府。大叔,您受些委屈去宁府吧。” 贾赦喝:“族中之子我最大,兼祧宗继不违制。我这就搬宁府去,正好他家没了爵,我把荣国府的门匾扛过去挂上,这府除了我那份,我都不要了。” 贾母拿出了杀手锏:“贾琼!这也是娘娘之意!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一声娘娘之意,暂时压住了众人之争。 贾琼犹似不敢信,看着贾母发呆,心中暗道:贾元春你要闹哪样?是要绝了宁府一脉么?嘶~~~这招舍车保帅不错哟,宁府能当家的嫡亲一脉都死绝了,荣府这边所有的黑锅便扣过去,如此荣府可自保矣。 “嗬嗬嗬。”贾母好个心累,多少年了没如此动过肝火,脑子转的有些发昏:“贾琼,你还有什么话可讲?认了爹,收拾行囊去吧。若你能沙场建功,是你的造化,重立宁国府之爵,也未可知。” 爵位,爵位,你个老太太一心想的就只有爵位,看不懂天下大势就少说话,皇上要改制,天下不会在有世爵啦! “也罢!”贾琼躬身:“贾琼领娘娘旨,但贾琼还无后,能否...” 这是给贾赦信号,咱们爷俩商议的事可以说了。 贾赦嗯了一声:“也对,不能无后。谁让我是他大叔呢,我替琼儿做个媒吧。” 贾琼拜谢:“有大叔做媒,必是个好的。” 贾赦对邢夫人道:“你去准备彩礼,给薛家送去,求娶薛家的宝钗。我看那孩子不错。” 贾母先惊后喜,王夫人彻底疯魔:“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贾赦站起身背着手说道:“他也是你儿子了吧,还是个长子,他要出征,给贾家留个后并不过分。再说,他是你儿子了,他不娶亲,后面的宝玉、贾环、探春怎么办,等着他死了再说亲事?老二家的,你家要死几个长子才行?” 邢夫人这才说了第一句话:“双喜临门呀!又有了一个儿子,再有个儿媳,弟妹,你不是相中了宝钗做儿媳吗,如今岂不是正好。琼儿,你的八字给我,我这就去提亲。” “老爷!”王夫人求助贾政。 贾政略有犹豫:“也不是不可。但琼儿呀,你入了我门,先不论嫡庶可好,长子之位...算是你的。” 王夫人方寸大乱,又看向贾母。 贾母低头喝茶,还说头疼,让丫鬟鸳鸯给她揉揉太阳,顺便把耳朵给捂上,怹不想听别人说话了,方才太吵。 这是吃定了贾琼和宝钗,赌贾琼必死,是不是嫡长子又有什么,谁死后还没个哀荣似的,吃林黛玉家绝户时就这么玩过,都是你的嫁妆,置办好园子了,娘娘能住几天,还不是你与宝玉小两口的新房。 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贾琼哈哈大笑,痛快的写下了“贾琼”的八字给了邢夫人,语带双关对邢夫人说道:“有劳叔母了,琼在宁府准备着您带给我的喜讯。” 邢夫人一掐手指头就说是天作之合,示意了一下贾赦,得了授意后,站起身喜滋滋随着贾琼倒一同的走了,留下六神无主的贾王氏欲哭无泪。 王熙凤长舒一口气,捅捅还在发呆的李纨说道:“醒醒,咱俩该走了。” “啊?哦!这就走。” 盈盈一拜后,也没人搭理她俩,这对妯娌溜边出了正房,王熙凤撇下李纨就追贾琼。 邢夫人冲熙凤一笑:“稳着些,还没成呢。族产谁管?” “自然是老爷和琏儿说了算,儿媳管两府,累着呢。” “这边也...”邢夫人差点骂出声,真是个没足厌(吃不够)的骚蹄子。 “我帮你管管府里,你管外面的事,别累着了你。” “行,谨遵婆母命。” 婆媳商议妥当后,便看向贾琼。 贾琼左右瞅瞅她俩,一拍脑门:“忘了忘了,今儿尤嫂子要回金陵,我得赶紧去送。” “我也去送送。”王熙凤刚说完,就被邢夫人拉住了衣襟:“你同我去给琼儿提亲,别去那边添乱。” 又招呼李纨:“珠儿媳妇,你也随我去。我有话对你说。” 王熙凤低头撇嘴,心道一准是劝李纨改嫁贾琼,不把二房拆散了,你是不罢休。 贾琼告辞出了荣府,顺路真去了宁府,尤氏接了下人的传信,心中也明白该是自己走的时刻了,命人请贾琼后院一会,也不在乎什么礼防,她有事要说。 二人见了面,贾琼先说了话:“嫂子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兄弟在这儿与你辞行,谨祝嫂子...来日方长吧。” 嗯? 尤氏呆住,这是给人送行的话? 贾琼自袖兜里掏出几张户籍来,找了找,拿出一张递给了尤氏:“准备不周,嫂子将就着用。” 尤氏拿过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名,叫做傅秋芳。 贾琼唉哟一声,又拿出了一张递给她:“错了错了,是这张。” 尤氏再看,这次叫做周容。 “嫂子不送送兄弟?” 尤氏落贾琼两步,慢慢出了后宅,一干丫鬟婆子远远在后,贾琼压低了声音说道:“傅秋芳是你曾经的儿媳,周容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她们二人了犹未了,你去见了便知。从此隐姓埋名的过下去吧,万万不要再现身了。” “你知道嫂子要走?” “我猜到的,别怕,除了我,没人知晓这件事。” “贾珍父子一定会死吧?” “嗯,嫂子您坐船南下,落水后不知所踪,一切保重!” 叔嫂二人在府门前拜别,尤氏如书中一样,不知所踪,贾琼不过是给她提前了一步而已。 那几张户籍,大有讲究,是傅试一手操办,他已经动身去了西北,随行的便是典簿和狱头张老三。 站在宁府门前遥看荣府,再给你们几年日子过,等我回来再说。 三十一、饼卷千军风云扬 正元六年夏初,天子在太和殿下旨,征讨南洋诸国。 贾琼至此已经肯定,面对的除了土着,还有红毛。 这几日安心在大营内修备武事,不理荣国府之乱,贾政在面子与里子之间,还是选择了里子。 宝玉贵重,不踏险地。 而大儿媳李纨的床榻之侧又岂容贾琼酣睡,思来想去,还是将贾环送了出去,腾出手来与大哥争宁府。 宝玉有何贵?不可知。 但将贾环送往南安郡王帐下听命,却让圣上下旨申饬一番,称其苛责庶子,有失父之道也,罚半年俸禄,命闭门思过。 到底贾政还是用自己的前途换了宝玉的平安。 到底亏还是不亏,各说各有理。 却默认了贾环替代宝玉出征,许诺是,贾环归来时可以出府自立。 看似贾政只丢了面子,未损及内里。 细思之,贾赦搬到宁府,挑起了荣国府长幼之争;贾环代兄出征,加剧了二房内的嫡庶之争。 这才是贾琼的目地,拆分荣国府。 先一个,贾政再也不能用荣国府之旗号了,因为贾赦已经搬了家,实与分家无异,他今后只能是前工部员外郎、又前学政这样一个闲官。 有品无职,有名无实,声势自然不比以前。 再一个,二房内又再次分家,贾环将来的自立,与贾兰将来的争产,将贾宝玉放置在了一个尴尬境地。 进,则有欺寡凌幼之名。 退...貌似已经无路可退,真真正正成了寡人。 就在探春和赵姨娘终日以泪洗面时,得到了冯紫英出面将贾环安置在贾琼身边的消息。 探春恍然大悟,原来六哥哥早就想好了这一切,环弟只要不死,凭军功,可抬宗,由庶子之身分家另过,成为荣国府小支,而不仅仅是荣国府二房内的庶子小支。 莫小看这一点点的变化,贾环已经成为了排在贾琏、贾琮之后第三位能分爵产之人,贾宝玉都隐隐排在他的身后。 是不是一场造化,能不能改变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贾琼深信仇恨可以使贾环健康成长。 薛蟠今天送来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据他所说,他娘亲去找了贾母,决意搬走。 “搬不走。”贾琼躲在凉棚下吃着寒瓜与薛蟠说道:“缓兵之计那老太太玩着溜的很,看吧,宫里的娘娘该出手了,会再送一份礼给你妹妹,又快到了端午吧。” 薛蟠也是叹气:“入狼窝容易,出狼窝难。这可该如何是好?” 贾琼擦擦嘴:“简单至极,你也走,拖着不娶亲。你不在家,你娘不好做主,况且,你不成亲,你妹妹嫁不得人。” “我能去哪?” “跟我一起走,采办粮草。” “不是冯家做主吗?” 贾琼白他一眼:“多挣点,我娶你妹妹时,嫁妆给少了我可不依。” “贾老六,我可退了亲啊。” “哪有那么容易,我的脸面不值钱吗,你说退就退?这一百两是罚你的。回去跟你妹妹说,她要真心想嫁宝玉,我有法子让他们成;要不想嫁,老实等着我回来,我给你们薛家寻条出路。” 薛蟠半信半疑,贾琼干脆请来吴知味,一壶酒几个菜,把采买粮草之后的事和盘托出。 “公买只是其一,公买之后便是采买,不要都堆到京城来,按行军之路,就地采买而存之,待我等到了之后,再取走不迟。” 吴知味称妙:“如此一来,我后军没了多少累赘,行军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贾琼指指薛蟠:“皇商之家,经济之道非你我能比。为不使地方粮价暴涨,他们先大军之前出发,少量而多购,地方还未明白过来时,他们已经备好了一路的米粮。如此循环直至南洋,不仅掩去大军的踪迹,还能给我军探听消息。吴兄,我等虽为后军,但也不能不料敌机先呀。” 吴知味鼓掌而呼,买的越便宜,冯家赚的越多。 守着一群资本雄厚者,不趁机发战争财,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送走了吴知味后,在薛蟠耳边密密叮嘱:“你家将全部押进南洋,一旦开战,南洋诸国要口无隔夜粮,那时,你卖多少都行!” 薛蟠再是个憨的,也算清了这笔账,抓耳挠腮喜不自禁:“六哥,我分你一半!” 贾琼切了一声:“你妹妹只要不管我娶小妾,这笔财都归你。” “你真要娶我妹妹?”薛蟠可是认了真。 “我没事娶你妹做什么?只是预备着而已,万一她嫁不出去了,我倒是可以...” “嫁了!”薛蟠一拍桌子:“我薛蟠说了,嫁了!” 连干了几盅酒,薛蟠喷着酒气说道:“家父临死时告诉我说,妹妹嫁人不论贫富,只要对她好便行。方进贾家时,贾宝玉那小王八蛋确实对家妹呵护备至。可这几年看下来,那混蛋对谁都这幅屌样,还偏偏有大把的女人喜欢着!我薛蟠自忖也不差他什么,怎地就不如他呢?” “有没有想过是汝之尊容出了岔子?另外,你个死鬼,能给谁家姑娘个正妻?抱着你的牌位拜堂,晚上你在偷偷进洞房?” 薛蟠哑然,贾琼有种见他人苦难之喜。 先留着薛蟠的事,看看红楼枭雄贾雨村的走向再说,那可是一位难缠之人。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人父者嫁女,只有一个念头,善待女儿便可。 其余什么富贵功名,都是身外物,位列三公富可敌国却苛待其女,还不如粗茶淡饭的夫妇和顺来的好。 贾琼感慨,薛母便是一位极品准丈母,一双势利眼,两只贪财手;而她姐姐则是极品老婆婆,王家家教堪忧哇。 而自己呢,贾母、贾政笃定自己会死,想必他们也有后手,看来,在这军营之中,自己也要做些手脚了。 娶宝钗,是玩笑话,也无关风花雪月。圣人言:一日三秋,百日似海。敢收了宝钗,除了她的外在以外,贾琼也对薛家的家学好奇。 能在这个世间找到一位懂高数者,那自己的子孙岂不是能攀科技了,融合两人的精华后,数之道,敢执牛耳五十年。 自哀自怨的想了想被薛宝钗折磨的样子,打个激灵回过神来,看薛蟠又在与贾艾(玉爱)、贾淩(香伶)玩笑。 贾琼不愿做红烛之光,抛下他们寻人做事。 到了晚半晌,日头尚未落,冯天寿、冯紫英兄弟带着怒气而归,升帐点兵,要去抢一批征发的役夫回来。 南安领兵两万,共计五营,前军卫若兰统三千,中军他自统一万,左军两千五右军两千五,后军冯家兄弟两千。 除原有徭役之外,再征五千。 冯家兄弟一整天都在为此扯皮,谁不想自己营中干活的人多些,而且冯紫英有另一个想头,稍加训练后,岂不又多出一支人马来。 孰料,各营也莫不是如此做想,南安郡王自选了一千精干后,便放手让他们去争,笑言全凭本事招人。 冯天寿坐主位,拎着一根马鞭挥舞的啪啪作响:“全军给我压上,抢了人就走,敢有阻者,打他个六亲不认。” 这也算后军的军机大事了,贾琼不能多言,站在人后抱着怀琢磨,抢是肯定能抢来人,但要怎么留下才是问题。 忽然想起一位“军需官”来,眼前一亮,那个妖孽的所作所为,自己不妨一用。 众志成城点兵要出营时,贾琼悄声对吴主簿言道:“容我稍后再去可否?” 吴主簿不疑有他,以为贾琼怕真打起来受伤,安慰他道:“也好,你去盖些草棚,安排今晚能住。” 闪出了营帐后,贾琼回了马场,分派众人一半去盖草棚,天气已热,露宿便可,多铺些草甸子,再给个被单,如今也就这个条件。 另一半人则拉上几辆车,备好一应之物后,遥遥奔着大校场而去。 见过“送外卖征兵”的贾琼,看着校场中一群瑟瑟发抖的农夫,眼露不忍。 徭役分三等,力役,长城便是力役修建;杂役,地方视情状随时招募;军役,便是眼前这种,上了战场第一波死的便是他们。 宋司马光有言:农夫苦身劳力,恶衣粝食,以殖百谷,赋敛萃焉,徭役出焉。 幸自己穿越来后,没做一介草民,要是妄想种田养家,先一条徭役就躲不掉,不得不走上求取功名之路,做一个文抄公尔。 徭役不给钱,只管饭。 贾琼便在这饭上做文章,别人舍不得给这群农夫吃饱,他反而要他们吃饱又吃好,聚拢这些人的人心后,谁敢害自己,便是害他们没饭吃,说不得红着眼睛跟你拼命。 篝火燃起,大锅挂好,猪骨棒子填满一锅又一锅,煮开后,放葱姜八角藿香,那香味顺风一起,勾得人馋虫挠胃。 炉灶上搭一块铁板,刷上猪油烙饼,一根大葱切碎了,随手一甩,葱花伴着熟面的香气蒸腾起来。 那些瑟瑟发抖之农夫,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看向这里。 冯紫英扭头看清楚是贾六哥的神通后,福灵心至的喊了一句:“跟我走,吃肉吃饼!” 呼啦啦!几百号人扑了过来。 冯天寿哈哈大笑,命手下摆开阵型拦住其他几营的人马:“但凭本事,莫怨莫哀,要是不讲规矩,只管放马过来。” 卫若兰站在马上痛骂:“冯紫英,你敢使诈!我与你割袍断义!” 冯紫英回头笑道:“卫小郎,兵者诡道也!回家再读几年书去吧!” 远处的中军大帐,南安郡王负着双手啧啧称奇:“这是谁家的部属?诡计甚多,却是个奇才。” 手下回复:“是贾家的人。” “哦?是那个贾琼?”摇了摇头:“可惜了呀,不是个能做家主的小宗,食之无味,弃之...唉!再看看吧。” 三十二、远行人喝离别酒 古人重离别,山高水长,车船难行,一次离别就是经年,乃至一世。 整备了半旬后,南征军定下明日开拔,贾惜春治酒要与哥哥送行。 贾琼也要祭祖辞行,王熙凤干脆就在她的新家宁府中开宴,也恰逢端午,贾母等人欣然前往。 薛、林二人头一次见到了贾琼本人。 林黛玉嘴角轻扬,薛宝钗垂首观心。 半间荟芳园,已经是了惜春的私院,女眷们被安置在了此处坐席,贾琼领着贾环敬酒而来。 架在水上的一座廊桥,竹篾的帘子放下一半,但挡不住林黛玉的眼神,示意宝钗来看。 “好一个大个子,站屋里要磕脑袋的。也好,总是躬着身子说话,倒显得孝顺不是。” 惜春不干了:“大丈夫,不大怎能称丈夫。” 黛玉嘻嘻发笑:“宝姐姐,是大丈夫么?” 宝钗吸了一口气,坦然抬头缓缓而言:“孟子有云: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谓之大丈夫也。单从这几点来说,果然称的上一声大丈夫。宝玉倒是惯在妹妹面前伏低做小,想来妹妹是喜欢小丈夫的。” 三春各抓了把瓜子来嗑,昨日贵妃姐姐又送节礼的故事还有后续,端地过瘾。 林:“我又没多个香钏香包,他也犯不着与我做小。” 薛:“该给的却不是我,想来娘娘别有深意吧。” 林:“深意说的好。” 薛:“妹妹想要?” 林:“孤零之人,要不起也配不上。倒是姐姐可要看好了,莫要迷住了眼。” 薛:“乱花才会迷眼。” 二姝端杯饮茶。 惜春、迎春看向探春,她会猜谜解闷。 探春放下瓜子,拿扇子挡住嘴,开始破题行文。 “颦儿笑话贾六哥不自量力求问宝姑娘,宝姑娘反讽颦儿只盯着宝玉,并拿丈夫做比,一个有能为担当,一个只会伏低做小。” 自从贾环做了宝玉的替身去从军后,探春逐渐远离宝玉,大是大非之间,贾探春素来分的清。 迎春和惜春点点头,三姐(三妹)说的对,宝玉这回实在没脸,王爷们都亲去沙场建功了,他只会说一句武死战为愚。 唉~~~养着吧,幸好我不是他的姐妹。 探春继续说道:“颦儿反驳宝姑娘才是娘娘钦定下的宝二奶奶,关她什么事。宝姑娘反问你要喜欢尽管拿去,她不是再会被这府羁绊了。” 惜春听完一翘嘴:“她不想有何用,她那个娘亲可想的很。我也是不懂了,真这么的好?还有兰儿在呢。何况,贾环回来后,那府里还不定怎么个说法。” 迎春默默不语,与她无关,能多一处自己住的小院,已经是沾了好大的光,心里多少向着六哥些。 探春则指指珠帘外面:“收声,他们来了。” 贾琼咳嗽一声:“妹妹们可要与为兄喝一杯否?” 贾惜春见姐姐们都坐好了后,笑着开口:“六哥快请进!” 薛宝钗一个侧身避过了贾琼看向她的第一眼,拿团扇遮了半边娇颜。 她心里好乱,哥哥已经带回了话,她不知是贾琼真的属意与她,还是借她搅乱荣府,一半欢喜一半愁。 贾琼笑意盈盈将贾环推在他的前头:“你先去敬吧,大小伙子了,有个男人的样,再敢扭捏,我一脚踹你下水。” 半月之中,贾琼给贾环撒了欢,就为了养出他的野性,上树抓鸟下河捕鱼,帮母马接生,溜马驹子学跑,让他自无拘无束中长了天地间的大见识。 如今的贾环,略脱去了些许青涩,有些头角峥嵘了。 学着大人样,唱个肥喏(罗圈作揖):“诸位姐姐们,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环满饮此杯,姐姐们随便。” 咕咚咕咚两口干了一盅,然后晾着杯底,精神的看着席间惊呆的众人,心下得意,还是跟着六哥学的快,傻眼了吧,我环老三还没说春典呢! 噗嗤,哈哈,嘎嘎嘎! 静默片刻后的诸女,各个把脸藏在了扇子后,不好动肩,只是身子轻颤,耳坠都荡了起来,钗环无风摇摆,种种笑声挤出了檀口,成了一团。 贾琼拍拍贾环的肩头,鼓励他一下,就得这么干,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还是探春爽利,也羞也笑,拿下了扇子举杯:“我不罚环儿了,只罚六哥哥,要不是你教的,妹妹却不信。” 贾琼得意的又拍拍贾环:“如何?是个男儿汉了吧?这才刚刚开始,等我们兄弟回来后,我还三妹妹一个拳头上跑马,胳膊上立人的好汉,保管三妹妹喜欢。” 探春举杯:“唯祝凯旋!” “好!” 贾琼饮下了这一杯,贾探春果然是十二钗中最有豪气干云的一位,话语间不拖泥带水,也不提什么照看贾环的话,就一句,你们打赢了自然能回来。 惜春也赶紧举杯:“我也祝六哥哥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同着众人的面,惜春随着叫六哥,私下里兄妹俩两个时,一声声哥哥喊着甜呢,她虽有担心害怕,但架不住贾琼能忽悠,战阵之事在他嘴里犹如戏台上的唱念做打,听个热闹不能当真。 也是年龄大一些,懂得事自然多些,迎春不免看向贾琼的目光中多了些悲切,刀枪无眼,古之名将也不敢说自己能毫发无伤。但不能宣之于口,默默举杯,一扬脖,整整一盅酒化作牵挂进了口中。 贾琼一笑,这姑娘内向的紧,别怕,你嫁不得中山狼,你爹没机会卖你的。 连饮了三杯,贾琼看向了薛、林。 一个世外仙株,眼神中挡不住的好奇与疑问正炯炯有神看着自己。 一个世故通明,半侧身子半倾心,低眉垂眸,却把眉梢带春风。 这是害羞了呀,难怪,刚退了我的亲事便相见,是够她难为情的。 贾琼先敬黛玉:“见表妹不禁遥想姑父姑母,是何等的一双璧人,才能有妹妹这样一个女儿。给表妹说个笑话,六哥我见你都不敢出大气。” 黛玉果然好奇:“这又为何?” “担心气粗,吹跑了表妹,没得赔给林家。” 三春这回不挡扇子了,抱着各自的丫鬟笑的喘不过气来。 林黛玉在扇子后噘噘嘴,顺手拿过一个碗来,起身倒满一碗的酒,双手端给了贾琼:“能饮否?” “是要罚我?” “非也,一口气饮了,然后去你家姊妹那里出气去,把她们三个吹跑。” 贾琼哈哈大笑,果然是个怼怼,嘴里片刻不饶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却还将碗还给了黛玉:“再倒一碗吧,我还有一口气不敢出呢。” 黛玉眼角一撇宝钗,欢欣鼓舞起来,又满满倒了一碗敬给贾琼:“表哥是怕一口气吹不动?所以要喝两碗?” 那眼神,那语气,真是---欠揍! 贾琼双手平端,宝钗侧身而立,福了一福,眼神平视过来,一张迥于黛玉仙颜的国泰民安脸露了出来:“多谢世兄了,奴家不胜酒力,世兄也莫要强饮了吧。” 咦? 三春黛玉皆惊讶,宝丫头居然劝别的男人少饮酒? 迎春想:还是宝丫头识大体。 探春想:又来这一套,都回绝了人家了,还卖什么好。 惜春想:又不愿过我家门,管得倒宽。 黛玉想:嗯~~~嗯~~~嗯~~~,天儿不错,春色盎然的惹人醉。 贾琼想:真白! 一口而尽后,放下碗来说道:“这口气我找文龙吹去,他不怕我吹化了他。妹妹们,为兄告退了。来日在相见,我请诸姊妹喝南洋的果酒。” 众女齐齐起身万福:“王事多难,维其棘矣,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贾琼与贾环行抱拳礼谢过,感慨莫名,诗经啊,拿诗经送我出征,还真有两分为国尽忠之念。 回主桌的路上,贾琼讨教贾环:“姐妹们平日里都读诗经的么?” 贾环学会了斜视:“咱家府外的酒肆小二、茶楼博士都会唱两句,这也值得稀奇。” 一脚踢了上去:“我不是不懂么,你神气个什么!明儿负重跑个十里,半柱香!” “六哥!您是我亲哥!能否不跑,大腿根都磨烂了,鞋也都露了脚指头!” 贾琼切了一声,光脚也能跑,少来这一套。 回了主桌上,又与贾赦推杯换盏,不时问问贾政,一下子住的宽敞了,是不是有些抒怀。 贾政好生无味,捏着酒盅瞪着贾琼骂起了贾环:“整日价鸡飞狗跳的不学个好,像什么样子!哪都有你,这桌上是你能坐的?还不滚下去。” “宝玉兄弟。”贾琼不拦贾政骂儿子,剑指装鹌鹑的宝玉:“来,陪为兄喝杯离别酒。备不住,咱哥俩再喝时,已经是我的忌日酒了。为兄求你一事,咱家不是有佛堂吗,给我和贾环供个牌位吧,求个来世的福报,也算咱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了。” 贾赦起哄:“宝玉也去求求,这开年就有兵凶临身,虽用替身挡过去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你可没了弟弟去挡煞。” “还一个侄儿呢!我们这些人,都求着宝兄弟以后给上坟烧纸了。” 无良叔侄哈哈大笑,贾政一拍桌子,离席而去,贾环把筷子往地上一扔:“脏了,给爷换副新的来。” 这一顿送别酒终于曲终人散,别有一番滋味在各人的心头。 薛宝钗回了蘅芜苑后,找出一封信来,犹豫再三,还是给了哥哥。 “这是二叔家在南洋的住址,哥哥,将他们带回来吧。也是该他们出头之时了。” 三十三、大威天龙玛尼哄 河水涛涛,岸柳青青,千帆侧风,百舸争流。 贾琼张开双臂站在船头,迎风大喊了一声:“运河!我来也!” 古运河之宽,之广,之深,之远,远超贾琼的想象。 在他的印象中,运河是那几个靠着水边的古城古镇,一条乌篷船,几角飞檐楼便是全部,真正看见了这条水通南北的河渠后,贾琼不禁对隋炀帝道了声辛苦,千古骂名换回来的是一统南北,开千年商贸。 人品烂成渣,眼光却超前,啧啧啧,皇帝还真不是能随便能做的。 今日是端午,也称端阳,在这一年午时最正的一天,南征大军起航南下。 有了运河,谁还骑马赶路,虽说船行慢点,但昼夜不停还装载极多,近一半的路程,伴着河水悠悠便渡过去了,岂不美哉。 发了一阵的疯,在水手们的哄笑中,跳下船首,去了二楼。 盘腿坐在楼板上,拿过一壶水来润润嗓子,喊得太过尽兴,略有些干哑。 这是后军的船队,南安郡王的五层大楼船,早就到了白河段,他们才自通州起航,两万人马加上徭役一万,已经是朝廷能负担的极限。 朝野上下都认为,南洋诸国凑一块也拿不出两万的精锐来,已经是杀鸡用的牛刀。若是还不够,还能自滇南和岭右调兵,又不是灭国之战,示以天威,震慑宵小即可。 贾琼虽不以为然,但人微言轻,随波逐流而已,在冯氏兄弟的后军中,他是唯一一位能坐进主帅楼船的掌固,凭这一点,他已经是青年翘楚、世家名范。 就是特娘的官忒小了,贾环都比他高,是个从事。 不过么,贾从事在贾掌固面前摆不起官架,还时常被踢屁股,不独他,冯紫英这位勤勉好学英武不凡的副帅,与贾琼混熟了后,也被一介掌固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此,冯天寿只劝了紫英一句,只要不与贾琼结拜兄弟,听他的没错。 此刻,后军主帅、副帅、别驾、郎中、主簿、从事等等十几人,都在二楼的船舱内写心得,授课的便是方才“你跳我也跳”的贾琼贾掌固。 起因是,装船时天寿发觉不对,少了两船粮草,都被换成了药材。 惊怒之中召集人手想要彻查,问来问去到了贾琼的身上,这货喊得嗓门比冯天寿还大,一顿臭骂将他们训成了狗,仔细一想,这混蛋居然是对的,不得不被教训一番后逼着写心得。 “动动脑子,脑子!”贾琼啪啪拍着挂在船壁上的堪舆图:“朝廷为什么要我们自五月动身?路上我们就得走半年,到了那里正好是冬天,避开了闷湿炎热,才能让我等适应气候而用兵。” “诸位大人老爷们,南洋的冬季堪比京师之夏,懂了么?咱们穿着兜裆裤都不冷的地儿! 南洋呀,四季缺三,常年温热,蝇虫滋生极快,水质也有不同,大军没有准备的话,不用作战便能倒下一半,轻者上吐下泻高热不退,重者水土不服直接丧命。 吃什么要紧么,咱家将军早有准备,就算没得吃食,就粮于敌不会? 但是药呢?谁给我们准备清热解毒的药! 什么前中左右我不管,但咱们后军,一定要药品充足,没吃的行,没药不行。” 贾琼发泄完三年备药之苦闷后,坐起身给诸位磕了一个头:“非是我不尊上官,实在是这等事,我不做便没人做,还做得说不得。天寿、紫英,还有诸位大人,若有失礼之处,看在在下为了后军性命着想,责罚的轻些,罚我俸禄吧。” 冯紫英一把扶起来贾琼:“是我的失职,非六哥之过。唉!我等终究是纸上谈兵之辈,真到了用兵时方知,差的远呢。” 军中有备药,多是外伤用药,可从未见过备上两船的药,还是清热解毒防治蚊虫叮咬之药。 贾琼在裤带上拈起一个荷包:“我也是收了端午的荷包,才警醒过来。情势紧急,来不得禀报,半天之内扫空了京城的药铺,也才就备了这么多,唉,期盼到了江南在补一些吧。” “还买?” 贾琼一摊手:“后军有了,另外四军却没有。各位说说,咱们不卖些给他们,是不是过意不去。” 冯紫英不知该如何应答,冯天寿一拍大腿:“瞧瞧,瞧瞧,这才是一个军中老卒该做的事。都听贾掌固的,写心得,把你们肚子里能用得上的招数都写出来,合在一起咱们好好商议。等他们四军求到咱们头上时,让他们好好看看,后军才是南征的主力。” 说完这番话,冲贾琼使个眼色,二人出了船舱,靠在楼船露台上商议药品之事。 “我要一半。”冯天寿说。 “我要大夫。”贾琼说。 “大夫不好找,总不能绑着随军吧。你在辅军中挑挑,总有走街串巷的郎中被抓了徭役,能用便用。” 贾琼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大夫金贵,真绑一城的大夫随军,冯天寿的主帅算做到了头。 “一半给你,先付账,这是我妹妹的嫁妆钱,还有薛家赊给我的药,我没结算。” 冯天寿说了声找吴知味便可后,突然问贾琼:“真是你突然想到的?” 解下那个荷包给冯天寿看:“瞧瞧,我二十多年来,头一次收到端午的荷包,闻了半天才晓得是驱蚊虫的,猛然间醒悟过来,南洋的蚊虫可厉害的狠,一点准备没有的话,此战不用开打,先自输了一半。” 冯天寿怔了半天,别过脸去不看贾琼,他收了二十多年的端午药荷包,都没想到这一点,有些无法面对贾琼了。 贾琼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二人静静看着运河两岸风物,默不作声。 说来真巧,贾惜春带着姐姐们给做的荷包送给贾琼,从未知晓端午还有节礼的贾琼大为惊奇。 请惜春讲了讲四节之礼后,这才醒悟过来要去买药。 四节乃是正旦、清明、端午、中秋。 涵盖了春夏秋冬,与二十四节气一起,成为汉文化中的天地人共生之论。 如端午,非祭奠屈原而有,战国的屈原活着时,也过端午,其原因就是这一天是一年中午时最正的一天。 先说不好懂的吧,年月日时用天干地支来记,才是黄历、农历、阴历的出处,才是我华夏独有之历法。 这个还未被偷去,可能是算不懂,但自己人能算明白的也不多矣,忧之。 干支历,十二地支推算一年第五个月为“午月”也,阳气始盛之月,到了后面的重阳,阳极转阴,端午与重阳互为相对月份。 那么午月的午(五)日,便是阳辰,故称端阳。 纪念屈夫子不过是江浙吴越之地风俗,同一天,还有纪念伍子胥、介子推之地,但江南文华兴盛,又有荷包、粽子、雄黄酒等周边贩卖,故此被当做正统。 所谓仲夏端午日,苍龙七宿驾临正南中天,换一个说法便是太阳在这一天直射北回归线及以南,它处于一年中最当中的位置。 所以,法海在这一天擒拿喝了雄黄酒的白娘子,便是借大日如来居南天正中时,大威天龙的威力最盛。 略懂了这些后,贾琼岂敢犹豫,出门去东南亚旅游还要备上六神呢,这是打仗,不备好了药,哪能去啊。 囤积居奇,放在何时都好用,南九五都能变成印钞机,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了你,抓不住要后悔终生。 厚着脸皮要回了给惜春的“零用钱”,跑去找到薛蟠,先扫了他家的药铺,还没给钱,然后满京城乱窜,紧赶慢赶在启程前凑够了两船,这才安了心。 自然那两条装粮食的船上的粮食被贾琼抵给了薛蟠,要不是怕百姓闹事,他还真有扔运河里的冲动。 这哪是药啊,这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如他所说一般,自己用只是其一,卖给南安他们才是主要目的。 翻一倍的事,贾琼不会做,要讲良心,原价后面加个零,保质保量。 冯天寿自哀自怨了半天,才缓过来精神,看着那两船药,咬牙切齿:“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粮,还不如你的药值钱,贾老六,你最好是现想到的,否则,兄弟没得做了,你给我当好你的弼马温!” “信不过我的人品乎?确实是舍妹送来荷包后,才想到的事。” 冯天寿一拍栏杆,赌气的走了。 不一会儿,吴知味捧着银票过来任由贾琼点算。 “世弟,我家也有个药铺,您看?” “多多益善啊世兄。咱们吃不了,还不能卖给当地人吗?诶,不对,不要卖,咱们换。” “换?” “南洋珍珠、香料、玉石、檀木,统统换回来。” 吴知味眼冒金星,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转身就走,他要写信回家,卖房子卖地也要买一船的药,这换回来的东西能买更大的房子和更多的地。 聪明之人在于能先发制人,冯天寿和吴知味尚要在贾琼的点拨下,看穿迷雾。 而薛宝钗早在贾琼扫空自家药铺的药后,就想到了这一处,白牙咬着嘴唇轻笑,又写了一封信给二叔,赶紧收集南洋之物,等天朝大军一到,找贾琼换粮换药,她算准贾琼能干的出烧荒之事。 看看自己算的紫微神数,苍龙巡南天,见龙在田,亢下系于氐,若木之有根,寒露日,枯木露根,放火烧山。 贾六哥,你要是能在南洋放好大的一把火,那一百两的银子,便还给我吧。 三十四、中有双飞鸟 后汉三国时,北直隶称冀州,后又改河北,曹孟德平了冀州牧河北袁绍后,在邺城临漳建都修建铜雀台,并修了一条明渠,沟通幽冀两州之水运。 后来这条明渠也被并进了运河水系,并入点名唤白沟。 贾琼在此处被升官后被赶下了官船,因为药都安国便在白沟以南不远,同属保定府管辖。 随他这位征南军后军别驾一同下船的还有五百徭役、一百兵卒、三百驾驽马大车。 升官文书是三百里加急追上的船队,落款扣得章是京营节度使。 跳着脚骂街也无济于事,冯氏兄弟春风满面的在大船上冲他拱手告别,谁让他继买卖粮草计划之后,又推出了买卖药品之策呢,给你升官就是要你干活,若论药材之全之多,黄河以北非安国莫属。 但也没亏待他,三万两的银票在他的怀里,一共是三家收益,乐善郡王家和冯家和他。 其余你想多挣是你的事,所以还有一万两是后军所有主簿以上官员给凑得钱,再三拜托贾别驾,十几年的血汗钱都在您老人家手里了,别舍不得,狠命的挣!前面那四军的棒槌们,确实一点都没备药。 另一点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些药也不全是卖给征南军的,一路上买买卖卖的都是个钱,用朝廷的名义挣自己的钱,也只有贾别驾能玩出花来,不让他去能让谁去。 薛蟠作为股东过来劝贾琼:“事已至此,六哥也别恼。从上到下都指着您挣钱是好事,不就是一路走到南洋吗,我保管伺候好六哥您,不受半点的累。” 跟来一个百户,也劝贾琼:“别驾大人尽管放心,咱们有兵有人,这一路绝不会有半点的闪失。” 贾琼放下双手的中指叹口气:“你们不懂,树大招风,这么大张旗鼓的采买,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知道,朝廷知道后,郡王那里也会知道,那咱们还卖谁去?贪心不足要坏事呀!” 薛蟠惊讶:“那可如何是好?” “传我号令,化军为民,车队挂上贾家车行的棋子。”看了看薛蟠:“还有你薛家的旗号也挂上,对外就称是皇商薛家包了贾家的车队采买药材去金陵。” 一百兵卒藏好了兵器,脱下了号坎,混在一群破衣烂衫的辅军中,隐去踪迹,车队逶迤奔着安国驶去。 车队都是贾琼在马场的老人,一路上安营扎寨吃饭喝茶自不在话下,一日的功夫到了安国城外。 薛蟠在城门口递上皇商的牌子,守城一位百户恭恭敬敬请薛家的车队在城外驻扎,贾琼扮做掌柜,跟着薛蟠进城。 他可不懂药,盘问新收的徭役后,找出来十几个走街串巷的游医,一股脑都收在手下,此时也恢复原本面貌,摇着手铃三三两两进了城。 薛蟠不会花钱,但他懂用钱能办事,进了城不走,站那给别人看,一个衣着光鲜年纪三旬有余的帮闲凑了上来,唱喏行礼,还是个秀才,有什么行文书信状纸官司买卖契约之类,他一手都能包办。 谈好了价格后,那秀才帮闲领薛蟠去了一处客栈:“这是本县最好的酒楼。”拿纸扇一挡嘴:“是县太爷夫人家的买卖,一切尽管放心。” 啪的一下合住了纸扇,见薛蟠点了头,喊了一声有贵客,涌出来七八位伙计殷勤相待,酒楼掌柜见是秀才公引来的客人,也赶紧拜迎出来。 贾琼对掌柜的不敢兴趣,倒是对秀才极为好奇,端地是个人才啊,能把自己的身份用的极致,可见是个聪明人。 秀才不纳粮、免徭役,还有朝廷的口粮按月给付,一般者感恩圣上继续的苦读,期盼能更近一步成为人上人。 这位却反其道而行之,委下身子来在一县之地做个帮闲,以他的资历来说,便是县太爷也无可奈何睁眼闭眼的默许之,活得甚是逍遥快活。 别的不说,光是薛蟠给他的五十两工钱,就够寻常百姓过一年无饥馑的日子了,何况,他介绍进了这家酒楼,如薛蟠这等的豪客,掌柜的少说也要分他十两的红利。 既让本县父母挣了钱,又给自己养了家,简直是个双赢之局,那他接些什么状子时,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越琢磨越觉得不能放过此人,冲秀才一笑:“秀才公,敢问台甫。” “不才姓胡,双字路渺。遐路渺天末,繁笳思河边的那个路渺。” “寓意高远,好名字。” 客气了几句,薛蟠被引去了后院,单另一个东院,西院虽也有人住,但说是女客,不寻常出入,薛蟠也就点了头住了下来。 等客栈的小厮们搬好了行礼领了赏退去后,薛蟠才唉哟一声坐在椅子里捶腰:“还真特娘的累,六哥,你看这地还能住的吧。” “我又不挑,你就按你往日的来。你先歇着,我出去转转。” “嗐,六哥,这你就不懂了。那秀才过了午饭后,必会领着大药商们来拜访咱们的。有什么药,给什么价,都在此间谈好。咱们呐,喝喝酒听听曲,歇好了就上路。” 贾琼摆摆手:“不是药的事,我去打问打问那个秀才。” 薛蟠不想挪动了,见贾琼自己走了后,喊来小厮:“去问问,这县里哪些位姑娘最红,喊了来,陪我吃饭。” 贾琼出后院奔前楼,忽然背后一个声音让他一顿足。 “小二,给我们备午饭吧,干净着些,还是送到屋里来。” 这声音...... 略熟啊! 转身看过去,一道侧影缩回了院门,院外候着的小厮满脸堆笑的跑去前楼下菜单。 难道是她? 贾琼不停脚的也去了前楼,坐在一张无人的桌子前,点了一壶茶,对伺候的伙计说道:“若是你家掌柜得闲了,还请他过来一叙。” 伙计答应着去了柜台,半盏茶后,掌柜的笑眯眯拱手过来:“哎呀老弟,怎么得闲了找我喝茶?” 对外贾琼是薛家的掌柜,他又年轻,故此被称为老弟。 贾琼起身拱手,邀了掌柜的同坐,伙计拿过一套新茶碗来,给自己掌柜的沏茶倒水。 寒暄客气几句,贾琼先问了问安国有名的药商。 这是必问之事,掌柜的每天也会回复给不同的客人,面对皇商之家的掌柜,又格外详细了几分。 坐什么位置看什么人,每天都与世家公子官家密探打交道的贾琼,对一县之地的财主们,不管是谁谁家的亲戚,还是谁谁家的管家都不敢兴趣。 谁家也不如薛家气粗,皇商的牌子在京城在贾家或许只能算个屁,但在地方,薛蟠要县太爷现在来陪着喝酒,他就得来。 见掌柜的谈兴大发,话里话外推荐一位药商的话甚多,眼珠一转干脆发话:“也是正午了,不如请您说的这位来见见,当然,只是我先见见,您意下如何?” 掌柜的就等着这一句呢,一照面就知道皇商家的少爷只是个少爷,能办事的肯定是这位二十来岁高高个子相貌不俗的年轻人,想来也是少爷家的亲随,大概也是顶了老爹的名,陪少爷出来散散心顺便采买些药材回去交差。 他脑补他的,贾琼点了一桌酒菜,意思是他请客,要是能谈成的话,这桌菜钱要以红包的模样回了他的囊中。 掌柜的刚起身要走去请人,贾琼突然诶了一声:“掌柜的,您家是本地最大的酒楼客栈吧?” “瞧您说的,我们有什么大不大,跟京里的一比,我们都是乡下的酒舍。” “您过谦了,我呀,有一远房的亲戚来了安国,可我也找不着他们,不知道是走了没走。我就想着,他们要是来了的话,想必也会住进您这家店,您看,能否帮我找找。” “好说啊,不费个事儿。您亲戚,贵姓啊?” “姓周。” 掌柜的眼神一亮:“女客?” “没错,是我一个堂姐。” “嗨!那就不用多说了!”掌柜的直乐:“您上对门去问问,备不住啊,她们就在等您呢。” 贾琼装着惊喜谢过掌柜,约着等药商到了后,要伙计去后院找他,然后站起了身,又回了后院。 啪啪啪扣响门环,好一会儿,门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贾琼咳嗽一声:“周姐姐,开门来,兄弟来访。” 门里面呀了一声,悄悄开了一条门缝,看清了是贾琼后,慢慢开了半扇门,闪出一张清汤脸来。 “真的是你?!” 贾琼冲跟在后面的伙计一笑,伙计见果真找对了人,退身去告诉掌柜的可以放心。 进了院子后,贾琼背着手打量“周姐姐”:“啧啧,嫂子还真下心思了,这么一副装扮,谁能认出您可曾是位诰命的夫人呐。” 非是别人,正是告辞之后的尤氏。 贾琼给的她新路引,名字是周容,所以对酒楼掌柜的一试便知,她不可能再用原来的名姓抛头露面。 尤氏赶紧的关好院门,一把拉住贾琼就问:“你可是来抓我回去的?” “我抓你回去做什么?” “那你怎么找到的这里来?” “我要说是巧合,嫂子您信不信。” “不信!” 贾琼也笑出来:“我也不信,都这么多天了,您怎么才走到这儿。” 他俩院中说话,屋里闪出来一个人:“可是送了饭来?” 尤氏一脸嫌弃的回头说那人:“就是个闲不住的,不是说好了不让你露面的吗?” 站在门后那人也是个女客,仔细看了看贾琼,忽然呀了一声,转身藏回了屋里,许是太急,屋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动静,怕是碰摔了不少东西。 尤氏叹了口气,满是不甘的问贾琼:“你是怎么找到的她?还把她塞给了我。知不知道,我...真不愿见她。” 贾琼摊摊手:“说实话,嫂子,我只知道她未死,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次要你带上她一起走,也是应朋友所求。” 尤氏嗐了一声:“罢了,罢了。进屋再说话吧,见都见了,也正好请你参详一下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三十五、画梁春尽落香尘 昔召穆公劝谏周厉王要爱惜臣子远离奸臣时曾云:王欲玉女(汝),是用大谏。 诗经便收录这一句放在了《大雅》之中,这一个慾字是有心的,山谷空虚,可以纳物,形声兼会意,会意极妙。 贾琼见了“傅秋芳”之秦可卿第一眼,便想到了纳物。 她有个乳名叫兼美,兼薛、林之美。 原文中有过她身世的一段话:他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 呵呵,贾琼身在此局中,对原书文字就一个呸,骗死人不偿命,活该你先被禁后被烧,然后又被狗尾续貂。 五年前,傅试通过盘查故工部营缮郎秦业抱养一案,得知了秦可卿确系甄家旁支之女,被秦业抱养不过是掩人耳目。 抱了可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儿子呢,用了谁知二字,谁也不知道那儿子死了没,反正秦业五十的时候,又不知道娶的哪家闺女为续弦,生下了一个秦钟。 老当益壮之秦业,短命体虚之秦钟,老子是夺了儿子的命数么? “替你死的是谁?” 秦可卿吞吞吐吐让贾琼好是火大,还是尤氏给贾琼说清了过往。 “我初见她时,也吓了一跳,审了好几次,才琢磨清当年的故事。死的是她的丫鬟瑞珠,穿着她的衣服,自天香楼上,头朝下的跳了下来,对外说是碰柱而亡,当夜就给收拾了的,还是贾珍父子出的主意呢。” “贾珍父子?她的假死贾珍父子都知道?” “何止是知道,这是他们合演的好戏!” 贾琼彻底凌乱起来,秦可卿轻声细语的说了话:“我自幼便有个离奇的身世,有一个同被抱养回秦家的弟弟,对外则称,我们是一对姐弟,所以被秦家同时抱养回了家。其实,我是那人的挡箭牌而已,没过几年,他就被称是死了,另去了他处,而我则嫁进了宁国府,还得替他遮掩住别人的耳目。” “也就是说,其实你自幼便给一个男孩做丫鬟伺候他,等他用假死脱身后,你又顶了他的身份活着,直到你嫁人。” 秦可卿诧异万分,尤氏则云里雾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二人同问。 贾琼嘿的一声,拍拍自己脑门,好手段,局中局,一手灯下黑,蒙蔽了多少人。 秦可卿身世之谜,被人猜来猜去,下了多大功夫后,定死她是前太子义忠之女,否则无法圆她丧仪之重。 但当秦可卿亲口说出另一个被抱养男孩也是假死时,贾琼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那男孩才是义忠的骨肉,秦可卿不是丫鬟便是童养媳,一直挡在那男孩的前面,直到她假死时,还替他顶着义忠亲王骨肉的假象。 如此一来,义忠亲王真假骨肉都“死”了,有心人再想查下去,也死无对证,这才是真正的隐于人间。 尤氏听得是惊心动魄,怎么还牵扯进来一个废太子?这不是要被灭家的事吗! 贾琼沉吟了一下接着问:“你又是怎么落在了傅试的手中?” 秦可卿笑了起来:“琼六叔请稍后,傅大哥有封书信在我这里,他说要是见到了你后,一定要我交给你。” 尤氏见她去了内屋拿书信,冲着贾琼呸了一下:“你就不安好心,我怎么能带着她一起,这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贾琼无可奈何,他也没想到秦可卿之事另有别情,自己百般试探傅试,结果还是被傅试反给套路,把秦可卿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 秦可卿很快拿着一封书信回来,双手交给了贾琼,展开细读了一遍,拿出火折子点着了蜡,将这封信用蜡引燃慢慢烧成了灰烬。 心里知晓了红楼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贾家执意要踏上前太子那艘沉船的原因。 好算计啊好算计,一旦功成,当真是贵不可言。 信中傅试写明了秦可卿被他找到的原因,是因为秦钟对秦可卿之死无动于衷,让他有了怀疑,几番查找下,终于在贾敬的玄真观内发现了秦可卿假扮的坤道,借秦钟之手约出了秦可卿后亮明身份并带走了她。 而秦钟也因为这件事被秦业打死,随即秦业也自杀身亡。 提一句,秦钟才是真正抱养来的孤儿,秦业未有续弦。 而傅试也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给乐善郡王,而是让秦可卿又顶了自己妹妹之名,养在了深闺。 傅试在信中告诉贾琼,他以为秦可卿莫名失踪,必能引发四王的异动,天子会用雷霆一击荡平他们,自然贾家也在其中。 可惜,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太上皇突然出手用贵妃省亲,化解了危局。 也让他的打算尽数落空,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蛰伏,直到他遇到了李穹。 【弟之机敏,乃试生平未见,况弟又有了宫中的垂青,就算身世大白,性命也可保无虞;而试身负两桩机密于身,一旦有所泄露,知情不报心怀叵测之说,必能将试送下九泉。思前想后,不得已而为之,将吾妹秋芳者送至君的门下,收放在乎弟之一心尔,西北之事勿念......】 哼,哼哼,哼哼哼! 贾琼不住的冷笑,好你个傅试,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你自己倒跑了。 怎地就信不过我呢,又没有与你结拜,跑什么跑。 不过傅试倒是没说错一件事,贾琼只要还有用,露出原本身份,宫中也得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还得更加保护他的身份。 反而傅试惨了,前有秦可卿,后有贾琼,他都是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再有报仇之心,也逃不掉背叛之名,下场堪忧。 干脆,他将秦可卿扔给贾琼,你们两都有秘密在身,看着办吧,我也学着躲之。 盯着秦可卿那张略作无辜绝美的面庞,似笑非笑的问她一件事:“你为何要带着你婆婆跑?怎地不等我去找你?” 秦可卿哀愁无限,似嗔似怨的回复:“奴家就是不想被你们这些男人藏来藏去了,既然有了个新名份,为何不能过几天让自己舒心的日子,要是落在琼六叔的手中,还不是一样的被当做奇货而等着寄卖。” 美人在骨不在皮,薛宝钗有停机德之端庄书香美,林黛玉有咏絮词灵动天成美,这兼美则有一根媚骨,若是旁人必当做珍宝,可惜碰上的是心中无码的贾琼。 看一眼想了若干姿势后,贾琼呵呵一笑:“路上多的是贪花好色之辈,一杯药末下去,你们婆媳俩可就没了舒心的日子了。对面住的是薛蟠,找机会我引你们相见。你们婆媳俩,先跟着我吧,到了扬州再说。” 尤氏自然说好,她头一次自己出门,一路上别提有多提心吊胆了,不说自己的姿容被不知多少人暗中偷窥,旁边这个便宜的儿媳妇,要是摘了帷帽,还不招蜂引蝶再无宁日。 秦可卿无奈的答应下来,正好酒楼伙计过来请贾琼,那位酒楼掌柜介绍来的药商已经在酒楼恭候了。 贾琼随着伙计去前楼喝酒应酬,谈天说地古今传奇当地趣闻京城轶事扯了一个时辰,彼此留下可交的好印象后,约好了时间看货,才送药商先回去。 回了东院,还没进门,骂了声该死,屋里哼哼唧唧之声不断,抓着薛蟠的小厮一问,果然是请了一位头牌过来切磋技艺,贾琼真想喊萎了薛蟠算逑,但看在宝钗的面子上,容他得意去吧。 出东院,进西院,尤氏与可卿奇怪,问还有何事。 贾琼苦笑:“来了个头牌在那院里,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眼不见为净吧,我在偏房里躺会醒醒酒,等他完事了,再引你们相见。” “可要怎么说呀?” “嫂子你要舍得,就把儿媳妇给了薛蟠,准保他什么也不问。” 秦可卿恼恨:“六叔!亏我还把你当好人!” 尤氏反笑:“岂不是更乱了,她也是个苦命人,就凭着身子自保呢,那薛蟠可不是个能托付的主。就算我恼她的过往,也不至于败她与淤泥中。” 贾琼不禁对尤氏另眼相看,是个有底线之人,可交。 当晚薛蟠有多惊讶自不必多说,走在路上两天了,还时不时的问贾琼:“你可是要娶我妹妹的人,好自为之。” 弄得贾琼颇有些被娘家兄弟捉奸之感,哭笑不得又无法自白,这等事,越掰扯越乱,干脆给薛蟠找个新差事,也别让随行这几百号人闲着嘀咕自己。 队伍中突然多了两位女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只看身段,也知道都是极品,男人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她俩了。 叫来百户和几位掌固,贾琼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找人打造吧,咱们有铁匠在,这个不难。” “做这么个铲子干什么?” 贾琼指指自己画的铲子说道:“这东西可是神器,能挖土,能砍树,还能砍人,人手一把,又不算做兵器,回头我教教你们挖坑。” “都是一群庄稼人,还有不会挖坑的?” 贾琼又在地上画了一张图:“我这坑不一样,能防火枪弓箭,还能近战杀敌。总之都有底子,学几天就会,学会了时,嘿嘿,南洋一战咱们就不怕了。” 拿堑壕散兵坑对付排队枪毙的红毛,这就是碾压。 这还只是守,贾琼又琢磨着攻。 弓箭不选,难以制作不说,光是练准头,自己手下这些种地的百姓,百里也难挑一,弓箭手是这个时代的精兵,不练个几年,练不出来。 那就弹弓吧,人手一把,远了弹弓齐射,近了铁锹砍人,总有个自保之力。 莫小看了弹弓,二十步之内百人齐射,要没有甲胄护身,准保是鼻青脸肿,甚至于眼瞎蛋痛。 上司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自白沟至真定这小三百里的路上,瞧不见还能有整枝干的树,沿途百姓诧异,难道是起了蝗虫,把树干都啃断了? 贾琼拿着一把打磨的溜光水滑的弹弓,装好石子瞄准了一只野鸭,啪的一声,野鸭子闻声飞起,荡起滹沱河层层的水纹,嘎嘎嘲笑着打自己之人。 薛蟠哈哈大笑:“真臭!瞧俺的!” 贾琼切了一声,你在秦可卿面前装什么好汉,男人都这个德行! 河畔高地,营火熊熊,秦可卿捧着一碗鱼汤给贾琼:“尝尝,我炖的。” 贾琼故意当着薛蟠的面喝了下去:“不错,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秦可卿娇笑着又去做饭,薛蟠盯着那扭动的腰身对贾琼说道:“你是要娶我妹妹的,要好自为之。” “你妹妹敢不让我纳妾,我先休了她!” 三十六、一贵一贱交情见 初夏夜,晚风微暖,甚是惬意。 贾琼看着与军汉们一起赌钱的薛蟠,嘴角不禁上翘。 “六叔笑什么?”秦可卿守在一旁好奇。 这个女人真是绝了,她太懂男人了,总能在你心防最松软之时,悄悄把自己挤进去。 比如此时,河畔、营火、夜晚,她安静的坐在你之旁,时刻注意着你,不讨你厌,也不讨你嫌,看你开心时忽然来上这么一句,你还能拉下脸说她多嘴? 贾琼歪头看着秦可卿笑:“歇息去吧,我要找薛蟠谈些男人家的事。” 秦可卿脸一红,垂首却挺胸的走了。 “老薛!” “诶!” “聊聊!” “好嘞!” 薛蟠也不管自己输赢,留下几两碎银子让军汉们去抢,哈哈笑着过来坐在了贾琼身旁。 “那是秦可卿刚坐过的地。” 薛蟠还故意的蹭了蹭:“看的见吃不着,最是心痒了。” 贾琼抓了一颗石子丢他脸上:“差着辈呢,要点脸。我有话问你,真这么当一辈子的活死人?” 薛蟠躲开石子后,往地上一躺,双手垫在脑下:“那我还能怎么着?当初为了能早些离开金陵,还不是任由贾雨村那个混蛋摆布,他说怎么着便怎么着,我年龄也小,哪懂公门里的弯弯道。现在想起来,唉~~~悔不当初呀!” 贾琼看着薛蟠沉默起来。 薛蟠是红楼书中恶的代表,他恶在表面,为抢一个女人,纵使家奴打死了人。 然后呢? 贾琼有些迷糊,他还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么? 个人兴趣爱好你能说什么,反正贾琼的三观里,这够不上批判,只能说个人不喜欢。 吃花酒?好赌?打小老婆? 也不知是古人的道德水准太高,还是今人的包容性更高,这些是不对,但也至多是个治安处罚,批判一下他的道德算的上社死了。 可在眼下,这是特娘的社会主流,这你去哪说理,怪不得要推翻的三座大山里有眼下这么一座呢。 有句话说的好,不管是交男朋友还是交女朋友,最好带着他(她)去旅行,一路上的各种繁琐与不测,最能验证你与他(她)之间是否契合。 这么几天的路走下来,贾琼冷眼看薛蟠,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没人告诉他对错,也没人教导他该怎么办,全凭着自己一股子浪劲往前涌,走到哪算哪,爱谁谁。 “文龙,你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娶不娶你妹妹咱们另说,但你身上得背着一个字了。” “是我的薛字吧,我妹妹总这么说我。可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呀六哥。我草他贾雨村十八辈的祖宗,我的一辈子,全让他给毁了。” “你打死那个什么来着,人家一辈子呢,刚开始,就没了。这是你的报应!” 薛蟠叹一口气,虽说不是他动的手,但那也是自家奴仆下的手,这口锅一定得是自己的。 贾琼终究不忍,指指费劲拎着一桶热水回车厢的秦可卿:“她姓甄。” 又指指薛蟠:“你那个小妾也姓甄。” 比划了两根手指对在一起:“瞧出什么来了吗?” 薛蟠错愕不已。 贾琼拍拍他的大腿:“傻子,从一开始你就中了人家的圈套,那都是故意准备好送到你身边的人。” 推了一把傻了眼的薛蟠:“起来,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去,你这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前因后果。” “那个被你抓来的秀才公?” 贾琼咧嘴哈哈大笑:“我还用抓,把我别驾的牌子给安国县的太爷一递,说征辟胡路渺为京营节度府的从事,他连胡秀才的老婆孩子都给装在了车里送到了城门口。” 薛蟠坐起身挑个大拇指:“六哥,我老薛真心就服你的点子多还能办成事。不过,这胡秀才远在安国县,他怎么就知道我的事呢。” “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晾了他两天,以他之聪慧,想必已经知道你我是谁了,尤其是你。” 薛蟠轱辘身爬起来,连身上的草叶也不掸掉,一摇三晃的跟着贾琼去了营地中的一辆小车旁。 “秀才公可在,今夜月色皎洁,我有美酒,君可有令人惊奇之故事佐酒乎?” 车门推开,安国帮闲秀才胡路渺跳下了车,冲贾琼和薛蟠深躬到底:“不才人,见过宁国公后裔,见过紫薇舍人后裔,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薛蟠嚯了一声:“你还真知道了我俩。” 胡路渺起身苦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我一家老小都在二位贵人的手中,不才哪敢有些许的隐瞒。” 贾琼诶了一声:“一场误会,我是见才心喜,不忍胡兄就此沉沦蹉跎,又加上你与我薛兄弟还有一段过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伸手指着一处放在地上的大木箱:“别让嫂夫人和孩子憋在车里受罪了,那一架车厢,便是我给嫂夫人的赔罪。” 胡路渺一叹:“世家子弟行事,果然不同。请带路,我正好有一桩公案要说给二位公子听。” 三人围坐在一张地桌前,有酒有菜,胡路渺先自饮了一杯后,对薛蟠一笑:“薛公子,自金陵一别六年矣,未想到,天道轮回终究逃不掉,你我竟然在这里重逢,真是有因必有果,由不得我不念一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薛蟠看看贾琼,又看看胡路渺,自己端起了酒杯:“我傻我知道,你有什么话尽管的说。我六哥既然看重你,你以后也是我老薛的朋友,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一笔勾销算逑的了。只是别跟我玩心眼,我玩不过你,我六哥能玩死你。” 胡路渺自嘲的说道:“本以为自己是世上逍遥的仙,哪知一块牌子便让在下现了原型,不过是只躲起来的金蝉。 秋风一起,脱了壳也保不住小命归西。 罢、罢、罢! 二位公子听我言,我本是姑苏葫芦庙一沙弥,十五年前一场大火烧动了我的凡心,还俗后,投身在金陵府的府堂做了一个引事的门子,没想到,又认出来新任府台,竟然是曾寄居在葫芦寺中的不第秀才贾雨村...” 贾琼抛下一说一听的两个人,背着手走开,这桩公案是自己知道红楼故事的第一篇课文,学的好生痛苦,根本不懂那些文字讲些什么。 现在想想,不仅都懂了不说,还牵扯进了一桩又一桩的旧事里。 天理循环诚不我欺,贾雨村啊贾雨村,你做梦也想不到,你的两个苦主竟然被我撮合到了一处,薛蟠能不能翻案做个堂堂正正的大活人,就看这位曾被你贬黜过的小沙弥了。 胡路渺,听听这名字,还俗被贬娶妻立户又考中了秀才还不忘自己的出身,他这是有多想着你。 正感慨间,一阵香风袭来,贾琼心中冷笑,秦可卿,你真以为我不能吃干抹尽你?你的世俗礼法与我的三观不合,打倒封建残余,便从你开始吧。 猛一回身,双臂已经揽住一个软腰,一声惊呼中,胸口被有容顶住。 “怎么是你?” “快快放开,你要作死,我是你...” “你是周容,有容乃大的周容。你已经死了多年了,女鬼,显出你的原形来!” 抱起周容便进了一处车厢,远处遥遥看见这一幕的薛蟠狠狠骂了一句畜生,无比悲痛地问胡路渺:“就没个法子弄死贾雨村吗!” 胡路渺一怔,随即开怀笑道:“薛公子,你难道不知,贾公子将我捏在手里,便已经是打算弄死贾雨村了?” 薛蟠看看那处已经摇曳起来的木房,红着眼睛悲叹:“怎地先是她,还一个呢,他也要收了不成!今日才知,男人都是混蛋,就不能从一而终守身如玉么!” 胡路渺不知所云,薛蟠搓了一把大脸,掏出了一把银票塞进胡路渺的手中:“拿着,好好跟着贾老六做事,等弄死贾雨村后,你娶多少小妾,都是我掏钱。” “这.......敢不从命。” 是啊,敢不从命,胡路渺可是个聪明人,想通了自己的处境后,反而心安,趁着酒兴与薛蟠大有彻夜长谈之意。 彻夜有些荒唐了,更荒唐的是,那两个人似有仇一般相互挤压对冲,害的秦可卿缩在车厢一角,夜不能寐。 婆婆这是荒了多久?哎哟哟,嗓子都哑了还敢应战。 难道,人长的高大,别处也大? 能不能别动了,我要睡觉! 一夜过后,晴天薄日,万里无云。 贾琼下了车找水洗漱,迎来一片片喝彩之声:“别驾驭骑之术精湛,佩服佩服!” 贾琼拱手道谢:“搅了各位的清梦,是我的不对,今晚摆酒算我的。” 哄笑声中,尤氏睁开了双眼,腰疼腿软全身酸爽,短短的回味了一下,猛地扭头看向一边。 秦可卿抱膝坐着看她,满脸的纠结与幽怨。 “婆婆。” “叫姐姐,我姓周,叫周容。你婆婆掉水里淹死了。” 秦可卿鼻孔出着粗气:“偷小叔子,还偷在你儿媳的身边,这还怎么见公公啊。” “我改主意了,就不该听你的,去什么金陵啊,你跑回甄家倒是躲起来了,我呢,守坟守活寡,最后再被你偷过的公公害死?” “我没让他得逞!” “那他摸过你没有?” “这倒是有的。” “这就是偷!你闭嘴,给我打水,我要沐浴。” 秦可卿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下车去打水,听见贾琼再与粗汉们调笑,呸了他一声,双腿一颤,水洒了,湿了罗裙湿了心。 出真定府往南过邢台、邯郸,这一路的官道最好走,平直通顺,无有起伏。 路无起伏,人心不平。 薛蟠鼻孔朝天哼哼不止:“下贱!” 贾琼半躺在车架上踢了他一脚屁股:“差不多得了,叨唠几天了,她有久旷之怨又想找一个安身之所,我帮帮她也是成人之美。倒是你,回去后赶紧扶正了小妾做正房,有你的好处。” 薛蟠似不心甘:“正房只能有一个,不能是她,她可比你大好多。” 贾琼诶了一声:“也怪,都是一夫一妻,凭什么可以娶小妾。” 薛蟠哈哈大笑:“小妾是玩物,不算人的。” 贾琼又踢了他一脚,趁着车行的慢,跳了下去。 “六哥你去哪?” “我找胡从事聊聊去,你歇着你的。” 是得聊聊了,尤氏先秦可卿一步羁绊自己,真出自己的意料,不愧是一府的当家大奶奶,不动声色便抢了先机。 那么就要安顿好人家,尤其是秦可卿,绝不能让她跑回甄家去,胡从事为人聪明行事果决,是个能托付的人。 他的家小也要安置,路上还能跟着,到了南洋可不行了,战场上怎能有家小女人乱军心。 胡从事听了贾琼的问话后,反问贾琼:“公子觉得此战是胜还是败?” “先败后胜。” “那便好了,只要能胜,我就敢安心留在南洋,大军给我扫出一块净土来,我自移民开疆行王化,这等的功绩,用不了几年,便能回京面圣领赏了吧。至于那两个女人么,就与拙荆在一处吧。” “果然有你的,哪怕只有一县之地,你做好了后,都是进史书的功臣,还不用劳什子科举。” “公子!” “嗯?” 胡路渺摸摸鼻子,贴近贾琼低声言道:“要是怕她俩跑了误事,某倒有一计。” “真的?速速讲来。” “要是肚子都大起来的话,想跑也跑不成了。” “咦?” 三十七、金陵津渡小山楼 河南卖枸杞、人参,收熟地黄、金银花;进了山东,再卖枸杞、人参,收半夏、白附子。 安国掌柜引荐来的药商是西北老客,枸杞量大质好,贾琼深谙养身之道,二十来岁便以枸杞代茶来喝,做好了准备要批判一下将来的妾室纷争。 中原地,产不出这么好的枸杞来,一路卖进了金陵,总算除了自用常备外,全部散了干净,刨去一路的开销,净赚三千两纹银,这便是行商的好处,货通南北吃差价,人行东西赚白银。 先将尤氏婆媳安置在薛家的老宅,去后军交军令毕,带上贾环去贾家祖坟拜祭。 看着荒草已生的贾敬之墓,贾琼啧啧两声,面带不虞心中欢喜的问管家金彩:“这是丁忧?不说结草庐而守,坟头草总要拔一拔吧。金管家,这真是敬老爷的墓?不是你哄弄我的吧。” 金彩诺诺不敢言。 “那父子两个呢?还有个琏二哥,怎地一个不见?” “都在城里的府邸中。” 贾琼眉头一皱,倒是个机会啊。 “我回头去找他们,这草,要是除不尽,就放火烧。先带我去看看我父母的坟吧。” 除草、添土、三牲摆好,小半车的纸钱冒起冲天的火苗。 贾琼亲自在贾效夫妇的坟脚下挖了一个大坑,又回车里捧出一个瓷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坑中。 贾环诧异:“六哥,这是何物?” “南方规矩,坟前埋酒,后辈长长久久。” 哄弄完贾环后,心内暗道:“兄弟,我送你与父母团圆了,待时机成熟后,再给你立碑。我还替你偷了贾珍的续弦,等她有了孩子,算你的,叫贾茂。” 火盆里的纸钱忽的螺旋飞起,贾琼说了声不谢,磕头告辞。 回到了后军营中,贾琼找来从事胡路渺:“你这人头熟,给我想个办法,参两个,不,是三个人,一起参。丁忧期间酒肉不忌,不事孝道,还可能私蓄妾室。” 胡从事直皱眉:“地方事,咱俩都插不得手哇。要是能有个金陵本地的阁部大佬参一本,准准的获罪。” 他给胡路渺办的是军中从事,这种刚入流的芝麻小官,有个功名者抑或贾环这般的子弟都能做,只是读书人不愿去而已。 同样的品阶,要是放在地方,也就是个一县之九品巡检,那都是要争破头的。 “能给宰了么?” 胡路渺吓一跳:“何愁何怨?杀头不至于的,至多是监禁几年。公子,丁忧是朝廷官员才有的规制,要说这等事,官员们都免不了,处罚重了会引起反弹,朝中未必能让奏折过关。” 文贵武轻,自宋便开始如此,文治天下、武镇边疆,文乱朝政,武换君王,帝王的心术从来都一样,孰重孰轻泾渭分明。 贾琼受教许多,世故他懂,人情欠缺,两个时代毕竟天差地别,能借鉴的也就不足一半。 而胡路渺熟知官场规矩,正好填补了贾琼的空缺。 “不过么”胡路渺若有所思:“金陵是副都,六部四寺三司一应俱全,只缺个皇上,便是一个朝廷。要是能在金陵六部一言而决,公子要办的人,讨不了好去,苦头必定是要吃的。公子可有金陵六部的人脉?” 我有个嫂子! 贾琼笑而不语,告辞了胡路渺后,又叫上了贾环:“打扮周正一些,我去备些厚礼,我陪着你走亲戚去。” 贾环想说不去,被贾琼按着脖子上了马车,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原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大人的家宅。 通名报姓送上礼单,拉着贾环在门前肃立,再三叮嘱小贾环:“一会儿要见了人,你使劲的磕头,玩命的夸贾兰,知道了么?” “这是珠大嫂子娘家?”贾环醒悟的有些慢了半拍。 “把这称谓改一改,只提大嫂子,不说那个珠字。” “这又为什么?” 贾琼耐心教导:“珠大嫂子是在你家的称谓,多少带着些疏远。到了人家娘家,你要还这么叫,人家听出来后,要心生埋怨。这便是人情世故,要学。” 贾环听话的点点头,街门一开,一位长者亲自迎了出来,贾环扑通一下跪在当面:“亲家老爷当面,贾环与您磕头。” 长者一愣,随即开怀:“你便是小贾环,存周兄的三儿子。好好好,是个懂礼数的孩子。” 兄是尊称,不以年龄论。 贾琼不跪,他犯不着跪,隔着堂亲呢,执晚辈礼便可。 出来迎客的正是李守中,致仕之后与老妻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偶之邀老友大儒一聚,谈谈诗词,论论文章,端地是个书香人家,不理俗物。 今日听门子报有京中荣国府来人,心中不禁想念爱女,便亲身迎客,想要尽早知晓女儿在婆家的境况。 门子等人搬运贾琼带来的礼物,都暗暗咂舌,果然是国公府家的做派,只以贵重为好,清雅虚礼一概皆无。 让他们兄弟进了正屋,贾环又跪拜了李纨之母,按着六哥教的话,言必说嫂子如何如何,三句中还带一句贾兰有多知书达礼,已经是个童生了。 守中夫妇喜极而泣,姑娘年纪轻轻便守寡,做父母的焉能不牵挂,只是碍于规矩,不好去探视罢了。 忽然有婆家的小叔子来访,看那礼单,便知姑娘在婆家颇得器重,心中略安。 问了问因何事而来的金陵,贾琼接过话茬,说了随王驾南征之事。 李守中一叹:“蕞尔小国,遣临近一府之兵吊民伐罪即可,如此劳师远征又遣一王,多少有些过之。” 贾琼趁机说道:“京城也多有议论,据传,此次乃是四王之意,我等兄弟也被征进军中,是重振勋贵门风之举。不得已,我等兄弟只好随军远行吧。” “哦?”李守中昏花老眼愈发浑浊,却不再追问下去了,只谈些南北两京的风土人情,又留了他们兄弟用中饭。 临行告辞时,贾琼才图穷匕见:“有一事,原本不该烦亲家老爷的清净,但要是传了出去,恐对您老这里有些闲言碎语,若亲家老爷愿听,我便略述一二。” “但讲无妨。” “是。我家本不该我两兄弟来争什么军功,可大的两位兄长都在金陵丁忧,所以只好矬子里拔大个,派了我俩。” “你的个子是挺大,要我,也会让你从军,毕竟汝家是立下的保皇之军功勋贵,子孙忘了此本可有违先皇封赏之意了。” 还得是这块老姜辣啊,一句点明了贾家走错的路,既然自先皇那里就是保皇,为何不坚持保皇呢。 天家子孙的争斗自古有之,作为臣子,谁做皇上保着谁就好,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家要是能左右的了谁做皇上,干脆你家去做得了。 “贾家子弟琼、环,谨记教导!” “嗯,善之也。说说你要说的事吧。” 贾琼不得不面带难色的讲了贾珍父子兼贾琏一起丁忧不忧的事。 结尾补刀:“要说我家也不在乎这些,但要在金陵传扬了出去,恐亲家老爷您这里有嫁女不明之胡言乱语。都是小子的胡说,要不是嫂子时常照拂我等这小宗庶子,小子也绝不敢多嘴乱说。” 李守中转而问贾环:“贾琏可是贾赦家的长子?如今你家府里谁当家?” 要说起这个来,贾环可是一肚子的苦水,把王熙凤两口子从头到脚褒贬了一个遍,听得李守中皱眉,贾琼暗喜。 还是那个道理,父母皆有爱子之心,帮不了还揪心呢,何况要是能帮一把的话,嘿嘿,贾琏哥哥,好日子到头了哟。 自一开始,贾琼就没期盼李守中会对付贾珍父子,八竿子才能打一下的关系,犯不着的结怨。 但有贾琏便不同了,长房长子与二房长子之间么,以贾环所述的贾家现状,不信李守中不给外孙和女儿争点什么来。 推一把和拉一把之间,差异极大,贾琼见好就收的告辞而去。 李母担心的看着老爷:“老爷,宫裁她过得并不如意呀。” 李守中不以为然:“那个小滑头言不由衷,多少有些虚报。明明是他想对付宁府大宗的兄长,却想自荣府的贾琏身上动刀。送来这些礼,就是与我赔罪的,买老夫出一次手。” “啊,那可帮不得的,会坏了亲家的情分。” 李守中却摇摇头:“不是那么简单,南征之事必有隐情,待我打问个清楚再说吧。” 一问就是好几天,后军已经开拔了一天,贾琼还没收到贾珍被参的消息,长吁短叹的与胡路渺发着牢骚。 胡路渺宽解他道:“属下倒有不同看法,若我是那位祭酒大人的话,必得等大人走远了后才会动手。 一来是显得不干大人与他的事,毕竟大人去过他的府上吗,有心人一问就能知道的事,总要平息一段时间后才好。” “哎哟,老胡啊,你还真是个卧龙。继续讲,不要停。” 胡路渺自得一笑:“二来么,动手的也必定不会是他老人家。具体如何我猜不到,但十日之内才有动静倒是有几分把握。我当初就是太过着急,才被贾雨村所忌。” 贾琼半信半疑却也无奈,只好一边上路,一边等着胡路渺那些老友们自金陵传来消息。 端午离京,如今已是八月未央,将近中秋时,大军翻过了武陵山,驻扎在鹤州将养生息。 冯天寿进鹤州见南安郡王点卯回来后,带回来一个消息。 “贾老六,你家又出事了。贾珍妓楼喝酒时,被金陵的巡街御史抓了个正着,王爷正在保他,据说是想要他戴罪立功前来军前效力。” 贾琼“痛心疾首”:“这一路匪患甚多,他怎么走的过来。不行,我要去接他。” 冯天寿搂住了贾琼肩膀恶狠狠的说道:“你去接,他还有命吗。这事你别管了,乐善王爷自会出手,你就好好的做咱们的生意,我父和王爷都对今年的中秋之礼甚是满意,再三嘱咐我,一定不许你胡来。” “那我可恭喜王爷和将军两家中秋金福了。” 二人嘿嘿奸笑。 离了金陵后,水土不服之症四军渐显,南安派人买药,却哪里还能买的到,凡清热解毒治疗腹泻之药,有价无市。 责难地方官也于事无补,只得忍痛高价收购,农夫死不死他不心疼,手下将士要是拉肚子起不来,他可真是心急如焚。 也用过砸罐暗抢,被不知哪来的“匪患”黑吃了黑,冯天寿刚才便是去报信,后军也有腹泻者需要静养。 这个中秋必是金秋也! 三十八、一轮明月照九州 贾珍再次获罪的消息传得很快,南安郡王收到消息时,正元帝已经看到了周全的密报,就等着奏章进京。 中秋佳节,月团圆人团圆。 贾家顾念旧情,终于在这一日,送赖家进狱中团圆,赖嬷嬷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荣府预备夜开盛宴,贺赖嬷嬷享极乐了凡尘不失为喜丧一件。 皇宫内,天家父子与六宫众人也预备着晚宴同欢,正元帝捧着周全呈的密报嗬嗬发笑。 “不让你赚钱倒是屈了才,别忘了你的本分就好。” “守忠,你确定那场丧事是假的?” 夏守忠即刻回复:“戴内侍亲去吊的丧,当时看时,却是那女子躺在棺内,便在棺椁上做了痕迹,挖出来再看时,已经对不上了,只留下一具面目全非之身。” 正元帝瞅了一眼正与太上皇见礼的各路亲王、郡王并王妃众人,喃喃自语:“儿子还是女儿?死无对证还是欲盖弥彰?贾珍必然是清楚的,那么,谁去救他,便应该是谁去寻人。” 又沉思了片刻,免了众人过来行国礼,笑嘻嘻寒暄几句,便对夏守忠传旨:“去贾家,把贾赦和贾政给朕叫到大明宫来,该有的赏赐要有。” 夏守忠遵旨而行。 日落西山,金陵大理寺的牢狱中,贾珍与来人说话:“请转告王爷,凡贾珍能出的去,粉身碎骨绝不在话下。那个女儿确实没死,但她也被别人拐带走了。不过,据珍所查,拐带之人应该是顺天府的一个通判叫傅试,是珍之政二叔的门生,一查便知。” 来人命人送来酒菜:“先委屈些日子,王爷已经托付南安郡王调你去军中效力,路上吃些苦,到了军中,谁还真把你当罪囚。” 贾珍双膝跪倒,哽咽说道:“贾珍无以为报,惟命是从而已。” 一轮浅月斜挂天边,似在等着夜色铺满大地,它才肯露出真身。 贾赦与贾政浑身发冷的站在大明宫外,等候圣传,贾元春听了抱琴探访出来的消息,微微蹙眉:“只是几道菜,还特意的叫到大明宫来?” 抱琴跪坐在元春身后,垂首细语:“只是几道菜,今晚也只传了娘娘一家人给了赏。” 大明宫乃是太上皇荣养所在,中秋之日,圣上携后宫要与太上共团圆,以示孝道。 在大明宫摆的御膳,单单叫来了自己的家人,还指名是给贾母赏的菜馐,贾元春怎么想都觉着不对,自己的圣宠没这么好吧,小半年没侍过寝了,难道,今晚我也要人团圆? 不能够! “去问问是那几道菜。” 抱琴闪身出了大明宫,片刻后,御膳房外多了一队小内侍清扫庭院,其中一个落在最后,与御膳房内出来的捧菜内侍打了一个对面。 “让开!不长眼的东西,碰洒了一点,炖了你都不够解恨的!”为首的内侍连推带骂赶人走,趁左右无人时,低声说了四个菜名。 月上柳梢头,武陵山下后军营中,南安郡王被一阵歌喉吸引,不让众人惊扰了此营中人,驻足在冯天寿的大帐外,细细观之,两个小郎君正素身唱着惊梦一折,扮杜丽娘那位眼神灵动,腰肢绵软,与扮书生柳梦梅的冷郎君一对一和正唱到: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我欲去还留恋 相看俨然】 王爷不禁翘起了嘴角。 贾琼躲在人群后,眯了眯了眼眸,周全似有意似无意的站在他的身前,低声传语:“一千两现银换五百两盐引,咱家已经是尽了力了。” “不要粮食也不要药材?” “都不要,只要现银。” 咂咂嘴唇,盐道的老爷真是能挣钱,对半的拿钱,也不怕给撑死,不知道林如海是不是也如此啊。 “给他了!” 周全手往后一背,再双手拢在腹前时,银票已经进了袖兜。 “你要这么多盐做什么?” “买路,买人。” 周全抬头看看月色中的十万大山,信步迎向了王爷。 林黛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丫鬟紫鹃连忙给她披上大氅,一桌子的人无心赏月饮酒,都在等着突然被召进宫中的两位老爷回来。 “恩侯、存周” “臣等在!” “都是老亲老臣人家,又值中秋之节,这几道菜拿回去给老诰命贺个节。” 贾赦、贾政跪倒磕头谢恩。 正元帝忽然问了元春一句:“爱妃,你家中有几个兄弟姊妹在?” “回圣上,单我父母一家,臣妾尚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要是算上臣妾大伯一家,那便是四个兄弟,两个妹妹。” 正元帝哦了一声,吩咐左右:“去准备些月饼来,一并给送回去。诶?宁府那边呢?” 元春心想,圣上啊,不会演戏就别演了,后宫的妹妹们各个比您的演技精湛,您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一抿嘴,不说了。 略一停顿,贾赦接了话:“贾珍父子丁忧回了金陵。” “哎呀,朕给忘了。他,如今还好吧。” 贾赦尚沾沾自喜的与圣上搭话,贾元春的心中当当当当敲响了宫门外的景阳钟! 坏事了呀,贾珍又做了什么,让圣上惦记住了。 趁着大伯搭话的空,贾元春飞快的想着一切可能,猛地想起来赏赐给贾母的四道菜:一荤一素一粥一饭,一荤是肉鲊炖雏鸡;一素是翠竹报春;一粥是榛松糖粥;一饭是反沙芋头。 这其中必有什么是自己一时想不到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暗暗在手心慢慢写着那几道菜名,猛然间不可置信的握紧了拳头,雏鸡翠竹,榛子芋头,这是要...... 当贾赦兄弟出宫到了承天门时,前不久还在扫院子的小内侍追了上来,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拿黄布盖着:“二位大人留步,娘娘有赏,给家中姊妹们带回去玩的。” 贾赦拎着食盒呢,贾政赶紧地接过来,内侍冲那食盒盯了几眼,笑嘻嘻的说道:“娘娘说,菜品要好好的品鉴一番,方不负这份隆恩。”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皆称是,这才出宫坐车回家。 月满中天,光华映九州。 藕香榭内,薛宝钗将贵妃赏赐来的手钏放在一旁,再也不看一眼。她心意已定,拿起针线来慢慢绣着一个荷包,端午节自己可没送,听闻南洋那里还是酷热难当,蚊虫不绝,现在送一个也不迟。 林黛玉将贾宝玉推出了自己的屋中,随手将他送来的手钏扔了回去,关门放紫鹃,爱哭回你怡红院哭去,少来惹我,心烦。 赖家大敞的门户前,一位二十七八的官吏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切,好一会儿才转身上了官轿,在轿子中盯着荣国府的方向,嘴唇咬出了血。 自他轿子旁匆匆而过一个老仆,跌跌撞撞跑向荣国府,连声催促叫开了角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门子说道:“快去报老太太,咱家的三位爷,都在金陵下了狱啦。” 贾母院刚刚灭的灯又点了起来,鸳鸯搀着报信的爹进了院中,不住口的问着金彩:“怎地不先来信,大老远跑一趟,多耽误功夫。” 金彩气喘吁吁:“我刚得到消息后,便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我见这信要紧,不敢托人转送,只好自己来京一趟吧。” 身后有人哟了一声:“哟,这不是金管家吗,您老怎地过来了?鸳鸯,今儿可真是个团圆的日子哈,恭喜你们父女团圆呢。” “二奶奶快别说笑了,咱家又出事了!”鸳鸯不回头都知道是谁,除了王熙凤,没别人。 半个时辰后,阖府皆知,王熙凤在贾母的房中晕了过去。 李纨不得不自大观园去宁府一趟,开的侧门,马车直接进府,停在了原贾蓉的院中。 下车进屋,邢夫人正守在王熙凤的身旁,好没意思的不说话。 王熙凤哪还有往日的风采,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睁着眼看着屋顶,一言不发。 “请了大夫吗?” 邢夫人示意李纨自便,叹口气说道:“已经去请了,可这是心病,药管什么用呢!凤丫头,婆婆今儿可要说你几句,但凡你早些生个儿子出来,也不怕有今天。就是不听,捞钱比生儿子还要紧。你也不想想,你捞的钱都给谁花了去,亏不亏!” 骂了王熙凤几句后,又对李纨说:“你来了就劝劝她,她不待见我,也不愿听我的话。我离她远着些,催催大夫去。” 李纨送出去邢夫人,回来就问已经哭过几次的平儿:“到底是何事?” 平儿恨声说道:“还不是我们那狼心狗肺的琏二爷,他在金陵偷偷娶了一个妾,结果被金陵大理寺给抓进了大牢,说他犯了王法啦,我们奶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什么?!”李纨好悬也没晕倒,岂是犯了一般的王法呀,贾二舍,你犯了四重大罪你可知! “嫂子。”王熙凤终于说了话:“嫂子,求您帮我。” 支撑着身子在床沿上要磕头。 李纨一把按住了她:“躺着你的,能帮的,嫂子一定会帮。” 王熙凤的眼神里冒出些许光彩:“嫂子,陪我一同下江南,我要千里去救夫。” ...... “真的要走了。”冯天寿问贾琼。 不是贾琼要走,是那对香玉被南安郡王要走了。 贾琼看着满月一言不发,他心中好冷,虽然自己的美男计得以实施,但心中却有深深的愧疚。 香玉要付出什么,他自知,而香玉得到的不过是他顺手办成的户籍,就那么一张不再是贱业的户籍,让那做惯了戏的二人嚎啕大哭,喊着爹娘的名,撕心裂肺的嚎着,儿子是个人了,再也不是个玩物。 从什么时候起,人做不成人了呢? “天寿,你读过书吗?” 冯天寿知他心情不好,还以为是舍不得那二人,拍拍贾琼的肩头劝解:“过去就过去吧,别舍不得了,不是又给你升了官吗,副主簿,八品了。” 贾琼扭头看看冯天寿,呲牙一笑:“这世上最混蛋的是谁,你可知否?” “谁?” “定人伦,分贵贱的儒家子弟!” “啊?” 三十九、山远天高烟水寒 广西,原是叫广南西路,简化称广西,以广信为界,东为广东,西为广西。 贾琼两辈子都未到过此处,看着眼前的十万大山,瑟瑟发抖。 不独是他,民夫们也是如此,冀州是何等的平原辽阔,一路过两湖时都觉得此生爬够了山,等到了左水岸边时,绝望油然而起。 南安郡王点了后军副主簿贾琼的名,命他做开路使,不是有意为难他,而是要走了一对香玉,总得分些功劳出来,穿越群山便是个大功绩。 贾琼腿软的原因并不全是山多难走,而是他知道这山里面除了毒虫猛兽外,还有逃奴、逃犯、山匪和有灭族之恨的各族山民。 这时候可没有五十六朵花之说,汉人大头巾们天天嚷着王化攘夷,据史书看下去,直到全民奔小康后,此地还有不通路、电、水、气之村,可见躲汉人躲到了极致。 怪不得都说这是南征第一功呢,只要能蹚出一条路直奔安南与暹罗,就是大功一件。 旁人都来与贾琼庆贺,在他们眼中这有何难呀,驱使民夫趟路开山就是了,死个几百号人,反而显得功绩来之不易,已经是八品官的贾副主簿只要坐在后面喝着茶等通报就好,功劳唾手可得尔。 不得不连请了几天的酒,将四军中的民夫调了一些来,贾琼凑足了两千人,开始打造工具。 滑轮要有,木头削成的也能用,木匠们听懂了贾大人要的什么样后,抡起斧子锯子进了山,两日功夫,大大小小的轮子,带齿的、带榫卯的、带卡扣的种种就给做了出来。 冯天寿去找山民,冯紫英去打野猪,一窝一窝的真多,伤了些兵卒后,变成开路先锋的后军营每天碗里都是油花,民夫们干活也起劲的多。 一个个滑轮三角架树起来后,贾琼才心中稍安,基建狂魔自我起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渐渐地走进了深山中。 终于在打了五天仗后,冯紫英摸到了一个营寨前,这是横亘在两山之间的唯一通路,寨子里的人明显不愿外人尤其是汉人找到他们,先动起手来。 冯紫英自然也不惯着他们,吃过几次亏后,得了贾副主簿的指点,划片清剿,步步为营,打呆仗,结硬寨,学野猪的打法攻击前行。 五天后,终于堵住了他们的寨门。 贾琼闻讯也来看热闹,认不得是哪一族的人,他们的衣服并不多,挠挠头问紫英。 “你准备怎么打上去?” 山寨都是建在山顶,与两侧的山势相比,这一座山还算平缓,最主要是山上有一条河顺山势而下,这也是这群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有水才能活。 冯紫英早没了都中公子的样子,胡子拉碴半光着个膀子,咬牙说道:“放火烧!” 贾琼切了一声:“扯淡,这山上要是没有溶洞,我跟你姓。” “那你说要如何?” 习惯了一旦有事做的贾琼爱说粗话的冯紫英,真心求教与他,这个贾老六很邪性,除了能克死盟兄弟外,他打造的工具堪称神器,多沉的石料,只要绑好了麻绳,一个人就能拉的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溶洞有水也深,你烧你的山,我躲我的猫猫,你还不一定能找到藏起来的洞口,烧山管个卵用。 “别打了,和谈吧。” 冯紫英傻了:“六哥,让我狠打的是你吧,还教给我怎么打的也是你吧。怎么到了敌之老巢前,你反而不打了?” 贾琼一掐腰:“小鬼,打仗要动脑子滴。打的目地是谈,谈不好就打的他好好谈。以战促和,汝知否?” 撇下发愣的冯紫英,找来当地的通译,给他一个铁皮打造的喇叭:“去喊话,皇军说了,啊呸!是汉军说了,只要他们投降,我给他们带上一条发家致富的金光大道,窝在山里几辈子了,还没吃够树皮么。” 通译精通各族语言,藏在一块大木盾之后,叽哩哇啦喊了半天,山上毫无动静。 冯紫英看热闹:“不灵啊,没人搭理。” 贾琼咂咂嘴:“去搬些粮食和盐来,还有不用的衣服也找些来。” “就这?” “就这!全军戒备,告诉后面,可以开火做饭了,炖肉!” 独轮车推上来六百斤米,十斤盐,还有一包破衣邋遢。 一斤十六两,古人这点良心还是不错,十两算什么? 喊什么王化、和平都没用,他们是穷人,穷的不能再穷的人,粮食和盐巴才是命,自己就是个挣命的东西,不能叫做人。 贾琼为什么高价收盐,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他一直认为,吃甜食的地区和人,是因为以前穷的吃不起盐,不得已,改吃甜了。 虽然他知道这不对,但不能改变他对甜豆腐脑、甜菜、甜鱼、甜肉的愤恨,只有粽子才能是甜的,其余全是异端,联盟狗一样的存在,野外见! 我给你粮食和盐,不要你的友谊,只要个暂时和平,我带你们出大山,去山的那一边去,那里有广阔的田地和海洋,那里有一年三熟的庄稼和甘蔗,那里还有你们只能做梦想想的女人。 当一个会说汉话的汉子躲躲藏藏下山抱着盐哭的时候,贾琼觉得他这个开路先锋的任务该结束了。 冯紫英与贾琼在一处溶洞里转来转去时,忍不住又要求教贾琼:“六哥,就这么简单?给点粮食和盐,他们就不和我们打了?” “教你一个道理,人之欲望不同,别拿你神武将军公子的身份去想天下人,你饿是因为饭菜不可口,他们饿才是真的饿,长年缺粮少盐,所以我让他们不挨饿了,自然也就不跟我们打了。”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给粮呢?” 贾琼指指山民中好几个目光闪烁躲躲藏藏之辈说道:“他们有流民、有躲徭役的逃民,甚至还有犯了法而逃的罪民。 咱们呢,是官兵,抓的就是他们,打死他们还是咱们的战功。所以要打,打完告诉他们一个道理,要听话,听话才有饭吃。” 冯紫英一顿,轻声问贾琼:“六哥,说实话,您是不是想告诉我,去了南洋也这么干?听话的给饭,不听话的打死?” “大善,小鬼,成长起来了哟。” 冯紫英好是无语的跟着又发癫的贾琼出了溶洞,胡路渺带着一位头领寻了过来。 二人都不用说话,你挑个眉,我挤个眼,便心知肚明,与那头领靠着通译畅想了一下和平和希望后,请冯紫英带兵去打头领的仇敌去。 胡路渺留下嘿嘿发笑:“这片山里能有三万于众,我这个县令手下有了子民矣。” 贾琼一抱拳:“恭喜胡父母扩土开疆,选好了县城之址吗?” 胡路渺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他精心选定的汉家之地:“就这了,依山傍海,还与我朝不远,进可攻,退可守,有良田,有山林,没人征我的税吧?” 贾琼回忆好久,依稀对上了一块地方,正经对胡路渺说道:“你只要不征百姓的税,我拿军功换你不纳朝廷的税。” “那我怎么养活自己?” “商税,这个你熟啊,聚汉、胡行商云集在你之城,你这个帮闲还会挣不到钱?” 二人击掌为誓,胡路渺故意有此一问,贾琼也知他故意有此一问,给他一个确定答案后,胡路渺的官路便要由这块不知名的小渔村开始。 具体是哪,贾琼还真说上来,但这地东面隔海相望的是琼州,那片海叫做北部湾,管他如今是姓李还是姓阮,明军到处尽归王土。 依靠着先打再谈的战略,冯天寿领后军主力也跟了上来,一条能走车马的山路正在延伸,前面作战的主力已经是都没了头人、首领后要报仇的山民。 自桂月中秋进山,至葭月底兵临镇南关终,贾琼历时三个月,重新修缮了一条直通安南的官路,用民夫两千、流民、山民五万修路,破山寨过百的战绩,交了军令。 南安郡王再也不将贾琼当做鸡肋看了,连声称赞其有乃祖之风,并许诺亲写文书报于朝廷给他请功,同时这也是他自己的大功,而贾琼的名字只不过出现过一次,不过十四字而已。 【后军副主簿贾琼奉命重开官路成】 征南军上下士气大振之际,贾珍父子也终于披枷带锁到了中军大营,南安郡王亲去枷锁请他们父子进账饮酒。 贾琼则带着原部曲回到了后军大营,胡路渺正需要贾琼的相助,五万人的吃喝,没贾琼不行。 一个荷包被薛蟠恶狠狠的塞进了手中:“敢丢了,你小心着吧。” 贾琼哟呵一声:“你妹的!” “就是我妹的!女大不中留呀!” 瞧了瞧针线图纹,还真不错,一支青竹三片竹叶,显得那么雅致脱俗。 哈哈一笑,拉过来薛蟠密语:“贾珍父子到了,你寻个机会去见见面,他乡遇故知,请他们喝喝酒,说说话,问问是谁放他们走的。” 不仅贾琼要问,周全也要打探这件事,圣上严令,定要打探出幕后之人来。 又找冯天寿:“罪军来了不少吧,咱们包圆了好不?” 冯天寿哼哼两声:“你想的美,贾琼接令,即刻带本部车队回金陵运粮。” “凭什么,广西没粮吗?!” 冯天寿把军令往他怀里一塞:“就凭你要弄死贾珍父子,现在谁都不答应。乐善王爷想知道是谁放了贾珍出来,官文走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经办官员也是按章办事,越是如此越有大文章,这里面的水深了。” 贾琼一挥袖子出了大营,走就走,我不信南安郡王能把贾珍父子拴在裤腰带上看着,早晚有他俩落单的时候。 咦?是不是还少一个人,贾琏呢? 四十、山不就我 我去就山 冯天寿不缺粮,不仅不缺,还很富裕。 调走贾琼,唯一目的就是贾珍暂时还不能死。 要不是还需要贾琼参赞军机,冯天寿真有心让贾琼回京城运粮去,一来一去小半年,贾珍不就能多活这半年了,有什么问不出来呢。 贾琼则觉得包括圣上在内的所有人,在对贾珍这件事上,多少有些脱了裤子去放屁。 问贾珍是谁放的他,简直不可思议,贾珍又不傻,不说才能活,说了就得死,那他干嘛要说。 有空问他,还不如从金陵大理寺的牢狱中开始调查。 正好,冯天寿塞给自己一个枕头,扭捏两下,也就从了,哪睡不是睡,早日回金陵,睡得更好,睡得更香。 胡路渺追着贾琼屁股后面要粮,冯天寿可舍不得给他,那是要卖钱的,不是给他吃的。 “老胡,要饭能吃饱吗?” “那我怎么办,先要来再说呗。” 贾琼一指镇南关外:“翻山过去抢,你的子民一不是我北明子民,二不是南洋番邦子民,连统军的王爷都懒得管你,如此之妙的局势,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胡路渺真的傻了,若论官场倾轧、江湖险恶来说,他是游刃有余。 但他读过的书,见过的人,处过的事来说,从来都是抢自己人的一切,这要去抢番邦属国,却有些畏手畏脚,生怕惹出麻烦来。 贾琼把他好一通的骂,汝连本族之人尚不谈怜悯,却对这些异族尊圣道行王化,汝为其子乎?其为汝之祖也? 夫子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贾琼云:道理只在我弹弓的射程中。 于是乎,调集铁匠打造工兵铲,质量先放一边,能用就是好的,五万流民与山民,能凑出两千精壮来,拎着铁锹去挖山,这总不犯国法吧。 万一挖出些粮食和女人还有钱,只能说运气不错,谁敢说不是君子所为,真当五万流民与山民是肯听夫子话的人? 这也是造铲不造刀的缘由,贾琼要是敢在后军中私造武器,没走到金陵,脑袋便没了。 一把铲子,一把弹弓,南安郡王理都不理,只要他没看见铲子砍到脑袋上,这便不算武器。 说起弹弓来,甚得全军将领的喜欢,此玩物的来历大大有名,况且此弹弓非彼弹弓,一根树杈两根皮筋的叫绷弓子,绝非弹弓也。 昔日越王勾践伐吴,范蠡继举荐了西施后,又举荐了楚国一位游侠叫陈音,陈音对越王说道:“弩生于弓,弓生于弹,断竹、续竹、飞土、逐宍(通肉)。” 可谓七步之内弹弓快,七步之外弹弓又准又快,为暗器之首。 形制比步弓短一半,甚至更短,贾琼原有一把弹弓都能藏进靴子中,可见做的精巧,现被薛蟠拿走了,做什么用可想而知。 起意弦木,以丸为矢,合竹为朴,漆饰以沾,不用筋角。 贾琼特意还设计了一个弹窝,偷偷拿神武军的火枪弹为矢,越练越好玩,越练越准。 用过弹弓之人数不胜数,二郎显圣真君弹打孙大圣,西游途中又打九头虫,算的上用弹弓之第一神人也。 庄子休,蹇裳躩步,执弹而留之,打过一只异鸟。 汉班超,三十六人出使,以蒿矢弹丸为用。 宋真宗,御园打金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拾到金弹者,夜伴君王。 在弩出现之前,此暗器一直伴随弓手护身,所谓长短弓手,便是指的步弓与弹弓。 可惜,弩箭尤其是手弩的出现,弹弓没了用武之地,贾琼不敢做弓,也不敢做弩,只得又把这件古物请出了山。 南安郡王都有一把在手,时常与众将做赌嬉戏。 弹弓是消耗了些弓弦,也在情理之中,真要一点损耗都没有,冯天寿也不干呐,不损耗,怎么报亏空,不喝兵血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再不虚耗些亏空出来,他是想当征南军的异类不成。 扭捏了十天,送走第一批去挖山的勇士后,贾琼才重又带队回返金陵,薛蟠自然要跟着,贾环也跑不了。 车不走空,四百车的甘蔗打包整齐,贾琼想试试能不能提前整出甘蔗糖来。 如今的糖是糖菜熬出来的,北方还用高粱杆榨糖,吃着发苦。 要是能成的话,此生富庶无忧也。 走了十天后,周全收到一封密报,湘南有伙“土匪”要异动,目标则是贾琼。 出大帐牵马奔后军,相隔五里,转瞬即到,下马进营,冯氏兄弟闻讯相迎。 “咱家听闻挖山的回来了?特意来瞧瞧乐子。两位将军不必多虑,捡能说的说说,胜负如何呀?” 冯天寿面色诡异:“呃~~~也还行吧。” “这叫个什么说法?”周全故作不悦。 冯天寿略有为难:“挖来不少东西,还打听了一件事,本将正犹豫要不要禀告王爷和公公您呢?” “咱家来的还真是巧了,不来也就听不到了。”周全发了句牢骚,南安郡王防他如防贼,想知道些事情,还得偷摸的找贾琼问,这家伙人头熟面子广,知道的消息比他还多。 冯紫英赔笑道:“还不确定,故此不敢妄报。安南升龙府正在闹政变,两伙打的不可开交,其中还有西洋人的影子。” 周全嘿了一声:“嘿!这是打哪挖出来的消息?” 冯天寿苦笑:“他们挖到升龙府附近去了,还带着一批流民回来。” 周全吃了一惊,贾琼搞得这支挖山队,原本大家就是瞧个稀罕热闹,谁也没当回事,只当着是这位世家子弟无聊时的把戏。 眼下看来,绝非如此简单,这哪是挖山队啊,简直就是斥候队!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南安那里,这支两千精壮的挖山队,得给贾琼留下来,或许能有大用。 要是南安知道了详情,势必会给抢过去,绝不能如此。 把脸一沉:“荒谬!军国大事,岂能如儿戏一般,一群山野流民,他们懂什么是朝政吗?还政变?简直是一派胡言!两位冯公子,咱家也是为了你们好,这等的话要是传到了王爷那,可就不是如咱家这么好说话了,军中无小事,谎报军情什么罪过,可不要给王爷拿住把柄呀。慎言,慎言!” 冯天寿拦住冯紫英,满脸堆笑称是,请他去看看“山货”,周全拿了一块县印走,说是鉴赏鉴赏,这玩意可是成祖爷年间的宝贝,不知怎么跑这来了。 “对了,咱家想起一件事来,说是湘南出了一伙土匪,打家劫舍闹得挺凶。也不知地方上是干什么吃的,这等事也闹得出来,就不怕丢了乌纱帽?咦,这块玉也是老坑的,咱家盘好了再给送回来吧。” 送走了这位周监军,冯天寿重重呸了一口,那印当然是成祖爷时吏部铸的官印了,那时的安南还是安南都统司呢,所属之县印,自然是朝廷规制。 可惜,宣德年间成了属国,所谓的仁宣之治,也不过如此。 “哥哥。”冯紫英突然喊了一声:“贾老六有难!” “谁?” “贾家六哥哇。” “他有什么难?” “您没听方才监军说的话吗,湘南有土匪,这消息都传到咱们征南军了,必定属实。而贾琼正在赶回金陵,必过湘南...” 冯天寿一拍紫英的肩头:“兄弟,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冯紫英左右看了看一大帐的玩意们,讷讷言道:“挖...挖山...挖来的。” 天寿叹了一口气:“山野流民拿着铁锹和弹弓,把一个县给挖没了,贾老六身边可是他一直带着的辅军...” 冯紫英泄了气,自己还是跟着人家学的打仗,怎么还替他担起心来了,应该担心那些土匪才是,天知道贾老六会如何对付他们。 “派几匹快马追上去报个信,剩下的不管了。” “诶!尊兄长命。” 将在外,君命都有不授时,贾琼打着征南军的旗号征集粮草去,不开眼的只管往上碰,真杀了贾老六,就是造反了。 当然,祸害都长命,冯天寿对贾琼很有信心。 连薛蟠都不带怕的,搂着一个精神小伙给他指点“江山”:“小柳啊,瞧瞧,仗要这么打才对。你傻了吧唧的拎把宝剑就冲上去,那是送死。” 弹丸飞出,敌兵惨嚎,真没料到还有这种手段,后悔没带弓箭来,为首蒙面者恨恨盯了一眼拿个千里镜看自己的贾琼,喊了声风紧,便扯呼了。 贾琼收起千里镜传令:“慢慢跟上去,他要进山,我们也进,他要进城,我们就攻城。把征南军的旗子多打一些,不必通知地方。” 被薛蟠亲切称为小柳的冷面三郎柳湘莲闻言吃了一惊:“六哥,攻城可不是玩笑。” “我没开玩笑,乱兵进城,我不得绥靖地方吗。” “乱兵?他们不是土匪吗?” 贾琼嘿嘿一笑:“已经不是了,他们是勾结茜香国的乱兵,意欲截我征南军的粮草。湘莲那,留下来给我做个掌固吧,卫若兰、冯紫英与我同在一处呢,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柳湘莲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薛蟠翻翻白眼撅着屁股去看死人。 四十一、天降杀机人挣命 柳湘莲避祸出京已经一年了,临走前还打了一顿求偶不成的薛蟠,哪想到一年后竟然在湘南的山路上,又碰见了他。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年不见薛蟠,脸也小了,肚子也没了,都敢胡乱去翻死人的身上,这还哪是自己认识的锦衣玉食走马飞鹰无女不欢无伶不乐的薛家少爷。 更奇异的是,又见着了贾琼!!! 一年前他还三餐不继精神萎靡的问自己砒霜吃多少能死人,现今再看,谈笑间退敌,举手间杀贼,简直如换了个人般。 难道说,从军真能有这般大的变化? 若兰与紫英是自己的好友,若他们都在一处,自己也有个落脚之地,投身军伍中一刀一枪搏个前途,家族复与我手或可也行! 想到这儿,柳湘莲单膝跪倒给贾琼施拜礼,贾琼赶紧扶他起身:“都是往日的兄弟,何必见外。先从掌固做起,不瞒兄弟,我也是自掌固出身,半年来,累计军功升到了主簿。” 薛蟠跑回来拆穿了贾琼:“是副的,小柳我跟你说,我家这个皇商就该他做才对,瞧见车后的是什么吗?他说叫甘蔗,能榨糖。” 贾琼脸一黑:“你要去做官,只能做三天!” 薛蟠嘿嘿发笑,递给贾琼一条围腰的汗巾子:“瞧瞧这个。” 贾琼不认得,柳湘莲啐了一口薛蟠:“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晓得这些,枉我高看了你。” 薛蟠得意洋洋:“小柳哇,这你可就不懂了。咱们杀的是谁?土匪对不对?我可见过土匪的,广西山里多的是,一个个连饭都吃不饱,哪能来姐儿身上的汗巾呢?” 贾琼唉哟一声,薛文龙有长进啊。 柳湘莲也诧异起来,接过那汗巾子捻了一把:“是杭绣!此物必来自杭州府左近,那里织女甚多,惯用此等布料做汗巾。” 薛蟠拿胳膊一碰柳湘莲:“如何?咱们二人去杭州走一趟,访访这汗巾子的主人去呗?你瞧,还有个花名呢。” 贾琼心服口服,术业有专攻,渣人也有填土时,要不是薛蟠的细心,还真不知道这些“土匪”竟然来自杭州府。 既然薛蟠认定了汗巾子是一位有花名之女的身上物,那么必定要去杭州画舫中打探一番了,好好好,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清香,春游苏堤桃红绿柳... “你不能去。”薛蟠义正言辞:“你是后军采买主帅,岂可军中一日无主。我与柳贤弟同去最好。再说,你是要有家室的人了,离这些花花草草远些。” 柳湘莲替贾琼高兴,穷困潦倒贾老六都有相看的人家了,真是天降洪福的好事。 “恭喜六哥,贺喜六哥!但不知是京中哪一家的闺秀,想来也是一位小家碧玉吧。” 良心话,柳湘莲是真心夸贾琼,以他对贾琼之穷困的了解,赞一声相看之女是小家碧玉,已经是大大的褒奖了。 瞥了一眼脸已经黑下来的薛蟠,贾琼一本正经言之:“还行,虽家世平平、容貌平平、才学平平,但娶妻娶贤,日后能相夫教子也就罢了,我不挑。” “六哥沉稳了许多啊,确实是居家之言。弟却还有一番妄想,非绝色不娶之也。恐怕也是年少的荒唐吧。” “不!”黑脸的薛蟠眼前一亮:“柳兄弟绝不可弃了此念!哥哥我给你保个媒,真是个绝色!如今就在金陵,你我先去杭州,查探清楚了一同回金陵,我让贤弟好好相看一番。” 你薛蟠能介绍谁? 不就是秦可卿吗,你那些小心思我会猜不到?就冲今天不带我去画舫之仇,彩礼减半!贾琼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湘楚大地,三面环青山,四水入洞庭,美人美景美潇湘。 刚刚爬过了十万大山的辅军们,颇有五岳归来不看山之感,顺山路前行的很快,至于“土匪”则遁于密林间不见踪影。 要是扔下车马去追,倒也能追的上,贾琼却想着以逸待劳,等他们再次上门,既然想要杀自己,绝不会就这么放弃。 没错,他认定了对方是冲自己来的,所谓行家看门道,跟冯天寿、冯紫英在一起久了,官兵战阵什么样,他也能看的出来。 这伙人,除了没弓箭手和刀盾兵以外,全挂的游击战法,正面突击,侧面袭扰,背后还有故布疑阵,这是一支百人队的标准战法。 不拿盾牌和弓箭则是不想暴露了身份,谁家土匪有这么全的兵备,地方官也别剿匪了,找根绳子挂了自己吧,朝廷饶不了他。 但这次他们吃了亏,下次再来,必定准备齐全,刀盾、长枪、弓箭乃至破甲铁锤兵可能都会有。 那时才是一场恶战! 得亏自己有了个柳湘莲,这小伙,一身功夫还是了得的,不是江湖路数,而是军中的搏杀法,派他做个斥候绝对心安。 给他一块掌固的腰牌,又给他一面后军征粮的小旗,让他连夜就走,去衡阳府找府兵,就用自己说的法子,绝不提什么土匪,咬死了是茜香派进来的敌兵,人数不超过二百。 不能说太多,说太多的话,府兵被吓死了,可没人敢来救自己了。 柳湘莲还真不畏难,反而觉得六哥看重自己,要了一副弹弓后,收拾妥当飞马而去。 这边燃起篝火,用车厢首尾相连做成营寨的围墙,围墙之后挖陷坑,砍竹做矛,藏于陷坑之内,敢进来就等着被穿成串儿吧。 还真让贾琼给猜着了,后半夜天色欲明时,随着几声惨叫,和衣而卧的贾琼猛地醒了过来,踹了一脚薛蟠,拎起弹弓自壕沟内偷偷看出去,影影绰绰有些人影正在第一道车厢前晃悠。 贾琼摸着号角吹了起来,呜呜呜几声响后,藏身战壕内睡觉的民夫辅军等,差不多都醒了过来。 喊了一声打,弹丸铺天盖地射了过去,不管前面有没有人,讲究一个面内不留死角。 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贾琼一咧嘴,还真用上了盾牌,这也太看得起自己这支运粮的队伍了,就不知,若是再啃不下来自己,背后之人怎么和朝廷交代一支在编的军伍,突然消失这件事。 “抄家伙!” 贾琼大喊了一声,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他自己也拿了一根在手,这宝贝可是在三湘遍地都有,戚家军拿它破过扶桑浪人的刀阵。 半根不去枝叶的长竹。 剩下那一半在坑里埋着呢。 这一战简单之极,无非是做了两道防线,头一道车厢围墙是使敌兵行动减缓,并看不清围墙后面的陷坑。 第二道就是七扭八拐的战壕,全员裹着被子睡在战壕里,为的是减少弓箭带来的伤害,迎敌面侧挖一个小洞藏身,炮都能防,遑论弓箭乎。 一寸长一寸强,何况长的不止一寸。 一声出击,爬出壕沟,抡起竹枝一顿的乱扫,长矛都不如这个长,就是再打你个措手不及。 你就是赵子龙也透不过我这长竹阵,怼着头脸一阵的乱戳,那竹枝竹叶就是要你看不清我的招数。 “盾牌在前,压过去!”对面也有人喊了一声。 贾琼随即大喊:“下沟!” 扑通扑通又跳回了沟里,盾牌兵护住面门掉进了壕沟里。 护住面门也就是挡住了面门,一开始跳出去打,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有壕沟这件事。 这么黑的夜,双方谁也不点篝火,不摔进来才怪。 怪谁,你要是天亮再来,或许就不吃亏了不是。 民夫也好,辅军也罢,都是跟着贾琼自京城一路走到这来的家伙们,要说什么战阵战法,他们两眼一抹黑如听天书。 但就是一个挖坑等人掉下来再痛打落水狗这事,他们已经熟的很。 早有人拎着铁锹等着呢,除了些反应快的用盾牌护住了身以外,大多数盾牌兵都被铁锹拍了后脑勺。 贾琼计算的没错,就是一支百人队,盾牌兵二十,弓箭手二十,其余为刀枪手。 盾牌兵可说是失足掉进了坑里,后面露出来了长枪阵,这是最危险的时刻,敌人高打低,手中长枪往下乱戳就行。 “薛蟠!” 贾琼豁着嗓子不要喊了起来,他所依仗的还是弹弓,无他,我们人多。 薛蟠带着一百来人一直藏在最后,就等着贾琼喊呢,一听都破了音的嗓子,他喊了声打,一片一片弹雨飞了出去。 没了盾牌兵的护身,长枪手失去了转变战局的一瞬。 对面为首之人叹了口气,命弓箭手放箭,喊了一声撤,不再恋战。 他的人手损失不起,本以为对面的民夫会被吓得乱跑,能与自己交手的也不过百来个辅军而已,哪想到对面四五百人战列分明战法诡异,再拼下去,自己这百十号人要损失过半。 杀不杀得上面指名的人都是个大大的疑问。 “补刀!不留活口!” 贾琼这一声真是招人恨,敌首心痛的险些吐血,带着队伍再次遁入了深山中。 不是贾琼发狠,真是不能留活口。 留下来,他一说自己是哪哪的兵,你能怎么办,只能移交地方是不是? 那好,你前脚走,后脚这些人有可能也走了,杀几个“江洋大盗”报上去,贾琼再想找后账,谁还理你。 只能全杀了,咬死是敌军,大家都默契一些,谁受了损失谁自己扛,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早晚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而且,薛蟠和柳湘莲已经打算去杭州采风了,那他们真实的身份就跑不了。 打的挺热闹,对方死的不超十个,补刀才又砍了七八个,受伤的被他们带走了。 自己这边有伤的也不少,可喜是没死人。 松了一口气,点燃篝火,救治伤员。 算上昨天白天的人头,贾琼一共拿下了二十个,躺在壕沟里看天的贾琼,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全是你死我活,我不杀人,人定杀我,自踏进宁国府的那一天起,红楼这部吃人的书便冲自己张开了大嘴,里面有甜言蜜语,也有唇刀舌剑。 别后悔,撑住,杀的没人敢在杀自己为止。 如今的自己,还是太过弱小啊。 晨雾弥漫,红日不升,林间静谧,草木带霜。 一长队车马逶迤起程,只留下一片土坑做了一个印记。 ...... “贾琼!活下去!给我报仇!”傅试在这同一天的清晨里,悲号了一声,一头扎进了滚滚黄河,岸上的追兵纷纷放箭,不一会便失去了傅试的影踪。 噗通两声,张老三与典狱的尸体也被扔进了黄河里,追兵们毫不留恋,打马而去,黄河边恢复了荒寂。 四十二、衡阳雁去无留意 衡阳城外,征南军的大旗在一处营地中随风摆动,伙头军起火做饭,炊烟袅袅暖开了冷风,一伙伙人都围在炉灶旁取暖。 毕竟也是十月的天,衡阳虽地处三湘之南,阴冷起来让北方的汉子们颇感无奈。 营门口一阵马蹄声乱,十几匹骏马在大帐前勒住了缰绳:“征南军后军主簿贾琼接行文!” 贾琼急匆匆迎出来,马上是几位文官。 “湖广布政使司传文如下:你部所言茜香敌军入境一事,经查,并无实证,你部即刻启程离湘赶赴金陵,沿途自有各州府府军护送,所缴之物并斩杀人头可交付当地封存备查。” 文官读完行文后,在马上俯视贾琼:“贾主簿,你可听懂了?” 贾琼躬身作答:“下官听见了。但不知哪位大人签字画押认领缴获并尸首呢?” “还要签字画押?”文官有些恼怒,这支征粮的队伍,知不知道给布政使总督大人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们一句有敌军入境,那可是指着我们鼻子问绥靖不严啊,要是认了头,今儿敌军能在湖南,明儿敌军就能在京城,一说都是湖南纵过去的,还要命不要。 贾琼抬起头满脸诧异:“不签字画押,下官怎么能把证物交出去呢?这位大人是在说笑吧。” “你!”文官大怒:“大胆!” 贾琼见他急了,也不再躬身,挺身负手:“下官胆子要是不大,早就被人砍了脑袋了。这位大人,想要拿走证物,签字画押一式三份,你一份,我一份,兵部备案一份,此乃军中的规矩也。” “我要是不画呢?”文官给他来个话中有话,一旦贾琼说个不,定他个以下犯上。 “唉~~~”贾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还能怎样,下官便住在这里,等候征南军主帅南安郡王的将令呗。大人,要不您去广西一趟吧,别为难在下这么个芝麻小官,军中行事自有一套规矩,都是砍头的规矩呀。” “哼!”文官掉转马头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又气呼呼急匆匆的走了。 贾琼面无表情的回了大帐,里面有五位神武军兵卒正坐那喝酒取暖。 领头的是一个队正,正是冯紫英派来传信的几个人。 “主簿,为何不让我等见见他们,我等可是有咱们后军的军令在,狗屁大的官,吓尿了他也不敢嘚瑟了。” 贾琼摆摆手:“杀鸡焉用牛刀,你们哥几个可是我的后手,不狠狠宰湖南一刀,咱们爷们白辛苦这一场可怎么行。接着喝酒,接着吃肉,安安生生的住下来,等来个府台再说。” 队正不明所以:“这里边有讲?” 贾琼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意思大了!本主簿给你们讲讲这官场的规矩。咱们遇袭了,还是在他们湖南遇的袭,这就是理! 咱们是为国征战,结果在自家坑头上挨了一记窝心脚,哥几个说说,皇上要是知道了此事,会怎么问湖南当地呢?” 队正一拍大腿:“问个屁,大官免职,小官咔嚓。” “对吧,他们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急着来要证物。” “哦~~~明白了,明白了。您要是方才交了证物,他们扭头就敢给换了是不是?所以他们不敢签字画押,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再去告,没了证物也就没了戏。” 贾琼得意洋洋:“姥姥!当老子是个雏儿啊,跟我玩这个里根楞,没个万把两银子的礼送我出境,我敢住到过年去。一直住到京城来了圣旨我再走。” 吹呗,能吹大的谁吹小的啊,都是京城的爷们儿,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满天下除了皇上以外,六部都是他们嘴里的儿子。 神武军这几位可是冯紫英的贴身人,对贾琼与自家少爷怎么处的是门清,捧的捧,骂的骂,一顿好喝,也打定了主意不赚一笔绝对不走,贾老六是个敞亮人,不会亏了朋友。 喝到快散场了,薛蟠和柳湘莲打外面喝好了花酒刚回来,一通招呼后,薛蟠开东家坐庄,啪啪发着牌说道:“自今晚开始,衡阳城里没姑娘了,都让薛爷我给包了。敢不来的,哥几个看着办。” 贾琼当先喊好,就得给衡阳城的老爷们弄点难看,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睁只眼闭只眼的看我死,没门! 我就在衡阳城外住下了,有本事接着来杀我,就在衡阳城门底下杀。 耒水畔,一座戏台子很快搭建了起来,贾琼有三百多基建民夫在手,和他们说了一声,有姐儿要来这里唱曲献艺,他们干的是不也乐乎,连伤员也主动请缨,生怕错过了这场盛会。 军营不得狎妓,但薛蟠的营地可以,分他出去,挨着戏台建了一拉溜的竹楼,给姐儿们休息用,晚上咯吱咯吱的听响,别有一番风情。 这无意间的发泄之举,却让贾琼小小的吃了一惊,原来想要掏空一座城,除了断米粮外,还可以断风化。 就垄断了三天衡阳的娱乐,城内的富商们集体找上了门,给薛蟠交一半的包场之姿,咱们一起玩可好? 这时看出皇商这块牌子的用处了,你家在是当地的盘龙,在皇商面前也得躬身认小,皇商是真能断死一家之商贸的存在。 又过了两天,贾琼不得不命人清扫了一下大营的卫生,他要接一批大头巾来进营做客,书帖下在了他的帐前,落款是---石鼓书院。 天下有四大书院之说,石鼓书院名列其中,其余三家是宋朝党争圣地、程朱理学发源地---嵩阳书院;朱子讲学成圣之地---白鹿洞书院;以六君子着称行教化百年、与朱子争锋的---岳麓书院。 而守着衡阳最近的便是石鼓书院,它似乎没那么大的来历,只不过历任讲读先生有朱熹、文天祥、范成大、辛弃疾等等,匾额还是宋太宗给题的,似乎比前面那三家弱了些。 比较过后,贾琼决定认怂,一个不及这四家的东林书院都能把朝政搞停摆,自己这个征南军后军八品主簿,怎么看,自己都是一道菜,趴菜。 客客气气请书生先生们进营饮茶,有柳湘莲做总管,这等迎来送往的事,绝让这些山野之人挑不出毛病来。 水是山上的泉水,茶是本地的云雾,乌莲子与槟榔芋做点心,随军的游医相师做门客,临时拿木箱竹枝拼成的三层小楼做道场,再有贾琼与贾环两位世家子做东家,看起来也是个三两分能清谈之所在了。 众来人倒是对贾琼所做的滑轮三脚架点评了好一阵,一致以为,不如牛马力矣,有机巧之工,无精工之美。 贾琼虚心接受之,是挺丑的,都是民夫们不懂世间之美所致。 读书人心满意足。 先聊些风土人情,贾琼拿这些位当导游来问,连名家字碑的拓片都求了下来后,才说起了正事。 他们是应衡阳府台之请,来做个说客,请贾琼赶紧上路去吧,那些就是山匪,绝不是什么敌国之兵,衡阳府台愿出一千两的盘缠与他送行。 贾琼一笑:“实不相瞒,我也想早些走,身上还有军期呢,真心不敢耽误,但我走不得,山匪连我朝大军都敢截杀,诸位名教子弟甚或富商和百姓,他们又有什么不敢呢?” “真的截杀汝等了?”带队的教喻有些不信。 贾琼命人呈上来盾牌和箭矢给他看:“请看,若不是敌国之兵,衡阳附近何时来了全副武备的山匪?” “这...简直匪夷所思,不是你帐下之物吧?” 贾琼掏出自己的军牌:“某只是一介后军主管粮草的主簿,按军律,不得配发刀枪,更何况这些武备。” 书生们纷纷打问战况,还不时挑些毛病出来质疑贾琼,他们久居衡阳,从未听说过有山匪,更不要说敌兵,是不是贾琼在谎报军情。 贾琼一指贾环:“我家祖上的荣光就不多说了,我这个堂族弟,他姐姐是当今的贵妃。按说,以他之贵重,不该来此吧?但为国尽忠,他不仅以十三幼龄从军,还经历了一场大战。诸位朋友,我等之家,要领军功也不会这么领。” 呼啦一下,全站起来了,教喻带着学子们冲贾环一躬倒地。 贾琼一个眼色过去,贾环起身正衣冠,重重回礼回去:“家姐有命,凡事但以家国为重,个人荣辱需苟利生死矣。” 读书人求得是名,是功名,是要给天家卖命的功名。 此刻见了天家的亲戚,恭敬些怎么了。 衡阳知府真傻,就没打听清楚贾琼帐下都有谁,他或许被告知,不过是小宗子,但那是贾琼。 有了贾环则不同,他与贵妃同出一府,同出一父,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让现在身为兵部大司马的贾雨村来见贾环,他也得老老实实喊声环兄。 谁让他与贾家连了宗呢。 贾环稀里糊涂的成了主角而不自知,就谨记六哥交代的一句话,你爹平时什么样,你就学着什么样,准没错。 这贾环熟啊,小脸一板,说话慢三分,不管什么话题送过来,先皱眉,不懂的就喝茶,懂的......他都不懂,灌了一个水饱。 教喻有些为难,为了一位府台,真得罪一位贵妃娘娘的弟弟,是不是有些不值? 但要这么地回去,自己的面子岂不是被削。 贾琼察言观色看出了他的心思,嘻嘻发笑,凑近了教喻低声说了几句。 教喻迷惑过后,仰头大笑,非要拿纸笔给贾琼题字不可。 好好请了一顿酒后,教喻笑而不语的带着书生们离去,柳湘莲和贾环十分不解,纷纷打问贾琼到底跟教喻说了些什么。 贾琼一指水畔的那座戏台:“有名妓献艺,怎可无名士风流呢。我告诉那位教喻,只要他回去说动书院参与这场盛事,我便拿这事做理由再留下几天,等盛事之时,请来府台大人,我与府台面谈,早晚都会走。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大收名头呢!” 文化搭台,贾琼终于开了窍,喜不自胜的去看彩排,有一位姑娘确实不错,只要薛蟠不来捣乱,自己可以批判之。 四十三、冤有头债有主 衡阳知府到底还是来了,却不见贾琼,而是与贾环一起去看争花魁,派了一位清客来与贾琼谈。 这清客年近六旬了,拄一根拐杖自称姓甄,让贾琼警惕起来。 甄家还有给别人做清客的人?怕不是衡阳知府幕后人出面了吧。 “敢问老先生台甫。” 老丈自顾自的坐下,还是那座三层的竹楼,把拐杖放在一旁,回了一句:“老朽甄费,不是金陵甄家的本家,小友不必介怀。” “您是本家更好,贵我两家乃是世交,小子虽不知该怎生排辈,但长者为尊,称您一声甄老丈,您看如何?” 老丈便有爷爷的意思,贾琼先把自己位置放低下来,以便过会讨价还价时,能撒泼耍赖。 甄老丈不置可否,盘膝做好后,示意贾琼斟茶,捧起茶碗来慢悠悠的说道:“既是世交,便该理应相互照应。” 贾琼诶了一声:“极是,哪怕照应不到,也不能背后捅刀。” 第一回合交锋完毕,老丈与贾琼各捧着茶杯饮餟。 一个说你少要点,一个说不可能,只能另开一个话题慢慢聊了。 贾琼不急,只等老丈开口。 老丈三口茶过后才放下了杯子,缕缕胡须问贾琼:“可知衡阳是谁家的产业么?” 贾琼直摇头:“小子年轻,又是第一次出门,真不知道甄家在这里也有产业,恕罪。” “不是甄家。” “那,愿闻其详。” 老丈眼眉一抖:“是永昌公主的封地。” 哟,贾琼真有些吃惊,他如今也是知道些天家秘史之人,可要说封地,连如今唯一的亲王忠顺亲王都没有,哪来这么一位永昌公主不说,居然还有封地? 老丈双眼低垂,盯着茶水观色,轻声轻语的说起来这位永昌公主的事。 “这位公主,是太上皇最小的妹妹,其母乃是刚刚国丧的那甄老太妃。” 贾琼哦了一声,佩服邵武帝老当益壮。 谁知老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哼,她是太上皇的亲女儿。所以封她永昌名号,并赐食邑。” 这是我能听的么? 贾琼有些心惊胆战。 老丈叹口气:“都说儿子偷爹不算偷,老太妃进宫时,本就年幼,她是甄家的投名状,谁让甄家是南明朝的国戚呢,为了不为邵武帝所忌,不得已,只好进献了这个女孩儿。” 贾琼心思转念间,想起贾元春来,她也是如此,前面上了太子船的贾家,在太子失势后,连忙将十二岁的她送进宫里做女官,一直熬到了正元帝登基,才给了她一个凤藻宫尚书的名,算是安抚贾家。 老丈抬头看着贾琼:“懂了?当今明着喊姑姑,暗着称姐姐的永昌公主是这块地的主人,你还想要多少?” 轮到贾琼低头了,想了又想,忽地抬起头问老丈:“甄家还是要站前太子那一方?” “与你有关?” “当然!我也是贾家人,不瞒您说,贾家宁府如今我说了算。甄家要是只与荣府老诰命往来,而不理我宁府的话,那也休怪我宁府另寻靠山了。贾家族长如今就在南安王爷帐下,这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这叫心里战、信息差。 贾琼在赌自己搅翻宁国府,贾珍发配南洋的事,并没有多传。 可惜,老丈吹了一口茶告诉贾琼:“贾珍是自衡阳去的广西。” 贾琼叹口气:“如此啊!” 谋划杀自己之人,必是贾珍了。 “那么便公事公办吧。”贾琼不想绕圈子了,他唯一能护住自己的人脉远在京城皇宫,现今之计,赶紧回到金陵,联系密谍司在金陵的人手,把贾珍尚能调动兵卒的事报上去,既然自己没死,这次贾珍必死。 老丈却笑了,这也是他进了竹楼第一次的笑:“小后生,莫急,莫急吗。老朽只是告诉你些隐情,省的你胡闹到不可收拾,那时谁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哦?公主可有垂青之意?” 老丈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攀龙附凤之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还不是他家的臣子了,忠君小子还是做得到的。” “不多你一个忠君之辈,公主遣老朽来是想问问你,杀贾珍是你动手,还是别人来?” “老丈说笑了,那是我的堂兄!” 老丈啊了一声:“啊呀,可这是圣上之意呀,你不是要忠君的么。” “小子从未听闻圣上有此意。” “那我告诉你,中秋夜,圣上赐给贾家老诰命四道菜,菜里明着说了一句话,除族灭珍。” 贾琼站起身朝天上拱拱手:“吾皇圣明!但小子下不得手。” 第二回合又告终。 老丈掀了底牌,确实是贾珍派的人去杀你,但公主不高兴了,问问你要不要去杀了贾珍给公主出口气,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贾琼回复他说,皇上有旨就让皇上去办,我不杀人,别想拿捏我的把柄,公主要是需要人手,我可以投靠,但拿我当枪使,恕不奉陪。 老丈倒显得精神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贾琼:“汝父是贾效?怎地生出你这么个好大儿来?” “啊?您识得我父?” 老丈拿手一指他:“我不仅识得贾效,你的满月酒,某还亲自上门喝过呢,” 贾琼一惊,坏了,来了个识得贾琼家事之人,不行,赶紧打发他走。 “那可是我与老丈的缘分不浅啊,小子与您叩头了。一万两,我拿到就走,绝不迟疑。” “等等,哪来的一万两?” 贾琼拿起一张纸来,对着上面给老丈念道:“盾牌四面,单价五百两,计两千...” 老丈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错了错了,你以为贾珍是用的...哈哈哈,凭他还没这个面子让公主出手对付你。你呀,找错了人啦!为什么衡阳知府不见你,他比你还冤呢。” “那您来这一趟,是与小子我认亲的...” 老丈正襟危坐:“我是有事相求的。” “老丈您请讲。” “我有一女,当年被金陵本家所害,老朽辗转苦寻多年才知晓,她被设计送进了薛家,意图以此为据,彻底灭了薛家全族。” 话说到这,贾琼再傻,也醒悟了眼前老丈是谁,颤颤巍巍指着他啊呀啊呀两声:“您是...啊呀啊呀!蠢死我也!甄费甄士隐!” 老丈点头认下。 贾琼仰天大笑,又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然后说道:“您老不必说了,您女婿就在这呢,我把他拎过来,是打是骂都随您。我只要您老一句话,您老告诉了我后,回了京城我就逼着他们成亲,薛家太太敢不答应,我拐着她女儿、儿子、媳妇一起跑,让她也孤独几年。可否?!” 甄费甄士隐点点头:“你问,但有我所知,必告诉于你。” “好!薛家祖上,是不是皇家的密探;甄家有个甄宝玉,是不是义忠太子的亲儿子;还有个秦可卿,她又是谁家的孩子?” 甄士隐缕缕胡子疑惑的说道:“你这是几问呐?老朽打探这么多年的事,岂可这么简单告诉了你?我只回你一问,薛家祖上乃是紫微阁阁主,要不是他家窥破了甄家之秘,甄家也不会下死手除之。可惜,他家后继无人,天大的秘密解不开密,也只得被赶得如丧家之犬尔。” 贾琼一抱拳:“您老稍后,我这就去牵一条狗来给您出气。” 甄士隐眼神凌厉起来,贾琼赶紧跑下了楼,抑制不住的狂奔,边跑边笑,总算解开薛家与甄家之谜了。 什么甄宝玉,那就是秦可卿自幼服侍的太子血脉。 又为什么贾宝玉至贵,还不是他们俩长得一样! 唔,就如自己与贾琼一般,这么的奇货可居,贾宝玉当然被知情的贾母视若珍宝。 你想啊,万一甄宝玉嘎嘣了,甄家也完了,诶!这时候前太子又得势了。 那这将来的王位也好,皇位也罢,义忠见了亲儿子宝玉后,他还能给谁? 而唯一的证据就在薛家藏着,只是没人能解得开。 哈哈哈,宝钗妹妹,求求哥哥我,函数我都会,我教你。 冲进了主桌人群里,拎着薛蟠的脖领子就往外走,慌得薛蟠连忙告饶:“哥哥轻些,轻些!我是怕哥哥误入花丛忘了我的妹子,才让那小娘走的。” 嗯? “原来是你搞的鬼,我说怎地不见那雨荷了呢。呵呵,老薛,既然你不讲武德,休怪为兄不仗义,汝好自为之。” 就近找了一根竹枝,抡了几下呼呼作响,韧劲柔性都不错,又拉着变了脸色的薛蟠往竹楼而去。 “三郎救我,环老三,快拦住你哥!” 薛蟠被唬的哇哇大叫,备选花魁们笑的前仰后合,知府大人眼神一缩,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颜面,口中喃喃自语:“这是认下了?士隐兄,这么快就下了注,你真看好此子么?” 竹楼内鬼哭狼嚎,被逼认了岳丈的薛蟠,被甄士隐手里的竹枝抽的想躲又不敢躲,他从来不知,自己小妾还有这样一个爹。 楼外,柳湘莲听完贾琼的诉说,先是叹气后是大笑:“薛文龙能有一个敢教训他的岳丈,成才不远矣。” “那是,平时我没少训他。” 柳湘莲侧目:“六哥,厚道否?” 贾琼搂住柳湘莲肩头密密低语:“帮哥哥一个忙,伺候好薛蟠的老丈人,哥哥将来还有事求他。” “要我怎样做?” “留在他身边,等我自金陵再回来时,带上他一起去南洋。” “这...老丈应允否?” “他女儿在薛蟠手里,你说他干不干?何况,我真没想到,他是怎么混成了公主的门客?” “老夫与永昌驸马乃是故交。”甄士隐扭着薛蟠的耳朵说道:“你不可告诉那姓贾的小子去,我观此人甚邪。” “啊?爹啊,我还想将妹妹嫁给他呢。” “咦?这样啊...那你薛家复兴有望喽。还是不许告诉他。” “诶!” 四十四、无人知是荔枝来 甄士隐原先是个何样的人,贾琼并不了解,书中写的极惨,但贾琼如今并不尽信书。 只知道是个乡绅,当地的望族。 私下问了柳湘莲乡绅为何物后,果断将薛蟠也留了下来。 乡绅不是土地主,致仕者、有功名者为绅,近乎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 甄费甄士隐与林海林如海是同科,虽然年岁差了一些,但他们二人还有永昌驸马确确实实是同榜同科,还是同乡,都是姑苏人氏。 只不过甄费辞官的早,本想回乡躺平一生,奈何本族之家所图甚大,将他一把推进了火坑里,要不是贾琼来衡阳闹事,他不定还藏到什么时候去呢。 对于贾琼而言,甄士隐便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那个宝。 有这么位历经官场勘磨又逢人生劫难的老者在身边,自己这小团队中便有了一个定盘的星。 不错,贾琼在一点一点拼凑自己的势力,虽然还极其弱小,但也渐露峥嵘了。 总是借势,终究不如自己手里有势。 胡路渺是给众人在海外建一个退路,但他将来还是要进官场,他一生之敌便是贾雨村,他升迁之后谁来稳住那处退路,如今有了人,非甄士隐不可。 要想羁绊住甄士隐,单靠着甄英莲还不足,贾琼要把薛蟠推上去,刨开宝钗的关系,薛蟠身负薛家与甄家之仇,而自己又天然与甄家、贾家是对头,不帮薛蟠不为智也。 怎么办? 还得从他身份做起文章。 皇商薛家,叫着大气不比,其实还有两个字给隐了,户部。 全称应该是户部皇商。 因为真正给皇上采办的是内廷十二监的内宫监,除非薛蟠去了是非根,否则他终生无望这个皇商。 户部有皇商甚多,套一句贾琼之解便是中央采购处,下属各省都有,还分农、工、瓷、矿、车马、海运等等。 书中薛蟠娶的夏金桂,也是皇商,种花的皇商,便是单管绿化这一项的养殖户。 还有一位呢,如今正在金陵和贾琏打家务官司,是王熙凤特意找出来带到金陵的张华,他家也是皇商,种粮的皇商。 什么最能赚钱啊?垄断也! 皇商既值钱又不值钱,那就开拓一下经营面,永昌公主正好,唯一一位有食邑的天家贵胄,还是那位不可言的心尖尖小棉袄,不贴上去当挂件,更待何时。 有老丈人甄费给你帮忙引见,多做事少赚钱,关系处好了后,衡阳的买卖都是薛家的,还是再无别人可以争竞的买卖,薛蟠要是抓不住机会,便让柳湘莲和甄费来个双打。 这二位是真打,绝不留情的打,不信不能催人奋进。 这么计算下来,薛蟠留在衡阳的好处显而易见了,也对贾琼而言,自己的小势力也能有个辗转腾挪的余地。 哪如眼下一样,废了的贾珍还能调人杀自己,简直不把自己当盘菜哇,趴菜也能有支棱的一天。 收缴了薛蟠的家主印,在他恋恋不舍的神情中,登船回金陵,公主府给调来的官船,随便贾琼怎么用,还不用他出钱,省的他一步一步走回金陵了,还不用担心半路再被人杀一回。 经耒水转湘江、长江,一路直达金陵。 就在贾琼到了金陵忙着各种事物时,京城的薛宝钗拿着一副弹弓害羞起来,桃花女斗周公,这段故事流传到如今后,已经是新郎娶新娘箭射红煞的典故,哥哥真是替我做了主了,聘物都给送了来。 害羞归害羞,她自己偷偷喜欢一阵子也就罢了,还有几件大事要办。 头一件,搬家。 大观园住不得了,要是再住下去,怎么绝了姨妈求取之意,我白天来玩,晚上归家,两全其美。 又回了荣国府的西角院,见了母亲只说哥哥不在家怕娘亲孤单,然后叫来了香菱。 “你带一个小丫鬟住进大观园去,平日里只跟姑娘们顽便可,宝二爷那里远着些,他不忌闺阁的,你可要谨慎着些。” 倒不是敲打,哥哥的信中说明白了香菱的身世,那以后她便是自己的嫂嫂,再留在母亲身边做丫鬟的事,不妥。 不如放她进园子去玩,外男进不去,只一个宝玉,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哥哥的女人,多少能有些分寸。 薛姨妈也不发话,任由女儿做主,她还不想见这个害儿子前程的女人呢。 办完了这两件事后,还剩下最要紧的一件事,金陵贾琼那里得要派去一位家里人帮着忙活,采办军粮的事薛家有份,不能轻易舍之。 派谁呢? 问了问母亲外面掌柜的哪个可靠,薛姨妈推荐了张德辉,是家里的老人,也是薛父在时家里的管家。 小宝钗有了主意后,哄着娘亲单请张德江吃饭,隔着里外屋的说话,交代好了一些事情。 说是吃饭,张德辉哪动过筷子一下,不过是个意思,七碟八碗摆上,东家主母嘱咐两句后,这些菜装在食盒里带走家去吃。 寡妇度日便是如此的麻烦,不能见生男,不能出门户,后半生只闷在家里过吧。 幸好还能经常去摸摸牌,荣国府的老太太好组牌局,谁让她也是个寡妇呢。 等着母亲说完了话,宝钗身边的丫鬟莺儿出来给张掌柜的行礼:“小姐有话说,去了金陵先去见贾家那位哥儿,没他,便没这个买卖。” 张德辉心中一动,小姐话中有话,是要自己为贾琼的命是从啊,不是退了一回亲吗? 又一想,嗐,自己老糊涂了,退了不能在求吗,或许,本就是一次假退婚呢,毕竟这寄居的府里也有意求娶,只差没明说而已,退一次婚也是逼着这边表态,到底娶不娶,不娶也不愁嫁。 “是了,请小姐放心,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个理,咱们薛家不能缺。” 宝钗满意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再瞧妈,还纳闷呢吧,嘻嘻,等哥哥回来您就知道了。 薛宝钗这么冷不丁的一走,别人心中略有怀疑并不深究,而林黛玉则乱了心神。 她是定了? 定了谁?宝玉? 不然她不会走,除非她定了别人。 嫁不嫁宝玉,黛玉心里并没有定论,她的婚事只能在老太太的手中。况且,过了这个年,自己才可以说亲,真要是定下宝玉,也...还行吧,自己也没见过别人了。 只是,宝玉要怎么娶自己和宝姐姐? 两个人都不能为妾,身份不符,敢让自己为妾,死给他们家看。 那宝姐姐呢?她愿意为妾吗? 黛玉思前想后觉得不可能,凭她对宝钗的了解来看,这姑娘身上背着的事太多,必是要当家做主母的,并依靠夫家完成她心中的事业,怎肯为妾。 心乱如窗外的竹叶落阶,乱飘乱落,没个定处。 小惜春则在二姐姐迎春那里分派礼物,都是哥哥给送回来的,拿冰镇着的荔枝,带着叶子半青半黄的芒果,还有小半车的甘蔗。 信中还写了如何拿芒果与冰一起做冰沙,惜春如今也是京城中隐隐的制冰大户,帮她卖的人则是珠大嫂子的铺子,生意据说很好。 等送到最后才是蘅芜苑,才发觉宝钗回了家,接她的是怯生生的香菱。 要搁没贾琼前,惜春也就罢了,她又不愿和人打交道。 而今不同了,她要一个不落的亲自都送到手中,这意思再清楚不过,都记着我哥哥的好。 尤其是薛宝钗,敢拒了提亲,那就更要让你看看我哥哥的好,后悔去吧。 结果,后悔的是她。 头一次去薛家的角院里,看见的是荔枝和芒果。 薛宝钗脸一红:“这是我哥哥送回来的。” 哼! 小惜春放下礼物就走。 薛宝钗赶紧拦住了她:“好妹妹别走,我有话要说。” 惜春站住不动,等着薛宝钗给自己一个解释,她哥哥怎么给她带回来的东西与自己哥哥一样,尤其是那镇着荔枝的冰,一看就是自己哥哥制出来的,这瞒不过我去。 制的冰与天然的冰,色泽不同,惜春也是半个行家了,自然一看便知。 薛宝钗心里好生为难,该怎么说才行,她已经打听到一些惜春与贾琼关系不一般,虽不知详情,但从贾琼对惜春的照顾来看,这妥妥的是自己将要面对的小姑子。 可自己与贾琼之间还未挑明,况且还退了一回亲呢,我要怎么说...嗯?退亲? 薛宝钗有了主意,拉住惜春的手在她耳旁悄声说话:“你去问问他,退...亲...的礼物可曾...收...回了?” 惜春猛地回头盯着宝钗看,看的宝钗是满面红霞,羞不可待。 好啊你个六哥哥,原来你们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小惜春脸色一缓,也咬着薛宝钗的耳朵说话:“等他回来着,再跟你俩算账。” 薛宝钗双腿发软:“你不怪我?” 惜春眨眨眼:“我怪你什么,你嫁给别人我才怪你。” 欢天喜地贾惜春,晕头转向薛宝钗,一人一颗荔枝吃的香甜,惜春还念了一首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果然好诗也好吃。 与她们欢喜的心情不同,王熙凤嚼着甘蔗如嚼人骨,瞪着贾琼,手中的甘蔗似他一般。 贾琼一脸的好笑,琏二哥不负众望偷娶了尤二姐,还大了肚子,这会儿还在牢里关着呢,只是没给充军发配。 “怪我?”贾琼很是无辜。 王熙凤呸呸两口吐了渣滓,拿甘蔗一指贾琼:“你给我出的什么主意!如今京城里也有告我状的人,说我强收土地,拉拢官员!我不怪你,去怪谁!” 原来是这事,那贾琼自然不慌。 “我的主意绝没错,定是嫂子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唯利是图了,怪不到我的身上。” 王熙凤咬着牙说话:“你帮嫂子把你琏二哥捞出来,这事就算两清。荣国府不能没有他。” 贾琼点头答应,留着贾琏有用,他要是没了,贾政那一房彻底做大,不利自己。 “行,我去打问打问。要我说,嫂子您就狠狠心,让琏二哥随军在我这儿得了,去什么山西啊,大同的姐儿连我都知道艳名,你也敢放心?” 王熙凤眼泪都流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呜呜痛哭,恨贾琏不顾夫妻情义是一面,见了大肚子的尤二姐,她可是真的怕了,万一生出来是个男孩儿,自己真有被休妻的可能。 贾琼也不好劝她,出了她的屋,回到前院去,这是贾家的老宅。 四十五、紫薇花现金陵城 外间院里住着跟来的贾家儿郎,哪有让媳妇乱跑的道理,回娘家也不成,嫁谁家就是谁家人,此时此地是妇人们的天条。 大的叫六叔,小的喊六哥,来的是贾琮和贾芸,都是荣国府一脉的人。 招呼着坐下:“芸儿倒是立起来了,五房也该撑起一角了。” 贾芸善于经营,而且极会观风向,贾琼走了后,他挑起车队的大梁,买卖着实的火红,家道也慢慢兴旺起来。 “还不是六叔的主意正,我们才能跟着吃饱了饭。” 贾琼容他夸了自己几句后,便问起他们打探得来的贾琏消息。 贾芸先看贾琮,贾琮摆摆手:“还是你来说,我也说不清,只是每天给他送饭吃。” “送饭?牢里不管饭?”贾琼奇怪。 贾琮眨眨眼:“牢里的饭,我二哥吃不下。” “停了!不吃饿着。” 贾琮诶了一声。 不能惯这个毛病,你这是伏法坐牢,不是去享受去了,不认清自己的错误还敢吃香喝辣,枉我费心送你入牢。 贾芸小心起来,认认真真禀报:“金陵大理寺这边不松口,走的王家的关系,算是压了下来,具体如何也没个定论,只能先这么拖着。” “停了!贾家的人,用媳妇家的关系救人,咱们贾家丢人丢到老家来了。” 贾芸一撇嘴,准知道六叔有这么一句,硬着头皮塞了一句话:“是琏二婶婶的主意。” 贾琼不屑一顾:“头发长就是见识短,这样救琏二,还不如他住里面呢。不合规矩也不合道理懂吗,贾家的事,贾家办,别拿什么王家给贾家做主。” “哟,贾老六,脾气见长呀。”屋外传来王熙凤的声音,她还是不放心,所以跟来看看。 贾琼把脸一拉:“贾王氏,你把贾琏招了赘,这事我们贾家绝不插手。但凡你还是贾王氏,就得听我的。” 气的王熙凤屋都没进,骂骂咧咧的回了后院自己哭。 没法子,出了京城,贾琼最大,尤其是在金陵老家,这里可没人给自己做主,不听他的也不行。 贾琼是有所依仗才说的这番话,金陵密谍司传来消息,大明宫总管、原密谍司都统戴权大人不日即到,有他在,贾琏的事便不叫个事。 可以说是生是死就在自己的一念间。 而能让已经不问密谍司之事的戴权亲身赶来,全是因为贾琼报回去的信。 【疑现前太子骨肉真身】,这几个字可是把皇上乐的居然要了贾元春侍寝,这个贾琼了不得哇,四王八公寻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他无意间给寻到了,特意去请父皇一起端详,因此才有了前都统戴权的金陵行。 贾琏啃了半个月的窝窝头后,贾琼在金陵皇城内见了戴权。 “有口谕。”戴权笑着要贾琼跪下:“朕心甚慰,就这四个字,谢恩吧。” 虽然无有封赏,贾琼还是痛快的谢了恩。 戴权倒是对贾琼这番做派甚是满意,莫要小看了这四个字,多少臣子想求而求不得,这才叫真正的简在帝心,皇上不拿你当外人看,才是最好的褒奖。 贾琼也懂这个理,上司能跟你说实话让你避雷,比提拔你还重要,你便是一介清扫卫生的闲人,只要说你是老板的心腹,下面有多少人一样恭着你,何况这乃圣喻。 话又说回来,怎可真没赏,一块与薛宝钗手中相似的牌子给了贾琼:“紫微阁如今没人,你先光着吧,待等从南边回来后,老夏那里才好给你叙功。” 贾琼现在还不明白这块牌子的分量,但不妨碍他高高兴兴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是比自己原先那块精致许多,与薛家的那块差不多了。 让贾琼坐下说话,贾琼才把整件事经过删减后告诉了戴权。 戴权听完后眯着眼睛半晌不语,心内翻腾了许久,忽然一招手,不知自那出来一个内侍,手里捧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贾琼说过的话。 拿过来又看了看,指着几处对内侍说道:“涂了这些。” 贾琼有些发毛,不知道涂的是哪些话,赶紧琢磨自己的话中有没有漏洞。 戴权等重新誊写好后又看了一遍,才用了自己的印:“三百里加急,即刻送回京。你留下,从今往后,你便跟着他吧。” 内侍冲贾琼一躬身,贾琼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连说不敢。 戴权挥手让内侍退下,屋里也不知还有没有了旁人,才与贾琼说话:“你还回南安王爷那里去,甄家的事,你暂不用管。” 贾琼连连点头,有永昌公主的故事在,他真不知道太上皇与甄家牵扯还有多深。 戴权道:“贾珍不能留,他调兵杀你的事,你可以去查,这也是你的本分,紫微阁也好,密谍司也罢,本就是用来监察天下的,如当年的锦衣卫和东西厂,敢有这些私自调兵的事,不论关系到谁,没他的好果子。” “贾琏的事,可以如你之愿,留下他好让荣国府内不得安生,这个法子甚好,你所说的内耗两个字,深得精髓。” “但也不能不罚,这事还给你去办,学着怎么做事,咱家配合你就是。王家、薛家的事,你先搞一搞,娶了薛家女到没坏处,万一又让你给找到了关键证据,求着皇上给你赐婚与薛家,哈哈,你小子这一辈子吃定薛家了。” 贾琼不敢多说话,连说不敢妄想。 “但是。”贾琼赶紧站起了身,听领导说话最怕但是两个字,戴权似笑非笑的问贾琼:“贾珍的续弦尤氏去了哪里啊?” 贾琼一躬身:“让属下给养起来了。” 只能实话实说,况且,这也是贾琼有意留的一个破绽。 果然戴权点点头略有些满意的说他:“少年要戒之在色,人妇虽好,也要分个轻重。肚子里有崽了吗?” “额...还没呢。” “不行啊,你要抓点紧,她肚子里有了崽,便让她回贾家。” “啊?”这下贾琼傻了眼,我都把傅试交代出去了,怎么还要她回贾家? 戴权指指贾琼:“你啊,还是嫩。我问你,如果说,尤氏肚子里的种是贾珍的呢?” “不可能!”贾琼先是否认,突然又一愣。 戴权哈哈笑了起来:“明白了吗?你儿子名正言顺接了宁府,比你出头拿到宁府要强的多。再说,你不是挑拨荣国府内耗起来了么,再加上一个明里是贾珍但暗里是你的孩子争宁府,你说说,他们会怎么着?” “杀了尤氏母子?” “尤氏还是诰命呢,他们杀一个试试。” “她已经不是了啊。” 戴权瞥贾琼一眼:“等贾珍死了后,总要有个哀荣给过去,她还是诰命。” “不能先一网打尽然后大刑之下问结果吗?” “放屁!”戴权骂了一句:“若有这么简单,太上皇早就拔除了这几根钉子,用的着还留到现在?明着告诉你说,现在宗人府里关着的不是前太子,而是他的一个替身。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找不出来他,谁也别想谁安稳了觉。” 贾琼不懂就问:“废都废了,他跳出来还能做什么?” 戴权语重心长起来:“若是太上皇宾天以后他再跳出来呢?他的党羽甚多,毕竟是当年的太子爷,尤其那四家,就指着这位太子爷给他们恢复国姓,一旦太上皇宾天后,他们肯定会群起攻之当今,甚至可以说,当年废黜太子之事,是冤案,是矫召,朝堂非大乱不可。” 贾琼啊了一声:“总管大人,属下倒认为,他跳出来不是坏事,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嗯?说说看。” 贾琼若有所思一字一句的说道:“前太子跳出来,最高兴的除了四家王爷外,便是留着太子血脉的人。而在这之前,属下先问一句,前太子今年贵庚了?” 戴权不假思索:“五旬有六。” “好,再拖他几年也就快六十了,然后他出来一看,吔?藏好的儿子没了?那还争位给谁?自己再造一个出来,也需要时间呐,何况都要六十了,总不能找个人替代吧。” 戴权被贾琼的奇思妙想给惊住了:“你继续说。” “这时候啊,四王家肯定就会争了,认个爹就能拿到将来的皇位,反正也算是一家人,尤其是祖上还坐过皇位的那一家,肯定要争一争。” 戴权接了话茬:“这一争,他们自己就内斗起来了,当今只要坐山观虎斗,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贾琼!” “属下在。” 戴权站起了身,双手拉过贾琼让他坐下:“日后还要你多多眷顾我等了。”说着就给贾琼拜了下去。 贾琼慌忙躲开:“总管何意啊,是要杀我不成。” 戴权死死按住了他,诚心诚意的说道:“老夏差点丢了你这块宝,咱家替他找回来。贾琼,你可知紫微阁的阁主是做什么的吗?有机会问问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去,记住咱家的话,日后你立了大功,什么封赏都可以不要,但要死死抢来紫薇舍人这个职位!” “诶!” “你知道了?” “不知道紫微阁是干嘛地,但一想能让小媳妇喊我声爸爸,我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呢。” 戴权哭笑不得:“那是她爷爷的职位。” 贾琼笑的一脸纯良,我以后有奋斗目标了啊,紫薇舍人,听着就霸气,皇上身边第一心腹,给啥也不换,等有儿子了,最不济他也是个皇商,这咱还愁啥啊。 等见了尤氏时,还一脸的春意未退,尤氏羞的要躲,被他拦腰抱起来就往里屋走:“小娘子,说给你一件好事,你要做寡妇了。来来来,赶紧怀个儿子,然后接着守孝吧。” 尤氏云里雾里听不懂,被贾琼好一阵的折腾后,才依偎在他怀中狠狠咬了贾琼一口:“你就不怕你家祖宗降罪给你!” 我李家祖宗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琼摸着尤氏的肚皮感叹:“贾敬死的不冤,我总算找到些禁忌之乐也。说真的,你带个孩子回去也好,偌大的家产,我还真舍不得给荣府呢,这下好了,你做你的老封君,好好养咱们的儿子,一辈子你是不用愁了。” 尤氏被他的话一撩拨,倒也是想的明白了,怎么也是你们贾家的种,我只管做好的寡妇就行,就如珠儿媳妇似的,儿子长大了后,该是我的还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再说,又看了看美的做梦的贾琼,他也在身边呢,比珠儿媳妇可是要好过的多。 只是便宜了他吧! 一狠心,低头咬了下去,贾琼倒吸一口凉气,小声的埋怨:“没了我可就进宫了啊。” 秦可卿在窗外偷听窗根儿,又有响动了后,暗暗称奇,贾蓉怎地从不如此呢,看来,男人也是不一样的。 四十六、再不见烟村四五家 贾琮觉着这几天的六哥有些怪,不时问问自己有没有去过祖坟,都说自打来金陵就忙着琏二哥的事,哪有空去上坟,他还问,一连问了三天。 今儿又来问了:“兄弟,你们真没去过祖坟?” 是坟都在城外,贾家祖坟也是如此,大老远的,天又这么冷,是真的没去过。 “六哥,我这就去行不行!” “你这孩子,急什么,六哥问问不行吗。你嫂子也没去过?” “她更出不去的,那屋里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呢,她烦还烦不过来,哪得空儿去上坟啊。” 贾琼终于放了心,是时候让尤氏钻坟前的草棚里了,能知道尤氏一直没来金陵的除了冢中枯骨便是阶下之囚。 冢中枯骨好办,他们父子两个回不来,没地对证去;阶下之囚只能提前描一下,他进了监尤氏才到的家。 唯一可虑的便是管家金彩了,贾琼连找他喝了三天的酒,话里话外的点他,鸳鸯这姑娘不错,可能大老爷相中了,你要是愿意我就回去说说;要是不愿意,包我身上了,准给鸳鸯安排妥当,不让大老爷老牛啃了嫩草。 当然了,贾琼也描了一下尤氏的事:“听说珍大嫂子早就来了,你也不说去坟上看看。” 金彩想说我隔几天去一趟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嗐,都是我老昏悖了,好久不曾去过,六爷您替小老儿担待着些。” 贾琼甚是满意:“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金大叔莫要多心。如今也是腊月了,天寒地冻的,在野外也是难捱。我想着,珍大哥既然也不在了,也别让嫂子一个人受苦。回家守着也一样。” “诶!我明儿就去接回珍大奶奶来。” 贾琼敬他一杯酒,啧啧两声:“金大叔,您还有个儿子在京里吧?做什么营生呢,要不,去跟着贾芸跑车吧。” 金彩连忙敬了回去:“那可感情好!我谢谢六爷了!” 妥! 今晚送尤氏过去钻草棚子,明儿一早接她回来,这篇掀过去后,宁府还是尤氏的,这就算老子给儿子打下的江山。 安排好这件事,才去找了王熙凤,告诉她准备好银子,戴公相到了金陵城,找他求告这件事,一准没错。 王熙凤一听就放了心,能自金陵大理寺捞出来贾琏的人不多,但这位戴公相一准能成。 “他怎么来了金陵?” “督军来的,兄弟我好歹是征南军的主簿,他要来当面问问战况,我趁机求的他。” “芝麻绿豆大的官,也值当的来问你?” 贾琼也不恼,反而问她:“拿好主意了没,承惠三千两,钱到放人。” 王熙凤委委屈屈给了两千,说真没了。 贾琼信她才怪,但不想戳破罢了,自己垫了一千,告诉她欠自己的早晚要还。 忽然问她:“那屋那个,你打算着如何处置啊?要是想害了她,就在金陵动手,省的带回了京城家里你再费手脚。” 这是试探一下王熙凤,她要死性不改,那真没得救了,该死就去死。 要是软了心肠放过两条人命去,倒不是不能救她一次,关键选择在她自己。 王熙凤脸色阴晴不定,遣走了平儿和小红,细细的问贾琼:“好兄弟,你有什么主意么?我是恨他们,但真要我下死手,我又有些怕。” 知道怕就好! 贾琼未料到王熙凤会怕,其实也是拜他所赐,阖族子弟给她背族规时,给她吓破了胆,头一次知道若是没了老太太在,单凭着族中的子弟就能置她于死地,也让她知道了凡事不可做绝。 贾琼犹豫了一下,王熙凤眼眶便发红:“六叔叔只要帮我了这一次,凡是对六叔叔不利的事,我准保告诉叔叔你。” 此叔非彼叔,是对婆家小叔子的尊称,潘氏金莲可是说的最好:“叔叔可要吃奴家的馒头。” “那行吧,我的主意便是,让琏二哥给她安置在外,当成个外室罢了,眼不见心不烦,而且不许她的孩子姓贾,你也别想着留子去母。不入宗牒,嫂子的心不也放下来了吗。” “你二哥他能答应?”王熙凤吃不准贾琏。 “他?不答应就继续牢里呆着呗。说句帮理不帮亲的话,要不是他这么胡闹,哪有今天啊!” 王熙凤眼神一亮:“送哪去合适?回了府里怎么说,万一老太太和老爷想要抱重孙子、孙子了怎么办?” “要我说,问问那位去,直言相告,国公府里容不下她,这是要杀头的罪,要不是她怀有身孕,她也得坐牢。 如今给她条活路,她也得给别人条路。不是还有妹妹未嫁吗?赔给张家做媳妇去,姐姐毁了亲,妹妹给续上,再带着姐妹俩一起走,琏二哥愿意养就养,当个挑担也由得他们去。 回了府里实话实话,要是认了孩子认了亲,琏二哥这个爹可就没了,取舍留给他们。” 尤三姐比之尤二姐更甚,贾琼绝不许她害了柳湘莲。 张华怎么说也是个皇商,比之荣国府他是不如,但要回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想来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倒不是有意的害他,这桩婚事只有这么办,妹代姐嫁,才能落个周全的结局,至于以后的日子,说句难听的,尤三姐拿捏的住张华还则罢了,拿捏不住的话,等着和那些妾室通房干仗去吧。 如今,谁还没个小妾似的。 王熙凤转转眼珠,认同了贾琼的主意,她刚要去找尤二姐,贾琼慢悠悠的开了口:“我说二嫂子,您是不是把珍大嫂子给忘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可有接她回来过?” 王熙凤哎哟一声,又呸了一口,咬着牙说道:“我先去接她!倒要她好好看看她家的女孩儿都是什么东西!” 贾琼告辞不管了,你当尤氏还是理亏的那个人呢,她如今气势比你足,有我给她撑腰,我不信你能吵架吵赢她。 揣着银票去找戴权,戴公公毫不客气,分了一半给贾琼后,找来那位写字的内侍吩咐着:“拿五百两给大理寺老魏送过去,告诉他,他儿子年底想动一动的话,兑上两千两银子来,龙禁尉刚好有个缺。” 贾琼嘿嘿直乐,倒不是因为赚了钱,而是这个龙禁尉的缺,是贾蓉的。 “不愧是公相,小子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真心实意的夸戴权,就这么个龙禁尉,颠来倒去卖多少回了,戴权算是把这事儿给整明白了。 戴权觑他一眼:“少学这个,圣上还等着你报效呢。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他指的是贾琏。 “降职一定是要有的,他身上的同知撸了吧,我那大叔不是让他去山西吗,那就去,等他真去了后,您老再去查查那位孙总兵,想必会有孝敬。别的卑职也不懂了,全凭总管您给把关。” “还行,手艺糙了些,但能用。教你点东西,不能是咱们给他送到山西去,让他自己求着去。” 贾琼拜服,带着自己的新跟班,先去金陵大理寺。 写字的内侍叫裘世安,三十来岁,就因为识字也会写字,因此升不上去,在戴权手下做了个针工局右副使,从五品,比贾琼的品阶还高。 一切都由他出面,贾琼只做个家属赔笑脸说小话,拿到了出监待检的文书,裘世安才问贾琼。 “贾大人,卑职今后怎么安排?” “哟哟,您才是大人,叫不得我大人。” 裘世安一板一眼的说道:“称您大人是对的,别看您现在官职不显,但您已经是了紫微阁阁主,出宫到了外面,您就是我的上司。” 贾琼直摆手:“还不是,还不是。” 裘世安好认真:“紫微阁必是外朝官员才可接任,内廷不得染指。如今看着是您一个人光着,但也说明,不是您还能是谁?卑职多说一句,紫微阁的人,必得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才行。这也是上任阁主故去后,紫微阁便无人的原因。” 贾琼道了谢,裘世安求上进的心思他收到了,但也仅此而已。 夏守忠给自己派了一个周全,戴权就给自己派了一个裘世安,虽然关系都不错,但其中难免也有监视自己之意。 想了一想,哪都不合适安插他,只有将他留在金陵合适。 “那便劳您在金陵帮我传递消息吧,不瞒您说,周全在军中被王爷压得施展不开拳脚,您要是再去了,王爷更得防范,还不如留在金陵做个中转,毕竟离着京城太远了,好多消息送过去都要晚半年。” 裘世安欣然答应,把文书交给贾琼:“那我去趟针工局,正好这里也是宫中采买绣品之地,属下倒是熟门熟路不得委屈。” 二人告辞,贾琼坐车去大理寺的刑狱接贾琏。 贾琏见了贾琼,飞身过去抱住了他,呜呜呜的痛哭起来:“六弟,六弟!为兄终于等到你了呀!” 堂堂一位勋贵家的少爷,被折磨的蓬头垢面面如菜色,贾琼忍住了笑意安抚住了他:“先出去再说。” “能出去了?”贾琏大吃一惊,自从贾珍父子被发配军中后,他一直在想自己的下场,越想越绝望,怎么看都是个活不成的样子,尤其是后来还不许给他送饭了,更让他断定,自己恐怕是活不得了。 猛地见贾琼来,没来由的升起了一线生机,再一听自己真的能出去时,整个人都腿软。 贾琼扶着他慢慢出了监牢,给他塞进了车里命赶紧回家,这位已经癔症了。 贾家老宅好热闹啊,披红挂彩的放炮,贾琏迈过了火盆,被柳枝蘸水抽了身,脱下不成样子的旧衣服,裹着一身棉袍进了家门。 刚转到内院门前,便听到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尤家的女儿是没人要了怎地,不管香的臭的脏的烂的都往贾家送?” 贾琏一个哆嗦,这是媳妇的声音。 “自己看不住爷,少怨别人。我当嫂子的不是说嘴,要不是你成天几斤醋几斤醋的吃,他至于见个像样的就往上贴吗。” 贾琏羞愧难当,转头求救贾琼。 贾琼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咳嗽一声,站门口喊了一声:“热水备好了没有,当家爷们回来了,赶紧伺候着沐浴更衣,扯别的管什么用!” 王熙凤飞一般跑到了院门口,怔怔的看着憔悴不堪的贾琏,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四十七、迎来送往总伤情 能哭出来,便是有不舍。 贾琼假模假样的给尤氏去问好,尤氏回他一记意味深长:“薛家有个掌柜的等着见你呢。” 原来是张德辉也到了金陵。 贾琼不敢耽搁,秦可卿还在薛家深宅里藏着呢,想想她就头大。 给戴权,人家还不要,自己留着却不知该如何的安置。 一路心烦中到了薛家老宅,门口有人一直在等,一个过来给自己牵住了马,另一个进去报信。 在门口略停顿了一下,张德辉已经带着众仆迎了出来。 对自己高接远迎前呼后拥的让贾琼有些心虚,连说当不得。 张德辉一张老脸都能笑成了花:“六爷,当得起,当得起!我家小姐有命,薛家自老儿以下为六爷的命从。” 瞧瞧,这样会来事的家人真是给宝钗的脸上增光。 客气着进了正院主房,贾琼主座落座,先把薛蟠那块家主牌子给张德辉看过:“非是我不晓事,薛兄执意要我暂代一下薛家事,说不得要讨诸位的嫌了。” 张德辉更是高兴:“全凭六爷做主。” 贾琼略说了说薛蟠的近况,毫无隐晦提到了甄英莲的身世,让张德辉心里暗暗吃惊,原来那位小妾也不是无名之辈,望族乡绅的千金,也配的上自家的少爷了。 何况,贾琼又说起了衡阳:“那里是永昌公主的食邑,外人轻易插手不得。我与薛兄商议,薛家的买卖要向衡阳倾斜过去,舍掉一些边边角角,落子衡阳与京城,不失为一个办法。” 张德辉心里清楚,自家少爷绝无此眼光与远见,看来,还是小姐看的准呐,这位女婿还未当得呢,已经给薛家谋划好了出路,真是该嫁。 二人详细谈起了如何避免与公主府采买属官交恶的法子,既能惠泽薛家,又要不薄了属官,还要与衡阳府台有个平衡,不是张德辉这样的老掌柜,绝胜任不来此八面玲珑四面不透风的角色。 谈罢多时,张德辉长叹一声:“六爷,薛家有了您,才是真正有了生机。只是,我家主母那里,嗐!多少有些掣肘啊。” “有儿子给怹犯犯浑,怹还能如何呢?” 张德辉嘿嘿一笑,不再多言,少爷薛蟠对付不来旁人,但对主母还真是母从子命的,要不是这样一个慈母,也养不来那么一个败儿。 又把甘蔗的事说了一说,张德辉也以为不过是蒸、煮、榨、晒几法,慢慢试着,总能制成砂糖,无非就是个耗时间的笨法子吧。 贾琼深感赞同,榨糖他根本不懂,只知道是用这个做原料而已,他又不是带着大百科穿越的人,哪懂那么多去。 “您老的主意正,就是一个慢慢试的过程。耗个几年都不怕,等真做出来后,那几年的虚耗,一朝就能赚回来,别的不说,单是公主府与户部两家的进项,足矣!” 最后还是躲不过后院藏着的秦可卿,贾琼刚开了一个话头,张德辉却堵住了他的嘴:“六爷,我家小姐不是争风吃醋之辈。” “她是不是的,我都要说清,否则我可冤枉啊!” 张德辉却笑了:“六爷,您说的清吗?” 贾琼语塞,自己这是怎么傻了呢,跟一个女人试图说清另一个女人的事,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那我就拜托了,死走逃亡都不可,将来她还有大用。” “给六爷当个丫鬟不就行了。”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贾琼呆愣愣看着张德辉:“老张,你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扭头你就告诉你家小姐去,让她拿捏我一个把柄。” “六爷多虑了,一个丫鬟,又值当着我家小姐多心?” 贾琼终于清楚了张德辉的逻辑,良家女子自然不能留在身边,人妇也不行。 但一个丫鬟,她就是夜夜通房去,连个妾都不是,又能算得了什么。 “再者说。”张德辉显然还有话:“六爷您可是宁府一脉,远的不说,宁府虽被罢了爵,但府邸并没有收回。谁能做它的新主人,还不一定呢。” “老张。” “老儿在。” “以后你就是我贾琼的管家了。” “呵呵呵,都是一家人,敢不从命也。” 人才难得,难得的人才!此老汉的眼光远超众人,家里有这么一位管家在,自己能省多少的心。 一面思忖着,一面往后院而去。 尤氏既然要回京城宁府去,秦可卿只能自己带在身边了,先送她去衡阳吧,顺便让宝钗把甄英莲也送过去,张德辉已经答应帮着去找英莲母,苦命的一家三口,也该是个团圆结局。 红楼自甄英莲被丢开始,那便在自己手中第一个改了命数吧。 秦可卿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试探着问问尤氏真要回京城后,她还有些雀跃,可能是婆婆在身边,多少有些不痛快。 抛下王熙凤怎么斗法尤氏三姐妹不管,忙忙活活凑集军粮,一直等甄封氏被接到了金陵后,甄英莲也被薛宝钗给送到了金陵。 而且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贾琼一看字有些奇怪,张德辉笑言:“闺阁的字岂可轻易给人家看,这是左手写的。” 双手写字了不起吗? 我拿右手写的还不如你左手呢,我可傲之乎? 掏出自己的新牌子,沾满了墨汁,啪的扣在了信纸上,千言万语不如这一扣,保管你薛宝钗神魂颠倒。 拖到了将近正旦时,贾琼才辞别众人,起航去衡阳。 贾琏来送,唏嘘不已,他暂时还走不得,不求着圣上开恩,他哪也去不得,金陵便是他的大囚笼。 贾琮与贾环也依依惜别,贾琼说动了贾琏,留下贾琮在金陵,给张德辉带着学学本事,这些子弟都是贾琼的基本盘,只要他还在贾家待着卧底,就要逐一安排了他们,总有再用到的一天。 一路无话,只是秦可卿终究如了愿,浪打浮萍、雨打芭蕉而已,甄英莲笑嘻嘻的给贾琼煲汤补身子,一口一个六哥,真心不与贾琼见外。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在衡阳码头,柳湘莲给贾琼递过来一封信函,是冯天寿催促他前去交令,大军已经深入了安南,虽未大战迸起,但斥候已经相互绞杀在了一处。 “卸船后直接开拔,柳兄带辅军做我斥候前方开道,一切要加小心。” 大战在即,贾琼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来,断敌粮道这种事,天知道对手晓不晓得。 一切皆要料敌从宽,多做准备并无坏处。 薛蟠也只得依依不舍的离了英莲而去,这些日子,他可是被老丈人折腾的不轻,见了英莲如见救星。 张德辉多会来事,执家仆礼,一口一个亲家老爷,拍的甄世隐嘴角略翘,甚是舒服。 四百辆大车重又穿山越岭,过了镇南关也不停留,直奔胡路渺建城之地速行。 冯天寿的后军就在那里不远驻扎,守卫大军的退路。 几经辛苦终于会合,交了军令后,贾琼当先问军情:“可交过了手?” 冯天寿点点头:“是与叛军交的手,他们果然背后有西洋人。” “好!冯兄!卖粮吧!没钱让他们拿枪来换!” “资敌与粮,老六,你我是不是在合计合计。” “冯兄,时不我待啊。叛军缺什么,有什么?缺粮有钱有枪,这枪还是西洋最新的枪。换来了枪,你的后军实力大涨,再去抢回来就是。些许粮食,赔的起!” 冯天寿一咬牙,好几家的资本压在他的手中,由不得他再犹豫了。 “好!卖粮!” “薛蟠!” 贾琼大喊一声,薛蟠急急进帐。 “你二叔联系上没,怎么送到他的手中?” 薛蟠又跑了出去,带进来一个后生小子:“这是我堂弟薛蝌,他家与暹罗人有些关系,经暹罗的人,卖多少也查不到我等的头上。” 冯天寿再不犹豫:“好,就如此行事了。老六,一切拜托在你的手中。紫英,你带神武军,务必保住老六的安危。” 一场策划筹备将近一年的米粮之战,终于开启。 行军打仗贾琼一窍不通,唯多看了些史料与实况,有的是专家给解析清楚。 资源是一切战争最主要的根本,或人或武器或粮草,无不是支撑一场战争的基础。 贾琼要学着以粮为兵,杀他个干干净净! ...... 小年日,一场大雪铺满了京城,薛宝钗披着一身狐狸毛的斗篷看着雪景发呆。 贾琼的信,她已经收到了。 那一张孤零零的墨印直接按进了她的心里,拔下发髻中插着的一根金钗,拿在手中不住的把玩。 二印合一,金簪为钥。 这是爹临终时给自己的交代,甄家一切的罪证都在京城薛家的院中隐藏,这也是她们到了京城不回家的原因,故布疑阵。 金簪雪里埋,一定要在下雪时,才能找到那处密室,琼六哥,来年在下雪时,你会陪着宝钗开那个密室吗? “小姐!” 是莺儿来找。 “何事?” “宝二爷托人捎来的话,请小姐去园子里踏雪赏梅。” 宝钗说声知道了,并不动身,莺儿知趣的退下。 踏雪? 我哥哥和他,此刻也在踏血而行吧。 大观园潇湘馆,林黛玉蹙蹙眉:“好好的一支梅花,任他花开花落不好么,偏偏折下来还说风雅,我却觉着大俗。” 来她这里报信的是晴雯,偷眼看着黛玉,嘴里倒是利索:“宝二爷一大早的就去找那个姑子,还不让我们跟着,兴冲冲说请了一支梅花回来,张罗着就要请姑娘们赏梅。” 黛玉递给她一杯茶暖手:“怎地又想起来去寻了妙玉?” 晴雯双手捧住只说不知道。 “行吧,我去就是了。雪雁,你去送送晴雯,大雪天的来送信,你仔细冻着。” 见晴雯走了后,黛玉深感无趣,不禁想起来惜春妹妹,她总能收到她六哥哥的信,信中异域的种种风情,让她遐思。 天地之大,我林黛玉只能困居一隅,如那梅花一般,只在风雪中悄悄绽放芳华,一旦被人窥见,难免还要被折下来插入花瓶中供他人赏玩。 待我花瓣落尽时,连那枯枝都不知还能不能保存。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便是,我的写照。 四十八、瓦岗寨里一炉香 正元七年正月冬,新建的城墙正在慢慢升高,有了贾琼不时造出的木轨板车,再加上原有的三脚架与煅烧土坯之法,五万劳力苦战月余,终于将一处名不经传的小渔村,修建成了一所小城,并命名为交州城。 遥想明初时,这里还是交趾布政司,现如今成了安南国不说,还分为了东山与西山。 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此次的叛乱便由西山发起,一位云屯巡卞吏(税官),因收不齐当月的税钱,便带着两个兄弟起义,杀官占城,分金银与百姓,从者如云。 三兄弟占据了西山寨,招兵买马四处攻伐,左近的暹罗、茜香都深受其害,屡次派兵征讨,莫不能胜。 终于熬到了三兄弟反目,西山寨分裂,东山趁机出了一位英雄,屡败屡战自封为王,将王太子送去暹罗为质,换来暹罗两万大军,并求在茜香的西洋教士援助,得洋兵进安南,就差一点能打进升龙府,改换安南的国姓了。 贾琼看完薛家给送来的安南通报,顺手放在臀后轻轻的擦干自己。 这情报的价值,也只值与此。 起义称王,还想称帝? 问过吾皇否? 吾皇答应,某也不答应。 好不容易有些不一样之处的历史,焉能让你们在重来一遍。 提好了裤子,自裤带上放下来前后襟,心满意足的出了茅厕,回去营房。 交易无内鬼,自然很顺利,连年交战的安南,已无多少百姓种地,都在沙场上做了肥料,贾琼的粮食对双方来说,都是比金贵的宝贝。 有了粮才能募兵,多募兵才能打赢,彼此陷入到了死循环中,红毛鸡趁火打劫贩卖武器还占据海港,贾琼则救民与水火,赈济难民。 随着天朝征南军的到来,安南暂时平静了下来,都在一边积蓄力量,一边翘首以盼着宗主国帮在自己这一边。 帮谁不帮谁,是南安郡王的事,自冯天寿到贾琼,都对此毫不关心,卖粮、卖粮、还有卖比粮更贵的伤药,才是后军该做之事。 而且贾琼仁义的卖两头,绝不会只卖一家,保证童叟无欺。 薛宝琴上身一件蟹青薄纱内衬主腰汗衫,下着马面裙内穿膝裤,脚上蹬着一双内高绸布云头履,走路带风的趋步过来。 “六哥哥,我爹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你说的那个傻了喂了枪。” 与惜春一般大的年纪,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最是不知愁。 “是沙勒维尔,那枪可不傻。”贾琼兴高采烈的去迎宝琴之父薛途一行。 两千斤粮食就换回来一百支枪,可见此枪有多贵。这可是法兰西人自己用的宝贝,他们卖给阮氏义军的可没这个好。 冯紫英早带着神武军的火器营等着了,迫不及待的开箱验枪,贾琼也拿到了一把,在枪托上读到一行数字:1766。 可惜不懂,只好问冯紫英:“可好用?” 冯紫英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终得偿所愿尔!六哥,你有所不知,这枪还是西洋人来朝贡时,进献给吾皇的礼物,陛下命人仿造之,比神武军现用的火枪,打的又远又准。” 见惯了阿卡的贾琼,撇了撇嘴,实在看不上此等的劈柴,既然冯紫英说好,那便好吧,自己绝不会枪口朝上往里装填子药的,怕它走火。 男人天生爱兵器,但大多数分不清阿卡四七与七四,属于叶公好龙,贾琼也是如此,对于此款前装遂发枪,也只是觉得还行,根本不明白它精贵在何处。 只是,摸着光溜溜的枪管,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拿起来瞄了瞄。 明白少了什么了,准星。 战马有了马鞍和马镫后,才突显出来更大的杀伤力。 想来枪也是如此,没有准星的枪叫枪吗? 拉来铁匠掌固,给他比划着自己想要的物事,掌固又喊来一位大匠一起端详,最后说了句,原来是个望山,二人便拍拍屁股走了。 冯紫英哏哏发笑,见贾琼眼神不善,自神武军的腰带上摘下来一把手弩给他瞧。 “呶,就是这个了。” 贾琼端在手里好一阵的脸红,不仅有准星,还有刻度,枉自己以为又有发明了呢。 “何时有的此物?” “约是西汉。” 贾琼深吸一口气,扔下了手弩说道:“给这些傻了枪都装上望山!” 转身与薛家二叔薛途道声辛苦,扔下冯紫英不理,请薛途回了屋中喝茶休息,顺便问问两边的状况。 薛途微微皱眉:“暹罗那边有了个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咱们这位王爷竟然决绝了阮氏内附的请求,要保黎氏的江山。” 气的贾琼一拍桌子:“实属不智也!” 义军有什么不好,他们想要重新回归天朝,那便全力支持才对,帮一个日落西山还不肯归附只想为属国的残旧王朝,南安这是在误国。 薛途尚不敢妄议一位王爷,也只是轻轻一叹。他是薛家的香火,一旦长房在中原为甄家斩草除根,他这一支便是薛家最后复仇的种子。 长房为何进京,还不是想要依托荣国府威势,让甄家有所顾忌。 当初议定好的几件事,如宝钗待选入宫,薛蟠、宝钗联姻贾家,都一一告终不得成。 没想到,薛蟠又给宝钗寻了一个贾家子来,单凭此子卖粮来看,已成峥嵘,这门亲事确属意外之喜。 “琼儿,还有一事,我必要说清的。黎氏那边,也有人在卖粮。” “什么?可知是谁?” “额~~~贾珍。” 贾琼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怒,早些弄死他多好,留来留去成了祸害,少赚多少银子,不信你们不起杀心。 “查!他哪来的粮!我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先断他的粮道!让他人财两失。” 没过几天,柳湘莲扛着一袋米回了交州城:“能看出是哪的米么?” 众人不含贾琼都凑上去拿在手里一把细细观瞧,只剩下薛宝琴笑嘻嘻的看着准姐夫,原来你也不分五谷啊。 “江南的稻米!”众人皆如此认定。 “准是杭州!杭州那里到底有谁在帮他。” 贾琼恼羞成怒,第二次被动出现了杭州,每一次都在膈应自己,忍无可忍了。 “劫粮?”薛蟠大胆提议。 “参他!”胡路渺愈发有几分官员模样。 冯紫英与柳湘莲站队薛蟠,摸清他们的运粮路线后,劫之。 冯天寿同意胡路渺的方略,上本参他私卖军粮,仿佛他们没卖一般。 目光都集中在了贾琼身上,隐隐间,他已是智囊矣。 “也劫,也参。劫粮不能是我等,贾珍背后或许就是王爷,容易落下口实,让别人劫。” “挖山否?”胡路渺见问。 “有叛军帮忙,不用咱们去挖。卖消息给他们如何?” 众人相视片刻,皆曰妥。 “参人这事么,我只能说,监军可一用。”贾琼拿一芭蕉叶去暑说道:“是监军的分内,吾等不过是说漏了嘴。” “还不够。”胡路渺被激发了灵感:“冯将军应先奏本,军粮不足,消耗甚多,疑有异; 薛公子再赶回衡阳,压住京师、金陵运至衡阳的米粮不得出城; 再劫之!等王爷的告急文书发给朝廷后,监军再上密折参之。” 众人称善,如此一来,王爷想不学曹孟德借人头安抚人心也不行了,阵斩贾珍以正军规是他能给朝廷问责的回复。 薛途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不由得薛途心中感慨,吾观甄家如冢中枯骨矣,天下英雄唯琼与诸君尔。 猛然间大战又起,近万难民涌向交州城,胡路渺照单全收并以工代赈,眼看着城墙已经开始外扩,两道棱塔一左一右犹如双臂前出,贾琼曰,交叉火力。 义军终于找到了此城,千人队伍便敢来攻城,被冯紫英试了枪,想跑都跑不掉,两千山民、一千辅军枕戈待旦久矣,呼啦一下给包了圆,冯天寿放回一个去说可以来赎人。 二月中旬,战局吃紧起来,征南军主力被义军以多打少,逼退回了镇南关一线,后军猛然间成了前突之部,恨的冯天寿大骂南安无耻,这是有意而为之。 柳湘莲跑了一趟腿,见着了他的两位弟子贾艾、贾淩,痛诉衷肠后,艾、淩两位告诉了柳湘莲一个消息。 “王爷定十五日后全军反攻,师傅你要保重,守住十五日便可。” 柳湘莲记下了这话,又把要告诉周全的话要他俩牢记,时不时的说漏个嘴,也好让监军动起来。 各方算计来去,义军攻不下镇南关,反冲交州城。 半路中,义军又起内讧,赎回人的一部不愿再去攻打交州城,反而说起可以去哪里买粮。 买不如偷,偷不如抢。 义军首领竟然斩了那一部的首领,欲驱使其部死命攻城。 当夜哗变,得暹罗并洋兵强力镇之,乱了一夜后,也无心再攻交州城,退兵三十里,与镇南关、交州城形成三足之势。 军中流言渐起,细作也验证了其中一条,镇南关守军不日将到军粮,连往来的路线都给画好了,暹罗人说此是一位与他们买卖军粮的商人提供之,极为可靠。 义军悄然转向,越过了镇南关,守在了粮道上。 这一日,贾珍带队接应上了粮队,心得志满与一人交谈:“柳芳兄,劳驾你亲自跑这一趟,珍铭感于内尔。” “都是为了王爷办差,何分彼此呢。还是赶紧赶路要紧,我这几日心神不定,早些交了差,我也好早日回京城。” “哈哈哈,柳芳兄多虑了,这是在我朝疆域,难道还有敢截我征南军粮道者乎?” 话音刚落,柳芳惊恐的看着贾珍身后,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一般。 四十九、图穷匕见断生机 贾珍这辈子委实不亏,承袭爵位,接任族长,以不到而立之年,便已是京城中赫赫两家的带头之人。 短暂回顾自己这一生,妻妾成群,仆从景从,究竟从何时起这一切便渐渐离自己远去了呢? 眼前闪过一位青年似笑非笑的身影后,捂着胸口气绝身亡,而他儿子贾蓉则躲在他的身后,用老父不倒的身躯,挡住了飞来的弹雨。 “敌袭!”就在贾珍中弹落马时,一声凄厉的喊声也响彻山谷。 理国公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侥幸逃过了第一轮的弹雨,他打马飞身而逃,绝不能让自己落入敌军的手中,否则理国公府将步宁国公府的后尘。 他是私自出京,下江南去杭州,调集南安郡王所需的粮草,而这一切都是避开了后军所为,属实违反了北明军令。 南安郡王尚能找个借口推脱出去,比如还屹立不倒的贾珍便是个好借口,而他不仅私自出京,还潜赴南洋,又没有亲爹给自己挡枪弹,去哪找理由搪塞过去呀。 跑! 粮食不要了,只要人能跑出去就好。 主将乃兵之胆,骤然遇袭,若主将沉稳指挥,未必不能自救。 但主将一死一生,都抛下兵卒而去,谁还肯卖命,甩开两条腿沿着来路狂奔。 兵败如山倒,也似海水退潮,呼啦啦一下漫山遍野跑的都是人,想抓成一对都难。 安南的义军有些懵,只是一轮伏击而已,才打死了几个人?值当如此的害怕? 或许,是我等的神勇,吓坏了天朝之兵? 一想到这儿,悍勇拱了出来,撒丫子就追,一逃一追间,甚是热闹,跑惯了山路的安南义军,费了些许的气力,便抓了一长串的溃兵,命他们继续拉上粮草翻山回安南。 柳等子不幸也在其中,山道难行,骏马也有失足时,他脱了自己的华袍就地打几个滚,混在溃兵中垂头丧气的背着一袋米艰难而行。 刚刚翻过一座大山,柳芳险些喜极而泣,征南军的旗号就在山脚下飘舞,左中右摆开了阵仗等候着敌军。 有会跑的兵,钻山逃去镇南关报信,南安郡王险些昏倒,命一部守住镇南关后,率大部人马赶往山脚迎敌,意图再夺回粮草。 安南义军却似早有准备一般,不疾不徐站住了防线,呜嘟嘟吹起了号角。 远处,一阵阵的鼓声响起,砰砰砰,砰砰砰,千把西洋火枪兵每三列为一阵,徐徐而行。 一左一右将征南军夹在了当中。 咚咚咚咚咚咚,变得紧凑的鼓点喝令住兵卒站住,两旁推上来一架架的火炮。 南安倒吸一口冷气,西洋兵终于露面,单这火炮便不比自己的少,可见其实力够强。 “卫若兰!” “属下在!” “带你的前军快马冲散西洋人,给全军开路!” 卫若兰毫不犹豫喊了一声尊令,骑马赶回本部整兵,调转方向后,纵马队小跑起来。 马队没有火器,但卫若兰不怕,他有强弓硬弩,不比神武军火器营的火枪射程近,依仗快马,未必不能突过去。 西洋兵喊了一声什么,前排蹲下,中排与后排错开,齐齐举枪等候冲锋。 呜呜呜,几声号角又再次响起,自他们身后慢悠悠来了一队战象和盾兵,迅速绕过了西洋人迎向卫若兰的前军。 “三轮抛射换短矛!”卫若兰及时下了军令,传令兵敲响小锣,当当当当几声响,慢慢加速的前军将背后的骑弓拿在了手中,扣上一支箭,不断的加速。 近了,越来越近,能有一百步的时候,不用号令,各个举弓朝天,刷的一下,漫天箭雨飞出。 极快,都是精锐老卒,三支箭眨眼间都飞上天,挂好弓抄起挂在两侧的短矛,趴在马背上全力疾驰。 似触礁的海浪,猛地分开了浪花,一左一右画个弧线绕过了奔跑起来的战象,短矛纷纷出手,掷向象群。 要是冯紫英在此,必会喊一声好,这等的骑射战法,确实让卫若兰用出了精髓,左右分成两支队伍的前军,随着前人绕了一个圈,马速不减,竟然吊着象兵回身射箭,使象兵追不上又打不着,眼睁睁看着那两队交错左右后又冲了回来,还是三轮的抛射,再用短矛,一个照面下,暹罗的战象队,死伤过半。 重整阵型,骑手纷纷跳下马来,将养马力,后面等着的辅军冲上来,喂水喂料,还要拿厚布擦着马身,不能让战马一身的汗,尤其是鬃毛、马腹,不擦干净了不得了,万一打滑摔下骑手,后果难料。 卫若兰微微气喘,方才这叫雁回阵,以快打慢着称,也确实紧张,还好,所部人马损失甚少,对方没了象队,单靠火枪队,拦不住自己的冲锋。 这一手骑射,镇住了敌我双方,征南军阵营欢声雷动,南安郡王眼眸微微一缩后,也勉强笑了出来,再好也不是他的人,乐善这老匹夫甚是能调教人才啊。 安南义军与暹罗兵士,有一种见过父亲大人的欲望,天朝果然是天朝,难敌也。 西洋兵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一致认为,对面马队无有重甲护身,只要顶住第一轮的冲刺,他们冲不过去。 战鼓响起,卫若兰喊了声上马,辅军退下,前军重上战马,又一次的小跑起来,这次换成了锥矢阵,专门破盾。 暹罗的盾牌兵们挡住了去路,箭雨下,冲到眼前的马队换成了战锤,飞跃而起的骑士,重重的砸落下去,盾兵溃散,但马速也被拦下。 不等再冲起来,炮声响起,连绵不绝砸进了马队中,百步之外血肉纷飞,百步之内硝烟弥漫。 卫若兰射出三支箭矢用腿控马转向时,骤然发觉,冲在最前面的锥矢箭头已经损失殆尽。 全身紧紧伏在马背上,身后的枪炮声竟然连绵不绝,尤其是炮,追着自己的马队打,损失不小。 又回了出发点,挥手不让辅兵上前,厉声喊来旗手:“打旗,要炮来砸开他们,偃月阵,两侧绕行,攻他们的侧背。” 旗手打出旗语,中军的南安郡王一笑:“稍有挫折,便心生怯意了,还需打磨一下呀。来人,传我将令,左中右三军待炮砸开对面安南叛军后,全军压上,柿子要捡软的捏。嗯~~~回复卫若兰,等炮声响起后,他再冲一次,务必要穿透敌阵,否则军法无情。” 左中右三军将领面无表情回本队整军,南安略一歪脖问周全:“监军如何的看?” 周全微微躬身:“残余之人不懂军阵谋略,想必王爷是对的。” 南安呵呵一笑,正过了头去,眼神扫过自己的亲兵,队正微一点头,眼神落在了周全身上。 卫若兰见中军升起帅旗,拍了拍坐下的良驹:“靠你了,冲过去,给你配个母马,冲不过去,贾六哥吃咱俩的席。” 战鼓擂响,怯懦不复存在,战场一招见生死,冲过去,站着;冲不过去,躺下。 号炮一响,前军马队又小跑起来,这回辅军也上了驽马,人手一杆马槊,帅字旗一动,全军压上,死战不休。 号炮二响,左军冲右路,右军冲左路,中军大纛旗已经前出。 号炮三响,炮声隆隆,安南义军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卫若兰回首见到了这一幕,撕心裂肺嚎了一声,他被南安抛弃了,前军不过是牵扯住洋兵的弃子炮灰。 倒转马鞭,用把手的倒刺戳一下马臀,他要死在前军弟兄们之前,是自己累得弟兄们被送死。 谁也不傻,前军已经不足千人,算上辅兵将将够数,炮弹没砸进洋兵的队列中,他们已经明白了缘由。 借一场大战铲除异己,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可怜卫小将军了,黄泉路上再做袍泽吧! “护住将军,左虚右实!” 一个百户高声喊了出来,一个传一个,前军再次变阵,右军向前,左军偏右,要在右军的身后侧突出重围。 枪炮声,喊杀声,震慑天地,没人会恋战,就一个冲锋,前军营折损一半杀透了洋兵。 辅兵自觉断后,调转马头往回杀,真到了短兵相接时,马上的优势尽显。 卫若兰不忍辅兵送死,毕竟人数居略势,一指炮兵队:“杀尽了他们,全军奔东,我们去找冯紫英!” 这招围魏救赵有了奇效,洋兵分出一半来去救炮兵,辅兵乘机杀出重围,会合了主队后,卫若兰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冷冷下令:“走!” 中军大旗下,南安郡王在亲兵的护卫下,已经快穿透了敌阵,突然,亲兵队正一刀砍向周全,周全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 亲兵们拨马头靠向周全,南安身边空了出来,贾艾拿手一指:“看那边!” 南安下意识看了过去,贾淩手中多出一把攮子,一下扎进了南安坐下的良驹。 马一吃痛,全力加速甩开了众人。 贾艾大喊:“王爷的马惊了!” 亲兵们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杀周全,全力追向王爷。 三个人躲开了乱兵后,长吁一口气,好险,差点先被除掉。 “刀上有毒,那马跑不了多远。咱们怎么着,跟上去吗?” 周全一咬牙刚想说声追,敌军中忽然喊了起来:“追上那个人,他是南安郡王!” 三个人看了过去,贾蓉不知哪捡了一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指着南安郡王奔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帅字旗一直跟着主帅而动,南安的马匹受伤脱离了战阵,帅字旗也随之而动,左右两军不明所以,不得不收住了攻势,转向去与帅字旗会合。 战场大乱,征南军先胜的优势转眼丢尽,安南义军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裹挟乱军追向帅旗。 周全眼神一眯,有这么个替死鬼,倒是没想到的事,示意艾、淩跟着他,脱离战场,打马也去了交州城方向。 已经是图穷匕见之局,接下来,就看局外的招吧! 五十、当时只道是寻常 交州城,卫若兰只见到了贾琼。 “六哥,征南军...败了!” “只是败了一阵而已。” 一身狼狈的卫若兰不明所以,贾琼招呼游医们先给他的属下看伤,然后领着这位传说中的史湘云丈夫进了县衙。 卫若兰看到了后军所绘的堪舆图,震惊无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图上画着几条线,每一条线代表着一队人马,冯天寿去了镇南关,冯紫英去了东山寨。 “三日前,当我们得知南安郡王倒卖军粮后,便做出了部署。你来的正好,我不会打仗,听冯紫英说你是能与他比肩的英才,交州城的防御归你了。” 要搁在以往,卫若兰听冯紫英拿自己与他比,必定会嗤之以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冯紫英怎能比的上自己。 眼下没了心气,只是指着冯紫英这一路问:“紫英去东山寨做什么?” “拿回被倒卖的粮食,安南义军为了对付你们,主力尽出,连洋兵都用上了,东山寨此时最为空虚,不收他们些利息,对不起战死沙场的兄弟们。” 卫若兰眼泪好悬掉下来,他所部是兵部所辖五军都督府的精锐,一战下来,战死一半,还不算受伤未知能否痊愈的袍泽,可说是大伤元气。 贾琼给他一份花名册:“你自己挑,都是善骑马的好汉,战马没有,驽马不少,先凑个编制整齐训着,我手里终于有一支能机动的骑兵,这对守住交州城至关重要。” 冯氏兄弟都是去偷家了,一个偷敌人的家,一个偷自己人的家,不管南安能不能活着回到镇南关,冯天寿都要掌管住征南军的大权,这也是乐善郡王与冯父一开始就制定下的方略。 皇上既然许了可以先败一场,目地就是借此除掉南安郡王,这点没得商量,冯天寿必须掌管征南军的大权后,才能名正言顺对付南安。 这也是贾琼自其中学到的见识,做事一定要有名分,没有名分的做事称为乱;不管是乱命还是乱政,都禁不起日后的推敲盘点,只有名正言顺依典办事,哪怕是繁琐些也不怕,损失是必要的,挽回损失才是功绩。 比如给卫若兰补充兵源,必须是卫若兰领了交州城的城防之后,他才能依规征发民夫。 交州城里有山民、难民、民夫、辅军近八万人,足够卫若兰补充一千铁骑了,兵部下来的关系户,不能不给与照顾,照顾好了卫若兰,兵部也会照顾冯天寿,征南军换帅顺理成章。 贾琼不会自己强出头,他的优势不在于行军打仗或是内政民生,而是统筹。 “交州一面临海,一面侧山,两面是平原。若兰,你若是敌军,你会怎么攻我?” 卫若兰又看一个沙盘,交州城的城防沙盘。 “我会在山林间部署奇兵,平原上实施佯攻,待城防转向平原两面后,山林的奇兵突袭破城。” 贾琼指指山林那里星星点点的小红旗一笑:“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打算等他们主力进了山林后,放火烧山。前提是,他们必须将主力藏进这处山林,不藏也得逼着他们藏。那么平原两面的城墙外,就是逼他们作出选择之地。必须打痛打残他们,他们才会乖乖的进山林里突袭。” 卫若兰疑惑:“六哥,你拿什么引火?火势小了可不起作用。” 贾琼自桌子下面掏出一个盒子来:“瞧瞧这个,我试着放了几个,确实好看。” “花炮?”卫若兰当然识得此物,东风夜放花千树吗,说的就是烟花爆竹。 “这又是哪来的?” “衡阳府啊。他们有个界牌镇,烟火最是出名,我看了都叹为观止,怎么就不会做炸药呢,全放了花,真是浪费。不过,改了改药,可以放火。” “炸什么药?” 贾琼嗐了一声,拉着冯紫英去了县衙后面的空地,还没空做花园子呢,全当靶场用了。 点燃手中一颗拳头大小的烟花,看着药捻子燃了一半,猛地扔了出去,将将落地时砰砰两声巨响,炸了个四分五裂。 贾琼似不过瘾,舔舔嘴唇:“炸不死人,只能炸伤炸晕,还是有待改进。” 随着方才的一声响,县衙里冲出来胡路渺和他的幕僚们,一看是贾琼又在玩烟花,愤愤骂了几句不当人子后,又回去忙活他们的建城大业去了。 卫若兰不知,那些幕僚可不是寻常百姓,背靠衡阳石鼓书院,又与他们结好,贾琼没理由放过他们不用,几次推拉后,书院派出了一些功名运道欠佳者,给胡路渺做幕僚,总算充实满了一个县衙该有的架子,也算他们提前实习一下,将来放出去也好做个熟手。 手里能扔还不算完,贾琼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空心木管:“这里面包着一层铁,小心点用,容易炸膛,但是打的远,我给你试试。” 又点燃一颗烟花,随手放进了木管中,摆弄一个角度后,砰的一声烟花窜出了木管,果然飞的更远,能有百十步开外才啪的一声炸开。 这下又跑出来一个小娘,探头探脑看看贾琼身边有外人,嗖的一下又藏了回去。 贾琼咧嘴嘿嘿发笑:“等你会玩了之后,你也会上瘾。我有好多年没放过炮了呀,我看这次谁还会管我。” 卫若兰以为是他家贫又有人管束而不得放爆竹,哪知道他说的是另外一世的另外一事。 卫若兰使劲摇了摇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颤声问贾琼:“六哥,此物能否带在马上?” “能啊,还能做个战车用马拉着用呢。喀秋莎,加特林都不是梦,简配而已,等那群烟花手艺人混合好了更棒的火药后,西洋兵那些小炮就是个玩具。” 什么沙,什么林的卫若兰不去多想,他在畅想有了此物后,他的骑兵马队能有更多的战术变化了,老子一定炸懵了你们那群红毛鬼。 贾琼犹如此时代的灯塔,给所有人照明一个方向,他们自会顺着那条路前行,伟人有云,历史是人民创造的。 人民只是缺个灯塔而已。 卫若兰铺下心来打造新的马队,冯紫英有一千骑兵也有一百火枪兵,更有三千挖山队,搬空一座东山寨,手到擒来。 等他回了交州城时,冯天寿也已经接管了镇南关的防务,凡有兵败退回镇南关者先收拢再等候发派,而左右两军的主将,客客气气请他们进了囚笼,直接押解京城,他一个也不留。 南安郡王却始终不见消息,等周全到了交州城后,才知晓,他还是被俘了。 还是这个词,是贾琼脱口说出来的。 周全不顾风仪,啃着鸡腿问贾琼:“我该回京一趟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莫走,眼看便要立功时,你走了岂不是大亏。你赶紧上密报,怎么写都由得你,但要说清几件事,一个是给卫若兰洗掉战场违命的事。” “那是兵部的人,你拉拢不走。他爹是兵部侍郎,从不跟勋贵往来,他也就认识一个贾宝玉而已,啊,现在加上个你。” 贾琼悟了一件事,为什么史湘云要嫁给卫若兰的事,从不跟勋贵往来的兵部侍郎,偏偏娶了一位勋贵孤女做儿媳,看来就是因为这次卫若兰战场违命的后果。 南安是阴了卫若兰一道,但他那时还是主帅,给卫若兰下的军令就是破西洋火枪,可没让他战场之上自行脱离。 卫若兰可好,受不了这个气,干脆一走了之,幸亏这里多了一个贾琼多了一个交州城,否则他回到镇南关时,就是左右两军主将的下场,押回京待审。 卫侍郎自然要为儿子脱罪而奔走,史家这时候伸出了援手,联姻之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老周,咱们是在帮朝廷做事,着眼就要大气些,卫若兰也是朝廷的将领,不同于心怀叵测之辈,当救之。” 周全喝了一口酒,当做认可。 “再来便是给胡路渺讨封,海外建城,他自领县衙,需要朝廷认可。朝廷也派不出来比他更合适的官了,至多来个县丞平衡一下,你与老胡商量一下,看看书院哪些人得用,一并给个官留下来。咱们也各方都结个善缘。” “前提是,你得能守住交州城。守不住的话,这些都是空话。” “你报你的,我肯定能守住此城。” 周全也不问他道理,痛吃了一通,沐浴洗漱一番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写密折行文。 又过了七八天,镇南关冯天寿传来将令,重整征南军,他暂代主帅领中军,冯紫英领左军回防镇南关;卫若兰领右军,贾琼领后军,坐镇交州与镇南关成犄角之势,再战安南。 贾琼继副主簿后,连升三级,就任交州把总,正七品。 征南之战,到了此时,方拉开了真正的帷幕。 县衙大堂内,胡路渺居中,卫若兰居左,贾琼居右,交州三巨头聚首,下达政令。 一、交州城保甲法落地。 二、全城实施战管配给。 三、民夫、辅军、山民、流民青壮就地统编,为交州城保民军,并一分为二,优者归把总麾下行军伍之事,劣者归县令麾下行治安之事。 四、妇孺老幼赶制军粮,护理伤兵,三餐皆由县衙管之。 五、鼓励婚配,鼓励生育,鼓励开荒,县衙设银庄发行借贷,用田地所出或务工所得分月还款。 六、不收民税,只收商税,设海贸主簿,薛途任之,开海内外商途并开海运。 此交州六条下达之后,交州民众欢欣鼓舞,乱世中,终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了,而且不收民税这一条,万家供奉胡路渺的生祠焚香而拜。 胡路渺感慨莫名,烧了十几年的香,拜了十几年的佛,结果自己真成了佛,万家生佛。 政令透出交州城,镇南关征南军及时发布了一条改土归民的令,凡能入交州户籍的民众,皆受天朝上国的佑之,敢有犯者,虽远必诛。 随着交六条的落地,安南义军也发布一条消息,天朝南安郡王谈和,欲遣亲女入安南和亲! 贾琼冷笑之,贾母要是还敢送贾探春来,我灭荣国府名正言顺也。 五十一、情深似海乎 大战如期而至,被偷了老家的义军,兵分两路同时攻击镇南关与交州城。 城池攻防战,防大于攻,孙兵圣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镇南关单面对敌,想要凭借人数攀上关卡,义军打完了也未必能胜。 交州虽三面对敌,但没个倍则的人数,想围住交州都难。哪怕只是个新城,在根本还未学会如何有效攻城的义军面前,那就是一道道收割生命的夺命地狱。 最让义军难受的是卫若兰的右军骑队,自城中上船出海,绕过义军防线后,随时可找一处登岸之地,不时的袭扰义军侧背,使之顾此失彼,徒增伤亡。 有心调洋兵来助阵,可洋兵不来,他们眼中是镇南关,打开了镇南关,天朝便对他们开了门户,此种诱惑无穷大也。 僵持之中,暹罗答应派战舰助战,可以自海上攻袭交州背后。 但来去还需时间,义军无奈只好围而不打,渐渐退往了山林中休养生息。 因为山林限制了骑兵的攻击,他们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卫若兰欣喜若狂,将近月余的苦战,敌军终于入了彀中。 就在贾琼准备火烧三军时,军报、密报先后到了京城,朝堂大哗,蕞尔小国竟然凶狠如斯?败了征南军不说,还活捉了主帅南安郡王与理国公之后一等子柳芳?这又是怎样一个故事。 贾赦与贾政难得的同时上了早朝,直到了晚上才疲惫地回了荣国府。 贾母也等他们等了一天,慌忙问起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贾政直摇头:“郡王与理国公两家,此次是难逃惩处了。幸得北静王力保,忠顺王爷也说了几句好话,才没当朝处置。” “险到了这般田地?”老太太心有余悸,当朝处置一位王爷和一座国公之家,这可是继前太子案后又一桩大事了。 贾赦嗐了一声:“母亲,咱家也有不幸呢。贾珍死在运粮的路上,贾蓉供出了藏身俘虏中的柳芳,宁国府啊,这回可是绝了门户了。” 贾政很是认可:“虽说还有个贾琼,但战报上说他已经被困在一座新建的城中,想来不久便能收到他的丧报。母亲,是该新选个族长了。” 贾赦一翻三角眼:“还选什么?没了贾珍,也没了贾琼这小宗,玉字辈中只有琏儿适合了吧。正好也该让他回京了,山西不去了,让他去安南给贾珍他们收骸骨去吧。” “兄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琏儿毕竟是戴罪之身,怎可出任族长呢。我看,不如宝玉吧。” “二房的次子怎可出任一族之长,不行不行,说不得我辛苦些先暂代着,等琏儿待罪立功后,我在交给他。” 兄弟二人谦让起族长的位子,贾母头疼不已,喊了声住口,颤巍巍的问他们二人:“你们好糊涂啊,贾珍私卖军粮是哪来的粮食?你们两家分钱时,可有想过事发之时?” 贾赦与贾政茫然不知问究竟,贾母后悔的说道:“是政儿媳妇调拨的族中在金陵存粮,还有...林家在姑苏的田庄存粮。” 林黛玉家产被变卖不假,但祖上的祭田可是没卖,也是卖不得,产出一直都在王夫人的手中。 祭田是天家赐给功臣的永田,后世子孙只要不是犯了死罪,还能归乡守着祭田过日,谁敢也谁肯变卖,也没人敢买。 这也是好多破落世家子还能存活的基业,柳湘莲就是其中之一,好听的叫做家道中落,难听的便是祖上有罪,所以破落。 贾赦顿时恼了:“族中的米粮,弟妹是如何能调动的?” 林家不叫事,贾赦也分着一些呢。 贾母叹口气:“是珍儿暗中与她通了信,所以她才能取出金陵的存粮以期获利。” 贾赦和贾政齐齐叹气,获利根本不可能了,贾珍都死了,那些粮食肯定也要不回来的。 “要是琼儿能帮着找找......”贾赦自己说完都觉着不可能,贾琼也被困着呢,他能不能活都是个疑问,去哪找粮啊。 贾政倒是眼前一亮:“着啊!琼儿不是一直在后军吗?他管着的正是粮草哇!母亲、兄长,我看了交州城之地,它有一面临海,若是能走海运,可以以此说服琼儿运回咱家的粮来,顺便也能接上他走吗。” 贾母与贾赦都觉得似有可能,当然,贾琼要是真被接走也没什么,临阵逃脱是死罪,贾家还能大义灭亲一回。 “谁去走海路?金陵的王子胜?他有海船,还管着海运呢。” 王子胜,王熙凤之父、王子腾并王夫人和薛姨妈之胞弟; 王熙凤之父为长兄,虽无爵可袭,但家业大部都是他的,所以王子腾寻了贾代善的门路进京,而王子胜这个最小的兄弟,也留在金陵老家为官。 贾母却不听贾政的主意:“不要动他,动静太大,易被人发觉。赦儿、政儿,你们可记得乌家那个长子?” 乌家是贾家留在金陵老家的庄户管家,所有宁荣两府在金陵与关外的田产,全是他们兄弟打理,逢年过节时才送来产出和年礼。 如赖家兄弟一样,他们家的长子也被放了奴籍,并运作了一个职位给他。 贾赦对此想不起来,贾政哦了一声想起来这人:“在北海任粤海将军呢,还是走的王子腾的手。” 粤海将军听着满大气,其实是个杂号,五品军职,倒是比贾琼还高一些。 北海则自古隶属广东行省,琼州也属广东。 贾母命贾赦给贾琏写信,用荣国府之印,请乌家兄弟给他儿子写信,命他听从荣国府的安排,出动军船去交州城,接回贾家的存粮。 不日贾琏收到了信,啧啧两声对王熙凤说道:“老太太他们真是财迷了心窍了,动用军船给咱家运粮,亏他们也想的出来。罢了,反正我已经是待罪之身,虱子多了不咬罢了。” 王熙凤暗暗记在心中,去寻尤氏说话,两家老宅离着不远,坐车片刻即到,进了内院后哼哼唧唧看不顺眼,尤氏小腹隆起,已有身孕矣。 一个是青壮男儿,一个是久旷熟妇,翻云覆雨间,不身怀有孕才怪。 “哎哟可怜啊,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遗腹子了!” 尤氏白她一眼:“少说风凉话,我还没摆灵堂呢,你哭丧哭早了。” 王熙凤奇怪:“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薛蟠带回来的消息,贾琮便告诉了我。” “薛蟠?他不是与贾琼一起被围着呢吗。” 尤氏哎呀一声摸摸肚子:“要不说祸害活千年呢,贾老六火烧三军,他不但没死,还立了大功,只是这消息还没到京城呢,故此你不知道。弟妹啊,这次又要麻烦你了,丧事的事你多上心,我还得养胎呢。” 王熙凤暗骂一句,是不是贾珍的种还两说,谁知道你哪求来一个肚子的。 但她倒不是为了这事来找尤氏,而是贾家动用乌家子的事,她要问问尤氏妥不妥当。 尤氏一指王熙凤鼻子喝问:“你又想着运粮过去卖了是不是?” 王熙凤吃吃的笑起来:“我可不像你亡夫那样糊涂送了性命,我呀,是给贾老六送粮,他卖了再给我分钱。” 尤氏一听对贾琼有利,便换了口风:“都是贾家子弟,我们宁府嫡亲一脉也就剩下他一个了,能帮便帮一把吧。帮我捎个信过去,能不能让亡夫落叶归根呀,还有,我肚子里有了贾家的种,他这个做叔叔的,给取个名呗。” 此话一点毛病都没有,除了语气不对外,哪哪都在理上。 王熙凤拿了尤氏的牌子,再加上自己的牌子,宁荣两位主母的令牌在手,乌家兄弟当即应允给儿子写信,主家母有命,岂敢不从。 王熙凤又请来亲哥哥王仁,让他回家收集米粮,王仁一愣,随即苦笑:“妹妹,你说晚了,薛蟠已经都买走了呀。” 王熙凤重重叹口气,还是醒悟的慢了,早些走贾琼的路子,早就发了财。 “不过,妹妹,薛蟠对我说过,要是能有盐,他也收。” 王熙凤仰着脖子想了想,对王仁说道:“哥哥你等着,荣国府大夫人我婆婆家,在姑苏老家还有一门亲人,我去找贾琏写一封信,你带上这封信去寻他们,定会有盐。” “邢夫人娘家?”王仁不得要领:“不是小门小户吗,怎么又会有盐呢?” 他们兄妹说的盐,不是货物,而是盐引。 朝廷为不许私盐泛滥,便发行盐引,凭盐引买卖食盐,并登记在册,若数量不对,便是多出来的私盐,抄没罚银,重者抄家坐牢。 “哥哥你不知内里,只管拿了书信去了便知。” 贾琏听闻能赚钱,当即写了书信给王仁,乌家的信也已经在了路上。 等贾琼见了跨海而来的北海兵船时,还以为是暹罗来的舰队,险些拿缴获来的火炮开火。 乌有道心有余悸的下了船,见一七品官对自己施礼,又见他的年纪与信中说的相仿,逐一把扶起了他。 “可是贾琼兄弟?你我不是外人,不必官礼相见。若兄弟不嫌愚兄年长,可结拜为异性兄弟尔。” 贾琼一抱拳:“下官何德何能,怎敢与大人结拜。” “诶~~~我老父乃是宁国府的庄头管家啊,你我怎么不是一家人。” “庄头?可是乌进孝公?” 学过这篇课文,记住了贾珍的一句话:“你个老货,又与我来打擂台。” 五十二、交州结义 京师结缘 乌有道的来访,确实给了贾琼一个惊喜,什么贾家族中的粮食,那算个屁,找贾蓉要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与我贾琼何关。 但乌有道,不,确切来说是乌有道的战舰,确实让贾琼动了心思,他想要奇袭茜香,顺道教训一顿暹罗。 前文说过,茜香便是苏门答腊群岛包括新马泰那一带,此时还没有那么多诸国,换国主也很快,因此茜香这个名字一直是北明人在喊,如今他们换了名字,叫亚奇。 甭管叫个什么吧,如今那些岛上是红毛鬼在占据,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是对手太弱,才能几条战舰就能占一国。 寇能往,我亦能往。 趁他们席卷暹罗和安南时,再次偷家,将茜香推倒蹂躏一番就走,去暹罗兜着屁股杀回安南。 乌有道震惊自不必说,双腿发软的问贾琼:“兄弟,不是哥哥驳你的面子,实在是没有军令,哥哥可不敢擅自出击啊!” 原本征南军的计划是借道安南行陆路杀将过去,但要是有军舰,为什么不用呢。 贾琼脸色一变:“哥哥这趟来寻我,可也是有军令的?” “我......”乌有道不能答。 贾琼不容他犹豫:“要军令,我找一位给你现写,去请监军来。” 周全被请到了码头,问明是怎么回事,也是冷笑连连:“我征南军的军令也是军令,咱家给你写一张,你这几条船,咱家征用了。” 乌有道干脆拔刀横在颈间:“要征用我的船,除非我躺在这里!” 众人对着他是哈哈大笑,贾琼在他耳边轻言:“粮食莫急,我会让你给贾家一个交代,军令也给你,保你回去无忧。哥哥,想要发财,就跟我走,一船的香料如何?” 亚奇、暹罗等地,盛产香料,运一船回去,价值千金。 乌有道回刀入鞘给贾琼挑了一根大拇指。 这兄弟虽然还未结拜,但是真够意思,不枉我冒无令之险跑这一趟,看来呀,贾家还不能断,自己以后常去看看这位兄弟吧。 粤海将军好歹也是个五品官,手下有三桅炮船一艘,长二十丈,高五层,红夷大炮八门,佛郎机炮四十门,共计水手三百; 海沧船六艘,船上配佛郎机四门、千斤船弩六张,另有火箭、火砖、弩箭、烟罐等等之物,是近战后放火烧船的利器。 剩余的便是十来艘赶缯船,福船的一种,可运货运兵。 “两船!不瞒兄弟说,哥哥家的小妾有些多。” “那我要宁府田庄所有的收益。” “这个...是我爹...” “是每次一船,我这要常驻人手。” 乌有道一个激灵:“兄弟,你不是想要做海盗吧?” 轮到贾琼冲他挑大拇指了,果然是海上吃饭的人家,一句话便点破了贾琼心中所想。 什么贸易,哪有抢的快。 挂上日月旗是官家战舰,送去天朝的关爱; 挂上骷髅旗便是海贼王,这片海疆要改姓了。 乌有道举目看了看还在不停修建中的交州城,一跺脚一咬牙:“干了!以后你我就是亲兄弟!自你这里出发,回你这里销赃,再过我的北海运往中原!” “痛快!走,吃酒去!也给哥哥认识一下这里的好汉们!” 乌有道更加认定自己来的是个匪窝,当坐到酒席上后,他庆幸自己没拒绝贾琼的提议。 监军的太监自不必说了,有他一股;征南军如今的主帅,永兴节度使家的长公子也在,有他一股;神武军主帅家的长公子也在,有他一股;兵部侍郎家的长公子也在,有他一股;金陵四大家之薛家二爷也在,有他一股。 再算上贾家这位六哥,乌有道已经改口叫六哥了,一共七股。 薛途看出他在算账,哈哈一笑指指席间坐着的一位文官:“这是永昌公主府的长使,公主体谅我等不易,只取三股,其余才是我等的分账。” 乌有道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作个罗圈揖:“是小的莽撞了,自今以后,但有差遣,无有不从。” 贾琼安慰了一句:“每次一船不变,船你自己出。” 乌有道拍了胸脯:“我麾下二十五条大小战舰,明日全都开过来,水里火里我陪着大伙一起了。” 要不是他的位置好,又是贾家的家生子,贾琼才不会要他突兀的加入进来。 但有了他,北海之内便是自己的内海,比之西洋诸国万里迢迢的来抢些东西运回去而言,自己能抢的更多,顺便还能将他们堵在这里。 你要说大明后期打不过义军,打不过清兵,那也有一定的道理,单论这海战,大明怕过谁? 北明承继的便是大明海军,一直没个机会染指他们呢,贾家倒是给送来个关系,看来贾家还有底蕴未榨干呢,前路漫漫我将上下求索。 也是高兴自己有了儿子,也是庆贺征南军大捷,贾琼请来了如今他最能拿的出手的牌面,一起商议如何经营交州,恰巧给粤海将军来了个下马威。 换言之,谁不想结交这席间的一二位啊,乌有道也有上进之心的,五品做的太久了。 而且,乌有道心中有了个想法,贾家变天了。 大醉一场过后,乌有道果然传令麾下所有战舰开来交州城外海,薛途也凑集了三十多条商船。 近百艘的船队,光是来回靠岸装船,就用了整整两天,冯天寿在码头上与他们告别,主帅不能轻动,他还要回镇南关把守国门,但也剩他中军一支孤军,左右并后军精锐,都被派去跨海远征。 安南义军? 您问哪支? 东山这波被贾琼烧了一半中的一半,又被自己与贾琼前后夹击丢了一半的一半,然后升龙府的安南王终于敢出兵来野战东山义军了。 西山那支也在磨刀霍霍,安南王允诺他们可以自立为王,条件便是剿灭东山。 有人常说,扶桑的战国犹如各村械斗,那么安南的叛乱则是县乡乱斗,一场大胜便能定鼎天下,一场大败也就丢了天下。 南安郡王敢在战场中下黑手,便是实在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多了些洋兵、洋枪、洋炮而已,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必败之局。 可惜,他看到此种局面时,已经身陷囹圄了。 但吾皇终于看见了他希望的胜局,报捷的文书六百里加急送进了皇极殿,正元帝阅罢得胜的军情后,将之按在御案上问水溶:“卿欲派哪家的女儿去和亲呐?我朱家的女儿自成祖时便不和亲。” 水溶想了一想:“既然是南安郡王惹出来的事,还是交给他家处置吧。” 说完话就回了位次,心中暗暗猜测六百里加急的文书中,到底是胜还是败,可惜,正元帝城府太深,脸上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正元帝说了声也好:“幸亏他不姓朱,那便依水卿的说法,由他家出个女儿去和亲吧。一家之事,与国无关!诸位,我征南军大捷!” 哗的一下,皇极殿中乱了起来,正元帝站起身就往回走,夏守忠喊了声退朝,紧紧相跟。 转过内殿后,正元帝是仰头大笑:“好一个贾琼,纵火烧山在前,突袭镇南关在后,此战居首功也!夏守忠,紫微阁,给他了!” 夏守忠跪倒为皇上贺喜。 正元帝拉他起身:“给他传道旨,那两位不用回来了,朕要他亲自动手。紫薇舍人这个位子,朕给他留着,凭功来取。” 夏守忠心中感慨,又要有一位紫薇舍人的存在了,不是六部阁首,胜似六部阁首,实乃天子第一智囊也。 伺候好皇上回了内宫后,夏守忠请来戴权商议,戴权指指他:“你是他的领路人,别生分了。要我说,你去给他求个媳妇来,保准让他对你念念不忘。” “薛家的那位?” 戴权点点头:“正是她了。” 夏守忠莞尔:“祖上是紫薇舍人,孙儿辈又嫁一个紫薇舍人,倒也是天作之合。” 戴权轻声告之一件事:“裘世安自金陵来信说,薛家子去了杭州找人,你说,他会找到谁?” 夏守忠摇摇头:“我不说,实在是那小子太邪性了,他的事,我就没猜对过。不过,薛家的事,也是该让他动动手了吧,甄家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戴权沉思良久:“贾紫微的身份太过特殊,最好不要轻易摆在明面。不过,观他一直以来的手段,借刀杀人这一手,倒是无师自通的。告诉他试试吧,或许,他又邪性一回呢。” 二人相视而笑,趁着贾琼还能指使的动,借他这把刀杀甄家,到底是谁邪。 等夏守忠又见了正元帝时,正元帝正捧着一封书信发笑。 “守忠,你给朕找的哪是个羽扇纶巾的紫微舍人啊,真是一个不消停的弼马温。” “那他也跳不出陛下的手掌心。” 正元帝失笑说道:“公主的信,这小子扣下了北海的战舰,去了茜香了,还拉上我这皇...姑要一起发财。” “闹别人家的天宫,是个顾家的猴子。” “你呀,别总宠着他,是个猴就得拴。周全也被他拉下了水,还有冯家、卫家、薛家等等,凭甚没有寡人呢?我也要分三成!” 夏守忠心中暗道:皇上啊皇上,是您在宠着他才对。 这算什么事? 奉旨打劫? 造孽啊! 五十三、诸芳黄昏近 唯等暗香来 朝堂上正元帝一句他不姓朱,我朱家无和亲之女,彻底将一国事变为一家事。 你家愿意嫁女儿,不过是换回南安,与国无关,我北明大军不会为此停下脚步,也不与诸国言和。 先不说诸国听到这消息后的反应,只说贾蓉,他快疯了。 指认出柳芳,只是他一时求生的本能,父亲已死,他摘去了头上的枷锁,想凭借挟王公以令朝廷,没想到天子彻底绝了他的路,此生可见,回家无望矣。 东山义军败后,东躲西藏;红毛洋兵败后,趾高气扬。 因为安南国主自以为招安了他们,其实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雇主罢了,正好也趁机修整一下,此次损失不小,也对那个中央之国有了清醒的认识,大国不可侮之。 贾蓉见洋人改换门庭甚是容易,而东山义军竟还不得不以礼送之,心中起了波澜,若是能投靠洋人的话,是不是朝廷也能对自己网开一面呢? 把这心思也说给了南安与柳芳,二人对视一眼,果断命贾蓉去接触洋人,用钱开路,只求能随着一起去升龙府,他们二人有另一番心思。 贾蓉上蹿下跳却找不到门路时,洋人竟然主动找上了他,问他认不认识贾琼。 通译给翻着洋话,贾蓉眼神是越听越亮,自己这位六叔竟然掏了洋人在茜香的老窝,还抓走了他们一位南洋总督。 洋人想交换俘虏。 这是好事啊! 自认了与贾琼的叔侄关系后,洋人也大喜,强行带走贾蓉、南安与柳芳,东山义军不敢拦。 进了升龙府的这三人,被安南国王待以上宾,作为属国国主,他深知这三位的要紧处,而且,要想一统安南,洋人是靠不住的,还是要靠宗主父亲帮忙才行。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战败被俘的南安,又成了亲善大使,一封密信送到京城里,百官再次朝会议之。 正元帝照例是先看了周全的密报后,才去看南安的请罪折,两相对比以后,又与太上皇详谈一番,才高坐御书案,听百官之见。 如今在京的王爷只有北静与忠顺两位了,北静不得不又一次上阵,等百官吵完架,慢悠悠迈步出班,启奏圣上。 “臣弟有一想法,不吐不快。” 百官肃然听他开讲。 “吾皇派南安郡王征南洋,说到底,还是因为南洋不臣,所以要以儆效尤。可如今看来,是他们自己出了乱子,才断了朝贡,倒没不臣之心。” 翰林院站出一位梅翰林询问:“北静王所言可有实证?” “小王确实有之,吾皇,诸位臣公,先前的战报上写的清晰,东山叛军愿意归土,所求不过是一王,可见蛮夷还是畏惧我上国的。 南安王兄未接纳之,是因为彼时国主尚在,又是我上国册封之主,怎可轻易弃之不顾,我上国重信守诺,自然不会与叛军媾和。 因此南安王兄先败了一场。 胜负么,兵家常事也,哪有百胜的将军?但吾皇震慑宵小之意,南安王兄一以贯之并未因败而不为。 说动番兵反正,重又以上宾入王宫谋划,想必有忍辱负重殚精竭虑之行,岂不是大功一件? 宵小已震慑之,连番兵也愿言和,朝贡不断,继续奉我朝为上国,吾皇为上皇,难道不是已经不负君王之意了么。 小王愚见,不如改任南安王兄为天使,继续言谈国事,兵不血刃安抚诸国,善之善也。” 百官议论,初闻此言,竟还有几分道理,南安虽然仗打输了,但还是完成了君王之命,连洋人也愿意和谈了,能不打仗也是好的。 忠顺亲王插了一句:“可那国主竟然求两位王妃和亲,吾皇早已讲过,国无和亲之女,这又要如何呢?” 怎么是两位呢? 别忘了还有宁国公后裔与理国公后裔也在人家那里做客呢,没要三个,已经是打了折扣了。 北静一笑:“吾皇有言在先,那是家事也。南安王兄倒是可以联姻番邦,如此一来,番邦内情我等岂不是尽在掌握中。” 百官虽不认可为南安请功之说,但要是他自家聘姑娘过去,成了安南国主的老丈人,倒是喜闻乐见。 因为,一旦如此的话,南安便远离朝堂矣,想来圣上也乐见其成吧。 正元帝笑而不语,贾琼已经突进了暹罗,再给朕抓几位小国主,朕还用得着谈和? 不过么,帝含笑看了看下面的群臣,南安要嫁女赎回自己,倒不是不行,所征之女必是他们之中的某家女儿,慑于你们四家的威势而不得不从,必要心生怨气,百官也会侧目。 那就允之,嫁过去先办丧事吧,贾琼,汝可定要杀了南安! 默许之后,帝退朝。 两日后,南安老王妃登门荣国府,她是为儿子来选女儿的。 “老妹妹,且听哀家一言。”老王妃语重心长与贾母交心:“你我两家不比旁人家,自南明时起,汝家之祖便是我家得力部将,这以后的事啊便不多言了,汝家也封了国公,如今还有一位娘娘在宫中。老妹妹就不想再添两位王妃么?” 老王妃姓甄,金陵甄家的甄。 贾琼曾戏言,金陵甄家如青楼,满朝尽是恩客,六宫都总管夏守忠都失态的喊了一声对。 老王妃继续蛊惑:“两个宝玉,还一模一样,想想就知道是个缘分。甄家那个宝玉啊,要结亲了,我也与他们说过的,有一世的富贵留给他便够了,强求不来的不要也罢。” 贾母心中一慌,难道,他们放弃了那个孩子? 老王妃轻笑:“老妹妹你想啊,你家宫中有一个娘娘,宫外还有两个娘娘。这以后啊,事关番邦属国的事,岂不是都要问问你家才行?天上那位为什么默许,还不是打着这个主意,能用枕头风的事,何必用刀兵呢。 再说汝家的宝玉,这以后就是两国的国舅,凭此封个逍遥侯,我们四家以为是他该得的,那孩子就是福好命好,该着他享福一辈子。” 贾母再不犹豫了,命人去叫姑娘们出来见客。 老王妃点了一个人不见:“在府上做客那家便不见了,我说老妹妹,小宗也是姓贾,那孩子有些本事,该拉拢的便要拉拢,我儿还想在升龙府再见他一面呢。” “他又惹祸了?” “嗯,惹得好大的祸,抓了西洋人的一个总督。” 哦,贾母明白了,可以换人是吧。 “王妃千岁,还是见一面吧,要是贵府能送他这桩姻缘的话,王爷给他个天大的面子主了他婚事如何?” 这就是给了老王妃保证,我家贾琼听我的,先换人回来可好,那你家是不是该出点什么了。 “嗐,这有何难,我们也能沾沾喜气,送过去的粮食和盐,就送给他了。” 这是将商路拱手相送之意,贾母大喜之余却不晓得,汝可曾问过了贾琼? 这商路如今有六成是天家那对姐弟的,她说送,你也敢要? 薛宝钗心中突突直跳,不知是福是祸,心下惴惴,等见了三春、湘云和黛玉后,拉着惜春忙打问。 “他哪里可有什么消息?” 偏给黛玉听着了,嘻嘻发笑:“他是谁,谁又是他?要是他,喊声六哥也是该有的;要不是他,四妹妹又能有谁的消息?” 诸女窃笑,都知道了薛宝钗与贾琼之间的了犹未了,这也是惜春之意,怎么有的金玉良缘就要怎么有绛琼香雪,应了我哥哥,别想反悔。 宝钗薄怒:“你以为是好事么,我观其来者不善。” 黛玉一呆:“是要结儿女亲?那叫我做什么?没听说孤女会为外姓所认的。” 史湘云一乐:“那我也不行了呗。见见也不妨,我是常见过的。” 剩下人,探春看迎春,惜春看宝钗,适龄之女唯她们二人为长。 迎春淡淡然:“我辈又做不得主,难道还说不去?见见吧。” 惜春紧张起来:“宝姐姐,你你你,称病吧!六哥哥抓住了一个西洋总督,给咱们要来了许多的香精,她们是不是再打你的主意?” “哦?抓了一个总督?”宝钗不理诸女的议论,背手走到一旁暗自揣摩起来,片刻过后展颜一笑:“无事矣,换人不用我等的。走吧,去见见王妃与老太太。” 宝钗算中其一,未算中其二。 甚至贾母心中还有其三。 南安老王妃先逗了逗湘云,又温言以对三春,最后见了自己和黛玉。 拉着自己的手便松不开了,夸了模样夸品格,赞了才情赞妇德,也不知道她是学了火眼金睛么,怎地一眼就看出了那么多。 随后无意问贾母:“这么好的女儿,你们府上必是不肯外嫁的吧,说说看,许给了谁?我有意凑个热闹,给这孩子添个妆。” 王夫人开口:“我家还未求来呢。” 她说的是宝玉尚未求亲宝钗,但话外之意是给宝玉留下了。 黛玉微微蹙眉。 贾母哈哈一笑:“那是你下手慢了,好女百家求,你不快着点,可不就没了好儿媳。不瞒王妃说,我家是未求,但族中已经有子弟相求了。” 薛姨妈赶紧插话:“让我给推了的。” 贾母不让分毫:“女大不由娘,她哥哥成天价与那人在一起,我看啊,他们舅婿之间相得益彰的很。你家哥,怕是早就给他妹子定下了,先哄着你,最后给你个惊天之喜呢。” 老太妃哦了一声:“可是宁府那边的琼哥儿?” “王妃怎知我家那小子的诨名的。” 二老演上了,你一言,我一语,夸得贾琼就差宝玉一点点了。 薛宝钗心中暗笑,果然如此,拿我扎筏子,想以我的婚事求六哥换人。 低头做害羞,但眼珠转了又转,这倒是个意外之事,若是六哥哥拿捏的紧,这门亲事倒是板上钉钉了。 王夫人与薛姨妈再也插不进去话,眼睁睁的看着老王妃做了冰人,直言过些日子请了吉期,便代贾琼上门提亲。 哪轮得到她来提亲,不过是回去商议一下,到底是要选谁而已。 薛宝钗与诸女回了大观园后,抓起笔墨顾不得左右手之分,匆匆写就一封信给了惜春:“快快发出去给他,等那王妃再来时,便是定下我等姊妹谁去代她家和亲了。你我都挣扎不得,唯有他能拒之!” 惜春茫然不知所措,湘云一把抓过了信纸:“我去送,夹在来往公文中,比寻常信件走的快。” 惜春猛然间想起来一个人,伸手摊开要信:“公文夹带易有失,还会惹祸。给我吧,我去请一位哥哥的朋友送信,四百里加急给送过去。” 夏守忠拿着这封信哭笑不得,堂堂六宫都总管、密谍司大统领,给你们这些小女儿们送信? 早知道咱家就不说你是哥哥朋友了,我是贾老六他爷爷! 贾琼一枪打中一个大部落之首领:“跟我这充爷爷,你是找死。” 奉旨打劫,贾琼重新定下战略,南洋诸国远不是自己所知之物,他们尚未一统,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诸国能有数十,而在贾琼眼里,不过是部落而已。 看我的圣光吧,部落们! 大国必剿,小国裹挟,竟让他组成了联盟,喊着均领土奉上国的口号,搅得南洋乱成了一团。 五十四、真腊灯光射紫薇 中南半岛孰最强? 贾琼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暹罗。 卫若兰描述象兵之强后,贾琼略有从心,清了几个小国后,转头准备回安南。 过百头的大象迎面而来,若不会变身的话,还有避之为妙。 有带路者哭求,贾琼不为所动,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走,来去如风避开强敌,才是他这支征南军铁骑的正确打法。 和敌人硬拼,实属不智。 在一处不知名的海湾重又登岸,有汉裔遗民早早地等在那里,这里也是薛途避难定居之地。 箪食壶浆喜迎王师,遗老遗少聚集在此已经成了一个部落,贾琼一路行来见到青壮都有刀箭在身,便知民风彪悍。 主动帮衬着打扫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大军开始修整。 船队则开拔回了交州,这一趟,足以抵得上衡阳五年赋税---甄士隐语。 周全带着圣旨,由胡路渺相陪,乘舟踏海而来。 “琼兄,恭喜恭喜!” “给我升官了?” 周全冲他眨眨眼,胡路渺则笑的蹊跷,那张嘴仿佛能遮住了他的脸。 全寨民众都涌到了薛家,故国天音,多少辈没有听到过了,岂能不闻之。 手下人欲拦阻,贾琼阻之:“多好的忠君机会,来人,找个会画画的,给我画下来后呈给圣上看,这比什么都能讨圣上的欢心。” 无人说他有媚君之嫌,此情此景也是真情流露,贾琼只恨不能留下影像,否则,圣心更慰。 汉人不忘故土,不改乡音,也是故国文治武功之最好的体现。 些许有数典忘祖之辈,但不足为奇,反而激励吾辈奋发,终有一日,让他们的子孙再背叛他们一回,背后骂起自家祖宗来,岂不快哉。 “去请那位不热也来,他画的西洋画真是不错。” 薛宝琴羞恼,她会几句西洋语,被贾琼假公济私招揽为通译,与她哥哥薛蝌一起在把总身边跑前跑后。 人家的名字叫做布朗热,直译中总有一些口音在,于是贾琼便称呼这位南洋总督为不热。 这得说说贾琼的不学无术了,能听能懂雅蠛蝶、法克哟等等洋话,偏不懂热带木,失去了多少与总督夫人交流的机会。 暗暗示意画国画之人将不热也画进去后,设香案,焚香、献祭、接旨。 周全由得贾琼胡闹,一眨眼,成了自己上司了,睁只眼闭只眼吧。 宝琴伺候着顶盔掼甲,卫若兰与冯紫英也是全套的盔甲,三个人并肩而拜,贾琼真有掏出黄纸烧一张的冲动,却被那两位怒目而视,谁不晓得他专克把兄弟的事呀,自己人,少来这套。 圣旨是翰林院给写的,辞藻华丽,行文考究,恨不得一字一典,听得众人都热泪盈眶。 唯贾琼不懂,能说几句之乎者也,不意味着能听懂看懂古文。 跪了盏茶后,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琼者转封六科给事中,入紫微阁,襄办征南军,核准军情一体上奏,钦此。” 喊声谢恩后,三人站了起来,观礼众人齐呼万岁。 卫若兰升五军都督府中军神策卫武略将军,冯紫英升五军都督府神武卫武义将军,虽是杂号五品,但都是拱卫京师的大将了,比乌有道那个强的太多。 冯天寿更是达成了心愿,就任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号怀远将军。 这个号可不是如粤海将军一样的杂号,这是进爵的初等封号,名为初授。 定远、怀远从三品,初授;再往上,定国、昭勇、昭毅;还不死,还能立功,便是轻车都尉三等威烈将军,贾珍死前的职。 众人之中,贾琼看似升的最少,七品升五品,但他得的实惠最多,由武转文了。 武官升到头也不过是五军都督,上有兵部压着,下有给事中盯着,实在也不是个能顺心过日子的职。 但文官则不同了,官至一品,掌控中枢,还能封列侯。 参详王守仁新建伯家,生前为伯,死后谥侯,追四代,南明还给封了五代,但没活过邵武,只半年,也算五代之家。 林如海若是不死,也能是个五代侯。 文武差别便在此处,武将可封公爵,但逐代减等;文臣只有伯侯,但流芳百世。 但文官封爵难,不仅要有文治,还要有武功。 王守仁有个吏部尚书的亲爹,还从一介驿丞慢慢干起,历经知县、御史、巡抚到总督,都不足以封侯,平定了宁王之乱,他才被封一个伯。 贾家先有贾敬,再有贾政,都想走这条路,如今贾琼也踏了上来。 贾珠只能死不瞑目了。 紫微阁自不必再细说,但六科给事中却要说个清楚。 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另负责记录编纂诏旨题奏,监督诸司执行情况; 乡试充考试官,会试充同考官,殿试充受卷官; 册封宗室、诸藩或告谕外国时,充正、副使; 还能受理冤讼等。 初定为正五品,虽品卑而权重也。 也就是说,贾琼已经是朝廷在南洋诸国的副使了。 现在的正使是南安郡王。 削了他的军权,给个正使,然后还把副使给了贾琼。 贾琼明白了圣上之意,那便是,汝想做正使乎? 贾琼与冯、卫两位彼此互道同喜,一扭脸抓住了胡路渺问他:“你何时改了名字?” 圣旨中封胡君荣者为交州府府台,没错,圣上直接给升为了府,虽只有不到一县之地,但也不能坠了我天朝之威。 胡路渺求贾琼松开衣襟,掸掸袖子称:“吾当为君心而荣也,一个名字而已,贾给事何必着了相。” “你要是敢给别人看病去,我饶不了你。” “咦?你怎知我还学过医?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去安国,其实本官的医术尚可。” 五品文官,确实可自称本官了,七品以下请闭嘴,用个下字不丢人。 “那你与我说句实话,要是不在安国遇见了我,你打算去做什么?” 胡君荣沉思片刻:“那时还真有进京的打算,至于做什么,还真不好说,备不住真就坐馆行医了。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也是读书人该做之事。” 贾琼悻悻松开了他,该是他就跑不掉,不是他,叫这个名也不能是错。 红楼里还一个胡君荣,擅长用虎狼药,出场两次,看了两位病人,一个是晴雯,另一个是尤二姐,战绩两胜之。 摆宴庆贺,胡君荣请之,谁让他也是这里的父母官呢,贾琼以巡南洋副使之身,命名此地为金边乡,归交州府管辖。 而首任交州县令也已经到来,一直在胡君荣的身后而立。 赖家长子,赖尚荣。 他与贾家有大仇,吏部简拔官员时,他自告奋勇要来众人避之不及的交州,为的就是要接近贾琼。 酒席宴中,他瞅机会来敬贾琼的酒,直言不讳自己是谁,让贾琼嗬嗬发笑。 赖尚荣低声问给事大人因何发笑,贾琼拍拍他的肩膀反问他:“可想着报仇?” 赖尚荣错愕不能答,贾琼揽过来他低声说道:“给你个报仇的机会,把握不住,我扔你进南海里,跟你祖母与父母团聚去。 把握住了,就留在这里好生的干。瞧瞧胡知府,不到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帮闲卖药的秀才,转眼间就是府台了,再过三五年的任期,他便能回经述职,在六部中找个差事也不难,汝意下如何?” 赖尚荣咬咬嘴唇,干了杯中酒问道:“若真能让我亲手除了荣国府,万死不辞也。” “吔?不算宁国府吗?我除的你二叔。” 赖尚荣眼神一黯:“尚荣知道是非曲直,若不是二叔他想害大人您,他也不会自寻死路。” 贾琼哈哈笑起来:“恨我也行,本官不记仇。那我可给你派活了,不成功,便成仁。” “大人您请讲。” “你去见见贾蓉,策反了他,让他杀......” 最后两个名字是在赖尚荣的耳边细语,赖尚荣惊恐至极。 “没机会后悔,我也懒得问你求的谁跑这来。这是你的投名状,办不好,你下海。” 不是贾琼懒得问,是周全已经密告与他,赖尚荣在家破之后,投身在忠顺王爷驾下,也学着他做密谍呢。 自己可是紫微阁中人,要是连身边来者是谁都不知道,夏守忠可以自挂了,密谍司也是紫微阁中人呀,一个单为皇上,一个监察天下,本就是一家。 既然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贾琼何必再与一个丧家之犬客气,我这个“贾琼”是真有家仇要报,你个赖尚荣算什么家仇,你赖家的所作所为早该死,那是你家的报应。 况且你来的正好,策反贾蓉杀南安的事,便交给了他。 赖尚荣想不答应也不行,只好领命。 大宴三天后,薛宝琴扭扭捏捏带来一个女孩儿不语。 “不要丫鬟,大军在外,不可有女眷,丫鬟小妾老妈子一概不许!” 薛宝琴哼的一声:“她才不是丫鬟呢,她是头领的女儿,与我是很好的玩伴。” “那就去玩吧,下海捞珠捕鱼都行。” “你这个人!你就不问问她找你有什么事?” 贾琼叹口气坐稳了说道:“她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些家仇族恨,否则也不会求你来找我。可是宝琴啊,六哥我是为国而战,岂能给人报私仇,真这么做了,我这个官还要不要。” 薛宝琴默然不语,好半天才垂首说话:“我也知道六哥哥官越升的高,做事越加要小心。可惜了,我这玩伴家世代守着的矿坑,只能归了别人。” “一个矿坑而已吗,挖矿多辛苦,还炼不出好钢来,我给她家安排一个差事,种棉花去吧,不比挖矿挣得少。” 薛宝琴大喜:“那可太好了,多谢六哥成全。我就说金矿铜矿也难挖不说,还易招人的觊觎。” “你等会儿...” 贾琼蹭的一下站起了身:“什么矿?” “铜矿和金矿啊。” “有多少?” “那边两座山都是她家的。” 贾琼哈了一下,推开窗户喊贾环:“贾环,击鼓升帐,本官要点兵出征!” 又对目瞪口呆的两个小姑娘笑道:“去找她家大人来,敢抢别人东西,本官绝不允许!” 宝琴哦了一声往外走,到了门口猛地转身问道:“我堂姐的信,哥哥看了没有?” 贾琼哪顾得上什么和亲,金矿、铜矿才是正事,这真腊别的没有,唯独不缺金银铜铁矿,自己跑这就是来找矿和棉花的,岂能让它失之交臂。 和亲就是个笑话,不管是谁来,不等到地方呢,要嫁的人没了,你喝水去吧。 真腊,真香。 五十五、报国有望需放胆 冯紫英带队赶来都慢了一步,卫若兰手里抓着一把金沙在那把玩:“还带炮队?抢个矿而已,你把他们当成暹罗的象兵了?” 冯紫英眼睛都红了,扑到露天堆放的一块块金矿石上,一块块的拿起又放下。 回身问:“贾老六呢?” 冯紫英指指山的另一边:“抢铜矿去了,他比你强,看都不看金矿,直接奔着铜矿冲。” “这又是何意?” “他说,金子不能造出枪来,但铜矿能!唉!越跟他在一起,越觉着自己不如他。” 冯紫英呜了一声:“唔,汝之面皮尚薄。怎么分?” 卫若兰嘶了一声:“嘶~~~,一想到要给出去六成,我就心痛。” “某家也痛啊!” 二人不说话了,一直等到贾琼回来,才扯着他的衣袖窃窃私语。 贾琼好气闷,真想一人踹上一脚,拿手一划拉四周:“这原是真腊,被暹罗给占了一半去,吾等是做什么的?凡我朝之属国,若无圣上下召,擅自攻伐便是造反!先平叛吧,一个矿的六成给你们俩换个前途,不亏!” 卫若兰尚且犹豫,冯紫英却两眼发光:“给事大人说的对!先平叛!” 他直接给了卫若兰一脚:“愚!” 一脚踹醒了卫若兰:“对呀,一个矿的六成不多,不多矣!” 真腊有多少矿尚未可知,但绝不止眼前这一个,那就平叛去吧,平完了都是自己的。 炮都不要了,扔在金矿这里让薛蝌带人给看着,三位北明征南大将,各自选定了一个方向,带好了汉裔向导,率本部人马开始平叛。 凡有矿脉者优先,管他是安南亦或暹罗占据,势必扫荡一清。 三天攻十城,灭部落四。 当地有良田者大呼,耕读者上天眷顾也,征南军对良田是不屑一顾。 等三位心满意足回了金边时,贾蓉在道旁迎候,身边是他的故友赖尚荣。他们二人年岁相仿,又是幼时的玩伴,异国他乡遇故交,很快便亲热胜往昔。 看来周全已经到了升龙府,否则贾蓉断不会找到自己。 “侄儿给六叔请安问好。” 贾琼笑着跳下了马,一拳锤在他的胸膛上:“你父的棺椁可备的妥当?” “楠木的料,他老人家也可瞑目了。” “嗯,王爷那呢?你不在他身边伺候,怎么来找的我?” 贾蓉咳了几声,请六叔道左说话:“王爷急着要回去,可安南国主不肯轻放。王爷与侄儿商议,要是洋人肯出面走马换将的话,是否能有转机?” “倒也行,那总督留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拿来换回王爷,也算物尽其用。” 贾蓉大喜:“那侄儿这就去说?” 贾琼唤过来赖尚荣:“我这军务太多,顾不上与洋人还有安南商议,这样,尚荣替我中间跑一跑,一切都以不坠我天朝颜面为上。” 贾蓉已知赖尚荣到了交州赴任,见贾琼答应的痛快,更是欢喜,奉上一些银票:“王爷赏的,说是不能白费口舌。” 贾琼看都不看给推了回去:“你拿着给你爹办丧事用,对了,族长的令牌在你处呢吗?小心看管好,等你回了京,六叔扶你上去。” “我...我还能回的去吗?”贾蓉心中忐忑起来。 贾琼请君入瓮:“只要王爷能回去,你便回的去,不就是个倒卖粮草的罪吗,你找个替死的推出来,言说你只是从命而已。” “那就只能是我爹了。”贾蓉毫不犹豫,贾珍的死,他是半点也没有悲伤,相反,还觉着头上的颜色浅了一些。 贾琼不怀好意的给他正正帽子:“一个不够,柳芳不能少,要立功赎罪,知否?” 一提柳芳,贾蓉更是来劲,自己出卖他的这笔账,一等子肯定记在心间,趁此机会一并送他上路,自己岂不是无事一身轻了。 只要能回到京城,躲进宁府里,父亲留下来的那些妾室丫鬟们,嘿嘿,尤其是继母身边那个银蝶,馋了许久呀。 “一切都听叔叔的差遣!” 安抚好贾蓉,示意赖尚荣可以开始了,自己回去洗漱一下,请来不热总督面谈。 绝不给换,这位总督贾琼有大用。 真腊以西是暹罗,暹罗以西是缅甸,缅甸在往西可就是天竺了。 缅甸也曾是宣抚司,从万历四年与大明作战,打到万历三十四年,将大明云南广西两省的兵力耗到了山穷水尽。 贾琼准备驱虎吞狼,放红毛入缅甸,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策。 说实话,贾琼更想北上东顾扶桑,但眼下先要给脚下踢开绊子再说,东南平,则四海平,再自高丽跳进扶桑方不负大丈夫之憾也。 与不热商谈,便不能要薛宝琴通译了,换来薛蝌坐自己身后,贾琼谆谆教诲起来不热。 “暹罗、真腊、茜香、安南、缅甸五地皆是我北明属国,断不能容尔等踏足。便如贵国所占之奥地利一般,可容他人下脚?” 贾琼是在给不热的脸上贴金,打了三十年,高卢也未征服奥地利,反而还被英吉利给偷了家。 但你对着一位高卢人就要这么说,他会很快认同,并与你结成朋友。 不热五旬左右,哦了一声,隔着桌子要与贾琼相拥,被贾琼伸出去的手给握住了。 “我愿意相信此次是个误会,但是总督阁下,您作为我的俘虏,是不是需要一些代价,才能获得您的自由呢?” “你肯放我走?”薛蝌如实的翻过来这句话。 贾琼笑起来尽显纯良:“去天竺吧,别让英吉利人看不起高卢人,我不喜欢,因为阁下这位高卢人是我的朋友。教给您一句我们中央帝国的话,不打不相识。” 不管是现在的高卢,还是革命成功后的法兰西,他们的眼睛始终盯着的是欧罗巴。 第一个喊出朕之土地日永不落的便是高卢人,并且还和腐英是死敌。 身为穿越者,一眼看穿历史走向如同圣人一般,不把他们当做刍狗,岂不是失了圣位。 天竺如今正在被腐英蹂躏,高卢人也该早些过去才是,别总盯着安南不放。 不热摊摊双手:“我的兵力不够,根本无法与必腐们争地盘。” 腐英这一叫法的由来便从与此,必腐指的是半生的牛肉,腐英们对世界农业的贡献仅限于疯牛,除此,他们根本不会吃饭,不热代表着高卢人正统的看法。 “必腐?这个词太妙了!不热阁下,我一直以为必腐们只吃两个菜,土豆和土豆。” 两个辱英的家伙哈哈大笑,薛蝌不懂其中的梗。 谈不通的地方就骂必腐,两位一天之内就达成了共识,经缅甸打一条通道去天竺,若是不热总督打不过必腐,还可以自这条通道跑回真腊来。 东山那伙溃兵俘虏正好用的上,还有真腊这里刚刚抓的“叛军”,一并送过去供不热阁下驱使。 后勤粮草则由贾琼负责,但不热要把火药和炼钢的配方交出来,以作为他的赎身之资。 看在一座金矿五成的面子上,不热忘却了这可能是卖国的行径,那将是他自己独有的份额,与高卢无关。 一直聊到了天亮,两位此地能代表两国之人,签下了文书协定,交出配方之日,不热先生便能召集他的人手去天竺了。 另一边的贾蓉也回到了升龙府,将贾琼之见说给了王爷听。 南安王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地。 “不愧是国公家的后裔子弟,这份远见着实令人惊叹!怪不得圣上封他做副使,柳芳兄,你我也不可薄了此子啊。” 柳芳挥手命贾蓉退下,与王爷密谈:“贾珍已死,宁国府这边便出不得力了,以我之见,给贾琼抬宗,送他一个宁国府大宗!不!不不,还不够!干脆,将贾家整个送到他的手中,助他成其族长也!得此子的相助,胜贾珍多矣!” 王爷咂咂嘴:“抬宗之事倒是好说,宗人府那里也是咱们的人,贾家便有不同之见,也得捏着鼻子认了。但这个族长,外人插不上手吧?” 柳芳诶了一声:“王爷怎地忘了他家在宫中的那个贵妃?让她发句话,此事必成。” “拿什么喂饱她呢?” 南安王爷思量甚久后,一拍桌子说道:“拱她晋皇贵妃!” 柳芳哈哈大笑,当今有中宫皇后,却无皇贵妃,也有尊重皇后之意,只你一人为妻,余者皆是妾。 “那我理国公府这事...?” 王爷爽快至极:“推到贾珍父子身上。东平王爷那里给你补一份广西征粮的凭证,他才是一西一南两支大军的筹措使。你也是上了贾珍的当,才误信与他。” 柳芳咬着牙说道:“不够,是贾珍、贾蓉父子通敌在前,引我入彀,叵耐贾蓉还暗算与我,致使押粮大军失去主帅,才一败涂地。” “就这么说吧。”南安认可了这个说法,提笔写了几封信,其中还有给贾琼的一封,极尽拉拢之意,想脱困之心跃然纸上。 而贾蓉出去后,便找了赖尚荣:“如何能除掉柳芳呢?我观他对我已有杀意,等他脱困时,便会动手了。” 赖尚荣轻笑:“洋兵在我等之手,随便走个火的事,王爷还能揪住不放?日后便是问起来,也难找对证不是。” 贾蓉大喜:“好!我将粮草来往账簿交给赖兄,请替我转交我六叔,请他替我上本参柳芳,我让他死一家子的人。” 等南安的信到了京城后,贾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宗人府忽然给贾琼强行抬了宗,宫中的娘娘也发了话,薛宝钗给贾琼留下,送探春和黛玉走,安南日后是朝廷必争之地,早一点布下强力后手,便能早一日夺得先机。 不可不说,贾元春识人极明,纵观她的姊妹中,唯探春可用。 薛、林两位强则强矣,但都不是自家人,只能为辅。 其实也是学着甄家的样子,拿女人做刀剑,剑指安南。 贾宝玉晕了过去... 五十六、风刀雪剑严相逼 贾家要代南安王府去和亲。 朝野之间出现了两种版本的说辞,一种是贾家深谋远虑要下一盘大棋,这话在茶楼酒肆间甚是喧嚣,不乏有口吐芬芳者对峙。 二一种则是无事找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凑这个热闹管个卵用,都说了这是家事家事,还当国事看,脑子有病。 抱琴把在宫中打听到的有病说法说给了贾元春。 贾元春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她给家里发话要布局安南后,帝下召,终一朝不设皇贵妃,后宫只尊皇后尔。 镜花水月一场空,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白送两个姊妹出去,也未得到为国尽忠这该有的褒奖,反而断了后宫中人的前途,一时间她的凤藻宫门可罗雀却鸟粪极多。 抱琴替她叹了口气:“唉~~~一位王爷加一座国公府都不算个什么了,我朝勋贵这么不值钱了么?” 贾元春悚然而惊,对呀,勋贵何时不值钱了? 仔细算了起来,还是算出了年份,自前太子案发之时起,太上皇便这样对勋贵家了,缮国公家险些死成绝户,史家被来了个兄终弟及,贾家敬大伯也被褫夺功名,还有北静王家,死了一双父子,留下个弱冠年纪的闲王。 如今不过是子学父而已,又填进去一个王爷和一座国公府,不,忘了算自家了,宁国府已经没了。 “抱琴!” “奴婢在。” 贾元春思量许久后问她:“你与贾琼是青梅之交?” 抱琴倒是坦荡:“住在邻里,自然来往的多一些,一晃也有十几年未见,物是人非了。” “不!抱琴,你出宫去吧。” “啊?” “你代本宫去送那对姊妹到南洋,之后便留在他的身边做个姨娘。” 抱琴忽闪忽闪眼睛:“娘娘是要扶起来他?” 贾元春点点头:“本宫已失圣心,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耗岁月罢了,倒不如给家里人留条后路。 南洋却是不错,连本宫也知道交州城有三成的所得是直接孝敬给圣上的,户部无权过问。所以,得交州者,得圣心。” “可他早晚得要回来,那时...” 贾元春眼神一眨:“让他做族长,拴牢了他,遣族中子弟去交州听命,假以时日,交州便是另一个荣国府。” 抱琴跪下磕头:“奴婢去也,小姐一切务必小心。” “去吧,你在外边做的越好,本宫这里反而安稳。记住,告诉贾琼,四王若是拉拢他,可虚与委蛇,一切但以贾家为重,本宫保他这一世的荣华。” 宫女出宫有诸多限制,但凤藻宫里的宫女以年龄为由要出宫,夏守忠是直接放行。 正元帝自不会被这等事劳神,他如今已经盯上了西北,南洋可说是尘埃落定,但西北却还是鸦雀无声,必是有了大事要发生,于无声处听惊雷,一动便是天翻地覆。 太上皇拄着拐杖找了过来,父子相对间聊起来林家女的事,太上皇终是还在顾念他的探花郎。 正元帝先请罪,然后才道出了实情:“贾紫薇已经布置妥当,不等人到呢,那边连王室都一锅端了,还在问朕,西山阮氏三兄弟各个是不居人下的豪杰,要不要把安南交给他们之一。” 太上皇笑的咳嗽起来:“不居人下好啊,咳咳咳,选一个最不起眼的册封了吧。” 正元帝慌忙给太上皇捶着后背,扭头笑问跟来伺候的戴权:“戴总管,你与守忠商议要给朕的贾紫薇送一门亲?那你们可要快些,多少家要抢着送呢,手慢了,这冰人你们便做不得了。” 戴权和夏守忠相顾苦笑,戴权回禀:“老奴们也未想到贾紫薇成了香饽饽,外面这么胡乱的一伸手,老奴们为了顾全他的身份,反而不便贸然行事。” 太上皇正是为了这个来的:“皇儿,你可记得吃醋第一人?” 正元帝不明所以:“父皇问的是醋之由来。” 太上皇干笑两声:“枉你有三宫六院,竟连女人好吃醋之事都给忘了?” 正元帝失笑起来:“父皇啊,真要这么打磨他?” 太上皇竟然老脸微红,却不肯自认老而不尊算计一个小小的臣子。 “他家事紊乱,便只能醉心政事了。此次除掉南安是借南洋海外的乱事,如他这般大开大合确实如意。 但等他回了京呢?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纵然你给了他给事中,但身陷朝堂这个大染缸中,他还能蹦跶几下?” 正元帝摸摸鼻梁:“儿子的朝堂也不至于如此吧。” 太上老皇嘿了一声:“自古朝堂便是如此,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圣皇?驾驭臣子要有不同的办法,如贾琼,你给他转了文官,但他没有功名,自然要受人排挤。 当年为父的紫薇舍人便是如此,让人看出了马脚后,给灭了口。老父悔不该让他娶王家女儿为妻,本以为是个障眼法呢,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一说起王家女,正元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上老皇是不满意薛家女做正妻了。 为了难,自己话里话外都答应好的事,食言而肥可不是皇上能多做的事。 “父皇,这...” 太上皇眼睛一翻:“这能有什么,就看你想不想办!听父皇的,把林家那丫头指给他,林如海一辈子给你我父子尽了忠,不能让外面说天家不讲人情。” 说完就走,还不让送,绝不给儿子反驳的机会。 正元帝苦笑连连,得,只能自己食言而肥吧。 正在这时,中宫皇后款款而来,笑着打趣皇上:“父亲一个紫薇被害死了,儿子的紫薇却能扩土,你呀,怎地不想想父皇的感受。” 正元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呀,父皇这是嫉妒朕之紫薇比他的紫薇强了啊! 哈哈哈,帝君一扫郁气,开怀大笑,这不恰恰说明,朕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么,怪不得要朕给贾琼找一个房夫人呢,原来是想在算计朕的紫薇郎。 皇后嗔怒:“眼巴前倒晓的笑出来了,但这事儿,你还得去办啊。” 正元帝直摆手:“这些儿女事,非是朕该想的,有失人君本分。梓童,这是你的分内事哟,朕可是蠲了一个皇贵妃的位子讨好你,夫君有事,爱妻是不是该帮之呢。” 说完就走,片刻不留。 恨得皇后跺脚,真是有样学样,你们父子不想在臣子面前露出说而不算的窘状,就把这事推给了我? 一夫一妻本是周礼,千百年来从无改过,自己身为皇后,更不能改之,那可要如何安置那两位未曾谋面的小女儿? 思前想后也不得个主意,便去寻太妃商议,此太妃是当今的生母,她这个儿媳妇自然常常走动。 “一妻一妾不就得了,值当的咱们一家子商议这个事?” 皇后苦笑:“一个是父皇钟意的林家女,一个是您儿子先前答应的薛家女,谁为妻,谁为妾?” 太妃一愣,恍然发笑:“他们父子俩斗气呢?” 皇后也笑:“这不是南边要尘埃落定了吗,自皇陵便一直绷着这么久,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两位圣人可不就发了萌态,也当是一乐罢了。” “那倒也是,咱们娘俩啊,还得真给端平了这碗水,切不可因为一件小事,让他们父子之间生嫌隙。” 皇后连连点头,这才是她来见太妃的目地,天家父子之间不能有小事,否则她又怎会为难呢,她指定谁就是谁,皇上都不能驳。 “诶!”太妃拍了手:“这么地吧,娥皇女英的谈不上,干脆仿个西晋旧事,封双嫡妻。” 皇后眼前一亮:“说辞呢?” 太妃手把手的教:“一个不是要送去和亲吗?干脆两个都送去,但不是和亲,而是都送给紫薇郎,可外人不知啊,还当做是真的呢。 你也说了,人都到不了地方呢,和亲的人都死绝了,那怎么办?守望门寡?这也太糟践了人了啊。 这时啊,紫薇郎就得站出来了,他得说他不计较,往大义里边说呗,两个望门的俏寡妇便能就同归一人了。本来就是要嫁给一个人的,还是平的位次,再嫁也不能分高低。 这时你来下旨,特旨允他双嫡妻,再拿西晋的典故糊弄糊弄,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皇后深深福礼下去,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不是怹老人家的亲儿子做了皇上,怹才不会出这么个费时费心的点子呢。 看着是受些委屈,但能得实惠,一门两挑双嫡妻,再争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关上门的事了,与天家无关。 方要告辞,太妃端着个杯子发话了:“这事啊,说给衡阳那个听,让她去办,你就等着下旨。” 抿嘴一笑,告辞回了自己的中宫,女人就没有不吃醋的,太妃不也在吃那位皇姐之母的醋吗,否则明为皇姑实乃皇姐的公主,也不会跑到衡阳去躲清静了。 你瞧瞧,躲那么远了,还被惦记着,没法子,写了一封书信,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然后苦求皇姐,务必要将这件事办的妥当,天家父子不可有嫌隙,天家人也不好有嫌隙的。 一地鸡毛不足以说女人间的多事,皇宫内如此,皇宫外也是如此。 一天慢慢过去,到了深夜时,大观园内忽然亮起了点点灯光。 王夫人要抄捡大观园了,这回的理由是,宝玉看了闲书,怕姑娘们也看过,传出去有伤风化。 林黛玉端坐廊下,面前一个火盆熊熊,一页页的书稿自她手中落进了火盆,面如枯槁,心若死灰。 贾探春一巴掌打跑了周瑞家的,然后带人来看林黛玉:“走便走,这家留不住姐姐,我就不信,天下难有容姐姐之地!” 黛玉欲哭却已无泪,今天抱琴出了宫,带回了变化,和亲的又改成了她与宝钗。 父啊,母啊! 在天之灵看看女儿吧,我即将远嫁番邦,再也回不得中原了。 叹今生谁舍谁收? 嫁与东风春不管。 凭尔去,忍淹留。 五十七、宁肯天下人负我 探春的来访,也只是个安慰罢了。 林黛玉心中清楚,贾家能留自己,但他们不留,可笑自己还误认他乡是故乡,真是将林家百年的清誉毁于一旦。 想死,看看眼前一脸担忧的探春,心中苦笑,死不得呀,我一死,便是这个妹妹替着自己去了。 何必再因自己,害了别人呢。 慢慢的起身,冲着探春勉强一笑:“你小心些,打的可是夫人的脸面。我先回去睡了,明儿,再见吧。” “还有贾六哥呢!他会想办法的!”贾探春说完也低下了头。 六哥是贾家的六哥,还是宁府那边的人,他凭什么来管荣府的事? 再说,宝姐姐也在劫难逃,救一个都不知能不能,怎地强求他救两个出去。 黛玉推门回了屋,探春转身出了院。 不等次日清晨,一个个消息在大观园内爆发出来。 宝玉房里的晴雯被赶了出去,迎春房里的司棋被赶了出去。 清晨后,惜春房里的入画赶了过来。 “林姑娘,我们小姐说了,且放心着去,有的事我们不能说,但只有一句话,贾家无和亲之女,亲戚家的也不行!这是琼六爷写在信里的话。” 黛玉一夜无眠,只是呆呆的点点头,她不信贾琼能抗住一座王府的压力,那样不符合贾家的利益。 他将要是一族之长了,怎么可能为了我,放弃一族的气运,外强中干的贾家,急需要一座王府的扶持,他,不会也不能这样做。 入画刚要再劝,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嘈杂:“林妹妹,林妹妹,你救一救晴雯吧。” 这是宝玉的声音。 紫鹃和雪雁两个拼了命的拦住了他:“好二爷,今时不同往日,姑娘已是待嫁之身,不能见客。传出去,你这是逼着林姑娘去死啊。” “可如果妹妹不救救晴雯,晴雯就要死了!” “一大早的,哪来的死呀活呀?袭人,去请夫人来,贵府的二爷想要留住妹妹,请她去王府里说一声便好。” 一声声的宝姑娘响了起来,薛宝钗不怒自威站在潇湘馆的门前,隔着宝玉老远,但视而不见。 “紫鹃,雪雁,请你家小姐动身,要换府住了,东西先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收拾。” 顶着南安郡王府的名,那就是郡主,假的也得要把样子做给外面看,王府后宅已经收拾出来一座小楼,单等着两位郡主入驻。 薛宝钗便是来催黛玉动身的,她是半点焦急的模样都没有,因为她哥哥早就将南洋的事在信中给说清楚了。 依宝钗推算,在京城乃至在中原之地,贾琼恐有些力不从心,但只要一到安南,嫁与不嫁,全凭他一人便可决断。 什么王爷、一等子,全是等着贾琼去救的阶下囚,当场悔亲都有可能,那自己还怕什么,大不了如二叔一家一样,长留在安南不履中原也就是了。 但这话,只能自己知道,不能随便往外说,尤其是在贾家。 所以一大早就来接黛玉,先躲开了这里再说吧。 一句话把宝玉给震在了当场,刚想叫声宝姐姐,袭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贾家自从一换再换终于换成了宝钗后,她便不再是贾家的亲戚了。 宝二爷要还是拎不清这事,单一条冒犯郡主,他怎么扛的住,薛宝钗可不是林黛玉那么的好欺负,没看她已经冷若冰霜不理咱们了吗。 林黛玉轻飘飘跟着宝钗出了潇湘馆,终是不忍,还是回了头,深深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贾宝玉,叫了声:“二哥哥,你去把晴雯送来吧,妹妹也只能做这些了,二哥哥以后还是多担当些才好。” 宝钗等黛玉说完,冷冷来了一句:“你倒是不负他人。” “我是不负已心。” “跟我你总有理。” “谁让我们是天涯零落人呢。”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宝钗念了一句诗后,拉住了黛玉冰凉的手:“走吧,前路漫漫,你我姐妹需同行。” 黛玉眯了一下眼睛,风乍起,卷着漫天的桃花飞舞,又是一年春来到。 二姝并肩出了大观园,南安王府的车架已经候在了那里。 “且慢!”一个女官急匆匆自荣国府后门中赶了过来,走到近前亮了一下腰牌:“王妃有旨,薛、林二位郡主先去他处落脚。暂不去王府。” 说完就给薛、林两位见礼:“见过两位郡主,奴婢是南安王妃身边的女史,事起仓促,还请两位郡主莫怪。不知两位郡主是先回省亲别墅,还是另有他处落脚?” 薛、林二人不知所措,何意?又改之? “有!” 还是荣国府的后门,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为首的贾惜春。 领着茫然的薛、林还有王府家的女史一起进了贾琼的祖宅,笑嘻嘻指着那座小楼说道:“这是我的香闺,住两位郡主可否?” 女史四下打量了一番,倒也是稳当:“那前院?” “我哥哥住着呢。” “啊?” “他又不在家。” “可终得回来呀。” 惜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他回来,你家王爷也就回来了。” 女史恍然大悟,这里便是贾副使的宅院啊。 看了一眼薛宝钗,说了句行。 命人把守好了前后门,便先告辞,王府准备的嫁妆要赶紧送到这里来,尤其是嫁衣,必得今日量了身材才行,否则根本没功夫慢慢做。 怎地一下子又出了变故? 因为早朝上吵了起来,文官尤其是寒门崛起的官员们,齐齐对南安王府发难,性急者,几经喷了北静王好几脸的口水。 岂能不吵! 林黛玉是何许人家的女儿? 世家清流探花郎之孤女,你王府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今儿能是林黛玉,明儿就能是吾等非勋贵人家之女,不给说清楚了此事,绝不许走! 但凡敢有替南安王家说话之人,全被这群文官指着鼻子问家中可有待嫁之女给堵了回去,谁敢冒头,谁家闺女去。 北静王有些孤木难撑了,连皇上也被喷了好几句呢,他还怎么敢再说这是一家之事。 正元帝见百官们如此的同仇敌忾,便宣贾赦、贾政来见驾,心中倒是得意起来,不枉费朕的一番手脚,你们终于对立了起来。 要说选贾探春和薛宝钗,文官们可以装作看不见,一个是勋贵家的女儿,一个是皇商之女,随便你等私下串通一气。 但林黛玉不行。 这是靠着十年寒窗一朝成名的文臣们的底线,勋贵越线了。 贾赦、贾政匆匆上朝,进门跪下后就没站起来,一个个文官们撸起袖子的骂,你家巴结王府,为何要送外人之女,还是一个寄居在你家的孤女,要是没有这个孤女,你家是不是打算出门抢一个回来送过去。 贾赦一脸的无辜:“我不知此事啊,外甥女又不住在我家。我住哪?搬宁府去了。不是分家,就是人多住不下。” 贾政慌忙解释:“嫁过去也是个王妃,这该是个好事吧,怎地对我如此粗鄙相向?” 好事? 群臣一人呸了一声,开始参本,齐参贾政治家无方,与国无益,尸位素餐,苛待孤女。 齐参贾赦治家无方,与国无益,尸位素餐,苛待孤女,其子还戴罪未曾发落。 宗上,参荣国府老诰命治家无方、与国无益,尸位素餐,疏管儿孙,苛待孤女。 再参南安王府,为一己私利,险些害死文臣孤女,其心可诛,尚还有战事失利之责,请一并处置。 还参后宫,不许乱政。 还有谁? 哦,对了,不是还有一个副使吗,连他一起参了。 忠顺亲王越听越不像话,合着你们拿着这事集体宣泄来了,贾琼是谁?那是本王驾下的暗探,连皇上都不知道呢,岂容你们给本王坏事。 北静王也听出来不对,偷眼看看正元帝,心中揣测,是不是皇上在他们背后推波助澜呢,想搅乱这浑水,让南安王兄回不来? 嘶~~~ 细思极恐,大有可能! 送不出去和亲人选,王兄真有可能回不来,这可大大不利。 不行,一定要想法送出去。 怎么送? 北静王心思正在闪转间,忠顺亲王先开了口:“此事并没有个定论吧?本王说的是和亲一事。我看不如这样,任命一个和亲使,去那边详细的打探清楚,人呢,先在路上慢慢走着。或许,没到地方呢,南安王自己就回来了,那自然就不用和亲了不是。” “朕说过,此乃家事,朝廷任命和亲使,岂不是成了国事。” 忠顺开了口子便不管,自有他的人手冲上去厮杀。 “臣倒是以为,不如就地择一个和亲使。” 神武将军冯唐得了乐善王爷的暗示后,说出了这句话。 北静王突然站出来说道:“臣有一人选,就是吾皇钦定的给事中、征南军的副使贾琼。他既是副使,又是贾家子弟,公私两便,嫁不嫁的,容他审时度势后再报回来,我等也可少费些口水。” 贾赦猛地直起腰:“臣保举臣之子贾琏为和亲使,让他将功赎罪,戴罪立功。” 宗人府一位堂倌啧啧两声:“恩侯,你家这族长选好了没?我们不能空等着你家吧,名册上总得留个名方好归了卷宗。” 一个说贾琏,一个说贾宝玉,北静王叹口气说出了贾琼的名字:“宁府大宗还有一人,便是贾琼。依理按规,应该是他。” 宗人府堂倌哦了一声:“也对,刚给他抬了宗,确实能继承一族了。请圣上定夺。” 正元帝冷笑一声,站起身说话:“朕,还是那句话,尔等的家事,莫要伤了我朝的体面。一些蝇营狗苟之事,朕可以当做看不见。但,这次的事,南安家做的过了。 既然你们想要一个贾家子弟出面管这事,那也好,他不是贾家的族长了吗?便要他管! 要是林家的孤女受了些许的委屈,朕拿你们一族问罪!” 贾赦、贾政面如土色。 薛、林二姝神情各异。 宝钗是粉中透红,真让贾琼管自己嫁人?那我岂不是自送了过去? 黛玉是不可置信:“他要管我嫁不嫁人?” 把早朝的一切诉说完了的惜春,嘻嘻直笑,看看宝钗,再看看黛玉,心想:哥哥,两个嫂嫂你都要么? 五十八、诸芳散尽三春日 不到半天的时光,贾惜春这处香闺里,便挤满了人。 晴雯一身的单衣服,显然是正睡着觉呢,便被人赶了出去,空着一双手,眼神放空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司棋跪在迎春面前呜呜的哭,她与她表哥的事到底瞒不住,搜出来鞋袜和腰带,都是给男人做的物件,抵赖不掉。 迎春鼓了又鼓一口气,才弱弱的对着黛玉说话:“好妹妹,姐姐实在是没脸求人,我们家这样的对你,可你还愿意帮我,这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情何以堪。” 宝钗插了话:“她呀,是推己及人的做圣人呢。” 黛玉终于缓过来了一些,不理气势正盛的薛宝钗,对晴雯招招手,让她过来。 “我的紫鹃到底是跟不了我了,她是家生子,爹妈又在这里,我终不忍心让她抛下爹娘随我去。巧了,你是个没人要的,我也是,那边的司棋姐姐也是。那你们就陪着我一起吧,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嫌弃谁可好?” 晴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腔的委屈,满腹的情结,都随着哭声迸发了出来。 宝钗中间拦住要过去认主的司棋:“你且跟着我,还有那位抱琴姐姐也是,莺儿留下,家里有事,你要写信给我。” 晴雯补紫鹃的缺,雪雁不变,黛玉身边有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王府送来的皆不用,只留下几名留着头发帘的小丫鬟跟着伺候。 抱琴与司棋跟着宝钗,也是只留小丫鬟,余者皆退了回去。 满屋子的丫鬟们,除了留下来的外,都出门坐车回了王府。 宝钗冷眼看着抱琴,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而且,她是奔着贾琼姨娘去的人,贾家的破规矩,爷们未婚配前,房里要放一个人,贾琼一直也没有,此次终于给他补齐了。 原想着推掉,但宝钗转念一想,又给留了下来,不就是想做姨娘么,过不了我这关,你等着芳华耗尽吧。 再者说,你一个自宫中娘娘身边出来的宫女丫鬟,配谁不是正头的夫妻,多少小官求都求不来你,装什么小的做姨娘,我得看住了你。 递个眼神给黛玉,黛玉一抿嘴,得,又一个袭人。 抱琴神情淡淡,不显山不漏水的藏在人后,不是看不起薛、林二位,你们那眼神都快飞到窗户外面去了,在宫里,你俩这样的,哼哼哼。 这些可不是陪嫁的丫鬟,都是随身伺候的人。 没陪嫁,嫁妆也是南安王府出,不是为国和亲,连可以配的宫女都省了,王府的意思很明了,简简单单快些送去,嫁谁不嫁谁,我家已经说了不算,换回王爷来就行。 就这样,还准备了半个月,也就是多等了这半个月,贾琼那边联系好了西山三阮,虽然圣旨还没来,但不妨碍贾琼取得了西山三阮的推崇。 原因无他,贾琼只是给他们畅想了一下。 这可是个大坑,多少本来能和睦相处的国家,一旦跌进了这个坑里,几辈子的财富都丢了不说,战火不断,民不聊生。 但野心者,往往最爱这个。 他们看不见做大做强,只看的见为所欲为,这对他们而言,眼下是足够了。 贾琼蛮横的在堪舆图上画了一条线,心里念叨了一句北纬十七度,然后指着南面告诉阮氏三雄:“你们的了,北边我带回我朝。” “我等可还是属国?” “自然,我带你们去升龙府,听我的号令行事,黎家江山,可以姓阮。” 三雄凑到一处叽咕了一阵,然后与贾琼喝了血酒,表示血盟成。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才回到了金边,贾蓉果然等在那里。 贾琼安抚他道:“回去告诉王爷,等和亲的队伍一到,就在城外换人,新人下船,王爷上船,洋兵们也会跟着他们的总督撤走。再委屈几日,缺什么只管与我讲,一应的供给,我从征南军里出。” 贾蓉哪知道这是断头的饭,欢天喜地回了升龙府,也开始暗暗的安排,打黑枪的洋兵已经选好,一共两位,都是百发百中之人,就藏在交接的队伍中,等贾蓉的指使开枪。 多说无益,过了季春月,送走三春光景,迎来端阳。 升龙府红河边,龙舟竞渡,彩船穿梭,安南王与南安王并排坐在一起,等候着和亲船队的到来。 柳芳则拉着赶来的贾琼说长道短,话里话外拉拢的意味甚明,贾琼打起精神应对,就当是,临终的关爱吧。 日近午时,一年前,贾琼初见薛、林;一年后,贾琼又要见薛、林。 心慌还是有的,自从知道来的将是薛、林后,他便开始心慌,应了那句话,玉在匣中钗待时飞,一根玉钗静静的躺在妆奁盒中,等待着开启而绽放属于它的光华,而自己将是开启这个匣子的人,腿不哆嗦,已经是自己有了些定力。 花船之上,一身红妆的宝钗和黛玉并排而坐,彼此握着一只手,心下惴惴不安,到底要如何,眼看着便要见真章,不免心惊。 船靠岸,安南与南安两位王刚起身,贾琼躬身拦住了:“两位王驾千岁,理应是我去迎,还请再忍耐一时。” 这话说的甚是暧昧,周围之人都嗬嗬发笑,两位王爷也准了,许他先上船迎亲。 撩起前襟,大步流星到了岸边,顺着跳板几步跨了上去,站在甲板上左右看看,发了话:“随行人等先下船,两侧站好,等着恭迎。郡主们在何处歇息,带我去请见。” 抱琴站了出来,贾琼一皱眉:“你领着她们下船,别失了规矩,教教她们。” 抱琴只好招呼船工、丫鬟、婆子们都下了船。 拦住了晴雯,贾琼还得问问:“可是晴雯?” 晴雯蹲身作答:“正是奴婢。” “你带路。” 雪雁疑惑着看了一眼他们,晴雯低着头前面带路上了船楼三层。 “让屋里人都走,你站在门口挡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贾琼在她身后急促的低声说话。 晴雯脚下差点拌蒜,被贾琼托住了身子:“别慌,稳住!” 顾不得羞,强撑着敲门进屋,遣散屋中喜娘等人,只留下薛、林。 再出屋时冲贾琼点头示意,贾琼一晃身进了屋中。 先吸了一口香气,然后有些转不动眼珠了,一个牡丹含露,一个芙蓉照水,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薛宝钗是心虚,自己心已属他,但却穿着一身嫁衣要嫁他人。 林黛玉是心畏,自己身不由己,不知前路究竟如何。 贾琼先清清嗓子,尽量说话柔和一些,低声问两位娇花:“可会...戏水?” 薛、林大感荒谬,这是个什么说法? 贾琼嗐了一声:“事态紧急,多说无益,一直不与你们传话,是因为船上都是王府的耳目,事不密则败。听我的,先把嫁衣脱了,随我下到船底去,那里有人接应你俩,换了安南服饰后,藏进闹端阳的花船里去。” 二女大吃一惊,这这这,这就要脱嫁衣?可你倒是出去啊! 薛宝钗人都软成一团,一根手指都动不得。 林黛玉瞥了一眼还在贪看她们的贾琼,忽的站起了身,随手自床榻上拿起一床被子蒙住了贾琼的头。 薛宝钗这才醒过来神,二女手脚忙乱的除掉了首饰发钗,一咬牙,甩去嫁衣。 咳嗽一声,示意贾琼,我俩准备妥了。 穿小衣示人虽也羞,但总比当面宽衣解带要守礼。 林黛玉见指望不上了薛宝钗,便站在宝钗身前,瞪着贾琼说道:“六哥哥,我们二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了,一旦不妥,正巧是这个日子,我们也投江。” 宝钗憋了这么久,总算说了一句话:“他不会害我们的。” 可这话说完时,她俩已经被贾琼自后楼梯带进了船舱底。 “贾艾、贾淩!” 两个乔装成女孩儿模样的俏郎君笑嘻嘻见礼:“公子放心,二位嫂嫂便交给我们了,保准无碍!” 扔下薛、林,贾琼转身重又上楼,喊下来晴雯一同站在了船头。 看热闹的小花船凑过来好几艘,船上薛宝琴正没心没肺的跳着脚招手,她身边挤满了当地的女孩儿。 贾琼正正衣冠,其中一条小船猛地一个晃,几声娇呼响起,扑通扑通,娇娃落水。 岸上、船上笑成一片,两位要安的王也笑了起来,真是热闹啊。 贾琼高声喊了一声请,安南与南安举步向前,护卫之人跟在身后。 落水的娇娃被小伙子们一一搭救,薛宝琴一手拉一个藏进了人群后,说了声开船,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两位狼狈不堪的姐姐说道:“出水芙蓉,并蒂花开,两位新人姐姐可是真美。” 黛玉垂首含胸,宝钗则看了又看宝琴,伸手扭住了她的鼻子:“薛宝琴,你再敢跟姐姐玩笑,我送你下去洗个澡。” 血脉压制不是说着玩的,薛宝琴乖巧的吐吐舌头求饶。 小船刚一靠近岸边,远处的大船上突然响起两声爆响,黛玉回头去看,贾琼抱着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大喊救人。 低头呸了一声,惯会骗人的贾六哥! 贾蓉也这么想,他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把短火铳,终于想明白了赖尚荣为什么突然将此物偷偷塞进了自己的手中。 “护驾!” 大概其是此意吧,安南王的亲兵护卫疯了一般冲上了船,贾琼紧紧抱着中枪的南安大喊救人。 混乱之中,贾蓉凄惨的笑了起来,好一个六叔啊,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傻子耍,原来是他要杀了安南和南安双王呀,我...... 深深看了一眼贾琼,贾琼厉声喝问:“贾蓉,你为报父仇,可知惹了多大的祸事?不热!若兰!紫英!调兵平乱!” 我惹了祸? 贾蓉把枪口对准了贾琼:“好六叔,侄儿送你去见我父!” 砰的一声响,贾蓉倒地身亡。 一个洋兵吹了一口枪口的硝烟,举枪接受同伴们的庆贺,一枪一百两,他自己挣了三百两。 还一个愤愤不平的嘟囔着不公平,他忘记了让同伴们帮他装药换枪。 薛宝钗一把抓住了林黛玉,语带颤音:“妹妹,你我~~~不用嫁了呀~~~” 黛玉哼了一声:“是我不用嫁了,姐姐你呀,穿好嫁衣等着那个做戏的人吧。” 宝钗大羞! 船下站着的抱琴张着檀口自心缝里喊了一声好家伙,贾琼,这两王爷要不是你弄死的,我现在就投江!果然时势造英雄,不过一年不见,你竟头生犄角欲化龙了呀,小姐,咱们看走了眼! 五十九、忽佩交州印 交州城,宝钗与黛玉好睡醒来,时初夏,洗漱一新后,都披着薄纱,内衬小衣,精神抖擞的等着贾琼归来。 昨日可说是她们一生中从未经过最惊心动魄的一天,前脚死了两个王,后脚人群中杀出来了叛军,趁着大乱时,一鼓作气冲进了升龙府,等她俩被送到交州城安歇时,据说安南已经城头变幻了大王旗。 和亲之事自然是烟消云散,但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说,不见贾琼来,心中还是不安。 用罢了早饭,留下薛宝琴问东问西,其余之人全打发着出去看海玩了,尤其是抱琴,最好学了精卫。 林黛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甚是可爱:“便是个探子又能如何?姐姐又不能推了她,毕竟是老太太送给他的,长者赐,不敢辞,远着些就是了。 再说,她进了门便是六哥的人,真的敢吃里扒外,当着老太太的面行家法也无人能拦。” 薛宝钗道:“我也知如此,却心里总也为难,只恨贾家的规矩吧。” 二女走了一路,也谈了一路,除了尚不知将要二女侍一夫外,倒是谈了个通透。 宝钗也毫不讳言对贾琼的好感,还偷偷告诉了黛玉,日后的贾琼便如她之祖父一样,是堂堂的紫薇舍人呢。 此间是官驿,一座座竹楼小院甚是精美,椰子取汁,拿冰镇着,想喝的时候抿一口,暑气全消。 三姝正笑谈间,院门竹篱外有人高声叫门:“妹妹可在家?哥哥要进来了。” 一听是薛蟠的声音,宝钗更是欢喜,请黛玉进屋避一避,亲去开了院门,呀了一声,拉住了甄英莲的手:“嫂嫂何时到的?” 英莲好不羞涩喊宝钗还做小姐,被宝钗给阻住了:“以前不知嫂嫂的来历根底,还可说情有可原;但如今嫂嫂是堂堂正正我薛家的长房长媳薛甄氏,哪还能自贱了身份。” 薛蟠嘿嘿笑着命人送进去好多礼物,拿出两个沙漏递给了妹妹:“六哥托我送给妹妹你和那位妹妹的,他那里事忙,我也不得闲,于是就让英莲过来陪你们。” 薛宝钗皱皱鼻子:“哥哥也会说个忙字了?” 宝琴拉着英莲进院,薛蟠小声告诉了宝钗:“贾老六这回玩大了,拿回了一半的安南,正在发愁该怎么上报呢。所以,一时半会还在升龙府过不来,妹妹放心,你俩的婚事定成的,只是在等着一道懿旨罢了。” 宝钗奇怪:“懿旨?赐婚给我?” 薛蟠突然张口结舌,期期艾艾问宝钗:“你与林家那娘子,相处的如何?” 宝钗闻言便明,眼波流动起来,让哥哥先去忙吧,这里女眷多,不便留他,然后揣着心事回了院中。 黛玉正和英莲叙旧呢,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唏嘘重逢一事。 宝钗送过去一个沙漏,黛玉随手接着道声谢,继续问英莲近段以来可有作诗,好了,连宝琴也掺和进去,谁也没多看那沙漏一眼。 宝钗自失的一笑,自己先回了屋,把那金光灿灿的沙漏摆在了床头,愣愣地发闷,哥哥就差明说,自己和黛玉要同嫁贾琼了,可这谁为正妻却是个大麻烦,要不,自己退一步? 外面院中,黛玉随意瞥了一眼那沙漏,让英莲和宝琴对句去,将手一背,一步一摇进了屋。 “宝姐姐。” “玉儿有事?” 黛玉似笑非笑拿出那个沙漏来晃了晃:“这,算是什么?他想得陇望蜀?” 沙漏是沙漏,但沙子不是沙子,是金灿灿一粒粒打磨成一般大小的金沙。 宝钗苦笑一下:“听我哥哥话中的意思,怕是朝廷要将你我两个,当做赏赐都给了他。” “他有何德何能让朝廷开一个先例?” “半个安南够不够?” “哦,原来是德不配位无赏可给,就将你我转手送给了他?” 黛玉一语道破天家一半的心思,本就是天家父子一次的雅争,天子押宝宝钗,老皇押宝黛玉,皇后无奈与太妃商议,才定下这么个一门双配之策。 但到了眼下,贾琼又将有献土之功,以他现有身份,绝无再升之理,只能是顺水推舟明送二美。 “那~~~”黛玉倚着门框翘起脚丫问宝钗:“我叫你声姐姐,你可敢答应?” 宝钗更是笑的发苦:“他若敢让你做小,他还回不回朝堂了,我也不能让你受委屈。没想到,都到了这里,你我又陷入了争嫡妻之中,命也,命也。” 黛玉咬着嘴角笑问:“那我给宝姐姐出个主意,你要怎么谢我?” “咦?计将安出?” 黛玉指指外面的天地:“姐姐给他写信,献土有功,可自画一地为家产,求来这个恩典后,他就能开宗落支了。我只求姐姐让他放过我去,爱娶谁他去娶谁,便把这法子交给他。” 宝钗眨眨眼:“咦,妹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黛玉转身就走:“果然是无义之人,休想让我再穿嫁衣!” 宝钗撑不住的大笑起来,林妹妹果然通透,若在以往,此计难行,但如今那家伙是贾氏族长,刨除宁、荣二府外,他自然可以再开一宗,于是乎,便多出来个宗妇之位,又有朝廷给背书,岂不是两全其美? 越想越得意,站起身又出去喊英莲嫂子问问如今薛家在此的产业都有多少,以此好推断出他的产业。 宝钗拿定了主意,自己领安南这一宗,京师那里的宁府交给黛玉,无他,凭黛玉的身份,贾琼在官场中论资排辈不吃亏。 无非是他乃林如海之婿的话多听一些,那又能怎地,紫薇舍人给事中,谁还真敢给他脸子看? 到了晚间时,曾救薛、林的贾艾与贾淩打马而来,在门口送进一大箱子来。 “二位嫂嫂,这全是六哥随身之物,以后我们哥俩就在嫂嫂们的门下行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请嫂嫂们放心。” 黛玉装作听不见,只是不肯认下,抱琴想要过去搬,司棋和晴雯抢过去抬了起来,相互看看不知送谁屋里。 “送我屋里去,玉儿先捡着看,京里的你留下,此间的归我。” 黛玉哼了一声,摇啊摇的回屋。 宝钗回过头要赏这两个会来事的小郎君,贾淩和贾艾连连摆手:“当不得的,偷偷告诉您一声,永昌郡主给您二位做的冰人,这个媒可大了去,满天下,独这么一份。” 宝钗忍着笑意问他俩:“不会耽误你俩的前程?” 贾淩一抱拳:“嫂嫂您是知道我俩根底的人,能有今天,已经是邀天之幸。若是还留在军中,谁知日后能有什么差错,还不如做个门客投身进府里安稳。” 是贾琼的心腹,宝钗自不会疏远,只是略瞪了瞪他俩:“不要口无遮拦给家里惹祸。” 这说的是他俩套近乎直呼嫂嫂的事,害羞死个人的。 送走了他俩后,宝钗回屋,黛玉面前摊开了一本本的册子,见她进来后起身道喜:“恭喜宜人,贺喜宜人,你家里可真是能有传世之财了。” 贾琼如今是五品,朝廷规制,封妻宜人,领宜人俸禄。 薛宝钗骂了声讨打,便一本本看过去,方知黛玉所言不虚,单是金矿就有两座,再算上码头、田庄和...法兰西的香水和军火? 薛宝钗愣愣的看着黛玉:“可是要亏了你了。” 原来自己这一脉才是贾琼的根本。 黛玉避而不谈自己,伸出手去要钱:“我们这些服侍之人的月钱可怎么算,少于贾家可不行。” 啪的打了黛玉一下手心,把账册归在一起塞进箱子里,手里一凉,箱底有两块牌子,拿起一看,自己留下那块紫薇,把贾家族长那块丢给了黛玉:“是你这个族母给我们发月钱才对,就冲是你林黛玉,我一定要八抬大轿娶你回来做正妻。” 黛玉脸一红,嘴却不认输:“这么腌臜之物,快快拿远些!” 宝钗揽过黛玉的肩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好妹妹,莫嫌委屈,你我是人家的弃子,你就不想回去出这口气么!你来想想,我面对贾家人到底不如你气势,况且,你还能帮他立足官场,而这是我所不能的。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着妹妹拿着这块牌子去办呢!” 黛玉疑问的看过去。 宝钗一刮她的琼鼻:“要回你林家的财物和你的嫁妆呀!” 林黛玉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宝钗姐姐说的不错,是你们谋财在前、无义在后,若不是有一位六哥哥在,想我林黛玉已经自戕在了路上。 外祖母,那便休怪孙女给您老人家讲讲理了。 ...... 六百里加急文书进了京城,帝召集六部阁老并亲王议事,安南都护府可以重建矣。 诚如林黛玉所猜,六部都属意不可再升贾琼了,不如随了他的所请,他单开一宗在彼,赏他些许良田,允他延续香火便罢。 正元帝想着也正好顺水推舟办了薛、林事,便笑言便宜了这个小子,弯弯绕绕的说出了封双嫡妻之事。 礼部阁老哈哈一笑:“若我朝官员都能如此,开多大疆土,便能多娶一门正妻,朝廷也不必担忧爵位不够了。吾之见,可行,所谓礼法也不过是人情尔,况那两位小娘子也确实委屈,还没成礼呢,夫家没了,回来哭求朝廷时,那才是个难。” “王爷家可怎么办?”吏部阁老问了一句。 人皆不言,一看便知的事,何必说透。 正元帝只好自说自话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朝廷不尽心。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此事便这么断吧。请六位阁老来,是要商议一下,谁去做这个首任的安南大都督?” 忠顺亲王拱手:“征南大部都是乐善郡王所属,用生不如用熟,将领换一下,兵士留下三年轮替可好?” 六部都想了想,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正元帝也略满意,于是命翰林院拟旨,宣京营节度使乐善郡王就任安南都护府大都督,节制都护府文武事,并就任兵部副尚书,五军副都督。 但京营节度使谁来接任,九门提督也空了下来,圣上不说,六部也不问,忠顺亲王暗笑,不知北静闲王可能按捺的住? 帝后也下懿旨,悯林、薛二女之悲苦,赏贾琼之忠勇,特命征南军副使、给事中贾琼迎娶二女,封为双嫡妻,不可轻慢之。 双旨到安南时,贾琼长出一口气,拎上一壶酒要夜访薛、林。 六十、移家只欲东关住 明月出海,对影三人。 一壶酒、一片沙、一簇篝火、一口锅。 贾琼烤着腌好的鸡翅鸡腿还有香蕉,锅里拿椰汁炖的是没了翅膀和腿的一只鸡。 其余几只被她俩给玩了,说是要做叫花鸡,贾琼以为加个炭字更契合。 十九的宝钗明媚,十六的黛玉俏雅。 夜不深,水不凉,还没有旁人在侧,卷起裙摆淌在海水里,柔柔的砂砾痒着脚心,二姝皆沉醉在自己心中的天地间。 密室中谈的话与天地间谈的话,分量不同且意义不同。 守着一片大海能让薛、林放开心怀,为何不用呢。 喊了一声熟了,二女才嘻嘻哈哈牵手而归,小腿是被裙摆挡住了,两双玉足若隐若现仗着天黑不怕羞的出头。 贾琼饮了一口酒,嗯,早晚是我把玩之物。 美酒美人,不想这些才煞风景,不然你以为她俩怎会这么大胆的褪了鞋袜。 要知道,此时女子露足,已经是将自己当成了你的人。 贾琼约她俩要谈一谈,倒不是虚话,那懿旨一出,他们三个今生今世便要在一起,感情可以日后再谈,眼下要聊得就是咱叁该怎么过日子,亦或是,该如何度日。 难题不少呢,一场大胜收土有功都不算什么,这是意外之喜,圣上收下贾琼做紫薇舍人的条件可是除四王。 换句话说,这才刚一个。 可自己却多了两个牵挂,这可不是惜春,给她留好退路后,自己就能去拼命。 寡妇做一次就行,再来一次,那是克夫,她俩保不齐的就得殉了自己,罪孽大矣。 宝钗端起一盅酒来,侧着脸饮了半杯,醇酒下肚后,才壮起胆子看贾琼,柔柔的开口:“六哥哥可是为我俩的事忧心?” 她以为贾琼是在担心她和黛玉之间要争。 贾琼点点头又摇摇头:“既忧,也无忧。” 黛玉小声回了一句:“故弄玄虚。” 宝钗莞尔,贾琼无奈。 宝钗一撩发丝,瞥见那双火热的眼眸,瞪了回去,心下也喜,柔声开口:“我与妹妹素来都是如此,六哥哥不必多虑。倒是,有几件事,想与六哥哥一起参详。” 贾琼之意正是如此,他总得知道薛、林想的是什么才行,自己身负多大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岂不是暴殄天物,除了不能说来世外,自己这卧底的事,不能不让枕边人不知道。 相比那些忍辱负重暗夜前行之同行来说,贾琼更认为自己将是个混迹于内又若置身事外的卧底。 他卧的是,整个天下的底。 黛玉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肉,一歪头问贾琼:“天下官员,哪个不是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见风使舵,脚踏两船,何以见得你才是最特殊的那个?仅凭你是个紫薇舍人?” 宝钗白了黛玉一眼,能不能不要含沙射影。 黛玉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后又说道:“天子用百官监察治理天下,从县令到阁老,哪一个又不曾给天子做过这样的事?拿我父来说,十三道盐运御史之一,不就是卧底在江南官吏与盐商之中吗。” 宝钗也忙说:“紫薇舍人也只是见微知着而已,用六哥哥的话来说,便是数据之中寻端倪。” 黛玉点头认可:“你是贾家子,除的是非你以外的贾家,也就是宁荣二府,又不是这一姓。天子想削藩,想罢黜旧臣,本就天经地义,哪一朝又不是如此呢? 又者,哪一朝、哪一家也不会束手待毙,总要斗一斗。天家又岂会不知道,不斗几次,怎能试探出彼此的底线来。” 宝钗做补充:“天下虽一姓为尊为贵,但天下也不是他一家的,否则也不会有改朝换代之事了,六哥哥且放宽心去做事,不必为一个身份发愁,这等的事,我等虽身为女子,但也是知晓一二的。” 瞧瞧,这便是拥有薛、林最大的弊端,她们比你还懂的多,懂的全,你拿什么征服人家? 全凭胯下的剑吗? 那也太无趣了! 贾琼隐隐有不安的念头,还是别日后再说了吧,话说到前头为好。 “你俩总要分一分的,我去朝堂混日子,家里总不能也混着来吧。” 黛玉指指那口锅,贾琼便去盛了两碗,还得说小心烫。 宝钗笑起来:“此事不要六哥为难,我们已经分好了。” “又说好了?那我...” 黛玉一抬头,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盯着贾琼:“你只要去稳住这个家便好,文不成武不就,要是连个家都不能稳住,还不如望门呢。” 宝钗一推黛玉身子,示意给他留些面子。 黛玉放下了碗,重又端起酒杯敬了贾琼一杯:“六哥休怪奴家,奴家无父无母,也无人教导该如何相夫。” 贾琼一把按住她的酒杯:“莫说了,我喝!” 干了满满一杯后,贾琼仗着酒气上头问:“说来听听,你俩怎么分的?” 黛玉低头慢慢的喝着酒,留给宝钗去讲,谁让她年龄大呢。 宝钗要是猜到黛玉会这么想,真能给她按进沙子里去。 猜不到所以还故作矜持的一样样讲来:“此地新建,又多是商贾之事,小妹不才还能多多帮衬,故此请六哥将此地归于小妹。 京城之事,因要对面荣国府,玉儿妹妹更加适合,能斗而不破,等六哥真要扳倒他们后,那府里的几位姊妹,玉儿还能出手相救。 又何况,玉儿之父在京尚有许多的同窗好友在,之前玉儿不得去拜访,但六哥可前去结交...” 说到这,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看着贾琼,生怕这位也如贾宝玉一般发了脾气。 谁知,贾琼哈了一声,给他自己倒上一杯酒,又去敬黛玉了:“这可是咱家的人脉了,不管是县令还是翰林,此等的同窗故友,最是难得的一体,若再有些同乡,那才是最好。” 宝钗松了口气,又隐隐吃醋,明明是我的主意,怎么谢她不谢我? 黛玉冲宝钗眨眨眼,问贾琼:“这么说,我这个无父无母之人,还是个宝贝了?” 要是旁人或许能被问住,但贾琼是谁,亲手端起杯子送到宝钗的手中:“宝贝二字不足以形容你俩,我送你们一个字吧。” “快说” “为何?” “嗯~~~老宝贝了。” 好好一顿烧烤,输在了一把把扬过来的沙子中。 这还让人怎么吃! 扔下酒杯一手一个拖着进了海水中,淹死必是不舍,但湿衣总能有的,打打闹闹中,二女抱在一起不肯上岸了。 等雪雁笑嘻嘻的送来两身大衣服裹住她俩后,黛玉才问贾琼为何没回来。 雪雁笑道:“六爷命我送两身衣服来,然后他就去找胡知府了,说是要跑马圈地,圈一座山回来盖个院子住。” 二女哈哈大笑,她俩是故意为之,不想让贾琼看轻了去,这也是她俩最后的自尊。 什么宅院啊,贾琼要盖一个山庄出来,山顶看月,山腰看云,山脚看海;有林、有溪、再来些橡胶园,这一辈子算是妥了。 要去抢,冯家也在做这个打算,冯紫英已经接到了他爹的明示,要在交州另开一支。 还有乐善郡王,他要来此地镇守,作为暂时牵制四王的外戚,他也要给自己留处养老之地。 还有那位永昌公主呢,做了冰人,不得贾琼主动孝敬一下,还非得等着人家找你要,那也太不识体了。 还有时间,乐善郡王不来坐镇之前,征南军不得回京,有了动力的贾琼撸起袖子办家事,军务都扔给了卫若兰和冯紫英。 问就是,老子乃文官也,羞于你们这些丘八为伍。 打了几次酒官司,也知道贾琼开始藏拙避嫌,四个人商议妥当,卫若兰去看着不热及他身后的粮草通道,冯紫英去东山寨屯兵震慑西山寨,而冯天寿则让出升龙府来交州坐镇,那地已经是安南都护府了,他也得藏拙避嫌了。 谁让功劳最大的就是他和贾琼呢,一个是征南军后任主帅,一个征南军副使,十成的功劳里,他俩能分走四成,不避嫌不行啊。 薛宝钗则和林黛玉去了金边,带走了一切能带走之人,尤其是抱琴。 想通房?等着去吧,我们没有大婚个三五年,不给你机会。 她倒是说留下来伺候贾琼,黛玉拿军令问她,宝钗拿家规问她,气的这位前宫女背地里扎小人。 有旨是有旨,但未大婚,贾琼看得二女,还能相处一室,已经是这里没人管束与他了,再想些别的,真是没有的事。 一晃便到了夏末,乐善郡王才带齐了文武官员并一众家小到了安南。 贾琼与众人齐聚升龙府相迎。 升龙府的王宫之内,乐善郡王留神看了看,并无什么违制碍眼的物事,心中说了声尚可,这些阴私的勾当,不能不防。 将帅以军礼相见,乐善郡王特意喊了贾琼:“你我虽是初见,但本王也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算是给你道个喜吧。” 贾琼连说不敢,必要请王爷与诸位大人喝一杯喜酒的。 王爷哈哈笑道:“原本也是你家之物,只不过是暂时在本王这里保管了些时日,如今也该是它物归原主之时。” 说完话,自内侍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张名帖。 贾琼上前双手接过,退后五步才放在眼前看,呀了一声,惊异的对王爷一躬倒地,是那张被赖二私用的宁国府名帖。 王爷嘱咐他道:“宗人府填了你的名,回京后,记得请请人家,虽说没了爵位,但你也是官吏,自然能住进那府里。” 这是当面提点,谁让王爷认为他是自己的人呢,只是可惜了傅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妈的西北这么邪乎? 得亏本王来了安南,这辈子就交代在这安南都护府吧,也不枉为天家辛苦这一生。 贾琼再次拜谢,这是认可了他是国公之后大宗主事人。 不过么,贾琼心中有别的计较,那府邸是邵武帝赠给贾演住的,按说没了爵,就给还给天家不是,既然贾赦住了进去,那便请天子找他还吧,自己打死也不住。 王爷升帐点将后,众将退出王宫,文官鱼贯而入,这便是个交接,以后此地为文官所管,武将们可以马放南山了。 请出了圣旨,升龙府更名东关,下辖六府十七县,胡君荣依然是交州府府台,还是名正言顺的府台。 六十一、君子不党不成活 贾琼等人站在昔日安南王宫前,看着一块匾额被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了门楣当中,上书【安南都护府】,落款是当今陛下,都有一种深有荣焉之感,毕竟是他们亲手拿回来之地,怎可不心怀激荡。 贾琼更是直言不讳:“我辈可以混吃等死矣。” 冯天寿一拍贾琼的肩头:“老六,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来,只有这句话我敢全信汝。” 贾琼给他一记白眼:“你分钱时怎么信的我?” 众人嘻嘻哈哈又笑了起来,再无征南军了,以后相聚也只能是京城中的酒楼茶肆,不知可还有机会在一起出兵踏敌国都城畅饮。 陆续告辞都回去准备行装,贾琼还得留下来准备丧仪。 说来也怪,自从做了贾琼,别的半懂不懂,唯独丧仪这事,贾琼敢认第二,他身边相识的人中,谁敢认第一? 先是去办阵亡将士的丧仪,一坛坛灵骨已经写好了名姓、乡籍,贾琼再次堪对无误后,用了最后一次征南军副使的大印,批了钱粮与灵骨一起运回,他信不得地方上的官吏,吃拿卡要这等事,他们是前辈。 再去看看那也要运回京的四口棺材,各给烧了一道纸,要回家了,路上安生点,否则扔你们进汪洋大海里喂鱼去。 不走陆路了,此次名正言顺征用粤海军的福船,自海路北上还京。 也只有福船,才能装得下此次的所得。 唉~~~ 贾琼叹了口气,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这些不过是一场云烟啊! 你瞧瞧棺材里这几位,哪个生前缺过钱,死后还不是两手空空,那些攒的家底,到底还是便宜给了别人,比如说自己,有了族长令牌,再有了宁国府名帖,谁敢说贾珍的不是自己的? 一想到此,想起尤氏来,心中躁动,贾赦你个老不死的,还真敢抢我儿子的房子?问过孩他爹了吗,等我回去了,先弄你! 安南天气炎热,贾琼也不愿亏待死人,吩咐别舍不得用冰,金荣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这点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 “六爷。” “你还有事?” 金荣满脸赔笑:“您给小的一个假呗,两位主母来这么多天了,小的除了送冰,就没尽过心意,总得让小的去磕个头啊。” 一提这个贾琼就生气,踹了金荣一脚,满面欲求不满的走了。 金荣不解,贾艾过来也踹他一脚:“你个夯货,看的见却吃不着,懂吗?” 可怜兮兮的贾琼很快又被召回了都护府,这次是在内宫了,这么说也没错,本就是个王宫吗。 乐善郡王等他行了礼后,与他引见了一个人:“来来来,给你们认识一下,永昌驸马,你岳丈的至交好友。” 晚一辈,行侄子礼,便是跪下磕头。 永昌驸马扶他起来,仔细看了看贾琼:“倒也是个人样子,如海若知是你娶走了他的女儿,想必也会欣慰。” 贾琼只能伏低做小,连说不敢有误,必让林如海夫妇在天之灵安心。 永昌驸马长吁短叹议论与林如海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乐善王爷嗐了一声:“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海所做之事,哪件是你能插得了手的。赶紧的掏干货,掏完了咱们商议正事。” 永昌驸马摇头感叹匹夫就是不懂情怀,随后自怀中郑重其事拿出一封信来:“贾琼,你如今已是林家的女婿了,那么这份林家的东西,你一定要收好。” 贾琼还以为是老林暗地中藏起来的遗产呢,兴奋的打开信纸一看,全是一个个的人名。 永昌驸马指指那些名字:“这都是那一科江南的进士,还都是贫家子弟出身,要不是你岳丈出手相助,他们连进京的盘缠都没有,此时,该是你去讨要些利息的时候了。” “结党?”贾琼脱口而出。 乐善王爷与永昌驸马相视一笑,王爷指指贾琼:“此刻,你不也是在结党吗?你以为,东林之后再无东林乎?所谓的东林,不过是铲除异己结社自保而已,哪朝缺过这个。放心去结交,这对你大有裨益。” 这也算是一种遗产吧。 贾琼忽然想起来贾宝玉,那傻小子要是硬扛着他娘,有他祖母做后盾娶了林黛玉的话,永昌驸马也会将这份人脉送到他的手中吧。 纸上这二十来位可都是官,不用多了,有四五位能在该帮衬之时出把力,贾琼敢说自己可以在朝中的路好走的多。 郑重谢过驸马后,贾琼也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透出来一个字---钱! 矿洞的买卖、粮食的买卖、盐的买卖、布匹的买卖等等,都一一列在上边。 那二位挤在一起吸着凉气看,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怎么就能这么生发呢? 贾琼理所当然说道:“安南百废待兴,什么都缺,本地的豪族又被我等犁上了几遍,如今是良田千顷皆无主,唯待君等俯拾之。” 乐善扭头问驸马:“当今也是三成?他没多要?” 永昌驸马问贾琼:“这些...” 贾琼只好说假话:“陛下自然不知的,但矿洞这些,小侄未曾瞒过。” 这便是贾琼要给都护府都督和永昌公主这位冰人送的礼。 一年三熟的良田,说是千顷有些过了,但足以是他们手中所有田亩数的翻倍。 在民以食为天的儒家农耕社会中,没有什么能比土地更能打动人心了。 连声好他们都喊不出来,这些良田在手,说句大不逆的话,够拥兵自重的了。 肩膀被他们二位一边一个重重的拍之,一人自袖兜里掏出一块牌子来。 “拿去送给你两位娇妻,凭此牌,大江南北都可去得。” 是乐善王府与永昌公主府的令牌。 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贾琼要是藏起来这些良田不送礼,他也得不到这两块令牌。 “那小侄却之不恭了,待都护府安顿好后,她俩必登门道谢。公主那里,我等去的话,是不是有些不便?” 永昌驸马摆摆手:“回京再见吧,公主也要回去一趟了。” 正事商议妥当,剩下些鸡毛蒜皮,譬如贾琼领了发丧使的差事,要将南安郡王与一等子柳芳的棺椁送回京,贾珍父子算是陪送。 “责无旁贷,本也是小侄分内之事。只是军粮一案,这亏空要怎么补?” 乐善郡王一翻白眼:“谁干的谁补,本王无钱给堵这个窟窿。” 贾琼心中安稳,乐善王爷故意的如此说话,便是朝廷乃至君王的意思了,死都死了,还不给补上亏空,那是连死后的哀荣都不要了。 也侧面说明,当今正元帝并不想大张旗鼓的判罪,毕竟还有三家看着呢,虽然已经貌合神离,但表面的功夫还要做全。 三家掏钱补亏空,无功也无罚,一笔勾销,等后账再说。 “南安王府与理公国府的人,也快到了,一切你不可出头,随他们去闹,只是咬死一条,征南军如今已经撤销,一些开销都是他们自己出,不得动用别处一分一毫。” “小侄省的,但搭个灵棚允人吊唁,是否先做了给他们看。” “也好,到时你告诉本王一声,本王也去上上香。” 一切交办给了贾琼后,乐善郡王端茶送客,永昌驸马笑言:“贾家重开生面,也倒是件好事。” 郡王认可:“一朝一家皆是如此,总有新人换旧人呀。” 当晚灵棚就搭了起来,一排四个,安排好老卒让他们小心莫失了火,便去官驿酣睡。 转眼过去三天,除贾家外,那两家的苦主上了门,贾琼一丝不苟的发丧凭吊放炮烧纸,样样妥帖,色色齐全,让苦主家略显心安。 一忙活就是七天,总算盖上了棺椁运往交州,要自那里上船。 贾琼疲惫不堪的回了竹舍,薛、林也早已回来多时,立在门口相迎。 一人捧着烈酒,一人端着水盆,让他除了秽才许进门。 “又做孝子去了?” 贾琼一巴掌拍在了林黛玉的圆丘上,这小妮子到底是傻,我说不过你,难道还不能羞臊你? 抓住两只乱挠的猫爪子,问一旁笑弯了腰的宝钗:“那边的事,可安排妥当了?这几日便走,再回来时,又不知是何年月了?” 宝钗解救下黛玉,搂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去闹,笑意嫣嫣:“总督夫人回了西洋,随她走了一船的瓷器和丝料,看得出,她很是受用。” “咱家没亏钱吧?” 黛玉在宝钗怀里哼了一声:“都是宝姐姐家的库底子,能值多少?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就是一对骗死人的公母。” 贾琼赶紧自怀里掏出两块牌子来,都给了宝钗:“拿着,这是咱家采买的凭证了,皇商那块终究是你哥哥的,少占他便宜,省的你老娘冲你发脾气。” 宝钗抿嘴一笑,也不怪贾琼背后说自己娘亲,自己被贾府出卖这种大事,怹老人家居然还说好?真是不知所谓,也难怪贾琼言语间不客气。 “我的呢?”黛玉伸出白生生的小手。 “给,你父亲故交好友的名单,你记下来后,回京我陪着你去一一拜访。” 黛玉拿在手里脸一红,又被这混蛋挠了手心。 宝钗装看不见:“琴儿也想随着一起回京。” 哦,快到了众女齐聚大观园这一篇了吧,这也是贾家最后的一幕。 贾琼早就不信书中前后不搭的安排了,再是天衣无缝,也难免在大事上露出马脚,比如贾敬之死时,大观园内根本没有薛宝琴等人,而当年的冬天,众女便齐聚大观园。 若是自己不来安南的话,想来薛途会死在乱兵中吧,他们母女不得不返回了中原。 “带上,都带上,薛蟠兄还找出来一家人呢,都带上回京。” 六十二、何不于君指上听 正元七年,序属三秋,交州海域,百舸争流。 林黛玉呸的一声,抓起贾琼写的这两句,团了团扔进了海里:“枉费了我的纸墨。” 薛宝钗过去捉住了笔:“你的间法不对,要如锥画沙、计白当黑、意在笔先,还要通变顾盼。” 黛玉抓起自己的团扇上下左右的捂住了半张脸:“看我的样子,写左边的时候,你要想着右边什么样,写眉毛要想着嘴。” 可怜的贾琼只得再次抓着毛笔写一个永字。 海上无岁月,慢慢走着也是发闲,黛玉突发奇想,要看看贾琼的字,说既然做了给事中,写折子这等事必是少不了,文章通不通尚可就好,字要是丑了,才会贻笑大方。 她要是说的这么好听,贾琼也就好好练字了,可林黛玉那张嘴,能有这么慈悲? 原话如下:“既不是科道,必被人看轻,再无一手好字拿出手,给事中岂不成了司会啬夫。” 初听不知话中意,再听已是话中人。 司会是账房,啬夫是老农。 气的贾琼将抱琴关进了存放棺椁的底仓,众人纷纷曰惨,却谁也不来求情,还时不时过去问她怕不怕。 “不写了!我去审她去!” 黛玉嗯了一声:“心浮气躁也是写不好,赶紧的审完,收了心再回来写。” 这就是黛玉的聪慧,不忍心抱琴受罚,也不好求情,变着法子救她一回。 不是贾琼狠心,是抱琴犯了大错,籍薛、林去拜会乐善王妃时,故意露出自己曾是宫女的身份,让王妃误以为贾琼乃是贤德妃之外助,幸亏乐善王爷知晓贾琼的过往,这才揭了过去。 按说此女不能留了,偏抱琴认定贾琼不敢违背贤德妃之意,死也不认错,于是贾琼便要毁了她的自信后,再送她回京,杀她有失身份。 死在贾琼手里之人也算不少了,地位最低的便是赖家一家,可如今赖尚荣当牛做马一般建设交州城呢,小小一个前宫女丫鬟,仗着会些宫中斗计,真把天下人看低了还行。 所谓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下到了底仓,拉开了舱板,里面屯着四口棺材和十几块冰,阴气逼人。 纵身跳了下去,一灯如豆,抱琴缩在角落里,全身打颤。 啧啧两声,走过去看看棺材板都还严丝合缝,这才放心的来到了抱琴的面前。 “我说你听,不许问,只能想。头一个事,贾家不止是宁荣两脉的贾家,你也好,你家小姐我的堂姐也好,还有西府里的那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贾家的全部。你看,东府以前也是如此,可如今,他们躺着而我站着。” 盘膝坐在抱琴对面:“抱琴,你我算是青梅之交,我才过来费些口舌,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跟着我走,犯傻的都在这呢,以后还会有,你也不想多你一个吧。” 抱琴面无血色,呆呆的看着贾琼。 贾琼毫无怜悯之心:“你有手腕,也有头脑,只是有眼无珠。我再给你说第二件事,不要以为藏起一个前太子的血脉,就真以为可以和四王他们讨价还价了。” 抱琴悚然而惊,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贾琼。 “你看,这就是你们以为的秘密,在我这却毫无秘密可言。”贾琼轻轻笑了起来:“有句话,老子英雄儿好汉。前太子那么个废物,做着太子都不能办成的事,你们凭什么认定他做老鼠时就能办成?” “你~~~” “闭嘴!这里只有死人与你,我才这么说。” 抱琴赶紧捂住了嘴,一双腿抖个不停。 这才对吗,装什么害怕死人,一任贵妃身边出来的宫女会怕死人?死人怕你才对! 也就林黛玉那个小姑娘心软,才想着法让你少受点苦罢了,你看薛宝钗,提都不提你,她知道你不是个善茬。 “最后一句话,甄家要亡,甄家不灭,引不出前太子来;而甄家败亡后,贾家的宝玉便是圣上的鱼饵,钓的是真正想谋反的那位。 你慢慢的想,想明白了,你该知道怎么办。想不明白,这里还能存一口棺材呢,你所依仗的娘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罢了,而我,贾琼,刚刚立下了可以封狼居胥的大功。 怎么就会觉着我会求在一个夜夜守活寡的女人身前?该是你们求我才对啊!” 抱琴失神,两眼放空。 贾琼站起身回到了仓板前,喊了声来人,放下来一把梯子,他自顾自的上去后,又盖住了舱盖。 站在甲板上让阳光通晒一遍自我,咬咬牙回去接着练字,黛玉说的对,这个时代没键盘给自己呈才华,只能下苦功练字,否则真的不能立足朝堂。 至于抱琴,她会想明白的,当秘密不再成为秘密后,聪明人的选择往往是跟着真相走。 抱琴便是那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当夜,下棋输的昏天黑地的贾琼,被金荣贱兮兮的请出了薛、林的舱房。 “底下那人喊着见你。” 贾琼趁机开溜,得亏不是赌衣服的,否则自己连皮都剩不下。 宝钗见贾琼出逃,一把抱住了黛玉:“分我一半。” 输的不是衣服而是钱,也就是如今的贾琼了,搁一年前,十个大子一盘棋,他都能输给黛玉一个袭人的月例。 “他怎么这么笨?”黛玉好不郁闷,琴棋书画诗酒茶,贾琼除了能喝会喝以外,样样不通,这让才女林黛玉怎生不闷。 宝钗劝她:“你想想他的过往,能活到今天已属不易了,你还奢望他君子如玉?” 黛玉握紧了帕子:“姐姐,若是旁人,我才不会管他会不会。但他不同,若是不拿这些消遣磨去他一身的戾气,早晚他都会走火入魔。” “那你慢慢的教,慢慢的磨。磨一辈子,我等着他如琢如磨呢。” “你不教?” 宝钗捏她一下耳垂:“你我要相辅相成才行,你教他,我便求教他。这男女呀,如同阴阳一样,要互为增补才行。” “又是哪本书上看来的?夫人抄捡大观园时,我还当她故意撵我呢,原来是姐姐做下的好事,让我们生受了委屈。” 宝钗羞恼,那是看的一样的书吗?宝玉看的是房中术,他从张道士那里借来的书,还是茗烟给偷偷送进去的呢。 又一想,这坏妮子就等着套我的话,我要是说出了真相,她必定笑话我在贾家用心良苦。 得,我也羞羞她! “你且等着,我拿给你看。” 几本春意而已,哪个出嫁的女孩儿不备着呢,就你没有而已,我找来我的,羞死你! 宝钗去隔壁放行李的舱房里翻箱倒柜,抓了一本出来后,藏在袖子中,红着脸出门。 真巧,林黛玉不得不又说了一次这个词,慌里慌张的薛宝钗,一头撞进了贾琼的怀里,那书,也掉了出来,正好翻开书页,一张蝉附图露在他俩面前。 贾琼能如何,他要是当面说破,能羞死薛宝钗,几天之内别想见得到她。 不动声色转过身跟黛玉说话:“抱琴我给了贾环用,司棋怕是也留不长,你先把晴雯借出去可好?” 宝钗趁机捡起了书藏好,一张红脸哪敢抬头。 黛玉不知方才那一幕,还以为是撞进贾琼怀里才让宝钗羞成如此,笑个不停的答应着:“这又值当的你来说一遍,快快回去吧,你身后已经唱关老爷的戏了。” 贾琼转过身,在宝钗耳边轻语:“回头教教我。” 宝钗腿一软,差点摔倒,再看无良的贾琼,已经开门走远。 径直下楼去找贾环:“六哥给你寻了个好帮手,有她在,王夫人再也不敢随意欺负你了。” 贾环如今也是九品了,一身官服让他穿的歪七扭八,给六哥倒了杯水,贱兮兮的送到六哥手中:“谁啊?我要晴雯。” “你怎么不要袭人呢?” “我可不想当王八。” 贾琼一口水没忍住,喷在了贾环的脸上。 “知道的还不少啊。” 兄弟两个交流了一下袭人与宝玉二三事,是哈哈大笑。 这时房门外传来声音:“六爷,环三爷,抱琴求见。” 贾环顿时呆住了。 贾琼忍着笑让抱琴进来,洗漱一新又换了一身衣服的抱琴,虽然脸色还略有惨白,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你以后就跟着他,帮他给二房开一条退路。” 贾环赶忙喊了声抱琴姐姐,然后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这位可是贵妃姐姐身边的人,她跟着我? 抱琴给贾环见礼,贾环慌成了鹌鹑:“抱琴姐姐,可不兴吓我。我算哪跟葱,怎么敢用您?” 贾琼指指贾环对抱琴说:“他不听话,你大耳刮子抽他;他娘不听话,你大耳刮子抽他娘。别人欺负他,你大耳刮子抽过去,满府里能让你不敢抽的人,也就是那几个主子,但他们都怕你。” 抱琴叹口气:“琼哥儿,你就说让我做环儿的刀是么?” 贾琼一拨拉被自己大耳刮子来去吓住的贾环:“就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给他一把刀,他真对付不了那些人。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没你不行啊。” 分裂荣府第二式,贾环自立门户! 贾赦已经搬了家,贾环回去虽说不能立即出府,但有了抱琴,他便能在府中自立,并逐步有了话语权。 想想吧,一个庶子贾环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单剩下一个贾宝玉,他还去和谁比? 贾兰? 呵呵,兰小子精着呢,绝不会与他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是大有来历么,我敞开你家大门让世人看看,一个废物,他的来历只能是粪堆。 管你是不是故意养废呢,我帮你们让宝玉真废。 六十三、旧时堂前燕 过北海,乌有道盛情相迎,贾琼点名要了好些豆芽和柑橘送上船,乌有道是莫有不从。 贾琼趁机带着薛、林上岸游玩了一天,容她们二人舒缓过来一些,再扬帆起航,一路经钦州、琼州、广州、泉州、福州、温州到了杭州。 可是把薛、林晃的不轻,得亏贾琼略懂海上不能断了蔬菜,水果也是常备,这才捱了过来。 自杭州登岸,卸下贾珍父子的棺椁,转运河要送到金陵安葬。 柳湘莲相迎,他与薛蟠来此寻人后,便一直留在此间,就是等着贾琼来接人。 贾琼邀了二冯、卫若兰一起去喝酒,自然是喝花酒了,难不成几个大老爷们去灵隐寺吃素斋? 薛宝钗欲拦,薛蟠推说有事,林黛玉翻翻眼珠反而拦住了宝钗:“让他去,回来学给咱们唱曲。” 解释不得的事,便不要去解释,贾琼一向不惯着女人,不就是唱曲吗,《照花台》听过没?我能唱到闹五更。 顺带要走了乐善郡王府的令牌。 换好了公子衫,就是不戴小帽绑头巾,不挂刀剑挂玉佩,装模作样充才子,蜂拥而上登花船。 狼入羊群何状? 先是发呆,不知先吃哪个。 继而,全都要! 雅事,贾琼心底安慰自己,这是雅事,没人报官抓自己。 搂住了柳湘莲推过来的姑娘,径直进了船舱,没过多时,花船晃的比海船还凶,骂了一声禽兽,等着这姑娘给自己说故事。 他是真有事,前文有个杭州的兵卒死在了自己手里,他怀中藏着一条汗巾子,便是这个姑娘的,她有个花名,叫可儿。 “奴婢见过六爷。”可儿万福一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着贾琼发问。 “你原是宝玉房里的丫鬟?” 可儿点头认下:“奴婢原是叫可人的,被王夫人以小事为由撵出了府,实则是送奴婢去了金陵甄家,奴婢便在甄家又做了丫鬟。” 有这事,贾琼依稀记得宝玉房里接连被撵出去三个大丫鬟,分别是茜雪、可人和媚人。 隐去了她们的故事,还以为都死了呢,没想到,其中一位竟然流落在了烟花巷。 “过了几年,奴婢渐渐能靠近了甄家宝玉,突然生了一件蹊跷事,甄家宝玉丢了。” 贾琼一拳砸在墙板上,让隔壁屋歇会,吵得都听不见说话了。 可人低头一笑,这位六爷还真如薛爷和湘莲公子说的那样,是个一旦做事便心无旁骛之人。 “何时丢的?给我个确切的日子。” “嗯~~~五六年了吧。” 贾琼推算时间,问她:“你被赶出府那年,小蓉大奶奶死了没?” “没呀。” 这就对上了,合着京城里秦可卿假死脱身,金陵里甄宝玉也脱身了。 “后来呢,你怎么到了这?” 可人叹口气:“甄家少爷丢了,我们这些下人怎会落着好,都被发卖了呗。买我的妈妈见我还有几分姿色,便带我来了杭州。” “可有报官?” 贾琼说的是甄家丢人可曾报官。 可人摇摇头:“这个奴婢便不知了。” “你那恩客确实是杭州总兵的人?” 可人点点头:“柳公子一拿出那汗巾子,奴婢便认了出来,那正是奴婢之物。” 贾琼又详细问了那人的名姓和长相,推门便要走,他要去找此人的家人去。 “六爷!”可人在身后哀嚎了一声,噗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奴婢终于见到了贾家人,敢问六爷,能否救了奴婢出这个火坑,奴婢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六爷的恩。” 贾琼停步深思,转头冲可人一笑:“去叫你的妈妈来吧。” 可人喜极而泣,又磕了几个头后,站起身匆匆下楼去找妈妈。 老鸨儿一扭三晃的进了屋,公子长公子短的哄着贾琼,想要多赚些钱。 钱就不是个问题,数了一万两搁在桌子上,顺带上面放了一块乐善郡王府的令牌压着。 老鸨儿眼都贼,认出了牌子上面的字后,啥也不说了,利索的拿出了可人的身契,顺带五百两的盘缠给可人傍身。 贾琼一笑,这口锅给乐善郡王背着正好,就算有人顺着线索找到了老鸨儿,一听说是乐善郡王府要走了可人,他们除了骂街也没辙。 本就是政敌对头,乐善郡王出手对付他们一点也不稀奇,何况,王爷怹老人家不是一直认定自己是他的人吗。 我还给你送良田了呢,贾琼如是想到。 数了一千两扔给了老鸨儿:“拿着买你闭嘴,还有那几个禽兽的花账都算在内。将船靠岸,爷要走了。” 老鸨儿连声应着,花船靠岸,贾琼一把抢过可人背着的小包袱扔进了西湖里:“断了吧,就当你没来过。” 可人泪流满面的跟着贾琼登岸离船。 让金荣先送可人去见宝钗、黛玉,自家和柳湘莲去寻人。 一家老小都带走,这是打官司的证据。 等禽兽们都回了窝,贾琼便先告辞,约好在松江府再见。 薛、林刚自灵隐寺拜佛回来,猛地见队伍中多了一个人,与司棋抱头痛哭。 雪雁来告状:“六爷买回来的。” 宝钗来荣府晚,未见过可人,黛玉则认了出来,训雪雁:“你仔细瞧瞧她是谁?小心他知道了扔你进船底守着棺材去。” 雪雁吐吐舌头,晴雯哎呀一声:“她怎么在这?” 宝钗瞪她一眼:“不许问她的过往。” 晴雯哦了一声:“宝姑娘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唉~~~可怜她们几个,说起来,要不是她们走了,我还上不来那么快呢。” 再次起航后,黛玉才与宝钗商量,这可人可要怎么安顿。 毕竟失过了身,此等人实在不便安置在她俩身边。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二姝只得去找贾琼问问他的意见。 “那是我的人证,你俩想什么呢?”贾琼好生无语:“总不能我身边多一个女人,你们就想着让我收一个吧?当我是谁?贾宝玉?” 宝钗赶紧赔笑,黛玉拿手点着他:“我可记住了你说的话,如今不管,要是日后你再想着多要,那是不能了。宝姐姐,我们走!” 宝钗稍微落后几步,声音低的如蚊蝇告诉贾琼:“真要是那样,收了抱琴也行。” 贾琼一个飞眼给了过去,宝钗落荒而逃,大几岁就是懂得多,盯着她俩的腰身狠狠看了几眼,弯弯腰找口水喝。 一日一夜到了金陵,只有贾琮来接,贾琏夫妇已经回京,宝钗则带着黛玉回了自己家。 贾琼也不便多耽搁,先去看了尤氏,秦可卿也早一步回到贾家老宅,要避开才行。 他俩之间倒没什么相思好惦记,尤氏如今就盼着有子万事足,贾琼自然也不会薄了她,说了薛、林的事后,问尤氏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尤氏吞吐间说了不想回京的心思,在这里虽自己孤单,但胜在以她为主,还不用费心遮掩。 至于宁国府那点子家当,尤氏拿过贾琼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言道:“你留给他吧,够养活我们娘俩的就行。” 着急也回不去,公公的孝期未过呢,又添了相公的孝期,等孩子四五岁时,才是她能回去的时候。 贾琼做主把可人留在尤氏身边:“让她伺候着几年,等我用她的时候,你带着她一同回京城去。” 尤氏也知道些许荣国府的打算,贾珍嘴又不严,只是她不深究,如今知道又是甄家的事,连连摇头:“何苦来哉呢,害人终害已。老六,你说王夫人这么能算计,到头来,她到底求个什么?” 秦可卿冷笑:“怕不是她,而是她那个好二哥。能去哪儿?一准在平安州藏着呢,我只是懒得深究下去。六叔,您说,我还用守孝吗?” 贾琼哭笑不得,你比他们是先死的人,你守哪门子的孝。 去金陵钦天监花了二百两请了吉日,第二天便开土下棺,连烧纸贾琼都奉欠,抓把草叶子给点了一堆火,心里骂骂咧咧的叨咕了几句,尽了兄弟之情,便转身离开。 并不急着启程,单带着黛玉自金陵回姑苏,那香烛纸马买的,搬空了姑苏城半条街的纸人铺,让黛玉痛快在爹娘墓前大哭了一场。 飞灰落得二人满头满脸,黛玉哭着笑出来,并不责怪贾琼,反而拿手帕给他擦干净了脸面,道了声有心。 “能让你在你爹娘坟前笑出来,我便不算白受累。你先回老宅歇着去,我去拜访一下你的族人。” “我不去请是不是不恭?” “恭啊。”贾琼掏出一沓银票:“有它在就是恭。雪雁,伺候好了;金荣,有事直接抄家伙,打了再问是谁。” 黛玉嗔怪让他快走,前呼后拥的回了父亲留下的祖宅。 而贾琼则备了些南洋的风仪,递了自己的牌子去县衙,他要拜访一下当地的父母。 给事中品级要比县令高,但贾琼不摆架子,礼与人下必有所求,黛玉之族人乡党们可不可靠,贾琼不愿多揣摩,只要将本地父母请去做客,不亲也得亲。 县令出衙相迎,言语间甚是恭敬,给事中不是御史堪比御史,谁知道这位姓贾的上官为何事而来呢。 迎进了后堂,分宾主落座献茶,捧起来慢慢饮了一口,照例先夸一句好茶好水。 县令笑道:“本地泉水甚妙,茶也是一绝。下官备了一些土产,给事大人莫要推辞才是。” 贾琼也以礼相待:“县父母太过谦了,本官是私事途径贵县,非为公事而来,因此也给县父母备了一些风仪,还请县父母多多照顾。” 一来一去互相摸了底,等见了小金佛后,气氛更是融洽。 玉座金佛乃官场之道法宝也,守着金矿还有玉坑,贾琼可是没少做,等着进京后,他要大送四方。 六十四、人情练达即文章 越是私事,越现人情。 官场之中,私事办着办着就成了公事,而公事反过来就是自己升迁的私事。 贾琼所求倒也不甚难,无非是请县太爷出个面,把林家远支庶族五服兄弟家聚一聚,他贾琼要摆个三天的流水宴,请一请这些人。 林家死不绝,又不是被灭族了,只不过是大宗一脉子嗣艰难,仅剩了一个林黛玉而已。 如贾家一般,没了大宗还没个小宗?没小宗总有庶支吧,凭什么他家一个都不剩。 县太爷盛赞了贾琼的孝心,命人取来本地林氏的名册来,一一对应查找,贾琼抄录了下来,拱手与县太爷道谢告辞,并再三相邀,明日一定要去喝几杯才行。 您看,这就是贾琼的通达之处,找人一定要通过官府,既不用问黛玉这个年幼就去了扬州的孩子,也不用四下打听那么失礼,按着这个名单挨家去请,既显得庄重,又显得有礼,被请之人自然有被看重三分之感。 几架马车载的满满,到了一处便卸下些米粮肉盐,被请之家先是懵然不知所措,继而内心大喜,还跟着贾琼去了下一家。 如此送了下去,贾琼还被款待了一顿午饭,一直送到日暮西山时,林黛玉都被惊动了,林氏族人络绎不绝的来拜访,外面高搭彩棚垒土成灶,桌椅板凳摆满了整整一条街。 婶子大娘姐姐妹妹陪着她一直的聊,让她累却不寂寞,一直到贾琼疲惫的进了屋,才各个有眼色的告辞而去,自然人手不落空,林黛玉也不是小气的人。 金荣烧水,雪雁送水,黛玉陪聊,贾琼在给他准备的客房中,隔着一扇屏风痛快的泡了个澡。 “却要如此么?我一走,又是好几年不见?”黛玉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姑娘缺世间历练的人情,贾琼便得教给她:“走亲戚,不常走动就不是亲戚。你富他穷,富者不去贫者家,贫者不登富家的门。说白了咱们就是买人心,宗族乡约这些东西,用好了就是一把剑,咱们要做的便是拿着这柄剑护身。” 黛玉听了进去:“所以六哥哥自宁府丧事起,便将贾家旁支子弟的心用在了一处?” 贾琼痛快承认:“不如此,我当初扛不住凤辣子的权势,也打压不了赖家的威风。可你也看到结果了,凤辣子也好,赖家也罢,他们的威风权势不过是在这些旁支身上建起的楼,我撤了下面的梯子,他们就摔了下来。” “那这次我家又为何还要如此笼络人心?” “给你造势。” 贾琼擦干了身子,裹着棉衣出来找水喝,黛玉早已经给他晾好,一连喝了几杯白水下去,贾琼半躺在榻上眯着眼睛告诉黛玉。 “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老太太他们隐匿了你的财产,但那时,我自保尚且难,也顾不上细琢磨。可缘分使然,你成了我媳妇。” “之一”黛玉接了一句。 贾琼摸摸鼻子嘿嘿笑:“也怪你自己起的诗号,叫什么潇湘妃子对吧,那只能是之一了。你要叫百花仙子,备不住便是唯一。” 黛玉白他一眼,任由他胡说下去。 “宝钗我不担心,她有娘家人,你别看薛蟠着三不着两,但对他妹子那是一个百依百顺,最早便是薛蟠求我娶宝钗,想让他妹妹离了荣国府那口深渊。” “而你就没娘家人撑腰了。”贾琼指指外面还在忙活流水席的林家人:“他们都在,只是你不来认他们,他们自不会去认你,因为门楣差的太高。 你低下些身子,我保管你能带走一群姓林的跟着去京城,有他们给你撑腰,你的嫁妆也好要回来呀。” 黛玉皱皱鼻子:“升米恩,斗米仇。” “谁教你的?” “外祖母啊。” 贾琼被气笑了:“无知愚昧,白给升米者都是傻啊叉。你教了我那么些日子写字,我也回报教你一个事,法不传六耳,你靠近些。” 黛玉心头小鹿乱撞,知道凑过去就要挨欺负,可身子还是凑了上来,耳垂被含住后,迷糊之间听见了一句话:先富带后富。 随着贾琼的酣睡,黛玉躺在他的怀中不愿起,雪雁轻手轻脚进来,给盖上了一床棉被。 黛玉闭着眼睛装睡下,再睁眼时已经是了天亮,拿手一摸,旁边无人,只是自己胸衣被团在那里。 叹口气,就不能指望六哥是位正人君子,他晚上不出门害人,已经是自己为朝廷做了贡献了。 雪雁又过来伺候她洗漱,还轻声问睡得真那样香甜,一夜你都未曾失寐,真是难得。 黛玉一扬脖子:“有懿旨在前,又不曾真做了夫妻,发乎情止于礼,算我给他的酬劳罢了。他人呢?” 雪雁忍着笑:“去修祠堂了,嫌弃太旧,说要换瓦。” 黛玉赶紧洗漱打扮,连帷帽都不戴,只是围个面巾,跑去祠堂那里看热闹。 贾琼站在房顶上不干活只吆喝,仿佛活都是他干的一样,林家人揶揄他也不恼,还打趣别人连个瓦都铺不好。 他才不会铺瓦呢,真让他铺瓦,这屋顶就别要了。 黛玉乖巧的一路叫着刚认识的婶子大娘,被簇拥到一旁看族中小子们干活。 这活一天干不完,到了正午时,饭菜飘香,贾琼下了屋顶,招呼大伙去吃自己这个大户。 县太爷果然依约而来,他昨夜翻看了近半年来的邸报,才知道自己真是遇上了贵人。 轻装简仆带着家眷而来,被让进了院子里的主桌。 林家人见黛玉和贾琼尚不晓得大宗还余多少遗泽,但见了本县父母都来坐席,方知大宗还是大宗,底蕴尚在,一些小心思也都收了起来。 黛玉感觉自己更被尊重了一些,低头一想,看了一眼身旁陪自己笑的县尊夫人,心中了然,六哥这真是把借势两个字用足了。 借县令的势,压住了林家人;也借林家大族的势,使县令不得不高看林家一眼。 如此下去,纵是自己几年不来,林家也会与县令交往下去,彼此双方都会主动对自己献好。 悄悄叹口气,这才是人情世故,这才是事事通明,与之相比外祖家的做派,真是让人欲呕。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此时还没有酒精勾兑一说,只不过是后劲大而已,贾琼为何能在酒场大杀四方,就是仗着自己有一颗酒精泡过的肝。 那真是一桌一桌的敬过去,连小媳妇与孩子们都不放过,几十杯水酒下了肚后,喊了声如厕,在众人哄笑声中退场。 再出来时,手里捧着笔墨纸砚。 “前辈!”冲着县尊喊了一声:“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教我。” 县尊赶紧离席:“琼兄弟言重,言重了啊。但有事,只管着说,在愚兄这一亩三分地,没有能为难兄弟的事。” 贾琼露出了獠牙:“吾爱妻乃是林家女,林家乃是列侯之家,历代君王赐的永业田应该不少。那怎么族人并吾爱妻近些年来,从未收到一米一面呢?” 族人们一愣,那些本也不是他们该得的呀,大宗自己的东西,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贾琼让金荣搬来一张桌子,把笔墨纸砚放好了,端起一杯酒说话:“诸位林家人,吾岳丈临终有遗命,怹故去后,林家大宗的永业田,给林氏族人耕种,所产之物,大宗只取四分,剩余六分皆分给族人用之。诸位听清楚了吧,这些是不用纳税的田!” 哄的一下,院里院外几百口子人炸了锅。 林黛玉心说六哥又在骗人,但被纷纷询问她的话堵住了嘴,只好连连点头认可,心里骂贾琼:你见过我爹么就瞎说,小心我爹晚上去找你。 贾琼饮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敬县尊:“前辈,琼有个为难之事了,要在您的面前打个官司,吾要告一家人,巧取豪夺林家财物,您,接不接?” 县尊思忖片刻,一拍桌子:“本官接了!” “好!”贾琼一指笔墨纸砚:“来来来,林家族人请上前,留下名字和指印,待县尊用了印后,本官带着这份状纸回京告御状去,定要把林家的米粮给诸位要回来!” 林黛玉忍不住干了一杯酒,心中又是哀叹又是喜悦,哀叹的是外祖家又要被六哥折腾了;喜悦的是,有个夫君能给自己出气,此种被保护的滋味,当浮一大白。 人群激愤,只要签了名,就能白得六成不用交税的粮,林家人各个不拉都去签了名。 贾琼却挨着县尊说小话:“老兄,我给县里谋个皇商直采的空额,好茶好布别给外面的商人了,直接卖到南洋、西洋去。如何?” 县尊把夹不住菜的筷子放下,拱拱手:“却之不恭,却之不恭。我看,不如就让林家人来做这些事好了。” “好说好说,诶?嫂夫人娘家有闲着的人么?林家人还是有些见识短,不如请嫂夫人给把把关。” 酒杯一碰,二人心意相通,县印扣在只有人名并无诉事的状纸上,贾琼依法依规完成了打官司的第一步。 送走了畅意心怀的县尊后,贾琼被林家人围了起来,一家家精干的子弟被按在地上给贾琼磕头。 贾琼就两个字,全收。 林黛玉一杯水酒洒在了地上,心中默念:爹、娘,二老可曾想过这样的姑爷?他要是改姓林,现在就能当林家的族长了。 这便是共同富裕么? 当然还不是,贾琼只是将林家的资源统合了一下,有县尊给背书,林家慢慢又是望族了。 而始作俑者便是坐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林黛玉。 看着状纸上过百位的手印和签名,贾琼嘿嘿发笑,老太太吔,这回我让你家在京城扬名,顶风不臭八百里,算我没拉干净。 六十五、求仁得仁尚何语 真是一夜好睡,次日醒来的贾琼赖在床上不愿起,雪雁进来催了几次,都被他装作听不见。 还得是洗漱装扮好的黛玉过来,伺候着他穿衣才肯起床,恨的雪雁牙痒痒,自己难道就不香么,知不知道我才是正经的通房。 顶着雪雁幽怨的目光,贾琼被拾掇好了出屋去祠堂,这回他不上去了,一位林家嫂子给炖了一盆莼菜银鱼汤,他吸溜吸溜喝着解宿醉。 黛玉抢了一碗喝后,便去拿笔给祖宗牌位描金。 林家后生们渐渐来上工,继续换瓦。 江南雨水多,易发霉腐朽,屋顶上又会有排水的沟渠,长久不清理的话,便会堵塞,水流不畅之后又易沤了梁柱、瓦上生苔。 所以富贵人家三五年便换次瓦,林家自如海公仙逝后,这等事便无人做了,因为无钱。 狗大户贾琼到此,慢说换瓦了,就是重建一个新的,他都不会眨眼,自家有矿的主,会在意这些? 况且,贾琼不仅换宗祠的瓦,凡是来此干活的人家,他也包了换瓦,瓦窑场一夜没歇的给送着呢,堆成了小山一样的瓦片,谁看见会不喜欢。 一盆盆新鲜的菱角,贾琼当着零嘴吃,还好奇的要过一个烟袋来,叼在嘴上就拿不下来了,呛是呛了些,但,久违了呀。 那老汉眼巴巴的看着贾琼不敢要回来,雪雁得了黛玉的授意,过来就给抢走还了人家。 “臭死了,不许你抽。” 贾琼笑了笑先对她不做理会,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坐在一起商议林家如何致富的事。 “我这就将永业田给要回来,收了这一季后,田里就不种稻米了,改种桑树,林家庄改织户人家,山顶种树,山腰种茶,山下纺布。不用担心收税的事,县太爷的老婆入着股呢,两家的买卖,他比你们还上心。” 拿过雪雁悄悄送过来的烟卷,贾琼美美的吸了一口,这是不热总督的礼物,正经的弗朗西(西班牙)烟草,中原尚无这么一口。 老人们彼此看了看,小心的求问:“这么多人户家不种粮,恐难以为继。” 贾琼隐蔽的一勾雪雁的小手,雪雁骄傲的说道:“敢叫您老人家们知道,安南那里有人给咱们种粮呢,一年三熟,比咱们这村子还大太多的农田,明年开春就能收,海运过来也就四十几天,养活一个县都不叫个事。” 老人们惊叹不已,江南一年两季都是鱼米乡了,那一年三季都富裕成什么样? “穷,跟我一样穷。”贾琼招人恨的说话:“所以我要把林家的后生们带出去长长见识,有的去京城,帮衬着大宗的独苗;有的去安南,得给看着咱家的良田。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走,老人家别舍不得,孩子们不出去,永远长不大,也立不起来家业。” 老人们纷纷点头认同,故土难离但不能不离,穷了好几辈了还不肯离,那便是傻子。 树挪死,人挪活,江南人不缺敢闯天下的血性。 逐条细说了说,核心只有一个,便是集体协作,北明第一个集体农庄将要在林家庄诞生。 不集体不行,生产力与徭役赋税制约着农人的脚步,与县官合作便是合理避税的法子,还可少了许多的徭役,这便是贾琼以国公后裔五品给事中之身,都要礼让县官的原因,硬扛着压过去,不是经营长久之道。 天下不是百姓的,是士大夫与勋贵横行、天家子孙统治的。 合情合理的钻钻空子,先发展起来自家的人,才是根本之术,贾琼也不白在课堂上睡觉,集体制的好处他也听过一耳朵,以江南人的灵活与肯干来说,指一条路出来,他们自己就会一直走下去。 有不纳税的田,有手工业的发展,有海贸的受益,得益的不止是林家庄这一个范畴,县官只要不傻,自会看出端倪,不跟着走,便换了他,无非是多结拜一个兄弟而已。 想起这位县官来,贾琼便笑,原来还真有一家人待在这里,等着自己来挖掘呢。 说曹操,曹操至。 一位班头带着几个衙役匆匆的赶来,先给贾琼见礼,说是奉了县太爷之命,供贾琼驱使。 贾琼特意打量了一番这位班头,让他坐下喝杯茶,衙役们也有林家人招呼到一旁,该吃吃,该喝喝。 “邢班头?” “小的正是。” 贾琼不让他起身,笑吟吟的问他:“邢忠邢德全,我没念错这个名字吧。” “正是小人,大人您好记性。” 贾琼哈哈笑起来,我记得你个鬼,我记得的是你的姑娘---邢岫烟! 可惜薛蝌在金陵呢,要不然,我一定得让他俩见见面,这可是红楼中唯一唯二能有个好结局的伉俪。 “老邢,你可真沉得住气。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肯相认?” 只要在县衙里一打听,保准邢忠知道自己是贾家人,而他却没上来巴结认亲。 邢忠苦笑一声:“大人是谁,我邢忠又是谁,怎敢胡乱的攀亲呐。” 贾赦续弦邢夫人的兄长,被狗尾续貂的写成酒囊饭袋之辈,还隐射他后来卖了巧姐。 这都哪跟哪儿,根本不挨着,纯属胡嘞。 邢家是谁,跟着贾源纵横疆场十余年的老将领了,尤氏家中也是如此,都是武将出身的女儿,要不怎么会答应给贾家做续弦呢。 而且,贾家这等武勋之家,除了一娶一嫁两个人之外,进门的媳妇都没有文官之女,犯忌。 若不是这等故交武将之女,贾家也不会娶进来做续弦,低门小户没这个造化,国公府也不能自贬身份。 穷是穷了些,这也是武将之后的传统,传不下来家业不说,一旦战死沙场,朝廷给了抚恤后,便置之不理了。 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汉,这是文士们一以贯之的念头,武夫,呵! 邢忠能在姑苏县做一任班头,这便是武将之后不错的出路了,多年的官场底层生涯,锻造了他谨小慎微的心态,明知贾家有人来,却还是冷眼旁观不来相认。 “还在万峰山住着呢?我那族婶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邢忠略一顿,他没想到面前的贾大人,知道他如此之多。 “确实如此,小人是将军夫人的兄长。” 黛玉好奇的过来,贾琼给她引见:“这位班头不是外人,是邢夫人的兄长。” 黛玉吃惊,忙蹲身见礼,邢德全赶紧站起身回礼:“不敢不敢,见过诰命。” 黛玉慢言细语的问了问邢忠,当得知他还有一女儿比自己略年长时,盛情相邀她来做客:“若是被大舅母知道我慢怠了邢家的姐姐,可是要说我的。我来安排车马,现在就去接。” 贾琼知道这是黛玉在对邢夫人报恩,那位对黛玉还是知冷知热的,在她能力之内,没少照顾了她。 只是对大房的孩子们,那位可不怎么上心了,其中必有古怪。 邢德全推脱不掉,只好从了黛玉之意,叫来一个差役,让他带路,去家里接来女儿与林黛玉作伴。 “大人。” “大舅。” 贾琼逗了邢忠一句,邢德全满面无奈:“我算大人您哪门子的大舅啊,莫要取笑我了。” “那就老舅。虽说我不是荣国府一脉,但在邢夫人面前也是个晚辈。” 老也有小的意思,家中最小的孩子,便称为老儿子、老姑娘。 邢德全只好认下了这个称呼,便与贾琼说起了正事,他奉命而来是为了抓人,抓那些耕种林家永业田者。 “大人可知他们是何来路?要不要我先去问个清楚,先礼后兵如何?” 贾琼掏出自己给事中和贾家族长的腰牌都给了邢忠:“拿着这个去,不要问,直接抓,敢有跑的,打断了腿。” 邢忠双手接了过来,吆喝一声自己的伙计们,拿好了水火棒和锁链,直奔永业田而去。 黛玉不管不问,任由贾琼施为,抢自家的田偷偷种,她心里也不舒服。 两盏茶的时间,邢忠押着一票人重又进来林家祠堂,将手中之人往地上一掼,自怀中掏出腰牌还给了贾琼。 “幸不辱命,一个也没跑。” 贾琼拱手道谢,让他们下去吃酒,等自己审完了,再押回县里关着。 跪在地上的显然是为首者,他已经知道来者是谁,更加的瑟瑟发抖,怎么也想不明白,贾家怎么会为林家出头。 “谁家的?” “小的姓王。” 林黛玉躲在祠堂里,身子一颤,果然是她。 贾琼嗯了一下:“这几年的收成不错吧,给你三天的时间,将五年的收成总数加个三成给我送来,过时不候。 另外呢,你回去告诉一声王家人,拿了什么赶紧给送回来,这回是姑苏县拿人,下回不定老爷我带哪个衙门的来了。 还有,叫王仁滚过来见我,他王家还要不要脸,他妹妹的事还捏在本官的手心里呢,真要找死不成。” 不出所料是王夫人所为,贾琼早有准备。 林如海的丧事是贾琏代为主办,以贾琼专业的看法来说,他能找到接手林家永业田的人,也就王家和贾家。 而贾家他不敢找,贾琏尚知道个轻重,侵占林家田亩和侵占林家永业田亩,不是一个罪过。 贾家拿了林家的绝户财还有个代养女儿的说法,可拿永业田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只有王家人,也只有王夫人,敢这么无法无天无脑的行事。 叫来王仁便是要告诉他,瞧瞧你王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们,有一个长着脑子的吗,你身为王家长子长孙,要给我贾家族长个说法。 挥手让他滚蛋,其余人等邢忠吃饱喝足后,全关牢里面去,结结实实打一顿再说,当初傅试那个混蛋也是这么对我的。 咦? 贾琼想起傅试来,小两年的光景了,他去哪了,怎地不来找我? 哼哼! 等他再见我时,我一定要他给我行下官礼,让他喊我一百声拜见大人才可放过了他。 邢忠略用了用酒菜便来告辞,贾琼嘱咐他说:“邢老舅,回去记得告诉县尊,莫要急着发落,不审不问就这么关着,王家自会有孝敬不断的送上。” 等邢忠如实回禀县太爷后,县太爷长叹一声:“不怪人家年纪轻轻便能是个给事中,本官熬了十几年才知晓的事情,人家早就能懂。老邢啊,听本官一句劝,离了我这去京城吧,大好的前途何必不要呢。” 邢德全默然归家,坐在屋中长吁短叹,难下决心。 六十六、看来岂是寻常色 第66章 看来岂是寻常色 三天转瞬即过,王仁也如约而至。 他不能不来,贾琼是贾家族长,一族之长问事,他敢不来,贾琼便敢断了贾王两家的交往,他有这个权柄。 王夫人再拿长辈的身份压贾琼,也只是吵吵架的事,要是谁是长辈谁说了算,那还要族长做什么,贾代儒可还闲着呢。 又不是没见过彼此,贾琼在姑苏城里请他吃酒,花团锦簇中,王仁大吐苦水。 “这些事,哥哥我根本不知哇!”王仁喝着苦酒掏出一沓粮引:“那是我二姑的家仆,我一粒米都没碰过。但你贾老六发了话,我又不敢不从,就这么多,你在姑苏兑了粮食用吧。剩余的,你找我二姑要去。” 贾琼拿过来揣进怀里,搂着怀里的姑娘笑话王仁:“伱好歹也是王家的长孙,怎地就这么穷?你家不是管着西洋诸国的进贡吗,你随便摸一把,都比现在强。” 王仁摆摆手不让贾琼再说了,他一头扎进姐儿的怀里喝了一个皮杯后,才擦擦嘴角说话:“莫提了,商户们都在我家二叔三叔手里,根本就轮不到我伸手。唉~~~要是我也认识几个洋商就好喽。” 贾琼略有心动,是时候给王家埋颗雷了。 “也行吧,这事你给我写个明细来,我拿着回京找你二姑去要账。” “贾老六,你还真敢去要?” 贾琼切了一声:“我是给事中,你懂不懂这个官是干嘛的?我能进内宫行走,我找那位姐姐去,让她要。” 王仁伸个大拇指:“老六哇,你是这个!哥哥以后求到你头上,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给你妹妹说了一件好买卖,她没找你去帮她?” 王仁推开姐儿,坐到贾琼身旁:“她说了,我这就打算过去。老六,你给哥哥交个实底,真能给官们也......” “别人家或许不能,但你二叔家肯定的行。” 王仁眼珠转了转,明白贾琼是要他拿着王子腾的名头去赚钱,又一想妹妹王熙凤,她又何尝不是拿着贾家的名头在赚钱呢,那还怕个什么,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做的。 “我可没什么本钱。” 贾琼仰头哈哈了两声:“做这种生意还用你掏本钱?”挥手让姑娘们都退下去,搂住王仁肩膀细细教之。 “户部每年都有一笔盈余,是发放给官吏们补家用的,你二叔不在家,但你二婶在,你去和她商议,用个代发的法子,把这笔钱拿在手里,这不就是你的本钱了吗。” 王仁与王熙凤的区别便在于,一个只能坑贾家,而另一个却能坑死王家。 这也是儿子与女儿之分,儿子是坑自家的,女儿是坑夫家的,以老王家的家风来说,自己这条绝户计,他们必会吞下还甘之如饴。 王仁捅捅贾琼:“老六,你怎么不玩这一手呢。” 贾琼一抬鼻孔:“我是朝廷命官,尔等都是贱民,不可同日而语也。” 王贱民按住贾琼就要锤,但那一抹笑意却是心底里发出来的。 他以为自己明白了,贾琼不做是因为他要做官,做文官,做大文官,当然不能有这些鸡鸣狗盗的事。 但自己不同啊,老子身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不拿自己的姓去赚钱,岂不是白投了这次的胎。 “有劲锤姐儿去,少在我身上费工夫。走了,这顿我请。” 话说三分为上,扔下王仁在这里打桩,出了绣楼看看天色还不晚,去街上买些老铺点心,拎着回了林家。 雪雁接过来时,鼻子就嗅个不停,不等她喊出来,贾琼溜之大吉。 转头去告状,黛玉拈着一块百果蜜糕一口一口吃的香甜:“知道回来就行,你管不住他的应酬。要是他不去,才是了另类。去给他换身衣服去,把那一身烧了吧,当他面烧。” 雪雁诶了一声照办,熊熊火光中,贾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嘟嘟囔囔躲在屋里不敢出头。 “姐姐来吃。”黛玉还不忘让让客人,邢忠的女儿邢岫烟端坐在一侧,粗布麻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钗琯住,素面朝天的眉眼间,自有一派天然。 倒不扭捏,也不作态,捡一块自己想吃的送进口中,慢慢嚼着问黛玉:“不怕给他没脸?” 黛玉一笑:“我这还算好的,还有一个姐姐,要是她在,必会派人请来那一楼的姑娘们在家里陪他。” 邢岫烟赶紧捂住了嘴,黛玉端给她一杯茶:“姐姐莫笑话我,虽说还未成婚,但有懿旨在,我等也反悔不得。只得彼此试探,渐渐形成规矩,这便是家风。” 邢岫烟拿茶水灌进去糕点,说了声受教了,起身要告辞。 黛玉随手将她刚才仅吃了一块的糕点包起来给了她,嘴里却说别的话:“别的我不敢应承什么,自有他与你父去商议,但姐姐你去了京城后,只管住在我那里就是,虽说你与妙玉还有一份香火在,但也是少来往为好。” 邢岫烟接过来道声谢,也说妙玉的事:“我家租种她家的田,也不过是为了少交租罢了。家中只有我爹在外公干,我与娘又能种多少地,也就是个说辞。” 黛玉心知这姑娘肯定是个种田能手,只不过自谦几句,单凭一个班头的俸禄,养一大家子人,确实很难。 通过几天的来往,黛玉也知道了邢家的现状,邢忠不仅养着自己一家人,还有一个妹妹带着孩子也在娘家哥哥中过活。 邢忠不是不想跟着贾琼去京城搏一搏,他是担心自己一走,一家人要怎么活。 黛玉的主意便是都带着走,便是大舅母不肯养的话,自己家中多添邢家姐姐一副碗筷,可算不得什么事。 再说,她信贾琼一定会有办法安置,否则也不会暗示自己招揽这一家人了。 送走了邢岫烟,林黛玉揉揉脸蛋,让自己板起来,迈步去了客房。 还未敲门呢,瞥见了挂在房门外的粮引,再也忍不住的喷笑起来,也不敲门了,就在门外说话。 “你也别装委屈,我带着雪雁呢,你故意装看不见,那你能怪谁?我有小性子,却不给你发,我想你自是该懂的。 立身要正,你就是行事太邪,进了朝堂后不易立足,这话也就我说,宝姐姐不敢劝你,我可敢说。躲着不见,可是男人所为?” 支呀一声门开了,一只手伸出去,一把将黛玉拽进了门后,砰的一声门又碰上了。 雪雁在窗外急起来,又不敢大声,只好求告贾琼:“好六爷,千千万万不敢坏了我家小姐啊,我们还要活呢。” 屋内一阵的鸡飞狗跳后,支呀一声门又开了,黛玉整整发髻扬眉吐气的出来了:“雪雁,去看看他去,要是死了,我给他穿孝。” 雪雁不明所以,推门进去一看,贾琼捂着小腹躺在床上直抽。 展眉便笑,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懂呢,宝姐姐那里早就教过我们了,活该! 想是这么想,也怕真坏了贾琼,咬咬嘴唇关上了门,一推贾琼的身子让他躺好,伸手进去揉搓起来,边揉边埋怨:“少去那种地方,我们都不喜欢。那里的女儿家够命苦的了,少造些孽,家里两个天仙呢,还不够你的?” 贾琼伸展了身子看着床顶帐发呆,半晌才问雪雁:“我好还是贾宝玉好。嘶~~~疼疼疼!” 雪雁松开了手,横眉冷对:“但凡小姐不钟意你,她早死在湘江水里了。你可知道么,我们去安南的路上,宝姐姐给我们批了命宫的,我这只孤雁本该是哀鸣南返,不想参水猿那夜火烧了九宫,变成了凤还巢。” “什么玩意儿!”贾琼嗤之以鼻,好好的高数不学通,学什么批命算卦,薛宝钗你打算做神婆呀。 “你就说,去年的腊月初七,你有没有放火吧?” “放了,还火烧了三军呢,好家伙,快恶心死我了,逃出来的人黑黢黢的都不成了人样子,我想杀都下不来了手。” 雪雁一顿,怔怔的盯着吹牛的贾琼,心中却想的是,那一战,必定很是凶险吧,他这个人,如我们小姐一样,没享过几年的福便没了爹娘。 “六爷。” “嗯?” “同病相怜,你可懂的,好好对我们小姐。她的一颗心碎过一次了,你可莫要再让她心碎。” 贾琼见雪雁说的郑重,便搂住了她的腰身:“她都多久不哭了,你没发觉吗?眼泪还完了账,到我这全是开心。雪雁。” “嗯?” “都学了些什么对付我的招数,不妨切磋一下?” 雪雁一颗心蹦的快到了嗓子眼,刚刚俯下身子去,窗外又响起声音。 “哪来的燕子要在梁下筑巢?来年开春,是要有小燕待哺吗?” 雪雁腾的一下蹿了起来,慌慌张张跑出了门:“哪有燕子筑巢。” “呀,不是燕子?是我看错了的,原来,是只迷晕了头的野鸭子。” 屋内贾琼躺在床上哈哈大笑,屋外黛玉扶着梁柱不让自己笑倒,唯剩下被调戏坏了的雪雁,红着脸跑走了。 两个无良之辈笑够了,才坐在风雨廊的长凳上聊天,说的是邢家一事。 毫不讳言的说,贾琼是看中了邢忠的能力,县令也极力推荐其人,兢兢业业做班头十余载,从未有过欺压良善之举,也是因为家贫孝敬不起上司,故此不得升迁。 紫微阁只自己一个人怎么行,邢忠做班头这么多载,刑诉之事必是老手,恰恰是自己需要的人,先一步招揽了他,岂不是既还了他的清白,又能为己所用。 放在哪都想好了,顺天府。 傅试虽然不在京,但也难不住给邢忠安排一个推官。 黛玉仰头想了想:“那我便和邢家姐姐这么说了啊。我观这个姐姐是个真人,一点都不作伪,想必家教是甚好的。” 贾琼也深有同感,曹公玩着命的夸这朵岫烟,谁改的书?她爹要是酒囊饭袋一个,这姑娘怎么能教养的出来。 拿贾家四春来说,贾元春是在她奶奶的和她娘的教育下长大,不是借机骂人,确是如此,所以贾元春一身的心眼但头脑发木,而且眼界不宽。 迎春可就惨了,爹不管娘还死的早,所以性格懦弱胆怯; 探春略好些,学了她娘不怕死的精神,还有她爹的那副岸然,做事大开大合; 惜春是恨,要是没了贾琼,她恨连自己在内的一切,现而今终于不恨了,加之年龄还小,尚可以再调教回来。 再对比薛、林,都是被爹当男孩儿养大的女儿,所以眼界皆是不凡。 薛宝钗认定了贾琼后,果断断了金玉良缘,赶紧搬出了大观园; 林黛玉则在彻底死心后,押宝贾琼,有一种望夫成龙之感,与薛宝钗共侍一夫都毫不犹豫,就为了能出一口气。 贾琼对此的概论便是,今日你们看我不起,明日我要你们高攀不起。 才十六,中二一些可以理解。 他们议论着的邢岫烟被黛玉派的人送回了家,万峰山也叫玄墓山,山上有座圣恩寺,崇祯七年圣旨免除了此寺的赋税和徭役,故名圣恩。 圣恩寺后山脚下有个蟠香寺,是做家庙,邢岫烟一家就租住在蟠香寺外的房子中。 下了车,邢岫烟道过谢,看着车行远了,才回了家门,邢忠早已在柴扉那里等候多时。 “爹,我们进京吧,犯不着为了那个人守在这里,她也在京中,还和林家女同住在大观园,僧不僧、道不道的和贾家一个嫡子混住着,咱家又是何必呢。” 邢忠诶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六十七、千里京城一日 第67章 千里京城一日 来姑苏时,仅有七八个人;离姑苏时,能有二十来人。 林庄凑了十二个不用守家的青壮,再加上邢家七口,登船启程奔金陵,码头上贾琼与姑苏县把酒话别,相约来年京察再见。 到了金陵也不敢耽搁,还有两个棺椁等着回京呢,路上再有了味,岂不是不敬。 李守中忽然冒出来,亲手将一双小女儿塞给了贾琼,暗暗示意,来年又是选女史的一年,这双女儿是其兄弟李守信之遗孤,让贾琼好生照顾一二。 贾琼偷问:“是要选上,还是要选不上?” 守中一愣:“这你也能办到?” 贾琼指指码头人群中的抱琴:“要是想选上,我便让她教,她当年随着贤德妃一起进的宫,也是自女史做起的。” 守中疑惑:“那要是选不上呢?” 贾琼又指指宝钗:“她也选过,就在三年前的上一次,她有落选的经验。” 薛宝钗疑惑的看过来,贾琼赶紧挥挥手。 李守中啧啧两声:“我兄弟走的早,只有其寡母带着这双女儿在我这里度日。本不想去攀龙附凤,但却在征选名册中,行不行的走一趟吧,若是可行,选一个进去也好。” 女史也未必都能成为妃子,没那个心思的人家,就当送女儿进宫深造一番而已,跟在皇后身边几年,到了岁数也就放了出来,那时的身价可就不一般了,嫁进官员家都是当家的奶奶,甚至是非嫡长子而不嫁。 看在李守中帮自己暗算过贾珍的情谊上,贾琼拍着胸脯应了下来,一问年纪都是明年及笄,刚好能和惜春为伴。 登船启程,直奔天津。 船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尤其是李纹、李绮这对姐妹花,好不活泼,闹得邢岫烟脑仁疼。 薛宝钗则下了船楼去找贾琼,这么多人一起进京,住哪儿啊? “若不然,李家姐妹住珠大嫂子那里,岫烟妹妹住我家?” 贾琼连连摆手,去什么大观园住,有特娘的一个贾宝玉住里面,但凡有地能存身的人,谁会把女儿送那里面住。 没看原书中李纨管着这对姐妹花有多紧,一步都不许离开稻香村,生怕坏了名声,那还选什么选,直接就给送回了家。 薛宝钗听完贾琼骂街,也是苦笑,大观园要是住不得,那只能是自家在京城的老宅了。 贾琼也摇头:“投奔我来的,怎么好住你家?再说,你哥哥这趟回京便要收拾伱家老宅了,他得住回去,你老娘不走也得走。” “那我和玉儿呢?” “还住我那啊,那是你俩的待嫁绣楼,过了明路的呀,你俩还想住回大观园?” 薛宝钗没了脾气,只好瞪眼训他:“没那个道理!我们乃正妻嫡妻,不是你私藏的娇娃,要没个十六抬的花轿,我俩一步也不进你的家!” 她气哼哼的上楼去了,留下贾琼抓抓头,也是为难,宁府被贾赦给占了,自己也不想住进去,那还有哪里能安置这些姑娘,尤其是自己两位的未婚妻呢? 要不... 抢回来大观园? 撵走贾宝玉不就得了吗! 就是如此了,这一场的官司有的打了,从贾元春、贾母到贾王氏,要一次碰一个遍。 趁着还有半个月的路程,贾琼急急写了几封书信,交给了跟上自己的裘世安,催他自莱州府登岸,快马送到京城。 裘世安自然不敢怠慢,转眼一年不见,贾琼已经是了给事中不说,紫薇舍人也离他不远,再不殷勤主动些,怕失去了自己的机会。 三百里加急送进了京城,戴权拿着那几张写满人名的状纸送到了御书房。 正元帝先是不解,夏守忠小意提醒下,正元帝冷笑几声,命人送给贤德妃去看。 贾元春大吃一惊,这要是亮在朝堂间,自己的亲娘被休都有可能,这可如何是好。 求了戴权去给贾家送信,这也是给圣上示意,我必能处置好家事。 戴权坐一顶小轿进了荣国府,贾政沉吟了一下,命人去找贾琏先迎客,他随后就到。 而便在此时,还一封书信在惜春身上藏着,给送进了大观园,李纨拿到信看了几遍后,找来火折子一把给点了,然后让惜春家去玩,她自有主意。 荣喜堂,贾政面色铁青,贾王氏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一个底线,不被人翻出来便罢,如现在一般已经被圣上知晓后,贾家不得不丢车保帅。 戴权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贾政权衡半晌,拱手问他:“内相,知道此事之人,还有谁?” “存周还想要几人知道?”戴权呵呵笑道:“要不是念及老荣国公的功绩,圣上今日就得昭示朝堂了。那时候,荣国公府还如何立足啊。” 贾政一咬牙:“我这便去休妻!” 戴权不为所动:“这是存周汝的家事,咱家不便过问。咱家只不过是却不过娘娘之面,传个话而已。既如此,咱家也不便多待,政老爷,咱家告辞。” 站起身将要走,忽然笑咪咪的问贾琏:“征南大军都要回京了,你这个勘察西北的同知还没出京?啧啧啧!不用送了,告辞告辞!” 贾琏一身的冷汗,紧跟着戴权往外走,手在袖兜里摸了半天,一咬牙拦住了戴权去路:“内相还请少待,在下有些心意未表,且容我准备一二。” “哦?”戴权不置可否,只是走的慢了一些,不时的问问府里的景色。 贾琏赶紧打发小厮去寻王熙凤拿钱,他陪着戴权四下里看景。 他回来是回来了,可不愿去山西受罪,躲在家中熬时日,也是想着征南的大军都回了京,那巡检西北之事也该完结了吧,何必跑那一趟呢。 再者说,自己已经没了同知的官身,戴权是语带讥讽点自己,先不说别的事,单说误军期这事,他就躲不掉。 也恨自己怎么就出来迎客呢,哦,是二叔让我先见见戴权的,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说道? 王熙凤气的摔了几个茶杯,又不得不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嘱咐贾琏的小厮兴儿:“你分开给你二爷,左手三百两,右手二百两。要是左手中的够了,就不要给右手的,你记住了。” 兴儿称是,左右手分开握着奔前院,戴权已经快走到了大门口。 贾琏见兴儿伸出来左手,心里也明白了过来,但他一把都抢了过去,背着戴权数了四百两叠好,假意扶了一把跟随戴权的小内侍,将这四百两塞进他的手心。 小内侍连声的道谢,手指已经捻开了银票,一看是四张,便对戴权说道:“请戴公回。” 戴权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利索的告辞。 贾琏瞪了兴儿一眼,兴儿赶紧低头:“戴公公实收二爷五百两。” 贾琏这才迈步回了荣喜堂。 贾政坐那儿喝茶,全无方才的气恼,只是在等贾琏送客回来他要问话。 “当年经办此事之人都有谁?” 贾琏回忆了片刻,如实回复:“王仁与侄儿,婶娘也是透过王仁经手。” “给他去信,打问清楚。” “二老爷,当前是不是要先给娘娘一个答复?” 贾政连连摇头:“此事透着古怪,娘娘那里倒是好说,只是圣上之意却有些奇怪了。或许,真是娘娘左右住了圣上的想法也未可知。” 所以说,什么休妻的话,都是胡扯,有贤德妃还在内宫,贾政便休不得元春之母贾王氏。 所以戴权不为所动,便是根本不信贾政的胡诌。 “走,与我一同去见见老太太,林家之事,怹老人家出面便是海清河晏了。” 贾琏略觉的有些不妥,但也说不上来子丑寅卯,等见了贾母交代清前面的事后,只见王熙凤冲他直使眼色,纳闷间胡扯要找媳妇找件东西,先出了门,将银票藏进了靴子里。 王熙凤不多时笑着也出了贾母院,屏退左右后,脸色大变的问贾琼:“你们真拿了林家的永业田?” 贾琏一摊手:“又不是我做的事,我自然问心无愧,你又何必的着急。” 王熙凤忍不住的开骂:“放你娘的屁!贾二舍,你自己把脑袋切开了晾晾再装上,看看能不能想明白这桩事!我问你,林妹妹如今是谁的人?” “贾琼的啊......啊?!”贾琏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把天杀的贾老六给忘了! 王熙凤直冷笑:“还不傻,知道是贾老六的人。他如今是族长,还是给事中,你们背着他拿了他媳妇家的田,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们?” 贾琏慌忙指指贾母的小院:“可我看二叔他们并不以为然。” “那是他们还没吃过贾老六的亏!你等着瞧吧,贾老六一旦回京,必拿着这件事扎筏子,二房...哼!” 贾琏犹自嘴硬:“有老太太呢,他还能硬要?” 王熙凤真是恨铁不成钢,叹口气抚了抚贾琏的胸口:“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去山西,我不给你去信,你不要回来。” “诶!”贾琏痛快的答应下来,戴权刚才点那一下,着实吓坏了他。 看着贾琏慌乱的奔家走,王熙凤嘴中发苦,要不是珠大嫂子提醒自己一声,永业田乃是圣赐,她自己都忘了这是要抄家的罪过。 什么贤德妃左右了圣意,简直是痴人说梦,先点给自己家的意思是赶紧趁贾琼没回京呢,先凑足了本钱还账。 等他回来再来找你要账时,已经不可挽回了。 以王熙凤对贾琼的了解,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谁要是不信,出门往东看看宁国府去。 叹口气,也不回贾母的小院,她先出门往东去找婆婆邢夫人,她娘家哥哥一行快到了京城,贾老六来信,给她哥哥安排一个顺天府的活,问她可满意否。 “当然我是乐意的!”邢夫人笑逐颜开:“我就说贾琼是个好的,去年在皇陵见面时,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是个实诚人。” 王熙凤不在犹豫,贾老六人还没到京城呢,人前人后都已经安排妥了,自己呀,还是顺着他来吧。 “那林家的事?” 邢夫人一拍桌子:“走,瞧瞧热闹去!天天的吃斋念佛,原来是心中有鬼啊。” 收拾好了要走,忽然立住了身:“你先回去,不要声张来我这的事。我等会儿和你公公一起过去。” 王熙凤福身而退,假意又回了自己小院打了一个眼,这才又回了贾母的院中。 晚些时候,贾赦与邢夫人过府与贾母请安,说了几句闲话,贾赦忽然问了一句:“我怎么听说有人动了别人家的永业田?母亲,这可是抄家的罪,您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几代先帝的御赐?便是当今也不敢随便罚没永业田啊。”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老大,你这是打哪听来的消息?” “大理寺,新来一个侍郎,是原金陵大理寺的官,今去给他喝接风酒,席间议论起来这件事。真是怪哉,如今还真有人敢不要命。” “这事又跟大理寺有什么关系?” 贾赦捻着胡须说道:“这里面是有个说道的,苦主呢是一级级告上来的,还有全族的签字画押,因为也是当年的勋贵家,所以就进了大理寺待审。” “皇上就不能法外开恩吗?”王夫人崩不住劲的问了出来。 贾赦眼睛一翻:“怎么开恩?推翻几代先帝追认的永业田? 老二家的,这么说吧,凡是家里有永业田的主,这次呀,要群起攻之了,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的话,那咱家的永业田也保不住了呀。” 贾母与王夫人面面相觑,贾母不得不又问了一句:“那要是苦主不告了呢?” “母亲,苦主不告,大理寺也得追查到底,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好家伙,全族告状,这事小不了。” 王夫人啪的一声捏断了手中的佛珠,哗啦啦,洒了一地的圆润。 晚上还一章,成为惯例,三章万字奉上。 六十八、笑天下可笑之人 第68章 笑天下可笑之人 贾母与王夫人打的如意算盘便是让林黛玉撤诉。 苦主是林黛玉,只要她说不告,还能拿贾家怎么着? 可万万没想到贾赦却说大理寺不肯轻饶,因这事关系到一个根本,所有曾是勋贵家的根本,是不是先皇赐下的永业田不作数。 王夫人不得不失态,她乱了方寸,既怕自己吃官司,又怕坏了女儿在宫中的前途,可谓进退失据也。 还得是贾母老成持重,喊着王夫人的名字教她做事:“淑清,剩下不够的,开我的库给你凑。” 王夫人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也只好先赔了再说。 贾赦有些明悟:“老二家的,该不是你办的事吧?” 贾母喝阻了贾赦:“回你的东府去吧,贾琼眼看就要回来,他是族长,那府他肯定要伱腾出来,到时我看你怎么说。” 贾赦嘿嘿发笑:“唉呀母亲啊,您算是猜错了琼儿了,他给我写了一封信,问我赖大家的院子空着没,他要去住那儿。还说,东府为长,就该我这个嫡长子去住,求我给他换块牌子挂在赖大家去,就两个字,贾府。” 贾母又看王夫人,那宅子也被她占着呢。 王夫人咬了咬牙:“我搬!” 王熙凤低头看地砖,想画个圈拜拜贾琼,这是往死里得罪自己姑姑呀,他是怎么想的呢? 贾琼他想个六,大观园是处行在,除非下旨改了这个名头,否则他绝不会搬进去住;宁府又为了钓贾赦,也不能去住;思前想后便只有赖家了。 新盖没几年的宅子,连探春都说可比荣国府,暖房的赖家正好人不在,赖尚荣肯定不敢找自己要,那也只好委屈委屈媳妇们,先去那里住吧。 王夫人知晓此事厉害处,也不敢再拖着,命人赶紧拾掇出来赖家院子,让周瑞一家搬回街巷里住,赶在征南军船靠天津码头时,终于是能住人了。 福船转了内河,一天后,船靠通州码头。 想象中的百官出迎是落了空,就来了一位吏部的四品郎中,姓赵,单字一个方,姑苏人氏。 晴雯给去伺候的茶水,回来一说,林黛玉便找出来那人名字,示意晴雯再送一个果盘过去。 贾琼等人正聆听赵郎中转述的朝中之意,就回来冯天寿、冯紫英、卫若兰和贾琼、贾环五位征南军,虽有大胜在前,也不好太过声张,毕竟还死了一个主帅王爷。 “除贾给事外,四位将军去兵部交令,早已叙好功绩,领了赏赐便可以回府与家人团聚了。半个月后,再赴职就任也不晚。” 小贾环胸脯拔的甚挺,小脸一丝不苟,不时微微点头,看的贾琼大为惊异,抱琴调教有方啊。 赵郎中又对贾琼笑道:“给事郎却要辛苦些了,这后事还需给事善终,有全套的仪仗给你备着,走安定门回京,给送回各个府去。” 明白这是文武殊途的意思,贾琼不能推辞:“分内事,理应如此。” 晴雯轻轻推开门户,送了一个果盘进来,趁赵郎中喝茶的空,站在郎中身后指指郎中又指指自己。 贾琼含笑点头,这么快就有岳丈大人的故友上门来了,看来,自己还是很被他们看好。 示意冯天寿赶紧闪人去领功拿赏,自己还要送金佛呢。 冯天寿轻轻踢了贾琼一脚,知道他又有花招要耍,回头再找他理论,当先起身告辞,冯紫英、卫若兰和贾环都随之起身,赵郎中含笑目送他们出门。 屋门再度关上时,贾琼重新见礼:“姑苏侯林家女婿见过世叔。” 赵郎中笑叹:“你可真是无缝不钻,从哪里打听到的底细?” “永昌驸马那里给了小侄一个名单。今日不想您是第一位上门来的,可见我岳丈交友甚广,世叔也是顾念旧情。” “先坐下吧,你肯这么说,足见心诚。不错,本官是特意求来这次机会与你相见,若是你不捅破这层纸,本官也只当公事公办;既然说破了,本官便要问问贾给事了,汝为勋贵乎?汝为官吏乎?”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要贾琼站队,贾琼却笑的好看:“世叔,我岳丈既为勋贵之后,也是官吏清流,琼不才,也想效仿一二。” 老子站中间,等着你们求,这便是薛、林与贾琼一起商议后的结果。 碍于紫微阁的身份,贾琼既要倒向勋贵便于行事,又要拉拢文官慢慢养望,所以站中间最为合适,便是圣上也会满意。 赵郎中轻笑:“好个圆滑的给事郎,也罢,看在你刚刚建功立业的份上,此次先饶过了你。但有一事,你可先记得,南安郡王与你家还有理国公府,必要被我等参的,你可早做准备。” “世叔可有教我?” 赵郎中一点虚空:“和光同尘、唾面自干。凭你此次的功绩,纵然被人骂几句,也无关痛痒,切不可心浮气躁。” “受教了。”贾琼起身拜谢,这便是朝中有人的好处,明牌跟你玩,再输,只能是蠢。 送赵郎中下船时,接过雪雁送上来的一个包裹,给赵方挎在了肩头:“一些南洋特产,不成敬意,改日休沐时,带林家女登门求教,世叔可不要避而不见啊。” 赵郎中无奈摇摇头:“老林怎地有你这么一个女婿?黄白之物某可不要。” “巧了,小侄也不会送黄白之物,都是一些流落在安南、暹罗等地之我中原旧物,世叔看不上眼,送人也就是了。” 妙就妙在旧物两个字上,肩头一沉,赵方便知道东西不少。 “明目张胆贿赂朝廷官员,你也算头一份。” “大人所言诧异,您老家人托我捎来些物事,您还不领情么?” 赵方先抱拳:“等你来认门,腌笃鲜可吃的惯?” 贾琼还礼:“有蟹粉豆腐最好,我百吃不腻。” 二人俱都哈哈一笑,赵方坐轿离去。 贾琼这才招呼早等在码头的贾芸:“大老爷给安排妥当了?” 贾芸要跪,被贾琼拦住:“不必生分,直说,赖家打扫干净了吗?” “回六叔,俱都妥善了,一应之物都以备齐,两位婶婶下船便能住进去。” “我去叫她俩,你开始卸货,有些多,不必着急,慢慢的来,别招人的红眼。” 贾芸看过去,满满四艘福船,心中暗暗惊叹,这得多少东西啊。 薛、林引着一众女儿家,裹好了大衣服,俏生生的踩过了跳板,各个钻进了车里,先行离开。 贾琼还得带着仪仗去送棺椁,这也是南安郡王最后的哀荣了。 牢记赵方的话,也是死者为大,甭管那两家如何的不待见自己,贾琼也一丝不苟的扶灵进门,还先给吊了纸,出门时还跟王府长使念叨找来的吹鼓手不行,听着没劲。 夜幕中,贾琼疲惫的回到了新家---贾府。 金荣牵着马不让他下:“爷,咱们得去西府一趟,说是老太太设宴请呢。” “宴无好宴,一准算计咱们。唉~~~怎么西府就不吊丧呢,我又学了好多讲究。你先等等我,我带些礼物过去。” 金荣嘿嘿直乐,牵着马等他。 下马,侧门而入,穿荣喜堂进院,到了贾母小院前,站住了脚。 “是鸳鸯?” 贾府头等大丫鬟鸳鸯在门口相迎:“六爷回来的真晚,都开了宴席了。” “送棺材去了。” 鸳鸯被噎住,不知该怎么接话。 贾琼指指小院,鸳鸯回过神来当先领路,侧开正路留给贾琼走,低声道了谢。 她爹金彩的信她是收到了,这些日子她一直躲着贾赦,生怕真的要自己做小老婆。 屋里甚是热闹,没进门呢,就听见王熙凤嘎嘎嘎的笑声,搓了把脸,甩去疲惫,示意鸳鸯通传。 “琼哥儿回来了。” 这一声,屋里顿了一下。 王熙凤赶紧上前亲掀里间的门帘,见贾琼已经在外间与贾赦等人一一见礼。 “好兄弟,快来见见老祖宗,等你多时了。” “有劳琏二嫂子了,琏二哥呢?怎地没见?” “他呀,去了山西了。”王熙凤小心观察着贾琼的脸色。 贾琼冲她一挑眉:“不容易啊,终于舍得去了。我早在金陵时怎么说的,要琏二哥跟着我走,要是听了我的话,此时不就回来团圆了。” 一边说,一边进了里间,嚯!花团锦簇甚是热闹! 用眼神示意一下快要蹦起来的惜春,先给贾母见礼:“叔祖母安康,琼儿万幸回来了。” 贾母不冷不热:“回来了就好,去见过几位婶娘吧。” 贾琼先见邢夫人,再见王夫人,最后站在了低头不看自己的薛姨妈身前。 屋内安静下来,宝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怕出事,简直六神无主。 黛玉轻轻一握她的手,给了贾琼一个眼神,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你可悠着些。 她真不怕薛姨妈给贾琼什么难看,她是怕贾琼给薛姨妈下不来台。 宝钗也悄悄看了过去,满眼的祈求之色,那意思是说,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我娘亲一回吧。 贾琼又岂是混人,撩前襟单膝点地:“见过薛家婶娘。” 还不能称岳母呢,他要是敢喊一声岳母,这屋里得晕几个。 不等薛姨妈说话,自怀里掏出一个物事来,双手奉上:“薛家婶娘是我头一次见,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宝钗眼珠都要飞了出去,黛玉把头一埋吭哧吭哧的抖肩,贾琼掏出来是一玉座金佛。 就此物多,还大俗,还好用,还实诚,金灿灿的招人喜爱,尤其还是个弥勒,大肚能容、笑口常开,寓意也妥的很。 有绷不住劲的姑娘,贾惜春头一个笑了出来,真是傻女婿见丈母娘呢,送块金子好实惠。 嘻嘻哈哈嘎嘎嘎,一屋子的小姑娘都笑的要喷了,尤其是王熙凤,替薛姨妈接在手里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贾老六,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当人家家缺金子是么?你也太实诚了吧,哈哈哈!” 贾琼不以为然:“贵在心诚,这一个不算什么,薛家婶娘要是愿意,我有一矿洞的金砂可以筑佛像,这只是个见面礼。” 一矿洞? 王熙凤傻住了,屋里屋外又没了声音。 薛姨妈率先缓过神来,接过那尊金佛念了声阿弥陀佛:“起来吧孩子,也怪不易的。” 宝钗长舒一口气,眼泪都要掉了下来。最怕母亲横生枝杈,那时难做的是她。 所幸,琼郎拿富贵砸住了娘亲,自己终于能放心嫁给他了。 黛玉不解,六哥哥怎地要露财?不怕引起这里人的觊觎吗? 看着贾琼变戏法一般自袖子中掏出一串的金手镯,挨着个的让姐妹们挑,眼神瞟过贾母和王夫人,哦了一声,明白了贾琼的深意。 六哥哥,你真是怕她们不找你,拿金子做钓饵呢吧。 六十九、一朝权在手 第69章 一朝权在手 小黛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她看的清楚,六哥哥一说自己有金矿,王夫人那闪烁的眼神中,隐隐透着精光。 鬼蜮人心呐! 她暗暗叹道,你若不贪,便无事;你若是吞了这个钓饵,二舅母,你可知六哥哥手下有了多少条的亡魂! 也只是一叹,黛玉才不会去提醒她,谋夺自家的永业田这么多年,连个笑脸都欠奉,自己怎能软下这个心肠来。 抛开了这些念头后,便与姐妹们嬉笑在一起,席间多了这么多姐妹,也令三春叹为观止。 本应该最为感慨的贾宝玉,被贾琼搂住了肩膀带去了外间。 把他往贾环身边一放,自己则与贾赦对坐,举杯敬酒。 贾政抬眼看过去,贾环正襟危坐,宝玉坐立难安,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偏三杯过后,贾赦还挑起了话题:“我说琼儿啊,伱今没去金殿交旨,你可知为何?” “正要请教大叔呢,朝堂上是有了什么事么?二叔,您也与我说说。” 贾赦嘿了一声:“你二叔如今无职,没上朝。诶,我去了,正赶上这出好戏!那叫一个唇枪舌剑吐沫横飞呀,南安郡王死都不能瞑目喽!” 赵方说过要参南安郡王的事,没想到已经开始了,真是掐着自己回来的时辰发动。 “今儿,主参的是柳芳,理国公府要倒霉,依我看,没多少日子,他家就得被抄了。” 贾赦显然意犹未尽,贾琼却不想让他说下去了,这老货万一自己醒悟过来是个麻烦事,四个死了,参两个,剩下两个能躲得开? “大叔,侄子刚回来,这么好的日子说这些丧气事作甚,喝酒喝酒,回头我给您看些新鲜玩意儿。” 贾赦是个老玩家,一听有新鲜的,两眼冒光:“啥好东西?” “海珠,这么大个。”比划了半个拳头:“少见吧。” 贾赦甚美:“咱爷俩走一个,还是你想着我。” “可不白给,您得帮我件事。” “说!” 贾琼指指贾环:“环儿武职九品,我给他凑了三个脑袋是个次功,您活动活动,把他安排进武库做个主事司务。” 贾宝玉忽然好奇:“这是个做什么的官儿?” 贾环略显深沉:“清点监察兵器。” 贾宝玉一听是刀枪剑戟便没了兴趣,贾政不满:“一个孩子管什么武备。” 贾琼笑嘻嘻的驳了回去:“武职的事,二叔您不懂,要不我怎么求大叔呢。” 贾赦眨巴眨巴眼:“好主意啊,老二,琼儿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不懂。这官看着不起眼,但是呢,谁要是要调拨兵器不孝敬着点环儿,那你就等着拿锈的吧。” 贾环来了句公事公办,喜的贾赦给他端了一杯,贾政吃了一个憋,心里来气:“环儿不能从武,他还要科举呢。” “二叔勿恼,宝玉还没下场呢,您让环儿去?御史一准参您宠妾灭妻,不疼嫡子。还是让环弟走武职吧,再说,他可是顶着宝兄弟的名入的伍,刚给叙了品级,您不让去了,兵部一准把宝兄弟拉走顶缺。” 贾赦连连点头,这话在理。 贾政按捺不得了,一指宝玉:“小畜生!因为你,吾家要遭多少的白眼!还不滚回去读书!” 贾琼火上浇油:“过了年就是春闱,我求一个考官去,宝玉啊,哥哥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听话懂点事,一个童子试,不难。” 给事中是万金油,六科哪都能去,什么活都得干,贾政都冲贾琼先举了杯子,意思是拜托了,宝玉这回下场成了定局。 老太太不让? 我先给他报了名,你敢拦着我敢参,耽误朝廷取材,你要那般啊? 贾宝玉眼泪汪汪的走了。 贾琼带上贾环和捧壶的抱琴去里屋敬酒。 出了屏风还未进里间时,贾琼忍不住的问抱琴:“你怎么调教的他?这小腰板,比我还直溜。” 一句话好悬没把贾环说哭,一拉脖领的衣襟:“瞧瞧,这位好姐姐都对我做了什么!” 唉哟! 一根针! 给抱琴挑个大拇哥,厉害了。 抱琴神色淡然:“没什么,宫里的小内侍们都是这么练出来的,环三爷你可答应过我的,咱们为了能出府,这点子苦是必须要吃的。” 贾环无奈的整理好衣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那里也有针等着自己,示意贾琼在前他在后,迈开四方步亦步亦趋。 抱琴不是奴籍,人家现在是良籍,要不是因为要在贾琼身旁争一个妾,可以嫁一个好人家的。 可这个妾却是元春要她争的,为的是控制贾琼。 刚出宫那会,抱琴还雄心万丈,等被贾琼所做之事震惊,又被狠狠的打醒后,她有了翻天覆地的认知。 荣府一脉将会一分为四,贾琏、贾兰承继祖产;贾琮、贾环分府开支。 万一再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是谁能最后住在荣国府里,因为贾琏已经去住宁国府了,贾琮留在金陵不回,二房自己开始争荣府。 但,贾家早晚都是贾琼的,不会再有荣宁二府,扶持一个贾环,也算对得起元春,更主要的是,自己也想争妾了,那就狠狠操练贾环,推他早日上去,也让贾琼看看,我抱琴不比那两个小妮子差。 动力便是这样来的,只有贾环受些罪罢了,不知苦中苦,哪为人上人。 热热闹闹打了一圈酒,贾母让贾琼坐到她那一桌前,示意鸳鸯拿来一个纸包,推在了贾琼的面前。 “都是一家人,些许的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我知道你是心疼玉儿,老婆子喜欢你这样疼她,要好好的待她。 你二婶也是怕旁人欺负了玉儿去,故此先替玉儿存着,如今你虽未与玉儿成婚,但有懿旨在前,就是等着一个请期的事,早晚都得归了你。 这些便是五年的总数了,你替玉儿收起来吧。”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说误会便是误会吗? 贾琼先将这些粮引放进了怀里,筷子夹着菜吃一口说一句:“侄孙儿这都好说,多点少点,误不误会的就当放个屁的事。 但林家人不干呐,来了十二个大小伙子现在住我那呢。要不,府上寻个由头给他们都下了狱吧,我是下不得手。” “还来了人?不是都死绝了吗?”王夫人一急便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贾琼抬眼冲她一笑:“二婶吔,林家不是被灭族,是大宗血脉少。如您府上一样,琏二哥至今没个儿子,宝玉也悬,我听说他的通房丫鬟一直都没怀上,得找大夫好好瞧瞧了。不算贾环,就只有一个兰小子,这便是大宗血脉无以为继的征兆。” 王夫人好悬拍桌子,但把柄在贾琼手里,她只好忍了下来。 贾母奇怪:“宝玉何时有了通房丫鬟?” 王夫人赶紧岔开:“都是小孩子的胡闹。琼儿你与二婶摊开了说吧,还要多少才肯撤了这状纸,我知道你如今了不得,既然你能告,那就一定能撤。” “林家的嫁妆,自我岳母起到玉儿的,分毫不差。” 要不是圣上还拿贾宝玉作饵,贾琼这一回就能折腾死王淑清,先要回嫁妆来再说,以后慢慢来。 王夫人为难的看向贾母,都用在大观园了,她去哪给找回来。 贾母假装恚怒:“那些也是我贾家的。” 贾琼指指自己:“叔祖母,我也姓贾啊。要是家里为难,我找贵妃姐姐要去。” “你敢?!” “我既是族长,又是朝廷官员,怎么就不敢?” 声音一大,里屋的姑娘们觉察到了不对,纷纷看向这桌。 邢夫人一直没说话,还拦着薛姨妈不让她插嘴,林家的钱她可一分没落着,与她无关。 贾母真恼了:“我告你个忤逆!” “我接着,我不敢吿您老,但我就不撤状,二婶,收拾收拾去住大理寺吧。咱们婶子侄儿的住一块,还能有个照应。” 话不投机,贾琼不欲争吵,丢人。 站起身要走,忽然回头:“我差点给忘了,宝钗的嫁妆也在二婶您这呢。啧啧,宝玉真贵。” 邢夫人桌子底下踩了薛姨妈一脚,薛姨妈后知后觉的起身离席。 王夫人喊她一声妹妹,她顿了一下,喊着宝钗一起走了。 姑娘们纷纷离席而走,连王熙凤和李纨也躲了开。 贾环出去请贾赦与贾政进来议事,饭都吃完了,该谈正事矣。 贾母无奈,吓不住贾琼,也要挟不了他,只得高声大嗓的骂他:“你个黑了心的下流种子,弄绝了宁国府还不罢手,定要我荣国府也不得安生才罢休么!” 贾琼不还嘴,坐在一旁要了杯茶喝,压压酒气。 贾赦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直皱眉:“还真是咱家啊!母亲,您消消气,您就是当堂打死了贾琼,老二家的也得坐牢去。弄不好,娘娘那里也有个约束娘家不严的过。” 贾母听不得元春不好,强忍下来瞪着贾琼问他:“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贾琼伸出一只手来:“嫁妆啊,方才说过了的,两家的都要。这官司打到金殿上我都有理。” “我给!” “何时?” “我~~~”一句话噎住了贾母,她哪有那么多去,连宝钗带贾敏和黛玉,大几十万两呢,她那些棺材本还真不够。 贾政慌忙劝架:“还可商量,还可商量。琼儿,来来来,你我叔侄外间屋详谈。” ...... 华灯高挑,薛姨妈领着女儿慢慢走向西角院,半晌才问了女儿一句话:“他,真能要回来?” 宝钗好气:“母亲啊,他是贾家族长,老太太敢告他忤逆,他就敢反告老太太不尊族规,这是在彼此制衡。最后丢人出钱的还是我那位姨。” 薛姨妈有所悟:“合着老太太不是真发脾气?” “气是真的有,但不会闹起来,借六哥哥之手压服王夫人,也是老太太的心愿。只要六哥哥不把手伸进来这府里,怹是乐见其成的。” “不知个羞,喊蟠儿时,也没见你这么甜过。”羞了一下女儿,薛姨妈叹了口气,真是大开眼界了,自己以为无所不能的荣国公府,竟然也只是个外强中干而已。 “那甄家要是找来呢?” 羞涩中的薛宝钗两眼放光:“找不来了,该是找回去的时候。” 薛姨妈若有所思但无所得,只好拍拍姑娘的胳膊:“嫁吧,嫁吧,女大不由娘呀。娘再给你准备嫁妆去。” 宝钗一笑,在娘亲的耳畔说道:“女儿要拿回来的就行,娘的那些留给哥哥嫂嫂吧。不瞒娘亲说,女儿如今管着六哥哥南洋的产业呢,与您这么说吧,用不了两年,再盖一个大观园都够的。” 薛姨妈惊讶的看着宝钗,见女儿不是在哄她,一双眼眸弯成了弦月:“明儿叫他来家里吃饭,他爱吃什么?娘的手艺还不差呢。” 薛宝钗长舒一口气,瞥了一眼天边的明月,乐在心间。 贾琼也心满意足的出了荣国府,先去贾府转了转,黛玉、岫烟、李氏姐妹和三春都住在了这里一起热闹,仔细叮嘱林家那些嫂子婶子们,一定要小心火烛。 都快半夜了,才回了祖宅,林家青壮都住在此处,他也被黛玉赶回了来。 晴雯跟着过来,铺床叠被伺候洗漱,然后兴冲冲的问贾琼:“六爷,您骂了王夫人了没有?狠狠骂她一顿吧!” “给你出气?” 晴雯笑的欢实:“您可不知道她有多狠,我们背后里没少说她,可没一个如您这样的,当面就说她去坐牢,真解气!” 贾琼失笑,我办的可都是大事,怎么可能为的是给你出一口气。 但不妨碍晴雯对贾琼之景仰,叽哩哇啦问东问西,烦的贾琼赶她去睡觉。 “到底得了什么呀,六爷快说吧,你不说,我一晚都睡不着。” “我得了什么又不是你的,你喜欢个什么劲?” “只要是她吃瘪,我便高兴!” 贾琼无奈:“我把族学要了过来,还有她俩的嫁妆,还有你的身契,还有环老三出府,还有...荣国府三年庄子里的米粮!” “我的天!那荣国府岂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再往后的事,贾琼不说了,不如此,怎么能让王夫人也掺和进自己给王仁下的套中,没钱他们就会想着挣钱,挪用国库余银,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王氏,大理寺你不用住,一旦圣上要下手,你,可以午门半日游。 七十、便把令来行 第70章 便把令来行 昨夜一场大雪盖满了京城,已经来到了腊月间,贾琼起床推开窗户看雪景,一顶红油伞下走来林黛玉。 “这么早?你也不怕个冷。” 出去拉着她进屋,晴雯给送上一个手炉。 黛玉自袖兜里掏出一物:“给,有了这个才像个文官呢。” 笏板。 贾琼很是意外,拿过来摸了摸,不是木头的。 林黛玉抱着暖炉嘻嘻笑:“紫鹃帮我在潇湘馆里找出来的,暹罗象牙制成,是我家之物。” “象牙咱家多的是。” “那是我多事了?” “我是说,象牙多的是,但笏板一个都没有,你这个正好。” 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手把那里刻着一行小篆【姑苏林】。 “何时之物?” “嗯...许是宋?” 贾琼赶紧摆放在多宝阁架子上,败家的娘们,这玩意抱着上朝多浪费。 “重物不重人!” 贾琼特意放在高处,让黛玉够不着,回身看她蹙眉噘嘴。 “我才五品,得用竹子木头。这宝贝先留着,等我一品了,再拿着上朝。你家宋朝先人就做官了?官还不小哇,要不也拿不得象牙。” 礼记玉藻篇,凡有指画与君前,用笏;造受命于君前,则书于笏。 北明有规制,五品以上者持象牙,五品持竹木,五品下不持笏。 但这规制都是自唐武德年间传承下来的,历经唐宋元明千年改动不大。 林黛玉见他真是珍惜此物,便一笑,又掏出了一块紫竹的给他:“拿着这个,我父用过的。” 贾琼接过来看了看,竟然刻有个敏字。 “咦?老两口的定情物?” 黛玉俏脸一红:“一大早的给我送来些我娘的嫁妆,我便找着了这个。可喜欢?” 拿在手里呼呼扇了两下,抽脸上肯定疼,真是上朝斗殴的利器。 “好宝贝好宝贝,只是小了一些,再大些更好。” 黛玉瞪他一眼:“该懂的不懂,中宽三寸,笏长二尺六寸,其杀六分而去一。” “是要慎重奏对的意思?” “然也。别塞袖子里,等我给伱缝个套子,你挂腰间,犹如武将佩剑。” 贾琼拜服,合着腰间配扇子和玉坠的都是民,配笏子的才是人上人。 “今儿去衙门投名帖吗?” 贾琼摇摇头:“先不去,等赵郎中给我信。你多穿点,再去喊上宝钗,咱们送礼去。” 黛玉嗔怒:“我才不要陪你去送那些,昨儿你送的手镯手钏,好让她们笑话。” 窗外有人接了话:“妹妹不去可不行。” 话音一落,薛宝钗收了油伞进屋:“刚好六哥还未动身,我命家里搬来一些象牙。” 贾琼和黛玉都看向多宝阁,宝钗不知前面的事,她还犹自在说:“我也想着送什么金佛也太俗了一些,配上象牙好一些。” 黛玉噗嗤就笑:“姐姐说出来的...话,真好!” 宝钗瞬间醒悟,过去便抓黛玉。 晴雯、雪雁和莺儿赶紧逃出门,还把房门关上,各个小脸绯红,真是羞不可言,他们三滚到一个床上的闹,以后也是如此么? 彼此对视一眼,嘻嘻发笑。 龇牙咧嘴的贾琼终于出了门,身上不定有多少青紫呢,早晚都要还回去。 今儿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族学,一件是族中米粮。 族学虽名为族学,但一直是荣国府一脉把持,这回自己要真正拿回来,有大用。 叫上金荣,装了小半车的米面盐油,让他带路去学堂,要先拜访一下贾代儒。 奔西走了一里多地,道左有一间广院,门前有槐,院内有桑,正门梁上挂匾,【贾家族学】。 金荣叫门,代儒叔公亲开的门,他家就老奶奶有一个小丫鬟服侍,连个门子都没有。贾琼搀着叔公进学堂,金荣搬物。 “叔公,怎地没了学生?” 代儒一叹:“下面的孩子都小,你这一辈又都大了,谁也不肯来,琏二家的又蠲了读书的贴补,这还有谁肯来念书啊。” 一老一小进了堂屋,贾琼动手沏茶泡茶,给代儒端了过去:“叔公,家里还够吃的吧?” 代儒捧茶在手唏嘘道:“要不是前两年你分了些给我,我这怕真是要断了炊。” “西府的人不管?” “她们?哼,她们眼里怎么能有我这么个老惫物,只怨我不早死,不给人家腾房子罢了。” 这处产业是贾源分给贾代儒的,正经是顺天府注册过的族学,可以说,要是运用得当的话,拿来做乡试都行。 贾琼起身去了院子里,左右看了看,占地极广,北屋四大开间,南墙还有四间倒座,东西两房是教喻休息之所,后院是代儒所居。 代儒任贾琼四下的看完后,才问他:“你如今是了族长,对我这里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贾琼也捧起那杯茶沫子,并不嫌弃的喝了几口,放下茶碗后,才含笑对代儒说起自己的打算。 “不瞒叔公,我昨儿个将您这要回了族里,再不用受她们的气了。” “那感情好。” “您老既然说好,我便放了心。侄孙儿这,还有更好的事,您老听听?” 代儒点点头:“说说,但用的着我这把老骨头,你就拿去用。” 贾琼便不客气了:“您老搬个家吧,我那祖宅空着后院,给您老养老用,下人们都是现成的,吃热的,喝热的,总比这自己受罪强。” 代儒糊涂:“你跟我换院子?” “自然不是,这儿还是您老的房子,我不过是租来一用。侄孙想着,开一间不一样的学堂。” “那是什么?先生哪里来?学生又去哪找?” 贾琼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贾家族学本是为贾家各房各支的孩子们奔个前途所设,不得不说初衷是极好,也看得出贾源是极为用心。 到了代儒手中后,也出过如贾敬、贾珠这等读书人,但是在代善死后,史太君当家时,阖族都沉浸在读书无用论中,巴结好贾母或是当家人,不读书照样能做官和发财。 那还有谁肯读书? 尤其贾珠死后,这一代便彻底的不爱读书了。 贾琼不是想振兴什么族学,他是要用来养望和培养紫微阁得用之人,才拿下来这么一处看着最无用的学堂。 学堂要有学生、也要有先生才行,荣国府不给请,就指着年老体衰的代儒教些子曰,还时常的克扣些银米,代儒教着也没劲,好好的一个族学便如此的荒废下来。 他有办法让这个学堂兴盛起来,但代儒叔公必须让贤。 我给您养老送终,还不要您这处家业,只要您担个虚名就好,其余之事皆是我来。 贾代儒毫不犹豫:“给你比给别人让我放心,就冲你敢拿下赖家这件事,贾家在你手中,中兴有望。” 贾琼眨眨眼:“侄孙可没兴趣帮那两家哟。” 代儒仰头一乐:“你要是帮她们家,我还不乐意了呢。” “那就说定了,今儿就给您搬家住过去,我收拾收拾院子,来年招学招先生。” 金荣刚卸完车,哭着又给装了回去,这还不算,又叫来贾芸等人给代儒搬家。 而林家那些子弟则搬了过来,住进了后院里,贾琼让贾芸带着他们先跑跑大车,看看京城开开眼界,等来年开春后,他便要开课讲学了。 安顿好了代儒叔公,溜达着去了宁国府,贾赦果然没去当班,借口现成的,雪大路滑,要问我就摔跤请假。 “大叔,给您珠子玩。”送过去昨儿应下的海珠,贾赦奉若神物,这么大的一颗,够进贡的了。 “还有事?我写了条子给兵部了,贾环一准能调过去。” 贾琼瞄了几眼给他奉茶的姬妾,啧啧两声:“大叔,您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贾赦嘿嘿直笑:“看上那个了,带走就是。你琏二哥总跟我这打饥荒,想要走秋桐,我就抻着不给,一点用都没有的儿子,就知道去舔二房的屁股,这下可好,连官身都给丢了。” 说这话时,眼睛可看着贾琼。 贾琼知情识趣:“冯家老大是我朋友,同知不敢说,主簿总行。等二哥回来免了过错,直接去丰台大营点卯。” “行!找我什么事,我一准答应。” “您带着侄子我,去趟荣喜堂吧,我给族中各家发发米粮,以后成惯例,按月发,都在荣喜堂。” “老二怕是不乐意,嫌弃闹的慌。” 贾琼冷笑:“您与我二叔谁是袭爵人呀?我不好去荣喜堂,您也得看脸色?” 贾赦指指贾琼:“坏小子,激我是不是?我还就吃这一套,走着,大叔陪你进荣喜堂。” 荣喜堂是宁荣二府议事最高之地,屋里供着邵武先帝的圣旨,是除了宁府祠堂以外的贾族圣地。 因为在荣国府内,就被贾政夫妇当成他俩的议事之地,贾珍在世时,都不轻易的过去。 可贾琼不惯着那对公母,宁府祭祖,荣府议事,族规中写的明明白白,我想用就得用,谁让我是族长呢。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有权不用,过期便作废。 拉上贾赦,纯属给贾母和贾政找不自在,这叫荣国府的日常。 不用丫鬟小厮,一概都撵走,叫来贾蔷和贾兰,荣喜堂前迎客唱名;贾环站府门口归置各房头族人,按长幼次序进府领米粮。 贾宝玉....... “要不,你伺候着倒水吧?” 贾母坐在当中间就瞪眼,贾琼也无奈:“叔祖母,得讲理不是。站外面您怕冻着他,站屋里您嫌累着他,那要怎地?他坐我这?来来来,宝兄弟,你来坐。” 宝玉才不肯挨着他爹坐呢,直往后缩。 王夫人肿着眼泡阴阳怪气起来:“放着家里那么多下人不用,偏使唤自家人,小心使过了劲。” 贾琼把族规塞给了贾政:“二叔,您给二婶念念族规。” 贾政怎么肯念,只是说了一句:“这原是老规矩,发放米粮必要族中子弟亲为。只是”看了一眼贾母:“只是后来人口繁多,便免了这一套。” 王夫人不再多言了,贾母闭着眼睛当没听见,都是她嫌弃麻烦给改的,每个月都要见这些族人,她觉着累。 贾琼一叹:“祖宗之法呀,变不得。” 心里话,想变法可以,人头送过来才行,未有不见血而能变法者。 八个房头各领了米粮后,贾琼捧着册子给了贾兰,这让贾母和王夫人脸色更加难看。 “兰儿收好,下个月就是你来记账。” 贾兰犹豫一下,推给宝玉:“还是宝二叔来吧。” 贾母脸色刚刚转好,谁知宝玉不要:“我还要读书,真是顾不得,还是你拿着吧。” 王夫人欲待说话,贾琼嗯了一声:“不得推诿,这是贾家男儿应行之事,岂可随便,更不能容妇人置喙。二婶,您有话说?” 王夫人闭目养神去了。 贾母气呼呼问贾琼:“可是完了事,下个月老婆子我先告个假。” 贾琼疑惑:“叔祖母,下个月该祭祖了呀。您要告假的话,那只有请大婶母代劳了。” 邢夫人赶紧摆手:“我可不行,还没学会呢,还是老太太来吧。” 贾母留了句我教你,气呼呼的坐轿走了。 贾赦伸个懒腰也站起来:“下个月我还来,有趣,真有趣。” 贾琼恭送贾赦先走,然后与贾政告辞:“侄儿告退。” 贾政无奈的看着贾琼也走,他猛然间发觉,自己坐这有些多余。 瞪了一眼宝玉:“考不中我再找你理论!” 又看向贾兰:“兰儿你可行?” 好孩子贾兰实话实说:“孙儿虽也要去春闱,但这账簿还是不难的,孙子愿为吾家出力。” “孽障!还不离了我这去!” 随着贾政一声怒吼,宝玉落荒而逃。 贾琼则美滋滋进了西角院,与薛姨妈对坐在炕上相谈甚欢。 酒席宴间,薛蟠提出了要搬走的事,贾琼当先赞成:“先整着家里,来年春暖花开时便搬走,放着大宅子不住,窝这多憋球。” 薛姨妈无可无不可,薛宝钗猛然一惊,看看外面的鹅毛大雪,终于想起来金簪雪里埋这句话。 转头看向贾琼,心中眼中化不开的浓情,旁边的黛玉递给她一碟子醋:“闻闻?” “好酸,快拿开。” “你也知道好酸,那你还醋我们。” 宝钗怒视林黛玉,黛玉最爱逗宝钗。 七十一、活到老学到老 第71章 活到老学到老 闲散了三五天,这一日刚要出门去拜访夏守忠,门口来了一小官,一见自己要出门,赶紧喊了一声副使大人。 贾琼扭过头去看,依稀有了印象,是粤海军的一个主簿,交州城里见过面,否则也不会称呼自己为副使。 “你是...” “下官刘易和,乌将军手下一个主簿。” “哦!”贾琼记起他来了:“诨号刘一手的是不是你。哎呀,稀客稀客,大老远的跑来一趟不容易吧,这是有事?快快屋里面请。” 刘易和将自己位置放的极低,可说是点头哈腰了,跟着贾琼进了门房,金荣给端茶倒水。 寒暄几句,看他也暖和了过来,便问有何事寻自己,难道交州那边出了变故? 刘易和连连摆手:“大人,这不快到年根了吗,地方上的炭敬都来了,下官就是来送炭敬的。” 贾琼哈哈大笑,倒是听说过这么回事,地方上的官吏每年要给结识的京官家送两回,一回是夏天的冰敬,一回是冬天的炭敬。 倒不真是送冰、送炭,不过是叫在明面上好听一些而已,也算是约定俗成一种规矩,地方之间自己也得送,小官送中官,中官送大官,大官送京官,京官绝不送给皇上。 贾琼倒是心中一动,不是没人给皇上送礼,是没这么直白的送过,那自己不如开个先例,回京好几天了,不宣自己上朝,也是心里没谱。 “您这是第一家!”刘易和自袖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双手递给了贾琼。 “乌将军有心了,还有荣国府那两家吧?” “您先挑!”刘易和满面忠诚:“您挑完了下官再给那府里送去。” 是个会来事的人才,否则乌有道也不会派他来办事。 “在哪落脚?” “下官刚刚进京,先奔着您这来的,找到宁国府去一问,方晓得您住这。” 多受用的话,贾琼自然心情舒畅:“我的亲随金荣,你们都见过的。别嫌弃我这院子小,就住我这了,金荣,给找一间暖和的屋子,他一个南方人,受不得冻。” “那可怎么使得。” 贾琼一板脸:“伱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我不能让你住客栈去。就听我的,住下来,晚上我找你喝一壶。” 刘易和眼泪都快落了下来,跑了这么年的腿,头一次被留宿不说,关键是能体会自己一个南人到北方受不得冻。 六爷,仁义! 仁义六爷贾琼打马直奔夏守忠在皇城外的宅院,敲开了门户,跟着小厮进内宅,夏守忠缩在炕头那听着戏。 “都统,您自在啊。” 夏守忠一睁眼看是贾琼,笑了起来:“快坐快坐,你倒会挑时候,我刚歇这么一天,你就上了门。” 再不是贾琼站着听训的时候了,五品给事中兼备选紫薇舍人,夏守忠也得给贾琼三分的笑脸。 贾琼道了谢,捧起一盏茶暖手,闲话几句后,掏出了一张刚写的纸片。 “炭敬,孝敬您的,您先挑,挑剩下的我送戴总管那去。” 夏守忠坐了起来:“给贾给事换杯热的来,宫里刚收到的冻顶乌龙,圣上赏了我一包,尝尝?” “那我可得着了。” 人呐,就得活学活用,这样不吃亏。 看过了玉座金佛、象牙和海珠这三样后,夏守忠叹了口气:“给咱家送东西的不少,但你这样走心的不多。许你问三件事,我说完了你就走,该去哪去哪。” “哪能够!我就是来瞧瞧您,学着送送炭敬。茶没泡呢吧,匀给我些,我拿回去喝。” 做客千万不能见外,尤其是跟老上司这,你越不讲究,他越喜欢。 关窍出在金佛上,不是什么佛祖菩萨罗汉,而是岳武穆。 也就是说,这是尊金像,而不是金佛。 为何要给夏守忠乃至戴权都送岳飞呢? 黛玉和宝钗都不懂,当年成祖朱棣成立东厂时,亲手给写过一个条幅,并命他们祭拜岳武穆,自此,明一朝的太监内侍都奉岳武穆,条幅是【流芳百世】。 对于贾琼而言,这是他的强项了,他还知道盗墓供曹操,绿林供关公,青楼供吕仙。 多知多会,活学活用,不吃亏。 拿了包茶叶真要走,夏守忠还是喊住了他:“在家等着参你,多准备些说辞,尤其你当后军郎中时干的事。” 卖粮和卖药,贾琼早有准备:“问就是王爷用了,不信就找王爷问去,我这有账。” 夏守忠嘿嘿发笑:“就这么说,不送,咱家好好听完这出风波亭。” 唱戏的是蒋玉函,贾琼没认他,他也没认贾琼,这肯定忠顺亲王送过来伺候夏守忠的,一定是朝堂中出了大事。 骑在马上想了想,皇上应该是要彻底抹除南安家,否则不会在朝堂中引发这么大的动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在争执撕扯中,等叫自己上金殿面君时,便应该是最后的一幕。 到了戴权那里,人果然不在家,放下礼物,留好了名号,便打马去找冯氏兄弟和卫若兰。 给了这么大的提示了,再对不好口供,死了也不冤。 约了好几位征南军旧部,晚上去自己府上聚一聚,贾琼这才打马回府。 回府和回家,说着就不一样。 去我府上! 听着多大气。 去我家。 意思差了许多。 如今贾琼也是花园子里能划船的主,愿意请个客,锦衣夜行这种事,他办不出来,不炫富已经是他低调行事了。 有吴知味来的早,拎着两条小鱼,怎么看都是他现钓来的,臭文士就爱大雪天的孤舟垂钓,贾琼好一通的鄙视之,昔日的吴主簿根本不搭茬,拉着刘易和聊的痛快。 都是有钱人,谁还真在乎吃鱼,贾琼干脆让人去后花园的池子里凿冰下网,没一会儿,晴雯气势冲冲的过来骂人,金荣灰头土脸的拎着一网鱼。 挺肥,应该是放进去就没人捞过。 柳厨娘再次掌勺,煎炒烹炸焖炖溜,十八般手艺都使了出来,惜春、探春和迎春自大观园中溜了过来蹭饭。 理由是,荣国府没粮了。 贾琼任由她们去后院找钗黛玩,结果王熙凤也蹭进了门。 她也说没粮了。 刘易和好委屈:“我刚送了米粮的,暹罗的香米!” 大家伙哄堂大笑,告诉刘易和,这根本不关他的事,是贾琼敲的太狠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贾琼也未想到刚发生的事,连冯家和卫家也都知道了的。 一准是王夫人想出来恶心贾琼的招。 前院招呼朋友,后院任由她们热闹,只是私下找王熙凤对峙:“你们府里的公中真没余粮了?” “我也正自奇怪呢,按说不至于啊,还有几万两的银子没动,怎么就突然哭了穷,还不让我看账簿。” 有古怪。 王熙凤无意间说起一个人:“我哥哥自金陵过来了。” 晓得了。 贾琼笑了起来,原来是拿着钱放给官员们过年了。 “别人我管不着,嫂子缺什么只管过来拿,除了银子、金子和房子。” 王熙凤没好气的回后院去吃大席,恨不得一顿够本。 前院里薛蟠带着唱完堂会的蒋玉函也到了,一屋子人开始闹腾。 蒋玉函与柳湘莲又清唱了几段,才找个空给贾琼敬酒。 “六哥,风高浪急,真假难辨,兄弟敬您一盅。” “好朋友,有心了。” 干完这杯酒的蒋玉函去了柳湘莲那里诉说心事,贾琼咂摸出了味道,这是要借着南安的事,彻底端了甄家啊。 下手之人是忠顺亲王。 蒋玉函既然见到了贾琼去见夏守忠,他要不想被灭口,只有识趣的给贾琼交个底,而夏守忠根本不避讳蒋玉函见到贾琼,也肯定是拿捏着蒋玉函的软肋。 诚如黛玉所讲,官场暗斗之凶险,远超战场,谁还不是个卧底了,只不过是明的有暗的而已。 紫薇舍人是明牌,密谍司则是暗牌,给事中难道不是监察六部的探子吗。 如他一个优伶,能出入王府与内侍总管房中,不定蒋玉函到底是谁的棋子呢。 按下这头心思,征南军旧部们开始商议对策,尤其是对好口风,也不避着刘易和与蒋玉函,一个是也在这个小圈子中,另一个则是受益人的心腹。 分开怎么说,合在一起又该怎么说,把卫若兰听得直骂街,他做前军那会儿,可不知道后军捣了这么多的鬼。 贾琼则说莫怕:“最大股东是天家,咱们只要咬死不说天上的事,这板子就落不到咱们身上!” 冯天寿也认可此事,但他却看向蒋玉函。 蒋玉函连连苦笑:“诸位哥哥们,要不,我就住这儿了,哪也不去。等这事过去了,你们再放我走。” 贾琼来了句也行:“你也是一个人,小柳也自己单着呢,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都在我这热闹热闹吧。易和,你过年怎么着?赶回去?” 刘易和一咬牙:“不回去了!就六爷您这过了,开了春我再走。” 都不傻,这时候敢走,可是要真回老家了。 酒后撤席,薛蟠开庄,贾琼算知道了刘易和为何叫刘一手,那骰子在他手里是真听话,叫多少数来多少数,贾琼果断押在了他身上。 后院也热闹起来,女孩们要投壶,薛宝钗摸出一把弹弓来:“玩这个有趣,打不准的喝酒。” 惜春悄悄暗笑,她也有一把呢,偷偷练了好久了。 于是假意说自己不会,输了只喝半盅,结果她独赢。 王熙凤最笨,输的也多,但没喝酒,挡酒的平儿都快站不稳了。 嚷嚷着要歇一会儿,找了黛玉说悄悄话:“给嫂子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我在你这悄悄的瞧瞧。” 黛玉一挑眉,抓了一把花生桂圆在手里。 王熙凤点点头。 黛玉不能道喜,这里面有规矩,胎儿不足三个月,不能道喜,怕喜大了留不住。 还有便是,王熙凤不敢让府里面的人知道,这是长房的血脉,万一有个闪失,她后悔都来不及。 黛玉握住了熙凤的手:“该放手的就放手,好好养身子,要给...积德行善。” “年底正是挣银子的时候。”王熙凤有些不舍。 林黛玉眉毛挑了起来:“能挣多少?” 王熙凤想说个大概呢,又一想林黛玉如今的身家,还是闭了嘴。 只算还回来的嫁妆,够这世家千金大小姐吃一辈子的了,还有能折腾的贾老六,金矿在手的主,他家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诶? 王熙凤难得聪慧了一次,要不,我把手里的生意盘给王夫人去? 我拿着钱跟在林妹妹身后不就妥了,她挣大的,我挣小的也行啊,金矿呀,谁家能有金矿! 越想越是这个理,拉住黛玉细细的问金矿之事。 黛玉一歪头:“问我做什么,我只管收红利,别的不问。” “那嫂子去问谁?” 黛玉一指和惜春较劲的宝钗:“问她。” 王熙凤叹口气,薛宝钗可不如林妹妹好说话。 黛玉轻笑,悄悄指指惜春:“她也行。” “贾老六还是真疼这个妹妹啊!我怎么就没这么一个哥哥!” 不理熙凤的哀嚎,喊来晴雯、雪雁,找来顶小轿,不由分说让她坐着赶紧回府躺着去。 等送走她后,三春也说要走,宝钗不肯,非要留客。 探春悄悄与迎春说话:“这是在找补她住咱家多年的脸呢,给不给?” 迎春犹豫好半天,说了一句给。 探春命人去给老太太、太太和珠大嫂子报信,她们姐三要在六哥哥家座客。 主子一句话,下人跑断腿,幸亏离着大观园不远,穿的用的铺的盖得满满几大车都运了过来,除了婆子和小丫鬟外,大的二的丫鬟们也都赶了过来。 贾母不放心派人来找,贾琼全给打发了,如今的内院管家是林之孝家的,她可不敢惹贾琼,女儿小红再三交代过,宁惹阎王莫惹贾六,那可真是要死一家的事。 就这么地混过了又三天,这天刚过了辰时,贾府门前飞驰过几匹骏马,叫开了门宣旨。 “宣,给事中,前征南军副使贾琼者,即刻进宫奏对。” 来人是大理寺的郎中,贾琼赶紧穿官衣戴官帽,挂好笏板,打马随之而去。 验身通名后,贾琼抬腿迈进了紫禁城,开启了他为官的生涯。 七十二、名目虽同貌不同 第72章 名目虽同貌不同 皇极殿,贾琼报名而进,行国礼参拜。 一声平身,还未想好自己能站在哪里时,就被各路人等的喝骂声给淹没了。 赵方身旁有人拿笏板挡住嘴问赵方:“能扛的住吗?” 赵方看了一眼发懵的贾琼,也拿笏板挡住嘴:“心黑手辣之辈,勿惊,且看。” 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在贾琼身上。 贾琼愣了能有两盏茶,被人催促也不理,只是发呆,有人说了句他傻了,惹来一阵哄笑。 “这?” 赵方叹口气:“准备救之。” 他们刚要发动,贾琼慢悠悠的说话了。 “下官初次上朝,不懂规矩,这么多大人来问我,我是一个个答,还是一起答,还是按着官品大小答,请诸公教我。” 赵方咦了一下,赶紧说声:“且慢。” 一御史站出来对贾琼教之:“按先后问询答之。” “不妥!”有一翰林出班反对:“应按轻重缓急答之。” “汝之意,孰为轻,孰为重?” “自然是先问他倒卖粮草之事为重。” “荒谬!”赵方发话:“金殿上审的是南安倒卖粮草一事,怎地又变成了他,意欲鱼目混珠否?” 又一人出班:“那就先问南安之事。” “不对!若不是此子先倒卖粮草,怎么有南安倒卖之事?” 又一人:“笑话,合着堂堂郡王是跟着他学坏的?” 贾琼低头看地,自己一句话又让他们吵了起来,可见斗的甚凶。 正元帝则看着贾琼,大个子心眼甚多啊,也难怪,他心眼不多,早死了。 百官不是不知道这等的小心思,实在是谁先问便能占据先机,不得不一脚踏进贾琼的小陷坑,撕咬四方。 御史台出动,连喊了几声肃静,才让场面稳住。 北静王趁这个功夫,出班发话:“既然百官之见相左,不如换作小王来问好了。” 百官犹疑间,正元帝准之。 北静王走到了贾琼身前,微笑起来:“念你是初次临朝,小王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说出是如何想到屯药一事便可,这是功绩,大可说得。” 赵方一皱眉,话中有话,贾琼要小心应对了。 贾琼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感激的看了一眼北静王,双手捧笏躬身作答。 “回禀王爷,下官想到买药一事,全因出征那一天的节气呀。” “嗯?什么节气?” “端阳节呀,正是那一天,圣上降旨征南军出兵,而那一天,下官收到家中姊妹送的一个荷包,荷包里有薄荷、冰片等物,下官便想,端阳还未进苦夏呢,便有了蚊蝇,那么到了南洋之地,岂不是蚊蝇四时不断?” 北静王一愣:“想到的是蚊蝇?” “正是如此,下官便问后军主帅冯天寿,该如何应对。冯将军便说,那便采买些去除蚊蝇之药,于是乎,下官就去安国买药了。” 冯天寿在殿右角落中答复:“确实如此,方才臣已经说过的。” “那...伱怎么不通告全军呢?单单自己买药?” 贾琼惊讶的一抬头,与北静王碰了一下眼神,赶紧低头不语。 北静王笑道:“莫慌,实话实说便可。” 贾琼扭捏起来:“真要说实话?” “自然是要你说实话,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确实有隐情。” 百官耸动,都盯着贾琼的一言一行。 贾琼自怀中掏出好几块的木头牌子来,在手中找了找,先捡出一块说道:“因为下官那时只是个车马司的掌固,冯将军能听我一言,已经是虚怀若谷了,我又怎敢去劳问一军的主帅。” “你是掌固?”北静王甚恼,手下人怎么办的差,这么...小的情报似乎确实没有报吧? 兵部一官员出列:“确实是掌固,还是下官给办的,在圣上征召各家子弟之前,贾给事便已经来我兵部公干了。” 公干说的真是客气,打杂才是正解。 “你早知要征召各家子弟?”北静王一笑:“不愧是世家子弟啊。” 贾琼窘迫起来:“因为掌固能有每月的俸禄,虽说少点,但养我一个也是够了的,总比之前我吃剩饭好的多。” 赵方接了一句:“俸禄?哈!你就为了俸禄而来?你家好歹那时也是国公府呀,还养不了你一个小宗子弟?简直是胡言!” 贾琼一低头,沉默起来。 北静王有些抓不住了首尾,也沉默了下来。 忽然有人发了话:“他便是臣所言贾敬、贾珍父子残害同族子弟之人,臣还要奏贾敬、贾珍和王子腾一本,二十年前九门提督府判的案子不公,贾敬与贾珍有杀同族人之嫌疑,王子腾有包庇、纵容之嫌。” 正元帝示意收下大理寺的奏本,开金口问北静水溶:“爱卿可还有问。” “臣尚有最后一问。” “且问之。” “是。贾琼,你买药的钱从何而来?” “回王爷,随军皇商垫付。” “皇商为何要随军?” “因为他要立功赎罪。” “哦?何罪?” 贾琼慢慢直起了腰:“下官所说的皇商,乃是故紫薇舍人之后,十二年前,此家子弟在金陵遇一被拐之女发卖,急切间与买主商议想要救下此女,不想拐子趁机抬价,还一女卖两家,致使两家起了争执。 为保那被拐之女不被受害,此家子弟护住此女奔逃欲报官,家中奴仆动手去抓拐子,慌乱间,误伤了原买主之性命不说,还被拐子趁乱逃脱。 虽经应天府铁面无私之明判他无罪,但他一直心怀愧疚,虽然原买主有罪在先,但罪不至死,却因他枉死了一条人命。 十二年后,他明媒正娶了被拐之女,还在圣上召世家子弟为国出征之际,主动承担起我后军征集草药之难题,只为一事,便是将功赎罪。 下官念他一片赤子之心,逐与他同行,后军之药,便是他买的。” 京城称顺天府,副都金陵称应天府。 贾雨村心中呵呵了两声,不得不出班证实:“臣有本,当年这起案子正是臣的手笔,判的确实是家仆误伤,那家人也赔了丧葬银子并与苦主之家言和。” 正元帝一笑:“贾司马既然有了佐证,户部,皇商皆归你们管辖,酌情办理吧。” 户部称是,贾雨村归班,北静也不在问询。 贾琼卖粮一案,经过这么几问,极其简单起来,主意是他现想到的,可人微言轻,左右不得大局,何况买药的还不是他,而是一皇商。 据此推断下去,卖粮卖药的也是皇商,那还指摘个屁去,皇商不卖货才不正常呢。 最难得的是,这个皇商还是位忠君仁义之辈,为赎多年前一件过失案子,宁肯自己掏腰包也要去报国,再指正下去一个皇商,不仅离题太远,还有失大义。 征南便是大义,这一点绝不会错,只是过程中有些人做错了事,但不能指摘征南有错,毕竟收回故土了。 贾琼松了一口气,赵方等人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应对了下来。 正元帝沉吟片刻,敲了敲御书案:“贾珍盗卖军粮,柳芳私运军粮,这一切皆是南安在背后为伥。贾蓉不忿父之惨死,勾结安南叛军杀害南王等人,幸亏我征南军见机的快,重又夺回了故土。诸臣工,朕之所言可是实情?” 贾琼带头称颂:“吾皇明鉴秋毫!” 正元帝轻笑看了一眼还在当中站着的贾琼,待群臣喝毕,下了圣旨:“翰林院拟旨,命宗人府、大理寺、刑部这三家定案,褫南安郡王之号,贬庶民,抄家所得补倒卖军粮亏空;理国公府除名,抄家所得同南安;宁国公府除名,抄家所得同南安。以上三座府邸,宗人府即刻收回。” 齐呼万岁。 贾琼为贾赦哀之,大叔,您又要搬家了。 正元帝略停了一停点了两人:“忠顺亲王与北静王,你们二人主持抄家之事,家眷无辜者,可免。” 二王领旨,率一府、一寺、一部去办案。 正元帝指指贾琼:“贾给事,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汝虽有瑕疵,但功大于过,所奏皇商之事,待查明后,你便上朝来吧。六部,哪家先愿意收留之?” 兵部司马贾雨村奏请:“原本便是我兵部之人,虽然官衔是低了些,但这出身他是改不掉了,六科给事中便先从我兵部做起吧。” 圣上允之:“可,还差一科,哪家用之?” 新晋的给事中,要从六部中都过一圈,才算得上六科俱全,其实就是熬资历,每一科熬上两三年,当你全知全懂后,才真正能做一个给事。 因为熬的年头太久,其间又不给升职,故此每两科并一起,按三年一科算起,两科并一科,也是三三见九。 礼部一位侍郎出班:“明年春闱在即,礼部正在缺人,贾给事若是不嫌事多,便来我礼部挂职吧。” 待圣上允之,贾琼与贾雨村与侍郎道谢,犹豫了一下后,抬腿走向礼部侍郎身后,站在了礼部之后。 众人皆笑看兵部,热脸贴了凉屁股,还自称是娘家,有趣有趣。 贾琼是故意为之,要想弄死贾雨村,不得不先站队给他看,等他拉拢自己后,三推四辞扭扭捏捏间,才能从了他。 一声散朝,贾琼赶紧请假:“侍郎大人,下官得要回家去看看。” 侍郎明白过来,抄家也有宁国府的事,安慰他几句后,便准之。 贾琼赶紧去追圣驾,百官惊异,皆驻足观望。 贾琼一声声喊得凄惨:“圣上开恩,圣上开恩,我贾家宗祠还在宁国府内,那里可是抄不得的呀!” 百官啧啧两声,交头接耳,原来还是个孝子,不错。 当然被龙禁尉给拦了下来,圣驾根本不停,只是夏守忠踱步过来训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给你一道圣旨,先去保住宗祠吧。” “谢陛下隆恩!” 两个人二目相视,均闪过一丝笑意,除却一王便是了却一件君王事,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首功。 将圣旨绑在身后,出了宫门便找人,金荣拉着马赶紧过来,贾琼如今已经是马上能翻跟头的人,飞身上马说了声回宁国府,打马飞驰。 宁国府门前已经有了锦衣亲军把手,贾琼下马拿出圣旨:“圣上有命,贾家可保全宗祠。” 锦衣军让开一条路,但贾琼却不进,客气的言道:“请准我召集族中父老齐聚宗祠可好?” 为首者问贾琼是何人,贾琼自承了官身,队正拱手见礼:“原来是贾给事,按说不该让你如此,但你请来了圣旨,加之两位王爷还在南安府中,你尽快行事吧。” “多谢多谢!些许茶钱不成敬意。金荣,命人送几个炉子来,放在门后。” 金荣赶紧去办,贾琼又奔向荣国府,不等通报,便去了荣喜堂:“林管家,云板在哪?敲!” 林之孝吓一跳,那玩意儿可不能轻动啊。 贾琼一瞪眼:“宁府要被抄家,你们看不见?祖宗还在那院里呢,赶紧的给我敲,我要召集全族人。” 云板有个讲究,单数吉,双数凶。 神三鬼四便是从这来的,原是道教传承,一气化三清之意,后来官宦之家学之,胡佛归汉后,也拿去用。 当当当当四声云板响,正是丧音,贾琼精神一震,手痒难耐,搓了搓手指头,想起自己身上的圣旨来。 唉~~~ 有它在,烧不得纸喽! 半柱香后,八房之人云集荣喜堂。 贾琼看了一眼便知道谁没来,哼了一声不做理会,捧起圣旨压言:“圣上有旨,准贾家人护住宗祠。各位,宁国府被抄,汝等随我前去护宗祠,不到者,族中除名!” 当先出门直奔宁国府,后面的族人惶恐之间也跟了上去。 有精明的藏在人后溜出去报信,贾母哆哆嗦嗦命人给她抬轿子来,她也得去。 宗祠内,贾兰捧着名册点名,他也熟了这事,答到者他在名字下点一笔。 凡经过贾琼之手参与贾敬丧事者皆到,不到者为荣国府贾母并二房与宝玉。 贾赦来的最早,他快心痛死了,才住几天啊,说抄就抄,那些可是自己的玩意儿,不是贾珍的! “关上大门,再有来者,报名而入!” 贾母赶在大门将要关闭之时,进了来。 看着大门缓缓关上,贾母感到一丝不妙,政儿一家怎的未见? 七十四、我本是一清淡人 第73章 我本是一清淡人 说关就关,半刻也不等。 一族丁口被贾琼圈在了祠堂的院子中。 先祭祖。 贾母喊了声慢。 贾琼直视贾母:“叔祖母,再慢,连祖宗牌位都要被抄了去。某乃贾家子孙,死后见不得祖宗的。来人,开门,送叔祖母去皇城求旨。” 贾母气急:“哪个要去皇城求旨了?!” 贾琼一躬倒地:“您老人家马上就要去了。请族谱来,各家男丁但有未到者,除族!” “老身要去请旨!” 大门依言而开,贾母却不动身。 贾代儒颤颤巍巍拿着族谱递给了贾母:“老嫂子,事关贾家祖先灵位之安危,琼儿急了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姓贾啊。” 句句诛心,贾母焉能听不出来,但这除族之事必不能行,一旦让贾琼得逞,政儿与宝玉岂不是要被赶出了荣国府,那还怎么得了。 “老身不服。” 贾琼再一拜:“按律,若有对族法存异议者,可去大理寺状告。叔祖母,门都开了,您去金殿也行,去大理寺也使得,只是莫在拖延了吧。您再拖下去,二叔一家成了什么?” 直起腰猛然拔高了声音:“贾家京中八房!上至您与代儒叔公,下至还在吃奶的娃娃,值此护卫我贾家祖先灵位之际,无一人敢不至! 为了什么?! 这是为了给祖宗请罪! 贾珍父子触犯天条,先丢了爵,再丢了府,这不够惊醒?! 连祖宗都顾不得的人,我贾家留他何用!” 大门尚在半开,贾政一家依然未至,贾探春在人群中闭上了眼睛,完了,二房完了。 贾母命人将她抬在门口,用轿挡住了门,一言不发。 贾琼也不恼也不急,转过身来说了令王熙凤胆颤心惊的一句话:“各房头排位相迎,男左女右,齐诵家规,我们一起等荣国府的二房。” 众人中有不敢去的也被裹挟着站好了位子。 贾琼以目示意贾环,贾环会意,不待人群站好,当先开口:“水源木本,里不可忘,属毛离里,怀抱恩深。” 族人等齐诵:“苟或不孝,禽兽何别......” 一句句戳在贾母的心间,她已经毫无退路可言,只有死保贾政与宝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自己么,她已然顾不得了,豁出去这张脸,谅他贾琼也不敢将自己赶回史家去。 齐诵声忽然加大,贾母细听:“国有国法,族有族规,例禁森严,虽下愚者亦当生畏;族内子孙人等,妄作非为,有不孝者,不待鸣官,祠内先行整治,阖族须预为教戒,俾之悛改,庶免成枭,贻累族人......” 族权与政权为互补,忠顺亲王与北静王已经到了门前,也停下来脚步,待诵完族规后,才来见礼。 贾母羞惭不敢言,但依然守住了大门。 贾琼越众而出,率众以国礼参拜之。 二王皆曰免礼,唤过贾琼来问事。 “汝家这是意欲何为?抄家乃是圣意,聚众也难违之。” 贾琼嘿了一声:“可笑我一个贾家族长竟是个空壳子!两位王爷,且容我一刻,我这便去大理寺改了卷宗,我这个族长,还是不做也罢。” 北静当先发问:“这是因何故?” 忠顺脸一沉:“胡闹!大理寺是你家开的不成,说改就改?” 贾琼冲贾母一拜:“叔祖母,您护持二叔之心某尽知也。他不来也就不来吧,阖族抵不过他一人,我贾家还有何脸面存于世?我辈小,也不敢与您争竞,只要您点头,这族长,给了您家如何?” 贾赦紧跟在后,一把年纪哭成个泪人,跪在贾母身前哀求:“我也不敢做这个袭爵的长子了,但请母亲留一命,我自去大理寺请辞回金陵。” 两位王爷虽不知详情,但也知道是家事了,看样子是这位老诰命扛着族法保儿子呢。 忠顺亲王诶了一声:“老诰命,族法仅次于国法,岂可玩笑之。” 北静王嗐了一声:“也罢,贾给事,卖小王个面子,本王去给你请来存周,你们一家人好好商量,抄家之事么,可暂缓一刻。” 贾母大惊,连忙说不,贾琼却一拜:“有劳王爷了。” 北静王一笑而去,忠顺王将贾琼拉倒了一边问话:“本王代乐善王爷问伱话,你想除贾政?” “回王爷的话,可有不妥?” “早了些,你可知贾政夫妇为何没来?” “委实不知。” “他们夫妇在密见甄家的人。” “啊?!” 忠顺王爷冷笑一下:“你先小惩大诫一番则可,留着他,待本王除了甄家,你再动手也不迟。” 贾琼连连点头称是,自己在忠顺与乐善王爷眼里,可是他们安在贾家的卧底,贾琼怎会捅破自己之谜。 素来也不去打搅忠顺王爷,再加上今天的所见所闻,倒是让忠顺王爷觉得贾琼是可造之材,只是行事急了一些。 “本王也知道借抄宁国府之机,是个除掉贾政夫妇的机会。但你也看见了,北静急急忙忙去消除罪证,等会他带着贾政回来时,必要与你求情,你可怎么办?” 贾琼转头看看贾母,忠顺亲王也明白了贾琼之意,但他只笑不说。 贾琼恨恨说了一句:“便宜了贾赦!” 忠顺王爷板起脸大声训了几句,转身迎向贾母,与贾母相谈甚欢。 贾琼则去找了贾赦,躲进祖祠中,只他二人嘀咕起来。 “若真能如此,琼儿,我收了你做嫡次子,等传爵时,我让琏儿给你让出来。” 贾琼好悬啐他一脸,又不得不故作委屈:“这是能让的么!我也不去做这个儿子,凡族中有事,您得站我身后力挺之。” “就这么地!” “还有。” “你说,我都允。” “金陵老家的宁府给尤氏。” “凭甚!” “她有了身孕,还得分给四妹妹一份。” 贾赦权衡一下轻重与厚薄,点头认可:“待会儿我来说,你就帮我要回荣喜堂便可。” 商议妥当的二人,施施然又回到了祖祠院门前,贾赦趁机求忠顺亲王容他先搬了家。 忠顺王爷很是不耐,挥挥袖子让他去忙,贾赦也不敢真的离开,便指使下人小厮快进府,能搬尽搬,是不是自己的无妨,一会儿便都不是了。 没想到贾政无意间替他兄长保全了财物,等他惶恐无比来到祖祠前,先给贾母跪下了,口称不孝。 北静王笑意翩翩说道:“是存周爱子有恙在身,夫妇两个去了省亲别墅内,故此不知此间之事,情有可原。” 贾母怒视贾琼:“你还有何话可讲?” 贾琼冲北静王躬身一礼:“下官敢问王爷一事,若您觉得臣失礼,可不答。” “你问就是了,小王自问心胸还有几分。” “是了,久闻北静王乃贤王,肯以王爷之贵重亲去探病寻人,可见一斑,下官拜服之。但不知,是哪家医馆或太医去给我宝兄弟瞧的病。倒不是不信王爷您,而是万一有个长短,我家也好寻的到人。” 北静一怔,这话能是真话吗,你怎么还抓着不放了? 再一看贾母的样子,心中一沉,是了,是了,自己要是不交代清,这老虔婆便会对贾琼发难,他宁肯得罪了我,也要问清到底是不是真病。 便是说,本王不管说是谁,他定会现在就去找来对峙。 本王也没必要继续替贾政兜底,保下他的身份便可,除此以外,该舍就舍吧。 想透了的北静王不答贾琼的问话,却与忠顺亲王言谈:“耽搁了不少时辰,你我还是赶紧办差,以免圣上久候。” 忠顺王爷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北静王转过身来对贾母说道:“小王已然尽力,贾家的事还是贵府自行协商的好。贾琼,本王方才是替存周遮掩一二,故此说了假话,本王这厢有礼了。” 贾琼回礼赞誉:“果然乃是贤王!小臣拜服,待家中事了,还请容小臣去王府门前谢罪。” “倒不至于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将你冒犯本王之事与存周之事相抵如何?” 贾母插言:“老身谢过王爷垂青,定小惩大诫吾儿,绝不再犯。” 贾琼十二分的无奈,也只化成了一拜,北静王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贾琼待他走的远了后,命族人依次进祠堂祭拜,末了,站在主位问贾母:“叔祖母,侄孙问一句,当罚否?” 贾母冷笑:“只要不给除族,一切由得你。” “好!二叔,请恕侄儿无礼,您之过错,若是宝玉犯之,您会如何?” 贾政叹口气:“琼儿莫说了,族叔认罚便是。” 贾琼犹豫了好一阵,不得不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让眼眶红了起来,悲声说道:“宁府教训便在眼前,吾家吾族,再不可不分尊卑恣意妄为了!琼,非为己谋私,只盼吾家吾族众,能紧守家规族法国律,莫再让祖宗蒙羞矣!” 贾赦当先哭了出来,小惜春把眼一闭干嚎,迎春不得不跟上,只有探春是又气又羞的真哭出了眼泪。 阖族老幼皆放悲声。 贾琼趁此时机,嚎到:“二叔!呜呜呜呜,你搬离荣喜堂吧!否则,祖宗之灵难容也!族众呜呜呜呜,也不服也!” 贾母还欲辩解,却被贾环一嗓子嚎哭给吓的一顿。 贾政心中想着别的事,心乱如麻,又见母亲并未做声,不得不在祖祠中跪下说话:“不肖子孙政,无脸再居荣喜堂也!还请兄长居之。” 贾赦扶起贾政,老泪纵横曰:“辛苦二弟多年,为兄有愧!” 兄友弟恭间,荣喜堂物归原主,恨得贾琼欲哭无泪,不禁埋怨忠顺亲王拖拖拉拉不成事,老子都办了四家了,你还磨蹭个啥? 你就说,是不是你不够硬吧! 浪费某家多好一条计策也! 悲愤之中回了家,裹着被子不见人,贾赦派人来请他赴宴,也被他以身体不适而拒之。 头一次,他想办的事没有办成,不免有些失落。 若没有忠顺亲王不愿打草惊蛇之举,宁国府被抄也是贾赦被抄,贾政也能让自己一脚踹回金陵,贾家自此无忧也。 完了,还得重新谋划,甄家不灭,埋在贾家的这颗雷便不能炸,当真让人气恼! 薛、林联袂来访,宁国府之事她俩已然尽知,只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罢了,安慰贾琼道,既不能急于一时,便韬光养晦起来,好好去做给事郎吧。 贾琼趁机一手一个抱在怀中,感受了一下两人的大小后,不禁对宝钗刮目相看。 而黛玉么... 板上钉钉的不出所料。 七十四、欲洁何曾洁 第74章 欲洁何曾洁 贾琼没温存多久,便被裘世安给搅了一屋的暖香,偏他还不知自己犯了错,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贾琼骗去了花园子,一人一根钓竿在冰窟窿里钓鱼。 没盏茶的功夫,裘世安苦笑起来,腊月天里钓鱼,自己这是遭的什么罪? “大人,属下就是跟您来说一声,甄家来人进京去了荣国府啦。” 贾琼连个白眼都欠奉,淡淡吐一口烟雾说了声知道了。 “不能啊,这消息是刚刚传到属下这里,属下的人手可是跟了他们一路,片刻也未离开眼中的。” 贾琼一个激灵:“等会儿!” 顾不上鱼竿上有了鱼咬饵,站在冰面上来回的溜达。 “世安,你的人片刻也未让甄家人离开视线中,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 “今儿上朝的时候,您前脚进了皇极殿,他们后脚进的荣国府。” “然后呢?” “然后属下先禀告给了戴公相,公相又与夏公相商议,听闻您要惩治荣国府二房被阻,赶紧派属下给您报个信。” 啪的一声,贾琼一脚踢开了鱼竿,转身就跑,急了些,啪叽一声摔在了冰上。 裘世安上前拉他起身,却也摔了一跤,只见贾琼翻过一个身,仰面大笑:“哈哈哈!好啊好!终于被我抓住了马脚!两个老货可恨!差点误我大事!” 裘世安直觉老货是骂的戴、夏二人,却不敢证实,只做听不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料忙中出错,刚站起来又摔了下来。 “急了。” “是,属下起的急了,所以没站稳。” 贾琼躺在冰上自言自语:“他们急了!说是秘密,如今这个秘密快人尽皆知了,这特娘的算什么秘密? 最先知道秘密的反而是他俩,跟了一路的人却因老货们的耽搁晚传来消息一步。 容我想想啊,别拉我起来,容我好好想想啊。要么是裘世安你的人手中有别人的内应走漏了消息。” “啊?属下这就去金陵,严刑审讯!” “还一种可能。”贾琼翻个身看着裘世安:“那就是他们早就知道他们要来,甚至于,会不会是他们属意要他们来的呢?把我那根雪茄拿来。” “什么?” “洋烟!” “诶!” 裘世安连滚带爬捡回了洋烟,贾琼叼在嘴里全身的摸火。 “火,火。” 摸出火折子吹了一口,递给了贾琼,美美嘬了一口后,贾琼若有所思,但他不说话了。 忠顺亲王对自己怎么说的?北静去消除罪证。 而自己什么反应? 我他吗的没反应!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忠顺亲王当时认定了自己怀疑北静王。 然后呢? 他阻了自己除却贾政,因为他知道,一旦将贾政夫妇赶出了荣国府,那么必会露出一个马脚来。 或是人,或是物。 若是人,除了早已失踪的甄宝玉外,还能有谁让他如此紧张?前太子么? 若是物,大不了是一些来往信件而已,那东西沾火就着,根本留不下来,不是人人都如赖二一样放在手里不当事。 还有些不对。 连贾母都知道赶到宗祠里护住祖宗灵位,不可能也没理由不去告诉贾政。 那么,贾政为何还敢迟迟不来,冒着被自己除族的风险都不来,直到北静王去见他后才来。 这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有人藏在了荣国府?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贾琼慢慢爬了起来,思路越来越是清晰。 若我是皇上的人,那么我知道的事情,皇上必定也会知道。 反之,皇上便不该能知道此事。 而此时,皇上应该已然知晓了这件事,裘世安报信便是一个明证,必定是要自己查探一番。 好一个局中局! 既能试探出自己的身份,又能遮掩背后的一切。 贾琼断定,不论在荣国府中藏得是人还是物,都不是皇上真正要找的人,因为那只是一个饵罢了。 一个投给自己与圣上的饵。 “世安。” “属下在。” “回去告诉两位公相,按兵不动,装作不知。一切都等我的消息为准,切记切记,这是一个诱饵。” 裘世安不问究竟,领命而回,还在门口与金荣谈了半天的价,他此来的身份是茶庄的伙计。 待裘世安一走,贾琼径直去找薛宝钗,见面就问:“伱给妙玉算过命宫么?” 多亏了自己先知先觉,大观园内还有一个谜团一直未解开,也让自己分外的担心,那便是那位来自姑苏的妙玉。 眼下,该是用她破局之时了。 “她?”薛宝钗一皱眉:“目高于顶,我入不得她的眼,也就玉儿能与她交谈几句,还常被她揶揄。” “那她对宝玉呢?” 薛宝钗哼了一声:“正因为有所不同,我才看不起她。半俗不俗,让人心生反感。” “不是男女之情?” 宝钗一怔:“不能吧,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贾琼仰面想了想,嘱咐宝钗:“你在荣国府那里还有后手可用吗?” 宝钗慌张起来,脸色绯红不知所措。 贾琼一拍自己脑门,原来小妮子是担心自己生气。 “无妨无妨,你也是为了自保,我如今有大用。” 薛宝钗见瞒不过去,只得期期艾艾的说出一个人:“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我让莺儿拜了他娘为干娘,两家还有走动。” 贾琼一把抱过宝钗:“人才啊你,这你也能走的通路,不做密谍还委屈你了。考考你,贾家最近有些动静不对,但你我因不住在荣府,所以自外面一时还看不出来。你想想,到底是有哪些事不对,想好了来找我。” 宝钗大羞,扭来扭去间猛然呆住不动,贾琼嘿嘿一笑,在她耳边轻言:“早晚让你见识一番,走了,帮我寻邢岫烟来,我去找她爹去,中午在前院一起吃个午饭。” 待贾琼走远了后,才松下一口气,顶在小腹间真是让人心麻身软。 冷静下来后,先让莺儿来准备了些南洋土产,命她给她的干娘送过去,要一如既往。 莺儿会意,打扮了一番后,寻个小厮拎着礼物出门。 又让晴雯去请黛玉,等黛玉来了后,宝钗先问妙玉的事。 黛玉也是称奇:“你我都见过她,要说她对我略有垂青,却也奇怪不是,凭她是谁,怎地用她垂青与我?” 宝钗顺着黛玉的话想了过去:“除非,她的身世远高于你我,所以她才对我淡淡,而对你用一个垂青之势。而她对宝玉...妹妹你说,可是男女之情?” 黛玉摇了摇头:“这可难住了我,像也不像。怎么忽然问起了她?” “还能有谁问,都是他忽然跑来问我的。” “那必定是她有了问题,否则六哥哥不会单独提起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尼。” “正是如此了,六哥还说中午要请邢家父女吃饭,看来也是要打听一下她的来历。” 黛玉忽然突发奇想:“不如这样,我去拜访她一下,就当是许久不见一样。” 宝钗略略迟疑片刻点头答应了:“那你可小心,别被宝玉给缠上,六哥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我看,他也会吃错呢。” “他呀,现在可顾不上我了。” “怎讲?” “他被二舅舅抓去书房里念书了,不到午饭时,必定回不了园子。而我去去就来,碰不上的。” “你又怎么知晓...哦,是紫鹃。” 黛玉嘻嘻笑道:“她自从顶了晴雯的缺后,日子过得甚是一个难,时常来求我要她回来呢。” 宝钗一叹:“可见宝玉非良配,幸亏你我抽身不晚,否则还会杀个你死我活。” 黛玉拉住了宝钗的手:“如今你我不可再如此的了,会伤了六哥哥的心。” 二女抱在一起感慨命运捉弄,想当初为了争宝玉正妻之位,她俩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峰回路转、向死而求生后,竟然二女侍了一夫,还是皇后特旨,开了本朝特例。 是焉非焉,留给后人议论,她们二人却是离不开了彼此。 正午时,一桌菜,三个人,贾琼请来邢忠问事。 “顺天府可干的顺心?” 邢忠哈哈大笑,先敬了贾琼一杯:“沾了我妹妹和贵府的光,上下人等却不给我脸色看,我也不充个大,倒也相处的融洽。” 贾琼饮了杯中酒,拿出二百两银票推给邢忠:“京师开销大,应酬起来不要捉襟见肘,我有一事还要请教您呢。” “不敢当,我如今才知晓,您才是贾家的顶梁柱,在姑苏时,是我眼拙了。” 贾琼笑着摆手,虚指一下岫烟:“姑娘住我家,不会受欺负,只是陪着我那两位未婚夫人罢了。她们二人不是小性之人,为人随和大气的紧。” 邢岫烟噗嗤一笑:“六哥是说的谁?” “都有都有。” 邢岫烟自来京后,从不以为自己成了人上人,往日如何,今日也如何,无半点嫌贫爱富之态,这让薛、林颇为看重,也试探她有无留下之意,被她断然拒绝,贾琼再好也不是她的遐思,她只要一桩平淡婚事,夫妻白头偕老而已。 说完这些玩笑话,贾琼毫不避讳打问起妙玉的事,任此事背后之人再高明,也断然想不到妙玉还有一位自幼相识的同伴在贾琼的府中做客。 人算不如天算,贾琼便是会算计他们的天。 邢岫烟笑言:“还以为六哥一直不问呢,原来是不到时候。既然六哥问了出来,我父女俩也知不无言。她不是个常人,我爹便是她的护卫之一,故此我与她自幼便相识了。” 贾琼略显惊讶:“可以啊老邢,藏得够深!” 邢忠却憨笑道:“不过是讨口饭罢了,只知道她非同一般,详情却也不是我能晓得的,但我妹妹能做贾将军的续弦,也跟她身后之人有关,为了邢家女儿前途,我便答应做个护卫了。” “有无特殊之处?” “并无,她那时年纪尚幼,躲在庵堂里从不外出,我安家在庵堂外,一边做着班头,一边暗中看护,除了每年有几次冒充香客的人来布施外,倒也平安无事。 几年前她突然进了京,我家便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这回来了京城,才晓得她原来是在贾家。” 贾琼起身给邢岫烟施礼:“劳烦姑娘走一遭可好。” 岫烟赶忙起身回礼:“可是要见见她?那我说些什么呢?” 贾琼笑言:“姑娘过去什么都不要说,只等着她说就好。” 谁心虚,谁话多。 岫烟量小,吃了几口便说饱了,贾琼命人送她回了后院,然后也送邢忠回去。 下午正躺在暖阁里睡着香甜呢,忽然金荣来报,贾蔷少爷来访。 好生纳闷,让进来一问。 贾蔷进门见了贾琼就跪:“六叔帮我,六叔帮我?” 将贾琼唬住了。 “你...这是出了人命官司了?” 贾蔷使劲的磕头:“快出人命了呀,我辈小言轻,求不下来人情,也只有六叔能一言九鼎替我做主的。我上午背族规时喊得最大声呢!” 贾琼气笑了:“二房的事?” 贾蔷不好意思嘿嘿直笑。 “爬起来说清楚。” “诶!”贾蔷站起身挨着贾琼坐下:“侄儿有一红颜知己,是西府里唱戏的优伶,本想着求求六叔您给她改个籍,这话还没说口呢,王夫人竟要发卖了她们。侄儿思来想去,能制辖二房令他们乖乖听话的,除了老太太便是六叔您了。” “你买下来不就行了。” “不卖!”贾蔷来了气:“也不知犯得哪门子羊角风,非要给打发进庵里去不行。” “那你找贾芹,他管着这事。” 贾蔷急了:“六叔,到了贾芹手里,还能有一个完整的吗。我就要堂堂正正买下来她,您再帮我入个良籍,我明媒正娶。” 贾琼愣了一下:“蔷儿,你可想好,便是改了籍,她做了你的正头夫妻,你们在这府里也难抬头。那族律中可写着呢,我也没辙,现而今我还不能改族律,你可懂?” “侄儿懂,六叔还要拿着族律对付西府呢。但侄儿心意已决,舍了京城回金陵去,种地也要与她过一生。” “行吧,谁让我这个六叔不一般呢,这事我答应了,你回去等信,我一准帮你要......” 突然间贾琼卡了壳,发呆了半天问贾蔷:“何时说要将小戏们卖去庵堂的?” “三天前。” 贾琼深吸一口气,自己清楚记得,三天前三春和熙凤说宁国府缺粮,到了这里蹭饭。 那时还以为是她们的借口,但翻回头再看,那是贾母等人故意将她们遣出了府,想必,那时就有人悄悄进了荣国府? 是谁? 你究竟是谁? 前面那章错了,该是七十三,这才是七十四,我一时也改不了,求了编辑等结果,但不妨碍看书。 七十五、梨园子弟白发新 第75章 梨园子弟白发新 一十二个或被拐或被卖的小姑娘,齐聚在了一家戏班里,她们的人生或许也就随波逐流下去,待到红颜不在时,在发卖自己一回了事。 万不该贾蔷给了她们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自姑苏将她们买了回来,专给一位娘娘唱戏。 自此后,人心突变,真把自己当角儿的不在少数,也招来了许多的是非。 这场梦醒的也太早了些,王夫人一句话,便要将她们送到姑子庵里去,十来岁的年纪,要枯守青灯几载才是个头。 龄官,便是与贾蔷交好的那位小红颜。 都说她有黛玉之态,可她自己知道,那是借着自己损那位千金小姐呢,同是姑苏人氏,也无非是气韵中她多带了一些水乡温婉而已,真不敢与黛玉比。 远远见过黛玉一面,顿时为之绝倒,人间怎会有这般的女子在,一颦一笑仿似云中看水雾中观花。 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忘了父母是谁,也忘了日后该如何活的枯叶吧。 正在自怨自艾时,看守她们的妈妈喊着她们赶紧的收拾,一会便走。 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九岁,一群小丫头们呜呜的哭了起来,做戏子也好过做姑子啊,那便不是人能做得了的事。 “嚎什么丧!好事!有位爷将你们都要走了,你们呐,算是祖上有德照拂你们一回了。都麻利的,别找不自在。” “妈妈。”龄官壮着胆子上前,手里暗扣了几枚大子,这是她暗藏起来防身用的钱,其余皆被府里的妈妈们搜刮走了。 “可知是哪里的大爷,要我们去做什么?” 嬷嬷掂了掂那几个大子,眼带不屑的斜着说话:“新府那位六爷,要伱们去做丫鬟。” 新府,是贾家下人对贾琼新宅的尊称,继东府、西府后,贾家又有一个新府了。 不敢不尊,下人们最会看风向,如今的六爷拿捏着整个贾家的生死呢,连老太太都只能拿面皮抗,王夫人赔着笑脸问人家说话,谁还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出口大气呀。 唯一出过粗气的赖家,坟头的新土已经干了吧。 龄官一愣,新府六爷? 那岂不是自己又能见到林家小姐了? 诚心诚意道了声谢,看看自己那仅剩几件衣服的小包裹,干脆也给了嬷嬷。 “不值当个什么,您老别嫌弃,多少还能当几个钱打酒吃。我多问一句,我们的身契也过去他家了吗?” 她是知道贾蔷与六爷交往不错的,因为贾蔷没少吹牛,姑且信之吧。 要是身契能自这个西府转去新府中,那自家可有盼头了。 嬷嬷想了一下,看在又白得了几件衣服的面子上,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勒令小戏们空着手跟她走。 “先过去见过六爷,东西自有人给你们送过去。” 谁信谁傻,但也无法,也不再哭,各个丧着脸出了梨香院,奔东脚门而去。 贾赦与贾政对调了,荣喜堂、梦坡斋等等老房子还给了长房,贾政一家住进了贾赦原先的东跨院。 贾琼此刻正在荣喜堂中与两位叔叔商议族学的事,族中的孩子,不能不去读书啊。 “先生我打算着先用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有家贫无力负担京中开销的寒门子弟,此种人读书一等一的狠,学问绝不会差,又都是了举子,中了进士算我家结份善缘,中不得者吾家养他三年教书,三年后再战便是。” 贾政连声说好:“哎呀!我怎么当年便想不到此处呢!好!好!好!族中子弟进学有望矣!” 贾琼浅笑:“二叔,您得先舍得宝玉来才行,要是自己读书能通更好,但有一群历经县试、乡试、府试走过来的读书人教学,最起码下考场的经验可是能学一学的。” 贾赦如今是贾琼说什么他都说好:“不错,正是这个理儿,我没什么不准的,琮儿也跟着去读吧。” 贾政有些犹豫:“老太太那儿...怕是不允吧。” “儒家大义,忠在孝前,读书是为国尽忠,怹便是闹,也闹不出官司的,不占理。” 贾琼纯粹是不想宝玉安生,也有将宝玉放置在自己眼前的打算,成天躲在大观园里,我想知道换没换人都不行,那怎么得了。 滚出来念书,我天天看着你,但有不对直接拿下,我管你晚上在怡红院的是谁呢。 再者说,兴办族学是真为贾家好,明公正道的好,谁敢置喙?某拿族律念死你。 王夫人领着一个丫鬟进来,一见贾琼先堆笑,不笑不行了,心虚的紧,差一点就被撵出了京城,要是能笑死了他,我愿笑口常开。 “琼哥儿你瞧瞧,这丫鬟怎样?婶娘知道你身边还没丫鬟呢,凤丫头给过你一个,却被四姑娘给要走了是不是。那婶娘再送你一个。” 贾琼是懂礼貌的好孩子,站起身打量来人:“这么好的孩子,留给宝玉吧,我见天的不在家,您知道的,六科给事呢,有的我熬了,别白瞎了她。” 贾赦捧一道:“六科你都混下来后,那可了不得,谁家有事都得求你来,六部见你都得赔笑,笑的慢点都不行,撕了他的折子让他重笑。” “大叔说笑呢,王家将军回来了,是我得赔笑。” “那不能,你去勘察他的军功,子腾得请你喝一壶才行。” 王夫人低低头,重笑了起来:“瞧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一家人,婶娘还真能记你的仇?如今把府里的事都放下后,婶娘倒觉得松快不少。快去给六爷磕头认主,你以后便是他的人了。” 丫鬟跪下磕头:“玉钏给六爷叩首。” 哟,苦大仇深的一位送来了,二婶您是怎么想的,真高。 又一琢磨,也对,谁知道自己全懂呢,还以为自己是骤上位的那位狗不识,得嘞,留下,没个暖床的丫鬟算什么老爷。 “那我谢谢夫人了。大叔,您说好了送我一个的呢?” 贾赦呵呵的笑:“偕鸾还是佩凤?” 都是贾珍的姬妾,抄家抄来的。 “那我怎敢夺爱,这么地,我是不要了,您给宝玉吧,换回林姑娘的紫鹃来,她俩彼此想念的很。” “给宝玉?也行,我把新买来的嫣红给宝玉,秋桐给琏儿,也算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给小辈们些好处。” 志得意满的贾赦老爷,如今心思不在女人身上了,而在荣国府中,当家做主怎么才能多捞些钱。 王夫人一愣,脱口而出:“八百两那个?” 嫣红身价八百两,自南安家买回来的,贬为庶民的一家人,是保不住这位千金小姐的,也就是贾赦买才卖八百两,换个人试试,没两千两银子可拿不下来。 也正是她的存在,才使得原书中的探春替她去和亲,交错了时辰,故意让她的风筝跟探春搅在一处,不得不说雪芹先生才是老六。 王夫人顿时心动。 紫鹃家生子,多她一个不多。 嫣红则不然,故南安王爷的千金,真正的王侯之女,那对宝玉的帮助则太大了。 要是能先留下来,你瞧着以后吧,哼哼,贾老六,我让你笑着死去! “那可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要不是水溶王爷替我说了话,我也买不来,放在宝玉身边正好。” 原来是北静的安排呀。 贾琼笑而不语,看着他们作死。 来时好好的一个人,回去时,前二后十二,浩浩荡荡十四个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陪着,贾琼走在街上都觉得脚下生风。 左紫娟右玉钏,后面跟着十二官儿,回了新府没炷香的功夫,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黛玉和岫烟相伴而来,她俩好巧不巧的在拢翠庵碰上了面,也歪打正着的化解了尴尬,妙玉没多想,她俩自新府里来都彼此不知前后脚,看来是真看自己来的。 “我的紫鹃呢?”黛玉见面就要人。 “让宝钗都给领走了,说要试试甄别的手段。” “哼!她就是眼气我的丫鬟比她的好!”黛玉一扭身子去要人,有些话还是留给岫烟去说吧,这姑娘的眼里是真干净,容不下一粒沙子。 岫烟大大方方坐下,拿过纸笔来给贾琼写了一幅偈子: 身从无相中受生, 犹如幻出诸形象。 幻人心识本来无, 罪福皆空无所住。 “这是?”贾琼不识佛意。 “这是小妹自她那里看来的,不是她本来的笔墨,故此记了下来。此句是毗婆尸佛的偈子,乃过去七佛之首。” 过去七佛之首? 贾琼拿过笔来在纸上划拉:东西南北忠顺乐善。 这才六个啊? 又添了一个进去,放在最前头:义忠。 “妥了!必定不是他便是宝玉了。留下了这等笔墨,想来也是位出家人。容我想想,那位甄宝玉或可能真的出家过。那么京城里,哪家寺院能是他的藏身之地呢?” 咂咂嘴,看向岫烟:“你回家一趟,告诉你父,自顺天府找来最近一年或三年新发的僧牒,我去僧道司也找找,或许能有发现。” 出家没度牒可不行,那是藏匿人口,住持要去坐牢的。 岫烟犹犹豫豫好半天,还是伸出来一张小手。 “六哥,小妹也算是紫微数中人么?” “当然算,你归宝钗那儿,我这女人也能做事的。” “那...俸禄...呢?” 话没说完,脑袋都扎到了桌面。 贾琼失笑,这姑娘真是的,干了活怎能不拿钱,害羞什么。 “找宝钗去要,让她记录下你的名字成册,我好报给圣上,给少了你就与她闹。” 岫烟扎着脑袋走了。 雪雁则兴冲冲的回来:“玉钏跟了宝钗,给爷送回来一个豆官儿。” 贾琼低下头才能看的见那个九岁的小花脸,冲她做个鬼脸留下了她。 没道理可讲,柳五儿、玉钏还有抱琴,哪一个不是副册又副册中排名在前的女孩儿,偏倒不了自己手里,唯一能解解馋的便是雪雁了。 这是自己铁定的妾室,还一个便是如今调教贾环的抱琴,元春没死之前自己先要完婚,她送过来的便是毒药也得先吃下去再解毒。 给贾琼解馋了一会儿的雪雁,红着脸回去,碰着了贾蔷。 贾蔷赶紧喊雪姨娘好,雪雁喜不自持:“蔷哥儿何时来的?” 贾蔷语焉不详,雪雁大概明白了几分,客气几句便分开走了,回了后宅中便扯过跟了黛玉的龄官问:“谁和东府的蔷哥儿作怪呢?” 龄官眨眨眼:“谁会看上他?” 雪雁问不出来便罢了手,和紫鹃抱在一起诉说思念之情。 晴雯、玉钏跟着宝钗,黛玉则还是紫鹃、雪雁。 宝钗在自己屋里教训晴雯和玉钏道:“给我也争一口气,我俩不争了,全看你们的了。尤其是你晴雯,拿出你那爽利的性子来,不能让紫鹃压住了你,她可是个全才。” 黛玉也则和紫鹃说这事:“宝姐姐必不服气你的,肯定是拿晴雯和你比。” “你们还争呐。”紫鹃不可思议,帝后册封双嫡妻,够吹一辈子,怎地还不消停。 “这是雅争,我俩不上场的,就看谁调教的丫鬟得力。新府新府,一新百事来,这家虽说是我说了算,但丫鬟们斗起来,总不能也让我下场,看你的了。” 紫鹃斗智昂扬:“敢叫小姐知道,这两年,我可没吃过亏,袭人我都能给捏圆了,区区晴雯何足道也。” 雪雁在一旁站脚助威摇旗呐喊。 她们哪里知道,钗玉在一起时,是这么说的话:“不能让她们得闲,那是家乱的开始。” “给他雪雁和抱琴,空两个出来如何?” “嘻嘻,姐姐好有心机,古有一桃杀三士,今有二妾累四女。” “不是你说得不让她们得闲么,怎地又是我的心机?” “有么?” 二女撕扯在一起。 日子便一天天无趣的过着,一天天便是两天,贾琼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看着这张上面写着秦钟俗家名的度牒,眼中精光四射,你还真是认死理啊,秦钟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居然敢用他的名,是怕我找不着你吗? 僧录司的主簿笑嘻嘻的巴结着贾给事,到年底了,户部还没把留余的银子给发下来,他求着给事给问问去。 “能发,一定能发,就是慢了些,等他们算好了账,一定能给。” 贾琼客客气气告辞,回到府中看还没桌子高的豆官给自己端茶,苦笑一下接了过来:“我说小豆子,干点别的去吧,柳湘莲和蒋玉函都在前院住着呢,我准你找他们学戏去。” “真的?”豆官两眼放光,蒋玉函可是京城梨园子弟中的角儿,她们早有心结识,可是不得机会也不敢。 “我说了算,你过去吧。” “诶!六爷您放心,我一准不会误了干活的。” 小豆官欢天喜地的去追了星,贾琼则让金荣去找贾芹,是该他出场之时了。 和尚? 哼! 盘丝洞了解一下可好? 七十六、整家风 做香饵 第76章 整家风 做香饵 贾芹不似贾蔷一般的无父无母一个人,他是荣国府一脉三房头的老四,还有一个母亲周氏,贾琼得喊嫂子。 等贾芹兴致冲冲骑着一头大叫驴来到新府后,顿时傻了眼,娘手里拎着一根马鞭子正等着他。 贾琼一声招呼,金荣自背后下手就给贾芹放倒了,过来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给捆在头院里的树上,周嫂子拎着鞭子便要打。 “娘,娘,为啥打我啊?六叔,六叔!我对您老人家可是没半点的不敬啊!” 贾芹苦苦哀求,周氏边打边哭,边哭边骂,要不是贾琼找她说事,她根本不知道儿子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好好的家庙,成了风月地,贾琼是谁,现任族长,敢把荣国府政老爷堵门外面认错的主,你是不想活了干这事! 其实贾琼只是给贾芹一个教训,要是真打,他自己不会下手?还非得让周嫂子这等妇人家打? 人都有羞耻之心,你贾芹也不是没有,只是别被财色二字给蒙住了而已,当着你老娘的面,我一件件给伱说,看你还敢不敢再犯! 周嫂子是又惊又怕又舍不得,但也不敢不真打,万一贾琼不满意了,说个除族送官,儿子是真的要完。 小豆官得了贾琼的眼色,找人搬来一把椅子,上去抢过鞭子请周嫂子坐下,还给端来一盏茶,让她润润嗓子接着骂。 贾琼咳嗽一声,示意周嫂子歇一歇,他要骂几句。 指指贾芹:“族律有讲,族中子弟不得开赌肆青楼,违者怎么着?” 贾芹失魂落魄:“重罚。” “知道就好,天不错,你晒会儿太阳再说,不能不给你个教训,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如今是六叔当家,族中不能有不尊族规律法者。六叔,您饶我这一回,侄儿这便回去遣散了她们!” “胡扯!她们走了能去哪儿?接着想!” 扔下这句话,请周嫂子进堂屋里说话,她还有个女儿叫四姐儿,今年刚九岁,贾琼命人给送后面找姐姐们玩去了。 他有心拿贾芹这事,整整家风。 “嫂子,族中的姑娘们还有多少?” 周嫂子掰指头数了数:“除了宁荣两个大房头外,其余六个房头有那么七八位。” “都在家做什么呢?” “嗐,能做什么?不就是学学针线唔的等着长大了嫁人呗。” 贾琼摇摇头,这就不是一家一族长久之道,女儿们教好后外嫁,能给本家带来多少的价值,学学甄家都行啊,千万不能学王家,败人品不说,也丧德行。 “嫂子您家去后,找来有女儿的婶子大娘嫂子们商议商议,咱家的女儿们都去族学里学学,念书识字懂律法规矩,还得学易牙经营,嫁出去都是拿得起立得住的当家娘子。” “这...能行吗?” “放宽了心,这条我写进族律中去,贾家的女儿们不入学堂者,不给嫁妆。” 周嫂子又是哭又是笑,四姐儿算是赶上好日子喽! 您别觉得新鲜,但凡有远见的家族,族学中都单开一门女学,林黛玉更是过分,他爹找来做过官的进士单教她一人;薛宝钗家里也有过学堂,那些个禁书就是那时候偷偷看的。 贾琼打算有样学样,而且把这事就交给了后院无所事事抢他丫鬟的姑娘们,他这给周嫂子说着话的功夫,后院三春并薛、林正在抄四书,教材都是她们自己编纂。 抄了一会儿的林黛玉,悄悄放下了笔,咬咬小牙心里暗骂,上了六哥的当了,我们这是挨罚呢。 当着周氏的面,松了绑绳,让贾芹进屋来暖和暖和,周氏留下儿子和女儿去给传话了。 “你那有多少姑子和坤道?” “二十几个。” “都被你拉下了水?” 贾芹跪地上直磕头,却不敢承认。 贾琼啧啧两声:“将她们都给送到学堂后院,我有用。你别闲着,满京城道观寺庙里的给我约着辨经论道。” “啊?辨不过怎么办?” “谁要你赢了,我是要找一个人出来。” “哦,那侄儿知道了,找谁?” “你别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贾芹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龇牙咧嘴的要贾芸给他派车,等晚半晌天黑时,二十几位女尼坤道莺莺燕燕的送进了学堂。 薛蟠亲自接来一顶香轿,抬进了学堂后院,轿子里出来京师花魁之一,云儿。 见了贾琼她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福身见礼。 贾琼指指这群尼道说:“有劳姑娘了,给我狠狠的训,我要她们看起来都如一个人一样。” 他说的是妙玉,二十几个如妙玉一般的女尼和坤道到处求经辨法,不信勾不出来你甄宝玉。 云儿浅笑:“言谈举止都还好说,但这经文,奴家可是教不了。” “这个不用你,我有别的人手。” 邢岫烟往前站了一步,抱琴也不落后,不怒自威,眼神一扫过去,云儿都怵。 抱琴、岫烟包括莺儿,这是紫薇阁女部的人手,做间谍这事,没女人可不行,既然圣上许他自己招揽人手,那贾琼自然要女人家也能出头露面。 抱琴负责宫中消息传递和汇总,岫烟负责民间风评风控,莺儿来往各个商家打听趋势,在薛宝钗不能轻易露面时,这三个人便要撑起一半的事来。 自古妓院、茶楼、皇宫、商队都是消息来源最多最广之地,别人尚或只会用个美人计时,贾琼却知道女人家做间谍才最隐蔽和稳妥的。 贾家学堂,就是他贾琼的青浦班,前院教经史子集,后院学刺探情报,怎么看都是相得益彰。 趁着还没外人进来时,首批学员已经到齐开训,贾琼只一个要求,绝不可媚,只要一个清雅端庄。 贾环留下来揣摩,也让他见识见识红粉骷髅的另一面。 算着已经过了两天了,当晚乘车去拜访礼部侍郎钱大人,他给准的假,又将是自己在礼部跟着学的师傅,金佛象牙海珠备好送过去,被留下来吃了晚饭。 转天五更,新府灯火通明,贾老爷要正式上朝了,府里面的人忙活起来。 宝钗给穿上白纱的内单衣,黛玉戴上乌纱梁冠。 晴雯抬手,外着青衫白鹇补子服。 雪雁展臂,革带佩绶束住了腰身。 紫鹃给套上白布袜子,玉钏拿来白底黑履官靴。 贾琼感叹一声,若是天天如此,早朝这么早的起床,也未尝不可。 宝钗与黛玉抿着嘴笑看众丫鬟们卖力,打个哈欠告辞,要回去补觉,贾琼挑挑眉毛冲她俩示意自己已知道了她们的心思。 出门裹上厚棉服,一顶小轿,里面有炭炉和热茶,捻了一块点心慢慢嚼着,便也到了皇城前。 下轿排队,黑黢黢的天色未明,贾琼挨着一个举火把的锦衣亲军站着,多少暖和点。 宫门开处,文左武右,贾琼站在文官队尾,上朝的规制是五品以上,他要不是给事中,还上不得朝,贾政之前从不上早朝,没他什么事,排不上他。 得亏不是康雍乾,据说那早朝才变态呢,早上三点就得起床,四点进皇宫,要死人的呀。 头一天,什么都新鲜,进了大殿站在礼部队尾,支棱着耳朵听消息。 估摸着半个时辰不到,皇上便退了早朝,随着钱侍郎往外走,小声问要去干嘛? “吃早饭啊,吃完了回班做事。圣上若是有事,叫着谁,谁进来见驾。” 贾琼受教,出了皇城奔礼部,倒不远,板板正正一处大院,贾琼在门房留下了名姓,以后再来时,名字下面就会有个点了。 钱侍郎给他引见了几位官僚,便回了自己屋中公干,贾琼在偏房中找了一处空座,拿起纸笔来画圈圈,总得不得闲才行,默写了一篇文章后,抓起来撕碎扔进纸篓里。 踱着步倒水重新泡茶,逢人便笑,就差夹份报纸了。 好容易挨到了辰时,各位纷纷起身离座,堂倌们要分派活计,贾琼跟着进了礼部正堂,尚书侍郎们已经安坐在那里,浅浅说了几句,主要还是一件事,来年的春闱。 “举子们过了年便会进京,打起精神来,三年这么一回,不可懈怠。” 尚书端茶来吃,钱侍郎补充一句:“咱们礼部,平时也不露脸,也就这会试时受人捧一回。诸位,国法如炉,莫要轻试,好自为之。” 礼部诸官齐曰谨记。 尚书放下茶碗笑问:“今年的给事中可来了?” 贾琼在人群中躬身:“下官贾琼见过尚书大人。” 他都不用出班,那个头弯着腰都能让人一眼看见。 “好一个英姿郎君,给咱们礼部长了门面了。”尚书夸了一句,扭头问钱侍郎:“怎么安排的?老夫可是知道他有大才,征南那么大的阵仗,人家一把火烧了三军,你我之辈不如。” 钱侍郎嘴角噙笑:“他是刚来,骤然参进来会试,怕有闪失。属官之见,让他去忙忙县试吧,总不会出错。” 金佛保佑了,不让贾琼一脚踏进会试来,这里面的水太深,万一有个闪失,没他的事也得被牵连。 尚书点点头:“主意不错,贾给事,辛苦你多跑跑了,京师左近的七县统归你,多瞧瞧。” 这是点自己一句,多看少说话。 贾琼答了一声是,本部的早会也算开完了。 又回到偏房里,请教老人去哪领七县的文案,签名画押拿来细看。 文案功夫也不容小觑,细细看了一上午,才记下了不足两成,放班时辰到了,将文案先还了归库,才出门坐轿回府。 宝钗、黛玉在二门迎着,都给道辛苦,脱帽宽衣伺候中饭。 贾琼说声不急,今儿还没见着宝玉呢,得去看看换没换。 换好了家常衣服去东跨院,贾政忙问有何事。 “二叔,我怎么没找着宝玉的名字啊,您给他报名了没?” 贾政愣了一会儿,才晓得说的是县试的事:“一时还未报呢,总得过了年之后再说。” “别介,那可晚了,我看了明年县试的规矩,祖籍不在京城,而父在京为官者,明年不在顺天府考了。不定给指哪考试去。要不就回祖籍去考。” “这是何故?” “嫌弃顺天府拿乔,考试归礼部管,每次会考顺天府都要冒出来说事,左不过还是想争功,明面上不敢说三道四,暗里没少使绊子。” 顺天府、九门提督府均是圣上直属,一文一武弹压京师地面,虽比六部低个一级,但也不忌惮六部。 顺天府尹要是升级,必是六部中的侍郎或正部堂倌,如贾雨村者,应天府府尹直升兵部司马便是明证。 贾琼是好心好意,别太远,就在我眼皮底下就行,不怕别的,就担心给换了人。 他不是无的放矢,原书中那块玉是丢过一回的,再找来后,宝玉犹如换了个人一般。 不得不防,万一甄宝玉进府,又躲进了大观园里,自己去哪儿抓他马脚。 唯有将宝玉先请出荣国府与大观园,自己做好手脚等着他们来换,然后一网打尽,管你是甄还是贾呢,都握在手里钓前太子这条大鱼。 贾政有些为难,伸手指指后面,贾琼懂了意思,还是贾母那里受了阻。 凑近贾政轻语:“琏二哥从武,宝兄弟必须从文,否则一个白身,顶二叔您的班都顶不了。您想想,二叔您也是进士...不第,才能稳居官场不是。您家不缺富贵,只缺个官身。” 贾政连连点头,此言极是,那位宝玉不能是白身,这盘棋下的就是一个灯下黑,藏哪都不如藏在小衙门里安全,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谁还能找的到他。 “琼儿你这是领了这个差事?” “正是,尚书将七县县试交给了侄子,二叔,机会难得呀。” 贾政展颜欢喜,正好借你之手送那位宝玉进考场,日后有了麻烦,你也跑不掉,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 叔侄二人各怀心思的一同去找贾母说情,贾琼拍着胸脯保证宝玉丢不了也不受苦后,贾母才总算点了头,安慰一脸哭丧的宝玉道。 “宝玉听话,难得你六哥揽了这个差事,正好用在你身上。乖乖的去,他要是安顿不好你,我找他理论。” 宝玉无奈答应了下来,跟在贾琼后面哀求,他想见见新来的姐妹们。 贾母便说她晚上请客,让姑娘们都来,贾琼、贾赦、贾政不许来。 贾琼猛然间与贾赦、贾政并列为远离宝玉之人,让贾琼深以为荣。 七十七、教不严师之惰 第77章 教不严师之惰 告辞了贾母,回去吃中饭,见平儿伺候着王熙凤的大女儿巧姐也在,招呼一声抱起巧姐来,喂着她问平儿:“得着信给我送孩子来了?” 平儿要行礼,被黛玉给拦住了:“坐着的,我帮你说。” 平儿到底是贾琏的通房,按理贾琼都不得见,这是黛玉的意思,有我们陪着,见见也好说话。 “二嫂子知道你要办女学的事了,这不,赶紧着把巧姐儿给你送来。” “她终于是做了一件对的事。”贾琼松开巧姐儿,这孩子略有些认生。 “伱们好好的理一理,教一些必须要学的,别教什么对仗词牌。要是不懂,请珠大嫂子来问问。不是我说嘴,她家的规矩最好。” 三春并宝钗都认可,李纨不仅通诗书知礼节,还有一手的好厨艺,只是轻易不露罢了。 惜春逗着巧姐忽然说了一句:“那年三姐姐起了一社,至今断了许久。不如,籍着这个由头,再起一社吧!这回啊,我要做东家社首。” 宝琴忙问是何社,当得知是诗社时,喜不自胜:“久闻中原闺阁间有起社的闺礼,可惜我一直在外,从未见识过。姐姐,这社可加一个我?” 还有一对姊妹花,听闻有热闹,也踊跃起来。 贾琼无可无不可,倒是说了贾母晚上请她们吃饭的事,宝琴与李氏姊妹不愿意去,岫烟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宝钗想了一想,放下筷子说话:“长者赐,不可辞,大规矩不可少的。正好见见两位嫂子,她俩可也是咱们一个社的呢。还有...” 眼神瞟过贾琼,冲他一挑眉:“或许,还能请来那位槛外人也说不定。” 一听这个贾琼来了兴致,悄悄嘱咐惜春:“给哥哥画一幅你们起社的画来,别人面目清不清的不打紧,那位妙玉一定要画清楚了。” “哥哥你可不许朝三暮四。” “乱讲,哥哥对她身世有疑。” 宝琴扭捏起来:“我不敢去的,上一次那家的老夫人就问我婚事来着,再见了面,我可怎么说?” 黛玉和宝钗对了一下眼神,黛玉给宝琴布菜说道:“你就说,家里给定下了。宝姐姐记得和姨妈说一声,别给说漏了。” 宝钗应下:“用过饭我便去看看我妈妈,同着三位姐妹我也得说,宝玉不是良配。” 迎春闷头吃饭,惜春附和不止,探春无奈把筷子一放不吃了:“别都看我,那是哥哥的事,我一个妹妹怎么管的了。再者说,我倒是真想替我弟弟求呢,可你们也看不上他呀。” 宝琴哈哈大笑:“是环三哥吗?我们玩的最好了,但我可不嫁。” 气的宝钗拿筷子敲宝琴,大姑娘家家的,浑说什么嫁不嫁。 这里面有个默契在,宝钗私下与黛玉商量过,宝琴与自己同嫁,做贾琼的滕妾,符合嫁礼不说,最主要还是南洋的生意。 宝琴之父薛途留在南洋,是众人的退路,虽说是亲二叔,但要能亲上加亲,这退路便会更稳。 滕为庶妻,入宫便称嫔,伴王则称侧妃,必得是正妻之妹可为之,非士大夫以上者,不得纳娶。 慢说贾宝玉了,便是贾赦与贾政都不够士大夫这一条,除非他俩能复为国公才行。 武将不入士大夫。 之前也算过,但我大宋将之踢了出去,明继宋统,不与元论,虽不似宋一般蔑视武将,但还是不入士大夫。 贾琼则不然,他是御赐的给事中,将来必是紫薇舍人,妥妥的士大夫,可纳娶之。 贾政那个员外郎和学政,终归是差了点意思,强要娶一个的话,便要看薛姨妈愿不愿意改嫁了。 用过了午饭后,贾琼继续回礼部看文案,县试是每年都有,京师首善之地,自然条理更为分明,好多规矩都要提前知晓,否则到了地方要闹笑话的。 正聚精会神间,一声轻咳唤醒了他,钱侍郎站在他身后浅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来我那里一趟,我与你有话要说。” 贾琼收拾一下随着去了侍郎的厢房。 单独的明暗两间,有侍从伴之,贾琼递过去一包茶叶,客气请侍从泡他这一包。 侍郎瞟了一眼:“宫里的好东西。” 贾琼笑言:“您尝尝,多了我也没有,分您一半吧。” 钱侍郎无语笑了笑,知道他还有个叔伯堂姐在宫里,也不多问茶叶的来历了,得着半包也好,家里也该有些旁人不易得之物才好。 二人相对而坐,钱侍郎径直点破了题:“阁老下午去给圣上讲经筵去了,趁此某要将一件事给你讲清了。省的你稀里糊涂不知情。” 贾琼打起精神来,半包茶叶得来的消息,不亚于金佛。 “此番某主动要来你,便是应付会考的。你可知,在你之前一共有过几位给事中?他们如今又何在?” 贾琼给斟茶,清亮的茶汤倒入碗中,茶香四溢。 钱侍郎观色闻香后,轻轻一啜,回味了一下后,缓缓而言:“万宁朝时,有给事六人,分属六科,你那岳父林如海,要是不去扬州,他自翰林院便可转任给事中了,偏他倨傲,宁愿去兰台寺做御史的头,也不肯附骥六科。” 贾琼轻笑:“所以我这位岳父便死在了扬州任上。” 巡盐御史也是御史,林如海不仅是十三道巡盐御史之一,他还兼着兰台寺的副使,在地方上,权重与府台平。 “给事中位卑而权重,但也不好做。万宁朝后,你是本朝第一位给事中,凭的便是你的军功。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能反败而胜,不仅挽回了朝廷的颜面,还收了故土。六部阁老们共推的你,宁肯让你踏入文官之列,也不想让你们家...” 他这一顿,贾琼接上一句:“下官懂得。” “也正是因为看你的出身,咱们堂倌觉得你能是个破局之人。” “愿闻其详。” “顺天府!” 钱侍郎微微恚怒:“三年才会考一次,各地举子进京,顺天府借他们弹压地面之责,大肆收录举子,我礼部已经除了考官做座师之外,多年没有做过业师了。” “下官愚钝,这事跟他们没关系吧!” “嗐!”侍郎叹口气:“顺天府背后是忠顺亲王!我礼部争不过。” “哦~~~!”贾琼明白了,礼部主动下手抢自己,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和差事。 国公之后,贾家族长,又是给事中。 可以说,唯一能与顺天府掰掰腕子的就是他了。 讲道理,贾琼不怕;讲规矩,礼部不怕;讲后台,忠顺亲王不好露面之下,贾琼完胜顺天府。 什么是座师? 生员之在天下,近或数百千里,远或万里,语言不同,姓名不通,而一登科第,则有所谓主考官者,谓之座师。 除此之外,举子们还可拜朝中大佬为业师。 黛玉的业师,便是贾雨村,教授过学问者。 会试也是收录门生的好机会,一字之师也为师。 谁家不想桃李满天下,这些人放出去都是官,都是自己的弟子,这才是为官之道也。 顺天府借忠顺亲王为靠山,横叉一手,刚进京的举子们尚未分得清谁是谁时,便稀里糊涂被引见了业师,倍感抬举后,自然纳头便拜。 这你让本该收学生的礼部如何的想?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早晚得算这笔账。 果不其然,老天有眼,蹦出来一个弼马温贾琼来,礼部赶紧下手抢之。 不用你做别的事,去找顺天府的麻烦就好,拦住他们缺德冒烟又有些犯忌的行径,让咱们礼部也能扬眉吐气一回! 贾琼嘿嘿一笑:“侍郎大人,属下还真有一计,不用给他们找麻烦,就能笼络大半的举子。” “计将安出?” 贾琼起身恭请侍从门外看风,关上了门户复又坐下后侃侃而言。 无非是他贾家族学想请寒门举子当先生的升级版。 “咱们礼部出面,广开学堂之屋以庇护寒门子弟备考。都住在咱们的炕头上了,他们还能去哪认业师?” “钱呢?钱谁出?学堂有的是,但米面粮茶哪一样不要出钱?咱们礼部穷啊!” “钱么...也好办,但咱们礼部得出点实惠的。” “试言之。” “给个匾啊,题个字啊,您与阁老多辛苦,多写一些好词出来,留下名讳送出去,钱自然就来了。” 钱侍郎有些犹豫:“谁家要这个?” “我!还有我认识的几家,都要!” “做什么用?” 贾琼一端茶杯:“重振家风!” 钱侍郎醒悟过来,轻轻一拍桌子:“我晚间去找阁老,他不写,我写!没了学生,看他急不急。” 随着话音一落,两杯茶水碰在一起,随后贾琼便被下班回家了。 晚间,贾母开小宴,贾琼又开大宴,上一回采买军粮的各家又聚在了一起,贾琼举杯:“有族学的修葺房舍,没族学的去寻空房舍来,这一回,咱们助人为乐,替朝廷分忧。” 没有傻子不肯干,礼部给背书,不算邀买士子之心,算是助人为乐,不就是出些米粮么,谁家还缺这个。 尤其是薛家,薛蟠能不能重新为人,便看这一遭了。 薛蟠含着热泪痛饮三大杯,上一回贾琼在金殿给平了反,这一回要是做得好了,薛家便能真正扬眉吐气。 两处酒宴都热热闹闹各有所得,抱琴却在赵姨娘小院中敦敦教诲赵姨娘。 她一眼就看出赵姨娘与王夫人之间的矛盾,而巧的是,贾政还独宠赵姨娘。 这么好的一个人,不策反过来当自己的眼线,简直是浪费。 “彩云是二夫人的丫鬟,多走动没坏处,大方一些,我是说为人大方一些,不是让你舍钱。” 赵姨娘坐在下首,抱琴说一句,她应一句,半点不敢反抗。 因为抱琴整她如反掌之间,比王熙凤高明的太多,她实在斗不过这位府中地位最高的丫鬟。 鸳鸯都得喊抱琴做姐姐。 “彩霞不是也看上了环儿么,你去和彩云漏些口风,就说,你与她投缘,有些什么事,多问着些她。” “诶,好姑娘,我记住了的。那彩霞那里呢?” “都要啊,我让环儿去寻她做个荷包香袋的,这不就有接触了吗。” 赵姨娘嘿嘿咧嘴:“唉哟,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我儿子是这府里的儿子,她们呐,是得要求着我。” “胡说!”抱琴一瞪眼:“万不可这么想。你要真心诚意的与她们交好。以后啊,还要言而有信,都给环儿娶回来,两个妾正好。” “好姑娘。”赵姨娘畏畏缩缩的打问:“夫人的事,我问我家老爷也行啊。” “你呀!”抱琴直叹气:“你该闹闹你的,政老爷就吃这一套,但千千万不要打听夫人那边的事,这是大忌!” “诶诶诶,姑娘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我还想问一句,我的环儿日后会如何啊?” 抱琴想了想说道:“估摸着六爷会让他去龙禁尉,五品的官身,够可以的了。” 赵姨娘给自己嘴捂上了,这可是贾蓉以前办的差啊,比贾琏的都好,据说花了好多的银子呢。 嘱咐妥了,抱琴才自己回了新府,不理贾琼那里的热闹,回了自己的屋里。 蕊官被分给了她,见她回来赶紧伺候,抱琴挥挥手让她退下,又一琢磨,喊住了她:“去前面和豆官说一声,我自己在家呢。” 蕊官诶了一声去传信。 看你有没有心了贾老六,若是有心,我陪你走下去。 这么想着想着,和衣而眠了起来。 七十八、宫门一入深似海 第78章 宫门一入深似海 次日清晨,抱琴急急忙穿戴整齐赶往前院,到时贾琼已经穿戴整齐将要出门上朝了。 雪雁含酸过来说话:“总得坐顶轿子吧,得有个样儿。” 贾琼打个哈哈:“有轿子,都有。” 抱琴虽羞,但有理,不过是被檀郎羞了一回,又未真个成了事,你个小妮子酸什么。 “爷早些回来用饭,有老鸭汤给您留着。” 贾琼一走,抱琴冷哼了一声:“一早伺候的不错啊,爷的火气都给消了,别累着嘴喽。” 雪雁脸一红,暗骂贾琼,偏你的怪样多,给顶轿子晚上进门,要什么奴家也给,何必累他处。 贾琼家的家规,妾不许偷,小轿子抬进来,拜堂拜大妇方许成事,否则论淫奔。 雪雁与抱琴自然欢喜这个规矩,有轿子坐谁不愿意坐,只是情到浓时略有些不禁。 宝钗略懂些,也只是嘱咐她们,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点到为止吧。 雪雁噘噘嘴:“你家可好了,姐姐的爹娘今儿就入府来做管家了吧。” 抱琴赶紧抱住雪雁:“不过是爷的疼惜,也是不让我生二心,比不得妹妹是他的心腹。” 抱琴爹娘是荣府里管粮库的单大良两口子,昨儿黛玉在贾母处求了来,也是贾琼之意,一家子就要齐齐整整在一处,看伱还怎么叛我。 新府一直没个总管家,大门外是金荣做长随,二门是将要嫁人的司棋,内院主人是黛玉,厨房归了柳嫂子,恰恰缺个居中的人。 单大良和单大娘正好填了这个空,一里一外给看着,也能让黛玉松口气。 正好今日要开诗社,单大良两口来了就得干活,要不且得乱呢。 下了早朝的贾琼去礼部点卯,进去晃了一下,便被钱侍郎挥袖撵出去公干,都知道他要跑七县的县试,纷纷打趣道能者多劳。 他们哪知堂倌已经答应了安顿举子们的事,贾琼得赶紧落实了住处和钱粮。 嘻嘻一笑,坐轿子回府吃早饭,也趁机见了单大良。 都是邻里邻居的,单大良再诧异贾琼的变化大,也先规矩见礼。 “单大叔您就别与我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虚这个礼作甚。”拦下他的见礼,请单大良坐下说话。 “我这府里是外人来的多,所以厨房里面忙活,后院门禁也得看好了。除此便是以林家小姐为主,您中间给权衡着来,大叔,咱们两家老邻居了,可得帮我弄好了门户。” 单大良明白了该去找哪位主母回话,又该给另一位主母怎么说。 这都是经验,他要是弄不好,薛、林之间便要生隔阂,可不是小事。 也知道自己闺女将是六爷的妾室,兼之十几年的相处,便一口应承下来。 “六爷且放心,您这府里是两头大,我在底下绝对给端平了,不会如那边一样的乱。” 便如辱英一般,辱荣也是一种拉进感情的好办法。 荣国府两房一头沉的蠢事,谁还不能说几句了,一老一少哈哈大笑,极为痛快。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贾琼留下他们忙活,打马去了茶庄。 周全与裘世安都在这里单等他的消息。 进了雅间,有好茶奉上,三个人坐在一处商议找人的事。 “我也不知你们能调多少人手,京城寺观可是不少,一家家探访过去,宁可慢点,也不要急。” 周全看了一眼裘世安,先说了话:“我去找僧录司,世安兄去道录司,揽了他们年底发香火的差,一家家的发过去,但有端倪先不动,容贾大人图之。” 分了一半的功绩给裘世安,裘世安得领情,抱抱拳:“敢不从命。另外敢叫周兄得知,贵家里有大宗银钱往来,似与今日户部短银子有关。” “哦?”贾琼和周全都诧异。 只不过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真知道。 “这事儿盯住一个人,金陵来的,叫王仁,王家的长子。” “六哥又知道了?”周全更诧异了。 贾琼嘿嘿发笑:“我给挖了个坑,等着坑深了在埋。既然已经有了动静,你们跟上这事吧。” 把里面的关窍一说,周、裘二人相对苦笑,这坑现在就够埋的,绝对坑死一票人,因为连吏部周家都装进来了,难说背后有没有周贵妃的事。 “急什么!”贾琼不以为然:“你们以为这是坏事?恰恰相反,捅破了这个疖子,我正好面君求来这事的收尾,咱们紫微阁呀,该有个能生钱的买卖了,卖茶值几个子?” 此言不虚,倒推一遍此事不难发现,借贷也好,代发也罢,都是一个事,曰之信用。 天底下除了户部外,也就皇上有这个信用能发行天下借贷天下,烂摊子揽回来,要么户部、要么内库,要么两家合一,银行这事早点催生出来没害处,省的被什么晋商、浙商又抢了先。 民营可以补充,但不能为主体,贻害无穷,会动摇国本。 可以有胡雪岩和乔致庸,但朝廷还是得自身硬才行。 贾琼不想做乱世人,推一把向前能快一点便行,所谓历史会做出它的选择,便是贾琼对自己的交代。 交代好这些事后,贾琼才骑马下县,总得有个样子照个面,摸鱼也得摸的巧。 公事公办你好我好,拿了些土产叫入乡随俗,趁着天还没黑,便回了京。 才是第一家,休息个三五日,看看各家房子修缮的进度,又去了下一个县。 眼看便要到了年根儿,有路远或家贫的举子们,已经陆续赶到了京城。 顺天府如往年一样,在各城门口等着接人,而礼部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后头,安排一个他们给接走,安排一双他们接一双。 很快顺天府察觉出来不对,怎么客栈里不见人多,反而没人了呢? 几家客栈掌柜的哭诉,礼部拿着花名册来见人,没说几句话,举子们就夹着铺盖跟他们走了。 “欺人太甚!”顺天府尹恼了:“派人去找,看看那些举子们都去了哪?” 一群大人们等着做业师呢,没学生,怎么做? 好查,一查就查到了,可怎么要回来是了个难题。 总不能抢吧,一动手,这事便变了味儿,有理也成了没理。 “本府参他!” 隔日的早朝,贾琼照例在人后打量面前这根柱子的雕工时,猛地一个激灵,看向站出班的顺天府尹。 “臣,顺天府尹,有本参礼部!礼部圈禁举子,邀买人心,若不禁止,我朝抡才大典,将要变成他们谋私卖官之事也。” 满堂轰动,这可是过年前最后的一场官司了吧,此热闹不可不看也。 正元帝心知肚明,含笑看向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不急不躁:“你这个府尹也是我礼部检拔的,那时你怎么不说你的官是我礼部卖给你的?简直笑话,会试举子不是我礼部经办,难道是你顺天府?你给改了朝政不成?” 贾琼暗暗叫了一声好,大佬便是大佬,怼死你,满朝的文官哪个不是礼部检拔的,我礼部才是名正言顺,你顺天府当好你的小妾。 吏部周侍郎插了一句:“顺天府多事了,礼部选材,吏部荷任,天经地义。不过,圈养举子是个什么事?” 顺天府尹言道:“历来举子自居京城,或客栈、或民居,从无遗漏。礼部却画地为牢,将先行来的举子们圈在一起分散各处,这不是圈养又是什么?其心何在?” 吏部尚书疑惑问礼部阁老:“真有此事?” 阁老一笑:“此事啊,略有听闻。但以为是件好事。圣上,容臣点一个人出来,让他给圣上并诸臣工说说吧,老臣年迈气短,说不得。” 正元帝眼神就飘向了贾琼,心中好笑,你这三把火第一把就烧顺天府,不愧是放火的行家。 “准。是哪位爱卿与朕分说。” 礼部尚书半转身:“贾给事,你与圣上和臣工们说说吧。” 贾琼躬身称是。 赵侍郎诧异看了过去,贾琼撩着前襟四平八稳绕出人群当中而立。 “禀圣上,臣贾琼有本,参顺天府不务本职,胡乱插手他部政事,此风不可长。” 顺天府尹愣怔了一下:“你反参本府?” 贾琼轻啊了一声:“下官是给事中啊,风言奏事也是皇权特许的。” 场面热闹了,被参反参是朝斗惯用手段,谁也没想到贾琼这个新嫩也会使了出来,纷纷议论这是有备而来,礼部下的一手好棋。 兵部尚书询问贾化:“雨村,他可曾来过我兵部点卯?我怎地没甚印象?” 贾雨村低声说话:“此子还未来过我兵部呢。” “这是为何?” 贾雨村拿笏板指指自己:“原因是在雨村的身上,我与他是连宗,还是他夫人之一的座师。” 兵部尚书哦了一声,明白这是在避嫌,咂咂嘴似在可惜。 场中,贾琼已经将三科九年的会试留底呈了上去,并给诸人解释说道:“我礼部奉圣旨伦才会试,发觉了一件事。每科早来的举子,大都是家境贫寒者,有人甚至是路上走了大半年,才走到的京城,只因为付不起车马之资而已,其中心酸可知。 然而,好容易到了京城,猛然发觉京城米贵,所余盘缠不足以支撑到来年的春闱。 礼部诸位闻之不忍,臣新晋给事,自然要去体察这等的民情,奉了阁老与属官之命,悄悄探查他们将以何为生。 不料,竟然发现了一桩荒唐事!竟然有人在广收举子,以供给住行之事,引举子纷纷投靠拜业师! 琼愤而深思,不得妙计时,阁老一句自食其力点醒了小臣。 又与举子们秉烛夜谈,后又奔走四方,终于在京城内联系各家学堂,聘举子们为各家学堂之教喻,教授子弟课业之同时,也能安心住下等候备考。 其中有皇商家,深明大义,捐出米粮供给各家学堂,不让我朝未来之栋梁受饥寒之厄。 故此,臣参顺天府,胡乱插手举子事,不为解饥寒,只为做业师。到底是谁的心术不正,是谁在给抡才大典乃至京师抹黑!” 赵侍郎眼前一亮,兵部尚书更呼可惜,帝与夏守忠相视一笑,都看向忠顺亲王。 忠顺不能下场,转身瞪了一眼顺天府尹,没事瞎参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有趣怎地? 北静王轻笑起来:“贾给事初来,难免有些许的误会。此法甚妙,小王也出些米粮吧。” 贾琼一拜:“多谢北静王美意,但不能收。自食其力便可,他们教书育人,自有束修,再多,失了天降大任之感。” 正元帝含笑解了此事:“给事郎,快到年根了,你也容朕歇息几日可好?此事就着礼部去办吧,顺天府不可再生枝节以免误会。无事便退朝吧,给事中留下殿后说话。” 群臣见活了稀泥,虽不过瘾,但也晓得顺天府是吃了亏的,够几天的谈资了,再多反而不美。 至于给事郎,有趣有趣,用在自己门下时,大可照章办理。 无形中,贾琼这块饽饽又香了几分。 殿后,帝好好打量了一番贾琼,禁不住笑问:“贾琼,你我君臣第一次凑对,朕问你,真觉得他们藏在了京师的寺观中?” 顺天府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他们臣子之间斗去吧,帝根本不予放在心上,忠顺亲王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甄家的案子还得他亲赴金陵查办呢。 贾琼不敢隐瞒,便将自己所查所思一一道来:“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这是臣身为紫微阁人必要有的处事之略。” “嗯。”圣上点了点头:“有才干,也有忠心,朕没有选错人。明年春闱,你给朕寻些西北的举子,朕有用。” 这是不愿等下去之意,西宁王与东平王并王子腾在西北待的太久了,这里面要是没事,谁也不信,只不过是藏在水面下的暗流还未掀起波涛。 蒙、疆、陕、甘四省之地,占据了大半国土,一旦有事,便是天崩地裂。 正元帝捏了捏眼眶,深感疲惫:“若你能在京城引出他来就好了,可惜,朕得到的消息,那人已经在西北现身了。京城里的,只是他的一双血脉。这是在与朕玩灯下黑呀。贾琼,给朕把他找出来,朕准你昔日锦衣之权。” 贾琼不敢受,锦衣卫已经随着崇祯帝而作古了,一旦复起,朝中群臣必群起而攻,这可是个烧身的炉膛。 “臣尽心尽力做事便可,锦衣之事,愧不敢受。有密谍司鼎力相助,找出一个纨绔来,并不难。” 夏守忠心中略松,躬着身子替贾琼求情:“老奴尽心帮他。” 正元帝让他俩去自行商议,坐上龙撵回宫。 贾琼与夏守忠相视一眼,都长出一口气,面君应对果然非比寻常,他一句锦衣卫说出来,你敢犹豫一下,就会种下恶因。 “幸好你小子反应快。” “那都统您想不想复东厂、西厂?” 夏守忠连连摇头:“连那九千岁都活不过两代帝王,我还不想那么的早死呢。我的人手已经铺下去找人了,你那里准备的什么让他上钩?” “额~~~美色也。” 夏守忠嗤之以鼻:“所以说,女人啊,误事!” 七十九、雕栏玉砌应犹在 第79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 经过早朝这么一场后,认识贾琼的官吏明显增多。 出了宫门往礼部走去这一路,是招呼不断。 有喊贾给事的,这是比自己大的官,贾琼回句见过大人,大人精神不错,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有喊贾大人的,这是比自己小的官,贾琼笑容可掬抱抱拳,老兄辛苦,得闲时找我饮茶。 招摇一路才回了礼部,门子当先跑出来虚引着礼部第一功臣回“潜邸”。 礼部上下皆逢他便笑,这位喊声贾大人威武,那位垫着脚拍拍肩头,英武不凡之贾琼拱手而入。 三科九年的晦气一扫而空,他贾琼自此便可在礼部结交些朋友了。 “两人大人,琼,幸不辱命。” “哈哈哈哈,岂止是不辱命,简直是要了顺天府的老命!” 钱侍郎与有荣焉,贾琼可是他一手招进来的宝贝,分他一半的功劳不多。 阁老这间正堂,一明两暗,摆设更为精致,贾琼扫了一眼,暗暗记下阁老是喜爱书帖之人,便被让了个座,半拉屁股挨着不敢坐实,务必使自己记得谦虚谨慎。 喝了一口自己送给钱侍郎的茶,赞了一声好茶,平生未见,头一次喝着。 阁老笑呵呵说道:“奖给你的,老夫也是蹭的别人喝,咱们是喝一口少一口。” 钱侍郎面带微笑:“多了本官也没有,趁热的喝。” 三人举杯啜饮品鉴,有下官捧着几张条幅进来。 “贾琼啊,你都拿去吧,该给谁便给谁,得机会,老夫去瞧瞧这些学堂去。” 贾琼照例夸好字,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略微为难的要告辞:“不是下官不懂规矩,是约好了今日还要去一个县里。” “唉~~~你且歇着办举子这件事,那个...”指了一下捧条幅进来的官吏:“李主簿,伱跑一趟,往年也都是你,轻车熟路。” 李主簿只能答是,转身下去牵马下县,当红的炸仔鸡,怨恨不得,只是能留给自己三五个举子就行。 明年会试共计举子三百一十八,贾琼报给堂倌的数是一半,总有有钱或投奔亲友者,这些不能计算在内。 “有一半便行,老夫是座师,不与他们抢了,钱侍郎。” “属下在。” “你拿个总,给他们分分,别抢起来不好看。这科不中还有下科,拜了业师下回再来更熟悉些。” 钱侍郎笑问:“贾给事这总得有个人情,我斗胆给他讨一个。” 堂倌一笑,挥袖让他俩出去商议。 贾琼不明所以,钱侍郎回了自己屋中后,自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票。 “大人,这是?” “给事郎,我礼部怎么说也是掌管着天下的教化事,自然有它的妙处。京师童子试,你家接一场吧。” 诶哟喂! 贾琼大喜呀,本就想着求一个来呢,不成想,因顺天府的事,有如白得。 不过,贾琼还有事相求,对于上官而言,下属总有所求不是坏事,下属要是对你无欲无求,你就得想想是不是哪件事露了马脚。 “国子监监生的空额如今可还有?” “给谁求的?” “原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外孙。” 钱侍郎想了一圈才醒悟:“贾存周的孙子?” “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还是说说这外孙子的事吧,童生,今年十岁,入监三年后正好赶上下届会试。” 钱侍郎失笑出声:“你可真是会钻空子,凭他外公的名头还不够,还搭上礼部?” “唉哟!下官该死,忘了一件大事!”贾琼自袖筒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皇商捐的米粮在此,烦请侍郎大人调拨。” 钱侍郎叹口气,无奈的接过来翻了翻:“下不为例,我给你写荐书,你带着孩子入监。” “皇商捐献菜金在此,烦请侍郎大人调拨。”又一本小册子送到了眼前。 “这又是为何?” 贾琼一脸的纯良:“给两个贡捐生呗,都出了这么多了,不得让下属徇个私。晚上的酒我请。” 对于贾琼这等已经做了官的人来说,这张票看似是多余,但却能锦上添花,怎么说也是过国子监一手,不得是个博士么。 博士之称,自古有之,实属我文明之首创,被灭十族的方孝孺便是【文学博士】,贾琼是绝不会要这个称谓的,太邪,自己压不住。 但来一个【算学博士】,他自认还是行的,关键是,他要提携贾兰和薛蟠。 有了国子监的资历,谁还敢和薛蟠大嗓门,薛蟠可以啐他一脸彼其娘之后,将他告上县衙,竟敢有辱斯文? 贾兰那个是真正的入监上学,贡捐两个就是花钱买学历,不丢人,贾琼还是李穹时,学历都是买来的。 出了礼部回府,喊金荣速找薛蟠,遣小豆官去后院看看珠大嫂子在不在? 屋里溜达两圈,又喊贾艾来,去请代儒叔公,贾家私塾抢了顺天府一个考点,他还真不知该怎样布置。 一番调兵遣将后,黛玉、宝钗、宝琴陪着珠大嫂子在府内书房等贾琼。 一说让贾兰跟自己走,去国子监入学,李纨捂住脸泣不成声,可怜孩子没爹,要是贾珠还在世,儿子必不用自己教的这么辛苦了。 劝住了悲声,李纨起身盈盈一拜,泣声曰多谢叔叔。 贾琼还礼:“兰儿乃荣府一脉希冀所在,嫂嫂您也不想让孩子沉沦下去吧,送去国子监,虽说吃些苦,但也比在那府里看似享福的好。” 李纨焉能不懂这个道理,只是碍于自己是妇人家,又没人替自己出头,只得藏在屋里暗暗的教导贾兰。 如今好了,贾兰终于飞出了荣国府,再苦再累,他也得好好的就学。 止住悲声的李纨赶紧回大观园,给儿子准备名帖,并反复教导儿子,一定要记住六叔的好。 贾琼使劲的点点头,十岁的小童生没学上,还是在所谓国公之家,更是二房一脉的长子长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代儒叔公和薛蟠同时而至,贾琼先说学堂变考场一事,代儒也险险落泪,他成了大儒了。 私家学堂,唯有大儒者,可为县试之地。 他贾代儒何德何能,在老朽之年还捞着这么一个大瓜,要不是差着两辈,他都想给贾琼磕一个,这死后是有哀荣的,等于贾琼提前给他送了终,但这个终送的好! 老头拄着拐杖便要去学堂,改建势在必行,他得亲自盯着去。 单管家被派去跟着,黛玉只说应花尽花,但记得找个显眼的地方,将己父探花郎的喜报给挂墙上。 代儒还想说贾敬也有进士的一张,话说一半,老头给了自己一嘴巴,扭身便走。 黛玉可不以为那是贾家的学堂,那是她夫君贾琼的学堂,也是她作为贾林氏必管之地,不挂自己爹还行。 碍于薛蟠不长眼的在跟前,贾琼不好动手,就冲她这傲娇的小模样,不揉她一个钟不过瘾。 “老薛,喊声六哥,我给你个好。” 宝钗蹙眉,忍半天了,怎么到自己家时就这个? 薛蟠倒是无所谓:“喊六爷都行,老薛沉冤得雪,全赖你这个妹夫帮衬,没的说,嫁妆加两成。” “一言为定?” “吐口吐沫砸个坑!” “好,你瞧瞧这个值多少嫁妆?” 薛蟠横看竖看认不全,宝钗忍着心跳拿了过来,惊呼一声瘫坐在椅子上,眼露春水,眉梢挂春。 黛玉探头看了一眼,咧咧嘴:“再加五成的嫁妆才行。到时我可要一一点验的,少了不行。” 薛蟠肉痛起来:“太多了吧。” 黛玉嗯了一声便捏住了那贡生单子的一角,唬的宝钗直求饶:“好妹妹轻些轻些,五成给了!哥哥,你要有功名了!” 天下举子三百进京会试,为的也是一个功名。 崇祯末年,贡捐八两就是个贡生可为官;邵武朝一共才卖出去十张,每张三千,充作了军饷;而自万宁三十六正元七这四十三年以来,就这么两张流出来。 可见此物之珍贵,它有价无市。 礼部底气之足可见一般,随手便给了贾琼酬功,钱不钱的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个给事中可交。 更何况那些菜金粮金也说着话呢,钱侍郎也知道一定是薛蟠,金殿上贾琼都喊过两次忠义皇商家了,根本不怕旁人找后账。 翻回头来讲,也因为是贾琼相求,侍郎才肯给,换个人来试试,啐你一脸之乎者也还得骂你有辱斯文。 “我老薛也能有功名?”薛蟠彻底懵了。 宝钗使劲的点点头,小心将贡生单子还给了贾琼,催促他俩赶紧动身去国子监,生怕晚了后会不认账。 黛玉歪歪脑袋:“学堂要有个好听的名才行,贾家私塾太俗,改了吧。” 宝钗问都不问就说好:“我家还有一块金丝楠的匾留着呢,妹妹想改什么就写什么。” 黛玉装模作样起来,宝琴傻兮兮的帮着起了三五个,全被宝钗先给否了。 唯等黛玉黯然说了悼红轩三个字,宝钗与贾琼齐声喝彩! 宝钗以为这名肯定是林家用过的,而贾琼则觉得红楼故事里没个悼红轩说不过去,正好黛玉给填上这个坑,那便是悼红轩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避讳一个朱字,悼红最好。 正商议这谁来主笔时,李纨的丫鬟碧月急匆匆闯了进来,泪流满面呼六爷。 “六爷!救救兰少爷,老太太要将那监生之名,给了宝玉!” 八十、断续僧房静又清 第80章 断续僧房静又清 贾琼听完这话便站了起来,一双手只在身上摸来摸去。 宝钗忙劝:“急不得,急不得,我先与玉儿过去劝劝。” 贾琼找不着刀,只好拿起了笏板,呼呼两声抽着不过瘾,拿上一身棉袍便往外走。 “作甚么去?”黛玉慌了起来,生怕贾琼怒火攻心做下收不得场之事。 “你们也不用过去,派人接了珠大嫂子娘俩过来住,我去去就来。” “你可要千万小心,与她争”黛玉咬咬嘴唇,倚在门框上伤心欲绝:“不值。” 贾琼扭回身冲黛玉一笑:“我岂会如她一样不智。” 又喊上薛蟠:“老薛,拿我的牌子去宫外求见夏守忠,就说我要贤德妃给我写一张敕书。” “诶!写什么?” “京中八房分家,她家自领一房过去吧,老子不陪着她玩了!” 宝钗欲拦,她以为这根本办不到,宫中的娘娘岂可会听他的话。 抱琴一叹,走到贾琼身旁伸手要牌子:“还是奴家去一趟吧,有的话,奴家也要跟小姐说清了。毕竟,智能儿的事,我是清楚不过的。” 贾琼目视抱琴良久,抓住她的肩膀说道:“告诉她,我能保住她的妃位,但她必须要依着我才行,少管她娘家!我给你安排送伱进宫。” 说完这番话,再不犹豫,大步出门,直奔荣国府。 荣喜堂内,贾赦坐那儿呆了半晌,还是不明白贾琼要做啥。 “我就请我爹的灵位抱着?” “对!大叔,您就抱着代善叔祖的灵位就行。” “六儿啊,你不会想休了老太太吧?” 贾琼直呲牙,你不会真这么想过吧,天怜可见,我没想到过。 “我要与你们分族。” “哦~~~啊?”贾赦一个哆嗦:“六儿啊,大叔可不经吓,你可别吓唬我。” “我吓您做什么呢。京中八房,我带走五房,留荣国府三房归您。您既是族长又是家主,还袭着爵。” “就为兰小子那国子监的监生名?” 贾琼敲敲桌面:“连重孙子的东西都抢,我怎敢还认她为叔祖母?分开之后,我不见她,她不见我,咱爷俩常来往就行。 我把丑话放在前头,您此次要是不帮我,等老太太抢琏二哥爵位的时候,您别想着我帮您。” “她凭什么抢?” “凭你长房无后。” “我~~~”贾赦彻底傻了眼,贾琼一言戳中了他心窝,凭老太太的手段,长房还真可能无后,连巧姐儿都险险几次遭了手,他不是不知道。 贾琼继续诛心:“我给您掰扯清这档子事,先是二房没了长子,这算个意外。然后呢,不许二房长孙有功名,这是逼着珠大嫂子走呢。” “嗯,有理!” “等珠大嫂子一走,二房轮到宝玉了吧,这时候该算计谁了?” 贾赦一指自己鼻子:“该我这个大儿子了。” “您活您的,老太太才懒得去管您,她在琏二嫂子身上下功夫。” “对!只要琏儿媳妇一直无后,那琏儿还真不能拿爵,老太太必定会说大局为重,不能断了传承。我明白了,六儿啊,你是分族给我权对不对?” 贾琼冲贾赦一挑大拇指:“叔儿,您总算是明白了。赶紧的吧,请灵位去见老太太。” 贾赦动了心,分族不过是带走宁府一脉,那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宁府一脉也不听这边的话,尤其是贾琼做了族长后,谁还搭理这边啊。 分就分! 贾赦站起了身:“六侄儿,大叔信你的了。走,请灵位去。” 一老一少,一宁一荣,拿着块红布溜进了未被封住的贾家祖祠。 焚香祷告,拿红布一蒙,请了神牌下神坛。 贾史氏,你辈大欺负人是不是,我请你老公来,当着他的神位,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坑他血脉的重孙。 先不提贾家两孝子孝孙的勾当,抱琴乘轿来到了皇城外,她没走奉天门,而是自西华门进皇城,过了外廷武英殿转向进了一处无人的院落。 再出来时,又是一身宫娥的装束了,在原地等了会,一架御膳房的马车缓缓驶过,裘世安不动声色走在前面,她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心里暗道厉害,琼哥怎么安排的这一切,皇宫都可以肆意往来? 她是高估了贾琼,她还未到皇城时,裘世安便已经收到了贾淩带过来的消息,送抱琴进宫见元妃。 戴权给安排好一应的物事,还特意命裘世安跟着走一趟,她才能顺顺畅畅的进来。 元春见到抱琴时,惊讶万分,但听完抱琴所述之事,惊恐万分。 “他都要找到那人之子了?” “没错小姐,您不能再等了,拼着这个妃位不要了,也与万岁说了吧。再等下去,等他找出来那甄宝玉,您将何去何从?” 元春闭目不语,许久才缓缓开言:“抱琴,你是舍了本宫而去,跟定他了吗?” 抱琴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都能出入皇宫,娘娘您还不明白?他是天子的人!奴婢自请而来,他带给您一句话。” “讲!” “有他在,贾家不可能鱼目混珠,甄宝玉他抓而不杀,贾璎便做一辈子的替身吧。” 事到如今,贾元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琼已经抓住了她,不,是贾家的命脉,引而不发是等着将那甄宝玉拿住再说。 璎者,石中玉也。 王女双贝为璎,娘亲受了舅舅的蛊惑,暗取此名,就是等着甄宝玉一死,她的宝贝宝玉便是前太子的血脉,籍此若能使前太子再度临朝,宝玉将贵不可言。 而她、还有王家,便是保护前太子血脉的大功之臣! 养母也是母,为了能有这一天,不惜送自己进宫以充做内应,探听皇家虚实,不成想,帝将自己立妃,置自己于两难。 省亲之日自己几次三番要她收手,娘亲却告知,她又将王女妙玉给藏进了府中,那时的贾家已经是骑虎难下。 看向抱琴:“他又怎么能救得了本宫?” 抱琴低低声音说道:“娘娘只要去告诉皇上一件事便可。” “什么事?” “您能找出来前太子。” “什么?他不是藏身在西北吗?” 抱琴摇了摇头:“他就在京城,还潜入了大观园,认下了宝玉和妙玉。” “那!那那!那为何还要找甄家宝玉?” 抱琴忽然一笑:“只因为奴婢的夫君要钓鱼,他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绝不止一个人想要那个帝位,前太子也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鱼饵罢了。” “啊?!还能有谁?” “暂时不知。”知道也不能告诉您了呀。 “那本宫该怎样行事?” “六哥说,将这一切都告诉圣上,娘娘您会再次省亲,而那一夜,前太子必定会现身。” “何以肯定?” “只因甄宝玉被抓后,娘娘的弟弟也要死一回,他不来看看绝不放心!” “本宫以何借口省亲?” “六哥的大婚。” 同是皇宫内,戴权与夏守忠,也正在御书房与圣上说着同一件事。 “他能不能策反元妃,朕并不觉得太难,而是他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他何以肯定那人就在京城?” 戴权递过去一张僧碟:“紫薇郎说,这张度牒说明了一切。上面写着的是秦钟出家的日子,他又找过识得秦钟之人,仔细对照了秦钟的死期,发觉秦钟尚在世时,便有了这张度牒。 而给秦钟办度牒之人,不是旁人,恰恰是秦钟的养父,原工部营缮郎秦业。老奴查过,此人自万宁三十年始,便没上过朝,一直养病在家,朝中百官,见过他面的很少。” “什么?!”帝大惊:“他一直就在京城,还做了官?贾琼能掐会算不成,他怎么能知晓的此事?” 夏守忠悠悠说道:“坏在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身上,还是个小尼姑。她与秦钟暗度了陈仓后,几次三番逃出姑子庵去寻秦钟,被秦业赶走多次,故此,她是见过秦业的最后一人。” “尼姑?”正元帝甚觉荒诞:“贾琼又怎么找到的这个尼姑?” 夏守忠更是一叹:“贾家有个混账将这个尼姑所住的庵堂变成了风月场。 贾琼知道后便让他将这些姑子送到了京城,他原本想借用这些人的美色找出甄宝玉来。 不料,那小尼姑找到了他,说了此番的故事,紫薇郎本就找到了这份度牒心中起疑,借下县之机便去挖了坟,果然那秦业的坟冢是个空的。 他与老奴说,秦业这一辈子就会这么一招金蝉脱壳,屡屡让他得逞后,他更是肆无忌惮。 如今他肯定是个和尚,顶着养子秦钟的俗家名,不定藏在哪处野庙里呢。” 正元帝拍案而起:“果真是朕的紫薇星君!” 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罪妃前来请罪,还请圣上容罪妃一见。” 正元帝一笑:“守忠啊,你说的没错,女人呐,就是个麻烦。” 夏守忠脸色煞白,这要是让皇后知道了,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同样脸色煞白的还有贾母,还是女人,虽然老了些。 亡夫的神牌摆在了自己面前,两个儿子跪在神牌前假哭,而那个始作俑者贾琼贾六郎,悠哉悠哉的与宝玉在聊着天。 “妙玉怎么样?你喊她做姐姐了吗?她是不是对你与众不同啊?” 贾母深感绝望,她无从判断这些话的真伪,已经将国子监的帖子还给了贾兰,他还不依不饶的要分族。 “你真要分族?!” 贾琼拱拱手:“分开好,万一侄孙做错了事,跟错了人,灭族时还能保一宗呢。” “你!” 贾琼抽出了自己的笏板,啪啪在手心中拍着说道:“妇人当家,屋倒房塌。幸亏有祖训族规,叔祖母,这还是代善叔爷写的呢,怹就没给您托个梦,夸您有成祖之风,以叔代侄?” 贾母晕,众人慌。 贾琼冷哼:“有备而无患也。” 贾赦站起身厉声喝道:“慌什么,早有太医在府里喝茶呢,去请他来。” 八十一、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81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太医不是随便请的,没荣国公府的大帖,人家不来。 有道是面口针合谷,(手之虎口,拇指纹路顶点,肉厚者为佳,按之酸爽,可治感冒,某三年来常按。) 眩晕配太冲;(大脚趾翘起来与二脚趾相连一根骨头下的窝,某常按,颈椎眩晕时,按按就好。) 风池清头目,(后脑勺顺着发际线摸两边有肉坑,专治头晕,某常用。) 颞(同聂)痛太阳攻。(缓解高血压,点按太阳穴)。 一寸的针扎合谷不醒,三寸入太冲,再来根五寸的攻太阳,还没下针呢,贾母悠悠醒来。 贾赦略感失望,先五寸攻太阳多好,扎什么手和脚,庸医,头痛就该治头,关手脚何事! 贾琼却两眼冒光,这手艺学会了,逼供最是得意不过,死不了还能治病,顺便把口供留下,啧啧啧,太医院该去拜访拜访,自己手下还真有一群游医应该进修一下了。 主动送王太医出府,一路扯闲篇,方知到人家家里是有个药铺的,不在宫里值班时,便在家里坐堂行医。 “这么说来,安国您一定常去的是不是?安国县是我的好朋友,您老再去买药,报我的名,准保妥当。” 王太医连声道谢,贾给事灭顺天府的事,满朝谁人不知,这位可刚到礼部呀,再让他几年,六部横趟的主儿。 “那小老儿可要多谢贾给事成全了。” “没的说,诶,王老,您家中子侄辈有医术不错,但还没官身的吗?” 王太医惊喜莫名:“大人,我家中还有几根百年人参,这就给您送过来。” 贾琼一脸的正气:“为国举贤,义不容辞。先来我的学堂做个教喻,我在礼部慢慢给运作,惠民药局那里看看能不能挤出来个吏目乃至医士。” 王太医略有犹豫,贾琼看破点了一句:“不要药方子,您这一手针扎的不错。” 王太医这才转忧为安,连声道谢。 太医需考试,考中了方可称太医,进太医院。 凡考试必经礼部,贾琼如今正在礼部发红,王太医怎能不欢喜。 回家以后叫来小儿子备好礼物赶紧去贾琼府上看看去,知道是女孩儿多,连药和药锅都给配齐了的,薛宝钗和林黛玉迷迷糊糊带着一众丫鬟在正堂排着队的瞧病。 事后贾琼得知时,嘿嘿一笑,王老太医上道,他家小儿子的事,给他办喽吧。 新府瞧病时,贾琼还在荣府,他在等着贾元春的消息,何去何从你得给我个交代。 你要死,死你一家去,真搞成灭族的事,我可不愿陪葬。 在人群后一站,左贾琮右贾环,三个人嘀嘀咕咕,忽听人群里老太太哭诉了一句话:“这族分出,这家也保不住!可怜我老婆子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顾,我还不如随着伱们父亲而去呢!” 贾琮、贾环低头窃笑,告诉六哥:“最近总是这句话,也不当个真,言而无信。” 贾琼眨眨眼。 贾母又来一句:“你们也别惦记着我这点家当!老大你拿走这个府,我也不用给你留,省下个棺材板,分给政儿和宝玉吧,呜呜呜。” 王熙凤气的脸色铁青,拿手摸了摸小腹,一闪身出人群去喝水,如今连茶她都不喝,只喝小红给她备着的白水。 贾琼一笑看向邢夫人,她好像是手疼,让丫鬟给揉着也出了人群,留老二一家孝顺吧。 “琮兄弟,六哥给你找个亲娘吧。有了续弦嫡子身份,你也好,你姐姐也好,以后日子好过的多。” 贾琮一撇嘴:“夫人太小气。” “她没钱没权,大方不起来,你呀,还得磨炼,以后想怎么着,想好了吗?” “唉~~~我也是认了命!家里没有我的份儿,我得给自己挣一份出来。瞧瞧四妹妹如今过的日子才叫日子呢,我也想让我姐姐过好了。” “那就认亲娘,过继过去,然后出府做事,我教你些不一样的本事,准保你们姐俩过的不比别人差。” 贾琮诶了一声:“但凭六哥了,分族后我就出府住。” 贾环也是这个意思:“咱哥俩一起,我也住不下去的。” 贾琼举步去找邢夫人,叫了声婶娘,对面而坐。 “恭喜婶娘贺喜婶娘。” “我?我哪来的喜?”瞟了一眼贾母处:“还早着呢。” “我给婶娘寻来一双亲儿女,何尝不是喜?” “你把我家岫烟收了才是喜。” “作妾委屈了她,回头宝钗上门与您说。” 邢夫人一思量,必不是薛蟠,那还能是谁?哦!是那个薛家二房的嫡长子! 满心的高兴,薛家二房跟着六侄儿南洋生发呢,必是错不了。 “不是婶娘没想过那对姐弟,是二姑娘不与我亲,她娘死后,我做了续弦,她以为是我抢了她娘的位子,这些心思我都懂。” “婶娘不能没有子女傍身。琮兄弟如今学着经商,他读书是没希望了,底子太差,大叔也必不肯花钱给他捐官。那不如赚些钱,您给他说房好媳妇,再认他个亲儿子,二妹妹那,不就与您亲起来了?” “也是这个理儿,我瞅着宝琴就不错。” 贾琼咳嗽了一声,邢夫人一愣,赶紧笑:“可他配不上,六侄儿,你给婶子说一个人,婶子相看相看?” 如今的迎春和贾琮只是挂在邢夫人名下,还是庶女和庶子。 贾琼便想将给二妹妹换个出身,过继到邢夫人名下后,她就是续弦嫡长女了,身份一上来,自己也好安置她。 如今贾赦再敢卖她一个试试,贾琼真敢拿笏板抽他。 何况,贾赦这禽兽只是单纯的坏,败家败业败身子,他能称贾家第一,但你要他算计谋反动手害人,他的脑仁不够。 贾琼目视鸳鸯:“这姑娘一等一的好,做小委屈了,多半想着的不是贾琏就是宝玉,但这两个...” 邢夫人一撇嘴:“一个家里容不下她,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还都是做小,真不如我们琮儿呢。” 贾琮若是续弦嫡子,娶鸳鸯为正妻,金老汉能去祖坟看看冒烟了没有。 真能成的话,贾琼咪咪眼睛,贾母做什么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足矣! 他不能再要了,朝廷规制,一妻两妾,他有双嫡妻,便是四个妾,再多便是违制。 何况,小妻、傍妻、下妻、少妻、庶妻皆妾之称也。 不过是个数目字罢了,一从二令、三妻四妾、五亲六眷、七上八下、九故十亲之类的谚语,谁当真谁傻,你怎么不信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句呢,试试便逝世的话,无人敢试。 闻听是鸳鸯,邢夫人心中转了几转:“婶子我是乐意,但老太太那儿...” “分家时记着叫我,我来说。” 一拍即合,邢夫人歇够了也恶心过了劲,又过去贾母身旁尽儿媳的规矩。 一个半时辰过去,贾琼等着已经不耐起身欲走时,前面终于传来了管家的报信,有公公进府传娘娘懿旨。 贾母不晕了,大妆扮上,两位夫人也急忙去换诰命的服饰,贾琼示意贾琮和贾环与自己去前面待客。 来人是裘世安,眼神一对,贾琼心安,特意介绍了贾琮:“荣府续弦嫡子,他哥哥不在家,但有事,寻他。” 裘世安刻意与贾琮交谈几句,一说起金陵故事,二人竟然说的入巷,贾琮自张德辉那里学来的买卖口使的不错,和气生财之道在于一个捧字诀,言辞便给间已不输贾琏。 等人来全了后,裘世安捧旨宣读:“贾家自金陵来京,已近百年;感念祖宗开府时,因人寡需同心勠力; 而今,族人繁多,难免有不肖之辈行不肖之事;以一府一人之力,恐难周全,本宫思之再三,宁荣两脉以到了分族各立之时也; 京中八房各依血脉而分,宁府一脉称大贾,荣府一脉称小贾;各立家主一人,互不隶属,但需守望相助。 凭此旨,可大理寺备案立卷,两脉之间仍以和为贵,若有后来者能复祖荣,两脉再合流亦有日也......” 贾赦、贾琼领旨谢恩,贾琮挺身而出请裘世安出府,裘世安与他相谈甚欢引得众人侧目。 贾琼冲贾母一躬:“叔祖母,今日一别,再相见时,各依本家吧。老诰命,在下告辞。” 又冲贾赦一揖:“小贾家主请了,你我明日同去大理寺如何?” 贾赦沉吟一下说道:“也好,吾家也要分家,分好了明日一体办了,省的还跑两趟。” 除了血脉暂时断不得,两族不过同姓之人而已,等出了五服,不想走动都行。 从祖宗那里算起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己身、儿子、孙子、曾孙、玄孙这九辈人过去是出了五服。 这也是常骂人那句话的后缀---祖宗八辈之由来,免了玄孙那一辈,基本上涵盖了全家。 贾母怒曰:“哪个让你做的家主?” 贾赦一抖懿旨:“非我属谁?” 贾琼添了一把火:“非嫡长子做家主,大理寺是不与认可的。老诰命,您若想封还了懿旨,本给事可要上朝堂参上一本的。” “同去!本家主明日也上朝!” 相约好了一同上朝,贾琼告辞而去,再不管荣府之事。 无事一身轻呐,笑呵呵回了新府,李纨有些羞愧,贾琼说了声无事:“您陪着两个妹妹安心的住下来,隔壁邻居家不敢上门找。” 三春诸女笑喷,这么快就成了邻居了,六哥也太翻脸不认人了。 没过一会儿,邻居家的兄弟来串门,贾宝玉癔癔症症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问,原来是家里吵了起来。 邻居家主要分家,老娘当然是长子养,二儿子老大不小都有孙子的人了,该去哪住去哪住,没有赖在家里的道理。 老娘不干,非要同小儿子一起住,如此便生了口角。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宝玉兄弟,哥哥可真帮不了。你去找湘莲他们玩去,后院不许进,那里面有待选的女史,你进去我就咔嚓了你,守着你姐姐做个内侍。” 气的宝玉流泪走了,自有蒋玉函与柳湘莲安慰他。 喊上贾兰、薛蟠,三个人骑上了高头大马,国子监去者。 八十二、各得其所待时飞 第82章 各得其所待时飞 国子监,文华之地,薛蟠蹑手蹑脚、贾兰如临圣地,也只有贾琼神色自若顾盼生姿。 非是他看不起斯地斯人,而是他以此地为豪! 为何呢,因他见到了许多求学之人。 有江户扶桑、有朝日鲜明、更有暹罗、天竺乃至大食人等,无一不身着儒衫,口说汉话。 国力强大,文华才能强大,世人皆慕强者,文武之道犹如阴阳互生,缺一不可。 深谙此道理的贾琼,自然心怀强者之道,对这些求学之辈投以悲悯善意,一句空你急哇,小日子们口称大人,趋之若骛在前引路,生怕显不出江户人的热情。 薛蟠问曰:“何至如此?” 琼笑曰:“弱者皆要寻求认同,你会他一句乡音,他便引你为友,此事吾有经验。” 有人带路总是好事,见了教喻,将三人文书递了过去,教喻翻看贾兰出身时嗯了一下:“这小娃娃竟然是守中公的外孙?可入我门下!” 又拿起贾琼的出身,哼的一声扔在一旁:“武夫蒙荫之辈。” 再看薛蟠的,咦了一声掉在了地上,将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 薛蟠就差钻地缝了,羞的是老脸通红。 商贾真是一言难尽,犹如夜壶,用的方便但嫌脏,文人鄙之但羡慕尔。 贾琼抓过一根笔来,随手写下一个公式,边写边问:“先生可读过王文素的《算学宝鉴》?这是其中一题,我家夫人跟我学了两天,已经能算出天高地厚了。” “这有何用?” “人呐,需知天高地厚。” 看着犹如天书一般的公式,教喻郑重起来:“女子也能算的出来?” 贾琼一指薛蟠:“就是他的妹妹,在下夫人之一,另一个能默写十五国风。” 教喻又拿起贾琼的出身翻了一篇看到最后,抬眼打量一番贾琼,躬身而拜:“原来是当朝给事中,下官失礼了。” “不知者不怪,谁让我也没穿着官衣呢。但这个孩子不能给先生您,如今还是孔先生做祭酒吧,请他教之,一南一北两位祭酒教出一个孩子来,也是一段佳话。” 教喻哈哈大笑:“给事中若是能为吾等求来年底的口粮,我国子监上下铭感于内,区区一孩童之事,绝不在话下。” 贾琼好生无奈:“先生是故意如此啊,有话请讲当面,学生能办尽办。” 国子监断了年底的贴补,去户部找了几次,只说是再等等便有。 贾琼自然心知肚明,沉吟一下,与教喻说道:“此事不独国子监一家,学生早有耳闻,但要捉住他们的手脚,尚需一段时日。” 指指薛蟠:“这样吧,谁让他家是商贾又是贡生呢,只求先生对他一视同仁,这份粮米他家当做束修先给了吧。” 想凭一己之力改千百年的偏见,贾琼自忖没这个能力,只得委屈些薛蟠,破财免歧视吧,否则让他现在就去抓王氏,他还心有不甘呐。 罪不至死时,抓不得的。 教喻捡起薛蟠的出身,拍了拍土:“入我国子监便是国之士也,好好学,莫学那些师兄们,就知道秦楼楚馆卖弄风骚,于国于家于己无益。” 薛蟠真诚拜曰:“学生谨记,那种地方是绝不会踏足一步。” 贾琼强忍鄙夷微笑之。 留下贾兰在此,贾琼让薛蟠先回去,他要去寻人问问,王家应该没这份能力让整个户部陪葬,必有他人介入了。 钱侍郎沉思良久,告诉贾琼:“伱可还保有征南的靡费?” “自然是有的,在下对数字一道还有几分天赋,什么账目过眼便知端倪。可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不错,户部放出口风,今年因两处用兵,征南又有贪弊之事,所以余银不足。但我等还是领到了的,下面的人吗,今年要苦一些了。” “常有之事,想来各位大人们拿到了应有之财后,也便不好追究下去了。” “你想追一追?” 贾琼摇摇头:“不追,但我想先把征南靡费的事晒出来,省的被扣屎盆子。” 钱侍郎随他去,诚如贾琼所讲,五品以上者分位次紧要与否,都是足额发了的,各部自然不好在追问下去,易伤了和气。 点贾琼一句便够了,又不短你的,何必强出头,见贾琼只想自清,这也是人之常情,便不再管他。 贾琼出了礼部奔户部,这里也是有林岳丈的朋友,软磨硬泡舍了一些茶叶,终于拿到了兵部核销过来的征南账簿。 然后给一个人递了帖子,在茶楼静候。 各衙门放班时,一人长袖飘飘风雅信步来了茶庄,贾琼拱手相迎:“雨村兄,今日终得见面,还望海涵。” 贾雨村拜了贾政为叔父,自然与贾琼同辈,如此称谓他,他便是不高兴,也得装作无事。 这对贾雨村来说,根本不是难事,热情喊了一声贤弟,与贾琼把手入席。 茶饮三味后,二人谈起黛玉过往,贾琼甚感兴趣,记下几桩黛玉的糗事后,顺势邀雨村做黛玉的主傧相,雨村欣然允之。 换过新茶,贾琼开了正题:“雨村兄如今乃是兵部司马,位高权重,弟不过是一小吏,故此不敢相熟并共处一部。怠慢处,还请雨村兄与阁老大人解析一二。” 已近五旬的贾雨村,依旧长袖善舞:“弟之所虑,某知之,已在阁老大人面前解说过此事了。” “哎呀,兄请受琼一拜!” 起身一拜,雨村扶起他时,手中多了一物。 “这是?” “弟虽不在兵部,但也不能不给兵部谋些好处。仅当做见面赔罪之礼吧,还请雨村兄转交之。” 一张当票,薛家的当铺,当得无非是金佛象牙和海珠,凭票可取,不限多寡。 贾雨村估量一下价值,面色发沉:“难道说,征南靡费过高竟是真的?” 贾琼连连摆手:“非也,这些东西都是兄弟我自家之物,圣上开恩,允我在安南置产,这些不过是产地中些许而已。” “原来如此!”贾雨村颇显羡慕。 “雨村兄可在京城置下了产业?” “居京师,大不易也!” 贾琼眼神变换几下,随意说道:“存周二叔置下好大的买卖,正缺人手时,也不说照顾一下自家人。我与他夫人有怨还则罢了,怎地连雨村兄这等人物也给忘了?” 雨村试探问之:“他老人家极为君子的,怎会置办买卖?” “嗐!还不是受人所托。吏部的老周,就是也有位贵妃的那位,与吾家的贵妃是好姐妹,求了吾家一事,说是代发户部年底余银。啧啧,这简直就是搬了金山回家啊。” 都不用抬头,贾琼眼观鼻的喝水,都能听见贾雨村加重的鼻息。 雅间中静了片刻,贾雨村脸上不动声色,但话语间已经靠了上来。 “某不信他老人家会做。” “不是他做,是他家夫人的娘家再做。否则,兄弟我早就插一手了。不说这个了,看的见你我又摸不着,说他作甚!雨村兄,可否知晓火枪?” 贾雨村一笑:“我便知贤弟必定会问此事!你拿回来的西洋火枪,兵部上下甚为满意,只是工部言道仿造尚需时日,可有韬略?” 这便是要买一批来的意思。 “钱谁出?” “户部已经筹措了一些,兵部自己再凑些,圣上也有意内库出一些,总要先给神武军换一批。” 贾琼双眼冒光,直视雨村:“若是兄能主导此事,兄弟倒是与那曾被我俘的总督有几分交情。” 雨村也来了精神:“果然如此的话,愚兄去争来这个差事并不难,贤弟也趁机来兵部坐科可好。” “小弟还是不去的好,兄且等那总督来京时,奉命登门协商不是更好。” “他能来?” “一封书信而已。” “好!” 击掌为誓了,这笔买卖五五分成的公事公办。 下了茶楼要分手时,贾雨村忽然说道:“王家如今可方便拜访?” “尚有王仁在,王家那位长房之子。” 雨村含笑先行,贾琼躬身相送。 有了贾雨村的搅局加入,凭借他的手腕与贪婪,王家岂是对手。 见走的远了,返身回了茶庄,夏守忠难得在此,面露不解的问贾琼:“你还让他赚钱?” “他不赚着钱,怎肯信我。” “那你可小心,此人鹰视狼顾,必定不会为你所用。” “都统可知道这类人的短处?” “贪!” “非也,是独!天下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信。” 夏守忠还是有些担心:“与虎谋皮,终非良策,你多加小心吧。你让咱家说的什么银行,咱家自己都不明白,如何能给圣上说的通,你自己上个折子吧。” “也好,是难为您老了。甄家宝玉可有了眉目。” 紫微阁出谋划策,密谍司动手找人,这才是设立紫微阁替代东西二厂和锦衣卫的初衷。 “有个消息,潭柘寺有个小和尚,模样与宝玉相同,还一口的金陵口音,多半就是他。” 贾琼嘿嘿笑言:“不知道这位甄长老的肉,够不够那些妖精吃的。事成之后,我是要与她们请功。等她们蓄发之后,便自行人间广为耳目,您这处茶庄里,要有女博士喽。” 夏守忠不肯再说女人的坏话,皇后派人问了他话,天下要是没有了女人,公公们能给生孩子否,害的他甚是伤心害怕。 没过两日,惜春画了一张宝玉剃光头的图嘻嘻哈哈的给了贾琼。 带到学堂后院,妙莲、妙华、妙严三位女尼相互传看后,宝相庄严整装待发。 “让他看见你们便可,不许自行接触,耐心等他来水月庵寻你等。贾芹,你将水月庵中的密道可挖通?” 贾芹一身的土腥:“就在客房中的床下,是个翻板,有机关消息。” 贾琼眼中显出庄重:“他身边必有护卫,也只有贪鱼水之欢时,他的身边无人,密道中自会有人接应,汝等随之一并撤出。” 等贾芹带着三女坐车去庵堂后,贾琼亲赴僧录司,将三处家庙都注销除籍,并毫不讳言,家庙有伤风化,大贾不留。 潭柘寺,一缕幽香若有若无的自妙莲手腕处发散,她双手合十身心合一,身后的妙华已经告诉了她,那人正在看她。 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堪不破者,我自渡之。 八十三、望极天涯不见家 第83章 望极天涯不见家 出师不利,一连三天的接触下来,妙莲神色诡异的问贾琼:“六爷,他是得道的高僧不成?”。 “他就是练了葵花宝典,你也得把他拿下!” 恨得贾琼拿贾宝玉做了一次实验,妙莲事后连回忆都没有,只说了句未曾入鞘便败,让众人大失所望,却也得出妙莲的妙法已至融会贯通,若非熬战高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要用强,直接下手抓他? 那自己这以谋略见长的紫薇阁也太过丢人了吧。 贾艾笑嘻嘻的指出了关键:“大家公子总有一路与世人不同,妙莲乃是得道模样,他只远观却不亵玩,暗暗闷在心中,自梦中回味才有滋味。” 贾琼惊诧良久,回了府中无人时,偷问晴雯:“那宝玉与你们相处时,便只对袭人不一样么?” 晴雯似笑非笑的盯着贾琼:“六爷究竟想问什么?”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说,若是妙玉与他相会,他会做些什么?” 晴雯拿眼瞟瞟贾琼裆下:“半夜不睡喊着人家的名呗,有时还是袭人帮着弄出来,满屋子的味道,还当我们闻不见。” 怎么能如此? 看着甚为苦恼的贾琼,晴雯俏脸一红,俯身在贾琼耳边轻语:“他也好龙阳的,他的小厮中有好几个清俊的陪他,据说琏二爷也是如此。”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贾琼推开晴雯就往外跑:“豆官,豆官,伱师父呢,快叫他来。” 晴雯呸呸两声:“原来你也不是好人。” 贾琼恍若不闻,低头细细思量,到底能不能用蒋玉菡。 先说他可用,蒋玉菡俊俏无双,又长扮旦角,男儿身中自有三分柔媚。 再说他不可用,他是忠顺亲王的人,若要让他去抓回来甄宝玉,难保忠顺亲王不知。 便这一条,足以让贾琼难以抉择。 等蒋玉函都进了屋喊他时,他还在犹豫之间,盯着蒋玉菡看了半天,心中渐有了灭口之思。 罢了,罢了,纵是让忠顺亲王知道又有何妨,除非他也觊觎大位,否则便是自己多疑了。 “六哥?六哥!” 蒋玉函被贾琼盯着有些发毛,贾琼缓过神来挠挠头,甚难开口,美人计自己说用就用,美男计可没用过,这要怎么开口? 难道说,某有一计可安天下,但要借汝一物而用? 晴雯轻轻一推贾琼:“究竟是怎么了?” 贾琼附在晴雯耳边轻轻说道:“你帮我问问他,我想让他去勾引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可愿意?” 晴雯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弯着腰喘不上来气,原来自家六哥想的不是那样而是这样啊。 身为江湖子弟,尝遍人情冷暖的蒋玉菡,见晴雯笑的诡异,不住拿眼瞟着自己看,而六哥一脸的不堪言说为难之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想借自己身子一用。 “不用说了,承蒙六哥看得起,并不把我当外人,若有驱使,玉菡应承下来便是,不叫六哥为难。” 不是贾琼为难自己,是这世道为难贾琼,他若不陷入贾家这团糟事里,他也不会将自己逐步与这世间同化。 不被人吃,便要吃人,杨柳岸不仅有晓风残月,还有无辜的自挂,红楼书中惨死受冤无辜之辈还少吗? “玉菡,做六哥的对不住你,只要你成全六哥这一次,他日你若想全身而退,只管找我来,便是那亲王当面,我也给你求个自由身。” 晴雯哎呀了一声:“哪里就那么矫情了,蒋公子的一条汗巾子还在袭人身上缠着呢,他与邻家的宝玉,早有朋友之情。回头,六爷把袭人给抢来,专门服侍蒋公子可好?” 小晴雯对袭人之恨,可说是深入骨髓,她说的服侍可不是让袭人嫁给蒋玉菡,而是让袭人伺候一位优伶,这是那位一心想做宝玉姨娘的袭人,根本受不了的事。 蒋玉菡只当是句笑言罢了,并未放在心上,贾琼也懒得管这路的事,一个袭人才值几个大钱,买回来专门伺候晴雯得了,犯得着设计她吗。 转过天来,重又准备妥当的众人,各去各处,蒋玉菡装扮一新后,骑马去了潭柘寺,也就半天功夫,在水月庵苦候的贾琼便收到了消息。 甄宝玉要与蒋玉菡论经讲道,他们二人已经坐车向这里而来。 贱人,贱人! 气的妙莲牙痒痒,她是双保险,就在水月庵中待客,一张无垢脸上有了无名之火,更显冷艳。 “六爷,奴家不够美还是不够媚!” 贾琼摊摊手:“他就喜欢,咱们又能奈何?” “哼!等着抓着他后,奴家要审!” “交给你了!” 下属都能有这份动力,什么样的事情又做不成呢。 果然有护卫遥遥跟上,还不止一拨人,贾琼冷笑,真还有人在暗中窥测,甭管是谁,应该都是一家王吧? 不是王,又怎能有登上大位的机会呢。 留下三妙,贾琼等暗暗退入玄真观中,一想这里就是贾敬身死之地,心情顿时愉悦,心道若贾敬在此有灵的话,今日必能成功。 这就叫幸运地标,贾家三处家庙尽在此处,一寺一观一庵,成三星拱月而建。 玄真观自贾敬身死便被尤氏封了门,里面早已破败不堪,正好能藏住密谍司的人,周全陪在贾琼身旁,一应抓人或是动手的活,都是他带来的这些人做事。 手弩、刀剑乃至短火铳都是备齐了的,要是事情有变,硬拼也要将甄宝玉带走。 日落月生,玄真观里狐鼠乱行,丝毫不怕生人在旁。 稍远处,水月庵中已经挂起了红灯笼,这是要留宿的信号。 掀开石板露出一个洞口,让风灌了进去,又等了半柱香后,洞口处妙莲先仅穿小衣爬了出来,冲周围的黑影点点头,众人捡起她递过来的绳索使劲的拉动。 不多时,一个光头被拽了出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样子,让贾琼好悬笑出了声。 等蒋玉菡最后被拉出来后,他捂着下身嘿嘿发笑:“此番竟是我占了便宜。” 穿好僧袍的妙莲狠狠踢了一脚甄宝玉:“原来喜欢看别人。” 不敢耽搁,掩盖住了石板,将备好之观里储水的大缸压在上面,七手八脚填上几块大石,众人自后门悄悄溜走。 不远处的水月庵中已经有了动静,想来有人发觉了不对。 马车早已备好,打马奔行,暗夜中老马将众人带回了京城,周全扔上去一块牌子,开了一扇小门,堪堪容一辆车能过,鱼贯进城。 一路上但有巡街,都被周全喝退,无惊无险直到皇城。 还是抱琴等人的那间小院,夏守忠与戴权彻夜不眠等在这里,一见贾琼得了手,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终于将义忠的血脉控在了手里,局势顿转,再不是两眼一抹黑的乱猜乱找,有这么个家伙在手中,能做多少的文章。 贾琼与他们二位说说笑笑,可惊坏了三妙于蒋玉函。 这是皇宫? 六爷怎么随便就进了皇宫? 蒋玉菡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全身伏在地上颤抖不止,今晚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晚。 戴权与夏守忠均看向贾琼,要杀就利索些,我们专业。 贾琼苦笑着摇摇头:“留给我吧,毕竟立了一功,还堪大用。” 走到蒋玉菡与三妙身前,看着他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叹了口气说道:“今晚过后,你便是我紫微阁的人了。 紫微阁乃是圣上探视天下之所在,你我均为圣上的耳目。待我将甄宝玉一事禀明圣上后,汝等便不再是浪子柳莺,而是披着那张皮的朝廷栋梁。 所行所做,上不可告父母,下不可告妻儿,汝等可愿意?” 三妙轻轻悲泣中宣起了佛号,贾琼不得不打断她们:“要喊万岁。” 三妙破涕而笑,这不亚于重生一遍,再世为人。 而蒋玉菡心中有大恐惧,迟迟不敢开口。 周全背后嗯了一声,贾琼一脚踹倒了蒋玉菡:“糊涂!不就是个忠顺亲王吗,他难不成还敢不效忠圣上?蒋玉菡,机会就在眼前,我答应过你的事,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答应了吧。喊声万岁,你便是我朋友,跟着某家为朝廷为万岁万死不辞。” 没法子不这样说,正元帝晚上不睡觉,溜溜达达过来看戏。 蒋玉菡仰面看到了贾琼的嘴型,心中一个哆嗦,他们一辈子也难见到皇上一面,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说出来都是罪过,因为他们不配。 六哥这是在救我! 猛然间蒋玉菡重又跪倒磕头:“六哥,容我回去忠顺王府,他若敢有不敬圣上之时,蒋玉菡拼死也要告诉六哥!” 贾琼松了一口气,冲与他摆手免礼的皇上深深一躬,蒋玉菡则不敢回身,他的手被六哥踩在了脚下。 三妙忽然宝相庄严起来,行三拜九叩大礼,伏在那里轻声诵经,宛如见到了佛主。 帝不禁失笑,就这么一群戏子暗娼,便能将一个苦寻多年的天家血脉,光溜溜的带了回来,真不知太上那时的紫微是不是如此的行事。 踱步过去低头看看甄宝玉,一皱眉,胯间污浊不堪,摇了摇头。 “就这幅样子,怎么与朕争天下?天下交到这种人手中,朕岂不成了朱家第一罪人?贾爱卿,带他走吧,他不配待在朕的皇宫中。” 喜提爱卿的贾琼趁机说道:“臣明日早朝告假可否?” “准了。” 八十四、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第84章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邢忠一早去了顺天府坐班,最近因贾琼抢了顺天府的买卖,他多少受些牵连,冷脸子见的不少。 所以他谨言慎行起来,早早的来,晚会儿走,不给活就翻案宗,正好贾琼要他慢慢找一个老和尚出来。 巳时不到,一位堂倌过来找他:“老邢,去带个人回来。” “有官司了?”邢忠掩好了卷宗往外走。 堂倌冷笑几声:“官司倒是不大,但是能出口气。走吧,去礼部!” 邢忠心里一紧,出气?去礼部出气?不会是去找贾琼的吧? 他还真猜对了,顺天府接了案子,有个和尚给丢了,府尹大人原本不予理会的,但报案的人说是在贾家的家庙,府尹当即发话,去礼部找贾琼过来。 这话要听清,是找不是请。 顺天府尹是想给贾琼弄个难看。 呜呜泱泱到了礼部,却不敢进去,带队的是位治中,搁在地方上是别驾,但在京城么,他也就比疖子大点有限。 顺天府等同封疆大吏,正三品的正堂府尹,用的是银印,十年才换一次,不参与京察,所以说如今的府尹也是两朝元老了,要不然也不会呛礼部的买卖。 门子将他们拦在门外,跑进去报信,钱侍郎一听说是顺天府来贾琼的,瞪大了眼睛:“好胆,敢找上门来闹事,欺我礼部无人乎?” 一声招呼,呼啦啦礼部大小官吏皆出,反围住了顺天府的人。 邢忠暗笑,这不是踢铁板了上吗。 要说文人是轻易不骂人,一旦骂起人来,祖坟都能给骂裂了。 你一言,他一语,顺天府尹的全家女性无一幸免,均被指摘了一个遍,偏还没有一个脏字。 诸如:“你家府尹乃包青天转世,只是辛苦了其母,若无包父的人伦大道,岂可诞下这么个麟儿。” 诸如:“梦中也可神交的,神女巫峡入梦来么。” “那是谁入?” “这怎知呢,要问府尹其母也。” “怕是其母也不记得了吧。” “哈哈哈,多乎哉?” “不多也。” 治中的脸上犹如开了染坊,赤橙黄绿青蓝紫,色色俱全。 其余各部见有热闹瞧,纷纷涌出,打太平拳拉偏架指桑骂槐皮里春秋,凡文人那点子龌龊,全都用了出来,将顺天府众人生生扣在了当场进退两难。 邢忠做着罗圈揖,拿他那一口姑苏话连连求饶:“吾等不过是跑腿人,吃的百家饭,诸位大人求放过,但容卑职回去请府尹出面可好?” 一听是外地来的小推官,各部有姑苏老乡,笑呵呵打趣老邢几句,松开了人群,单放他一个人出去了。 邢忠打马直奔新府,方才他已经打探的清楚,贾琼今日并没来礼部坐班。 他当然没来,昨儿忙活了大半夜,还当面给皇上请了假,不得好好歇歇再说。 熬夜影响发量的。 邢忠赶到时,他刚吃早饭,柳嫂子给熬的应节腊八粥。 招呼老邢一起来一碗,邢忠捧着碗笑问:“琼哥儿,我们府尹可是与你对上了。如今正在礼部门口等伱去呢。” 贾琼听个明白后,把筷子一放叹口气:“还是手中无人啊,这么好的一个换府尹机会,偏不能送上去一位自己人,可惜可惜!” 顺天府尹是没吃对付脑子里窜了,这事捅到金殿上去,正元帝当场就能撸了他。 有时可不见得不知者无罪,也分人和事。 心不甘,叫过金荣来:“去礼部请钱、赵两位家里来,要是问我,你就说,我在家待罪呢。” 邢忠吃好了粥,放下碗筷告辞,还要给府尹去报信呢。 小半柱香过去,林岳丈故交钱侍郎与赵郎中悠哉悠哉的登门拜访。 贾琼携黛玉在正堂迎候,彼此相见,都对黛玉呵护备至,直言若是贾琼不好,他们两位给他小鞋穿。 黛玉送上两份父亲用过的古玩,钱、赵郑重收下,等黛玉告辞返了后院,才问贾琼,顺天府这事他是如何个打算。 钱侍郎双字途明,与林岳丈是同科,所以他才抢回来贾琼,并对他指点行径。 贾琼挑着能说的说:“昨儿是给圣上办一个差,还真是去查一个和尚。可不是顺天府说的小和尚,而是个老和尚。您二位说说,他这不是背着萝卜找擦创,欠蹭吗!” 赵郎中收到贾琼的眼神,心中一动,叫着自己来的意思难道是...... 钱侍郎不疑有他,给事中查个什么事再正常不过,谁还真的去问他详情,那还不如面君问问呢。 注意到了贾琼与赵方的眉来眼去,又一想赵方如今的品级,说了声可惜了:“可惜了啊,还想着赵兄你能做右侍郎呢,去了顺天府,十年之内你是动不得了。” 各部一品正印阁老尚书一位,二品侍郎分左右,钱途明便是左侍郎,左为上,右侍郎一直空着,这原也是规矩。 左侍郎不接尚书的班时,右边不能有人,何时尚书要致仕了,才提拔一个上来坐在右边,等左侍郎接了尚书位,右边那位熬两年,也就坐到了左边,空下来的位子继续空。 但也看人,要是与尚书处不好,或是尚书有意提拔一个自己人,左侍郎也只能看着右侍郎上位。 赵方呢,四品,踢掉顺天府尹,他能升三品,到真是合适,但欠缺的是靠山,单凭林岳丈这些故交们,还都差些意思,勉强能摸个边。 顺天府不比别处,首善之地,京畿重地,圣上不会轻易安置一个外臣。 但有了贾琼,或许是个变数也不一定,至少眼下钱赵两位是最早知道顺天府尹要倒台的人。 贾琼请他们二位登门便是这个意思,讯息得到快慢,那结果可不一样。 赵方犹豫片刻,表了态:“三品任上干十年,看似有些吃亏,但这个位子太过关键,长久以来一直是忠顺亲王一系把持,于朝不利,也是该换换外人了。我想,圣上或许也能有此意呢?” 一家独大是皇权所忌,忠顺亲王手里拿着顺天府和九门提督两家,难保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圣眷要有节制,是得圣眷的那个人要有节制,你都占着,圣眷也会变成圣疑。 钱侍郎见赵方动了心思,权衡一下利弊,说了声可试,不行便还在礼部,趁别人还未缓过神来呢,行与不行的已经试过了一遍,旁人自然也是不知的。 问贾琼:“你打算怎么办?” “我求见圣上,负荆请罪去。” 钱、赵二人相视一笑:“好!我们去见尚书,京师呀,也该由外臣来管一管了。” 双管齐下最保险,贾琼卖惨,邀圣心参顺天;礼部阁老出面提人选探圣心。 或许真能成事。 赵方不知哪给找来一辆囚车,贾琼棉袄里面绑好了树枝,钻进去坐下,催促赶紧的走,要是让荣国府的人看见了,又要出幺蛾子。 薛、林命管家挂出不接访客的牌子紧闭门户,老实在家里等候消息。 顺便问问妙莲,也就是智能,如何能...嗯...让贾琼不学贾宝玉呢。 都在一条街上住着,荣国府岂能看不见贾琼坐囚车,王夫人命人去新府看看动静,得知挂上了谢客的牌子后,便去找贾母商议。 而邢夫人也知道了消息后,皱皱眉,让人叫着王熙凤来,带上巧姐,自后门进新府,在那里等着贾母去。 贾政则派人去大理寺等着,一旦贾琼被押了进去,他这里要备好抄家的人。 也算是各方云动吧,但朝堂上还风轻云淡,只是看礼部和顺天府的热闹。 直到贾琼坐着的囚车自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才张大了嘴呆住,这是哪出? 大登殿还是将相和? “和个屁!这是死掐!走,写折子求见,这等的热闹百年不见。” 不出所料的全被打了回来,一问,是给事中贾琼在御书房负荆请罪时,都给驳了。 嘿~~~ 多少年没给事中了,他们也给忽略了这事,小五品是能撕他们折子的。 “这字写得不好,退了;这句不通顺,退了;这...墨的颜色太浅,退!” 正元帝无奈的看着贾爱卿在眼前发狠,夏守忠忍不住的劝他:“收着些吧,万一有急事呢,你全给退回去耽误事。” “圣上有旨,快过年了,圣上也要缓缓。” “朕何时说过?”正元帝不记得自己有过这句话。 “就在顺天府第一次参礼部的时候,圣上在早朝时,对臣说的。” 正元帝抓起折子来扔了过去:“那是顺天府尹,你说换就换?来来来,你坐朕这里,你写道旨,朕帮你扣印。” 夏守忠一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呐,宠臣爱卿,唉~~~自己这个旧人只能暗自神伤吧。 “圣上,臣不会逾越,但会逾越的人,臣都会防患于未然,这是臣紫微阁的差事,便是圣上要保,臣也会死盯不放。” 正元帝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徒,以直邀宠的理由清新出奇,我干我的活,皇上都说了不算。 关键是他的活还他吗是保护皇上。 又气又爱,正为难间,太上皇拄着拐杖来了御书房,仔细打量一番贾琼背上的树枝,啧啧嘴:“太细了,不成个样子,去给他找根粗的来。” 贾琼面不改色的给太上皇行国礼,跪在地上叩谢老皇指给自己林家女。 “你们何时成婚啊?”老皇踩着一地的奏折找个地方坐下,也让儿子坐下,饶有兴致的问贾琼。 小内侍们扛着一根木头进来,戴权苦笑,太上皇这是要给贾琼一个下马威。 正元帝也明白了过来,朕的紫薇行事与老皇的紫薇天差地别,老皇这是又动了比较之心。 贾琼自己摘下小树枝来:“这根细的便是林家女给臣找来的,心疼我的很。太上皇,未免君前失仪,小臣便不光身了吧。” “随你随你,看样子,林家女很对你的胃口?” “世间难寻!臣的意思是,她对臣来说是世间难寻的唯一。” 正元帝哦了一声:“那薛家女呢?” 贾琼淡定回道:“难寻其一便寻其二,臣这辈子已经死而无憾了。公公们请轻些,这是木桩吧?” 二皇都哼了一下,任由贾琼趴在了地上,背着这么粗的玩意,着实不易。 太上皇问了问昨晚甄宝玉的事,皇上也把顺天府接案,要抓贾琼问案的事说了一遍。 “哼!”老皇也不满意,我天家做点事,还用得着你顺天府来问? “昏悖!这是坐这个位子太久了。” “太上圣明!”贾琼抬头喊了一句。 正元帝指指贾琼:“给事中要换了他,儿子正骂他呢,换个顺天府容易,上去一个能让朝臣满意的人难。毕竟还要顾及忠顺的颜面。” “哦?小小给事中都敢换顺天府了?你说说,你打算换谁上去?” “二位圣人容禀,小臣举荐礼部郎中赵方能但此任!” “理由何在?” “赵大人是臣之岳父林如海的故交,有他在顺天府主事,臣的紫微阁行事更加方便,不似如今这般掣肘。刚做点事便被人审,小臣以为,他们之间必有一些...” “住口!”正元帝恼了。 “让他说。”太上反而来了兴趣:“你想说什么?” 贾琼使劲跪直了身子:“臣的紫薇阁不与旁人同,怀疑一切,宁肯抓错也不可放过。唯有如此,才能震慑住所有心怀不轨者。” “你想做锦衣卫?”太上逼问。 “锦衣卫之行事,在小臣的眼里如...一盘散沙毫无章法。” 加钱居士在眼前也要这么说,除了打打杀杀,锦衣卫办案就没个统筹。 “那你呢?” “小臣心中的紫微阁,是无孔不入的春风,是无处躲藏的骄阳,是化百业万民为圣上的耳目,某要将心怀不轨者,置于万民为敌的汪洋大海之中。” 谁还能比得过朝阳群众与居委会大妈,贾琼昂然振奋,打了不罚,罚了不打,太上皇罚了我,又问了我这么多,他老人家是认可我的。 太上老皇凝视贾琼良久:“徇私到如此光明正大,你也是当朝第一人了。朕的紫薇,当年若是有你的无耻,他也不会被人险些灭了门。” 站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你们君臣聊吧,有空的时候,贾紫薇,带上林、薛两家的女儿进宫看看朕,朕也想见见这两家的后人。” “臣,领旨。” 太上一走,贾琼便要摘了木桩。 正元帝冷笑起来:“春风化雨万民为敌?贾琼,你的大话朕等着看。背着回家,闭门思过,朕准了你的徇私,不仅如此,还赐个字给你,万民以农事为先,以春雨为喜,便叫个雨农吧。” 八十五、定海神针木 第85章 定海神针木 背是背不动的,贾琼贾雨农轱辘着一根木桩子,自宫中往外走,正好遇上了进来求官的礼部阁老。 “有功?”尚书一见贾琼无事,还轱辘着一根木桩,不禁好笑,但也对贾琼另眼相看了起来。 他要是没事,顺天府便是有事了。 “见过阁老大人,圣上发了火,让我回家思过去,正好与您告个假。” 阁老呵呵一笑:“发火好,不发火,有些人蹬鼻子上脸,真当顺天府是自己的呢。准假,过了年后再来坐班吧。诶,不许出京啊,闭门思过知不知道。” 朝堂中打了一辈子滚的礼部尚书,提点着贾琼,虽然没问赵方的事,贾琼也没说,但他心里已然知道了答案,礼部将顺天府收入了囊中! 最起码,在赵方翅膀未硬之前,他这个礼部尚书将是赵方最大的靠山,看来,自己还不用着急致仕,再干个十年也行。 贾琼还要轱辘着木桩走,尚书拉住他,毫不见外的拍了他后背一下:“不成个样,等着,我给你找几个人来帮着抬。” 连面君都顾不得,迈开大步出宫门,见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依旧没散,一叉腰,气沉丹田吼了起来:“都散了,回去坐班!赵方,你找几个人,送贾给事回家思过!” 轰的一下,六部炸了窝,都是老聊斋,什么狐狸没见过,贾琼这个思过意味着什么,人尽皆知。 人群中的顺天府尹摇摇欲坠,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真把自己给撸下来了? 赵方血往上涌,拿手一划拉几个自己得用之人:“跟我走!” 那几位眼前一亮,跟着赵方奔了顺天府,额~~~说的早了些,是先奔宫前。 尚书带着他们又返回宫中,贾琼已经费劲的拖着木桩快到了午门。 嘱咐了几句后,尚书去见圣驾,赵方等人托举着木桩轻轻放在了贾琼的肩头,根本不需他使力。 那可是顺天府呀! 掌京畿之刑名钱谷,奉天子祭农耕猎,监临乡试,这回可以名正言顺连会试也监了,下设府尹一、府丞一、治中一、通判六、推官一并一位儒学博士,更直辖宛平、大兴两县。 在整个北直隶地面上,直隶总督管的了的,顺天府也管;直隶总督管不了的,顺天府还管。 皇权特许,便宜行事。 这就是...顺天府。 别的不说,光是上述那一堆的四五六七品实权官,就够抬木桩这些人分的了,哪怕是一个县呢,也比窝在礼部里当碎催强。 不是人人都如贾琼这般,但也争不得,他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五品,但凡他那时要是个能袭爵的架子,他都能封侯,给个给事中,算是亏的了。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给事中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厉害的还是紫微阁。 前面说的皇权特许,便宜行事,就是指的紫微阁。 这伙人一出宫门,好家伙,除了礼部外,其余五部,连刑部、大理寺的侍郎们也来凑热闹,纷纷询问贾琼,礼部待着憋屈的话,可来我部,阁老们都说了,单间配侍从,照比侍郎待遇。 钱侍郎好容易才挤了进来,连忙护住了贾琼:“各位,各位!两年后再说,再说。这两年,贾给事哪也不去。” 贾雨村哈了一声:“两年中可还有我兵部一年。贤弟这是受了圣上的罚么?愚兄好是羡慕啊,来呀,还不给贾大人抬着。” 兵部有兵丁,过来替下了礼部的官,贾琼肩上担着木桩,不住的拱手作揖:“谢谢大人们的美意,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正午去我家里,请各位大人们给下官好好讲讲规矩,这也是圣上的意思,犯了规矩让我思过。” 花花轿子人人抬,都应了下来,六部三司各出两位说的上话的主儿,牵马坐轿跟在贾琼身后,招摇过市。所到之处,凡有顺天府衙役者,无不给开街引路。 至于原顺天府尹,呵呵,他老人家贵姓啊。 哦,不姓贵啊。 姓什么不吃饭,不要紧的。 跟红顶白乃是惯例,而且,这次贾琼告下台了顺天府尹,也让六部文官们嗅到一丝味道,王权不在,皇权为尊。 有意思了,甭管你是亲王还是异姓王,都不好使了,慢慢让位给我们这些文官吧,治理天下还得靠我们。 也正是都嗅到了这丝味道,才对贾琼奉若上宾的。 倒不是真看出来了贾琼的身份,而是贾琼乃站在风口之人。 他一脚踩在了风口上,任是谁,也暂时招惹不了他。 忠顺亲王便是如此,收到了消息后,不仅不恼,还开怀大笑:“换吧,换来换去还是本王的人!去位长使给给事中贺喜去。他不是藏起来了蒋玉菡么,告诉他,大大方方的别总躲着不见本王,有什么话,让蒋玉菡回来告诉我。” 长使奉命而动,除了南安家以外,另外三王家也都各派长使,这姓贾的给事不能落进别人的手,一定要他承继贾家的光荣传统,继续站在三王身侧。 浩浩汤汤来到了宁荣街,嚯,街上好热闹啊,人来人往不说,还往外搭着家具和瓷器,这是谁家搬家呢? 贾琼还有心逗闷子:“是不是荣国府分家?存周叔他家被赶了出来?” 咦? 贾琼忽然一愣,搬家的人见了一群骑马坐轿的官们簇拥着贾琼,也是一愣。 “这抬椅子看着好生面熟啊?” 搬着椅子的三个小厮手一松,椅子落了地,噗通给跪下了。 正在诧异时,自新府里挤出来单大良,几步抢过来跪下哭诉:“老爷!老爷!荣国府来抄咱们家了!” 贾琼茫然四顾,谁?抄谁家? 随着单大良这一声喊,新府里面呼啦啦挤出来好几位,薛蟠拎着马鞭,柳湘莲扛着宝剑,蒋玉菡拿着蜡白杆,连做客在此的粤海军主簿刘易和都拿着一把扇子。 “伱们这是怎么了?”贾琼还未明白过来。 “六哥!贾家欺人太甚!他们趁您不在家,说是您被下了大牢,便来抄家!” 柳湘莲见机的快,几句话便说清了事。 “抄我?”贾琼一把抢过来木桩:“姓贾的,我跟你们拼了!” 小厮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荣国府跑,后面跟着的贾琼轮着木桩追。 赵方一捅咕工部看傻了眼的侍郎:“大人,存周兄是你们的工部的吧。啧啧啧,唉~~~。” 他这一叹气,工部侍郎掏出笏板追了过去:“贾存周!贾存周!汝被革职了!” 好一阵的鸡飞狗跳过后,工部侍郎堵着荣喜堂的门骂贾政,你还做不做个人,不做也别拉着工部进坑。 你得罪谁不好,你偏得罪贾琼,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得罪他的人是谁? 顺天府尹今何在,金水桥边跪君恩。 他还能跪在金水桥边,你去哪跪? 贾政后悔莫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着急下手,老太太吔,您老坑苦了儿子喽! 话往回说,正当贾琼在御书房内退折子时,贾母不愿再等了,都坐了囚车的人,可还有能回来的? 抄! 怪只怪,赖家宅子风水不好,没几年光景,抄了两回。 “后院的不动,别惊着玉儿她们,只抄库房和前院、正堂。” 王夫人带队,荣国府小厮全员出动,摘了谢客的牌子,冲开了门禁闯了进去。 先奔的后院,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别惊着姑娘们就好。 没料到,邢夫人坐在后院门前赏花看景。 妯娌二人相见,邢夫人命人给弟妹搬过一抬椅子来,一起看看这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败景。 院里面的迎春面色发白,探春不住的劝她,而惜春却和黛玉下棋,宝钗则坐在一旁算账。 “你们不去瞧瞧去?”王熙凤忍不住的发问。 薛、林自然知道贾琼是苦肉计,但不说破,再者,与王夫人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让她痛快痛快。 “急什么,天又塌不下来。二嫂子坐不住就躺着去,你肚子里的比你重要。”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吃惜春的子。 惜春摇摇头,她是下不过嫂子的,逐请二姐姐来帮忙。 黛玉正好有话对二姐姐说:“你总说福祸自有因果,常人争不得。今日你瞧瞧,夫人一人能当百万的兵,可还有往日的退缩忍让。” “可老太太...”迎春心里怕极了贾母。 黛玉不语了,宝钗哼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真以为一手能遮天呢。晴雯,你去伺候倒水,打扮漂亮些,有人不是嫌弃妖娆吗,你六爷就喜欢你的妖娆。” 晴雯应了一声,照照镜子,怎么俏怎么来,气死那个黄脸婆去。 雪雁、紫鹃把自己头上、身上的首饰给晴雯都带上,喊来芳官和龄官也拾掇了一下,跟着晴雯姐姐一起去。 晴雯出了门,便偷偷从怀中摸出一瓶香水来,往空中一喷,拉着二官往里面转了几圈,美滋滋香喷喷的去伺候人。 抄六爷的家?想多了您,等着瞧,这回不搬空了夫人您的小库房,六爷他敢改了姓。 前院,薛蟠是赶回来的,如今他可是最受国子监师兄们喜爱的师弟,没有之一。 谁家的姑娘红,他请谁来吟诗作对,每请必至,从不敢说不来。 仆从来报信,他逃课窜了过来,一进门便开打,柳湘莲那里好歹还压着火,他是不管不顾。 可架不住荣国府的小厮多,一拥而上,抱住了这位呆霸王,剩余之人继续的搬。 直到外面有了动静后,他才挣脱了出来出去看。 如此,话再说回来,贾琼在自己的正堂内与各位大人们是相谈甚欢,刚才砸荣国府大门的那个是贾雨农,关他贾琼何事? 新府的丫鬟们齐上阵,穿花蝴蝶一般络绎不绝的上茶果,引得诸位大人们心情舒畅,连贾赦也乐在其中,谁都不提方才的事。 没砸了门匾和荣喜堂就行,说明贾琼还是心里有准,不是蛮干的愣头青。 后院的王夫人面色铁青,想走又不敢走,邢夫人笑吟吟的接过迎春奉的茶问她:“可想明白了?我没那么大本事,但也不惹祸。护住你平安,也让你死去的娘心安。” 迎春点点头:“以后全凭母亲做主。” 邢夫人饮了茶,放下茶碗:“弟妹啊,回去吧,咱们还得给老太太回一声呢。” 王夫人失魂落魄站起身,跟在邢夫人身后自后门出了新府。 王熙凤哎呀呀的出来:“亲妹子,你总算开了窍,认个娘不亏,瞧瞧咱们夫人,啥也不用说,就往这一坐,胜过千言万语。这叫个啥来着?” 迎春浅笑:“居其位者身正。嫂子,劳烦您送来厨娘几位吧,这里今日要忙不开了。” 王熙凤哈哈娇笑:“你也会动心眼了是不?好!就让夫人的陪房,秦显家的来。” 柳嫂子累得已经撑不住了,秦显家的一进来,再也顾不得往日的龌龊,喊了好嫂子快帮我。 司棋跟着秦显家的后脚进厨房:“你们老姐妹可别闹生分,往后柳嫂子管内院,秦嫂子管外院,一总报给我就行,实报实销,绝不拖欠。” 后宅平,外院宁。 薛、林二位的一番小手腕试下来,羡慕坏了贾探春。 她也想一展身手,可叹无自己的用武之地! 说起用武来,正堂内的贾琼可是有话要讲,难得各位大人们赏个脸,还聚的齐整,与贾雨村密谋了几句后,说起了一件武事。 “那位不热总督,是法兰西派在南洋的封疆大吏。一应的事体,他有全权。故此,此番趁他来经商,下官想着,不如请他参拜吾皇见一面。也好定下买火枪的事。” 贾雨村起身而曰:“买只是一时的,某与给事郎商议了几回,还得咱们自己造才行。正好,今儿人都齐,造火枪之事,涉及兵、户、工、礼四家,咱们借给事郎的一杯酒,商议一个法子出来。” 点了名的各部交头接耳,火枪火炮本朝不是没有,但也怪,总也不如洋人的好用,实不知问题出在了哪? 贾琼看看意思都有了,一语捅破了关键:“在于钢件!百炼成钢都未必能用,此事,没有国子监的襄助,难成。” “有这么难?” “您老兄有所不知,钢件太脆,一开火,炸了膛;钢件太软,没开几枪,枪管用不得了。所以这炼钢便是火器好用与否的关键。”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正议论时,单大良来报:“邻居贾家二老爷赔罪来了。” 贾琼一摆手:“些许误会,不值一提,将咱家搬出去的东西,再给搬回来就好。” 贾赦一口酒呛住了自己,掏手帕子捂住嘴咳个不停。 搬吧,搬空了老二家才好呢! 八十六、何有浮生半日闲 第86章 何有浮生半日闲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贾母与王夫人便是如此,精神了一整天。 邢夫人绝不同意开公中的库去补偿贾琼,谁家惹的事,谁家去平,何必牵连别人。 贾母想执意开也行,我把一库的东西都搬过去,咱们谁也别过了。 自然话要如此的说:“公中也出得,怎么说也是两族家人了,多陪些也在情理之中。 老太太不用担心我们,我家老爷自有体己,儿媳呢又是小门户出来的,吃得了苦。 二丫头住那边,吃的好穿的暖,凤丫头也能照顾好自己,琮儿倒是出息了,手里头松快了不少。 只是弟妹一家难了些吧,毕竟二叔刚丢了差事,一大家子,啧啧,再没了公中的米粮,唉~~~宝玉可要吃苦喽。” 王夫人拿帕子挡住脸,呜呜的哭,心疼万分,新府的东西早还回去了,一点也不少,可挨千刀的贾琼睁眼说瞎话,还同着那么多的官儿面前说没还,那起子赃官污吏们都该杀,一个替自家说话的都没有! 还能怎么办,不给他肯定不行,但给多少是个头? 王夫人又一次度君子之腹。 这事已经不归贾琼管了,爷们家家的,就得办大事去,跟两个老娘们争强斗气的,赢了也没脸。 薛宝钗自她进府便开始在对账,她对的是王夫人私库的账,赵姨娘给送过来的。 等探春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时,姑娘坐那儿自己落泪,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啊,一家子的贼! 她是指的自家,而不是薛、林,自家犯贱凑上来给脸扇,换成是她,也得蹦着高抡圆了打。 惜春凑过去:“姐姐以前总劝我想开些,长大了嫁出去离开这个府就好。如今,我把这句话还给姐姐,我还有一些产业呢,可我总也糊涂着,姐姐来帮帮我。” “你怎么不去找她俩去,都是你嫂嫂呢。” “不去,我们是贾家的女孩儿,大人们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姐妹。她俩那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咱们姐三要是不报团,斗不过的。” 探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手抹了一把泪花:“瞧你说的,咱们姐三好像加起来就能斗过她们一样。” 现实便是如此,原本寄居贾家的两个姑娘,转身成了嫂嫂还算好的,可自己姐三却寄居在了她们家,风水也转的太快了,也难怪贾惜春不服。 探春则知道一二:“伱莫忘了,她俩还算是郡主呢,此处严格来讲,是她俩的郡主府,虽然南安王府没了,但她俩的玉碟还在。” “这么说,我哥哥倒成了入赘?!” 探春眨眨眼,这么想的话...也行。 “哼!那我更要做一番事业了!不能被她俩比下去!姐姐你帮我。” “我要怎么帮?”探春苦笑:“我还没你手里的钱多呢,每个月就那二两银子,还给了姨娘一两。” “我有钱,我也有个消息,但我不知该怎生能赚钱。” 探春不信,惜春便把宝琴找了来,想了想,又叫上了迎春,她们四个进了里屋嘀嘀咕咕起来。 这又是何处惹来的闲愁? 话说宝琴,多少知道了自己将是贾琼的滕妾,小小害羞之后,便动了小心思,在南洋时,可是她与不热夫人来往的最多,渐渐知晓了一件事。 西洋人体味重,故此她们有了香水,但香粉和胭脂一直做的不好,图在脸上都能起球,勋贵王公女人们便都用大食的脂粉。 不是北明的不好,而是运过去的量少也太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姐姐宝钗一眼看中了香水生意,拿家里的库底子换香水,眼看不热及其夫人就要到了天津港,宝琴便想出来一个点子,何不自己买来脂粉再卖给他们呢。 但有个小难题,她没钱,也不知去哪能买来这些在新府里用过的脂粉。 于是乎,她盯上了惜春。 惜春有钱,小小年纪赚了不少,但她也不知该去哪里买来,又该卖多少钱出去。 再于是乎,她盯上了三姐姐贾探春。 二姐是附赠的,这叫姐妹同心,其利断薛林。 结果,偏偏是附赠的迎春说出了她们用的脂粉出处。 “这是宫里的方子,与市面上的不同,咱们当然用的好。而想要买来这些,必要去再找一个人。” 探春眼睛一亮:“抱琴!” “然也,若是不惊动薛、林,只能找她来。” 惜春说了声我去找,噔噔噔跑出了绣楼,直奔前院,抱琴她们在那里忙活呢。 抱琴磕着瓜子问找她来的惜春:“你是说,宝琴能说洋话,也只有她能知道洋人想要什么?” 惜春点点头。 抱琴咂咂嘴,喝口茶水压压惊,有薛、林就够她心累了,怎么还有个宝琴,那自己还能排在哪?坐三望二都难了。 “既这么着,干脆往大里做。”抱琴拿出在宫中的杀伐果断:“我认识内造处的公公们,但要算上宫里的大小姐一份,她断了家中的进贡,日子过得挺难。” “还加人?”惜春忍不住的叹气:“再加,还能挣几个钱。我还是老老实实卖冰吧。” 抱琴拉住要走的惜春:“四小姐,您得这么想,洋人也不是只有那一国是不是?他们既然要,别的国也会买。而这事呢,只有我们知道,旁人是不知的。” 越说抱琴的心里越亮,这不就是六哥说过的垄断么! “只要我们能捂住消息不让外人得知。” 惜春使劲点点头,这外人就是薛、林,尤其是薛,但凡她知道点什么,一准她自己去赚钱。 “那便好了呀,凡卖给西洋诸国之胭脂水粉,必经我们之手,小姐的大姐姐那里可以帮着调货,宝琴呢中间架桥,您与那两位小姐立个门户,经你们之手卖出去。这不就大家都赚着了钱吗。” “我不想长大了。”惜春好沮丧,女子未及笄时,都要学会易牙、女红,及笄后还要学经商,尤其是她们这般的所谓公爵之女,嫁出去便带着陪嫁铺子和庄子,你要不会经营,那赚的钱都跑夫家或下人的手里了。 抱琴不以为然:“四小姐,女人主内可不止内院那一亩三分地,而是内财。等着学堂清净了些,咱们都去学学。” “那眼下该做些什么呢?” 抱琴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头:“人、物和财。宝琴妹妹找买家,我去找物,你们要找财了。” 惜春略有所知,刚要转身离去,忽然一顿:“姐姐怎么不去帮忙?” 抱琴自得一笑:“他们官职太低,用不着我。” 也是难为抱琴,在宫中伺候的不是娘娘便是皇上,贾琼可舍不得让她露面去伺候别人,只伺候自己就行。 所以晴雯她们忙的脚不沾地,而抱琴则磕着瓜子喝茶,顺便看一眼哪不对付了便说一句。 莫小看那一句,她这可是正经皇家御宴的经验,细致到一个筷架怎么摆,都是学问,晴雯等自然又开了眼界。 惜春回了后院,悄咪咪把抱琴的话转述了一遍,探春若有所得,在屋中转了几圈后,猛地停住:“我有一计,连本钱都有的。” 说完出了里屋,直去找宝钗。 “宝姐姐,可对好了账?” 宝钗随意给她看:“你瞧瞧吧,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的。” 意思是不拿白不拿,大家伙都分分,喜欢什么物事就写上。 探春啪的把手按在了账目上:“总价加三成,我们姊妹用。” 宝钗给她的是物,而探春的之计便是要钱。 黛玉绝倒:“三姑娘是给自己攒嫁妆呢。” 探春脸颊绯红,但不肯让步:“便是如此,由得你说嘴。” 宝钗是无可无不可,在单子最后写了一笔数字,递给了黛玉:“三千两,我估摸着那边的现银不会超过五千,再多要,她们会赖账不给。” 黛玉歪歪头:“去几套家具,老东西死笨死笨的又不好看,除了木头值些钱外,毫无用处。” 宝钗又划了几套,把笔放进笔洗里泡着,伸个懒腰:“哎哟,这半天闹得快累死了,咱们也叫饭来吃吧。” 林之孝家的捧着这本转交过来的账簿,大气不敢喘的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又递给贾母先看。 戴上玳瑁老花镜的贾母翻的仔细,末了悠悠说道:“这是家里出了内贼了,知道的比我还清楚呢。老二家的,别还价,赶紧给送过去,好给政儿讨回差事。” 工部侍郎一嗓子把贾政喊成了闲汉,再要是被赶出工部,他还能去哪儿? 总不能问贾琼吧去哪儿? 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贾母领略了这个教训,下回的,下回再有机会,一定看准了再动手,一次给他搬清了。 邢夫人看都不看,只要不动公中的财物,我管你有多少呢。 不过,有内鬼这事好玩了,是凤丫头还是赵姨娘? 能知道王夫人大概能有多少私房的,也就这两位了,一个是经常开库,只要有心自然会记;另一个呢,她虽碰不着,但心里肯定惦记。 不独她这么想,贾母已经派人去问赵姨娘的下落了。 回报说,姨娘一大早便去了她兄弟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贾母与邢、王两位都疑惑起来,难道真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回报的彩云低头不语,别乱猜别人,是我。 环三爷给了我一瓶香水,我才说的,他没问,真的,他没问,是姨娘问的我。 八十七、总有人间一两风 第87章 总有人间一两风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每是读书人。盖因屠狗之辈认死理,读书之人见机快。 贾芸给贾琼找来一位屠狗之辈,他所住胡同里的放账者,江湖诨号醉金刚---倪二。 “六爷!倪二给您老叩首,听闻您老欲寻一些养犬放鹰人,小的给您跑断了腿,满四九城的打听,您猜怎么着?嘿!还真让我给找着了几位行家!” 养犬是为了追捕寻人,放鹰? “我要找的是养鸽子的。” “嗐!这不两岔了么!” 倪二偷眼看贾六爷,见他并无愠色,只是略有失望,连忙拍了胸脯子:“再容两天,小的保准给您老找回来。” 养鸽子是为了送信,贾琼受够了当下一封信等许久的滋味。 一封来自金陵的信,秦可卿在信中写道,甄家家主甄应嘉好像是进京了,然后是,尤氏将要生产,便在葭月初七。 今儿刚收到,孩子已经满月。 古人重情义是车马走得慢,所以信件也来的慢,我写的时候是江南的春雨连绵,你看到时,塞外银装素裹。 心中有不甘也得忍着,尤氏不过是自保之计,凭一个孩子,她就能在金陵老宅活下去。 自己便是送子的罗汉,此生能不能父子相认还两说。 “是鹞子吗?能否送信?” 倪二一咧嘴:“难了,放远了可就回不来,不如家鸽认家。” 还是信鸽吧,贾琼欲架构起一个情报网,信件传递速度是第一考量。 示意贾芸给赏钱,而倪二却不要,贾琼一笑:“想投在我门下?” 五大三粗的倪二倒有些扭捏:“也不知能不能入了您老的法眼。” 贾琼让他起身,围着学堂转圈,忽然一指贾代儒那里:“你先帮着那位叔公办差事,办的好了,我有重用。” 学堂要改考场,需用砖料,可怜代儒叔公一大把的年纪还被人骗,买来一些朽木残砖不能用,正自己神伤呢。 倪二塌着腰过去问明白什么事,一溜小跑回来:“六爷尽管放心,但顺天府那儿,不知六爷能否遮的住,一旦动起手来,顺天府的大牢住着可不舒服。” 贾芸喷笑起来,拉着倪二一旁说话:“如今顺天府的老爷是六爷的同僚,没六爷,他也坐不得顺天府。” 倪二身子弯的更深了一些,是听说贾家新出了一位遮奢六爷,左手除宁府,右手按荣府,刀山火海中给自己挣了一个官身,却从未想过人家已经能与顺天府穿一条裤子了。 这还犹豫什么,先办了学堂的事,以后跟在六爷手下,四九城内谁还敢与我醉金刚呲牙仗腰子? 没半天的功夫,骗了代儒的那伙人被堵在了街头挨揍。 邢忠带着顺天府的差役在街口给他们维持秩序,万一伤到了不相干的人,弄死他们。 江湖争斗,不能没有死伤,倪二这路混混,不给个投名状进来,贾琼是不会收的。 回头看了看邢忠那一脸玩味的眼神,扭回头一攮子捅进了对面为首者的咽喉。 这伙子专吃砖石木料的小帮派,就此绝迹江湖,而下手者倪二被判了个---自卫。 出了顺天府大堂的倪二,嘿了一声,招呼围上来的兄弟们:“给爷招人,凡在这张名单上的人,一家一家灭过去,京城首善,不许有他们的活路。” 赵府尹可比贾琼还狠,听了贾琼所说的节前大扫除,干干净净过新年的说法后,顺势接了倪二这把刀。 邢忠成天带着大夫、囚车和衙役,跟在倪二的身后负责收尾。 短短十天,京城暂时迎来了一段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光景。 礼部尚书早朝之上便给请功,顺带再骂一顿之前的府尹,京城这么乱,全是他的无能,幸亏圣上圣明独照、赵府尹又深得礼部清廉刚正之风,才能一扫阴霾。 圣心自然大悦,着重问了问赵府尹,因何如此施为。 赵府尹谦恭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臣忝为顺天府尹,这京城之内便是臣的家,岂容犄角旮旯的藏污纳垢。” 正元帝笑而不语,退朝后唤来夏守忠:“安排着,陪朕去看看贾雨农。” “动用銮驾否?” “不用,不是说路不拾遗吗,朕也要亲眼得见才行。” 许是甚久未出过宫了,换了一身常服的正元帝在明明暗暗几十个神武军的护持下,捡了正午各部都回家吃饭的点,抬腿出了宫门。 然后,便站住不走了。 承天门金水桥外,一拉溜的帐篷围挡整整齐齐,离老远便听见里面的人声鼎沸,还有火光冲天。 一阵阵的香风吹过来,是各式菜肴的味道。 夏守忠苦笑一下,不得不说了实话:“是顺天府和一家皇商联合弄得,好些小官们中午吃不上热乎饭,又没多少的俸禄,日子过得难。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个流动的食肆,各衙门里都补一些,平价卖些饭菜,既能果腹,又显得我皇治下爱民惜官。附近的百姓要来,只能带走外面去吃。” 正元帝不语,迈步走了过去,捡了处人少的帐篷,掀帘子进去,护卫们四散围住。 嚯,好暖和啊,一个大炉子冒着熊熊火焰在帐篷当中,炉子上还墩着一个大铜壶,里面烧开的水咕噜噜冒着热气,虽然有些呛鼻子的烟熏,但各种菜肴的味道一中和,倒也不嫌臭了,雾气沼沼的,倒也有趣。 陪圣上进来的只有夏守忠,捡了一处角落里坐下,只见一小二肩膀搭着手巾过来擦桌子倒茶一通的忙活。 “给您菜单子先瞧着,想吃什么您叫我,水在炉子上,您受累自取。” 说完便去给别桌端菜。 正元帝瞄了一眼菜单子,都是些他没吃过的玩意儿,想尝尝,却被夏守忠苦劝,宫外的东西帝君不能轻易尝之。 看着很新奇,觉着这才是人间烟火味,但还是不信是赵府尹能想出来的事,帝心中却有一个家伙不断的露头。 也巧,隔壁帐篷里传来阵阵大笑,帝心里那个家伙的声音传了过来:“梅大人原来是四川峨眉人呀?您老家那里有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这两道菜没有?” “啥子哟,莫得听过。” “火锅呢?” “佛锅?辣似拉纤的船工才吃。” “晓得了,晓得了,是火锅都是剩菜剩饭一锅炖。” “塞外的鞑子们也吃雨农说的这个火锅。” 夏守忠记性好,轻声给帝指认说话人:“四川那位是翰林院梅翰林,后来这个说话的是鸿胪寺的方司正。” “守忠,你还落了一个吧。” 夏守忠嘿嘿发笑:“老奴便是不说,您不也听出来他是谁了吗?” 正元帝似笑非笑,端起茶杯拦住夏守忠伸过了的手,抿了一口:“但凡有事,打他板子。去把他叫过来,闭门思过是闭在皇宫前吗?还有,这些个食肆,是不是他的主意?” 夏守忠不分辨,出帐篷叫人去请贾琼,他不方便亲去。 还真是贾琼,这法子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美其名曰食堂。 赚不赚的钱的倒在其次,关键是能听到太多的八卦,这可是他一大爱好,往往这些消息中藏着许多的真相。 还有就是他能结下甚多的人脉,这个帐篷转转,那个帐篷走走,没几天的功夫,各衙门的小官儿,他认识了一半。 请他的神武军也不会说破,进帐篷找到贾琼,一拍肩头很是熟稔:“这歇着呢,走,隔壁喝一口去,下午我不当值。” 贾琼苦笑起来,小官们只知道这位是神武军的头领,但贾琼却知道他是圣上贴身的护卫。 他一出现,便说明一件事,圣上出宫了。 拱手告辞,苦着个脸进了隔壁,打眼一看,就两桌吃饭的,还一桌是找事的。 “吃好喝好啊,今儿算我的!”喊了一嗓子后,对着那两桌的官大使眼色。 那两桌的人偷眼看去,我的个娘,圣上何时坐在了这里,一身的便服在喝茶,是见礼还是不见? 贾琼使劲冲外晃悠脑袋,小官们顾不上吃饭,呼啦啦走了干净。 这事儿出去也不能说,溜回了衙门里想着自己没说什么错话吧。 贾琼过去磕头却不说话,正元帝示意他起身:“雨农大方啊,请朕也吃一顿吧。” 声音并不大,不用担心隔壁听了去。 可贾琼哪敢请圣上吃东西啊,使劲看着夏守忠,那意思是您老给劝劝吧,他要是拉了肚子真出了恭,我担不起呀。 得益于有个抱琴,贾琼知晓宫内的一水一菜一米都与宫外不同,绝不会采买市面上的东西,都是各皇庄专供。 自此贾琼不信任何帝王微服私访的传说了,喝口宫外的井水都能让皇上拉了肚子,他自己跑出去是找病还是找死。 慢说皇上,就是贾宝玉,他出去都不能轻易吃外面的东西,有一回目是他浪出去找探家的袭人,袭人再喜欢的显摆,也不让他吃一口家里的东西,不是矫情,是真吃不得。 水土不服症加之细菌超标,市井百姓有口吃的就行,不脏不净吃了没病。 贾琼也是来了这,才懂一瓶水的阶级划分,一定得是北极生态圈冰层下淡水才好喝,或是某某县级小国的雪山水才干净。 真正非家里东西不吃的人,是真不敢吃,吃一口敢许没命,这才是富贵天成。 正元帝也懂这个道理,不过是难为一下贾琼,朕要伱闭门思过,你跑这吆喝买卖来了,这是思过的样子? 贾琼知错就改:“圣上,臣这是好意啊,您看,每天您派人在这里听听闲话,准保比您早朝上听见的事多。” “咦?你这个说法倒是...” “不过是臣自民间得来的想法而已,茶楼酒肆最是传话传的快之所在,这儿可是官吏们的专属小食肆,想听什么都有。” 正元帝琢磨了一下这里面的门道,欣然认可了此说法:“试着办下去,守忠,你安排一些人手,每天都录些新闻给朕,当是个乐子也行啊。就这样吧,回宫。” 出了帐篷后,正元帝左右又看了看:“雨农啊。” “臣在。” “你要是犯了错,朕也不舍得杀了你,便进宫给朕做个总管吧。” 风吹忧伤淡淡凉,夹紧了双腿的贾雨农,赶紧跑回了家,尚书大人说的没错,闭门就别乱跑,容易被抓。 八十八、突然而至 应对有方 第88章 突然而至 应对有方 回家先挂上谢客的牌子,然后照例呼朋引伴,尤其是住在学堂内的举子们,贾琼时常请他们家中做客,谈天说地了解一下各地风情。 住进来的举子们都是寒门子弟,初时贾琼还真当他们是衣食无着之辈,嘘寒问暖甚是关心。 等薛宝钗知道了后,半是怜惜半是惋惜的告诉了贾琼一件事,之前那个隐身在贾家巷子里的你才是寒门。 这些举子不算,他们的处境要比之前的贾琼好的多。 “拿我与玉儿来比,她家是士,我家是庶;她衣食无着时,才能称寒门女;我衣食无着时,便不敢称的。” “都衣食无着了,还分着贵贱呢?” 宝钗也是伤感:“就因为我爹没功名,所以便是富,也不过是富庶人家。” 贾琼趁机将她搂在怀里安慰:“我努力,让你做个寒门媳妇。” 宝钗感受着六哥作怪的手,示意莺儿和晴雯都退下吧,怪羞人的。 寒门以后才引申成了穷人家,眼下,几辈土里刨食出来的子弟,敢称自己是寒门,会被打的。 “六哥哥还未吃饱?”晚饭时黛玉递给贾琼两个大馒头:“拿回去慢慢的吃。” 宝钗一张红脸见不得人,下午正得趣间,惜春在窗外嘻嘻发笑,说宝玉病了,她们要过去瞧瞧,问宝钗得不得空。 黛玉在外直接说了一句,有人饿的病了,宝钗先治了饿病,再去也不迟。 小姑听窗,宝钗倒是不会太羞,春意中都是如此画的故事;但让黛玉堵个正着,她可是慌了手脚,颇有偷情被抓之感。 这些小心思,贾琼心知肚明,无非是薛宝钗自忖年纪大些,又素来持礼甚重,猛然间有不尊礼数之事被人窥破,她难为情而已。 “你别羞她了,快说说,贾宝玉突然发病,到底有何症状?请的可是王御医?” 给宝钗解了围,得了黛玉一句偏心后,才告诉了他:“无征无兆便躺下了,说是玉给丢了。” 贾琼冷笑起来,甄应嘉不来,伱是不丢玉啊。 周全送来过甄宝玉口供,此人现在深宫之内坐牢,贾琼可不敢逼迫一位天家血脉,留给戴权、夏守忠去问,他只听结果便好。 按着甄宝玉的所述,他五年前赶在秦可卿“身故”之前丢失,一直留在京城潭柘寺,期间从未见过他人,而让他失踪的乃是甄家家主甄应嘉。 对照秦可卿的书信,甄应嘉一个月前已经动身赶来京城,那时还未抓住甄宝玉呢,可见不是为了此事而来,而是另有隐情,此刻应该是快到了京城吧。 潭柘寺报丢失僧人一案,已经按照逃僧给处理了,甄应嘉便是找到顺天府,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也就是说,敌在明,我在暗喽! 贾琼打起精神来,啃完了手中的白面馍馍,说了声好吃,引众女轻笑时,便离席去了前院。 一一叫人来,一一布置下去。 先是倪二与贾芸,在通州码头布置好他们的人手,但有自金陵而来的客船,打探清楚是不是姓甄的客人,若没有化名的话,也只能如此的找人了。 再一路是邢忠,这几天要有姓甄的金陵人进城,一定要派人盯住并报回来。 还一路是抱琴带着紫鹃和晴雯进大观园,先住在珠大嫂子那里,就近盯住怡红院的动静。 最后是彩云和赵姨娘,尤其是赵姨娘,她要去老太太左近立规矩,但有生人进府,必要拜访一番贾母;而彩云便盯住贾王氏,如此才能让来人不知不觉间落进贾琼的耳目中。 抓人的事,商议再三,让给忠顺王去干,蒋玉菡就是去报信的人,得了贾琼确认的消息后,他要速报亲王府,忠顺亲王不想抓也得抓,因为到时自有夏守忠去他府上传旨。 安排妥当后,已是深夜,伸个懒腰要了些酒菜与蒋玉函、刘易和喝了起来:“一手,你打算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去粤海军?留在京城,我给安排进顺天府做个通判,早晚有你升的时候。” 刘易和已经对贾琼是死心塌地跟到黑了,京城这么深的水,六爷都能搅和的风生水起,这可比跟着乌有道强的太多。 但他还是婉拒了留在京城的相邀:“还是回去的好,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得给六爷您看着北海去,那可是您的财路,容不得有失,至于个人升迁,六爷不会忘了我就行。” 聪明人便是知道进退取舍,他留在京城可说是从头开始,那意味着是百无一用。 对他这等人而言,无用便是弃子,他怎可去做。 回了北海便不同了,那里才是他大展身手之地,尤其是盯住了乌有道,没错也能找出错来,取而代之才行。 与他碰了一杯酒,贾琼默允之,点了一句琼州,刘易和心领神会,那里若是能伸出进去手,也不用北海一条路了。 再与蒋玉菡碰杯,蒋玉菡无可奈何:“六哥,我还有退路吗?连个天家血脉都是我抓住的,除了您这,我是哪都不敢去的。王府的事您尽管放心,尽我所能吧。” 都是实诚人,上了贾琼这条船后,瞥见了冰山,哪里敢动下船的心思,下船就是下葬,他俩深信不疑。 如此过了两天,这天的晚半晌,码头传来消息,一艘金陵客船靠岸,下船之人被几顶轿子接走,观其行止,非富则贵。 又等了一会儿,邢忠打马来报信,果然是甄应嘉,接他之人是东平王府! 周全立即入宫通传,华灯初上时,带回来了旨意,一查到底。 “怎么回事?”贾琼直觉不对。 周全说了经过:“圣上并无旨意宣他进京,但吏部却发了公文,其中可想而知了。” “吏部总得有个名目吧?” “那就得咱们探查了。” 贾琼先想到一个人,吏部的周侍郎,深深看了一眼周全:“能回家一趟否?” 周全也有此念:“好,我这就回家。” 周全一走,贾琼找来抱琴:“换衣服,让裘世安送你进宫,见了贤德妃告诉她,探探周贵妃的底。” 刚遣走了抱琴,彩云又有了消息,甄家两个女人进了荣国府,她与赵姨娘都进不去,无从得知里面说了什么。 “屋里都有谁在?” “只留下了王夫人和鸳鸯。” 晴雯慌里慌张的跑回来:“宝玉起床去见客了。” 贾琼脸色一凝,动作好快,这是不给旁人半点喘息之机呀。 “不急,陪着宝玉的都有谁?” “袭人和麝月。” 贾琼嗯了一声:“彩云姑娘。” 彩云明白:“若是她们进去了,我便来报信,若是进不去,我也不过来的。” “好姑娘,那个谁,环儿,送彩云姑娘回去。” 彩云略显羞涩的与贾环回了荣国府,找个借口又去了贾母小院,果然袭人和麝月也在外面站着等。 “夫人可有叫我?”故意的问了一句。 都摇头,进了屋便被王夫人指使了出来,里面只有鸳鸯一人伺候着。 “连大老爷和老爷也不在?”彩云不甘心的追问。 麝月摆摆手:“没见着。” 袭人却说了话:“老爷前面陪客呢。” 彩云一愣,随即嘱咐袭人和麝月:“我去方便一下,要是夫人找我,记得来叫我。” 彩云急急忙忙奔东跨院,屏气凝神来到贾政的小院中,彩霞冲她嘘了一下,赶紧迎她去院外说话。 “你陪着夫人,怎么回来了?” “哦,有些东西要拿,屋里面的是谁?” “不认得,但一口的金陵话。你来的正好,我方便一下,你帮我看着,要是老爷找我,记得来叫我。” 彩云神色怪异的答应下来,这话听着真耳熟,莫非,你也要去报信? 呵呵,环老三,你打算全收? 前文说过,五品才能一妻二妾,彩云这么想便是觉得荒唐,你才九品,便是升到七品,你也才一妻一妾。 那么,谁是妾? 我还是彩霞? 妾是妾,丫鬟是丫鬟,不管是通房还是通别处,丫鬟总也不如妾。 赵姨娘便是妾,她能有自己的小院,还能有儿女,通房丫鬟则啥都没有,除了那二两的银子外,还得主人房里打地铺。 贾环抱着彩霞学着吃胭脂,吃够了才走,彩霞心中砰砰直跳,摸着黑回来替换彩云。 彩云细细往她脸上一看,冷哼一声,扭身便走,去找了赵姨娘。 赵姨娘好一通的哄,不得不拿出了“祖传”压箱底的金手镯,给彩云带腕子上:“姨娘咱不稀罕,等你能放了出去,我去求六爷给你换籍,做就做正头夫妻,姨娘如我一般,有什么好的。” 彩云这才安稳下来,又安心去办事。 赵姨娘掀开一处暗格,瞧着里面都是金手镯子,眉开眼笑,抱琴姑娘这个妾才做的有滋味呢,瞧瞧,那府里的好东西,她随便拿! 不得不说贾老六真是宠她。 哎呀呀,环儿要是升了官,我岂不是也能有了诰命? 正美的时候,窗外传来王熙凤的声音:“我说姨娘,别歇着了,老太太要回谢礼,咱俩走一趟吧。” “诶!”盖上暗格的赵姨娘兴冲冲的出了屋,跟着王熙凤开了库房取礼物,半点也没被支使干活的怨气。 王熙凤好生奇怪,以往这么使唤她,她不推三阻四捞足了好处,才不肯做呢,今儿,这是怎么了? 回礼得进屋,进屋我就瞧见来的是谁,我瞧见了便是立功,他六哥不得重重赏我吗。 便是这么个朴素的道理,赵姨娘在王熙凤疑惑的眼神中兴高采烈。 凤藻宫,贾元春略有不解:“既然甄家尚不知甄宝玉的事,那他们为何而来?又与周家和王爷家有什么瓜葛纠缠在一起?” 抱琴顿觉智商压制,这句是六哥常说的话,意思便是比别人聪明呗。 “是这样,娘娘您想,甄家宝玉失踪是甄家主一手安排的,那必定是常有联系,如此说来,他便是在路上,也能收到消息。 还有便是周家与王家勾结在一起,盗用户部余银还不算,又背着圣上给甄家发公文让他进京,这是在给甄家背书。 凡此种种连在一起,便该是这么个局,东平王下江南筹银粮,用的是甄家的钱,而甄家又拿了周家盗用的户部余银抵了亏空。 甄家主此番来,应该是两件事,一个是对账,一个是找人。” 贾元春恍然大悟,这么绕了一大圈的事,谁能想的明白。 “你且先藏在这里,本宫去见见那位周妹妹。” 抱琴打开一个盒子,请出来一尊金佛:“娘娘若是带着这个去,想来周贵妃会喜欢。” 求子观音。 贾元春两眼放光,抱琴赶紧地劝:“家里好多着呢,不值个什么。” “是啊,对你来说,如今这些都不值个什么了。可怜本宫...” “小姐,他说了。” “他说什么了?” “只要姐姐听话,要什么给什么。” “呸!他也配!” 贾元春气哼哼的左呼右拥的去见奸妃。 宫里谁又不是奸妃呢。 贾琼焦急的再等各处的消息回来,万一贾政房里的真是甄应嘉,那这次可是最好的抓捕机会。 一旦让他回了东平王府,再想抓他便太难了。 先回来的消息来自周家,甄应嘉果然是来对账的; 紧接着赵姨娘送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在贾母屋里有嫣红,还有南安老王妃这位甄家女,其余两人才是甄家的嬷嬷。 “周全,赶紧去报,现去宗人府查;邢忠,你带人拦住宁荣街两头,不得放出一个人,许进不许出。 玉菡,回忠顺王府报信;湘莲去找倪二要人,一旦事情有变,突进荣国府抓人。” 最后剩下了他自己,拎着一包现装的茶叶,他去拜访贾赦。 皇宫内正元帝拍了桌子,宗人府好大的胆,私纵囚犯,他们是不想过年了吗! 夏守忠带着神武军很快围住了宗人府,叫开了门,不等回报,直接下狱找人,果然不见了南安老王妃。 “好啊,什么蛇鼠都敢冒了头,真当咱家是吃素的不成!来人,将南安一脉全都押走,去请宗正进宫回话。” 荣国府贾赦拍了桌子:“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呢,甄家来人也不告诉我一声,也太目中无人了!我这就去见见,看看甄应嘉怎么对我解释。” 宁荣街两头被顺天府给堵住了路,一票走路带风的汉子们默默过了卡口,进了胡同内,蹲下身子等候。 八十九、火急火燎 罗汉醉酒 第89章 火急火燎 罗汉醉酒 “好妹妹,你瞧瞧这金佛。”贾元春笑意盈盈的捧出来送子观音。 “这...可怎么使得呢!”周贵妃端在手中细细打量,果真是纯金。 “妹妹年轻,赶紧给天家添个血脉才是道理。有菩萨保佑妹妹,必能心想事成。这可是自潭柘寺请来的。” 周贵妃轻轻将菩萨放在桌子上,给贾元春蹲了蹲身:“那可要谢过姐姐的美意了。” 又坐下后,咦了一声:“姐姐何时命人去请的菩萨。” “就在前些日子呀,还是我六兄弟亲去求来的呢。” 周贵妃心中一冷,贾琼? 贾老六他去过了潭柘寺? 那甄家丢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他的手中? 贾元春神色坦然看着周贵妃进坑,赌你知情,攻你心防。 好妹妹,这个消息伱必是要传出去的吧?你想要传消息,必会等我走了后再传吧?那我偏不走,等你着急时,我再问你一句话,看你如何作答。 打定了主意的贾元春,与周贵妃闲话起来,一路说了小半个时辰,周贵妃隐隐坐不住了,频频对宫娥们使着眼色。 贾元春挑破了她:“妹妹这是有事?那姐姐我真是没了眼色,这便走好了。” “哪有事,姐姐莫要多心,不过是娘家人有个话送进来,妹妹我一直没空回呢。” “瞧瞧,还是有事。不碍你的事了,得空去我那里再聊。” 站起身二妃往外走,到了门口各退半步行礼告辞。 猛然间,贾元春问了一句话:“甄家去了我家,多谢妹妹家的援手。” 周贵妃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送我金佛啊,那这金佛必定是甄家的了。 嘴角一翘笑道:“哪值当个谢字,不过是一个核准对账的公文罢了。” 贾元春笑意更盛,坐辇回宫。 没过一刻钟,留在宫中的戴权知道了这句话,悠悠叹道:“这个紫微的路数比咱家都多,贵妃都给用上了,异数,异数。来人,去户部,查账!” 太监敲开了户部的门,直闯文案房,勒令交出吏部转过来的金陵文案。 拿到了后,马不停蹄回了宫,戴权骂他们蠢:“给紫薇郎送去!” 正元帝轻笑起来,戴权与夏守忠这两个老货,倒是见机的快,知道那小子简在朕之心,毫不留恋手中权柄,也不抢功,端的还是好家奴啊。 贾琼拿到了账目后,丢给了薛宝钗:“我分不得心,辛苦你快查出来告诉我。” 十二官人手几本账册,随着宝钗回了内院,她挨着个的请人,林黛玉与贾探春无奈的各自看账,宝钗则居中调配。 贾探春埋怨黛玉:“你又引火烧身。” 黛玉噘噘嘴,委委屈屈的对账,心中不服,早晚拿住你们俩,当着我的面,我看你宝钗还白不白,大不大。 按了一下自己胸口,忍不住去捅探春,被探春瞪了一眼,她只好叹息,都喜欢小的才对,怎地那个色胚与众不同呢。 贾琼在等忠顺王府的兵卒,贾赦已经确认了来人就是甄应嘉,他虽不知贾琼是什么打算,只是出于本能去搅合贾政。 无意间给贾琼争取多了一点时间,可忠顺王府的兵,怎么还不来! 正在焦急时,邢忠进来禀报:“忠顺王的兵到了街口,放不放进来?” 贾琼蹭的一下站起来:“放进来!湘莲,带人护住后院,我去外面看看。” 灯火处,一队队人马停在了荣国府门前,为首一员将领叫开了门户,闪身进去。 贾琼爬在自家的墙头上,拿着千里镜打量,他不好出面,这口锅还是忠顺王来背的好,自己毕竟还是个卧底吗。 等了片刻,几个慌慌张张的人被带了出府,过来一辆马车,所有人挤了进去。 贾琼心中咯噔一下,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呢。 男女大防不对! 便是抓人,也会分开男女,岂有男女钻进一个车里的事? 能进一辆车,只能说明一件事,来抓人的人准备不足,十分的匆忙。 可蒋玉菡早就去了忠顺王府,怎会连多一辆载人的马车都准备不了? 实在是光线不足,贾琼只能看个大概,随口问邢忠:“蒋玉菡一起回来了吧,让他来找我。” “啊?没见他呀。” “什么?!”贾琼猛地回头:“这队人马里没有蒋玉菡?” 邢忠又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来人说是忠顺王府,咱们就给让开了路。” “诶呀!” 贾琼跳下了墙头,跑到大门处,猛地拉开了院门。 果然,门口有兵卒抽刀逼着贾琼关门:“王府做事,回去!” “诶诶诶,您忙,您忙。”贾琼点头哈腰的又关了院门。 后退几步后,撒腿就跑,直奔西院墙,墙外面就是倪二的家。 多亏邢忠搬着梯子跟上来了,否则贾琼只有挠墙的份儿。 蹭蹭蹭顺着梯子上了墙头,倪二家黑灯瞎火不见人。 揭下自家的墙瓦来,使劲砸了过去,啪啦一声,院里有个人影闪了出来。 “什么人!” 胡同口把守的王府兵,挑着火把冲进来查看,贾琼一缩身,躲在墙后。 院里的人也是个老手,闪身藏在门后,侧着门缝往外看,心中犹豫不定,这是要闹哪一出? 倪二蹑手蹑脚的出来,二人等王府兵走远了之后,才小声说话。 “怎么回事?” “不知哇,院里被人扔进来一片瓦,然后就是兵士冲进胡同里查看。” “瓦呢?” 指指地下四碎的瓦片,倪二小心都捡了起来回了屋,将被子蒙在窗户上,才点起了蜡烛,借着亮光仔细一看,这不是赖家的瓦吗。 瓦上有字,是怕贼给偷了卖去,收瓦的人一看这字,就能知道该不该收。 您要问一片瓦能值几个大子,还值当的去偷? 这么说吧,瓦与瓦也有不同,赖家盖自家园子时,拿的可是修大观园的余料,为了不被人看出来端倪,才在瓦上刻了赖字。 单这么一片瓦,二手的也能值十个大子,一晚上别多了,揭一面墙的瓦,够贼偷过半年有酒有肉的日子,而你家得恶心半年去。 倪二觉出不对,赖家的瓦扔进了自家的院子,那就是说六爷要告诉自己一件事,有了幺蛾子啦。 另一边的贾琼一面盼着倪二能懂自己的意思,一面跑去了厨房。 “六爷?”秦显家的和柳五嫂子正在厨房里偷摸请客,她们哪知道外面凶险成了何状,请来几位老姊妹正喝酒吃肉呢。 “吃你们的,不慌,不慌。老话怎么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咱家油在哪儿呢?” 也不敢问,也不敢吃,战战兢兢搬来一整桶的豆油。 这玩意好啊,烧菜能用,点灯也能用,供在佛菩萨面前的海灯里,点的也是它。 “不吃了?先帮着我干活。”贾琼脱下袜子来扔进了油桶里:“你们也脱,回头找司棋,让她给你们买新的。” 没法子当面厮杀,也不敢冲出去,一园子的女娇娃,冲进来一个兵,黛玉她们也别活了,贾琼岂敢冒险。 那便只剩一条路,烧了这群冒充忠顺王府的兵! 怎么个烧法,有讲究,绝不能在自家门前烧,火大了自家也得玩完,只能是等他们离开了宁荣街后,再烧。 用袜子是因为浸了油后好扔出去,你拿件长衫试试,浸满了油都抱不住,扔自己脚底下可褶子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外面的兵丁可就动了,贾琼脱掉长衫裹住自己和几个婆娘的袜子,一溜烟的又上了墙,看了看外面没人守着胡同了,喊了一声倪二。 “倪二,倪二。” “诶,六爷,在这呢。” 噗通扔下去长衫:“点着了烧他们!趁乱劫一辆车。” “六爷,不是小的怕,可他们是王府的亲兵。” 刺王杀驾绝不是小事,倪二不得不为全家老小求个准话。 “放心,你瞅着我先动手。” 倪二一咬牙:“没这话儿,六爷您擎好!” 六爷都不怕的要先动手,自己要是孬了,怎么能称京城醉罗汉呢! 诨号也是能升级的,金刚成了罗汉爷,是他的道行深了。 醉罗汉,家中岂可无酒,搬了几坛子出来绕胡同追了出去,堵在王府亲兵前头藏好了身子,那群兄弟们各个抽出了攮子。 倪二拢在怀里吹亮了火折子,耳朵里听着马蹄声,猛地怼在了长衫上,呼的一下火苗子窜了起来,趁还不烫手,抓起长衫窜出胡同。 “孙贼!看火!” 呼啦一下,长衫在空中散开,一双双袜子冒着火星乱飞。 王府亲兵还未回过神来,面前又蹭蹭蹭窜出数位好汉,将手中的酒坛子往人群里就扔。 哗啦一声,酒香四溢,火苗子一激,砰的一声爆燃起来。 倪二等人已经冲了出来,就在他抱着必死之心时,一声救火,湿了他的眼眶。 六爷好遮奢! 你救得不是火,而是我倪二的命! 贾琼带着人拿着木桶和棍棒来救火了。 邢忠也聚齐了顺天府的衙役,抽刀来救火,前后夹击这伙亲兵。 大乱,整个街面上乱成了一团。 王府亲兵们懵成一团,是先杀放火的,还是挡住救火的? 都他吗下死手,干脆,甭管是谁了,先结阵护住马车再说。 贾琼看的清楚,嘿嘿一笑,喊了声趴下! 十几把弹弓嗖嗖齐射,连绵不绝,没盾牌护身还挤成一团的王府亲兵们,算是倒了血霉。 九十、慧剑难斩痴愚人 第90章 慧剑难斩痴愚人 短兵相接,打的就是有备对无备,谁准备的多,准备的足,逆风也能翻盘。 而就眼下来看,对面的亲兵准备不足,只带着寻常的刀剑,无盾也无弓弩。 倒也不全怪他们,他们要带足了这些,又何必冒险接南安老王妃和甄应嘉呢,怎么也是冒险了,承天门那里也可一试的。 “大胆贼人,京城之内杀官兵,以造反论处!” 亲兵队里有为首者喝骂了出来,他已然看出,走不脱了,一个照面下来,自己带着这半支百人队,已经折损过半,人人带伤。 死倒没死多少,火烧弹弓打,委实对手不当人子。 “汝可是要报官?”贾琼越众而出惊奇的问了一句。 “你?!”为首者显然认出了贾琼。 贾琼呵呵冷笑:“正好,某家也要报官,贾家走丢了一个侍女,不知可有差官接案。” 邢忠向前:“顺天府在此!” 贾琼给为首者一抱拳:“你我同去顺天府大堂如何?” “冲出去!” “倒油!” 若是明日不去买油,新府炒不得菜了。 一边一声令,明显贾琼这边更阴损些。 力从脚起,站你都站不住,伱拿什么来打我? “哎~~~罢了,罢了。且住手吧!” 车帘一挑,甄应嘉露了面:“对面的可是贾琼贾雨农?方才听说你乃贾家翘楚,某家还有些不信,此时才得知,是某小看了汝啊。” 贾琼不接他这一套:“留下贾家被拐侍女,看在汝等是忠顺王府的份上,某放你们一马。” 甄应嘉一愣,不是来抓自己的? 抓他做什么,抓他又不是贾琼的事,他们走不出下一个街口,还得被抓,何必自己多事。 这是京城,不是金陵,顺天府在自己的手中,邢忠已经派人回去搬救兵,你们还能跑远? 甄应嘉错愕问曰:“不是冲着某家来的?” 贾琼真诚回曰:“拐带贾家侍女,我管,抓拐带之人,我管不着。” 甄应嘉一错身,嫣红露出了头,凄然一笑,也不多话,自己下了车,小心翼翼穿过油区,站到了贾琼面前,敛衽施礼:“奴婢见过六爷。” “无许多礼,嫣红姑娘无事便好,否则宝玉可要心疼死了。随我回去吧,他都等急了。” “是宝玉要您来...救的我?” “不然还能是谁?家丁们,回府。”贾琼招呼倪二等快撤,大批兵丁正在来的路上,见了面不好解释。 倪二一挥手,好汉们躲进了胡同里,销声匿迹。 贾琼冲甄应嘉抱抱拳,转身便走,毫不理会他出声挽留。 只留下邢忠手里举着火把,面色深沉看着对面:“随我去顺天府大堂走一遭,若敢拒捕,抄家都是轻的。放下兵器!” “休想!” “那我放下火把?” 把火把往地面一凑,亲兵队呼吸紧张起来。 远处传来马嘶声,甄应嘉知道大势已去,王爷绝不能再派人来的,来者必是抓自己之人。 “何人!”邢忠喝问。 “九门提督府,奉忠顺王爷令,捉拿甄应嘉。” “某乃顺天府邢忠,请示王令,否则不予交人!” 马蹄声中,一队掼甲者压阵而来,一马飞出来到近前,皱皱眉看看脚下,方才差点马失前蹄,将手中的一块忠顺王府牌子递给了邢忠:“九门提督府陈也俊见过顺天府大人。令在此,可交人否?” 邢忠接过来请左右人等都看了看,他们确实了真是忠顺王府的令牌后,邢忠双手递回令牌。 “有王爷令在此,顺天府不敢造次。来呀,撤。” “且慢!” 邢忠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这回来的全是马队,为首者大喊:“顺天府不可交人,陈也俊,回去告诉你家王爷,宗正寺要带人走。” 来者是宗正寺大宗正东安郡王! 四王有个东平郡王,四王外,还有位东安郡王,乃太上皇之弟,当今的叔父,掌管宗正寺,平时鲜有露面。 此人在书中曾留下过名号,荣喜堂前一副对子,便是他的手笔,他与贾代善相交莫逆,后人讹传他便是前太子,简直荒谬绝伦。 废太子的笔墨怎么还敢挂在荣喜堂前,莫非欺世人不识字乎? 他身后带的是御林神武军! 陈也俊走马来到东安郡王马前,下马见礼:“王爷,您老这是...” 东安郡王在马上叹了口气,冲着那马车说话:“南安老王妃,还不出来见见吗?你这一走,老夫的宗正寺要死多少的人,皆是被你害的呀!” 甄应嘉再次缩身,车内出来一老妪。 陈也俊心神大惊,今晚之事何其诡异,自己要抓的是甄应嘉,怎么又冒出来个早已下狱的南安老王妃? 东安郡王看了一眼陈也俊:“你呀,可没你爷爷那股聪明劲。去帮我找来给事郎,老夫还得谢过他的人情呢。” 陈也俊惊疑不定的说了声遵命,不敢在王爷面前骑马,趋步走过一个街口,进了宁荣街,四下瞧了瞧,找到了贾府的匾额,上前敲门。 金荣问清了是谁后,去报给贾琼。 已经自宫中回来的抱琴拿起官服给他换上,黛玉嘻嘻笑道:“又让你捡个便宜。” 宝钗一时不解:“玉儿这话怎讲?” 黛玉翘着手指说话:“宗正寺丢的人,被他给找了回来。这么大的人情,那位老王爷不得还给他吗。” 宝钗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是圣上故意使老王爷深夜前来的,这样把人带了回去,老王爷也算将功折罪了。” 抱琴背对着薛、林,冲贾琼撇撇嘴,意思是说,瞧瞧你这俩媳妇,你受的了吗? 抱琴无法,推贾琼去见客,她转过身轻叹:“两位夫人呐,这是贾府,不是皇宫,夫人们是不是别让咱们老爷费神才是。” 薛、林脸一红,抱琴说的极是,外面的事自有贾琼去揣测判读,她俩是不该妄加议论。 二女起身冲抱琴一揖,抱琴福礼还之:“我自那处最见不得人所在出来,再不想面对那里的尔虞我诈。二位夫人皆是有大才之当世奇女子,万不可步了隔壁女眷的后尘。” 薛、林道声谢,果然不再议论什么王爷该不该道谢的事,而是议论刚刚带回来的嫣红该怎生安置。 院门一开,一身正气的贾琼贾雨农见到了陈也俊,京城四公子,他已见全矣。 “可是也俊?” “见过雨农。” 有字便要称字,再念名,那是指名道姓,有不恭之意。 贾琼深以为是,若是居民证名姓之后加一行小字,便是重名也不怕了。 诸如子轩、紫萱、梓轩等,再有个字,不复有一喊站出五六个的尴尬。 陈也俊乃齐国公之重孙,其父乃是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可谓是王孙公子了,现九门提督府做个参将。 由此可见,八公的后裔,皆是军职,唯一转文做官并有前途的,只有贾琼贾雨农了。 如宁国公重孙贾蓉,没死前是龙禁尉;荣国公之孙贾琏现今是大同总兵手下同知,二房贾环兵部小九品等等,这才是军功勋贵人家子孙的唯一出路。 可怜贾代善一片苦心栽培贾政,结果有品无职了;贾敬则是自己作死,还死不足惜。 这也看出来,八公之首的宁荣两家,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只能叹子孙不肖吧,好好一个局面,让他们败成今日。 贾琼与陈也俊厮见后,揣着这幅心思去见东安郡王,他在想今日过后的荣国府,又该是怎样呢? 窝藏逃犯是躲不开的,勾连地方也会有,应该可以抄家了吧。 不如,我去求个情,留下贾赦? 因为贾赦能给贾琼做盾牌,比如今晚之事,他现泼了贾宝玉一身脏水还不算完,见了安国公后,再给贾赦来一身,自己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扶着东安郡王下了马,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让陈也俊牙酸。 “老王爷您过誉了,要不是小贾家主的通传,小子怎么得知这么个事。误打误撞而已,全是老王爷您见机得当,兵发神速,才没让他们得逞。” 也是六十多的人了,什么鬼蜮未见过的老王爷哈哈笑道:“真有你的,哪学来这么一身酸腐?” “我家尚书要是听闻老王爷如此褒奖他,想来会欣慰。” “嘿!本王忘了你在礼部那醋缸里面打滚呢。给事郎,你有专奏之权,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写?” “额~~~”这老货想要脱责,某不能上当,未知圣意之前,某家不粘锅。 “回禀王爷,小臣如今是闭门思过,这折子上不得。上一次被太上皇责罚,拴马的木桩背在小臣的身上走回家的,那木桩如今还供奉在家里呢。” 东安郡王哈哈哈笑的痛快:“既如此,不难为你了。继续闭门思过去吧,全当什么也看不见。” 贾琼哦了一声:“与王爷道左相逢,真乃下官的幸事,且容下官告退。也俊兄,得闲来我府上吃茶。” 一步也不回头的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声,他充耳不闻。 别人死不死不知,那些来的亲兵必死无疑,根本不用他们的活口。 有活口是件麻烦事,不会说话的,你说他是谁家兵,他就是谁家兵,不信?你去问他好了。 东安郡王敢这么做,定是有了圣意,皇上忍不得,敲山震虎问问派兵之人,欲效南安者乎? 皇宫之内,一位小内侍被拿在了夏守忠的面前,半夜不睡觉乱跑的贾元春求情:“饶我父母不死可好?” “娘娘,您求错了人。老奴哪有这份能力。” “那你送我去能赦免之人那里去。” 夏守忠给了自己小小一巴掌,一不留神让这女人钻了空子,看在贾琼的面子上,无奈答应了下来,陪着贾元春去见圣上。 见了圣上,贾元春另有说辞,她要检举周家,那个想要出宫报信的小内侍便是活口证人。 正元帝瞪了一眼多事的夏守忠,挥手让他滚蛋去问案,招招手唤过贤德妃来:“朕也不是无情之君王,也知世人有忠有奸,不可一概而论。 如你家,自贾敬始,便与旁人勾结在一处心怀叵测;你父也是如此,他不敢明面胡作非为,但放纵你那母亲行荣国府之权,才使得王子腾尾大不掉。 到此时,朕都不知西北的军情,西宁郡王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没那王子腾的遮掩,谁有这么大的手笔?他可是朕派去的都检点啊!手握重兵伺机而动,不就是等着朕那位兄长重新出山么! 朕几次三番给你家机会,甚至点你为贵妃,都换不回你家的心思,反而想脚踏两船观风察色。 贤德妃,换作是你,面对这样的一家人,你又该如何呢?” “臣妾不敢辩驳,但我贾家还有一人在,臣妾愿给他做个助力,兴利除弊,重使贾家站在皇上的身后。” 正元帝一笑:“要不是有他,你家早就被朕给抄了。你告病吧,躲开你家老太太的求告,一切交给贾琼去办。朕...暂留你家那几条人命,待引出那人来,再以观后效。” “遵旨,臣妾确实也该生病了。” 贾元春壮着胆子纵身扑了上去,希冀抱琴说的对,男人有时是喜欢女人主动的。 “这都谁教给你的?宫里还学这个?” 抱琴一个白眼给享受着的贾琼:“还能有谁,妙莲呗,她正在找蒋玉函的麻烦,被他占了便宜,不还回来怎么行。” “啊?唉哟!我是不是把蒋玉函给绑了起来罚他呢。走走走,一睹为快去!” “老爷,这能偷看吗!” “为何不能,我也要多学几招才行。” 抱琴真想一口咬掉面前之物算了,怎地看别人就那么的兴奋,我不香么? 好容易才回来的蒋玉菡被贾琼好一顿骂,差点因他坏了事。 可蒋玉菡也委屈的很,忠顺王爷一定要公事公办,大晚上的,哪去找人用印,跑断了腿,才跟着长史进了九门提督府,等来了陈也俊。 可贾琼就是不听,让柳湘莲给自己绑在了椅子上,让自己反思一下错在了哪。 我还能错在哪,没及时报信回来呗,你个小心眼子的贾老六! 正生闷气的蒋玉函,忽然问到一股香味,神色大变,使劲挣脱,暗骂柳湘莲,你绑这么死做什么! 支呀一声门开了,一声佛号处,天花乱坠,异香扑鼻,扔完了花瓣的三妙踏月光而来。 “世人不知皮囊是空,公子,空中见色吧。” “饶命啊智能儿!” 九十一、毕竟几人真得鹿 第91章 毕竟几人真得鹿 转过天的一早,朝中便炸了窝。 户部余银一案再也藏不住,更兼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帝下旨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在奉天门外候察,凡有过借贷者,刑部当场接案录供。 这还不算完,大宗正难得临朝,好容易来一次,便告忠顺亲王一状,说他看管不严,致使在押南安老王妃等人逃脱,路遇官兵还敢负隅反抗。 忠顺亲王请罪,却也揭发是东平王下的手,他家冒充自己王府的亲兵,自宗正寺中接了案犯一家,幸得荣国府贾赦与贾宝玉者密报给事中,才未让案犯逃脱。 东平王自辨,非是他的所为,而是甄应嘉带人冒充自己王府亲兵,实属大逆! 三位王爷各自分辨,反正没留活口,管别人信不信呢,我们信了就行。 正元帝略有些萎靡,但还神智清明,不留活口也是他的主意,把水搅浑后,让大鱼以为安全,他才肯现身不是。 容他们争执了好一番,帝各打五十大板,罚三位王爷都闭门思过去,把这盆水泼在甄家身上,算是完结了此案。 点了礼部钱侍郎为钦差,即刻南下金陵,捉拿甄家老小进京候审,家产抄没。 刑部追查借贷一案,凡有名姓者,不论是谁,一律拿下。 后宫中,周贵妃抱着那尊送子观音上了吊。 周全去给收的尸,夏守忠本想安慰他几句呢,又一想他的出身,啧啧两声反而劝他:“能留个活口便留几个,你要是不懂,就问问问雨农。” 周全只是诡异盯着那送子观音与夏守忠说道:“都统,他们还真是姐弟骨肉,一个是结拜兄弟不得好死,一个是金兰姐妹不得善终。” 夏守忠忽然想起自己也收过一个金佛来着,呸呸了几声,找来小内侍:“去家里把那尊岳武穆给贾给事送回去。另外,把那些茶叶也给了他吧,咱家总觉着邪乎。” 是挺邪的一件事,没过两天,刑部便报上来涉案之名单,就在早朝上拿下吏部、户部诸多官吏,还有各个王府,多少都有些分润,帝大怒,择期退款,官吏们则现在就抄家! “还有一家人,无旨臣不得擅闯其府,请圣上下旨。” 心知肚明的皇上假意问是谁家,刑部果然说是荣国府贾存周之夫人,贾王氏。 “此事尚有一个隐情,刑部可先去他家问讯,自有人去与你说明。” 刑部领旨,派下一位侍郎带齐了差役,敲开了荣国府的门。 荣国府内如何的乱,贾琼不管,他愁的是皇上的糊涂,戴权先一步进了他的家,说了圣上之意,再留一次。 “戴公,还怎么留?我哪找那么多借口留下他?吏部死一个侍郎,户部快死了一半,我要是敢保下来贾政,准保被诸部给骂死!” “你留下他,那位不现身怎么办?要给外面一个假象,贾家还是受宠的。等以后的,跑不了他家就是了。” 正在烦躁间,刑部那位侍郎也登了门,一见戴权在场,改询问变请教,贾家这事到底该抓还是该放。 这还不算完,早朝一散,三三两两的人或结伴,或独行,渐次都到了贾琼的府中。 秦显家的慌了手脚,油还没买呢!拿什么炒菜。 迎探惜三春带上司棋和秦显家的过去了大观园,直奔小厨房,说了声搬,小厨房内所剩便无几了。 这刚是开始,迎春与惜春是给探春站台来的,她贾探春今日要在贾母面前绝了王夫人这个母亲,以后只认自己的亲娘,庶女便庶女,也比罪妇之女好。 贾母面对探春的苦苦哀求,终于松了口,她整夜未眠,终于知道了荣国府已经是穷途末路。 尤其是探春的那几句话:“周贵妃与咱家娘娘同为贵妃,她父还是吏部的侍郎,三尺白绫了断了一生; 为了这一案,户部几乎无人,吏部也牵连过半,老祖宗,您拿什么来担保住宫里的娘娘和她!王夫人她是始作俑者啊!” 始作俑者! 贾母头昏眼花,再也想到王氏居然犯下如此的大罪,便是相公代善还活着,也无力还天了吧! 贾政也不敢多言,甄应嘉与南安老太妃惨死街头,令他魂飞魄散,那可是自家里出去的啊,他们的死,还与自家有关,那自己又将要是个什么罪过呢? 贾母挣扎着精神,思前想后,终究绕不过去贾琼,唯一的出路,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看了看三春,又看看贾政,再看看痴痴呆呆的宝玉,不禁老泪纵横,荣国府便这样完结在了自己的手中吗。 “去请琼哥儿来吧,政儿,伱亲去请。能救你夫妇一命的,如今,也只有他了。” 贾政失魂落魄的出府去登贾琼的门,却被请去了厢房喝茶,单大良倒是客气:“政老爷,非是小的不恭,实在是那堂屋里,您不方便去。户部、吏部、刑部的官儿都在屋里呢,您去了的话,恐有不便的。” 贾存周无语落座,是不方便去,兴许,他们正商议如何处置我家吧。 难得政老爷清醒一回,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由王家引起来的,便要王家人来承担主责。 “王子腾领兵在外,咱们杀他全家,他要是反了带兵杀回来,诸位大人上城楼去喊这句冤有头债有主么?” 贾琼冷冷问之。 崇祯朝的闹剧,不可再重演,到时你们都投敌纳降,我贾琼难道还要带着皇上反了不成? “依给事中之见呢?雨农,实不相瞒,我等都是被人推荐来的你处。” “正是正是!举荐的是北静王爷,他说,唯一能办清楚此事的,非你莫属!” 戴权看了一眼想要骂人的贾琼,咳嗽一声:“谨言慎行,不可因小失大。” 贾琼按住了火气,这场戏还真得陪着皇上和那些王爷演下去,抓不住义忠前太子,掀了桌子也无用,还正好给他们个反叛的口实。 “难得那位王爷想着我,诸位大人,雨农想问一句,您等是想除恶务尽,还是想坏事变好呢?” 诸官一听就知道是真有门了,除恶务尽的话,他们何必登门看贾琼来,公事公办不就得了。 “如何个坏事变好事?” “那各部可要出些真东西了。恕我直言,到了此时还要纠结自己衙门里的那些小九九,此事难成。” “还请雨农试言之。” 贾琼点了一颗洋烟儿,烟雾缭绕中,将一个遍及天下的银行,托盘而出。 “这笔账,户部必须认下,拿三五年后的受益慢慢补偿之,只要朝廷的信誉不垮,户部不愁挣不着钱。” “要我户部交出财权,贾雨农,你还不如杀了我等!” 吏部诶了一声:“有话好好说,喊打喊杀的成个什么样?只是,这银行仿佛与我吏部关系不大啊。” “这里面要有个监察司,吏部为主,各部都有分工。” “哦,那便行了。”吏部同意之。 礼部是自家人,笑问:“雨农,咱们礼部呢?” 贾琼也笑回:“倡廉清正谁有咱们礼部合适?咱们辛苦些,多盯着些,有事了请他们喝喝茶,有罪了就送给刑部去,吏部再来了除名,诶,妥了。” 工部揽下了天下银行选址建馆的活计,四家满意,只剩户部和兵部无语。 戴权听完了整场,也知道得回去交差了,贾琼是拿着银行这件事,交换贾政夫妇,皇上答应了办银行,我便保下他们公母俩。 再说这与朝与民都好的事,皇上还是大股东之一,要是舍不得那些钱,您怎好意思让我保他们呢。 按贾琼构思,银行乃是户部承办之股东银行,这股东如今不是新鲜词,民间早有商号如此了,朝廷不过是天下最大的股东罢了。 皇上要带头认购银行股权,不仅是他,那些位王爷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把府里面藏着都发黑的银子搬出来,银行帮你保管住,等你犯了事,省的抄家了,直接罚没。 客观上来讲,银行也降低了争位的风险,大家利益一体,你想翻桌子,先看看其他股东同不同意,面对真金白银损失,谁也会肉痛。 正元帝是早就知道贾琼有这个计划,但他一直装作不知,真要他掏出自己的内库放进那个银行里,他也舍不得。 戴权回来一五一十的禀告,让正元帝有些羞恼:“户部占比五成,朕才两成?” “皇上,户部只是挂个名,其实是朝廷占了一半走;圣上才是占股最多的一家。” “哼!可朕还得找各王公家帮他出钱占股呢!” “这便是贾紫薇保住贾存周一家的办法,由存周出面,将王家与他自己家挣来的钱,全投了银行里面,还不占股。 而且贾存周还得拿着刑部给的口供,一家家登门去要账,贾雨农说,只要皇上先认了股,他能逼着贾存周要出四王八公十二侯这二十四家的钱来。” 正元帝犹豫起来,贾元春忽然来访,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给了圣上:“臣妾要入股银行。” “你要入股?” “正是,臣妾兄弟说,天下百姓都可入股,谁敢砸了这口锅,天下百姓撕了他吃肉喝血。” 嘶~~~ 正元帝终于整明白了这件事,贾雨农是想要整个天下因利捆在一起,而自己这个皇上,还是最大的收益者。 “召集六部阁老并贾雨农,御书房见驾!” 旨意传进了贾府,贾琼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推心置腹告诉贾政如何去要账:“带上帐篷,住他们各家府门前,您得先不要脸才能要命。吃的喝的,环儿给您送过去,一切都不必担心。” “真能保住我一家。” “能!” 并不知圣上还不想杀他的贾政,下定决心要为朝廷做一回事,要账! 九十二、不知终日梦为鱼 第92章 不知终日梦为鱼 时代的痼疾乃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将天家引入银行中来,遭受了天子不可于民争利的强力反击。 贾琼也已官不与民争利,断了六部的遐思,干脆将银行一事胎死腹中。 然后洒脱回府,号称继续闭门思过。 这便是时代的痼疾,士大夫能限制皇权之事并不多,户部掌管天下收入便是其中一例,阁老们担心银行最终会落入皇上的手中,那时户部便成了糊部,还拿什么抑制天子的野心。 说白了,天子不能太有钱,这是天下士族们的心声,穷天子尚知励精图治,富天子往往好大喜功。 史书中此种记载比比皆是,贾琼根本无力反驳,这是一个怪圈,除非...... 他不去想了,自己也不是做仁君的料子,甚至为了自家儿孙的江山,他会做的更加匪夷所思。 谁也不是圣人啊! 一边感慨着难做事,一边与贾母相对无言。 贾政请他来,他去面圣不得来,眼下回来了,总与贾母见上一面,听听她又怎么说。 贾母不知他满怀心事:“你真不管贾家的事了?就看着我家这一脉死绝才开心?” “然也,但不是一脉死绝,而是换一代重生。” “这是何言!” 贾琼看了看贾母这屋中的富丽堂皇,略显羡慕:“您,就在这儿,养老吧。但若让我听见说,您传个话出去,我便将宝玉兄弟送进来陪着您,一辈子。” 贾母几十年未体会到的敢怒不敢言,再次涌上心头,因为太过陌生了,胀的脸颊通红。 贾琼视若不见,对邢夫人一拱手:“有劳婶娘辛苦些,这府中外面...无事了,您看好内宅便行。” 又与贾赦拱手:“大叔,我那养着鸽子和熬鹰呢,去玩玩?” 贾赦自从拿回了荣国府后,倒显得无欲无求了,一听说有鹰让他熬,嘿嘿笑着起身就走:“我得去看看,老六,我不上朝没事吧?” “您上朝才有事呢,没事别瞎转。熬鹰逗犬都随您,喜欢古玩好啊,抄了周瑞家后,他女婿有个古玩铺子归在您名下,收着了好东西,想着我些。” “得嘞!你坐着,我?一眼去。” 贾赦美滋滋出门,不知是?一眼鹰,还是?古玩。 终于要安排王夫人了,贾琼先劝贾政:“都是家庙,离得也不远,丫鬟婆子都跟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政想说什么,身后一支小手悄悄捅了他一下,赵姨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唉~~~淑清,你且先去,为夫会去看伱的。” 三座家庙,注销了水月庵,还剩下贾敬得道之地玄真观和宁荣两位国公亲建的铁槛寺。 那里有阴阳两宅,为的便是族人死后可以寄灵,不是谁家都能有钱有闲的回金陵老家,先放在这里寄存着,等谁得空,一并给带回去入土。 三处家庙,铁槛寺才是宁荣二府在京中的根。 既然得了可以处置荣国府的差事,王夫人便去铁槛寺吃斋念佛吧,当爱好成为职业时,希望这位夫人能放下屠刀,拿起战斧,别闲着,请继续作死。 还得安慰宝玉:“宝兄弟,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置了。你王家舅妈一家想去都不得去,虽然不死,但在狱中圈养,与你母亲比起来,觉着哪一个更好?我听你一回。” 宝玉忍不住的落泪,贾琼喊了声进来吧,嫣红低头自外面而入。 “哄他回去,也别住大观园了,府里空院落极多,让你凤嫂子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就在家门口考试,再考不中,你替环老三行军,他回来顶门立柱。” 嫣红过去一拉宝玉,宝玉脚下轻了许多,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走了。 王夫人呜呜的哭了起来,贾琼挥手命人这就送她走,贾政想起身,被两根手指头捏住衣角动弹不得。 贾琼也欲走,邢夫人笑着挽留住他:“琼儿啊,婶娘这有些事,你给参详参详?” “婶娘您说。” “家里分了家,我这大房呢,有凤丫头帮我看着,还有琮儿帮我,倒是不用操心受累。 可这二房,他二叔,不是我推辞,嫂子确实不好插手。我看,是时候让珠儿媳妇来管一管了,探丫头和环儿帮衬着,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过日子,这才是个日子呢。” 贾琼一挑大拇哥,罢了,邢夫人果不其然是个幸运之人,她能活到最后给贾母扶灵回金陵,不是没有道理。 见识虽然不多,但会推己由人,深谙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足够她能苟到最后。 况且,那句一家人齐齐整整,让捏着贾政衣角的赵姨娘,喜上眉梢。 妾室,在外部条件成熟后,可以期盼一下夫人位,比如说,原配死了。 “便依婶娘意思,提前说件事。”贾琼瞟了一眼贾母,这话就是对她说的:“明年元宵日,是我的大婚。娘娘会再次省亲,代后送薛、林出阁。嘱咐我说,万万不可铺张浪费了,一切从简吧。” 贾母与贾政猛然来了精神,贾琼只希望他俩赶紧传递出去这个消息,也好让那位有机会进来带走宝玉。 回了自己家中,众女都围在正堂,连珠大嫂子都跟着来听听,探春更是小脸紧绷的问六哥,到底怎生安排的她家。 “放心吧,贾王氏去铁槛寺吃斋念佛,珠大嫂子出来管家,宝玉搬出来住梨香院了,你们呐,可以回大观园过你们的日子喽。” “六哥是烦了我等,撵我们走吗?” “倒不是我烦了你们,是娘娘又要省亲,连宝钗和黛玉也要与我别府分居,待省亲那日,也是我们大婚之时,她俩再搬回来住。” 薛、林羞的不可自持,三春只觉得神清气爽,围住薛、林取笑恭喜不断。 说是搬走了,只拿了些随身应用之物,林黛玉或有犯懒不过来时,薛宝钗是每日必到,跟着贾琼学高数函数微积分。 贾琼也是个半吊子水桶,但与让他学平仄平仄平平仄来说,他还是喜欢算学,那些他的基础太差,说句框外的话,他的老师都未必能对出一副对子来,更不要提写诗做八股了。 扬长避短吗,那就好好钻研算学,算出来弹道,贾琼便在家改枪,不改成他熟知的模样,他不甘心。 有贾雨村暂时与他狼狈为奸,还有贾环这个小贼偷,兵部那些好钢件,他一样不缺。 请人用铸铁件造了一个老虎台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想着法子也要变成后装击发枪。 于是贾家出了两个大小纨绔,贾赦熬鹰斗犬,贾琼痴迷打铁。 正元帝问了几回后,便不再管他,却命夏守忠,送些改进后的黑火药过去,他也想知道贾琼画出来那把带望山的枪,到底能不能用。 大明火器不弱,只是工匠不懂算学,没有弹道概念,造出来的东西只能是傻大笨粗,寄希望于威力杀敌。 贾琼先知,要想枪打的远,打的准,三件事做好就成,一是枪管,二是膛线,三是火药。 想想当年黄崖洞复装弹药还能用呢,贾琼除了人手不如他们外,其余东风都已齐。 有了不热给的炼钢方子,工匠们很快做出了尚可的钢件,打造刀剑的话,堪称利刃。 贾琼夹着自己画的图纸,急冲冲进宫寻君王,他想做一台手摇的车床来钻膛线,但他不会木匠活,于是想到了天才木匠家族朱家。 正元帝果然看了几眼后,便有了想法,工具都全着呢,君臣躲在皇宫一隅,开始敲敲打打。 没几日的功夫,一台车床造了出来,正元帝将一根钢管固定好了后,冲贾琼一点头,贾琼轻轻摇动手柄,一根十字钻头向钢管中心钻去。 正元帝拎着油壶不断的加油,还不忘喊着一些虎狼之词:“慢些,慢些!别停,别停!” 听得贾琼钻坏了好几根,被皇上赶回了家。 太上皇闻讯过来探视,生怕儿子走上祖宗老路,正元帝却说:“儿子这是陪着贾紫薇散散火气,明明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却被朝臣们视若洪水猛兽,儿子也不能与他们翻脸,那岂不成了天启帝的旧事。” 那位皇帝不上朝,就为了与群臣置气。 “那这不是玩物丧志?” 正元帝两眼放光:“父皇,这不是玩物,而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只要能在这根钢管中钻出四条线来。” 摸出一颗圆锥形的弹头对太上皇说道:“父皇请看,这样的子弹从有膛线的枪管中射出,将能透穿铁甲!还能百步穿杨!” 太上皇惊疑不定:“这不是妄言?” 正元帝眼中有了科学的光:“绝不是妄言,雨农给我演示过的,双层的枪管打出去后,威力惊人。” 如何改造一个朝堂,贾琼尚无经验办法,但他另辟蹊径,先改了皇上。 一个笃信算学与技术的皇上,他能带领一个时代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等我们君臣做好了后装线膛枪,什么四王八公十二侯,唱征服的机会都不留给你们了,降维打击可懂? 又过了几日,贾琼夹着图纸要出门,薛宝琴匆匆跑进门,一头装进了贾琼怀里。 “不热和他夫人到了天津啦!” 九十三、去意萌生 故人相见 第93章 去意萌生 故人相见 不热能来,全仰仗贾琼给他留的那条通道,毫无意外的他又被腐牛给蹂躏了,茫然四顾间,只有去找贾琼这位东方朋友,他才有信心不被调回国去坐大牢。 这些事,不管是宝琴之父薛途,还是胡君荣,都在书信中写过,不热是来求援的,自然也会做做生意。 贾琼一把抱起了薛宝琴:“琴儿,咱们回南洋吧。” “好啊,这里的人都太坏了,要不是姐姐们都在,琴儿早就不想待在这了。” 一声的咳嗽声响起,贾琼看过去,是宝钗。 “放她下来,多大了,还得举着。” 宝琴吐吐舌头挣脱着跳下来:“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等我娶了你姐姐后,咱们就准备动身,我先去给你求个官来。” 路过宝钗时,拍了她一巴掌,引得宝琴哈哈大笑。 薛宝钗捏着粉拳追上去:“真要走,不管这里了?” 贾琼一扭身:“重耳在外而生,你这几天不总念叨这句吗。” 宝钗挑眉也笑了出来,六哥在京城看似风光无限,但内里还是缺乏根基。 一个银行的事,差点引发天子与朝堂的对立,幸亏他收手的快,否则他之前所作所为将付之东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诛。 这个族也可说是个圈子,贾琼还融不进文官圈子中,也迥异于勋贵,拿住了前太子便可全身而退了,再留下来,后患无穷。 先去了礼部,无人在乎他是不是真闭门思过,钱侍郎与阁老照样热情不改,在他们看来,贾琼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朋友。 有钱大家挣,何必只顾着皇上呢,朝廷的事太大,能不管便不管吧。 “法兰西的南洋总督到了天津,下官得去接一下,有什么名头能用么?” 钱侍郎等阁老先发话,阁老皱皱眉:“要陛见?” “见不见都行,他如今是有求与我,最主要还是做他家族的生意。” “原来是经商呀,这事好办,鸿胪寺也归咱们管着呢,钱侍郎替伱跑一趟,让他们也赚点。” 贾琼拱手称谢,与钱侍郎同行时,求几张鸿胪寺的文书:“空白的通译官身不贵吧?” “不用给他们钱,只要将这迎来送往的事交给他们办,慢说通译了,司仪署丞他们都舍得给。” 有这么没见过市面? 等贾琼到了鸿胪寺门前,他才晓得一件事,清水衙门到底有多水。 大大小小出来四十人,这是鸿胪寺的全部,寺卿是个四品,见了钱侍郎后,腰就没直过,不住口子的说难。 贾琼这个五品站这儿,是高官了,除了两位少卿与他比肩外,全是七品下,以九品居多。 闲谈当中,贾琼居然有了一种见同行的感觉,偷偷打听了一下,鸿胪寺近两年没干别的事,全跟在太常寺后面办丧仪了。 尤其那场国丧,鸿胪寺的人历练出来一批白事大拿,与贾琼交流起来竟无比的投契。 钱侍郎好言安慰了寺卿几句,指指贾琼:“礼部贾给事,你们都听说过吧。雨农,来,见见寺卿。” 寺卿一把捧住贾琼的胳膊,绝不让他拜下去,二人只行了抱拳礼。 钱侍郎也叹气,分到鸿胪寺这么个地方,算是倒了霉,番邦属国来进贡,出面的是礼部,干活的是鸿胪寺;出使番邦册封,出面的是吏部,干活的还是鸿胪寺;就没个当爷的时候。 “寺卿,此番来是有一番公事,你且随着给事去趟天津,来了位西洋法兰西的总督,一切都听给事的便可。” 贾琼连说不敢:“迎来送往之事但凭寺卿做主,下官只陪着说说话就行。” 鸿胪寺寺卿冲着贾琼就是一个深揖,终于来大活了,鸿胪寺今年过年有指望了呀。 钱侍郎拿礼部批的委命协办文书,给贾琼换了两张通译郎的官身,无品。 寺卿则能拿着委命协办文书去户部批银子。 一位少卿得了寺卿的眼色,挨着贾琼低声问要分几何? 贾琼摆摆手:“为官不易啊,不过,出了京城便不用担心的,一路上自有人伺候,辛苦老兄带足了仪仗就可。” 意思是我不仅不分你们的钱,还找人给你们花钱,但你们得把事给我办的花团锦簇些才行。 少卿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告别了鸿胪寺,贾琼也告辞钱侍郎,顺着皇城拐弯,偷摸又进了宫。 早就下了朝,正元帝拿着一根钻好了的钢管对着日头看里面的膛线。 见贾琼又夹着图纸来,得意将钢管给他看:“瞧瞧,是不是你要的样子?” 贾琼也举起来对着日头照了照,溜光水滑的膛壁内,四条螺纹线均匀而成。 “废了几根?” 正元帝略微有些不太自然:“十根还是二十根来着,朕不记得了。” “还是废品率太高呀。”叹口气的贾琼,跪下见礼,将图纸又献了上去:“吾皇请观之,人力总有力竭时,臣画出来畜力与水力之钻床。” 正元帝让他平身,君臣二人在书案上观图,不时的修修改改。 “有些大了,朕一人恐怕甚难。”正元帝也知道不能荒废朝政,要是天天鼓捣这两个大家伙,单凭他自己,没半年干不下来。 贾琼不搭话,这事还是皇上自己想办法的好,他要是出主意,那可真成了朝官们眼中的罪臣了。 赐了贾琼一杯茶,君臣聊起不热来的事,正元帝自贾琼这里听到的只有一个字---钱! 绕了半天,正元帝将茶盏一放:“你是想去安南办银行?” 贾琼起身深躬:“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朝堂不想做的事,未必不能做,换个地方而已。还是圣上三成的股份不变,臣只求一道明旨,能让臣有个名正言顺。” 三成是说的安南那些买卖,贾琼闭门思了好几天,想出一个办法来,为何我不能办个东印度公司呢。 只要得到了朝廷和皇上的备书,他敢在南洋聚各国之财,做成一个国中之国。 当然,这指的是真腊与安南。 正元帝有些不舍:“太上皇的紫薇郎在金陵布局天下,你倒好,跑南洋那么远,朕要用你时,一时也见不到你了。” “圣上,朝堂自有一套运行之道,臣贸然进去,您也瞧见了,反弹甚大。况且...”贾琼虚指了一下夏守忠。 “有夏都统在京城护卫皇上,臣倒显得多余。不如放臣去南洋,吾给圣上聚天下之财,就是要让吾皇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富天子,您再想做什么事,想做就做了,不受朝堂的闲气。” 君王笑了起来:“是想要朕做车床吧?” 贾琼被捅破了心思,略显羞涩:“车铣刨磨,这四样神器要是自吾皇手中诞出,史书着墨千古留名。” 木匠皇帝是骂名,要出一个工业机床之祖,后世都要膜拜之。 “朕允了,但要在拿住了那人再说。守忠,替朕送送紫薇郎。” 已近年底,皇城内也在清扫一新。 夏守忠与贾琼慢步踱着,轻声细语聊着以后的事。 “礼部阁老会上书开天津口岸,您老派得力的去,西洋、南洋的货物会源源不断的涌入,这钱,一分也不给别人赚走,让他们吃咱们剩的。” “还是你有法子,没有天子不喜欢赚钱的。你猜,你今年给圣上搬来了多少?” 贾琼一笑:“我不猜,窥测君财的事,我不干。” “嗯~~~这才是个能君臣相宜长久的样子。不过,京城内的事,你也不能全撒了手,总有回来时,没个后手,你回来物是人非也难。” 听着多好啊,可这是要贾琼交底呢。 “不过一群苦力,十年的顺天府,够庇护他们了。可不敢用都统的面子,对他们不好,会滋生野心。” 夏守忠心内感叹,越来越滴水不漏了,以后能拿捏他的地方是越来越少。 送到了宫门口,二人拜别。 回了府收拾行囊,宝琴与薛蝌是必跟着的,惜春也要去见见洋人,贾琼笑准。 重回潇湘馆的黛玉问雪雁和紫鹃:“你们俩谁跟着去?” 雪雁连连摆手:“可是去不得了,在跟着,定要被他吃了,妾也不是这么个做法,我还是等着他的轿子吧。” 紫鹃也不去:“忙都忙不过来,大婚多少事呢,顾不得他。” 无独有偶,宝钗那里也是如此,晴雯忙着绣两身的嫁衣,觉都不够睡,没闲心出去;莺儿更不行,她还得时常打听宝玉的消息,也走不开。 薛、林歉意的来看即将出行的贾琼,确实没人陪他了,宝琴却偷笑,终于只我一个人独占几天了。 宝钗暗暗嘱咐她,不许过火丢了身子,咱俩是一天嫁过来,没了你的梅花印,可怎么说。 宝琴红着脸答应下来,与惜春一起欢天喜地的收拾出行衣物,能出门总比在家闷着好。 一晚过去,礼部下了文书,鸿胪寺去天津见西洋总督,给事中随行。 仪仗齐整的出了京城,路上走了两天,进了天津城。 此时的天津还只是个县,略作修整,见了县令后,就在县衙接见不热。 一通官话套话讲完,贾琼与不热回了馆驿,闭门详谈。 “琼,你得帮帮我,我再要输下去,就要被调回国了。” 贾琼铺开不热带来的堪舆图,听他详解了一番战事,目光渐渐盯住了一个地方:“这个小渔村,如今是谁的?” “腐牛的,他们自那里登陆。” 标着卡拉奇的腐牛名称,贾琼咂咂嘴,腐牛们的动作还真是快。 “过了年,我亲去南洋与你并肩作战,咱们要抢占这里!” 一根手指头按在了孟买上,海贼王老子做定了,了却君王事后,某便要纵横大海。 九十四、终须一个土馒头 第94章 终须一个土馒头 不热夫人照例吻了贾琼一口,惹得惜春直骂洋人不知羞,但随后谈起来胭脂水粉后,她又笑的合不拢嘴。 不热夫人对她带来的宫中货,爱不释手,直言这种东方香粉,会让巴黎的贵妇们为之疯狂。 直到此时,贾琼方知到惜春是为何而跟来了,不禁心怀大畅,贾府四春终于一个个都被他所改变,要不是自己还姓着贾,嘿嘿! 鸿胪寺官员们彻底傻了眼,原来贾给事所说有人招待,竟然是兵部司马。 贾雨村自天津千户卫驻地赶来,面对一支支崭新的火铳是两眼放光,让手下人去试枪,他与贾琼商议回报给朝廷的价格。 “按咱们火枪的价买进来,加三成报回去,大家都有的分。” 贾雨村却笑:“雨农,何故小气起来,五成也不多。” 朝廷造一杆火枪已经价值百两了,这已经是层层加码后的价格,而贾雨村面对洋枪直接喊出了近一百五十两,让贾雨农自惭形秽,还是你们赚钱狠。 这枪实际价值几何呢? 这得有赖于双方货币与购买力的不同,所以银贵而枪贱。 法兰西再是欧罗巴一等一的国家,在北明面前,他也是个矮子,哪怕换个时空,乱扣戳的十全农家乐之朝,也是国力断档第一,不如此也养不出骄横的叶赫那拉喊着对八国宣战,真心看不起人。 贾琼生性老实,这些枪都是他自己的,不热不过是来送货的大叔,薛家库底子让不热家族已经跻身进巴黎上层了,几百条枪算什么,按他们的国内价包邮给了贾琼。 折合下来,嗯...三十两白银一把。 便宜不? 颇有种挣着刀勒花泰铢的感觉。 一下翻了五倍,还是买方主动提出,贾琼很是羞涩的问贾雨村:“会不会太多了?” 他给贾雨村可没说这枪是他的,自然也没说底价。 “只有货对票又对的上,不用怕,你去与洋人谈吧。” 谈什么谈,谈香水还是谈胭脂? 示意不热给写了一个单据,每条枪九十三两白银,留出七两的余额自己于贾雨村对分。 贾雨村果然大喜,连声问下批货何时运来。 贾琼趁机告诉他,自己要重下南洋,以后的货都运到琼州去,兵部去那里自提。 “琼州啊?”贾雨村沉吟一下,自袖兜里面拿出官票来,找了几张七品武官的,塞给了贾琼:“你看着用,放心,都是过了明路的事,阁老单给伱亲自批的。那里就一个卫所,得用就留着,不得用你自换之。” 琼州属广东省管,岛上除了渔民、山民便是递解过去的犯官,历来是流放之地,无人愿去之地。 贾琼可也是兵部代职的给事中,又给兵部送来这么大的礼,除了银行的事不能答应他以外,穷山恶水间的琼州卫给他管着正好。 “雨村兄似乎对某离去并不意外?” 贾雨村哈哈两声:“贤弟啊,你留在京城才是个麻烦呢。出走两年,地方上磨炼磨炼,再回来后,你这给事中都可以换成郎中了。” 贾琼秒懂,六部对他既爱且嫌,爱他能给各部带来利益,嫌他又能给各部带来麻烦,远远打发了正好,彼此还有个念想。 格老子的,爷爷还就不升官了,就当一辈子的给事中,恶心死你们算逑! 没了好心情的贾琼扔下贾化去陪宝琴、惜春,这两个妹妹多可爱,又香又美又听话。尤其是宝琴,偷偷换上西洋内衬给自己看,看的无名火起三丈余。 宝琴笑嘻嘻在贾琼耳边说着悄悄话,让贾琼一呆:“真的可以?” “晚上来寻我就知道了,何必现在问的人家羞。” 贾琼重又对人间有了希望,利索的处理着公务,还赶已经拿到货的贾雨村赶紧走,鸿胪寺诸位白得了此行的路费,晚上让他们自得其乐的好。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惜春拉着宝琴不舍:“不要去陪他,陪着我睡。” 宝琴才不干:“我莫名其妙的成了滕妾,还不许抢他个心头好。等大婚后,你瞧着吧,我姐姐肯定要霸占住他的。” “你又怎知道?” “林姐姐那身子能不能撑过一晚上都未知,岂不是让我姐姐全给占了。” 惜春吃吃发笑:“好啊,我帮你,但你也要帮我,不许我哥哥有了嫂嫂忘了妹妹。” 重又给宝琴穿上一身更媚的西洋内衬,外面套上抹胸衣,再裹上棉袍悄悄送她去找好哥哥去。 自己还装模作样拿枕头当做宝琴裹进被子里,吩咐入画熄灯睡觉。 入画任由她玩的开心就是,黑着灯主仆俩盘算这趟能挣多少钱。 忽然馆驿外传来一声声猫叫,惜春锤了身旁枕头一下,拿被子半遮住了脸问大几岁的入画:“入画,你可知,那样是怎生...弄的么?” “哪样?” “就是...就是...就是你哥哥。” 入画啊了一声:“快不许想了,脏死个人。咱们是女儿家,犯不着如此。” “那怎地男人家还都喜欢如此呢?贾珍如此,琏二哥与宝二哥也如此,我早就知道宝琴偷偷去问过了贾艾和贾淩。” 入画禁不住叹气:“小姐啊,我也是黄花闺女呢,我哪懂男人会怎么想。小姐不许想,也不许问,好好学着赚钱,等六爷给你找个好婆家。” 惜春裹着被子翻了一个身,外面的猫儿叫的人心烦,宝琴怎么敢的,那里便不会痛? 可...可...可我真的该懂了啊,嗯!等宝琴回来,好好的问问她。 迷迷糊糊间,伴着猫儿长一声短一声的咪唔,惜春沉沉睡去,梦中怀了春。 她只是春梦一场,宝琴才真的被捏扁揉圆了,吃吃笑着喊痒,又羞又怕:“姐姐们都说龙阳之事才是男人最爱的,六哥,你不许去找男人,琴儿会觉得好脏。来找我,我都依你。” 须作一生拼,尽君一日欢。 冬日暖阳最是催人入睡,薛宝琴躺在船上,迷迷糊糊睡着午觉,已经耽搁了三天了,今日是启程回京的日子,她一步也肯多动,筋软骨酥,都让她有所得也有所失。 惜春不得不照顾着她这位闺中密友,看向六哥的眼神都不善,要这么下死力折腾人吗,坏哥哥,半点不知道怜惜女儿家。 一路无话,船到通州,一辆香车先接走了惜春和宝琴,贾琼还得应付礼节,鸿胪寺拿出全套的迎宾礼给贾琼看,不热懂个六啊,跟边上笑呵呵的瞧热闹。 人都说汉风唐仪宋礼,汉人这一套越玩越精细,越整越规范。 先回来的贾雨村又来接船,趁着观赏仪仗时,与贾琼密语:“此事办的妥当至极,若不必陛见,省了这遭吧,你陪着他京城多转转,采买好了他所需,便送他走。” 神清气爽的贾琼不会再上火了,笑嘻嘻答应下来:“见他的人越少越好是不是?鸿胪寺那里安排住所,我叫顺天府派一些衙役守住了大门。” 皆曰善,迎宾仪式也正好收了尾声,贾琼请不热及夫人一行入住迎宾馆。 接下来的几日,不热算是领略了中华的菜肴,薛宝钗在新府摆宴款待了一回,席间又拿出了一些官造之物,宾主双方甚为满意。 年底就是事多,送走了不热,便要去迎永昌公主一家,黛玉和宝钗还要由她重新打散了头发做女儿发髻,才算了却了和亲最后一步。 没法子,两位只能委屈的先梳好一个妇人头,躲进轿子里无颜见人,等了许久后,公主一家才船靠码头。 贾琼站在礼部的队伍中,尽量让自己不显山不露水,兵部这回可是赚的不错,惹得旁人眼红。 礼部同僚还不至于,而户部已经想生吞了贾琼了。 原因么,据刑部传言,有一余银案主谋供出了是贾琼教他所为,但刑部尚书看了口供后,直接示意大刑伺候。 供词与贾琼说的银行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贾琼行堂堂正正之师,你却行鬼蜮之道,还敢攀附人家乱咬? 唉~~~天凉了啊,冻死个把的人犯,也好让户部再出点银子买棉被。 钱侍郎扭头找贾琼来站他身旁:“你那银行之策,恐怕是更难了,一旦用错了人,岂不是比这次还令人恐怖?大婚后出京躲两年,阁老准备给你个安抚使的差,也算师出有名。” “钱大人,下官总有被人摒弃之感,您可否教我?” “错觉尔,新婚燕尔才要紧,官途一路慢慢来么。” 贾琼似笑非笑,我就跟皇上说过那么一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知道了,还说这不是有意赶我走,我要怎么信汝等。 钱侍郎见多不怪,虽不是被贬出京,但各部顺坡下驴多少是有的,银行一事太过骇然,绝不能让他变了士族好不容易得来的衡治皇权。 “宣:永昌公主念我族和亲之女不易,又不愿我族女子,因外族未成之事孤守年华,特复林、薛两位郡主未嫁之身,又夺郡主之名,自行嫁娶无碍于礼。” 贾琼当先喊道:“礼部无异议!” 码头接公主者皆窃笑,在贾给事一双冒火的眼神中,皆言无异议也。 永昌公主指指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贾琼问薛、林:“便是这个弼马温要娶你们两个娥皇女英?看不出有何特异吗。” 薛、林不敢答,永昌驸马诶了一声:“人家给你赚了不少呢,天家看谁有特异之处,那还活得了吗。玉儿啊,我可是预定了代替你父全礼的,到时我可要去的。” 黛玉蹲身道谢,与宝钗一起退步告辞。 她俩就得来这一趟,才算可以出嫁了,二女心中自然欢喜又忐忑,不敢看人群中的贾琼,做了轿子回府。 贾琼却回不去,帝要给公主办接风宴,名单中有他的名,只能跟着先回皇城,坐在角落中吃着没味的酒菜。 倒不是御厨做的不好,是他不忿,明明是我自己要走,怎地变成了你们赶我走,这其中意思能对吗。 但他也无法,他要面子,朝堂诸公便不要面子的? 你看他们一个个来给自己这个五品官敬酒,不就是给彼此个台阶,只要不触动他们的利益,你好大家好吗。 宫廷宴有规矩,没有吃到最后的事,贾琼是第一波要告辞出殿的人,赶在热菜上了三道后,便要走人。 倒是不浪费,根本没给自己那小几子端。 他这一走,上面坐着的几人都看了过来,公主与太上皇娇嗔:“可有赏?” 太上皇摆手:“你承惠着人家的人情呢,无赏可给。” “那我给太上分一半如何?您将他送我府上做个长史官。” 正元帝赶紧拦住:“不可不可,朕还有大用呢。” “还有用?都给赶出京城了,还等着叫回来再卖命?” 公主倒是直言,天家父子俩却无言以对。 贾元春趁机敬酒,还送了一瓶香水过去。 公主一蹙眉:“哎呀,还是让他快了一步,我还想着卖到京城里来呢。” 贾元春眼珠一转:“公主可有好用的脂粉么?” 永昌公主会意,冲贾元春点点头,不再提起此事,而与皇后谈了起来。 回了家的贾琼自然要再吃一顿的,给自己弄了一盆鸡腿盖浇饭,拿着个勺子崴着吃,听司棋报信。 “彩云报,宝玉最近去了一趟铁槛寺,回来后,还写一首诗,听说是妙玉先写过的,他贴在了书房。” “那个尼姑老实吗?” “每日与姑娘们下棋作画,林姑娘都说她的才情当为第一。” 这有什么奇怪,她又不缺大儒教导,姑苏大儒们都去了一个遍,尤其是一个姓严的。 “诗呢,写的什么?” “家山随处可行楸 荷锸携壶似醉刘 纵有千年铁门槛 终须一个土馒头” 贾琼呸的吐出根鸡骨头:“这是范成大的诗,他倒是会抄现成。” 司棋伺候过去一碗汤,贾琼喝了两口突然一皱眉:“那尼姑先前念过这首诗?” “是啊,麝月跟奴婢说的,还说世间只两句好。” “在哪说过?” “怡红院里。” 贾琼愣了一会儿,继续吃饭,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九十五、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95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诗是好诗,但不该妙玉来说,真出家假出家先放一边,你若从未去过铁槛寺,又怎会巴巴的给贾宝玉讲这两句呢? 铁槛寺是贾家家庙,不接待外人的,贾琼刚将王夫人送过去念经,所以对那处印象深刻。 冷不丁司棋一说这件旧事,贾琼很快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你偷偷去过铁槛寺了,所以才有了感慨,还说这是千年以来最好的一句诗。 那么,你去铁槛寺做什么? 贾琼笑着吃完这盆饭,又喝了两口汤后,让司棋下去休息,他去学堂后院找妙莲。 “铁槛寺?那里没什么人的。” “都有什么人?” “嗯...就有一个焦大爷,他是被贾珍赶去了那里,对了!” 妙莲忽然想起一件事:“时不时有一僧一道结伴过去。” 一僧一道对于红楼来说,可是神仙人物。 但对贾琼而言,他俩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一个跛脚的道士?” “对对对!” “还一个癞头和尚?” “呀,六爷您见过他们?” 贾琼眨眨眼:“智能儿,伱知道天下有谁是又做过和尚又做过皇上的吗?” 妙莲白了贾琼一眼:“六爷捉弄奴家么,谁还不知道是太祖爷。” 哈哈,你看,谁都晓得这件事,你效仿你家祖宗呢? 不过,太子爷,您老还真是将灯下黑玩到了极致啊,就藏在贾家的家庙中,这谁又能想到。 但那个道士又是谁呢? 回了府中,百思不解,方欲动手先抓回来再说,宝钗匆匆忙又赶了过来。 “六哥快随我走,我家密室被人进去了。” “就那个下雪才能看见的地方?” 宝钗娇嗔:“人家不是已经知道那是错觉吗,所谓空中见色,你见到的只是你想见到的。” 什么大雪之后才能见密室,那就是薛紫薇利用地形做了一个反差地形,只有当大雪覆盖下来,你才有了参照,原来低不是低,高本是低。 贾琼一点都不急,前辈薛紫薇真是厉害,居然用了变速相对运动做问题,【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他用代数函数解之,拿到了薛紫薇留下的密函。 如今,那处密室里,除了一地的细灰,什么都没有。 进去人是可以的,脚印给我留下来。 伸手摘下宝钗的金钗,又拿下来她的金锁,把金钗插进金锁的锁眼,轻轻一拧,咔噔一声,金锁打开,里面有一卷薄绢。 薛宝钗愣愣的看着贾琼施为,贾琼冲她一笑:“秘密就在你的金锁中,那间密室不过是个障眼法,但给了最后的线索。你细细看看上面都写的什么?” 薛宝钗捧着细绢仔细读起来,只觉得晦涩难明:“怎地是女娲补天的画像?六哥你又何时看过了的?” “趁你睡着了后,无聊吗,就拿你金锁玩,一不小心,便知晓了秘密。” 薛宝钗怎能信他,一顿粉拳锤过去,贾琼才说了实话:“女娲是假,女真才是真。你瞅瞅,图画中那些观补天的小人,是不是都留着辫子呢。” 宝钗细看,果然如是。 “那这是...” “藏宝图。”贾琼指指女娲飞天脚下的山川河脉:“我看着眼熟,但总也想不起来是哪儿,所以便没告诉过你。 因为,咱家不缺钱,也不想沾什么秘密了。 甄家被锁拿进京,想知道什么,三木之下便能知。 这个图你且收好,为父去抓那只打洞进咱家的老鼠去。” “嗯?”薛宝钗眼眉挑了起来。 “口误之,是为夫,夫君的夫。”说完便跑的贾琼,打马去了薛家老宅。 先安慰了薛姨妈,发现书房外花园有异常的是她,可把这位徐娘吓了半死。 蹲在地上细细观察脚印,一深一浅分外明显,贾琼又想起那个瘸腿的道士来。 就是他来过,但密室中他看不清地上铺的细灰,所以带了出来,这样便露了马脚。 “琼儿啊,要不要报官。”薛姨妈颤声问道。 “夫人莫怕,宝钗正在待嫁,夫人先搬进大观园去,等我抓住了人,您在搬回来也不迟。” 请出来英莲,收拾好一些衣物便可,同乘一辆马车,她们婆媳去了大观园,与宝钗同住。 贾琼冷笑起来,心中愈发明亮,自己不要这笔钱,但有人想要,这是鞑子败退时匆匆藏起来的一处宝库,这些人梦想着取出财宝来充作起事之资吧。 命薛家仆人去报官,动静大一些,才能让暗中窥视者认为秘密仍在薛家。 他自己顺着细灰的脚印来到了西墙边,抬头看看高墙,他都上不去,瘸子更别想。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墙边。 拿手四处的敲敲,实心无夹层。 取了一盆水,泼在地上,水流顺着一处缝隙流了下去。 就是这了! 让薛家仆人开挖,撬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洞来。 仆人们大惊,家里怎么会有个地洞,这要是晚上进来贼人,岂不是要出大事。 “不许声张,先把洞盖上,派人盯着这处,我去去就来。” 贾琼出门去了隔壁,是一处人家,敲开门一问,原来还是熟人,翰林院的梅翰林家住这,就是那位不吃佛锅的川中峨眉人。 呀呵! 我要是没记错,薛宝琴爹死后,不得不跟着哥哥薛蝌进京,便是寻这家人吧。 这其中是有什么事吗? 客气几句并没有进去寻梅翰林,只说拜访一下邻居,自己是薛家人。 不管梅家心里有没有鬼,先除掉他们的戒心,邻里之间知会一声,再寻常不过。 等来了邢忠,薛家人招呼跟来的衙役,贾琼自跟邢忠密语,邢忠听完后又歇了一会儿,便带队离开了。 让薛家人照常生活,他赶去国子监找薛蟠,又跟他嘱咐了几句,薛蟠有了主意。 “梅翰林之子就在国子监,我去与他交个朋友。” “行,嘴上严实些,别让人把你底给掏了。” 薛蟠一挥衣袖:“某早非昔日阿蒙也。” 贾琼踹他一脚,见不得这路装斯文者,薛蟠还是做禽兽时可爱。 薛蟠拿袖子扑打扑打脚印,眼珠转了转,去另一处学舍找贾兰。 “小兰子,听不听薛叔的话?” 贾兰抱书本挡住前胸:“您去锦香楼的事,不是我告发给先生们的。” “嘿~~~”薛蟠给了贾兰一个后脑锅贴:“我说怎么又被抓住了呢,原来是你告的密。” 贾兰又躲不开,只好赔笑:“您带我进去看看,我便不再告状了。只是看看,绝没有别的意思。” “看什么看,进那里面的人都是先看看,然后便出不来了。你薛叔我有经验,不许看!你娘连丫鬟都不给你,就是怕你被女色所误,我怎敢坏了她对你的一片苦心。” 贾琼噘噘嘴:“那您还找我有什么事?打架我这么小谁也打不过,喝酒我也不会,还能做什么。” “你小子,少想点大人做的事。兰儿,你可认识一个人?” “谁?” “梅翰林家的公子。” “识得。” “好!”薛蟠嘿嘿笑起来:“你能不能引他去锦香楼。” 贾兰伸手出来:“倒是不难,他也想去,但是没钱。” 国子监监生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俊彦,与秦楼楚馆天生就该是一对,否则哪来的才子佳人? 杜十娘便是认识了太学生李甲,才有了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太学生便是国子监监生的故称。 薛蟠不得不掏了五十两给贾兰,贾兰说了句承惠,便一指外面:“他如今就在那处呢,薛大叔快些着去,正好能碰上面。” 话音一落便跑没了影,留下骂街的薛蟠顾不上抓他回来,赶紧去了锦香楼。 有道是秦楼楚馆皆连襟也,一晚过后,薛蟠便结识了许多朋友,当然也有那位梅公子了。 要说手段,薛蟠不会许多,但他能用钱砸,借用贾老六之名言,能用钱办成的事,不称之为事也。 觑得梅公子钟情哪位姑娘,大手一挥让那姐儿给梅公子下了相思局,没过两日,梅公子欠下了几十两的过夜之资,愁眉不展。 薛蟠等着他上门来找,那时更大的一局等着他呢。 而贾琼也去了吏部,找出梅翰林的官身文案细细观之,并无什么不妥。 记下几处要点后,去找贾宝玉,催他去尽孝。 “六哥,我方去了没几天。” “那是你亲娘,住那陪她都是应当应分的事,费什么话,快与我走。” 强拉硬拽塞进车里,奔了铁槛寺,王夫人见了贾琼有些心惊胆战,贾琼便留下她们母慈子孝,自己溜达着找找那个和尚和道士。 要进僧舍时,被一老汉拦住。 “琼哥儿,还认识我焦大否?” 贾琼神色不变,分外热情的揽住这位敢骂宁府全家的焦大坐下说话,而焦大对他不冷不热,却拦住他不许进僧舍。 “都是一些苦命人,比不得琼哥儿如今的飞黄腾达,你看他们一眼,他们能吓个半死,饶过了他们吧。” 贾琼只得假意告辞,又看了看天王殿和钟鼓楼后,才喊上宝玉回家。 出了铁槛寺,贾琼的脸色便落了下来,果然大有问题。 焦大一直在铁槛寺看庙,谁告诉的他,自己飞黄腾达了? 不能是王夫人找他聊闲话吧,那就是家中有人经常来往此处,故此焦大对自己知之甚多。 好啊,原来贾家还有暗哨,让我找你出来。 九十四被封禁,请等待解封。 九十六、旧事重提 往事难说 第96章 旧事重提 往事难说 无凭无证好不好抓人? 对于如今的贾琼来说,他想抓便抓,错了便错了,又能值当个什么。 但他觉得有趣,贾家有谁会是个探子,不挖出来不圆满。 回了荣国府,先去看看养老的贾母,相看两厌还默默无言,那他也喜欢待着,主要是找鸳鸯聊聊。 鸳鸯推着他身子往外走:“快离了这里吧,好容易能睡几天安生觉,爷又来吵她,老太太真是造了孽,遇见爷这么个魔星。” “那你来告诉我,这些日子有没有人出去报信?” 鸳鸯好是委屈:“六爷不许只言片语传出去,我们哪个敢不听。疑心这么大,干脆撵了我们出去,换爷的人来。” 越说越气,到后来竟哭了出来。 偏赶上王熙凤挺着腰过来溜达,哟了一声:“手都伸这来了,够长的啊。” 贾琼斜她一眼肚子:“好生养着你的,想什么长短。” 王熙凤瞪一眼贾琼,去哄鸳鸯:“别理他,伺候好了老太太就行。我说琼哥儿,这家也分了,人也安生了,你不忙着娶夫人,来这找姨娘来了?” 贾琼一甩袖子:“伱等着你家姨娘抱着孩子上门吧。” 见他走了,鸳鸯才止住了泪,嘟嘟囔囔的没好话,都是骂贾琼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王熙凤越听越糊涂,笑了笑,进去给贾母请安,陪着她说笑一会子,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坐那儿发会呆,接了小红递过来的温白水,却问着平儿:“鸳鸯和琼哥儿怎么回事?他俩有什么故事?” 平儿咳了一声:“奶奶可别瞎操这个心,好容易家里安生下来了,你还敢去招惹他,小心,他翻脸不认人。” 王熙凤只是疑心不断,见问不出什么来,先放在心里,拿起账本来看,如今已经是迎春在学着管家了,只是每日的事都会送过来给她看。 翻了翻没什么纰漏,却看见一笔丧事银子,是给她哥哥王仁的,不禁落了泪,鸳鸯骂的没错,贾老六就是个狼心狗肺坏种子。 得亏自己见机的快,要不然,死的人中保管多自己一个。 又叹哥哥,又叹王家,心内乱了起来。 外面丫鬟报:“周姨奶奶来看二奶奶。” 王熙凤示意平儿出门接一下,这位贾政的小妾平日里根本见不着人,还样样礼数不缺,不好给她脸子。 周姨娘备了几样点心,看得出来,她日子过得挺紧巴,是府里的点心,也就充个数不空手而已。 王夫人进了佛堂后,她才渐渐露面,谁让她的身世低呢,她哥是王夫人的陪房管家周瑞,嫂子便是周瑞家的,是她哥哥将她送给了贾政,凭此出的头。 客气几句,周姨娘明显有话要说,平儿和小红借口都自己出去,周姨娘才哭着说起来她哥嫂的事。 王熙凤明显为难,那是她公公贾赦抄的家,不为那一二千的银子,是奔着她家古董铺子而去。 只拿好的,二班的不要,美其名曰集中资源,王熙凤暗暗呸了自己一句,想贾老六的话做什么,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姨娘的意思是什么?报不公?那我可做不了主。” 周姨娘委委屈屈摇摇头:“如今我哥哥一家都在铁槛寺,这寒冬腊月的,少铺短盖,一家子可怎么受的住。我想着去送些东西,不知能不能出府。” 王熙凤刚要随口答应,小红进屋来送水,看了一眼自己杯中还有一半的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只说:“姨娘且回去准备着,容我与夫人说一声。您也瞧见了,我这有了身子,她们不许我过问家里事,只让我歇着。” 等周姨娘走了后,她问小红:“做什么拦我?” 小红笑道:“哪敢拦着奶奶说话,奶奶不是说的很好,这事便该去让夫人知道。” 王熙凤一错眼想明白了过来,按着贾政房里说,她是个晚辈,怎么能做长辈家里事的主,自己又不是贾老六。 不肯认错,反骂跟进来的平儿:“你就是傻子,不知道提醒着我。” 平儿哼的一声,转身又出去。 王熙凤自己都笑了,摆摆手:“不管了,不管了,只管着肚子里的这个。” 平儿在外间屋说话:“早生个儿子早好,您可别指望着别人给生,您当亲的养。” 王熙凤啐道:“我挺着个肚子能管谁去,亲哥哥死了我都没辙,想报仇都不能,你们说说,我在这家还管个什么用?” 小红不语,平儿露个身子说她:“我是说这个事吗,我是说尤二姑娘那肚子!” “你又跟我这我我我的,她的肚子大起来也是你琏二爷造的孽,看看你的肚子,怎么就不行呢!” 平儿气的结巴,我多咱能让琏二爷碰一回,你防我什么样,你心里没个数? 王熙凤忽然叹口气,看平儿这委屈样,心里也不落忍,摸了摸肚子,诶了一声。 “要不,你去看看二爷去?山西也不远,要是能请个假,二爷也能回来过个年。你呀,肚子争点气,你看尤氏,遗腹子都生下来了,管他是谁的呢,人家生都生了,老家那些房子地,都是人家的。” 平儿赌气说道:“去就去,谁还没个肚子了,爷行,我就能生!” 王熙凤与小红哈哈笑起来,臊的平儿捂着脸跑走。 有个盏茶的功夫,平儿又回来了,关上房门悄悄对王熙凤说:“不对劲,周姨娘怎么自己出了府,连个丫鬟都没带,只是车夫跟着呢。” 王熙凤瞪圆了眼睛:“不会她要跑了吧,小红,快去告诉老六去。” 家里要是跑个小妾,贾政这脸面,啧啧,没了乌纱换绿帞。 (帞头,文士头巾) 怎么跑得了,贾家的车马还是贾璜管着呢,谁去哪,何时去的何时回,又见了谁,贾琼是一清二楚。 小红急忙忙来报信时,贾璜刚出门,贾琼示意贾芸招待一下小红,他收拾好穿戴准备出门。 被领进一处厢房里,小红似笑非笑被拉了进去,蒋玉菡瞧见了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来妙莲来,咬咬牙去寻她,都是残花败柳,谁也别嫌谁,凑活着一起过得了。 车夫故意控着车速呢,直到倪二在路旁重重咳嗽一声,他才让老马慢慢跑起来,后面不远不近的跟来好几个人。 贾琼是真想不起这位周姨娘来,他没空跟着,又去找了鸳鸯,荣国府内的事,不论大小,问鸳鸯准知道。 鸳鸯那双眼呀,委屈的紧,有事你才来找我,没事你连问一声都没有,我欠你的? 贾琼可没多想,只是厚着面皮论交情,他与金彩处的可是不错,又想把鸳鸯说给贾琮,这关系还不近? 可他疏忽问鸳鸯一句,看不看得上贾琮。 所以鸳鸯气他怨他,我即便是家生子几辈的奴才,但你问我一声要紧么,便是我爹娘也得问问姑娘愿不愿意吧,你凭甚给我做主,你是姑奶奶我什么人。 “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一连三不,给贾琼说晕了。 “周姨娘的事,你敢说不知道。” “就不知道!我给你做探子说老太太身边事还不够,你还要我说别人。” “我跟你爹可关系不错。” “那奴婢喊您声叔爷!” “嘶~~~我可也未亏待你。” “是啊,送我去做童养媳。” “贾琮也十三四了,能用。” “我呸!我都二十了,只比抱琴小两岁。” 哎呀呀,贾琼有些看不懂,面前这姑娘有二十了?看着不像啊。难道是少年老成?女孩儿不能这么说吧,那就是鸳鸯自己老成,好好一个双十年华的人,修炼成了一副宠辱不惊。 “不懂?”鸳鸯看出来贾琼一脸的不解,她可不知贾琼再想什么,否则真跟他拼了命。 “府里规矩,过了二十便放出去,任由父母婚配。可大都配了府里府外的小子们。我是老太太的身边人,多少人盯着我,都想借着我一步登天巴结老太太。” “那你择优录取呗。” 鸳鸯忍住了脾气,诚挚说道:“六爷,正因为我是老太太的身边人,我便不能盲婚哑嫁。 我嫁了贾琮,这府里便彻底没了二房的活路,老太太必是不允的,怹对我不薄,我鸳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她于不顾。” 愚忠还是为了她眼前的平衡? 贾琼不懂了,但佩服她能有这番心思,为数不多能看一府事的丫鬟,自己不能因为站的比她高而看不起她的见解。 “不嫁就不嫁,我给贾琮说个更好的去。” 鸳鸯眼睛一亮:“我可当六爷答应了我,到时不兴反悔。” 还伸出手要与贾琼击掌为誓。 啪啪两下,鸳鸯笑着将周姨娘与赵姨娘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原来啊,周姨娘还是先被纳的妾,王夫人过门后,打发了贾母留给贾政的所有人,独享老爷的恩爱。 她也是能生,二男一女,单凭这点,贾母挑不得她的错。 可生孩子总得先怀十个月,这空档期可怎么办,于是王夫人将自己陪房管家周瑞的妹妹抬进了府。 贾母一看事情不好,王家人是彻底要独占小儿子,就把身边最得意的丫鬟找个机会也送给了贾政。 “那赵姨娘未嫁时,堪比晴雯,嘴上也说得,手里也做得,模样还是一等一的好,与二老爷也是相熟,所以赵姨娘后被纳妾,却先生了一子一女。 而周姨娘呢,她是被王夫人用来固宠二老爷的,逼她喝了绝子汤,一个孩子也没有,渐渐的便在人前没了影子。” 贾琼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成全了赵姨娘,怪不得一直针对她呢。 “周姨娘与她家里关系好么?” “未见过她们走动。” 贾琼深深看了一眼鸳鸯,也明白了这姑娘为何在原书中誓死也不嫁贾赦了,她若是真嫁过去,不是赵姨娘便是周姨娘,她不想成为那个样子。 “周瑞是王夫人自金陵带来的家仆吗?” “怎么会,听说是王子腾这位娘舅,特意给王夫人这位妹妹预备的。” 通了,有王子腾这么一掺和,贾琼明白了周瑞必是派进来的探子,否则解释不了他女婿冷子兴的所作所为。 您想啊,他家还是给人做奴仆的呢,他女婿可好,一间好大的古董铺子开着做商贾老爷,这也太不般配身份了。 有问题便去找人问,再三答应了鸳鸯不嫁贾琮后,贾琼又去找了冷子兴的一位故人,也是贾琼想结拜的兄长,贾化贾雨村。 他俩早就相识,相识的时间应该是在贾雨村进京赶考时,后来贾雨村做官又被贬官,直在贾敏死后,贾雨村才又见了来吊唁的贾家人,其中就有冷子兴。 贾雨村问明来意后,眼神不定:“打问他做什么?” “与您老兄无关,只是府里面有件要紧玩意儿不见了,多半着落在他身上,想先摸摸他的底。” 贾雨村半信不信,淡淡说了几句他与冷子兴结识的过程,无非是那一套,落魄举子遇商贾,冷子兴见他奇货可居,如甄士隐一般资助了他,等他为湖州县令后,也帮着他做了几件事。 “想当初他来找我,是为了姑苏一个姓严的乡绅,愚兄为了报答他之前的援手之情,也就帮他料理那家的事。” “这户姓严的与他又能有什么来往?” 贾雨村见贾琼追问,不得不解释一二:“这位严老爷与姑苏另一位乡绅甄老爷是故交,他家出了些事情,本是求甄老爷呢,没想到甄老爷一家也糟了难,不知怎地求到了冷子兴头上。” 听着贾雨村三分真七分假的胡诌,贾琼在心中画了一张线索图。 严老爷有事,甄士隐也出了事,这段时间正好是前太子的事发作,冷子兴自京城窜到湖州去找贾雨村,贾雨村便料理了严老爷的事,然后他被参革。 接下来,他被推荐去了林府,贾敏死后,他又见到了冷子兴,得指点求如海给他前途,那时正是正元帝新登基,大赦天下时。 他起复后,王子腾将他送上了金陵知府位子,刚好碰着薛家的案子。 瞧瞧,有多少的刚好碰巧。 贾琼辞别了贾雨村后,直接去了薛家,薛岳父还有秘密藏着呢,那便是前太子一党所有的官员录。 他一直没敢拿,是因为牵扯太多,抖搂出来,贾琼自身都难保。 现在也只是去看看,一个女婿半个儿,看看岳丈留下来的东西,心里好有个底。 可这东西并不真正在薛家,而是在薛家老宅的隔壁,邻居梅家地底下藏着呢。 正好那个洞就是入口,贾琼打算进洞一探,看看前太子手下到底有多少力量还在蛰伏中。 九十七、步步惊心步步行 第97章 步步惊心步步行 薛家老宅,贾琼调兵遣将还要调虎离山。 人家住着好好的呢,自己从地底下摸过去,总也说不过去,先将梅家人调开才行。 这活儿,是薛蟠的。 “把梅翰林及夫人调开就行,别真毁了梅公子的前程。” 薛蟠蹲洞口那往里看:“我爹啥时候挖了这么个洞?” 贾琼紧挨着他也蹲那往里看,黑黝黝的,能看见什么,不过是壮个胆子罢了,先钻进去的是柳湘莲。 收拾妥当的柳湘莲,两手一分他俩,非得自中间挤过去不可,不如此显不出他的英武来。 贾琼和薛蟠都冲他切了一声,伸出中指给他助威。 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先进去,站不起身,还得爬着走,柳湘莲嘴里叼着一盏油灯,慢慢的往前爬。 薛蟠则看着他进去了,才站起身骑马去锦香楼,该逼着要债了。 贾琼耐心的等着,半个时辰过后,梅府里面有了动静,薛家仆人过来报信,两口子急匆匆坐车离去。 一扥手里的绳子,贾琼也钻了进去,他嘴上没功夫,叼不住油灯,只能摸着黑的往前爬,幸亏柳湘莲是先进去的,否则他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也不知是黑暗中时辰过的慢,还是他心中焦虑过甚,总觉着都过去了好久,他才看见了前面的亮光,急着爬了过去,看见柳湘莲站在一扇门面前发呆。 顺着通道爬下来,贾琼伸伸胳膊腿,一把推开柳湘莲,霹雳吧啦就把那个九宫格都给对上了答案。 薛岳父好整这些玄虚,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中间填个五,咔哒一声,贾琼随手一推,那扇门分左右缓缓而开。 “六哥,你能看懂洛书?” “看不懂,但我知道数字规律。” 柳湘莲不问了,见不得贾琼看自己的那副神情。 而贾琼,更坚定了是那老道,顺着这条通道进的薛家。 河图洛书阴阳八卦,道士必修功课,薛宝钗但凡学歪一点,就能支个卦摊养活自己了。 批八字、看风水、定阴阳,一个宝钗模样的俏道姑给你看手相,一两银子看一次,不贵吧。 贾琼让柳湘莲走在前头,他在后面想象一身道袍的薛宝钗,颇有些激动。 过了这道门,地道明显宽了不少,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能窝着腰走路,估算着距离,也应该是到了梅府的中间。 果然一条向上爬的洞,出现在眼前,依旧是柳湘莲在前,一点一点挪了上去,然后自一座假山中冒出了头。 江南园林的布局,院中必要有山、有水、有亭、有廊。 美则美矣,可他们二人傻了眼,这去哪找东西? 总不能一间一间屋子的搜吧,时候没那么多不说,贾琼觉得薛岳父不会这么样的藏东西。 确实将一件东西藏在邻家中,是够花费一番的心思,来人翻遍了薛家老宅,也绝想不到东西藏在邻居家。 但这自己人不也为难了吗? 贾琼能懂薛宝琴为何要嫁进梅家,不就是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舍身进邻家,慢慢的找呗。 可梅家却外任走了,根本不搭理薛家这茬。 其中要不是知道他们的来意,也不会这么的巧。 贾琼果断回头:“回去,看看那扇门。” 历经薛岳父种种疑阵的考验后,贾琼大概知晓了薛家家主的行事之风,故布疑阵总想出人意表。 怪不得您长子脑子不够,全被岳父您给用光了啊。 摸着那扇门,贾琼又给关上了,门背后果然还有个九宫格,看似是可以两面开,但贾琼又是一阵的呼啦,这次可有讲头了。 最下面也就是正北方的一不变,从左至右顺时针数到四,便回到中心五,对角到六,逆时针数到九,简单些便是对面九宫的二八对调。 复临泰壮夬乾姤,遯否观剥坤二六。 薛宝钗用尽办法才让贾琼记住的十二卦,便用在了此处。 这便是二十四节气的卦象,也称二十四山。 变化莫测,极天尽地,算到最后不得不感慨一声,还是清静无为了吧,实在算不到头。 啪嗒一声,中心五位置木板塌陷了下去,贾琼捅开隔层,伸手进去一摸,拿出来一卷绢书。 不敢用纸的,怕潮也怕蛀,还是涂了一层蜡的绢布能保存的久。 柳湘莲见怪不怪了,重又推开门要往外爬,贾琼藏好了书,却拉住了他。 “火铳给我,咱们得给后来人留个纪念。” 不热送的私人礼物,二十把燧发短火铳,两只一对,都装在木盒子里,是拿来送礼的。 贾琼便给了柳湘莲一对,他自己不拿,有装火药的那功夫,他的弹弓早打瞎别人的眼了。 要的是那火药! 木壳铜芯的小药壶,还算精致,撕了一角柳湘莲的衣襟,小心翼翼倒出来小半壶的药,包裹密实后,又放进了格子里,嘿嘿嘿笑起来回复好了密格,重又关门离去。 “六哥,你放火药做什么?” “湘莲,洞里黑不黑?” “伸手不见五指。” “咱们都要点个灯进来,别人也会如此,等他伸手摸到一个布包时,他肯定会拿出来看看。怎么看?自然是靠近灯火看是不是?” 柳湘莲一口气吹灭了油灯,浑身打个激灵,摸着黑爬回了薛家。 就算炸不起来,那么小的空间内,轰的一下在手中烧起来,最少损伤也是两条眉毛没了,还上不封顶。 盖好了石板回屋喝了盏茶,梅家才乱哄哄的回来。 还有薛蟠的声音:“邻里之间本就是互帮互助,我又与梅公子是同窗好友,这些事不值一提。” 柳、贾二人偷笑,希冀梅公子自此以后,还是绝迹了青楼吧,不是人人都是赵盼儿、宋引章、杜十娘......。 大多是吸髓吞血的苦命女,那是她们活命的手段,伱拿来当爱情可还行。 等薛蟠笑呵呵的进来后,三个人是哈哈大笑,深为救一男人上岸而欢心。 晚间,新府。 薛宝钗抄写着绢布上的名单,暗暗心惊,不愧是做了二十年的太子爷,门生故吏之多,心腹党羽之众,真可说有了半壁江山。 六哥说了,绝不能给了圣上,否则便是一场腥风血雨,除了首恶必办,那些人除了少数几位心怀叵测之辈外,大都会雨打风吹去,各人顾各人。 难怪甄家要害爹爹的命,单是他家豢养的太子一脉官僚,竟有百十位之多,也不知爹爹是怎生得到的消息,果然是我薛宝钗之父! 但,宝钗一皱琼鼻,笑了起来,爹爹啊,女儿的夫君说了,说您总是故布疑阵而不杀伐果决,还让女儿穿道袍给他看呢。 羞一阵,笑一阵,终是抄完了名册,然后将绢布扔进了炭盆里,把名册随手塞进书架中的四书之侧,拍拍手回大观园,不管六郎在前院的热闹。 好热闹,是因为倪二说了一件热闹事;“确实是看了她兄嫂,可然后,这乐子可就大发了。她呀,上了另一辆不是咱们的车,赶车的,你们猜是谁?” 满足的看了一圈无人猜中,灌了自己一杯后,放低了声音说道:“是那冷子兴!” 嚯! 众人皆两眼放光,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也就是周姨娘的侄女婿。 “那车走了挺远,拐进了一处枯木林中,我等也不敢靠近呐,远远的看着吧。嘿!谁曾想,那车就...” 倪二左摇右摆起来,众人哄堂大笑。 “好家伙!”倪二还没说尽兴:“喊的那叫一个山摇地动啊,我等一听,得,都不用去看了,准知道他俩端着了。” 倪二做了一个抱腿的架势,赢了一个满堂彩,纷纷与他敬酒,这一趟跟下来,果然是大有收获。 “六爷,单凭这件事,够他们死一过儿的吧。” 贾琼听的是津津有味:“他俩怎么搅一块去了呢?倪二,给我盯住了冷子兴,这货身上的事儿不少,偷老爷的姨娘只是小菜,大的在后面呢。” 倪二兴奋的满脸通红,一个泼皮,能坐这桌的上座,六爷给了多大的脸啊,没的说,单凭上次六爷能冲出来帮自己,这朋友,得交! 然后薛蟠又讲起了梅公子的事,席间的酒便不够喝的了。 贾兰偷偷给六叔讲着另一件事:“我偷听素云说来着,宝二叔房里可热闹了,袭人斗不过新来的嫣红,成日的偷偷抹泪。而麝月她们谁也不帮,站中间看笑话。” 丫鬟要是能斗过郡主了,郡主趁早别活着,窝囊! 一直喝到了尽兴,这场酒才算了局,倪二出门拐弯便到了家,刚进家门还没关上门呢,就听高墙内的荣国府中,传来一阵嘈杂! 倪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又回了新府,正好贾琼等人也掖着棉袄出门看。 荣国府正门那里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厮,是宝玉的亲随茗烟。 “六爷,六爷!出祸事了!宝二爷,他不见了!” 贾琼眼神朝众人一晃,众人分头而动,独留下他去荣国府内看分明。 不见了? 你会变蝴蝶飞走么? 来的好快啊,我这刚摸到了冷子兴的边,你们便迫不及待的想带走人,哼哼,做梦! 片刻间,一队队人自黑夜间钻了出来,顺天府封路,密谍司封城,城狐社鼠满城的打探消息。 正元帝接了消息后,坐镇御书房:“传旨,调冯天寿、冯紫英、卫若兰,各领本部兵马协助贾雨农。今晚,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神武军迫近了各个王府,就连忠顺王府也没放过。 九十八、一夜北风紧 第98章 一夜北风紧 荣国府梨香院,所有的丫鬟都站成一排,挨着个说自己何时知道的宝玉不见了,自己那时又在作甚,有谁与自己为证。 审她们的是抱琴,一个字一个字的抠,终于从一个叫四儿的小丫鬟口中,问出来端倪。 “宝二爷与袭人姐姐拌了嘴,就说不在这家里呆着了,出门时,奴婢多嘴问了一句二爷去哪儿。他说,他要找妙玉去。” 抱琴便问袭人:“却有其事否?” 袭人辩解:“只是宝二爷说的小孩子的气话,又怎可当真。” 抱琴面色一冷,转头看向闻讯而来的王熙凤。 这是荣国府内,抱琴可以问话,但当众可不能发话惩罚,那是越了主人家,极为不妥的事。 贾琼连梨香院都进不去,只在荣喜堂与贾赦、贾政坐着等消息。 王熙凤见好说好话已经收不了场,只得发话:“往日也就罢了,你们闹一闹,我们只当看不见。今日不同,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先把袭人押起来,麝月你们去各处找,找不着人,一个不留,全送衙门。” 抱琴容王熙凤说完了话,才开口:“进园子去找吧,只求一件事,宝玉千万莫去寻钗、黛,否则,娘娘都难保他。” 园子里有两位待嫁新娘,便是亲兄妹,这时也得避讳一些,万一冲撞了,身在礼部的贾琼,能让贾宝玉身败名裂。 王熙凤脸色一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件要紧事,急匆匆与抱琴一起去见贾琼。 找妙玉去了? 贾琼压根就不信! 要是真在大观园内,惜春会不给自己报信? 障眼法罢了,想让我费时费力的去搜大观园,你们好趁乱逃走。 穿着棉袄却敞着怀的贾琼问贾赦:“大叔,家里可不能这么乱呐。” “六啊,伱的意思呢?” “园子里我派人进去,府外面也是我来找,只是您府上的人,要各归各院,挨着屋的找,谁也不许乱走动。” 贾赦毫不犹豫:“就这么着!来人,清府,都回自个屋里去,查清了再许走动。” 邢夫人和王熙凤带着管家婆子们开始拉网清查。 贾琼回了自己府,一条条消息汇到他手中,摊开一张京师堪舆图,拿手开始量搾,他要计算从发现人不见到现在,能走多远。 拿了一支炭笔,以荣国府为中心,画了一个圆,然后开始分派。 “看见这个圈了吗?顺天府从左至右,神武军从右至左,按着这个圈子去找,没有就再扩出一个圈去。” 又对倪二说道:“圈里面的地方你来看看,有没有赌场青楼和暗门子,一家家找过去。藏人最爱藏这些地方,绝不能漏!有反抗的,直接开打,你们带齐家伙别吃亏。 还有,那群鸽子该用上了,放信鸽,京城各点都联系起来,我倒要瞅瞅,是他们的消息跑的快,还是我的鸽子飞的快!” 周全与裘世安也赶了过来,低声说京师九门均已被密谍司换防接手,两位都统来问,今晚能见着真章吗? “有备无患吧,皇宫那里神机营要提防有人闯宫。另外,再派一队人马去我家的铁槛寺,凡有的和尚道士,一律扣起来,不得放跑一个,我怀疑其中有他。” 事到如今了,贾琼不再留手,他死死盯着两个地方,一个是铁槛寺,一个是北静王府。 北静王府就在自己画的圈中。 对手不顾掀牌也要接走贾宝玉,想来一定是有不可逆转的原因在内,只是现在还无消息。 贾琼只有等这两处有了突变,才好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内,正元帝也在等着消息,一只只信鸽飞进来,小内侍们收着字条,一趟趟来往宫中。 戴权忽然拿起一张字条:“这是怎么回事?” 是外城门广安门那里的消息,扣住了想要闯进城的一个贾家人。 夏守忠与戴权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戴权发话:“把人吊进城里,谁也不许问,直接送给雨农。” 京师注定要有一个不眠之夜了,第一家打起来的便是一处赌场,里面没人聚赌,藏着带家伙的青壮,倪二眼贼,见有状况,先下了手,并给贾琼报了信。 卫若兰带人赶了过去,眼神一紧,这伙人是兵卒,骗不过他去! “杀!” 来不及细问,只有杀败了他们才能得知情况。 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一共五处在圈内之地,都发现了伏兵,混战开始。 “柳湘莲、薛蟠,去大观园,把妙玉给我带过来!” 贾琼不惊反喜,这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啊,要是容他们布置好了后,就不是眼下这场混战了。 “报给圣上,即刻派人接手九门提督府。” 信鸽刚放走,便接到了戴权发来的消息,夜闯城门的贾家人,已经送到了他门前。 “琏二哥?平儿?!” 来人居然是应在山西的贾琏和刚出城去见他的平儿。 “六弟!六弟!王子腾反了!京师里混进来了大同兵!” “孙绍祖?!” 贾琼即刻想到了这位中山狼。 “琏二哥,我来问你,西宁王爷呢,他反了没有?” “我,我不知道!我是偷听到王子腾与孙绍祖的密谋,我不敢留下,连夜跑出山西,路上遇见了平儿。” 贾琼不得不笑了起来,贾琏啊贾琏,你前二十来年一事无成,就凭今夜这报信之功,你跟你爹且活着去吧。 “给我备马,我要去九门提督府。” 周全和裘世安都劝:“你可轻易动不得啊,你万一有个闪失,这局谁来指挥?” 贾琼一面穿着甲,一面说道:“兵贵神速,以快打慢,我要再调一支人马来,直捣虎穴。周全陪我去九门提督府,裘世安去皇城求兵符。一切都以快为准,要说的话,写着纸上让鸽子带过去。” 贾琏目瞪口呆看着贾琼,他实在想不明白,六弟是怎么能调动皇城和九门提督府的。 冲贾琏一笑:“二哥留在这,你可别走,等我回来,还有话问你。” 上马出府,正好柳湘莲押着一女尼回来。 后面跟着乌央央一群女眷,钗黛三春等等,都担惊受怕的看着一身甲胄的贾琼。 贾琼一伸手,将妙玉拽了起来放在自己马鞍上,冲钗黛一拱手:“有她在,我便死不了。等我回来。” 钗黛均感羞惭,但又安心,六郎不是个莽撞之辈,拿这位做挡箭牌便做吧。 正元帝都深感贾琼的无耻,你还真敢拿天家血脉挡箭? 夏守忠捧着新到的字条疾走进来:“圣上,贾紫薇求兵符,调九门提督府,欲行反间计。” “何意?!” “他说王子腾兵反,不明西宁王爷如何?他要带着提督府的人,兵踏西宁府。然后栽赃给北静、东平。是人是鬼,他要逼他们现身。” “不用他逼,既然西北还是反了,那么这三家也不用留!戴权!” “老奴在!” “宣六部九卿五寺二监两院一府诸堂倌,即刻进宫见驾!沿途由神武军护送!夏守忠!” “老奴在!” “去请永昌驸马携兵符赶往九门提督府,告诉贾雨农,朕明日早朝时,要京师内再无叛军。” 一盏红灯挂在了承天门的桅杆处,见者皆心惊肉跳。 贾宝玉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一处府邸,敲开门后,梅翰林露了出来:“接到了噻?” “快进去!” 几条黑影闪进了梅家。 薛家墙头上露着几双眼睛,将这一幕看的清楚,须臾后,一支鸽子飞出了薛家,认了方向,直奔宁荣街而去。 城外通往铁槛寺的路上,一队人马挑着火把赶夜路,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焦大,站在钟鼓楼上往山下看,顺手敲响了鼓槌。 僧房内出来五旬左右一老僧,拧眉问道:“何事击鼓?” “山下来了官兵。” “哦?来的好快哇!你且应付着,我这便走。” “太子一切小心。” 九门提督府,贾琼冷冷看着陈也俊:“反还是不反,也俊兄,你给我个痛快话。你要是不让进提督府,也行,我这就带人走。齐国公府的路,某还是认得的。” 陈也俊大怒:“庶子安敢!” 双方箭拔弩张际,永昌驸马带人赶到:“圣上有旨,九门提督府暂由本驸马坐镇。陈也俊,你领不领旨?” 陈也俊看着贾琼身前的那个女尼,恨恨的跪下接旨。 贾琼冷笑:“我还以为齐国公家会反了呢,真是又要少抄一家啊!驸马爷,调兵给我吧。” 永昌驸马摇头苦笑:“你算是害苦我喽,哪有驸马领京防的,这一夜过后,我又得跑回衡州城钓鱼喽。” 贾琼接过永昌驸马递过来的兵符,冲着地上还跪着的陈也俊一晃:“也俊兄,带你的人马随我走,咱们去西宁王府走上一遭吧。” “贾雨农!四王八公十二侯,你要一夜杀尽吗?” 贾琼搂紧了妙玉调转马头,留下一句话在风中:“为国征战的才是功勋,你与我不过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米虫,留下来还有何用。” 妙玉忍不住怒斥贾琼:“你也是个有见识之人,便分不清孰对孰错吗?” 贾琼笑道:“你们没有对错,只不过是利益使然,天下被你们拿来争斗,都该死。” 北风呼啸,妙玉听不太真,问了句什么? 贾琼她耳旁轻语:“这是皇权最后的时代,某不许你们这样的人得了天下。” 妙玉大惊! 九十九、九九归一劫数清 第99章 九九归一劫数清 北风凛冽,长夜漫漫,妙玉二十三载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今夜的煎熬。 自西宁府起,挟持她的贾琼除了敲开门时彬彬有礼,然后便如狼似虎,敢有反抗者,血溅五步。 西宁、东平、直到北静王府门前,这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的还不进去?冯天寿,你还打算他们请你进府?” “雨农,我不敢进呐,这是王爷府,万一...” 陈也俊也斜视着贾琼:“你倒是立了大功,可有没有想过飞鸟尽的那一日。” 贾琼失笑:“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伱们,是惯性使然。我也不愿多说,只问你们一句,若皇上再无亲戚,世间也无勋贵,真成了孤家寡人后,又是何等模样?” 冯天寿、陈也俊不能答。 妙玉靠在贾琼的怀里,有心无力的呻吟:“皇权旁落。” 她是被冷风与鲜血激成了如此,哪里还自己坐得住。 贾琼嫌弃的将她推起身:“某将是有妇之夫,少占我的便宜。” 妙玉说的不错,历来皇权要想永固,绝靠不得外臣,勋贵与皇亲才是他们的根基。 很矛盾,坐龙椅之人一面想杀干净了皇亲,一面又不得不依托他们平衡朝堂。 正元帝本来不急,他慢慢图之,也能除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但贾琼给他加了速,天下无勋之后,你看文官们的腰子硬不硬! 崇祯就是例子,杀文官、杀勋爵、杀阉党、杀武将,他恨不得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可最终上吊的是他自己。 皇上? 呵! 皇命不出紫禁城的,才是好皇上! 我贾琼智短,不会什么社会变革,但我懂一点点人心,文臣能堵住皇上的嘴不许办银行,那我就放他们彻底出山,他们自然分分合合走上与皇权分治的道路,这便是人心。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顺着尔等还不行么,要造反某都给你们呐喊助威,期待一人不如期待众人,变革不是少数人的盛宴,而是大多数人自发的吼一声,老子要换个活法! 眼下场中唯一能猜中贾琼心思一二的,便是妙玉,她从所未有的恐惧起来,当儒家再一次与皇权对立起来时,谁胜?谁负? 原来他与世人真不一样,他不要天下,他只用名、利勾着天下狂奔---妙玉如是想到。 不难想象,这一夜过后,十几年内,只要天子还留着贾琼在,无人敢受封勋爵。 因为贾雨农便是天子手中那把杀勋爵的刀。 但刀有两刃啊,伤人也会伤己。 妙玉忽然挺起了腰,是呀,皇上您就没想过自己伤自己之时吗? 又一琢磨,神色黯淡下来,原来自己家给他做了挡箭牌,如现在的自己一样,挡住了当今的耳目。 把眼一闭,听天由命吧。 北静王听见第一声炮声时,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宝剑,三代人的心血啊,就在这一声中,彻底落幕,自己已经认了义忠太子为父,只要今晚贾宝玉一死,大事可期,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义忠同有此问,我骗得北静小儿之投靠,只要他今晚救出来宝玉,我便能兵临城下逼迫我那好爹好弟弟出来见我一面,那时天下板荡,我招旧部一呼,皇位也只在眼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六部九卿之堂倌们心下则暗喜,削藩夺爵好啊,吾皇圣明,贾雨农是把好刀,用完了给他扔的远远的,琼州就不错,离着安南也近,给他一个琼州牧算得了什么。 “报!”戴权进皇极殿报信:“荣国公之后贾赦携母去保龄侯、忠靖侯府劝降被扣;齐国公之后陈也俊正率兵攻打,已经炸开了府门。” “报!”夏守忠进皇极殿报信:“东、西、北三王已经请降,贾雨农等候圣裁。” “报!”周全与裘世安一身血迹的进殿:“八公十二侯稍加抵抗已全都愿降,自请去藩!” 阁老堂倌们相互之间对了对眼色,一起躬身拜曰:“恭贺吾皇削藩功成!” 太上皇时也在侧,天家父子终于放下心来,相顾而笑,贾紫薇见机得当先发制人,这一夜,翻的好局! “诸臣工需为朕分忧,山西反了一个总兵,西北大军还在王子腾的手中,平叛之事,还要诸位多多出力。” “臣等必尽心竭力!” “贾雨农呢?怎地不见他的消息?”正元帝想起这位大功臣来。 裘世安示意周全,周全跪在地上回话:“贾大人去找贾宝玉了。” “哦?他藏在了哪里?” 周全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轻笑着说道:“他......被困在了地底下。” 说来话长,贾宝玉被送进了梅翰林家后,就给藏进了地洞中,就是那个贾琼做了手脚的地洞。 跛脚道人严老爷看着那扇门发呆,他怎么也未想到,太子的百官行述竟然被薛家藏进了梅家。 来来往往好几次了,自己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个门?! “二十四山卦?嘶~~~,有的要费劲喽。” 老头将油灯放在脚下,以指做笔在地上演算起来。 若有哪位说自立春日往下顺延不就好了? 谬也! 一年之始自有不同,后人嫌麻烦,拿立春那天当做起始,其实应该是冬至日。 冬至是四时八节之一,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古人观天象,这一日是暗夜最长一日,过了这一日,白昼增长,乃是阴极阳生之象也。 贾琼要是没有薛宝钗,他也得抓瞎,而薛宝钗自幼便由父亲教她这一卦,当然是手到擒来。 而对旁人来讲,且要慢慢一个个试过去才行。 若是保险箱都用八卦做密码,除了本人外,不靠外力强拆,谁也算不清你的命宫、八字、运势及开门这一天的天干、地支。 所以外面杀的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时,贾宝玉则坐在地洞里与严老爷交流心得。 “若是用生辰八字做的数,我倒是知道宝姐姐的生日,薛大哥的我也还记得。” “说来一试?” “薛大哥的是五月初七,端阳节的第二日;宝姐姐则是正月二十一。” 严老道直摇头:“不对不对,我已经算过一次了,不是这两个数。我可见过那小女娃娃,她不是正月的生日。” 宝玉惊异:“你何时见过的她?” 严老道嘿嘿笑道:“那一年我随着太子爷去要薛家要百官行卷,刚巧是这女娃五岁的生辰,你莫说话,容道爷想一想啊,那该是个夏日啊。该是...八月!” 贾宝玉直说不对,但一想前年给宝姐姐过生日时,正好是老太太的生辰前,贾母是八月的生日,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老道嘟嘟囔囔:“薛紫薇给他女儿改的命数,以此来蒙骗了我与太子爷。要不是我见了林家那个女娃,我才算出来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是指的薛家在京城的老宅。” “林妹妹?” “对啊,薛紫薇将太子爷在江南的钱袋子人名给了林探花,我去求他高抬贵手,可林探花却一夜之间抄了七家盐商,五家布商,断了太子爷在江南的财源。” 严老道忽然一愣:“林家女儿是何时的生辰?” 宝玉骤闻秘辛,浑浑噩噩的说道:“二月十二。” “咦?”严老道在九宫格中打量了半天,伸手将二八对调,咔哒一声,暗格打开。 “哈哈!原来如此,薛紫薇用自己女儿的命官绑定了林探花的女儿,怪不得是雪地林中钗玉挂,薛家女娃身上有钥匙,林家女若与她相见后,她们二人合在一起必能解开谜团。” 严老道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布包来:“哈哈,里面一定是那张藏宝图了!” “什么图?” “鞑子退却关外时,将一大批财宝藏在了黑山白水间,薛家老二行商去了关外多年,终于得到了一张藏宝的堪舆图,薛紫薇便给藏在了他家。” 指指上面:“这里原是薛家二房的房舍。” 要是贾琼在此,必定能听明白,白瞎说给了贾宝玉听,他根本不懂。 严老道拿起了油灯,伸手进去抓出来一把黑不拉几的颗粒,好生奇怪,凑近灯前观瞧。 宝玉在他身后还在魂不守舍,猛然间火光大盛,轰的一声,地坑内炸了起来,他毫无知觉的便被埋在了地下。 而严老道则身死道消。 贾琼蹲在半塌的坑前,啧啧称奇,早知道威力如此之大,把那一罐都留下来多好。 “梅翰林,你说你也是,跟我说什么不吃火锅,我一闻就闻出来你身上的火锅味了,你骗我做什么?” 梅翰林垂头丧气无话可说,贾琼挥挥手,让赶来帮忙的刑部将他一家带走,看着挖出来还未死的贾宝玉叹口气,真是命大,还死不了呢,陪着你奶奶回金陵去吧。 五更天一过,早朝的钟声响起,各部官员小心翼翼的出了家门,顶着寒风聚集到了皇城前。 皇城之上那预警的红灯尚在,交头接耳间,大概都明白了发生何事。 上朝时辰到,老老实实分左右进了皇极殿,一夜未睡的正元帝精神亢奋,待百官行礼毕,当先开口,略讲了讲昨夜之事后,让神武军将三王推了上来。 西宁王遣回京城,被贾琼堵在府里,半个家都被炮打没了,他嚎叫着冲出来欲寻死,被贾琼一弹弓射中面门,活捉了他。 正元帝冷笑不止:“百年前,汝等一脉勾结鞑子欲害我祖;百年后,汝等不知悔改又想暗中害朕。可知朕有成祖一脉各先帝佑之,岂是尔等藩王杂血能害之!宗正寺何在?” 东安老王爷躬身出班答曰在。 “仿南安例,圈禁在宗正寺,是朕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东安王爷遵旨,带走了这三王。 正元帝又看了看御书案上的名单,喊出来大理寺:“封禁各国公府,这八家除宁荣与齐国公家外,皆贬为庶民,让他们去琼州钓鱼。十二侯下狱,来年秋后问斩,家眷发卖于市,以上之家皆抄没也。” 点名喊出来贾赦与陈瑞文:“你两家此次能幡然回头,朕心甚慰!但之前所作所为,也不能一笔勾销。赏罚分明有度,是朕要给天下的交代。 贾赦,汝一贯昏聩不堪,于朝无用,朕夺了你的爵位,你回家养老去吧。即日起,封贾琏为三等威烈将军,再延汝家一代殊荣,也是朕对得起你家先祖。 陈瑞文,汝首鼠两端,摇摆不定,要不是你儿子见机的快,你家今日也难保。收拾一下出京城吧,琼州牧要了你们这些罪人,你儿子陈也俊封为琼州总兵,即刻赴任不得拖延。” 二人叩首谢恩,群臣皆心知肚明,天家父子为此刻绸缪良久矣,否则也不能如此干脆利索发判,这些勋贵之家不知有多少把柄都捏在了皇帝的手中。 “朕的给事中何在?” 群臣回头看一根柱子后,贾琼日常躲在那里上朝,可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冯天寿出班奏道:“贾给事挖出来贾宝玉后,又去追捕一人,说要尽全功。” 正元帝欣慰含笑点头:“朕之肱骨也!” 话音方落,小黄门殿内宣事:“给事郎宫外候旨,请见陛下。” “宣他进殿!” 宫门外贾琼命人找来一顶小轿,让摔断了腿的前太子坐了上去,他敢动四王,不敢动义忠,死也是死在当今的刀下,自己可沾不得他家人的血。 妙玉服侍在一旁,泪水涟涟。 “苦了我儿喽!”义忠叹了口气,仰望皇宫:“躲了二十载,还是没躲过去,也是为父的命数吧!” 妙玉瞪了一眼装无辜的贾琼:“抓人便抓人,何必伤人,天家血脉你也敢伤之,有你的后报。” 贾琼只能做不理会,论起翻山越岭,你能跑过密谍司,可你跑不过我带出来的辅军,摔下山崖不死已经是造化了,还想讹人? 宫门打开,旗罗伞盖间,太上皇迎在那里,贾琼先拜之。 太上皇看看义忠,义忠让妙玉搀他起身,叩见父皇。 太上皇挥挥手让贾琼先去上朝,又让内侍将义忠扶上一顶滑竿,才缓缓对他开口:“子不教,父之过也。朕也有错处,不该放任那几家的野心,总想着也能如今日一般一鼓作气彻底荡平。可惜,朕没有这么个紫薇郎,这才让你走上了邪路。” 义忠二十年未见父皇,乍一见时,老泪纵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太上皇告诉戴权:“去与皇上说一声,义忠圈禁在大明宫中吧,儿啊,你若死时,便是父的死期可好,你我父子黄泉路上为伴吧。” 义忠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从来都是死小留大,贾琼砸着嘴与出来接他的周全小声议论:“还是西游写的好,有背景的都带走了,没背景的才被打死呢。你家怎么样了?” 周全倒是笑嘻嘻:“欠我的拿命还呗,您真要去琼州啊。” “朝堂怎么说?” “似是要将海外诸岛都给您,但要将四王八公十二侯全都发配过去。” “哦,让我做个狱头啊!” 一百、冤冤相报实非轻 第100章 冤冤相报实非轻 早朝不散,戴权送回来太上之意后,正元帝说了声知道了,便开始商议出兵平叛事。 文官们口诛笔伐一番,都有一个疑问,连义忠都被圈在了大明宫中,他王子腾还有何名目造反呢? “必是勾结外族,四省之兵不会听他一人的话,若无有外兵他哪来的底气与朝廷争锋。”贾雨村一语中的。 面对曾扶持自己起复之人,贾雨村先下杀手,不给王子腾留半点生存之地。 这是可以灭族的大罪,贾琼头一个反对:“重整征西大军,朝廷出师有名,他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勾连外族之说,还是慎用。剿、抚并用才是上策,灭门罢了,灭族不可。” “臣对贾雨农之意,不敢苟同。”贾雨村甚是亢奋,恨不得赶紧除了王姓一族,他才能睡的安稳。 贾琼无奈,等他滔滔不绝的说完后,一句话堵死了贾雨村的嘴:“灭一族还是夷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雨村兄,报国之心可以有,但先想想这三族中都有谁。” 贾雨村闻言扭身看贾琼,贾琼拿笏板往天上捅了通,贾雨村瞬间醒悟,慌忙跪倒称罪。 皇上纳的贾家女儿,也在王家母族之列,他贾雨村可没敢想着逼圣上废妃。 正元帝看的一清二楚,不怒反笑:“贾司马拳拳报国之心可表,情急之中失语也情有可原。雨农啊,你提醒的对,西北外族自汉唐宋以来,国盛时,他们依附在内,国衰时,他们觊觎中原。说到底,还得是我中原皇朝国力昌盛才能压服了他们。” 群臣齐颂圣明。 终明一朝,与西北各部作战从未停过,彼此知己知彼更知根知底,历经后金之乱后,又是一个百年过去了,凡有知机者,都不难得出又将是一轮拉扯的时候了。 恰逢除了内患后的朝廷,当今信心充足,敢来犯我,便将尔等千里草场变战场,看看是朕的枪快,还是尔等的弓矢快。 贾琼很欣慰,正元帝被他忽悠进了火药时代,有了膛线与望山的火枪,换好了锥形弹后,可以与游牧骑射手对攻矣。 好容易熬到了最后,正元帝也觉得有些力竭,这才结束了这场早朝,看看时辰,已近午时。 一声散朝,新领了征西军督军使的贾雨村,赶紧快步追上贾琼:“雨农,雨农,且慢些。” “不能慢,我怕你喊声道友留步,我的小命就没了。” 贾琼说着笑话,还是等贾雨村找来。 “雨农啊,愚兄对征战事不通,可有能教我?” 贾琼摇摇头:“我也不通,别看我征战过安南,说起来,那更是一场剿匪,与平叛完全不同。” “怎讲?” “王子腾手中的叛军多是边军,战法谋略与朝廷大军同出一门,打的不过是谁有钱而已。” “哈哈!英雄所见呐!愚兄要一千支火枪。” “好说,我这就给不热去信,等你出兵之日,必能全得。” 冬不作战,这是北方游牧的习俗,牲畜要养膘,大雪还会封路,不利于开战,都是等到了雪化时,全族入关抢一把,然后继续猫冬。 至于山西大同府的总兵么,贾雨村带着京师五营开过去他就得投降,负隅顽抗的机会都没有,裹挟百姓也不过一城之人,帝怒之下,一城百姓又何足道哉。 这么算下来,还能有小半年的功夫容贾雨村慢慢的布置军略,他想要火枪也在情理之中,有火炮压阵,火枪突击,再辅佐以盾牌长枪弓箭手,堂堂正正压上去拼人数就好,这仗打起来并不吃力。 贾雨村前脚走,大理寺又找了上来:“雨农贤弟,贾政一家怎生处置啊?” 这是在问宫中贤德妃之意,贾赦都被撸了爵位给儿子,贾政不能屁事没有的混过去,可要真给他定罪,宫中的面子也得琢磨琢磨。 “大人,先容我回去商议商议,明日必给您个答复。” “也好,不过,雨农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呀。” 贾琼谢过大理寺卿的好意,随一直等着他的贾赦骑马回府。 贾赦出了一身的虚汗后,倒精神了起来:“万幸,万幸啊!琏儿能有一功抵过,我也好将来不愧对祖宗了。” “您好好给我养鸽子,活到死都不是个事。方才大理寺问我您府中二房的事,我都不知该给个什么说辞。” 贾赦骑在马上一摇一晃胸有成竹:“送回金陵老家。” “我说的是叔祖母,她一定会护着二叔的。” 贾赦冲贾琼一扬脖:“瞧伱大叔我的,老二家这次要想涉险过关,没有取舍必是不行,有王子腾的叛乱,王家女人不能在我家立足了。” 贾琼想起来丈母娘薛姨妈,她可也姓王。 也好,彻底铲除了王家后,贾家倒是显得干净了许多。 贾琼又与贾母四目相对时,贾母终于低了头:“我只要宝玉活着就好。” “叔祖母,我可得先说好了,另一个宝玉已在皇宫,此刻已经父子相见了吧。您再想着有的没的,就准备两口寿材吧,我亲给您与宝兄弟操办着。” 贾母已经不敢怒了,面前的此子一夜之间抓太子、废三王,昔日的四王八公十二侯,已经成了昨日黄花,相比其他几家,荣国府还没被抄走,已经是祖宗护佑了。 老天保佑琏儿跑了回来报信,否则,面前的小子肯定会先抄荣国府的。 “宁荣两脉已成过往云烟,老婆子我也不会再强求。贾家还有百余口的人,全凭你带他们一条活路吧,老婆子还有一求,史家湘云,你救她一命,让她给你做个小,也算我对史家有个交代。” 贾琼接过鸳鸯送来的茶,有些不可思议:“给我做小?您倒是说的出口呀,怎么不留给宝玉了?” 贾母不语,鸳鸯悄声说话:“六爷,老祖宗是想给宝玉求来妙玉。” 贾琼看看茶水,又看看贾母,鸳鸯一把给端了回来,烫了手也不给贾琼。 义忠不死,妙玉与甄宝玉便不会死,养在宫中又不缺他们一口粮食,虽然对外没个名分,但万一要是给宝玉求成了婚配,贾宝玉就成了一个驸马爷,备不住还能有些期许呢。 贾琼正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想浇贾母一头热茶,老而不死是为贼,贼心不死,还想不走空,我先断了贾宝玉的根儿再说。 “王家谋反,这是灭门的罪。贵府上有王姓妇人,赶紧打发了吧。” 贾宝玉有个被休的老娘,他做驸马便没了资格,连这次的县试都给他省了。 贾母一个哆嗦:“薛姨妈那里也是如此处置?” 贾琼指指自己:“侄孙我如今是狱头,琼州便是四王八公十二侯的大牢,我说谁有罪,谁就有罪,这么说,你老可懂了?” “那我要湘云。” “晚啦,我掏钱买她去,领回去给黛玉作伴,您老还想与我竞价?” “那...那凤丫头呢?” “看琏二哥的良心了,他要想留,便留;不想留,便休。鸳鸯,去请政老爷来一趟吧,我现在就看着他写休书,叔祖母,这可是为了贾家好。” 贾母又闭上了眼睛,贾琼悠哉的品着茶,直到贾政一脸慌张的进来后,才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贾政一拍大腿:“这个恶妇,害我家还不够么,早该休了她!” 贾母诧异的看着儿子,贾政过去跪倒,哭着抱住母亲的腿:“母亲,母亲,儿子被那恶妇戴了绿帽了!” 不独贾母,连贾琼都大吃一惊,这又是何时的事啊? 贾政委委屈屈哭诉起来,原来周姨娘探亲回来后,偷偷告诉贾政,夫人容光焕发似有二春,她不敢问,但观冷子兴者不似善人,出入夫人房中甚为熟稔。 贾琼以茶代酒喝了一口,等休了王氏后,再告诉政老爷真相也不晚,得给人家一个报复的机会。 有了这个好消息垫底,贾琼一扫疲惫,精神抖擞的与贾琏两口子议论休王熙凤的事宜。 王熙凤险些被气的动了胎气,慌得贾琏一再保证绝不休妻,才让王熙凤的眼角平缓了一些。 “若要休我趁早,我自己买两口棺材一大一小,给我们娘俩自己用!” 贾琏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让贾琼都没眼看,骂了声活该,才美滋滋的打道回府。 诸女纷纷过来打问消息,薛宝钗更是将母亲也请来,详问王家的事。 “出嫁从夫,哪有那么多的娘家事。薛姨妈放心便是,哪个官儿敢牵连到您身上,我先扒了他的官衣再说。” 惜春撇撇嘴:“哥哥如今也是有大的不说小的了。” 被惜春拿捏住把柄的贾琼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起史湘云的事来:“史家获罪,史家妹子也难逃这一遭。方才贾母问我求救她给宝玉为配,我总觉着有趁火打劫之嫌。你等之见,他们二人可为良配?” 黛玉反问:“六哥觉着如何?宝玉可是良配?” “宝玉将要有个失德之母。” 薛姨妈不禁一呆。 贾琼并未挑明,只是说着宝玉:“二房将来的继承是贾兰,宝玉又失去了考功名的路,这样还怎能说是良配。他连当年的文龙都不如,嫁给他岂不是进了火坑。” 诸女纷纷点头认可。 “故此,你们谁出面将史家女买回来,充作你们身边人,不拿她当婢女使唤就是了。” 黛玉嘻嘻发笑:“不许和我争,我去买回来湘云,看她还敢不敢与我拌嘴。” 紫鹃倒说了实话:“拌嘴必定是敢的,我只是可怜她这一生也太孤苦了一些。六爷,能不让她进牢狱,还是早些买回来好吧。” 晴雯眼珠一转:“六爷,再去要来一个袭人,让她伺候着湘云去,也能伺候伺候我。” “你们不是都嫌弃那个袭人吗?” 晴雯哎呀了一声:“她那是仗着夫人和宝玉呢,到了我们手心里,哼哼,看我怎么搓扁了她。” 一百零一、读尽诗书也枉然 第101章 读尽诗书也枉然 正元九年,春三月,惜春打个哈欠醒来,入画听见动静,披着袄进里屋来探视。 “这么早,今儿下午才动身呢,不急。” 惜春抱着被子翻个身:“哥哥去上早朝了没?” 入画好笑:“六爷有两位夫人伺候着,还操他的心做什么?” 惜春皱皱鼻梁,钗、黛两个嫂子是好,可也废哥哥的身子呀,身为妹妹怎能不关心。 “昨儿是谁陪得哥哥?” 入画刮她一下鼻梁:“人家夫妻的事,你可不能管。子嗣是大事,又是新婚燕尔间,缠绵一些总要有的。” 话音方落,史湘云裹着被子眼都不睁的就进了屋,推了推惜春,给自己腾出个空儿来,仰面躺下就睡。 惜春没她力气大,委屈的缩到了床里面:“云姐姐你又来欺负我!” 史湘云还是不睁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哥哥一家欺负我,我就欺负伱。” “那也是你自己非要做丫鬟的,你怪谁?” “我哪知道做丫鬟晚上睡不了觉啊。入画,你晚上也不睡觉的么?” 入画好笑:“睡得轻些,哪有不睡的理。” 史湘云忽的一下坐起了身,恨恨的拿手指着窗外:“她们就是故意的!轮着番的要我伺候!” 砰的一声又仰面躺下,拿被子盖住了脸:“我是生不如死啊!多咱才能还够了身价钱,我扔到玉儿的脸上去。别吵我,我要好睡才行。下午要是不醒,你们抬着我走。” 今日是贾琼离京的日子,也是征西军辞君开拔的日子。 终于大婚娶了两位娇娘的贾琼,一直都不上早朝,今天要给他授官,还要给冯家父子送行,他不得不去,所以惜春替哥哥惦记着这件事,怕他误了时辰。 去岁年末,贾琼自大理寺买回来了史湘云,这姑娘不哭不闹,见了薛、林就说自己是虎落平阳,买她的钱从月例里扣,总有一天她要自己还清了身价。 林黛玉张嘴就说是一万两,史湘云问她要根绳子来,下辈子再给她当牛做马吧,这辈子是不还了,还不起。 这也是史湘云最后的自尊,她自幼无父无母,叔叔一家是有养育之恩,但那些苟且之事,与她又有何干,不过是覆巢下的雏鸟一只。 可以受恩惠,但不食嗟来之食,于是乎一个最不会做事的大丫鬟,便出现在了贾琼的府中,每天(卒瓦)的杯碗碟盘,她月钱都不够描补,不整整她,当林腹黑是白叫的匪号。 惜春撅着嘴起床,把一床暖暖的被窝让给了不讲理的史湘云。 梳洗打扮好后,去了前院,她们姐妹几个又搬回了新府,大观园紧闭了大门,今天也是荣府二房一脉搬离京城的日子。 贾琼已经去上了朝,只有黛玉和宝钗在那盘算着还落个什么没带,这次一走,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了,能搬尽搬,朝廷给出着搬家费呢,不嫌麻烦的。 两位娇俏的小妇人,都换了发髻,褪了少女的青涩,添了妇人的韵味,惜春羡慕的看了几眼后,自己找地方老实坐着等吩咐。 京城里只留下贾代儒、贾赦、贾?、贾环四个房头的人,其余人等皆随着贾琼南返回金陵。 要说最开心的,莫属贾兰了,他回金陵国子监就读,李纨已经以翁壮叔大之由,提前回了娘家。 而贾环自立门户,赵姨娘随贾政南返,还是给儿子留下了彩云和彩霞。 探春则谁也不问她,默许她跟着贾琼一家赴琼州,三姑娘要做一番事业去,有贾老六看护着,谁也说不得什么。 迎春则是备嫁陈也俊,也跟着贾琼一起走。 是陈瑞文登门求的亲,儿子要在琼州做总兵,不出意外,此生也是难返中原了,不给儿子寻门好亲事,到了琼州可就要抓了瞎。 京城除了贾赦一脉外,哪还有勋贵千金,一打听迎春拜了贾赦续弦为母,族谱中记得是嫡长女,赶紧求娶,被贾赦狠狠敲了一大笔彩礼,才算定下了这门亲事。 也算是变着法和贾琼结了亲戚,要不,到了琼州一亩三分地上,陈瑞文真担心自己一家也要去种甘蔗的。 三顶小轿晃悠到了皇城外,贾赦、贾政与贾琼自轿中出来,熟门熟路拐进了食摊的帐篷中,贾芸和小红两口子亲来伺候,贾琼将刚炸好的油条按在豆腐脑中,软中带脆的咬了一口,冲小红一挑大拇指。 “不错不错,有些滋味了!买卖最近怎么样?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吗?” 小红也是妇人打扮,但不改做丫头时的爽利:“瞧六爷说的,不给我们面子,还不给公公们的面子吗。” 这家食肆贾琼交给了王熙凤,又承包给了贾芸夫妇,这可是消息来源之地,便是有膳食监入股,贾琼也不肯交给别人去干。 如今是早中晚三餐齐备,顺天府对这处违建就当看不见,谁敢闹事,内侍们直接过来扇嘴巴子,回家路上还得小心被敲闷棍。 倪二也包了几个帐篷呢,如今大小也是个爷。 贾政唏嘘不已,他今儿来是辞别圣驾的,估摸着此生该是最后一次上早朝了,看着外面隐隐绰绰的皇城,心头别有滋味。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贾琼劝解着贾政,眼高手低了半辈子,能落个回乡已经是个不错,贾元春终于摆脱了贤德贵妃位,才给他求来了全身而退。 否则,他也得琼州种甘蔗去。 “我害苦了我女儿啊。” 贵妃没了,换了个荣妃,且熬着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贾赦也劝兄弟一句:“回了金陵当一个乡绅也不错,瞧瞧那几家,这么一比,咱家占着便宜呢。” 贾政叹了口气,自己跟着老娘谋划了半生,结果就是个这,真不知是该抱怨还是该庆幸。 贾琼吃饱喝足,扔下十几个大子:“下回得放卤虾油,不放卤虾油怎么吃?” 贾芸陪着笑说一定,可下回又是何年何月呢。 抬头看,月淡星稀;皇城前整整齐齐站着本科进士,期盼着能外殿补官。 再回首,烟火缭绕;红楼梦是是非非都将由此终结,再开卷是我的后续。 站在帐篷前的贾琼,不由吊了一嗓子:“丑末寅初日转扶桑。我猛抬头见天上星,星共斗,斗和辰,它(是)渺渺茫茫,恍恍忽忽,密密匝匝,直冲霄汉(哪),减去了辉煌。” “嘿!好~~~!” 进士们纷纷扭头去看,帐篷处一众官员围在一起如进了戏楼般的喝彩,纷纷诧异,这里是皇城,何等肃穆之地,岂容这般村夫行径。 带着他们的一位礼部郎中,闻声也看了过去,低声训斥他们:“都是一群油滑老吏,寸步难升之辈,万不可学他们那般自误。” 新科的进士们躬身称是,又把胸脯挺了又挺,一代新人换旧人,我有大鹏之志,岂能与燕雀同行哉。 带队的郎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紧走几步迎上了唱曲自误之辈贾琼贾雨农。 “雨农,给你派了七位吊榜尾,可满意否?” 本科应贾雨农力争,多补了七位进士,他要带着去琼州和安南。 这可喜坏了礼部诸人,多七个那得是多大的人情,贾雨农真不愧是礼部之星也。 “给我些皮糙肉厚的,别弄一些兔爷似相公来,走不到地方呢,先死在了半路上,我还得赔烧埋银子。” “可着你先挑!你挑好了我再给吏部送人。”郎中哪还有训进士时的气派庄严,直把新科进士当做牲口一般,任由大主顾相看。 宫门开启,贾琼吊在最后,与周全边走边聊:“市舶司我给你留个位子,你多咱能过来?” 琼州没贾琼,就是个流放之地,有了贾琼,他就要开市大吉。 “难说,我与老裘备不住都得去西征,只要我还能活着回来,一准求了外放找你去。” 贾琼拍拍他肩膀:“来日方长,你也知南洋什么样,大丈夫不许那里捡钱,岂不是亏了这一生。” 周全苦笑:“我也算大丈夫?” “贴上胡子,谁敢说你不是丈夫,我帮你揍他。” 说说笑笑间,进了金殿,贾琼照例找了那根柱子,撵走了站这的进士。 御史伸头一看是贾琼,冲他一扬脖,扭头看别人是否失仪,贾给事随他意吧,都快走的人了,不惹他为妙。 天子临朝,说了几件事情后,便颁下两枚金印给了冯唐和贾雨村,又嘱咐了几句后,抬首找贾琼。 “贾琼何在?” 一干义愤填膺的进士们,看着那位自甘下流的五品小官迈着四方步去了中间见驾。 正元帝略有不舍,又有些无奈,演的自认入木三分后,才拿起一方银印来。 “爱卿,南海诸事,朕,交给你了!” 削爵去藩、京师击叛、擒拿义忠,贾雨农都乃头功。 越是如此,京师越是容不得他,天子要防,朝臣要谏,自古这也是常理。 贾琼抽身还算早,未功成时便定下了二下安南的退路,功成之后又领了琼州牧守,可琼州不过是广州辖下的一处荒岛,君臣都以为确实有些薄了。 几经商议过后,才在今日早朝要给贾琼定下个名分,琼州升为州府,辖下之地是南海诸岛,你贾琼能占多少,你的辖地便有多大,上不封顶,给你配银印三品督抚衔,领尚书房行走,兼给事中郎,封紫微阁舍人。 贾琼跪谢圣恩,双手接过督抚之印,扭头冲那群新科进士们微微一笑,平生不识我贾雨农,尔等读尽诗书也枉然。 一百零二、东西相隔永参商 第102章 东西相隔永参商 来的时候是五品,回去成了三品。薛宝钗和林黛玉不得不换上小黄门送来的淑人大妆,还得进宫谢次恩。 紫鹃等丫鬟都磕头道喜,口称薛芙蓉与林芙蓉,盖因她俩的补子俱是芙蓉花。 薛宝琴袅袅婷婷穿一身瑞荷恭人服也出来了,笑嘻嘻等着她们磕头,服侍她的大丫鬟是玉钏,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全是荷包。 “我们也是诰命呢,来来来,磕一个有赏。” 紫鹃等无奈,能给自己媵妾也讨下封来,只能说六爷偏心。 三顶小轿送她们进后宫,叩谢了皇后,又说了几句话,直到裘世安来了叩拜说前面散朝了,皇后忍不住的笑:“新婚燕尔,真是如漆似胶,片刻也分离不得。那就走吧,本宫不留了,期待汝等相夫教子,给朝廷服侍好一位封海疆的大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的官封呀。” 三女出了皇宫,远远见了荣妃,停下来蹲身万福,贾元春挥挥手,目送她们走远,摸着肚子去给皇后请安。 贾琼果然等在宫外,四人相视一笑,金荣赶着一辆大车过来,送她们一一坐进去:“我得去宗人府和大理寺认领人犯了,中午怕是也回不去,一顿送行酒我躲不开。你们安排好家里,便也动身吧,通州码头相见。” 黛玉还好些,无牵无挂,管好自己就行。 宝钗事情可就多了,娘跟着哥哥嫂嫂留在京城,国子监之耻薛文龙三年后才能以贡生做官,比不得贾兰直接会试,但也算薛家有个功名。 少不得叮咛再三,劝哥哥万万不要惹事,顾念家里老娘和媳妇些,熬三年,琼州相见,平平安安为上。 又嘱咐留守的司棋,看好了家,生意上的事,少听凤嫂子的,她就是个棒槌,留给她二百两银子,算是给她添妆,等她成婚时,她们还在路上呢。 薛宝琴和惜春则偷偷给了司棋一块牌子:“拿着这个,每月别忘了给宫里送胭脂水粉的钱。这五百两是我俩送你的,那铺子可就托付给你了,等我们到了琼州,一定会运来海珠的,那时,满京城的珍珠都要从咱们手里买才行。” 司棋万分不舍,真是收的礼金太多了,迎春给了一百两,黛玉给了五百两,还都不让她说出去,自己从一个奴籍的丫鬟,转身一变成了良身的管事娘子,昨日的种种都恍若一梦。 放好了银子,趁个空儿去学堂找表哥潘又安,林黛玉不声不响开了家宣纸铺子,用的是林家的老方,在京城卖的很好,是潘又安再给打理着。 看着一车车的宣纸运走,司棋才又回了新府。 这些要提前运到码头装船,黛玉生怕到了琼州没纸用,截留了一个月的买卖份额给自己,那可是供京城一个月的份额啊。 这几位没一个不会赚钱的,怪不得薛芙蓉说不要学王熙凤呢,拿了薛、林两家的稻米卖,与这几位相比,终究少了些主动。 新府里忙的不可开交,司棋很快就脚不沾地了,越忙越乱时,平儿还找了来。 “我们奶奶问,王氏的棺椁能不能捎带着给运回去?” 被一纸休书逼得上吊的王夫人,棺椁都没处停,铁槛寺里不能放,只先摆在了废弃的水月庵中。 “伱瞧瞧,我这都是活人用的东西,哪给放口棺材?晦气不说,还占地方。再说,谁给守着?掉海里我们可不管。” 玉钏打一旁经过,哼了一声:“扔井里去,我姐姐等着她呢。” 平儿也是姨娘了,为贾家立了一功,王熙凤也不好再压着她,但她还是忙前忙后的服侍那两口子。 赔着笑脸求司棋:“那不是还有犯官们一条船吗,放那儿总行吧?帮个忙,你又不走,咱俩还处着长着呢。” “姐姐说实话,是自己想的呢,还是有人求你?” “这还能分着说?” “自然,要是姐姐自己想的,我这就给运走;要是有人求你,让他自己来说,好歹也是个爷们,当不成宝二爷,还做不得孝子?” 平儿见司棋窥破了内情,也不得不说了实话,确实是贾宝玉来求得她,否则,他娘的事没人管。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司棋不由抱怨起来:“二房都回金陵了,偏把宝玉还留在京城,让大房养着这位少爷么?贾环都出府立门户去了,他怎么着,真打算着当天家的赘婿啊。” 贾府没秘密,再加上贾琼和抱琴这两个推波助澜的人,贾母这点小心思是人尽皆知。 贾母走不得,贾赦作为长子,贾赦在哪儿贾母就得在哪,夫死从子么,贾赦如今可会说这句了。 如司棋所说一般,老子回金陵种地读书,儿子岂有不跟从的道理,养在叔父家算什么事,老太太成天的痴心妄想,倒是不得癔症。 平儿只能一叹:“不如此,哪还有他的出路?” “那是他亲娘,守孝不守?” 司棋都有些恼了,别人不管各有缘由,你宝玉都不给你亲娘守孝么,再是被休,也是你亲娘,生前对你岂是一个不薄能说的完的。 袭人畏畏缩缩在一旁搭话:“老太太不许他守孝,正在求六爷给礼部留句话,好让宝二爷能考明年的县试。” “你又知道了?”晴雯不知打哪冒了出来:“可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哼,枉云姑娘不忍见你受委屈,处处给你出头,结果还是养不熟你。” 平儿一见事情要遭,拉着司棋躲开她俩:“我们也不想管,可是...那也是她的亲姑姑不是,就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好姑娘,你就给带上吧。” “带上是能带上,可要埋哪儿啊?王家在金陵的人都大牢里蹲着呢,谁管这事?” 王子腾这么大罪过,要不是贾琼给拦了一下,真能灭了族,现在是灭门,好多着呢。 “求了珠大嫂子,到时候兰小子做孝子贤孙给发丧。” 司棋叹口气,珠大嫂子办完这档子事,怕是要与贾政一家断了往来吧。 勉强答应了下来,平儿才回去报信,贾母与邢夫人、王熙凤和贾宝玉都等着这个消息,听说答应了,齐齐松了口气。 “别让你家老爷知道。”贾母嘱咐贾宝玉:“他那性子我晓得,真发了脾气,真能给扔海里去。” 宝玉闷头不语,他如今是毫无章法,根本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只听着贾母的话从事。 棺材运到了码头,可巧贾琼也在那里摆宴,身边坐着几位蓬头垢面之人,不住口的喝酒吃肉。 “这是谁?”贾琼指着棺材问金荣。 金荣就把司棋嘱咐的事说了一遍,贾琼一翻脸:“棺材留下,里面的东西扔河里去。” 其中一位囚犯哼了一声:“死者为大,怎地毫无怜悯之心,可见,什么臣子什么君王。” 贾琼毫不客气怼了回去:“水溶,你有怜悯之心是不是?那这样,你家老太太也躺着呢,你让一让?” 能坐这一席面的只有昔日的东平、西宁和北静了。 “你!” “把手放下!给你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贤王做上瘾了是不是?要不,你们别坐船了,按律法,走到琼州去吧,省的拉扯君王。” 东平赶紧劝和:“死都死了,先顾活的吧!我说牧守大人,打算怎生安置我等啊?” 西宁脸上的青肿还留着一些,笑起来分外的滑稽:“不会不管我等吧。好歹我等祖上也是姓过朱的。” 贾琼倒也不瞒他们,有些事还真得他们自愿才行。 “中原事,中原了。到了琼州,你们重新做人,甘蔗已经被我家搾出了糖来了。” 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往盘子里洒了些许,白花花亮晶晶,宛如雪粒一般。 “尝尝,这叫薛花糖。” 想想自己媳妇那身的白皙,贾琼先蘸了一手指头,合着口水咽了进去。 三位阶下囚也都尝了尝,眼神大变,可比如今的糖霜要甜,品相也是极好。 “让我等榨糖?” “非也。”贾琼端着一杯酒,挥手让金荣把棺材运上船,一个身受不白之冤的妇人,也该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孽了,让地下那些冤魂们找她算账吧,自己不好插手阴间的官司。 “汝等都曾是手握重权之人,门下走狗无数,如何,都给本官用用吧。琼州虽不大,但也能种下甘蔗万亩,一家一块地,自己找人来种,吃粥还是吃肉,全凭自己本事。” “你这是要掘我等的根啊!” “茫茫大海,我给你条船你都回不来中原,还要根做什么?满朝都是文仕主政啦,哪还有你们蹦跶的机会。” 三个人的手一顿,略停了停,便若无事一般分吃了糖霜。 贾琼见他们都听懂了,也不再陪着,站起身看向京城,喃喃自语道:“人才能求啊,也只能自犯官中找吧。” 一队队囚犯被押上了大船,妇孺与青壮分开,如三王这般养尊处优者,吃饱了后都下到船舱里撑浆去,想白做贾琼的船,不出些力气可不行,海里的鱼可不是认识你是哪位。 正午,征西军开拔出征,贾琼、卫若兰与冯氏兄弟把酒话别,说了声西出阳关无故人,但悲不见九州同的歪话,嘱咐道:“汝妻子吾养之。” 冯天寿给了贾琼一拳:“你小心去喂了鱼,我早就想封狼居胥,马踏贺兰山缺了。” 号角声中,大军开拔,吴知味过来与贾琼碰了一杯:“督抚尽管放心,一应粮草全按照咱们先前的办法做呢,如今大同城内已经没有余粮了,等我到时,他们或许都哗变了亦有可能。” “一切保重,小心为上,辅军要用好,徭役之人不可苛责。” 吴知味马上一抱拳:“山高水长,来年再会!督抚,告辞!” 遥望队伍走远,贾琼才回了码头,卫若兰左顾右盼,贾琼警告他一句:“你家已经退过婚的,少看我家的婢女。” 卫若兰扭扭捏捏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贾琼:“六哥帮我送给她吧,婚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贾琼随手揣进自己怀里,赶若兰快滚,一千两就想勾搭史湘云,若是能成,我给你两千。 船帆升起,水手们敲起响锣,船桨入水,在一声声的号子声中,船队背着日头朝东而往。 水溶就划了两下,便被反弹的船撸打中了臂膀,贾琼抱着胳膊斜视与他:“废物!” “我只是不熟而已。” “你把船桨当你的小妾,顺着它用力,这他吗还用教。” 骂骂咧咧中,水溶险些落泪,无奈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不说,全家的性命都还在人家的手中,不得不咬紧了牙关搬动船桨,听着号子一下一下拨动。 贾琼是来看看动力可否提升的,暂时只能想到给船桨做套反冲,一分的力气当两分使,或许能提高些船速。 诶~~~蒸汽机呀,我没搞过,那玩意究竟是怎么运行起来的?隔行如隔山,自己那几年算是白交了学费,学什么电动机啊,那玩意穿越后不能用。 回了船舱,问宝钗:“女眷和孩子都给她们另外安置了?” 宝钗指指跟在他们船后的一条福船:“都在那一条的船上,派了大夫上去,一个个锦衣玉食之人,哪吃过这等苦,各个身上带病,可不敢过给了咱们。” 黛玉一指岸上:“你们看,苦命的追来了。” 岸上有一叫花子哭喊着妹妹一路的追,绊了一跤后,趴在地上痛哭不止,不知又在喊谁。 贾琼只说了句把湘云看好,便昏昏睡了过去。 黛玉看向宝钗:“谁去安国买的药?别误了登船。” “是蝌儿和岫烟。” “姐姐家到真是养出个贵妃来,一家子都跟着鸡犬升天。” “我撕了你的嘴。”薛宝钗想要扑过去,却动弹不得,自己一双腿不知何时被睡着的贾琼给抱在了怀里。 黛玉娇笑着躲出了屋:“快快哄他睡一觉吧,从此君王不早朝。” 宝钗锤着装睡的贾琼:“护着她们俩,欺负我一个,你偏心不偏心。” 贾琼不敢睁眼,黛玉又转回了过来:“抱琴嬷嬷来了。” 抱琴好气的进船舱,给了贾琼一张字条:“鸽子刚送来的消息,老太太要元春小姐去求亲了,小姐问该怎么办?” 贾琼闭着眼睛翻个身:“宝玉进宫服侍妙玉也行。” 三女娇笑起来,那岂不是要了老太太的命吗。 一百零三、琼州岁月不可度 第103章 琼州岁月不可度 三月出海,六月登岸,水溶已经能熟练的划桨了,琼州也到了。 儋州码头处,琼州总兵陈也俊、安南太守胡君荣、粤海将军乌有道携原琼州太守大小官员齐至码头迎接。 福船上炮声隆隆,声震寰宇,贾琼器宇轩昂当先下船,宣了圣旨,等众人山呼万岁后,率众人去府衙休憩。 “此地,与本督有缘。” 贾琼先说了句让宝地认主的话,都有一个琼字,可不是有缘。 等众人笑过了后,面带轻笑与原太守言之:“广东我是安排不下太守了,去衡阳吧,衡阳太守调任广西,府君去衡阳几年,虽是平调,但毕竟能回中原,如何?” 原太守拜谢,能平调已是大幸了,他原以为要做到致仕才能归乡呢。 跑这来做官的,不是本地人便是根基浅薄或得罪了上官之人,困在这么一个岛内,与那些流放之人又有何异。 “君荣兄,来这做个太守吧,给你升个四品,再回去时,你直进兵部做郎中,这是兵部欠我的人情,在你身上还了。” “哈哈,固所愿,不敢请尔。” 贾琼一派祥和间,安排了带过来的七位进士,正好一人一个县,直接做县令,原任们都收拾好家眷去安南乐善王爷处另有安排。 又安排人去封库查账,带队便是琼州参议刘易和。 连乌有道都归了贾琼了,他自然也要高升,笑嘻嘻领命,他在京城可是学了不少贾琼的手段,对查账抄家略有心得。 贾琼留下乌有道、刘易和与他们打擂台,带着陈也俊去了自己的督抚府,一处名为载酒堂的所在,万历年间朝廷给重修了一下,曾名苏公祠,如今已经是贾琼的府邸了。 门阔五间,里面古木参天、八角飞檐、楼台亭榭、曲水流畅,真乃一盛景。 陈也俊无不眼红,但他只能去镇守海口,贾琼对他还有大用呢。 正赶上钗、黛也到了这里,略略浏览了一下东坡讲学之所后,她们二人便急忙去安排搬家事宜。 贾琼喊来抱琴置酒,那三位晒成古铜色的人,也穿着短坎过来了。 陈也俊吃惊不小,摸不透大舅哥贾琼的脉络,只得小心翼翼的作陪。 三盏酒下肚,贾琼开了口:“劳烦三位去琼州大狱内给我找些人手来。” “任用犯官?”水溶好生奇怪:“伱敢任用犯官?” 贾琼嗤笑:“犯官才是人才,你个花架子闲王懂个屁!这些人要不是吃透了官场与律法,又怎么能犯案呢。 对了,你个闲王去找那些投你脾气的废物来,此地各族众甚多,若想短时间内一统他们心思,必得要一些心黑嘴奸之人去游说。” 水溶又问了一句废话:“可减刑否?” 连东西两罪王都不耐了:“不杀他们便是减刑了。” 贾琼哈哈大笑:“是不是觉着正因为有了他,汝等才大事不成的?!” 水溶面色通红,全仗着被晒变了色,才勉强没让人看出来。 一群罪人,能用你办事就是天恩了,自己确实想的差了,也不禁对贾琼期盼起来,此子到底要做些何事,竟然敢用犯官为先驱。 “琼州有盐场、有雨林,陆上能种甘蔗、瓜果,海里能捕鱼捞珠; 诸位,西面隔海是安南,那片海湾是水师的演练之所,将乌有道换下去,换上来一个能征善战胆大妄为的家伙来,我要劫掠南洋诸国的海道,自琼州往南至真腊的金州,都将是我的海域。 往北去探探琉球、基隆等岛,若还有我朝官吏,威逼之;若被外人占据,灭之。 本督是海疆总督,凡我战舰所至之处,皆归吾之辖制,朝堂衮衮诸公怎么也没想到,在我之前还有位郑三宝也做过这个差,只是他也太过平和了一些。” 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宣国威,却未多占一些领地,贾琼决意按着他的海路再走一遍,能抢多少是多少,所过沿岸之渔村,都要树碑立传,自古有之的话也能让后人说的底气十足才行。 东平不禁嘿了一声:“本王若早知你是个如此人物,本王替你灭了宁荣二府,先要将你收归麾下!这差事,你若敢给本王,我便接了!” “你懂海战?” “嘿嘿!老夫号东平,你以为何?祖上乃是宁靖王,海贼郑氏便是我家部将。” 四十来岁就称老夫,也是此时的特色。 陈也俊的手一哆嗦,酒杯落地。 东平斜他一眼:“小娃娃,真是不经事。” 贾琼切了一声:“你说哪个?” “自然不是雨农你了,来,饮之。” 陈也俊不得不拦住贾琼:“舅兄,你不怕他们再打回京城去?” 贾琼一推他:“你跟水溶坐一块商议大事去吧,他们下海为海盗,拿什么大义打回京城去?” 东西二位哈哈大笑,举杯敬雨农,因为贾雨农给他们找了一条海外称王的路,还回什么中原,开国称王时,正元帝都得给敕封,这才是光宗耀祖事。 贾琼掰着手指头说话:“广种田、多积粮、缓称王、步步蚕食南洋诸国,事有不谐便退回琼州,养精蓄锐后再战海疆。可否?” “善!” “那就喝完去办事,琼州要人尽其用,物尽其用,土尽其用。不养一个闲人。” 水溶感觉又被贾琼给骂了,但也无奈,只好喝了杯中酒,起身告辞,去整顿他那一支的罪官们开始给贾琼卖命。 贾督抚终于可放开襟抱了,中央帝国不能失去这次开海疆的参与机会,自己这琼州,便是个试点,以点带面,左近的广州与福州受了贸易的好处,便会跟进。 官儿们不跟着,民间他们也止不住,尤其是商贾,上船是海盗,下船才是商户,敢有不从者,让你们晓得什么是与朝廷为敌的下场。 脱去了官服,只穿一条亵裤,下山去戏水,别的不说,单就这海滩自由来说,他可是弥补了自己未来过这东北第四省之憾。 陈也俊用时一个月,才学会了如何剿灭山匪,东平王则一个月内便清除了全岛的海盗,带着船队去了金州。 这个琼州岛热闹了起来,甘蔗林里有挥汗如雨的罪臣,山林田野也有苦口婆心的罪臣,渔村盐田还有丈量土地的罪臣,偌大一座琼州岛的历年罪官们,都心甘情愿的被贾琼给压榨着最擅长之术。 效率简直翻倍,一些罪官们甚至写信回故乡,劝家中族人搬来琼州,此地人傻、钱多、速来也。 新来的七位县令都瞠目结舌,他们的政令被那些久经官场前辈改的是面目全非,但往往还能收到奇效。 心怀忐忑结伴来见督抚,以求解惑。 贾督抚在海边钓着鱼与他们闲聊:“要你们来,不是为了管什么犯人和治下百姓的,而是要你们拿住朝廷名义而已。 不懂就问那些犯官们,他们可是行家,敢不教你们就打的他教,这可是你们在中原学也学不到的本事。 还有一件事,各县的学堂赶紧办起来,我琼州不能没有进士,看过五公祠了没,尔等若是能为琼州培养出读书人来,何尝没有你们的生祠呢。” 七个葫芦娃终于开了悟,回到县里大笔一挥,认命了一批幕僚来,先一件事便是办学堂。 晚间回了督抚府,拎着空桶脸不红气不短的要吃鱼。 黛玉过去瞧了一眼,问他:“是在海里葬了鱼么?” 紫鹃接过来空桶和鱼竿笑起来:“还真是个直钩呀,六爷打算学姜太公?” 贾琼一背手:“今晚老爷要纳个妾,准备好了没,该纳谁了?” 紫鹃脸一红:“不是我,是雪雁。” 黛玉一愣:“不是上个月纳的她吗?” 贾督抚府新规,行房称纳妾,若是与两位夫人的话,便说再婚。 黛玉与紫鹃一时糊涂起来,也算不清该是谁了,史湘云外披纱内裹胸,颤巍巍的跑来:“贾雨农,还我的钱来!” 琼州热啊,热的穿不得中原的裙衫,只能是穿纱了,若隐若现间,有盛唐之韵。 贾琼岂会怕她:“那是退婚的钱,我为你好才给收着的,要他退不得你的婚,以后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我呸你一脸好看的!”史湘云过去就搜身:“我管他家退不退我呢,那钱可是我的,是我还你家夫人身价银的。” 贾琼看向黛玉,这其中必有了故事。 黛玉仰头看天:“她又犯了错,被我给罚了。” 嘶~~~ 贾琼都有些可怜史湘云了,拿点月例银子可真不够钗黛变着花样罚的。 抓住了湘云的手腕不让她乱摸,瞪着她问:“一点都不会做事?晴雯都能开刺绣堂了,你还不会赚钱呢?” 湘云许是摸着了不该碰的,低下头委屈说道:“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黛玉拿团扇敲开他俩抓在一起的手,自己反拉住了贾琼:“自己去想,一大家子女人呢,都有了自己的事,偏你没有,实在想不出来,你找块石头睡一觉,咦,一下子就能想通了。” 不等湘云发作起来,拉着贾琼便走:“家里人不少了,再来人,怕是米也不够,酒也不够的。你去忙你的公务去,自有人去服侍你,别想着海里的,又想着桶里的,到头来是一场空。” 史湘云在他俩身后哼了一声,转身便走,闷闷的找翠缕诉苦:“都有个买卖,咱俩怎么活呢。” 翠缕又能有什么法子,主仆两个相顾无言。 袭人自门外进来,后面还追着晴雯骂她:“改不了会偷是吧,不偷汉子了,改偷珍珠,呀,我还忘了你叫过珍珠呢,你是找着本家了么。” 袭人赔着笑:“好妹妹,我这是为了云姑娘,给我用一些吧。” 晴雯气呼呼说道:“可要先有言在先,用了我的珍珠,开什么买卖我都要占一成的。” 袭人连声说好,才打发了老冤家晴雯,关上门拿出一包珍珠来给湘云看:“云姑娘,我想到法子了。把它们都砸碎了做成珍珠粉,宝二爷曾经做过的,我记得那方子。” 湘云叹口气:“袭人,你受得了她们给你的气么。” 袭人却笑:“云姑娘,你要也是这家的女主人了,咱们可就不受气了。” 一百零四、终有一悟了旧事 第104章 终有一悟了旧事 湘云哪受的了这话,眉毛一拧:“你要再说这话,我这可留不得你了。他有两房的夫人,我一介罪臣之女,拿什么去与人家争?我又怎有脸去争!哼!你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伱的服侍。” 袭人连声赔着小话认错:“是我说的急了些,姑娘莫怪我,我也是看着姑娘可怜才这么胡想来着。” 史湘云自己进了里屋生闷气,翠缕示意袭人先出去,她进了屋哄着湘云。 “袭人也并没说错什么,咱们如今是寄居在人家府上,要不是人家出手相救,你我不定流落到何方呢。” “那更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湘云都掉了眼泪:“不管是宝姐姐还是林姐姐,对我真心相待,我却想着分她们俩的男人,那我史湘云成了什么人?就这么自甘下贱?” 翠缕只好安慰她:“就算袭人说错了,可咱们,拿什么报答人家呀。” 史湘云一时无话,只有趴在了床上出神。 另一边林黛玉也跟薛宝钗说起了这件事:“云妹妹到底是你我相熟的姐妹,国事累及,非她之过。但这么下去,怕不是个终了。真要纳了她,却要委屈了。” 薛宝钗才不许黛玉这么想:“好妹妹,这不是可怜她的事,她要进来,你我又要如何相处?以我之见,先冷在那里,你我冷眼观之,若是他俩真有了缘,顺势纳之也不是不可,但只能为妾,再多的,你我不能给的。” 黛玉点了点头:“诶~~~也怪那卫家,好好的一门亲事,便这样的不了了之,世人还是看门第多过看人。” 宝钗也跟着长叹起来,当初她与黛玉无依无靠,还不是被贾家当做货物甩出,以求借来南安王府的势力。 可叹,若没有个贾琼,她俩未必能比湘云好到哪去,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六哥陷入后宅中沉迷,那样不是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 “妹妹,你去多陪陪六哥,收住他的心,不可让他心猿意马,需知妻贤夫祸少,我这里实在忙的要紧,你怎能因为一个怕,就将他拒之门外让给他人。” 黛玉俏脸一红,不得不认可了宝钗的主意,但自己实在是扛不住呀,委委屈屈找来雪雁一起去前院服侍贾琼。 贾琼见黛玉一副好委屈的模样,也是怜惜她,年龄小不说,身子骨可是真弱,不好好将养几年,她要是有了身孕,必得是一大难关。 晚间搂着黛玉在怀,问她的心事,黛玉委委屈屈的说了出来,贾琼嗐了一声:“夫人就你们两位,贪多也嚼不烂。倒是你要好好养养身子了,再等你两三年的,你总得给我生一个吧。” 雪姨连连点头:“生的晚不怕,但是得生啊。你总远着爷,让我们也不好亲近他,这可不行,便是薛夫人先生了不论男女,咱们这一房也要有嫡长的子嗣才行。” 黛玉无法,只好先答应下来,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正是心事过多不得宣泄,才坏了根基,不好好养个几年,她是真怀不得子嗣。 贾琼也不想自家内院不宁,干脆带上了宝琴和惜春去金州巡视,她俩更像一对姐妹片刻不分离。 不热也等在这里,筹备了许久的反攻,就等着贾琼到来才敢放手一搏。 安南府的原山民队被贾琼调来金州,如今也是府兵了,三千人马更显的精锐了许多,还把不热的炮队给要走,还去找了苟延残喘的东山寨。 在炮口的威逼下,东山寨成了贾琼的前卫敢死营,气势汹汹的横穿真腊,扑向暹罗。 不热则与东平会师与海上,寻找腐英们的战舰而击之。 临行前贾琼密语东平:“非我族类,你可千万小心,先下手时不可犹豫。” 东平心领神会,若有机会,一定不会留手。 大军交给了陈也俊后,贾琼回了交州府运铁矿过来炼钢,后膛枪一定要抢先做出来,那才是他略微熟知的枪呢。 炼钢这事要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靠近铁矿,一个是靠近煤矿,有了煤火助燃,才能将铁矿中的杂质烧出去。 可巧的是,交州府附近就有一处露天的煤矿,也就是贾琼火烧东山大军的之地,要不然也不会将之烧的那么惨。 小高炉一座座建起,村村打铁,户户拉煤,贾琼看着这满山满谷的露天无烟煤,又打起了蒸汽机的主意。 就着练好的钢,不用白不用,万一要是成了呢,先拿来产生动力拉膛线,岂不是两不耽搁。 于是乎,薛宝琴也见不到贾琼了,天天回来就睡,睡醒就走,自己竟然守了空闺。 女人在玩具面前,终究是要甘拜下风的,要是有了游戏,女人是什么? 先做了一个钢炉,一体锻造成型,是分段打造又溶热了之后才接在一起,最大限度保持了一定的密封,古有的沙铸成型根本做不到。 也因此,贾琼点亮了铸炮的分支,等朝廷西北战况的邸报送到他手中时,那锅炉才试着烧水运行。 或许是个巧合,若干年后,一个叫做维金的高卢人,就是拿炮筒子做出了蒸汽机床,当他以为自己可以大发横财并名垂青史时,不热家族却推出了一款完整版的蒸汽机,让维金顷刻间破产,不得不远赴海外去找此蒸汽机的主人雨农先生求教。 这是后话,此时呲呲冒出来的蒸汽,缓缓推动着曲轴连杆,又带动起来皮带和齿轮,拉膛线的钻头稳定的转动着,将一根刚淬过火的钢管固定在车床上,钻头慢慢钻了进去。 “哈哈!成了!” 贾琼看着怀表上只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便知道这是将能改变一场战争的二十分钟。 速度与质量一旦提升起来,便不会在降下去,假以时日,贾琼手里便能有一支后膛枪的火器营,那装填的速度与射击的距离精度岂是现在燧发枪可比的。 连乐善王爷也自升龙府赶过来看热闹,一见果然可行,尤其是装配好的后膛枪那威力大的惊人,于是大手一挥,要他的人马去攻打西山寨,不为别的,矿工不够了。 “老王爷,咱们又要发财了呀。” “怎么说?” “卖给朝廷啊。” 乐善王爷直摇头:“你我可是朝廷命官,这玩意好用是好用,但出自你之手,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出价多少?还不算上克扣?” 贾琼拿过一杆枪来,指指枪托:“我要是在这上面刻上洋文呢?兵部巴不得我多卖呢。” 乐善王爷哈了一声,伸出两根指头:“本王求两成,铁矿也好,煤矿也好,本王供之!” “我要人!您也看见了,人手不够。” 贾琼指的是能用会用机床的人。 这些人如今哪里有? 诶,还真有,雕琢玉饰的匠人们,用的是脚踩钻机,宫中也还有呢,贾琼是见过的。否则皇上也不能那么快的做出手摇车床来。 乐善没了办法,工匠可不好找,十个八个的还好说,要是百十位甚至几百位,那可找不到了人。 回了府也还在发愁,忽然府门外有人来访,一听却是东平,他刚回港修整,趁着无事便来升龙府拜访一下老友。 也是天高皇帝远,也是乐善不怕穿小鞋,更有贾琼透了根底给他,亲自去府外接了这位老友进来,摆上酒菜宴请之。 说起往日情形来,东平不由懊悔:“我若早识贾雨农,何苦还有今日,早就出海称王了,争什么中原天下,那就不该是我等争的事。” 乐善王爷有些吃惊:“因何故转变?” 东平讲起了不热与他说过的西洋诸事,末了叹道:“西洋一直未成大一统,便是王室过多,虽彼此征伐,但没一个能服众,不得不还是一盘散沙,公国无数,犹如战国一般。” 春秋战国时,中原天下也是如此之乱,所以说始皇帝就是始皇帝呢,他当的起这个始字,自他以后,天下再有纷争也会走向大一统,因为都看见了这条称帝大道,无不以此为目标,称之为始皇霸业。 “似我等这般的王公,放在西洋,便是一个个的公国之主,不过一二省之兵之地,便能成就一番功业,你看看这南洋,是不是给我等准备好的一顿大餐?分了他们,你我自立为国,上表附之,有多少仇怨也都放下了。” 乐善一惊:“这是,这是海外称王,你我可还能是汉家子孙么?” “怎么不是!谁敢说我等不是!” “那朝廷不会派兵来征讨?” 东平哈哈一笑:“若是没有贾雨农,朝廷或许还要刀兵相见,可如今不是有了他吗。” “这又是怎么一说?” “他是朝廷封的海疆督抚,我打下一块地来,置于他的治下,而后关上门来称王,谁能知晓这其中的关窍呢?而他么,吾观之,巴不得如此呢。” 乐善沉吟良久,缓缓开言:“只要汝等不带兵踏上汉土,这件事就当老夫不知。” “嗐!你个老顽固,你已经是了安南王了,只是你自己不知而已。我来问你,正元派你驻守安南都护府时,可曾说过何时换你回去?” “倒是不曾,老夫也想终老与此......” 话说到了这儿,乐善猛地一惊,再想想贾琼给自己做过的种种事情,苦笑一声明白了过来:“原来还是中原容不下了勋贵呀。君侧不得有王,嘿嘿,老夫还是醒悟的慢了些呀。” 东平捏起一杯酒:“那也比我等强,我等是险些家破人亡时,才醒悟了这个道理。可叹,忙碌一生才终于明白邵武帝为何设下异姓王,便是告诉我等先人,滚远些称王,留下来早晚是个死。” 酒盅碰在一起,古今多少事,都付杯酒中。 一百零五、此消彼长 不论短长 第105章 此消彼长 不论短长 乐善王爷被东平的一席话破了心防,原来天家父子,不对,是爷孙三代,都在记着南明的账。 看出来了藩王制的弊端,原想以勋贵治藩王,不料勋贵反而贴上了藩王,还拉了一位太子下水。 无奈何下,才历经两代父子皇帝,终结了藩王勋贵世家的前程。 再想想自己这个王位,他多少有些心不安了,镇守边疆手握实权最后的藩王,这下场多少有些不甚妙啊。 这贾琼贾给事贾紫薇,不会是皇上特意安置在我身旁的吧? 不得不说,王爷您真相了。 封贾琼海疆督抚是虚,就近看着乐善才是实,只不过贾琼把这一事给发挥了,敞开了地图给你们看,想活命的话,往外打吧,以目前中原的朝堂眼光来说,他们对这么远的地方不感兴趣。 一旦蒸汽机出现后,万里征程也在月余间时,他们后悔已经晚了。 贾琼是假卧底真合作,乐善王爷再次来交州城的惴惴不安,他都看在了眼里。 请王爷在海边的椰树下饮茶,拿脚丫子画了一幅疆域图给王爷看:“海疆比陆地大的多,西洋各国便是争陆地争不下,便纷纷出海,那片郑三宝去过的昆仑奴之地,已经被他们瓜分完了。” 王爷也是读过史书的人,闻言一惊:“西洋国力雄厚如斯?” 贾琼说了句怎么可能:“无非是船坚炮利四个字,王爷,我不在琼州享受妻妾之福,跑来交州做枪做炮,就是不让他们在这火器一道甩开我们。 世道变了,弓马娴熟那一套,如五霸春秋时的战车,已经不堪用了。咱们自大明起,火器便常用在战阵中了,只是长进的慢了些。” 乐善沉吟良久,茶都凉了,才端起来喝了下去:“故宋有大理国,与宋相安无事百年矣,老夫欲效仿之,贾紫薇有何教我?” “紫微阁本就是谋略天下之所在,皇权为大一统之存在,某也不想看着天下四分五裂,说句空话,为皇上百年计,域外立国越少越好,要都是汉人的天下,也未尝不可。” 乐善伸出手来与贾琼拍在了一起:“真腊暹罗可分之。” “善!再谋天竺一部如何?” “恐兵力不足。” “征广西云南贵州之兵。” “可有个名目?” “你我皆上表朝廷,免去三地的赋税,以安南和琼州的商税代缴,他们只看钱的多寡,人口从不是他们计算在内的事。” 这三地有个共同的特征,地无三尺平,耕种十分艰难,每年的课税都是垫底的存在,各级官吏只能是变本加厉的征收,否则他的官位难保。 贾琼用代缴之法,绕过他们的层层盘剥,直缴京师,免了他们的征税之责后,只管给自己送人来就行。 如自己刚到广西那般,山民、流民、罪民都要,给口饱饭吃就是全家的活路,为国征战好过造反。 他得防着广西出一位不第的秀才,自己可不想做满洲家奴曾剃头。 安西都护府恰巧管辖这三省,上表给朝廷也是分内事,先征来人,朝廷自然会换一批官吏监察都护府的所作所为,以迁人口事达成换掉官吏事,一举两得。 当一批新的官吏到了这三省后,以王爷之手段,趁他们立足未稳时,给个下马威简直不要太过简单。 二人虽无意苦争春,但都要防着背后的风刀雪剑。 送走乐善后,贾琼闭目养神,西北是败了的,但神机营大胜,所以他说小胜一场。 贾雨村肯定会看到神机营的表现,继而要扩充火器,正元帝的信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我要工匠啊皇上,有多少工匠,我就能做多少枪炮,这等的买卖您不亏。 这只是贾琼的心思,朝堂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不由得纷纷想起贾给事的银行之术,要是那时便同意了银行,哪里还会为银子事发愁。 能想但不能说,嘴硬是文官之特性,绝不能是我错,而是天下错,天下错便是皇上错,那么便由天子来决断吧。 正元帝冷笑连连,朕的紫薇早给汝等挖好了坑,就等着你们张嘴呢。 “国库无银,朕开了内库便能打赢叛军么?若还是打不赢,又要去哪里寻来银子支撑战局?难不成,要朕加税?” 户部人等缄口不语,加税这种事是要惹人骂的,自然不能由他们说出口。 问遍了群臣,除了要皇上开内库支应一下外,再无什么良策。 正元帝见火候差不多了,一声长叹,甩出来贾琼的奏折。 “有一位被伱我君臣逼走琼州的海疆督抚,他写信问朕,要不要找他借钱,他有个银行,可以无息借给朝廷,但要朕拿人来还。” 礼部当先发问:“何人为贾督抚如此的看重?” 正元帝无奈又悲凉的说道:“是工匠,他要工部乃至内廷的工匠。” 天子何尝不想借用一下工部的机械司呢,可他开不了口,怕被群臣喷一脸的口水,毕竟自家出了不少嬉物不上朝的祖宗,群臣可都记着呢。 贾琼无所顾忌,除了造钱和造册两司他不要外,凡土木、水利、机械、矿冶、纺织等官办有的衙门,他都要。 是要人不要官,来个小吏既可,省却官员们的烦忧。 七品下的官,在朝堂上都不算个官,工部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要官便可商量吗,正好有些人也该动动了,腾出位置来好安插自己的人手。 户部当先同意,只要贾琼肯给钱,把金陵工部都送过去也值。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这钱,天子也想挣的,贾琼信中说的明白,他不会直接给银子,他给的是枪炮。 让群臣下去商议一个条目来,明日早朝再议,匆匆散了朝的天子,直奔自己的工所,开了库房看那空空荡荡的百十来条枪,实在不懂贾琼是怎么提升起来的产量,他绝不信贾琼说买来的。 装了望山的后膛新枪,还是他们君臣一起定下来的图样呢,刻几个洋文是糊弄外面那群傻帽的事,骗不了朕! 蒸汽机又是个什么物事,朕怎么看不懂了呢。 正元帝暗暗苦恼时,贾雨村却焕发了斗志,冯天寿所部的辅军居然靠着几道壕沟,顶住了叛军的冲锋,真是让他大为惊喜。 叛军退去后,贾雨村连忙去看端倪,绊马索换成了铁制的麻花,壕沟之间的宽度也有巧妙,恰恰是一人跳不过去的极限,里面还倒插着木尖桩,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等叛军被僵在此处后,辅军们身后的火炮、火枪、弓矢铺天盖地洒过去,一手盾牌一手斧子的辅军冲上去就是一顿乱砸。 配合的简直就是精妙,再多的叛军也禁不住如此消耗的野战,只能派马队强冲炮火,可想而知的是,躺了一地的死马,也只是收拢回来一些伤兵罢了。 冯唐脸上有些不好看,他的步阵冲不上去也防不下来,侄子和儿子却挖了几条沟就把活干了,是自己老了,还是后浪推了前浪? 冯紫英趁贾雨村去看战场时,悄悄与父亲言道:“这便是贾雨农的壕沟战法,称做为以慢打快,要是有射速更快更准的火枪,硬抗对面的骑队也不在话下。无非把沟挖的宽些,让战马跳不过来就行。” “还有更准的火枪?” 冯唐奇怪,既然有,朝廷为什么不给自己用。 冯紫英指指贾雨村:“父亲问他要,他能找贾雨农买来。” 冯唐自然要贾雨村拿来新火枪,贾雨村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了,再无几次失利后的暴躁。 “此事说难,说易也易。只要朝堂诸公同意要了贾雨农的借贷,那些火枪便源源不断送过来了。” 冯唐一拍帅案:“收兵!新的火器不至,本帅不再出兵了!” 万里之外的贾琼收到了飞鸽传书,是自衡阳府送过来的消息,手里攥着一个铁皮罐罐,点绕了火捻,使劲扔向了海中。 轰的一声,宝琴娇笑着去看看有没有炸死鱼,刚跑两步,咧着嘴又跑了回来,炸的血呼呼的不成个样,还怎么能吃。 对贾琼说了句真没用,拉着惜春还是去渔家船上看看吧,龙虾是真的好吃哇。 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被冷落了空房,怎么会没有怨气。 贾琼知道是该回琼州一趟了,养了这么些日子的腰,又可以被搾干几回的,弹药充足,怕什么? 他回琼州,金陵工部骂着娘的也去琼州,一车车火枪火炮已经装船起运,直奔天津,有了这些玩意儿,不怕冯天寿和冯紫英不会用。 小别胜新婚,督府的女人们各个神采飞扬后,贾督抚暗暗长叹,再要重来一次的话,只娶一个的好,这真是保护男人性命的国策。 林黛玉最喜欢贾琼不中用时的样子了,这样她可以安心睡觉,省的睡梦中总是背刺。 缓了几日的贾琼,等来了金陵工部,狠狠鞭挞了一次黛玉后,兴高采烈地的去接人,这回可以上马蒸汽机了。 一部分留在了琼州搞土木扩港口,还要造船、屯田、榨糖,贾琼带机械司回了交州,指着几个锅炉铁罐罐说道:“不懂的问我,我要这玩意能带着马车和海船跑。” 工匠们莫名其妙,烧开水谁都会,可没听说过烧水能让马车跑的更快的。 贾琼拿来一个失败的试验品给他们看,乌突突冒着黑烟跑了几步便停下了,工匠们都围了上去,还真能动呀。 终于将这个锅甩给了旁人,贾琼才满怀期盼的带着黛玉游山玩水,不能让薛宝琴跟着了,那小妮子睡觉不抓着根东西睡不着,实在影响睡眠。 还是黛玉好,睡素的,恨不得离贾琼八丈远,连一个被窝都不肯钻,让贾琼上下其手大逞威风。 “你呀!”黛玉拿着一根手指头顶住了贾琼的脑门:“苗而不秀,只能是欺负我。外面还有紫鹃和雪雁呢,你敢叫她们进来么?” 贾琼哼了一声:“我先进去再说,这也是将养身子的一种。” “呸!”黛玉抓紧了被子不肯松手:“好好躺着,你也要养养身子。以后啊,每五天准你一次,不可多。” “你们又商量来着?” 黛玉点点头:“宝姐姐说,嫡长子还是要有的,你多想着些她。” “想着她来找你?” 一个白眼飞过去:“你敢!” 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黛玉钻进了被子里,贾琼趁机而入哄着她:“不欺负你,抱着睡就好。” 等次日再醒来后,黛玉恨恨的想到,又被这家伙给骗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如朝堂借银一事一样,六部拉不下脸去贾琼这里借,不知哪找来一伙商人,借给了户部。 怎么也是个借,但脸面还是要的,都如贾琼这般哄骗黛玉一样不要脸,那还成个什么体统。 而户部又拿这笔银子给了贾琼买枪炮,转了一圈还是落进贾琼的口袋,也让贾琼无可奈何。 主力种甘蔗的水溶偷偷乘船来交州寻贾琼:“我知道是谁的钱?” “你怎么知道的?” 水溶自内兜中掏出一封信:“忠顺王爷给我写的信,是你们贾家老太太牵的头,拿出了甄家私藏在她手里的银子,又扯上史家等人,偷偷给凑出来的。” “为了求娶妙玉?” 北静点点头:“果然是你贾雨农,一语中的!” 你妹的史家,不是说没钱吗,连个史湘云都养活不好,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真不是个小数,三万两的巨款,他们自哪里还有? 猛然贾琼一愣,藏宝图! 难道说,史家也有? 史家兄弟被问的是秋后处斩,一家子女眷则在琼州种甘蔗,全凭着史湘云的脸面,还算能活的下去,也怪不得史湘云总想着赚钱,到真不是为了她自己那可笑的身价,而是要养那两府的妇孺。 忽然史家拿出了钱,不用问,一定贾老太太出的主意,拿钱买史家兄弟的命。 这钱正元帝肯定笑纳,连还都不用还,不要白不要。 若史家真还有一份藏宝图,这事便能说的通了,抄家是掘地三尺的抄,这钱不可能藏在史家的,一定是贾母得到了藏宝图后,命人偷偷挖出来,趁着朝廷缺银的时候,给进贡了上去。 “水溶兄,那二十来家的妇孺都归在你名下了是不是?” 水溶学真诚了:“确实如此,我们三家商议好了这件事,东平王兄和西宁王兄去征战疆场,我最没用,只好种甘蔗换米粮供应他们了。” “你想个法子,自史家人口中套问出这笔银子的来处。” 水溶一笑:“正是我来寻你的道理,某也曾是贤王,这些小事,易尔!” 贤王都是会告密的,送水溶登船回琼州,贾琼想宝钗了,藏宝图到底有几份,究竟都藏在了何处呢? 一百零六、安能辨我是忠奸 第106章 安能辨我是忠奸 此事透着种种诡异,贾琼一时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要是能问出来真是藏宝图的话,那么不仅薛家有、史家有,王家与贾家也会有。 金陵四家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联姻在一起外,更要有大的利益绑定在一处。 给自己说了声合理,又去炼钢造玩具了,工部匠人还真不是白给,很快他们自己就改良了火鸦车,嗖嗖的打出去炸一片,昨晚吓着黛玉的便是此物的动静。 东平又一次满载而归后,买下了火鸦车,装在战船上想要再与腐英争锋,上一次只是个平手,彼此试探一下而已,谁也没有把握吃掉对方,还不如各干各的活。 这一次,东平亮出了后槽牙:“雨农,待我用的顺手后,汝可入暹罗矣。” 暹罗正在与乐善王爷的大军缠斗在山水间,背后捅上一刀岂不是更妙,象兵也冲不过火鸦炮的覆盖,更兼之这声响诡异,神象也会怕天火。 “你们几家可商量妥当了?” “然也!” 贾琼只好祝愿他等马到功成。 一等便是半年的光景,秋去冬来,琼州仍是艳阳高照,暖意融融。 随着最新一批的蔗糖运往金陵分销,薛宝钗也松了一口气,投入近两年的蔗糖生意,总算是有了收入,自己应该找夫君商讨一下人伦大道,一屋子不争气的肚子,就没一个能鼓起来的人,白白浪费了夫君的精力。 她也知道是都在等着她,先生出一房的嫡长子呢,但还不许自己骄傲一下么,就凭这蔗糖的生意,薛家,不不不,是贾家,贾琼家,能富贵两代人不在话下。 放下了账簿缓步出了屋,眯着眼睛晒了会太阳,信步转转花园。 得益于琼州的气候,这里真是有四时不谢之花,芳草如茵,暖风习习,甚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妙境。 听闻有嬉笑声,循声找了过去,是宝琴再与湘云猜字做戏,黛玉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的廊椅上,见她来了只是笑。 “思凡下界,你该当何罪?” 史湘云哈哈哈。 薛宝钗挨着黛玉坐下,把头往她肩上一靠:“我是来抓你这个留恋红尘的仙娥回宫,都快一年了,连个血脉都没有,真是要伱何用!” 黛玉推她一把:“要你说嘴,你能生便去生一窝来,最好是一个月生一个,凑齐他十二个月的。” 薛宝琴哈哈哈,史湘云捂住了耳朵,嫁了人的小妇人们,说话可以如此的放肆? 不过...... 史湘云看着薛宝钗按住了林黛玉打她屁股,猛然间哈哈哈的大笑,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可以生一窝的。 她这一笑,使得薛宝钗和林黛玉都看向了她。 心知不好,刚要说跑,薛宝琴抱住了她,薛宝钗松开了林黛玉,冲着她冲了过去,林黛玉也起身跟在后面,四只手齐动,史湘云个云英处子哪是她们的对手,发髻歪了,胸围掉了,纱裙也给揉成了一团夹在腿间,两眼无光的躺在廊椅上喘气。 远处那三位惬意的走在一起,隐隐听见黛玉说什么石凳太凉春睡去,逗得二薛嘻嘻发笑。 前院的贾琼没这个眼福,他正与忽然来访的赖尚荣说话,赖尚荣带来了一封书信,忠顺王爷的亲笔信。 “王爷要火枪?”贾琼好生奇怪,还逗了一句:“要这个做什么?谋反不成?” 赖尚荣险些将茶杯摔碎,溅的满桌都是水。 “逗逗你的,瞧把你给吓的这熊样。”贾琼让丫鬟豆官收拾干净,重又给赖尚荣了一杯茶。 “下官哪敢听这话,大人可开不得这玩笑。”赖尚荣起身连连作揖。 “坐下坐下,不吓唬你了,王爷只是说要一百支最新的火枪,又不告诉我用途,本官自然有疑问。” 赖尚荣坐了一半的屁股,拱手回话:“非是为了别的,亲王要出征了。西北战事焦灼,靡费日久,朝堂上有了退兵之议,亲王立下军令状,愿领兵自漠北出击,左右夹击叛军,一举而胜之。大人您不日便能看到邸报了,这枪,是拿来给亲王亲卫们用的。” 贾琼点点头,他收到的消息也差不多是如此。古时一场战争打个一年半载都算快的,三年五载才是正常,还是因为路途遥远所致,加之敌我不停的转换各自有利的地域作战,急切间还真是平不完一场叛乱。 亲王言辞间对贾琼甚是客气,不断的提醒贾琼,你虽然如今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但也一直是我忠顺王府出去的人,用到你时,看你帮不帮本王了。 也不怪忠顺亲王还有此种错觉,哪有立下大功之人却被发配到琼州守海疆的道理,你若说贾琼是圣上的宠臣,这么个宠法,谁又能受得了呢。 赖尚荣则在家破之后便投身进了忠顺王府,这些他都与贾琼说过,所以这次奉王命暗暗来找贾琼买枪,倒不出意料,毕竟火器是除了卖给朝廷外,贾琼根本不会卖给朝中任何一个个人的。 看在忠顺亲王要亲自出征的份上,贾琼痛快的答应下来:“我给你写个条子,你自己去交州选一百支好枪。” 赖尚荣道谢后,神色扭捏的说道:“下官也想随着王爷出征,看看能不能拼出个功绩来。不知六爷肯放在下去否?” “你不报仇了?” “仇人都让六爷您给收拾完了,下官还去哪儿报仇?” “也行,为国征战这事儿,我还真不能阻你。也正好你带着枪回去,告诉王爷,我贾琼祝他马到功成。” 赖尚荣告辞而去,贾琼派人去请西宁来,他想问问,叛军怎么这么难打,都半年光景了,还拿不下来,是为何? 西宁一身短衣襟犹如一个老农般见贾琼,一听是问西北叛军之事,一拍大腿嗨哟一声:“雨农可知对手到底是谁?” “元蒙旧部和鞑子。” “不错此番王子腾是勾连的准葛尔丹,你说难打不难打。” 贾琼哎哟了一声,想起来这位大汗的功绩,称雄西域多年,西起乌鲁木齐,东至甘肃,北至漠北高原,南到雪山高原,都是他的汗国。 我大清前前后后打了六十年,爷孙三代车轮战,才最终击垮了这个汗国,收服了南北两疆,最终将国土扩成了海棠叶。 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要紧的,要知道葛尔丹是受过认可的活佛转世,帐下有雪山僧兵,南疆骆驼兵和漠北骑兵,也难怪冯唐久战不下了。 眯起眼睛敲了敲桌面,啧啧称奇,王子腾这回是铁了心的要做汉奸啊。 西宁嗐了一声:“这下你知道本王为何回京了吧,我可以争皇位,但不敢去卖祖宗基业呀。” “要是您出卖祖宗基业,您不没机会在我这给自己子孙争一块土地了。” 西宁哈哈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三家复不得祖宗姓氏,但若能多给祖宗江山添一块土地,那正元也得捏着鼻子给我们入了宗。哈哈哈,一想到他们父子难看的样子,本王便心怀大慰。” “能想通便是好,缅甸那里有什么困难的么?” 西宁叹人手不足,贾琼不得不教给他分化之术:“王子腾都能做汉奸,缅甸那里就没能有个人物做缅奸? 战阵之道若只是打打杀杀,孙子何必写书呢,一个字砍,不就得了。” 西宁咂咂嘴告辞走了,自己输给贾琼不冤,心可真坏,但也真是这个理,自己回去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迟了几日后,邸报终于送了过来,还有一道旨意,裘世安终于来了琼州组建密谍司,旨意中写明密谍司归在贾琼麾下,刺探南洋诸国。 “圣上问三王之事,似有犹豫,不知大人您这一手是否行得通。” 裘世安转来了京师的动向,贾琼告诉裘世安:“你多与他们走走,有些事,我能做却不能说。但请圣上放心的是,他们若敢再倒行逆施,我贾琼已经备好了他们三人棺椁。” 裘世安深知贾琼做事必会做好退路打算,也不在深问,能让自己去听去看,已经说明了他心中没有藏私。 晚饭时,问起宝钗来:“你还未看出来那图上画的是哪?” 宝钗暗暗给贾琼夹着海参给他补腰,摇了摇头:“也是看着眼熟,但也总想不起来。” “那便不是塞北,一定是在江南,甚至就在金陵。” 宝钗醒悟过来,她自幼在金陵长大,将及笄时进了京城,能让她眼熟的地方,除了金陵还能有哪儿? 京城? 她可是被养在荣国府里的,根本出不去,那一定便是在金陵的某处了。 香榻间,三个人挤在一处细细看女娲补天那张图,黛玉忽然捂住了贾琼的眼睛:“登徒子,往哪里看呢,此山非彼山。” 宝钗早有知觉,就是不做声,还故意让香肩挂不住肚兜的布条,被黛玉拿被子给她围上:“姐姐莫要着凉。” 贾琼嗐了一声,按住打闹的两个人,伸手一指女娲的上身:“仔细的瞧,这像不像两座山峰?” 咦? 二女不闹了,仔细的看了又看,确实那处像极了两处玉山。 要不是男人家的眼神总在这上面打转,她俩还真看不出来。 一人一记白眼给了贾琼后,挤在一处商议,金陵附近可有这么两座山峰么? 有的能称山,有的只能是土丘,被二女一人一口咬在了手臂上,他抄起了被子蒙了过去,这么久的期盼,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一百零七、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107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知道是在金陵附近就行,贾琼在孰圣孰贤间,有了一个猜测,薛家很可能便是靠着这笔财富起的家。 想问问宝钗,不料又被这妮子扯入了疯魔,她可是不一举得子不罢休的。 好一夜的瓜入瓮瓶难相弃,芙蓉芍药两边开。 清早起来蹑手蹑脚的离床,那一对倒是抱在一起睡的香甜,自己多少有些背离感。 雪雁和晴雯羞臊着在外屋给六爷树起大拇哥,昨夜的六爷还真是条好汉。 一人赏一记禄山之爪,得意洋洋地吃饭办公。 意气风发了没多久,贾琼看着送来的消息,便垮了脸,京师空了。 正元帝将京师左近抽调一空,全塞给了忠顺亲王,势必想一战功成。 可在贾琼眼里看来,京师危矣! 挡住冯唐的是南疆兵马,而那支来去如风的漠北骑兵又何在呢? 可以想他们在暗中等待冯唐所部露出破绽,也可以想他们会不会趁此机会突袭京城? 有王子腾的带路,这种可能是大有存在,如此推算下去,忠顺亲王很可能是被调虎离山了,漠北等着他的只有一些游牧部落故作的疑兵吧。 “派人请三王后日来赴宴,就说是本督的生辰!再去请乐善王爷也来!刘易和,你给我盯住了那些妇孺,但有异动...” 贾琼迟疑了半晌,说不下去后面的话,刘易和也不问了,抱拳转身说了一句:“此事乃属下一人所为,与督抚无关。” 看着刘易和决绝的身影,贾琼好生的难受,三王啊三王,千千万万莫要自误,我不是个嗜杀之人啊。 三日后,陈也俊在码头接了乐善王爷,陪同一起去了督抚府,请王爷进去后,他却留在了府门前。 连张灯结彩都欠奉的督抚府,是半点过寿日子的意思都没有,先后进来的四王彼此看了看,沉住了气随着贾琼坐了宴席。 好一阵的沉默,水溶都已经拿不起了筷子时,贾琼才长叹一声,自斟自饮了一杯,冲他们四位亮了一下杯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真不想是鸿门宴。”贾琼自说自话:“我想了三天。” 又干了一杯。 “反复问自己一个事,杀了你们真的管用吗?我贾琼到这儿来,就是要靠着杀戮才能做事吗?” 第三杯下肚,贾琼给四王斟酒。 “我虽读书不多,也不太懂你们的。”这句加重了语气:“伱们的规矩。” “但我总能明白一件你们不明白的事。” 乐善当先举起了杯子:“雨农,可是有了圣旨?” 贾琼摇摇头:“老王爷,真有圣旨要杀你们,我反而会放你们走。难就难在,没有圣旨,而我却觉着有一件很大的坏事要来,所以......” 水溶是弘光伪帝的后裔,第二个端起了酒杯:“先说我等到底不明白什么事。” “京师将要有难,我不得不潜回京城先做布置,可我这远水能不能救了那近火,尚未可知。 一旦京城陷落,皇上又...上吊了,诸位将要何去何从呢?” 一言惊四人,贾琼离席,扯开一扇屏风的帷幔,赫然是京师堪舆图。 “忠顺亲王征漠北,意欲侧击叛军,诸位想必也知道了详情。但诸位可曾发觉,京师中除了顺天府的府兵外,仅剩一个神武卫千户所,和龙禁尉那些根本上不得阵的人了。” 除了水溶外,都是知兵的人,悚然大惊,这是谁的毒计,怎生能调空了京师防备呢。 “王子腾!”乐善王爷咬牙切齿念出了这个名字。 前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没有旁人比他更懂京城的防卫,一旦京师五大营出动,必定要调南北直隶,也就是河北与金陵的兵将勤王,各省一兵一卒都不可擅动,擅动者以意图谋逆论罪。 贾琼指了指运河:“我若是王子腾,必定潜伏在京南地,沿运河两侧摆个口袋。依次等着南北直隶的兵进来后。”两只手合拢在一起举给四王看:“一口吃掉!” 西宁更擅长陆战些,他先喝了杯中酒,拿着一根筷子走到图前,往京师北一点:“若有一支疑兵在山海关外佯动,这处的铁骑也不敢弃关救京师。” 贾琼面色凝重:“若我是王子腾,还会出一支奇兵,佯装直隶的溃兵,去京城报信求救。” 乐善王爷嘿了一声:“诈开城门后,他们突袭皇城,杀的进去便杀,杀不进去便烧,京师要遭难了。” 水溶面色纠结起来:“那雨农你是打算让我们去勤王护驾?怕我等不答应你,所以摆下这场鸿门宴?” 贾琼被水溶给逗笑了:“你若为君王,实乃天下贪官之幸。” 水溶面色难看,低头喝了杯中酒,打定主意,一定要贾雨农尊重自己一回。 唯独东平滴酒不沾,也未曾发出一言。 直到水溶喝干了酒后,他才拿起一双筷子左右握之:“雨农,我对天发誓,今生不觊觎那皇位一眼,我之家小寄养在你的府中吧,有个陈也俊帮你看家,我便是相救也救不得。如此你可信我?” 话音一落,那双筷子应声而断,违誓如此筷。 等西宁与乐善二王皆以筷盟誓后,水溶方明悟,贾雨农不是怕他们怨恨而不救驾,是怕他们乘机割据天下,所以迟疑要不要先下手除掉他们。 “诸位,尤其是你朱水溶,会不会趁机称帝,割据天下,确实是我三天以来最大的纠结。要依着你等的规矩,我杀了你们反倒是盛举,但我不能啊!” 贾琼与他们碰了碰杯:“不教而诛,不是我能做到的事,这也太违背了你们不懂也没有的人性两个字。” “你又骂人!” 贾琼冲水溶凄然一笑:“再让我骂一回吧,一旦事情成真,我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了。” 乐善郡王不屑的说道:“别人逃不逃的掉,老夫或可不知。但你小子,一定能跑回来。少来一副托孤托寡苦样,赚我等入坑。你有何计策,尽管的说吧。” 贾琼不得不换回了嘴脸:“看破别说破吗,多尴尬。那我可就说了,东平王爷不必托付家小给我,只需陪我去一趟京城便可。以货船名义藏在天津港内,等我出京。” “此事不难,本王随你走上一遭,但本王可露不得面,否则你我皆是大罪。” “自然自然,我也不会露面在圣上面前,只暗中观察,若是无事,你我就当出海一圈;若是有事,我通风报信给圣上,让他早有些准备,或许还能有反胜之机呢。” 话说到这里,宴席才算开始,贾琼以“诚意”打动了四王,也告之四王若真有异动的话,他贾琼可是把话已经说在了前头,你死我活时,少说什么悔不当初的废话。 酒后摆香堂要与水溶拜把子,被水溶以死相逼才放过了他,原因是水溶实在不想辱没祖宗。 贾琼恭送四人出府,也让陈也俊松了一口气,回家面对迎春时,忍不住的唏嘘:“你娘家六哥也太难伺候了,我真是提心吊胆了一天,生怕里面摔杯为号,我是杀还是不杀。” 迎春给他揉着头,轻声慢语安慰夫君:“夫君下回直问他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他不会害你,何必自己乱猜。” 陈也俊看着眼前这一张温柔似水的面孔,不禁动情:“陈家娶你过门,实乃幸事也。” 迎春心中感动,夫君终于与自己交心,不负自己对他一片冰心。 刘易和当夜也是酩酊大醉,不忘给贾琼烧了三炷香,感谢他没让自己成为杀妇孺的刽子手,六爷呀,还是可交的。 又交了一回的公粮后,贾琼悄悄告诉了宝钗自己要走的事。 宝钗抱住檀郎落泪不舍:“若你不去,便真能亡了国也是未必,何苦将自己陷入危城呢。” “我可以不去,咱们守在此岛静观其变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可是宝钗啊,你未曾见过道统旁落的“盛世”,那是为夫极不想见的一幕。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宝钗见他并不托付家事,略微有些心安,知道他必有一番计较,痴缠着让他发誓,决不可陷自己于危难中,才算将将同意。 次日清晨,送贾琼至府门外才回。 二门内见到了泪流满面的黛玉,二女相顾无言,抱在一起默默泪流。 ...... 京师皇城外食摊,倪二拎着一瓶梨花白,一包猪头肉,进了自己的帐篷中,绕过炉灶去了后面的备菜间,给贾琼添个菜。 “兄弟们已经远去了安国,那是必经之路,但有消息,飞鸽传书当日就达。” 贾琼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猪头肉,美美的嚼了起来,家中诸女都嫌弃此物太过下里巴人,也不许他吃。 好容易回了京城还没人管了,不过过瘾怎么能行。 “给我安顿在哪里了?” 倪二嘿嘿一笑:“锦香楼如何。” 贾琼给倪二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还算...不错吧。离着国子监也近,找薛蟠很是方便。嗯,给我说说,最近都有什么新闻。” 倪二搓着手里的花生:“您家的娘娘似有了身孕,那位老太君又抖了起来。” 贾琼抓了几粒去掉皮的花生放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着,仿似嚼着一根老骨头。 倪二继续说道:“蒋玉菡还在京中呢,要不要见他一面?” “嗯,见见他,我要知道忠顺的一举一动。总觉着自己落了什么,但也...算了算了,先喝酒,容我休息好了再说。” 外面传来一声小二的吆喝:“来嘞您嘞,里面儿请!大人,今而还是那几样么?” 贾琼惬意的一笑,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啊,我的青浦班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一百零八、幽并游侠儿 第108章 幽并游侠儿 食摊外面来的是贾环,一早他去衙门点卯,出门就看见了自家外墙上多了一样东西,拿炭条寥寥几笔勾勒的一朵紫薇花。 这是六哥的信号,这朵花的出现,是在召集人手,若有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露面者,意味着背叛。 所以他晃晃悠悠进了贾芸两口子的食肆中,招呼了一声小二,便坐在角落一张桌子里,不动声色慢慢吃着他常吃的那几样早点。 小红在一个簿子上点了一笔,却没理他,任由他吃饱喝足后,才得空似的喊了他一声:“三爷,得空给我们结了账。” 这是暗语,意思是准备接货。 “差不了你的,你还担心你家三爷我跑了不成。” 答应好后,又回衙门里喝了盏茶,与同僚们闲聊几句,拿上钥匙招呼一声去查库,独自去了兵部在皇城根儿的一个库房。 在这儿,贾环是老大,别看他年纪小官也小,却是能横着走的主儿,一众小吏和苦力们,纷纷喊着三爷或三老爷,谄媚的与他打着招呼。 有人捧过一壶热的来,桌椅板凳给他摆好,贾环笑嘻嘻的拿过几个空茶杯在桌子上摆着玩,随口应承着他们的问话。 “这几日多辛苦些,朝廷又开仗了,咱们的活也多了些,别误了事。” 在这些人中,有好些是自贾琼麾下辅军或马夫转任过来的,看见贾环将三个茶杯叠成了一个品字形,眼神一缩,自人群里退了出去。 有套车的,有清理库房的,各忙各的去了。 通州码头处,一艘南来的客船靠了岸,贾芸带着几辆车等在这里,见通关的小校喊了声扬州来货。 他赶紧上前:“我家的货,这就卸走!” 小校认识他,笑着喊了声芸二爷,抬杆放贾芸的车队进去。 船老大对好了货号,贾芸拿出半张纸给他,他也拿出半张纸与贾芸那半张对在一起,一朵完整的紫薇花分毫不差。 二人相视一眼并不说话,船老大招呼人手下货,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五辆大车,贾芸带队出了码头。 围着外城转了半圈,自南面来到了西面,与守在这里的邢忠嘻哈了几句,谁也没查他的车,任由他们进了城。 半路上贾芸他们不见了身影,换了一群穿官衣的兵丁,径直进了兵部的库房,那里已经收拾好了,贾环盯着一箱箱都摆了进去后,才在公文上按下了自己的戳。 咳嗽一声,众人退下去,将库门掩住,站在门口闲聊着话,眼睛却盯着外面。 贾环随手开了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崭新的短支火枪,但样子有些奇异,鼓鼓一个大肚子。 盖好了盖子后,锁好大门亲手贴了封条,眼看着快正午了,才回了衙门里,去给主簿交对账:“进弓弩二百张,查验无误。” 主簿不疑有假,随手填上这个数,皱了皱眉:“如今做弓弩是越发的慢了,上个月的数还差着呢,才补了二百,多咱才能给补齐了呀。” “如今都是火器,谁还要弓弩呀,您是射的快了,但够不着不是。” “也是这么个理,可火器造的多难呀,我听说,都是外面买来的。环三儿,您家里那位督抚大人,就是买卖这个的。那银子赚的,跟他么海啸赛的,拦伱都拦不住。” “你嫉妒?你也去琼州发配去。” “那我可不去,京城多好啊,给多少银子我也不去琼州啊。” 说笑间,贾环移花接木办完了事,说了声吃饭去,又去了小红的帐篷里,见着了也在这儿吃饭的周全。 恭敬的打个招呼,各吃各饭,贾环又玩起了筷子,摆了一个三角在桌面,周全瞥了一眼没做理会,吃饱了才回了宫。 在凤藻宫门前通传了一声,小内侍们躬着腰请他进去,贾元春见他来了,便要赐茶,周全连说不敢,说了几件事就走。 贾元春捧着肚子直眨眼,我好歹还是妃子呢,贾老六你竟敢指挥我做事?我怀着身子呢你不知道么! 埋怨归埋怨,她也不敢误事,这个六弟的手腕她可领教的够够的,能不能母子平安乃至母凭子贵,还全都得靠他,自己可不能再听老太太的了,听她一句错一句,错到连贵妃都没了,再听下去,保不齐又没了什么。 捧着肚子说了声要去礼佛,宫女内侍们忙活了起来,一乘小轿将她送到了宫中一处庵堂里。 被搀扶着进去,妙玉坐一张蒲团上与人说话,贾元春见是抱琴,脑瓜子嗡嗡的,六弟来了京城么? 封疆大吏,无旨不得入京,凡有私入京者,按不轨论罪。 抱琴忽然出现在了京城皇城内,贾元春第一反应便是贾琼也来了。 妙玉皱皱眉:“你家的事,作何要在我这说,搅我的清净?” 抱琴一身与妙玉无二的打扮,都是带发修行的姑子样,轻笑着回了妙玉:“公主这儿没人来,我家小姐随时来都不会引人注目,况且,还以为着是给公主说亲事,最是稳当的地方。” 妙玉嫌弃的站起身,扔下她们主仆说私话,自己回了庵堂后的屋中,关上门后才发脾气,要不是贾老六答应了帮自己处置贾宝玉,自己何必受这委屈,成了她们一伙的同党。 宫里宫外都动了起来,贾琼则藏在锦香楼里甚是得意,有智能儿与云儿这对师徒伺候着,着实的稳当。 薛蟠不耐盘着腿坐,斜靠在墙上,说着一件事:“听说此次圣上如此的孤注一掷,是因为有了葛二蛋(准葛尔丹)的消息,就躲在张家口呢,离着京师也不远,所以忠顺王爷全力扑了过去,便是京师有事,两天也就回来了。” “你们国子监传的闲话能当真么?” “别瞧不起人啊,国子监里的消息多半都是真的,因为来源可靠。” 薛蟠与贾琼笑了起来,能拿到贡生名额的,谁家还没个爹在京城里做官,便是没爹,三亲六故中也必有一任朝官,真想着凭本事考进来,那你可有的考了。 “我不便露面,以后你来出面见人传递消息,就在这楼里吧,鱼龙混杂不会招人的注意。” 薛蟠自然是说好,云儿与智能儿都笑骂薛蟠又能以公济私了。 “出一支商队去张家口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带上鸽子,有消息立回。” 薛蟠答应着推开窗户,冲下面打了个呼哨,有几个对面楼里的姐儿冲他使劲摇着帕子,薛蟠拱手致意。 云儿过去一把揪住他耳朵给拽了回去,冲对面的同行们甜甜一笑,啪的一声关住了窗。 “六爷还在这儿呢,你是要死啊!” 贾琼伸个懒腰:“六爷我在不了这喽,别找我,你们也找不着。贾环那里会给你们送来家伙,都小心着些,别走了火,那可是废了老劲的好东西。” “啥呀?” 贾琼比划一下手指头:“八轮的短火枪,我叫它转轮手枪,改的连子铳,比现在的三眼、四眼铳好用的多。” “八轮?乖乖,这要是给冯紫英装备上,他不得牛上天啊。” 三眼铳和四眼铳,都是明骑兵的高配,就为了对冲到面对面时给你几枪,喷你个满脸花。 一次装弹三发或四发,还是火绳子引燃,贾琼自然看不上,万一估算错了引燃时间,那冲在前面的自己人永远倒霉。 连子铳呢是有弹夹的意思了,贾琼拿了工部的图纸后,结合西洋短火枪,给改成了他印象中的左轮枪,有个大肚子,一次装填八发尖头弹,火药预填,燧发石引燃,效果真不错。 虽然射程近了些,但是近战无敌,七步之外又快又准,敌人近不得身。 “六爷不用人伺候?” 贾琼婉拒了云儿的美意,一身长衫小帽,出了锦香楼,绕着内城与外城,溜溜走了一天,直到了晚上才进了林记书斋,这里连宝钗她们都不晓得,才是自己最稳妥的藏身处。 林家子弟见他进来了,关门打烊,一间小书斋安静了下来,深夜时分,才有一支鸽子扑棱棱的飞了出去。 张家口是京师连接漠北的一个重镇,它的东南百十里处,还有一座驿城,名叫鸡鸣驿,来往的客商若是错过了时辰赶不上进张家口,便都选择下榻在此处,因为这里是朝廷的驿站,有辅兵们把守着,还算安全。 王短腿,是倪二的把兄弟,也是位纵横中原与漠北的马贩子,得了倪二的口信,带着一支马队装上茶饼就来到了鸡鸣驿。 熟门熟路的招呼着把守城门的兵卒们,一包好茶叶扔了过去,嘻嘻哈哈的免检进了城,去了相熟的客栈。 “掌柜的!” “哟,王掌柜,最近可是少见。” “今儿不是来了么。” “那感情好!哎哟!”客栈掌柜一拍脑门:“对不住了王掌柜,您那处院子,给人占着呢,我给您换一处得嘞。” 王短腿把头一拧,转身就往外走。 客栈掌柜赶紧追出来,抱住了王短腿不撒手,连连的告饶赔不是,小声的嘀咕起来:“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房钱八折,给个面子。那伙子人是骚鞑靼,我也不敢惹,您受委屈。” “鞑靼?” “嗯,还有鞑子,反正啊,一伙子骚气味,就算给您腾了房,您也住不下去。” 这味道是因为常年吃牛羊肉吃出来的味,加上北方冷的时候长,半年冬天半年的春秋,洗个澡您就甭想了,开水倒进桶里,洗慢点都不行,所以一身的味道。 王短腿眨眨眼,又还还价,才一脸不情愿的住了下来。 “去个聪明点的,探探成色(读shai),别这么巧就给咱们爷们碰着了吧。” 一百零九、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终相见 第109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终相见 去了一个机灵的马队伙计,肩膀上搭着褡裢,笑呵呵的去了对面的小院,敲门说话,卖茶卖盐。 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样子,回来就变了脸色:“院里有死人。” “你看见了?” “没,但我闻出来了。” 王短腿不怀疑兄弟的本事,嘬了牙花子,死的谁不知道,死哪了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还不知道,这要怎么个报官? “要不,晚上进去探探路?” 兄弟们给出着主意,常年跑京师至漠北贩马的主们,手里都不干净,否则也生存不到如今。 死个把人对他们而言,习以为常,这趟的差事难点在于打探消息的同时,别露了自己的马脚。 王短腿想了又想,也没个更好主意,还是走老路子来的稳妥。 “只探路,别动家伙也惊别动人,后半夜进去。” 伙计们哄散开,睡觉的睡觉,喝酒的喝酒,配药的配药。 鞑靼也好鞑子也罢,都是爱喝酒的,整坛子整坛子的灌,酒量惊人。 配些寻常的蒙汗药,往客栈的酒窖里走一遭,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睡得死一些,才好探探虚实,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要是别人误喝了,不过是睡一觉的事,醉酒么,谁都有过。 做好了标记后,专门有几个伙计盯着那几坛子酒,眼见都被那伙自称是贩骆驼的汉子们抱回了屋里,才放下心来。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全都起了床,换了一身黑衣黑头巾,蹲下身子走路,摸到了对方的院门前。 挑开了门闩,就进去一个人,那位鼻子灵的伙计。 小院不大,正北朝南的瓦房三间并排,西墙根下有个茅房。 他找的就是那个地方,尸臭与屎臭不是一个味儿,别人闻不出来,他能。 北方都是旱厕,屎坑在外,他到了近前借着月色细细一看,然后捂住了鼻子慢慢的退了回来。 众人护着他关好了院门,回了自己的屋。 “怎么样?” “坑里可见的是四个,看不清样子,但都是女人,光着呢。” 众人喝骂了一声操,纷纷亮了刀子。 盗亦有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杀妇孺,便是一个规矩,哪怕说你给她们卖了呢,也算留了条活路。 这都不用细想,一定是被虐杀了,也只有动不动灭一个部落,孩子长不过车轮高的鞑靼人干得出来。 “等等!”王短腿赶紧喝住他们,这可不是自己单干的时候了,坏了事,交代不清。 “跑不了他们的!这事咱们先不经手,去报官!等到了大狱里,咱们再去招呼他们。” 王短腿的谨慎救了他们一命,当官差挑着灯笼踹开小院门户时,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箭雨。 蒙汗药根本没用,院里进来人打探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醒了,收拾好了家伙事,就等着来人再敢进来,他们要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照面,官差躺下大半,王短腿在院门后看的清楚,猛然惊醒,这不是一般的马匪,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漠北斥候! “抄家伙!炸死他们!” 几颗黑咕隆的铁蛋蛋冒着火花,隔着两个院子扔了进去。 轰轰轰几声响,王短腿拎马刀冲出门:“杀干净!” 对面人确实被贾琼的【琼州造】给炸的发懵,当机立断扔下死伤的同伴,翻西墙跑了出去。 当当当,鸡鸣驿响起了缉盗的小锣,瞬间惊醒了这处仅有百来户的军驿城。 听闻锣声时,守城的辅军还一愣,这可是没有过的事,城里还闹了贼? “关城门吗?” “先不关,下城设卡,给对面城门点个火盆。” 一个火盆高高的吊起来,黑夜中看的很是清楚。 对面城门也吊起一个火盆来,示意不关城门,下城设卡。 军驿站不是一般的县城,传递的是军情,开关城门太过费时,因此规矩就是昼夜不关,除非是有了敌情。 一共只有三纵两横五条大道,仅有的东西两处城门还设了卡,毛贼是翻不出去三丈三的城墙的,摔也摔死了他。 翻墙出去的几个鞑子显然知道这城的规矩,先奔城西北,那是马号,杀进去抢了马后,十来个人伏在马背上奔西城门冲了过去。 王短腿他们追到马号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开了城门,扬长而去。 啪的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开,城外鸡鸣山后也飞起了一支支的号箭。 西城门楼上的守军指着城外大喊:“是我们的人,他们跑不掉了!” 王短腿等人也稍微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要回客栈,与他们一起追过来的衙役却拦住了他们:“朋友,对不起了,衙门里走一趟吧。” 王短腿赶紧掏银子谄笑:“一家人,一家人,方才还一起并肩作战呢。” 衙役哼的一声:“一家人?你们他吗哪来的火器!当我聋还是当我瞎!” 王短腿拦下想要动手弟兄们,对仅剩的两位衙役说道:“银子拿着,给那些兄弟们家里送去。我说是一家人,决计错不了。” 手腕一翻,亮出一块牌子:“紫微阁门下游击便是兄弟我了。” 衙役们一愣,没敢接,就着灯笼在王短腿的手里看,果然是朝廷的制式牌子,上面从右至左写的是紫微阁,两边各竖着一行小字:军民人等,见令放行。 他们身后已经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是那支城外的大军要进城了。 衙役们躬身施礼,王短腿也不托大:“莫要声张,死那几个是伱们的功劳,活的我们得带走。” “敢不遵命。” 一行人避开大军进城的大路,又回了客栈,自有人看守着那几个俘虏伤号。 “给我看好了门户,我就在这审。” 衙役驱散了围观的客人,让客栈掌柜的关门,他俩站在外面守备。 小院子里已经捞起来七具女尸,皆死不瞑目,赤条条的身子给王短腿等人呐喊着报仇。 “钉桩子点天灯,爷们没空等他们说口供。” 伙计们手脚麻利的将那几个伤员手脚撑开,一根根的大铁钉子是他们行走漠北的必备之物,一人五根钉在了地上。 胸口处剥了一块皮下来,煤油浇上去,放一根灯捻子点着了火。 王短腿个子本来就矮,还弯着个腰看着那几个疼的全身抽搐的畜生,一字一句说道:“哪来的?来了多少人?来了多久?说了的,我给你个痛快;不说,等着慢慢熬死。” 他身后站过来一个伙计,叽哩哇啦一通的蒙语和满语说的贼溜,一双冒着杀气的眸子左右的扫视着他们。 “别想藏着不说,落到了我们手里,你们长生天来了也接不走你们了。” 再硬的汉子求死都不能的情形下,终于有张了嘴的。 “我们是喀尔喀部的人,我们已经会盟了,你们中原要换皇帝,我们来帮忙。” “不要说啊!” 王短腿心里一惊:“留下这个,你问问他,我们要换皇帝是怎么回事?” 俘虏还未来得及的说呢,客栈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哐当一声院门被撞开,全身被射了五六箭的衙役倒在了那里,极力的仰着脖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快...走!” 王短腿诸人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自这一声惨叫开始,鸡鸣驿城里便成了人间地狱,大军毫无征兆的开始屠城。 几匹马冲进来了客栈,见人就杀,王短腿等人也不会束手待毙,将冲进来的人杀死后,连忙去堵客栈的大门。 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一面写着王字的帅字旗,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铺天的箭雨盖过来,众人搬起客栈中的桌椅板凳顶住了大门。 “大哥,你赶紧走!给阁主报信啊!” 王短腿窜回了房中,捧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支信鸽,将谷子粒喂它吃了几口,拿出一张画着断剑的字条,又找出一张画着羊的图,一起塞进了竹筒里,绑在鸽子的腿上。 走出门外一松手,鸽子扑棱棱飞上了夜空,转眼不见踪迹。 断剑是王子腾的符号,这年头读过书的人少,会写字的更是不多,别打量着还有空写个绝命书啥的,贾琼早就安排好了布条,什么图案对应着什么人,方便快捷才是传递情报第一要素。 王子腾现身鸡鸣驿,随行还有漠北喀尔喀部,那只羊就是他们的符号了。 王短腿顾不上去看弟兄们的死活,大军突然屠城,根本不会留下活口,拿屁股也能想的出来,鸡鸣驿断掉后,京师再也接不到口外的军情,这是遮断战场情报的一次经心行动。 几步窜回了俘虏的院落,手起刀落了结了那几人,扔下刀深吸一口气,跳进了西北角的粪坑里。 粪水刚没了他的身子后,大门便被再次撞开,几骑闯了进来,翻身下马找活口。 一个骑手去看了粪坑,见着了一具女尸漂在那里,一双不甘的眼睛盯着他。 骂了一句禽兽,返回身摘下自己的刀,分尸了那几个俘虏。 “与这些禽兽为伍,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闭嘴,这不是你我该问的事,小心军法无情!上马,我们走。”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队正死死的盯住,无奈之下只好上马离开。 鸽子飞在半空中,远远的看出去,张家口、宣化、鸡鸣驿三城皆在冉冉升腾着火光,它辨认好了方向,奔着东南飞,飞过怀来时,还歇了一歇,再次翻越长城,进了京城。 ...... 林氏书斋后院堂屋,原本空白的墙上已经墨迹涟涟,那龙飞凤舞的一笔字,能让黛玉欣慰一二,相夫有道。 贾琼正在写的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落款自然是黄巢。 他没疯,也不想做什么穿越必做之事,他只想把这首诗,送给一个人---王子腾。 他已经看到了断剑的传书,愤怒的同时,更有了一个深深疑问。 王子腾造反能不能称帝? 如果不能,他造反有什么用? 只是为了报仇?这算什么理由。 贾琼写满了一面墙的人际关系图,左看右看都觉着少了一位。 少了一位能真正坐上皇位的人。 四王搞事情,拥戴的是前太子义忠,目地很明确,换一个能将他们恢复国姓的人上来,还是老朱家的天下。 而王子腾就不同了,他造反称帝改天下姓王,这事难度可不小,便是有了外族的帮助,你能打到长江边上,都算你是个枭雄。 这便是战略分析,贾琼给自己的赞誉,王子腾根本不具有振臂一呼民众景从的号召力,你哪来的勇气造反。 不是梁静茹的话,只能是这个人了。 贾琼在墙上写下忠顺亲王四个大字! 先找出来最大受益者来---忠顺亲王,只有他才能借这次的叛乱称帝,继续延续朱姓天下,因为挡在他身前的三个人,都在京城的皇宫里。 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合理,忠顺亲王毕竟也是去讨伐王子腾的人。 但若王子腾是忠顺亲王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棋子呢? 贾琼在他们二人之间连了一条线。 王子腾收益点便是国公,一族人都跟着鸡犬升天,俨然又是一个宁荣二府,此等的收益便合理的多了。 接下来是那些外族,贾琼在墙上写的是打劫,只能是趁火打劫,占中原江山这条选项因为有自己便不存在。 我拼着五十年跟你们耗下去,当我把汞帽做出来,马克沁你们了解一下否? 游牧文明统治耕种文明后的恐怖有多大,贾琼绝不想再来一次,那么这场诡异的战事便能有个合理的解析了。 忠顺亲王一直在背后布局,能杀义忠时,他不会手软;得自己相助,义忠被囚皇城,四王一死三流放;此时要还不趁机发动,等皇后亦或是贾元春生出一个儿子来,那他的口碑将直线暴跌。 合着,我与贾元春成了他铤而走险的催化剂。 哦~~~赖尚荣你个混蛋,骗了我百十条的枪,应该是藏在了京城吧。 等兵临城下时,那百十条枪要是在皇宫内突然打响,顷刻间皇宫内便要天下无主了。 盯着那面墙看了许久许久后,贾琼叹了一口气,是该传信给君王的时候了,不仅如此,还要布置下最后一道防火线。 至于能不能挡住忠顺与王子腾的兵马,贾琼根本不做任何希望,那可是京师最精锐的人马和边军精锐呀,我拿什么挡住他们。 一百一十、君王死社稷 第110章 君王死社稷 “要我去说?”妙玉一脸的不可置信。 抱琴和元春都冲她点点头,贾雨农点名要妙玉去报信。 “凭甚是我?” 贾元春摸着肚子说道:“现在天家唯有的子嗣在我与皇后的腹中,我们不在了,公主猜死的是谁?” 妙玉明白了过来,甄宝玉,姑且这么叫着吧,他也在皇宫里呢,外面既然是忠顺亲王叛乱,那么宫里的两脉都留不得,包括自己。 尤其是自己的亲弟弟,甄宝玉,他应该在必杀之人中排第四。 正元帝第一,不会有人争过他;太上与亲父义忠或能争一下第二,要么并列吧;弟弟还能升到第三呢。 妙玉不再多想了,就一个条件:“让我见见贾雨农,我见过了他后,才肯信你们的所说。” 贾元春眨眨眼看向抱琴,抱琴脸上不显,心中可是打翻了醋坛子,不信我们你信他,你这是犯贱! 又不能说不能见,只好说稍等,要做做安排。 传信吧,抱琴也不知道贾琼在哪儿躲着呢。 三传两倒,贾琼进了茶庄,夏守忠等在那里。 “伱还真的进京了?” 贾琼拦住了他的问话:“情况紧急,夏都统,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号令。” “猴崽子你~~~” “忠顺反了,王子腾在张家口。” 夏守忠差点没摔倒,京师有多空,他心里门清,若只是王子腾来,依托城坚墙厚,还能等来勤王之师,解了京师危难。 但要是连忠顺亲王都反了的话,可是真的挡不住了。 “这这这...可确实?” 贾琼摊摊手:“难就难在这,除了王子腾的行踪我能确定,忠顺之事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也在为难怎么与圣上说起。” 平白无故构陷一位亲王谋反,除非贾琼是正元帝的亲儿子,否则他便是太上皇的亲儿子,正元帝也饶不了他。 夏守忠无意识的嗬嗬两声,他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他去与皇上说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故此,我找了妙玉法师代为转呈,但她要见我一面,都统给我安排了,您与戴公一起陪我见她。” 证人很关键,家里有两个了,再被讹住一个带回去,铁杵也要磨成针。 夏守忠不敢耽搁,贾琼能自琼州万里迢迢的潜回京城,要么是他谋反,要么真就是忠顺谋反,与之相比,还是信贾琼多一些。 一根绳上的蚂蚱,贾琼要是出事,他与戴权都好不了。 皇城内绝不能让贾琼进去,只好将妙玉偷偷带了出来,就在皇城前的食肆中,贾琼请他们三位吃火锅。 不是混着吃,贾琼没那么不讲究,一人一个铜锅,爱吃啥自己动手,这顿饭可是接下来的关键。 帐篷内外都放好了哨卡,官员们也都见怪不怪,传闻圣上没事就来吃吃民间的小吃,也顺便偷听他们的八卦呢。 贾琼把自己所有的猜测和盘托出,一一与他们三个验证自己的所想。 都是人精,妙玉也不是窝囊废,分析过后的结果,一致认可了贾琼的猜测,王子腾造反在前,忠顺隐身在后,剑指皇位。 “理由呢?”妙玉问的是争天下的大义。 “天家之间争位,还需要理由?”贾琼反问了回去。 大义这种东西,犹如黛玉的白玉盘,找一找,还是能有的,挤在一起也不错。 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一手就能端得住抓的牢,诗人是有生活的。 瞥了一眼妙玉的规模,是个能喂饱的汤盆。 “要是都不信呢?” 贾琼不说话了,专心对付一盘羊肉,留下戴权和夏守忠嚼着青菜想说又不敢说。 “嗯?”妙玉催了他们一下。 夏守忠无奈放下了筷子,只有他知道贾琼的计划。 “雨农的意思是,唱一出空城计,不如此,也不能将忠顺的面目揭开。” 妙玉皱起了眉,空城计她懂,皇城之内无皇上呗,你冲进去一看,吔,没人,那你怎么办,是撒腿就跑,还是直接登基。 但有一条,确实保证的无人,必要将天家父子和重要嫔妃都带走。 贾琼掰着手指头给妙玉数数:“法师担心的那四个人是必要带走的,还有帝后与荣妃,再有就不能多了,至多带一两位太妃,否则全空了,宫中必会有他们探子传出消息。” 说完这句话,不由苦笑了起来,指指自己鼻子:“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连我都被算在了忠顺的帐下。” 戴权哦了一声:“你又卧底去了?” “自宁国府那时起的事。” 夏守忠想了起来:“是那个通判,叫什么来着?他是你第一个引路人,引到了乐善王爷处,于是才被忠顺当做了他的人。” 妙玉毫不关心这件事,她想知道这些人都出京后,躲哪去? “金陵!”贾琼毫不犹豫:“金陵本就是副都,六部俱全,江南三省聚齐个几十万大军不成问题。揭开忠顺的伪善后,天子坐镇江南遣一将征讨,忠顺是不得民心的,他长久不了。” 眼下局面,像极了崇祯末年,要是崇祯不死社稷的话,他来退守金陵领军再战,天下还是能有个翻覆过来的概率。 贾琼可不想正元帝也去煤山自挂,赶紧走,到了金陵再战就是,以顺讨逆,还有民心所向,忠顺必败。 何来的民心所向? 就是王子腾勾结外族入侵中原给的民心,谁会从着一位勾结外虏的皇上。 妙玉想了又想,拿定了主意,眼下只有这条路最稳,要是还做迟疑,真等兵临城下时,想走也难。 只是贾琼出的主意太过为难了些,他根本没想着说服那几位,他有个好朋友叫卫若兰,带着神武军留守京师的最后一支千卫。 贾琼给他任务便是,进宫绑人。 勾结好了内外后,贾琼深夜进宫,拿着自己紫薇舍人的牌子,命密谍司守住一个出口,静悄悄的挨着个的绑人。 看得皇后直皱眉,这便是紫薇舍人么?他要是想谋反,宫里还哪能有活人! 元春给她解释道:“事起仓促,又不能泄露天机,更怕圣上要死守国门,不得已而为之。” 帝后是个女人,当然不肯让夫君临危,拉上了元春一起,挺着两个肚子劝说正在发火的正元帝。 “君若不走,臣妾等也不走。是假的,你我夫妇下江南一游,斩了贾紫薇也就是了;若是真的,您的骨肉血脉至亲之人,都将化作飞灰。陛下,请行。” “梓童,不可走啊,朕这一走,留下的京师百姓将要如何看朕!嗯?贾琼,你使的什么眼色?朕不走,哎哟!” 正元帝应声倒地,贾琼提前一步接稳了他,冲帝身后砍晕正元的义忠道了声谢。 义忠哼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这么呼来唤去的,还怎么说的上是潜行。快走快走,张家口离京师不过一天一夜的路途,叛军转瞬即至!” 皇后深深记住了义忠,任由贾琼背起了圣上,会合了太上皇一行后,悄悄的往外走。 卫若兰带着千户卫护住了左右,刚到了神武门外,隐隐便听见了喊杀声,众人大惊,叛军来的好快! 漠北骑兵都是一人双骑,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最善长途奔袭,吃喝拉撒都不下马,有忠顺手下一路的让开关隘,他们自昨夜占了张家口一线后,略作休息就长途袭来,一天一夜内,赶到了京师城下! 贾琼说了声继续走,当先出了神武门,迎面碰上了一队二十几人的内侍,人手拿着一把火枪,正要自神武门进宫。 为首者,赖尚荣也。 贾琼当即大喝:“快来帮我,皇上在我这里,随我走!” 赖尚荣一愣:“督抚?您怎地在此?” “废话!没忠顺亲王的授意,我又怎能给你枪来劫持圣驾。”贾琼是边走边说,赖尚荣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上贾琼一路小跑起来。 “你也来的太慢了,我都抓住了他们,你怎么才来!” “我...督抚大人,我只是个小官,根本进不得宫,幸亏由您出手,咦,怎地还有女眷?” “你先替我背着皇上,这可是大功。” 贾琼一把将圣上让给了赖尚荣,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行险是不行了! 贾琼眼神往后一扫,跟他出来的人都挤在了一处,紧闭住了口,不敢发一声。 “呀,是太上皇,还有皇后。那不是夏公公吗,还有戴公公?” 内侍中有认出了他们的人。 贾琼一个眼神给了卫若兰,没了圣上在他背上,他一把掏出了转轮枪,喊了一声打,别看都有枪,在神武卫面前,内侍们还是少了一杆枪,转瞬就被横扫在地。 卫若兰学着贾琼的样子,吹了吹枪口上烟:“近战无敌!好枪,好枪!” 贾琼踹了他一脚:“补刀去,拿好了枪,快走。” 直到此时,赖尚荣方才醒悟过来,转身就想挟持帝君。 砰的一声响,赖尚荣倒地身亡。 正元帝也吹了一口硝烟,手中拿着一把更为小巧精致的火枪:“朕的枪,也不错吧。” 义忠心内一阵的慌乱,二弟没被自己打晕啊,他是装的! 贾琼赶紧拍了几句马屁,担心往后看了看,喊杀声越来越大了。 “雨农,接下来该怎么走,朕一切都听你的。” 贾琼紧张的看着一个方向,终于响起大车轱辘的声音,贾芸带着车队堪堪赶到。 “六哥,城门被内应给开了,九门提督府的兵已经快顶不住了。” “先上车!” 贾琼喝住慌乱的众人:“臣贾琼奉旨接管天家众人,但请听我号令。” 京师大乱,一夜不眠! 一百一十一、一夜鱼龙舞 第111章 一夜鱼龙舞 京城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一说,指的是城门。 叛军与九门提督府打在了一起,便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内九城,再往里走就是皇城四门。 贾琼等是从皇城最北神武门跑出来的,直接奔东走朝阳门,那里是走粮车的门,叛军自西而来,还没那么快能到这里。 抢的就是一个时间与速度。 车队两旁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人,一言不发跟着车队狂奔,正元帝问之。 “爱卿,这些都是何许人?” “朝阳群众。” “何意?” “臣紫薇阁下众人的称号。” 太上皇隔着车帘仔细的看了看,点点头:“群众不能移也。” 轮到贾琼不懂了:“太上圣明,说的极好。” “这是荀子说的。”妙玉捅破了真相。 贾琼咳嗽一下:“他说过又怎样,太上用到这里,便是极好。” “六爷,六爷!” 车外一个群众跑过来喊贾琼。 “如何?”贾琼探出头去问,是倪二。 “走不得了,九门被接防,是龙禁尉!” 贾琼骂了句脏话,车内之人皆沉默不语。 自己动作都这么快了,还是没快过叛徒们,贾琼瞪着车外骑马的戴权开骂。 “让你他妈的卖空额,娘希匹,要钱不要命啊你!倪二,前面带队,转向分开走。” 戴权好委屈,但不敢还口。 车内的太上皇略有些不自在,正元帝只能微微一叹,义忠则面带讥讽。 车队分开,贾琼亲自驾车去了林家书斋。 不大的后院被挤得满满当当,万宁、正元与义忠皆看着满墙的涂鸦发呆。 贾琼顾不上自己写过了什么,与夏守忠、戴权和卫若兰一起商议办法。 “强攻城门危险太大,咱们队伍里谁都受不得伤,为今的办法,只能是用钱买了。 敌军封锁九门后应该是进皇城找人,至多一个时辰,他们找不到人便要大索京师,一个时辰内,买通朝阳门!” 贾琼来到院子中,一把掀开一块苫布,里面是一辆大车。 自后面拉开车门,露出来满满当当一车的银子。 “卫若兰,只能是你出面,就说是给伱的家小买条路,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守在朝阳门,把钱给他。” 卫若兰有些扭捏:“我能不能真带走我家人啊?” “能走尽走,你自己想办法接到朝阳门外,我在这里等你消息!一定要快!” 卫若兰不敢迟疑了,出门喊过自己的亲兵:“去家里接上老爷夫人去朝阳门等我!” 留下五百护卫交给贾琼,他带着剩余五百人拉上银车直奔城门。 贾琼哪会死等,来到后院,一脚踹开西北角的小门,钻进了隔壁院中。 不一会儿,他抱着几身衣服又钻回来,赶紧让衣着明显之人换衣。 “隔壁是?” “一家成衣铺子,我特意租给他家的。” 夏守忠给贾琼说了声服,密谍司做事就没这么细。 换好了衣服后略等了等,卫若兰派人回来报信:“一千两一个人,答应了。” 贾琼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院中的众人后,沉声说话:“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事,得罪之处,还请恕罪!” 天家之人到了此时,还能多说什么,任由贾琼指派便是。 车队又再次启程,汇合进了卫家的队伍中,太上皇与当今一身下人的装扮挤进了人群,有倪二带人守护。 帝后与元春只能坐车,问就是妾室。 义忠赶马,车上坐着两位太妃。 能走的只有这些人。 贾琼走不得,他认识的人极多极杂,一旦此时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戴、夏二人也走不得,龙禁尉岂能不认识他俩。 甄宝玉走不得,妙玉也走不得。 一个是太像贾宝玉了,目标明显; 另一个见贾琼不走,她自己也不走,牛皮糖一般跟在贾琼身边,美其名曰监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贾琼头痛不已,但此时可不是与她争执的时机,躲在暗处看着那一行人出了城门后,才都放下心来。 一车银子是三万两,卫若兰带出去了几百号人,已经是巨赚不亏。 戴权暗暗记下了那个龙禁尉,正是襄阳侯家老三的孩子,上一次他家花重金保下来了他的龙禁尉,没跟着去琼州,没想到今天便让他给赚了回去。 要不是他,卫若兰也买不下这个面子。 倪二带着人让开大路疾行,在一处堤岸停下车队,那里已经备好了几艘粮船。 众人分开上船,卫家除卫若兰外,到此时还不知队伍中究竟有谁。 天家人自然独处一舟,当先起航,奔着天津航去。 到了这时,才算逃出了京城。 回望京师,微微晨曦中,还是那样巍峨,只是换了主人。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呐。”太上喃喃自语。 义忠则感慨:“看似平平无奇有惊无险,但步步惊心十步一算。皇上,臣输给你,不冤。” 正元帝咬紧了牙关:“终有一日,朕会回来的!” “你们说说,忠顺要怎样才能顺理成章做那个位子呢?” 太上皇考较起两个儿子来。 义忠与正元对视一眼,同曰:“杀王子腾!” “哈哈,你们都看见了雨农给王子腾题的诗了?不错不错,王子腾就是老三预备杀的黄巢,或许,还趁机将喀尔喀部杀一通呢。” 正元接话说道:“老三一旦发觉你我父子兄弟不在京城,势必要杀王子腾以自清。便是他不想杀,贾雨农也会让他杀。” 义忠略有些不解:“老三怎地会听那小子的。” 女儿的留下,让他心中着实的不爽。 正元帝微微一笑:“因为贾雨农是老三的人,他不过是卧底在朕身侧而已。” 太上与正元哈哈大笑,指点着京城方向替老三忠顺委屈起来,有这么一位留在他的身边,恐怕他的时日无多。 朝阳升起,景阳钟被敲响,提醒各位惊恐的臣工,上朝面新君。 林家书斋,一支鸽子扑棱棱飞了进来,贾琼伸手抓住了它,取下信件,喂了它几口食,才去看信。 “写的什么?”妙玉是寸步不离贾琼,也是怕的很,只有在他身边才有些不怕。 “东平王派船接上了他们,天津还没有接到消息,他们算是跑出去了。” “东平郡王?”妙玉越发觉得贾琼深不可测,他是怎么能驱使这些叛臣为他所用的? 贾琼将纸条点燃,扭头看看甄宝玉和妙玉,忽然一笑:“我知道该送你俩去哪了,有一家人,一直想将你们藏在家中呢。” 甄宝玉还有些糊涂,妙玉却蹙眉不耐:“又是她家,我不去!” “好吧,还一个地方能藏你俩。” “是哪?” “锦香楼。” 甄宝玉犹豫了一下,姐姐的脸色实在难看,但他觉得,锦香楼真是不错,藏人不错。 “你俩想好喽,忠顺一定会大索京师,你俩他都认识,画影图形找你俩不是难事。” 妙玉急切的问贾琼:“那你呢?我...们,不能藏在一处吗?” 贾琼朝天拱拱手:“臣乃是新朝的肱骨之臣,岂会与汝等亡国之人搅在一起。快说,去哪,赶紧送你俩走。” 戴权与夏守忠坐一旁装睡,年岁大了熬不得夜,养足精神好跟着贾雨农办差呢,真是世道变了,一眨眼,主客颠倒了。 一个说锦香楼,一个说贾家。 贾琼与要去锦香楼的甄宝玉说道:“你去贾家,锦香楼都是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去了不方便。” 又对说去贾家的妙玉说:“你去锦香楼,都是女人,好藏你,想不想挣钱的事,随你。” 妙玉冷哼,但心里得意,锦香楼也是你的吧,早晚能再见面。 甄宝玉去贾家最合适,只要忠顺不屠城不滥杀,两个宝玉如套娃一样,谁能分出来是真是假,多半也就是软禁起来而已,忠顺还不至于杀宝玉。 因为杀之无用,他已经不是正主了。 让贾环带着甄宝玉回去,糊涂老太太肯定喜欢的紧,又可以做梦家里出皇上了,就是出不了也不打紧的,宝玉可以做驸马么。 那两位公公,只能去继续卖茶,顺便要把密谍司的人聚拢起来,实施潜伏。 “家法一定要严,您二位不许在一处现身,万一出了叛徒,我可不想看见你们被全锅端。先说好,我不救人。” 戴、夏两位竟然躬身称是,各自带着亲随们换好了衣服,趁着百官面新君的空挡,街口分手。 贾琼则驾一小车,晃晃悠悠去锦香楼,内城的打斗虽激烈但时候不长,主要是争夺城门,街面上还算不乱。 百姓们心惊胆战的出门观望,人群渐多起来。 叫开了锦香楼的后门,云儿惊愕看着贾琼扶下车一个姑子。 “六爷您好这一口啊。唉哟,这姐姐可真俊!可惜,年纪大了一些。如今啊,还是小的吃香。” 贾琼嘿嘿发笑,也不解释,带着脸黑成锅底的妙玉进了楼。 这才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她叫妙玉。” 智能儿等人皆笑,与妙玉自陈家门,她们是一个妙字的排辈,真是有缘。 贾琼并不说破妙玉的身份,只是让三妙喊她师姐,并伺候着。 智能儿等自然明白不该问的不问,带妙玉去一间小屋里洗漱休息。 云儿问昨夜发生的事,贾琼简略说了说,安慰她道:“不会牵连到你们身上,关几天门,等外面平静了,再开门做生意。” “不会乱杀人吧?” 贾琼冷笑起来:“那就看那些,将大义成天挂在嘴上的官老爷们,有没有骨气了。” “六爷您要小心。” “我还真不能小心,我得出去逛逛,让他们发现了我。” 贾琼一笑出门,楼上一扇小窗之后闪出一双担忧的眼眸,贾雨农,你要小心啊。 一百一十二、大隐于市待君诏 第112章 大隐于市待君诏 没个月余的消停,贾琼暂不打算露面于世,怎么也要等正元帝在金陵发诏之后,他才能趁势而动。 怎么也要洗清自己一个嫌疑才行。 皇上的跑路与我无关! 于是妙玉就看着贾琼每三五天便换个身份招摇而过。 今儿是白事行? “你看出来了。”贾琼疲惫的在一楼堂里,一处寻常的小座半瘫着。 “不去楼上歇歇?”妙玉没来由的有些脸红,这话是楼里姑娘们常说的,她不知怎地便对贾琼说出了口。 “不去不去,身份不符。我这些日子发觉自己还不是个全才。” 吸溜着茶水,自己锤着腿:“还好,托新皇的福,死的人不少,我就吃了这老本行。” 云儿错眼瞧着了这边,几步过去拿起妙玉的手按在贾琼的腿上:“做戏做全套,他是来找乐子的大爷,可以端着,但不能什么也不做。” 贾琼呵呵笑起来,干脆把腿伸直了,享受着妙玉想打断自己腿的拳法。 忠顺到底还是现了身,但还未称帝,新皇是贾琼对他的调侃,他还有一件大事未落实,再急切,也得等着找到父亲兄长们的下落。 按着礼部的说辞,这刚一请,三请三辞才行,流程且慢慢走着吧。 没有什么忠臣碰死在皇城的戏码,当听说帝王父子兄弟都不见了,他们很默契的保持缄默,忠顺说怎样就怎样,偶尔有个把的愣头青,很快被前辈们打压了下去。 都在等,等那个熟悉的声音重新传遍天下。 妙玉一下一下砸着贾琼的腿,咬着牙问他:“有了消息又会怎样?” 贾琼一顿一挫的说话:“要么递辞呈,要么告老,要么潜逃,那时候才是我现身的时候。” 实在受不了妙玉的粉拳,喊老鸨儿来:“妈妈救命啊,锤断了命根子,你们满楼都凑不出一个来赔我!” 老鸨儿能有多老,不到三十,过来推走了妙玉:“赔钱的货,站一旁看着!” 妙玉已经给她判了斩监候。 满堂哄笑声,老鸨儿的一双玉手推拿揉搓起来,很是有功夫,舒服的贾琼仰起头。 老鸨儿吃吃笑着,压低声音问道:“不日里京城的几个楼子,要包一艘花船南下,到时送走了这位姑奶奶可好。” 虽不知妙玉的底细,但她可知贾琼的底子,靠上了贾琼这棵大树后,黑白不来扰她,之前欠账的排着队来还,打折都不许,足额付清。 贾琼任由那双手按住了头,羞的妙玉扭头不敢看,他却若有所思:“日子要是定下来了,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送几个人走。” “诶,一定给办妥。您也别太累了,松松筋骨?” “国事艰难,吾辈松懈不得。我得走了,晚上好几家孝子要哭棚,我得去讨个赏钱。” “您也是有瘾,怎地好这个?怪渗人的。” “除生死无大事也。不懂了吧。” 贾琼将一张字条塞进了老鸨儿的胸围子里,与她笑骂打闹着出了锦湘楼,一切都与寻欢客无异。 老鸨儿又应付了几位调笑她的客人,使个眼色给妙玉,先后的上楼去。 那张纸条自然是要给妙玉的,要不是她笨的都不会捶腿,怎能轮到老鸨儿吃贾琼的豆腐。 上面写的是几个人名和他们的官职,妙玉记了下来后便烧了它。 这些都是要紧衙门里的关键人物,妙玉要以正元朝公主的身份,给他们写信,要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可稍加动摇。 妙玉冷着脸等老鸨儿滚出去,老鸨儿眼色拎的清,起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笑着来了一句:“六爷虽说有两房夫人,但如今可是孤身一人在险地,方才您也瞧见了,绷的那叫一个翘,也是该有个红颜慰藉他的。” “滚!” 老鸨儿扭着腰出了门,随着自己关好了门时,笑脸一变,啐了屋里一口,装什么贞洁烈女,当我看不出来你看六爷时眼神里的春情? 伱个骚货不定一天换几条亵裤呢! 心里骂痛苦了的老鸨儿,实不知自己以后的下场,扶了扶发髻,又楼上楼下的忙活生意。 对于她而言,一天之计在于晚,懒惰不得。 妙玉静了静心,开始提笔写信,她不知道有没有用,贾琼也只是说尽人事而已,天下属官员们不怕改朝换代,不过是拿个大义唬唬他们。 很快就有了一个回信,贾琼摆着一个卦摊儿给别人测字,眼睛却盯着斜对过一间空房,那是回信的地址,也是测试官员们是否变节的一个所在。 一个“同行”过来撵走了贾琼,空房门前的街上瞬间多了人,贾琼顺势而退,在心里给那个官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衣服都不用换,转过一个路口,进了一门前挂孝布的人家,想进灵堂里念经文时,又被同行给撵了出来,理由是他们是师兄弟,配合的更好,让贾琼去别人家念去。 我还就不走,我走了怎么监视那几家人。 穿着道袍挤在了吹鼓手中间,拿起一把唢呐来,堵住了喇叭口试了试音色,换了一个簧口后,趁着前面那位换气的空,他屋里哇啦的吹了起来。 艺多不压身,班主见他吹的不错,还多给了十个大子,留下昨儿还念经的贾琼做吹鼓手,正好替换着来。 江湖人便是如此既排外又包容,矛盾的人生拧巴着过,还总能给自己找一套借口。 忠顺如今也是如此,静心策划了一场偷袭,哪哪都顺,就是进了皇宫后,傻了眼,人呢? 没他们死我怎么继位? 下令去找,大索京师整整五天,连根毛都没找着,忠顺心里便发了毛。 有内鬼! 他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贾琼,要是他在就好了,一准能给自己找出来谁是内鬼。 可惜,他离得也太远了,况且,王子腾极其不愿见贾琼,一副竖子不足以谋的嘴脸,也让忠顺暂时熄灭了调贾琼进京的心思。 难了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得怎么说才能有个大义在手呢。 “陛下。” 忠顺循声看了过去,是他王府的长使。 “调各地督抚进京参拜新皇的公文即要发出,但王大人扣下了给贾雨农的。” 忠顺哼了一声:“小肚鸡肠。” 他自然知道是因为户部余银案还有贾王氏之死,让王子腾记恨住了贾家。 可贾琼是“朕”的人,没他,朕也捞不着这么好的机会偷家,你恨他可以,但不许他进京,你是不是不把朕当朕啊。 一想到这儿,忠顺的眼眸一缩,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你先发出去吧,贾琼州那里,朕自有主张。” 长使走后,忠顺拿来纸笔写了一封密信,单给贾琼的,信里不仅言辞恳切还特意嘱咐他一件事,东西北三王是不是该累死晒死淹死了,还有啊,那些发配在琼州的十二侯家人,你给朕带回几家来。 信还没出京城呢,贾琼便看到了抄复件,提笔也写信,一封给还在金陵秘而不宣的正元帝,一封给薛、林。 发出了信后,贾琼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替无孝子在的人家趴棚,近午夜时,他溜出了那家,躲开巡夜的兵丁,行走在暗夜之中。 随着更夫三更鼓敲过,十几个黑影聚齐在了兵部侍郎府的后院墙。 他收了妙玉的信,反手将要他回信的地址给了忠顺,所以贾琼测字的时候被人赶走。 锄奸不隔夜,紫薇阁要先斩后奏,震慑一下心中犹豫的百官。 搭人梯翻过高墙,开了后院门,一行人将贾琼护在中间,直奔内室而去,一阵密集的枪响后,留下一张锄奸的字幅,贾琼毫发无伤的又回去等着四更鼓吹追魂曲。 转天朝堂大惊,报复手段来的如此之快之猛,只能说明一件事,帝,安然无恙。 王子腾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忠顺,心头也是发憷,何人所为?手段如此刚烈不容情,这是在敲山震虎。 随着一声查,京师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顺天府赵府尹累得心力交瘁,又心生惶恐。 晚上才得回内院,看着夫人变了颜色的面庞,一声长叹:“原还想做个十年的京兆尹呢,如今是做不得了。夫人呐,收拾收拾东西,你与孩儿先回老家,为夫寻个机会挂印而去。” 赵夫人讷讷不能言,赵侍郎有些奇异,就听身后有一人哈哈笑道:“谁说您做不得十年顺天府的?可有问过我贾雨农乎?” 贾琼? 赵侍郎猛回头,门后坐着一人,不是贾琼贾雨农又能是谁。 “你...你你,何时进的京?京师有变,你待不得的,快走。” “兵变那日某就在京城。”贾琼起身给赵夫人躬身施礼:“惊扰嫂夫人了,琼与您赔礼。” 赵府尹错愕万分。 “有口谕。” “谁的?” “自然是我正元帝的了,您老兄想要谁的?” 赵府尹大大松了一口气,继而大怒:“混账!我与你岳父是故交,你个晚辈,何来与我称兄道弟!” “先跪下接旨啊赵世叔。” 赵府尹无奈,只好单膝点地口称臣听宣。 “京师危难,责令领尚书房行走紫薇舍人贾琼暂领京营节度使,便宜行事。” 赵府尹愣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指着贾琼鼻子开骂:“这是给你的口谕,何故假宣与我!不当人子!” 贾琼诶了一声:“这不是担心您行差做错吗。从现在起,您归了我管了。” “圣上?” “金陵呢,等几天,自有诏书传檄天下。” “好好好!只要圣上一切安好,听你几天的差,也不是不行。” 这番表态让贾琼很是受用,赵大人果然是忠君之臣也。 摆了几个下酒菜,二人边喝边聊,贾琼要赵府尹打探一下鞑靼人的下落。 “大部在丰台大营等候封赏。” “王子腾呢?” “与他们同在。” 贾琼眼神一眯,在一起?这可不好下手了。 赵府尹心神一颤:“兵部侍郎那事...” “昨儿晚上睡不着,出门溜达,凑巧去了他家。” 赵府尹咋舌不止,又一想他方才打听鞑靼和王子腾的事,更是惊心。 “我也不敢多问你的事,凡事皆以小心为上。” 贾琼谢过他的担心,说起要送走一批人的事:“金陵虽有六部,但皆是副职,又多年不曾理政,难免有些生疏。圣上问我可否救一批重臣去金陵,也免得日久后他们晚节不保。” 这是他今晚冒险来找赵府尹的原因之一,虽说他很讨厌救人的事,但正元帝的担心也很有道理,尤其是一些重臣,他们才是朝堂运行顺畅的柱石,怎可留给忠顺所用。 能不动声色接触这些人的唯有赵府尹了,况且赵府尹的位子很关键,万幸当年把这么一位送了上来,如今京师沦陷敌手,顺天府尹这个人作为助力来说,简直是“国防厅”的参谋次长。 贾琼是真拿忠顺当果军打。 赵府尹自然是欣然领命,有贾琼给他背书,他行事便有了底气,身在曹营心在汉,赤胆忠心保皇朝。 酒饭过后,贾琼嘿嘿笑着问起一件事:“兵部侍郎的丧事是鸿胪寺出面还是钦天监?” “哦,我会要鸿胪寺出面可否?” “善!头七时,万万不可去吊唁。” 朝廷官员的丧仪有另一套规制,头七纸时,礼部会召集亲朋旧故下朝后一起去吊唁。 赵府尹身子发冷,连说必定不去后,郑重托付贾琼要将家眷送走。 贾琼答应下来,趁着夜色去了锦湘楼,与云儿你侬我侬的商议妥当,又回去换衣服吹唢呐。 趁着班主还在,打问起哪家班子去了兵部侍郎府。 班主哈哈一笑:“你不问,我也要与你说呢,三家班子揽过这活儿,其中就有咱们班。如何,入个伙吧。” “我得排个云字的。”贾琼逗了他一句,答应明天就去侍郎府干活。 转天清早,贾环又看见了墙上画的紫薇花,点卯坐班去查库,在库房中找到了贾琼所需之物,在单子上划掉一项灯油给主簿核账。 主簿也没了心气,骂骂咧咧的说王子腾不是个东西,自家争天下的事,你勾结外族做什么? 当这话传进贾琼耳朵里时,贾琼笑看皇城,忠顺,你终于想到怎么除王子腾了么? 某帮你一把! 一百一十三、鬼曲一出 必有人丧 第113章 鬼曲一出 必有人丧 擒贼先擒王,射人不一定是射马,马之子也行。 贾琼自然是想除掉王子腾,兵部侍郎算得上重臣了,邀买人心或是兔死狐悲,王子腾要是来吊唁的话,趁机送他一程,也算他尽了同殿为臣之义。 “拿枪打!” “弓弩帮上火药炸死他!” 密谍司的人群策群力,听得贾琼是一惊一乍。 你们这群混蛋,想没想过本大人也在那里,就在侍郎府的大门前吹迎客曲,你们搞这么大,是不是想继承本大人的遗泽? 这是个很细的活计,先讲一下规矩。 王大人要坐轿来,没骑马去吊唁的,牛头马面是勾魂使,不到七七四十九天,逝者魂不离家。 到了门前才会停轿,但不会直接出来,要等府内的迎事出来迎,才会压轿杠撩轿帘,请大人出轿。 自己的活是在轿子停下那一刻,吹响唢呐,府内迎事听见了动静才会出府迎客。 你们要是在府门前炸死他,我躲哪儿? “要不,在灵堂里炸死他?” 贾琼摇摇头:“死伤太过,有伤天和,况且无辜者会被激起同仇敌忾,还是不妥。” 一屋子来吊唁的,还有其家属,伱哐当一炸,得冤死多少。 不是每个吊唁者都是叛君者,要首恶必除,从者料宽,秋后算账。 一时之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贾琼只好祭出了驴车炸弹这么一个大杀器。 为了这事,贾琼的嘴都吹干了,不得已来了锦湘楼讨口水吃。 前楼灯红酒绿笙歌欢舞,更显得后院清幽静谧又暗藏璇旎。 妙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如被卖油郎迷住的花魁一般,与心上人幽会在后院墙外。 “怎么就这么干?多久没喝水?” 暗夜之中,妙玉双眼迷离的问道,虽然是难辨眼前人,但她还是羞的禅心大乱。 贾琼咂咂唇舌,樱桃味的口水也难为她哪找来的果子吃。 “练一支曲子练的。” “白事还要练曲子?吹什么?百鸟朝凤?” 妙玉自以为能逗贾琼一笑。 “不是给人吹的。” “啊?” “给一头驴吹。”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妙玉又被贾琼逗得飞天下凡。 贾琼一本正经:“你看,谁都不信吧,所以我才能当着众人面杀人而不被怀疑。” “怎么说?” “有一头驴,我一吹曲子,它就会发飙,呜昂呜昂的逃跑。” “乱讲,对牛弹琴尚听不懂呢,你对驴吹唢呐,它能听得懂,还会跑?” “是啊,它听不懂,但它会疼。” 妙玉眨巴着眼睛听不懂了。 “这几天,我一直练一个曲子,我一吹起来,就有个人拿根针扎一下驴屁股,久而久之,只要我的唢呐一吹那首曲子,驴子就以为会被扎一针,它就玩命的跑了。” 妙玉微张着含着樱桃的双唇合不拢,眼前这是什么人,折磨一头驴做什么? 贾琼继续给她解释:“那驴一跑,它身上就会有一根线被它拽断,它身上的褡裢里就会点着一个药捻子。这几天累就累在计算药捻子的长度上。” 妙玉晃晃脑袋,实在不愿去想一头驴的事了,青楼之后、无人深巷、男女相对、口舌相就,跑出一头驴来算什么事。 可你越不想,那头驴就越不走,一直盘桓在自己的眼前,烦死了。 “雨农,你吹给我听那曲子。” “你也跑?唉哟!不许咬舌头,吹不得唢呐,你要坏我大事!” “那你给我吹一曲,我倒是想听听,你贾雨农做了一首何等惊驴之曲!” 贾琼看了看前楼那里的笙歌迷离,吸口气:“不好吧,我怕惊着了楼里面的寻欢作乐,万一再有几个废了的,真是罪过。” 他越这么说,妙玉越好奇。 “贾雨农,你猥亵天家之女时,怎么不说罪过?就要给我吹一曲。” 贾琼不欲与她讲理,早晚嫁给了别人后,她就不缠着自己了,那就如她意一次吧。 唢呐自然是随身带着,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基本功这件事不能糊弄,一天不练,驴就知道了。 “那我吹着曲走了啊,你快回去吧,小心妈妈知道了又要打你。” 妙玉死死咬住了嘴唇,那意思再想讨口水吃是万万不能了。 清了清嗓子,贾琼酝酿好情绪,一扬唢呐,哒哒嘀嗒哒哒滴答滴,哒哒嘀嗒哒哒滴答滴...... 一声唢呐响,红轿子夜抬,白纸为聘礼,黄纸做嫁妆,百鬼请新娘,夜宴鬼门关。 青楼中,歌罢舞歇琴弦断; 鸳帐里,魂飞魄散枪身软。 妙玉蹭的一下飞奔回了自己房中,扑在床上咬住了被子不让自己笑出声。 老鸨儿如死了亲娘般的嚎了起来:“哪个杀千刀的瘟病鬼来坏老娘的生意,你有本事别跑,老娘捏碎你的牛黄狗宝!” 妙玉浑身抽搐起来,这么个曲子,你是咋想出来的呢? 终于到了头七日,赵府尹下了早朝就跑,如他一般的好几十位都走的飞快,钱侍郎哆哆嗦嗦的问谁去给兵部侍郎吊唁,他今儿是不行了,打摆子。 凑齐了那么几位,还没二辞完的忠顺点了王子腾的大名,让他代自己前去吊唁。 王子腾领旨出行,里层是他的亲兵,外层是骑在马上的鞑靼,后面尾随着一众官吏,逶迤向侍郎府行来。 此时,有一精神萎靡之矮汉,喝的酊酩大醉靠在墙根那里喃喃自语。 “都死了,都死了啊,呵呵呵,七百多口,都死了。” 众人嫌弃的远离他,他醉眼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竟似百鬼出行,飘飘荡荡晃在眼前,让他看不清人间本来模样。 哐哐哐的开道锣响了起来,顺天府的差役拿着鞭子在虚赶着行人靠边,看了一眼那醉汉,并未理会,甩着鞭子啪啪作响。 这啪啪声,让醉汉回过了神,这不是鸡鸣驿,而是京城,我要去见大人,我要亲手去报仇。 兵马行了过去,矮汉精神一震,死死盯着骑马的鞑靼,引得鞑靼都看向了他。 矮汉咧嘴笑了起来,醉眼迷离欲起身,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 鞑靼们冷哼一声,不会理会。 矮汉醉眼中却闪出了精光,一只手放在了怀中,那里有一个【琼州造】,瞅准机会,一定能炸死几个骚鞑子。 扶着墙起身慢慢跟了上去,转过一个街口,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唢呐响起。 呜昂呜昂一声驴叫,一头惊驴冲着一户办白事的人家冲了过去。 护住轿子的鞑靼射手,弯弓射箭,嗖嗖几声将惊驴射倒在地。 一群人围住了轿子抽刀警戒。 矮汉一惊,一身酒意去了五成,躲在墙角出探身去看。 “护住王大人!” 矮汉眼神一凝,王大人? 轿子中出来一个他的大仇人,王子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在这见到了你,那就给爷爷留下吧。 矮汉不再犹豫,猛地掏出了【琼州造】,点燃了火捻,自墙角里窜了出去,扬手扔向人群。 咦? 自己只是扔了一颗啊,怎么天下飞过去这么多? 哦,是了,一定是自己喝醉了眼花。 还未缓过神来,脑后被人打了一拳,眼前一黑,一条麻袋将他罩了起来,抗在肩上就跑。 贾琼也在跑,不跑不行,那驴都是幌子,真正的大杀器是自己身旁的纸人纸马,里面暗藏着好几坛的猛火油,是贾环给偷出来的宝贝。 惊驴阻断了王子腾与后面轿子的间隔,王子腾的护卫推着他往侍郎府里跑,就在门俩边戳着的纸人已经点燃了药捻子。 轰轰几声响,惊散了所有人,贾琼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回首去看,侍郎府门前变成了火门关。 转身藏进了一条胡同,贾琼抽出唢呐又吹了起来,心道可惜,这一场过后,自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吹响这首冥曲。 ...... “没死?” 转天的消息恶心死了贾琼,王子腾的亲兵将王子腾压在了身下,生生堆了十几条人命,换回来了王子腾一命。 “都是这个汉子坏了事,他的提前出手,让亲兵们有了防备,所以才失了手。” 贾琼无语的看着矮汉王短腿。 酒已清醒的王短腿浑身抖成了筛糠,他方知道是自己坏了大人的大事。 要不是自己临时起意,王子腾应该死在了大人的手中,而自己扔出去的那颗炸雷,恰恰给王子腾的亲兵们提了个醒,以身挡雷挡火,硬是救下了王子腾。 “是你跟我报的信,王子腾占了鸡鸣驿?” 王短腿点了点头。 贾琼揽住他的肩头:“你是立过大功之人,你的飞鸽传书,让本官救下了圣上等人。” “我?” 贾琼晃晃他的肩头:“没错,就是你!这次你犯得错,本官替你扛着了。有组织无纪律,下次不可再犯。” “大人!”王短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贾琼蹲下身子抱着他轻声说道:“这笔账一定能讨回来的。王短腿,本官再给你一件事,你还敢不敢去做。”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好!明天有一群人要出京,你前面开路。” 戴权与夏守忠看着王短腿视死如归的出了门,都叹息的看着贾琼。 “学坏了啊。” “咱俩没交过他这手吧。” “那就是他本身坏。” 贾琼呸他俩一脸:“精神大炸雷,能当百万兵,你二老懂个六!明儿送人出京,谁再犯错,家法处置!” 一百一十四、名可名 非常名 第114章 名可名 非常名 刺杀王子腾未遂,也加快了忠顺的三请进度,走不完这个流程,他没帝号,极为别扭。 还有件更别扭的事摆在他的面前,实控也就张家口至京师这巴掌大的地方,连山西都只算进去一半,他这皇上做的有些太卑微了些,还不如...贾琼实控的地方大呢。 按理说,得去争天下了吧,可忠顺不敢离开京城半步,他怎么偷得家,就得防备着被别人偷回去。 能做主帅的王子腾又险些被“贼人”害死,忠顺陷入了一种进无可进的境地。 贾琼对此做如下解读,又当又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在三辞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天时,金陵终于给他送来了一纸檄文,时间卡的相当准,若说不是有意,那便是故意。 骂人的话掠过,贾琼看出一个大问题,正元帝怎么还不出兵征讨呢? 戴权与夏守忠唉声叹气起来,金陵无钱。 “莫开玩笑,江南会没钱?” 大明有三宝,不是郑和,是茶叶、丝绸和瓷器。 除了瓷器外,全产自长江以南,更不要提稻米和盐了,农业社会中最能赚钱的几样产出都在南方,你告诉我没钱? 夏守忠将一封密信给了贾琼:“刚刚送来的,檄文给忠顺,密信给你。” 打开一看,贾琼脸色沉郁起来,不是江南无钱,是副都国库空虚,钱都在官绅处,皇上与百姓一样的穷。 平叛需要用钱,还得是用大钱,久不在江南的正元帝,怎么也没想到,金陵的国库竟然是空的,钱都被他的爱卿们给掏空了,其中属甄家最甚。 “也好。”贾琼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不如此,圣上看不见他治下的危机!我去金陵,该是让官绅一体纳粮的时候了。” “不可不可,那样天下真的会大乱起来,可不止被偷个家的事了。”夏守忠连忙阻住贾琼,这位要干实事的人,他一旦认准了的事,换着法子也要干出来。 “不让我去也行,总得有个应对之策吧。” 夏守忠与戴权相互为难的谦让起来,贾琼直觉不妙,圣上是不是要坑自己。 果然,一道圣旨还是请了出来,戴权都没让贾琼跪接,双手奉给他,让他自己看。 “国事唯艰,需有常人不能为之辈担起重担,贾紫薇雨农者,行事不拘一格出人意表,常有惊人之手笔,故特赦贾琼降敌之罪,命其孤身在敌之朝堂,牵绊敌之手脚,以待朕。一切行径,皆乃君父授命,有旨为证。” 奉旨投降? 夏守忠与戴权点了点头,前古未有事,今朝开先河。 “圣上那里需要时间,又担心贼人这里会糜烂中原,所以才...” 贾雨农伸手阻住了他俩的解释,思量许久后,提笔给正元帝写了一封奏折。 “密谍司留下,让周全与裘世安带着在京城暗中配合我。您两位我想办法送出城,帮我递一封奏折回去。 请调冯唐所部回山西守雁门关,不让胡人进关中即可,另派一部夺回张家口,直隶府退守邯郸、沧州,留出河北来给忠顺。” 刷刷点点写完后,递给那二位:“路上小心,一切拜托了!” 戴、夏郑重接过来,三人对拜。 贾琼一旦亮相在京城,必将引来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可以说是将一世的清名压了上去,就算有圣旨给他背书,也很难洗净这个污名。 若不是帝陷入极大困境中,又怎会做出这般自毁国之干臣的事来。 此事难吗? 古人看名声最重,名节大于天,通用于男女,写在史书的贰臣传中,你子子孙孙都愧于给伱烧纸。 但贾琼不同,别人是视富贵如浮云,他则是视名节如浮云。 只要我与赌毒不共戴天,并鲸吞南洋,几百年后的人们,会为我修改了教科书,君不见岳鹏举都会被质疑,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这是算是叛君通敌? 大错特错了,我这是曲线救国。 此等的屁话在他来时都还有人大奉其道呢,他何惧之有! 再者说,叛君便不能做好事乎? 贾琼告辞了戴、夏之后,去找妙玉:“汝愿嫁我乎?” 妙玉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贾琼直言相告:“汝家要我叛君立身在贼人之侧潜伏,我总要给忠顺一个见面礼,汝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妙玉四下找着剪子,要与这混蛋拼命,拉天家血脉下水,你还真是惜命呀,可我的名节何在? “你都不为你家事出力,说不过去了吧。” 妙玉冷笑:“激我?嫁你不是不可,但我贵为公主,你只能娶我一个。你家那两位夫人,你又要如何呢?” “合离。” 假离婚呗,还能怎么办,我是为国合离又娶妻,问心无愧。 妙玉看着他写好了和离书,一时没想明白名节这件事对贾琼的无效,心头小鹿乱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吹干了墨汁,说了声我去送信,留下妙玉做新娘的美梦,他自怀中又偷偷拿出一封很厚的信,交给了周全,命他带去琼州。 就在忠顺三辞而辞不掉之时,贾琼一身长衫现身在承天门外。 “贾雨农来了?”忠顺又惊又喜,他宣天下督抚进京,无一人明面奉命,就在他已经死心时,贾琼贾雨农的到来,让他大出意外。 离得最远的,反而先至,这不是忠臣,还能是什么。 忠顺来了出降阶相迎,贾琼回报以一腔热泪以君王相称。 朝堂大哗,天下大哗,薛林大骂。 此处是有根时间线的。 先是朝堂大哗,知道贾琼根底的人,如临深渊,莫不是被贾雨农给卖给了新君,当做他的进身之阶了? 不知贾琼根底的人,心事难明,莫不是正元朝真走到了末路,怎会真有人来投效。 忠顺帝号永历,贾琼热情相邀君王一定要下南洋一回,尤其是缅甸,与君王有缘。 “卿怎地来了?” 金殿中,永历帝与贾琼是把臂相谈。 “臣接到圣上的书信后,原本是打算带兵来的。” 永历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雨农啊,你可是朕的部下,怎地还敢噬主?” 贾琼退身施礼:“正因为臣是圣上潜邸时的部下,所以才实话实说。臣也是有功于社稷的,但正元帝将臣发配到了琼州,说是个三品的海疆督抚,圣上与诸位也心知肚明吧,臣就是个牢头。” 金殿中的群臣纷纷点头,当初为了赶跑你,正是我等出的主意,三品牢头,不低了。 “因为离得远,臣初闻圣上入主天下时,确实骂过圣上您一段日子,还想提兵与您一决高下。” 永历帝不怒反笑:“是你的性子。诸位爱卿,贾雨农自贾敬死时,便是朕的部下了,是朕在暗中帮他,才能让他屡立大功。 可惜,正元皇兄不识英雄,使功臣寒心。这也是朕此次匡扶社稷的原因,怎可尽褫勋贵! 我家天下,若没有那些勋贵与君等,怎可做的安稳。八公十二侯,朕欲重新立之,卿等皆在朕的思量中。” 这一手连消带打的画大饼,不仅拉拢了贾琼,还甩出根萝卜吊群臣的胃口,四王是没有了,但公侯汝等可望之解渴。 文臣自然是意动,新君继位,本就该封赏天下,若真能被封个列侯,此生无憾矣。 贾琼拜曰:“天子有封侯隆恩,吾等自效国士之力!不如此,臣也不会抛下家业妻儿,孤身来投了。” 永历眨眨眼,朕给你的密信是让你带着十二家的后人来投,你这孤身是个什么意思? 贾琼忍不住手帕中的姜粉刺眼,潸然泪下涕曰:“臣为与正元朝就此一刀两断,便将家中两位娇妻,一并还了回去,净身出户,身上是半点正元朝的遗泽也无了呀皇上!” “卿...也不必如此吧?” “但臣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陛下!” “哦?” “臣恳请皇上赐婚,臣只娶圣上赐的夫人。” 金殿中静了片刻,礼部尚书幽幽来了一句:“雨农,你这是给...皇上的贺礼?是我等昏悖,还是你雨农心疯了?” 贾琼转过身面对尚书:“大人,我选的这个夫人可不一般呀。” “不一般?哈哈哈哈,难道你还想做天家的驸马不成!” 群臣哄笑之际,贾琼哼的一声喝道:“我要娶的是义忠亲王之女,可算得上不一般否!” “什么?!” 贾琼侃侃而言:“在下虽然不知帝入京城那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但一路踏海行来时,也听闻说义忠亲王也随着正元父子不见了。 可巧,她是在下亲手抓来的,她能藏身何处,不出我的猜测,入京后过去一探,又将她给擒住了。 圣上,臣便想,义忠老亲王未必是心甘情愿随他们而去吧,其中或有逼迫。若臣迎娶了义忠亲王之女,想来亲王对陛下是会感恩的,总比让她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好。” 要知道攒这套说辞时,妙玉可没少提点贾琼,她深知天家人的秉性,那便是多疑。 自古君王多疑心,因有刁民要害朕。 若想要忠顺取信贾琼,就得在义忠身上做文章,你说多少忠君的话,都不如说这一句,我能请您哥哥亲王老丈人做卧底。 可怜老太子,被女儿一手卖掉,真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 永历不得不中计,实在是这招假途灭虢用出来浑然天成。 就在此时,殿外有一人大喝:“圣上不可!推那贾琼出去斩之!” 贾琼面带冰霜的回首去看,王子腾一身是伤的被搀进了殿中。 贾琼抽出笏板迎了上去:“王子腾!还我父母的命来!” 二人打在了一处! 驴子也吃饱了,磨盘也修好了,生产队继续挣工分了。 一百一十五、紫殿肃阴阴 第115章 紫殿肃阴阴 从未有如此痛快过! 贾琼瞪着王子腾蠢蠢欲动,方才那几下着实的过瘾,看他脸上的印子就知道笏板打下去有多实着。 永历帝从未有如此感到荒唐过,知道王子腾看不上贾琼,却从未想到过贾琼还和他有杀父杀母之仇。 一个是辅佐自己登基上位的功臣,一个是奔赴万里前来投奔的手边人,他们两个闹不和,真是出了永历的意料。 脸色一沉,命殿前武士先将贾琼送回家去,闭门思过几日,再等候他的召唤。 贾琼临走还不忘给王子腾上眼药:“要不是看在你辅佐圣驾有功,某定要汝的项上人头不可!王子腾,若你敢对圣上有些许的怠慢,我贾琼等着你呢!” 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忠肝义胆又委曲求全,不要殿前武士押送,挥一挥袖子,揣好了笏板自己出殿而去。 心道,王子腾,伱最好多说些我的坏话,你说的越多,我越安全,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一路招摇的回了自己在宁荣街的家,给自己开门的单大良有些不可思议。 “六爷,您真回来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姑子瞎说呢。” 贾琼哈哈一笑:“她这个姑子做不了多久了,以后你见了她得磕头。” “凭甚?” “凭她是郡主。” 单大良目瞪口呆,哪跟哪就多出来一位郡主。 贾琼笑呵呵的进府,果然抱琴、司棋陪着妙玉等自己呢。 “如何?他可信你?” 妙玉焦急的问道。 “原本或许能信我三分,我打了王子腾几巴掌,应该再多信我三分了。” 妙玉丢个白眼过去,抱琴忍不住的劝贾琼。 “六爷,为官讲究一个斗而不破,您怎么能结下死仇了呢?王子腾可是他登基的大功臣,您与他交恶,岂不是以后要天天受气的。” 贾琼拿手点点抱琴:“连你也以为我不该交恶王子腾,那就说明我打他打的对。不如此,怎的显出我才是真心投靠之人呢。” 抱琴显然未理会到这里面的微妙,司棋已经不耐烦起来:“六爷,朝堂大事我不好说,但家里的事,我总能问爷一句吧,妙玉进家门,两位主母知道吗?” 司棋就是这么个性子,嘴比脑子快,还性情直爽,否则也不会认准了表弟潘又安后,就敢在大观园里夜会情郎了。 妙玉端坐着稳当的很,丝毫不见她慌张,只是冷笑几下说抱琴:“你可看见了么?如此才是好奴才,你家六爷是跟她学呢。” 抱琴随即悟了,哦了一声,先推司棋出去,笑吟吟的悄声告诉了她:“假的,是拿她做幌子呢。” “哼!就没有不吃腥的猫儿,假戏成真了可怎么办?” 抱琴一推司棋的脑袋:“是你懂老爷,还是两位夫人懂老爷?安心伺候着吧,老爷不走了,又在京里为官了。把后院打扫出来,用不了多久,夫人们就该回来了。” 倒不是说司棋脑子笨,是她蠢而已。 这一出合离大戏影射的就是如今朝政,贾琼拿自己当戏子恶心天家兄弟呢,司棋哪懂这些去。 抱琴便懂,她是一点也不急,娶进门又能怎么样,三妻四妾全了,还都是你们做皇帝给封赏的,世人是笑话我的六爷,还是笑话你们,大家心里有数。 合哪门子的离哟,等黛玉金陵御驾前打官司时,世人才恍然大悟,贾琼拿妙玉做了免死金牌,他们兄弟三位不论是谁做皇上,也拿贾琼毫无办法,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郡主夫婿。 给妙玉换了一身行头,终于不再是一副姑子样了,贾琼反而不满意起来,吧嗒吧嗒嘴,让妙玉先住下来,他要去荣国府一趟。 有些事啊,得找贾母合计合计了,那老太太在内宅斗法中,堪称一绝。 进荣府,先见贾赦夫妇,再一同去见贾母,这才是荣国府该有的规矩,贾赦要是不想外人见贾母,贾母就只能困在自己的小院中被隔绝内外。 贾母见了贾琼也是大惊,一听贾琼刚进京便打了王子腾,反而笑了起来。 “好孩子,打的时机真巧。” 贾琼冲贾母一挑大拇哥,老太太自有她的一番见识。 王淑清是被贾政给逼死的,贾王两家自那时起已经不再是什么世交了,贾母一直担心王子腾何时找上门来算账呢,没想到贾琼一回来便给破了局。 打的就是你,因为咱俩有仇! 很巧妙的将贾王两家仇怨背在了贾琼一个人的身上,这才是贾母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可不是巧吗。”贾琼毫不介怀贾母的心思,他本来就是有意为之。 “二叔可欠我一个人情,叔祖母,这回看出来谁才是一家人了吧,大观园给我一用。” 贾母一愣:“你要那处做什么?” 大观园是贾家所修,用作省亲,按理无旨不得擅入。 如今按谁的理去? 贾琼嘻嘻笑着说道:“家里要娶一位郡主过门,没园子给她做郡主府,所以才求大观园的。” “哪位郡主?”贾母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就是妙玉啊。” “啊?” “啊!” 两个人一人一句啊,便把意思给说明白了。 贾母心痛起来,妙玉是她给宝玉准备的退路,怎地便宜了这个小子。 想要不答应,再一看贾琼那笑眼里露出的神情,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没贾琼在京城给贾家抗事儿,荣国府顷刻间就会被新上来的权贵给吃干抹净。 接过鸳鸯递过来的房契和钥匙,贾琼哎呀一声问贾赦:“大叔上过朝了没?” “我才不去找不自在呢。”贾赦有他的道理:“我看那忠顺做不长久,费那么大劲偷袭了京城,结果,人家早跑了,就凭这一点,我便不看好他。” “您不去便不去吧,琏二哥别闲着了,过几天召我上朝后,我给二哥安排个位子先混着。” 贾赦提起小心来:“这可怎么说?” “如今这位有心复了勋贵,那些人家不都还在侄儿我的手心里吗,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赏赐给少了,大海茫茫的死几家,他可怪不得我。” 贾母眼神一亮:“鸳鸯去开我的库房,给郡主多送些摆件,就住...宝玉的怡红院吧。琼儿啊,史家都还好吧?” 史鼐与史鼎被下了大理寺,不知何故忠顺并没放他们出来,贾母趁机提了要求,能不能将史家复侯。 贾赦脸一黑,他刚说了不看好忠顺的话,怎么娘就上杆子要给怹娘家找门路复爵呢。 真是他人的娘咧! 贾母这件事上看的与贾赦不同,正元帝是一心削爵的,忠顺篡位便要与他不同,要复爵。 不管日后谁胜谁败,先把爵位拿回来再说,万一正元帝回不来了呢,划江而治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贾琼深知贾母其意,她这一番心思,也正是在金陵那对天家父子最不希望出现的局面,甚至可以说,朝中这些位官员们,很有可能因此而站队忠顺。 为什么要贾琼由暗转明投身进忠顺一脉,就是要贾琼在忠顺朝中拿捏住一个尺度,莫要真成了百官弃之的局面,那时除非杀个人头落尽外,再无挽回人心的必要了。 同一件事,贾母、贾赦、贾琼三个人看到的不是一个结果,身处大气层的贾琼反而对贾赦会心一笑,使贾赦颇为自得,老纨绔怎么了,要的就是一个顽字。 以往,贾琼绝不容贾母多事,敢多事就撅她的膀子。 现在不同了,贾母不想上蹿下跳都不行,贾琼逼着她也得闹出些事出来,史家兄弟就是贾琼来找贾母的原因。 你王子腾是功臣,看不上我还直觉我是卧底。 是,你都对,你我互为政敌这是铁定的了,但要是没个搅和的猪队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 能与贾王两家都有关联的,那便是史家了呗。 贾琼自己去找史鼐、史鼎兄弟,与贾母去找来他们大有不同。 与贾母交易好了这件事,贾琼特意请出来两位宝玉见了见面,笑着与贾母说道:“史家两位侯爷,若是能站在侄儿一侧帮衬侄儿的话,咱家可谓是两面站队大小通吃了。” 同什么人讲什么话,同着贾母,就得说这个,她最爱听。 难得要留贾琼用过了饭再走,贾琼怕她下毒,告辞回家。 贾琏一路陪着往外走,欲语还休。 他多少有些拿捏不住这里面的局势,毕竟是自己出首的王子腾。 贾琼知道了他的心思后,笑言:“今儿起,二哥便可给史家那二位送送酒菜了,里面想吃什么,二哥是有经验的。雪中送炭做足了,又有二嫂子那里的香火情,能与王子腾继续往来的,也只有二哥您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贾琏长出一口气,来往两头交往人情,他还是能堪重任的。 回了家舒服的往榻上一躺,抱琴过去垫起他的头来,轻轻给他按着耳尖,让他松快下来。 妙玉后脚也踏了进来,皱了皱眉:“是妙莲她们教的?” 抱琴笑道:“管用着呢。” 妙玉脸色一红,啥也没说,溜溜的又走了。 有个说道,肝火焦肾雄关难守,常按耳尖能固守三关。 莫要小看了青楼哇,姐儿们各有一套技法,比一般的大夫见效的很呢,她们可是专科。 没过两天,贾琼便上朝去了,继续躲在那根柱子后神游物外,永历帝还未给他官职呢,他绝不多发一言。 永历帝觉得好笑,怪不得正元帝上朝时总往贾琼这里瞅呢,藏在柱子后面闭目养神可是为臣之道也。 “雨农,你可有本奏?” 贾琼抽出来笏板,两边的人不禁躲了两步,他一本正经的奏道:“京师防御乱而无当,臣听闻总有官员被刺事发生,可见某人大权在握也难掩才缺谋短,甚至还险些将自己发送了出去。 故此,臣有本,启用原保龄、忠靖两位侯爷出山,就任九门提督与京营节度使之职,请圣上恩准。” 某人哼了一声:“史家兄弟一贯的昏聩不堪,难当大用。你这是想要谋私。” 贾琼回怼:“在旧朝昏聩,不就是对旧朝不满么?便是他们二位坏过某人的大事,那又如何?能坏了事的人,必定是能办成事的人!谋私?某家认下了,就是要给圣上谋来能感恩戴德忠心国事之人。” 大理寺卿略显为难:“也确实难以说清他们二位的罪过,毕竟是旧朝要革除爵位,才寻的罪过。如今么...还请圣裁。” 贾琼得意的瞟了一眼王子腾,跟我斗,六部九卿哪个没拿过某的金佛,各依前职的话,某可还是给事中呢。 “臣有疑问,要问贾雨农。”王子腾岂肯干休,他也准备了几天,就想当场拿下这个贾琼。 永历帝准其问,他在学着如何做个会端水的帝王。 “臣听闻历代皇上的内廷中,有一紫薇阁,其中出任紫薇舍人的,莫不是皇上的密谍。贾雨农,你身兼数职,其中就有这个紫薇舍人吧?你做何解?” 永历帝看向贾琼,他不是正统得来的帝位,确实不知紫薇阁的秘辛,只知一个密谍司,是仿照原东西厂的设置,紫薇阁?听起来怎地这么耳熟呢? 贾琼淡淡回应:“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诸位大人然否?” 几位阁老微笑点头,礼部尚书更是与永历帝讲起这紫薇阁的来历。 “原是中书舍人的雅称,我朝洪武爷不设宰相之职,故此也没了中书省和这中书舍人,只留下个给事中。但给事中只是五品,而中书舍人可为三品。故此,贾雨农升为三品后,便给了他这一个虚职。” 永历帝点头认可,原来是中书省行走之人啊,怪不得听着耳熟呢。 贾琼待尚书与圣上说完了这番话,冷哼了一声:“武勋之家,呵呵,呵呵呵!” 只有帝王才能知道的秘密,怎会被人轻易窥破玄机。 紫薇舍人是三品,但有品无实,做的还是给事中的活,原因是没有中书省,也没有宰相。 帝王们用心之巧妙,可见一斑,成祖帝可真不是个简单的帝王,能排进历代帝王前十。 他一手创立的紫微阁,非正统继位者不可知之,深怕自己的后世子孙如侄子一般被篡位,也算用心良苦了。 贾琼乘胜追击:“臣请复中书省...” 一百一十六、来为不往非礼也。 第116章 来为不往非礼也。 牵绊住永历的朝堂事,累死贾琼也未必能有多少的效果。 虽说是能在斗争中学会斗争,但若是能有一群帮自己的盟友,何乐而不为。 六部为正元帝所弃,也是形势所迫,眼下便是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明初,设中书省,有左右宰相。 洪武十三年,帝有大权旁落之感,他自认能掌控住天下,便废之。 剥皮填草尚有贪官层出不穷,他杀遍了功臣后,不得已还是对儒家教条低了头,立长子长孙,不过是想求儒家子弟能尽心辅佐朱家后人。 怹一个和尚出身草莽的帝王,何尝信过儒家那一套,坑死一个方孝孺,也坑死不少儿子,不得已成祖立了一个六部尚书的内阁,但与宰相比起来,内阁更像是个如夫人。 如夫人一般,但还不是夫人,终归还是个妾。 近三百年过去了,文臣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那便是重设中书省立宰相,这比什么封侯来的都实惠。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谁的心中,还没个曹丞相呢? 贾琼话音一落,六部九卿连眼神都不交流,齐呼请天子思之。 永历帝直接退朝。 逃避不是办法,贾琼身边围满了人,边往外走边商议,中书省为何不能重立,新朝要有新气象么。 王子腾冷笑,欲求见圣上。 却被告之,圣上不见。 永历帝此时在权衡他王子腾,怎么可能见他。 贾琼说的很隐晦,王子腾如今手握兵权,更勾结外族,有尾大不掉之势,圣上的朝纲再要被他把持,您坐这个位子还有什么意思? 六部九卿肯附和也是听懂了这句话,借机辖制住王子腾,是他等文官该做之事,哪怕是正元帝重回京城,他们也有话说了。 这便是贾琼存在于朝堂的意义,他只负责说出一些话来便可,剩余之事,自有附和者为之。 到了傍晚,永历帝下诏放出史家兄弟,大理寺给贾琼送来这个消息。 贾母欢喜的无可无不可,非要请贾琼吃顿饭不可,还要妙玉也来。 贾琏则去大理寺接回来史家兄弟,见了贾母后是抱头痛哭,又连连拜谢贾琼,两家的家小还都在贾雨农的手里,不敢装大。 宴开两席,史家兄弟问起如今朝政的事,贾琼毫不隐晦的说道:“辖制住王子腾,吾观此人实乃枭雄也。” “真能拿到京营节度使和九门提督么?” “一分为二,又正好您二位昆仲各司其职,想来圣上会答应。” 史鼐与史鼎对视一眼,齐齐端杯敬了贾琼:“实不相瞒,王子腾在平安州时,我们兄弟贪墨了他一大笔的银子,那是他私卖火器与胡人的证据。” 贾琼笑道:“过往之事,皆成云烟,但看以后吧。如今圣上手里只有一半的五军都督府所部人马,剩余一半还在冯家父子手中,不依靠着那些骚达子,圣上心中也难免会不安。” 史家兄弟会意,欲除王子腾,必要先分他的兵权,抛开顺天府不提,京师该有的武备便是京营节度使和九门提督府了,各有从属相互辖制。 他们兄弟若能各执掌一边,就能与王子腾相抗衡。 “招兵需要用银子,户部能给多少?” “这件事急不得,中书省才是如今内阁要忙的大事,只有中书省尘埃落定,朝政各项事宜才能有个做主的地儿。” 话点到为止,想要银子,就得支持重立中书省,你推他们上去,他们才肯给你拨银,有了钱,招多少人马都行啊。 不就是一伙伪军么,我提前塞进去棋子,战场反正时让汝等看看什么才是天下无人不通共。 贾母瞧瞧贾琼,又看看自己两位大侄儿,心中感慨,想当年代善在世时,家里也是如此,谈的都是军国大事,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有极大利益的纵横交错,那才是国公家啊。 刚对贾琼升起一丝好感,转眼间就被贾琼又给说没了。 “琏二哥去京营吧,宝玉兄弟也别闲着了,科举没了出路,便行武事也不坠家风。” “不许去!”贾母又恼了。 贾琼岂会惯着她:“正是家里用人之际,吃不上祖宗的老本了,还要吃兄弟们的?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吧,否则,我是不养他的。” 贾赦哈了一声:“有他亲爹在,你我何必操这个心,喝酒!” 贾宝玉讷讷称是,甄宝玉到好奇起来:“六哥,不如我替他当这个差可好?” “问伱姐去,她答应了,我没意见。” 甄宝玉赶紧给贾琼提了一盅酒,成天面对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那是多么无趣的一件事。 最可恨的是,丫鬟都是他的,想亲近一些都不行,这可怎么能忍的了呢。 一场接风洗尘的晚宴,欢欢喜喜的散场,自明日起,京城朝堂便可以争执不休矣。 前文说了,贾琼欲现身京城时,便给薛、林写了厚厚一封信,周全辗转一个月,终于赶到了琼州,此时金陵已经开始骂贾琼了,所谓天下震惊也不过是场骗局,可怜骂人之人被骗尚不自知。 而薛、林大骂却是真有,骂的不是贾琼,骂的是金陵的天家父子,拿自己夫君当做了什么,遮挡你们无能的挡箭牌? “琼州待不住了,你我早做打算吧。”薛宝钗也已经显了怀,挺着肚子没少欺负黛玉,吃着黛玉亲手剥出来的瓜子就是香。 黛玉白她一眼:“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趴窝下蛋去,给他留个后。” “那你呢?” “去京城等着妙玉给我端茶来。” “嗯!还得要陈年的雪水,不是梅花瓣上扫下来的不喝。” 二女嘻嘻笑了一阵后,便笑不出了声,自家男人什么样,她俩怎会不知,若不是心里憋着邪火,怎么会干出这等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事来。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夫君! 他家天下爱争便去争,你在中间能落个什么好,便是娶走一个妙玉,又怎能与你清誉相比。 这便是薛、林所关心的事,清誉这种事从来与贾琼不相关,但她俩还是希望他能有。 望夫成龙么,谁家媳妇没有一颗养儿子的心养老公呢。 宝钗去金州趴窝,那里是薛家的地盘,不管哪个朝廷的手都伸不过来。 黛玉则说动了史湘云,带上几家的老小齐返京城,便要是做成了人质,也要与贾琼在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留我独自在世,有什么意思。 林黛玉的性子素来如此,薛宝钗可以顾念许多,她不可以,生死相随才是她的相夫之道。 当贾琼在天津接她上岸时,不得不说了一声,你还真是能为我死的人啊。 黛玉仰着脖子仔细打量贾琼,清瘦了许多,看得出来日常是要有多忙。 “我来,才会让他们更能信你。你说的合离之事,真真是放屁,我就要天下人看看,我夫君是怎么娶的郡主,有能耐,他们也去求来一家子两个皇帝的指婚。” 贾琼不禁苦笑:“我做出戏罢了,你也跟着搅和。” “这你可就不懂了,有我的搅和,这出戏才好看呢。扶着我坐车回京城,再不要坐船了,晕的我都站不稳。” 一把将黛玉横抱起来,羞的她将头扎进了贾琼的胸前,却还问别的事遮羞。 “朝堂事很累么?你可清减了许多。” “你倒是有些长进了。” 被贾琼使劲的勒在了胸前,黛玉给他一记粉拳,就记得这些事,活该你受罪。 ...... 金陵皇城,正元帝手中捏着贾琼的密信,沉思良久,既然是缺银,何不趁此将银行做起,有江南三省的岁银为引,将商户手中的存银吸储进来,何愁还会缺银。 问的好啊贾雨农,问到朕的心痛之处了! 朕总以为天下是朕一人的天下,到了此地才发觉,朕也不过是天下之人而已,官绅侵吞多少钱粮与田亩而不交税,能交给朕的不过才是十之一二,枉朕还沾沾自喜以为海清河晏天下至公呢。 再给朕些时间,朕要自江南开始推行新政,忠顺欲复旧,朕就要推新,这不再是兄弟争位,而是国本之争。 “传旨。” 已到金陵多日的夏守忠静心倾听。 正元帝略略顺了一下心中所想后,便口拟圣旨:“着冯唐所部奔袭张家口,断了京城与漠北的通道;命长安节度使进驻山西,遥指京师;命...贾雨村去劝降忠顺,朕给他留一条活路,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朕不讲兄弟之情;命贾琼...供应冯唐所部粮草及饷银。” 夏守忠诧异的顿了一下,正元帝轻笑起来:“他给朕个没脸,朕朝他要些彩礼也是应该。放心,他一定能有法子的。” 夏守忠虽有腹诽,但不敢宣之于色,牢牢记住这几句话,快步去了翰林院,除了给贾琼那道旨外,全部明诏发出。 给贾琼那道旨,只能还是密旨了。 诶~~~ 雨农啊雨农,你这遭可是难了呀,拿忠顺的银子给打他的冯唐,咱家都不知你该怎样行事了,不行,我得劝劝他才行。 劝他略略尽心便是了,何必卖这个苦命,不值了呀。 怎么个不值呢? 夏守忠看的明白,正元帝并不想大打出手,反而是想着推行新政,若有矛盾处,便推在忠顺伪朝的头上,以便他能脱身。 新政呀,自古新政无善局,就不知这个新政到底新在了何处。 一百一十七、魏武有遗风 第117章 魏武有遗风 贾琼最近是真有些累,能让男人累成死狗的,还真是女人,一堆女人,一堆皇宫里的女人。 永历帝是偷家上位,皇宫的宫娥与女史还好说,那十几位妃嫔可怎么办? 京城朝堂无人肯接手此事,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已经是失节了,都该去死,但谁也不能先宣之于口,彼此沉默下来,让永历新帝自己想辙。 新帝未尝没有纳之的心思,可此事势必会传出去,如今正是要脸面的时候,还真不敢全收。 于是乎,贾琼这位半个天家女婿,被强派了这个活,累得他昏天黑地没个安生。 黛玉听完夫君诉苦,路上并未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到了京城后,打发夫君去衙门转转,她要单独会会妙玉。 还能去哪儿,还得先去礼部歇着,阁老见他分外的亲。 “您这是有望了?” 中书省的事,贾琼不掺和,不管哪两位出任左右丞相,他的中书舍人也就是紫薇舍人都不会变,满朝就他这么一位,还正好是三品,可丁可卯,换谁六部九卿也不答应。 “老夫与兵部阁老分任左右,其余各部递补进来,三年一换。” 左比右,大半级,贾琼拱手道喜。 “恭喜左相大人了,您先安顿了那些女人吧,成天寻死觅活的,实在是让下官头疼。” 左相连连摆手:“你还是老夫的属下,这事就交给你来办最是稳妥。” “那我给她们都送到金陵去,左相您愿意否?” “又不是老夫的事,愿不愿意你去问宫里。雨农,有件小事,咱俩议议?” 宰相哪有什么小事,新朝地不过一省,人口百万出头,这税该如何收取,是个当务之急。 未有中书省之前,这事归户部,有了中书省之后,此事便要收拢进中书里,财权岂可给与别人,再少也是个本钱。 贾琼倒是心中一动,巧了,金陵那边也打算官绅一体纳粮呢,京畿之地素来又是天下仰望的所在,不如,自己给金陵打个样儿? “您容我琢磨琢磨。” 左相有些疑惑:“不过一省之地的税收,还要琢磨?” “新朝新气象,总得改些不一样的物事出来。” 左相也不拦着他,只说了句要快,就自顾自的去监督修缮中书省办公的所在去了。 贾琼拐弯进了钱侍郎的屋子:“钱礼部,恭喜呀恭喜。” 方才不是说了么,递进。 礼部尚书晋左相,那么这个尚书就要空出来,钱侍郎是第一个递进上来的尚书。 “喜从何来,等南朝那边打回来,咱们都是罪臣。” 钱尚书冷不丁这么一句,把贾琼给说愣了。南朝?这么快大家伙就分开南北议了?只是这北朝也太小了些吧,怪不得大家伙没底气呢。 先坐下,端起杂役给上的茶,啧啧两声,低声问:“大伙都这么地想?” “那边有邸报过来,贾雨村过来和谈,我看,这是养精蓄锐呢。再说了,似我等这般的重臣,一旦被人说失节,再想翻身可就难了啊。” “凭甚说咱们失节?南边不能弃我等于不顾。” “难说。”钱尚书扫了一眼门外,忧心忡忡:“伱还好,有说辞,我们不行。” “要不送您走?” “不去,去了也没位置。” 贾琼听不懂了,钱尚书抿了一口茶,茶杯挡住了嘴对贾琼说话:“雨农,可知道三国李傕郭汜之事乎?” 贾琼哪知道这事去,毫不掩饰的说回家翻翻书。 钱尚书挥手让他走了,有的事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凭个人的开悟。 想着家里或许还是修罗场呢,担心黛玉那小身板可不是妙玉的对手,谁知进屋一瞧,双玉琴瑟和鸣,见他回来了才乱了琴声不弹。 “早知道你们喜欢这个,我也有会一样乐器的。” 黛玉疑惑的看过去,妙玉身子发颤的告诉黛玉:“唢呐。” 黛玉好笑起来:“夫君还真是与众不同呢,这么早赶回来,是怕家里有事?” 双玉眼神都古怪起来,贾琼连连拱手:“家中一切事宜皆有夫人做主便是了,为夫要去看看书,告辞了。” 黛玉哼了一声:“谁是夫人,哪个夫人,她若是,我又何必是,我若是,你又何必的多一句夫人。可见,她是,我...唔!!!” 妙玉面红耳赤的瞧着贾琼啃上黛玉,想走又走不动,呆在那里傻瞧着。 对付黛玉这般的女子,多余跟她废话,反正也说不过她不是,她嘴硬,你就咬她嘴,保准她身子发软起来。 连连锤着贾琼放开了自己,呸呸几下吐口水,食指翘着骂贾琼粗鄙。 贾琼嘿嘿笑着要走:“家里那本三国志呢,找来我瞧瞧。” 汉陈寿还是魏陈寿有两说,但他记载下来的三国通史,却真是列入了史册,据说民间已经流传开了种种话本故事,看样子快要有人写出三国演义了。 “你要看谁的传?” “李傕郭汜。” 妙玉咦了一下,黛玉也若有所思。 “你们都知道?” 黛玉点点头:“谁问你的这个?” 贾琼便把方才的事讲述了一遍,也是让她俩知道知道如今的朝政走向。 黛玉一叹:“又要多事了。你问妙玉去吧,我不喜欢这些人。” 妙玉面色冷了下来,把这二位的故事讲给了贾琼听。 本都是董卓的部将,王司徒借貂蝉用连环计使吕布杀了董卓,西凉军一分为三。 李傕得毒士贾诩之策,联合郭汜得西凉军实权,调兵十万围困长安,败走吕布,劫掠京师。 问题便出在了这里,他俩一个劫持了汉献帝,一个劫持了公卿大臣,拿这些人做挡箭牌,彼此又厮杀在了一起。 后来曹操闻讯,自山东奔赴陕西救下了汉献帝,开始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业。 可以说,若无他俩的搅局,汉献帝依靠着群臣并吕布慢慢分化西凉军后,东汉末年的故事,还不一定是个什么走向。 贾琼则越听眼睛越亮,原来京师群臣自救的办法便是与正元帝分家呀! 难道说,他们终于瞧出来了我有曹丞相之遗风乎? “群臣有贰心。”妙玉还是嫩,不懂曹丞相的爱好,匆匆给定了性。 “自保这事...” “是不是很难,他们多半会跟着新朝呢。” “非也。自保这事,真是简单至极!” 妙玉糊涂起来,黛玉撅撅小嘴:“他呀,比不得贾文和的智谋,但一肚子的坏水不比贾文和少。还有,阿瞒好人妻,他只会这个。” 妙玉啊呀了一声,小手捂住了嘴,上上下下打量着贾琼。 “污蔑!”贾琼扛不住黛玉戏谑的目光,想要逃之夭夭。 “慢走,不送。我想着去趟金陵了,一来呢,那些妃子们也着实的可怜了些,既然大人们不肯出手相助,我这个被合离的孤女,倒也不在乎什么的。” 贾琼站那不动了,林黛玉若是肯送妃嫔一趟,还真是个最好的选择。 妙玉不能走,永历帝也不许她走;而黛玉就无所谓了,你说她是贾琼的夫人吧,偏贾琼还说合离了;要说她不是吧,可偏偏还住在家里。 真真假假的,让人琢磨不透,却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一介女流护送众嫔妃,与她们的名节无碍。 黛玉扬起了脖子:“二来呢,我听说有个小小子快会叫爹了,想着去瞅瞅,万一他投了我的眼缘,我给他抱回来养几天。” 贾琼强自镇定:“不能师出无名,我贾琼的夫人大义送众妃,不给个说法可不行,我这就进宫请旨去。” 孩子的话茬他没敢接,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黛玉见试探无果,倒也不意外,一两句便能让他说了实话,那他也不是惯会骗人的贾雨农了。 打马飞奔,贾琼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怎地就给翻出来了呢? 他就不想想,藏秦可卿时,薛家的掌柜张德辉可是知道的,况且张德辉一直在金陵忙着与衡阳的生意,猛然间听说了尤氏有了个儿子,再一对时间,还能不明白什么。 给薛宝钗报账单子时,有意无意的点两句,就凭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俩的心眼子,还能推断不出那是谁的孩子? 只是不说破罢了,不进门怎么都行,外面养着去,眼不见心不烦。 对妙玉则不然了,二人虽不喜妙玉的为人,但一想她进门的好处,也就容了她,我家夫君有这个本事让南北两头的皇上都给赐婚,多养一个也不差什么。 还得说妙玉是嫁进来的才行,三夫人呗,有什么的。 可要是按礼法让贾琼尚郡主,也就是入赘过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黛玉先进家门而不让贾琼进,便是与妙玉说清这事,进贾家的门,可以,正妻答应了,你做三夫人。 入赘不行,我来就能带贾琼走,管你什么天下呢,我们海外见。 妙玉则痛快答应了嫁进贾家的事,她年纪比宝钗都大,与贾琼同岁。 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婚姻大事早就不敢奢望了,冷不丁窜出一个贾琼来,什么天家那些规范礼仪,与我妙玉何关呐,我就是一个被扣在京城的人质。 见贾琼匆匆走了,黛玉挑挑眉:“看样子还真有此事呢。” “他真的好人妻?”妙玉有些不可思议:“这段日子里,他并未...” 黛玉笑了:“你好糊涂,你来,我与你说说妇人之妙,你就知道那个混蛋喜好什么了。” 听完黛玉的心得相授,妙玉禅心化作了一汪春水,怪不得他喜欢看我穿着禅衣呢,倒不是个鲁汉子,如此知情知趣的话,也是闺房之乐也。 一百一十八、瞒天过海好安排 第118章 瞒天过海好安排 请旨是为了两件事,一为送宫中的妃嫔南渡;再一件,北朝也该改制了。 但不能明说,得偷着来。 先奔了中书省,在午门内收拾出来一排的屋子,供诸位大人随时进宫方便。 妃嫔的事,一语带过,连也挤进中书的王子腾都不曾反对,这关乎到北朝的颜面,该送回去就得送回去。 着重谈的是税收,也就是贾琼心心念叨着的“一条鞭法”。 这是贾琼对他们的解释,不能说多了,得慢慢的来,还是拿银行探探路。 “这次略有不同,归在中书省下,便是皇上想拿钱,也得打个借条来。” 王子腾本能的就要反对,贾琼却先对他说了话:“王大人,贵府上就是因为这事儿被喀嚓的,您就不想用这事儿打回一巴掌去?” 王子腾神色不定,但不开口了。 左右两相彼此对视了一眼,知道钱尚书一定是给贾琼透了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将银行的事旧事重提并给了中书。 双玉猜的不错,被困京城的百官,因为有了中书省的设立,便起了自救的心思。 但他们的自救之法,不及贾琼想的法子。 他们不过是想架空忠顺而已,贾琼则想撵走忠顺,真正让官员们走上前台去。 天启年间的文臣们做了最好的表率,没皇上指手画脚的碍事,他们确实也干的不错,但输给了一群太监。 眼下的局面比天启年间还有利,外面只一个权臣---王子腾,里面还未能有像样的内监管事,文臣们又趁机复立了中书省,将大权在握。 为何不试试呢。 百官与贾琼先后动了心思,应了贾琼的那句话,我是天下的卧底,到底要改一些不一样的事物出来,最差也要多积攒些家底。 教科书中有过这么一段话,让醉心历史者,无不遐思。 明末社会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但有个注解,是手工业的发展,而不是农业及金融的变化。 田亩还在官绅手里呢,这不利于发展,要松开这条缰绳,让耕者有其田。 改变它的方法便是将金融放出笼,以换取农田。 让粮食不在成为货币的基础后,货币本身具有足够的吸引力了,趁他们还未醒悟的这么快,瞒天过海先发展下去再说。 后面再出什么错,相信后人有足够的智慧解决困难。 “户部掌管国库不变,但通存通兑交由银行,还有借贷事宜,这才是银行的生财之术。” 贾琼掰着手指头数了几样:“虽然有些吃相难看,但非常事必要非常手段才可。凡在户部挂名皇商者,强迫他们借贷,融资进他们的生意中,为确保借贷有钱可还,还要他们拿出银子来存进银行做抵押。” 阴风阵阵袭来,吹得炭盆里的火苗闪烁不断。 “凡家有良田十亩以上者,强迫他们借贷。” “诶~~~那我等岂不是也在其中了?”吏部递补上来的侍郎反问。 “加一条,为官者不在其例。只有功名者,在其例。但,官者也要交税。诸位都是有良田的人,说句难听的话,谁不想良田万亩呢?但要是不交税,咱们北朝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官无俸银,兵无饷银,不用南朝来攻,自己便先败了。” 贾琼又对王子腾说话:“此事没得商量,尤其是您王大人,更要身体力行。若您都不答应,凭我贾雨农的财力,我买下京师附近过半的良田,你又能奈我何?怎么也是不交税是不是,我荒着养草也饿不死我。” 若放在往日,此条绝难通过。 今非昔比呀,以一省之地养活京师的百官并重建五大营的兵卒,不收税便是死,强征重税无异杀鸡取卵,想有番作为中书省绝不会不答应。 如此看来,贾琼的收税之策倒也可行,况且贾琼还说了如下的话。 “官吏要涨涨俸禄了,一旦南朝断了漕运,京师粮食必定要大涨,官儿们都饿死了,百姓更没有活路,咱们这朝......” 王子腾最近头疼的便是这事儿,他还得养活着他请来的鞑靼兵,桩桩件件都是要银子才能摆平的事,而他却不善于经营。 “换粮,用人换粮。我家夫人辛苦一趟,送那些位娘娘们去金陵,顺带着一些不情不愿之辈也一并。” “不可!”王子腾终于喊了这么一句。 贾琼斜眼相视:“有中书、六部各位大人在,走个把个官,下面人还能升迁上来,不是什么要命的事。都挤在京城里,俸禄呀王大人,您当俸禄里没粮食还是没布匹,全给银子?” “那也不能放任他们去金陵。” “若是能换来商路漕运畅通,把我贾琼送过去都行,大不了我被千刀万剐呗。” 王子腾浑身有些发痒,干脆闭目养神不搭理贾琼。 贾琼冲左右相递个眼神过去,右相咳嗽一声:“子腾啊,人各有志,不便强求。我等也不是出卖朝廷大义之辈,为的不仅是天家,还有天下的黎民。” 王子腾不好驳了右相的面子,咬着牙点了点头:“我要看看名单。” 贾琼不屑的哼了一声:“征税需要税兵,我要...” “老夫自带兵去,贾大人还是做好你的紫薇舍人吧!”王子腾说什么也不肯让贾琼手里有兵。 贾琼故作羞恼,王子腾告辞而去,贾琼也气呼呼的递牌子进宫面圣。 永历帝问了问中书议定的事,知道银行终是过了关的,他也心情愉悦起来。 自己还是亲王的时候,就晓得了银行的好处,但被群臣阻扰便戛然而止。 此时换作自己是帝君了,若真能取天下之才为已用,他是千肯万肯的。 嫔妃之事... 还真是略有舍不得其中一二位。 贾琼不得不劝君:“何必闹得宫闱不靖呢,大不了,天子特旨选秀,还可开次恩科。” 永历帝大喜:“不愧是你贾雨农,朕准了,择日放她们走吧。谁护送?” “臣的夫人,贾林氏。” 永历帝点点头:“林氏几代列侯皆是忠臣,南明那时,也是全力助邵武先皇改朝换代。雨农,伱也要好好学着些。” 此等的敲打是应有之意,贾琼只好恭顺答是。 告辞了圣上,去了凤藻宫,被留下的妃嫔们全都聚在此处,见贾琼又来了,照例寻东要西,哭天抹泪。 “恭喜诸位娘娘,不日内,将由下官的夫人护送诸位娘娘南下金陵,娘娘们也可与君王再相见了。” 嫔妃们一呆,旋即开始呜咽,贾琼通报完了消息,转身就走,家里女人多不得,聚在一起吵死你,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日头西沉,并不着急的回家,又去了茶庄,只剩个裘世安留守在此,周全去金州还未归。 “派人去张家口联系冯将军,唉~~~咱们倒成了给他们发饷的人,老裘,我愁啊!” 裘世安一脸的笑意:“我从未见过大人发愁,想必大人来找我,也是有了主意吧。” 贾琼挠了挠眉毛:“老裘哇,你说,京师左近那些大户人家们,有没有作恶多端的?” “那不是有没有,而是您想要他有多少。” 两个人嗬嗬嗬的笑了一阵:“就这么地吧,先摸摸晋商的家底去,离着不算远,几天的事,饷银不就有了吗。” 贾琼手指敲打着桌面算计人:“扮成鞑靼人,冤要有头债要有主,留下个把尸首也好指认,看你们的手艺了。” “大人,是全都杀了,还是留下妇孺?” 贾琼嗯的一声:“我记得有几家是给鞑靼人专送粮草的大户是吧?摸摸底,真要是个为富不仁之辈,按鞑靼人的手法来。” “得令!” “拿了钱不用回京,直接去张家口。” 这是本行,贾雨农不忘本,锄奸的活计,他做起来最没负担,密谍司的人就要动起来才行,太平的日子不是如今京城该有的日子,一日三惊,才好让王子腾疲于奔命。 隔了一夜,鞑子上报王子腾,丢了一小队的人手寻不见。 顺天府不接案子,说管不了,推给了九门提督府。 史鼎也嫌烫手,正要丢给王子腾时,史鼐劝住了他。 “慢着慢着,兄弟呀,这其中是有奥妙的。你先接下来,我找人打问打问去。” “问谁?” “贾雨农啊。” “他?他愿意管这事儿?” 史鼐嘿嘿一笑:“别的事或许他会不管,但只要事关王子腾的事,他肯定会管。” 兄弟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叫上在家无聊的史湘云,一起过荣国府见贾母。 贾琼携着黛玉也去赴宴,湘云见了贾琼到没了英雌之气,扭扭捏捏拿乔了起来。 黛玉一挑眉毛:“我是不该在场的,我在你不好说,我不在你方好说的是不是?那我还是不在的好,留下空地来,让你俩好说。” “才不是呢,你少刺我!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你瞧瞧,我在,你才不好说,怨我了。” 贾琼双眼看天,那边厢吃吃笑坏了王熙凤:“哎呀呀,我说最近怎么好生的无趣,原来是林妹妹不在家的缘故。你这一回来,嫂子就觉得有趣极了。” 黛玉嗯了一声:“我若再不回来,家里更是有趣,筷子不知道要添多少双呢。” “我去见见史家侯爷去。”贾琼遁之。 王熙凤看着落荒而逃的贾琼哏哏的笑个不停:“他终于有这么一天了!前两年,他能撅死个我。现世报在我眼前,活该!” 今日两更,明日补一更。 一百一十九、本是同根生 第119章 本是同根生 一晃来此间也有小三年了,贾琼愈发觉得自己贴合了此间的人和事。 贾赦还是那幅我就混吃等死的样儿,但玩的却越来越精致,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做旧。 不会作假怎能判断真伪。 以前还觉着他讨厌,如今再看贾赦,这妥妥的文玩大家呀,家世也好,人也有趣,玩的也花,还有不少的人脉。 此等人物放在自己那时,应该倍受追捧才对,怎么就活成了人憎狗厌呢? 可是不能浪费了他这个人才。 趁着史家兄弟不愿听他那套泡屎坑里润色的调调,贾琼给贾赦出了个主意:“用硫酸吧,见效快,也还干净些,不用倒了我们的胃口。” “什么酸?”众人皆诧异。 “绿矾油。”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它呀,真的能用?” 自唐高宗时一位道士炼丹多年所发现,炼石胆可取精华后,绿矾油便出现了,道人们将它制成了药收入本草,除湿、解毒、收敛、止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道人们觉着天材地宝做成了丹药可救人就行了,天有余而损不足,不可太过。 不要惋惜,推到极致后,反而是返璞归真。 犹如都有毁灭世界能力后,最后解决问题反而是寻常武备,用不着论断那么高深,找个道人说说天有余而补不足就懂了。 道家才是汉家根本,它承继着这片土地一切的文化与发展。 佛本是道? 儒成圣后也是道。 说回来绿矾油,它能做出硫酸继而再练出硝酸吗? 看似不是一个分子式对不对? 但它们极为相邻,贾琼扔了分子式放手让工匠们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只提供一些器具辅助后,反而已经提取了硫酸,正在奔着硝酸大踏步前进,大威力炸药离出事不远了。 就是出事,不炸一回,献祭几条人命,是得不到毁天灭地的科技的。 换个说法,为科技而献身,高大上了许多。 那些安南原住民默默地成了无名的英雄,贾琼很没人性的居然不心痛,反而将孤刚子的灵位摆在了三清神像脚侧,享受着香火,这是他应得的,他应该进教科书,可惜某说了不算。 贾赦掏出一块玉给了贾琼:“仿汉的,你给试试?” 贾琼却盯住了贾宝玉胸前那块:“我泡泡那块吧,备不住泡成了洪荒时的呢。” 隔着一个屏风,贾母就骂贾琼是坏了心肠的黑心肝。 贾宝玉想跑,被贾琼给按住了:“二嫂子大着肚子呢,你过去干什么?叔祖母,就没人教教宝兄弟内帷要避讳的事?要不,我找人带他见识见识妇人生孩子?” 隔壁响起了一阵偷笑声,据传闻,男人观妇人生产,不举。 贾母嘟嘟囔囔却不敢高声,她可真控不住贾琼在外的举动,万一带宝玉去见识了,宝玉还娶不娶媳妇。 等隔壁没了响动,知道是女眷们都撤了席,才放走了贾宝玉,而甄宝玉主动留下来,和贾琏一起伺候酒席。 这才是该说正事的时候,鞑靼人的事到底该不该接下来。 贾琼给指了一个方向:“二位侯爷怎地忘了自己的差事?为什么不接啊,接了反告他们袭扰百姓,这场官司慢慢的打,不急。” 史家昆仲心中有了数,又提及黛玉带回来的那几家人。 贾琼端杯敬贾赦:“大叔也别闲着了,出个面,以荣国公府出面,上表朝廷下安故交,好事。” 贾赦岂会不懂这个道理,与贾琼一碰杯:“三三三剩一,给了琏儿吧。” 复爵需要朝廷赔付些银子,先给谁后给谁给多少,存乎一心之妙,非贾赦不能,自家手里无有能出其右者。 分三份自然包含着贾赦、贾琼与史家昆仲,贾赦做事不小气,懂得取舍,还给自己儿子争来一份。 再共饮一杯齐贺,挣朝廷的钱,不亏心。 与什么人便要讲什么话,与贾、史两家讲治国安邦,他们能睡着了,只能讲如何赚朝廷的银子,他们办法比你还多还巧。 在此不能废笔墨,有荼毒之害。 还是说说史湘云为难之事吧。 林黛玉为何酸刺起湘云来,史家想把她丢在荣国府不管了,两个宝玉呢,贾母挑一个就行。 史湘云自然不甘,想请贾琼去给她两位叔叔说说。 说什么说,林黛玉岂能让她得逞,贾琼一张嘴,那边就会顺水推舟将她送到自己家里来,绝不容许! 妙玉也不肯,自己还没过门呢,再多一个岂能容她,心思一动,便与贾母提了要求。 “承蒙您家多年的照看,我也无以回报,湘云便留在大观园里与我做个伴吧,等姐妹们都回来时,大观园内又是一番盛景了。” 贾母爱听这等的话,尤其是妙玉顺嘴提了一句宝玉:“我门下尚缺个行走,贵府二公子若是不嫌,可先暂时委屈些,您也知道的,我家是与皇位无缘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不如先安身立命,再图日后的荣华富贵吧。” 贾母则看着黛玉,复勋贵已成定局,荣国府还是贾赦的,那么宁国府呢? 黛玉轻笑:“听闻尤大嫂子生了一个麟儿呢。” 贾母颓然。 那一脉有了新的血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可黛玉又说了一句:“只是尤大嫂子不肯回京城的。” “玉儿怎地知晓她不肯回来,那可是国公府啊。” 黛玉心说我不让她回来呗,养着儿子在金陵不愁吃穿用度多好,回来做什么? “过几日玉儿要去金陵送嫔妃,到时见一见她,老太太有什么话,我一句不拉给她带过去可好。” “甚好,甚好!” “只是...”黛玉抿着嘴笑:“您心中想的玉儿自然晓得,只是宁荣两族已经分开了呀,各论各的事,这可有些麻烦。” 贾母沉思不语,双玉趁机告辞。 不就是想着让贾宝玉承袭宁国公府吗,我看伱能想出什么招来。 怀着这个心事先回了家,打发妙玉走人,等着我家的轿子抬来你,你再进门吧。 妙玉倒也听话,等你走了的,我那拢翠庵里有飞天,肯定会迷住某人。 某人后知后觉被林黛玉夹枪带棒的好一顿训,到了也没明白黛玉要说啥。 “准备轿子抬人!” “抬谁呀?” 黛玉指指雪雁:“先抬她。” 又指指紫鹃:“再抬她,我这房里两妾都给你安顿好,再敢出去惹来花花草草的,仔细你的皮!” 纳妾也是要有轿子的,黛玉刷刷点点写好了纳妾的文书,给了雪雁和紫鹃。 想趁我不在偷家,我先给他纳妾,温柔乡里他能想起你们来才怪。 前文说了,一妻两妾是朝廷规制,黛玉身边就是紫鹃雪雁两人,早晚都得给了贾琼,只是等一个时机而已,眼下时机到了,莫以为我林黛玉不懂内宅那些事。 薛宝钗那里是有个媵妾薛宝琴,为妾室之首,再添一个晴雯,全了内宅的规矩。 但妙玉只能是孤身嫁进来,薛、林不会给她留任何机会的。 史湘云? 哼哼哼,我给你找卫家去! 小黛玉终于开启了宅斗之魂,逞强要压贾琼在身下,结果还是溃不成军,反背刺了。 羞的一早不肯起床伺候他上朝,雪雁顾不上贾琼,还得来伺候她。 照例站在那根柱子后,左右两位丞相初显峥嵘,将朝堂事打理的清清楚楚,永历帝虽有戒心,但也不得不服这些老臣办事之能。 言及复爵之事,贾赦出班奏本,二相则恭请圣裁,这等事他们不管,也让帝王有些事做。 永历帝批了三家,齐国公、修国公和治国公。 陈也俊虽然还在琼州任总兵,但陈瑞文随着黛玉而返,等在皇城外。 金殿宣进,陈瑞文、马尚、侯孝康三人进殿谢恩,好一番的感激涕零。 贾琼听得昏昏欲睡,实在是昨晚不舍金戈铁马,只能小舟暗渡,自然耗费时辰,趁机补补觉也是一种余韵。 散了朝后,贾琼去了中书,有他一间小屋,那三位刚复爵的侯爷联袂来访。 “刚到京城,什么也缺,一大家子人吃喝都不足了。能否先将今年的甘蔗钱给结了,也好度日啊。” 贾琼命人端上茶水来,好笑的问道:“种甘蔗种上瘾了不成?” 三位被晒的犹如染缸里出来的国公之后,嘻嘻哈哈的玩笑起来。 “这朝政我等是看不明白了,备不住,哪天又得去种甘蔗,故此我等均留下了子弟在琼州,以备后患。” 谁都不傻,天家兄弟玩改朝换代,那是天家的事,死跟着一头混,自家那是找不自在,留一手没坏处。 薛、林也不薄了他们,虽然蔗糖没他们的份,但收甘蔗却不亏他们的钱,他们也偷偷弄个作坊熬糖,成色不如雪花糖,但也能混个小富贵。 贾琼感慨,都是有些底蕴的人家,怎么贾母就不懂这个道理呢,但凡对庶子庶女们好些,多多开源,没自己在,贾家破败后也至于那么惨。 子非鱼呀,贾母一心做着春秋大梦,她哪里看得上些许生计事。 如今梦醒一半,手里攥着两个宝玉,不定又琢磨什么去了。 也不想想,贾琼敢将甄宝玉放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哄着她做梦呗,谁还肯帮她? “我找我家夫人问问去,要是她手里有,就给你们结算了吧。” 三位道了谢,回各府忙活去了,贾琼也琢磨着宁国府是不是也要修缮修缮呢,可修好了给谁住? 要不,再坑宝玉一回? 一百二十、乳燕归巢喜帐时 第120章 乳燕归巢喜帐时 送走了几位后,看看日头已近午时,便张罗着左右二相去吃中饭。 外面食肆中叫来的炒菜,五位中书、两位宰相,再加上紫薇郎,中书省的各位便齐了的,贾琼敬赔末席,口称简便,以后的工作餐便是如此了。 饮食文化便是如此,繁重工作中能小酌一杯,并与同僚们聊聊手头的事,或诉苦、或邀功、或泼水、或结交,种种说道件件人情,都是贾琼要学的精髓。 譬如右相说一道菜咸了,左相便不会去尝,谁动筷子便是有话要说,先道一声确实咸了,然后便从这道菜开始,三五句转折到一件更咸的事而上来。 怎么叫个咸呢? 盐多了叫咸,事多了也叫咸。 “南朝那边收税收到了官儿身上,雨农还算有良心,真不知官都纳税了,还做这个官有何用。” 贾琼只笑不接话,这话本不是冲着自己说的,自己不过是菜咸了喝的那口茶水。 “各朝论各朝的,我等也没必要替南边操这个心,小心没好报。” 矛盾突显了出来,贾琼端着酒杯慢慢品。 他冒险收了乡绅及大头巾的税,也正想知道朝中百官的看法,他们说出来最好。 右相终于发了话:“雨农,若你能改改方略,再多惠及一些人的话,南边备不住也得承你的人情呢。” “那就推行养老银吧。” 魏晋宋辽金元,都有致仕养老银子,唯独大明没有,洪武帝觉着是官就该死,要不是不得不委任官员的话,他真不想天下有官。 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不仅致仕后没了养老银子,还把致仕年限给改了,不到七十三不许致仕。 人活七十古来稀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能撑到这个时候的官儿,真是凤毛麟角了,大明朝实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场风尚,可见洪武帝是有多讨厌官场。 “拿乡绅的钱来养致仕的官儿,他们再不纳税,便是不识好歹了。” 贾琼一口干掉杯中酒,举目看向众人。 左相先嗯了一下:“是该有个养老银子的时候了,要不要报圣裁?” 都说先定下来再说,又不要皇上出钱,他答应不答应的不打紧。 也就是现在行,同样一件事,放在南朝你试试,吵翻了天不说,还得互参起来,备不住又得滋生朋党。 谁让北朝得来不正呢,地方还小,推行下去没什么阻力。 王子腾也不便说个不行,事关百官福祉,他也得识相的点了头。 半桌残席没吃完,又一件大事定了下来,随即便是商议给多少的问题,贾琼隐身吃饭。 官做到三品之上,家中已经不怕灾年了,这银子拿着不过是给后辈们看的,若没有我等的决策,尔等致仕后衣食无着。 后半段席才是真的吃喝,下午有差事的少喝,无差事的多饮,贾琼年少,多喝点无妨。 正一团和气时,忽然来了军情,张垣即张家口有急报,冯唐率神武军围住了城。 王子腾接过急报略看了看,起身便要走。 贾琼喊住了他:“王大人,伱离不得京,你将帅印给一个心腹,我去走一趟。” “你?你可懂战阵。” 言语间甚是不屑。 贾琼一笑:“打自己人我是不如王大人精通,但也是为朝廷征战过安南的,如今那里有一半已经重归安南都护府了,您说我是懂,还是不懂。” 王子腾略一沉吟,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不要贾琼碰兵权。 “不用,本帅自有韬略。” 他离席而去后,众人纷纷劝贾琼,何必去战阵上闹个你死我活,你是文官,好好管民生就好,武将的活不管他们。 贾琼乃是故意为之,我若真去了,先里应外合拿下来张家口;不让我去也行,你的粮草后军能走到鸡鸣驿便算我输。 果然下午时,圣旨自宫内传出,王子腾出京领兵救援张家口。 中书领旨,由王子腾为主,一一点将,定好了明日一早出征。 贾琼则趁机请假:“我今晚纳妾,还望诸位大人们赏光,来寒舍喝杯薄酒。” 王子腾神色一动,淡淡说几句军情紧急不便前往,当先走了。 百官则纷纷来恭喜,贾琼犹如新郎一般羞涩起来。 消息传回了家中,黛玉叹了口气,先命人赶紧备席吧,假的也得当真的办。 又去安慰雪雁:“他必定是有了急事,才拿你做了挡箭牌。等他回来了,我要他给你赔不是。” 雪雁却拦住黛玉:“小姐还是先给我办出嫁吧,六爷的事我自会与他算账。” 黛玉一一分派下去,府里顿时忙了起来,雪雁则沐浴更衣,被送到林氏书斋里等着轿子来抬她。 雪雁这里忙乱起来不说,贾琼出了中书打马回府便找来倪二和王短腿:“去张家口城外接应冯紫英,给他带小路前出鸡鸣驿,一举破城,不得有消息传回京城。” 王短腿眼珠转了转:“不如依样画葫芦,绕道东门进城,诈称是王子腾派来的先锋。” 贾琼拍了拍王短腿的肩头:“给咱们的兄弟报仇,一个也别留!” 王短腿重重一点头,与倪二下去准备人手便出了城。 杀不得王子腾,便截了他的粮草,正好冯紫英拿走便是。 等到近黄昏时,贾环找来:“六哥,粮草军火已经上了路。” “可做过了手脚?” “放心吧六哥,密谍司的人亲手做的事,还有几位跟着走,若是强取不得,连炸带烧,保管剩不下来。” “得!今晚多喝几杯,替我挡挡酒。” 是夜,贾琼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顶小轿自林家书斋晃悠悠的进了府,黛玉在堂前接了雪雁奉的茶。 对来凑热闹的妙玉和湘云说道:“雪雁不比常人,自幼便随着我长大,更是一同进京相依相伴多年,便是紫鹃也比不过她,所以,先纳了她。” 紫鹃也说雪雁:“最是懂小姐的一个,凡我想不到之处,她必能想到,只是外人不知,以为她不经事。” 抱琴也接过雪雁递给她的茶:“好妹妹,以后可真是姐妹了,可不要为难我的。” 雪雁今最羞涩了,谁逗她也行,只是笑,并不还嘴。 抱琴最为特殊,算是贾家给贾琼安置的大丫鬟,虽然名义上跟着薛宝钗,但大家伙心知肚明,早早晚晚的事,只看贾琼的安排了。 外面来的官员还真不少,比上朝还热闹,黛玉只得到前面去招待女眷,尤其是三家国公女眷,见了黛玉更是亲切,倒把一旁坐着的贾母给看惊了,不由暗暗后悔,早些给宝玉定下她要有多好,谁说黛玉不能执掌中馈来着? 哦,原来是王家那个女人啊。 酒席宴过半,贾琼脱身而去后宅,挑了雪雁的盖头,灯下观美人。 紫鹃等一众听窗根儿的女儿们,纷纷面红而赤起来,他俩也太熟稔了吧。 能不熟么,除了未曾入巷外,雪雁早就换了多少花样给贾琼,真到了成双配对时,一个眼神过去,七八个的招数对着贾琼来,让他拿自己做挡箭牌,先让你讨饶了再说。 杀的是烛光摇曳波涌浪翻,若拿黛玉做单位,雪雁可是藏着一双三个黛玉呢。 更交五鼓,二人才被进来的紫鹃分开:“六爷,您该上早朝了。” 雪雁累得浑身乏力,紫鹃不得不代承雨露,紧闭住双唇推贾琼出屋,自有抱琴给他洗漱更衣。 坐在轿子里的贾琼昏昏欲睡,心中恨死了早朝,天天四五点起床,这是做官还是受罪。 喝了一口温好的参汤,提提精神,暗暗盘算倪二他们到了何处。 一天无精打彩的混过去,直接告假。 都知道他刚刚纳妾,笑笑也便准了,送走王子腾后,贾琼便回了家。 “晚上备好酒席,王子腾会来看我。” “他不是走了么?” “杀我个回马枪呗。” 黛玉顿感无聊:“那你何时走?” “送你启程后,混在人群中便走。” “真要除之而后快?” 贾琼摇摇头:“送他一场大败,要动手也得是金殿那位发话才行。” 果不其然,吃晚饭时,王子腾忽然返京径直去了贾琼府上。 见贾赦正与贾琼对饮,悻悻然喝了几杯,便假托贾琼一件事,才又走了。 不是贾琼神机妙算,而是史家兄弟通风报信,王子腾临行前嘱咐史家兄弟要紧闭城门,没有圣旨,不许一人擅自离京。 史家兄弟扭脸便告诉了贾琼,抱怨说王子腾的事忒多,南面要是能杀来,早就围了城了,还值当等到今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雨农作为“职业卧底”,心思自然通明,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做给王子腾看的戏。 “大叔,您那鹞子熬的听话了么?” “好着呢,怎么,想要去玩玩?” “放出去,京城之内不许有飞禽乱扑腾。” 贾赦笑呵呵的从之,王子腾也是有信鸽传递消息的老行伍,贾赦岂能不知道贾琼是冲着谁。 夜晚时分,贾琼捧着三国志不松手,他倒想知道夜晚扮做他人,到底能不能骗过守军。 诸葛孔明拿这招骗来了姜伯约,自己能不能骗过永历呢? 思前想后,扔了书。 老子帐下有京营节度使、九门提督、顺天府,众口铄金都说看到的是王子腾,你拿什么来自辨?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子腾大人,不知永历帝,给不给你机会辟谣。 “雪雁,侍寝!” 黛玉过来揪住他的耳朵:“你要累死我的雪雁么,新妇要回门,你自己外书房睡去。” “她回哪门子门?” “回门便是要新娘子休息几日,你可真真是个大棒槌。” “呀,林黛玉,你也会开车了?” 一百二十一、壮志饥餐胡虏肉 第121章 壮志饥餐胡虏肉 王短腿又回了鸡鸣驿,此番故地重游,他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依然是扮做客商,被守城的鞑靼们勒索了不少去,才放他们进城,断壁残垣间,何处才能安身呢。 寻块空地扎起帐篷来,招呼人手生火做饭,好好歇息下来。 倪二则出关而去,跑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冯紫英的营帐,也得亏有一套消息传递的办法,否则倪二一行怕是要死在半路中的。 围三缺一,攻城善用此法,缺的那一便是暗暗藏起来的冯紫英所部,敌军真敢跑出这个缺口,等着他们的是无尽的追剿。 冯紫英看了画着紫薇花的密信,追问倪二:“小路可行得马?” 张家口一代群山起伏,一道长城隔断南北,所谓的小路也不过是山路罢了。 “将军不必多虑,那山路虽然难行,但却是马贩子们来往之路。” 冯紫英呵呵笑了起来,六哥手下惯有这鸡鸣狗盗山匪游侠。 一侧的柳湘莲不干了:“游侠惹着你了,要不是六哥劝我在你这混个前程,你当我愿意留伱身边呢?倪二,带路,我先去探探虚实。顺便与我说说,那一晚你们是怎么救得皇上一家。” 柳湘莲乃是游击将军,干的便是哨探的活,点好了他的人马,随着倪二返程。 冯紫英则先去找了父亲,将事说了一遍。 冯唐语重心长与儿子嘱咐道:“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能不能独占抢回京师第一功,便看你能不能围歼了王子腾。” 冯紫英想说贾琼不让杀王子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劝了父亲一句:“拿了第一功,又能如何?封爵无望,功高震主,贾雨农都有琼州之行,父亲还请三思。” 留下了冯唐慢慢思量,冯紫英带本部兵马真的给张家口缺开一个口子,全军东进。 又是一日一夜的功夫,贾琼在京城通州码头送行黛玉,说不尽的不舍,道不完的离别,惹得黛玉娇嗔:“看看孩子总行吧,好歹叫过她几声嫂子的,不会给她没脸。” 正房夫人便是如此的有气势,也就是黛玉了,嘴硬心软;换成宝钗试试,抱了孩子就走,等你上门求我认错时,我还得看你哪只脚先进的门,才会考虑还不还给你孩子。 无关吃醋否,为妻者必要替夫君斩尽一切桃花,莫以为只会葬花,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的故事非独鲁提辖专有。 人群忽然动了起来,原来是追着舟船欢送,一个人影蹲着身子钻进了一辆车中,车把式一抖缰绳,马车离开码头。 几条汉子在人群里着急的找贾琼,忽然腰间一凉,急忙扭头去看,人人身边三四把攮子捅着他们,一刀又一刀,直扎成了血葫芦,那些人才四散而去,人群不惊不乍的散开。 邢忠等在一旁,挥手带人过去收尸,一架装水的马车驶过来,哗哗的水冲干净了地面,一切恢复如常。 敢跟着贾雨农,王子腾是真踢铁板上了。 对阵杀敌,贾琼不敢说必胜之,但跟踪刺杀,谁敢说比他强,晚上等着枕头边留刀为记吧。 码头本来就在城外,林黛玉又是奉旨出行,便是王子腾留下的人手也不敢去拦,派人盯住贾琼,已经算他们尽力了,盯不盯得住,那是天意。 出了城的贾琼,绕城半圈奔了水月庵,密谍司众人已经换好了王子腾所部的服饰,藏在这里等候着他。 黛玉是一早走的,还未到正午,贾环带队送来了两车火器,全是贾琼藏在兵部库房中的转轮火枪。 今夜,他们要马踏丰台大营,将那些留下来监视京城的鞑靼人杀干净。 京城皇宫外中书省,左右二相相对而坐,一执黑,一执白,对弈起来。 新任礼部钱尚书在一旁观战,右相拐羊头得手,喝了一口茶问道:“胜算几何?” 左相呵呵一笑,反踢一子:“调虎离山之后,便是马踏联营。你我只要守住了这里,官子时再定胜负吧。” “史家那两位?” 钱尚书盯着棋盘说话:“还有顺天府。” 右相迟迟不落子:“那还下什么棋,老夫认负。” “诶诶诶。”左相拦住了他:“杀不得人滴,逼走了之。” “谁来相逼?” 左相看向钱尚书。 钱尚书伸手自棋盘上拿下一黑一白两粒子攥在了手心里。 二相相顾一笑,不约而同看向内宫。 黄昏日落,鸟倦归山。 跑了两天的山路,冯紫英终于马踏鸡鸣山,俯视鸡鸣驿。 京外西来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而行,旗帜上展开一个贾字,遥遥看见了京城的城墙后,这队人马停了下来。 贾雨村自车中下来,看了看天色后,叹了口气,今晚想要进城怕是来不及了。 “转道德胜门外,莫要惊动了城内的守军,安营扎寨,明日再进京。” 他一路慢慢的行来,是为了等王子腾的消息。 一个承袭宁国公的机会,王子腾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要杀了贾琼,宁国府再无继承者,王子腾保举自己承继,是否真的能成呢? 永历帝也在皇宫内看一封王子腾留下的折子,推举远在金陵的忠义与正元为亲王,他王子腾为异姓王,兵部司马贾化进京归顺,承继宁国公府为一等神威将军。 永历只对贾化这个人感兴趣,什么亲王异姓王,朕都给你们杀了才好。 若是贾化来投,西北兵马朕可得之了。 贾雨村不是无能之辈,冯唐领兵作战,他则安抚地方,多半年下来,西北五省可说尽在他的掌握中。 毕竟他有个正元朝兵部司马的旗号,地方督抚虽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也能听他的号令。 要是此人进了朕的帐下,西北五省岂不是尽在手中了? 朕也是有半壁天下的雄主了,区区一个一等神威将军,给他又如何。 只是贾雨农那里么...... 本该是他的,朕却拿给了别人,想必会心生怨怼。 是杀还是不杀,朕还要好好思量一下,他身后可是乐善王爷还有那苟延残喘挣命的三家王爷呢。 眼神恍惚几下,不如,给他荣国府吧,你们都姓贾,自己斗去,朕只要江山就好。 勾去了旁人的名姓,只留下贾雨村和贾雨农,在他们名后写下了两行一等神威将军的字样。 正暗自得意时,猛然听见外面隐隐有惊雷声,急忙问左右:“何事?” 等了半个时辰,中书省才送来通报,南朝贾雨村率兵攻打丰台大营,与鞑靼人交战在一起。 “什么!” 永历帝低头看看自己写的字,抓起御笔一笔勾掉了贾雨村的名。 “传旨,京营出动,剿灭贾雨村!九门提督府封锁内城,顺天府锁住外城!”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贾雨村和贾雨农都要喊冤。 贾雨村悔不该下令绕城半圈,一绕就绕到了丰台大营。 贾雨农悔不该穿着王子腾所部边军的服饰,与贾雨村所部正好对上。 鞑靼人也被惊动,三支兵马混战了一起,贾琼所部顿时吃亏。 “快撤,给京城送信,贾雨村来偷袭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黑夜中的混战,贾琼没理由相信贾雨村会罢手不攻自己,那干脆越乱越好,我先撤,你们再打一会儿吧。 密谍司齐射几轮火枪,转身就跑,他们撤出了战团后,鞑靼人便猛攻贾雨村。 贾琼眉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松开,仰头看看自己的旗号,确实是王子腾的没错,挥手让扔下那面旗给贾雨村看。 “撤回京城再说,今晚有大热闹瞧了。” 确实热闹了起来,王短腿将炸雷堆在一辆车上,点燃了火捻子狠狠捅了马屁股一刀,惊马飞奔直冲城门,轰然爆响中,王短腿喊了一声报仇,率先冲向城门,他要开门迎王师。 只骗开一道门的冯紫英所部,被困在了瓮城,正进退两难时,轰的一声爆响后,瓮城城门竟然缓缓升了起来。 “钻进去,钻进去!抢占绞盘!” 凡要塞处,必有瓮城,而瓮城门还不是两侧开合,是用绞盘吊起来开合,大的城池还是两道瓮城,可见攻城若是只攻城门要有多难。 王短腿等人围成一个圈子,手里的火器乱打,全凭着转轮枪的威猛,他们才出其不意的拿下了绞盘,逼得鞑靼兵一时抢不回来。 纷纷涌入的明军稳住了城门的局面,鸡鸣驿易手也只在顷刻间了。 “怎么露了风?” 王短腿吐着血问冲进来找他的倪二。 “狗娘养的王子腾,他已经进了鸡鸣驿!” “他居然来的这么快...” “你特娘的别死啊!” 王短腿咳嗽几声,有气无力:“死不了,我是被自己的炸雷给震的,扔的太近,躲不开。” 敌军冲的很猛,王短腿他们人少,只能往脚下不远处扔炸雷,生生抗住了一波,才能开的门。 倪二看了一眼四周堆着的尸首,右手持刀,左手拿枪,说了声我给你报仇去,便随着大军冲向东门。 东门已开,王子腾已经走了。 京城,贾琼都进了城门里,忽然心跳不止,看了看手下这几百号人,咧嘴一笑:“敢不敢随着我杀进皇城去?” 密谍司诸人都傻了,就咱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杀进皇城呢? 贾琼抓起一面王字旗来,挑了挑眉:“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打完就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放心,除了皇城的守卫外,没人拦你们。” 裘世安在马上抽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冲贾琼一抱拳:“阁主先回府等着救驾吧,我带兄弟们转它一圈。” 外城的顺天府兵丁眼睁睁看着“王子腾”所部冲向了内城,然后内城居然也让开了城门。 城外的贾雨村终于捡起了那面王字旗,坐在马上怒吼了一声:“王子腾!!!” 一百二十二、错中错因错留客 第122章 错中错因错留客 贾琼府,贾琼进了雪雁屋着急忙慌的脱衣服,被吵醒的雪雁哀求:“放过奴家吧,抱琴姐姐、紫鹃姐姐救我!” “瞎喊什么,爷是那种人吗?”贾琼来不及分辨,跳上了床钻进被窝。 “快睡觉!” 雪雁咦了一下:“六爷是不行了?” “我...”贾琼看着雪雁装傻的眼神,一咬牙将她按倒。 要不是我得装出副一直在家的假象,我能饶得了你? 雪雁诶呀诶呀的乱喊,伺候她的小丫鬟慌了手脚,不知道是该进屋劝呢,还是该出去叫人。 贾琼算知道被人冤枉是个什么滋味了,他哪有心思喂雪雁,不过是等着皇上派人来找自己罢了。 可雪雁一口咬定了自己说不行,非得张罗着请大夫来给看看。 “你管着这个叫不行?” 雪雁抓住怒血冲冠处说道:“是虚火攻心,得补。”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医术了?” “奴家呀,不会!只会瞧一种病,六爷的病。” “我这是虚吗?明明是实证,要泄。” “要补。” “要泄。” 两个人伱抓着我,我抓着你,吵了起来。 抱琴领着内侍进了雪雁的小院子,听见了屋里的动静。 抱琴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内侍,内侍呵呵一笑:“抱琴姑娘是知道咱家这等人的,不碍,不碍。请贾大人进宫是要紧。” 抱琴推门进屋到了里间,翻个白眼上前分开了他们二人:“戏够了,来人请你了。” “不行,我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男人的怒火。” “要不是小姐怕你伤身子,我会怕你。” “我一身的钢筋铁骨,谁能伤我?” 雪雁哼了一声,推开了贾琼:“银样镴枪头,也只是个中看。” 抱琴忙乱的给贾琼穿着衣服,碰到他的不文之处,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别说嘴了,家里这么多,你小心铁杵磨成针,消消火气,穿不上裤子了。” 夜半最是虚火胜时,加之雪雁的羞臊,一时半会儿的,贾琼怎能平复。 不得不挺着出去见人。 “快随咱家进宫,陛下宣见。” “有事?”贾琼装傻。 内侍倒是善解人意:“贾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是不知道,王子腾勾结金陵来人,已经闯进了京城了。” “什么?!我的枪呢?来人,给老爷披挂上,我要宰了王子腾去,朝朝暮暮的小人,早看出他一家不是个好东西!” “姓王的就没好人了呗?天下姓王的多了,你都给杀了?” 一声喝问,王熙凤挺着个肚子来了。 “你来作甚?” “老太太听见动静不对,派我来问问,又是怎么回事啊,别跟上次一样,整夜的打打杀杀,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贾琼挥挥手:“赶紧家去藏好了宝贝,王子腾又叛了。” 王熙凤一惊,转身慌忙就走,贾琼还得扶着她:“你可慢点吧,七活八不活,别出了事。” 王熙凤被贾琼和平儿扶稳了,才略略喘口气,说了几声不能急,还是小步倒着往外走。 贾琼面色诡异的揉了揉自己,随着内侍骑马先出了府。 “平儿,你说...平儿,平儿?” 平儿这才缓过神来:“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唤你好几声了。” “没,没想什么,被吓到了。”平儿心虚的低下了头,是真被吓着了,怎么能硌自己的手呢,不该是可以弯一弯的吗,他那处怎么弯呢,会掰折的吧。 抱琴跟出来送王熙凤回去,等王熙凤去给贾母回话时,平儿在贾母小院里悄悄问抱琴。 “你们六爷,是不是有病?” “好着呢,怎么这么问?” “他...他...” 他了半天,平儿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抱琴眨了眨眼:“你看见了?” 平儿冲她也眨了眨眼,没敢说是碰着了。 抱琴捂嘴就笑:“他就那样,急起来不管不顾的,给你看了笑话去,你们二爷不这样?” 平儿略一犹豫,抱琴懂了,大家公子自幼破身的早,多半都虚,冲平儿点点头:“是你们爷有病,得补。” 有那么一句古训,女人家要是污起来,男人只能望其项背。 抱琴给平儿这个文盲科普知识时,贾琼已经随着中书省各位大人们一同面了圣。 京营节度使史鼐、九门提督史鼎、顺天府赵府尹皆早已到场。 永历帝气急败坏的吼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王子腾这个叵耐,竟敢勾结贾雨村杀进了京城。中书省,你们可有退敌之策?” “没道理啊。”贾琼不得不替王子腾辩解一二,他最清楚王子腾有多冤枉了。 “皇上,要说别人勾结贾雨村,譬如说臣吧,都还有迹可循。可王大人勾结他有什么用?南朝难道还会重用他?不杀他就是好的。” 永历帝有些恨铁不成钢:“雨农!你你你,你到底还是年轻了啊!你来看,这是他临行前给朕的密奏,他想要做异姓王,还想谋了你家的国公呢!” 奏折扔了过来,贾琼捧起来与诸位大人细读,诸人都面色诡异的相互对对眼色。 尤其是贾琼,那眼珠子都要飞出了眼眶,意思是赶紧落井下石啊,弄死王子腾就在今朝。 “你少给他们打眼色!”永历帝看了出来:“古来帝王岂会在意叛降之事,你们又怎知王子腾只给朕要王位呢?同样的一份奏折,恐怕早在正元那里批复了也说不定! 你贾琼是不是想着能封勋爵了,就想对他网开一面?荒唐!贾雨农,你是朕的人,正元放过谁也不会放过你!” 贾琼不知今晚被冤枉了几回了,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左相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说话:“当务之急是先平叛。京营与九门提督虽说刚刚重建,但也有一战之力,贾雨村远道而来,又要绕过防线,必不会带多少兵马,想的还是偷袭。” “对对对,如朕...”永历忽然住了嘴,这事不太光彩,还是少说为妙。 “既如此”左相知趣的绕开话题:“不如死守内城。” “恐兵力不足。”史鼐顾不得吃空饷的事会败露,直言实情。 赵府尹伸出两根指头:“臣只能守住两个门。” 内九门,刨去两个还剩七个,史家兄弟硬着头皮各领了三个门,剩下最后一个门,西面的阜成门没人愿意去。 原因是,王子腾要是东返,必定要过阜成门,谁也没把握能守住那座门。 贾琼犹豫再三,叹口气:“臣去阜成门吧。” “你有兵?” “臣哪来的兵啊,但是臣能找出兵来。” “朕的护卫不可能给你一兵一卒。” “臣不要圣上的一兵一卒,臣只求一道圣旨。” “说。” “宣调五军都督府剩余的辅军和马夫给臣。” 右相一拍巴掌:“是你做弼马温时带过的那队人马?” 贾琼点点头:“臣也只能用他们了,毕竟还是经过战阵的。” 史家兄弟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准了!”永历帝是饥不择食也,只能先能守住内九城,他能有个喘息之机就好。 领旨出宫的贾琼,骑在马上对诸公一拱手:“某去也,成败在此一举。” 诸公默契的抱拳回礼:“京城之内勿忧。” 贾琼纵马疾驰,先返回了家,敲响他自己挂起来的云板,召集族中子弟聚齐。 贾赦与贾琏也跑了来,贾琼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一一分派:“有叛军又要偷袭京城,此次还是王子腾,奉皇命,我将驻守阜成门,贾氏子弟当随我杀敌,事关一家的成败兴衰,若有怠慢处,军法族规处置,绝不留情!” 必须带上这一大家子了,能不能一战除掉王子腾,贾琼必须赌上这一回,有了皇命杀他,那就明着来吧,据城而守,又有火器在手,我一定能拖到冯唐大军赶来。 如今谁还敢不听贾琼的话,腿哆嗦着也得上马随他走,半路之中,不时有陌生者加入队伍,贾家人不敢问也不敢说,只知道人越多不就越好不是。 等到了阜成门时,守军已经翘首以盼多时,匆匆交接了防务,守军便赶往他处城门防御。 贾环则小手一挥:“来环爷我这领家伙!打死王子腾这个狗日的贼头。” 贾环后面跟着他的上司,那位主簿。 哭着跪求贾琼:“大人啊,你可要给下官做主哇!你家兄弟搬空了库房,我拿什么供应其他八门?” “这有何难,你留在我帐下听命不就得了,武库又不止那一个,空了就空了。” 主簿诶了一声站起身,立在贾琼的身后,有这么一句就行,不关他的事了。 刚刚做好些简单的防御,城下乱哄哄的响起了喊杀声。 五军都督府那支贾琼的老部下们,赶着大车拉着粮草冲开了混战,到了城门下。 密谍司诸人冲出城门一通乱射,赶跑了追上来的鞑靼,贾艾与贾淩跑上前一一招呼, “六爷,还挖战壕吗?” 能说出这句的都是老人,平时养马做饭打铁盖营房,战时各个化身杀胚,什么招损用什么招,没少被冯紫英嫌弃,嫌有损朝廷颜面。 “挖个屁,这么高的城墙呢,用不着壕沟了,门外修堡垒,两队火枪藏进去,敞开了给我打!” 能从乱军中杀出来的家伙们,居然被嫌弃,猛地一见教会他们如何作战的贾大人,分外的亲热。 “得嘞!还得是六爷会打仗,冯紫英那个小白脸子懂个屁,他的枪还是六爷教着放的。” 嘻嘻哈哈哄笑中,这群老油子杀胚,开始做起了工事,这可是他们在安南不二的法宝,内衬铁皮的木箱里面堆满了沙土和碎瓷,就是炮弹砸上去,也只是砸露了而已,想伤藏在工事后面的人,可是不容易。 除非命歹,炮弹枪子弓矢直接跳进工事去,那谁也不能怨,自己找阎王老爷去讨公道。 上有城墙以高打低,下有沙土车厢工事,简单的高低配合,交叉火力,再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在开着的城门处,必能造成大的杀伤。 贾琼不会金戈铁马战术迂回,他却明白了一些浅浅的招数,那便是诱敌攻己方欲使敌攻之处。 说白了,我让你打哪你打哪才是好战法,听话的敌人比不听话的要好打,最起码我知道你会怎么打。 一箱箱的【琼州造】搬上了城墙,点着捻子往人群里扔,胆子再小的甄宝玉都玩上了瘾。 他是替贾宝玉来的,跟在贾淩的身边,眉来眼去的很是得意。 鞑靼第一波匆忙追上来的骑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躺了一地,让众人齐声大吼,振奋了精神。 顺风仗就是好打,要是第一波顶不住的话,贾家子弟能跑一半走,现在都兴冲冲的吐完了恶心,拍着胸脯子说自己是好汉。 贾雨村也转到了阜成门前,他可不是想进城,他是想要杀出重围奔西找王子腾。 有句客气话是这么说得,来都来了,别走了吧。 贾琼装看不见是明军还是鞑靼,调来炮火一顿的轰,火鸦炮大显神威,炸的贾雨村与鞑靼都蒙头转向,不约而同退了下去,彼此之间竟然不打了。 来来往往又打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天光大亮。 贾雨村终于看清,城头上拿着千里镜看自己的是贾琼。 叹了一口气:“撤!去杀王子腾!” 他以为自己是被王子腾给骗了,有贾琼在城墙上守卫,他自忖自己并无把握能攻进去,而且鞑靼还在侧旁,更无心恋战。 来都来了,别走了吧。 贾琼带队出了城:“雨村兄,慢走!你我先联手杀了这些鞑靼!” 他喊一声还不算,队伍里竟然有精通蒙语者,拿着一个铁皮喇叭使劲的喊。 鞑靼变了阵,对贾琼是守,对贾化是攻。 贾雨村骂了一句家乡话:“娘希匹!”不得不又与鞑靼纠缠在一起。 贾琼则命队伍稳扎稳打,他在等着四军会盟,王子腾带着败兵已经离此不远了,后面紧紧追着冯紫英。 王子腾奔袭鸡鸣驿,确实是抢在了所有人的前头,但万万没想到城里有一支一心想要报仇的商队等着他。 眼见鸡鸣驿保不住,当机立断,扔下粮草辎重断后,他带全军轻装回京,只要回了京城,凭借城坚盾厚,还有一战之力,再能说服了贾雨村,反手灭掉神武军,也不是难事。 只是奇怪,一路放飞了不少信鸽,怎么不见一个回信,鞑靼人应该来接应自己了啊! 鸽子都在锅里炖着呢,贾赦美滋滋的喂着鹞子,对来拿信闻着香味的抱琴说道:“端一锅给雨农送过去,大补,省的他肾亏。” 抱琴答应的痛快:“六爷说了,您当记一大功!” 一百二十三、笑看众生多迷离 第123章 笑看众生多迷离 就在阜成门外即将展开一场决战时,永历帝急匆匆带着护卫进了一处密牢。 密牢中关押着一位足以改变贾琼命运之人,历经大难而不死的原顺天府通判---傅试。 挥手让众人散去,永历帝坐在一张椅子中,神色晦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傅试,这是他的棋子,自一开始,便是他将这位欲报仇的举子拉进了帐下,看着他一步步渗入进了贾家,给他传来了许许多多的消息。 但都没有这次的消息,令他惊叹。 “你是被贾雨村救下来的?” “回圣上,是贾雨村无意间发现了臣的踪迹,在山西暗暗抓住了微臣。” “你被他抓了,又被他送来见朕,还与朕说贾琼非贾琼,乃是安南前国主李氏的后人李穹。” 永历帝叹了一口气:“傅试,你让朕,怎样才能信得过伱?你知不知,那贾琼已经是朕的心腹了?就在此时此刻,他还在阜成门外替朕挡住了贾雨村!” 傅试连连叩首:“微臣也知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但真真确确是臣当年一手经办的此事,只是中间出了些岔子,臣未敢禀报给圣上,不想区区两三年间,此子已经恐怖如斯,若不是李氏王朝的后裔,哪会有如此的见识和手腕。” 远在北宋神宗熙宁年间,趁宋辽西夏混战时,岭南五管出了位左亲卫殿前指挥使,效仿了宋太祖黄袍加身的故事,开创了交趾李姓王朝。 南宋时,孝宗诏赐国名安南。 明成祖朱棣定都燕京后,定下国策,郡县安南,遣水陆两支大军,将安南重归交趾郡,这也是郑三宝下西洋灭的第一个国。 而那时的安南国主已经改姓了黎,最后一支血脉两年前被贾琼...改换成真面目的李穹了,被他灭之。 傅试潜伏这两年来,就搞明白这一件冤枉李穹的事,李穹由穿越客被他冤枉成前安南王室子裔。 要不然,解释不通他怎么对安南各方,如此的了解精通,并灭了黎家呢。 李穹要知道傅试如此的判断自己,真得给自己的老师一朵小红花,您教的真好,好的让古人误会了我。 “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但求能人前揭发了此子的真面目,便是死,也不足惜也!” “你要他死?”永历帝不由大怒。 “他死了,谁替朕挡住贾雨村的大军?难道贾雨村还能放过朕不杀?!” 傅试一愣:“贾大人不是来投靠圣上的么?” 永历帝又拿出那份王子腾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傅试的脸上:“枉朕还骂雨农幼稚,你且看看再说话!” 傅试自地上捡起奏折,跪着看完后,也是心惊胆战,贾雨村好生的手段啊,这是要通吃两家! 永历帝哼了一声:“想必正元那里也知道了详情吧。怪不得他迟迟不肯北伐,原来是想等着看朕的笑话,他以为李穹会趁此机会取而代之朕,这样他才能有了机会和大义伐朕。 可惜!他不知道李穹早就是朕的人,纵然他有些不妥,但此刻他还是替朕挡住了贾雨村。 可恨王子腾!竟然轻信了南朝的话语,以为杀了朕和李穹,他就能戴罪立功?笑话,简直是笑话!” 傅试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了,李穹是异族,鞑靼难道不是异族吗? 永历帝能用鞑靼赶跑了正元帝父子,怎么就不能用李穹赶走贾雨村。 帝王心思,臣子是猜不透的。 “你去阵前揭穿了李穹。” “啊?” 永历帝站起身来回的踱步:“朕留不得他,但他此时对朕还有用。你等他杀败了贾雨村后,命他除掉王子腾,然后揭穿他的面目再杀之!并以此要挟贾雨村,命他归顺。” 这是要用雨村换雨农。 贾雨村有西北五省之实权,用他换一个李雨农,不亏! 傅试藏好圣旨,在护卫重重的护持下离开了皇城,前往阜成门。 而那里,先是四军混战,当冯紫英率部赶了上来后,五军大战打响。 贾琼终于可以吹一曲《王进打高俅》了,吾自带音响,孰可胜之? 一军主帅虽不是击鼓助威,但吹唢呐助长军心,他也是千古一人。 浑不知自己将要面临何事的贾琼,吹得不亦乐乎,战阵之事已经不是他能亲身临战的了。 也是该着祸害活的久,王子腾眼见大势已去,竟然高声喝骂起了贾琼:“贾琼贾雨农!莫以为你还能骗得了世人多久!老夫在漠北等候你授首的消息!” 贾琼压根就没听见,是冯紫英与他会合后,告诉的他。 “雨农!许久未见呐!看那王子腾对你咬牙切齿之恨,我就满心的欢喜!哈哈哈哈!喂!王子腾!他是如何的欺骗世人,说来听听啊!” 贾琼咦了一声,扔掉了唢呐,冯紫英是在戏谑自己,可王子腾这话中却是有话的呀。 我欺骗世人? 对! 没错! 我就是骗了! 可你如何得知的? “围住了他们,我去问个明白。冯紫英你给我闭嘴,再敢啰嗦,我算你是我的人。” 冯紫英顿时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眼下场景十分的诡异,他本与贾琼互为敌手却联军杀败了自己上司贾雨村。 而贾雨村这位上司不知怎地与朝廷头号钦犯王子腾联手在了一起,甚至还有鞑靼人作为盟军。 天爷!我究竟算哪头的! 贾琼吩咐一声,包围圈中摆好桌椅板凳,请对面贾雨村与王子腾坐下一唔。 “废那话做什么,再砸一轮炮,火枪拱上去,骑兵两翼绕背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贾琼白了一眼冯紫英,你是心里没鬼,可我有,不弄明白了,我心里不踏实。 除去了全身的甲胄,一身长衫来到桌前,贾雨村与王子腾也联袂而至,似是还真胸有成竹。 双方亲兵交互搜身,三个人坦然自若,反正贾琼手里暗藏着一把正元帝送他的小火枪,就不知对面两位能有什么准备了。 一枪打不死两个人,贾琼拿定主意先杀王子腾,贾雨村毕竟是个文官,自己抡起屁股下的椅子能拍倒他。 剩下的事就看双方亲兵的了,自己这边是倪二和王短腿还有密谍司几位,街斗的话,应该不吃亏。 对面亲兵也是久经战阵,真要动手比的就是谁快谁狠,贾琼这边还占着一个阴字呢,倪二常年袖子里揣石灰,够对面喝一壶的。 有酒无菜,三个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贾琼当先开口:“此时我占优,劝二位一句,再杀下去,也不过是多死些人。 降了吧,子腾大人我保个全尸,雨村兄则能替补了王子腾的中书省之位。如何?” 王子腾冷哼一声:“休要挑拨离间,你以为老夫与南朝就化解不开些许误会么?哈哈哈哈,到底不是我汉家中人,不懂汉邦之礼。” 贾雨村见王子腾已经说漏了嘴,只得自怀中取出一卷圣旨给贾琼。 “雨村,圣上念你救驾有功,只要你拿下了忠顺王爷,便不计前嫌,许你自回安南去吧。若敢再履中原窥我朝虚实,定斩不饶。” 倪二等犹如听天书一般,不明所以。 贾琼双手拢在袖子里犹豫再三,试探的问道:“哪个没死呢?” 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也就是顺天府死囚牢那几位而已,傅试应该已经替自己处理干净了首尾,如今天下皆知,那一定问题出在了傅试几人的身上。 贾雨村一笑:“果然如此,傅试所言不虚啊。本官是该称你一声李穹呢,还是继续叫你贾琼。” 王子腾冷笑:“备不住还得叫一声李世子、李国主呢!一半的安南也够人家称王的。” 贾琼眨眨眼:“劳驾我多问一句,世子国主是怎么个说法?” 贾雨村冲他拱拱手:“莫再要隐藏真身了,那傅试已经将你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汝之祖上乃是安南李氏国主,被黎姓人夺了天下后,你念念不忘复国,倒是不负你祖上的期许,借我朝之力灭了黎姓江山。” 贾雨村侃侃而谈,王子腾鹰顾狼视,五军万余人鸦雀无声,连傅试急匆匆赶到场中,都无人上前阻拦。 “贾...”见了贾琼后,傅试张口想叫一声贾大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还是叫了贾琼的本名。 “李世子,事到如今,您也就不要再隐瞒了吧。本官自西北逃得一命后,一直暗中打探你的消息,终究还是推断出你的身份。” 李穹欲哭无泪,他真不知自己怎地成了安南人,还是个丧了家国的前朝世子。 我这是拿了义忠的剧本另加上了姑苏慕容的影子? 所以呢,我这不是红楼梦,而是红楼八部? 你们还真能恶心人,我穿越也是汉人好不好。 扭回头看看身后的倪二和密谍司:“喂!醒醒!” 倪二等人犹豫的看着李穹的眼神。 得! 这伙人是帮不得自己了。 李穹将双手从袖子里慢慢抽出,一字一句的问傅试。 “永历皇上什么旨意?对面两个人是放还是杀?” “雨农!”贾雨村大喝一声:“不可自误!杀进京师去捉了永历押解金陵,是你唯一能做之事!” 傅试一个激灵:“圣上有旨,命贾化降之免罪,命李穹者,代朕诛杀王子腾。” “尔敢?!” 随着王子腾的话音一落,李穹已经把手对准了贾雨村,砰的一声响后,贾雨村殒命当场。 一百二十四、出门一笑无拘碍 第124章 出门一笑无拘碍 一枪干掉贾雨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穹把手掌摊开:“正元帝所赐,诸位,可懂了么?” 又攥住了枪,指向王子腾:“全军投降,我饶你不死。傅试!” 傅试战战兢兢应了一声:“在。” “回去告诉北明永历君王,深州李氏前安南国主后裔者李穹,有国事要与北明皇帝面商。” 深州距京城不远,属河北管辖,所谓的李氏王朝,彻头彻尾是河北人跑交趾郡做官做成了国王。 土着? 呵呵! 翻看他们的史书时,李穹怎会不晓得他们的来历,四海之滨无土着也,全是我朝游民遗子。 但凡家中能有两亩地一头牛,再有个老婆压炕头,谁也不会跑那么远去生存。 汉家乱,四夷安。 历史便是这样的修正中央之国,给了你得天独厚,且行且珍惜。 将错就错呗,还能怎地,杀贾雨村是绝了王子腾的后路,一把空枪指着你,焉能知我有没有弹。 王子腾瞬间萎靡了下来,便是杀了面前的李穹,他没有了贾雨村这个臂助,南北两朝都难容他,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冯紫英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先不管六哥是怎么玩的大变身,剿灭王子腾的叛军才是他首要之责。 “降者不杀!” 全军都随着冯紫英一起大喝,王子腾所余兵马见主帅还在被人拿枪指着,再看四周步步迫近的敌军,手一松,兵器丢在了地上。 傅试转身便走,贾琼示意倪二等不要杀他,既然是他“造谣”自己的身世,便让他继续传播下去吧。 密谍司诸人伱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穹扭头说话:“先抓王子腾啊,傻了不成。” 王子腾的亲兵们还想阻拦,李穹示意王子腾:“发句话吧,别让你的手下枉死了。” 王子腾灰心丧意的摆摆手,自己伸出双手背在背后,任由密谍司的人将之绑住。 “你要将我送给哪位皇帝?” “当然是正元帝了,替我捎上一句话,感念他一直以来的照顾有加,虽然屡次的算计我,但我不与他计较就是了。若我以后真能复国,岁供只给一份。” 王子腾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莫看他叛了正元帝,但真要杀他的反而是永历帝,李穹还真是言而有信,做到了降者不杀。 但也知他最后一句是挑拨之言,可眼下不是自己能反驳的时候,说了声谢后,随着密谍司的人被押送走了,冯紫英也示意自己的亲兵跟过去,这功劳怎么也要分一半才行。 扭身看向京城,李穹啧啧嘴,永历啊永历,我这卧底都让你逼成了一国之主,让我情何以堪呢。 招呼冯紫英一声:“紫英,随我一同去见见亲王吧,你们中原人的事,可真是麻烦。” 冯紫英没好气的过来拿肩膀撞他一下:“这么快就跟我们分了彼此,可见你真是其心必异。” “我呸!老子做着官好好的,被你们中原两位皇上逼成了番邦属国不说,还是个光杆国主!我去哪立国啊!” 冯紫英搂住李穹的肩头窃窃私语:“咱们那些金矿还作数吧。” 谁信李穹卖惨谁脑子进水,半个安南是归了大明,还有半个在西山阮氏兄弟手里,看似李穹无安身之地。 但你要仔细想想,归了大明的安南,是李穹打下来的,另一半也是李穹给阮氏的,他如今说要回来这些地方,必定是拿着枪炮要,就算不与大明争,西山那些人还能好的了? 莫说冯紫英不信,中书省各位阁老们也不信,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三言两语定下了对策,以小国之君待之。 理由最是简单,万一有一天我等被南朝皇帝算账,李穹那里便是我等家人的落脚之处。 至于永历帝答不答应,中书各位协同百官已经开始逼宫,请帝逊位之。 “尔等要随一番邦之人造反乎?”永历帝大怒! 左相当先奏曰:“非也,是我等要正朝纲。君王得位不正,百官难以从之,这也是我等的为臣之道。陛下,李穹虽并无害陛下之心,但有心之人未必不会趁乱谋之。陛下趁他还未进宫,当避之为上。” 避之为上就是要他滚蛋,赶紧的跑,我等不抓你,正元帝抓不抓那是他的事,李穹真带着兵马进宫时,说不定有谁想立功,拿您做了功勋呢。 钱尚书在人群中摊开手心,一手为白子,一手为黑子,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抬头喝问永历。 “君不义,臣何必守节!亲王殿下不可再自误也!当出之!” 百官群喝:“当出之!” 震得金殿之中嗡嗡作响。 “朕,还能去哪儿!”被一声重又喊回了亲王的忠顺,怅然若失,回首再去想想自己得位时的诡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李穹救走了正元父子,还一手打造了一个中书。 就是这个中书省,如今在率百官逼宫让自己退位,他们的背后也是李穹那个王八蛋给扯得虎皮。 “去缅甸吧!” 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李穹笑意盈盈的带着冯紫英所部进了皇宫。 ...... 甄宝玉快马加鞭飞奔回了大观园,一路不停歇的去见姐姐妙玉,当先头一句话便是:“姐姐,你成一国之母了!” 妙玉眨了眨眼,随手给了弟弟一耳光:“当今是你我的皇叔,岂能做出这等乱人伦之事乎,该打!让你乱说!” 甄宝玉捂着脸好生的委屈:“不是忠顺王叔,是是是,是我姐夫李穹!他不是贾家的贾琼,他是安南前国君李氏的后裔!” 妙玉随手又是一耳光,见甄宝玉喊疼,她才信以为真:“不是在梦中?贾琼...李穹...还真是个假的呀。哎呀呀,我就说他怎么猜出来的你我姐弟呢,原来他也是个西贝货!快收拾东西,赶紧走。” “去哪儿?”甄宝玉被姐姐两巴掌给彻底打懵了。 “去安南,抢回我家的国土来!” 妙玉说完便气势冲冲的去贾琼府中,指挥众人赶紧收拾细软准备上路。 抱琴、紫鹃和雪雁都不知所措。 妙玉笑嘻嘻叫过雪雁来:“还是你有福,一个妃是跑不了的。” 又看看抱琴和紫鹃:“你们也差不了,虽然地方小了些,但也是一国之主,后宫之位啊,算你们都白得了的。” 诸女不懂妙玉其意。 妙玉便把贾琼变李穹的事说了一遍,雪雁吐了一口气晕在了紫鹃的怀里。 抱琴眼眉一挑,当先给妙玉见礼:“臣妾见过娘娘。” 妙玉嗯了一声:“还是你见机的快,以后啊,咱们可得一条心。” 国主之妻不能称皇后,以王后称之,可立中宫王后一人,左右王后二人。 薛、林自然已经是了王后,虽不知立谁为中宫王后,但妙玉心思转的多快,她由人质变身为了和亲郡主,按左中右来分,她能挣一个右后。 不管李穹乐不乐意,他的后宫之争都要开启,谁不想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屁大点的地方也是自家之地呀,比什么亲王郡王的好不知多少倍。 这下可知道雪雁为什么晕了过去吧,她由一个小妾,摇身一变就成了妃嫔,换谁也得晕。 抱琴更是精通内宫事,早晚她也得是妃嫔,不抱紧了妙玉,她也抱不上薛、林,所以顺势与妙玉结了盟,咱俩做个伴有备无患。 紫鹃猛地惊醒了过来,掐醒了雪雁后,有意无意的说道:“如今嫁进来的只有你在,你快拿主意啊。” 妙玉挑挑眉,抱琴会意:“我是六爷身边的大丫鬟,先不说此时六爷是不是国主,家里的事一贯是我做外面的主。听妙玉姐姐的话,赶紧收拾细软准备走人,一旦发生不测,我等决不可成为他人的人质。” 雪雁愣在原地半晌,才一跺脚说道:“还收拾个什么!带些钱就行,司棋开库!金荣去找贾芸备车!对了,贾家的人还告诉一声不?” “何必多事?”妙玉拦住了雪雁。 雪雁却说:“别人不叫,惜春是一定要叫的。没了这么个哥哥,她孤身一人怎么过下去。” 抱琴抬腿就走:“我去找她!” 还用找吗,小惜春六神无主的抱着一个包裹在屋里等着她们呢。 入画都快飞起来一样:“他不是贾六哥,我滴个天,他是怎么做到的?简直...简直如一场梦一般。小姐,小姐!别傻坐着了,去前面找她们去,要走一起走,你不是他妹妹了,抢过来做夫君!” 惜春一个激灵,诶了一声,抱着包裹就往外走,一开门,与抱琴撞了个满怀。 抱琴苦笑着搀起惜春来:“可想好了?” 惜春茫然的点了点头:“我要跟着六哥走。” 入画气的直打嗝,合着你一句也没听我说的是什么啊,他姓李,不姓贾,哪还是你的哥哥! 不独这些女娃儿发疯,贾母这个老太太也快疯了,自家蹦出个国主来? 邢夫人倒是笑的前仰后合:“哎哟哟,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呢。我说老爷,您可是给国主做了好几年的叔父呢,这可怎么话说。” 贾赦得意洋洋:“还得是我的为人,要是老二一家那副德行,瞧瞧,得罪人了不是。我听琮儿说,金殿上他都与皇上对坐说话,这还有个错。” “琮儿呢?”邢氏也想听听这件新闻。 “叫探丫头来!”贾母忽然发了话,两眼冒起来精光:“咱家还得出个娘娘!” 一百二十五、云在西湖月在天 第125章 云在西湖月在天 李穹到底还是带走了退了位的永历帝,原红楼七王他算是聚齐了,除死了一个南安以外,他觉得自己可以召唤神龙了。 因为他自己成了南安王! 中华以南皆是他的国土,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落脚之地。 梦想总是要有的,如他留给京师百官的梦想一样,没皇上就不能施政了?夫子当年周游六国时可也没有皇上啊,只有周天子,谁听过他的话? 何况,带走忠顺亲王,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百官是心知肚明。 正元帝若是南征的话,先打的也是兄弟手足,他李穹拿四位王爷构筑了一个防线,中间还有一位乐善王爷做缓冲。 这布局简直宛若天成。 李穹并不说破自己是被架上来的,一脸高深莫测的与百官告辞,趁着正元帝还没有下旨扣留住他,赶紧的跑。 所以妙玉等人在通州码头便见到了神奇的一幕,百官送行,帝君随行。 “诸位大人且留步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穹就此告别,若日后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莫要忘记南洋还有我这么位故友。” 百官等得就是这句话,忠心祈愿李穹赶紧一统南洋诸国,中原再不复担心脚下生乱了。 忠顺则无语,冲百官抱了抱拳,说了声本王去也,便带着家人率先登船。 左右二相做最后相嘱:“切不可称皇,否则朝廷必要南征,缓缓图之。”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二相觉得我这九字方略如何?” “大善!” 三个人哈哈大笑,躬身道别。 船奔天津,一路上无人阻扰,李穹的存在对京师的百官来说,便是最后的归途,便有短视者,也被暗中随行的密谍司随手打发了。 密谍司一分为二,李穹带出来的林家子弟和倪二、王短腿等人,二话不说举家相随。 虽然六爷不是了六爷,但六爷成了六王,傻子才不跟着去飞黄腾达呢。 依序齿来排,老大乐善、老二义忠、老三东平、老四忠顺、老五西宁、老六李穹、老幺北静。 天下曾称王与能称王的,不过这七位而已。 忠顺时刻跟在李穹身旁,不住口子的打问缅甸的事宜。 李穹指给他一条路,仿效安南四王,自己给自己抢一块地盘去称王,你与缅甸有缘。 “缅甸如今正在四分五裂,西洋有腐英与法兰西都在那里各自扶持一方,其中法兰西那里是我的熟人,可先做立足。” 忠顺搓了一把脸:“苦于无人可用。” 李穹笑容可掬:“正元帝的内库在您的手中呢,我这里有的是人,您只管着出钱就行。” 忠顺多了一个心眼:“你帮我打下来的江山,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李穹喊来妙玉:“给伱皇叔写一份契约来,我只要缅甸的矿产所属,一寸土地都不要。” 妙玉提笔踟蹰,抱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她见识过这种契约,安南四王都与李穹签下过类似的文书。 写好了后,李穹当先签下了名字,推给忠顺:“一式两份,签字生效。你出钱,我出兵,地盘归你,矿产归咱两家,绝不插手你的政务。” 忠顺这次略略宽心,也签下了自己的名讳---朱义顺。 他们三兄弟义忠名叫朱义兴、正元帝叫朱义正、忠顺便是朱义顺。 民间略有微辞议论是不是犯忌,朝堂对此嗤之以鼻,克昌厥后,骏发尔私,此乃周礼也。 本宗室略避一避就好,天下人才懒得去管,这才是汉家皇亲不与民争的典范,非汉家另当别论。 船至天津,飘摇出海,路途种种略过不提,单说还在运河上飘摇的林黛玉,终在李穹出海一个月后,才踏上了金陵岸。 她这一路行的好慢,王子腾都被押解进了大理寺,她才慢慢悠悠登岸。 蹙眉看着岸边迎接的队伍,心说等我见着你时再说,管你是贾琼还是李穹呢,骗婚于我,我岂肯与你善罢甘休,扔下老婆不管你出海而去,李穹,我要让你理屈词穷。 虽然知道李穹是迫不得已,但心中总是委屈,我好端端的嫁了一个骗子,这仇我得记你一辈子才行。 众嫔妃尚以为是接她们而设的礼,欢天喜地自要依位次下船时,却被戴权所阻。 “诸位娘娘但请稍安勿躁,且容先迎王后再迎诸位。” 王后? 众嫔妃面面相觑,有番邦属国之人来了么? 本国亲王也好、郡王也好,正室皆称王妃,不敢称后,以示对皇后的尊礼。 番邦属国可以称后,但是王后,陛见时,皇后也要亲临,彼此互称为后,而王后需先见礼也。 夏守忠去请见的黛玉,依足了规矩给黛玉见礼,黛玉哭笑不得搀他起身:“您与我夫君乃是忘年故交,又做过他的上司,该可与您见礼才是。” 说罢,黛玉后撤半步,左右手握拳上下交叠,行的还是汉家闺仪浅浅蹲身。 夏守忠侧开身子不受,苦笑说道:“咱家有这么位好友,真是...真是...三生有幸。” 黛玉浅笑:“事发突然,妾身这里也是刚刚得知。” 夏守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虽然不义,但对王后您还是有情。为了您不受囹圄,他可是将义忠亲王一双儿女都拐走了,您要受半点委屈,他可真敢立那位宝玉称帝。” 黛玉轻笑,还算他有心,但也不能放过他去:“敢问内相,上邦是否要给番邦属国之王与后定制玉玺?” “确实如此,这也是不征之意。林王后是想求来玉玺?” “正是,还请内相代为成全。” 夏守忠点了点头,低声密语说道:“太上皇那里对他其实还是满意的,毕竟他避免了天家兄弟的骨肉相残,林王后不妨与怹老人家多聊聊。” 黛玉道谢,这一句顶一万句,自己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那就请登岸吧。” 黛玉摇摇头:“礼制不对,妾身不敢登岸。” “嗯?有哪里不对?”夏守忠遥望岸边码头。 黛玉一一道来:“请撤凤旗,树玄鸟幡五面;迎宾曲不用凤还巢,请换清平乐;六部官员请回,仅留鸿胪寺即可。” 夏守忠嘿了一声:“久闻林王后才貌无双,果然不是他的大言。小小下马威而已,王后不必理会,咱家这就命他们改掉。” 等夏守忠下船去改规制时,黛玉长舒一口气,换掉了诰命服饰,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裙,裙拖六幅湘江水,袅袅婷婷步下跳板,站立在众人之中。 嫔妃们窃窃私语,这不是陪着她们南返的林诰命么,怎地成了王后? 打问戴权,好话说了一船,戴权才笑的高深莫测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她夫君快成齐天大圣了,她怎么不能是王后呢。各位娘娘也请登岸,人家送了一路,总得回报一二才可。” 嫔妃们纷纷换掉了八幅裙,如黛玉一样只穿六幅裙,鬓插步摇钏,笼袖在胸前,依位次自己下了跳板,跟随在黛玉身后缓步而行。 六幅裙是规制,老幼皆可穿,八幅裙是多开了两气,更加娇俏动人。 黛玉凭一张脸一双眼就演绎尽了娇俏二字,何必在意衣着。 她哪里知道嫔妃们生怕落下不庄重的话把,都随着她换衣裙呢。 鸿胪寺来人唱礼,林黛玉对答如流,并报了家门。 一听是姑苏林氏女,唱礼之官居然愣住了,感叹一声将手中的绢布一卷,说了声礼成,不在刁难,侧步躬身请黛玉先行。 他们是讨厌贾琼,管他是谁呢,天子都不要京师百官了,我们金陵官员终得见天日时,你又弄出来个中书,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本想让林黛玉蹲个半柱香听自己唠叨,但林如海是他的同乡好友,每年也没断了收林家的礼物,便不再为难黛玉了。 黛玉哪知道李穹送礼都快送遍了大江南北的官场,不是什么玉座金佛,三节两寿短不了的节礼,就够他们承林家的旧情。 乘车去了皇城,下车后黛玉依照夏守忠的指点,先去见了太上皇。 尊老,美德也。 正元帝明知要不妥,也不得不按着性子等她。 一等两等的就是半柱香,再见黛玉来朝见时,他已经知道了黛玉袖兜里藏着一方玄鸟金印了。 忍下心头不爽,淡淡的问了几句,便让皇后与之相谈。 皇后倒是不以为意,帮自家赶跑了篡位的小叔子,怎么说也是有功,还把义忠亲王的一双儿女都带走了,天下无人再与自己腹中的儿子争皇位,这是大功一件。 请黛玉随她去了后宫,还请元春也来相见,贾元春苦笑连连,得亏自己起居注上清白,否则与李穹相见过的往事都说不清。 就在林黛玉应付天家人时,贾氏祖宅中,尤氏抱着儿子亲个不停,明年就是第三年,守丧之期终于要过去了,儿子吔,等娘带你找你亲爹去,咱们也是个王世子了。 秦可卿哼哼唧唧:“您莫想着这些,小心他夫人留子去母。” 尤氏白了秦可卿一眼:“我又不傻,怎么会真的去争什么王位,不过是嘴里痛快痛快而已。这辈子吃定贾家了,我的茂儿吔,他可是宁国府一脉最正统的嫡传了。” “还能复了爵?” 尤氏一笑:“由不得皇上的,忠顺做皇帝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留下的摊子,可够当今摆布一阵子的了。” 秦可卿若有所思,忽然问尤氏:“您说,我能做个女史跟着林王后走吗?” 一国之主的内宫,自然是要有女史的。 尤氏瞥可卿一眼:“要去争宠?” 秦可卿叹了口气:“若不然呢,我便这么苦苦等着他?” 尤氏眼珠转了转:“你要是能说动了惜春,怕是能行。” “她?” 尤氏抿嘴一笑:“瞧着吧,那小姑娘一腔的柔情等着见她的好哥哥呢。” 一百二十六、 昔须未生今白头 第126章 昔须未生今白头 正元八年桃月,林黛玉在金陵皇极殿中,自正元帝手中,接过了明太祖曾赐予安南的国主金印。 一百二十年前,这金印随着明军攻破升龙府被带回,也让那一场的败仗,输的略微体面了些。 两个甲子后,这方金印再次赐出,也宣告着安南再次成为大明属国,此等的功绩算在正元帝的头上,他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原本已有的安南都护府并未撤销,正元帝也故意不提不征之国的事,黛玉也不多问,捧着金印和金册又回到了船中。 “歇一晚,明日开船去姑苏,我要去祭祖。” 惜春抱着一个孩子笑嘻嘻的给她看,黛玉心知是谁的,但不挑破,随手把金印给他玩。 不到一岁的奶娃娃,哪里捧得住这么沉的东西,黛玉叹口气:“拿不住,可怪不得我了,给你这个玩吧。” 这回换成了贾家族长印,黛玉贴心的给他放在怀里让他抱着,还把两条小胳膊给圈在一起:“不许丢喽,以后啊,这就是你的了。” 惜春见黛玉认可了这个孩子,这才松口气,将孩子还给了奶妈,让她抱走。 黛玉歪着脑袋问惜春:“来都来了,怎地不见我?” 惜春背着个手来回踱步:“我怎地知晓呢。林姐姐,六哥哥不会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吧,那我在这世上可真没亲人了呀。” “渴了。” “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真六哥,但那又怎样,我惜春就要他做我的六哥。” “渴了。”黛玉又说了一句,惜春还在自言自语:“这么些年来,就他一个人对我是真心真意的...” 黛玉干咳两声,起身欲走。 惜春一把拉住了黛玉:“我去端茶来。” 看着惜春小跑了出去,林黛玉揉揉太阳,我是嫁了一个唐僧么,什么人都要咬一口的? 摊开了金册,那上面除了朝廷公文外,顶头写着两个名字,国主李穹,国后林黛玉。 下面的空缺都等着对应的人名一一填写进去。 诶~~~,还得自己给他安排呀,我欠他什么了,我还!还不行么? 一边腹诽着一边笑,拿起一杆朱笔,在自己名字下面先填上了左后薛宝钗。 又拿自己的印盖在名字上,吹干了笔墨印泥后,左右瞧了瞧,对捧茶而立的惜春说道:“饿了。” “啊?诶!”惜春放下了茶,又跑出去张罗点心。 黛玉踢着两条小腿笑嘻嘻看着门外,呀,以后的日子好玩了,想吃唐僧肉,先伺候好了本后再说。 不一会儿,探春拉着惜春进船舱找黛玉理论,说什么不该以大欺小,不能得了富贵忘了贫贱之交种种。 黛玉捧着茶慢慢的饮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贾探春,等她说完了话,她也把茶杯放下,拿起金册来给了探春。 “做个副册来,我急着用,要欧体不要柳体,柳体太过风流,不合用。前面的国书,嗯~~~用小篆吧。” 贾探春没好气的将点心盘往黛玉面前一放,蹲身答是:“是了,尊老王后的命。” 黛玉挑挑眉:“呀,忘了你是贾家的女儿了,快快下船去吧,这里到了金陵了,别误了伱与父母相见。” 探春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重答了一遍:“属下遵命,用欧体不用柳体,国书用小篆。今晚不睡了,不敢误了国后的事。” “嗯,真好,这才是一个侍书的样子。” 探春的眼神给脚下的船板挖了一个洞后,才重又展开笑意:“回王后,臣女是国主的侍书女史,不是侍书丫鬟。” 林黛玉忽然高声喊了一句:“侍书!” “诶!”应声进来了侍书。 贾探春把金册小心翼翼给了惜春拿着,猛地冲林黛玉扑了过去:“昏后无道,某要反之!” 林黛玉已经笑倒在了椅子间,被贾探春好一顿的搔痒,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有你的好呢,等我立好了规矩后,你们且等着瞧。咦?这是...” 她们玩笑间,一位俏丽佳人随着丫鬟们挤进来看笑话,被黛玉瞥了一眼。 惜春小心翼翼的回话:“林姐姐,她以前是蓉儿媳妇,她是甄家的姑娘,假死脱身混淆视听的。” 林黛玉面色一沉,看了一眼贾探春,贾探春替她整好鬓发,回身将众人带出了黛玉的船舱。 黛玉好气,风流账找上了门,要自己怎生安置? 有心赶她走,又一想方才惜春的样子,喊了声惜春,让她进来。 沉吟了片刻,对惴惴不安的惜春说道:“四妹妹,我也未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日。你我姊妹们,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无奈,不成想这种种的因缘际会,交织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惜春落下泪来:“林姐姐,我真不是要抢六哥,只是没了六哥哥,我又成了孤身一人,真不知该去向何处。” 黛玉掏出帕子给惜春擦着泪:“莫要哭,我又不是凤辣子那样的不容人。” 惜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嫂子要有多冤被你这么说嘴。” 黛玉一翘嘴角:“你的李大哥只剩孤身一人了,为了子嗣计,我也得将你们抬进了王宫。” 惜春小脸一红,低头不语。 黛玉捏住惜春的手指轻轻一捻:“但以色事主,终不长久,反而是后宫倾轧的端由。我既获朝廷的奉认为安南王国国后,自然就要主持后宫,断不容此等事发生的。” 惜春知道黛玉说的是一旁站着的秦可卿,不论秦可卿身世有多么的悲苦,她惑乱宁国府这一件事,是怎么也洗不清的。 “那我让她下船。” 黛玉却摇摇头:“你小看了我林黛玉,也小看了不在此间的薛宝钗。论才情、论容貌、论妇德,我们岂会怕一个绝色? 我只是要说给你一个人听,贾琼也好,李穹也罢,既是了我林黛玉的夫君,我便不能让他输给了世人。 一个绝色而已,算不得什么,你看看跟着咱们的十二官儿,哪一个又不是将来的绝色呢? 可林黛玉、薛宝钗乃至你和探丫头,这些人才是他再也寻不到的人间绝色呀。你可知晓了?” 惜春想了又想,重重的点点头:“此绝色非彼绝色也!林姐姐,我晓得了,我们才是这世间与他纠缠在一起的人,其余不过是他一路行来的看过的风景罢了。愿意看便多看几眼,看过了,走过了,也就罢了。” 扭头对可卿说道:“甄家已然败落,留下你一个人度日,却似如我孤独一生的写照。且跟在我的身边吧,等见着了薛家嫂子时,我替你求来一门亲人,算我贾家对你的交代。你若求的更多,看你手段了,我贾惜春也未必会输给你。” 黛玉笑了起来,秦可卿也送了一口气,能留下来便是好,我秦可卿也不是仅有美色的人,往后余生,且瞧着吧。 第二日船行姑苏,黛玉祭扫了父母坟冢,做完了她在中原最后的一件事,便自扬州出海,一路行回了金州。 薛宝钗已经显怀,在岸边接众人登岸,黛玉扶着她走在前面,将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事,一一讲述给了她。 宝钗恨恨的说道:“怪不得算不到他的命宫,原来是个西贝。你我二人可真是...唉!焉知非福吧。他人呢?不敢来见你我了?” “听说是在交州呢,与乐善他们打官司,想要回升龙府。” “要那里做什么?” 黛玉笑宝钗:“可真是一孕傻三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的老本行都给忘了不成。” “呸!等你有这天时,看我怎么气你。” “我才不要生呢。” 宝钗瞥她胸口一眼:“怕饿着孩子?哎呀,这里可去哪里寻奶娘呢。” 林黛玉呵呵冷笑:“你我身后一群饿不着孩子的人呢。” 薛宝钗不与“得势猖狂”的林黛玉一般见识,知道她心气不顺,哄她一会儿,黛玉重又欢颜,打量几番金州已经成型的城池,忍不住的说道:“多要些来也好,总也要够分才是。” 她已经再考虑着以后儿子多了要封地的事。 贾琼正在落实。 “我家的,自古便是我家的,凭什么你占了不给我?” 乐善王爷呵呵冷笑:“你做我朝副使时怎么说的?但有明军在处,既为明土。怎地,翻脸便不认账了?” “半个安南不够!” 东、西二王看着他们斗嘴,啧啧摇头:“瞧着吧,雨农又要出幺蛾子了。忠顺王弟,雨农应允你去哪里称王?” 忠顺一时还不适应他们这般山大王之间的划地盘,愣了片刻才说出了缅甸这两个字。 二王在堪舆图中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打断了李穹与乐善之间的争执:“雨农,你到底想要哪里,直说便好,俱在你我的嘴边,想吃那个便咬他娘的去。” 贾琼冷笑起来:“安南、真腊、缅甸、暹罗四地,我都要一小半,只要南边,不要北边,咱们横着划他一刀。” “这是将我等挡在朝廷之前?” 李穹冲诸王拱拱手:“诸位占地称王,朝廷为能羁縻,比会妥协,还能复了国姓。而我不行,我若与汉家江山接壤,正元帝那个小心眼,肯定派大军来南征,备不住,先对我等下手便是安南都护府呢。” 乐善王爷冷哼一声:“最好如此,我等将他与汉土隔开,以免日后生祸。” “不如,我等歃血为盟可好?”李穹认真提议:“彼此互为盟友,一呼齐应,守望相助。” “盟友?” “嗯!血盟!” 四王心动之。 一百二十七、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27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李穹要结盟友,可真不是憋着劲的害他们,而是如今的他虚弱无比。 之前他大权在握,调动的也是朝廷的兵马,并将自己身份发挥到了极致,才能左右逢源还出师有名。 眼下他还有什么? 除了那一堆的千姿百态外,他连家丁都没有,所谓退潮之后裸泳者,非他莫属了。 正元帝哪有那么的好心,连李穹的面都没见,便把国玺给了黛玉,这叫幼童怀抱金元宝,谁看见了不想着抢他呢。 他是真虚呀。 还好,算上北静,五王也不壮,都在盘算着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南征,单凭自己能否抗住。 结论便是必须结盟,谁也扛不住明军的全力一击。 等北静自琼州赶来后,六王在升龙府歃血为盟,守望相助,为我汉家再开疆土。 后面那一句是一定要加上的,不能针对谁,也给自己行为寻个大义所在。 结盟之后,李穹不敢耽搁了,去交州带走了万余民众,皆是原挖山队之人,手里无兵谈什么平天下,西山寨那伙人就能给他灭了。 匆匆赶回了金州,黛玉还未来得及与他算账,他扶着宝钗去算账了,账面能有多少的银子,决定着他下一步的计划。 “得铸钱了。”李穹拿出了一枚法兰西银洋给宝钗和黛玉看。 “没钱便自己造。你们看看这个,成色都是小事,关键在于它有面额,不用许多的银和铜,打上数字便能交易,我与他们商议了一下,六国之间先统一了货币,再与朝廷那边慢慢的流通交易。” 宝钗看的是银元,黛玉则拿着一个铜板瞧。 “这是大食的数字?” “罗马数字。” 黛玉虚心的点点头,表示受教。 “这么一枚就能当十个铜板用?” 李穹嘿嘿发笑:“省了不少吧,凭咱们手里现有的铜矿来说,支应几年应该是够用的了。” 宝钗把银币还给了李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了双眸与黛玉使个眼色。 “我要养胎,顾不得这个。不如...” 黛玉会意:“也好,省得在你我面前乍眼。” 李穹左右看看,不明白薛、林又要算计谁,她俩只要一动心眼,必定要有人倒霉,连自己也算在内,无一人可逃脱。 黛玉拍拍李穹的胸口:“你去开疆拓土吧,我要雪雁陪伱,此事交给我们了。” “你们懂?” 黛玉头一歪:“不就是个以一当十的把戏?你的疆土越大,国力越强,你的钱当百也行。” 精辟! 李穹左右嘬了两口,笑呵呵的去忙政务,虽然只有一城,但也不碍他先落实了耕种这一项大事。 民以食为天,李穹可不敢轻视种田,他有两步可以走,而且两步都要走的扎实。 一步是立官田,一步是分民田。 不搞集约化的大耕种,就凭眼下的刀耕火种,要不是这里的气候、土壤得天独厚,能吃饱肚子才算见了鬼。 民田则简单些,这里宛如洪荒,还是没有圣人的洪荒,凭力气吃饭,本国王只按田亩数收税。 但釜底抽薪废除了一切奴籍,没了农奴,地主之家也得雇农干活,这点不能简单废之,它有促进货币流通之用。 本地最大的地主便是薛途,率先相应了李穹的政令,当众烧了奴籍身契,转身便与这些人签订了雇工契。 不过是换个名头发钱而已,李穹自己也不当真,他来时那九九六的福报,能比现在好多少? 但这事影响一定是会有的,短短半年后,西山安南、真腊乃至缅甸,数十万农奴拖家带口滚滚而来,为了能吃饱饭,他们喜迎福报。 金州迎来了爆发式的发展。 先说眼下,贾探春接过一方铜印呵呵冷笑:“不赶我回金陵了?” 宝钗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拿扇子拍了她一下:“你们家赶了我多少回,我可有真恼过?再者说,探春妹妹可是大才,此地初创,正是你大显身手之时,回金陵等着嫁人么?” 探春不上当:“在这里我便不嫁人了?” 黛玉哼了一声:“小门小户的一个庶女,嫁个小官你心甘?铸钱开银行这等的大事你不做,天下还有谁肯给你这样的事?” 探春对黛玉怒目而视:“早晚让你等对我贾探春刮目相看!告辞!” “不送!” 薛、林笑看贾探春气冲冲的走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话:“你猜她会找谁?” 二人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不说破,你扶着我,我拉着你,找个阴凉处歇下来,商议她俩的大事,如何自宗主国骗来百家子弟兴教化之事。 贾探春还能去找谁,只有两个人能用,一个四妹妹贾惜春,一个则是秦可卿。 “铸个磨具浇灌?”秦可卿拿着那枚银元和铜元仔细的看。 惜春连连摆手:“是用砸的,浇筑出来的易被仿造,我见过他们炼钢的大作坊,有那么大一个铁锤,被水力拉在半空,哐的一下砸下来,吓得我心惊肉跳。” 秦可卿眨巴眨巴双眸,实在不懂那是个什么东西。 干脆戴上面纱要亲自去看看,惜春则被探春留了下来:“这钱上有图样、有数字,说不得你来了。做好暗记,万一被人仿了,咱们也能一眼识破。” 自古画家皆惯用此法,便是不愿被人仿画,如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位骑车送外卖的伙计,那才是珍品。 惜春捏了捏两枚钱币,起身去找冶匠问问银与铜的软硬,她才能决定何种的图案刻上去精美又耐磨。 留下贾探春发呆,自己与妹妹惜春好有一比,必做当年进荣国府的薛、林。 貌似状况要好上了不少,但婚姻大事还是被拿捏住了。 暗暗叹口气,老太太,你就不怕日后李大哥成了朝廷征伐之人,那咱们家可就要头一个被发落了的呀,我们这些女儿家,到底算是个什么? 她贾探春此时尚无有半点的儿女之情,不是不懂,而是不屑。 天下哪有男人能入了她眼? 李穹也不过是个瞒天过海的骗子而已,我看他这个李家世子也未必真,怎地就这么地巧,全家死绝了只剩他一个? 呆怔怔看着桌子上一叠纸,那里面详述讲解了银行发行货币的要点,又疑惑起来,若真不是个世家,他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呢? 世家子弟总比贫家子看的书多,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依然如此,教育从来没有过公平,子曰因材施教,言下之意或许还有因财而学的道理。 非谬言,若没有那一张全国统考的卷子,哪有贫家子弟的出头日。 为何贾府三春在文章诗词上输给了薛、林呢,不就是因为请的业师不同,看的书也不同么。 做个比方,李纨给儿子贾兰看的是国子监教喻的译本,篇篇的注解心得,便是贾敬重生、贾政高中,也写不出这么些见解来,所以贾兰高中才是必然。 回到李穹身上,他家若是没有这么多的藏书和至少三位大家的教导,他怎会知晓这些事,这便是贾探春疑惑之处。 姓什么不打紧的,探春与惜春一样还是喊着六哥,就要喊六哥,这是唯一能与薛、林抗衡之处。 她的方略便是将贾家的人用到极致,不信比不过薛、林。 拿铸币来说,四妹妹善画,她来设计图样;秦可卿善中馈,她去筹谋成本。 而自己便居中调配,有那么一方粗制滥造的铜印在手,总好过有名无实。 按下心头所想,又翻开纸册细读,想要一点一点融会贯通,其中一篇记账之法,写的甚是含糊不清,探春蹙眉不语,思量许久后,见惜春和秦可卿依旧不回,便起身拿上那篇纸去找李穹。 可怜李穹名为国主,却只有一城之地,此刻正与弃明投暗的胡君荣和刘易和,一起商议该先抢谁城池的事。 “不过就是几个寨子,拉上几门炮一轰而下,难的是如何让他们归心。” 刘易和当先发表高见。 胡君荣切的一声:“迂腐!畏威怀德在此不足用,只取前两个字便好。吾等才是此地异族,谈何归心。” “那也不能放任民心散尽。” “他们的民心便是吾等滚出此地,你愿从之?” 二人争吵了起来。 谁不想有个从龙之功,刘易和与胡君荣便是此辈中人,李穹是谁都不打紧的,还是我们的六爷就行。 刘易和一拍桌角:“能杀必杀,我无异议。但某观六爷行事,必有一条放在之前,那便是要对方先自生乱。 此时攻伐一枪一弹都是咱们的钱了,能少用些便要少用!六爷,给我一支人马,我带着征讨各方去,某就不信了,还找不出他们各自的死对头来。” 胡君荣眼睛一亮:“英雄所见略同了!我也是此意,六爷也给我一支人马,他去哪我也去哪,我与他互为对手,不愁双方杀的不亦乐乎。” 探春站在竹楼之外听得腿脚发软,这便是男儿家的建功立业,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 李穹抬眼看见了探春,冲她招招手,让她进来说话,却还与胡、刘二人商议用兵事。 “咱们的人可以以战养战,但还有些人,你们各去征召来。” 指指真腊与暹罗。 “不热这条通道还在我的手中,沿途多有溃兵。” 胡君荣哈哈大笑:“粮食换兵源,六爷惯用此法的。好好好,那便如此,我等告辞。” 贾探春等他俩走了后,才推门进去,竹楼有门无窗,连茶杯也是一根根的竹雕,心中一酸:“创业都是这么难的么?连套茶具都舍不得用?” 李穹毫不在意:“如今一切都是从头越,不得不先苛责自己一些。那些东西都卖给了不热,能赚一个是一个。三妹妹有何事寻我?” 探春愣了一下,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六哥,烧窑,这里可以烧窑,这里有吴哥荔枝窑!” “真的?”李穹又不懂了,但不妨他去找一找。 一百二十八、春花秋月何时了 第128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吴哥窟,李穹有过听说,也略略看过图片,但吴哥窑,他还真不晓得。 慢说眼下,他就是回去来时跑去吴哥,他也找不着,只能看到些许遗址。 探春则如数家珍:“吴哥朝也是辉煌过三四百年的藩国,元才改名真腊。南宋时,他们的吴哥荔枝窑还是有些名气的,但还是不敌我朝,故此一蹶不振。六哥哥若是能找来我朝匠人重新开炉的话,也不用这般的连片瓷瓦都舍不得用。” 探春的本意是开炉烧窑自用足够,听在李穹耳里的是贴牌造窑。 汉家瓷器出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就五大窑口各领风骚,说穿了还是与当地的土质脱不了干系。 既然荔枝山能有个荔枝窑,那就说明那里的土质适合烧磁,只要有汉家的老师傅们过来指点一二,乃至干脆整家搬迁来烧制官窑,妥妥的赚钱呐。 李穹给探春伸个大拇哥:“三妹妹果然是能帮六哥大忙的巾帼英雌,比那两个阴阳怪气的强多了。” 探春羞涩一笑,心中得意起来,不再问什么记账之法,飘飘然的回去做事。 “阴阳怪气?谁是阴阳,谁又是怪气?”探春未走多远,竹楼二层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窗口露出一张不施脂粉艳冠群芳的脸来。 李穹陪着笑给宝钗回话:“自然不是你了。” 宝钗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李穹看:“你可要小心,她若是听着了,你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李穹能怎样,人质在人家肚子里呢,点头哈腰的说软话呗。 宝钗心里好笑,黛玉拿捏住了李穹说谎的短处,趁机在立规矩,后宫不靖可不行,宁肯他唠叨几句醋婆子,也不能让李穹为色所误。 百业待兴,可不是他能沉迷享乐时,内宅妇人能做的便是如此,解决男人的后顾之忧。 一只粉臂托着腮遥看探春,嘴里也说可惜:“三姑娘可不是一般的无知妇人,真是有些委屈了她。之前还说她托生的娘肚子不好,如今看来,是便不该姓贾。伱去忙你的吧,不用陪着我,人来人往的反而吵我。” 李穹扭捏了一会儿,才愉快的告辞,去找小伙伴们享受男人家的乐趣。 真腊能有多大,尚不足一省之地。 胡君荣与刘易和两路出击,一拉一拽,没用个把月,便把真腊各部拆了个四分五裂,当陈也俊带着一批犯官到了金州时,李穹已经开始谋划攻打西山寨了。 李穹接着人一看,哟呵,好多的熟人呀。 “还京了?” 那些位原京师六部的主簿郎中们,见了李穹后是怒发冲冠,破口大骂正元帝不是个东西,不敢拿中书省重臣下手,偏寻他们的不是。 “正元帝还未还京,如今是北中书南皇庭,彼此正在较劲。”陈也俊回了李穹的发问。 “可能复起东林?” 不管后世对东林有何等的骂名,那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次官吏架空皇权。 千年以降,励精图治的皇帝屈指可数,大多数都耽迷享乐去了。 若真是个垂拱而治倒也罢了,偏偏都还是好大喜功,每到朝代末年时,便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 李穹对改制不感兴趣,他的眼界在星空大海,多留一分元气在,多改一些民族命数,比争议帝治还是资本有用的多。 水流东海,虎藏深山。 只要不闭住国门继续向前,放条狗坐金殿上也能行。 那便需要一个大而强的朝堂。 东林复起又有何惧,他们才是真正能改制天下的人,自己顶多是个领航员。 “家人可都安排妥了?” “都在琼州呢。” “送过来,我这里缺人缺的紧,前面打下了地盘而无人治理,忙的我焦头烂额。” 陈也俊还有些犹豫,李穹锤他胸口一拳:“你是我舅子,你做个忠心给谁看?琼州作为中转之地,你以为皇上不知情?天高皇帝远罢了。” 陈也俊无奈认可:“我派人回去运人来,但我能否留下来?” “有事?” “某也想统兵作战啊。” 李穹咂咂嘴:“若你能给我些粮草,我委任你个大元帅都行。” 犯官们纷纷出着主意,报亏空这事,他们门清。 昨日还是阶下囚,今日便成父母官。 真腊全境十七州,如今有十二州在李穹的手里,剩下五州是暹罗人占据,李穹当即委任了六位郎中做督抚,任由他们自己分派官吏,只要一件事,中南半岛我称雄。 真腊也是个苦难之地,远了不说,近二百年内,暹罗占了一半,明朝又占了另一半,要不是明朝退了兵,它早就如吴哥朝一般,消失在了历史中。 如今轮到李穹来了,先抢了金州这个原真腊的国都,又图谋了大半的国土,眼看便要灭国。 那些督抚们一到任,不约而同先做了一件事,宣扬李穹的正统。 李氏安南强大时,真腊三分国土归安南,有多少安南人后裔便留在了真腊。 这些位能做到京官的老油条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面对即将亡国的恐慌,便是塑造出比贾宝玉嘴里叼着玉佩的故事出来唬人。 连薛、林听了都上下打量着李穹,纷纷说他才是贵不可言。 妙玉则不然:“贵便是贵,有何不可言?此地当为李氏天下,要不,再给他寻个祖宗来?” 林黛玉捂嘴大笑:“可是陇西李家?” 陇西李家盛产皇上,我大唐便是他家开创出来的朝代,虽然陇西李家并不太认可这一脉的血统,但捏着鼻子也认了。 妙玉也笑:“太俗,找个雅的。南唐那家如何?” “哦?那谁是大周后,谁又是小周后?”黛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薛宝钗和妙玉。 薛宝钗是有子万事足,摸着肚子喊妙玉做姐姐:“姐姐年纪长些。” 妙玉脸一耷:“宝妹妹是左后。” 黛玉挡着脸喝茶,越想越可乐,南唐开国之祖虽然也姓李,可与陇西那家毫无关系。自幼无父无母,与李穹相似,还假姓过徐,又与李穹相似,简直合拍极了。 “便这么的,找找安南的史册,改一改李家的祖上,这么便是几百年的世家了,唬人的很。” 宝钗嗯了一声:“你我三人做这件事吧,先把口风放出去。” 林黛玉执笔写了几封信,扣好自己的宝印,唤进贾艾:“去给胡相送过去。” 胡君荣荣升安南国相,李穹极力荐之,非是他的忠心,而是他的无耻变通,极其契合这块土地的战乱之局。 贾艾快马加鞭赶至吴哥城,将信交于胡君荣,胡君荣略略一看便大笑:“王后出手了,我等汉家之臣的属性更为确定。诸位,无忧也!” 流放之官,理应服刑认罪。 但李穹剑走偏锋,也是做给京城中书省并百官来看,我李穹信守承诺,你们大胆的干,万一没了仕途,到我这来升官。 但一直以来他的李氏身份,多少有些在中原拿不出手,别说什么国主,那不如一个南唐后裔在中原值钱。 尤其是江南三十五州,包含江西、安徽、福建、湖南与湖北一部,都曾是人家的子民属地。 对这些犯官来说,也算是有了跟脚,找对了明主,可不是汉奸。 也就是妙玉能想出这么个招来,除天家人外,谁愿意胡乱的认祖宗。 待李穹知道时,他的大名已经响彻真腊与安南西山寨。 “这辈子不许用姓赵的官儿!”留下这么一句苍白的解释后,他亲率兵卒攻进西山寨,与乐善王爷的明军胜利会师。 自此安南一统,真腊不复,李穹改国号为兰芳王国,此时为公元1770年。 六年后广东梅县两位巨贾,罗芳与陈兰造访此国时,莫名有了一种气运不在之感,但对此地亲切异常。 此消息随着李穹的上表,传进了金陵城,正元帝长久不语。 而京师中书省却击节而叹:“李雨农果然信人也!” 汉人终于迈出了无皇权而治天下的第一步。 李穹看着探春所书的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笑而不语。 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以能,讲信修睦。 “不好么?”探春有些惴惴不安。 黛玉过来瞟了一眼:“便是它了,立国不用圣人言,你怎能引来贤良。与他们可还讲述的明白?” “他们赞同首相制,却一定要我世袭下去血统。” 妙玉倒是能理解这群汉官们的想法:“君君臣臣是他们的人伦,若是头上无君,后面的父父子子便也轻了些,他们断不能允也在情理之中。” 宝钗捧着肚子在一旁大快朵颐,不时的轻笑:“你不传个三五代,是改不得他们的。” “也罢!”李穹嘿嘿笑道:“虽然地盘还不够大,但也算打下了江山。” 他暗暗再想,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群腐英海盗应该找到了袋鼠岛吧,别急,等着老子过去。 这一年,波士顿惨案发生; 这一年,沙俄打败了奥斯曼; 这一年,路易十六娶亲。 贾母筹备着自己的望八大寿,她并不知晓,这一年,原本是她归天的一年。 黛玉精心挑选着礼物,她要回京省亲,这才是红楼故事中真正的省亲之人。 是夜,宝钗产子,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众人皆曰,此子乃天上星君下凡。 李穹则看着那颗彗星哭笑不得,这算谁的儿子,与我仿佛无关一样,那我算什么,送货的? “封王世子,他就是天皇临凡,也得喊我声爹。” 一百二十九、七王会京师之一 第129章 七王会京师之一 贾母戴着一个玳瑁的眼镜,拿的好远看一张信纸,王熙凤与好久不见的李纨在逗王熙凤的小儿子。 这是荣国府的贾母院,再过十天,便是贾母的整寿。 其实是七十八岁,老人过寿都是要提早一年甚至二年,据说是要骗过阎王爷,一查阳寿对不上数,便不收了。 她这么早的过寿,是有原因的。 太上皇今年也过寿,要摆一个百寿宴,凡过了八十的人,不论品级,都在邀请之列,凑齐一百个寿星,寓意自然是好的,贾母是想凑凑这个热闹。 她手中的信是黛玉写给她的,写自三个月前,今儿才到了她的手中。 信里面给出了黛玉将要到京城的日期,便是这几日了。 贾母放下了信,悠悠叹了口气:“一转眼就快两年没见着玉儿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王熙凤哟了一声:“中宫王后还有过的不好的?那我跟妹妹换换去,我能吃得那苦。” 三年未回京的李纨捏了一把王熙凤的脸蛋:“我瞅瞅你这是有多厚,让琏兄弟听见了,又得拎着宝剑来追你。” “他敢!”王熙凤抢过儿子来抱着:“有本事,他往这个身上砍。”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起来,贾母也拿这个凤丫头没了法子,笑骂她几声不配做娘,转而问她园子里收拾的怎么样了,这次她们姐妹们都要回来,还是住进园子里的好。 王熙凤一一说来她准备过的事,末了倒是说起贾兰来:“兰小子倒是要另住的。” 贾兰都十三了,自然不能再住进大观园里。 李纨抿嘴说道:“他回去住国子监,正好也是借老祖宗的寿,这次的秋闱,先生倒是说他可以下场一试的。” 贾母点了点头:“兰小子得了他外祖的济,功课上必是错不了,你也快熬出头了,等着封一个诰命吧。” 李纨连声的谦让,她此次陪父亲一同进京,一来是父亲被邀赴百寿宴,二来则是儿子要秋闱。 贾母这里不过是凑巧赶上的,她作为贾母的孙媳妇儿,该有的孝道不能短了,否则将对儿子日后的前途不利。 又玩笑了一阵,回来给贾母拜寿的贾政在门外等着通传,王熙凤和李纨避回了内室,二人躲在碧纱橱里说起了悄悄话。 “各番邦属国国主都要进京拜寿,伱说朝堂上还闹不闹了?” 王熙凤问的还是中书与皇上之间的纠葛,太上皇此次摆寿宴,也有缓和一下对立局势的用意。 李纨小声说道:“若不是太上皇用寿宴的名义回京,当今还拧着不肯回来呢,这次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吧。” “我总听外面说东林东林的,嫂子,啥是东林?” 李纨冲王熙凤嘘了一声:“可不敢乱讲,东林是天启、崇祯两位先帝时的朝堂一党,他们能封住皇命不出皇城,最后是被阉党破了局。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以至于崇祯先帝想要力挽狂澜时,朝臣宁肯降敌也不愿出手相帮。” 王熙凤一个激灵:“这么吓人的?我只念阿弥陀佛吧,这等的日子可千万莫在有了,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可不知道贾...那位。” 冲李纨眨眨眼,李纨点头表示会意,贾琼的事在荣国府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贾母不太乐意听。 “那位还在咱家时,京城内外杀了两回大仗,吓得我哟,险险没留住孩子。” 李纨却感叹:“他虽然是有意欺骗,但最终还是给了姑娘们名分,要是不给名分的话,但凭他在贾家厮混那么两年,哪个的名声也保不住喽。” 王熙凤倒是嘻嘻发笑:“我就想知道,薛、林在一块,还会不会成天的斗,咱们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嫁过去后,更热闹的了。” 据黛玉信中说道,她此次前来京城,也是代夫君李穹当面与贾府提亲,迎娶三姑娘与四姑娘。 名正则言顺,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没有三媒六证的跟着跑了,算奔,好说不好听,舌根子底下能压死人。 李纨也笑:“也是她们有缘,姊妹们自小长起来,本就十分的熟稔,又同嫁一夫,该说是他有福了。” 若李穹身在此间,能呸这两个熟妇一脸,一夫一妻制才是最好的,我造了多大孽要娶这么多? 别人家的后宫或许都是争宠,被争的那个自然很是享受了。 他的后宫呢? 薛、林互斗不算新鲜事,她俩合起来欺负人便是过分了。 搞得妙玉与抱琴一伙,探春与可卿勾搭,宝琴与惜春边上吃瓜,雪雁又压不住晴雯,天天这么的闹,最后都是李穹的错,谁让他欺瞒众女在前,又娶她们在后呢。 就在两个妯娌拿她们的事做谈资时,林黛玉又发了坏,说探春做的钱币计数不准,要她再去算来。 探春嘴里咬着笔杆,心情随着波涛起伏,她真心不会算进制,急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掉,还是分不清换算方式。 不是没求过诸女,可惜,除了薛宝钗外,没一个能说的清。 而薛宝钗还偏不和她说,反而说什么当年治理大观园时的事,那时的探春多聪敏呀,多风光呀,多会找她的麻烦呀,递给她一本算学的书,还拿眼神撩拨着贾探春。 贾探春是有气性的人,哪受得了这个,我学就我学,等着我学会了的,看你们什么嘴脸对我。 薛、林用的是激将法,别看王国朝政事都交给了首相官僚,但银行和铸币权,她俩苦劝李穹不可交出去,为此还不得不鸳鸯织就欲双飞。 李穹自然也不糊涂,自古兵权与财权不可赋予他人之手,他又不是圣人,也不是昏君,怎么可能交出这两样呢,不过是拿捏薛林一把是了。 惜春终是不忍三姐如此的受罪,“气势冲冲”的去掀六哥被窝,恨得薛宝琴牙根痒痒,你就不能换个时候来,还非得是我服侍他的时候来? 李穹无奈只好舍了宝琴去教探春,惜春才俏脸红透着与宝琴认错:“我也不好挑别人在的时候打扰的。” 宝琴一边穿着小衣,一边哼哼:“等你大婚时,能让你入了洞房算我输!就知道欺负我。” 惜春赶紧抱住了宝琴:“咱俩可是一起的,不好闹生分,否则可在她们的手心里没好日子。” 薛宝琴嫌弃的推开了她:“别人好不好的我不敢说,你肯定是最受宠的那个,你还会怕了她们。别怕,走,我们去闹我姐姐去。” “怎么个闹法?” “逗哭孩子就跑。” 惜春嗬嗬发笑,两个人悄悄出了船舱,蹑手蹑脚的去了宝钗的舱室,只有莺儿老实的躺着看护着刚过了百天的小世子。 宝钗呢? 被李穹给叫到探春舱室里挨训。 “她不会,你便该教教她,你瞅瞅,她都快做了姑子了,你可忍心?” 探春眼神一凝,瞪向李穹,你这是为我出气的话?我怎么听着是骂我秃呢。 薛宝钗风轻云淡的在纸上写下元角分三个字,毫不在意李穹的虚张声势。 “求学问便是如此的,你问问三丫头,她学写字时,比如今苦不苦?她那头发,都是那时候稀松的也不一定。你瞧瞧我,学了那么多,头发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夫老妻了,薛宝钗还会在意李穹的态度么,就欺负小的怎么了,你越心疼我越得意,你欺负我时你怎么不说了。 探春看着元角分三个字似悟非悟:“要怎么个进制法呢?” “以一当十,逐次类推。” 探春哎呀了一声:“不用斤、两、厘的呀!哎呀,我真是糊涂了!” 一块银元能有多重,她总在一两银子换多少铜板里打转,算得出来才见了鬼。 宝钗扔下了笔:“你那好六哥要算计上国的银子,自然不能用他们的计数了。一块银元换十角,你看好了大中小,用一二五来印数,再用咱们的角换上国的铜板去,把它们当做分。” 探春恍然大悟:“十文钱才换咱们一角,百文是一块银元,那么一吊大钱也不过是十块银元,这等同了一两的银子。可实打实来说,咱们十块银元也没有一两的银足,这便赚了差价了!” 她话音一落,就听见哇的一声啼哭响起,李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许去!” 薛宝钗喊住了他:“少不了是宝琴和惜春两个捣乱,哼哼,谁逗哭的谁哄,想让我睡不好,她俩等着孩子闹她们吧。” 莺儿敢怒不敢言的抱着孩子来找宝钗,宝钗接过孩子拿小指一点孩子的嘴角,果然转过头来去找。 宝钗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对莺儿说道:“是她俩吧?” 莺儿委屈的点点头:“说要看看孩子,我便让她们看,谁知她俩竟然弹孩子。” 李穹大怒,像话么,弹坏了怎么娶媳妇呢,放开我的孩子,冲我来! 宝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解开包被看了看孩子,还好是有分寸的,诚心就是好奇加捣乱。 解开衣襟让无奈嘬手指头的小家伙先吃饭,安南当地的奶妈她可不敢用,怕给孩子吃黑了肤色。 一边喂着一边对莺儿说:“等我喂饱了后,你给送她们船舱里,就说今晚她们看着孩子睡。再敢欺负我儿子,让她俩想想她们以后的孩子,可都是我们的弟弟或妹妹,挨哥哥的打,可不许心疼。” 莺儿重重的点点头,哄孩子睡觉哪那么容易呢,一晚上又是吃又是屙又是尿,能熬死个人。 孩子还小,宝钗不许李穹给取大名,只先世子、宝宝的混叫,说是要压压他的福气,否则孩子会长不大。 李穹虽然再为人父,但亲手养孩子却是头一遭,也不敢胡乱的出主意,只听宝钗的话便是。 探春挤在一旁看着孩子大口的吞咽,心中爱的不得了,也对宝钗的小锅惊叹。 宝钗则开始夺笋:“你还算好的,我只担心玉儿会饿坏了孩子。” 探春又羞又笑,她始终对李穹持之以礼,未让他逾越雷池半步,但有些事她已经听得明白,探出头去让李穹避开,有他在,自己想问的事可说不出口。 李穹只好先出去了,回了自己的舱中,看着一封封的公文信件犯愁,我本是一俗人,从未想过考公上岸,都穿越了还逍遥不了,那我回去打螺丝不好么,废这些心思多累。 可又不得不看,一大家子人拴在了一起,自己要是有个好歹的话,她们可怎么活。 耐住了性子看公文,偶尔随意批点几句,大都是知道了,甚好,不错等语,渐渐地只写一个字,阅。 这个字妙呀! 阅即是看过了的意思,但我不批注,谁也猜不到我想的是什么,虽然我什么也没想,只是犯懒,但不妨碍各级官吏们的联想和发挥。 越写越得意,还悟出了几分深意。 比如说,已阅。 多了一个字,意思便有不同,态度上也有了区别。 再写一个阅并转而下发。 你说我是同意了呢还是不同意。 正暗自得意可以操弄人心时,忽然嗯了一声,捡起一封自己已经写了阅字的公文,重头看了起来。 是薛家商队的一个消息,关外今年粮价大涨,欲调大宗粮食走海路运往关外贩卖,获利丰厚。 李穹挠挠头,又找出一份乌有道的信,写着的是今年关外丰收,宁府那一份是送去京城还是转运兰芳。 这就不对了吧。 丰收粮价还会大涨? 缺粮才会大涨! 既然是丰收,又怎会缺粮? 李穹推开一扇小窗,让海风吹了进来,他与其余几王的船队都停泊在了天津外海,并未着急的进京。 喊了一声金荣:“发号旗去问几位王爷一件事。” “嗯...问问他们,今年关外各家的收成如何?” 金荣应了一声,打起了火把,朝着不远处的船队连连挥舞。 不一会儿,金荣回报:“各位王爷说,关外今年欠收。” 李穹冷冷一笑,又看了看乌有道的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乌有道,你这是寻死呢。 不知道正元帝许给了你什么,你竟敢欺瞒我。 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怕没那么简单了。 是想要一网打尽? 李穹一夜都在反复思量这件事,天快亮时才朦胧睡着。 刚要酣睡,怀里一暖,钻进来一个身子,使劲的拱拱他,还被她抓住了长处,只听见几声嘟囔。 “再也不带孩子睡觉了,尿了三次床,都没了被子盖。” 李穹眼都睁不开,任由宝琴在他怀中补觉。 一百三十、七王会京师之二 第130章 七王会京师之二 被儿子小手扇脸上,李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瞅见儿子他娘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怀里的宝琴,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抱起儿子跑出去避难,犹如被抓的现场。 甲板上遇着了看日出的黛玉,抢过孩子来问他:“很晚才睡?是又有了什么事?” 李穹犹自衣衫不整头发蓬松:“想到点别的事,怕会联系在一起,所以睡得晚了。” “担心会是鸿门宴?” 黛玉逗弄着孩子漫不经心的与李穹说话:“天家若真这么做了,那这天下也该换主了。你总说乱世要来,我虽然看不懂西洋在搞些什么,但若汉家自己先乱了阵脚的话,怕是会给别人可趁之机。” 自雪雁身上搜出一根雪茄来,躲到下风口嘬了两口:“大乱之后才有大治,不是我不想扶这个朝廷一把。可你看,他们处心积虑的想弄死我呢,我用在天之灵扶他们?” 黛玉嫌弃的捂住了孩子的口鼻,雪雁把孩子抱走去找他的饭盆,留下黛玉和李穹闲聊。 “可有妥协余地?”黛玉不死心的继续问着,她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征战与杀戮。 李穹摇摇头:“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鼾睡,除非咱家死绝户了,否则天家父子睡不安稳。” 黛玉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船队,这是六位海外王最大的依仗,里面装的不仅仅有给朝贡贺寿的礼物,还有百战的精兵。 她虽然不通火枪火炮的道理,但也能分辨出来,自家用的比上国的要好,便是西洋兵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拿李穹的话来讲,此乃代差也。 虽然都是燧发,但有膛线的后装枪打没膛线的前装枪,可谓吊打,前三轮过后便见分晓,兰芳的队伍总能保持着稳定的频率输出,直到对面溃败或投降。 “唉~~~”黛玉叹了口气后,便不再劝他,此次前来朝贡并不是要撕破了脸,而是要朝廷放开贸易,只要朝廷不先动手,夫君不会先下手的。 李穹也没有逐鹿中原的想法,他都不会键政,如何能治理好一个天下最强的国度,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个弯道超车手,再多,他无能为力了。 之所以要朝廷广开商贸,是因为再过二十来年,法兰西那位伟大的锁匠、糟糕的皇帝,便会死在自己设计改良的断头台下,从此,掀开了欧罗巴近一个世纪的思潮狂飙。 以如今朝廷对吏治的进展来看,还是躲不过一八四零,无非是耐打一些而已,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年,不过是一个婴儿长大成人的时间,李穹根本没把握靠着自己转变一个如此古老又如此强大的国家,只能给它一个外部分化内部的契机,让它新生一遍。 拉着李穹去洗漱一新,瘫软在浴桶内的黛玉看着李穹得意的去穿衣赴宴,无奈的笑了笑,由得他去吧,自己尚能约束住他的心神,不要他多做杀孽便好。 宴席开在北静王的座船上,六王都不是穷人,当李穹习惯了他们的豪奢后,经常不经意的炫富给他们看,还一脸你们都是土鳖的样子,让五位海王甚是羞愤,于是乎轮着摆宴便成了他们唯一能抗衡李穹的手段。 等李穹的小船一靠上来,北静先居高临下的炫耀起他的战利品。 “大海鱼!本王刚刚捕获到的,未曾见过吧。” “那叫鲨鱼,伱个土鳖。话说渤海有鲨鱼吗?” “你怎么识得?” 李穹顺着软梯爬上了船,围着鲨鱼转了转,成人大小,头部扁平,吻颚宽圆:“啧啧,会吃吗?这叫皱唇鲨,肉质很柴,熏制了后才好吃些。” 在崂山旅游时,吃过一块这家伙的肉,不想渤海里也能见到它,或者它本来就在渤海,无处生存才去了东海也说不定。 北静很懊恼,挥挥手让侍从把这家伙拖进厨房去,又没能难住李穹,心情不畅。 李穹仗着个子高,揽过他的肩头走到一旁悄悄问他:“水溶,你家在关外的庄头,见过你么?” “本王怎会见他?” “哦~~~那你家谁见过他?” 北静想了想:“本王侧妃家的管家是见过滴。” 李穹点点头:“把他借我一用,还有,把你的牌子也借我。” 水溶一愣:“何故?” 李穹在他耳畔说道:“别吵吵,我要假冒你去关外转转,那边有事了。” 水溶呵呵冷笑:“你家关外也有庄子,何必冒充我呢?” “出了关谁认识我?你就不同了,贤王十好几年了吧,那边肯定久闻你的大名。给我些用得上的人手,这可关系到你我的今后。” “果真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借,管家你带走吧。牌子你也拿着。诶?!你不去京城了?” 李穹摇摇头:“我不去了,京城怕有变,我得给你们做后盾。” 水溶抖搂着肩头扭身便走:“李雨农,要不是打不过你,本王一定会将你扔进海里喂鱼!可是人言否!” 京城有变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是人都懂,无非是对他们设下了圈套。 说好了的血盟共进退,要不去便都不去,你先开溜是何道理? 等六王聚齐,水溶义愤填膺的说了此事,大有被李穹出卖的委屈。 还得是乐善王爷老道,不理水溶的痛诉,单问李穹:“到底是何事让你有了警觉?这次可是太上皇下召让我等回京拜寿并朝贡,他们若是出尔反尔,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呢?” “坐着看呗!”李穹又叼上剩下那半根雪茄,喷着烟雾说道:“坐着看咱们的新坟都挨在一起,大不了,太上皇罪已诏一次,他还能不当太上皇了不成。” 五王齐齐吸冷气,想不到李穹竟然会枉顾仁义礼信去想天家。 李穹也被他们的“纯良”所惊讶:“你们未曾这样想过?” 五王皆摇首。 李穹打了个冷战:“越是如此,我越确信这次是个危局。天家父子豁出去一位太上皇的脸不要,也要将你我置之死地。最好的可能,也是圈禁在京城老病冻饿熬死我等。” 见众人半信半疑,李穹只能从头开始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诸位回想一下便可知端倪,汉、唐、元三代盛朝时,也不过是将你我所占之地归为属国羁縻。 但如今呢,我常说的中南半岛东南亚,半数落在了我等的手里,还分为了六国并相互联盟。 假以时日,我等的天下汇聚成一统,可不比汉家天下小了,最要紧的是,六国里有四国是姓朱的。” 李穹虚指了东、西、北并忠顺:“但凡汉家有变,汝等便能取而代之,合情合理还合朱家的规矩。你们说,拿一个行将朽木的太上皇换我等六个值不值?” 忠顺当先有话讲:“你也说的是汉家有变,变在何处要他们行险先除我等?” 李穹一指北方:“关外乃至漠北、西北恐已生事,这里还有你忠顺王的功劳呢。” 这可不是胡说,李穹李雨农好歹也是卧底出身,并一路凭功绩升到了紫薇舍人,别的他还谦虚些说个不会,但凡与情报或阴谋有关的事,他认第二,何人敢认第一? 来来来,认第一的请上座,我贾琼与你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苍天可鉴,立誓为证,贾琼绝不偷生。 关外遭灾,本是天灾,但可莫忘了一条,凡北方游牧人逢天灾时,必定要南下进犯中原,这是他们的狼性,老天不给活路时,便去杀一条活路出来,怎么也是个死,万一成了又是百年的富贵荣华。 “忠顺王兄,你可莫忘了我在阜成门外杀的鞑靼,那些是你和王子腾引来的祸害,被我坑死在中原。他们得了消息后,岂肯善罢甘休。又逢今年的天灾,关外要是都缺了粮,漠北岂不是连草场都被大雪覆盖了?” 关外与漠北本就山水相连,东北尚有黑土平原能种粮食,漠北气候恶劣降水稀少,除了能种改良后的麦种和玉米外,就是游牧草场,但凡有一处良田,也是大部落头人的私产。 李穹把他的推断一说,五位王爷皆有所悟,若真是胡人联合在一起南下的话,先杀了他们六个,也是应有之意。 总不能身后窝着一群猛虎,还要去面对一群饿狼。 饿狼或许吃饱了能走,猛虎却有称王换代心。 “那我等便不进京了,大不了背个不忠不孝,也比送了命强。” 五王都不想做天家的祭旗,李穹则不干了:“为何不去?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有我在外,保五位平安无事,备不住,还能复了国姓呢。” 水溶冷笑:“为何是你在外?某也行。” 忠顺卡住水溶的话头:“你冒充水溶去关外,便是想一探究竟?” 李穹点了点头:“一切都要眼见为实才行。” 忠顺与东王、西王、乐善王彼此碰了碰眼神,忠顺说道:“若你留下家小与我等一同进京的话,你独自在外也不是不行。” 西王见李穹拧起了眉毛,赶紧打圆场:“我等的家小留在天津卫由你照顾!” 东王叹口气:“非是我等不信你雨农,实在是不如此,我等还不如一走了之。” 李穹默然不语,他也是有家小的人了,何尝不是他的软肋呢。 送别人进狼窝虎穴,他半点犹豫也无,轮到自己头上,他半点也舍不得。 “容我在商议商议吧。” 留下了这句话,李穹起身离座,一步一步要出船舱。 忠顺忽然插了一句话:“雨农!你的家小能保住我等的性命!有义忠皇兄的儿女在,我等在京城内便多了一个帮手啊!” “我......” 一百三十一、七王会京师之三 第131章 七王会京师之三 最做坏的打算,最全的准备,也未必一定能有最好的结果,但是,一定能有最稳妥的出路。 进京这件事,好结果便是平安无事,坏结果中不能选择死,妙玉便成了应该会灵验的护身符。 世间事往往就是如此的矛盾,前面二十几年间,妙玉都是正元帝欲杀之人。 当义忠被李穹以囚犯的身份带回紫禁城不死后,她这个小郡主,反而成了维系天家颜面的存在。 何颜面呢? 天子兄友弟恭的颜面。 李穹恶心便恶心在这里,他身边的人都是天子欲杀之人,真要是兄友弟恭,也没他左右逢源的路了。 妙玉听完了李穹的一通分析后,不仅不惊不怒不急,反而嘲笑起了他。 “帝王岂有不会杀人不能杀人的?不过是什么时候杀最合适罢了。五位国主王爷都懂,拿我挡在前面,也不过是种示弱,还有想将我父也拉下水的意思,这样一来,七王齐心,天子想杀也得犹豫了。” “此话怎讲?想杀就杀喽,还犹豫什么,一次便铲除后患。” 妙玉笑了起来:“呆头鹅,真的都杀个干净,史书会怎么写?正元帝不容兄弟?我皇爷爷也不干,仅留他那一脉,万一子嗣不昌,皇爷爷这一脉算是断绝了。” “生儿子很难吗?”李穹的意思是我都有两个了。 妙玉却脸一红:“谁都如你一样酸酸碱碱的折腾个人。” 当科学最初出现的时候,往往被当做异端。 黛玉最终拍板:“宝姐姐留下,一旦局势有变,我们就等着小世子救我们这群妈。你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指望不了爹,还不指望儿子。” 宝钗也不客气,点头答应,三后中两位进京,她确实也得带着儿子躲在后面。 李穹不得不写了好几封的信给了黛玉,一旦形势不对,便给冯天寿、冯紫英和卫若兰送过去,单凭着多年的情分,偷放黛玉等一条生路,也不是不行。 又把贾淩和倪二先派回京,做足了准备后,他才换乘另一条大船,与众人分手,扬帆奔向关外。 前文有讲,鞑子被邵武帝赶回了黑山白水,分散成了几部逃逸。 一部躲进了深山老林,一部去了苏武牧羊的湖畔,最大一部则转战了高丽。 百年匆匆而过后,不知这些遗老遗少们长进了多少,但仍是关外之军最强的对手。 化整为零后的鞑子,甚是难以剿灭的清,他们不似鞑靼不善农耕,而且还有一手打猎的好本领,百年的休养生息后,确实又有些不安的苗头。 择岸登陆,摇身一变成了一支商队,趁着关外还未下雪时,李穹已经到了水溶在关外的庄子。 庄子里甚至还有护卫,领头的是个百户,手下有几十号的人,此刻跪在地上心惊胆战,哪料得到王爷竟然回了中原,还回了他的庄子里。 李穹想了想水溶的做派,人在轿子里并不露面,只是温言了几句。 “不可惊扰了百姓,本王喜好清净。” 多好的话,但你别当真的听,意思其实是不得走漏消息,要不我就让伱清净一世。 中秋时节的冷风,都吹不掉百户头上的汗珠,祸事了呀,这庄子里...有别的贵人在。 李穹嗯了一下,柳湘莲凑上来低低声音说话:“味道有些不对,庄子里恐怕不干净。” “押上他,封锁住庄子出口,我们去会会里面的人。” 庄子两个字道不尽王公占了多少地,两座丘陵下一条辽河分支缓缓而过,两岸的良田连成片,极目望过去,看不到尽头。 水溶倒是说过,他家在关外有庄子三座,牧场一个,经营的商户无数他也记不清。 用城墙依着山脚围住的这个庄子,竟有千亩之广,堪堪一座小城。 城里面住着的都是他家的农户,几辈繁衍生息,人口不比一个下等县城少多少。 柳湘莲一个眼色使过去,几名护卫一脚踹翻了百户,跪压在他的脖子上,反绑住了他的双手。 柳湘莲骑着马上居高临下的问他:“是谁?” 百户只觉得胸闷气短,再迟疑下去,小命便会不保,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赵...永...诚...” 李穹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柳湘莲到底是土着,眼神一凝:“官赵?” “是...” “你敢勾连鞑子?” “不是我...是庄头...” 怎么就是鞑子了? 假冒北静王侧妃的秦可卿,给李穹讲述着来历。 “建奴努尔哈赤被赐姓赵,所以也称官赵。” “哦~~~原来是艾新家的人呐。” 总有要念全了姓氏的人,但不知觉罗两个字不过是个后缀,意为远支,赵觉罗与艾新觉罗是一家人的两个称呼。 李穹更加判断出鞑子已经动作了起来,连水溶的庄头都被他们控制收买了,关外的情形可见已经恶化。 “亮明旗号,等他来见我。” 柳湘莲一枪打死了百户,也是给庄子里的人通个信,正主来了,做客的出来见见。 找人多麻烦,等他自己来。 李穹带的人不会别的,挖坑一绝,趁等庄子里的人来时,已经挖好了工事,小炮也从车厢里推了下来,调好了射程等着鸠占鹊巢的人来相见。 一炷香后,远远的自庄子里的大路上,飞奔过来十几匹马,柳湘莲举枪朝地上打了一枪,意思是以我子弹为线,过线者杀。 那伙人吼吼喊着并不减速,左右一分想来个阵前交错,露一手控马之术给此间的主人看看。 下马威么,都觉着自己不含糊,想压对方一头。 可惜,李穹不吃这一套,拿我真当水溶那个水货了可不行,冲柳湘莲抹抹脖子,啪啪啪连珠的枪响过后,只留下一骑呆若木鸡的站在对面再也不敢动弹。 柳湘莲冲他勾勾手指:“马术不错,就是人少些。告诉你家主子去,我家王爷在这等他来牵马坠蹬。不想死一族,就赶紧的过来。” 等那骑飞奔着跑回去报信时,李穹也从车里下来,伸伸懒腰,看了看货真价实的北静王旗,咧嘴笑了出来。 “给水溶还长了脸,得加钱。” 王短腿牵过马来,李穹连马镫都不踩,按住鞍韂飞身上马,抽出一支马枪,仔细装填着弹药。 短了一号的长枪便是马枪,如今是兰芳国的标配。 柳湘莲不屑李穹耍帅,把自己的枪往肩上一扛:“比比谁打死的多?” 李穹切了一声:“人能与禽兽比么。” 虽然枪是自己做出来的,但射击这事儿是要讲个天赋的,李穹便没有这个天赋,除了面对面拿转轮枪打胸口外,超过百米,全凭缘法。 秦可卿老老实实躲在车里不敢露面,王短腿将大车赶到阵后去,等对面二百来骑带着阵阵飞尘赶过来时,一道圆形防御阵地,已经成型,小炮被藏在阵中。 柳湘莲又是一枪打在地上,竟然还是先前那个弹坑,那里是弓箭的最大射程,除非对面都是三石以上的硬弓,要是一般的骑兵软弓,是不会对己方有任何的威胁。 这回对面的人学会了听话,纷纷在柳湘莲的弹坑外勒住了缰绳。 “塞外之人赵永诚,见过北静王爷当面。些许误会,还请王爷海涵!” 远远的话音传过来,一骑自阵中缓缓前出,李穹冲柳湘莲勾勾手:“你去问问他,你瞅啥?” “啊?”柳湘莲不明所以。 “去啊,他要敢说瞅你咋地,你就削他。” 李穹不能出阵,身份不对,他现在是原四大异姓王北静水溶,不是什么猫狗都能见他搭上话。 这些都是秦可卿一路上教给的他,作为王爷出行,身边不能没有女人,水溶又不肯借个侧妃陪着李穹出关,只能是秦可卿假扮喽。 换成谁,也没那个岁数和风情。 其实也是秦可卿不好出现在贾家的缘故,众女都要去给贾母拜寿,她掺在其中要是露了面,拜寿可能成了送终,虽然李穹是愿意承办贾母的丧事,但林黛玉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柳湘莲催马过去与赵永成相见:“我家王爷问话,何故侵扰王爷的庄子,这是死罪你可知?” 赵永成近三十的年岁,长得倒是像个人样子,还学着留了头发,在马上双手抱拳:“还请将军替在下转告王爷,非是赵家不知礼,是因为听说中原的皇帝欲对王爷不利,生怕王爷会吃了亏,所以才不告而来,替王爷看护住产业。” 柳湘莲小伙精神,怎么能信这等的屁话。 “你瞅啥?” “啊?”赵永成一愣。 “我问你,你瞅啥!” “我...我..我...”赵永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湘莲说了一句棒槌,勒马回去见李穹。 “杀不杀?” 李穹啧啧两声:“小柳儿啊,凡事要动动脑子,咱们是谁?咱们水溶啊!他那个怂货,只会玩心眼子,哪会动不动就杀人。咱们得装着像一些。” 柳湘莲扭头瞅瞅不远处一地的尸体,咧咧嘴,不想说话。 “去和他说,本王打猎回家,见他有缘,那些猎物作价卖给他了。另外,本王的庄子有些不干净,命他打扫了还给本王住。” “哪来的猎物?” 顺着李穹的眼神,柳湘莲又看了看那一地的尸首,直翻白眼:“下回王上还是莫带本将出行了,决战沙场才是本将的心愿,这等的事...” “湘云妹子人不错,卫家不识宝,我要不是妃嫔太多,还真想...” “谨遵王上之命!” 不等李穹把话说完,柳湘莲拨马就去传话。 李穹嘻嘻发笑,蠢货,女人只能使你降智。 一个湘云,一个湘莲,若说没奇缘,怎会今生名字似一家。 李穹再不敢多收一个了,腰子要紧。 至于湘云愿不愿意,有黛玉在呢,总能说动了那直心眼的妹子。 赵永成也不是个无名之辈,若不是时空不对,人家也是皇子贝勒呢,可惜错误的时空还遇上了错误的人。 柳湘莲把话带到,赵永成的脸色变了颜色,上国之王端地便是这么飞扬跋扈的么?等我家再攻进了中原,我定杀你水溶与马前。 眼下还不是与水溶翻脸时,对方那阵仗,让熟悉兵马的他一眼便看出不对,都是百战的精英不说,单那古怪的阵型和对面精神小伙肩上扛着的火枪,他也知道若不给个交代,自己怕是走不得了。 回马自己阵中:“还有多少银子,都给他们留下,把庄头一家带过来。” “主子,要是这么退了,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我等保着主子冲出去便是,些许火枪,拦不住奴才们的快马硬弓。” 赵永成苦笑一下:“你们瞧瞧那些死的再说话吧。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全给端了,你以为他们的火枪还是之前的那些么?先撤回去,再备好重礼来求见。一个落魄的王爷,不信他没有报复之心。” 庄头一家不分老幼都被带到了阵前,庄子里的农户也都知道了王爷亲临,纷纷赶了过来,乌央央能有近千人,跪在一旁不敢吱声。 庄头见真是王爷的旗号亲至,面如死灰,一下下狠狠磕着头,只求能放过他的家小。 久居关外的庄头,在这片庄子里,也是土皇上一般的存在。 一家人也是绫罗绸缎、奴仆满院,私卖些粮食与鞑子,本来就是庄头长久做的买卖,还结交了一位贵人赵永成,说是将来可以收他们一家做包衣。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王爷亲临,而变成了一场美梦。 庄头悔不该当初被财迷了双眼,哀嚎着求情:“王爷饶我家中幼孙一命吧,曹家为王爷一家几辈子的苦劳只换一命!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因为惊恐万分,嗓子已经失声,李穹未听得清楚。 “这家姓啥?” “姓曹。” “咦?”李穹眨眨眼,开了口:“老曹头,你家幼孙叫个什么?” 曹庄头哑着嗓子说出了一个名字:“曹沾。” 李穹仰头看天,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那我到底是杀,还是留。 那曹沾约有个七八岁的年纪,藏身在一老妇人的怀里,惊恐莫名。 他本来与姐妹们玩的正开心时,忽然祸从天降,本来来家中做客的客人变身罗刹,将他们一家不由分说便赶到了庄子外。 听祖母悄悄告诉自己,王爷亲临,曹家躲不过这场劫难了。 一百三十二、七王会京师之四 第132章 七王会京师之四 作为一位穿越客,李穹对历史是保持尊重的;如果没有历史的不同,便不会有他存在的意义。 那么,曹家,就应该还原给历史去自我修正。 赵永成眼都不眨的杀了所有成年的男性,留下了妇孺与曹沾。 “北静王爷,赵家择日再登门拜访。” 李穹在马上一笑:“你家还有几旗?” “八旗尚存。” “行,我等着你家的旗主来给我个交代。你挑几个人带走吧,剩下的留在这里干活赎罪。” 赵永成眼神一变,李穹略抬了抬手,一声炮响,炸在空地处,惊得双方战马嘶吼。 李穹拿手指点着赵永成:“我朱水溶最讲道理。”往自己身后一指:“那些就是本王的道理,够不够?” 赵永成随着手指看过去,是一排排小巧的火炮。 “谢王爷不杀之恩,永成别过,来日我家旗主必会登门请罪。” 好一个能进能退的赵永成,果断带着七八位亲兵走了,剩余的二百来人竟然毫无惧色。 李穹眯着眼睛看着赵永成远去,鞑子所图不小哇,等他们再来时,必定是拉拢与威吓并用,自己这个水溶还得装下去,到底看看他们有什么大计。 “派出商队去探探风声,再调一个千卫过来,打疼了他们,才能奉我为主。” 柳湘莲大惑不解:“六爷,您还打算当他们的王?” “扯淡,不想做扛把子的卧底,不是好卧底,伱不懂。那些鞑子既然留了来,也让咱家的大牲口们都歇歇,有什么活先紧着他们干,工钱日结,不可拖欠。” 别误会李穹的情操,那东西与他无缘,你要是跑了乃至死了,工钱便结算不得,但口碑是要有,水溶贤王不干克扣的事。 鞑子听说不杀他们,只要他们干活,还给工钱,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暗讥讽起汉人的王爷心不够狠。 消息很快传到了天津卫,薛宝钗去找了水溶的侧妃:“庄子里能出一个叛逆,必定还有第二个,我家也不好替你们做主的。” 甄侧妃先是谢过了李穹的援手,一咬牙拿出了那座庄子一半的收入给了宝钗,请她代为转告李国主,请他出手打扫干净自家的几处庄园。 宝钗略一盘算,点头答应了下来,却又陆续拜访了其余几家。 等都收到请李穹出手的恳求后,抱着儿子吃吃的笑:“娘棒不棒呀儿子,你娶媳妇的钱都有了,敢不成才,娘打断你的小腿。” 小世子咿咿呀呀不知道世间的凶险,还给宝钗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头扎进怀里,小手使劲的抓挠。 六王如今是不在乎通敌的罪过了,严苛来说,他们六家才是当今眼中最大的敌手。 但恼怒的是自家仆人勾结外人谋夺自家的财产,兼之薛宝钗又善于造势,几句话说下来,仿似六家关外的收益已经归了旁人一般。 那些王爷都去了京城,留守在天津卫的一些当家王妃们,哪个不被宝钗所说动,拼着当年的所出不要,也要李穹帮忙料理一下庄园,以绝后患。 已到京城的林黛玉收到了宝钗的飞鸽传书后,一双秋水的眸子笑的是水波盈动,便去见了贾母。 八公家可也都有庄子在关外的,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杀,既然李穹人在了关外,这笔买卖还是能做得的,但隐去了李穹假冒水溶这一关节。 贾母搂着黛玉直喊心肝:“这事呀,我老婆子去说。但有一节,要那小子先做出来。” 黛玉娇嗔:“便是当今见了他,都有个位子坐,您不说拿他当个贵客,还总小子小子的叫他,真当他还是您的侄孙呢。” 贾母忍不住的叹气:“他是我侄孙还好些,这不是了哇,我反倒更不踏实了。玉儿,你赶紧生个一男半女的吧,要不然,那江山不都是薛家的了吗。” 黛玉故意让自己羞了一阵,躲开了贾母,怹老人家那些内宅的心思,自己可没兴趣学一星半点。 贾母见黛玉躲开了后,赶紧找来贾赦夫妇与贾政和贾琏夫妇。 赵姨娘还未扶正呢,登不得大堂。 “如今李国主人在关外。”贾母自以为知道了一件大秘密,神秘兮兮的屏退了屋内服侍之人,只留下鸳鸯待客。 贾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状:“怪不得说他病了不见客,御医还三天两头的往他家跑,原来是做戏。” 贾政倒是一阵冷笑:“他这又是哪一出?” 贾母言道:“他的事,咱们家想远着也是不行;太近了也容易生事。其中分寸,老大和政儿,你们自己把握着吧。我要与你们说道的是另一件事。” 事到如今这个份上,贾母虽然在黛玉面前说嘴一副不屑的样子,也不过是做给黛玉看的。 她心里何尝不清楚一国之主的分量,便是贾演、贾源二祖重生,见了此时的李穹,也得半开中门迎客。 谁还没读过史书,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俱是国主,汉有三国争霸,唐末有五代十国,宋与五国称兄道弟,焉知道如今又有了六国将会如何呢? 贾母是大事糊涂但小事精明,她看不出政局的走势,但能看出一件对贾家有百利的事。 “关外各家都有庄子,那些个庄头们势必会欺瞒主家中饱私囊的,这原本也不用多说。但若是关外各家的庄子都与鞑子勾结到了一处呢?” 贾政啊了一声:“这可是要牵累主家的大事!” 贾赦倒是不紧不慢:“不能!最多卖些粮食给他们,勾结到一处那是谋反,犯不着。” 贾母的眼神略显深邃:“老大,这话若是李穹说的呢?” 贾赦哈了一声:“他随手就灭了,谁还敢与他说什么废话?四王八公十二侯,谁家没欠着他些许人情,又值当个什么。” 贾母点点头:“就是这句话。他是不在乎的,可好容易回到京城这些家,又要怎么办?” 这一句才是关键,贾赦与贾政都坐直了身子细细思量起来。 此中有一笔糊涂账,到如今都没掰扯清楚,一直悬在各家的头顶,心中戚戚。 正元帝是罢黜了各家爵位的,可他被忠顺亲王给逼出了京城,忠顺坐了皇位称永历帝时,又召回了各家,还给复了勋爵。 所以当正元帝再次回到京城后,他要同时面对两件事,内阁中书省和重又复爵的各家,他到底认可不认可。 认可下来,他不愿意。 不认可,勋贵隐隐有与中书联手之势,他们两方倒有了默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来势同水火的文官与勋贵,在共同面对天子时表现出来的默契,让正元帝心中拉满了警惕,也正因为此,太上皇才想摆下鸿门宴,趁各方都未做大时,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贾赦与贾政是想不到这么远的事,他俩随着贾母的思路倒是各自想到了一些“远见”。 “咱家借李穹之手,重为八公之首?”这是贾政的思路。 贾赦当即反驳兄弟:“咱家谁能站出来收拾朝政?” 贾政是想说自己来着。 贾赦嗤笑一声:“如今是中书的人说了算,各家为了能求自保,谁也不敢去碰朝政,便是史家那二位兄弟,不也老老实实听命中书呢吗!老二,你想进中书否?” 贾政看着母亲:“若是娘娘...” “后宫本就不得干政,此时又是中书与天家唱对台,你还想着娘娘替你说话?” 贾赦又一次打断了贾政的话头,他不由得想起来李穹还是贾琼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人蠢些没什么,就怕既蠢又坏,那才是无药可救。 嗯~~~吾家兄弟便是既蠢又坏之人。 哪知贾政还不甘心:“大哥,我家可还有一个未嫁的王妃呢。” 邢夫人一直默不作声喝自己的茶,直到贾政说出了这句话后,她实在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哈哈哈,他二叔,您就没问过外甥女一句?” 贾政一脸茫然的样子,让贾母看着心疼,真像我的宝玉啊,怪不得他俩是爷俩呢。 “嗯嗯。”贾母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的替贾政解了围:“探丫头还未嫁过去,怎能先替你说话?” 贾政这才醒悟过来,外甥女林黛玉才是中宫之主,自己这么做,将置女儿与何境地呀。 贾母赶紧将自己之意说了出来,省的再被误解了,又要被人嘲笑贾政。 “老身是想着如今朝政不稳,关外的事,倒是一篇文章。若能做的好,咱家便又是了勋贵之首啊,尤其是如今京中无王。” 这下子贾赦与贾政都明白了过来,老太太的意思是借李穹的手,收拾一遍各家在关外的产业,谁要是不听贾家的话,便让李穹给安个私通鞑子的罪名,想来如今的各家都对此小心翼翼呢,不得不听命贾家从事。 谁去关外呢? 贾政下意识便看向贾琏。 贾赦嗯了一下:“琏儿如今在九门提督府公干,走不开。宝玉去吧,就属他年岁大。” 贾母两眼一翻:“让环儿去,关外的家产分他一半,让他在关外当家做主。” “这样啊?那琮儿也行,他俩分一半,剩下一半省些用,府里也是够了的。” 贾母冷笑:“大头不是这些!是其余各家的那些!” 邢夫人突然插了一句话:“给探丫头和惜丫头作嫁妆吧,府里不能拿。” 贾母嗯了一声。 邢夫人并不遮掩:“能主了事才是要紧,既然要借那位国主的手,半点分润没有,他可没那么好说话。给了咱家两位姑娘作嫁妆,便是日后都晓得了,谁还能说些什么。” 贾母认真想了想,对邢夫人赞许的笑了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但四丫头那里不用分了,宁府那一份本就是她与尤氏分着呢。这样,用三丫头的名儿拿了各家收益一半,剩下的还还给他们。 政儿,三丫头拿了那一半后,你先替她收着,等着她出嫁时,你再还给她。” 邢夫人拿扇子一挡脸,险些白眼珠子飞了出去。 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当爹的先替女儿收着钱物,等出嫁时再当做彩礼送过去。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并未现身呢,老太太是不说,但他一定在,等这钱到了贾政手里后,准有一半是分给他的。 瞧着吧!邢夫人心里暗暗说道:十分里头,三丫头能拿着两分就算做爹的有良心了。 他们商议妥当后,便把贾琮和贾环打发出了京,他们先去贾家的庄子里,然后等着见李穹。 他俩还在赶路出关时,李穹已经见着了赵世全---鞑子上八旗的旗主。 六旬开外的年纪,身子骨倒还硬朗,一根金钱鼠尾辫黑白相间,昂首阔步与李穹步入正堂,分了左右落座后,当先一句话险些将李穹给气炸了。 “长江以南归汉家,长江以北归满家,我助你称皇,咱们两朝仿金、宋制如何?” “哦?您手里的满人又过万了不成?” 李穹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哈哈哈!”赵世全仰天大笑:“水溶王爷,你们汉家之事,老夫是多有耳闻。你已经是位被贬的贤王了,纵然在南洋偏安一隅,可那里气候炎热地域狭窄不说,还要对着汪洋兴叹! 一旦大明的皇上对汝等动兵,除了背水一战,汝等全无退路可言!到了那时,你便会想起老夫今天这番话了。 倒不如趁现在,你与我携手,再有联合准葛尔丹一起南下,三分了那天下,岂不是不负英雄之志!” 李穹皱皱眉:“汪洋大海在我眼里不过是片坦途,岂会有对洋兴叹之理。倒是准格尔部素来野望漠北久矣,他肯与你们分这个天下?” “坦途?”赵世全眼神中略显失望,看来这水溶也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素来都是马上争天下,那海域便是陆地的尽头,全给了你,你不还得上岸来吗。 李穹倒是心中乐开了花,你个棒槌!你们八辈祖宗都是棒槌! 枉我还担心你这个世全老人真的雄韬武略无所不知呢,若还只是个马背雄夫,那可怨不得我下黑手了。 “老夫也不瞒你。”赵世全明显是有备而来,双眼瞪得溜圆瞧着面前的水溶。 “莫以为能凭着火枪便能挡住我铁骑!火枪么,咱们也有!拿上来!” 一座肉山似的猛汉,面露不屑的递给柳湘莲一杆火枪。 柳湘莲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便给李穹递了过去。 李穹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怒:“腐英!你们是在找死!” 一百三十三、七王会京师之五 第133章 七王会京师之五 腐英有什么火器,李穹怎会不知。 自己能放下天竺的事跑回来,正是因为腐英和高卢暂时在天竺处于休战,主力都去了美洲所致。 没想到啊,腐英临走还阴了一手,这些二手的火器竟然卖给了鞑子,说不定,葛二蛋那里也会有。 虽然是不惧这些火枪,但李穹更想面对的是弓箭长矛,恨恨的将火枪还给了赵世全后,对他说道:“这片江山乃祖宗所留,换个位子来想,您会让给旁人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北静王,你也要想想眼下。”赵世全不知打哪看出了李穹的虚弱,胸有成竹的与他描绘正元帝必将先置他于死地后,才会放手与自己搏杀的场景。 李穹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个人,自己没杀而送给正元帝处置的王子腾。 试探了赵世全一句:“百年前你们能攻进中原,是因为中原自己起了内乱,当我邵武帝一统天下后,尔等还不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莫要以为前些日子我们出了些岔子,便又到了出乱子时,那不过是兄弟间有了些许的误会罢了,当不得真。 难道说,你们占据了高丽,得了他们的襄助不成?哈哈哈哈!” 李穹没少看高丽的邸报,一心一意认大明为父的高丽,现如今是孝子形态,鞑子不过是占了长白山他们的祖地,依靠山林与高丽周旋。 这么问,不过是想套出赵世全的话,看看他背后还有什么依仗,没了康麻子,未必沙俄不会进犯雅克萨。 如今是大明的天下,自然轮不到鞑子去签什么条约,但不可不防那群流放到此的欧罗巴搅屎棍。 说起来也是有趣,西伯利亚到远东这块区域,竟然是被灭了国的勃列尔(波兰)人开创,尤其是雅克萨之战,是勃列尔人意图占据黑龙江全境,被打了回去后求助沙俄,才有了与罗刹的开战。 赵世全来了个笑而不语,李穹若有所思,看来是新罗人牵制住了高丽人。 这对卧龙凤雏,堪称东西方不败,嘴炮没输过,仗没打赢过,还喊得比谁嗓门都大。 得,聚全了,自己不争霸都不会放过他俩。 赵世全哪能知道李穹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本事,他自以为得意,用腐英的火枪唬住了李穹。 “本王对三分天下没兴趣。”李穹施展忽悠大法,给了赵世全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辞:“此次前来是收拾一下庄子。给伱们三天的时间,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本王满意后,自会回到南洋去,这天下...” 笑盈盈的看着赵世全:“有德者居之。” 世全老人呵呵一笑,看来水溶不想趟这塘浑水,选择了作壁上观。 也好,少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个朋友。 “就依北静王所言,老夫告辞,些许财物自会有人送来。” 送走了赵世全,李穹报信京中,当贾琮与贾环风尘仆仆见着了李穹时,林黛玉也收到了这封信。 抄了一份送去给乐善王爷,进了京城后,也只有他还能如常的走动,那几家都缩在自己王府里,时刻准备着逃跑。 黛玉一张拜帖送至在了礼部钱尚书的门下,相约主人得空时来拜见。 钱尚书下了衙门回家后,才见着了这封拜帖,打开一看落款是姑苏林氏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海的女儿心眼可真不少。” 尚书夫人问缘由。 钱尚书指指落款:“她这是以小见大,还免去了为夫结交外藩的口实。若是论今时今日的地位,该是我去见她才对。” 尚书夫人恍然大悟:“真真是蕙质兰心的一个人,那咱家见不见呢?” “故人之女来访,焉能不见。夫人你回帖吧,请她两日后过府。” 尚书夫人的回帖随着黛玉的拜帖一并送了回来,林黛玉把原信给了妙玉。 “双管齐下,你进宫见太上皇,我去见见中书省。” 妙玉笑道:“你是锦衣夜行,我则富贵还乡。就不知,别人领不领咱家这份情了。” “但求无愧于心而已,你我又不是大丈夫,做些小女子该做的事,略有框外又能如何?该羞的是他们。若我没猜错,此次应能见着左右二相。” 妙玉要了一套钱币放在身边,抱琴则准备着几份礼物,她也要随着妙玉进宫去见见元春去,要嘱咐她看好了贾家,别乱生事,贾政有些不稳,想跳出来。 到了日子,双玉同行,路口分开,一个进宫,一个访客。 钱尚书府迎客的是钱夫人,好不热情,拉着黛玉的手谈谈说说,竟然给她送到了中堂去。 “你且先去见见他们,我在后院等你,中午可不许走的,一定要尝尝家乡的菜肴才好。” 黛玉看了看中堂屋内影影绰绰的人影,挑眉一笑:“夫人有心了,我一个小人家,担不起他们劳师动众。” 尚书夫人大声笑小声说:“放心,都是紫薇郎结交下的故交,不敢为难你的,有些事想要问问王后,多条路么,备不住哪日换个地又见了面呢。” 黛玉悄声道了谢,心中略安,这是她头一次代表着李穹与中书省打交道,嘴上是说着不框外不怕羞,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步入了中堂的小院,钱尚书降阶相迎,黛玉口称世叔,钱尚书则已世家之礼抱拳回之,请黛玉进屋。 屋内人并不多,有顺天府尹、兵部尚书和左右二相。 钱尚书一一给黛玉引见,黛玉皆以林家女晚辈之身见礼,各位大人纷纷起身半躬回礼,请了黛玉坐在右上首。 规矩这事是很繁琐,但能以小见大。你懂了规矩,见礼回礼间,就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钱尚书以长辈身份受了黛玉的礼并回礼,是告诉黛玉,到了我家一切事情有我担着,因为我是你林家的故交。 而各位大人半躬身回礼,则是告诉黛玉,咱们半官半私,论身份你是一国之王后,我等需要敬之。 黛玉身边跟着的紫鹃和晴雯,等黛玉落座后,她俩才蹲身见礼,但一句话也不说,站在了黛玉身后,给这屋里添了几分的艳丽,当钱家侍女端来茶点时,她俩低声道谢接了过来。 这是她俩的规矩,也是李穹特封的李家双门面,不管谁出门拜访还是在家会客,一定要带上她俩,准保增彩,对外则称王府女史,谁敢轻视。 钱尚书作为主人,先请诸人饮茶,黛玉抿了一口,紫鹃接过来放好,黛玉见诸人都放下了茶盏后,才缓缓开言。 “小女子今日以林家后人之名义,登门造访各位世叔,但只知无不言而已,也是谢过诸位世叔对外子的照拂。” 一番话讲明白来意,我夫君不在京城,家里由我做主,想问什么尽管的问,一切犹如李穹在京时一样。 官最小的赵府尹当先发话:“贤侄女可谓下嫁了呀,待再见了紫薇郎时,我定当要他喊我一声世叔的!” 钱尚书捧了一句:“怎地?他还未喊过你?” “只喊过三次,熟了以后便是老赵老赵的没个规矩。” 众人大笑之际,满堂的气氛松缓,各个都说起与李穹相熟的过往,特意避开了他如今的身份。 左相见烘托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问了一句黛玉:“兰芳国如今是个什么章程?老夫听说是个首相制,怎地不见中书?” 林黛玉用了四个字讲清一切:“宰执天下。” “那你家岂不成了空头?”钱尚书不禁替李穹担心起来。 黛玉一笑:“钱世叔多虑了,唯兵权与财权俱在王上手中尔,各地方官吏均有首相认命,凡有过错,首相难辞其咎。” 左右二相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兰芳的首相也不好做,单是约束各地方官吏不犯错这一件事,便够殚精竭力了。 可凡事就怕一比,首相虽然是累,但真正能做到宰执天下这四个字,累死又有何妨! “你家真不插手内政事?” 黛玉莞尔一笑:“外子常说一句话,专业之事要由专业之人去做。一国之相,必要经一县之始历练上来,单以作官来说,必是百官的翘楚,才可担一国重任。 如我如今之首相胡君荣者来说,秀才出身,做过帮闲,人情世故他是通的,不是读死书人; 又与外子一同去征安南,聚流民筑城始得一县,为我征南大胜积攒了多少人力与物力,可见其吏治之能。 升任府台,又免了农税,使得安南田亩数大增,人口数也随之增长,这些可都是看的见实打实的民生政绩。 其实,也是我兰芳初创,朝中无人,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他的任期一过,还不知能不能有继任者呢。” “那王室与天下子民如何相处?” “爱民如子而已。外子戏言,既然百官执政,那王室就要监督百官,站在子民一边与百官抗衡,如此才是阴阳相合、共辅共生。” “非是牧民?” 黛玉提气凝神坚定答曰:“官可行牧民,王室必不可行。” 看似矛盾重重,但这已经是李穹能构建的最稳妥的架构。 不纠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断句和解析,在无第三根支柱能立起平衡时,他选择了帮扶弱者,使自己既是规则制定者,又是规则裁定者。 为了不使后世子孙被送上绞架或进历史反面教科书,李穹已经做出了此时最能稳妥过渡的一种国体。 “林王后。”左相沉吟片刻换了称呼,拿出了一札小册:“既然都是汉家之邦,共尊一位天子,虽然兰芳远在海外,但也应是我儒家子弟行教化之地。” 林黛玉赶紧起身,双手接过了这册子,打开一瞧,果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名。 展颜笑道:“汉家飞地,不得已而称国自立,能得宗国相助,必能香火永存。只是,若只有儒家未免单一了些,您也知我夫君的性子,最是跳脱不定。他想求的是百家。” “这是什么个道理?” 黛玉不急不躁说道:“儒家自会百世流芳,但世间是有道法轮替,各位大人可知,便在我兰芳,已经有了新的格物,此非儒家所长也。故治学万不能一家独尊,君不见胡佛之下场。” 往后几百年,天竺自己都不独尊佛学了,反而是汉佛禅说独领风骚,继续维持着道统。 林黛玉还故意隐了治国一说,也是为了不刺激屋内之人。 左相等人虽面有不虞,但也认可了黛玉之说,治学本就该兼收并蓄,哪位学子读四书时,没看过老、庄呢。 “也罢!”左相点头允了黛玉:“待林王后离京时,自有定论。” 这可是外派的苦差,涉及到六部衙门下属众人,黛玉装作看不见他们飞来飞去的眼神,心道金陵那边的六部要倒霉了。 显而易见,随着正元帝回銮京城,金陵六部再一次被用而弃之,中书省不趁机敲打他们一个狠的,怎能显出读书人的心怀来。 胸怀天下,兰芳也是汉土,去那里教化众生,替圣人传道,实乃吾辈读书人之志也。 为什么不是京城六部去? 呵呵,问的好,我等还要为国分忧呢,鞑子意欲卷土重来,顷刻间我等便要沙场杀敌去者。 没过两天,随圣驾回京的金陵六部堂倌便被敲了闷棍,头晕眼花际,去了皇城求见圣颜,想要天子主持公道。 正元帝哪里顾得上他们的哭诉,他死死盯着那份李穹的手书,猛地摔在了御案上喝问中书:“如此军机大事,为何今日才报!” 右相躬身回复:“李国主说的明白,他自会混在胡人的军中,或许还能挣个盟主做。有他在彼,敌军再众,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故此,臣等以为,只要朝中准备妥当,各地做好防范,待机反击一网打尽,便不是什么大事。” “哼哼哼!”正元帝气急而笑:“朕是不是还要拜他为帅,任由他大展雄威呢?!” 左相回复:“圣上误会了,非是兰芳李穹,而是北静水溶。将功赎罪戴罪立功么,圣上能重新重用王子腾,何不也给四王一个机会,毕竟也是一家人。” 正元帝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朝堂要崩呀,朝内有文官与勋贵沆瀣一气架空皇权;朝外有胡人结盟强占江山;朕何时落到了这副田地呢? 是李穹,只能是他! 你救朕在先,又违朕意在后,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要不是妙玉先通报了回来,朕岂不是又要被动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思之再议。”看了一眼还在委屈的金陵六部堂倌,叹了口气劝慰他们:“就当是替朕羁縻南洋诸国吧。那李穹不是沽名钓誉的做什么垂拱而治么?你等去谋夺他的官位,看他给还是不给!” 中书省各位心中哂笑,官位肯定是会给的,一旦做不好的话,嘿嘿,有他们的好看。 一百三十四、七王会京师之六 第134章 七王会京师之六 隔了两日过去,距给太上皇拜寿还有十二天的日子,贾母摆寿宴。 王熙凤无疑是最忙活的那个人,一大早就把姑娘和儿子送进了大观园里,还拉走了探春去帮她的忙。 妙玉不喜孩子,远远的避开,黛玉只好带着孩子读书。 “小姐,有消息了。”雪雁还是习惯的喊黛玉为小姐,给了她一个纸条。 黛玉打开看了看,厌烦起来:“虽不出所料,却还是意难平。罢了,看他们怎生收场吧。” 纸条上写的是:帝决意软禁。 经过两天的推演,正元帝决定,先安内。 中书省极力反对,这六位王爷除了义忠早在宫中软禁外,其余五家已经海外自立了,软禁了他们后,那些所占领土该如何处置? 正元帝强派重臣想去接手。 所派之人皆推辞不就,理由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兰芳国主李穹在外,他们不敢去。 “朕派王子腾与汝等同去,他若敢有拦阻,扣下他的家眷。” 王子腾略一犹豫,见帝怒视自己,不得不站出来领旨。 百官均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左右二相,那二位居然在闭目养神。 正元帝刚想说散朝,忽然钟声大作,群臣向外看去,一道突兀的狼烟燃起。 顾不得金殿中的秩序,纷纷挤出了门极目远眺,西面、北面、南面三道狼烟笔直冲向天空,这意味着有三处强敌来犯。 宫门大开,三骑六百里加急的探马冲了进来,马蹄声一下一下重重敲在百官的心间。 皇极殿中,只剩三个人动也未动,正元帝及左右二相。 正元帝是惊恼,怎地有三处狼烟,难道不止是鞑子? 左右二相则是揣着明白看糊涂,临朝十年,皇上不进反退,看来,臣子太能干,对帝王来说不是件好事。 “报!”三名背背六面小旗的信使冲进了皇极殿,跪在门槛处一一奏报。 “英吉利人两个月前翻过雪山,进犯西番!” “准格尔部兵出天山,进逼长安。” “罗刹人强占雅克萨,逐杀我百姓。” “鞑子呢?!”正元帝慌忙问道。 那名报罗刹人信的信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鞑子与北静王正在缠斗。” “什么?!”正元帝站起身晃了几晃,又跌坐在了龙椅上。 右相叹了口气,接下了三份急报,验看了火漆后,让他们三人下去休息,手里拿着那三份军情与帝奏道:“这便是臣等不愿与五王藩国起纷争的原因。陛下,他们在南洋可是一道藩篱呀,万不可自毁城墙。” “他们又能做些什么?”正元帝犹自嘴硬。 左相一指南方:“他们可以兵出天竺,攻其英吉利人的侧背,断了他们的退路后,一支孤军又能存活多久!” 又一指北面:“李穹已经替陛下暂时拖住了鞑子,若他知道五王与他的家眷都被陛下软禁在京。陛下!他又会如何这不难猜了吧。” “可他们想要的是朕的江山!”正元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左相苦笑一下:“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们都远在南洋立国,相互之间也是个掣肘,就算六国来攻,谁为君?谁为臣?” 右相则感叹:“自义忠老亲王算起,不论是忠顺、东平、西宁还是北静,哪一个不是他李穹给算计到了今天的地步,为的便是不要他们称帝。 陛下请想,李穹会给谁做臣子,谁又会奉李穹为君?可见,六王称帝之说,不过是杞人忧天。 真正要谋夺江山的不是他们,而是死灰复燃的鞑子呀。” 正元帝不语,拿过那三封军情信报,转身便走:“中书省制定对策呈给朕看,退朝!” 皇极殿外的百官哗然,这算什么? 钱尚书眼神一眯,轻轻说了一句话:“议和?呵呵,真宗在世啊。” 没有当朝制定出兵方略,大概率意味着皇上想和谈,这是不宣之秘。 钱尚书说的真宗,是签檀渊之盟的宋真宗,那位开创民族融合咸平之治的一代“明君”。 不管如何粉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这八个字是他的盖棺定论。 钱尚书暗暗摇头,我朝可是大明血统呀,祖训是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有了敌人应战便是,可千千万万别想着先用议和拖住敌军,那可不是策略。 中书省人回了衙门后,关起门来摔碎了不知多少茶壶茶碗。 “他要方略不是么?我等就一个字,战!给他出一份三面开战的方略!” 众人可谓是义愤填膺了。 都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先放来拜寿的四王回去对天竺动兵,李穹已经在了关外,便给他关外之权挡住鞑子与罗刹,剩下的准格尔部才用朝廷的钱粮去打,这又有何不可。 既然如此,别想着中书会提出和谈,中书不谈和只谈战! “钱尚书,你赶紧安排人手,送林王后一行出京。万万不能让她们陷在了京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钱尚书转身就走,片刻也不敢耽搁。谁知带着顺天府的兵到了大观园门前时,还是晚了一步,夏守忠面无表情的等在那里。 二人相顾无言,钱尚书与赵府尹长叹一声,在马上冲夏守忠拱拱手,带人又回去了。 夏守忠也暗暗长叹,无情最是帝王家,说翻脸便翻脸,哪容他人置喙半分。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难喽! “周全,裘世安。” “属下在。” 夏守忠半眯着眼对他俩私语:“咱家老了,以后的路啊,你们自己要会走。” 二人低头不语。 夏守忠扭头看了看大观园,摇摇头,留下周全与裘世安在此,乘轿而回。 面圣复命时,正元帝问了一句:“可有什么不妥么?” 夏守忠不动声色答曰:“林家故交倒是想探望一二,被老奴给拦下了。” 时太上皇也在侧,说了一句:“不可囚、不可杀、不可辱。李穹与那几人不同,若是肯率土而归,封他一个公侯,天家还是舍得的。” 正元帝忽然一笑:“他如今打着北静王的旗号招摇撞骗,不如,就封他做北静王!现在就封,命他挡住北面来敌。” 太上皇略有犹豫,他拿捏不准南洋的情形,是擒贼先擒王了,但若是南洋不肯归顺,岂不是又树强敌? 正元帝笑道:“给他改一个字,靖土有责,暂时稳住那四王。儿子想西和北战,待解决了北面之敌后,在杀进天山去。” “靖北王?”太上皇念叨了几声,也点了头:“倒也稳妥,一切待过了寿宴再说。只是和谈之人可不好找。” “王子腾。”正元帝毫不犹豫的念出了这个名字:“身败名裂才是他的下场。” 太上懂了儿子的意思,帝要尊祖制绝不和谈,但可以暗暗遣一个人去谈,那么自然这口黑锅便要背在他的身上。 又一想,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何尝又不是给儿子背锅呢,皇上轻易杀不得宗亲,只能是自己下手,怎么觉得自己也被儿子给坑了呢? 抬眉望了一眼踌躇满志的儿子,伸手就着戴权的胳膊站起了身:“老啦,容易累着,你也顾惜些身子。” 正元帝恭送太上回宫,留下他自己暗中谋划一切,他要跳开中书,力战四方。 ...... 荣国府内还是那么的喜气盈盈,贾母坐在荣喜堂当中,收着寿头,不时催问黛玉为何还不至。 大观园门前,林黛玉抱着一个领着一个,好笑的看着周全与裘世安。 “不会给伱们惹来麻烦?” 那二位喊着王后求官做:“咱家等与李国主可是多年的交情了,王宫里就没个用人处?” 整整一条小街都被密谍司给禁了路,黛玉边走边笑:“真真是得道多助。先将家人送过去吧,莫要旁生枝节。” 二人连声称是,护送进了荣国府后门,便不跟着了。 黛玉还不许了:“一起喝杯寿酒,对外也好有个交代。” 周、裘二人这才跟了进去,到了堂前,满屋的女眷都站起了身,黛玉将孩子还给迎上来的王熙凤和平儿,笑谈了几句,迈步到了贾母身前行大礼拜寿。 贾母连声称好,命人搀起来黛玉,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声的与黛玉说话:“你二舅舅有了差事,他与王子腾一文一武赴长安,了却君王事。” 黛玉说了声恭喜,眼神撇过王熙凤。 王熙凤时刻注意着这边,随手捧过一份寿礼给贾母看,耳朵眼睛却留在了黛玉这里。 黛玉拿起一盒酥饼,只看不吃。 王熙凤琢磨了一会才会了意,找个借口出了荣喜堂,叫来小红:“找人去给薛家报信,一盒...酥饼。” 小红一个激灵,低头掩住神色,匆匆出找贾芸。 贾芸则在外间的酒席中寻到了前来拜寿的薛蟠。 借着敬酒的空儿,把话递给了他,薛蟠干了杯中酒,低声骂了几句,又与来客们拼起酒来,不多时便有了醉意,被他的小厮搀出酒席回家醒酒。 当日下午,国子监中便流传了一则消息,圣上欲议和! 群情激愤,士子激昂,在薛蟠缺席不在时,议定好了三日后,拦御驾问政事,朝堂何时有了议和之念,不要祖宗了么。 因为三日后是贾政与王子腾奉旨出京的日子,据说圣驾会送他们出内城。 京师一片风雨欲来,关外则早已血溅三尺。 李穹又得了一队千卫后,开始四处扫荡各家庄园,其间杀通鞑子者近百人,扣下无数的粮食走海路运往天津卫。 “这么招摇,不怕鞑子来劫粮?”贾环看着千余辆的粮车逶迤在黑山白水间,好不担心的问柳湘莲。 柳湘莲斜眼看他:“要是你,你会抢吗?” “会!我管你有没有防范呢,先抢了再说。” “这就对了,他们不来抢,咱们拿什么做借口揍他们一顿呢。” 贾环哦哦哦了好几声,一脸的坏笑:“钓鱼呢,嘿~~~还是你们坏。六哥带兵跟在后面呢吧?” 柳湘莲在马上摇摇晃晃:“后面没人,就咱们这五百人,还有一千的运粮队。” 运粮队是贾环自京中带来的,不知什么来路,卫若兰塞给的他。 “说起卫将军,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贾环两眼放光凑到柳湘莲的马旁:“湘云姐姐这不是被我家老太太接回了大观园吗,他有事没事的就去见宝玉,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柳湘莲嗯的一声:“宝玉怎么说。” “倒是有说法撮合他和湘云姐姐,据我姐姐说啊,林王后不乐意,给宝玉立了门禁,不许他进大观园找湘云。” 柳湘莲眼眉一挑,笑意浮现,拿马鞭轻轻给了贾环一下:“你还小啊,不懂大人们做的事。” 他看上了史湘云,正和李穹磨呢,李穹总吊着他胃口不松嘴,听贾环这么一说闲话,貌似林王后替自己上了心? 也是他想瞎了心,林黛玉只是单纯不愿宝玉坏了湘云的名声而已。 林黛玉便是给湘云去提亲,史家也未必能答应,实在是柳湘莲的家世确实一般了些。 可这不妨碍柳湘莲自得其乐,只要别人接触不上湘云,他便有机会,作为李穹的朋友兼亲侍首领,他还是能进李穹内宅的,要不,他怎么看上的史湘云呢。 正神游湘水时,柳湘莲就觉得后脖颈上的汗毛炸了起来,一脚踢贾环落马,自己也翻身趴在了地上,大喊了一声敌袭! 呼啦啦趴了一地人,据枪观望,山头处确实影影绰绰有人。 “上车防御!”柳湘莲将一个哨子含在嘴里,一长两短的吹响,本来拉粮食的大车随即在平地上围成了一个大圈,一些装着大车厢的马车围在了最外层。 柳湘莲拉起来贾环,找出一辆挂着小红旗的车钻了进去。 掀开暗藏的射击孔,往外看去,漫山遍野的骑兵胡乱哟呵着已经跑到了山腰。 说是山,不过是个小土包的丘陵,关外此种地形比比皆是,起起伏伏的丘陵错落在路旁,随随便便就能藏起来万把人。 “柳将军。”赶车的车夫凑上来,一脸的谄笑:“给几把长枪耍耍呗,短的不过瘾。” 柳湘莲没空和他磨牙:“会用你们就去拿,都在车队中间那黄旗的车厢里。” “得咧!”车夫一掀车底板,露出一个能出入的小口,麻利的钻出了车。 贾环敲敲车厢板,砰砰作响,往车厢一角一靠:“没劲,拿这车不是欺负人么,他们怎可能打的穿。哦~!我知道了,这是六哥那支辅军!” 柳湘莲半蹲着已经瞄准了一个扛着旗的家伙,骂了一句贾环:“保存自己,才能更好的消灭敌人。你懂个六啊,滚一边藏好自己!发旗号,自由射击!” 跟在他身边的小旗官,起身一推车顶,露出一个口子来,把棋子伸了出去,左左右右的摇了起来。 随着一阵阵清脆的枪响,关外这场盛宴,端上来了第一道凉菜,雪里红。 一百三十五、七王会京师之七 第135章 七王会京师之七 鞑子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照面躺下近三成,再纠缠着不放,实属不智。 柳湘莲也不追,派了一队人过去补枪,不能留下活口,李穹便是这么交代的,把活着的马匹聚拢带走,依旧招摇过市。 车把式们人手一支长枪,一路上练着枪法,野兔狍子算是倒了霉,被端了好几窝。 入了关后,柳湘莲下了车,招呼一声各家派来等车队的人,改由他们送往天津,自己则带着小两千人装成商队,化整为零换了条路又往回走。 李穹临走前给他留下了话,拖住鞑子就是胜利。 他可没想着与鞑子主力决战,那是朝廷该做的事,自己不过是一支游击队而已,赐给了柳湘莲十六字真言后,便悄悄启程入关。 李穹要回京师。 战局已经很明显了,真正能威胁到中原的,只有鞑子。 葛二蛋一心想要一个汗国,他的眼睛盯着的是甘肃和漠北,天山南北已经在他的治下,地域辽阔的不像话,不比中原小多少。 腐英和罗刹则是边境骚扰,试探一下这个中央帝国的底线。 唯一有私仇想要图谋汉家江山的便是鞑子,哦,还有鞑靼,他们两家结了不少亲,想要再次南下问鼎中原。 以李穹对明军如今的战备来看,他们讨不得便宜占,正元帝可也没少拉膛线,虽然射速还是比不过自己的枪,但也是能与西洋诸国争锋的火器,对付些还迷恋骑马射箭之辈,只要不是野外浪战,依托着高城厚墙,绝无守不住的道理。 真要是守不住,必定是城内出了大问题。 但,与自己无关,他要回京去逼宫! 敢扣住我的人,我管你是谁呢,掀桌子翻脸,谁也别想好过。 七天的路跑了四天就进了京城,邢忠亲自接到了他,车上说起昨日国子监拦御驾的事。 “闹得挺大,给了皇上当场一个没脸,质问为何要一个通敌外贼的人去征讨?不是和谈难道是去卖国?” 李穹哈哈大笑:“圣上怎么也想不到先出头的是学子!中书那里有什么动静?” “赵大人说天天与皇上吵架,要求出兵。” “文官主战,皇上议和。”李穹啧啧称奇:“拿错了剧本吧。那几位出不来了么?怎么安排我进去见见他们?” “还记得皇庄有个张华吗?今日他去给忠顺王府送些米粮菜蔬。” 李穹想了一想:“他?谁发展的他?” 邢忠一脸的莫名笑意:“谁也想不到竟然是薛蟠,替贾琏养着儿子呢。” 骂了声欠打,李穹也不在深究,薛蟠能不娶妾,已经是难为他了,英莲大着肚子,他跑出去偷吃,除了骂他几句渣男,还能对他如何? 不关世道的事,总有混账的男女能做出些毁三观的事来。 尤二姐是贾琏的外室,张华娶得是尤三姐,还是当年李穹给出的主意,拿妹妹替姐姐,总要成全了婚约,否则张华是人财两空。 人家张华也不白给,给皇上种田卖粮的皇商,没些后台,他也做不成不是。 至于薛蟠怎么勾搭上的张华,不外乎两处,青楼与酒楼。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来的就是如此直接,相同爱好的人碰在一起,一个眼神过去,就是异姓兄弟了。 再琢磨一下贾琏不常去看尤二姐,李穹已经脑补了十几万字全都能被屏蔽的番外,要是敢发出来,可以蹬缝纫机的那种。 在车内换了身衣服,扛起一袋子大米挡住了脸,去了忠顺王府。 忠顺王爷在一间柴房里等着李穹,二人相见,忠顺略有些哽咽,疾风知劲草,板荡见英雄,李穹能不顾自身安危潜进府里来见他,那血盟可没白盟。 “还想着坐大位吗?”李穹一句话给忠顺问懵了。 “我......雨农,你会帮我?” “当然不帮。” 忠顺气的一甩袖子:“那你还问本王。” 李穹凑近了小火炉扒拉着一块炊饼,赶路急,两天没吃着热食了,把炊饼烤一烤更好吃些。 “义顺兄,我撂句实话在这。只要伱们都不想做皇上,这事就有的谈。” 忠顺叹口气:“眼下只要能回南洋,我别无所求,这天下留给他折腾去吧。议和拖战?亏他想的出来!” 李穹倒是替正元帝解释了几句:“是被咱们给逼成这样的。咱们这些反王佞臣一个个的开疆扩土,不仅无罪还有功,你可见过史书上有如此的先例吗?他怎能不急着做些事出来,否则,他被你逼走金陵的事,他掩盖不住。” 忠顺嘿嘿嘿使劲的笑,虽然说最后被李穹给搅合了他做皇上的事,但曾经赶跑了二哥,是他一生的得意。 “行吧,听你的劝,咱们还是回南洋去吧,给后世子孙多留些能败家的基业。” 李穹咬了一口饼,含糊不清的说道:“谁说咱们要回南洋了。” “嗯?何解?” 咽下去那口饼,李穹望着悠悠的炉火叨咕起来:“我一直想试试改制,不是为了别的,真是想让后世子孙少受些委屈,凭如今的根基来说,只要能改的好,咱们能不败。” 忠顺并不插话,他知道李穹在兰芳便是一种改制,眼见为实,兰芳确实改的不错,国力增长的很快,人口数也比他们几国增加的多,但一直摸不到关窍。 李穹拿起一根柴火,在地下画了一个三角。 “难得有这么个内忧外患的机会,我想着一步到位,革命吗,不是请客吃饭,来不得那般的从容雅致。” “什么命?” 李穹敲敲地面:“重点就是什么命!义顺兄你想坐皇上、老亲王也想坐皇上;除了死了的南安郡王外,那三家也都想过。” “你不想?” 李穹一仰头:“我还真不想,一个困在一座皇城里的皇上,有什么值得我去想的?世界多大呀,外面多有趣。” 忠顺哼哼冷笑不置可否。 李穹懒得给他讲躺平的真香,又是一口炊饼咬下去,继续给他讲他能听懂的事。 “如今朝廷是中书与皇上对垒,但中书力量太过分散,又有着先天对皇权的懦弱,一旦换了一批人,中书很难不沦落成一个摆设。 所以...我打算把咱们这些王公贵胄们抬上桌面。” 敲打着其中一根的粗线:“来他个八王议政!” 忠顺呆了半晌,猛地抢过来李穹的炊饼,扔进了火炉中,自己起身翻开一捆柴火,端出一盘酒菜来。 这操作,把李穹给看呆了。 忠顺笑容可掬的给李穹斟酒捧杯:“来来来,先喝一杯洗洗尘,到了我府上,一杯水酒也不喝,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那你方才怎么不拿出来?” “我要是说忘了,你得信我。” “我信你奶奶个腿!” “你也是我天家的女婿,我的祖母你得喊高祖母,喝着喝着。” 冲着妙玉肯坐莲,李穹干了这一盅。 “怎么个八王议政呢?” 忠顺一副饥渴难耐,李穹示意给自己倒酒,看在他没有怨言的情分上,给他详解起来。 “如今直系的两位,您与老亲王。” “嗯嗯,他还是你老丈人之一。” 白了忠顺一眼,继续数着:“东安亲王是大宗正,得算他一个。东平、西宁、北静这三家复了国姓,也得算。” “这才六个啊。嗐!我忘了算你与乐善!” 李穹直摇头:“不是我,是太上皇与乐善!” 哐当一声,忠顺的酒杯落地。 李穹得意的冲他挑挑眉:“如何?这八位王爷出来议政,与中书和当今是不是能三分朝政?” “太能了哇。”忠顺喃喃自语。 李穹暗笑,就知道这个大馅饼你们都想要吃下去,后面才是我的主菜呢。 “当今还是皇上,不与他抢,但政事在中书手里,八王做一个左议院,有问政之责,虽不管实务,但若看着哪里不妥,中书必要说通了八王才可推行。” “好!如此甚好!那皇上呢?” “看他本事了,他想做什么,先与中书去说,中书觉得不妥时,交由左右议院商定,过了半数才可。” “善!但你给我说说,右议院又是个什么?”忠顺笑嘻嘻的看着李穹:“让当今垂拱而治,本王绝无异议;让中书省行使政务,本无也绝无异议;但与左议院并立的右议院,嗬嗬嗬,雨农,你又想搞什么鬼?”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除了你们这些王室高官外,还得有山野大贤当世大儒进朝堂。” 指了指自己画的三角:“如此才能相互制衡。” 忠顺沉吟半晌:“那皇权还有何用?” “所以我进门便问君还想坐大位乎?” 李穹盯着忠顺:“哪有千秋万载的皇朝,还不是一个个的改朝换代。 究其原委,都是根子上出了问题。若想延续大明血统千年不换,只有分皇权而尊皇权这一条路。 天下无人抢着做皇上了,王室之间便少了兄弟阋墙,再无有明君治世昏君亡国之虑,王爷,可行否?” 忠顺长叹一声:“若是旁人说出这句来,我必不会当真。但你雨农讲出来这话,不由得我不信。 看似对我甚或宗室大有好处,谁知百年后又是个什么样子呢?雨农,万不可在你我手中送了大明的江山。” “不会不会,国号不变政体变换而已。”李穹捡起忠顺掉落的酒杯,找水缸给他洗了一遍,斟酒给他捧杯:“干了这杯酒,咱们携手重铸明之天下。” 忠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冲外大喝一声:“备轿!本王要进宫拜见太上皇!除非杀了本王,否则谁也拦不住!” 李穹安心的喝酒吃菜,忠顺家的酱牛肉卤的不错,等会儿再要几块带走。 大好牛肉,谁与我共享? 一百三十六、七王会京师终 第136章 七王会京师终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在京中窜了一天的李穹,终于溜回了大观园,昔日的怡红院已经拆了招牌,李穹好奇的左瞧右看甚是惊叹,大观园院落之首,果然是名不虚传。 “哪来的卤牛肉?”黛玉嫌弃的推开怼在自己脸上的臭嘴。 “好几家的呢,我一时嘴馋,都包了些回来。” 妙玉更是捂住了鼻子:“不用问,你又画饼去了是不是?” 李穹伸个懒腰,骨节嘎嘣直响,这几天骑在马上颠的不轻:“大饼卷牛肉,美味一绝,管饱还有滋味,谁会不喜欢呢。” 双玉都等着他的下文,李穹找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仰头想了想说辞,忽然笑了起来,指指荣国府的方向说道:“好比是之前的贾家。” “嗯?” “宁国府为长,管事不做主;荣国府为次,做主不做事;做事的人呢,一心向着娘家做错了事,不做事的人看着眼热便挑事。总之是一塌糊涂、里外不分、主仆不明。” 黛玉拍了他肩头一下:“连我也骂进去了。” 李穹歉意的冲她一笑:“如今我打算给他们理顺了,宁国府做主不管事,荣国府管事不做主。” “谁是宁国府,谁又是荣国府?” 李穹一指妙玉:“你二叔家是宁国府,继续做着族长当家。” 又一指黛玉:“你好比中书,管事做事不做主。” 指指自己:“八王议政好比荣国府,闲着不问,问必有方,管事但不做事。” 又指指站一旁的抱琴:“再有一个旁听着的,能说会道也会做事,先做个丫鬟慢慢熬着资历,以后姨娘的位次总会有一个。” 抱琴蹲身道谢:“谢王爷赏赐,奴家都不知道自己是姨娘了。” 双玉轻笑出来,抱琴可是女史尚书,与贾元春未做贵妃前是一个位次。 “皇上能答应?”妙玉对此很是关心。 “他答不答应看太上皇的。”李穹嘿嘿笑着又把八王位次给说了一遍:“我叫做左议院,为首的是太上皇,依次排序是大宗正东安亲王,逆贼永历忠顺亲王、逆前太子义忠亲王、乐善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 黛玉诶了一声:“伱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李穹摇摇头:“恰恰相反,我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差事,兰芳国以属国入朝政,我这个天家的女婿,打算找另一个天家女婿领右议院,先从丫鬟做起吧。” 妙玉掩住嘴偷笑,黛玉白了李穹一眼:“既然是天家的女婿,又何苦做林家的女婿,到底我们是草木之家,比不得天家的。” 李穹冲黛玉挤挤眼:“就喜欢草啊木啊的,接地气,好养活。我说王后啊,不孝有三呐。” 黛玉气的俏脸发红:“呸!休想进我的院。” 妙玉则把头一低,给了一句:“明月共潮生。” 双玉一羞一怒的走了,李穹冲抱琴招招手,抱琴扭捏着过去:“不合规矩,按着位次轮着呢。” “我是货物吗,还让你们挑来拣去的论短长?” 抱琴好气又好笑的推开了李穹的禄山之爪:“谁让你娶这么多呢,没个规矩岂不是乱了套。今儿就该是林王后伺候你的,我给你找雪雁来,让她给你开门。” 雪雁倒是被找来了,却忍着笑说:“戴公相求见。” 李穹无奈只得先见戴权,他一定是有了太上皇的问话。 果不其然,戴权拎着一包卤牛肉来拜访李穹:“太上皇听闻你吃了好几家的牛肉,便让你也来尝尝御厨的味儿,看看谁家的滋味更足。” 拿下去切成盘,又添了几道,凑个四凉四热,趁着朦胧的夜色,二人小酌起来。 要说这世上最能了解李穹的,不是钗、黛、妙等人,而是戴、夏两位内侍,曾经的上下级,共事的好搭档,也是为数不多能把内侍当人看的一位知交。 “老夏来不了,他得哄着当今。” 李穹嘿嘿直乐:“当今恨死我了吧。” “哈哈哈!你还真有自知之明!”二人碰了一杯,戴权感叹起来:“你这个弼马温还真大闹了天宫,要咱家说,你真是定天数判阴阳的紫微星君,你怎地就能想出来搬出太上皇这一招呢?” “日月同辉,星斗耀光,才符合我大明的国号。” 戴权笑的一脸老褶子:“这话我给你带回去,准保太上皇他老人家愿意听。不过,咱家还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摸到了这根脉?” 李穹嚼着一颗炸得酥脆的芸豆,笑嘻嘻抬抬下巴:“我也是怹老人家的孙女婿,自有人去给吹吹风。” 戴权醒悟过来,原来是妙玉。 “自从她们回了京,我那口子没事就进宫去看看太上皇,礼多人不怪,可没少送好东西,聊聊家常说说闲话,太上皇总会对兰芳好奇不是么?” 戴权嚼不动芸豆,夹了一块鸡汁豆腐,放在嘴里咂摸味道:“也就是说,妙郡主那时候起,就给太上皇吹风了?” “对啊,聊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老当益壮、老骥伏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什么的,老人家都喜欢听这个。” 戴权知道李穹说的应该恋栈权力四个字,但不去捅破它,二人端端杯子,开始商议紫微阁的正事。 “太监也是官,郑三宝能下西洋,你们为何不能?九千岁就是个反例,权倾朝野反而没个好下场,不如名垂青史。” “哪有那么容易?”戴权感慨道:“能做到我和老夏这个地步,已经是到了极致,三宝公公的境遇,可不是我等敢想的。” “紫微阁并了你们密谍司吧,还是下西洋,那边如今正闹得利害呢,你们替天家亲眼看一看,回来便是大功。” “嗯?可行?” 李穹四处找了找,拿来笔墨,就着榻上给戴权画了一张简易图,大概勾勒了几块大陆,点了一笔在京城。 “这是咱们天朝京师,这是我的兰芳,你瞧见这条海道了没,穿过去就是大食,再往里面走便是西洋。” “够远的。” “有陆路,咱们的丝绸古道,更远。”又划了一条线:“大概是这么走的吧,穿越天山过去,走元朝西进之路,一路能到普鲁士。” 戴权略微细看了看,倒是点头认可李穹画的不错:“宫里有三宝公公的航海图,与你画的差不多。但是这花费可是不小哇,中书那里未必肯出这份钱。再说,如今又要开战了,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李穹直摇头:“现如今是正好,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能用钱办的事,便不是个事。先下南洋,我得去天竺捅腐英的屁股去,冻死他们在雪山上。” “你去南洋?那关外...” “让北静去,本来就是打着他的旗号,再说,老朱家的天下,御驾亲征都是应当的,关外三省之兵,没个姓国姓的去,谁能调的动。” 戴权点点头:“除了御驾亲征是句混账话外,别的倒是在理。那么说,你想着趁这次机会一并下西洋?” “我送你们过了南洋,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调福建、广东两省的水师,让陈也俊统兵,薛家帮你们凑商队,一百来条大海船,够不够?” 戴权自怀中摸出一个金币来:“雨农,太上皇要咱家问你,这银行的事,还能不能做?” 李穹一看就笑,是兰芳最大面额的金币,一枚能换百两白银。 “京中已经用上了?” “呵呵,薛家勾连皇商的粮户,拿你们的钱买卖粮食,还用这钱大肆收购瓷器和丝绸,京师但凡像些样子的买卖家,都用上了你们的钱。” 怪不得薛蟠与张华做了连襟呢,原来如此啊! 李穹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小打小闹,妇人家赚些家用而已,不当个真。” 戴权冷笑几下,倒也不拆穿了他,又把这金币揣进了怀中说道:“那么些铜板你家收了做什么用?” “回炉做子弹。” “嗯?” 李穹自后腰摸出自己的转轮枪,卸下一颗锥形子弹给戴权拿着:“带回去给陛下瞧瞧,他自会明白的。” 戴权握在手里收好,二人推杯换盏聊了个通透,差不多有些酒意时,戴权才告辞。 路上坐在轿子里往嘴里塞了几颗薄荷糖,一想还是兰芳的糖,不禁摇了摇头,感慨李雨农的手段。 太上皇禅让堪堪十年,猛然间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请他老人家再次出山镇守朝纲,哪个又会不心动呢。 多少次上朝时分,太上皇在大明宫外遥看皇极殿,那份不舍的心情自然还是有的。 唉~~~ 陛下啊陛下,您这个皇上得来的太过容易,便会招致往后的坎坷。 亲爹都给你搬了出来,一家子齐齐整整共商国是,想不答应都难。 除非,弑父杀兄,做一个史书中的暴君。 这要有多难。 回宫见驾,太上皇先拿着那颗子弹掂量了掂量。 “李雨农许了你什么好处?” 戴权躬身到地:“下西洋。” “他呢?” “回南洋攻天竺。关外之事,他说,必要有一位国姓者方可名正言顺统兵作战,一举平了鞑子之患。” 太上皇啧啧两声:“不是要兵权的袁崇焕,也不是刚直的于少保。像不像那位新朝的王周公?” 戴权装糊涂:“天家的人他一个也不杀,王莽当年也做不到保天家不自戕的地步吧?” “所以朕才要出山,替吾儿看着他。” 戴权明悟,老皇是在给他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拿“罪魁祸首”李穹说事,最是恰当不过。 “明日宣他们进宫吧,逼宫不可为,坐下来好好聊聊,总能有个万全之策。” 戴权跪下领旨,伺候着太上皇歇下来后,才静悄悄的出了寝宫,丹阶处坐着义忠老亲王,他每夜都替太上皇值夜,说是要尽孝。 自然他身边是围着护卫的,生怕尽孝成送终,也恨这老头不让他们安生。 戴权走了过去与他见礼。 义忠笑着问他:“我那女婿真回了京?” 戴权点点头:“亲王还是回去睡吧,明日便见分晓。” 义忠瞧了一眼身后的寝宫,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最后一宿了,要善始善终。” 戴权莞尔告别,他要回去睡一觉了,趁着些许酒意,正好酣然一梦,明日醒来,又是一场劳累。 希望能是个艳阳天吧。 下西洋,下西洋,李雨农啊,莫要食言,咱家只要能出了海,纵然死在波涛中,也能留在了史书,家族后人烧纸时,便能多给咱家送一刀纸,不算咱家辱没了祖宗。 一百三十七、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一) 第137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一) 夜深沉,无风无月,帐内的鸳鸯相敬如宾。 李穹靠在床头看着床顶,黛玉捧着书看烛火,都在想着心事。 雪雁进来直皱眉:“早些歇下吧,明儿还要早朝呢,到时又要起不来。” 黛玉斜眼看过去,一碰李穹的眼神,又低头去看书。 雪雁觉出不对:“这是怎么了?闹生分了不成?” 黛玉把自己缩进被窝里不言语。 李穹盯着床顶直叹气。 雪雁好生无奈,只得站在床脚冲李穹使眼色,哄哄她啊,刚见着面,怎么还发了脾气呢。 确实事出有因,李穹想回兰芳,黛玉则有不同念想。 倒不是不让李穹以国为重,是劝他若是明日真能推八王议政了,倒不急着先回去,稳住了朝纲再走也不迟。 毕竟这一局面来之不易,京师又要三面用兵,李穹若是不在京中,难免无法制衡各方平稳行事,万一哪方又有了别的心思,这一趟岂不是白跑。 李穹则以为自己还是远离中心的好,找了诸多借口,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是犯了懒,不想理朝政罢了。 摸鱼摸惯了的人,大多如此,尤其是他这种电子厂打过螺丝的人,更深知七成的时间是在内耗,两成还是私下经营,真正用在做事上的精力,也就不足那一成。 古今相同,留在京城束缚太多,本来是限制皇上的事,恐怕要把自己也给圈住了,所以想走不想留。 三言两语,黛玉又是个嘴不饶人的,点破了李穹的小心思,李穹便不理人了。 但这话又不能与雪雁讲,讲了她也不懂,反而会顺着李穹的意思行事,无关她对黛玉的忠心,是规矩使然,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什么错事,回了兰芳过的更舒适呢。 雪雁见情形确实有些不对,李穹素来尊重黛玉的心思,从未有过置气的时候,这一次怕是认了真,自床脚蹲坐在了脚踏上,轻轻推着李穹身子。 “你不哄她,她能把自己呕死。夫妻哪有隔夜仇,她虽好拿尖吃味,但也是将你放在心里最重才会如此;换做旁人,她才不会动一点脾气,因为啊,眼睛里就装不下,看见如看不见一般。” 李穹看着雪雁:“我又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外面的人可以结交,但外面的事必不能带进家里来,远离是非有什么错。” 黛玉背冲着他哼了一声:“半途而废,岂不是留待以后再要重头做起?你自宁国府时起,就善用利,我虽看不惯,但也知伱必得如此行事才有活路,那时我可说过你什么?” “哎呀!那时你我见得着面吗!”李穹来了脾气:“你才见过几个男人,除了一个贾宝玉,你怎能知道男人在外的不易。他另算,一个秧子少爷,我俩换个过,保准他活不过三天。” 黛玉腾的一扭身,伸手便去扭李穹的嘴:“放屁!他住这里可是我能拦的住的?毁我清白,我我我,绝饶不了你!” 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吵架便是如此,你根本不知是缘何吵起,不过是个发泄的由头,吵着吵着便错了楼,你说前门楼子九丈九,他说刘老六去打油,哪哪都不挨着,只顾着自己占理。 李穹龇牙咧嘴不敢还手,只剩两条腿岔开着扑腾,黛玉一顿,停下手去看雪雁。 雪雁一低头,自李穹被子里抽出手来笑着说道:“床头也打了架,该床尾合了吧。你俩慢慢的打,我可要睡觉去了,一大早的还要伺候他上朝呢。” 气的黛玉抽出李穹的枕头扔了出去,雪雁早就笑着跑掉了,枕头也落在了地上。 “你赔我枕头。” “自己去捡。” “我不要那个,掉地上脏了,我要你的枕头。” “你休想,她拱的火,你找她去!” “不孝有三。” 林黛玉一瞪眼:“滚出去!” 李穹终于明白了她为何置气的原因,原来是这句刺到了她,拉住她的手臂笑嘻嘻的说话:“宫寒你是气性太大所致,少操些心,我给你暖暖肚子,配的药要常吃。” 黛玉身子弱,是肝火大,焦肺寒宫,自幼便心思极细的人,往往如此。 换李穹的理解则为抑郁,五岁没了娘,七岁背井离乡,十四岁又没了爹,还生活在荣国府一众冷暴力的环境下,不抑郁才怪。 黛玉被李穹擦着脸上的泪,心一软,便躺在了他的怀中,呜咽道:“今生遇你,我亦别无所求。见你在外奔波,出生入死的换来一个前所未有之局,恨不能帮你撑起一片天地,让你放手一搏,却往往反被人牵制住你的腿脚。 此次真的是来之不易,你若退了回去,兰芳也不是世外桃源,难免还会有一番波折,更或许又要刀兵相见。 还不如一鼓作气彻底定了江山走向,中原稳,兰芳才是桃源啊。” 她这里如泣如诉的说着真情实意,小手却被拉到了一处所在,还听那混蛋不紧不慢的对自己说道:“你说的啊,不许食言。我的中原不仅稳固,还很强硬呢。” 气的黛玉仰头斜眼瞪着他:“我与你诉说真情,你却只想着这里?” “你肚子大了咱们就不走了,反正有了退路是吧,我好好玩玩这个江山,让它处处是桃源。” 月影穿潭,风摇波动。 一只雪雁悄悄飞了进来,放下一盆热水,掀红被露住一对鸳鸯,扔地下那只枕头,已经在了黛玉腰下,吃吃笑着给她洁身。 时已是八月初五,今儿是贾母过寿的正日子,前面自七月二十八一直排到了今天,一连八天的折腾,荣国府有了些往日的样子。 随着东安、乐善、东西北五家王妃的到来,贾母这场的寿诞,达到了顶峰,王熙凤站在林黛玉的身后直说酸话。 “也不知是看你的,还是看老太太的。” 黛玉一扭头,眉眼气色说不尽的风流:“都是看琏二嫂子如何操办寿宴的。” 王熙凤嘻嘻一笑:“我不领这个情,倒是羡慕你们少年的夫妻。” 黛玉脸一红,扭回头不让她看了:“呸,嫂子便未做过少年的夫妻么。我回头问问平儿去,嫂子又是个什么样。” “还不是那几个样?”要说起这件事,王熙凤怎会被林黛玉说嘴:“难道你们还多些样?” 黛玉一顿足,撇下她去迎客,来人是永昌公主,妙玉也迎了上去。 永昌公主让妙玉扶着自己,却拉住了黛玉的手,不急着进荣喜堂,慢慢走着说话:“莫急,他们虽然吵的凶,但大局已定,待太上百叟寿宴时,便能昭告天下了。” 李穹一大早的上早朝,这都快正午了未回来,可见争执很多,永昌公主直到此时才来,也是给各家王妃吃个定心丸,安心等着吧,出不了大事。 至于贾母的寿宴么,真是一个好的幌子,都知道正主不是她老人家,而是在永昌身边的两位娇娃,兰芳国林后与朱后。 “驸马爷不会怪我家么?本来无事一身轻,偏被那惫懒的家伙给拖下水。” 黛玉还得替李穹圆着场,永昌驸马本可逍遥一世,都是他多事硬拉着人家下水,右议院以永昌驸马为首,将来的事体少不了。 妙玉则是知道皇姑的家事,反驳了黛玉一句:“姑父可是当年的榜眼,一身大才总风花雪月才是委屈呢。正好出来一展身手,也看好了他,这几年过得日子,可比我东躲西藏二十年还吓人。” 黛玉一挑眉:“他又不是驸马,一个大活人,你拿什么看?朱王后还想着盖一间郡主府招待我们不成?” 妙玉不甘示弱:“现今的大观园可不就是我的郡主府?” “那是我和薛后家的钱盖的,给了我们房钱,便归了你,我们搬你家对面住。” 永昌公主好笑的打断了她俩的做戏:“少给我这唱什么连环计,我不听!要钱去找圣上要去,那园子你们住了这么久,谁还真敢赶你们出去似的。” 松开她俩,自己抬腿迈进了荣喜堂,贾母起身相迎,留下双玉相视一笑,这大观园不是贾家的喽,是我兰芳国的行在,贾家人想进来,先得通传,尤其是贾元春,别想着再进来省亲。 惜春蹭过来,她跟在一旁听的明明白白,拉住了黛玉的衣角,嘴里嘟嘟囔囔:“我不搬,就住我的缀锦阁。” 黛玉还未发话,妙玉噗嗤一笑:“我那拢翠庵空着呢,要不,你住过去。” 惜春哼了一声:“住进去参欢喜禅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慌得黛玉和妙玉齐齐捂住了惜春的嘴,瞪她好几眼,直到惜春不再张嘴,她俩才联袂进荣喜堂陪着各家王妃和公主闲聊。 不着急开宴,不等到宫中的消息传来,这宴席开了也心情吃。 将将正午,王熙凤急的团团转,再不摆宴可就误了时辰了,不吉! 荣国府门外终于飞来几骑黄门,周全捧着圣旨进了荣喜堂,现成的香案烛火,一众妇人蹲身听旨。 周全当中站立,先冲王妃们道喜:“给各家的旨意想必也到了家,咱家先恭喜三家王妃了,玉碟中有了三位王爷的名讳,哦,还有妙郡主与朱世子也一并录了进去,自此天家团圆。” 东、西、北三位王妃喊了一声万岁,哭倒在地,三代人的起起落落,终于换回了这个姓氏,怎能不痛哭流涕。 永昌公主咳嗽一声:“人家寿宴,喜极而泣不是个地方。周公公,你赶紧的宣旨,本公主还饿着肚子等着开席呢。” 屋里能听旨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五位王妃、两位王后,一位公主和一个寿星佬。 黛玉还得扶着贾母,上了岁数的人,可蹲不住多久。 周全瞧见了黛玉吃力,也不敢再废话,展开圣旨念了起来:“召曰:兰芳国并入大明疆域,改称大明兰芳...” 一百三十八、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二) 第138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二) 黛玉听得呆了,归土入疆了还能自立为国?或是说,自立国土还能入疆?这可是天下奇闻,史书未有之事。 她可从未想过兰芳会被朝廷划入疆域后还能自立,这大明兰芳怎么听起来如此的怪异? 也只有李穹能玩出这花活,因他学过见过,所以才一言惊天下,一语震八方。 既然要坐下来好好玩这局天下,那么朝廷的兴衰强弱,他不能再是旁观者,一旦入了局,首要先给朝廷增加些底气,也是给正元帝看看自己的气度。 皇城中有一中极殿,乃三大殿之一,崇祯朝曾被义军焚毁,邵武帝时重建。 在各家王妃陆续拜访荣国府时,太上皇驾临此殿,身边跟着东安、义忠、乐善、忠顺、东平、西宁、北静、兰芳八位亲王、郡王和国主。 一进殿中,太上皇便唤李穹:“孙女婿,你看座次如何安置才好?” 义忠紧紧挨着李穹站,拍了拍自己女婿的肩头,一副有婿万事足的模样。 甄宝玉,啊不,如今改回名字叫做朱由楥,倒排在三丈开外谨小慎微的等着叔叔大爷们使唤他。 李穹看了看高高在上的一张龙椅,呵呵一笑:“世安,搬张大圆桌子进来,头起安放那张龙椅,然后按着人数左右摆放位次。” 裘世安应了一声是,招呼内侍们摆放桌椅,左右对称各五,一头一尾各一,李穹扶着太上皇坐进了居中那把龙椅。 “这中极殿里,您老说了算,当坐首位。” 太上皇心满意足的安坐下来,笑呵呵摸了摸这把他过往熟悉的椅把手,一脸的心安理得。 李穹一指左右两旁:“亲王居左,郡王居右,我敬陪末席与太上皇对面。” 义忠呵呵一笑,空下太上皇左手第一位次后,拉住忠顺当先坐下,东安王哈哈一笑挨着李穹的位子坐下。 李穹请他居上首:“您老居右第一,我这身边给陛下将来的太子留着。” 太上皇深感欣慰,招手唤东安过来:“咱们两个老的坐一起。” 东安从善如流,乐善挨着东安坐下,依次是东平、西宁和北静。 李穹还不忘招呼甄宝玉,还是习惯叫他这个名,只是不带姓氏了:“宝玉,你自己找张矮几坐下,这里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你都要记下来,裘世安伱帮着他。” 众人坐下后左右看了看,皆为满意,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上皇清清嗓子刚想说话,李穹倒先站起身给开了头:“头一次都新鲜吧,我先抛砖引玉,容诸位品品这议会是个怎么议法。” 抽出了自己的笏板,啪啪拍了桌子两下:“头一个议题,早朝不能太早,以后食时再上朝,我起不来,太上皇怹老人家也起不得这么早。” 说完嘿嘿一笑拱拱手:“同意的请抬抬手。” 太上皇与东安亲王是没与李穹打过太多交道的人,闻言都愣在了那里,这就是左议会该议之事? 义忠也有些糊涂:“贤婿,这...是不是儿戏了些?” 李穹是一本正经:“早朝不在朝字,而是在早。它本是劝勉天子不得懈怠要勤勉朝政; 如今我朝上有天子垂拱,中有八王议政,下还有中书理事,这条规矩便有些不合时宜了。中书不敢议,百官不敢提,圣上呢,也不好说要推迟早朝。 那么只有我等能提敢议还能改了它,这便是八王议政的意义所在。非是要夺圣上之权,而是上可补足圣上之虑,下可弥补百官之怨。 也得亏着我朝日月同辉还兄友弟恭,虽说有些旧怨,也不过是一山望着一山高,真到了山巅处,哪位不晓高处不胜寒呢。” 太上皇哈哈大笑:“兄友弟恭?小子说的妙,坐了一屋子的逆贼,居然各个不死还能执掌朝政,后人观史书时看到这一段,会是怎么个神情呢?” 李穹是背对着殿门而立,太上皇一边笑一边冲他眨眼,李穹脸色一正,拿起笏板又敲了两下:“那就让后人,为吾皇与吾等的所为,惊叹喝彩吧!本人提议,就在此时此地,各家立下遗嘱规矩,凡是吾等子孙有图谋大位者,除族,以国法论处!” 八王皆侧目而视,李穹一拍胸脯:“我先立!” 他的肩头也被重重一拍:“哼!朕若是再信了你,简直就是千古最蠢一帝!” 李穹先冲太上皇眼神道谢,然后才转过身来要躬身施礼。 除了太上皇外,众王皆起身离座躬下身去,正元帝挥手免礼,与太上见礼,起身看了看左右,嘴角一翘,信步走到了太上之侧,挨着太上皇坐了下来。 “诸王请坐吧,你们不再篡位,朕已经是深感欣慰,进了这中极殿,朕也不过是朱家一人而已。” 东安与乐善心中无鬼,哈哈一笑当先坐下,其余众人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上皇瞥了一眼李穹,意思是又该你说话了,老夫很看好你的能力。 李穹咬了一下嘴唇,冲着宝玉说话:“记录下来,正元九年八月初八,帝临中极殿,赦免诸王称圣逆行,诸王山呼万岁,立誓曰,子子孙孙为报皇恩,共扶明室,敢有称帝者,左议院诸王共诛之。” 一句话定下了左议院可以传承,只要诸位后裔不死绝,这位子永远是诸王的,也永远是朱家的,除李穹不姓朱外,但他也夹带私货偷摸的给黛玉将来的儿子先定下了这里。 宝钗的儿子做国主,黛玉的儿子做左议员,妙玉若是也有儿子的话,右议院还可以承袭一个位子,李家算是把北明朝政给承包了。 诸王待李穹话音一落,躬身到地齐呼谢万岁,又学着李穹的样子,高高举起了右手,发誓赌咒。 正元帝哭笑不得,太上皇拍拍他的胳膊指指李穹身旁的位子:“那是给将来的太子留的位置,尔等兄弟做的好了,我朝将永无阋墙之患矣。” 正元帝叹了口气,太上皇都被李穹撺掇着静极思动了,作为儿子,他便是杀了李穹,也不过是出一口气而已,于事可无补,何况,他还杀不得李穹。 起身双手虚托诸王:“给我等的子孙们,留一个感念我等的事迹吧。诸位王兄王弟请起,国事唯艰,还要仰仗诸君。” 八王齐齐称是,东安郡王喊了一声当浮一大白,内侍们端茶献酒忙了起来,八王议政便在太上皇这尊大佛的照应下,有惊无险的成了定局。 李穹暗暗松了一口气,押宝在太上皇身上这步棋,终于让妙玉给走活了。 自古天家父子相争、兄弟相残是屡出不穷;太上皇禅位,也是为了先前罢黜长子义忠的太子事,自他不肯杀义忠时,李穹便暗暗记在了心里,日月总有同辉时。 留下义忠不杀,何尝不是给皇上门前挂了一口警钟,所以他后来才救天家又不杀忠顺,通过妙玉之口告诉太上皇,一口钟不够,再来一口才有共振,最好是您老亲自出山做这个敲钟人。 孝比天大,算是让李穹给整明白了,正元帝再如何的心生怨怼,义忠与忠顺事,他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既然义忠的事能了,那么开土的三位郡王,自然也可将功赎罪,制衡皇上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他身侧围满了他自己的兄弟么。 老朱家不是不杀兄弟的一家,逼急了,侄子能杀,亲爹也能杀。 这是朱家曾有过的最痛经历,眼看正元朝也会如此,却被李穹给搅了局。 太上皇耳朵里听着他们兄友弟恭的认错与宽恕,眼里看着李穹,心里却想着一个人---林如海。 暗暗骂道:朕当年点你为探花,算是瞎了眼,瞧瞧你女婿,摘得一手好花,不仅摘走了你的爱女,还将朕的长孙女也摘了回去,他才是探花第一人。 而且,你要是有你女婿一半的能耐,朕当年也不会禅让的那么早,结果还得承你女婿的人情,让朕又重回第一人,嘿嘿,因果呀。 闲聊几句后,再次的议事,正元帝也对李穹之议有了兴趣,谁也不想早朝太早,只是碍于祖宗礼法之类的说辞而不敢轻易蠲除。 李穹不得不再次重申了一遍,全是宗亲的左议会到底是做什么事的。 身为既得利益者的李穹,如今也可实话实话了:“只要左议会不倒,朱家便能坐牢江山,不敢说千年万年,三百年内无忧,三百年后关我等何事? 中书省行政,看似分了皇权,又何尝不是给朱家天下续命延寿?他们做得越多越好,他们彼此之间越会分裂,哪怕再有朋党相争,天家居高而俯,就事论事,再没有因圣上偏袒一方而做大之朋党,何尝不是化解这顽疾的妙法。” 众人若有所思,李穹继续言道:“左议院只做两件事便可,上督导圣上。” 正元帝重重哼了一声。 李穹缩了缩脖子,却得了诸王与太上皇的期许,他一挑眉:“上可督导圣上,下要扶助黎民,两头抓,便把百官夹在了中间。只要天下的黎民不反,皇室宗亲不反,江山稳固不是虚话,些许外敌,撼不动天下根基。” 太上皇一拍桌面:“好!这才是金玉良言!皇儿啊,看似是我等分了你的皇权,但宗室从此不藩,只堆在这中极殿里议事,省却了多少隐患,又省了多少的钱粮。这条祖宗之法,当改得,也必改得!” 开局一个碗的重八帝,为了朱家万代基业,大肆封王就藩,欲让朱家人监察百官善待百姓; 可刚刚三代就遭到了反噬,终明一朝,多是藩王造反故事。 如今有了这个中极殿里的左议院,无兵无封地的宗室藩王,除了吵架给皇上添堵以外,再无造反的根基。 若不是太上皇看透了这一条,他又怎会冒着被儿子孝刀所杀的风险,行日月同辉星斗齐耀事。 正元帝被太上皇一下点醒,看了看已经反过的诸位王兄王弟,起身拱手:“朱家若能就此不再有不忍言事,朕立誓,绝不加害宗亲。” 忠顺苦笑一下,与东平、西宁并北静站起了身,不得不被释兵权。 “臣等愿率土而归。” 正元帝大喜,目视李穹。 “臣愿收下四王之地,为吾皇守住南洋,兰芳也回归疆域,称大明兰芳如何?书同文,尊一帝,只是政体略有不同,也是为我朝多开一条不独尊儒家而师法百家的途径。” 两制么,不给他们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怕是他们不肯呐。 两代帝王齐齐变色:“真能不独尊儒术?” 李穹轻轻的点了点头,嘱咐宝玉与裘世安道:“这段划了不许留。儒术苦天下久矣,百家争鸣就在此时。我李穹愿在兰芳一试,败了也不会影响中原。太上皇、陛下、诸位王爷,我左议院第一件能通过的事,便请准此议程吧。” 一百三十九、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二) 第139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二) 尊百家不独尊儒术,这话放在朝堂里讲,能让百官把李穹家的祖坟骂裂了; 但在中极殿面对一群国姓人讲这番话,便不会遭骂,天下最大利益的既得者们,哪个会真尊儒,不过是拿来一用的抹布而已。 都新鲜的举了举手,笑呵呵的给李穹以鼓励,鼓励他单枪匹马的去干吧,真要是成了,大家一起沾光。 李穹也没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干,只要不当面给自己添堵便是好的。 通过了第一项后,正元帝也提了一项,各家在南洋都有得利,既然一起归土,不如将南洋收入一并入国库。 各家面露难色,那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地盘,名义上归了朝廷没什么,但还要收税要钱,这可有些不讲道义了。 李穹桌子下踹了一脚水溶,水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穹,轻轻用笏板敲了一下桌面。 “不妥!” 正元帝那不善的眼神便盯了过去:“有何不妥?难道尔等信不过朕,还不愿回朝堂么?” 李穹便帮水溶说话:“就事论事,圣上别动不动吓人;此地是中极殿,一切当由太上做主,请太上允水溶陈述。” 其余各王得了风向,一时鼓噪起来。 “咱们左议院便是说话的地儿,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还要这左议院有何用?父皇您说是不是?”这是忠顺在拱火。 “我等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说归土便归土,足见我等对朱家的忠心了吧!怎地?连养老的银子也不许赚了?” “关键是打下来那些地,咱们没用朝廷的一分一毫啊,连本钱还没收回来呢,这就要一锅端?那先给吾等出了本钱也行。” 东平、西宁两位趁机发难,土地不会飞到京城,可银子会飞回来的,归土不过是名义,真要拿钱,那可绝对不行。 “朕若强要呢?” 诸王愣住,齐看李穹。 搞这么个左议院,就是要分皇权,可怎么个分法,诸王心里还都没底儿,嘴上是敢说不行了,真要说到解决办法,还得找“罪魁祸首”来出面。 乐善与东安在窃窃私语,水溶凑过来拿袍袖一挡脸说了一句话:“东安家的股子不少,暗藏在乐善王爷那里。” 李穹嘴一撇,合着这屋里只有一个义忠是最穷的,太上皇与正元在南洋的暗股在自己手里,南洋早就一统了呀。 只能斗而不破,吵吵架争争利益,这倒是好事,有的争才有的谈。 “不如这样。”李穹瞧了瞧自己笏板上的字,说出来联合之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也要把账算的清。亲兄弟明算账,民间都懂的道理,不能因为是天子一句话,便夺了兄弟间的财物,于理不通。” 正元帝冷笑看着李穹,李穹回他一记微笑:“陛下,您宫里宫外的买卖合在一起估个价,我们买下了行不行?” “嗯?”正元帝一愣:“你要收朕的内库?” 得收,不收你穿在外面时,我可治不住你。 “陛下怎地忘了内库变银行的事?” 正元帝冷笑:“伱欲旧事重提?” 李穹点点头:“正是如此!兰芳已经有了一家银行,陛下只要拿出内库来,兰芳银行愿与内库一起,在京城办一家皇家银行出来。” “收益可要怎么算?”太上皇终于发了话。 “此乃左议院名下银号也。”李穹笑嘻嘻看着屋中众人,人人皆有份,各按股本大小就是了,一起挣天下的钱多好。 义忠当先举手:“吾赞成!” 诸王齐齐丢个白眼给他,穷人一个,哪有你发话的余地。 “你兰芳收益能有几何?”太上皇还有些担心吃亏。 “您老人家每年的收益不过是百之五也。” 李穹透个底过去。 “这么少?!” 李穹一摊手:“小子不得炼钢做枪发饷打仗吗?要不哪来的那些。” 正元帝目视李穹,他也想知道自己占了多少? 李穹伸出一巴掌给他们看:“就这么说吧,我自己的买卖,我也只占了五成,剩下的都是各位在我这里的股子。” 义忠好不幽怨的看过来,李穹视若不见,那时联络谁,也不会联络他。 东安心里一个哆嗦,问乐善:“老弟,一年十几万两,竟然只是人家的九牛一毛?” 乐善一笑,伸出手指头掰着给大宗正东安亲王数数:“雪花糖是人家的独一份;朝廷的枪炮三成也是来自他;最后才是三季的稻米和矿产。哦,对了,太上、圣上,我等南洋也开始煮盐了。” 朝廷最能赚钱的几项,除了茶叶、丝绸外,连烧磁南洋也都有了,要不诸王哪来的勇气踏进京城给太上来拜寿呢。 正元帝都给听见了,乐善本来也没想小声的说,太上皇沉思了片许功夫与正元帝商议:“宫内的库银不可轻动,将宫内外的买卖交出去赚钱。” 裘世安眼皮止不住的跳,按耐住心头狂喜,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 他跟随李穹时间不短了,深受其的熏陶,自然知道天家要是拿出皇庄、皇商来入股的话,那将是多大一笔的收益。 这么大的一笔钱,必定是要一个内侍出面去打理的,周全已经是密谍司的副首领了,而自己被李穹指派着伺候左议院,原来是等着此事啊。 李穹与忠顺等对了对眼色,认可了这件事,外廷的国库不好拿,先拿住了内廷的财权也不是不可。 有钱大家赚,李穹不是个小气的人,摸出三枚金币来,一个面值百元,一个面值半百,最后一个面值二十,呈给天家父子看。 金币上面刻印着两面人像,百元的是邵武帝,半百的是太上皇,正元帝则屈就二十。 “一金兑百银,能省多少火耗自不必多说,皇家铸此金币流通天下,眼下这几场大战是不愁饷银了。” 国库永远是不够打仗开销的,铸新钱也是历朝历代会用的策略,但都没有李穹这回玩的花俏,是因为资本大不过皇权,所以皇权无视资本。 太上皇又拿回了这几枚金币,摇头一笑说了句女大不中留,这是他前些日子给妙玉的那几枚,让她去问问李穹,是不是想要榨干天下才罢休,没想到李穹又给送了回来。 不是他李穹要榨干天下,而是天家国姓人一起去榨干,听着其他诸王那忽然加粗的喘气声,太上皇若是还想日月同辉,只能答应下来。 正元帝则有另一番心思,他一直是主张开办银行的,只是被外面的文臣屡屡用不与民争利所阻,此次李穹拿出了新钱来,太上皇也拿出皇庄买卖入股,这皇家银行可以势在必行的办起来了。 “哈哈哈,朕是真想看看中书还有何说辞能拦住朕!” 与民争利? 朕这是皇家银行,做的是皇家买卖,参股者皆是皇亲国戚,与民何干啊? 越想正元帝越是得意:“雨农!知朕之心意者,非你莫属!你那火枪是不是也能放在京中来造了?” 李穹又自袖兜里摸出来一张图,双手献给了正元帝:“那个不值一提,圣上瞅瞅这个家伙,要是能有了它,铁甲舰横行波涛之中,远赴西洋也只是数月的功夫。” 圆桌大,递不过去,李穹干脆起身离座,挤在义忠身旁,呈给天子细看。 “这就是你说过的蒸汽机?” “您圣明!就是它了!烧煤煮水就能有百马之力,堪称国之重器。” 东安亲王又不懂了,还是问乐善:“这又是个什么?” 乐善眨眨眼:“我也不知其中玄妙,但它能不用人力而自动,确实是神器了。”指指太上皇手心里的金币:“它就那么一砸,诶,就成一枚金币,浇筑的模子再好,也不如它那么砸一下子不易磨损。想要多少都行,它可以日夜不停的砸出来,还大小分量一个样,比之前的铸钱,快的多的多。” 太上皇又给听见了,转过头来问:“意思是说,想要多少都行,还绝无仿造可能?” 乐善点了点头:“没那么个蒸汽机,是绝造不出来。” 太上皇看了一眼与李穹深谈起来的正元帝,将手心紧紧一握,砸在了桌面上,砰的一声,惊住众人:“太祖有云:朕为中国之君自宋运既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征塞北!收天山!老夫撑住十年不死,候着汝等给朱家江山换一副堪舆来。” 正元帝率诸王起身离席而拜:“尊太上圣旨,复我大明堪舆。” 李穹也甚是激动,太祖重八说这话的意思是元朝的历史朕认可了为中国,而元朝的疆域也该是我的了。 不多不少,一千四百万!(后世认可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 这才是一代君王该有的气魄。 太上皇要用十年的准备换来扩土开疆,其也意味着彻底认可了李穹的政改,分皇权进左议院与中书省,并不是皇权渐弱的象征。 “国姓人不做争胜事,还能求谁来做!”太上皇可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把金币啪的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天佑给了朱家一个好女婿。”太上皇笑意盈盈的看着李穹:“有这银行与金币事,朱家不缺钱粮矣,天下之大都可去得了!老夫也有一议题,将不孝义忠的亲王份例,赏给雨农。” 义忠第一个回应:“不孝儿双手赞成!” 忠顺随着大哥也喊道:“不孝三儿也赞成!” 其余诸王相互一笑,举手赞成。 亲王份例可是不少呢,正元帝似笑非笑的看看李穹,也抬起了手。 【明制,皇子封亲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亲王嫡长子,年及十岁,则授金册金宝,立为王世子,长孙立为世孙,冠服视一品。诸子年十岁,则授涂金银册银宝,封为郡王。】 李穹嘿嘿傻笑,心里却在嘀咕,是给我的?还是还给义忠的? 不管他,老子又给儿子们挣来一个郡王,怎么也说的过去了。 他这么想还真是给蒙对了,太上皇本意也是如此,钱粮布帛这些个份例,李穹肯定不在乎,义忠不就有了糊口的米粮么。 等妙玉生下个儿子来,有天家的一半血脉在,孩子他爹岂不是更要为天家着想呢。 至于义忠本来的儿子么,太上皇与正元帝都斜着看了一眼,那傻小子还在奋笔疾书中,这么过一辈子也行。 当这句话写进了圣旨中,再由周全当众宣读后,荣喜堂内的妇人们,齐齐看向双玉,郡王妃们不得不敛衽施礼。 “吾等见过亲王妃。” 品阶高到了头,不由得她们不拜。 亲王与亲王妃,是一等爵;郡王与郡王妃是二等爵;藩国属国王与王后是三等爵。 李穹不是亲王但享亲王例,他就是当今的兰芳亲王,那么林黛玉、妙玉与薛宝钗三位王后,便是一品王妃,只低皇后一人。 双玉有些发懵,怎地又升了? 贾母哆哆嗦嗦率贾家诰命邢氏与王熙凤,直接给双玉跪下了。 黛玉赶紧搀起来外祖母,一脸不可置信的问周全:“好好的,又赏我们做什么?” 周全冲黛玉躬身答道:“王妃还是问王爷吧,咱家可不能说。” 妙玉搀起诸位王妃,脸色倒是淡然,嘴角却高高挑起:“我家都能有如此的殊荣,看来是满天的乌云散尽了。朱家妙玉给诸位婶娘嫂嫂见礼。” 林黛玉也赶紧过来蹲身,一不留神成了半个天家人,多了好几家的亲戚,不得不重新见礼。 一屋子女人又是哭又是笑,贾母更是心花怒放,自家有妃子不说,外孙女还成了亲王妃,贾家无忧矣! 外面忽然鞭炮齐鸣,林之孝家的气喘吁吁小跑过来跪在了门外:“老祖宗,大喜,大喜哇!圣驾亲临在荣国府的门外!” 贾母险些晕了过去,王熙凤和邢夫人一左一右搀住了她,老太太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邢夫人一咬牙,替贾母传了话。 “封住二门,大开中门,管家以下者不得擅动,违令者送官!重摆香案,请诸公主、王妃二堂候旨。老太太,咱们出门迎驾。” 贾母只说了一声好,便顾不得荣喜堂内诸人,随着邢夫人与王熙凤去二门处跪接。 黛玉与妙玉一碰眼神,妙玉请人进二堂,黛玉则站在荣喜堂外接驾。 王妃们都是懂规矩的,圣驾是来的贾家,自然要有贾家人去接,她们这些来做客的,不得旨意时,是不能见驾。 随着妙玉转过荣喜堂后身的二堂内,先坐下等候,永昌公主拉住妙玉说道:“赶紧的生个小郡王出来,你爹这一辈子便算圆满了。” 妙玉脸上虽然害羞,但言谈依旧清淡:“不替子孙发愁,是个有本事的,走哪也饿不死,没那个本事,给他江山也会丢。” 永昌哼了一声:“不信你们家不争起来。薛家那个不是先有了一个儿子吗?王世子可不能给她家。” 妙玉一笑:“人家也不要。” 诸王妃皆说不信,妙玉笑而不语,任由她们去猜。 任是她们怎么猜,也猜不到薛宝钗在做些什么,此时此刻的她,抱着咿咿呀呀的儿子,将他的小手按在堪舆图中的一块地上。 “好儿子,等你爹给你抢过来这,你也当个国主好不好?” 一百四十、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三) 第140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三) 未等多久,正元帝一身大红直身袍,在众人的拱卫中,迈步到了荣喜堂前。 林黛玉见圣驾穿的是常服,便福身行礼,正元帝未做停留,浅笑中径直进了正堂,黛玉都未敢抬头看,忽然一双手给她搀了起来。 “蹲着多累,后边歇会去吧。” 李穹可舍不得黛玉抛头露面还得立规矩,他连荣喜堂的门都不进,扶起黛玉后便扭头找人。 “琏二家的何在?赶紧摆宴。” 王熙凤那眼神嗖嗖嗖的飞过来,又不得不忍了委屈去催宴席。 黛玉忍不住扥了李穹衣袖一下,好好一个诰命,让你喊成了什么,琏二家的?亏你怎么喊得出口。 李穹堵着个门口,他不进去,贾母与贾赦也不敢先进去,贾母更是站在李穹身后,尴尬无比,到底是让不让李穹先进荣喜堂,她心里也没了底。 按说该是让李穹先进堂,亲王份例的一国之主,大明独一份,她家一个破落国公府,便是荣国公在世,也得先让一让李穹。 可他堵着门不进去,屋里就一皇上单等着,主人家却不照应,也不是个待客之道。 正为难时,正元帝在正堂里喊了李穹一声:“雨农,莫作怪了,进来陪朕。” 李穹这才应声而进,贾母等人齐齐松了口气。 “你堵人家门做什么?”正元帝让他近身后小声问他。 “臣是让他们冷静冷静,圣驾亲临给他家拜寿,他家指不定又要尾巴翘上了天。” 正元帝笑了起来:“伱若还是贾琼,你还会堵门?” “我连大门都给他家堵上,谁也别想着出去蹦跶。” 君臣一说一笑间,贾家诸人屋里屋外的站满了,贾母当先居中而拜,呼啦啦跪了满院子。 正元帝示意夏守忠去搀起贾母来,含笑与贾家人说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诰命乃是重臣诰命,寿诞日,朕不请自来,也是告慰重臣家眷之意,昔日种种不过是祖上余荫,放眼明日奋发图强,才是功勋人家的行事。” 话里有话,能听懂的心里都打鼓,正元帝可是有过一次削爵了,这冷不丁的登门拜寿,未必没有敲打在里面,不知这回又要做什么事。 其实是冤枉了正元帝,他来贾家,是太上皇的授意,李穹的撺掇。 中极殿内商议了塞外用兵,李穹力荐北静王去关外,被全体否决,水溶更是以死相逼,若是想要一场大败,只管让他去,他也只能做到不降而已。 原本太上皇想给李穹个靖北郡王做,见李穹的印钱法后,破例赏了他亲王例,还点将李穹出关杀敌。 李穹心有不甘,与正元帝换了个眼色后,捡起正元帝命勋贵子弟南征时的牙慧,要求再来一回。 帝心甚慰,连太上皇都含笑称赞道兰芳亲王真乃贴心肱骨也。 于是乎,正元帝便常服来访荣国府,借拜寿之机,让李穹调勋贵之后北伐,而他不过是给李穹站台的。 等正元帝说完了话,李穹咳嗽一声站起了身,双手一背,目视贾赦:“恩侯公,贾家子弟一个不留,都随本亲王北伐,连您也在内。” 贾赦愣了一下,抬首看了看李穹,猛地一低头喊道:“臣遵旨!贾族子弟皆随军出征!” 若是旁人领军,贾赦还可能推辞不去,但李穹要是发了话,贾赦不敢不从,他惧李穹胜过天子。 无他,这位太熟悉贾家了,还做过贾家的族长,到如今也没把贾家族长印还回来,谁也不敢找他去要。 贾母欲待求个人情,李穹先堵住了她的嘴:“宝玉给我做个书记,叔祖母可愿意否?” 这一句叔祖母,让贾母冷静了下来,把宝玉送出去她才能领这声称谓,要是当着圣面不给人,下一句不定是怎么称呼了。 权衡利弊下,贾母一闭眼:“老身从命。” 宝玉在人群之后,险些一头栽倒,被贾环死死给架住:“小心君前失仪。” 宝玉涨红着脸,两条胳膊打着哆嗦撑在了地上。 贾琮与贾环都撇嘴,真怂,你可别尿了裤子,贾家本就不多的名声可真就荡然无存了。 荣喜堂内李穹笑了起来:“本亲王奉旨北伐,将效法天子命勋贵南征,不独贾家一家,八公十二侯,家家有份,享多大的福,便要出多大的力,况且关外还有各家的庄子在。为家也是为国,都应出这一份力。” 正元帝心内暗笑,李雨农是要尔等出军费,他可比朕黑心的多。 贾家众人不知其中深奥,都齐声喊万岁,冲天子再拜。 李穹躲到一旁去,让正元帝在露露面,安抚一下将要出钱出人的贾家。 妙玉转到了他身后,隔着屏风一拉他的衣袖:“将我家宝玉也带上。” “你舍得?”李穹不回头就知道是妙玉,她一身的佛香味,旁人腌不出这个味道。 佛香有五香,旃檀、沉水、丁子、郁金、龙脑者。 妙玉爱用龙脑,李穹喜欢丁子,提神醒脑延时聚气,是个参禅的好味道。 “总得做个样子。” 李穹嘿嘿发笑,瞧了一眼还在跪听圣训的众人,扭头冲着屏风说道:“此时不用了,你兄弟还得给我送消息呢,我给他安排进了左议院做书记。” 妙玉心花怒放,小指轻轻一勾李穹的小指:“多谢了。” 黛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翘起一根小指问妙玉:“我这也有一根手指,要不要连我也一并谢了?” 妙玉大羞,嗔怒黛玉:“我谢你做什么?” “我做主将赏给的钱帛给你父送了过去。”弯了弯小指给妙玉看:“不该谢我么?” “何时的事?” “方才呀,要不我怎会来找你。” 妙玉听着屏风外李穹吭哧吭哧的笑声,咬了咬牙,无奈的给黛玉福身道谢。 黛玉双手并在腹前侧身受礼:“免了吧,钱帛是小事,手让人摸了去可是大事。” 妙玉咬着牙说了声是,站起身与黛玉并肩,到底是年龄大些,处处显着比黛玉高,黛玉一拧腰出了屏风,对君拜曰:“有公主并王妃等待见君王。” 正元帝笑着遣散贾家众人,请二堂内的妇人们出来见驾。 王熙凤惴惴不安的将水牌子递给了夏守忠,君王用膳可不是小事,万一吃坏了肚子,是要倒霉的差事。 夏守忠删减了几个菜,又添了几个菜,与王熙凤说道:“做两份,给雨农也来上一份。” 顿了片刻,似在自言自语:“这也是宫内的意思,咱家转述罢了。” 王熙凤领命退下去安排,寻这个空坐在石阶上直喘气,小红与平儿慌忙搬椅子坐垫与她坐,不敢凉了她身子。 “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圣眷。”王熙凤喝着热茶也压不住心有余悸。 “不就是与圣上吃一样的菜式吗,这就是圣眷了?”平儿还是少了宫里面的见识。 王熙凤白她一眼:“你呀,就会做个贤惠的样子唬人,真道理是半点也不懂。” 一指浅笑着的小红:“小红给你这糊涂姐姐说说。” 小红冲平儿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姐姐不知情有可原。君王用膳是要有奢员的,一般皆是宫中的内侍。但咱们家是家宴,内侍再来尝膳,多少对咱家有些......” 平儿明白了过来:“哦!所以六爷就与圣人用一样的膳食,这份看重与不疑确实难得。” 王熙凤眼睛一眨,醒悟过来,贾元春是通过这件事告诉贾家人,李穹还是皇上的心腹,这大腿得抱紧了,千万别惹着他。 缘何见得是贾元春的授意呢? 夏守忠已经说了的,转述的宫内话。 贾家在宫内只有贾元春。 “二奶奶!”林之孝家的慌忙找了过来。 “别急,有了什么事?”平儿喝住了她。 林之孝家的一头是汗:“八公十二侯家的子弟陆续都来了,琏二爷已经忙得脚底冒烟,请二奶奶去照应一下。” 王熙凤眼神一变:“不去,让宝玉还有贾环、贾琮去。对了,薛家呆子在不在前面?请他照应,他的面子如今比咱们二爷可大。” 圣驾当前,不先伺候好了圣驾,老娘去照应一干子弟算哪门子的主意,贾琏你就是个废物点心。 亲捧着几道菜到了圣驾前,李穹也是个妙人,还特意指着她给正元帝说小话:“王家的闺女,王子腾要是还敢惹事,先宰了她。” 正元帝哭笑不得:“胡闹!贾家的媳妇又与王家何关。你去外面招呼一下那些人,朕就不见了,让他们老实的跟你出兵。” 王熙凤心中一荡,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感激,看似李穹给自己穿小鞋,其实却是给了自己一张“免死”牌,圣人金口说自己与王家事无关,那么王家不管做什么事,灭族也灭不到了自己头上。 再一想方才贾琏的行事,王熙凤眼眶中险些掉下泪来,得亏自己没犯傻,琏二啊琏二,再不争口气,为妻可要做帽子了。 小步紧跟着李穹往前院走,李穹嗯了一声:“你跟着干嘛去?” “我...我去照应照应。” 李穹切了一声:“都是跟着我种过甘蔗的老相识,什么熊样是我没见过的,你得端起来荣国府的架子。” “啊?”王熙凤不明所以。 李穹见她不明白,只好停下脚步给她细讲:“做个人样子晓得不,你当荣喜堂那位不记仇呢,贾家要想让那位抹去你们的过往,把这几家人笼络住了,别没事往文官那里凑,老实跟家生娃儿,用着的时候得去沙场挣命。” “诶!”王熙凤终于明白了深意。 李穹倒糊涂了:“这么听话?” 王熙凤缓过神来,白了李穹一眼:“我只是读书少,又不是不懂礼。你对贾家有恩,我自然要听你的话。” 李穹拂袖而行,我对你们贾家有个哪门子恩,你还是不懂,贾家要做我李穹手中的一把刀,斩向儒家的一把刀。 王熙凤愣愣的看着李穹身影,平儿咳嗽了一声:“再看也是人家的。” “你个小蹄子皮发紧了是不是,打量着扳倒了我,你好做正房是不是?” 平儿哼的一声转身便走:“谁心里有鬼谁知道,他又不姓贾了是不是,满府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不盯着他呢。” “咦?”王熙凤来了精神:“快与我说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鸳鸯和袭人。” 王熙凤咯咯笑起来:“我就知道你防着鸳鸯呢。袭人没戏,我说的,她这一辈子吃不上三个菜。” 两个小妇人聊着丫鬟们的怀春事,叽叽咕咕甚是热闹,又去了厨房那边盯着菜肴。 一百四十一、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五) 第141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五) 诚如李穹所言,一群在琼州种过甘蔗的后生们,见了他之后,是各个老实;血脉中似有一个叫做典狱的冒出了头,压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薛蟠羡慕的直咂嘴,别看李穹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但他往这一站,连史家两位爵爷都得陪着笑,被一群五六十的糟老头子围着喊六爷,这才是做人的巅峰。 那群糟老头子们不是别人,正是八公十二侯如今的当家人,其中还有贾赦。 李穹还是那个李穹,没人敢拿贾琼的过往说事,贾赦更是一口一个王爷喊着,仿佛就没有过贾琼此人。 招呼着大家坐了席,左右瞅瞅,除了还在南洋的陈也俊外,有名有姓的都在了这里,还有几位未见过面的青年才俊,眼巴巴的瞅着自己,那一脸的与有荣焉,犹如粉丝见偶像,先舔为敬。 “里面先忙着做膳食,咱们就着凉菜喝起来,赦大叔您不走一圈说不过去,给您家拜寿的事,今儿个要是喝不好,明儿您连着回请三天吧。” 贾赦能怕这局吗,一连三杯,酒气都不喘,亮了杯底后哈哈一笑:“没别的,酒管够!要不是里面有贵人,咱们戏班子都是预备齐的。” 李穹一摆手:“去里面请戏去,他们不听咱们听,玉菡,是你的班子?” 蒋玉菡一挑眉连连摆手,根本不是他的班子,但李穹这么说了,预备的那个班子就得换成他的人。 没别的说,蒋玉菡是紫微阁的门下,该做什么他自然知晓。 贾宝玉最喜欢这种的热闹,陪着蒋玉菡重新定戏单子,李穹深深看过去一眼,嘴角噙笑,宝玉兄弟,你的戏份要来了呀,拿出你平时骂腐儒的劲头来,给爷狠狠的喷,出了事有六爷我保着伱。 人尽其才,学以致用,坏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趋炎附势的腐儒们,一个荣国公后裔的贾宝玉,够他们手忙脚乱一阵子的。 先按下这个心思,李穹酒到杯干,与众人打了一圈酒,这才放下杯子来,喝着贾赦给端来的鸽子汤,说起来正事。 “如南征一样,勋贵家子弟都要出征,但这回是我掌帅印,咱们的打法自然不同。” 席间安静了下来,李穹放下碗,指了几家的子弟:“你们几位跟着老薛先去关外,柳湘莲在那边打着游击呢,给他们送去补给后,就地开始收粮。” 薛蟠哈哈大笑:“得令!这事咱们爷们熟!” 被点名那几位也使劲的点着头,生怕慢了被别人抢去了买卖。 李穹点了贾赦的令:“贾家拿个总,有一家算一家,咱们来个团购,有钱大家赚,赚来一起分,谁也别落下。” 贾赦一挺胸脯:“交给我尽管着放心,战阵虽然上不得,但钱粮一事必不会糊涂的。” 李穹点点桌面说道:“此一战,勋贵家出力不在战场,而在物资粮草。咱们有什么?咱们有钱!” 众人轰然大笑,这还是真错不了,瘦死骆驼的比马大,大家伙凑凑银子,不比对面鞑子富的流油。 “低价收,高价卖,这大家伙都会,我也不再废话。但是要卖给谁呢?不是咱们的百姓,而是鞑子。” “啊?!!!” “资敌?!!!” 薛蟠站起身板起了脸:“你们懂个屁!若是鞑子的粮草都是买自我等之手,你们说说,这场战,他们还怎么个打法?” 深谙李穹战略的冯紫英嘿嘿冷笑:“在安南时,我等便是这样做的,按着人头卖,超过万人的粮绝不卖,饿又饿不死,饱也吃不上,吊个他们两三月,他们自己都能争粮打起来。” 卫若兰做了个补充:“前脚卖了,得机会后脚就抢回来,拿出你们全挂子的泼脏水、黑吃黑的本事来,尽管的往各方身上泼脏水,鞑子准保晕头转向。” 李穹端起杯子冲大家伙举了举:“其余人等,也有差事。我要关外坚清壁野,将百姓分散进各家的庄子里,各家都要高垒墙、广积粮,祝家庄的故事都听过看过,就按那个来,不给鞑子留一个百姓一粒米,他想要吃饭,就得找咱们买。” 李穹没告诉他们的是,关外的边军已经悄悄开出了城外,到时候藏进各家的庄子里,够鞑子啃的。 野战马战,李穹信不过边军的能力,守城又用不着他们,自有府军守卫,三省的边军化整为零藏进庄子里,随时可聚成一团。 鞑子若是攻城,边军汇聚主力奇袭侧背;鞑子若是攻庄子,边军据险而守,柳湘莲侧背袭扰。 打的就是一个绞索战,吃准了鞑子缺粮后,定会四下抢粮,先一步坚壁清野后,引鞑子主力二选一,到此时,料敌机先不敢说,略占优势是一定能有的局面。 薛蟠在一旁已经开始传授掺沙子、拌泻药等等的高招,这群纨绔们各个眼冒精光,若是这么个战场打法,也太对他们的胃口了。 物尽其才、人尽其用,李穹放开他们的手脚后,鞑子做梦也想不到会遇见什么样的一群敌人。 他们一上头,二院的荣喜堂内就听见了动静,正元帝微微蹙眉,夏守忠起身出去打问动静,没一会儿,皱着眉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回圣上,八公十二侯的子弟们,在商议着如何训犬。” 正元帝脸色一肃,飞鹰走狗架鸟提笼寻花问柳招摇生事,这伙人还是没种够甘蔗呀。 刚要发作,夏守忠躬身在他耳侧轻轻说了几句:“是为了能寻到鞑子踪迹,还能看家护院提早警示用。” “哼!”正元帝轻哼了一声:“不务正业之辈,只好做这些勾当吧。还商议着什么呢?” 夏守忠都没脸说,拿袖子挡住了嘴才说了出来:“说是要去绑票那些叛臣的家眷。” 百年前清兵入关,降者也是众多,更有甚自义军入京起就接连降敌,到如今也是三四代过去了。 有家人散落中原各处隐姓埋名,也有在关外耕种糊口,能做官者不过十之二三。 正元帝忽然问贾母说道:“存周可有书信回来,他如今到了长安吧。” 贾母赶紧的回话:“回圣上,确实到了长安,长安云节度使是我家的旧臣,存周暂歇在节度府。” 王熙凤眼睛眨了眨,这人她熟,托他办过事,据说害死了一对有情人。 不是个好鸟! 王熙凤心中断定了云节度使云光的品性。 正元帝点了点头,贾母倒是实话实说,国公家的底蕴便在于此,什么京营节度、九门提督、长安节度、大同总兵等等,都是他家的部下。 心内哼了一声,朕有李雨农这把刀,早晚将你们的骨头刮干净! 想到了李穹,便问妙玉:“妙儿可见过蒸汽机?” 妙玉吃着自己的素斋,见问到自己,放下了筷子笑答:“回圣上,确实见过的。半间屋子这么大,开动起来震耳欲聋,锤锤落下百炼成钢。” 正元帝哦了一声:“那是气锤。” “圣上明鉴,您可也见过?” 夏守忠见正元帝与妙玉一问一答的不理自己,不露声色的往帝君身后一站,心内腹诽:“有什么帝王就有什么臣子,不怪李雨农要去绑票,怕是圣上也早有了此意。得,密谍司又有活干了。” 李穹可不认为这是绑票,他正在传授“斩首”机宜。 “抓他们的家眷不是目的,引他们出面抓他们才是目的,这其中奥妙无穷。” 冯天寿听得有些发愣:“雨农,你连这事也懂?”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李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才俊递过来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还拍了拍那人的肩头:“好兄弟,怎地未曾见过?以后常来找我玩耍,熟知我的人皆知,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那人略显羞涩冲李穹一抱拳:“家父金陵神武军仇都尉,仇和与亲王见礼。” 冯紫英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他也是神武军都尉,京城神武军都尉。 李穹明白了,这是正元帝在金陵带回来的爱将之子呀。 “来来来,坐我之侧。紫英,都是兄弟,将来上了战场,都是托付性命的朋友。” 仇和不敢挨着冯紫英坐,因为他爹正和冯紫英争兵权呢。 一山难容二虎,冯紫英也是功劳在身的人,心高气傲下,也只有李穹能让他服气,余者不过碌碌吧。 听了李穹的话,起身把位子让给了仇和:“我找宝玉去。” 他走了后,仇和才小心翼翼坐了一半的椅子,等着李穹问他。 “方才我说道引他们出面,看见你面露笑意,还与我端了一杯酒。这么说,你是听得懂了?” 仇和连说不敢,李穹灌了他几杯后,他才放下酒杯一顿,低声说话:“亲王所言大有深意,确实是奥妙无穷。小子妄言,甚至抓那些叛臣也不是目的,只不过是猫抓耗子逗着耍,其目的在于...离间。” 李穹拿眼一瞪,仇和不敢再说下去了,;李穹撇开了他自与贾赦商议训犬事。 仇和不急不躁等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李穹说要如厕,仇和才暗暗跟了上去。 果然将他引到了一处书房,金荣给把住了门口,李穹冲他一笑:“可有了官身?” 仇和摇摇头:“家父暂不许小弟从军。” “你爹说了不算。”李穹自袖中掏出了紫微阁主令:“仇和听命,本王赐你紫微阁行走,即日起领密谍司潜进关外,寻一叛臣,控制住他,并在他的麾下任职。” “啊?” 李穹面孔一板:“你敢不听命?知不知紫微阁可以先斩后奏。” “额~~~敢问阁主亲王,这行走是几品?” “你爹几品?” “二品。” “先给你个五品,本王就是自这个位子做上来的。” “多谢亲王阁主!可能与我父母说起此事吗?” “你前脚说了,后脚本王就抄你全家。” 仇和双膝跪倒:“属下领命,明日回金陵老家去读书。” 终于后继有人了呀! 李穹如若干年前夏守忠看自己一般,满意的看着仇和,这真是一块天然的璞玉。 一百四十二、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六) 第142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六) 人不轻狂枉少年,谁还没做过一鸣惊人声震三公的美梦。 随父亲来到京城时,他还将天下人看在脚底呢,没少推演当时的朝政局势,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如何,才能力挽狂澜,扶社稷于既倒。 如大多数少年一般,他被现实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单是一个冯家,就已经让他有力不从心之感时,忽然一夜之间冒出来一个八王议政,晃花了他的眼。 满心惶恐下,也认定这将是个大大的机会,父亲手里毕竟有兵权,一旦要清君侧,能立于有利一方。 然后就是今天来赴宴了,未见李穹前,他一直恍恍惚惚,实在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皇上岂能如此认输,真的要让八王分了皇权去吗? 见了李穹后,尤其是李穹调动勋贵子弟,在关外开辟另一个闻所未闻的战局时,他猛地醒了。 二十几年的春梦,终于在洞房中见了真章那般的醒了。 天下真有这等惊艳才绝辈,吾等追随。 于是,恍恍惚惚的回了家,躲进自己的书房里,紧闭门窗,翻开了一本小册。 《论间谍的自我修养》---李穹着 开篇的前言就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间者间人、间事、间国;谍者谋人、某事、谋国;操纵敌国之人事、经济、国策与我手,方称为间谍也。》 后面还有一段白话:我行之暗夜中,却带给吾国光明,无字碑中才有吾辈荣光,世人皆不知也。 掩卷不敢读,躁动的心使他欲狂,多少年来欲求而求不得的大道,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禁泪流满面。 这才是我仇和的大道! 推开书房的门,看见自己的丫鬟捧茶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了书屋,惊呼声中,壶倒水泄,只余点滴花径中。 待次日时,冯紫英来寻李穹:“仇家那小子被赶回了家闭门思过,据说是与丫鬟有了云雨事。” 李穹一笑,是个狠人,自己没看错这个闷骚人,只是不便与冯紫英细谈,故作不理反问他准备的可妥当否。 一说这事,冯紫英喜笑颜开,他如今可是应有尽有,用李穹的话来讲,定要武装到牙齿才行,能用火力解决的事,绝不用人命去拼。 “火鸦炮三十门,长短枪人手两支,手雷每人五颗,再有短弩与马刀,对冲鞑子骑队绝无不穿之理。” 火鸦炮是正元帝的精心之作,李穹将四管改成六管,拉了两道膛线,点燃药捻蜂拥而出,能炸千步开外,骑兵将无处可避。 “多多准备冬衣,毛的棉的都带上,毡子帐篷要带足,如今是八月,等你到了关外就是九月,那边已经下了雪,要是因受冻开不了仗,就是你的无能。” 扔给他一副兔皮手套:“拿去让匠户们连夜赶工,靴子和棉袜一并做出来。还有护耳.......” 冯紫英嗐了一声:“这些本就是边军常备之物,兵部库里多的是。” 李穹冷笑一声:“那些东西也就能在京城左近穿戴,真到了滴水成冰的关外乃至雅克萨,屁用不顶,还有时间,重新的做。” 冯紫英这支人马,李穹是留着用给雅克萨的,剿灭了鞑子后,他们马不停蹄就要奔赴北方,不抢回来北海不收兵。 冯紫英问清楚了北方到底有多冷后,也不敢再怠慢了,抱着一堆衣物离了怡红院往外走,此处外人轻易进不来,他算是个例外。 “紫英大哥。” 贾惜春拦住了他。 冯紫英连忙将手中衣物放下,叉手给惜春回礼,一众丫鬟围着贾惜春,她笑吟吟的指指那些衣物问道:“可试过了?好用么?” 都知道惜春算是李穹养起来的小媳妇,等她二八年纪时必会娶回来的侧王妃,冯紫英摆出一副兄长模样,侧着身答话。 “确实好用。” “嗯,若是有不得用的,冯家哥哥可一定要说,我等还可改进的。” 冯紫英啊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做的?” 小惜春连连点头,然后就笑而不语了。 冯紫英嗨了一声:“两千套,何时能交付?” 惜春早就给他算好了:“十七天后。” “这么快?好!那我就等着了。” 抬腿要走,却见惜春未动脚步,想了一想,一拍脑门,自怀中掏出一个大荷包来,摸出来印章等着惜春。 入画捧着一张纸到了他面前,上面早就写好了订货的条约,冯紫英略微看了看,哈一口气在印章上,按了下去。 惜春福身道谢,命丫鬟们帮着冯紫英将衣物送出门去,这才拿着这张纸回了自己的缀锦阁。 史湘云赶紧迎上来:“怎样怎样?” 惜春抖着那张纸问她:“伱要怎样谢我?” “我能拿什么谢你呢?”史湘云笑的花枝乱颤,捧住了那张纸说话:“只要是我能做的,四妹妹尽管吩咐就是了。探春,咱俩家一人一半可好?” 贾探春也在座,只是故作矜持而已,她们见不得外客,又不好去找黛玉说,只能是托给惜春。 “一家一半又能有多少。”探春心里究竟是不舒服,比不得黛玉也就罢了,再比不过薛宝钗,是她心里不好过的原因。 薛家如今多大的买卖了,糖霜和南洋的稻米,全是她家在贩卖,自己还在为一千套衣物费尽心思呢,人家已经去关外扫粮了。 史湘云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过去推推她:“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在兰芳时,你我处处插不进去手,好容易有了这个局面,当要好好把握。 今儿是两千套衣物,若是五军都护的人马穿的好了,焉知别处人手不要呢?到时,还不都是你我的。” 贾探春毕竟还是有城府的姑娘,撒撒娇埋怨一下罢了,听完湘云的话,振奋起精神来说道:“正是此理!四妹妹能和宝琴联手,你我也能联手做一番的事业。便从这两千套冬装起步吧。” 贾惜春笑嘻嘻的看着两位姐姐,给她许下了诸多好处后结伴而行,扭头喊宝琴:“傻子,快去求六哥,他手里还有好东西呢。” “啊?还有什么?” 惜春比划着脸蛋:“有一种油,涂在脸上手上可以防冻,是太医院的方子,我方才瞅见了王御医进去怡红院,想来是有了的。” 宝琴一跃而起:“我这就去要来。” 走了几步后,忽然顿住足:“咦?你怎地不去要,偏要我去求?” 惜春捂住了脸吃吃笑起来:“他上次认错了人,将我当成了你,还被林姐姐给堵住了,我一直不好去的。” 宝琴哈哈大笑,回身去抓惜春:“我就说你怎么要穿我的衣服呢,原来你个小妮子是怀春了呀。” 按住了惜春后故意的问她:“说说吧,被他怎么着了?” 一双手还不住的游走:“他是不是摸了这里,他最喜欢摸我这了。” 这儿的那儿的,也只有她俩红着脸窃窃私语,外人可猜不到玄妙。 等宝琴进了怡红院中时,惜春还躺在床上星眸迷离呢,入画进来说她:“咱们认识六爷最早,要不是咱们年纪不够,早就成了王妃了,羞个什么呢。” “那也未成婚呢,总是觉的不妥。” 入画娇笑起来:“若都是知礼的,哪还来的风流事,杜丽娘还在梦中成了婚事呢,咱们可是三媒六证俱全的待嫁女。” 哪有少女不怀春,惜春那一腔柔情早就拴在了李穹身上,直如不改气数的黛玉见宝玉,避无可避只得将心儿托付。 “我去找林姐姐去。” “做什么?” 惜春整整自己的衣襟说道:“光明正大的要好处去,总这么躲着她,不是我贾惜春的为人。” 入画点了点头,自家也不欠谁什么,本就该如此的理直气壮,没过门也是他家的人,还得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才对,没我们的出手,哪有六爷的进门。 潇湘馆,黛玉歪着脑袋打量惜春:“兴师动众的,是想要什么?” 惜春一下泄了气:“你又猜着了?真是无趣的紧!” 黛玉噘噘嘴:“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他要出兵征战了,你们还烦他做什么,咱家也不缺那些事做,有些利该让出去才是。” 惜春瘫坐在黛玉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问她:“那便是不成了呗,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黛玉让紫鹃拿过来一盒油脂:“宝琴是不是又过去了?去了也白去,我早就说好了的,这事物就给太医院那几家去做,人家研制出来,不定费了多少心血,说要就要,与明抢何异?” 惜春坐直了身子应了一声是。 “倒是可以打打关外的主意了。”黛玉见惜春的态度良好,心里有了一个计较,薛宝钗连京都不回的,抱着孩子直奔高丽,其心可知,还不是想趁机收了古乐浪郡归土,一个个的都跟李穹学的好算计。 “那里有什么呢?”惜春想了片刻,一拍手:“人参是不是?!关外的老参最是药性好,各家谁还不备着些呢,价值也最高。” 黛玉点点头:“不独关外,你想想乐浪、高丽还有新罗。” “那不是不征之地么,太祖的御旨。” 黛玉一挑眼眉:“安南也曾是呢,还不是给征了回来。” 惜春略有疑惑:“怎地想到了那里?” 这时,晴雯拉着薛宝琴进了屋:“堵了个正着,六爷差点许了她。” 薛宝琴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不说话,惜春哈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哈!我晓得了,宝钗姐姐是不是去了那里!啧啧啧,宝琴啊宝琴,你比你姐姐可差远了呢。她都去谋国了,你还算计着一瓶子油。” 薛宝琴瞬间抬起了头:“谋国?谋什么国?我也要去!” 林黛玉转身去书架出装作看书,嘴角就没放下来,争家里的有什么意思,外面争去才好玩。 章节混乱了,但不影响阅读,我也改不得,这是第六错不了。 一百四十三、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七) 第143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七) 黛玉猜宝钗的心思,十中八九,反之亦然,宝钗也知自己瞒不过黛玉去,但能抢个先手。 朝先确实是太祖御准的不征之国,但自百年前的后金乱华后,败退出关的鞑子便割据了此国,朝先皇室退守江华岛,几十年过去了,未曾复国。 宝钗打的便是那里的皇室主意,凭自己兰芳左后享亲王王妃例的身份,只要登上江华岛,朝先皇室得降阶相迎。 先找通译写了一封书信,大意为愿与朝先皇室通商,缺什么只管着说,火枪火炮有的是,我只要一块你家的牌子,朝先皇室皇商的牌子,让薛家能在那里开个矿就好。 自然这些事要给李穹通个气,天津卫至京城,快马加鞭一日到,走的还是官驿,信函直接送到了大观园里。 就在黛玉点破宝钗心思,欲使惜春也去插上一脚时,李穹拿着书信略看了看,先放在一边,继续与王御医商讨防冻油脂的采购。 “本王之意,还是以太医院之名制药的好。本王采买时,可以走兵部的账直接拨给太医院,大家伙都有些分润,您这补子不就能换一换了。” 王御医虽说心疼方子要拿出来,但一听还能升官,也就笑的开怀了:“那感情好,下官多谢王爷提拔。” “不值当个什么,倒是太医院随军出征的事,下面可有什么议论?” 王御医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李穹,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此回道:“为国尽忠,应当应分。只是从无这个先例,未免人心惴惴。” “征调!”李穹拍了板:“设个年限,七老八十的也没必要跑那么一圈,家中独子者也可以不去,其余人必须要去。” 凑近了王御医说话:“去有去的好处。本王想着将太医院自礼部单拎出去,成立一个太医寺,统管天下县乡医署,从医者需进京会考,拿了行医许可后,才得挂牌行医。” 规范行医是惠泽天下的好事,最主要还是想分科举的流,一脑门子做官放在何时也是对的事,只不过读的书要有不同,工科自己一时开不得,那便从医科下手。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草木矿石皆能入药,再添进去一些炼金所得,化学这门课算是有了教科书。 学化学时,算学是基础,一环扣一环的接力下去,算学引出物理,八股分出儒学、格物、诗词,这种科举考出来的人才会百花齐放。 这是李穹给汉家科举出的改良计,但在兰芳,先考物理化,宁肯不懂平仄,也要懂苹果落地、三角支撑和七横七周期、三短三长一不全。 无他,不想输。 就拿医学来说,提纯淬炼已经是汤剂方剂的基本,开膛破肚刮骨疗伤也不再是骇人听闻,只不过被包裹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语下,不得再有寸进。 最要紧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才能有功名,有了功名才是人,做了官才是人上人。 学医终究不能出人头地,况且,除了家传和拜师外,不似学堂那样能普及万家。 李穹说动太医院的目地,就是先从上层建筑改起,太医院自己有了权和钱后,另成一派体系,使得下面学医之人,既能有个官身,又能养家糊口,想来要比如今能出的人才多。 先要数量吧,数量上来后,质量也就水涨船高,基础越来越夯实后,量变也不远矣。 至于太医院派人从军出征,在李穹的眼里则是天经地义,战场中有大夫和没大夫可是两样的天地。 他南征时,靠着的是服徭役的行脚游医,才能使兵卒小伤痊愈,大伤保命。 要是连游医都没有,受了伤就等死,那谁还拼命去。 王御医见李穹如此斩钉截铁,也知不可挽回,本来军医也是有的,这次不过是要的人手多了些。 “可否招募一些人手?”试探着问李穹,太医院凑不出来的数,只能自各医馆强征,太医院是有这个权的。 “擅长外伤和冻伤者优先,你们不妨出些成方,方便携带;止血包扎这些事,也得去军中讲讲学,有会开刀的大夫多招募些,军中百无禁忌。” 王御医一一记下,回了太医院转述一番后,几位太署点头认可,金疮药这些本就有方,增增减减的配成药面,装在瓷瓶里又给李穹送去。 这一晃就是几天的时间,李穹终于拿出了他的部署,正在中极殿与中书省和左议院开讲。 “今秋是小打,双方都在征集粮草打造器械,来年开春才是鞑子大举进攻时。而我欲反其道而行之。” 李穹站在自己的座椅前侃侃而谈:“都说冬不用兵,本王偏偏要在冬日时先下手为强!为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打他们一个准备不足。” 掰着手指一一详述:“虽没有天时,但天寒是对敌我双方的事,我有棉、有皮、有毡布;敌则除了皮袄外,一棉一布都要购自我中原;断了这两笔交易,不许流出一棉一布,天时便能控在我方手中。” 得益太祖重八,两湖、江南、豫南等地,奉旨必种棉花,使得这自宋时传入中原的物种,如今是遍地开花。 而关外,则没有。 拎起一件晴雯骂着街做出来的棉大衣,往自己身上一穿说道:“内穿布铁甲,外罩棉大衣,再配上一双兔毛大皮靴,野外对敌,我方无忧也。” 晴雯到现在都喊手疼,而且李穹给画的图实在是不堪入目,要不是他给自己推宫活血,打死也不接这活儿。 脱了棉衣,又扣上棉帽,拉下帽翅护住双耳,演示一番后,得意洋洋的说道:“此乃我之佳作,名为军大衣,军中大义的谐音。” 他这是胡说八道,不如此他怕叫不成这个名字。 “丑!” “要饭的都不要。” 李穹眼睛一瞪:“谁说的要饭的也不要?你敢站出来么!” 与会众人齐齐哼了一声,汉家服饰岂可如此丑陋,简直是污人耳目吗。 正元帝也学会了敲桌子,实在是过瘾的很。 “朕就看不上!好好的交领右衽,怎地做成了对襟?” 李穹无奈的拱手:“圣上容禀,里面要罩甲,对襟好系扣子。” “不可!”礼部尚书中书省副相钱尚书站起了身:“兰芳亲王,这不是好不好穿衣系扣的事,这是我汉家衣钵的事,莫要小看了一件服饰,我汉家与胡人不同便在这里了。” “不错。言之有理。” “正是如此,要改要改。” “我汉家的兵卒穿一身胡服去作战,雨农,伱不怕兵卒们内讧么。” 众说纷纭下,李穹无可奈何:“交领右衽就行是不是?这帽子和靴子呢?做成衣可需要时间,我没多少工夫改来改去。” 正元帝与太上皇和左右二相商议了一下,太上皇拍了拍桌面:“改了交领右衽便可。谁家做这军...大衣呢?” 李穹脸一红:“额~~~臣的熟人,绝不误军情。” 水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雨农未过门的贾家三姑娘,还有史家的长孙女。” 史鼎史鼐算是列席,闻言一愣,怎地还有湘云的事? 李穹瞪了一眼水溶,连忙岔开话题:“小事一件,还是说正事吧。穿的暖了,还要吃得饱,我托工部赶制了一批铁饭盒。” 又从桌下拿起一个饭盒来,铁皮所制,倒没多沉。 “里面装好了一顿的饭菜后,扔进火堆里加热即食,免去垒灶开火之累,是长途行军必备速食。” 行军饭盒怎可能少,李穹打造的单兵携具中,饭盒、水壶、工兵铲和医疗包是一件不缺。 花钱是多了些,但他有后世之见。 “算上枪炮粮草与军饷,花费确实不少,为不使国库空虚,左议院议了一下,此次北伐,京中商贾凑钱,所获一切,交由他们处置。” 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左右二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兰芳出火器,要乐浪郡的田亩矿山所产抵缴费用,换言之,朝廷此次的北伐,可以不动用国库一文钱。” 户部尚书当即傻了眼:“不要国库出钱?你拿什么挣回本?本官不信!” 左相长叹一声:“人家不是说了么,乐浪郡的矿山田亩。” “那...那可是朝先的国土...”户部尚书终于醒过了神:“你要征朝先?” 李穹呵呵一笑:“不是征朝先,是征鞑子。如今那里有一半都在鞑子手里,本王总不能坐视鞑子逃回朝先便收兵吧。” “雨农所言极是!”忠顺插了一句:“寇能往,我亦能往!又不是要他们的国土,不过是要些产出罢了。总不能我等出钱帮朝廷打仗,却落个颗粒无收吧。” 左相心一沉,左右看了看中极殿内能坐在那张圆桌上的众人,嘿了一声:“如此说来,八王都会出钱了?” 义忠老亲王哈哈一笑:“八王议政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既能报效朝廷,又能不费朝廷的钱粮,如此的好事,千古难寻呐。” 还是当中一个圆桌,中书省并六部九卿一起三十六位大人乃是围着他们而坐,这也是朝堂头一次的议会议事。 二相居首,坐在正元帝身后,其余诸人按照六部排序依次坐开,左相巡视了一圈众人后,实在是不忍下去了。 “中书否议!岂有八王代朝廷征战之理!” 忠顺一伸手:“那...户部可有钱给我等出征所用?” 李穹拎起方才那一堆的物事给户部阁老看仔细:“全身一套,每人五两,这还不算火器呢。” 不等户部阁老说话,左相喝曰:“兰芳王!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不如一次说明,省的彼此猜忌,反而不美,误了军情可是大祸。” 李穹抖搂抖搂手里之物,将之放在了脚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也,雨农不敢玩笑;只不过,要给诸君说清一件事。打仗,是可以赚钱的。” 众皆哗然! 李穹继续言道:“想来诸君也不信,故此这一仗,由我们八王出钱征战,待有所得后,诸君再回想我今日的所言,那时,方知我李穹所言不虚也。” “不违太祖令?不强占朝先?” “绝不!”李穹心内大笑,我租借九十九年,你奈我何。 一百四十四、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终) 第144章 八王议政 塞外点兵(终) 如今的正元朝,可不是崇祯朝那般的窘迫,虽说也有篡政事,但在李穹的掌控下,未失元气,面对想东山再起的鞑子,是丝毫不惧。 跳过朝廷打这一仗,一是给天下人看看八王议政的好处;二来也有一份警示,再有敢心怀不轨者,八王可不想扩充人手了,合起来搞你。 中书省与六部九卿商议了好一阵,找不到八王提议的破绽,最要紧的还是不用朝廷出钱这一条上,着实地让人心动,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李穹为帅,点了冯紫英和卫若兰两支人马共计一万,冯天寿与仇都尉留守京师。 一万足矣,这一万人是野战之师,再算上柳湘莲手中的三千人马,足可将鞑子拖垮。 捧着圣旨回了大观园,站在门前看着宗正寺与吏部给挂上兰芳亲王府的匾额,这才得意洋洋的进了府。 迎面一座假山,上题曲径通幽,通往潇湘馆与缀锦阁的蜂腰桥头,有亲兵在把守,今儿当值的是贾环。 贾宝玉老老实实跟在一众人身后,想不来都不行,贾家阖族的子弟,都被李穹给收编成了亲王府的官吏,狠狠的将贾家绑在了自己的车上。 按规制,要有宾辅两人、长使一人、左右长使两人、伴读、伴讲、伴书各一,其余典簿、典仪、典宝、舍人、良医若干。 李穹暂点了贾赦为长使,贾琏为舍人,贾琮为工正,荣国府长房一脉皆在其中。 二房则由贾环做参军、贾宝玉做伴书,贾兰做伴讲,等贾政能活着自西北回来后,左长使给他留着。 其余族中子弟各有任命,不一一细说了。 邢忠任右长使兼典簿,薛蟠、薛蝌典仪、典宝,柳湘莲便是亲王府的千户。 剩余小吏属官,点了几个林家子弟充任,留下宾辅这亲王府内的左右二相,等待有缘人。 顺着堤岸一路前行,到了大观园的正殿【顾恩思义】殿。 殿内正堂新挂一额,黛玉手书【兰桂腾芳】。 李穹倒是求了好几副的墨宝,太上与圣上皆有,一时间尚在裱糊刻匾,所以先有个别名,以区别【顾恩思义】殿名,黛玉直接用了国名,称为兰芳殿。 此处自今日起,便是帅帐了,直到李穹出征后,大观园才能得安宁。 探春惜春率女史们见驾,琴棋书画鹃雁雯莺具在其中;黛玉妙玉则领着宝琴居屏风后待客。 李穹居中而坐,笑嘻嘻的受了众人的参拜后,才挥了挥手:“今儿就这么一遭,往后这礼能免的都免了,开府是件喜事,王后那里自有安排的赏赐,也都不是外人,跟着我做事也不委屈各位,李、贾、林、薛四家今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 贾史王薛没了,换了李贾林薛,躲在自己院中的贾母都深感欣慰,虽然对贾琼变李穹大大的不满外,她也不敢在强求什么,李穹是贾琼时就不惯着她,更何况今日。 有座的坐了,没座的站着,李穹开始点将。 “晴雯。” 当先喊得却是她,晴雯一愣,只好自他身后出来蹲身。 “唉~~~”李穹先叹口气:“你做的大衣太丑了,被满朝嫌弃,好好练练手艺,再做一件吧。要交领右衽,还得能系铜扣,好穿好脱。我这急着要,快些。” 要不是满屋这么多人,晴雯敢上去咬李穹几口,人言否?我做的太丑?那不是你一直指手画脚让我做出来的么! 低着头说了声是,退出了殿外,越想越气,跺着脚的转圈咬牙,扭着腰腾腾的去了怡红院,翻开了箱柜,拎出一件新的大衣来,抱着就走。 袭人跟上来想问什么,晴雯瞪着她喊麝月:“看好了房里的东西,尤其是人,别什么人都给放进王爷的屋里。” 麝月是怡红院的小总管,只是不管李穹的起居,晴雯雪雁等不会让她们插手。 “伱又急什么。”麝月跟出来也瞧见了袭人,瞬间明白了事,叹口气劝袭人:“如今不是宝二爷在这的时候,规矩得改改。这里是王府,你是侍女,这院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了。快回去吧,小心抱琴姐姐知道了,又要罚你。” 袭人陪着笑说小话:“奴婢自是知道尊卑,只是见王府初创,哪里都需要人手,想给我哥哥求个出身。” 晴雯呸了一声:“贾家宝玉才是个伴书,有名有姓的都照顾不过来呢,你哥哥算哪根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去找过宝玉几回了?嫣红哭着跟王后们诉苦,说你是王府的下人,她打狗不成是因为看着主人呢。” 说完这番话,冲着麝月说道:“别总想着念旧情,多想想她怎么害的人。这屋里原来的可人、媚人还有茜雪,你可知她们的下场!” 说完转身便走,先去给李穹复命才是正紧事,袭人算个什么,得空了再收拾她。 原本袭人跟着湘云还算老实,但眼见李穹做了兰芳国主后,便蠢蠢欲动,不是撺掇湘云勾引李穹,便是自己有意无意的偶遇李穹。 可她忘了一件事,晴雯对她是刻骨铭心,又对李穹是忠心不二,岂能容她作妖,不用钗黛妙出手,她自己挑个错,就把袭人贬为了三等的丫鬟。 回了京城后,又想着跳出来搞事,那边重新勾搭了宝玉,眼下见李穹更进一步有了亲王例,这边还想给她哥哥谋差事。 别人大小都是个女史,她只是个侍女,原因便在此。 晴雯边走边冷笑,六爷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绿茶婊。 回了兰芳殿,蹭着门边又溜了进去,见李穹正分派人事,她躲在一旁四下的寻摸,眼睛一亮,找到了贾伴讲。 小夫子似的坐那还挺稳当,人小鬼大的小家伙,都敢去青楼会友了,可没少让李纨打他。 嘻嘻一笑,晴雯悄步过去扥扥贾兰的衣襟。 贾兰扭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晴雯。 女史也分三六九,抱琴、紫鹃、晴雯、雪雁四人是妃嫔例,司棋、侍书、入画、麝月等是女史例,按贾家的规矩,他得喊晴雯一声姨娘。 晴雯冲他嘘了一下,抖抖手中的大衣,让他站起身藏在人后,给他裹住了外衫。 辈小还年纪小,贾兰红着脸任由晴雯施为不敢反抗,旁边的贾蔷贾芹等都嘻嘻发笑。 李穹坐上面什么看不见,好无奈的喊住了晴雯:“你欺负他做什么,他娘不得找你说事啊。” 晴雯嘟着嘴,推着穿好了军大衣的贾兰站在了前面去。 “呶,这才是奴婢做的大衣。” 众人哄笑声中看着手足无措贾兰身上的服饰。 李穹咦了一声,下来围着贾兰转圈,贾探春也一步一挪的过来看,都是贾家子弟,她自然不用多避讳。 “是比那件好看的多呢。” 晴雯一双眼眸就盯着李穹看,得了探春的赞誉,更为得意,眼中尽显不服气。 青布直缀的款,还有束腰,直到脚面,没开襟,交领护住了脖颈,铜扣内外两排,护住了前胸不被风寒。 李穹啧啧两声,照晴雯这么发展下去,早晚能做出比普鲁士还美的军服来,庄重大气还不失风雅,真不愧是红楼第一绣女也。 让贾兰原地转了几圈,便问众人:“你们看着如何?” 都说好,晴雯小眼神盯着呢,敢说不好就要等着小鞋穿。 屏风后传来黛玉的声音:“兰儿,进来,给姑姑看看。” 贾兰无奈裹着大衣跟着晴雯进屏风,探春和惜春也挤了过去,屏风后面传来嬉笑和私语声,过了一会儿,贾兰才满头是汗小脸通红的走了出来。 黛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看着甚好,想来朝中也不会再有置喙了。” 李穹自失一笑,论审美,诸女吊打他都不带重样的,自己在衣物上那些浅见薄识,还是莫拿出来献丑了。 不过...得空可以与晴雯探讨一下亵衣胸抹,也是赚大钱的买卖呢。 跑腿的活儿是贾琏的,这边刚摆上了宴席,他自中书那里跑了回来。 “左右二相并中书大人们都说好。” 王熙凤不知何时在的场,说了句我去报信,急匆匆的去秋爽斋找诸女。 该着探春请客,湘云正在来者不拒的豪饮,王熙凤进来后哎呦哎哟的满是酸味,黛玉冲探春眨眨眼,躲到一旁去与宝琴猜谜。 探春无奈拉着嫂子进里屋,伸出两根指头来说道:“两成给你,多了不能。” 熙凤眼珠一转:“棉花我来出,公中还有许多能先用着,外面的让你琏二哥跑一趟豫南多收些,如此我要三成。” 探春不依:“不用琏二哥去豫南,环儿自兵部库中给我调来许多,够用的了。嫂子出五千两,我给您三成。” 王熙凤舍不得:“五千这么多?这回可不是朝廷出钱,能赚的回来?” 探春给熙凤一记你什么也不懂的眼神:“咱家穿上了,朝廷的武将和兵卒要不要呢?西北的边军要不要呢?换个色,行商赶路的人要不要?” 王熙凤恍然大悟:“诶唷!我怎地忘了这事!我这就让平儿回去拿银子来。” “不要银票,也不要现银。”探春眼神悠悠的来了一句:“换成银币给我吧。嫂子要是没处换,去找宝琴,薛家有的是。” 不知兑换深浅的王熙凤,心满意足的答应下来,出去与诸女拼酒。 黛玉一捅宝琴:“收回来的银票赶紧兑了银子,大军一旦出征,银价要跌。” “晓得的,粮食看涨吗,咱家有的是。” 妙玉在一旁冷笑:“朝中人还以为八王会亏,哪知道亏的还是他们。这笔账,要多久他们才会算的明白。” “算不明白了。那上面有了邵武先帝的头像后,谁还敢算明白。” 双玉齐齐骂了一声李穹,天下第一的大骗子,骗财骗色还骗官,真不知他还能做出何等的惊世骇俗来。 一百四十五、大雪满弓刀 第145章 大雪满弓刀 秋九月,关外飘飘洒洒下了第一场雪,八王八公十二侯家的庄园里,挤满了被强召进来的百姓。 要不是还管着饭,能有个热炕头歇,百姓早就反了天。 宁荣二府的庄子连在一起,乌进忠与乌进孝老哥俩,捧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回贾赦的问话。 已近晌午,雪花越来越紧,越来越大,裹得极为厚实的李穹,自屋顶爬下了梯子,将千里镜收缩起来,揣着袖子进了屋。 老俩兄弟连忙起身,被李穹摆摆手示意不用,撇下他们不理,直接进了里屋。 “全军改装的爬犁有了几成?” 他趴在一张堪舆图上,学着用搾丈量距离。 贾琮回话:“回六爷,八成改成了爬犁,只是骡马不够了。” 李穹连头也不抬,使劲盯着水溶庄子的位置看,心算了一下距离与时间,顺手拿了一根雪茄点上,烟雾缭绕中,他喃喃自语:“围点打援到了我的头上,赵世全啊赵世全,你怕是不知道我自小看这些长起来的。” 八月十五,他拜完了太上皇的寿后,便悄悄潜出了山海关,历经一个月的准备,关外朝廷控制的区域内,已经坚壁清野完毕,收拢百姓十数万,一时粮食告急。 李穹命收粮队紧急调拨给各城半个月的粮食后,果然将鞑子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各家庄子处。 这场雪未下时,赵世全便派兵围住了水溶的庄园要粮,到今天已经是了第三天。 围住水溶的庄子,是因为赵世全尚不知晓,与他会过面的水溶是个西贝货,还想着与水溶做笔交易,担心水溶不肯,故用重兵围困给自己壮胆。 宁荣二府的庄子距离水溶庄园最近,得了消息的李穹,第一时间率主力赶到了此处,正好堵住了乌家兄弟。 三天没有强攻,李穹一直不敢轻动,直到今天下起了大雪,他才下了决心去会会鞑子。 风雪越大,对李穹一方越是有利,起码废了鞑子的骑射,用火器对冲,鞑子不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强令车队改成爬犁运兵,虽然失去了车厢的掩护,但兵贵神速这一条,能抢在鞑子回援之前快打快撤。 李穹断定赵世全围庄子是假,伏击援兵才是真,但凡略通些兵法,都会围点打援,就看谁用的更妙,冲的更凶。 信鸽传书,柳湘莲守在水溶的庄子里,聚齐了近万人的乌合之众,能有一战之力的,还是他手里的那三千辅军,但是弹药充足,又是守方,真打起来,硬抗三天无忧。 眼下便是第三天! “吹号集合!”李穹下了军令,又给自己批了一层铁甲,自里屋出来问贾赦:“招了没有?” 乌氏兄弟跪倒磕头,贾赦双手拢在袖子里,三角眼一闭一合:“说的不真,你先去杀敌,留给我慢慢的炮制。” 李穹扫了一眼乌氏兄弟,冷笑中出了门,一万神武军已经集结完毕,冯紫英与卫若兰迎上前回复军令。 “俱以集结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兵。” “紫英部在前,我跟在若兰部在你身后。一个字,快! 破开一点,以点带面,伱部突过去后向两侧展开,若兰你部急插赵世全的中军,一举冲了他们。” 兵贵神速,但到底何为神速,李穹要给鞑子补上这一课,不动则已,动则如山崩海啸,有群红眼的兔子,凭这一招鲜,打遍天下强敌。 爬犁滑在冰雪上,轻快的向前移动,不一会儿,万人的队伍消失在了漫天雪雾中。 贾赦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说你们兄弟俩,活着是不可能的事了,要不要留下全家的命,就看你们说不说了。私自卖给鞑子的粮草,到底藏到了何处?” 两位心内尚有侥幸,万一李穹败给了鞑子,还是能有一线生机的。 “大老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多条路,也是多个活法。珍大爷在时,是同意了的,我们兄弟俩这才敢与鞑子交易。” 贾赦嘿嘿一笑:“珍大爷?哈哈哈,不急不急,会让你们去见他的。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扒光了扔雪地里冻着去,记着多浇些热水,不能死的太脆生。” 贾琮过去一人一脚踹倒在地,招呼家丁过来,扒光了衣服。 贾赦仰头想了想:“琮儿,你六哥他带着猎犬了吗?” “回父亲,带了一些走,还有一些留在了庄子里。” “别饿着了。” 贾琮一点头:“知道了!” 不一会儿,门外的空地传来犬吠和人嚎,贾赦端起一杯热茶,翘着二郎腿哼哼着小曲,这才哪到哪儿,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真以为我贾恩侯只会眠花宿柳?义忠做太子时,某也是洗马呢,如今投入了李穹麾下,昔日那些手段,又有用武之地喽。 等他吃饱了午饭又小睡了半下午后,贾琮兴冲冲的叫醒了他:“父亲,他们招了!卖给鞑子的粮草,都藏在了热河!” 贾赦猛地坐起了身:“速去热河打探!” 关外不止三省,与蒙古接壤的热河是第四省,它西、北两面接蒙古、东接盛京、南接直隶,有山川为屏障,易守难攻,此时是大明疆土。 赵世全敢将筹备的粮草放在此处,一来是灯下黑,让对手摸不清此地; 二来想必那处的守军已经通了敌,最少也是一个守备才能遮掩的住。 贾赦裹住被子取暖,心思不住的盘算,那里是谁在主事? 想了又想,穿上大衣,趿拉着棉靴,自箱笼中翻出一本小册子,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荣国府几辈放出去的官职。 顺着找了下去,终于在王子腾那边找到了一个人名,原九门提督府千户鲍勇,七年前改任热河守备。 哈哈了两声,背着手在屋中溜达了好几圈,猛然间听见隐隐打雷的声响。 咦?冬雷? 不对! 贾赦迅即明白了过来,这是李穹与鞑子交上了手。 他猜的不错,五十几门火鸦炮齐射,硬生生将对面的万人队,砸开了一个缺口,不等他们稳住阵脚,冯紫英的爬犁已经到了近前,长枪打完短枪轰,对面之敌一枪未放,一箭不发,便被淹没在了风雪中。 贾赦听到的便是这个响动。 这雪天,你射箭岂不是玩笑呢,看清看不清的两说,单说这风向,你能射的准才怪。 冯紫英将队伍一分为二,向两侧卷了过去,但凡看见有能动的,先开枪齐齐轰之,燧发枪不怕雪水的优势尽显,两条长龙的队伍扯开了当面一个大大的缺口。 卫若兰所部顺着这个缺口突了进去,沿途绝不恋战,直冲水溶的庄园。 冯紫英见卫若兰突过去后,这才勒令收兵,汇聚了火鸦炮后,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清扫着残军。 “六哥,你看!” 又奔了半个时辰,夜色袭来,暗淡中前方一阵阵的喊杀声,一处营寨横在了田野中。 啪啪啪啪的枪声随之响起,打在了爬犁队的雪地前。 “不停马,用手雷炸!” 一声声刺耳的哨子响起,各个爬犁中,翻身滚出两三人,怀里抱着一根碗口粗的精铁管,老卒们嚎叫着比划了一下高低左右,将之戳在了雪堆里,喊了一声稳住!点燃了手雷捻信,塞了进去。 “嗵嗵嗵嗵”,一连串的闷响,一道道火花划过夜空,超过马队先一步落进了营寨里,轰轰轰炸的雪片飞舞。 “接敌!换短枪!” 头前几辆爬犁车嚎叫了起来,奔马一头撞进了寨门,翻滚在地的明军直接趴在雪地中,冲着封堵寨门的人群搂了火。 一水的六发转轮,水滴溅进了热油锅,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对面倒下了一半。 后面冲上来的马队也是根本不停,撞上了算拉倒,撞不上只管往营寨里冲。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以快打慢,搅乱敌军,不一会儿便将这处梅花瓣形的大营,分割成了无数小块。 庄园城墙上,柳湘莲哈哈大笑,不顾自己一身的血污,点燃自己最后一颗手雷,扔下了城头,随着爆炸声,他纵身跳了下去,死人死马已经堆了半墙高,他自血污中爬了起来,冲城墙上喊了一声六爷来了,便抽出马刀近战杀敌。 城墙上火把连成了一串,一条条黑影跳了下去,反冲攻城的鞑子。 不是狗急跳墙,是大门被堵得太死,全是死尸,便是爬出去,也要费一番功夫,还不如纵身而下来的痛快,摔死都难。 敌军乱了。 雪夜突袭快准狠,前面放了一支万人队,连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敌军冲了过来,大营是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赵世全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营寨处不时炸开的火花,不发一言。 “阿玛,阿玛!”他的长子赵靖忠骑马冲了过来:“明军有掌中的火炮,打的又快又急,儿郎们根本顶不住。阿玛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拖下去,我军有覆灭的危机。” 赵世全慢慢闭上了双眼,这,就是明军的实力么,雪夜鏖战,火炮当先,猛轰之下,火枪冲阵。 领教了,领教了! “撤~~~!” 一百四十六、可叹停机德 第146章 可叹停机德 圣人有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打的就是雪夜战,鞑子又没多长两条腿,训好的猎犬撒了出去,就他们身上那味,哪也躲不了。 后续跟上来的冯紫英,会合了卫若兰后,紧紧咬住鞑子的溃兵,追了下去。 但凡有鞑子想回头拦住追兵,他们两部便交替着攻击前行,柳湘莲则带着幸存的辅军和庄客漫山遍野的抓俘虏。 信号弹一颗接一颗的在天上乱飞,各家的子弟带着或数百或过千的人手,也自四面八方扑出了各自庄园,沿着信号弹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摸了过来。 李穹打定的主意便是乱中取胜,暗夜中猎犬的带路,使得鞑子想钻山林都难。 鞑子不敢化整为零,不是随便一支队伍,能有打散了还可各自为战并重新聚合的本事。 赌一把赵世全没有自己准备的充分,全力逃命的情形下,没吃没喝你能跑几天? 众所周知鞑子分八旗,赵世全所率不过是他自己的两旗人马,况且他也没想到李穹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猛,根本不预留谈和的空当,上来就锤,不讲武德。 李穹用弹弓射出一颗手雷去,炸在一个雪窝子里,里面哇啦哇啦的跳出几个人,被砰砰放倒,侍卫们把雪窝子给收拾干净,请大帅休息。 深山老林里,雪窝子是老猎手才会搭的庇护所,厚厚的积雪盖着,天又黑,要不是猎犬吠了起来,李穹还真没发觉屁股底下藏着人。 王短腿兴冲冲的拎着一只兔子进来:“追了一盏茶,人没见着,狗子是追兔子去了。” 地窝子里有个小土炕,柴火烧的正旺,李穹呻吟一声半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 “追的差不多了,发信号,收拢队伍,咱们吃饱睡足了,明天在追。” 王短腿兴冲冲的去宰杀剥皮,亲卫们拿雪擦干净了铁锅,再填满一锅的雪,架在灶上等着烧开水。 等一锅的兔肉将要熟烂时,冯紫英和卫若兰闻着味便找了过来。 与李穹挤在一个炕上,接过李穹递过来的纯钢酒壶,一人灌了一口。 “伤亡如何?” “我这一成不到,没死的。”冯紫英笑呵呵的回着话:“那顿炮砸的真过瘾,等我冲过去时,只能追着他们打了,偶有几个倒霉蛋,摔断了腿或是挨了一枪,算他们倒霉了。” 卫若兰呸了一声:“我这快三成了,踹营的时候伤亡最大,鞑子也是拼了命,但还是被老子给压下去了。” 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卫若兰,是多少大家闺秀梦中的翩翩公子,可在李穹这,还不是满嘴的脏话,动不动就老子娘的挂嘴边。 行伍之人,拼的是命,血一上头,骂天骂地谁还管什么风姿,那玩意挡不住刀箭枪子,管个卵用。 一人给一根雪茄,李穹呵呵直乐:“赵世全那老儿,肯定被咱们给打懵了圈,此刻啊,不定藏哪个旮旯里哭呢。哈哈哈哈!” 若兰、紫英也跟着哈哈大笑,一场大胜,作为主帅的三人,怎能不豪情万丈,笑谈敌寇呢。 自古不是没有过夜战和雪战,但如李穹这般的运动闪击战,让亲身指挥的冯、卫二人大敢惊奇,并深爱之。 炮火连天中纵横敌阵,踏敌尸骨穷追逃寇,大丈夫谁不向往这一刻。 万人的队伍,靠着喇叭哨子和挂在天上的信号弹,便能如臂指使,名将也不过如是吧。 李穹抢回来酒壶,擦擦壶嘴灌了一口,伸个懒腰站起了身:“走,看看儿郎们去。有伤的赶紧往回运,该是那些军医忙活了。老子出了大价钱,救不好咱们的手足,他们别想回去。” 水溶的庄子里,最好的十几间房,已经被占用,伤兵们被齐齐转运过来,太医院连蒙带骗送过来的三十位大夫,各个忙的头晕目眩,幸亏有着金疮药,一包包的洒在伤口处止血,羊肠搓成的药线被钢针带着穿过皮囊,惨呼声此起彼伏。 张友士,太医院的一个医士,与冯紫英家是故交,八年前还曾去过宁国府,给秦可卿诊脉。 一手的好针法,全用在了此时,一针针扎下,伤者渐渐昏了过去。 祖传的技艺,若能有麻沸散相辅助,功效更好,小王御医看的是目瞪口呆。 “好手段啊,张医士果然是深藏不漏。” 张友士轻轻一笑:“这算得了什么,那房里正在开膛破肚呢,老夫看的都心惊胆战,那二位还偏说无事,只是命不停的灌生血引。” 小王御医吸了一口凉气:“真请来青囊派的鬼手了?” 张友士看了一眼他点的香头,指指一个兵卒:“该给他唤醒了。” 小王御医手拿银针,过去一针唤醒了伤卒,旁边有学徒捧过来药汤,用麦秆伺他喝药。 回过身来后,忍不住地问张友士:“张老,您说咱们医家,能凭此战的功绩,位列朝堂中么?” 太医院虽说也是朝廷的一个衙门,但归根结底,还是伺候天家与达官贵人的大夫而已,朝政根本与他们无关。 是李穹一番承诺,要将天下人的生老病死托付在医家手中,才有了此次太医院的出征。 张友士靠在一根柱子上略歇了歇,两眼放光的反问小王御医:“那你可曾见过今日之战? 老夫本以为将要尸横遍野呢,但眼下来看,重伤者寥寥无几,大都是些轻伤,阵亡者则不足三百数。 反观鞑子,别的不说,但是营寨内外的死尸,能有过千了吧。 如此的一场大胜之后,若是我等救治得力,这份功劳是妥妥到手。 而这种种,全是那位王爷的奇功,再想想那位王爷的起势,老夫愿赌上一回,全力助他救治伤卒,换来我医家的前程。” 小王御医深有同感:“家父也是如此训导的在下,王爷乃是奇人,眼界之高之广,世鲜有之。跟在他老人家的身后,说不得真能让我医家并立在儒家身侧。” 他们二人正短暂交心时,忽然屋外传来阵阵呼喝:“王妃到访,特有命,免去礼节,各行其是,当以救人为主。” “王妃?”二人皆惊讶,这可是从未听闻的事,贵为王妃的妇人家,也敢进这血污所在。 厚厚的门帘一挑,进来一位国色天香,张友士一眼便认了出来,刚想下拜,却被那丽人看了一眼止住了他。 只得拱手问候:“不知薛王妃大驾枉顾,恕罪恕罪。” 薛宝钗自然也认出了张友士,她在贾家住的时候,用过张医士的药方。 “原来是张御医当面,许久未见,不想今日在此相逢,可见您老还是壮志不减当年。” 这一句捧得张友士脸上乐开了花,薛宝钗又与小王御医道了声辛苦,便一个个去查看兵卒的伤势。 有清醒过来的伤卒,见了宝钗的容貌后,十分的疼痛立即好了三成,又闻是亲王妃,一颗心不知停跳了多少下,望着王妃的身姿,痴痴呆呆不知该作何答复。 宝钗不嫌血污脏眼,但见得有看她的人,皆温柔笑对,问问其家乡何处、年龄几何,再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足够这些伤卒心安养伤了。 若是李穹在此,定会拖宝钗出去打屁股,好的不学,作秀一绝,怪不得都说你薛宝钗城府深不见底,这些事可没人教过的,全凭天赋无师自通。 薛宝钗怎地来了? 前文说过,她自知晓李穹欲对关外动兵后,眼睛便盯在了乐浪郡,深知李穹根本不会理会什么不征的太祖遗训,已经将那里看做了自家幼子之地。 也不回京城享受什么亲王妃的大福,命人将幼子妥善送到黛玉手中后,便不等李穹出京,自己带着一众留守在天津卫的海船,直奔朝先的江华岛。 鞑子哪有什么海战之力,被轻松突破了海防后,薛宝钗救下了被困在孤岛中朝先王室,以大明亲王妃之身份,请朝先王上与王后随她一起赴京城面圣。 而她则趁王室对她的感激涕零,轻松拿下了朝先的几处银矿,等着李穹大胜后,将俘虏送过来开采。 留下一半的水师拱卫江华岛,她带着朝先王室先来了关外,不能不见见夫君,乐浪郡的事,若是没有夫君的出手,她怕自己拿捏不住。 于是乎,她弃船登岸,乔装改扮成商队,一路横穿辽东,终于赶到了宁国府的庄园。 一路上也听见了炮火连天,见了贾赦后便问战事成败,贾赦听闻那一对老夫妻是朝先王室,拿出国公后裔的款,好好招待了一下他们,让那对公母顿感亲切。 宝钗不耐与他们周旋,问明白战场是在北静王的庄园,便急不可待的动身前去寻夫,一别不日,想念的发紧。 到了此地后,她已经知晓了是一场大胜,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犒军的心,便通明身份却不摆仪仗,忍着心悸进了太医院的病房。 问明太医院人手是张友士和小王御医正副主事,明媚笑道:“也真是巧的很,本王妃刚自朝先归来,带了一些上好的山参,本想带回京城献给陛下。 但看见将士们浴血为国,深为钦叹。想来陛下得知此事后,也会同意本王妃的所为。” 命人送来两车的人参给了张友士:“全都用作了药,给将士们补补身子,望他们早日康复,重返疆场。 便是身残者也不妨,亲王府不便收留尔等时,我娘家倒是有个商队,也有几处庄子急需用人,总有尔等安身立命的所在。” 安南交州城,便是如此起的家,薛宝钗看也看的会了,留下这些伤残老卒给儿子用,强过家丁数倍。 这还不算,自朝先还带来了几船的织女,都是要去上国学纺织的女孩儿,宝钗玉手一挥,留下几十位在此照顾伤员,混不管那对公母愿不愿意。 用她的话便是:“本王妃对尔等有救命之恩,用些人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什么谢呢。” 这是她回到宁国府庄子时,对那对与她道谢的王与后所说之言。 没错,用了他们的人,他们反而得道谢,宝钗深谙此道,对下人越是用之,他们越是感恩。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已渐明,一夜的大雪终于放缓,宝钗这才安稳睡了下来。 忽然房门开合了一下,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宝钗娇嗔了一句:“是谁?带着冷风进来吹我?” 一声娇笑响起:“都做了娘了,还这么犯懒的?” 秦可卿掀开内室门帘走了进来。 宝钗见是她,展眉笑了起来:“何时到的?小世子可好?” 托付送儿子回京城的,正是秦可卿。 “刚刚才到,小世子好的很呢,林王后爱的如她亲生一般,亲自带在身边,小世子也极与林王后投缘,不哭不闹,成天呵呵笑着哄众人开心。” 宝钗放下心来:“有她带着,我便能放一万个心,小孩子虽然不会言语,却最是灵透,谁对他好,他是最懂的。” 聊了一会孩子,秦可卿歪在了炕上打个哈欠:“赶了一白天的路,真是好乏。也不知王爷又累成个什么样?” 自袖兜里掏出一封信:“林王妃给伱的亲笔信,方才光顾着聊孩子,竟是把它给忘了。” “封了你个什么?”宝钗接过信来问着秦可卿。 秦可卿叹口气:“我又见不得光,不能留在京城王府里。所幸姐妹们都能容我这残花败柳,林王后给了我一个侧夫人名分,命我来辅佐你这薛后呢。” 信中除了问好报平安,便是黛玉的私房话,尤氏要带着儿子回京了,宁国府要给了她;朝廷给了亲王例后,多出来一个郡王的位子,黛玉之意不与妙玉去争了,让她的子嗣得了这个位子,有利家族长远。 黛玉是希望宝钗能懂自己的一片苦心,谁让李穹有三个王后呢,不提前安排好了这些事,早晚会生嫌隙。 “你未说乐浪事?” 秦可卿迷迷糊糊的说道:“事又未成,我说他作甚。” 宝钗莞尔:“到底是个姐姐,看的就是长远,乐浪郡到手后再议不迟。” 二女聊聊说说便都又困倦了起来,干脆一个炕上酣睡起来。 朦胧间,可卿被一阵阵的娇喘吵醒,勉强睁开了眼睛后,呸了一声,裹紧自己的被子想要躲到一旁去。 却被一支手臂伸进了被窝内握住了玉珠。 不知何时归来的李穹,放开了求饶的宝钗,一个饿虎扑食啃住了久旷的娇花。 屋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左近的山川河流均被厚厚的盖了一层。 在一处密林兽洞中,披头撒发的赵世全啃着一条生肉,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雪白的世界。 一百四十七、乐浪迎客百年间 第147章 乐浪迎客百年间 风停雪歇,泡在热水桶中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十万八千个汗毛孔,透着那么的通透。 尤其是两旁,一个千娇一个百媚,隔着自己窃窃私语,明明一个炕上都见识过了彼此,现在还故意相互的躲着,一触即分下红了脸庞,偏浴桶里还挤了三个人。 李穹朦胧着双眼,两支胳膊架在浴桶外,一副神魂颠倒。 或是感觉胳膊冷了,手臂缩进了水里,两位雨过春山的小妇人一个转身一个侧身,彼此背着身子继续闲聊。 终是宝钗捱不住了热,挣扎着站起了身,裹好身子出了浴桶。 “我先去与他们谈谈,晚宴时,你再过去好了。” 秦可卿转回头,看着宝钗落荒而逃的模样,嘻嘻一笑,与李穹面对面起来,轻咬住嘴唇,身子渐渐下沉,长舒了一口气后,搂住了李穹脖颈。 “她要羞死的,你可真是不饶个人。” 李穹睁眼看着面前这张媚人的俏脸,身子晃了晃,浴桶中的热水哗啦啦的作响,两刻钟后,剩不下半桶的水了。 当晚,李穹在宁国府中的庄子里,宴请朝先国主与王后,这对儿深受鞑子逼迫的尊贵人,面对着享亲王例的兰芳国主,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思密达就是如此,认你做爹时,真是个纯孝,深知他们品性的李穹,自然也不会太过冷落,毕竟,乐浪郡名义上还是他们的属地呢,得要他们心甘情愿的送上来才行。 自宝钗那里得知,朝先的日子并不好过,国土被一分为三,国都被鞑子们占据,百济那里又有另一支王族不服教化,他们只躲在江华岛中,无力回天。 “如今可还能有多少兵马?” 朝先国主眼泪滴在了酒杯中,一口流利的官话告诉了李穹:“不足五万矣,能战者更少。” 李穹对他的话打了一个对折,充其量能过三万就不错。 沉吟了一下说道:“鞑子有八旗,每旗五千,再算上汉军旗和贵国降兵,十二三万人马还是有的,不如此他们也不敢叫嚣东山再起。” 国主夫妇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李穹哈哈一笑:“所幸他们并不全在长白山两麓,否则本王也没有了昨日的一场大胜。” 国主言道:“对手可是八旗旗主赵世全?” “正是他,号称十全武功的世全老人么,本事一般但这脸不小。” 羞辱了赵世全一句后,李穹图穷匕见了:“本王也要撤兵了,国主伉俪一同随我进京吧,先拜见了我朝皇帝,再请圣意吧。” “啊?不是大胜了一场么,为何还要撤兵?” 李穹皱着眉叹了一声:“我朝的心腹之患并不是鞑子,而是西北作乱的准葛尔丹,故此出兵教训一下鞑子而已,主力还是要转向西北的。” 恰恰让他说反了的话,在朝先国主耳里听来,直如千真万确。 与天朝西北那么一大块国土比起来,自己这半岛还真算不上什么,宗主要去先忙自家的事,他想借机复国的事只能被放在一边。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前有鞑子步步紧逼,后有百济磨刀霍霍,一个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正暗自心惊时,就听李穹又说道:“其实,本王也不是非去西北不可。” 国主怔了一下,李穹敬了他一杯酒后,才笑着说话:“朝中事,哪里都有个争执。本王是兰芳国主,来这关外立功,已经让诸王不满了,所以才说动陛下,命我万里迢迢回军兰芳,自天竺身后绕道雪山攻进西北。 嘿嘿,这条路,就是不打仗,本王也要走上两年。说白了,还不是嫌我手伸的太长了么,以他们之见,关外事哪比的了西北事呀,只要守住了山海关,等西北大捷后,转回身在出兵关外也不迟。” “那...那又要多久?” 李穹摇摇头:“或是一年?或是两年?三五年也说不定,谁知他们要打几年呢。” “啊?!” 朝先国主再也按捺不住了惊慌:“三五年?这赵世全新败,他一旦得知您撤兵回了兰芳,势必先要拿下我朝先,好做他的补充,我等必防不住他的全力一击啊!” “怎会如此呢?几十年过去了,鞑子也未能吞并贵国呀。” “嗐~!”国主自饮了一杯,放下酒盅后痛声说道:“老夫今年五旬有余,自四十年前领朝先国主后,共与鞑子交战数十次,国土是越打越少,不得已重用了百济的藩镇。” 李穹见问:“他们与您是?” “那是我的侄子!” “哦~~~”李穹明白了,侄子见叔叔势弱了,必定升起了取代之心。 国主继续言道:“也正是重用了他后,胜了几场,激起了他的骄纵,越来越不肯听我的调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甚至有与鞑子同谋的心思。本王不得已,携王宫与上朝给的御宝,退守江华岛,仗着海峡,抗衡到如今。” 海战是鞑子的弱项,便是拿了天下,他们也对汪洋大海无有征服欲望,终在立国二百年后,被来自海上的强盗破了京城。 李穹也听明白了百济为何不敢孤注一掷的原因,凡是明属国,不被中原皇帝认可的国主,属国群臣反之无罪。 所以百济只是与鞑子暗通款曲,并不敢明目张胆,他们是等着鞑子灭了朝先后,以朝先王室子嗣的名分,求来中原皇帝的认可。 他越这么说惨,李穹还越有自豪,我们曾如此的阔绰豪横。 汉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如今是亲眼所见的朝代,不管是南洋诸国还是朝先,这些属国对大天朝还是敬畏有加的。 自己能顺利立国,不也是宣扬自己是大明属国,才能稳住了土着后顺理成章。 说了句爱莫能助,便给贾赦使个眼色过去。 贾赦咳嗽一声,起身坐到了国主身侧,小声劝慰了他几句后,低低声音问他:“可想留住兰芳国主所率的精兵?” 国主猛地握住与他同龄之贾赦的手:“本王做梦都想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呢,与兰芳国主有通家之谊。伱可知晓通家之谊?” “本王自幼学的汉学,当然知晓。” 贾赦一笑:“那就好说了。宴席间人多嘴杂的不便谈,待用宴过后,我去寻你说。” 国主点了点头,他已经想到会被狠狠宰上一刀,但为了家国,只要还能让自己做朝先的国主,该舍的便舍吧! 接风酒宴过后,贾赦果然寻到了朝先国主,略寒暄几句,便提到先前的话题,问国主是否真想留下亲王的精锐。 国主自然是千求万恳。 “只是...”贾赦见朝先国主已经入彀,开始收拢口袋:“只是这支精锐不能在大明疆域露面啊。毕竟来说,朝堂是要李亲王回兰芳的,这可有些难了。” “这有何难?扮做我军,潜入朝先便是。” “不妥不妥,一万多将士,吃穿用度坐卧行走,皆与贵国有所不同,万一走漏了风声,麻烦在后面呢。” 哪跟哪就扯上了吃穿用度和坐卧行走呢,不过是要朝先出钱养兵。 国主早有准备:“这些都是小事,一概都算在我的账内,绝不会亏待了亲王的精锐。”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李穹用兵没用边军和府兵,用的是两营京师神武军和各家的庄客,而薛宝钗跨海登岛救出他时,用的也是兰芳的水军海船,贾赦更得了授意而不明说。 于是乎,直到此时,朝先国主还以为是李穹自己的兵,也就是兰芳精锐在关外作战,为的不过是保住关外的田庄。 那便将错就错下去吧,贾赦咂咂嘴:“藏哪啊?再者说,他们是以火器为主,贵国拿不出来他们的所需。” 国主略一思索,痛快的说道:“这也不难,我朝先有一乐浪郡与大明接壤,尚有一城在我手中,不如请亲王的大军入驻此城,统管军务行政,许进不许出,不就免了走失风声的疑虑。” 又缓缓笑道:“至于说军费开销,那一城的岁入,难道还养不起一万的人马?” “倒是可行。”贾赦眨了眨眼:“但想要免除后患的话,必得师出有名。” 国主挥手命内侍搬来一个木匣,推到了贾赦的面前:“上国朝政事,非我小国敢置喙的。将军乃是国公后裔,想来朝中的亲朋众多,又听闻将军家还有贵女在皇宫中为妃,这等的小事在将军手里,不甚为难吧。” 内侍跪在地上,掀开了木匣的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黄金。 贾赦哼了一声:“百金而已,我可犯不着惹我朝圣上的不满。” 国主感叹果然是勋贵人家,但这份眼力,寻常人岂可能看出是百金。 又一挥手,又搬了过来一匣,摆在贾赦的面前,大有你不说,我继续搬金子给你,直搬到你说为止。 贾赦叹了口气,那袖子一挥,盖住了先前打开的那个匣子。 “诚意我尽知,但要给亲王个说法。” “怎讲?” “我看...不如这样可好?不明说占城之事,只说亲王看中了乐浪郡的田地,想要种些粮食来用,便租用了乐浪郡的田亩。 如此一来,便是我朝中问询,亲王也有话讲,留在乐浪的不是军士而是种田的庄客。唉!这个说法就能行得通了。” “租来种田???”饶是国主不是酒囊饭袋,也被这么个说道给绕晕了。 “对啊,种田。” “可那里是山地呀~~~哦哦哦,种田好,种田好!无有一兵一卒踏进本王的国土,不过是些庄客而已。哈哈哈哈!贾将军奇谋长智,本王钦佩,钦佩啊!” 贾赦看着那两箱金子也哈哈大笑,奇谋又不是我的,但这金子总有我一箱吧。 预定好了明日拿来文书签押,国主命人抬着两箱的黄金,送贾赦回去说项。 “答应了?”李穹冲贾赦一挑大拇哥:“我就说贾家能做事的,惟大叔您是也!坏也坏在理上,这事,只能您做的出来。” 贾赦洋洋自得:“我这个世家子若是不坏,那贾家还怎么在勋贵当中混的下去!指望老二那里装神弄鬼,不是我家门第该做的事。” 李穹拿出了宝钗草拟的租借文书,交给了贾赦:“一事不烦二主,全托付给您了。这两箱子物件,全是您的辛苦钱。” 二百金也算不少了,荣国府自朝廷那里领的年俸也不过一百金,这一下就挣了两年的出来,虽说兑换成白银不过三千两,但谁没事兑银子用啊,这东西留在手里是压宅用的。 贾赦瞟了一眼草拟的租借文书,看到了租借九十九年这一笔,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笑纳了金子。 “贾家与您可是有渊源了,我把话放在这儿,自我以下,为您是从,凡有背逆者,族法家规不容。” 都说贾赦昏悖,却看不到他在夹缝中活得恣意妄为,这本身就是难耐,换成贾政试试,早被贾赦害死了全家,可以兄终弟及了。 外防朝堂忌惮,内防兄弟觊觎,贾赦都能卖女求生,此等的心黑腹黑者,用对了便是一大助力。 两袖金风的贾赦,满意而归。 宝钗与可卿自里屋出来,恭喜李穹又得一块土地,有了那么一张租借文书,朝堂再不满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李穹并未违反太祖的遗训。 “你们两个怎么分?”李穹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甚为得意。 秦可卿过去给他搬下来一条腿,不许他翘着晃,就势蹲身给他敲着:“薛后许了我入股,我也是有基业的人了呢。” 薛宝钗无奈的说道:“她无处可去,也无人能为依靠,不如与我做个帮手,好生经营此地,以后她有了一男半女的,也不至于没有些私产养活儿女。” 李穹点了点头,宝钗所言不假,他身边的女人中,只有秦可卿的根基最低,尚不如琴鹃雯雁四人,主要还是她的身份尴尬,诈死脱身的小寡妇,你在不介意,也得被人说个不详,何况她还是贾蓉的未亡人呢,李穹做贾琼时,这位得喊他六叔。 黛玉有意成全,妙玉视若不见,宝钗才肯出手相助,有了三位正妻的默许,秦可卿自此能在李家要自己的基业了。 当夜又是一番曲意逢迎,害的李穹出征时,躺在雪橇大车里直犯迷糊。 此次出征目标便是乐浪郡,早些收回来早些安心。 另一边的宝钗在重重护卫下,陪着朝先王与后,也起身奔赴京城。 留下了秦可卿在庄园中,等候李穹,一旦乐浪郡到手,她便要进驻那里铺开生意。 坐在暖炕上,就着炕桌,秦可卿一笔一划的写下来她将要准备的买卖---人参、鹿茸、新罗婢。 昨日不慎扭伤老腰,也是陈年旧伤复发,坐卧不宁,挣扎一更四千不断,见谅。 一百四十八、悔教夫婿觅封侯 第148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新罗婢,惯已听话、乖巧着称,百年前的大户人家,家中若是没有新罗婢和昆仑奴,算不得真正的大户。 贾母给黛玉回忆着她小时候的史家,崇祯末年时,史家是有新罗婢和昆仑奴的。 “我嫁进贾家时,贾家便没有,为此我还回娘家哭来着,说他们家不过是个中等人家罢了。” 一番话惹得前来听故事的黛玉、湘云等都笑了起来。 贾家还真是小户出身,拼了两辈人的血汗,才有了国公该有的模样,没想到,将将到了四代时,发觉家业已经被第三代给败光了,所以贾母心疼宝玉不是没有来由的,这孙子除了丫鬟数量和质量上堪堪能有一比外,经济仕途上是一点荣国府的好处没沾着。 此刻,贾宝玉也赫然在座,他是送宝钗回京的跑腿,还得赶回去继续给李穹卖命。 顺带着也捎来了秦可卿的书信,是给黛玉的亲笔信,问她自己能否做新罗婢的买卖。 这不是件小事,买卖他国人口,若没有朝廷的认可,算的上大罪,秦可卿又不糊涂,必得问过了黛玉才行,兰芳三位王后,能进皇极殿的只有她,妙玉也不过是进宫无碍,但面对百官的话,她的底蕴不足。 林黛玉是李穹与文官之间心照不宣的牵绊,不看僧面看佛面,林如海五代的家世,再加上李穹一手托起的中书,足以使林黛玉毫无顾忌的出入上至中书下至县宰的百官门庭,薛宝钗和妙玉要去的话,大概率会被吃了闭门羹。 说好听些是文人的风骨,实话却是官宦一面要给天家卖命,一面又要与勋贵争权,矛盾中带着几分“为万民”的正确,独立与皇权、勋贵之外,行使着“牧万民”的权利。 秦可卿问的是可否能以官办,合理合法买卖新罗婢,这是李穹给她的答案,唤做劳务输入。 黛玉想的则是新罗会不会因此阴盛阳衰,朝中百官又会怎么看这样的局面。 询问贾母则是探古,究竟百年前是怎么个样子。 贾母讲了讲史家的故事,黛玉心中明白了几分,京官在百年前崇祯朝时,家中是有新罗婢的,并无律法明言无可。 她林家有没有,她是真不知晓。 哄着贾母说笑了一会儿后,紫鹃捧着拜帖来贾母找黛玉。 贾母问是谁,黛玉拿过来给贾母看,是礼部尚书的帖子。 “兹事体大,便不是一国人,也同为女人,一旦有个闪失,岂不是害了人,我家本意不过是与朝先交好一同挣些钱,可不能挣了丧尽天良的黑心钱。” 说话还瞟了一眼王熙凤。 王熙凤委屈起来:“你说你的,瞅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买卖人去。” 林黛玉并不明说,起身给贾母告辞,她要去钱尚书家做客,临出门时偏让王熙凤送她。 走到外面,示意旁人散开,黛玉一点王熙凤的手背:“长安云光节度使处,搜出了你的书信。伱好大的胆,竟敢偷用你家老爷的印章行私事,你等着大理寺来找你吧。” 王熙凤便觉得腰松腿软,险险站不稳。 “好妹妹救我,都是嫂子那时不晓事,才做多错多,如今这几年,可再没有出过差错的。” 黛玉蹙着眉眼中嫌弃着她:“这几年才几年,原来你都做过不少吧。” 王熙凤拉住黛玉的手急的脸庞通红:“自从你家爷掌了宁国府后,狠狠坑了我几回,尤其是我姑姑的事,差一点我也步了她的后尘。自那时起,我可是痛改前非的,还给你家爷没少通风报信呢。” “呸!”黛玉推开了王熙凤拉着自己的手:“羞不羞,他那时是你的兄弟,你不说避讳着,还与他私下往来。” “这醋你可吃不完呢,老太太房里的鸳鸯、环儿房里的彩云彩霞、还有...” 林黛玉不让她说下去了,败坏自家夫君的名声可不行。 “烂在肚子里,我就帮你。” “她们都尊重着六爷很呢!”王熙凤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问:“好妹妹,我该怎么办?” “去犒军,家中寻不到你,拖到他回来,让他帮你说清,我是不能出面的。” 王熙凤诶了一声答应下来,还得是让李穹给自己擦屁股呗...... “你脸怎么这么红?”黛玉好奇问她。 “我我我...是急的,急的我脸红了。” 真相哪敢与黛玉说,这小醋坛子不得把自己送进大理寺过堂,她才不解恨呢。 黛玉半信半疑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心想她不会也与自家夫君有什么吧,那个吃干抹尽的主儿,真是让自己不能放心。 抬头喊了一声表兄,贾宝玉想抬腿过去,但不知被谁拉住了袖子一下,原地拱手问黛玉何事。 “劳烦兄长先去尚书家送回拜帖,就说我换了常服便去。” 王后的常服,可不是家常的衣服,区别于王后官服,但也是三穿三戴的大衣服,哪怕就是简单些,发饰与襦裙也得换了款。 贾宝玉诶了一声,跑出去给黛玉办差,惊得众丫鬟们都张大了嘴,这还是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宝二爷么。 王熙凤也奇怪:“出门一趟,但是换了个人般。” 黛玉却一笑:“见识过了尸山血海,也领略了大好河山,再没些长进,他岂不是还不如女流辈,那宝钗和...” 隐了秦可卿的名字:“都能谈笑间深入敌阵救回属国之国主国后了。这些他都亲身经历的,总要有个不一样的心态呢。” 王熙凤哎呀一声叹口气:“我怎么也想不到薛家的那位表妹,竟然敢去外国捞人,她可真是啧啧啧,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 “都长进了的,看你的了,别让她找你说嘴,那时你可没少给她小鞋穿。” “哼!我又不怕她。” 林黛玉莞尔告辞,不管这位外强中干的凤辣子怎么心慌,那是她们表姐妹之间的旧怨,自己等着看戏便好。 一个时辰后,林黛玉的车轿停在了钱尚书的府门前,钱夫人亲自迎她进府,让到了正堂里,果然又是左右二相在此等候。 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只要李穹不在京,代他出面与中书联络的便是林黛玉。 居右而坐,左手放空,左右二相与钱尚书则相对坐在了下首。 黛玉将朝先的事说了一说,重点不是新罗婢,而是百济。 “眼下那国主正在等候圣召,外子言说这是朝政大事,必得由中书出面交涉,帮不帮他们除了外忧内患,外子等着各位大人的正见。” 左相拱拱手:“雨农那里可还有余力征战?” 私下的会面,都以李穹的字称谓,既显得亲切,又能淡化身份,也是黛玉几次的要求,才让他们答应下来。 “便是有,外子也不打算自己做事了。”黛玉浅浅言道:“关外也是有边军的,也该他们练练兵了,拿百济做对手,不强不弱的正合适。打完了这一仗,外子还要带着他们继续的北上呢,北海之地岂容他人占据。” 潜台词是朝廷要出钱出兵了,我们家只管着打鞑子,要是朝廷这回配合的很好,我家愿意带着大家伙去北海立功。 钱尚书见左右二相为难,又做了和事老的说客:“朝中确实国库不足,这几年总是动刀兵,确实有些入不敷出。” 黛玉点了点头:“外子也想到这点了,所以才冒出来一个想法,既能出兵解了朝先之困,又能使朝廷有些收益。” “可是买卖新罗婢?”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新罗婢不错,但不是买卖,而是雇佣。” 左相忙问:“怎讲?” 黛玉一笑:“能用的起新罗婢的门户,怎地也得是个中上之家吧。世叔家里不留几个么?” 左相缕髥大笑:“那可要看看价钱了。” “正是此言。若是中书省出面,面向勋贵百官出售新罗婢几年的活契,既能顾及她们的性命,亦能将这笔钱用在出兵,一举双得。” 李穹不是什么普世之主,但有一个做人的底线,就全当买卖高奢物品了,花了钱总得爱惜些吧,给他们一个活契,在上国苦几年,挣下些故国挣不到的钱,等她们回了故国后,天朝自然是她们口中的天堂。 这是一个普遍的人性,李穹见多了许州女和北极鲶鱼的故事,随手便给林黛玉支了这招,但未对黛玉明说,世间的阴暗,他得挡在家门以外。 左右二相与钱尚书品了品其中的味道,俱都笑了起来,如此轮换个两三代人,不征之国,真不用征讨了,民心俱向往天朝时,一道诏书过去,那块箕子逃商避难处,早晚得是安东都护府的所在。 相互点了点头,钱尚书冲黛玉拱手道谢:“多谢李家的襄助,我等与那国主可以品茗论道了。” 黛玉一笑,起身告辞,回了亲王府后,去找正在家中休养身子的薛宝钗。 一个胖小子趴在炕上仰着脖子伸手要黛玉来抱,黛玉脱去了常服,拆掉了发饰,哈了哈手,才一把抱起了他,胖小子两条小腿蹬的欢实,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他旁边还有个小小子,坐那老老实实的吃着果子,黛玉一眼看过去便给笑了:“你那表姐是认输来的?” 那是王熙凤的儿子,大名贾葵。 薛宝钗无奈的直摇头:“你又提点了她了吧,否则不会将一双儿女都送来给我,打量着我必不会拿她们出气呢。” “巧姐也来了?” 薛宝钗点点头:“惜春领着去玩了,我看着他们俩个。” 黛玉捏捏王熙凤儿子的脸蛋,颠着胖小子与宝钗商议:“中书允了,我想着乐浪郡也是个六县万户地,单薛家是很难吃的下,你留下可卿倒是不错,但还显人手不足。” 宝钗喂着孩子吃果子,微微蹙了眉:“是啊,一万多户人家就是小十万的人丁,哪怕只有一半的数,薛家也供不起这么多人的吃饭,我也是正在发愁呢。” 黛玉眨眨眼:“你不去问问你家嫂子去。” “咦?”宝钗好奇的看着黛玉:“你是再打国子监的主意?” 黛玉点了点胖小子的额头:“好儿子,可莫向你娘亲一般,谁会嫁给一个傻小子呢。” 宝钗气绝:“想儿子就自己去生,夹枪带棒的是说我呢!看着孩子,我这就回娘家去。” 黛玉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抱起了王熙凤的儿子:“我让凤嫂子去关外避避风头,你去叫上她跟你一起回娘家坐坐,有些事她出面比你我便宜。” “她能做什么?” “聚流民,这事你我如今可做不得了。” 要说在兰芳,聚多少人都行,可在乐浪,还真不能露这个头,因为物极必反,当今肯定记黑账。 王熙凤以荣国公府当家媳妇的身份,便毫无此等顾忌了,庄子里需要人这个借口现成能用,至多被骂几句贪得无厌而已。 薛宝钗拦着儿子找黛玉,略想了一想:“我嫂子的家人也可一用了。” 她琢磨起甄士隐来,治理六县不能没有一个郡守,自家哥哥可以挂个名,但真正管事必得找一个能辖制住他的人。 一咬牙:“干脆,我劝我娘也搬过去吧。” “薛世兄那里...”黛玉沉吟了一下:“你备好礼,送到珠大嫂子那里,就说求兰儿去乐浪先任一个县宰,其余的事便不用多说了。” 宝钗不及多想,吩咐下去要回娘家,黛玉便告辞回了潇湘馆。 拿起一管狼毫,给李穹写了一封书信,信中提到了一个人,她要举荐给李穹做亲王府的左宾辅,这个人便是已经致仕的前金陵国子监祭酒,李纨之父,李守中。 不为别的,只为招揽人才。 贾家不会用李守中的人脉,李家会用。我林黛玉可是李家的主母,这等的人脉放着不用,岂不是罪过可惜。 写好了信,移步大观楼,妙玉居于此楼,得凸碧山庄、凹晶溪馆和山脚处的拢翠庵三处景色,倒也让她想起居姑苏时的岁月。 “这李纹、李绮是谁?” 妙玉不明白黛玉让她进宫去照看一下这对姐妹的用意。 黛玉说了她俩的来历,妙玉一挑绣眉:“放出宫不选是不难,但留在亲王府也不是个长久法子。不如,送去我父王那里吧。” 义忠老亲王的份例给了李穹,如今就是个左议院的老王爷,倒是离了皇宫,住进了南安郡王府,当然是更名为义忠郡王府。 “都说我小性爱吃醋,那是她们未见到你这幅模样。” 黛玉揶揄了她几句,也答应了送那对姐妹去义忠处做女史,总好过在皇宫里苦熬岁月,李守中当初托付这二女时,便是这个主意,因为是不得不去备选,但能出宫最好,不想攀龙附凤事。 妙玉嗤笑:“由得她们说去,你我行事,不用他人置喙。况且,我父那里还有些不敢露头的旧臣子,一并送给薛家,让薛后给你我赚钱去。” 黛玉拍手叫好:“正有此意!你我三人中,唯独是她做这些营生不怕说的。” 妙玉才醒悟过来又被黛玉牵着入了局,挥袖赶她走:“我也是李家的媳妇,不为他想,我还能为了谁,偏你要一碗水端平的费心思,赶紧留下子嗣你在费心吧。” 黛玉皱皱鼻子:“总要见不着个他,怎生是好呢。” 妙玉也叹气,悔教夫婿觅封侯便是此时的心思,果然是世事难全。 一百四十九、各安天命求所需 第149章 各安天命求所需 妙玉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下午递了牌子便进了宫,照例先去看望太上皇。 “皇爷的人参孙女给包了,给您顿顿熬汤吃。” 太上皇没好气的给她敲了一记脑瓜崩:“那我还能有个好?说吧,又看上什么了?” 妙玉扶着太上皇在宫中溜达:“两个秀女,我带走伺候我爹去,王府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实在的不成个样。” “谁家的?” “李守中大人兄弟家的孩子,是对双棒。” 太上皇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凤藻宫,贾元春已经得了消息早早在宫外接驾。 “女生外向啊。”感叹了一句后,到了元春的面前:“起来吧,带那两个给朕瞧瞧。” 李纹、李绮姐妹就在人群中跪着呢,元春命她们二人过来拜见老皇。 太上皇看了看,说了句是好孩子,便问妙玉:“怎地不给李雨农留着。” “没必要,直接请李守中大人出山,不比用什么女儿家联姻痛快。” 太上皇警觉起来:“关外你们也要?” “只是挣钱罢了,一个乐浪郡,薛家拿着用,夹在我朝与朝先之间,有些什么事,她家先自就给办了,省了朝廷的事。” “就一个乐浪郡?” 妙玉挥挥手,元春命秀女们都退下,搬来一张椅子请太上皇坐了喝茶。 “我家夫君看中的是北海,朝廷鞭长莫及,不如给了他吧。” 太上皇唉了一声:“安北都护,你家是一南一北要占全了呀。” “不给我家也行,谁家有本事,谁家去拿回来,总不能让罗刹人给占着,没这么个说法。” 元春心中一动:“贾家没什么本事,但史家还可一用,一门双侯还拿着京中的守备,这不是圣眷,不如一个驻朝先一个驻北海。” 妙玉冷笑:“我们打下来,你们摘果子?” 元春赔笑:“倒不是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南一北各归一个都护府,朝廷也好看,雨农亲王也不吃亏。” 太上皇笑呵呵的看着她俩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喝了几口茶后,打断了她俩争锋。 “意思到了就行,别做戏太过。曾经的贾史王薛,如今是李贾史薛,真当朕老糊涂了看不出来。” 元春与妙玉都笑了起来,就是做戏给他看的,但也说的过去,总得给朝廷个名分,面子上大家都好看。 太上皇想了想,喊过戴权来:“伱们打算着下西洋,是不是先去南洋呢?” 戴权不敢瞒太上:“确实如此,兰芳亲王无暇南望了,便把这差事给了咱家们,下南洋攻天竺的英军去,那边有陈家在厉兵秣马。” “陈家娶得是贾家的长女?” 贾元春小心答复:“是!长房续弦认了女儿,贾迎春便是长房的嫡女了,身份比臣女还高呢。” 太上皇嘿嘿冷笑:“他李穹到底还是念了姓贾这份香火啊。你们算算,如今的贾家比之前的贾家声势是不是更甚了的。” 妙玉见元春不敢答,只好挺身而出:“有孙女在,李家不会步前人的后尘。” “你不懂!”太上皇将茶杯给了妙玉,李纹悄悄又自妙玉手上接了走。 “他李雨农是不要中原这处的江山,但中原以外呢,他不抢过来才怪。” “李家不称皇。” “嗯?” 妙玉底气十足:“李家的族规,不称皇。” “舍得?” 妙玉沉吟了一下:“若说最不舍得的其实孙女我,但您孙女婿说过一番话,几千年来皇权就如一个怪圈,依附在它身上的东西太多了,成了一个负担,一言而决不过是成全了自己,天下人听不听的照样过日子,无非是早死与晚死。” “早死晚死?” “早死早投胎,晚死活受罪,什么明君圣主都是狗屎。” 太上皇瞪着眼珠子看着妙玉,妙玉浑然不惧:“他的原话就是如此,孙女觉得很有禅意。” 这话也就能对做过皇上的太上皇讲,世上能明白皇上也是狗屎的人不多,怹老人家算一个。 他防着李穹,怕的不是中原易手,而是李穹自中原以外称皇,自家若是比不过人家的江山,自家的后人也掌握不住了中原。 不能说他想的不对,因李穹就是这么想的。 做给你看,让百姓拿脚选择,愿意跟你走的自然抛头颅洒热血不惧生死不悔人生的跟你往下走。 莫要以为能杀的人怕了,要知民不畏死。 太上皇冷笑着走了,召集了左议院,趁李穹缺席时,强令通过一条议案给了中书;中书省倒是比天家镇定,不就是让读书人去与李穹打擂台么,教化一道,我等怕过谁来。 一个月后,李穹在大同江南岸的柳京城,见到了孔继宗和王希贤。 一位是当朝的衍圣公前京城国子监祭酒,一位是前翰林院掌院兰台寺的寺正。 李穹深感奇异,兰芳求了好几回也为求来的事,怎地轮到了乐浪的头上。 孔继宗披着厚厚的大氅,还是被冻得哆哆嗦嗦,李穹命人找来两件大棉衣,给这两位人瑞裹在身上,笑问是不是被发配到此。 火炉熊熊,又有野鸡参汤佐热酒,两位老汉才缓了过来。 “关外如此之冷,真非久居地也。” 李穹嗯了一声:“此地能养活半个中原,您说丢就丢,还真是崽卖爷田。” “胡言!如此寒苦地,怎生种田!” 李穹拨拉着另一个砂锅里的玉米与土豆,问二位博学大才:“玉蜀黍,也称玉高粱,关外称作苞米,不挑水土;马铃薯也叫土豆子,种在田间地头自能活,人畜皆能吃。” 捞了两碗牛肉炖土豆给他们两位,笑着说道:“还能与旱稻、小麦交替种植,不耽误农时,亩产还极高。最要命的是此处土地,关外皆是肥土,不然勋贵家也不会选关外耕种庄子了。” 二老点点头,这都是已知的事实,尝了一口炖得极烂的牛肉,又咬了一口土豆子,纷纷赞叹确实美味。 李穹喝了一口汤:“天冷也能活人,若是关外四省尽在我手,我将屯田细耕,南有两湖,北有关外,养活半个中原怎么就是胡言了。” “此地荒凉寒苦,谁肯与你来屯田。” “我废了奴籍还不收农税,开荒种粮还给种子农具,所得一分为二,逐年减低,还兴办学堂、医馆。” 二老越听越心惊,李穹越说越开心:“守着这么些不知死活的鞑子,还能雇朝先的人,我连徭役都能给投奔者免了;如此一来,淮河以北的无地贫民们,怎么会不来?” “教化呢?” “我出钱请,总有吃不上饭的读书人,我让他教什么,他就得教什么?” 孔继宗把碗重重一墩:“希贤先生,我等被朝堂给骗了!” 李穹还得劝老头莫生气,真要有个好歹,天下读书人能骂死自己。 缘何如此? 还不是太上皇想把儒家两尊大佛,送到李穹这里牵绊住李穹,谁知李穹两三句话中便告之了两位大儒,我这不用。 王希贤也嗐了一声,起身便想走,丢尽了老脸,李穹要的是民而不是儒,他们想以儒治权也不中用,李穹根本不行牧民之术,或是不行儒家推举给天家的驭民术,他自有一套办法。 说白了还是利,他取小利争万民,真要让他施行个三五年,关外聚拢百万人口而能自饱的话,谁说话都不好使,只听李穹一人的。 都是大儒了,一眼就能看破的事,没必要再与李穹论长短。 一群大字不识的泥腿子过来投奔了他,你说他是听种地不交税,还是听明明德在亲民止于善。 李穹赶紧拦住了希贤先生:“先生走不得哇,我这不用,但国有用先生大才处。” 王希贤愤而指着南方喝道:“关外只有辽东在朝廷手中,我留在此地与野人论道乎?” “还真是要您与野人论道。” “嗯?!” “是新罗与扶桑,二位先生,请师法孔圣,游学吧。兰芳也需要先生们去赐教的,与天竺那些人论论咱们的孔孟之道。” 孔继宗问道:“他们也知道我家的学问?” 李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知道的不全,您二位再去教教他们呗。” “那你这里?” “我挑选一些能做官的留下,余者正好陪两位先生游学诸邦,一应费用不用先生们操心,坐我的炮船去。” 世间难勘破的便是名与利,衍圣公算是文名顶头了,但要是有机会扬名海外又不用担心挑费的话,老先生们还是愿意教教那些半桶水们。 尤其是李穹用炮舰送他们去游学,想来番邦的王室会降阶相迎。 这以后都是会写进史书中的文事,名垂青史还不是一国青史,谁又不肯呢。 淡泊名利可以有,那是因为没有机会争更高的名利了;富可敌国者想的是谋国,不谋国无处彰显他的天资;才高八斗者想的也是谋国,不谋国世人怎知自己的韬略。 君不见,一个诺贝尔奖,便能将天下的英才玩弄于鼓掌间,谁看见奖项背后才是真正谋国人的黑手在操纵。 如今再有敢言财富不过数字者,李穹多看他一眼,便是自己输。 谋天下的人,连人命都当数字,些许废纸烂铜还敢当宝,上坟烧它都嫌面额小呢。 自己便是拿着别人的人命来填历史的坑,钱算什么,没了就抢,少了就印,你一弯腰少百万,我一弯腰,少一族群。 安顿好两位大儒并国子监褚生,李穹开始招兵,守着朝先这么多人呢,先招一万炮灰来,平推鞑子去。 口号都给你们想好了,收复家园。 号令一出,投军者果然络绎不绝,李穹吩咐决不可克扣粮饷,火枪不给用,弓弩刀剑自京城调拨来。 被追到密林深处折损两旗的赵世全,也终于回到了长白山祖宗地。 双方开始厉兵秣马,期来年再战。 今年是打不成了,雪太大,成了灾。 越是灾年,越是好招流民。 关外暴雪成灾,关内也好不到哪去。 京师一日间收了河北、河南、山东三省的急报,西北怕也是好不了,只是路远还未送到。 李穹不理朝堂如何的救灾,命炮船去山东聚了灾民后运过来,此时的百姓根本无法防御任何一场的天灾。 不管是暴雨还是暴雪,顷刻间就是家破人亡,卖田卖儿女者比比皆是,万担的粮食运过去,也救不得的,根本到不了灾民的嘴里。 闯关东! 地广人稀无税无捐无徭役! 一句话的榜文贴满了山东、河南两省的县城,旅顺口挤满了下船的灾民。 说起来这地名,还是洪武年间的事,太祖收辽东时,自蓬莱入海,无风无浪的在此登岸,改了原名狮子口唤旅顺,沿用至今。 可见此地距山东是有多近。 剩下的路,便要他们自己走了,辽东卫派出了府兵维持着秩序,一面乐浪郡的大旗下,给灾民发着三天的口粮和棉衣。 剩下的路,便要靠他们自己走了,愿意去乐浪的,沿途自会还看到大旗,还能领口粮,直到走到柳京。 不愿意走那么远的,就地住下来也行,关外与乐浪的这次移民,是联动在一起的,这也是希贤先生教给李穹的办法。 要雨露均沾,不要独吃独占,否则山东、河南两府的府台们就能卡住了灾民源头,你是一个人也落不着。 听人劝,吃饱饭,李穹素来还未养成王霸气,对他而言,养王八多累,这活谁爱做谁做,他只管着有枪有钱有红颜,能让他逍遥痛快过一世便好。 随手给国子监监生们出了考题,谁能更好的安置灾民,谁留下来做官,最低也是县官起步。 薛蟠揽着贾兰的肩头,千万的叮咛:“我可是那你当兄弟的,我家的事,就是你的事。给我好好的干,这些个百姓,可是咱们兄弟富贵荣华的基石。” 贾兰好生的无奈:“辈分乱了呀大叔!我跟您称兄弟,那你见了我娘叫什么?” “要不,我给你娘说门亲吧。” 贾兰刀子似的眼神盯过去,薛蟠连忙认错:“不说了不说了!那是我的亲嫂子还不行吗。” 贾兰推开薛蟠:“我自有一番抱负的,在我的治下,绝无不公之事,定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成为乐浪郡的一等县。” 薛蟠、紫英、若兰等喊了一声好,鼓掌送这傻小子赴任,如此的卖命,别管他累不累死,这份初心得给他保留下来。 送走了贾兰后,贾芹才踱步上前:“去我那吧,新罗女的舞姿甚是优美,不可不观赏一番。” “我听说,你小子楼中的姐儿,胸前都是露着的?”冯紫英贱兮兮的打问。 贾芹义正言辞:“六爷有令,要尊重当地的风俗。” 卫若兰啧啧两声:“好,那我等便尊重去。” 薛蟠嘿嘿发笑:“见过旗女么?六哥说旗袍甚是精美呢。” 一群土包子都摇头,作伴先去尊重新罗女。 秦可卿则款动腰肢晕染双颊:“这么紧身的衣服,哪里穿的出去,我看她们的旗装也不是这么个样儿。” 李穹饱着眼福:“我说旗袍是这样,它就得是这个样。还少了一副黑丝呀,为了黑丝,我也得把黑油给提炼了。” 科技有时未必是为了战争,取悦女人也是科技进步的动力之一,有多少女人知道它是用石油提炼出来的副产品? 穿着美就行了,管它是什么做的呢。 两位大儒身边也有豆蔻年纪的新罗婢伺候着舒服,正在尊重风俗,害的薛蟠等人不得不正襟危坐,规规矩矩的叫好送赏钱。 你叹瑞雪兆丰年,可见尸骨遍堂前,他那里读的是圣人百家言,怀里揣的是禽兽怀中钱。 李穹推开窗户自楼上看了下去,抿嘴一笑,不挣些他们的赏钱,灾民哪来的口粮呢。 他身后三妙等人围住了秦可卿是赞不绝口,这等的衣服,才是给女人家的赏赐呢。 唉~~~都是各得所需吧。 一百五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50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随着中原移民越来越多的涌入,各行各业逐渐兴盛了起来,当先恢复的便是风花雪月,贾芹领了乐浪郡教坊司的差事,干劲十足。 哪里也有富人,穷人再多,也挡不住人家发财,尤其是本地的富户,自知晓乐浪郡已经归了明朝一位亲王的王妃后,无不迁移家业来了柳京。 慕强而存么,朝先国主都躲到明朝京师避难去了,遗留的王室们,在百济、鞑子和明朝之间,大都选了柳京。 他们一动,商人便跟着来,柳京一下子成了辽东半岛最繁华的所在,纵然是在冬天,海面上的货船也是不停,水师码头也正在扩建,由此直奔天津,比陆路慢些有限,但所运货物之多,是陆路不能比的。 海运的变化,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尤以两位大儒为甚,一辈子也就是见见山水的人,猛地见了大海的广阔,道心都有些不稳,毕竟在大海面前,人才知自己的渺小。 尤其是远航到此的兰芳货船,不仅带来了急需的粮食和枪炮,还搬过来许许多多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 就在码头不远处新盖的厂房中,兰芳工匠们有条不紊的安装着蒸汽机和车床。 炼钢的高炉正在慢慢的长着个,小炉窑已经开始烧窑,炼过两炉铁水后,就可以炼钢了。 而这些被李穹称为命脉的事物,儒家子弟们却一窍不通,束手无策下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 “专攻奇淫技巧,离大道渐行渐远,不是正道所为吧?” 一处原王室宫殿中,儒家子弟聚集在一起,请教两位先生,男耕女织蒙惠化,明主拜官麒麟阁才对,怎地乐浪不给他们官拜麒麟阁不说,男耕女织也变了一个样呢。 起因是李穹给他们出了一张考卷,那张卷子此时便在王希贤的手中,看着门下学生的所答,他心中也是沉闷。 考的不难,都是一县之宰必会遇到的公事,譬如两县相邻欲修官道,一县穷、一县富,问若你为穷县令该如何,为富县令又该如何? 讨厌的是后面还有一题,依前面之答案,汝为郡守又该如何判定这条官道的修建。 一个不慎,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些通明经晓易理的学子们,答完前面便答不上后面,实难自圆其说。 “贾兰、薛蟠。” “学生在。” 他们俩也在其中,坐在了人群后。 “你们二人是如何作答的?” 贾兰已经是了一县之主,自由他先作答。 站起身清了一下嗓子,侃侃而言:“按我朝法规,官道乃是徭役必修,也是考绩的功课,此题看似有些为难,但确实是为官后当先要做的事。” 一县内,有路就要修路,有水就要修库,前任修不完,后任接着修,敢有停工怠慢者,必要受上官的责问,因为上官也要修。 “穷县必有穷的原因,但既然是穷了,必定的税银不足,修路之款,也肯定的不足。如此推断,富县能修也不愿修,因为穷县无力修建时,上官问责下来后,多半是要相邻富县多修。” 听者窃窃私语,确实如此,上官要的只是修好官道,管他是谁修的呢,修不好就是失职,最后多半是能者多劳。 王希贤目露欣赏神色,李守中的外孙果然有些锦绣,一件事他能两面去想,这道题他算是抓准了线头。 “善!继续言之。” “是!”冲希贤先生略一躬身,贾兰直起腰一笑:“诸位师兄师弟,这件事,难得不是有钱无钱修路,而是徭役。” 有人苦思不解,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醍醐灌顶。 贾兰继续说道:“我所答乃是用穷县人力替富县出了徭役之法,富县则能将这些名额估价卖出。如此一来,修路的钱有了,人手也够,便是后面一题也做了答案,上官看的是路,而非其他。” “若其中有贪弊呢?”一位同窗问道。 “罚,重罚!罚来的钱还用在修路上,那时不是怕他们贪弊,而是怕他们不贪。” 很取巧的一个法子,但也是实用的法子,诸生议论了片刻后,纷纷向贾兰拱手,认可了他的法子。 “薛文龙。”王希贤喊起来薛蟠:“你也说说伱的高见。” 诸生间有了笑声,薛蟠倒也不恼,咳嗽了两声,冲众人唱个喏:“高见倒是谈不上,低见我还是有的。” 在众人笑声中,薛蟠昂首挺胸答道:“我若是穷县令,我也不用找富县借钱,富县也未必比我有钱,所以,这条路,我老薛出钱修了!” “胡言,这不是你一家一人之事。” 同窗们有忍不住反驳者。 “不错,这是施政,不是比阔。” “唉~~~果然膏粱子弟不知民间疾苦哇。” 薛蟠可不忍他们说风凉话:“都闭嘴,容我说完,少放屁!” 他冲王希贤拱拱手:“王大人是做过翰林院和兰台寺的重臣,学生想问问,我出钱修了路,能不能收路钱呢?” 咦? 诸生惊异,这确实是谁都未想到的事。 只有贾兰苦笑,薛大叔又拿六叔的话当成自己的了。 路钱算在了城门税里,水陆都收,这也是鼓励县里修缮官道的法子,城门税自然贴补给了县衙,上上下下都有些分润,这是一条潜规,也是县宰能拿捏属下与掌中的一件事。 王希贤一愣:“你是说,你先借给县里用?” “非也,学生是将要县里所有公派徭役,全拿钱承包了走,好在其中牟利。” 众皆哗然。 薛蟠却振振有词:“谁出钱,谁受益?天下买卖自古如此,老薛做了穷县令,不忍心再去盘剥地方,也不愿矮临县一头,不如我自己拿出钱来修路算逑。路是我出钱修的,自然路钱要归我。” “那治下的百姓如何受益?” 薛蟠哈哈大笑起来:“先是服了徭役给我修路,我呢还给他们工钱,这算不算受益?路修好了还得有人维护,沿途再开些茶社酒肆,百姓也能贩卖些物事贴补家用,总之一句话,守着这条路卖水都能挣钱,百姓怎能不受益。” 王希贤无言以对,孔继宗终于问了话:“可是亲王的法子?” 薛蟠倒也坦诚:“不错,六王爷说过这话,地方若是无钱,可借用民间财富一用,不能穷着等,哪怕是欠着债,也要先往前走。” “所得之利呢?”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在商言商的事一环扣一环,只要先把路修好了,上官不用为难,百姓也有个出路,我便是没钱也会用这个法子,再穷的地方,也有一二富户乡绅不是。” 同窗中有人高声问:“为富不仁者比比皆是,又将奈何?” 薛蟠一瞪眼:“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别忘了咱们是官。” 又让他给圆了回来,还得是官本位为尊,钱财倒是其次。 这法子...... 孔继宗与王希贤都没了把握,真不敢说是对还是错,明初时有过这么一位沈万三的故事,修金陵城给太祖,结果却被发配了云南。 从此商贾再也不敢夸富,直至永乐帝命郑和三下西洋,才让商贾们又活了过来。 尤其是天启年间的东林一案,江南三地的富商与仕子官吏,成功的绑定在一起,谋夺了多少财富在手,才使得东林一派有权又有钱。 巅峰时,为了打击关中派系,江南商贾倾销垄断陕甘的盐业,使得那里民不聊生盗匪丛生,最终凭此扳倒了关中一脉,尽掌朝堂。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朝的两位大儒,焉能不知引商贾入仕的后患,但薛蟠又自圆其说的那官字压住了商,只提在商言商四个字,不由得他俩犹疑。 官商勾结好用也可用,但坏就坏在是人便会贪,你贪我的财,我借你的权,听之任之下去,岂有不乱的道理。 拿这番话反驳给了薛蟠后,薛蟠并不以为然,他虽然懂的朝政事不多,但他懂钱。 “二位先生,学生不懂其中的弯弯绕,但能明白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大钱能使磨推鬼,禁是禁不住的。怎地不能为我所用?” 孔继宗尚且还在深思,王希贤已经喃喃自语了起来:“重商税轻民税免农税,李雨农已经算计到了这一点啊。” 孔继宗也醒悟了过来,李雨农总说为我所用,民富国强原来着落与此啊。 也不能说是他们的过分解读,李穹能想出来的法子,也只是这些了,再多的事,非他一个打螺丝的人所会。 他只抓住一点,先让百姓富足起来再说,有皇权之下的官员压着,商人还翻不了天。 这场讲学,到此已经意尽了,王希贤劝勉诸生:“亲王务实,这也与他一路行来极为不易所致。不是我儒家教义有错,而是诸位要因地制宜才行。此地乃是藩野,教化一道才是尔等的首要与长处。” 又对贾兰等六位被委任为官的学子说道:“治民一道千变万化,不可墨守成规,汝等乃我天朝国子监精粹,教化百姓各依本务是汝等的首要,去吧,化蛮夷为华夏,依靠诸位了。” 诸生起而躬身拜别,他们将奔赴半岛各地兴办孔子书院,真正的替往圣继绝学,泽化天下。 李穹不是说了么,钱我出,人我保,之要你们去各地游学开讲,兴办书院,便是儒家史上又一次的东游。 为什么用孔子书院这四个字,不言自明,孔继宗这位当世的衍圣公坐镇乐浪,不信半岛学儒之人不来朝拜。 明知道这是李穹的阳谋,孔继宗与王希贤也不得不从之。 实在这件事的好处太大了。 大到仅凭京城国子监一家,已经不敢独吞此功,布泽天下教化天下儒家天下,够不够读书人发狂? 一封封书信自他们二人手中写出来,发往大江南北,诚邀儒学大能出山,汇聚柳京城,重开儒学东游盛举,待将来,还要随战舰赴南洋、赴西洋,会会海外蛮学。 两位老汉如此的卖命辛苦,看的秦可卿都心有不忍,一个个调教好的新罗婢送了过去,只要能伺候他们二位,太上皇给李穹穿的小鞋便不会被穿上了。 李穹倒是难得清闲了下来,那边建工厂开矿山都一蹴而就的事,治理一郡六县又用不到他,整日里带着一票人马四下寻摸鞑子的营地,时不时的押运回一些俘虏充作苦劳,倒也惬意的很。 眼看临近新年,他也终于停了狩猎,请两位老先生同行,坐船回了天津卫,待来年开春再赴辽东征战。 如他这般敢刚下军务不顾的主帅,也就他独一份,王希贤都上书圣上,若只是防御乐浪一郡,李穹在与不在皆无妨,因为民心可用。 移民与遗民刚刚尝到乐浪新政的甜头,无不期盼好日子的到来,鞑子此时敢进犯,等候他们的将是数十万红了眼的百姓,此谓全民皆兵也。 亲王府大观园又一次的张灯结彩,总算是能团圆的过一个年了,人人喜笑开怀。 人未至,礼先至,一车车的礼物堵满了大观园门前的路,有朝先的收获,也有兰芳送来的新年礼。 宝钗烦累的点验入库,黛玉与妙玉则抱着暖炉进来挑各自的心怡,库房外宝琴与惜春是翘首以盼,只有探春去帮宝钗。 宝钗揉了揉手腕子,端起一碗温茶饮了一口,看看还在抄写个不停的探春,忽然一笑:“三妹妹,可还记得你主事大观园的时候?” 探春抬起头满是不忿:“你们一个不管一个不理,只拿我出来做耗,都躲在后面当好人,如今想起来我都恨的慌。” 宝钗放下茶杯:“此一时彼一时,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凭什么管?如今再要你管,你可还敢管?” “我?”探春一哼:“你也说名不正言不顺,我凭什么又要管?” “我先委你总管之职,何时抬你进门,得要林妹妹说话。”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句:“我说什么话?又在编排我不是?” 毡子帘挑起,林黛玉摇了进来:“要我说什么?” 宝钗指指探春:“何时娶她进府啊?你倒是不急了,她可怎么办?” 探春羞恼:“谁又急了呢。” 黛玉过去抱住探春的肩头:“总要二舅舅回来才好呀,总不能委屈了你。” 探春低头不语,谁知道贾政何时才能回京。 宝钗便把方才的话又说给了黛玉听,黛玉一拍巴掌道了声好。 “我也是想着如此,倒要宝姐姐先提了出来。我们三人各有各的忙,真说到管家里的事,却有都避讳各自的嫌,于是便一盘散沙似的各说各话,外面看不出什么来,可内里你我都晓得。不如三妹妹管起来,都是自家人,也素知你的品性,绝无不听的道理。” 宝钗更是说到:“自我们以下,你挑着人来用,也不必说谁原是谁的丫鬟,只要得用,你尽管着用,咱们也新政一回。” 探春又抬起了头:“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好,我先用一个别人不敢用的人,我要袭人。” 一百五十一、除利弊探虚实 第151章 除利弊探虚实 不得不说,探春的胆子是极大的。 袭人是不是好人,还真不好说,可是做事就一定要用好人吗? 宝钗同意探春这个看法,但不能是袭人。 黛玉干脆就不同意:“旁人坏是坏在贪,她则是心术不正。对谁都是一副愚忠,自老太太那算起,湘云、宝玉、还有...” “莫要算我,我从未把她当做我的下人。”宝钗不承认袭人是过她的丫鬟。 “那也是历经三主的人了,对谁都是忠?” 黛玉连冷笑都省了,喊过晴雯来:“你喜欢哪个主子?” “宝玉呗,他虽然无能,但他不管我。” 宝钗瞟她一眼:“我这里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晴雯一挺胸脯:“事多我是不怕的。”后面不说了。 黛玉对宝钗说道:“瞧瞧,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宝钗不忿晴雯不说她的好话,给她挖坑:“那宝玉与六爷,你怎么说?” 晴雯脸子就给撂下了:“您是薛后,也是亲王妃,我不敢这么比的。” 宝钗一愣,黛玉和探春哈哈哈笑了起来,这坑挖的,使自己掉了进去。 “好好好,我不该这么比,也没得比。”宝钗把面前的账本一拍:“倒好像我要用那人一样,干脆撵出去,省的为她烦心,我这多少事还不够累的。” 晴雯却说不好:“撵她走岂不是便宜了她?咱们府里必定不会苛待她吧,大笔银子给她安家是一定能有的,她出了咱们这府,扭头就去了宝玉那儿,还不是能碰上她。” 探春哈哈大笑拍着巴掌:“果然还得是晴雯,宝姐姐,一孕傻三年呐。” 宝钗没了脾气,黛玉拍了探春肩头一下:“她如今是外面忙的事多,顾不上家里这些个琐事,你也犯不着说她的嘴。伱自己定夺吧,府里的事既然交给了你,我等不会在多嘴了。” 探春嗯了一声,坐那开始谋划,黛玉示意宝钗一起走走,该给外面送礼了,送谁多少又要送些什么,还得叫上妙玉一起商议商议,总不能还是金佛金像的送,金子多了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转过两天去,一大早的李穹就回了府,谁也没惊动,只有邢忠陪着他,叫开了门后,金荣吓了一跳,想着进去报信。 “不要吵,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自家里还是寻常样就好。” 李穹可不耐烦那一群女人跪接,都是形式,该与自己吵架时,她们也不会让着自己。 怡红院到底没改名,黛玉说怡红有遗红的暗喻,贾家既然丢了此处,李家拿过来也要居安思危。 进门是麝月给开的门,先是一惊,然后恭恭敬敬请王爷正堂说话,她伺候着献了茶后,才暗暗叫醒还在睡着的诸人,其中就有晴雯和袭人。 只不过晴雯有自己的厢房独院,袭人则与小丫鬟们挤在一起。 “怎么不去报与王后她们。”晴雯一边洗漱一边问麝月。 麝月切了一声:“要去你去,我不争这个风头。” 晴雯娇笑着用水珠弹她:“此地是姐姐管着呢,我呀,才不给你跑腿呢。” 麝月一面躲着一面啐她:“当了几天的主子,倒拿了大,别让我啐你。我去催饭送过来,这一大早的,必定是还没吃呢,也不用问吃什么,只管着按王爷的口味来就得。” 晴雯点了点头,问明是邢忠跟着来的,便说:“先不急着请王后她们来,我去叫岫烟姑娘来。” 邢岫烟已经与薛蝌成了亲,一直暗中襄办着紫微阁的事,李穹往来的书信,都是经她的手。 二女谈笑间分派了事,各去忙碌,李穹一盏茶将将饮尽时,邢岫烟与晴雯捧着食盒,将饭菜端了进来。 李穹接过麝月送来的热手巾净了净手,招呼邢忠一起先用饭,也确实是饿了半夜。 他是昨夜到的京城,急召他进的京,西北战事不顺。 一般说不顺,便是败了的意思,李穹见了邢岫烟第一句话便是:“装备口棺材送到西北去,抬王子腾回来。” “明召么?”岫烟见问。 “明召还用得着找我进京。密谍司去做事,你控着些京中的流言,现在就放出去些王子腾身子有恙的传闻,王御医那里你亲自去一趟,把我的话说给他听,弄些陈年药方什么的备用,心梗猝死。” “您都是亲王了,圣上还让您管着紫微阁?” 邢忠笑起来:“道家四御之一辅佐朱家天子,这个名头极大,谁舍得说不用。” 邢岫烟明白过来后也笑了出来,天家为哄骗吓住愚夫愚妇,往往给自家脸上贴金,不惜拉上道家的神祗,就连文臣武将也顺便给封神。 玩得最花的还得数宋朝帝君,漫天的神佛被他们重新封了一遍,而朱重八出身佛门,没太好意思硬说自己是佛祖转世,这才免去了朝堂尽是罗汉的尴尬。 “想让我做神,给我架在香案上不理事,人间呐,就是这么多的心思。” 李穹一面吃着一面说麝月:“宝玉的干爷爷那里是谁送着月例呢?” 麝月随口而答:“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 李穹嗯了一下:“她比我回来的早,请她过府来一趟。” 麝月应了下来,晴雯见她出去要找熙凤,悄悄的跟出来问她:“宝玉何时有个爷爷的?” 麝月一戳她的额头:“清虚观那位张真人。” 晴雯恍然,二人出了怡红院分开手,一个去找王熙凤来议事,一个去找林黛玉报信。 最先到的是探春,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李穹讲,自从上一回代为管家后,她深知手中握不住财权,是治不了家的。 邢忠见各位王妃们陆续过来,便起身告辞,岫烟送着老父出府。 李穹半躺在一张榻上,听着探春说着她的谋划,无非还是承包了园子给下人们的办法,但关键还是量入为出的治家理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府眼下是挣的极多,但时日尚短,没什么底蕴。况且六哥贵为国主亲王,外面的排场也是要的,这些花费拢共算下来,是好大一笔。不能不先定好了规矩份例,能省则省。” 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贾探春一直是居安思危的过日子,这让李穹很是欣慰,总比败家的娘们强。 “家里的事,我也懂的不多,你看着来就好。多劳者多得,挣个钱都不容易,总之贾家以前是如何,你反过来就对了。” 后面听话的侍书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探春回头看她一眼,侍书赶紧憋住了笑,心里却喊好,还得是六爷看得准,贾家那一套要是好用,也不至于败了家。 “你弄得棉服卖的如何了?” 探春羞涩起来:“关外已经定了三万套,西北也有一万套,京中最多,能有五万。都是凭的六哥旗号。” 一粒瓜子丢了过来,黛玉瞪了李穹一眼,让他放尊重些,探春为什么害羞,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穹转转脖子,伸个懒腰装作方才盯着探春看的不是他。 探春低头一笑,六哥愿意看就看呗,自己不会恼的。 宝钗最后一个过来,她得先看着儿子吃饱了才过来,将亲王府的账簿与钥匙放在了桌子上,挨着黛玉坐下。 “六哥回来的这么急,朝中又有了事?” “西北估计是败了,王子腾该死。” 贾探春的脸一下变白了,她爹贾政也在西北呢。 黛玉瞧见了,替探春问了话:“贾家可有关碍?” 李穹看了一眼虽然急但不敢问的探春,坐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还能有功过两抵的机会,就看他自己了。”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探春、黛玉和宝钗都懂了意思,前面那句王子腾该死,已经给了贾政出路,兵败不怕,把黑锅推给别人后,稳住军心就行。 但李穹并不看好贾政能稳住军心,那位“方正”的贾老爷,是另有他用。 混着大家伙在一起,又跟着用了些早点,李穹扶着肚子遛食儿,他是一宿未睡,自然今天也没了朝会,圣上与中书省都熬了一夜,西北确实不容有失,大意不得。 先前的主动出击辽东,如今看来成了妙棋,一下子打断了东西合击的局势,否则朝中更是为难。 中书为难在西北边军不堪一用上,连边军都不是葛二蛋的对手,还能指望各省的府军才怪,故此商议了一宿的对策。 李穹只敢保证开春决战鞑子时,不会落败而已,让他现在出兵西北,他是决计不肯的,刚有了乐浪郡在手,岂能前功尽弃。 正溜达着想如何支援西北,王熙凤前呼后拥的来了。 不等李穹说话,她先一步上前见礼:“妾身见过国主亲王。” 李穹眨眨眼,无事献殷勤啊,你这是要盗我还是要那什么我? 王熙凤可蹲着呢,见李穹发了愣,咳嗽一声,示意该让自己起身了。 “哦哦,你来了,来,坐着说话。” 怡红院进门是一圈游廊,中间围着一片水池和花圃,尽头是假山,穿过去才是正院,水池中夏天有鸳鸯、白鹤、孔雀等飞禽,此时是腊月,飞禽皆被养回了笼中,到时可以过人了。 选了出背风的廊椅,李穹也不嫌凉的坐下,王熙凤可为了难,她可怕冷。 袭人远远的瞧见,赶紧回屋找小丫鬟们搬了一把椅子,又拿了两个棉垫,急急给送过来。 王熙凤抱着手炉坐下,也不敢发脾气,还得陪着笑问李穹:“王爷是有事问妾身?” “清虚观的张道士,与二奶奶你可熟?” 王熙凤连忙站起了身:“王爷莫开玩笑,这个称呼妾身当不起。” “我要是叫你嫂子,琏二该心慌了吧。哈哈哈,坐坐坐,一如就往就好,你背地里少骂我两句就行,喊你一声二奶奶,你当得起。” 王熙凤心中一松,李穹并不端着王爷的架子,可见并未与自己生分,低下头认错,说自己以前是有眼无珠等等话。 李穹拦住了她:“打住,当初敢与我对着干的爽利凤辣子哪去了?哼哼唧唧的学蚊子呢?” 王熙凤一咬嘴唇:“六爷这是故意拿我开心呢?” “这才对么,凤辣子就得辣才行。我问你张道士的事,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那我要是说了,六爷也得帮我一件事才行。” “长安守备的事?” “正是。” 李穹看了王熙凤几眼,叹了口气:“为了三千两银子,害死一对有情人,你也不怕遭报应。” 王熙凤那里还做得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红着眼眶求情:“那时是我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捞钱,但真未想着会逼死人啊!” “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王熙凤哽咽住了,她也不知该如何了这件官司。 按家规,她冒用贾赦的名帖,不说能休了她,庵堂里面有她念经的日子了。 按国法,公器私用逼死人命可以免了,但暗中指使地方做事,有私结地方的嫌疑,大理寺总要她去过堂才行。 可她一旦进过了大理寺,贾琏说句合离,她真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一个小碳炉搬在了他俩中间,李穹拿脚踢了踢,离着王熙凤更近些,好让跪在凉地中的她暖和些。 王熙凤不顾有没有旁人在场了,低低声音哀求:“只要能免去大理寺的追责,妾身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了六爷。” 搬炉子的还是袭人,她站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琏二奶奶又惹了什么事,怎地苦求王爷呢。 刚想退身先走,李穹喊住了她:“袭人,扶起二奶奶来,你且等着,还有你的事呢。” 颤颤巍巍扶起来王熙凤,又去扶跟着跪下的平儿等人。 李穹伸手去炭炉那里烤烤火,小声的说给王熙凤听:“帮我一件事,约那个张道士来荣国府一趟,我有事要见他,不可让外人知晓。” 王熙凤点了点头,眼泪啪嚓啪嚓的往地上掉。 她家最后的一处退路,将在她的手中断绝。 嘱咐完王熙凤,让她擦干了泪去见黛玉她们,单独留下了袭人。 “你哥哥叫花自芳?” “正是。” “哼,姓花?你们一家糊弄了这么多年,就没一个人拆穿了吗?孛术鲁尼楚赫!” 孛术鲁,女真老姓,世居索伦(嫩江),成祖年间,降明,赐汉姓余、花、卜、布。 楚赫是满语东珠的意思。 花珍珠大惊失色! 一百五十二、花气袭人知昼暖 第152章 花气袭人知昼暖 袭人大惊失色是有原因的。 李穹一语道破了她的行藏。 十六年前,她父亲带着他们一家,乔装落难的汉人,将她卖进了八公次位的荣国公府,从而开始了她漫长的成长潜伏期。 本以为这么多年从未露过马脚,哪知道被李穹一句喊破,抬头看看这位兰芳亲王,便是想行刺他,自己也没了力气,惊骇之中瘫软在地。 李穹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其实心里也在说侥幸,怀疑是怀疑,也是诈她一诈,因为自己能有把握的只是来自赵靖忠的供词,他说京城内有他们的密谍。 这不是撞枪口了么,李穹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卧底这档子事,能把自己卧成一位有疆土的亲王,不是凤凰下的蛋,可是卧不出来自己这个凤雏。 赵靖忠,这名字透着那么的熟,不知道丁修何在。乃赵世全的三阿哥,那一夜他殿后掩护赵世全败逃,被冯紫英部所俘,贾赦学了李穹好几手的绝技,终于问出来口供,也让李穹再次对贾赦有了认知,坏人就得做坏事,学好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晴雯去问她,别让王爷脏了手。” 宝钗带着晴雯出来找李穹,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李穹摆摆手:“不用你们,好好歇着去。晴雯,去找金荣来。” 晴雯诶了一声,打量几眼袭人,快步去叫人。 袭人低着头偷偷看着晴雯靠近,猛地起身扑过去,想要抓住晴雯为质。 宝钗惊呼了一声,李穹也喊道:“留活口!” 袭人一愣,留活口?是说的我?不应该是求我手下留人? 刚想到了此处,就觉得小腹处疼痛难忍,紧紧抓着晴雯脖领的手,也渐渐的松开,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晴雯好一副我被你吓坏的模样:“诶呀呀,袭人姐姐,你怎么撞我枪口上了呢?瞧瞧,都捅穿了不是,吓死我了!” “伱~~~” 她的小腹处顶着一把小火枪,不知谁那么缺德,火枪上还给装了一把小短刺。 薛宝钗惊魂未定:“晴雯,你没受伤吧。” “我好着呢,六爷,真的还要留她活口?” 李穹见晴雯并未情急中搂火,也就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大意了哇,哪能想到袭人竟敢狗急跳墙,要不是小晴雯警觉,今儿可真丢了大脸。 “行了行了,你又不敢真杀人,装什么好汉。” 说着走过去揪住袭人的发髻往后一扥,将她掼在了地上,一脚踩住她的脖子,瞧了瞧伤口流出来的血,啧啧两声。 “去找王御医来,也就太医院会缝合伤口。” 晴雯这才哆哆嗦嗦的,将枪口处的短刺,卡住绷簧折叠回了枪腹。 然后呕的一下转头吐了起来。 薛宝钗过来扶住了晴雯,拍着她的后背训她:“叫你逞能,便是抓住了你,她还能跑出去咱们府吗?这下好了,我看你晚上是要睡不着了。” “呕~~~我也不想的~~~~她那眼神我见过,只要想害人时呕~~~就会成了那样。” 宝钗不让她说了,喊过来瞧热闹的老妈子们:“赶紧收拾了,把她捆上搬到外面门房去。” 扶着晴雯往回走,理也不理李穹,又叫过闻讯赶过来的莺儿和麝月:“去一个告诉金荣,带人去花家,一家子不分老小都给我绑了,就说袭人偷了东西。” 麝月有些发懵,莺儿诶了一声跑出去传讯。 怡红院内鸡飞狗跳起来,唯独剩下个李穹无所事事。 知道自己犯了错,又不好意思去见人,无奈之下溜达着去了门房,先稳住袭人的伤势再说,她这一根线不能断。 他是溜了,缓过劲来的晴雯,嘚瑟起来,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是如何窥破了袭人,又是如何掏出了火枪制住了她。 黛玉也给唬的不轻,自己家里出了这等事,却连个原因也不晓,这可是个什么事。 宝钗在生气,谁也不理,她隐隐有了猜测,能让李穹当面捅破的事,花袭人必定有不可测的身份,只是气他就不能痛快些拿下,非得险些出了人命。 王熙凤也在呢,听着小晴雯说故事,她诶呀了一声。 众女都看向了她。 王熙凤眼珠转了几转,叫过平儿和小红:“平儿去请鸳鸯来,小红去找玉钏,正好有一档子陈年旧事我一直对不上号,今日怕是能破了案。” 平儿和小红急匆匆的去找人,在府门口碰着了揣着袖子溜达着的李穹。 瞧他背着人不敢露面的样儿,二人忍着笑蹲了蹲身便去忙活各自的事。 李穹面壁了一会,等她们走远了后,踹了一脚墙,骂了一句脏话,撩衣服跨出了府门,自有门口把守的亲随牵来了马。 “我去顺天府,你们去一个人拿着牌子进宫找夏公公,告诉他,密谍司给我动起来,快要过年了,打扫一下京城的治安。” 打马去了顺天府,赵府尹赶紧迎出来,李穹不让他多礼,拉着他去了一旁嘀嘀咕咕。 “派一队人手,抓几个人回来。就说...荣国府里面丢了东西,带他们回来问问案。” “此事不难,都有谁?” “程日兴、詹子亮、单聘仁、卜固修、嵇好古、胡斯来、王尔调,还有...山子野。” 赵府尹略一琢磨,不禁失笑:“这不是贾存周的清客相公吗。” “就是他们,一个也别少,全给我带来,我怀疑里面有鞑子的奸细。” 赵府尹一惊,连忙拱手:“莫说下去了,我这大堂借给你用,我亲自带队去抓人。” 谁不晓得紫薇舍人“贾琼”的本事,如今是李穹了,更加的权高位重,他要说谁是奸细,多半就是。 紫微阁的事,顺天府可不敢沾边,用顺天府的人手去抓人,多半也有不打草惊蛇的意思在内。 李穹拦住赵府尹,怎能让一个三品大员去亲自抓人,一起进了书房,喝着赵府尹的好茶,等着就是了。 金荣那边也将花家绑了起来关进了宁国府的厢房里,此时花家只有花袭人的哥哥嫂嫂一家了,父母也都过了身。 花自芳,是花袭人的亲哥哥,求了半天的金荣,才问出来或许是妹妹手脚不干净的原因,赔着笑跪在地上磕头:“真要是府里少了什么,我破了家也给贵府赔上。还请金大哥通融通融,帮我打听打听到底丢了什么。” 金荣故作不肯,拿了花自芳怀里几两碎银后,才装作可以帮忙的样子,留下一众小厮看着他们一家人,自己躲去一旁喝茶等消息。 没一会儿呢,茗烟鬼鬼祟祟的找了过来,金荣斜了他一眼,自幼便被茗烟他们欺负,能给他好脸才怪。 “你个比崽子又来做什么?” 今非昔比了,茗烟不得不给挨了自己好几年欺负的金荣赔笑脸。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来瞧瞧金爷这有什么吩咐么。” “扯淡,你家宝二爷让你来的吧?给金爷说说,谁给你报的信,宝二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能!没有的事!” 金荣呵呵冷笑,自后背腰间摸出了如晴雯一般无二的一把火枪,一按卡扣,绷簧弹起了短刺,拿在手里故意的瞄着茗烟。 “让一让嘿,我这枪好走个火,别喷你一脸血。” “别介别介!”茗烟是左躲右闪:“金爷!金爷!您是我亲爷吔!这可开不得玩笑的。是何三!” “何三儿?”金荣把枪放在桌子上:“周瑞女儿的干儿子?” “没错,就是他。他跑来告诉了姆们宝二爷,说王爷府抓了袭人,还抓了袭人哥哥一家。” “嘿~~~”金荣骂了一句脏话:“你们荣国府还能不能藏住点事儿啊,跟他妈筛子似的,全漏了面!” 茗烟嘿嘿赔笑:“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我一般见识了。自今儿起,茗烟认您是我亲哥哥,有什么差事,您尽管着吩咐我就是。就是吧,嘿嘿嘿,能不能告诉弟弟我,花家到底是怎么惹了王爷了?” 金荣伸个懒腰:“唉呀,一大早的就忙活花家这点破事,还真是有些饿了。” “有!我这就给您备了席面去!” “等等!”叫住了转身要走的茗烟:“周瑞一家老公母还没咽气呢?” “没啊,还在铁槛寺那守灵呢。听说是王子腾求了姆们二老爷,要不棺材前没人守着也不成个样。” 三年守制,贾宝玉去不去的,都要有人守着棺材等着,等到了三年后再说葬哪儿去,毕竟贾家的坟头没了王淑清的位子,就看王子腾收不收他妹妹的骸骨了。 金荣眼珠转了几转,掏出来刚得来的几两碎银,扔给了茗烟:“拿着置个席面来,陪我喝两盅,让金爷我也出出气。” “得嘞!瞧好吧您嘞,去去就来。” 别说陪酒了,就是献菊,茗烟也得照办,宝二爷还等着他打问消息呢。 茗烟一走,金荣腾的一下站起身,拉开门看看外面的人,幸好还有一个贾家人在。 “芝哥,来来来。” 贾芝,荣国府一脉的庶子孙,与贾兰、贾菌一般的大,贾璘的儿子。 “什么事啊金大哥?” “去亲王府一趟,找...找你探春姑姑去,就说王氏那里不安分了。” “诶!”贾芝兴高采烈的跑走了,这是美差,进了大观园,少不了得赏,那些姑姑们如今各个有钱的很,要是能遇见林姑姑更好了,她是最大方的一个。 到了亲王府的门口,他爹贾璘刚巧站门口当值,贾家子弟全都被李穹收了编,看门护院的差事,他们干的欢实着呢。 “爹!” “你怎么来了?不是跟着金荣去拿人了吗?” “拿住了,关在宁府老宅里呢。金哥儿让我带个话进去给三姑姑。” 贾璘一笑:“金荣还是给你爹我的面子的,好好进去别乱跑,得了赏钱别乱花去,攒着爹给你娶一房好媳妇。” 门房里有倒座,守着的是老妈子们,专门预备接女客。 贾芝过去喊着婶子大娘,莺儿的娘认出了他,便带着他进了大观园内,一路要去秋爽斋。 偏巧,鸳鸯和玉钏也蒙着脸进来,相互问过好后,鸳鸯拦住了他们:“都在怡红院呢,我这刚得空儿,正好要过去,芝哥儿跟着我进去吧。” 莺儿娘道了谢,省了她的腿脚,接着回倒座里听老姐妹们恭维自己去。 玉钏摘了头巾,小脸绷的甚严,贾芝吓一跳,也不好问,老老实实跟在她们身后,一路赏着景,走了半盏茶,才到了怡红院的院门前,心里直叹,真他吗的大。 玉钏似有所感,扭头盯着十四五的贾芝不放,贾芝扭着脖子不敢再看人家的臀丘了。 没让他进内院,贾探春在回廊里见的他,贾芝学了金荣的话。 探春点了点头,侍书笑着过来塞给他几块大银圆,都是十元的面值,喜得贾芝抓耳挠腮的回去了。 探春叹口气,王氏啊王氏,一死百了都不容你,你到底还做了多少的孽! 回了正屋里,绕过那扇暗门的玻璃镜,内室里玉钏正咬牙切齿的说出她姐姐的死因。 玉钏有个姐姐叫金钏,原是王夫人的大丫鬟,宝玉自小吃的她嘴上的胭脂长大。 这不是玩笑话,金钏是大丫鬟,宝玉来找亲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时,大都是她代劳,给夫人看孩子也是大丫鬟的首要事。 坏就坏在了这儿,宝玉自袭人身上知晓了活玉软香后,时时便要起心动念,夏日一个午后,他去找亲娘,见着了给夫人捶着腿的金钏。 一时情动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又想要着尝尝滋味,被金钏拿彩云教导贾环的事给岔了开,被假寐的王夫人打了一巴掌,骂了出去。 后来,金钏便寻了短见。 玉钏说的正是这件事:“他们贾家自己的规矩,哥儿长大了要通人事,必得放一个通房丫鬟去教导。 我姐姐拿彩云说事,谁不知道是笑话袭人呢,彩云是政老爷看好给环三爷的,教是教了,可没乱来。 宝二爷倒好,自己找了一个通人事的嬷嬷,他俩的烂事,满府里谁不知道呢,那个王八夫人嫌我姐姐多嘴,才打了她。” 一语罢,泪流满面:“偏那个袭人也知道了,跑去找我姐姐理论,被我姐姐给骂走了。谁知道,她前脚一走,我姐姐就投了井,呜呜呜,我那时便知道我姐姐定是被人害死的,否则,好好的,她哪那么大气性寻短见。 若说被王八夫人打骂就要死,那她不知要死了多少回!” 王熙凤一叹,问鸳鸯:“你给操持的后事,你来说说,到底有什么马脚没有?” 鸳鸯陷入了回忆中。 一百五十三、障子松林静杳冥 第153章 障子松林静杳冥 一个时辰左右,顺天府牢狱中,挤满了被抓来的人。 夏守忠亲自出宫来了顺天府,命密谍司换了差役的衣服,分开审讯。 “王爷是得了什么消息?” 今时今日,夏守忠哪还敢对李穹不敬呐,一声声王爷喊得勤着呢。 “老夏你可没意思了,咱们谁跟谁呢,别给生分喽。” 夏守忠只是个笑,却不敢应下这句。 赵府尹知趣的躲出去办公务,屋中就他俩,李穹也不为难他,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辽东以北,不在我朝手中,尤以奴儿干都司(黑省)为甚,女真鞑子纠集了高句丽、百济和漠北的鞑靼,又在那里称了真真国,前锋便是与我在关外打了一场的赵世全部。” “这些人觊觎中原不是一两天了,想着还能复他们马踏长江时的雄风,也在暗中留下许多的后手,更名改姓的潜伏在中原怕是能有三代人之久。” “尤其是各勋贵家,那时也有不少的俘虏做了奴隶养马人吧,几代过去了,这些人可一直没闲着,如我抓得一户姓花的人家,便是如此,要不是我整肃了宁荣两家,怕是那女子已经做了姨娘也说不定。” 夏守忠点了点头:“王爷您说的不错,确实不可不防,也确实该查上一查。” 李穹在他耳边念出了一个地名:“九原城,派人去察哈尔部的九原城打探一下消息。” “哪里有了什么事?” “尚且不知,不过热河的总兵是不能要了,他身为我朝总兵,却给鞑子看守着粮草给养,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我早就端了热河了。” “啊?!热河总兵降敌?” “怕不是降敌,而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一样,本就是装作汉人的鞑子呢。” 李穹又拿来杯子碗盖在桌子上摆成一条线:“热河是辽东与漠南相连的咽喉,所以我怀疑九原有鞑靼的重兵,你来看,这是不是一个一字长蛇阵了?” 指指左边的杯盖:“这是九原,是蛇尾;” 拿起杯子又放下:“这是热河,是蛇腹,那杯托便是蛇头辽东;我侥幸以快打慢敲了蛇头一下,让他缩了回去,等来年开春后,辽东蛇头必定会寻我决战,趁我不备时,他的尾巴自热河进辽东,狠狠的抽我一下。” 夏守忠仔仔细细听完李穹所述,念叨着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腹则首尾俱至的废话。 李穹拍了他一下肩头:“热河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密谍司去九原打探一下消息,京城这里则由顺天府出面,密谍司审讯,好好打扫一下,省得咱们还未出兵呢,敌人倒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夏守忠不敢怠慢,遵命而退。 这么一耽搁,一上午也就过去了,午饭要不要回去吃,李穹没了主意,万一薛宝钗还未消气呢,自己回去岂不是还得被吵一顿。 他这无所事事的想着家里的事,狱中的审讯则已经开始了,正打算去指导一下审讯时,金荣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找了过来。 “哟,谁这么有良心给备的酒菜?” 金荣一面摆好酒菜,一面嘻嘻笑着回话:“是四小姐和薛侧妃。” 李穹一撇嘴:“那几位夫人呢?就没人记得老爷我?” “审着花家人呢。” “她们也会审案?胡闹不是。花袭人没死呢吧。” “没死没死,王御医好医术,给救了下来,夫人们拿参汤给她吊住了命,不问清楚金钏当年的事,夫人不会让那贱人出事。” 李穹喊过一个顺天府的差役,让他去请赵府尹过来一起用饭,自己接过来金荣偷拿出来的雪茄点上,轻轻嘬了一口,喷着烟雾问他。 “金钏?我记得她是跳井死的吧。” “这回给破了案。”金荣凑近李穹,在他耳边低语:“应该是王夫人下的手,可是找不到她下手的依据,夫人们正愁闷呢。” 赵府尹进来,李穹请他入席,金荣伺候着酒局,两个人吃喝起来。 金荣也趁这个时候,把周瑞一家的事说了出来,赵府尹不待李穹发话,扭头喊人去办,就扣在铁槛寺中,不招就打死。 等他们二人略有酒意时,大狱中有了消息,山子野求见大人,他有话要说。 “山子野是他的号,他姓林,名牧,字木文,号松亭,也称山子野,是个闲云野鹤,不知怎地被贾家请出了山,筹建了如今的亲王府。” “姓林?姑苏人?” 赵府尹蛮有深意的点点头:“你猜猜,他与林家有没有关系?” “您都这么说了,必定是有关系的。说说看,他是何方的高士?” 赵府尹哈哈一笑:“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说吧。” 不多时,衙役带进来一位鹤发老夫,一脸的清癯气,进屋先与赵府尹略点了点头,然后一双老眼便盯在了李穹的身上。 看年纪,六旬开外,一身的布衣显出清贫,与他的善建山水大厦的名头极不相符。 李穹也看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隐隐还真能看出几分熟悉的面庞。 心中暗暗揣度,姓林的姑苏人,自己可见过了不少,林家族谱中,也未有这么一位林松亭啊,到底是个谁呢? “山野之人,见过王爷。” 一口的官话,全无姑苏的乡音。 李穹一笑:“您怎知我是王爷?” 山子野两手一背:“老夫又不是老眼昏花,也不是心智迷失,怎认不得林姑苏家的女婿,兰芳国主亲王殿下呢。” 跑不了是林家人了,要不不会对自己打听的这么清楚,一眼认出自己,想来暗中看过自己好几面了。 “不知老先生与本王的林岳丈一家可有什么亲宗么?” 赵府尹冲山子野拱了拱手:“老明公,既然见了正主,还不相认,更待何时。亲王可不是那种不认穷亲戚的人呐。” 山子野走进桌前坐在了李穹对面,金荣赶紧自食盒底下又摸出一副筷子来,得亏装的多。 递过了筷子,又斟满了酒,金荣立在一旁不声不响。 山子野端起酒杯来,一杯洒在了地上,忽放悲声:“如海,如海!若在天有灵,来饮这杯酒,林家有婿为当朝的亲王,我那可怜的侄女儿,终于跳出了苦海。” 他的话音一落,李穹站起了身,金荣一转眼珠子,噗通跪下了,我的个乖乖,林王后的叔辈,我得尊敬着些。 李穹并不急着认亲,他站那含笑等着山子野自报名户呢,不说清了伱是谁,别想充我的大辈儿。 山子野老泪纵横看着李穹:“王爷是否不信,林家你也去过的,怎地族谱中不见老朽的名号?” 李穹点点头:“林家族人具是远亲,未见闻老丈的名号,故此失礼了,还请老丈明言。” 这事必须慎重,林如海在那本书中写的甚是详细,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 忽的冒出来一个老叔叔,测算年纪还要比林如海年长一些,这事透着古怪呢。 山子野林牧一叹,自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卷,递给了李穹。 李穹双手接过,是又一本的林家族谱。 打开书册略翻了翻,在岳丈林海之前,有一行被划去的名字,正是林牧林松亭。 往上找,是林如海父一辈的庶子,不知怎地被划去了名字。 林松亭惨然而叹:“我隐姓埋名守着林家在京中的宅院,十二年前,如海兄送书信与我,托我看护他的幼女玉儿,可我一介罪人,又从不与荣国府有过来往,只好暗中观望吧。 那一年他家要建省亲别墅,不知怎地寻到了我,我便给我那侄女按其姑苏祖宅模样,盖了一间竹舍,不知她可否住了进去。” 别的话李穹掠过,只记住了一介罪人四个字,看向赵府尹。 赵府尹先与山子野共饮一杯后,摇着头与李穹解释:“天意弄人,林家双杰,如海松亭,就因为一个女子,松亭被除族去名。 幸而如海做家主后,寻到了他,将他安置在京城一处老宅中,我等贫家子弟进京赶考时,便住在了那处老宅,这才结识了松亭兄。” 李穹来了兴趣,亲提壶倒酒:“是何样的女子,竟然能迷住老先生这般清雅人?” 山子野一愣:“你不问我犯了什么族规?” “还能有什么,各家的族规大同小异,约束族中子弟不得流连风月、不得耽迷女色等等,风月女色要是不迷,做男人还有何趣味?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辈子未给别人心死过一回,不算真男儿。” 李穹使劲的捧着说,他已经在心里认下了这位林松亭,无他,林如海的笔迹他是认得的,黛玉教他写字,用的就是这位岳丈的笔体,那小娘心思可细密着呢。 族谱最后一行,林如海写的是:玉儿如面,松亭乃是我林家族人,是为父亲兄弟也,若玉儿得遇良人,归宁之际,示父手书,请族叔归宗... 落款还扣着林如海的私印。 山子野黯然叹了一口气:“话虽是如此,但我...悖逆父母之言,娶了一位仇家的女儿,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族叔,怕不是明媒正娶的吧。” 要不是李穹如今是亲王,赵府尹敢踹他一脚,有这么打听长辈私隐事的道理吗,还一脸的兴奋,你这不是戳人家的心肺么! 不满的伸手“请”李穹坐下,虽有长幼,但还有尊卑,亲王不好站着的。 金荣多会来事,见王爷认下了这门亲,本就跪在地上的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言道。 “亲王府管家金荣,给林王后族亲叔伯叩首,见过林家族叔。” 确实是近亲,不论嫡庶的话,如贾宝玉与贾环一般,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穹方醒悟回来,这位是看着面老,却比林岳丈小些,原来是一脸的岁月沧桑。 与他拱拱手,倒不是李穹拿大,他要真躬下身子去,这老头得跪下了。 赵府尹冲李穹眨了眨眼:“雨农王爷,您可知松亭兄还有功名呢?” “果真?” 赵府尹哈哈大笑:“如海兄是金殿点的探花,而松亭兄则是进士三甲。” 三甲便是第三名的美称,考试是第三,只不过金殿没点他中状元、榜眼和探花。 “了不得哇,那在下更是好奇了,您究竟私娶了谁家的女子啊?还说是仇家?您老告诉了我吧,我去看看他家被抄了没有。” 山子野苦笑起来:“岂敢岂敢,是甄家的旁支。” 李穹面带异色,又是甄家? “那...是抄不得了,本族已经被抄过了一遍。您老家中还有一位千金是吧,接近我府中,与玉儿作伴可好?” 山子野摆了摆手,凄然说道:“发妻与幼女皆被被甄家带了回去,后来听说给丢了,发妻也因此撒手人寰。” 李穹愣住了,好一出人间的悲剧! ...... 亲王府大观园缀锦阁,黛玉给宝琴和惜春布着菜,看着她俩一脸不忿的挑挑拣拣不肯吃,罥烟眉一竖:“宝钗不是无故生气的人,你俩莫不识好歹。此次要不是晴雯机敏,恐真就被袭人得了手,你们也知晓得,袭人是蛮荻侧卧在我朝的探子,雨农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便该直接拿下,何苦害的咱们提心吊胆。” 见她俩白眼自己,啪的一声将筷子按在了桌子上:“相夫教子,不是宠夫宠子!他有错,便该罚他教他,不过是没有请他回来吃中饭,你俩充的什么好人,岂不是置宝钗于险地?她又不好罚你们,只是话重了些,你们还受了委屈一般,那你们给她的委屈呢?” 宝琴与惜春对视一眼,这才明白偷偷给六哥送饭是害了宝钗。 黛玉哼了一声:“仗着年纪小,他又宠着,你俩做过了多少事,真要做一个宠妃?” “才不是呢!”惜春不干:“只是心疼他无处吃饭。” “满京城只有咱家有米粮?还是满京城他没个三亲六故的吃不上一顿饭?” 黛玉满是讥讽的说道:“论迹不论心,你们倒是取了巧了,害的旁人受委屈,要是因为此事,让六哥在心中扎了宝钗的刺,你俩天天喂他吃饭,也拔不出来。” 说完站起身:“紫鹃、雪雁、还有入画,传下去话,饿她俩一顿,今日哪里也不许她们去,就在缀锦阁中思过。把饭菜撤走,不吃便不吃。” 宝琴想拦着黛玉,黛玉走的倒快,一双眼白扔给了她们,吓得宝琴不敢拦了。 二女眼睁睁看着饭菜被端走,还被大门给她们关上了,相顾一叹:“真不该惹了林姐姐哇。” 后悔也迟了,只好并排躺在床上,嘀咕着如何给宝钗赔礼的事,确实做得孟浪了,忘了宝钗的处境。 唉~~~好人难当哇。 一百五十四、林黛玉大闹荣国府 第154章 林黛玉大闹荣国府 黛玉发了火,不给惜春和宝琴饭吃,宝钗不得不去劝她,那两个小的没有坏心眼,就是恃宠而骄。 黛玉连宝钗一起训:“我为了你不被记恨,才训得她俩,此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罚了,此事也就过去了;你再来说情,这事可就大了。” 是这个道理,便是不论尊卑了,但年齿还在这儿,妹妹们做了错事,姐姐骂两句惩戒一下也是应该,再有人劝着和稀泥,那才是挑事呢。 宝钗只得从着黛玉,一顿饭不吃也饿不着哪去,事主晴雯已经命人送了些水果过去,这件事就此打住是最好。 唯一难的便是要不要请李穹回府,到底是被宝钗给“撵”出了家,虽是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懂,本想着饿了他就回家呢,还被那两个小的给投喂饱了,这不去个人请,怕是李穹下不来台阶。 黛玉神情恹恹靠在榻上不愿理人,又是心疼李穹不能回家吃饭,又是埋怨宝钗不该给他脸色,偏这两件事还不能宣之于口,自己还得一碗水端平,罚了二小,重赏晴雯。 正烦躁间,宝玉的丫鬟嫣红过府求见,进了屋行礼后,也是愁容满面。 “你又是怎地了?”紫鹃问她,再是王爷家的贵女,也是个前贵女,她如今就是宝玉的大丫鬟,未知通房与否。 嫣红瞧瞧黛玉,看出来她心情不好,给了紫鹃的一个眼色,她们二人出屋去说。 黛玉不问也知,必定是宝玉心疼了袭人呗,不管知不知晓袭人的身份,对于这位助他成人的前大丫鬟,宝玉心里还是记挂着的。 果然,紫鹃送嫣红走了后,回了屋就冷笑,但却一言不发,想来她已经堵死了宝玉的嘴,想求情,门都没有。 “姑娘。”紫鹃一如既往的称呼黛玉:“我去趟荣国府。” “不许去。”黛玉翻个身不去看她:“去了也是惹气生。” “不去更生气,这是兰芳亲王府,不是他们贾家,哪来的底气问咱们家的事?” “嗯?”黛玉翻回了身:“谁问咱家的事呢?” 紫鹃直翻白眼:“还能有谁?老太太呗!打量着是姑娘的亲人长辈,手还想伸进这里来,想要把袭人要过去,由她审。” 黛玉气的一锤枕头,什么由她审,她是怕会沾包,毕竟袭人也伺候过贾母的,万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贾家要跟着倒霉。 自己还一心想着平了这事呢,偏偏有人要往上凑,黛玉瞪起了眼:“去请六哥回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晴雯是亲王府的嫔妃,刺杀她,非同小可,前主家有罪无罪的,宗人府说去。” 后面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就凭袭人招供的那些事,贾家好不了。 紫鹃诶了一声:“就该如此!六爷可从不惯着他家的,是该敲打一下的。宝玉那儿我是给回了的,他想见袭人,我不许。” 黛玉冷笑:“伱就不该回!等着晴雯送果子回来,让她陪着宝玉去见袭人,还有麝月也过去,他们三头六面的把官司打清,害死多少人,他还装聋作哑,枉我以为他不同俗流呢,原来也是个金玉其外。” 宝玉房里的丫鬟们,可人、媚人被王夫人送去甄家,后流落烟花,媚人不知所踪,可人如今在金陵尤氏身旁。 还一个茜雪呢,说是被撵了出去,可去了哪? 袭人交代,被送去了关外。 说回金钏的事,袭人是找她大闹了一场,怨她不该抢宝玉,但金钏落井,可不是她下的手,而是王夫人派周瑞家的给推了下去。 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事,但究竟如何,当事人都死了多年,谁也不晓,只能等铁槛寺那边的消息回来,才能破了这案。 黛玉压着的火气,便是为了贾家。 当初金钏死时,她就觉察着不对,但那时她一个客居的孤女,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敢探听王夫人的阴私。 最可恨的是什么呢,金钏死了后,王夫人想嫁祸给她,命周瑞家的找雪雁借衣服,说是给金钏做装裹。 听听,这是人话吗! 抛开忌讳不详咒着自己死不说,单说这夫人房里的丫鬟,在街巷的井里给淹死了,事后呢。客居此地的外甥女小姐,给送来一身装裹发送。 乍一听没什么的人,心地纯善; 可要这么问,要不是她推下去的,她怎么会送衣服? 要不怎么说,舌根底下压死人,流言比利箭更伤人。 便是没人能想到这一点,王夫人也会替他们想到。 雪雁挺身护主,装傻充愣挨着骂名也不借,是薛宝钗揣了心机试探王夫人,她拿了一身旧衣服出来堵住了王夫人的嘴,借机将哥哥薛蟠的旧案又给压了下去。 彼时,正逢贾雨村左迁大司马。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随着袭人的坦白,摊开在黛玉的面前,她心里如何的不窝火。 现在一听贾母还想要走袭人,不用问,一准是灭口,那还怎么能忍。 你要掩盖家丑那是你的事,可袭人是外虏的探子,孰轻孰重掂不清? 忽的一下下了地,趿拉着绣花鞋,在房中转悠起来。 请六哥回来是应该的,他是一家之主,夫妇之间闹个别扭无妨,真有事,不能不让他知道。 接下来,请六哥看戏吧,我也好,探春、惜春也好,都与荣国府里有着血缘的牵绊,六哥是能敲打,但也会顾及我们的脸面。 若是以往,我不知情也就罢了,但今日既然我林黛玉知了过往,又怎么再能让六哥替我担责,这是我林黛玉的家事,那就家事了。 想好了应对,黛玉喊了一声请张公公。 亲王份例,是可以有内侍伺候的,李穹亲选的人,是忠顺篡位时期留守京城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密谍司好手。 不到四旬的一位保定府河间人,用他那一嘴屡屡惹得黛玉发笑的口音在门外传话:“小的,给王后娘娘请安,王后娘娘千岁。” 紫鹃笑着迎出去:“张总管又逗我们笑呢,说官话,大家都听得明白。” 张内侍一笑:“也就剩这个能讨主子们一笑了,废人一个,要不是王爷的收留,我早就被赶回了家卖火烧去了。” 战王子腾和鞑靼时,伤了腿,一瘸一拐的办不了差。 宫里可没处给他养老,似他这样的伤者,已经去做了杂役,兰芳亲王府开府后,李穹才名正言顺的把他们接了回来,足足二十几人,以张效忠为首。 他不进屋,尤其是黛玉的屋,有事就在门前等着传话,用他的话说,见了林王后这般的仙子,太自惭形秽了。 黛玉披着狐狸毛的大氅出来见他:“有一件家事,但不能以家事办,张总管可有能教我的?” “咱家敢问王后,是谁家的事?” 黛玉不答,紫鹃代答:“都是些王后在京未嫁时的陈年旧账。” 张效忠一听是陈年旧账而不是陈年旧事,便笑了起来:“简单,请出王后的仪仗借咱家一用,咱家给他们算算账去。” 看了看天色,黛玉笑着说道:“用了晚饭后再回来吧,辛苦一个下午如何?” “谨遵王后法旨呐~~~”甩了一个长腔,逗得黛玉一笑后,张效忠的眼眸里闪出了一抹戾色,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得了李亲王的济,是该报效一二了。 林王后用家事二字告诉我可以小惩大诫,又肯借给我仪仗,不用多问,王后必定是这样这样的想的事,那我便如此如此的行事,准没错。 回了兰芳殿的配殿中,一众瘸拐瞎都养在这无所事事呢,喊了他们换好飞鱼服,去主殿中请出了黛玉的旗罗伞盖,刚要动身去惹事,晴雯笑嘻嘻的跑了过来,递上两封手书。 张效忠看后哈哈大笑:“你就说咱们亲王府中不中吧,这一个王后要出气,两个王后陪着一起,这才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呢。” 好一口的河间话,逗得晴雯弯腰捂着肚子喘不上来气。 张效忠唉了一声:“唉,我说雯妃娘娘,要不要也将你的旗子也扛出去晾晾?” 晴雯一只手乱摆,一只手掐着腰:“我算那根葱,不够人家笑话的。张总管你们快去吧,我们可都等着看热闹呢。” “瞧好吧,一准给办的利利索索,齐齐整整。我说伙计们呐,抗上左右两后的旗伞,咱们去国公府打秋风去呗。” 大观园的中门开了半扇,先出去一面四人抗的锣,哐哐两声响,亲军们前面引路,不走荣国府的后门,自宁国府后身饶了一大圈,到了宁荣街上。 “呦呵!热闹喽~~~!”路边闪过几个歪着膀子的“闲汉”,是倪二的兄弟们,改不了的蹲街口。 有一个认出了张效忠:“张总管!嘿!您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将咱们王后的仪仗都抗出来了?车马是不是在后面,我们哥几个去给净街。” “哪出?凤还巢!”张效忠倒了口,一口京片子打嘴里蹦了出来。 “嘿~~~是谁这么不开眼,欺负到咱们王爷头上来了,姥姥!打不出他的青屎来,算他在娘胎里拉的干净,有用的着兄弟处,尽管着吩咐!” 刚落地婴儿第一泡胎粪叫做青屎,是因为颜色类同,故此京师骂人的话说打出你的青屎来,意思是捋干净你的大肠包小肠,让你世事无常回炉重造。 张效忠看了一眼聚过来的十几位闲汉,都是京师一战时见过血的交情,生怕事闹得不够大的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王后娘娘的仪仗出街,连个清水铺街黄土垫道都没,是不是不够份?” “得嘞!交给我等便是!铺到哪家算一站?” 张效忠扬扬脖子:“前面不远西边那户,别认错了。” 宁荣街上,除了宁国府就是荣国府两处府邸在,他这么一说,这些地里鬼还有个不明白的,请依仗先歇下来,他们四散去寻物事。 巡街的衙役过来磕头,张效忠爱答不理,倪二得了消息自家中赶了过来,先给旗号磕头行礼,然后站起身凑到张效忠身边窃窃私语问清楚了何事,一拍胸脯子:“妥了,王后这是要出气,包在我倪二的身上,一准热热闹闹。” 喊过衙役来:“认得我是谁吧?” 徭役中的老人喊了一声罗汉爷,醉罗汉倪二那可是救过驾的主儿,半个京城都闻名的遮奢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被捧了几句的倪二,自怀里摸出几块银元,哗啦啦的掂了掂:“我家走了水,需要火龙车一用,知道哪有吧?” 古人避讳的事多,着火叫走水,灭火的水车叫火龙车,样样反着来,着实的有趣还有深意。 双手接过银元的衙役们,连声说一准能有,连差事都不顾了,跑去就近的班房里,推出来一架火龙车,那里面是常年备着水的。 五六辆的大车小车也让闲汉们装好了沙子过来,说是黄土,其实是细沙,也不知他们自哪装来的,想必左近有人家盖房子吧。 半个钟点的功夫,这仪仗的队伍又壮大了几分,前面铺着沙子,后面浇着水,铜锣哐哐作响,两队六个内侍左右分开了拍着手往前走。 街两旁瞧热闹的人都挤在道两旁,做买卖的得了意,这么多的人守在店铺门口,总能有进来买货的不是,趁机哟嚯起来,一条街上顿时喧闹的吵人。 一直到了荣国府门前,闲汉跑回来一个问道:“那府里还铺沙子吗?” 倪二也不懂,只说听张公公的。 张效忠眯了迷眼,按说是不该了,铺进人家府里,是嫌弃人家地脏。 但此时不就是给他家添恶心么。 “铺进去,一点也别剩。” 闲汉又跑回去叫门,荣国府管家林之孝已经站在了门外,也看清了旗号,心中十二分的纳闷,这几位王后便是来府中,也是直接进府,从未用过仪仗,今儿这是怎么的了? 一面派人进去通传,一面小跑着到了仪仗前,跪下磕头等发话。 张效忠清了清嗓子说道:“兰芳亲王府三位王后仪仗在此,荣国府出街相迎。” 寒冬腊月的天儿,荣国府中门半开,以贾母为首的荣国府中人,老老实实站成了三排,捱着冷风呼啸,等着仪仗进府。 等李穹都知道了消息时,荣国府上下人等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仪仗就是不动。 “还有这事儿?”李穹大为惊奇:“去,送过去烤火的炉子去,有番薯没有,烤进炉子里,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赵府尹一笑:“当街站一会儿也就得了,那位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可是扛不住这天,你送炉子给她也好。” “谁说是给她的?”李穹奇怪:“我是给我家的内侍还有帮闲用的,别冻坏了那些人,一个个弱不禁风的在生了病,可心疼死我了,再送些酒肉,要不干脆当街涮锅子吧。” 赵府尹默然无语中... 一百五十五、顺势而为 第155章 顺势而为 当街涮锅子,一定是不行的,李穹能做的出来,黛玉也得给拦住,当街罚站已经够了的,再做些别的事,未免画蛇添足,显得不够大气。 但是李穹既然发了话,这顿火锅一定是要吃成的,怎么办?黛玉发话抬出物事过去,她和李穹晚上要过府吃饭。 满大街的人,都被后来这百十来台的聘礼给惊到了,这打一张巴掌再给一甜枣的事,也是做得绝。 贾母有口难言,被外孙女这一巴掌打的确实狠,至于送来的聘礼,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探春和惜春还能嫁给谁去,住都住一个园子里了,诚如当初她设计黛玉时一般。 王熙凤可是欢腾了起来,陪着罚站了这么半天,还不许她活动活动,怎么也要给荣国府挽回些颜面才是,毕竟以后这府邸是她们两口子的,可不能让老太太把人缘败尽。 当街就打开了聘礼,也让路人都看看,亲王府与我家好着呢。 随着路人一声声的惊叹,邢夫人在贾母身后悠悠的说道:“到底是尊卑有别,便是先祖在世,见了亲王也得下拜。” 贾母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林黛玉连面都不露,就让自己巴巴的在大街上站了这么久,意思便是亲王府的事,您少管。 “回去吧,准备宴席,记得给各家下帖子。” 意兴阑珊的贾母,由鸳鸯搀着往回走,与兴高采烈的众人有些格格不入。 贾家作为国公府的时代,在今天为黛玉所终结,自此后,贾家只能是依附在兰芳亲王府身后的跟班。 再有不满与不甘,贾母也无力回天,尤其是看见,王熙凤当街炫耀李家的聘礼有多贵重时,自己只能黯然转身,这个家,终究是要她来当。 满天的云彩仿佛散了,贾家张灯结彩还鞭炮齐鸣,倪二一众帮闲倒成了贺客,被迎进荣国公府坐席。 “都收敛些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谁要是散了德行,别怪我翻脸。” 倪二嘱咐好手下,整整衣衫,冲着门匾一拜,自侧门而入。 好不热闹啊,现杀现宰的活羊,肉质极其的鲜嫩,一筷子夹住烫进铜锅中,稍微涮涮便放进嘴里,根本不用蘸料。 随着李穹这个吃家的到来,鱼虾鹌鹑蛋和火腿片也被要来上桌,这火锅的滋味更是京城头味。 地道的金华火腿,熏制的刚刚好,切成薄片,肥瘦各半,扔进锅子里略煮了煮,捞出来蘸着料汁一口咬下去,口感极佳。 缓过些精神来的贾母,不住的与李穹劝酒,还说起贾家的一些私房菜,其中便有金陵酱鸭。 李穹也仿似下午的事未发生一般,诚心请教:“鸭子还得是南方人做的一绝,我还真不知其中的奥妙何在?” 贾母来了精神:“肉质不一样。南方的鸭子养在稻田里,吃的是鱼虾田螺和黄鳝长大的,故此肉质极美。” 贾赦也有话说:“京城的鸭子,只有一处养的好,是潮白河漕运水道那里养的,还能吃的下去。因为是漕运的水道,所以水中多是洒落的稻米,肉质区别于南方的肉鸭,却另有一番滋味。” 这时还没有烤鸭呢,而且京城烤鸭就是金陵酱鸭的变异,据传闻是不留神把腌制好的酱鸭子掉进了火炉里,等着鸭子熟了后,香味才引得被人发现。 扒拉出来后,成了外焦里嫩,撕了皮吃肉时,才猛然发觉,又有一道新菜做成了。 李穹确实是想吃了,与贾赦商讨起这种办法:“能不能烤几支腌制好的鸭子来?柴火用果木试试,或许能有别样的滋味呢。” 他这一句话,荣国府中的果树算是倒了霉,被砍了好几棵梨树,想法子挂起来鸭子,下面用火烤。 黛玉坐另一桌,邢夫人与王熙凤陪着她,贾府二春与宝琴、岫烟同在,史湘云灌着探春的酒,侍书晴雯按住了她的丫鬟翠缕,大有兵对兵将对将,势必拿下她们主仆二人之势。 不是黛玉矫情不去主桌坐,是李穹不让她过来,这桌上还有别的男客呢,义忠和北静、史家兄弟等也在。 那边烤着鸭子,这边议论起顺天府的事,李穹并不点破是抓奸细的事,已知的贾政清客之一卜固修,便是花家的上线,正在严刑问供,尚不能漏风,尤其是在贾家。 说着说着便说道了西北,都不看好那边的战局,朝中要重新派人过去了。 “老亲王可有心去一趟?”李穹问着义忠。 “我?我手下哪还有能上阵的主帅?”义忠毫不客气的拿筷子指指贾赦:“八公之家都如恩侯一般样,除了上阵杀敌不会,别的都会。” 贾赦不恼,笑嘻嘻的给义忠敬酒:“老亲王不知道了吧,眼下我跟着雨农亲王,可是展露了我的手脚呢。” “你还会什么?” 贾赦嘿嘿发笑:“飞鹰走狗算不算本事?我调教过的猎犬,上阵伤敌,搜捕敌踪是样样精通,这回我也是立了功的。” 李穹给贾赦做了注脚:“确实如此,老亲王要是有意领兵去西北,不如带上恩侯。” “不去!”义忠仰脖子干了一杯酒:“我不同于你,你领兵再多,也不会令人忌惮,而我不同,最好还是蹲在家里让人能放心。” 北静也有同感:“我等能有个左议会聊聊朝政,已经是知足了,还想去领兵,那肯定是不行。” 这事李穹还不能劝,一帅难求下,谁才能制约住西北五省的兵马共同效力呢。 与辽东战局不同,李穹根本不碰辽东的兵权,只要他们守住门户关隘就好,打仗的是京师大营和朝先炮灰。 所以义忠才说李穹能让人放心。 而西北却不同了,冯唐算是一个选择,但他也辖制不住五省的兵马大权,还得要一个德高望重身份特殊的人去压住那些地方实权。 哪有的德高望重辈啊,亲王郡王各个是“反贼”,八公十二侯都与贾赦一般样,早就自废了武功,便如史家兄弟,也只是能看守个门户,让他们与葛二蛋野战西北,多半是肉包子打狗。 烤鸭子被切片端了上来,薄面饼也试着蒸了一屉,李穹裹好了一片后,蘸着甜面酱一口下去,还真有些熟悉的味道。 “伱是吃过的吧?怎地这么熟悉?”水溶也尝了尝,确实味道不一般,不由疑惑起来。 “吃在不会想招,还能做什么?”说到这儿,李穹哎呀一声:“西北的粮草谁供应着呢?” “山西与陕西。” 李穹想起来热河的事了,又吃了几卷,拿面饼擦干净了嘴边的油,摇了摇头:“山西不稳,年后我有大的动作,山西得去一位看住喽。” “明儿上朝再说,今儿是给你贺喜呢,多喝几杯。” 李穹是来者不拒,宾朋也曲意逢迎,皆大欢喜下,遮住了荣国府的脸面。 散席后,黛玉扶着李穹走在园子中,轻轻问他:“我如此的行事,可有疏漏?” “干得好!”李穹搂住了黛玉的腰肢,酒气熏天的给她撑腰:“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了!贾家以后便是咱家做主,你要下不得手,让宝钗去。” 黛玉怎肯:“到底还是我的外祖家,她去不妥。要不,三妹妹代管着吧,她公私分的清楚,也顾全大局,话也说得,事也做得,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呢。” “听你的,让探春去问问贾家一些过往的事,该罚的罚,该经官的经官,咱们可不替他们擦屁股。” 黛玉打了李穹胳膊一下,皱皱眉,嫌他说话粗鄙。 李穹毫不客气的顺手拍了下去,黛玉羞恼的追着他要打回来,一追一逃,便回了潇湘馆里,雪雁赶紧关上了院门,嘱咐守夜的婆子,没有天大的事,谁叫门也不开。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李穹先去上了朝,恰逢年根,除了两处用兵外,各省的督抚纷纷入京,总要报一些喜讯给朝廷。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李穹便不去了,李守中终于进了京,李穹要去求他这位贤才。 守中一家暂落脚在京城国子监的一处小院中,已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二人经年再见,聊起当年的事来,哈哈一笑后,颇有些默契之感。 李穹便直言了当请这位前国子监祭酒出山,来辅佐他这位兰芳亲王。 “老朽听闻衍圣公去了朝先,回来后是愁眉不展,逢人便说是到了变法之时了,想来必与王爷有关。能否让老朽知晓,您到底要怎样的变法?” “不是商鞅、也不是王安石,更不是于少保,那些变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所以不能长久。” 李穹含笑接过李纨捧过来的茶,与李守中推心置腹:“我早有言,要百家齐鸣,因此变得是独尊儒术这一条。” 李守中并不诧异,他已经多方打探的清楚,方才一问,不过是试试李穹的诚意。 说实话便是诚意,既然想请人家做事,那就该以诚相待,李穹有什么便说什么,信不信和怕不怕,则是你李守中的事了。 “西洋有算学,我朝亦有算学。西洋的算学推演下去,有了物理之学。” 李守中问过是哪两个字,点了点头:“物之至理的学问,倒也称得上是学问。” 李穹欢喜起来:“您可听闻过?” “亲王莫忘了,兰芳可是有金陵工部不少的人在,有些便是老夫的学生,他们给老夫的信中,多次提及亲王说过的物理学,确实有改天换地的神通。” 怪不得呢,衍圣公与希贤先生是两眼一抹黑,见什么都惊异,而李守中却是一副听闻过的模样,真是有备而来。 “这门学问高深至极。”李穹也不藏私,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定式,去了命名后,一一详解给李守中听。 尤其是工业化这个名词,不断的提及多遍,恨不得抛下这一切于不顾,也要将工业提升起来。 李守中失笑:“王爷若不是王爷了,还提什么物理化学,更别想着工业化了。” 李穹这才自沉浸中缓过了神:“西洋已经开始走这条路了,不敢说百年以后的事,二十年后再看,他们必定迎来国力的爆发,故此我甚是着急。” “老夫不这么看。”李守中喝了一口茶水,目视李穹说道:“王爷您最大的优势在于知己知彼,西洋的虚实您尽知,而我们的虚实,西洋全然不知。这已经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者,王爷您自成一国不说,还权倾朝野,另开一家学说也罢,百家争鸣也罢,其实,不是如王爷您想象那般的难。” “此话怎讲?” “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天下的儒生如百川终到海一般,最终求得还不是一身官衣。 只要王爷您能稳住王位五年,稳住天下五年,投身效力者如过江之鲫。 那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还管圣人说过什么呢。” 什么叫老成谋国,什么叫看破红尘,李守中一语道尽了儒生之短,只要还能有他们的官做,十年寒窗学的“治世安邦”术一朝抛了又何妨。 李守中慢条斯理给李穹讲着上位人之道:“提升百家,无不可,但不能由王爷您经手;说了便说了,成与不成的,看他们的了。儒家也是死了多少人,才一举入了朝堂,凭甚他们藉由王爷的一句话,便能飞黄腾达呢? 这不是王爷您该做的事,您只做一件事便可,剩下的交由百家去争吧!不争出来的大道,谁会珍而重之,谁会舍生忘死。 我儒家子弟不论贫富贵贱,只凭人人均可读书这一条,便将他们那些敝帚自珍辈杀的大败。 天下处处可读圣贤书,而天下可见百家书?老夫受天下儒生所托,自愿入王爷的门庭,以残躯薄命效力尽忠,只求王爷能一碗水端平,百家来战我等不怕,怕的是王爷您呐。” “我又上您的当了。”李穹好生的憋气,人家肯来京城,就是做好了应招的准备。 给你卖命没什么,但身为天下读书人之师的李守中,用自己换儒家一个喘息,答不答应,要看李穹的诚意了。 不答应,彻底绝了群才投效的路,不独儒家,百家也不敢来。 答应他,百家虽众,恐也难斗儒家。 李守中轻笑:“王爷不想听听老夫的拙见吗?” “您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哈哈哈,王爷可知齐王的稷下学宫?古有齐王能行此事,今日怎不能有个兰芳学宫呢?” 李穹直勾勾的看着李守中,起身便拜:“请先生出山助我!” 一百五十六、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15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明有家臣,清有包衣,这两个李穹熟知的朝代,都有这个显着的特点,皇家事重于天下事。 必定是不好的,但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贵如贾家国公府,还一心的攀龙附凤,又有多少官吏攀附他家,形成了自上而下一圈套一圈的官场。 李守中一语道破关键,只要李穹还是兰芳亲王,哪怕他躲回了南洋去,也不用愁没读书人去找他。 因为他已经跳出了官场的范畴,是皇权之下的最大权益者,愁什么没有想做官的人前来投效呢。 听完这番解读,李穹恍然大悟,他的认知障又一次蒙蔽了自己,还把自己游离在朝堂外的思想是要不得了,他就是大明,大明也是他。 只要不把这话说出来就行。 拜李守中为了左宾辅,趁着李家忙活时,回荣国府去找了贾赦。 “咱俩进宫一趟。我想要把宁国府要回来,改成学馆。” 宁国府占地面积是极大的,就算分了一半的荟芳园给大观园,那也足够开一个学馆的。 贾赦眨巴起来眼:“我让琮儿搬过去?” “想得美,守中公已经出任了我的左宾辅,收拾一个院子给他住,以后咱们都去那院里办公。” “还是让琮儿搬过去吧,他都这么大了,还没个自己的院子,我这当爹的心里不得劲。” “那你给他置办呀,我又不是他爹,我犯得着给他找宅子吗。” “您认了他做干儿子也行。” 李穹给气笑了,贾赦是有便宜就占啊,绝不肯吃亏。 “贾蓉之前的院子一分为二,我让贾芸也搬进去。” 贾赦说了声好,去找人开工干活,自己随着李穹递牌子进宫。 正元帝对一座宅子毫无兴趣,既然李穹有求,挥挥手就让贾赦去礼部那备案开封条,单独留下了李穹,君臣又钻进了皇宫内的制器厂。 “朕心烦的时候,就愿意来逛逛,瞧瞧朕的手艺,自觉长进了许多。” “圣上也是为了西北主帅的事吧。”李穹拎起一根枪管瞄着里面的膛线,随口问着圣上。 “也就是你雨农啊,旁人明知此事,都避之不及,可你又无法分身,朕真是觉得无人可用!” 西北的仗不好打,单一味的防守,还是行的,但下面的小县便要遭殃,再者说久防必有失,哪有只等着挨揍的道理。 原本不管哪位郡王、亲王做个主帅都行,但左议院分皇权时,可是有言在先的,进了左议院便不得领兵,安心在朝堂尽力,彼此都能放心。 这才刚多久,万一放出去一位领兵,谁敢担保手握半壁江山五省兵权的人,不会再生异心? 放在李穹身上也试探过义忠,那日涮羊肉时,义忠很痛快的拒绝了,生怕好女婿再坑自己一回。 正元帝拿起一个没装药的地雷,好不惆怅:“按伱说的样子,朕也做了出来,拿去城外试了试,万马奔腾也给炸成了浆糊,朕根本不惧葛二蛋的重骑。” “您真拿战马实验的?” 正元帝觑一眼李穹:“不如此,怎地知晓它的威力!炸一颗,方圆十步内,无一活口,二十步内重伤。” 李穹接过小水瓮一样的地雷,掂了掂,这玩意只要有威力大的火药就行,极其的简单,大字不识的老农都能做出来炸鬼子,真是人民战争的法宝。 “圣上有了新的战法了?”李穹得问问皇上打算怎么用。 “你不是说布雷场吗?” “还能给斥候背着埋在咽喉要道,断后路,断粮道,乃至提前布置一个营寨先让他们占了去,晚上等他们睡着了后,一拉弦儿,轰隆!” 君臣无良的笑了起来,这东西是越多越好,能拉弦儿用,也能点捻子使,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只要勾他们进了雷场,就别打算完整着出来了。 “朕的皇后要生了。” “嗯?”李穹一惊:“这事儿...恭喜万岁啊。” 正元帝身边只有李穹在,干活的内侍们都各忙各的事,无心也无胆上前。 “可太医说,是个女孩儿。” 李穹才醒悟过来:“那贾妃呢?” 看着正元帝那幽幽的眼神,李穹一拍胸脯:“我去给换过来,都是圣上的龙种,谁养不是养。” 正元帝忍不住踢了李穹一脚:“若这么简单,朕还用得着和你说?此事弄不好就是个后患无穷。” “立嫡不立长!”李穹咬着牙说了这句话,绝不能让贾元春的儿子做太子,那样他得杀了贾母才行。 “朕,是怕皇后没机会有嫡子了。” 李穹一个激灵,这是自己能听的话? 正元帝拍拍李穹的肩膀:“朕想御驾亲征!” 换成李穹的目光幽幽,大明的皇上只要御驾亲征,可以提前布置败局以后的事了。 正元帝自李穹身上摸出来两根雪茄,一人一根点着了冒烟,皇上还骂人:“龙禁尉也是混账,怎么敢让你私藏夹带进的宫。” 李穹干脆拉着皇上出了制器厂,寻了处向阳的台阶,他先坐了下来,正元帝犹豫一下,踹一脚李穹,让他往下坐,自己坐在他的高处。 “为何要如此冒险呐?自古除了开国君王外,御驾亲征者都难有善了。” 夏守忠远远的看见他们君臣席地而坐,赶忙命人去找棉垫子来,冻一下李穹不妨事,冻病了圣上要出事。 “也就你敢这么说。”正元帝很是不满“雨农,朕被你分了皇权后,还能做什么?” 李穹哭笑不得,这是激起了一代君王的胜负欲么? 正元帝等了半晌,也不见李穹劝他,恨恨的说道:“你打定了主意不吭声也不行,朕要是败了,就说是你劝的朕去御驾亲征。” 李穹接过两个棉垫子,全给了正元,自己盘腿坐在凉地上抽闷烟。 比无耻,他比不过皇上,分了皇权他也是皇上,君王不能有错,肯定要找个背锅的来,官小的还不够分量,满朝看来,自己是最合适的那个。 那还劝什么? 想了半天,李穹掐了烟头:“君臣一场,臣也得尽尽忠。还请圣上吩咐吧。”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明知道这是个坑,但正元帝身为君王要去征战沙场,李穹本身是略有些赞成的,虽然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但为了明朝没有怯弱之君,他拿自己赌一回天下。 正元帝把自己那口烟递给了李穹,他还是抽不惯这个,不过是学着李穹的样子而已。 “朕驾临长安,以长安为行在,调冀、晋、豫、陕、甘、湘、川入陕、节制七省兵马,与葛二蛋决战西北,收复天山南北。” “你留在京城给朕看家,同时还要尽早肃清鞑子之患,不可使他们流窜漠北与葛二蛋会合。” “朕出征后,皇城内皇后定夺,皇城外,君来治理。雨农,朕可是将家小托付在你的手中了,望君能如忠顺乱政时一般,护住天家人。” “圣上带何人去西北?” 正元帝目光坚毅起来:“左议院与中书六部尽数而往。” “连太上也...” 正元帝盯着李穹不语,李穹苦恼起来,做皇上做到谁也不敢信的份上,真不知自己这个唯一,是幸也不幸。 “那就命漕运转道长安吧。”李穹无可奈何的尽着自己的职责:“直隶自给自足便可,关外的良田臣已经分了下去,明年秋收时,能弥补京师的不足。除此外...贾妃出宫吧,万一她生个儿子的话,您得给臣一道旨,臣要宰了贾史氏。” “不用如此。”正元帝一笑:“朕等她们二人分娩后,带着贾妃出征,到时再赏回她的贤德妃。” 这可真是要斩草除根,贾元春能不能逃过这劫,不在于她生的是男是女,而在于战事的胜负。 若正元帝班师回朝,贾元春又是生了个儿子的话,封个郡王享福不是问题,除非皇后一辈子生女不生男,那是后话了。 若是败北的话,贤德妃当做谥号死在西北吧,那个从未见过母亲的儿子,任由天家安置,有那个命,他做太子等着登基,没那个命,黄泉路上无老少,也不多他一个。 事关天家血脉,李穹不去置喙,插手越多越没好,一个弄不好,不是自己反了,就是满门抄斩,都不是李穹的所愿。 听着内侍在宫中走动着报时,李穹与圣上告辞,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宣之于朝,一切都待过了新年再说。 回了坤宁宫的正元帝,与皇后在细细商议,他未与李穹说实话,皇后腹中的是个龙子,说是个女儿,不过是试探李穹而已。 “雨农虽然乱政乱朝可恨,但他没有僭越之心,朕能看的出来,他有他的大事要做,不是贪图这个位子。” 皇后捧着肚子悠悠而叹:“怕就怕黄袍加身时,他转了心思。” “所以要委屈一下梓童了,生了龙子后,先不要声张,待后宫中再有一个女儿时,将龙子假托是贾元春所出,养在李穹的府中。 有贾史氏那个老昏悖在,必定认为奇货可居,拼死也要护住了龙子,如此一来,便是李穹起了异心,他也得捧日而出,不敢轻易篡位。” 皇后心乱如麻:“贾史氏如何能治得住他?昨日刚给贾家一个没脸,臣妾在深宫养胎都听说了的。” “梓童勿忧,朕已经安排妥了,衍圣公与李守中一同去他的兰芳学馆,埋伏在他的左右,李雨农一来要对付鞑子,二来还要应对百家争鸣,他的身边进不去小人。便是进了...朕,也有后手。” 皇后默然允之,帝王出征前,若不做好战败后朝政的安排,一旦帝崩,天下将要大乱,一个不慎就要丢了一姓江山。 正元帝反复衡量下,也只有兰芳亲王李雨农适合托孤,其余人等,包括太上皇在内,他也不信。 都带去长安,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只要皇儿能安稳活在人间,自己的血脉便不会断绝。 这对天家夫妇算计着李穹,李穹则无知无觉的回了家,长吁短叹的去了拢翠庵,为贾元春将来的女儿安排住处。 妙玉好奇的跟着他一起来,还与他讲解着自己住在这里的往事,尤其说起那年来个老妪,她烦的很,舍了自己的杯子给她。 “你那杯子能卖多少钱?” 妙玉皱着个眉:“够她养老送终就是了,我又不缺,何必计较呢。” “你都出家了的,怎地还那么豪奢?” 李穹真是心不甘,汝窑的杯子啊,存世能有多少?你给她银子不行吗,给刘姥姥一个汝窑去,她认识那玩意吗。 备不住摔了,碰了,或送人了,岂不是可惜的,自己还没见过汝窑的东西呢。 妙玉嘻嘻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吃那老妪的醋了。教你个说道,越是这种存世极少的东西,越要有缘人方能见得到。自我手中流出去,百年后,它或许还能现世。 那时,自会有一干人考证它的出处,而我便成了考证的传奇。一代王女仗义疏财,而可惜老妪不识宝。嘻嘻,这才是个好故事呢。” 李穹琢磨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我当自己是有钱的了,却还是比不上你这样的天骄。果然富养三代出贵气,我呀,就是个暴发户,恨不得揽尽天下的宝贝在手,一点也未想到流传下去的事儿。” 妙玉拉着李穹坐在蒲团上:“不许如此自惭形秽,李郎,你才是天下唯一的宝物,若不是我在菩萨前诚心敬意了二十年,哪会得来你呢。来,与我一起拜拜菩萨吧。” 自有小尼送上檀香,罄儿、钵儿乱响,木鱼、法鼓敲动,不肯在菩萨前亵渎的二人,撇下做功课的群尼,躲进了后面的庵房中。 正得趣间,房门轻轻开启一个缝隙,妙玉睁眼望了过去,黛玉咬着帕子在外面咳嗽:“这是体己茶么?还要嘴对着嘴喂着喝?难道嘴里藏着旧日里的雪水?” 妙玉推开了李穹,轻哼一声,推门而出:“你是来讨茶的,还是来讨人的?追的这么紧,怕是口渴了吧。正好,屋内有一酽茶给你解渴。” 黛玉也哼了一声:“酽茶油腻的很,消化不得,倒了吧,浇花都嫌水涩。” 李穹在屋内发话:“你俩斗咳嗽,能不能不要带着我?” 一推门也出了来:“老夫老妻的香一下还吃醋?” “呸!谁要吃你们的醋!要不是外面来了人,你们啃的嘴肿了,我也不来。” “谁来了,还能劳动咱家的王后?” “二丫头回京了。” 原来是迎春回来了呀。 一百五十七、偷龙转凤 第157章 偷龙转凤 贾迎春回京,便意味着陈也俊也回了京,探春一面命人收拾出来紫菱洲,一面带着惜春过府去见。 没一会儿,迎春坐着一乘小轿进了亲王府,黛玉、宝钗这才知晓她是有了身孕,陈家夫人不放心,特意请了圣旨,让陈也俊回京述职,也好让迎春在京城待产。 姐妹们相见自有一番热闹,探春又请来李纨和熙凤,就在紫菱洲里面摆下酒席,好好招待回娘家的迎春。 园子里的热闹李穹是不会去的,他在荣喜堂的偏房里做客,贾赦、贾琏、贾宝玉、贾环、贾琮一并坐席,待客(同且)姑爷陈也俊。 陈也俊亲眼得见贾家的如今时,心中无不感慨,贾六哥成了李亲王,风水轮流转,贾家倒是取个巧,依附在六爷身侧,倒是比先前攀附四王时,更显得兴旺。 李穹席间念旧,想起卫若兰和冯紫英来,京师与乐浪并不远,自天津卫乘船,快过陆路,三日必到,但他们二人还有薛蟠,却因要驻防柳京,片刻也不敢离开。 陈也俊先给了李穹几封书信,有胡君荣的,也有薛途的,还有一些是公文,李穹这个甩手的国主跑回京城做亲王,给了兰芳官员们莫大的信心,无不勤勤勉勉,就想着能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再回中原。 前文说过,有好一些都是发配到琼州的犯官,他们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回乡了呢,没想到国主如此的能搅和朝局,生生给自己挣来一个亲王例。 这样一来,兰芳的官员,中原也得认可,锦衣还乡指日可待呀。 李穹笑着看完了几封信,问了问陈也俊这一年的收成,尤其是糖霜的制造,配合上提纯出来的灯油,李穹想烧谁就烧谁。 这得说句天道至公的话,天生万物,总有一两样是你不全的,李穹明知道哪里能产油,但凭借如今的工具,他根本不做他想,绝对是挖不出来。 但是西域有,波斯、大食更有。 挖个水井能出油,李穹早就眼睛红的如兔子一般,要不是先要稳定住中原,他早就顺着波斯湾摸过去了。 “令尊倒是与我商议过你的去留,京师虽好,却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处。”李穹端着酒杯侃侃而谈,都是自己的下属,有些事要先给他们透透风。 “西洋人东来,为的是奴役他国,掠他国之财物为已用,不得不说,他们的国策是对的,但手法太过粗劣,还更为血腥。” “我等天朝人,自然有比他们更好的策略,以兰芳为点,以点带面,将周围诸邦诸国以礼结盟,沟通他们与天朝的往来,真正打通海上的丝绸路,惠人惠己惠及天下,这样方能长久。” “因此,来年待西北战事有了起色后,也俊,你与内监一起,下西洋吧。” 又看看贾琮:“伱哥哥是长子,不能离家过远,琮兄弟挑起荣国府对外的大旗,一起去。” 贾琮使劲的点点头,这是一条能让自己生发的大路,早些自立,对荣国府来说,对父兄来说,都是最好的一件事。 贾环也想离京远去,李穹倒也答应,但不是南洋和西洋,而是乐浪郡。 “去乐浪吧,借助薛家的势力,你可以与贾兰一起试着征讨百济,那片半岛,最好还是落在我们的手中,前有乐浪,后有百济,中间夹着一个朝先,三分那个天下,你也算是个百里侯了。” “我听六哥的,要是别家的子弟也想着占呢?” 李穹不以为然:“关外地方大了去呢,往北去争,北海地还等咱们去做过一场呢,够分的。” 贾赦去热河,贾琏看家,贾宝玉还得跟着李穹做事,席间众人谁都不提贾政,随着李穹开过眼界后,都能看出来些眉目,虽非贾政亲手除了王子腾,否则败兵一事他脱不得干系。 贾政能杀王子腾吗? 论心机,论手腕,论实力,贾政都不是王子腾的对手,席间诸人谁都不看好他,能保一条命活着回京就是贾政的造化了,真不敢对他抱有别的希冀。 李穹一手布置密谍司去杀王子腾,也有两三分保住贾政不死的意思,这蠢货发配到朝先去,还是能有用的。 款待完陈也俊的三天后便是除夕,朝堂也放了大假,除了初一那天去祭拜先农,李穹足不出户,每日待在家里是宾客如云。 初五日,他带着黛玉去了皇宫,皇后与贾元春同日生下了一男一女,待贾元春出了月子后,便要出征西北。 贾元春抱着一个小襁褓,忍着泪水将婴儿给了黛玉怀抱,周围有众多人围观,贾元春只言片语也不敢多说,只求黛玉好生的看护这个龙子,她自西北而归时,定会亲去拜谢。 黛玉抱住这个婴儿,心中有万分的不解,但见贾元春的哀求,只能劝她放心,这孩子必定不会受一丝的委屈,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凤藻宫正堂,李穹陪着正元帝闲聊,先贺了圣上大喜,又送了不少的贺礼给他,正元帝坐在椅子上发笑:“朕还以为你要送金佛呢。” 李穹陪笑:“送礼也是分人的。圣上还缺金子么,臣要送就送疆土给圣上。” “也就凭着这点,朕才没有与你等鱼死网破。”正元帝许是做了爹,谈兴也浓:“我华夏帝皇,以汉唐最为强盛,元朝虽大但却短命,到了我太祖、成祖时,明朝疆域也算对得起先人,但还有不足啊。” 这倒是实话,不说西汉的武帝有多强横了,便是在东汉末年纷乱之时,天下诸侯纷争,也没忘了先清扫一下胡虏。 西凉的董卓,幽州的公孙瓒、东吴的孙权和七擒孟获的诸葛孔明,哪一个在异族眼中,没有赫赫的凶名? 董卓进洛阳前,先征漠北,带着五万柔然的降卒压服了汉室,这才有了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故事,单挑谁也斗不过他。 曹操得位后,更是有郭嘉遗计定辽东,彻底平复了北方之患,直到晋朝末期,天下才崩了盘。 唐朝更不用多说,东南西北四个都护府,谁不景从唐人的国威。 连李太白都是出生在安西都护府的碎叶城中,谁敢说他不是唐人? 如今碎叶安在? 断壁残垣间,任凭风吹雨打吧。 两宋的帝王略过,明太祖和明成祖也是追杀元朝末帝直至北海的狠人,只不过后世子孙不太争气,还差一点丧了汉家的江山。 直到李穹横空出世,先收了安南都护府,如今安东都护府也在他的手中快要成型,正元帝实在舍不得尽复天下的宏愿,才一忍再忍,容李穹等八王议政,分了他的皇权。 在他看来,八王议政不过是场妥协,待他西征功成后,他挟天下民望,还会与八王斗上一斗,谁还没做个圣主明君的心思呢。 李穹也知他的心愿,只是不愿挑明而已,你愿意斗,只要天下不乱,咱们在朝堂间尽情的斗,不争不斗哪来的强盛太平,天子要是好斗,民风也自强悍,这是好事。 行险计托孤与李穹,这是正元帝的孤注一掷,只要黛玉怀中的男婴不死,大明的江山就会后继有人,天下能保住这个婴儿的人不多,李穹是最有实力的一个。 黛玉抱着婴儿刚出了凤藻宫的寝宫,一个老宫女拦住了路,黛玉眼神一变,紧紧护住婴儿,喊来陪在她身后的夏守忠。 夏守忠苦笑一下,与黛玉说道:“这是皇后的奶嬷嬷,不会对王后有不利。” 黛玉防的便是皇后,她不知皇上夫妇偷龙转凤的事,只以为贾元春之所以托孤,便是因为皇后生的是女儿,若没有元春的陪护,此子能不能活到百天都不敢去想。 微微一蹲身:“这位嬷嬷,圣上还在前厅等着呢,若是皇后有召,且随我一同去见了圣上后再议可好?” “亲王妃此言差矣,皇后不过是见见您而已,并无他意。” 黛玉莞尔笑道:“哪有他意?孩子睡的正香,莫要吵醒了他,嬷嬷且带路,我同你去见皇后就是。” 说完话,一转身把孩子给了夏守忠:“公相去见圣上吧,他既是天子,一身的福运必能护住龙子的。我去见见皇后,稍后便回。” 嬷嬷一愣:“这...” 黛玉笑的甚甜:“皇后不是要见我么?请带路。” 老嬷嬷眼睛盯住了婴儿,心中暗道,哪是要见你呀,是亲娘舍不得孩子而已。不过这位亲王妃好生的能说会道,看护孩子也是极为稳妥,罢了,本来也是试探她一下,如此也好,总有能见孩子之时。 “亲王妃说笑了,还是去见圣上要紧,待皇后养好了身子时,必要登门谢过王妃养护天家之子的恩情。” 用了恩情两个字,让黛玉眼眸紧缩了一下,不在与她多言,重又接过了孩子来,急匆匆奔了前厅。 正元帝便在黛玉的怀中看了看孩子,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李穹和黛玉夫妇,带着孩子赶紧的走。 此事甚为机密的,贾元春知情不敢说,李穹与黛玉被蒙在鼓中也说不得,紧紧裹住了孩子,在一众内侍的护卫下,悄悄出了宫门。 一直回了潇湘馆,黛玉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的怀中是大明的将来。 李穹则若有所思,红楼原书有许多的隐喻,其中便有一个说法,若贾府是天家的故事,那么黛玉便是人参养荣丸,还借贾宝玉之口说出了这药的真名---天王续命丹。 眼下黛玉真的抱养着一个皇子回来,她到底还是做了续命的活。 “怎么说呢?”李穹又发了愁,凭空多出一个孩子,没个说法可不行,尤其还是黛玉亲自养,总不能说黛玉不能生育吧。 黛玉逗着已经醒了的婴儿,奶娘早已备好了的,小嘴死死的含住饭碗,吃的很是香甜。 闻李穹的话语,冲他一皱眉:“小点声,莫要吓到了他。你去外面等着去,我自有主意的。” 无奈出了里屋,黛玉随后跟了出来,指了指荣国府方向说道:“委屈一下金陵的人吧,告诉老太太一声,就说是尤嫂子生的孩子,让她躲在金陵不要见人就是了。” 哼! 你不想认我的长子就明说,一肚子的心眼,够大观园装不下了。 李穹默默的想着。 一百五十八、乾纲也需独断 第158章 乾纲也需独断 正元十一年,在一片嘈杂声中,迎来了第一次的大朝会,自打有了中书省和左议院后,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也是头一次的再见着圣上。 李穹照例是不去,他是能躲就躲,尽量只出手不废话,反正消息也会很快传进他的耳朵里。 趁着闲工夫,赶紧的布置些后手,贾赦已经启程奔了热河,凭他的老脸和手腕,稳住热河总兵鲍勇不成个问题,随行的还是被李穹当做亲兵卫的前辅军们,去了一百多,能保住贾赦不死就行,顺便??那边的买卖,要是能挣钱,也别闲着。 另一路则是王短腿带队,继续的去张垣口外贩马,那里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了,尤其是鸡鸣驿,守军没有不认识他的,办这种事,他是不二人选。 密谍司一直没闲着,花家的上线卜固修终于还是招了,京城内有几家的买卖忽然关了张,从掌柜到伙计,都在顺天府的牢内候着,背后的东家有拒捕被打死的不少,其余也在死牢内等着圣上出征时祭旗。 朝堂吵了三天,不让正元帝亲征,李穹忙活了三天,调兵遣将准备开赴乐浪,鞑子们的猫冬也该结束了,是该找他们算算账的时候。 薛宝钗成天抱着儿子跟那个“龙子”比,话里话外总是说自己儿子才是最好的那个。黛玉养了一冬的身子也渐渐有了春意,终于食髓知味起来,算起来她也双十年华了,李穹只能夜夜勤耕不缀,有着雪雁和紫鹃的帮衬,倒也是不累。 古时作战都以年计,除了路途遥远外,还有筹措军粮的不易。 一晃就到了惊蛰,截了运往京城的漕粮,已经渐次进了陕西的府库,李穹来与正元帝辞行,他要先一步去辽东,绑住鞑子和鞑靼的腿脚,不让他们与葛二蛋合流。 正元帝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整整吵闹了月余,除了军粮和军火已经启程外,百官一动不动,就是不想让圣驾亲征。 “雨农,朕还是不是大明的天子?!” 一见李穹,正元帝就动了肝火,深感自己没了圣威,全是拜李雨农所赐。 李穹不慌不忙接过宫女送来的茶,痛快喝了一口,捧着茶碗回圣上:“百官不敢去,是怕重蹈土木堡的覆辙,这也情有可原。若圣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征西北的话,臣这里倒有个主意,圣上可愿一听?” 这里是御书房,奏对的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连夏守忠也被赶了出去。 皇后在内宫听闻李穹见驾,心里动了起来,实在是想儿子的紧,哪怕贾元春的女儿很是乖巧不磨人,她也不喜,就是想见见儿子。 遣人去前面看着李穹的动静,千万留他一会儿,自己则命人抱着小公主去了凤藻宫,贾元春惊喜的接过女儿来,亲了又亲,实在的爱不够。 皇后趁机发话:“贤德妃,你想念女儿之心,正如本后思念幼子之心。一晃都有月余了,本后能让你见见女儿,你怎生报答本后。” 贾元春略一思索:“请亲王妃进宫一趟可好?” 皇后摇了摇头:“不妥,年前时,林王妃对本后有了成见,以为本后会对麟儿不利,再让她进宫,无论是伱还是本后出面,她一定不会带着孩子来。” “那~~~”贾元春踌躇片刻:“那依皇后之意呢?” “你省亲一趟吧。” “啊?!” 皇后是两眼冒光:“不用多少仪仗规矩,我去给你寻个机会,让你回家,本后随行。” 贾元春都要疯了,皇后这是想孩子想魔怔了不成,就算圣上答应了,礼部和宗正寺也不干呐,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天家的规矩岂是儿戏。 御书房内,正元帝也用这个借口反驳李穹:“朕便是出宫一趟,都有许多的规矩,岂能如此随便。” 李穹给正元帝的主意是,圣驾出宫体察民情,李穹安排好西北难民进京讨饭,两下里一见面,难民哭诉西北战火纷纷,民无求生之路,帝君便可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演一出怒而兴兵为民征战的戏码。 中书即便率着百官去劝,当着众多京城百姓的面,有的话可不那么好说出口。 “臣安排人手扮做百姓混入人群中,再与八王他们统一了口风,到时八王也去凑凑热闹,民意难为,君心似铁,百官不答应都不行。” 正元帝斜眼看了李穹半天,李穹就当没瞧见,捧着一个空杯子,嚼着茶根儿。 “李雨农。” “臣在。” “李国主。” “小王在。” “嗬嗬嗬嗬。”正元帝冷笑了起来:“要不是朕及早放了皇权,这法子怕是先用到了朕的身上吧。” 不可能认账,你知道是你知道,但我没做,你就不能定我的罪。 “圣上多虑了,就当臣,什么都没说吧,臣这就告退,回家收拾一下便启程,圣上等着辽东大捷的战报吧。” 妥妥的拿捏,正元帝虽然生气,但也不好翻脸,辽东前途尽在李穹的掌中,这时候换将过去,自己没走到山西,怕是就得回救京城。 更何况,还有个儿子在人家手中呢。 “哪个让你走了!来人,给兰芳王换杯茶来,雨农,你再与朕详谈一下,如何的布局百姓呢。” 说难也不难,带节奏的事,李穹还有几分心得,看公知的操作也看了不少,反向钓鱼他都略懂,中书百官哪里见识过这个,当场就得抓瞎,后面便是醒悟过来也不赶趟。 因为驱赶不得在场的百姓,也钳制不住百姓的嘴。 谁有胆子当着皇上的面抓人撵人? 换了一杯新茶在手后,二人隔着一个炕桌,交头接耳,听得正元帝是眉飞色舞,又怒气冲冲,李穹算是把官场上那些门面事,还有官吏的小心思,给钻研的透透。 “你可真是我朝的祸害啊!” “您要这么说,那是委屈了臣。自有官职那一天起,哪个不是先为己后为人?” “你那兰芳也是如此?” “大同小异。本身都是圣上登基以来发配过去的罪官,臣对他们有言在先,捞银子也得会捞,割韭菜么,怎么也要先养活着长起来一波再说,谁敢刨了韭菜的根儿,我刨了他的根儿。” “吏治难明啊!” 李穹不语,有没有吏治清明时,还真有,但那付出的是什么,为百姓舍出去一身剐,没有个坚强的内心信仰,常人可是做不到。 “再与朕说说,八王又要怎么行事?” “臣打算如此如此...” 正在密议时,夏守忠在门外轻喊了一声:“皇后请见圣上。” 李穹刚扭头去看门外,皇后已经进了来,赶紧起身施礼,皇后见一身白色蟒袍常服的李穹,眼睛一亮,给圣上见过礼后,先夸李穹有个亲王的样子。 “以前是看着水溶一身的蟒袍,后宫内纷纷议论,那才是我天朝的气派。不想又有了李国主,这蟒袍穿在你的身上,比他又多了十分的英气。” 李穹是有一身三爪的金龙服,但他不穿,日常就穿两身衣服,一身白蟒袍,既是官服又是常服,见客面圣两相宜; 还一身是黑蟒袍,左议院议事时,他才穿出来招摇一下,仗着腿长腰壮肩膀宽,他穿出来时,更显得英武,妙玉没少用霓裳配合他的这一身,可谓是战袍。 正元帝隐隐有些吃醋,挺了挺腰,还是没李穹的个子高,咳嗽一声坐了下来,问皇后前来何事。 皇后也不避讳李穹,本来就是去他家,还得让他给出出主意,但这话要这么说:“元春妹妹思念孩子的紧,求到本后这里,本后也是心酸,不如拟个什么说法,让她回家一趟,正好看看孩子,解她的心烦。 况且,本后也想见见林、薛两位王妃呢,好歹也是本后做的媒,这谢媒酒可是一口没喝着。” 正元帝一听便说不行,李穹则嗯了一声,冲着皇后一笑:“皇后有心了,臣代内子们谢过皇后的眷顾。既然皇后有心,不如,臣办个满月酒,斗胆请圣驾与皇后一同前往如何?” “真的?”皇后大喜。 正元帝恍然大悟:“朕也可以籍此出宫了。” 李穹含笑点头:“那臣先告退,三日后,恭迎圣驾。” “好!托付给雨农了。” 皇后有些不明所以,看样子夫君与李雨农又有了什么主意似的,而自己则是凑过来给了借口。 等李穹告辞后,才去问正元帝,帝君开怀大笑间,将方才君臣所议简单的说了几句。 “这是在给圣上您聚民心?他不是一心分您的皇权吗。” “梓童有所不知,他借用的是朕的皇威,为了金瓯不缺,朕同他一起闹一回,有了民心在手,朕更有信心灭了葛二蛋。” 皇后一蹙眉:“好粗俗的名字,人家叫葛尔丹。” “都是跟雨农学的粗口,可见是他粗鄙猥琐,哪有什么英气。” 皇后暗笑,男人吃起醋来,不亚于女人的。 被他们议论的李穹,正在与戴权结伴同行,夏守忠轻易离不开君侧,有些话只好先与戴权讲。 “太上那里多少有些顾虑,加之有了春秋,更不愿意出京了。” 戴权幽幽的与李穹剖析大明宫的心思。 “怹老人家不愿意动可不行啊,为防英宗旧事,京城内是容不得怹留守。” 戴权只是一叹,土木堡之后,明帝再无敢御驾亲征者,未战先怯,无怪大明江山起起伏伏不得安稳。 “长安不去,金陵也行啊。坐镇副都,正好调拨漕粮运往长安,不知怹老人家可愿意否。” 李穹可不想留任何闪失在京城,宁肯留座空城,也不要任何人起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太上皇与忠顺王二人。 “也好,只是陛下那里...” “人家父子的事。”李穹笑着来了这么一句,只要太上皇肯出京就行,管他去哪儿呢,金陵养老挺好的,这场大战,没个一年都打不完。 戴权见李穹不愿掺和进来,便绝口不提,他一直忙着拼凑海图,待时机成熟时,便要扬帆海外去,能给自己搏出个忠宣谥号的三宝太监,作为后辈,谁不仰慕。 总好过跟在太上皇身边不是么。 但这话只能放在心底,绝不可与外人道。 眼看快到了午门,李穹不让戴权送了,低低的声音嘱咐了他一件事,戴权不动声色的先回了大明宫,见过太上皇。 “他怎么说?” “兰芳王爷说他不敢插手天家的私事。” “呸!他插手的还少么!”太上皇大怒。 戴权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倒是说西北的粮草要由漕运转运,那么金陵便是筹备粮草的重中之重。” 太上皇闭着眼睛想了想,要来堪舆图看了起来。 金陵至长安,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先自运河运至新郑,转黄河水道逆行到洛阳、上阳,转入渭水进长安。 这一条路可顺便将河南、山东之粮运到长安去。 另一条路则是由汉水经淮南到信阳后转陆运,经南阳、西峡、商南、丹凤、商洛、蓝田进长安。 太上皇背着手思忖良久,手指点在了河南:“此地方为紧要,不知派谁去镇守。老夫坐镇金陵倒是可以,但河南...” 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踱步进了里屋,戴权一动不动的守在外面,一个时辰过后,太上皇才宣他进去。 “你去宣保龄侯与忠靖侯进宫见驾。” 戴权遵旨而退。 并不着急的去史家兄弟,而是去了御膳房,自里面出来一位宫女,见了戴权蹲在路旁。 戴权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走进去问了问太上皇的膳食,说今儿用的有些咸了,吓得御厨们磕头告罪,他笑呵呵嘱咐了几句后,这才离开了此地。 就在御厨们磕头时,宫女在地上捡起一个纸团,藏进了胸口中,等戴权走远了后,回到住处掏出来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嚼碎了咽下。 眨了眨眼睛,端起一盘果子去了凤藻宫。 见不到贾元春的,她的身份太低,只去小灶厨房,送了果子便走。 这也是贾元春的份例,每日都是有人专送过来,宫女一连送了三天,直到贾元春准备出宫回贾家时,才“意外”的在中庭碰了面。 宫女跪在一旁,贾元春眼神撇过了她,未做理会,路过她身边时,说了声看赏,有她身边的宫女过去赏了几枚银币,二手交错间,一个消息传递了过去。 贾元春坐在銮驾中,心中着实的发慌,李穹到底还是起了疑,派人来问自己,生的是男还是女。 一百五十九、大观园迎驾 第159章 大观园迎驾 帝、后莅临亲王府大观园,最开心的不是李穹、黛玉、宝钗等人,而是王熙凤。 上一次接驾贵妃省亲,她也就是个二道贩子,上面有老爷和太太们管着大事,哪里有她说嘴的地方。 这一回可不同了,虽然不是贾家的事,但李穹认命她为亲王府的宫正,与李纨一起辅佐探春办理迎驾事宜。 李纨虽不情愿,但看在儿子和老父皆在亲王府中效力,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头。 王熙凤还笑她是上不得秤盘,李纨喊了她一声王嬷嬷,这才让王熙凤安生下来。 宫正这活儿,本就是带着宫女们伺候人的事,不论是在宫中还是亲王、郡王府,宫正的要求便是上不过四旬、下要过二十。 按理也是女史例,有官身领俸禄,伺候王爷也是应当,所以李纨多少有些不情愿。 但李穹既然不嫌弃她是寡妇,她又能说什么不愿?躲着些李穹呗,只干好自己的活儿,不像王熙凤一般上蹿下跳,恨不得站到皇上跟前去。 探春也是战战兢兢,每日起的甚早,睡得甚晚,办不完的差事。 也怪李穹就给了她们三天的时间,要说是给三个月乃或三年,她们也不至于如此的辛苦。 黛玉和妙玉是白吃饭还嫌味不好的那种人,到处指指点点的添乱,说完就笑着走了,累得探春眼窝都凹了下去,王熙凤的腰也直不起来。 还好有个宝钗算是有些良心,虽不多,但够她们用的,把大丫鬟们交给了抱琴,赶紧的学起规矩,然后抱着儿子满园子的溜达,真有她亲姨几分风采。 李穹看不过眼去了,安抚探春:“来咱家,看的是咱家的规矩,吃的是咱家的饭。你弄得与皇宫相似,才是画虎不成。” 探春苦笑:“接驾呀六哥!您瞧瞧别家怎么接的驾,咱家也不能太个色了,惹人的笑话。” “傻丫头,谁敢笑话?你再想想,为什么黛玉不帮你,妙玉也不帮伱,就一个宝钗还是动嘴不动手,让抱琴调教大丫鬟呢?” 这么一说,探春似有所悟,她们不是不帮,是觉得接驾这事,真没那么重要,平时怎样还怎样就是了,犯不着为了接驾弄得天翻地覆似的表忠心。 呻吟了一声,一双眼眸都露出了丝丝雾气,她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子,她不应再是国公府的庶女,她得是兰芳亲王府的侧妃。 这样一想,便通达起来,我家讨好天家做什么,尊你为君礼制不亏罢了,自家对天家是无欲无求。 无欲则刚! 想通了这点,贾探春终于明白黛玉她们三人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自己犹如开蒙的学童,刚学了几句子曰,便以为是读过了书。 捂住了脸,推着李穹出屋:“好六哥,我是没脸见你了,还有一天呢,我改还来得及。” 说改就改,探春先把园子里的未及装饰之物,一并撤销,又将要伺候的下人裁撤了一半,反而请内侍们出来接驾。 张效忠不敢答应,怕有碍圣瞻。 探春板起脸说他:“那也是为了他家事才落得如此,既然天子来了,就请圣上看看,谁才是为国尽力的人。” 一句话说的张效忠眼泪险些掉下来,谢过了探春的提点,招呼二十几位伤残内侍一起,帮着探春布置接驾的事宜。 这里面的讲究比较多,本来探春是想着照搬元春省亲的例,到了张效忠眼里,全都不能作数,只是将迎驾的步骤详写了一遍,又嘱咐探春:“三姑娘不想媚上是对的,开门迎客,圣上想看什么便让他看什么就好,咱们府上坦坦荡荡的有钱,不怕御史指摘,也就没必要过奢或是过吝。” 喊探春三姑娘是对的,只是下了聘,还是他去办的,喊侧妃有些不够尊重探春,不如随着王后她们叫,倒显得亲近。 “那到底要花费几何,又要给圣上看什么呢?” 张效忠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忽然笑了起来:“咱家有,而别家无的给人看才好。” 探春想了一想,也笑了起来:“却是我相差了,我还想着藏拙呢,忘了一件根本事,借圣上的金口,替咱家说说百工之长。” 张效忠躬身吹捧探春是女中诸葛,探春红着脸侧身躲开了他:“我可不敢受,咱家的女诸葛是不少,一个姓林,一个姓薛,可没有姓贾的。” 换来张效忠包含深意的笑声后,探春吩咐侍书:“去告诉织厂的婶子大娘们,照常开工,不必躲回家不见人。” 大观园建造的时候,有一处活水汇成了湖泊,就在水闸那里,黛玉葬花处,开了一间织厂,用的是最新的蒸汽织机,去年征辽东时生产的棉服,便是在此做出来的,一直是亲王府的秘密。 腐英那里还在争议珍妮纺织机是不是异端时,李穹一步到位,直接上蒸汽机,瓦特这个单位名词怕是用不得了,如今的他还在读中学呢。 没有这个蒸汽纺织机,贾探春等人,哪有勇气接手这么大的订单,里面的工人也不是聘的外人,就是贾家八房的族人家眷,譬如贾芸母亲这样的婶子们,工钱给的也足,纺线织布她们也熟,学了几个月后,越发的熟练,宝钗已经给兰芳下订机器,她要在乐浪也开一家更大的。 除此之外,还有稻香村附近的面粉厂和榨油厂,这也是探春又一次革新大观园的成果,一座王府便是一处自给自足的小镇,使得大观园摆脱了只花钱不进钱的局面,从一座华而不实的皇家园林,演变成为园林化的小工业基地。 最妙的是不用上税,正元帝君临此地后,一张脸犹如黑锅般,他没想到李穹已经将百工进化成了如此,现行的国法中找不出要他缴税的条文。 帝王出巡,哪怕是常服去臣子家,百官也是要有伴驾的,尤其是来兰芳亲王府,各部堂倌都在,户部与工部两位侍郎面色极为难看,看着那纺机轰隆隆的作响,上千条的梭子飞转,他们的心中在滴血。 探春彻底晓得了六哥用意后,就站在帝王身侧与他们讲解起来,混不管那些官吏们的感受。 为何如此呢? 人力才是最大的资源。 官吏与勋贵们,最大的特权便是手握人力资源,不便详解,只说一条,人分三六九等,彼此之间犹如隔着天堑,上位人只要永世不要下位人翻身,便能保全自己的富贵荣华。 这不是什么秘密,便要看你悟不悟。 李穹借助工具强行超车上来,日后必能重分人等,皇家还好说,百官们可就惴惴不安了,这些东西真是能断他们根的神器,除非他们随着李穹一起走,让百家争鸣起来不独尊儒术。 因为儒术教条中,这些奇淫技巧是贱业。 操持贱业者不得为官。 现在看到的是什么,贱业都是如此的话,书生还有何用,谁还会听他们的话过活。 问了问产量,工部侍郎更是心若死灰,就这么小小的一间工厂,就能供应辽东和西北数十万将士的棉装,他连说妖孽的勇气都没有。 停了它? 谁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供应棉服,又将调配多少人来做工,便是工钱也是一大笔,那棉服又该价值几何。 正元帝信步走在沁芳闸前,与心思各异的众人随口交谈。 “雨农的工具诸位爱卿也见到了,这还只是他自家的小玩意。兰芳那里才是大头,便说炼钢这件事,工部仿了几次都不成,花费无数却一无所得,结果还得采买兰芳的钢材。雨农,你赚的不少了吧。” 李穹皱眉苦脸起来:“不是臣装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兰芳离着京城太远了,但是运费这一项,支出极大,又不好在钢料上涨价给朝廷添负担。所以所赚的利润,还不如卖糖来的多,勉强糊口而已。” “那为何不在京城开一家炼钢厂呢?朝廷可与你同办。”工部侍郎赶紧进言。 李穹犹豫了一下,看着正元帝陪笑而不语。 众官不解,正元帝叹了口气,心中骂道:又要朕做这个坏人了,雨农不当人子! “无他。”正元帝到底说了出口,作为天下最该超脱的一人,只要能富国强国,犹如任用商鞅的秦孝公,任用王安石的宋神宗,他不得不饮下李穹这碗“毒酒”。 “兰芳不以儒生为重,而已民生百业为重。同一家工厂开在京城,他连人都招不来,何谈建厂?” “有工户人家,怎能招不来工?” 李穹好奇的看着发问的侍郎:“魏工部,工匠人家不能读书的,我要一群大字不识的人做什么?读书人又不肯来,你说我怎么办厂?” “工户还要读书?” 李穹冷笑起来:“我是炼钢,不是打铁。不读书,他们怎么知晓我的工艺。何为钢、何为铁,魏大人不会不懂吧。” 百炼成钢,这个典故说的很明白,几次的征战,谁不晓得火器已经成了战争之王,现在连打把势卖艺的都不敢说自己刀枪不入了,因为火枪之下无坚不摧,打不穿你就换炮。 想要好的火器,必要有精钢,而锻造精钢必要有读过书的工匠,李穹给了他们一个无解的闭环,想靠手工一点点磨出来,我拿产量怼死你们。 钱礼部拉了一下魏工部的袖子,示意他闭嘴,再聊下去,国子监就得姓了李,让王爷自己玩可以,带着天下一起玩不行。 等见着了蒸汽催动的压面机与榨油机,户部侍郎浑身开始哆嗦,这是富国强民的神器,怎地不能掌握在读书人的手中呢。 李穹给了解释:“造机器需要读书人,而用机器的则不用了。您瞧这位,是贾家的四婶子,那小姑娘是她的女儿,人家娘俩大字不识就能榨油,到底还是造机器要紧不是?” 贾四婶子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四姐儿可不干了,八岁的年纪,她怕什么。 “六哥哥说的不对,我也认识字了呢。林姐姐教了我们好多呢。” 正元帝被她这一番话逗得笑了起来:“哦?那朕考考你。女子无才便是德,何解啊?” 四姐毫不畏惧:“女子有才而隐才,若女子无才,天下则失一半才,故女子隐才不善妒称无才,实则是隐才之德。” 李穹当先叫好:“好!说的好!” 钱侍郎切了一声:“本就是如此,这个小女倒是教的好也学得好。” 无才便有德,其实重在有德二字上,朱夫子喜欢小脚不假,但他家的女人们各个读书识字,这锅还不是他的。 此语出自一位万历年间的“山中宰相”华亭陈眉公,着有《小窗幽记》等作,他原话如下: “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谓至言” 这也是薛宝钗拿这句话恶心林黛玉的出处。 林黛玉不似续本中心虚的认错,而是用隐才有德反驳了回去。 隐,藏拙也。 我懂但我不说,就看你的笑话,这才是黛玉反击宝钗的办法,你不是守拙安分吗,那你还赖在贾家作甚,要么你嫁我走,要么你走我嫁。 结果全便宜给了李穹。 正元帝趁机发挥:“若天下女子都能行此事,那我朝男儿也可放开了手脚。” 榨油是力气活,女人家做不得的居多,所以卖油郎能勾搭花魁,不独是卖油郎长得俏,也有孔武有力的因素在。 男人要有力,力从腰起,肾强才腰壮,这逻辑清晰可见。 赏了四姐儿一个梅花金饼,君臣总算浏览过了贾探春静心准备的路线。 园子在精妙,也不过说句巧夺天工。 而大观园里藏着的是争天之工,相比之下,更胜一筹。 吃的是烤鸭配炒菜,贾探春到底没敢让皇上吃火锅。 这边吃吃喝喝先不提,皇后那里与黛玉可是对上头。 黛玉抱着孩子不撒手,皇后几次问她要看看,黛玉只是笑,哄着孩子让皇后在她怀里看。 “让本宫抱抱。” 黛玉往后一躲:“他可没这个福气。” 皇后一挑眉:“他怎地没有?” 黛玉将孩子给到了皇后的手中,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满怀深情的样子,悠悠的说了一句:“没娘的孩子很苦的。” 皇后瞪了她一眼,瞧着小儿藕段似的身子又眉开眼笑:“你当做娘的不苦么,还不是为了孩子能长大,做娘的什么苦都吃得。” “那也不如时时刻刻见着娘亲的好。” “好好的养着,将来要他孝敬你。” “我自己会生。” 皇后示意身边的女史退下,将孩子横抱在怀里,坐在了床边。 “你给他做个养母吧,将来请雨农做他的先生。” “就不能带在您的身边?宫中哪有敢加害他的。” “不敢赌此战的胜败。”皇后望着怀中幼儿的娇嫩,不禁把脸贴了上去逗弄,悄悄告诉了黛玉这件事背后的难言。 一百六十、可怜天下戏子心 第160章 可怜天下戏子心 要说起来这辛酸事,还得自忠顺王篡位开始说起。 老皇三个儿子,老大义忠收下四王八公为臂助,为老皇所不喜,褫夺了他的太子位,也因此引发了二十年的朝野动荡。 朝中过半的官员都被卷进其中,拿贾史王薛四家来说,贾代善舍弃了兵权才给了荣国府一个喘息,但牵连着史家死了一个长子,薛家与甄家交恶,看似只有王家得力,如今再看,焉知不是贾代善的长谋呢。 林家则是林如海自己冒傻气,当然林黛玉不承认亲爹是傻的,只不过是文人傲骨,傲的五世家业一旦抛,连幼女也不得不送进京城去避祸。 那二十年中,唯一得利的便是当今了。 从天而降一个皇位给了他,他小心谨慎做到了今朝,原以为能有个政通人和了,不想弟弟忠顺又背后捅了一刀,幸亏李穹见机的快,才没让他做了阶下囚。 但跑路皇帝这个名号,他是坐实了的。 以至于李穹不杀王子腾反杀贾雨村后,他在金陵是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李穹扳倒了忠顺,又带着忠顺出海远去而无法制衡。 这一幕,让正元帝深以为耻,真是恨不得将李穹碎尸万段才解气。 好容易厚着面皮回了京城,才发觉李穹走都走了,还给他留下个中书省,较量几回,都败下阵来,中书拿捏他弃京城百姓于不顾这件事,明里暗里的讥讽。 想找帮手制衡中书,猛然间发觉自己真是个孤家寡人,沾亲带故的人家都在李穹那里,还各个风生水起,便是想对中书分而划之,也得是个细水长流的功夫。 偏时局不许他,东南西北一时间四处起烟尘,文官不惧死的喊打喊杀,是因为文官不上阵呐,正元帝拿什么去征讨四方? 又是李穹,卡着点的跳出来,化干戈为玉帛,将皇权一分为三,还是奉他为天下主,但政事交由中书,八王集体议政,虽然并未架空他,可总有大权旁落之感。 杀是杀不得了,杀李穹而八王反,不杀李穹还能有个皇位坐,正元帝只得接受下眼前的一切。 皇后说的甚是凄苦,要不是听过李穹对天下的见解,林黛玉还真能信了她。 心中暗暗叹口气,果然是骗人骗己的两口子,不惜拿孩子为赌注,用这无比的“隆恩”牵绊住李穹不反而已。 只要李穹不反,当今御驾亲征的背后便是重掌兵权,一旦他手握了重兵,什么八王议政,什么中书理政,都不再是问题,只一个杀就好,天下没有大乱怎么能有大治。 可你们赌谁不好,怎生偏偏赌李穹我的夫君呢,他才不会在乎你们呢,慢说给这孩子做师傅,就是让他做国师,对他言听计从,他也未必见得能对你们有忠心,不过是稍加亲近些罢了。 想了又想,林黛玉坐在孩子的另一旁,那小子闻着了黛玉身上的味道,使劲扭着头去找人。 黛玉轻笑一下,伸出一根手指让他攥住,神情清淡的与皇后交了她的底线。 “我家不做皇上,有兰芳一地足够,要是孩子多了不够分,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别处去,天下之大,绝不止汉家一地,光是我见过的西洋人来说,就有六七个大国。” 停顿一下,看着嘬自己手指的孩子,满脸有了柔情:“他是太子也好,将来的皇上也好,都与我家无关。养在我这里,自然保他的平安。哪一天,帝王想要回去,我给伱们亲自送回去就好。兰芳很远,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番话,是顺着皇后的话说出来的。 当面挑破大家都难看,何必呢,我只答应帮你看护孩子,你们家的事,与我们又何关呢,大不了我们走就是了,又不是过不下去。 皇后听懂了黛玉的言外之意,将原本想赐给的赏赐都抛之脑后,再给便是不尊重,人家不想做忠臣,那也没必要逼着反目,做个好邻居也未尝不可。 “那你做他个养母吧,结下这份香火,与你我两家都有好处。按民间的说道,他也好养活。” 这件事倒是能行,黛玉喊过司棋进来:“快喂喂他,他是饿了。” 李家有奶娘便是司棋,宝钗嫌弃自己喂着麻烦不说,还隐隐有了下坠,便把司棋当做了奶娘,谁让她已经生育过了呢,她的身子又壮实,多加一个孩子也是够吃的。 司棋这个李穹的内院管家,摇身一变成了大观园外府管家娘子兼奶嬷嬷,虽说辛苦些,但权柄可不比王熙凤少多少,最起码亲王府所有的宫女、婆子都听她的话,王熙凤毕竟来说不如她与王爷家交往的深。 接过孩子来,解开了怀,司棋躲到一旁去喂孩子,皇后小声的问她的来历,听说是亲王府的管事娘子,一声赏,便把原本要给黛玉的赏赐,都给了司棋。 直到看着孩子沉沉睡去,皇后才心安下来告辞,黛玉陪她出了潇湘馆,奔着兰芳殿而去。 司棋正在清点所得,晴雯等人蹑手蹑脚的摸进来,帮她一起“清点”。 看着宝贝们越点越少,司棋发了狠,一个个的打出去,坐在箱子上不肯挪窝,直到婆子们进来给她搬回家,她才得意洋洋的出门显摆。 “一个个的光吃米不下蛋,养你们何用?” 晴雯头一个炸刺:“那是我们不想生养吗!就一个宝贝疙瘩还是薛后的,我们再生,抢在林后前面?你到底有没有心眼,是不是都长了奶水!” 也不怪晴雯她们如此,倒不是说李穹厚此薄彼,只是每次都要送给黛玉,她不怀上,连宝琴都不敢先怀,更别说琴鹃雯雁了。 雪雁转转眼珠:“诶,你们知不知道朱后是怎生行房的么?也没人去帮她,她怎地也怀不上?” 女刘备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姿势来,不得不说还得是妙玉恣情纵意,她本就不屑世俗,这等事一旦放开的话,艳压群芳。 听得司棋都脸红,暗暗记下来招式,想着回去找表哥对练,正暗自心爽间,豆官急匆匆进来寻人。 看了一眼黛玉不在,便扭身要走,被晴雯给喊住了:“跑什么呢?惊着孩子了,你哄他?” 豆官吐吐舌头:“是我急了些,咱们府前被人围住了,我是来传消息的。” “还敢有围咱们府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司棋坐不住了:“你们看着孩子,我赶紧去前面看看。” “带着护卫一起去,真有闹事的,先拿下审了再报官。” 紫鹃让司棋先去,然后眉头一皱:“这事不对,许不是冲着咱家来的。你们想,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圣驾在府中的时候跑来了呢?” 没一会儿,消息又传了过来,是西北的难民,要求见亲王李穹,请他出兵西北以解倒悬。 都看紫鹃,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紫鹃也摸不到头脑,倒是她有招,留下雪雁看孩子,她与晴雯去寻抱琴,凡有稀奇古怪的事,问她准没错。 抱琴在正殿旁的侧殿里主持礼仪,听闻了这件事后,拢着发丝而笑:“我已知晓的,都莫急。倒是你们来都来了,帮我做件事呗,既然是难民,必定衣食无着,我在这里不敢走开,你们去赈济一番吧,大老远来了,总得管顿饭不是。” 紫鹃松口气,晴雯一撇嘴:“又是六爷搞得鬼,哪找来的叫花子堵门,亏他想的出来。” 紫鹃连忙堵住她的嘴,冲瞪眼的抱琴歉意的笑笑,拉着晴雯便走,这孩子嘴里就没个把门的,让外人听见可还了得。 晴雯也知道自己造次了,不敢在多言,去了大厨房里安排人手干活。 到门前略看了看,百十几位聚在墙角跪着,周围围了一圈端着火枪的亲卫。 心里有了数,喊过当值的贾珖:“别吓着了他们,让他们顺着墙根坐好,我找人送些吃食出来。” 贾珖咂咂嘴:“得,他们还立了功呢,倒有吃喝。我这当值的还饿着肚子呢。” “你要不嫌弃,与他们一起吃。”晴雯眼珠子一转:“对对对,叫上没吃饭的亲卫们,与他们一起的吃。这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同食?” “好吗?”贾珖有些拿不准。 “好!”晴雯知道些内情,自然有底气:“显得咱们府上好。” 贾珖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过来,做给外人看呗,亲王府的亲兵护卫不仅不抓人不打人,还与难民通吃一锅饭,谁听说了后,不得挑着大拇哥赞一声兰芳亲王府是个遮奢。 晴雯笑嘻嘻的去厨房催饭,贾珖一拍脑门出了大门唤人进去挑水,做戏做全套,洗手洗脸干干净净的吃饭多好。 其中一个“难民”面露了难色,这都洗干净了,还怎么装难民呐。 可人家一番的好意,也不能拒绝了不是,哪有给饭吃还拒绝舍饭人美意的道理。 麻烦了,没想到洗脸洗手成了麻烦事。 正犹豫间,李穹带着几位官员出了大门,他是奉皇命出来问问何事的。 “王爷!”这难民一下子找到了办法,看王爷怎么处置就是,犯不着自己头疼。 呼啦啦又重新跪了一地,李穹又是唉声又是叹气,那一副的悲天悯人和庄重痛苦神态,就差手捧一支白花说今天我们都是西北人了。 “难民”都傻了,枉自己还是戏班儿出身呢,瞧瞧人家的戏,再看看自己的戏,自己这些年都学的是个什么呀。 李穹不懂什么是演员的自我修养,也不懂体验、方法和表现,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他此时就该这么做。 这很难么? 自有了网络后,李穹算是明白了好莱坞为什么是电影人趋之若骛的所在,他们不仅拍电影,还拍现实,每几年的选举才是最该得奥斯卡的影片。 选票? 是观影票吧,当所有人都说这是真的时候,你可记住了要赶紧跑,一个天大的谎言已经到了面前,台上人长袖善舞,台下人如痴如醉,当真的玩。 就要当真的玩! 皇上能不能御驾亲征,就看眼前这一幕能不能骗过世人了。 当一位王爷捧着一碗粥,坐在他制造出来的难民中间时,谁还管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都沉浸在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中,恨不得现在就出兵西北,撕碎了敌人。 正元帝想了好几天各种的情形,就是没想到李穹会坐在难民中间吃饭,气的他眼眶一红,落下了泪来。 “朕要亲征!不亲征西北救我子民,朕,枉为人君!” 伴驾的官员们不知所措的喊了声万岁,因为大观园这条路上围住了太多的百姓,一声声征西喊得震天响,谁敢这时候说不行,他要考虑后事要不要请李穹去操办了。 天子连磕巴都不打,将一套套说辞和举措当众宣了旨,赢得了万民的欢呼,天子干脆以步当车,带着半个京城的不明真相民众回了皇城。 这叫万民护驾,天子此时要说杀个谁,真是一句话的事,万民能扑上去撕碎了那个人。 “不要关宫门。”李穹小声的嘱咐龙禁尉:“要让百姓看着帝与后步入皇宫。” 管用的很,金水桥畔,一抹余晖将帝王与皇后的影子留在了外面,看着他们夫妇相互扶持的越走越远,周边却鸦雀无声。 帝王为了神州子民要御驾亲征,皇后如万千媳妇一般,亲送郎君上沙场。 李穹砸着嘴看着自己导演的这一幕,民意的雪球是越滚越大,当帝君出现在长安时,天下景从!葛二蛋,你不要腿软呀,我费尽心机要磨出一把天子剑来,好能在大争之世给我华夏多积攒些底气。 你要是敢拉稀摆带,我兵出天山掏了你的老巢去! 不管当今想要算计谁,哪怕还有自己,只要帝王敢于亮剑于敌,接下来的百年内,华夏不败。 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夕阳,辽东之战该打了呀,号称过万不能敌是不是,某不服。 正元十一年春桃月,大明皇帝对准葛尔丹宣战,誓要收复漠南与天山,尽复安西都护府。 同年同月,辽东大战又起,乐浪郡攻破百济,留守在上国京城的朝先国主大醉三天。 大明终于带着一身的还未脱落的枷锁,加入进了大争之世。 林黛玉好吃懒做的躺在潇湘馆里开始养胎,大观园中的女人们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征伐李穹了。 第一百六十一、精忠报己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 精忠报己 三月的辽东,残雪未化。 乐浪郡柳京城原国主府,如今已经是李穹的帅营。 百济的收复,让李穹不得不提前赶了过来,为此冯紫英和卫若兰这两位一心表功的家伙,还挨了李穹的一顿骂。 因为收的太早了! 一个还能与鞑子眉来眼去暗通款曲的百济,要比一个遍地饥民急需救济的百济有用的多。 可事已至此,李穹除了私下对他俩抱怨几句外,明面上还得重重褒奖。 本来救济些饥民也不碍什么,可如今地主家也无余粮了,这可还怎么吃饭? 圣上要西征,他就得带着一半的京城粮草上路,剩下那一半还得供给京城,将就着能熬到秋收。 从辽东调粮就别想,他们能不朝李穹伸手就不错了,只能是等着海运兰芳的米粮到来。 但这需要时间,海况良好的情形下,也得三个来月,饥民可等不得这么久。 话又说回来,百济要不是闹了粮荒,也不会轻易被冯、卫收复。 他们所存的余粮,全被鞑子给运走了,留下了数十万的饥民给李穹。 看得出赵世全是要孤注一掷了,他要不能攻进山海关,便要远走草原去与葛二蛋会和。 故土难离,他也不想屈居在葛二蛋的帐下,所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彻底舍了半岛不要,要在长白山左近与李穹决战。 难了啊。 不安抚好饥民,李穹哪敢决战,万一降而复叛,自己不是腹背受敌么。 左思右想,把眼睛盯在了东邻身上,从百济出海东渡,只隔一道海峡,强行通商的话,或许能行。 先守一波吧,从东瀛拿来粮食再说。 既然要防守,就得主动出击一番,将敌人迫退几百里后,才好从容布置防线。 说给了冯、卫二人听,卫若兰主动要攻,冯紫英争不过他,只好留下接应并布置几道防线。 “贴出告示去,从军者优先供粮,一人从军,全家有粮。薛蟠,你带着人去百济劫掠富户去,只要不反抗,留下他们的口粮,金银不要,只要存粮。” 接下来李穹说了一番让国子监儒生们心惊的一番话。 “汝等去百济征兵,不要说什么废话,就一句,我部兵士子女可读书科举。” 明朝的兵卒尚不能如此呢,李穹倒是开了先河。 文武殊途不同归,将门后裔从文是大忌,兵士更不用提。 一人从军入了军籍,几辈子都是军户,想读书那是不可能。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对于军户而言,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闻将军留青史,哪见兵卒石碑名。 “王爷,这不合朝廷的规矩。” “此地属朝廷管辖否?” 李穹嘴角噙笑:“乐浪另开科举,翘楚者赴国子监入读,有成者则回百济或朝先就地为官,领的是我乐浪郡的俸禄,说汉话、书汉文、行汉家礼仪规制,又是自我汉家读书求学。列位,十年二十年后,朝先朝堂中全是我国子监的同窗后辈...” 伸出一支手来,掌心翻转了一下:“我连他们的军士都算计进来了,是不是易如反掌乎?” 不由得儒生们不拜服,此计堂堂正正,真如李穹所设想那样,十年后,乐浪、朝先和百济的文武,都是乐浪郡科举出来的人才,更有去天朝进修过的世家,谁还全听彼国主的话。 非常时行非常事,只要不“惑乱”中原军户就好,儒生们自欺欺人的领命而去,看不见他们走后冯紫英和卫若兰脸上的嘲讽。 这条将令一旦宣出,最受益的是他们的手下兵卒。 你说为了前途去拼命,明军们呵呵两声罢了,谁也不会真信。 但要为了儿孙前途去拼命,他们能舍生忘死。 若冠以价值观这个名,也未尝不可,都是为后人活着而挣扎,自己这条命,只要有了家人,便不算个什么。 人分三六九等,李穹喊不出来平等两个字,只有换一个价值观行事,今天拼的命,用后辈子孙能读书来换。 这也是给百家争鸣做的铺垫,先从兰芳和乐浪做起,慢慢辐射大明。 读书一直到李穹来时,都不是能公平的一件事,何论今朝。 读书有用能用的占少数,大都不过是识得了几个字而已,真想着凭借分数改一改门楣,只能叹一声无奈无奈吧。 读书真不能是求生活的事,应该是求爱好的一件事。 倒不全是抱怨,总有一个好处,人人均可读书,眼界开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与日俱强。 先求量,都识字了,儒家也好,官家也罢,再想着骗人,便没那么容易,总要费些心思。 再求质,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总有对前人学问发难的人,照搬一切,总会走向灭亡,没有农村包围城市,革命已经断送;没有实践检验真理,哪有摸着鹰酱的石头过河。 都是现成的例子可抄,李穹觉得自己就是一张二向箔。 将领们各行其是去了,留下李穹坐镇柳京,叮嘱已经是兰芳海军副帅的刘一手,到了东瀛先打再谈,打的越狠,得到的越多。 刘一手不解:“哪有这么贱皮子的人?都打进了国门,还能与咱们谈么?还是直接抢吧。” 说实话,李穹也没接触过东瀛人,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但此时的扶桑东瀛还是德川时代,他愿意试一试这个方法。 德川幕府执掌东瀛本岛已经近三百年了,幕府所在的江户,才是如今的中心。 这是一个还处于内斗不断,狗血满天的时代,李穹能记住这个时代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艺伎,二是儿子霸占亲母。 打开他们国门的罗莎人,如今刚到北海,还未能伸过手来,等他们到了库页岛后,便宣告了德川幕府的末日。 这也是后来双方交战不休的起因,可谓是世仇。 李穹不打算给罗莎人这个机会,留着德川幕府挺好,继续执政个百年都行,这片岛上能自己减去一半的人口。 那又何必救他们出火海,要他们更热些,才是一本正经的道理。 “别乱来,先去江户找德川家的人,帮着他们打架去,卖枪不卖炮,消化一下咱们的库存。不要银子,只要粮食。” 银子不能太多,一旦贬值,凭借李穹约等于无的金融常识,根本无力回天,只能谨小慎微的量入支出。 刘一手也明白六爷说的是前装的燧发枪,自己用的怎么能卖,除非兰芳工厂里做出来连珠枪,据六爷说,有了回旋式闭锁枪击的才是枪呢,如今这些都是烧火棍。 “下官明白,可否能给下官一张将令?” “做什么用的?” “下官也想征调些朝先和百济的商船,薛后的买卖下官不敢插手,但给薛后送些东瀛女子做工去,战舰便不合适了。” “你可真坏的流脓!”李穹骂了一句,还是给他写了一张将令,盖好了打印扔给他:“少祸害些。” 刘一手捧着将令退出了帅府,薛蟠躲在一旁窜了出来,搂住了他的肩头:“老刘,好兄弟,这顿我请了。” “先说好,我先挑,船上苦哇。” “没得说,我已经备好了菜果,伱这就运上船,人也是你先挑。” 两个人勾肩搭背满脸的淫笑,让进门来禀事的邢蚰烟直皱眉,但也先过来见过薛家的兄长。 薛蟠赶紧松开刘一手,整整衣襟回礼:“弟妹不用多礼,我兄弟如今忙什么呢,有日子未见到他了。” 岫烟说薛蝌去了热河,薛蟠和刘一手点了点头,事关机密事,也不好再问,让岫烟先行去找李穹,他俩这才挤在了一辆车上商议分成。 用百济的名义抢扶桑的女人,他俩已经算计好久了,兰芳不能干这事儿,薛家更不能干,屎盆子扣在百济人身上最好,要不是嫌弃鞑子脑后那根辫子丑,他们或许也要冒充一下。 资源这回事,没什么比人更易得的了。 薛家要开发乐浪郡,必得建工厂,纺织又是最缺人手的行当,还缺的是女人,除去老幼病孕以外,适龄又适合做事的人并不多,薛宝钗又不许薛蟠对乐浪郡竭泽而渔,主意只能打到对岸去。 你要是招募,才能得几个? 还得是抢。 谁去抢便是学问了,刘一手说的是征用百济商船,李穹岂能不明白奥秘,限于身份他不挑破而已,给了他将令,让他自由发挥。 便是将来惹出来麻烦,也是百济的锅,世仇这种仇恨,往往都是如此产生的。 征服是一定的,但不可收,李穹也摸着鹰酱的石头过河,养两只看家护院的恶犬多好,等他们种的韭菜熟了就来割一茬,要比自己费心尽力的统治要好。 况且李穹可不是一味的压迫,孔大儒已经准备好东传儒术了,李穹还特意让僧录司招募大德同去。 文华与枪炮同行才是硬道理。 邢蚰烟不进帅府大堂,去了后院的偏殿,有些忌讳是李穹也要默从的事。 几个眉清目秀的新罗婢腰都弯到了脚面,邢蚰烟坦然而入,秦可卿与抱琴正在勾勾画画,袭人身着宫女装过来见礼。 邢蚰烟冲她笑道:“如今要对付你的族人,你可愿意?” 花袭人半点也不含糊:“奴婢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祖宗是谁早已忘了。” 抱琴看过来:“等你好久了,快来快来,袭人你出去吧。” 袭人应声而退,要想活命,不卖祖宗是不行的,花袭人又不是傻的,招供出来一切后,求了李穹一件事,她可以戴罪立功,帮着朝廷拔除热河那根钉子。 李穹不在乎她是真还是假,双面的谍子自己还真没使唤过,要是袭人能打进鞑子内部去,倒也是个帮手,要是趁机跑掉也由的她,实力碾压过去就好,除非她做个野人逃进深山不见人。 可能吗? 袭人自打进了荣国府后,除了做小丫鬟时吃了些苦,一路青云直上,都将贾宝玉收做裙下之宾的她,怎会由奢入俭呢。 交给了秦可卿与抱琴看管她,李穹便不再多费心思,抱琴连她带她哥哥一并带到了辽东,伺机而动。 “赦老爷可还一切顺利?” 抱琴急急的问起来,岫烟接过新罗婢献上的茶水,看了一眼她。 “不妨的,还听不懂汉话呢,便是能听懂也不妨,都是朝先大户人家的千金,专程送给六爷使唤的人。” 岫烟放下心来,便把薛蝌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抱琴:“热河屯粮甚多,若是一把火烧了倒也行,不过太过可惜。若是能有一良策将这些粮食偷天换柱拿回来,岂不是妙哉。” 抱琴沉吟一下:“好倒是好,只怕防卫甚严,一时之间难有良策。” 又问可卿:“你可有计?” 可卿转转眼珠子,还真想出一个法子,但有些难处,一时有些为难。 “既然赦老爷在彼,能否调用贾家的名义行事?” “怎讲?” 可卿娓娓道来:“赦老爷做了咱们府上的官,这件事知道者甚少,怹又是打着荣国府的名号去的热河买粮回京去卖,不如将这件事坐实。” “那也买不得太多呀,多了反而招惹疑心。” 可卿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用一用袭人,来个计中计。她出面还是荣国府的下人丫鬟,到了热河后暗暗表露身份,要借荣国府买粮的名义,暗中将热河的粮草运往他处。” 说到这便一叹:“可惜,我也不知该运往何处才能打消热河的疑心,我想着只要将粮食运出热河不至焚毁便好,剩下的事,非我能想到了。” 抱琴琢磨了起来:“你们帮我想想,要是这计再狠些如何?” “计将安出?” “贾家投敌!” 邢蚰烟惊呼:“一着不慎,贾家满门没人能活着了。” “不急不急,我是想调动一下棋盘,要是贾家自大小姐到赦老爷都要投敌,鞑子知道后,会怎么做?” 秦可卿直摇头,邢蚰烟也不敢接口,抱琴却越想越觉着可行。 “我去找六爷说去,要是真能行,一战平定鞑子!” 还能怎么做,李穹一听就明白了过来,鞑子要是信了贾元春和贾赦投敌,必定能知道京城的虚实,派一部与自己纠缠在关外,主力出热河一定直扑京师。 “啧啧啧。”李穹直咂嘴,计策倒是不错,拿京城做诱饵给鞑子,只要咬了饵,一战平鞑子倒还真有可能。 只是,这个诱饵也太大了些,别说京师有失,就是纵容鞑子围住京城,他李穹都会有大罪。 “又不是真给围住,六爷不会找个地方伏击他们吗?” 李穹指指抱琴:“你这主意里有私货,从实招来,要不家法从事。” “家法奴家倒是想求呢,私货也有,六爷,大小姐可不是您的姐姐,她没儿子,你给她一个,天下早晚是咱家的。” “我~~~去啊~~~!”哀嚎一声的李穹,按住了抱琴一顿好打,这种祸害就该坐月子憋着去,想什么这些呢。 第一百六十二、兄弟情深而不寿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 兄弟情深而不寿 献诈降,倒不失一条妙计。 但李穹舍不出去贾元春,就算胜了,名声也不好听。 至于“求子”一事,惩戒了一番抱琴后,她也不胡思乱想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赶紧怀上的好。 那么诈降的事,只能是贾赦来做。 收到了书信的贾赦,一把火点了信件,依偎在暖炕上,一双三角眼不时闪着精光。 他在算计一个人。 自己的亲弟弟,贾政贾存周。 怎么说呢,赦老爷也是个讲究面子的人,好几十年被弟弟压在府中的一口怨气,到底还是没出干净。 而今贾家在他的带领下,另换了门庭投靠在了李穹国主亲王的麾下,自己又成了王府的长使,诈降这种事,自然要换一个人出面了,自己就躲在身后动动嘴得了。 立了功是自己的,有了骂名当然是别人的。 这个别人最好是弟弟贾存周。 正好他西征不利,圣驾一到长安,他就得吃瘪,连诈降的借口都是现成的,谁看都是他被皇上逼反的,不反便没有活路。 越想这个人越得是他,干脆命人备车,他要去面见李穹,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的好,书信总有疏漏。 去与鲍勇道别,说是要运粮回京,鲍勇不疑有他,卖些粮草给贾家,他也挣了不少,鞑子那里总能糊弄的过去,毕竟他还是甄家的故门生,王子腾的暗子,鞑子要想成事,也不敢对自己过分苛责。 但也担心王子腾在西北的事,御驾亲征的消息,他已经知晓,只是不在京城难以得知虚实,贾赦的到来,他反而欢喜。 “恩侯公要回京城?” “对啊,赶紧运回去卖。”贾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圣驾带走了户部所有的存粮,京师如今是无有隔夜粮了,此等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呀。鲍勇,你要听我的,就把子腾放在你这里的存粮都给我,咱们赚个大的怎么样?” 心动是心动,但鲍勇可不敢这么做,卖个几十车事小,卖了所有,鞑子得要了自己的命。 他不知自己的行藏已露,也是密谍司做事得力,京城内的消息都是有意挑选过后,才放了出来,他根本不晓京城鞑子的密探们已经全军尽墨。 “这可不行,王将军知晓后,小侄可是难逃军法从事呀。” 贾赦冷笑:“他?哼哼!鲍勇,别怪世叔我说话直,他也是我贾家的门下,别看他今天是西北的主帅,圣上一到长安,他就得靠边站,你这的存粮,一道旨意过来,就得押解去了甘肃,那时伱什么也落不着。” 鲍勇还是推辞,贾赦心知他在等着鞑子呢,一挥袖子佯装恼怒要走。 “世叔且慢,且慢!”鲍勇赶紧跟上去哀求贾赦一件事:“粮食的事,还有的商量,但真是不能卖了,可以换!” “拿什么换?真金白银你都不换,还有什么值得你冒险?” 鲍勇陪着笑说道:“贵府有位三公子贾环,他不是兵部武库的职司么。您看我这热河城,兵力看着不少,但火器不多啊。万一鞑子来攻,我守城只能靠着人命堆,这也不是个法子。小侄这么一说,您老明白了吧。” 鲍勇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但自甄家论起,他就得在贾赦面前自称晚辈,这也是官场的规矩,矮一辈儿算得了什么,真要能给你办事,喊爷爷都心甘情愿。 贾赦翻了翻眼皮:“什么价?” “按市价折算米粮。” “行!” 贾赦一口就答应下来,荣国府袭爵的勋贵,连个火器都运不出京城,不符合常理。 鲍勇大喜,亲自送贾赦出城,还递过去一千两的路费,看着他坐车逶迤的回京,几十车的粮草排成一条长龙,鲍勇的心头一阵的舒坦。 粮草没了鞑子还可以劫掠,火器却是他们想买也买不来的宝贝。 尤其是去年底时,旗主差点死在兰芳国主的手下,那位依仗的便是枪快炮狠,赵世全发下了王命,不惜一切搞到明军的枪炮。 所以贾赦一来热河买粮,鲍勇便心生欢喜,他不知道贾家已经投了李穹,还拿常理推测贾家行事,尤其是贾赦直言说买粮回去高价卖一笔后,他更加的放心与贾赦交易。 几经拖延推拉,终于在今日求了贾赦买火器的事,凭借贾家的关系,此等的买卖一定能成,毕竟贾珍在时,就与西海朵甘都司私卖盐铁与火器,平安州就是交易地。 这档子官司至今都没下文,王子腾几经起复,到底还是给压了下去。 见贾赦走的远了后,才回了府堂,遣心腹去与鞑子报信,他要以粮换枪,价格么...翻一倍报过去,爱信不信,不信你也得认头。 贾赦出了热河向南,走了几十里后,换好了衣服下了大车,骑上骏马带着随从向乐浪郡飞奔,车队自己回京城就是。 一千五六里的丘陵山路,贾赦拼了老命八天跑进了柳京城,被人背下了马背,送进了李穹的帅府。 李穹不可思议,贾赦是这等尽心办事的人么? 先给上了伤药,再用参汤灌饱了他,贾赦睡了一整天,才算缓过劲来。 李穹闻讯特意来看他,贾赦便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李穹听。 听完了这些,李穹才明白了贾赦拼命的动力,他要坑死贾政。 “他投敌,好过我投敌。”贾赦半瘫在火炕上精神亢奋:“我是袭爵的勋贵,更是亲王府的长使,破绽太多,也没道理投敌。而他就不同了,西北战事萎靡,他有罪在身,走投无路下,受了王子腾的蛊惑也是人之常情。” 李穹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事,我信不过他能办好。” “没说告诉他是假投敌呀。” “啊?你要他真投敌啊!” 贾赦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这可是大义灭亲呢,为了王爷的霸业,舍了这个兄弟也值。” “啊呸!”李穹当即便恼了:“老贾,咱们可处过一段叔侄呢,谁也别当着老狐狸的面说聊斋。你想害死他就直说,我可不领你的情。再者说来,贾存周已经没了价值,他再也与您争不得什么府邸了,下个大狱不好么,何必一定弄死他。” “王爷!错了!”贾赦笑眯眯的解释起来:“不是我要整死他,是皇上要整死他,而我这个做兄长的呢,是要救他。我跟您说实话得了,这里面的好处多着呢。” “说来听听。” “他家的三丫头归您了不是,那是个能理事的好孩子,千万别让她爹连累了她。另外呢,王爷,他还有一个大女儿呢。” 李穹眼神诡异起来。 贾赦并未察觉,看了一眼门户紧闭,屋内也没有旁人,便小声的嘟囔着:“皇后无子啊,这时候谁能生个龙子,那孩子一定是日后之主。我看当今的身子骨可不如王爷你,别看他带着元春去了长安,也未必能怀的上。” 李穹仰面观屋顶。 贾赦继续说道:“您想啊,罚了存周,元春会不会求情呢?找个哏节上窜一下火,得,连她也得受罚。 父女两个一同押解回京城,这一路山高水长的是吧,王爷您正好去长安面君,这么一碰面...” 李穹听不下去了,还不如抱琴的主意好呢,附身过去在贾赦的耳边说话:“谁告诉你皇后无子的?那孩子就在大观园里养着呢,皇后早就防着你们这一手。另外,元春生了一个公主,贾家老老实实的还能过日子,别特么胡思乱想了。” 贾赦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老耳失聪,什么也没听见。我重说一回啊...老夫就想看着他倒霉行不行啊!王爷,算我求您的了,让我坑他一次吧,否则我死不瞑目!” 给李穹吓一跳:“不至如此吧。” “害死我多少小妾,这笔账我找谁算去!就连我的发妻,琏儿的亲娘,我都怀疑是他们下的毒手,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这事还真有,为了能执掌荣国府的中馈,王夫人对贾赦一家恨不得斩草除根,碍于贾赦和贾琏的身份不敢动作太大引来朝廷彻查,便恶意下药透支了贾赦原配的身子。 此处是暗写,借给林黛玉配药引出端倪,薛宝钗察觉不对后,拿燕窝给黛玉凉血解毒,否则黛玉没等到李穹冒头时,就得肺热咳死。 林黛玉自幼身子弱一些是有的,可大补之下反而是毒,用黛玉自己话来说,一年中不咳嗽的时日也就两三个月,可见她的处境极危。 如何骗过的贾赦呢? 用女色诱之,贾赦自己都算不清王夫人明里暗里送来多少的丫鬟,他去贪欢了,能威胁到府中掌家之位的人,各个撒手而去。 等他醒悟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随着王熙凤的进府,贾家彻底被王家拿住了根底,贾母也只能在黛玉的婚事上与王夫人较量,企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宝玉手里重新收回荣国府的大权。 李穹对此还真是清楚,不管是周瑞、周瑞家的,还是冷子兴、花袭人等等,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几份口供一对账,王夫人做过什么就不再是了秘密。 贾政也只是看似无辜,卜固修交代了些许事,他们这些清客们,多多少少都帮着收拾过手尾,贾存周不过是个自欺欺人辈,想着不是我做的事,我就当不知情,好蒙混过去坐享其成。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还是让贾赦给知道了过往。 那可怎么忍得了,要不是做了李穹的长使,他死了都想不明白的事终于真相大白,这笔账不算在贾政头上岂不是饶了他。 贾赦就不是一个能饶人之辈,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贾政不死也得下狱坐牢去,还得搞臭他的名声。 更要紧的是,贾赦自己要大义灭亲一回,谋划逼反贾政不说,还要亲手抓了他。 懂了贾赦意思的李穹,抱着怀看窗外,神游太虚。 半晌无语后,起身说声走了,贾赦盯着他坐过的椅子上说了声谢。 一枚小印放在了那里,如不出所料的话,那将是李穹的私印。 有了这方印,贾赦想做什么都行,别说坑贾政了,就是坑李穹一回,也是能有的事,就看他敢还是不敢了。 不可能敢,贾赦见风使舵最是一把好手,贾家好不容易上了岸,他怎么会重蹈覆辙。 下炕收起来那枚私印,喊着随从给自己端饭,美美饱餐一顿后,乘船回京城。 几日后,贾赦去给贾母报平安,说起贾政的事来。 “败了就是败了,军法可是无情,圣驾一旦到了长安,存周那里可是不妙。” 贾母犹豫片刻:“王爷那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保兄弟一个不死呗,但身上的官差可就难了。” 贾母不忍:“免职待参都行,总有起复时,总不能成个白身,那贾家岂不是折了一根柱子。” 贾赦略显为难:“王爷倒是有个去处安置兄弟他,但太过凶险,儿子不敢擅专,故此没答应下来。” “你快说说是哪里,是何职?” “就是儿子买粮的热河。那里的总兵是原甄家的门客,甄家败了后,转投在了王子腾麾下,给他谋了那处。儿子去了后,发觉热河没能做主的文官,细细一打听,原来都被总兵给逼走了的。” “原来如此啊,想来是那位总兵想要大权独掌,因此不容他人。政儿要是能去...倒也不怕他的欺压,毕竟咱家这等的人家,不是他一个门客敢骑在头上的。” 略停了停,又说:“咱们是去蛰伏避难,也不跟他争什么短长,嘱咐政儿听他的话就是了,躲过了这场战事,总还有起复的机会。” “可是母亲啊,热河也不太平的,鞑子要与鞑靼合流的话,热河首当其冲。” 贾母哦了一下:“顾不得许多,你将热河的事交给政儿去办,那位总兵处,只要他能保住政儿无忧,想要什么尽管着成全了他。” 贾赦摊摊手:“儿子怕是说不动兄弟。” 贾母随口答应她亲写一封书信送到西北给贾政。 贾赦得了书信后,心满意足的去了原宁国府,见了李守中,出示了李穹的私印,说要兵部的火器。 李守中答应下来,李穹不在京城时,他就是亲王府的掌舵人,一应朝堂事,尽归他的左右。 拿到了兵部的调拨令,贾赦才放下心来,有了贾母的备书,贾政想方设法也要去热河,一旦到了那里,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一百六十三、一损俱损不如一损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 一损俱损不如一损 贾母的书信,赶在圣驾前到了天水关,兵败的征西军,困守此城,总算拦下了葛二蛋东进的大军。 御驾之所以走长安而不去天水,除了长安有行在外,还有一点甚为关键,既然天水拦住了葛二蛋的兵峰,那么自陕西出西海、甘肃,截断他的退路,才是用兵的上策。 西海便是青海,西海的平安州府平安城,是卡住退路的关键,不管它有没有叛敌,都要握在圣上的手中,所以不救天水而攻平安。 贾政在天水过的是度日如年,王子腾私下与他点过纳降的事,直言告诉他,若是朝廷欲治他罪时,他为求自保,是会迈出这一步的。 他敢做,贾政不敢做,因为王子腾没了家人,而他贾政还有呢。 这一切也被密谍司看在眼里,也是王子腾对自己防护的甚严,迟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消息却是传了回去,不仅正元帝知晓,远在乐浪的李穹也知晓。 甚至王子腾自己也知晓。 所以他才点贾政,也是一种胁迫,不从的后果可想而知。 正元帝的对策尚不可知,夏守忠还未把消息传过来,但李穹的对策则是随便你王子腾搞事,没了甘肃还有山西,你葛二蛋不想无休止的攻城填人命,就只有走漠南一条路,这也是鞑子最愿意葛二蛋走的一条路。 走在黄河的北岸,只有九原与云中两座大城不好攻以外,天苍苍野茫茫,遍地鞑靼给引路,自热河至山海关一线东西对进,中原必有失。 所以李穹对贾赦的私心睁一眼闭一眼的不管,他只要热河。 伟人有句话说的极好,要在战争中学会战争。 打了这么几年的仗,李穹是越打眼界越宽,已经跳出了眼前的战事纠缠,能看的全局的一隅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李穹已经习惯背着手叼着雪茄看墙上的地图,他从扶桑开始看起,经过百济、朝先,找到了一处名为清津的城池,再往西北就是瑚叶吉朗卫地。 这还是成祖给定的名字,后世改了好几次,最后叫延吉,满洲老话叫烟集港、局子街。 它的南面是长白山,是鞑子龙脉的后身,李穹不由多盯了一会儿。 顺着它又往西北一路看过去,成祖所设的朵颜三卫就在嫩江边上建了一座城,称科尔沁,也就是通辽。 这是鞑子的退路。 后路是经延吉一路逃亡向北,那里人烟稀少,密林遍野,虽说也有明军的卫所,但根本不管用,他们能一直逃进兴安岭内。 退路是通辽,与科尔沁部会合,进可再攻,退可去漠北或漠南。 只看退路和后路,是因为鞑子能进攻的路线已经全都被李穹封死,不管是去热河还是去山海关,凭借李穹所部的机动能力和持续作战能力,连续追击下,赵世全会再次溃败。 简而言之,不管征西军打成什么样,李穹总能切断鞑子和葛二蛋的联络,分而击之;热河看似是鞑子的暗手,又何尝不是李穹将计就计所设的香饵呢。 看扶桑的原因是刘一手给了自己一个惊喜,破大小幕府十七城,女人抓来不少,那些兵败浪人武士也被德川家慷慨的送给了他。 用刘一手的话来说,这战打的忒儿戏了,旗子不少,战马数量也还行,可不够一顿炮轰的功夫,就投降了,几啦哇啦的要拜他做主上,要什么给什么,极为的痛快。 李穹对此毫不为奇,明治维新以前的扶桑,就是这么的拉,关起门来内斗称老大,自己要是不来,罗刹人和荷兰人会先后拜访他们的。 明治在哪不是个问题,要学会抓大放小,扶持好德川幕府就行,他们也有一统“九州”的野望,只是打不过那么多家罢了,有他们给做着恶犬,百年内扶桑不成忧患。 扶持的本意交代给刘一手很清楚,别做大也别被灭,维持现状的基础上给些甜头。 发了女人财的刘一手,美滋滋的给李穹运来三万浪人武士后,又跑回扶桑去做“太上皇”。 随着扶桑的粮食和人力的到来,李穹决定动手。 百济一万多、朝先五千和乐浪两万,再加上扶桑送来的三万,李穹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冯紫英和卫若兰挑了又挑,各带走一万还算的上的精锐,其余四万来人,李穹亲自统帅出了柳京城,直扑奴儿干都司! 这里是后金的发祥地,是他们的祖庭,打就打这里,逼迫鞑子决战。 冯紫英去了延吉,卫若兰潜伏在通往通辽的路上,围三厥一么,就给留一条通往热河的路给他们,好能趁势西行。 鞑子打不过明军,但面对“联军”时,还是打的有模有样。 李穹开始给联军攻心,那部今天打的最辛苦,不管胜败,他都要亲去慰问,同吃一锅饭,同饮一杯酒,宽慰待人不甚苛求,还关照受伤“炮灰”们的死活,说只要不死就行,他这里会养他们一生。 是啊,可不是一生么,过了热河后,他计划着修一条铁轨和木轨的驰道,蒸汽机马力小也没关系,前面用十几匹马拉着,还能吃个火锅唱个歌,一直修到甘肃去,这活可不得找一辈子的苦力做吗。 人是要有精神依托的,“炮灰”们由最初的担惊受怕不敢苦战,渐渐转变成奋勇直前。 战死后,家人入柳京做百姓;伤残后,去热河做工挣钱,一家子还能团聚;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他们祖坟着了大火,才盼来这么一位大人。 越打越狠,越打越熟练,与明军的炮火还有了默契,趁着开炮时的烟尘,他们都敢摸到近前等着突袭,李穹的亲军卫都咂舌,那距离近的,他们都不敢尝试。 “他们是在给我看价值。”李穹对他的亲卫老兵油们教诲:“别看喝酒吃肉这一件小事,我去谁部,不去谁部,他们私底下盯着看呢。” 后面的话他不说,老兵油子们也懂,没价值的炮灰连劈柴也不如,吃什么不要紧,没了用处就是死,还是白死,看着别人战后能享福,谁愿意去白死。 想当初他们也是如此啊,辅军出身,谁多看过他们一眼么? 干活的是他们,先冲阵的也是他们,立功的却不是他们。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多久?两三辈子人都是如此看不见希望的混口糊糊养家,直到战死拉倒。 直到李穹做了他们掌固后,才一点点有了变化,他们也渐渐成长为最有战斗力的非战兵。 “要不要教教他们火器?” 看着只能近战劈砍的联军,老兵们有些不忍。 李穹摇摇头:“你们派人过去压阵,让他们学会配合伱们就可。火器的事...还是择优的来,一支枪一支枪的发下去,还要编进你等的行伍中。记住了啊,非我族裔,不可全信。” 不怕给自己找麻烦,是怕后世的人不争气,再给他们祸祸了,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这样的事情少做为妙。 反正也不急着进攻,一天天的往前推进,趁机也在实战中练兵,也是给冯紫英多留出些时间来抄后路,省的累坏了他。 关外一打,贾政反而下了决心,有自己母亲的书信在前,又有密谍司的鼓动,他终于下了决心,一走了之。 当然不能白走,王子腾的人头就是他赎罪的信物。 杀王子腾! 贾政已经顾不得许多的后果,先除了王子腾再说。 至于天水关和前征西军,交给朝廷定夺吧。 文官杀人总要谋个理由,显得自己言正名顺还依法理。 贾政自己闭门想了几天后,还真给他想出来一个主意。 毕竟朝廷还没有定王子腾的罪,擅杀一位大臣,尤其是一位统军主帅,不拿捏好了罪名,万一哗变,他贾政也活不了。 这个罪名么,便是热河了。 私通鞑子这个罪名一定行,但需要热河那边的配合,有了认证物证,他杀王子腾便师出有名,还能趁机被贬去热河为官。 琢磨好了退路和前路后,贾政给贾母回信时,又给探春去了一封信,言辞间尽是求女儿给李穹递个话,能不能在热河制造些证据给他。 信件到了京城时,圣驾也到了长安,而太上皇也前后脚的进了金陵城。 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先不提,单说说京城内的皇后,皇宫内属她为尊,她干脆三天一请,五天一宴的让黛玉等在京的诰命进宫陪驾。 其实就是想着看看孩子,让黛玉甚为麻烦,有心将孩子还给她自己养着,皇后又缩了手,有事没事的问问黛玉忙不忙,要是忙,她来大观园也行。 今儿就是她常服来访,不带銮驾仪仗,只带着宫女和侍卫,悄悄进了潇湘馆,正逗着孩子开心呢,探春拿着贾政的书信来访。 一看皇后也在,探春也不避讳,请着黛玉在外间屋商议贾政的事。 黛玉不看好贾政能杀了王子腾,这个舅舅身边又没有死士和武士,除了下毒一条路,他不会做别的。 探春唉声叹气:“终归是我亲父,我也不能看着他送死而不救。有罪归有罪,下大狱也比眼下的局面好。可我怎么和六哥说呢?” 皇后抱着孩子不请自来,免去了探春的行礼,很是平淡的说道:“莫求本宫,本宫也管不到雨农王爷的身上。但你要说给个证据丢在王子腾的身上,这倒是不难。” 黛玉小腹渐起,一身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吃吃发笑。 “你笑本宫?”皇后问她。 “是啊,不可笑的么?”黛玉反问她们:“要不是当今执意要用王子腾制衡我家,也不会有今日的为难。杀吧,有些失了为君的宽厚;不杀吧,他又有了反心,身边的亲戚还一心等着他死。” 贾探春不敢在皇后面前发火,低下了头说话:“只求老父不死就行。” 皇后不满:“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你家会不会挟王公百官以令君王呢?好好的一个兵部贾雨村,你家夫君说杀就杀,还把五军都督府绑在了你家的身上。就拿如今来说吧,京营节度府、九门提督府、还有顺天府,哪一家不是听着你家的号令行事呢。” “那我家也没有篡位的心思啊。”黛玉摸着肚子笑嗬嗬的说话:“非常人要行非常事,您贵为皇后,连个儿子都不敢养在深宫,如此的皇室做来有何趣?防着我们家,还要我们家给养孩子,真真是笑死。” 不容皇后反驳,又指指探春:“你也是!谁要杀你的父亲了?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舅舅,六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放他一马,真要他死,还会等到今日?”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出个什么主意来。” “您不是说京师尽在我家手中吗?那不如这样,史家两位爵爷出马,贾史王薛四大家,总要做个了结。” “那京城呢?” 黛玉眯着眼睛甜甜一笑:“六哥也该回京坐镇了,总在外面算什么,皇后您一封懿旨调他回来看住京城,再乱也不用怕。” 皇后有些犹豫:“不会扰了军务吧。” 黛玉连连摇头:“是他自己想要回来的,我不过求您下个旨,名正言顺的让他回京看家。” 皇后一思量,明白了是黛玉想夫君,她怀孩子时也是如此,片刻离不开圣上,有圣上在身边陪着,才心安。 “真不会误了军务?” “三军归心,又不用他冲锋陷阵,运筹帷幄就好,您等着他的报捷文书进京再下旨也不迟。” “这么快就打赢了一场?”探春好仰慕六哥的雄姿。 黛玉扬起玉颈来:“他是答应了我的,回兰芳生孩子去,那里坐月子才舒服呢,哪如京城一般,冷的要死还不能着风。” 薛宝钗就是在兰芳生的孩子,黛玉可是知道兰芳的条件要有多好,连天朝的京城也比不过了。 皇后心思一动,却对探春说道:“本宫觉着亲王妃的话倒是在理,贾史王薛本是一体,你们四家的私事,不要掺和进国事当中。圣上可没有杀王子腾的明旨,他要是一时不慎短了命,你们四家得填上这个坑,几万将士还在天水呢,乱不得。” 探春只得答应下来,起身告辞,她要去见贾母。 邢夫人在荣国府中拦住了她:“三姑娘,且听我一言可否?” 贾探春随着邢夫人先去了她的屋中,王熙凤早就等在那里,见她一来,满面堆笑起来:“瞧瞧,咱家的王妃归宁来了,我这个嫂子不曾远迎,还望王妃恕罪。” “你们这是...”探春隐隐觉得心中不安。 第一百六十四、谁在城楼观山景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 谁在城楼观山景 四月的热河,还不够热,早晚凉的很。 城中一处最大的宅院,已经被京中来的贵人占了,原主家则去了京城,据说是给了一个户部的八品,那还有个不去的道理? 门口原先的一对石鼓换成了石狮子,白天总有下人站在那里守门,门上无匾,只有一对宫灯高挑,让城中见识过京城风貌的人家暗暗心惊。 一晃住进来了半个多月,热河的城门随之紧闭,只在正午放行两个时辰。 因为辽东打成了一锅粥,不时的有鞑子溃兵从远处掠过,听闻是一位亲王捅穿了鞑子的老窝,赶得这伙耗子乱窜。 金荣把这话学的是活灵活现,逗得贾探春捂着嘴直乐。 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来了热河。 不仅是她,连贾宝玉和贾环也在。 “老爷如今到了哪里?” 贾环端着茶碗问金荣。 “回三爷,进了河北境了,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到了热河。” 盘算了一下日程,贾环说道:“三姐,该是动手的时候了,真等着老爷进了城,啥事也别想做。” 探春白了弟弟一眼,有你这么当面说爹坏话的儿子么。 转脸看宝玉:“二哥哥您看呢?” 贾宝玉一摊手:“此地是三妹妹做主,我听号令便是。” 贾探春一笑:“那妹妹我可却之不恭了。金荣,命城外的人分批进城吧,藏进选好的宅子里,那些火器别带进来了,我这里已经备下了好的,来了人找环弟去要。” 贾环放下茶杯点点头:“城内近战,六轮子最得用,还有手雷我带进来五百颗,够给热河喝一壶的。” 贾宝玉嘀咕了一句:“莫要伤了无辜百姓。” 贾环不耐起来:“出城门迎鞑子的百姓,还能是我朝的百姓么?二哥,妇人之仁可要不得,为了那些人,伤我士卒,得不偿失。” “我说的是无辜。” “都出城了,你说他无辜?” “好了。”探春止住了兄弟两个的争执:“环兄弟说的对,都出城迎寇的,必不是去看热闹的,哪有什么无辜,怨也只能怨他们自己,若没有降敌的心思,也不会踏进鬼门关。” 贾宝玉听探春发了话,闷闷的不语,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多造杀孽而已,百姓懂什么家国大义,还是能教诲回头的。 探春以目示意贾环先走,要不又得吵起来,等屋里没了旁人,才缓了口气对宝玉说道:“二哥哥您不想造杀孽,却想过我们的父亲么?” 宝玉低下了头,来热河的都是荣国府二房一脉,他焉能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幸得邢夫人给探春捅破了要坑贾政的事,贾探春怪不得埋怨大伯去,赶紧带着宝玉和贾环来热河提前布置。 不能让贾政诈降,他们兄妹要强夺热河城。 贾政一旦中计,哪里还是诈降,那是真降,二房一脉除了贾探春和李纨以外,还能有好下场吗。 可她手里无兵无权,只得去求了黛玉,带走了王府看家的亲兵,但那也不够,黛玉用了自己的印,急调鸡鸣驿的王短腿带人增援,一定要赶在贾政前头杀了鲍勇夺城。 本不许贾探春冒险来热河的,可探春却说二房无人可用,贾环上阵杀敌或许可行,贾宝玉勉强能做个文书参赞,居中调配的只能是她贾探春。 林黛玉见她是救父心切,不得不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她一旦被认出来身份,必要拿她来要挟李穹。 探春满口的答应,心里已经做好了成仁的打算,这是她的家事,趁着还未嫁给六哥呢,绝不能牵累上六哥一丝一毫。 不敢埋怨大伯,探春想的明白,要不要真降鞑子,全在父亲贾政。 若他有胆有谋,顺着大伯的套路诈降夺城,反而是一大功。 可这能吗?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那么知父也能莫若子。 贾政何许人也,连贾宝玉都能看的明白,做大事惜身,做小事惜力,这样的一个爹,你让他临危不惧诈降反杀? 那还不如贾探春自己上呢。 王短腿等人还是贩马的客商,一直游荡在城外打探消息,鞑子已经派人奔着热河来催粮了。 所以贾探春不想等贾政的到来了,她要先发制人,只要热河总兵敢出城接人,这就是通敌的罪证,杀了他夺城,拒鞑子于城外。 贾环晃悠着出了这宅子,去了一家酒馆,堂前的伙计招呼着进了雅间,不一会儿,门帘一挑,李穹一身短衣襟的打扮,端着托盘上有几个酒菜走了进来。 喊了声六哥,他赶紧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又给李穹先斟了酒。 “伱姐还没玩够?” 贾环笑了一下:“已经布置下去了,要斩将夺城。” 李穹一口干了酒,夹了一筷子卤牛肉放在嘴里嚼:“挺有胆子的啊。就靠你们这些人,杀鲍勇倒是不难,但稳住军心呢?她靠什么?” “嗯...许是觉得主将一死,兵卒自乱吧。她到时再以亲王侧妃的身份登高一呼?” 李穹给气笑了,这贾探春也太天真了些,要不是黛玉给他送了急信,他才不会急急忙忙赶到热河来准备收拾烂摊子。 兵卒是谁,一群杀胚! 你指望着他们深明大义临阵反戈,就要有相对应的武力威压。 贾赦为什么诓贾政来此,就是算准了会兵乱,到时候贾政就算杀将夺城,还有一个不治乱兵的罪过,这辈子甭想着翻身了。 没想到,贾政还未到呢,贾探春先替他爹踩了这个坑,你说李穹能不急着赶过来吗。 “什么时候发动?” “鞑子到时。” 李穹示意贾环一起的喝起来:“我让伏击的人缓一缓,也让鞑子赶路快些。三天后,你出面宴请一下相熟的把总们。” “诶!懂了,要活的跟咱们走,要死的送他归乡。” 李穹点了点头:“你也该学着领兵了,这回能策反多少,你就带多少。” 贾环大喜,连连自饮了三杯:“多谢六哥的成全!哦对了,我私下准备了一副棺椁,总也要做个孝子的。” 李穹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弑父不祥,贾政留着吧,等贾兰回去领了二房事,你领族长吧,以后啊,贾家三爷名至实归喽。” 贾环一咧嘴:“我也不想弑父啊,不就是怕他牵累我们一家吗。” “嘿~~~你们父子啊,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贾环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可不是如此吗,先前贾政是怎么骂他的,要给祖宗抹黑的孽子。如今再看呢,是谁要给祖宗抹黑了? 吃了几口酒,李穹出去忙活去了,店伙计一身的酒气可装的不像,这家平泉羊汤是老店,别给人家砸了招牌。 贾环也不多耽搁,见着了六哥,他就心安了,随姐姐怎么闹腾都行,绝对后顾无忧。 一路闲逛着,买了些驴打滚和江米凉糕回去给姐姐尝尝鲜,绝口不提李穹已经潜进热河城的事。 李穹绝不会是孤身前来,他把端了鞑子老巢的冯紫英调回来替他作战,带着一千亲兵卫还有五百百济和扶桑的敢死营去来的热河。 这五百人可都是一心给李穹卖命的翘楚,选了又选挑出来的五百人,带在身边教导,将来放下去执掌联军,算是他的又一心腹,最起码这五百人是这么的认为。 联军不能露面,藏在王短腿给安排好的营地内,等着消息。 一千亲兵扮做三教九流混进了城,李穹在密谍司的安排下进了这家老店。 他不露面倒不是要看探春的笑话,而是在等着随着贾政一起来的史鼎。 按着皇后与黛玉的谋划,史鼐去天水接替王子腾稳住军心,而史鼐则带着“病故”的王子腾棺椁返京,顺便送贾政赴任。 李穹等着的就是王子腾的棺椁。 不见子腾想子腾,自来了此方世界中,唯一能让李穹觉着是个反派大佬的,只有王子腾。 看看他王家的发家史吧,原是贾演贾源帐下的一员大将,如现今在扶桑做“太上皇”的刘一手一般,靠着战功和忠心,也有贾家的提携,王家受了都统治伯的爵,可说是够受用三代的了。 当贾代善为贾家谋退路时,点了王子腾的将,让他坐镇京师,领了九门提督府后,他先娶史家姑娘为妻,再嫁王夫人给贾家,后嫁薛夫人给薛家,至此完成了王家的联姻。 接下来便是一番苦心设计,原太子义忠被废,史家长子因此战死,他暗地里改换门庭站队二皇子,也就是当今,领了原史家长子的京营节度使。 再鼓动大妹王淑清,将侄女贾元春送进宫中,并暗中操弄秦可卿嫁进了宁国府。 若是仅有这些,李穹还不至于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 千不该万不该,王子腾不该害了林如海,下手的人便是去扬州奔丧的周瑞一家,自然王夫人也是凶手之一。 旁人可能诧异,王子腾都是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了,犯得着去害远在扬州的一介盐运御史林如海吗? 答案自然是犯得着,因为在贾母乃至贾家的眼中,王子腾不过是贾家的门下,若没有贾家的扶持,哪有他王家的今天。 而林家便不同了,林如海在太上皇的心中,是准备要复爵的人选,赴任扬州盐运使,不过是场历练罢了,将来必定要回京,留给正元帝做肱骨之臣。 一旦林如海返京,贾史王薛这四家,就要挤进一个姓林的来,太上皇必要用林如海制衡这四家。 前文说过,两代帝王,早有心削藩落爵,但一直是缓缓图之,为的就是找到能制衡各家的人选后,再除四王。 冯家、陈家、卫家和林家,就是两代帝王选中的人手,代他们能在朝堂坐稳了中枢后,便一一动手。 可四王与一直潜伏在暗中的忠顺亲王,也不会无动于衷等着被发落。 那时李穹还未到京城,那时是贾雨村起复金陵,那时还是王子腾被升迁兵部,还被遣出京城巡视九边。 那时林黛玉刚刚进京,而林如海已经中毒而不自知。 这一切,不是李穹的推算,而是贾赦结合自己妻妾之死,推算给李穹的。 话又说回来,就在皇陵铁网山,四王准备逼宫重正前太子名时,李穹扮做贾琼进了宁国府,一番的鸡飞狗跳惊心动魄又歪打正着后,重写了这个续篇。 直到花袭人、卜固修、周瑞一家一干人落网,才彻底解开了这个谜题。 王子腾左右腾挪到如今,不亲眼见到他的尸首,李穹不甘心。 尤其是这里,连接关外与草原的热河。 李穹更是不放心。 万一王子腾假死脱身来了这里,鲍勇必定为他马首是瞻,三万城防府兵瞬间就成了叛军。 依王子腾的手腕,左牵鞑靼,右牵鞑子,居高东顾京城,这还怎么得了。 又有贾探春这个傻大胆要杀将夺城。 综上种种,李穹都不得不亲身来一趟热河,还是那句话,不见王子腾的尸首,他不安心。 假意在店中忙活了一会儿,回了后院,左思右想总觉得落下了什么似的,心底发虚。 摊开地图又琢磨了起来,无意中灯台遮住了一片阴影。 咦了一声,拿开灯台去看,赫然是京城。 李穹呆在了原地。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想谁呢? 还是要想王子腾。 我若是王子腾,已知君王驾临长安,必会对自己下手,我是当即就反,还是远遁他乡? 要说反,可是贾政已经得了手啊! 那自己还为何总疑心他未死呢? 是因为不信贾政能拿下了王子腾。 史家兄弟...... 李穹一惊,这是一出空城计啊,谁还没个暗藏的棋子呢:“来人!” 门外进来亲卫。 “飞鸽京城,问问贾赦,天水那里可有飞鸽能传书?哪怕是一站一站的传过来,也要速去打听天水领兵的是谁?!” “喏!” “慢着!还有!打探贾政的消息,到底到了哪里,派人去,开棺验尸!” 亲兵不动,等着李穹最后的命令。 “传书京城,关闭九门,准备...作战吧。” 扑棱棱的鸽子冲天飞起,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林黛玉被邢夫人惊醒。 “王子腾未死?还反制了史家舅舅和二舅舅?” 邢夫人点了点头:“这是王爷昨日的飞鸽传书。” “那...我等要做什么?” 邢夫人眼睛一亮:“好玉儿,你得进宫了,讨来兵权一用。” “谁可守卫京师?” 邢夫人缓缓而言:“我的兄长,邢忠。他一直在京城未动,是王爷留下的暗子。” 第一百六十五、万事俱备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 万事俱备 “李雨农为何不回京城!他就在热河,本宫给他三天时间,怎么也能回来了吧?” 皇后乱了分寸,对着前来报信的黛玉嚷了起来。 李穹有句话说的没错,是要唱一出空城计了,因为京城确实很空。 林黛玉根本不急,她也不想急,怀着孩子呢,急什么呀。 “收拾收拾去我那儿住吧,来的是王子腾,他没多少兵,但会偷袭,备不住已经有人提前进了京,您猜,他会做什么?” “哼!”皇后脸上是不消怒气,却未阻止宫女们收拾她的东西。 皇宫虽然还有守卫,城墙也甚是高大坚固,但内贼这事儿,谁也说不好。 黛玉出的主意很对,何必当这个靶子呢,悄无声息的躲开这里,等风停雨散了再回来,没什么事是比皇后安危更重要的了。 “他为什么不回援京师,还把京师军权给一个从未带过兵的人?” 皇后扶着黛玉慢慢的往外走,她知道该如何出宫不惊动旁人,没什么是比送黛玉做更好的幌子。 “相比京师而言,我家王爷更担心的是鞑子与准葛尔丹合流。圣上怕是要扑空了,他们绕道漠南东进,想要在热河会师再南下,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怎么知道......王子腾该死!”皇后恍然大悟,若真如李穹的猜测,一定是王子腾做的手脚,困守天水等待救援不过是拖住朝廷兵马的借口,实则他早就放了准葛尔丹去漠南,备不住还给了他们粮草支援。 不走午门,自后宫出御花园,去了玄武门。 一位女史过来,将一件大斗篷掩在了皇后身上,黛玉轻轻一拉皇后,皇后换了个位子,站在了黛玉的右侧。 “后宫这些人怎么办?” “您给个旨意,都回家省亲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都行,不用与您辞行了。” 皇后嘿嘿笑了起来:“得亏着太妃们都去了金陵,否则,本宫还真是为难呢。” 搀扶着黛玉出了玄武门,门禁形同虚设,皇后得意冲黛玉一挑眉:“本宫还是可以调动龙禁尉的。” 黛玉只能说好,皇后威武,皇后圣明,皇后万万岁。 哄着她坐上了车,一路回了大观园,腾出顾恩思义殿来给她单住,妙玉下山作陪。 进了堂屋,屋内跪了一地人。 为首的是邢夫人,身后是王熙凤、平儿、嫣红等。 皇后命她们起了身,坐在主座上不解的问黛玉:“为何不见你家的人?” 皇后说的是薛宝钗等人。 黛玉故意叹口气:“都有的忙呢,只有我大着肚子无事可做,还好请来您陪我。我这个孩子呀,福气不小。” 一旁的司棋已经将皇子送进了皇后的怀中,皇后爱的是眉开眼笑,嘴里也软了下来:“她们也是要为国尽忠的巾帼,该重赏的。本宫陪着你,保你生一个胖小子。” 说完就问妙玉:“伱怎地还没动静?是不是雨农不善待你?” 一屋子都是妇人,妙玉毫不避讳:“我不要生的,生了难免会松,男人家不喜。” 皇后气的先将孩子给了司棋,一指妙玉说道:“最该生的就是你!有一半的天家血脉,长大后好好给叔爷家当差,李家难道一个孩子都不给天家尽忠吗?” 妙玉是晚辈,要称当今为叔父,她的孩子可不要叫当今为叔爷。 况且皇后一语中的,李家三个王后,中宫王后是黛玉,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郡王,承继亲王府;薛宝钗的是嫡长子,兰芳乃至乐浪都是那个宝的。 可这两个孩子,没一个能给圣上效力的。 唯有妙玉将来的孩子可陪在君王身侧,在皇家人眼中,妙玉的孩子才是可信能用的人,也是可以扶持起来制衡李穹这个亲王府的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谁都懂,也都明白。 正因为如此,妙玉才不肯怀呢,凭甚我的孩子要这么受苦,还要与他的两个哥哥闹生分呢。 所以才用荤话搪塞皇后,没想到皇后是真不把她们当外人,干脆说出了天家的所想。 “不是要你们的孩子真去闹生分。”皇后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孩子说道:“我也总得给我的孩儿着想吧,总得有个他知心知底的幼时玩伴一同的长大,将来好能有人帮衬他。” 转头与黛玉言:“莫怪本宫说的直白,你的孩儿将来是要做勋贵之首的,必得要与天家争;薛家那个又在海外,肯定不会轻易回来;说来说去,还得有一个与天家亲近的在,如此李家才能长盛不衰,便是要做个世家,也得与天家有瓜葛才好。” 黛玉与妙玉蹲身见礼,真是受教了,这些事她们朦胧的想过,但没有皇后说的这么通彻,一句话便给李家指了一条世家的路。 既要占了海外,又要占了勋贵,最后还要与未来的皇上结成同盟,这样一个的李家,不要争什么权势滔天,本身就有的东西,再争反而不美。 如此一来,李家要做的便是走上世家之路,这条路不比坐龙位简单,一旦走的通了,任凭皇朝更迭,李家始终不倒,谁做了天下,都要求李家出仕为官,以示天下皇位正统。 也就是因为黛玉遵守诺言愿以李家保皇后平安,皇后才肯说出了真谛。 她的孩子必将是下一位帝王,李家要帮这个孩子,作为交换,皇后推着李家走向世家。 所以黛玉和妙玉对皇后道谢。 那一旁听呆了邢夫人,也听傻了王熙凤。 贾家用了四代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李家才刚有一个半孩子就能做成了? 王熙凤算了算女儿巧姐的年岁,深深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宝钗愿意,给她家小子做童养媳不是不行的。 至于黛玉肚子的那个,她是不敢想了,若是个女儿,又是一个小黛玉,若是男儿,怕是一个李穹,这两个模板,哪个都不好,自己家还是敬而远之吧。 邢夫人则想的是迎春,不求宝钗家的,也不求黛玉家的,给将来的皇上做青梅竹马,比什么不好。 二姑娘吔,你赶紧生个姑娘吧,小子下一胎再生也不迟,生了我来养,都喝司棋的奶长大,这缘分,谁还能比得过她。 要不说女人家在一起,就别想着能有正事,京城都要告急了,也不耽误她们思量孩子的婚事。 邢忠早就等在外面候旨,皇后亲够了孩子,才换了身常服,去正殿中见了他。 问清楚也是将门之后时,略微松松心,袖子里揣着金牌一直在摩挲,半晌才问邢忠,有何军略可防卫京师。 “臣有兵。” “哦?何处的兵?又有多少?” “八王家共有亲兵者五千,八公十二侯家有族人家丁者共计一万,再加上留守京师的仇都尉五千人马,还有顺天府一千的衙役,臣能有两万余人。” 皇后吃了一惊:“你要调各家的家丁?他们可愿否?” 邢忠躬身在下不敢抬头,但却一字一句说的有力:“由不得他们愿不愿,臣有亲王令箭,若再有圣上的令牌,京师内所有人等皆可为兵,因为外族一旦攻入京城,他们降无可降,妻儿家产也不保。不效死力,谁也活不成。” 皇后紧紧攥住椅子的把手:“好!本宫实在嫉恨李雨农,似你这等有胆有谋的人才,怎地就不能为君所用,非要等到京师危亡际,才显出本领呢!” 邢忠坦然而回:“君王用人自与亲王不同,臣本为小吏,是亲王一路检拔又多加提携,才有了臣今日亲王府的官身。 幸得亲王不弃,臣在亲王身侧学了许多,便是方才的法子,也是亲王在与忠顺郡王争锋时,无意间说起过一回,臣不过是拾亲王的牙慧罢了。” “那也是你有心才可。”一听是李穹曾经想用过的主意,皇后更加的放心几分,那个李穹韬略眼光与常人不同,纵有瑕疵,却总能出人意料,往往都被他化险为夷。 “既如此,邢忠听令。” 邢忠大礼拜下去。 “本宫绶你圣上的金牌,自本宫以下,京师所有人等任你调遣,违命者斩!京师百姓的安危,系你一人之手,望你好自为之。” “臣遵旨!” 张效忠一瘸一拐的将令牌送到了邢忠的手中,咧嘴笑言:“老邢,别忘了我等呀,跑不利索但放枪可准着呢,一般二般的小子们,可比不上咱家。” 邢忠双手接过令牌:“若京城人等都似张公公这般奋勇当先,依据这高城厚垒万众一心,来多少敌人也让他进不得城!” 京师有人口百十万,是当世第一大城。终明一朝,共计被围困过三次,破城一次。 前三次分别是英宗朝的土木堡之变、嘉靖朝的庚戌之变和崇祯朝的乙巳之变。 来犯者分别是瓦剌、鞑靼和鞑子。 虽惊险万分,但均未能破城。 唯一破的那次便是崇祯末年的甲申国难了,破城的还是汉人义军。 这一次,那未成功过的三家纠合在一起,意欲自热河突进京城,想圆一次梦。 邢忠临危受命却并不惊慌,红布盖着令牌被他端进了顺天府,仇都尉与赵府尹分左右下首伫立,等候听令。 邢忠将令牌端放在了书案上,焚香敬上,转身与仇、赵二人作揖下去。 仇、赵急忙回礼。 邢忠并不托大,他虽然品阶有了,但在赵府尹这位原上官面前,还是恭恭敬敬。 “两位大人,非是下官不自量力要抢功要官,实在是亲王有言在先,强征各王府勋爵家中的人,非我兰芳亲王府不行。” 赵府尹含笑宽慰他道:“老邢,你这话可是见外了。你便是让我去做这京城防御使,我也无能无力啊。更别说去强征那些人家的兵丁了。仇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仇都尉略拱拱手:“我只有一问,还望邢防御给我指点迷津。” “大人请讲,知无不言。” “好,我问的是,我儿仇和今何在啊?” 邢忠咧嘴一笑:“想来您也要问令公子的行踪了。” “哼!那孽子自云是回老家读书,但老家人来了书信,根本不见他的影踪!本官多方打探,竟然是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要不是恩侯与我说问问亲王府的人,我还真以为没了嫡子呢!” 邢忠赔笑:“事关机密,那时不便使人知晓仇公子的下落,也是不得已必为之的事。眼下无妨了,我与大人分说清楚,可让大人宽心。” 邢忠自怀中掏出一个书札递给了仇都尉:“这是令公子的官身,他如今是紫微阁行走兼中书省给事郎。” “什么?!”仇都尉惊讶,这官身原来可是李穹做过的呀。 邢忠指指外面:“若没有变化,令公子已经随着王子腾来了,这也是我有底气的所在,有仇给事给我等通风报信,哪怕来的是百万兵卒,我也视之为草芥尔。” “他......这个不孝的之子啊!他哪来的这么大胆!” 赵府尹随即恭喜:“恭喜仇大人了!小仇大人此战过后当记首功,仇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肩冯、卫两家指日可待。” “他怎么连亲父也敢欺瞒呢?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呀!” 邢忠一笑,一连三句的变化,你老仇怕是心里乐开了花吧。 谁不知道冯家、卫家还有陈家是怎么起的势,不就是跟着亲王一路行来的?如今你们仇家攀上了这根大腿,眼看又要立功,你还敢骂儿子是孽子吗?怕是回去就会给祖宗上香,说自家出了一个麒麟儿吧。 但不说破,只是嘱咐仇都尉:“事关机密,稍有差池走漏了风声,小仇大人怕有不测。” 仇都尉连连点头,儿子竟然身在敌营,怪不得他不告而别还不传消息。 拿眼扫了一下堂前的军士,赵府尹一咳嗽:“汝等今后听命仇都尉吧。” 堂前军士暗叹倒了霉,却不敢多言,躬身给仇都尉见礼。 “老邢!”放下心来的仇都尉热情的招呼着邢忠:“你放心便是,京营必定听命与你。且说说计将安出。” “那我当仁不让了。赵府尹,请派出全部人手并给京师四县下令,坚壁清野,迁移百姓入京城。” “吃穿住可有准备?” “有!”邢忠一张脸诡异的笑开了花:“亲王有令,征勋贵富户房舍米粮给几十万百姓一用。若有不从者......” “得令!”赵府尹心中大定,只要能养活百姓就行,得罪谁不得罪谁,有李穹给扛着呢,他怕何来? “仇都尉。” “本将在。” “我自去征发兵士,一并交于你统帅,趁敌未至时,狠狠的操练起来吧。” “得令!” 京师九门洞开,彻夜不关,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慌慌进了京城。 宁国府大开中门,李守中亲自安顿避战乱的难民,义忠王府的长使骑马过来探寻。 “这要怎生的安置才好啊?” “搭帐篷给他们住,幸好快到了五月,天气渐热,不愁挨冻的。各家都不得推诿。” “明白,这也是咱们几家洗白的机会么,谁都不敢不从。” 李守中点点头:“勋贵动了起来,便看那些标榜的诗书人家了,这脸丢了便捡不起来。” 长使嘿嘿发笑:“您老可是他们的首领呢,怎地不替他们出出计谋?” “老夫顾不得不通时务的人,你且看,看病送药、修缮房舍、招募从业的都是谁,百家都动了起来,大头巾们若还是夸夸其谈而不做事,嘿!也休怪被弃。” “正是了,我等读圣贤就书是为了百姓,自不与那些空谈经文者一般同。下官告辞,我家还没大夫呢,下官要去找些好的来。” 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不经意间,又与百家争鸣牵在了一起,人性便要在生存面前,展露的纤毫毕现。 第一百六十六、为利争生死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 为利争生死 河北直隶保定府,一封懿旨供在了府台正堂的供桌上。 直隶总督忧心忡忡,京师忽然告急,皇后的懿旨命他带齐直隶兵马万余开赴娘子关。 按道理讲,应该是去京城才对,怎地要他去河北与山西的交界呢? 招来直隶总兵并幕僚议事,大家同有疑惑,京师告急自然该去救京师才对,西去娘子关做什么? 议论纷纷间,有兵丁来报,总督府门前来了一位勋贵,自称是荣国公府中人。 总督忙说一个请,亲兵领进一位风月班头似的贵公子来。 “在下荣国公后裔,兰芳亲王府审理贾琏,见过各位大人。” 呼啦一下,全都站起了身,冲着这位贾审理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 审理官不大,正六品。 但这职位是专门负责亲王、郡王府邸诉讼事的官职,属长使下属,专门与大理寺和刑部交通。 贾琏拿出了自己的腰牌,被三品的总督请上座,告了一声罪,贾琏施施然坐在总督的下首。 “不知贾审理忽然而至,可是有所见教?” 荣国公府的嫡系子弟就够上座了,何况还是亲王府的属官,不由得总督不更客气三分。 贾琏长得俊俏,端着世家子的架子,但话语说的也俏,并不拿大,反而笑语晏晏给他们解了谜题。 “在下是随着懿旨一起到的总督府,亲王有吩咐,怕诸位有些疑惑的地方,特命在下等候垂询。” 总督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合着这道懿旨是兰芳亲王的手笔啊,皇后不过是盖了一个章。 越是如此,越是小心了,可见皇后要有多依仗这位亲王,那么亲王派人传来的话,才是懿旨里没说明的话。 总督略一沉吟,与幕僚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后,将方才的疑问说了出来。 “不知京师到底有何为难需调动直隶的兵马,又不知为何直隶的兵马不北上京师,而西去娘子关?” 贾琏清清嗓子,一位主簿起身去了后堂,不多时亲奉一盏茶回来,贾琏并不起身却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这才四平八稳的说起准葛尔丹的事来。 “圣驾西狩,那准格尔部不敢直面天颜,便施鬼蜮伎俩,绕道漠南想与鞑子会师在热河,从而进逼京师。” 总督吃惊不小:“这是何时的事?沿途各州府道县就没一点察觉吗?” 贾琏抿了口茶说道:“说来也是丢我家的脸面,兵部左侍郎王子腾,大人您必定熟悉的吧。” 总督吸了一口气却不回话,这个熟悉二字可不能认了。 贾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叹:“为何要说是丢了我家的脸面呢,因为只有这么说,才能顾全朝廷的脸面,总不能说是朝廷识人不明吧。” 诸位直隶总督府的人是一动不动,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任凭这位去说。 贾琏心里好笑,地方官员便是如此,京城的事愿意知道却又装作不想知道,更不愿轻易的表态,能不打断自己说话,已经是一种态度,但还是略有保守。 也不能怪人家,纵然是不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的事,但一位兵部侍郎兼前西征主帅,被皇后和亲王盯上了,他们不明真相时,哪里敢多一句嘴。 尤其是总督,人家也不是白给的,能做北直隶的总督,定是皇上夹袋中的人,别的政事可以差些,独独拱卫京师是他的正经差事,半点也差不得。 所以别看皇后的懿旨在前,若不给人家说清道明,李穹这位亲王的面子,不一定好使。 这也是李穹派贾琏来的原因,跟人家好好的说,告诉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让总督能依计行事。 否则人家封还懿旨赶去京城护銮驾,坏了你的事不说,你还不能埋怨他。 贾琏便把王子腾可能叛乱的事前后说了一遍,点了一句圣上碍于面子没明说要杀他,却被他抓住这个机会金蝉脱壳的跑了。 更可恨的是,他很有可能辖制住了史鼎和贾政,正大摇大摆的奔着热河而来,而他的身后便是已经合流的准格尔部与鞑靼。 “若果真如此,本督便是不去京城,也当去热河才对,怎地亲王要我等去娘子关呢?” “亲王在热河。”贾琏一笑:“正愁不能瓮中捉鳖呢,他们倒是送上了门,干脆以热河为战场,聚歼了他们!” 直隶总兵倒是先明白了:“莫非是要我等关上直隶的大门?” “英雄所见!”贾琏赞了一声:“总兵不愧是知韬略的帅才。” 这便是贾琏的作用,李穹帐下不缺能捧人来事的家伙,但谁都没有贾琏这个身份,他随口捧一道,谁听了都受用,还能心生感激。 换个旁人,不会有此等的妙用。 总兵脸上庄重起来:“亲王不愧是我朝收土开疆人也!” 贾琏向他拱拱手,有替李穹谢过的意思,然后接着说道:“京师自有兵马十万,不怕他们来犯,热河自有王爷坐镇,更是盼着他们来呢。唯独还有一条路,京城与王爷都有些鞭长莫及,所以才拜托在了直隶的府堂。” 总督也明白了过来,李穹是怕敌军自山西入境,所以要先锁死娘子关,就凭那里的天险和雄关,等闲不得破关的。 但有一条,娘子关是归山西管辖,井陉的飞狐峪栈道才是直隶府的地盘,这是要自己越府行事啊。 要是有圣旨,绝无问题。 但圣上远在长安,就是请旨也来不及,等旨意到了时,早就凉菜了,这才有了懿旨只说救援京师,而贾琏才是来解说懿旨背后要做什么的事。 别看李穹是亲王,他还真调不动朝廷各地方的兵马,关外也是如此啊,他根本不曾用过辽东各县的一兵一卒,随他们打秋风捞战功,就是不与他们交会,为的便是避嫌,这里面的忌讳可深了去呢。 “那...山西那里...”总督想说的是要不要通个气,或者贾琏在跑一趟山西专门说清。 谁知贾琏一摆手:“法不传六耳。” 总督和总兵面面相觑,合着山西的官们也不可信了? 也确实如此,山西地处太行与吕梁两座山脉的腹地,又有黄河水系与海河水系之便,确实是中原腹地最能自成一家的所在。 能与它一比的,只有天府巴蜀了,靠着山川河流自成天堑,辖地又有良田、富矿,关起门来谁也奈何不得,渐渐养成了听调不听宣的毛病。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有粮有矿有银号,晋商堪比盐商与浙商。 正是这些晋商,仗着与漠南交界,买通了上下,大肆与草原生意往来,赚钱是不假,可也资敌甚多。 不是信不过山西人,李穹是信不过晋商,崇祯末年最给鞑子卖力的便是他们,努尔哈赤亲在归化城赐席请晋商入后金为官,史书中历历在目。 不得不防啊,万一不走热河一线,必定是寇关娘子关,一旦进了河北大平原,他们的骑兵可就撒了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拦不住。 娘子关正好卡在河北和山西的腰眼间,凭借那里的天险,骑兵根本无用,步兵也展不开阵型,一点点消耗的话,不用李穹救援,在陕西长安的正元帝就会将重兵东移,以骑射为主的准格尔部将要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还有一点,直隶总督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一旦山西有变,直隶的兵直接长驱而入接管了山西,来个神兵天降,打山西一个措手不及。 不能让准葛尔丹劫掠山西呀,那他可赚大发了。 总督请贾琏后堂歇息,自与属下们商议要不要听亲王的令。 贾琏却拉住了那位给自己献茶的主簿,说要与他聊天解闷。 自然应允了他,那主簿客气地请贾琏进了后堂,贾琏见四下无人后,便问了他名姓。 “下官乃是苏州府李大人的学生,姓詹,单字一个会。” “可与我家有旧?” 詹会轻轻笑了起来:“也算有旧。琏二爷可知苏州府的李大人与亲王府林王妃家的事?” 贾琏怔住了,他哪里知道去,他去苏州只办过一件事,私卖林家的家产。 詹会道:“琏二爷是贵人多忘事呀,那一年您去苏州办事,李大人还是苏州县令呢,直到了王爷带着王妃回苏州后,王爷做主将林家做起来产业,我老师才结识了王爷呐。” “哦...”贾琏有些羞惭,早年办的这些事儿,可真叫一个不地道,吃林家的绝户,可真是丢尽了贾家的脸。 詹会是个知根知底的人,见贾琏面上不好看,便把话题移开:“李大人能与王爷相识,又与林家多相往来,自然平步青云而上。学生也因此外放到此勘磨一二。” 贾琏转瞬明白了意思,这个詹会拐着弯的要与李穹挂上关系啊。 那边妥了,自己就能安抚住他。 “只要这事能成,凭老兄的功绩,王爷那里自不会薄待你。” 詹会大喜,他为的便是如此啊,他老师能凭借与林家的买卖交情青云直上,自己为何不能? 平时没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再抓不住,那也活该自己没官运了。 “可有下官能做的事,但请吩咐,绝无二话也。” “好!只要能促成直隶出兵娘子关,詹兄当记一大功。” “此事极易!” “哦?敬请赐教。” “只要王爷允准一事,保准直隶兵马全员奔赴娘子关?” “何事?” “查抄通敌之晋商也。” “嘶~~~”贾琏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詹会啊,这是要发国难死人财! 通敌不通敌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李穹要是答应下来,晋商能折损三分。 詹会双手抱怀轻轻说道:“王爷所行的是大事、国事,下官甚为仰慕,恨不能与王爷牵马坠蹬以效犬马,绝不会害王爷半分的名声。但若想要直隶上下出工出力,乃至与敌军死战,不舍一些外人,怕是不能尽全功。” “可要是成了滥杀无辜,王爷必不能应允。” 詹会哈哈一笑:“琏二爷,您尽管着放心。绝不会杀错一人!” “岂有不杀错的道理。” “因为”詹会两眼露出凶光:“江南商人早就对晋商不满久矣,他们手中多有晋商的一些证据。只是没机会拿出来罢了。” 贾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晋商得势便是徽商、浙商、苏商等的失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詹会不用问也是苏商托起来在直隶的代表,别看官职不显,必有他的用处,如今不就献了绝户计么,晋商可是危矣。 迟疑间,不敢应下来,詹会便劝他不如去信问问王爷之意。 贾琏只好告辞,回了馆驿,便动用密谍司的渠道给李穹去信,详细说了詹会的过往。 有飞鸽到了热河城,李穹抱着怀想了半晌,果然资本之间只有利益和血腥,哪有什么温情与儒雅。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李穹思索良久才与贾琏回信,可抓不可杀,可罚不可抄;放小抓大,许直隶总督特权,查抄山西官员,自有懿旨与他特权。 看着鸽子飞走,李穹冷笑起来,这等事他能不懂么? 罢了,资本的事,由得资本玩去,能赚亏心钱,便要选好坟冢,哪有只赚不赔的道理。 办完这件事后,李穹脱了短衫,换上了亲王朝服,小小酒肆里面乌压压站满了密谍司的飞鱼服。 “走吧,咱们也去迎迎王子腾,还真敢进热河啊,不知道他见了本王后,是何种的面色呢!” 推开酒肆的大门,一行人鱼贯而出,街道上来往的百姓纷纷跪倒,李穹站在街心,听着城头呜呜吹起的号角,冷冷一笑,忽然爆炸声轰轰的响起,当即加快了脚步,贾探春这个丫头真是连她爹一起炸啊。 不能不炸了,贾探春躲在城头一处敌楼中,咬破了嘴唇听着外面的枪声骤起,一丝血迹流了下来。 她真没想到自己爹竟然与王子腾并肩出现在热河城外,要知道不管是圣意还是六哥之意,都是要他杀了王子腾啊,他怎么能不顾贾家全族的性命,与王子腾一起叛降呢! 城外可不仅仅是王子腾与贾政、史鼎,还有说不清的敌军正在纵马而来。 贾环推门而入:“姐!快走!王子腾有防范!” “走?”贾探春缓缓站起了身:“能去哪?便是伱我回了京城,能洗脱贾家叛敌之罪么?” “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趁着敌军被拦住了,我先将你送到安全之处,自有人出面杀了王子腾。” “不!”贾探春自怀中掏出一颗手雷:“环弟,你走吧,姐姐还有一个机会呢!只要让我见到王子腾和...他,我便能有个近身的机会。到时...” “到时怎样?” “谁?!” 支呀一声,敌楼的房门被推开,贾探春看见来人后,双眼一红,身子一软,人瘫在了椅子中。 第一百六十七、热河城下子腾亡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 热河城下子腾亡 还能是谁? 李穹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贾探春:“你还打算与你爹同归于尽?” 贾探春心乱如麻,闻听此言只怔怔的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颗心只想着一件事,他来了,他还是为了我来了。 是不是为了她,得另说了。 她要是问呢,李穹只能承认。 她要是不问,李穹乐得她误会去,反正自己不吃亏,不过是要补补身子的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来说,这都不叫个事。 敌楼能有多大,四五个人勉强存身,承担的也是了望事。 赶走了贾环后,贾探春趴在窗前有气无力的向后推李穹,她越是动的厉害,越发觉自己是引狼入室。 “不要在这,还未成亲呢。”只能哀求六哥放过了自己。 怕是不能了,剑拔弩张怎可不战? 石榴裙染桃花血,金戈铁骨战意昂。 城外已经打成了一团。 反正也是互殴,李穹的手下自然要先动手喽,放任王子腾所率的一千人马与鲍勇部在城下会合不打,直接对后面掩杀而来的鞑靼部开枪放炮。 贾环奔到了城头,冲着城内的伏兵晃动旗语,找来一个铁皮喇叭招呼众人随他一起喊。 “谢子腾将军引葛二蛋入彀!” 城墙上本也打了起来,听见这喊声都一呆,这是怎么回事? 城下百姓屋中藏身的辅军们嘻嘻哈哈跟着喊了起来,还鼓动着城中百姓一起喊。 没多久,贾探春发觉自己便是喊哑了嗓子也无人听得见了,城内城外全是二蛋入彀的喊声,比她的声音大得多。 城外的王子腾一张脸上犹如古井无波,他左右两边是贾政和史鼎,倒是慌张了起来,但不敢乱动,因为身后都跟着几位王子腾的亲兵呢。 鲍勇大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献城献错了?王子腾不是真叛而是假降? “慌什么!”王子腾喝了一声鲍勇:“本将早就算到,你的热河城已经被人渗成了筛子,这不过是攻心术而已。莫慌,那边听不懂的。” 他说的那边,自然是枪炮声响成一片的战场,距热河城能有十里。 十里远吗? 不远。 纵马狂奔起来,一刻钟必至。 原本王子腾算计的很好,自己率部走在前面,热河城安然无恙收进手中最好,便是有了变故也不怕,后面鞑靼大队须臾而至。 可贾政越听是越心慌,看了几眼史鼎,史鼎给他一个眼色,他不得不拱手相问:“子腾,这城内喊得人是谁?要不要进城平乱?” 王子腾对贾政还算客气,内里究竟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面子还是给足了他。 “存周兄无需多虑,不过李穹那小儿的伎俩。但我料他必不在此,否则早就趁势杀出来了,不过是疑兵而已。” 贾政一听是李穹的算计,反而镇静了下来:“真是李穹?” “不错,我料定是他设的计,但他来不得。” “这是为何?” “哈哈哈,因为有人不答应呗!”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自热河背面也响起了阵阵的轰鸣声。 王子腾用手一指那里:“后金八旗终于赶过来了,今日热河古城是群英聚会,来日必能杀进京城,夺了正元小儿的中原,让他在长安当一个草头的皇上去吧,哈哈哈哈!” 贾政给史鼎使了一个眼色,史鼎皱皱眉先叹了一口气:“子腾,我看此事还需再商议啊。” “哦?”王子腾在马上转过身来问史鼎:“史兄,事已至此,伱就不要在犹豫了吧,虽说是我胁迫兄长到此,但贾史王薛四家始终还是一家人,我若被正元小儿所除,你们几家也得不了善终呐。尤其是那李穹,早晚他都是个大患,中原朝廷容不下他。” 史鼎忽然苦笑了一下:“子腾,朝廷能不能容李穹,不必我等费心。倒是你的处境,不甚妙啊。” “大谬也。”王子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史兄,你也见了我们一路行来,可有朝廷的兵马阻拦?正元小儿劳师远征却空跑一场;李穹小儿身在辽东不得脱身;这热河又是我早先伏下的暗子;眼看京城已经不再设防,唾手可得,岂有不妙的道理。” “史侯爷没说错。”那边贾政搭了话:“他说的不是战局,而是你。” “存周此言何意啊?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贾政贾存周不知何时手里握着一颗黑不溜秋的铁家伙。 “你问它?”贾政还伸给了王子腾看:“手雷啊,李穹新做出来的玩意,不用点火,拔了这根捻线就行,就是这样。” 贾政蹭的一下扥了捻线,手里的黑疙瘩开始冒白烟。 王子腾咕咚一下跳下了马,藏在了马侧,神色大变。 可他忘了这边是史鼎。 史鼎也摊开双手,一颗一模一样的手雷举在他的手中。 “我说你不妙,就是不妙。要么降,要么死。” 话音未落,贾政把手雷甩在了鲍勇的马前,他也抱头跳下了马。 轰的一声,不知所以的鲍勇被炸身亡。 不仅是他,连他身边的几名侍卫也哀嚎倒地。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就这么一转眼间,王子腾被反制,鲍勇身亡。 一身是土的贾存周爬了起来,死死抓住了王子腾的衣服,怒喝已经扑上来的亲卫。 “想要他死,你们便过来!” 史鼎也用王子腾的身子挡在自己身前,虚拉着引线也恐吓众人:“不怕死的过来!” 此时城内也冲出来百来人,为首的皆是飞鱼服,喊了一声降者不杀,举枪放倒了些迟疑之人,场面诡异的倒悬回来。 一边是王子腾千人的卫队迟疑着还想救人。 一边是鲍勇的卫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不知所措。 城头的厮杀也停了下来,都怔怔的看着城下。 王子腾是怒极反笑:“蠢货蠢货,制住了我,便能改变这一战局么?等鞑靼和鞑子的人马都杀过来后,给汝等这个热河城,又能守的住几天?悬崖勒马还未晚!” 贾政却不理他,自己冲着那一众飞鱼服大声喊了起来:“我乃贾政贾存周!求见兰芳李亲王!幸不辱命,擒王子腾于热河城下!” 史鼎也喊了起来:“王爷救我!史家绝不叛王爷!” 王子腾大声唾骂:“我呸!想着他来,他能飞着来吗?来人救我,他们不敢同归于尽,各个惜命的紧!” 亲兵们蠢蠢欲动,热河叛军无头无脑,东西两远处厮杀声还不绝于耳,热河城头敌楼中的那池春水,终于不在搅动。 李穹说了声麻烦,喊贾环:“把我旗号打出去,不降的就杀!” 贾探春乘机脱了身,急急忙先穿好了衣裙,知道六哥并未尽兴,含羞忍痛又给他收拾衣着,见染了桃红,又是一阵的羞赫,咬咬银牙要推他出去:“大事要紧呀,探春自回小院等六哥。” 不由得李穹再想耽搁,这匹胭脂马,性子还是真烈,要不是自己及时出面,她还真敢与他爹同归于尽还行。 “不可再行傻事,回去洗香香等着哥哥我啊。” 调笑了一番后,李穹推开了小门去了城头,几步就来到了城门上,探身往下看去。 贾环已经将旗罗伞盖亮了出来,王子腾抬头看去,不是李穹又能是谁。 “你!~~~”王子腾怎么也想不到,辽东那么大的战事中,李穹竟然还有心到了热河,难道在他心中,自己竟然有如此之重乎? 被打断了兴致的男人,是极其不爽的。 好不耐烦的看看城上与城下,咳嗽一声说道:“都是汉人,本王的麾下在驱逐鞑虏,尔等做甚呢?随着一个王八蛋反叛?” 指指王子腾的方向:“他一家都快死绝了的,尔等呢?想要被扒了祖坟,让父母妻儿被弃世不成?” 一拍城头:“攥紧了你们手中的家伙事,要反叛的只管杀进城,我成全你一家一族黄泉相见;迷途知返的,随着本王去杀鞑虏!管他是鞑靼还是鞑子,就是葛二蛋来了,本王也要他给咱爷们唱唱他家乡的小曲!” 说完转身下城,城头对峙的热河守军有些不知所措。 贾环拿起喇叭喊了起来:“几位把总,我贾三爷的话灵验了没有!还不跟着王爷去立功,更待何时!” 早先李穹就交代贾环要去结交这些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鲍勇许给了你们什么,贾环翻一倍。 不就是个加钱的事吗,只要能用钱办成的事,它还是个事吗? 别看有三万人马,那就是一盘散沙。 贾政听见了暗号后,豁出去这一辈子的胆子,炸死了鲍勇,这盘散沙就算散了。 也该着鲍勇死,贾政不炸死他,贾探春也憋着炸死他呢。 要知道这位鲍勇也是书中有名姓的人,被改成了甄家败落后被贾家收留,去看守大观园。 然后他监守自盗时,被探亲回家的贾探春拿下,送进了大牢。 也是那时没有书友能弹幕书评,甄家落魄的奴才,贾家怎么敢用的?还看守最重要的大观园? 这颗毒草到底还是被贾家人亲手拔除的好。 还是说说守军的事吧,把总们认不得不要紧,亲王的旗罗伞盖能认全就行。 这可是代表着朝廷的表态,跟着亲王去杀敌,反叛这事就算罢了。 不去的话,亲王在那儿,过去捅了他? 只要不疯,没人敢动手。 总兵都被当场给炸死了,还能听谁的呢,各个把总们一吆喝,撇下刚刚战死的同袍尸身,随着李穹一同出了城。 飞鱼服们见李穹出了城门,头上还遮着黄龙伞,齐齐插手躬身:“密谍司拜见王爷!” 贾政浑身如筛糠一样的哆嗦起来:“王爷!王爷!我贾政未反,终于擒住了王子腾。” 史鼎倒是不喊了,他怕对面这一千来人发疯,紧紧的盯住了他们,手中的捻子一直不敢松开。 李穹面对王子腾的一千亲兵是浑然不惧,不是他胆子大,也不是要装英雄,那里面要是没自己的人才怪了呢,密谍司是做什么的,紫微阁又是做什么的,他早给分的一清二楚。 缓步来到了王子腾的面前,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几经反叛的主将,伸手将史鼎手中的手雷给收了起来。 “辛苦两位大人了,存周世叔,进热河城安抚百姓,并召集医馆医士等候救治伤兵。” 刚人家女儿可是受了伤的,客气些也是应该。 贾政躬身答是,转身进城。 “史大人,热河兵马交给你了,整队之后速去东面杀退鞑子,然后会合我的人马回西面对付鞑靼。” 史鼎拱手称领命,阔步而行。 李穹越过王子腾的脸,对着一千他的亲卫说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城里有副棺材,送去长安给陛下,就说病死的。” “得令!” 数十个人跳下马扑倒了王子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几包药面灌进了他的口中。 刚有几个人想要骚动,身前或身后总有人出手,噗通噗通掉下马来后,场中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李穹点了点头,要的就是如此,你在天水大军中,这些人不敢动你,但你偏找死来见我,这不是千里送人头,还能是什么。 “跟着我支援去,鞑靼来了多少?” “五万!” “葛二蛋呢?” “他在大同。” 回他的话是一位百户。 李穹并不问他是谁,只是嘉许的点点头:“这支队伍归你了,收拾干净跟上我,以后你是我的亲兵卫。” 一句话,百户升千户了,那百户岂有不效忠的道理,左右看了看,伸手指了几个人,他的手下直接开枪将之毙命。 其中便有原千户和百户们。 李穹不管他的所做所为,回身上马,招呼一声辅军们,先一步奔了西面。 新千户不敢太慢,沉声说道:“都是袍泽弟兄,莫要让我为难,趁着王爷不在,不想吃这碗饭的赶紧走,留下来的跟着我去建功立业。” 还真有傻实在的人,数十人扔下了武器,拨马便走。 新千户冷冷一笑:“杀了他们者,升百户。” 呼啦啦一群战马追了上去,砰砰砰的枪响不断,无一个能逃走的蠢蛋。 亲千户等他们归来,随手指了几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人升了百户,带着这支人马紧紧追着李穹过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否则作为王子腾亲军的他们,将无一人能好过。 不是大牢蹲一生,就是冲阵营去送死,与做一位亲王的亲兵卫相比,何去何从还用得着多想么? 多想的都在尘埃中,等着化做肥料呢。 王子腾双目失神,已经在了弥留之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十万鞑子都留住个李穹吗。 忽然一个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努力的认了认,原来是宝玉。 “舅舅。”宝玉泣不成声:“宝玉送舅舅最后一程。” 王子腾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嗬嗬嗬的喘息着。 贾宝玉流着热泪,跪倒在他的面前磕头:“舅舅放心的去吧,到了那面,照顾好我的母亲,逢年过节时,宝玉会给你们烧纸的!” 说到了这里时,宝玉已经伏地大哭,王子腾也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城楼上还有一个贾探春,向着王子腾的方向,福身一礼,若没有今日他的到来,也没有自己的意外,这份情,算是两清。 一百六十八、北风萧萧 第168章 北风萧萧 草原的英雄应该去放马牧羊摔角喝酒,短命的大元朝,已经提醒过他们,强悍的武力,还需要强悍的智力匹配才行。 热河多山,是丘陵地带,随意找两处山谷居高临下的放火枪,是李穹老亲卫们最喜欢做的事。 鞑靼人强冲几次不成,不思退却,还发了狠,下马登山想要肉搏。 等李穹带着近千人赶到时,鞑靼部已经折损了近两成,还在想着硬钢。 找了一处高点,李穹举着千里镜四下的观望,这处伏击点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看似平缓路宽,实则陡峭难行,山上的落石被风一吹,自己都能掉下来,可见其险峻。 草原也有丘陵,但绝不是这样的地形,鞑靼有三百年未出过草原了,上来吃了地形的亏不说,还在火力上全面落后,别看他们人多,迟早是块砧板上的肉。 “炸药都埋好了的?” “赵老三亲自埋的炸点。”老千户嬉皮笑脸的挨着李穹,手里夹着一根王爷赏的雪茄,舍不得点着,只是卖弄着风骚。 李穹记起了赵老三是谁,广西一个矿工,极善摆弄炸药炸山,炸死了矿主一家后,去了交州城混日子,加入了交州的辅军,后一直跟着李穹南征北战。 “他升官了没?” 千户一咧嘴:“升个百户又犯了事,给他撸了。” 李穹好奇的等着下文。 “找了一个头人的女儿做老婆。”千户还是给老弟兄们圆着说话。 “找的?”李穹嗤笑一下:“强抢民女吧。” 千户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穹军纪很简单,三八作风,不是三八二十四斩,就是三条铁律,八项注意而已,办不到的滚走修路去,敢试试的就逝世。 “娶了吗?” “娶了,要不他也活不到现在。” “给他多娶几个。” 李穹放下千里镜,拍拍千户的肩膀:“咱们这一战,得让多少草原女儿没了丈夫和爹啊,找个女人多的小部落,让他娶一家子回去。” 千户的腿都哆嗦了,王爷还是那个王爷,论阴损是当世第一,也为赵老三哀叹,让你喜欢女人,这可好,一窝子给你送进家门去,你多长的家伙,也得磨短了,早晚死在女人的身上。 新千户不敢插话,只是傻傻的跟在李穹身边,李穹一个眼神给了老千户,老千户搂着新千户到一旁唠嗑传授经验去了。 一队浑身是土的家伙们,爬上了山头,给李穹见礼。 “禀王爷,地雷都埋在他们的退路上了,保管着他们活着出不去。” “做好记号,没炸的拿回来,炸死百姓可不行。” 纷纷拍着胸脯让王爷放心,他们可是挖山队出身,地雷作为当今最高科技武器,自然要由他们掌握。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李穹换了身战服,拎上一把火枪,装模作样的要去杀敌,鞑靼也是配合,又派了一个千人队分两侧攻了上来,小喇叭一吹,旗语打了出去。 就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两座对看相厌的小山,崩了。 好家伙,天昏地暗不见阳光,犹如地龙翻身一般,大地为之颤抖,河流随之断流。 老兵们都开始哆嗦,何论联军和新投靠的新兵了,这还是人的手段吗,山崩地裂不是仙家手段吗? 且等了好一会儿,烟雾小了些,李穹爬出战壕举目观瞧,地形都被炸变了,两座小山的残渣,填满了那条山路,生生高出来二尺。 “丢伱妈!”一位挖山的老兵骂了起来,地雷算是白埋了,山下那几万人马已经瞧不见还能有站着的了,自己刨坑埋雷,还得自己挖出来。 授了机宜的新千户,拄着发抖的双腿站上了战壕,嗓子都变了调,喊了一声跟我上,他的本队人马和联军们踉跄着翻过炸塌的两座小山,冲了过去。 赵老三一脸慌张的跑过来见李穹,跪地上就磕头:“惊吓了王爷,小人死罪。” 李穹坐在地上顺气,踢了他一脚:“你放了多少的炸药啊?!” 赵老三哭丧着个脸:“小人药是没放多,只是用了些新送来的雷管,想着那么小小一根管子,不顶什么大用呢,哪知道成了这样。” 李穹伸手要来一根仔细的看了看,骂了声草,兴奋的站了起来:“无烟火药!!!雷汞搞出来了?老子要有九八k了!” 九八k,是毛瑟枪的第四代步枪,初次使用就是在华夏,八国联军就是用着它,团灭了蒙骑进的京城,以致长达百年间,国人各武装都深爱此枪,实在是被打的太痛了,才有了莫名的喜爱。 而燧发枪能迈进栓动枪的最大助力,便是雷汞和无烟火药。 跨越式发展便有这个好处,攻克了基础后,绕过百年的摸索,直接在一个高起点上搞事,谁也受不了这样的玩法。 看看雷管,再看看自己那支镀金的火枪,呸了一口,把枪扔给了赵老三:“赏你了。” 赵老三死死抱住了金枪,话都不会说了,就是磕头。 李穹骂了他一声没出息,便吩咐人做事。 “留下一队打扫战场,大队人马回援卫若兰去,这回一定要弄死赵世全。” 前文说过卫若兰是去了半路截杀鞑子,冯紫英捅炸了鞑子老窝后,鞑子确实退了一部去通辽求援,卫若兰毫不客气的吃干抹尽后动了心眼,既然他们连老巢没了,退路也被自己断了,还能去哪儿? 热河呗! 那自己何必死守在这里呢,追上去痛打落水狗才对。 正好李穹也要去热河,得了他的传书后,便顺水推舟给他下令,尾随追击。 就这么一追一逃的两部人马,渐次到了热河城外,鞑子便前进不得了,被地雷阵给挡在了一处河滩上。 王子腾死不瞑目的疑点便是地雷阵,这玩意儿是新货,他听都没听过,更是想不到就这么个小东西成了气候时,除了拿命趟以外,根本无法可破。 鞑子不是舍不得人去趟,是舍不得战马了,在这么炸下去的话,八旗骑兵要一半改成步军,那还打个什么劲,损失太大。 等卫若兰大队追上来后,已成前后夹击之势,热河没多少能带出来的火炮,但他可有,好一通乱炸,直到打红了炮管,他才停了下来,站在河畔遥望鞑子。 李穹是有将令的,要是没了俘虏修路,卫若兰自己带人去修路,能招降便招降吧。 鞑子算是倒了霉,被挤压在河滩处,往前是挨地里的炸,往后是挨火炮的炸,难道要跳进河里才算生路? 如热河的地势,河流一般很浅,顺山势冲刷下来一条沟便是河,多雨季节其实也不多,拓宽河道全靠暴雨后的山洪。 赵世全要是舍得的话,顺着将没马蹄的河道还是能跑走,但他舍不得了。 舍不得将养生息百年的成果,被一战而没。 舍不得自己想要重回盛京开创盛世的努力。 更舍不得乱军溃逃下要被抓走的族人。 他竖起了白旗要降。 卫若兰不与他谈,让他好生的等着,王爷说来就来,要谈也是与王爷谈。 李穹来的也不算慢,两个时辰后,李穹与赵世全又见了面,这回他是以本来面目见得赵世全,赵世全方知传说中的兰芳亲王原来是他。 说实话,到了今时今日,李穹还真看不上鞑子这点武力,一个游牧民族,放牧比不过鞑靼,种地比不过汉人,就算骑射还不错,那又管什么用? 他们的人口不成资源,真是一点油水都捞不着,除了去筑路,真没什么能让李穹瞧在眼里的。 耐着性子听完赵世全诉苦说完他们族人的不幸后,李穹就给了他们两条路。 “你跟我走,去给我家圣上载歌载舞去,还能混个王爷养着你。你的族人给我做工,男人筑路,女人纺织,老人孩子放牧。” “您不要他们征战?” 李穹呵呵轻笑:“没用。” 赵世全脸色极为难看,缓缓回首看向他的八旗子弟,这么一支骁勇善战的人马,竟然落得个没用的评价,此等的耻辱,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李穹仿似知晓的他的心事一般,又说出了第二个条件:“不想被我看轻,也想留下一支队伍自保是不是?好说,你还是去长安乞降,你的人马去北海,要是能抢回来安北那块地,你的族人就在那里休养生息吧。” 赵世全沉吟片刻,端正的询问李穹:“亲王殿下,老朽打问个事,还请亲王不吝赐教。” “请问。” “中原武力以后便全是火器为王了么?” 李穹摇了摇头:“这只是个表象。”掏出那根雷管给赵世全去看:“方才本王就是靠着它,活埋了鞑靼几千人马,剩余再多的人,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与我再战。” 看着赵世全一脸的不信,喊来赵老三给他表演一个看。 找了处水深的地方,赵老三点着了捻子扔了进去,轰隆一声雷鸣爆响,仿似下了暴雨一般,炸起来的河水自天上泼了下来。 李穹点着桌子说道:“这便是一种前进,一个将农业社会变成工业社会的前进。你一个放牧的族群首领,不懂是一定的了。” 赵世全亲眼得见雷管的爆炸威力后,绝了一切的心思,个人的勇武在这东西面前,根本是不值一提,再多的勇士也挡不住它的一击。 “我族去北海!” 李穹点了点头:“若能出北海一直往北,将来的史书上,定有你族人的浓墨一笔。将兵马交到卫将军的手中,一切所需都由他来供给,你们的老幼妇孺愿意随军跟着都行,本王无意为难,也不留他们为质。” 大迁徙是要有的,留下关东大片的土地,能迁多少汉人来种地养家,也趁机给不务耕种却囤积田亩的人家狠狠一击。 我要让你们无人可雇,供需关系一旦转变后,想不跟着世情而变,就等着没落下去吧。 赵世全起身给李穹深深一揖,没有灭族也没有强征,这在他看来,不是李穹的纯良和无知,恰恰是这位兰芳亲王的底气十足。 既然打不过,那就从之,赵世全回了自己的队伍中,召集了八位旗主会商,将李穹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了大家听。 然后叹道:“便是可一战,能逃出去多少?方才那一声霹雳雷响,让老夫窥见了我一族的后世,若学不会那位王爷所说的工业,我等族人世世代代都要它炸死。” “或许他们并没有多少那些火器呢?”一位旗主甚是心不甘。 赵世全摇了摇头:“这位亲王是击败了鞑靼后才赶过来与我见得面,诸位,那可是五万草原狼啊,被一声雷响炸的全无斗志不说,据说炸平了两座山活埋了他们几千人。” 闻者心悸,汉人真要有了能炸山填海的利器,这仗还真没的打了,光是那地里的土雷就能将他们困成一团,再有那东西的加入,多少也不够他们一炸。 “不是为奴。”赵世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为奴的只有老夫一个,儿郎们去北海,去北海以北,带着全族而去,给后世的子孙在争一块远离汉人的土地去! 将来安北的重任,还不是要落在孩子们的肩上,要官有官,有兵有兵,再等他们个百年!” 旗主们齐齐起身,霹雳吧啦的往身上一通的拍打,然后单膝跪倒。 这满礼打千跪拜是有个说道,告诉对方我身上没带家伙,咱们做朋友吧。 就如汉家的抱拳一样,左手在上盖住右手,这叫以文会友,君子不动手。 应了那句话,从哪来回哪去,卫若兰辛辛苦苦的自通辽跑到了热河,又不得不带着降兵往回走,心中甚是郁闷。 他是真想去会会葛二蛋。 李穹还是拦住了他:“我都不去,你去做什么?那里是中原你懂不懂,皇上的一亩三分地,容不得你我带兵去杀敌。 再说,你不想着娶媳妇了?史家那姑娘可真是不错,模样、性格是一等一的好,虽说是个孤女,但从不自哀自怨,你们卫家也需要跟史家连这个姻。” “我常年在外征战,哪有功夫娶呢。” 李穹切了一声:“等着,做哥哥的回京城后,将那姑娘送到柳京城,你要是还拿不下,活该你光棍一条。” 李穹要回京了,他懒得理在大同的葛二蛋,只要直隶守住娘子关,他就进不来,皇上自会派兵剿灭。 总要给领导个表现机会,这种人情世故一定要做到家,傻子才去把活都干了呢。 一百六十九、此地清凉可避暑 第169章 此地清凉可避暑 说话容易,做事难。 等李穹终于能起身回京时,已经又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中,光是清点鞑靼俘虏,发放鞑子北上,就占去了四天,终于能歇口气的空儿,还得重新安置贾政。 他的事儿,李穹还真不好放手不管,贾探春虽然不说,但服侍自己时的那份小心思,已经表露无疑,她不想她的亲爹没个下场。 忙活这些天,也是李穹有意等着一个人回来热河,贾政功过勉强可以相抵,但要让他这么地回京,那个人不来主动表态,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这个人便是贾赦。 也是热河离京城不远,当天消息就传回了京城,赶在第五天的时候,贾赦终于自京中赶了来。 “你家可商议好了?” 李穹单请的他们的兄弟聚在一起,等他们两个面谈良久后,才现身发问。 贾赦点了点头:“我家老太太那里虽然有异议,但我与存周已经深谈过了,荣国府正式分家。” 李穹所怕的麻烦便是这个,若是贾政回京,那他去哪儿? 还回荣国府么? 贾赦不能容也。 这么些年来,要不是因为贾母的原因,贾政一家早该出府去了,不说老太太偏不偏心的话,但是贾政一房对长房都做了些什么事,贾赦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这回要不是贾政行险制住王子腾,他要么就是叛逆,要么就是随王子腾而去。 得了李穹报捷的消息后,贾赦也尽知贾政又逃过一劫的事,思来想去做了他最明智的一次的选择,请外甥女黛玉出面,直截了当的告诉了贾母,兄弟一家还是另立门户去的好。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你愿意回来也只是回来看看娘亲,但还想住在荣国府里,那是不能了。 贾母自然是不愿,但黛玉却是同意了的,她站在李穹的角度与贾母言说,一个分开却能团结的贾家,才是李家需要的帮手;反之的话,李家要重新考量贾家的分量了。 还有一个让贾母不得不退让的理由,那就是史家,李贾薛史四家,与李家牵绊最小的便是史家,可有可无不说,唯一能说得上有牵绊的人便是她贾母自己,真要为这事惹了李穹不满,一旦贾母百年后,林黛玉可不愿自己身上还有史家任何的干系,那时史家将要何去何从。 这是实话,贾母不得不认真思量,她一个人身上担负着贾、史两家日后的走向,在想要任性下去,怕是没有善终。 默认了这个事实后,也不得不同意了贾赦的所求,贾政一家,不要回京了。 是一家,但不包括贾探春和贾环,一个早晚要嫁进李家,一个已经出府自立,只有一个贾宝玉要随着他父亲在一起了。 “那便留在热河吧。”李穹很快做了决断,这块地他是很看中的要地,一个五品的知府给贾政,要是还做不好,那就做县令。 贾政躬身听令,能留下这条命活着,这个身子不去大牢,已经是他的万幸了,再求其他,是蹬鼻子上脸呢。 看在贾探春的面子上,李穹总得给贾政个落脚处,热河离京城也不算远,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是贾政想不到的。 “修个园子,落在探春的名下。”李穹脸皮甚厚的说道:“天热的时候,都来此地避避暑,洗洗温泉,将来备不住皇上一家也要来呢。” 热河吗,主打的就是一个避暑胜地,又有温泉、草场和山岭,干嘛不建一个大园林出来热闹热闹呢。 “恩侯公,贾家也出些钱,多养些牛羊运往京城,可是一个发家的路子呢。” 贾赦笑了:“这主意正,我看干脆这样,您给三姑娘个侧妃吧。” “那是必定要封的。”李穹给了贾政一个定心丸。 贾赦道:“那不如划片草场给三姑娘好了。” 李穹哈哈大笑:“让史家去漠南转上一圈,存周公,该如何行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贾政赶紧答应下来,以热河为点辐射漠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既免了勾连漠南的猜忌,又能落个实惠,还顺势将热河周边划在了贾探春他的女儿名下,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话既然说开了,贾赦也不在防着贾政,反而劝他赶紧扶正赵姨娘,要不贾侧妃的亲娘只是个小妾,传了出去可丢的是王爷的脸。 贾政连声允诺,还主动求着留下宝玉在热河,好给他妹妹修园子。 等贾政去见宝玉、贾环和探春时,探春闻听热河将是自己的封地时,眼前猛然一亮,心底有多甜自不必说,赶紧的与老父亲嘱咐起来。 “父亲有所不知,建什么园子都是不着急的事,二哥哥留在父亲身边,一是替我们兄妹尽孝,二来要赶紧建个织厂出来才行。” 贾政与宝玉面面相觑,收草场建园子不该才是要紧的么,好好的建什么厂子呢。 还得说跟着李穹时间不短的贾环,眼界真是开阔了太多,听姐姐这么一说,他双手一拍:“哎呀!这才是王爷姐夫的深意呢!要来草场能有什么?牛羊啊!尤其是养羊!一身的羊毛,正好用来纺线,二哥,这厂子你要是做不来,让给兄弟我来。” 贾宝玉旋即大悟,对呀,离着漠南草场这么近,便是老实的做生意,也能收来羊毛纺织不是,何况三妹妹是有纺织机的人,那东西一开起来的话,有多少羊毛都能用的上,自己一家便是北地的织户巨贾了呀! 说给了贾政听,贾政长叹一声落下了眼泪,枉自己一生功不成名不就,娶妻不贤,教子无方,可谓是蹉跎一生愧对先人。 不成想,一对庶子庶女给自己带来了人生暮年的转机,这将是不亚于老父代善公给自己求来的文官之路啊,身为热河一府的官长,做个两三任下来,荣国府二房必能是北地巨贾也。 官商这点事,他贾政岂会不懂呢。 收拾好了心思,先写了文书给贾母,扶赵姨娘为继室夫人,并为她求请诰命; 再然后向老娘借钱,毕竟严格来说,荣国府的一切分家也没他多少,不借不行。 最后一件事,他将二房留在荣国府的所有,统统给了贾兰,那是他的长孙,以后二房能不能自官场复起,全在他的身上了,宝玉也好,贾环也罢,都不再做他想。 贾环乐得如此,分不分自己钱不要紧的,他死抱住姐夫的大腿就行,不缺那点银子,做官哪如跟在姐夫王爷身边来的痛快,还是让小兰儿那个小腹黑去动心眼吧。 判清了贾家这些事,李穹才赶紧动身回京,直隶那里万一有个闪失,京城还得要出事,他可还有守护京城之责呢。 很是矛盾但也必得如此。 他李穹毕竟不是天家的亲王,而是以属国国主封的亲王,天朝地方事,除了京城这一座城外,也就是关外能让他指手画脚。 除了这些,他连调直隶的兵权都没有,还得绕一大圈通过皇后的懿旨,再派去个贾琏才说动了直隶。 直隶的府兵能不能挡住葛二蛋,是个五五开的事,他能做的只有未雨绸缪而已,真要是让葛二蛋渗透进来些许人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他连漠南都顾不上,扔给史鼎去办,自己匆匆回京。 京城已经开始枕戈待旦了,尤其是训练新招募的兵卒,天天的能听见连珠般的枪响,还有炸雷般的炮响,百姓们都知道异族又来了。 汉家这块江山呐,总是被异族不断的袭扰,均分一下年份,五六十年便得来上这么一回,要不然也得不到这么广阔的疆土呢。 汉人不缺血性,更不缺扩土的野望,便是所谓的弱宋时,强敌环伺百年间,也是胜多败少。 当然,一败就是亡国这种事,也无可奈何,谁让是文强武弱呢。 两日的路便赶回了京城内,怕什么来什么的定律起效了,葛二蛋一部自阳泉破关而入,兵峰已经到了蔚县,距京城不过六百里。 加急的文书已经递进了王府,皇后见了李穹后,长舒一口气,将告急的文书给了他。 “能否自辽东撤出一部兵力来?”皇后询问起来,她实在不信京城的兵力能抗住这些野人。 李穹细看了看,笑了起来:“皇后勿惊,这伙子蛮兵,不是冲着京城来的。他们是要绕到娘子关背后,想要拿下娘子关的。” 一共才两个千人队而已,阳泉县令的绝笔信写的清楚,城破是因为里应外合所致,就是那些商贾和矿主下的手,他未能想到这些平时孝敬他的人们,真敢卖国投敌。 要是看图说话,大同阳泉是一线,也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条线,按理说身在大同的葛二蛋的应该全军自阳泉进直隶才对。 但是那里是山脉纵横,道路崎岖,望山跑死马,根本不易进军,尤其是以骑兵为主的他们来说,走那条路一旦失败连原路返回都难。 还得是娘子关一线才是能展开大军的道路,虽说绕了一些,但胜在稳妥,出了娘子关便是平原,以他们的马速来说,三日内便能赶到京城的高墙下。 何况,娘子关在手后,一旦战事不利,还能凭借此关守住追兵,全军能原路返回,这才是行军打仗的道理。 好比是汉三国时,魏延要兵出子午谷突袭长安,而诸葛孔明绝不答应一样,那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越是天险地越是要防守的道理,是个领兵会打仗的主儿,都不会忽视这一点。 如李穹这般的半吊子,都知道先要堵死娘子关,葛二蛋这般的枭雄,岂会不懂呢? “京师的兵马不动,我自带兵去会会他们。” “不可!” 皇后也是乱了分寸,京城之内她谁也信不过,好不容易见了李穹的面,能让她安心下来了,又要带兵出去怎么行。 “雨农,伱贵为亲王,千金之子戒垂堂,岂能战战争先!京师的安危尽在你手,你若还要走,万一京师如阳泉一般,你让我等妇孺怎生是好!” 黛玉小眼神就瞟了过去,我还未担心呢,皇后您担心我夫君做什么? 李穹一愣,这让自己怎么说,争着出征还争出了错,我成了你的护身符? “咳咳。”黛玉轻咳一声,歪着头拿手帕捂着嘴不让皇后瞧见,却向李穹使劲的往外呶,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这点默契,夫妻之间还是有的,李穹起身说要去查看一下防务,待商量一个稳妥的法子后,再向皇后禀报。 皇后也知道着急了些,只好让他先退下。 待李穹回了怡红院时,薛宝钗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 先一把接过来儿子举高高,吓得小子闭着眼傻乐的够,才在宝钗的娇嗔中放下了孩子,看着他踩在厚厚的毯子上蹒跚学步,不禁有些愧疚。 “儿子都要学会走路了,我这个当爹的,还真没好好陪他几天。” 宝钗白他一眼:“有这心就好,我们娘俩就知足了。” “哟!”李穹直起了身子:“话中有话啊,家里出了什么事?是要提前分家产了吗?” 宝钗好气的拿手堵住了李穹的嘴:“呸呸呸!咱家正要蒸蒸日上呢,哪来的这个丧气话。倒是有一件事,六哥不能不防了。” 李穹拉住了那只玉手,将她搂在了怀中,宝钗也不敢坐实了他的腿,推了几下说会被笑话,一个眼神给了他,才让李穹送了手。 “我家女诸葛要说有事要防,那我可得好好听听了。” 宝钗示意莺儿带人出去看着门户,在李穹身旁柔柔的开了口:“六哥,您不觉得中原是要绑死咱们家么?不想让咱家回兰芳了。” “这事~~~”李穹犹豫了起来。 “六哥,您在这里立的功劳越大,咱们是越难走了。难不成,真舍了兰芳不要,困在京城内做一个世代的王府家?” 一句话点醒了李穹。 “哎哟!宝钗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呢。” 宝钗靠近了李穹耳边窃窃私语:“布局中原的事差不多了,不能总是咱家立功。自古功高震主没有好下场,咱家可不能走这条路。” “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胡乱想的,但不独是妾身这么想,两位玉儿也有此意,京城被围不是坏事。难道,圣上就这么干看着?咱家守住京城就好,该是朝廷的事,就让朝廷去办吧。” 李穹一想方才黛玉示意自己不要多话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几个呀,还真是把人心给拿捏透了。行,就依你们的意思,我去给圣上报急,让他操心去吧,我留在京城内享几天的福。” 又一想,有些不解:“诶,方才皇后也是这个意思,不让我出兵去杀敌,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宝钗哼了一声:“她是把你当成了护身符呢,很不得天天挂在脖子上。” “不可能,她可是皇后,惦记我做什么?” “她一心想着皇子能平安长大,莫要做个几十年的太子吧。” 李穹倒吸一口凉气,这能说的通吗? 一百七十、你有张良计 我有过墙梯 第170章 你有张良计 我有过墙梯 宝钗劝李穹不去争锋,核心只有一个意思,你把皇上的事都做了,反而落不着好。 这对习惯躺平的李穹来说,正合他意。他也不愿成天的奔波在外,而冷落了娇妻们,敌酋就在眼前,想立功的赶紧去打他,自己守住京城无恙便好。 拍了一把丰腴圆丘,被粉拳一顿的锤,得意着出了怡红院,直奔宁国府。 发下文书,留守京城的六部官员并京营节度、顺天府等,一并来此见王驾,他要开府议事。 等了能有半个时辰,宁国府门前车轿马骡挤满了街,贾琏一身官服站在那里一一接应着,甚是风光。 似宁荣这等的人家,是有单独的马圈和马房的,只是不常用了,便有些荒废下来,如今又欢腾了起来,颇有些中兴之意。 贾赦笑呵呵的与李守中在中堂外迎客,这是亲王府头一次的开府议事,他俩作为宾辅和长使,自然要安排妥当。 进了正堂院,甚是阔绰,文在东,武在西,品阶不够五品的官吏们暂时厢房内歇息,等候堂屋里的消息,叫到了谁,谁便进正堂回话。 五品以上者,皆在正堂内落座喝茶,自有女史丫鬟们送来香茗。 人都到齐了后,李穹在史节度与赵府尹的左右相陪下,笑容满面的进了院中,招呼声四起,李穹含笑拱手回礼,不许众官参拜,自己居中而坐。 “也是国事缠身的缘故,有日子没和诸位照面请教了,今儿散了场都别走,我请诸位一顿。” 官员们哄然而笑,心下都明白起来,亲王只是代管,并不想主事。 李穹也是在朝为过官的人,自然与许多大人都是相熟,三句两句的先唠嗑,问问家里如何,老人孩子们都可好,差事上可有为难的地方。 真有为难的地方? 那我可管不着,你自己想辙去,本王不管朝中的事。 哈哈谈笑间,倒是指了几处要紧的事,也先把如今的状况与他们通了通气。 “本王在热河堵住了西逃的鞑子,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已经在卫将军的看护下全族北上了,八旗之主也送去了长安,当面向吾皇归顺。” 众官喝了一声彩,没想到亲王动手如此之快,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间,就把北面的鞑子给败了,确实是可喜可贺。 “但也有一件事,甚是麻烦。准葛尔丹部称雄西域后,便不安生了起来,胆敢冒犯我天朝。本王在热河城外灭了他的一部,但也知道了一个消息,他已经得叛逆王子腾所助,穿过了天水,一路东进到了大同。” 堂前一片惊慌,李穹咳嗽一声压住了他们:“甚至有两个千人队,已经叩开了阳泉,不日将出现在京师左近。故此,本王才顾不得征尘赶回了京城,就是为了与诸位一起,防卫京师。” “王爷!该是召集北四省所部进京了!” 李穹看过去,是兵部留守的方侍郎。 “老方,别急吗。”史鼐邻着他坐,拿胳膊拱了他一下:“听王爷把话说完。” 李穹冲方侍郎一笑:“你老方还是这个性子啊,本王做给事郎的时候,伱就老找我的错,这回也让我挑你一回了吧。” 几位侍郎们哈哈笑起来,替方侍郎把面子给圆住。 李穹一扬脖:“本王未回京城时,就已经求皇后调动了直隶的兵马锁死了娘子关。老方,你给断断这事,葛二蛋是要自大同突袭京师,还是入直隶奔袭娘子关呢?” “这...”方侍郎犹豫了一下:“依臣短见,当是要突袭京师。” “诸位大人也议议,两厢的官儿们也说说。”李穹忽然来了兴趣:“效忠呢,找个箱子来,伺候大人们纸墨,不记名的投票,都说说自己的判断。” 张效忠一瘸一拐的说了声遵王命,吩咐手下忙活着。 趁着官们儿写下自己的浅见时,李穹问起了漕运的事。 “这可不能断,尤其是码头那里,当要派重兵把守,漕兵们辛苦些,船上过些日子,鞑靼们没船,下不得水,守住了漕运,京师便可无忧。还缺什么赶紧的说,今儿一总给办了。” 漕运归着户部管,户部可一直以亲王的“娘家”自居,尤其是原户部的堂倌,升了如今的左相,户部更是抖了起来,隐隐的与吏部并驾齐驱了,不时的别别苗头。 留京的是田侍郎,加个右字,要不是钱大人随架去了长安,户部的规矩是没有右侍郎的。 “劳王爷您记挂,漕兵略有不足,找兵部要了几次都说没人,要看管自京城至天津卫这几百里的水道,没个千户镇守,怕是不够。” 方侍郎一皱眉:“田大人,您这就不地道了吧!当着王爷面告我的状是怎地?京运漕兵定数就是五百,我哪给找一千人去?还要个千户的职?您当千户白给呢?满京城才有几个千户!” “不敢!”田侍郎一拱手:“本官是就事论事。王爷问起了漕运的事,那本官就要据实禀报。一旦是说京城被围,能从外面调兵调粮进来的,只有漕运这一条路。五百人够干什么的?” 李穹满脸笑着看热闹,好久没有这种人间的烟火气了,朝官们不吵架那是不可能,皇后为什么躲进了大观园,除了怕死外,也有躲朝官的意思,一天天的奏本半人多高,是人能干的活吗。 他俩正吵着热闹呢,张效忠抱着箱子进来了,李穹示意他打开来验票,没想到有六成的官吏们认为鞑靼不会先突袭京师,而是要去背刺娘子关。 理由是现成的,两千人到京城来做什么,都围不住一面城墙,只是来看个热闹? 打开了娘子关后,他们能进来两万甚至二十万人,那才是能围困京师的人数呢。 方侍郎脸色黑了下来:“荒谬!京师乃重中之重,岂是娘子关可能比,一定是要突袭京师!” 李穹倒是听出了味道:“方大人,莫非你以为本王要率京师将士救援娘子关么?” “啊?额~~~王爷难道不是做这个打算么?” 李穹哈了一下:“哈!谁告诉你本王要出战的。京师是何等的所在,本王身领防卫京师重任,岂能擅离职守去救娘子关。” 方侍郎长舒一口气,但又有些不解:“那王爷您让我们猜测敌蛮动向做什么?” “做什么?”李穹一拍桌子:“你好糊涂啊方大人!猜到了敌人的动向,自然要请救兵呀。” “何来的救兵?” “那本王怎么知道,反正本王麾下的人马都各有军务,不仅要镇守辽东,还要北上北海,就连热河那里也出兵去了漠南。” 话说到这儿,堂屋里的诸位留守官儿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的去闭目养神,有的看着屋外,还有的盯着茶盏出身,仿似手里捧着的是件定窑。 李穹面带讥讽了起来,就知道正元帝不放心自己,原来挖的坑在这儿啊。 留下一批他的心腹,与其说是看守京城,还不如说是看守李穹。 你李穹要是征战在外,他们屁都不放一个,该怎样便怎样,绝不干涉李穹一步。 但若你李穹回了京城,那可对不住,京城内的一兵一卒,只能用来守城,绝不可为他所用调出京师。 其实这也正是宝钗给他指出来的事,京城不是李家的,你只能看门,连皇后都不顾安危的住进了李家,意思只有一个,要么你杀了本宫做一个大大的反贼,要么你辅助本宫的儿子将来登基,做个大大的忠臣。 再结合眼下这个局面,李穹还有什么不明白。 “调兵!”李穹又一拍桌面:“调豫鲁两地的兵进直隶;并报长安,请圣上调陕甘两地的兵进三晋!本王哪也不去,坐镇京师!” 这意味着李穹不染指兵权。 此言一出,堂屋内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李穹双手抱怀:“如此的话,如何呢?” 众官起身称是。 “兵部起草行文吧,我拿去请皇后用印。” 礼部左侍郎略一沉吟:“亲王,皇后久不回宫,怕是略有些不妥吧。” 李穹呦呵了一声:“那你们倒是去请銮驾呐,总不能让本王去请她回宫吧,这可不是为人臣子的道理。再者说...” 李穹略有些意味深长:“谁能保证皇宫内,一定的稳妥呢?要知道一旦皇后回了宫,咱们这些人,哪一个能进内宫去探视安危?要不这么着,咱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将各自家里的诰命都送进宫里去,由她们守卫銮驾如何?” 能如何,谁都不肯答应的。 李穹冷笑一下:“今儿这饭不请了,吃着没劲!对了,方侍郎,漕运要是丢了,本王头一个斩你,给不给补兵,您自己瞧着办。” 又对田侍郎说道:“可有千户人选?” 田侍郎一拱手:“还真有一个,锦乡伯公子韩奇,一直赋闲在家,此次西征也没带上他。” 李穹转头看贾赦,这些人他不大能分清谁是谁。 贾赦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早年做过五城兵马司的游击,后来么,犯了点事,便给撸了个干净,一直在家里闲着呢。” “犯过事的?说说,犯得何事?” 贾赦嘿嘿发笑:“是个痴情的种子,为了不让心上人备选宫中,他把生米给做成了熟饭。” 堂屋内哄堂大笑,这在当年可是京城的奇闻,都说韩奇是跟正元帝争女人的第一人。 贾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李穹算了算年份,正好是贾元春进宫的那一年,这么说来,此人已经赋闲在家十二年矣。 “老田!”李穹笑问这位举贤才的侍郎:“他跟你啥关系呀,你怎么敢保举的他?” 田侍郎把身子一直:“他是老夫的女婿。” 笑不活了都,一屋子的东倒西歪,谁也没想到,田侍郎居然能自曝其丑,还有胆举荐。 李穹冲他挑个大拇哥:“好样的,你这个老丈人做的极好!把他叫来,我见见。” 吏部侍郎赶紧劝阻:“王爷,这可不行啊。他可是得罪过圣上的人,下官可不敢给他官身。” 兵部老方也皱眉:“下官也为难。田大人,换个人选吧,换个谁都行,只要不是他。” 也确实为难,敢与皇上抢女人的,谁敢重用? 田侍郎不理旁人的冷嘲热讽,一双眼眸死死的盯住李穹,他自愿留下来不去要陪王伴驾的功绩,就是为了这一刻。 满朝的王爷勋贵,要说敢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只有面前这位兰芳亲王。 自己女婿能不能一展身手,能不能重振家声,全都寄希望与他了。 李穹不动声色等诸位官儿们议论完,嘴角一翘:“连皇上的女人都敢抢的主儿,还会怕什么外虏吗。要我说,一个千户都委屈了他!老田,你唤来吧,过了本王这一关,本王请懿旨,让皇后亲封他一个官,守卫京师。” 田侍郎一躬倒地:“多谢王爷,下官这就命人唤他来。” 一听说李穹要请懿旨,诸官儿们不吭声了,只要皇后不介意,他们自然不便往死里得罪人。 眼见王爷真不留饭了,诸官儿们起身告辞,各有各的差事呢,耽搁不得。 李穹连田侍郎也让他回去了:“您老也请回吧,真要是个人才,本王自然要用,但且宽心就是,您留在这里,反而对他不利呢。” 田侍郎再三的拜谢,肯见自家女婿一面,此事便成了一半,他深知自家女婿的能为,可说是有多大的胆便有多大的抱负,只恨一往情深而已,但对自家女儿来说,真真是难得的良婿。 可不是良婿吗,为此丢了差事不说,还丢了祖上的爵位,说是锦乡伯公子,那不过是给几分薄面,贾宝玉还是荣国公府公子呢,顶什么用。 都等散尽了人群后,抱琴自后堂移步出来。 “六爷,这个韩奇臣妾可是知道的。” “哟,快与我说说,他是怎么抢的皇上的女人?” 抱琴吃吃笑了起来:“那一年正巧也是元妃待选呢,贾家自然左右打听京中都有谁家姑娘待选,那时田大人还只是户部的郎中,将将够了待选的坎,可田小姐确是京中有名的闺秀,一手好刺绣使她扬名京城,多少家托人上门说亲。” “可媒人一见之下,都大吃一惊,那田小姐的面颊处,有一块红斑,甚是不美。” “这话传了出去后,好多家都知难而退,只有那位韩公子不仅不退,还说他是重才不重色,只要田姑娘如她的刺绣一般才情绝艳,他愿娶田小姐进锦乡伯府为正妻。” 李穹咂咂嘴:“还真是个重才的男儿啊,这可不多见。” 抱琴抿嘴一笑:“其实呀,田小姐是个促狭的性子,故意的给自己扮丑,想试试提亲之人是否重色不重人。” 李穹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了!想来田小姐也被韩公子这番举动感动了吧。” “正是如此呢。”抱琴说道:“当韩奇再三不改其志后,田小姐终于倾心与他,两家正要说下订时,待选的名儿里面便有了她。 韩公子眼看下订不得了,选了个日子做了跳墙的张生。一锅生米成了熟饭,自然也选不得了。 圣上初登基,也是初选秀女,自然的龙颜不悦,幸亏永昌公主求了情,才保全了他家的名分,但是断了爵位传承。” 李穹感叹,自古哪朝也不缺这等的痴情人,没想到红楼里也有这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奇葩。 一百七十一、家国有别必生二心 第171章 家国有别必生二心 有叫错的人,没叫错的名。 韩奇果然是个奇人。 他是带着妻子韩田氏一起来的宁国府,这在眼下来看,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毕竟是王爷叫你来的亲王府,你怎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内眷也给带来了呢?看似是公私不分,甚无礼数。 这还不算什么呢。 来了宁国府后,韩奇倒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说,而韩田氏却客客气气的连问起来李穹,把一个亲王给问糊涂了。 你俩这是换了身份了吧,到底是谁在当家? 抱琴看出李穹的窘境,赶紧遣人回去大观园报信,总得来一位王后替王爷解解困境不是,她虽然身份是够了,但还不够显得庄重。 黛玉不去,有着身子呢,见客不雅,她也懒得动。 宝钗也不去,她手里的事甚多,没工夫去见什么奇人奇事。 妙玉连眼皮都奉欠撩一下,她根本不见客的。 抱琴为了难,只好去请侧妃宝琴。 宝琴正与惜春玩耍着孩子们呢,作为十二钗中最小的一位,巧姐,已经六岁了,无语的看着两位姑姑逗着自己弟弟和宝钗姨姨的弟弟。 邢夫人教给王熙凤的法子,孩子就得给黛玉她们带着长大才行,咱们婆媳俩加一块能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守着那园子里的谁,都比咱俩能教孩子。 尤其是将要临盆的迎春,告诉韩家,别想着来接,就在娘家生、娘家养了,有好处! 韩家也是听话,更是对李家放心,连皇后都住进李家去了,好处不明摆着吗。 “我去见客?”宝琴好一阵的诧异:“她们都不去?” 雪雁撇撇嘴:“那几位谁能请的动?溜了我好一大圈的腿,就没一个能替六爷待客的。琴姑娘,您要是再不去的话,六爷那儿可就坐蜡了。” “谁还敢给他难堪?”惜春自王熙凤儿子身上把王世子给抱起来,这小子总欺负那个弟弟,一言不合就动手,哪学来的坏毛病。 雪雁就把韩田氏的过往略说了说,宝琴和惜春眼神一亮:“她有一手好针线?” “是啊,当年名动京城呢。” “去找晴雯来。”惜春有了主意:“我们三个去会会这位夫人。” “去这么多人?” 惜春放下孩子让入画给她换衣服,与雪雁一努嘴:“不能和伱说,你要是知道了,林姐姐那里也得知道,那我们可赚不着钱了啊。” 雪雁不懂她们的心思,但只要有人肯去陪女客就好,亲王府不能没规矩不是。 出了藕香榭去找晴雯,晴雯则在织厂里看着女工做活,她有一手的好针线,正在琢磨着如何用织机在布上勾出来。 见雪雁来找,问清楚怎么回事,也是两眼放光,要是能招揽一位刺绣大家的话,陪客也行的。 这间纺厂是探春、惜春、宝琴还有她的,宝钗在薛家老宅的那个更大,用的都是新罗和扶桑女,没日没夜的不停工,赚了个盆满钵满。 她们这个开在大观园内的不行,用的是贾家的女眷,不好使唤的那么累,自然争竞不过宝钗,但她们也有主意,宝钗那里只是素布,她们想着织出花布来。 拾掇了自己一下,照了照镜子,褪去了青涩添了妩媚,得意的一笑,换了身常服去藕香榭。 三女联袂坐车去了宁国府,抱琴见了大喜,连声催促赶紧着上菜吧。 三女在偏房单独请韩田氏坐席,宝琴和晴雯都是爽快的性子,惜春又不端架子,没几句话便混熟在了一起,韩田氏也有心结交,抱琴微微笑着送过去了酒水,无酒不成席呀。 正堂屋里,李穹主位,贾赦、贾琏父子作陪,也是三杯酒下了肚,韩奇才长叹一声。 端起一杯酒来敬李穹:“王爷,在下给您先赔个不是,先前我家夫人多有叨扰,我这里代妻赔礼。” 偏李穹比他还奇,根本不在乎女客多言的事,有这么位会说话的娘子,他也打听了不少八卦。 “这叫什么话,尊夫人快人快语,甚得吾心。也不怕你笑话,当初我在贾家时,做的事比你们夫妇还令人称奇呢,我怎么会怪她。 韩公子,你我相交也不必尊什么身份,只以兄弟相称便好。既然兄之岳丈保举了韩兄,有什么本事,尽管的亮出来与小弟一观,满天下不敢说,但在这京城里,敢用你还能善用你的,只有兄弟我了。” 韩奇三十来岁的年纪,沉寂了就有十二年,这十二年间他是如何过的不说,但全无颓败颜色,便说明此人是深有城府的。 唤做一般的人,得罪了当今而无人敢用,仕途无望家业不兴的情形下,好一点的放浪形骸去了,差点心性的还不整日里哀声叹气醉酒度日。 但这韩奇,自进了宁国府见了李穹后,话虽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在实处,而且言语间不卑不亢,全无谄媚欲求,这便难得了。 二人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韩奇把就被一放,冲李穹一拱手:“蒙王爷看重,在下也不矫情,斗胆自承一声韩兄了。王爷,在下不想出仕啊!” 贾琏赶紧的劝:“韩兄,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还真想做一辈子的赘婿不成?老锦乡侯几辈子的荣耀,真要这么一旦休?” 他俩年岁相仿,早也是相识,那时节一个靠着岳丈家养着,一个靠着二叔家过活,还真有过同病相怜。 韩奇苦涩的说道:“琏兄,我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位便能容了我吗?” 贾赦先摇了摇头:“肯定是不能。” 李穹不表态,但心内也是一清二楚,那位田夫人要是进了宫,必定是妃嫔,韩奇等于是给圣上戴了一顶帽,没杀了他已经有人求情的结果。 “赦老说的不错,那位肯定不能容我在朝,岳丈与内子不愿见我蒙尘,故此求到了王爷门下。但我若在王爷的帮助下出了仕,那岂不是害了王爷在圣上那里的圣眷?” 韩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端起来敬李穹:“您能请我过府一见,已经是十几年来第一人也,韩奇无以为报,唯杯中酒尔。” “慢着!” 李穹止住了他:“我问你个事,答完了再饮也不迟。” “王爷您请讲。” “若准葛尔丹真的兵临城下了,我是出城应战,还是据城防守?” 这句话里面透着玄机,李穹要考考韩奇对时局的把握。 出城必要拿到兵权,而不管是远在长安的正元帝,还是留在京城的文武,都不愿李穹执掌兵权镇守京师,那是天家的一大忌。 名不正言不顺,李穹要是染指京师的兵权,别人只会想一件事,这王爷迟早要反,现在已经觊觎京师了。 可要是不拿兵权,一味的被动防守,战事当中,攻是大于守的,主动权全在了敌人手中,这仗先输了一半去。 韩奇略一沉吟,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京城分内外两城,内九外七还有水闸两处。我若是王爷,便在水道上做文章,既不扰京师的防御,又能反客为主,水道可是在城外呀,难道说王爷防守漕运水道也不成么?” “兵卒何处来?” 韩奇略显诧异:“素闻王爷用兵乃是奇才,如今的京城防御使刑大人,不就是王爷府上的人么,出了大营的兵卒不可调动外,其余者皆是您的兵啊。” 是个通透的人才,李穹早先布局邢忠争调各府的家丁,便是为了这一天,原以为无人能看的明白呢,不想面前就有一个给当面的捅开的人。 倒是个好事,但得为我所用才行。 沉吟良久后,李穹有了主意。 韩奇不想给正元帝效力,自己何必再去求皇后开恩。 但留在自己府中,正元帝那个小心眼的肯定要给自己小鞋穿。 那就给他找一个让正元帝无可奈何的人家去。 满天下符合这个要求的人真是不多,既能让正元帝无可奈何,又能为李穹所用而毫不会忌惮的人家,只剩一个了。 义忠王爷,李穹的老丈人之一。 “义忠郡王府还短一个长使,兄若不弃,便去那里任职好了,早晚来我府上听用。” 韩奇一愣:“老亲王的府上?可会对老亲王不利?” 贾赦嘿嘿笑道:“老亲王的府中,如今是空无一人,怹老人家是一个都不要,就为了撇干净干系。但我们王爷就不同了,他与老亲王的关系,如你与老田一样,谁还能说些什么。” “还有这事?”韩奇惊异万分:“我怎地从未听人说起过呢。” 贾琏与他一碰杯:“天家的事,你还是少打听吧,痛快的听差办事才是要紧。王爷,那这个漕运的千户...” “换个人选吧,韩兄之才,做千户委屈了。我想着调柳湘莲回来兼任,没有自己人可不行呐。” 韩奇是不懂就问:“可是那位票戏的游侠柳湘莲?我与他也是兄弟相称呢,只是多年不见矣。” 可不是见不着了,柳湘莲跟在李穹身边后,那才是如鱼得水。 如今在天津卫驻守,他可得看住了李穹的后路,刘一手去了扶桑后,剩下一半的战舰,都在他的手中指挥,早就是个将军了。 这边刚走完韩奇出仕的公文,那边柳湘莲已经到了京城。 随他来的还有十几艘可在内河行走的小福船,二话不说先收编了两道闸门的漕兵,然后将营寨扎在了通州码头。 他的到来,使李穹更加的放心,兼任千户只是权宜之计,光是柳湘莲自己带来的兵士就有三千众,全都是海里来浪里去的好手,区区一个运河,他们根本不当回事。 韩奇与妻子在家私下商议时,多有感慨,怎地早没遇见这位亲王呢,敢娶义忠老亲王女儿的人,比自己偷一个未参选的秀女可遭圣上的记恨,偏他还能称王。 韩田氏却感叹李穹的艳福:“你是没见王爷那几位妃嫔,品貌自不用说了,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就说那副水晶的心肝,万人中都难挑出一个来,却全都聚在了王爷身边。唉~~~拿织机绣花,整匹花布绣出来,天下的妇人们,还不得抢疯了么。” 两口子正感叹人间自有奇才出时,老门子慌不迭的进来禀报。 “回姑爷、小姐,门外有郡王府的人求见,说是奉了郡主之命,给长使送些家用来。” 韩田氏哏哏发笑:“得!我得替夫君你去谢恩呢。” “你知道是谁?” “听薛侧妃说起过,是朱右后,老亲王的女儿。” 韩奇啧啧称奇,自己还能攀上这个关系,可见李穹给自己安排的长使,确实是费了一番的心思。 自然是如此呀。 欲收人心,必要解其困顿。 没人敢用是没找对人,你看妙玉敢不敢用,她一听说了韩奇的故事,当先喊了声好。 “钟情而不伤情,是个通了的人,我家用着正合适,我得替我父赏一赏他。” “不用去禀报一声皇后么?她在咱家住着呢,这等的事,还是莫要瞒她的好。” 黛玉提醒着妙玉。 宝钗不置可否,却问宝琴和惜春:“整布上真的能织机绣花?” 宝琴装听不见,惜春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那田娘子不愧是京师第一绣,与她略说了说织机的运作,她便想了几个法子,我们试了一试,确实管用。还等着她能来一趟,好好看看呢。” 妙玉来了精神:“我出一万钱,买你们的股子可好?” 黛玉拍了她一把:“少乱花钱,府里的所有产出,我这里都有份,你要买,不如买我的,留下些给她们用吧。” 宝钗伸出两根指头:“我出两万,参股后花布只卖给我。” 惜春自然不干:“宝姐姐好会算账,素布你家卖着,我们已经插不得手了,好容易想出来的绣布,你还想要自己卖,天下哪有这个理?” “你们不给我,我便去请那位田娘子去我的织厂看看去。” 妙玉呵了一声:“她夫君我家的长使,那她自然也是我的人,我不许她去。” 顷刻间又吵闹了起来,李穹避之不及,又被夹在其中要他做个评判。 “都对,你们都对!错的是我,我改去!” “你改什么?” “我改良织机去,绣花很麻烦的,我给你们改成印花。” 众女大喜,又和气融融了,剩下李穹欲哭无泪,背着个手去了织厂,蹲在织机那里受苦受累。 一百七十二、我给人间上个色 第172章 我给人间上个色 印花这事吧,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周朝就开始有了制作的法子,虽然简陋些,但一直流传了下来。 尤其是经过唐与宋两个极具审美的朝代后,印出来的花纹也愈发的灵动美妙。 究其制作,大体分为画绘、凸印、镂印(夹缬)、绞缬、蜡染。 但究其根本,还是在着色上下的功夫。 宝琴等想到的法子是彩线直接按画图织进布中去,犹如手工刺绣一般样。 李穹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确实不懂刺绣的技术,所以始终不得要领。 晴雯体贴六爷,过来陪他,还给他手绣了一块帕子,告诉他要如何布线才能看起来更加的好看。 “你识数吗?” 一句话问窜了晴雯:“奴家家里穷,没有读过书,连字都不认得,哪里认识数啊,不像她们,各个通诗文会算账的,奴婢也就是个睁眼瞎吧!要不怎么跟着您呢!” 扔下了手帕子就要走,却被李穹给拉住了袖子。 “青天白日的,六爷还是检点些好,奴婢只是不识数,却不是不识礼数。” 一顿的排揎,吵得李穹脑袋疼,照着后丘拍了她几下,才让她老实下来,捡起撑子盯着中间绷着的帕子似有所悟。 红着脸的小晴雯嘴里虽然发着脾气,但眼眸间哪有怒气,闪烁不定的盯着六爷看,越看心里越长草,自己真是前生有造化,要不怎么就碰着了他呢。 拍的自己那几下,还真是痒到了心里呢,要不是地方不对,真想扑倒了他,有日子没轮到自己伺候他了呢。 正春思泛滥时,李穹忽然咦了一声:“我也是真蠢呐!按数字编排好钩针的长短不就得了吗,对!用齿轮连动,犹如钟表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他是喜不自胜,猛地一起身,没留意旁边挨着他甚紧的晴雯,一下给她撞躺在了地上。 晴雯哎哟一声,顺势用长腿勾住了李穹的腿,两个人面面相觑后,便一把拉下来织好的布匹垫在了身下。 织厂里的婆子们不敢停工,也不好去偷看,只是各个抿着嘴的笑,给那对贪欢的鸳鸯留下些空当,由得他们闹去。 偏巧的很,无所事事的皇后溜达着来看织厂,她对李家的一切都深感兴趣,不止一次的想着自己儿子做了皇上后,这些都是儿子能富国强民的利器,远超他爹的成就。 今儿又来了,赶巧碰上了这么一出,边做活边偷听的婆子们,谁也没发觉皇后的到来,在机器的嘈杂声中,夹杂着忽高忽低的呻吟,皇后初时不觉有异,但转过一个架子时,猛地停住了脚。 这...成何体统啊! 气的想喝止住地上纠缠的二人,但仔细一看原来是李穹,嗖的一下躲了回去,双手捂住了檀口,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折腾了起来。 这是他家,他想做什么都行,自己不过是个做客的客人,不好窥人家的春意的。 全无想要发火治罪的意思了,悄悄的往后退步,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偏隔壁有两个婆子多嘴,一句话又把她给留住了。 “都说男人家有四大累,可我看王爷怎地一点不嫌累,到底是征战过的人物,非是四体不勤那些废物可比的。” “怎地,嫂子家的哥哥不中用了?” “扯你娘的臊,老娘是说的王爷身强力壮又战法精妙,人与人是不能比的。怪不得咱们王府里王妃们都能和顺的过日子,还真是要男人家顶用才行。” 听着这样的污言秽语,皇后一愣,想起了国事与家事。 自己豁出去性命不顾,又将孩子置于一个险地,到底求的是什么。 圣上啊圣上,你要是顶用,何苦累我们娘俩呢。 心下里不痛快起来,不退反进,又挪了准备喝退李穹,也有出口怨气的意思。 这一眼,险些让皇后腿软,那晴雯已经挂在了李穹的身上,李穹站起了身,好一顿的举高高。 原来,真是可以如此啊。 宫内自有精美的春意图,皇后也是揣摩甚久,只是奈何是副画而已,当做写意了,并不以为真。 可今日眼见为实了,可见写意重意,意在表先,先入为主,主次分明,明修暗度,度日如年... 看不得了,看不得了。 皇后忍住了呼吸,不与晴雯的呼声连在一起,一步一顿,到底还是躲了出去,急匆匆回了正殿自己的屋中,瘫坐在床榻间,神游物外。 她哪里知道一个事,她的行藏已经落进了一个人的眼中,等她走的远了,才现身过去,啪的一声拍在晴雯的后臀上,娇叱道:“好没个道理的不知羞!被人看光了都不知道呢,尽顾着自己发浪!” 晴雯扭头看去,原来是莺儿,顿时藏进了李穹怀中,却不敢下来。 李穹趁机歇口气,问着莺儿:“伱怎地找来了?” 莺儿捡起地上的衣服给李穹披上:“韩家的娘子过府道谢来了,已经往这走着呢,六爷是想她们都看了去,还是赶紧的完事先走,我先去拦一下的。” 晴雯哎哟一声,挣扎着跳了下来,赶紧的套起裙子,戴好抹胸。 莺儿噗嗤一笑:“爷,不急,还有功夫呢,刚进了府,怎么也要说会儿话,等她们再走过来,尚需一段时候,我安排了人给我通风。” 又抓住了晴雯的手,不让她穿戴:“你想躲可不行。” 晴雯碍于衣衫不整,不好与莺儿撕扯,没奈何,只得恨恨骂着莺儿慢着些推,早晚有她还回去的时候,那时自己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疼死你个使坏的贱婢。 莺儿确实没说错,韩田氏过府求见妙玉,当面拜谢郡主赐赏,又拿出一副自己早年绣的灵山说法图请郡主笑纳,喜得妙玉破天荒的留她坐下吃茶。 宝钗和黛玉也过来凑趣,难得妙玉身边也有人做帮手了,都替她高兴,多给田夫人些好意,也好让她尽心做事。 妙玉不是不通时务的人,只是看的太透后,会给人遗世独立之感。 对不请自来的宝钗和黛玉说道:“你们别想着让我如你们一样的钻营。” 又对田夫人说道:“这府里没别的,就是一个赚钱的机会多。我也不拦着你,相反,还会帮着你去赚,你好了便好能给我尽心。 说什么老郡王府的长使,不过是掩人耳目,我父最好是孤人一个,怹老人家全靠着女婿养活,所以,到底还是给我家王爷办事。” 黛玉吭哧吭哧直乐:“你倒是直言不讳,也不怕惊着这位夫人。” “不怕,能舍了进皇宫的女人,当世可不多。”妙玉斜着眼看宝钗:“有人想进来着,可惜没能如意。” 宝钗不理她,自顾与田夫人说刺绣之法:“我家王爷已经去想了办法,必能成的。但我想,刺绣一道,看的是天分和才情,同一朵花,你绣出来栩栩如生,她绣出来犹如旱了水没开透,这便是差距了。” 黛玉揉着肚子的笑:“罢罢罢,我不呆在这里了,笑的我肚子都乱颤,可怜肚子里的小东西,天天被他两个娘逗的不安生。” 妙玉将自己绣的一副帕子藏进了袖子里,喝茶看房顶,浑然不知的宝钗再说谁的模样,甚是端庄。 田氏连忙说只要夫君有差事就行,岂敢奢望什么富贵。 黛玉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府里的规矩与外面不同,我等三个姐妹比的不是我等的受宠与否,而是身边人的本事。” 田夫人愣在那里,妙玉提醒着她道:“你越有本事,我越有脸和她俩斗气,本来我是万事不管的人,有了你们一家便不同了,锦乡侯也是当年十二侯之一,说起来也是我老父当年做下的孽害苦了韩家,有因必有果,因果落在我的手里,我便一起偿清吧。” 说着示意抱琴自书架上拿来一份文札:“这是园子里织厂的股份,我替你买了下来。以后常来织厂,有什么好的本事,尽管着使出来,这府里不会嫉贤妒能,只怕没本事的混不上饭。” 田夫人哪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本来收了许多的馈赠,已经让她心惊肉跳了,哪想到人家备好更大的一份,等着自己来取。 稳了稳心神,田夫人不在藏拙,她也瞧出来端倪,比昨日见过的那几位侧妃来说,这三位王后才是世间罕见的英雌,眼界魄力与品貌,无一不是人间绝品。 自己在客气下去,恐会失了机缘。 “谢过王后的厚礼,也正好,臣妾这里有件事,一直想要去做,但力不能逮。趁着今日,臣妾斗胆求在几位王后的面前,不知当讲与否?” 当讲与否便是我一定要说的意思,黛玉等也坐正了身子,等她的下文。 田夫人便言辞精炼的说起了一件事,原来是京郊的百姓被迁进京城坚壁清野后,食宿倒是有了安排,但衣着却无下落,尤其是妇人家,总不能一身衣物见人,便生起了为百姓筹衣之念。 可她手里才有多少体己,便是韩奇与她娘家倾囊相助,也是杯水车薪,为此她一边做着力所能及,一边暗暗心急。 遇见了兰芳亲王府的三位王后,她品度好了三位王后的品性后,斗胆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也算她家投在李穹麾下想要做的头一件事。 宝钗点头赞叹:“不错,果真的不错!我们这样的妇人家,要做的便是这等事,达者兼济天下,善行善事矣。” 黛玉则看向妙玉:“我们几人可以出面应和,但不能出头。我看,不如去后面请那位出面吧。” 妙玉知道她说的是皇后,略一思索,点头应可:“也是该她,既如此,我等这就便去见她。” 田夫人面露疑惑,不知她们说的是谁。 宝钗笑着推了她一把:“可有下人跟着呢,命她们回家里拿身大衣服来,与我们去见皇后。” 倒是省了莺儿安排报信的人了,也让晴雯大仇得报,得意洋洋的拉扯着她出了织厂回屋洗漱去,还不忘挖苦打趣她不堪一击。 莺儿是有苦说不出,她看了那半晌,心浮气躁已经到了顶点,又被想要尽兴的李穹猛击,瞬间就丢盔卸甲,让晴雯瞧出了破绽,狠劲的助李穹使出全身的力气,害的莺儿连路都走不动了。 神清气爽的李穹则回了怡红院,开始谋划钩针的排序,先找了一个简单些的图样,就是一副竹子,不理竹下的兰花,只对着竹子做标记。 皇后那里满面红光的应允了给京城避难之女发送布匹的提议,但怎么也不肯去织厂了。 黛玉也乐得不去,本就不想多动,坐上步撵去紫菱洲找迎春聊天,妙玉将田夫人托付给宝钗,她要去寻李穹说话。 宝钗安抚着田夫人道:“莫要会错了意,她们素来是如此,一个个的特立独行惯了,图的就是一个自在。夫人常来往后,便晓得是常事呢。” 田夫人一面欣赏着大观园的湖光山色,一面放下心结与宝钗交心:“我真以为自己已经不容与世的人了,哪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宝钗多会品度人心:“当年你也不容易,那件事放在今天还是笑谈,当年不定要有多凶险。” 妇人失节不是小事,幸亏是韩奇没有始乱终弃,否则田夫人只能一根绳子自我了结。 田夫人遥想当年事,忽然羞赫起来:“要告诉王后您知呢,当年呀,还是我出的这个主意,但只是对外的一个说辞,只是披散着头发装装样子罢了,我哪真敢让他得了手,那不是死路一条么。” 宝钗掩口大笑:“真真是个精明到了家的夫人哟!正好配我们家,我们家不怕坏的,不怕精的,只怕蠢的。” 两个人精妇人笑在了一处,妇人家要想活得自在些,不精明可不成。 “哟!”怡红院里,妙玉嗅出了不对,围着李穹打转:“去了哪里吃野食?” 李穹还想遮掩,给莺儿通风报信的可是他的小丫鬟豆官儿,小嘴撅的都能挂了油瓶,给妙玉告着状。 “一顿不够,还连吃两顿,王后您等着听吧,满府上下一准会有风声,搁织厂里唱汉宫曲呢。” 妙玉命豆官儿唱两句听听,豆官清清嗓子,高声唱了起来:“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李穹听得是浑身发凉。 一百七十三、新闻总有旧闻意 第173章 新闻总有旧闻意 王府里又添了新鲜事,王爷给园子里装了两条大铁条,然后一个会吐烟的怪物,呜呜呜的满园子自己跑。 外边传起来这件事很是有鼻子有眼,都仿似亲见。 可内里知情的人都暗笑,还不是为了掩住王爷的风流事,另外搞出来一件事压下了那件事而已。 就在这冒烟的怪物越传越邪乎的时候,皇后下诏,自她的私库中捐布百匹,赈济流落京师的妇孺。 随后八座王府都做了响应,各捐五十匹布,会同皇后的百匹,共计五百匹的布由义忠郡王府长使之妻韩田氏在皇城街头处按人发放。 一时间街头被妇人占据,各大布商者深感不妙。 这事儿啊,得从重八太祖爷不肯给官吏们多发钱说起。 被好事者称为自秦以降最穷官员的大明朝,连议定好的官员俸禄,也要从中打个折扣,美其名曰:折色。 其实乃是钱不够拿货凑的意思。 这也是明朝官吏们家家经商的由来,攒的布帛、柴火、调料乃至香料等等太多了,不换成钱也太占地方了不是。 于是乎明朝官吏们家家经商,户户有店铺,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看那些大商户们,哪一个背后没有官吏们的影子,有的甚至是大官家的管家辈顶了名头做事。 比如李穹甫一出头时办的贾家管家---赖家,便是如此,名下商铺无数不说,还有田亩,这是一介奴辈能有的么? 朝廷真没钱? 怎么可能,就是抠搜的不愿给罢了,重八太祖用低俸和酷刑,想要打造一个没有贪官的清平世界;却最终成了无官不贪,无官不商的笑贫不笑娼的世界。 看似是给妇孺捐布,但在薛宝钗和田夫人两位人精的携手下,并由皇后出面,成了一件暗中攫取官商资本的游戏。 五百匹的布,只是个试探,要先把京城的布价打下来再说,布匹一旦贬值,与俸禄挂钩在一起的粮价和柴薪、香料等等物价,都要应声而落,省的他们趁这次的危机,发国难财。 如何的试探京城布价呢,便是街头白送布。 按着家中人头来领取,凡有意图浑水摸鱼者,都在顺天府的户籍册子前掩面而走,真有想撒泼混赖的,无一不被送进了顺天府,家人来赎都不放,等着吃牢饭做白工吧。 按宝钗的猜测,既然白拿不得捐的布,那肯定会四下去低价收回,总有大多数人家会将布匹卖出,以换取一日三餐。 等着五百匹施尽后,便是他们再度涨价时。 而那时也正是下一个五百匹流出去的时机,再让他们去收,等于变相的给难民们发了钱粮。 因为再低的价格也是有的挣的,谁也想不到如今大观园内的织厂一匹布的成本,到底有多低。 用皇后私下的话来说,一辈子不许说出去这个秘密,她的私库能不能超过后宫内库,全靠着这些布换钱了。 李穹听完宝钗与他说的方略后,嘿嘿一笑又添了一个主意:“如今关闭了城门后,柴薪是个大事,有没有兴趣做个卖炭的老妪呢?” 宝钗不理他话中的揶揄,想了一想说道:“这钱不好挣来,我想王爷一定是要打算组个打柴队出城打柴吧,那可是个辛苦活,要打多少柴,才能够京城百万户用的呢?” “谁说要去打柴了?你见过煤火没有?” “用煤的?那可更费事了。” 喷烟的怪物就是吃煤才能动起来的,宝钗深知煤炭的消耗要比烧柴贵的多。 “我不用上好的煤块,煤粉和泥,佐以一个特制的炉子,京郊附近的煤厂所储之煤,用到葛二蛋退兵不成问题。” 宝钗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李穹:“王爷特特的说给我一个人听,是想着奴家陪王爷去趟织厂的吗?” 莺儿俏脸一红,转身躲了出去。 李穹没好气的站起身:“给你机会了,伱自己不要的,莫要算我的后账。” 宝钗又把他按在了椅子中:“好了,你还当个真了。知道又是个能生发的买卖,但我不能再要了。” 昂着头想了一想:“不如给了别人家吧,我想着顺天府的赵府尹家便不错,正好借顺天府的手给咱家运煤。” “你舍得?” 宝钗皱皱鼻子:“在你心中,我难道是个贪得无厌?” “那倒不是,只是我要用这件事,把铁轨给修出去,这可是个大买卖。” 宝钗摇摇头:“六哥差矣,京城虽好,不是我们久留之地。待解了京师之围,我们趁早回了兰芳才好,那时六哥想修多长的铁轨,便修多长。 眼下的这个,就当着是一个玩物吧。他们若是有心,自会去做,无心的话,咱家也不必贴上去。” 李穹倒是感慨,这便是薛宝钗的好处,看似李家有权臣之相后,恨不能及早抽身,全不想什么一人之下的扯淡事。 她可算计的明白,千年的史书中,屈指可数能有善终的权臣,凭什么李家就能是其中之一,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好生经营自家的兰芳才对。 也是有趣,不独于她,李穹的三位正妻,无不是这么想的,既不愿李穹屈于人下,又不愿李穹行差踏错,还不如远遁而去过的自在,凭六哥一身深不可测的见识来说,整个天下才是他的乐土,给一家一姓效命的事,还是罢了吧。 “你就这么信我能打赢葛二蛋?” 宝钗翻个白眼:“您听听您对那对手可有半分的尊敬?要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六哥也不会如此的轻狂了。” 无言以对了,欺负了宝钗几下后,去了宁国府,命人去请工部留京的侍郎来,自然还有赵府尹也一并请来。 韩奇见问:“可是要将铁轨铺出城去的事?” 他见识过了被王爷戏称为火车的“怪物”后,当先想的便是两件事,拉货和打仗。 外罩一层铁皮的厚木板车厢里,可藏兵于内,兼之李穹的手下皆是连发火器,根本不用下车厮杀,只要铁轨不断,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根本没有能挡住此物的战阵。 围着护城河来这么一圈的话,京城的防御更加的稳妥了。 “韩兄,若是让你统领这个战车队,你将如何的部署呢?” 韩奇已经想过多日了,闻言便答:“当做奇兵,用在敌方附城而上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真是这个法子,你我所见略同。”李穹赞许的夸了一句韩奇,他自己做出来的火车,他自然心知肚明,那根本就是一个只装了一台蒸汽机的大号铁甲马车而已,连车体都限于重量,不得不多用木料而少用铁料。 就为了要有一个速度,否则跟老牛爬山一般,敌人一拥而上便冲上了车,那这玩意儿就成了一个笑话。 用它就是一种威慑,欺负欺负葛二蛋没见过世面而已,其主要目地还是自通州码头来往运输。 京城的规模可不小,方圆能有百十里地,围着城墙修一圈的铁轨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葛二蛋能给留出多长的时间来。 “先修通州码头这条路,不要征徭役,京中难民无有生计的太多,正好用在这里,按日发放钱粮,钱么...先自我府里出吧,朝廷可没有余粮了。” 韩奇一叹:“越是如此,朝廷越是忌惮王爷呀。” 一句所谋甚大,就能把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这也是一种庙堂文化。 “自古豪杰多寂寞,也不多我一个。”李穹装了一下,引得韩奇冲他拱手致意。 其实李穹也是算了一笔账,要是按着宝钗的谋划发展下去,不亚于在被困的京城内。来了一场大的劫富济贫。 他不过是替宝钗花些出去而已,钱多到宝钗这个份上,那个花信少妇已经视金钱如粪土了,清高起来比妙玉还甚,因为底气十足。 工部留守许侍郎先一步进府,听了李穹想要修建铁轨后,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下王爷。 “恐有口舌非议。” “不管他们,工部全权负责,我这边是韩长使拿总,你们二人商议个办法出来,速速开工。” 韩奇请许侍郎移步叙话,去了一间厢房后,韩奇先恭喜了许侍郎:“许大人,可喜可贺呀,某先恭贺许大人日后能更进一步了。” 做官都做到了侍郎的位置上,哪一个是易于之辈,苦笑着冲韩奇说道:“韩兄是见识过那物的?真的能有奇效?要知道京中已经有了流言,说王爷不务正业,行炼丹不老事呢。” 韩奇一晒:“眼见为实,那物的关键核心,还是圣上藏在宫里做出来的呢,唤做蒸汽机,用煤烧火煮水,将生发的霭霭蒸汽用铜管输送,使之自行于路。” “只要有铁轨处,只要煤火不断,它能行万里而不停!王爷用在路上,不过是个实验而已,将来是要用在海船上的。” “海船?”许侍郎一愣:“王爷还要出海?” 韩奇见他甚是上道,面带笑意说道:“王爷是兰芳国主,难道还久居京城不成?” 许侍郎长舒一口气:“不管是真是假吧,若王爷有心出海的话,本官也不能做个小人。我工部出面,以工代赈修筑铁轨,一应钱粮的事,有劳韩兄受累了。” 两个人都透了一些底对对方,只要李穹不恋栈中原,朝堂也不愿与他为敌,好聚好散皆大欢喜,等着圣上返回京城时,没有李穹的京城才是圣上希望看见的京城。 当下,聚了三万民工开始修建铁轨,先自通州修起,取直线,拆了一路的民房,填了数不清的沟壑,一条路基终于在东直门的城墙下合拢。 李穹可不想着拆城墙的事,仔细丈量了城门后,决定先用窄轨合适,西山的煤厂和铁厂便开始了昼夜不停,一根根不甚勘磨的铁轨做了出来。 就在京城繁忙起来时,山东河南两府的兵,开进了河北,正好对上深入直隶境内的葛二蛋部,一场大战随即打响。 李穹接了线报后,很是吃惊:“这么快?” 他吃惊的是山东河南两省的兵,怎地来的这么快,要知道就算是求援的文书早就发出,按朝廷一贯的做派来说,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出动两省的兵马进直隶。 李守中看出了端倪:“雨农你来看,线报写的是自邯郸会合了两省的兵卒,按着路途远近来说,想必京师救援的文书未到时,他们已经集结在了那里。” 李穹略一细想,可不是如此么,山东与河北交境是在德州,要走沧州过来,但他们没有那条路,而是取道河南去了安阳,所以才会师在了邯郸。 “这里面有明堂,守中公,这位主帅您可识得?” 李守中点着那个名字嘿嘿冷笑:“要不是他,老夫也还不知道谁在背后主事呢。” 两省救援之兵,统归海门总制周琼节制。 海门总制,便是当朝的水师统帅,二品官身,居金陵。 “太上皇?!”李穹一见这位来自金陵,旋即明白了过来。 “呵呵!” 李穹直咬牙,好你个老家伙啊,不声不响的就在河南河北两省交界处,给我安排下来两部的人马。 不用问,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可能未卜先知算计出来葛二蛋的动向。 李守中摇了摇头:“相煎何太急,也是歪打正着,正好用在鞑靼身上吧。” 李穹点了点头,那两部的兵马,是防着自己的后手,并不会主动进攻,没想到葛二蛋成了捅破窗户纸的人,太上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的吧。 不过,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守中公,我走后,亲王府有劳您老多费心了。” 李守中倒不意外:“走了也好,走了倒显得光明磊落,反而能让朝堂主动亲近府上。只是不知那几位王爷的后路如何呢?” 李穹一阵的冷笑:“只要我回到兰芳,他们就能存活,我枉自做了一回小人,到底还是不如他们君臣的相得益彰啊。” 说到底,还是李穹的所谋不容与世。 八王议政是勋贵王侯的期许,所以不余遗力的站在李穹身侧摇旗呐喊出尽本领;但随着李穹谋划的无君权而治天下渐露苗头时,身为君权之下最大的受益者们,自然而然的重新站回了君权一侧。 无关背叛与否,不过是要走的路不同。 圣驾执意的西征,并带走了诸王和中书百官,无不是与李穹做个割裂,甚至不惜用皇后和龙子做为质,也要先稳定住皇权再说。 李穹那条路,走来走去,便是要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朝中人在长安已经形成了共识,逼李穹出京,中原不许有他这个叛逆,他与葛二蛋相比,更胜一筹,不得不用京城和皇后一起,设下了这个天大的谋局。 一百七十四、你既来我便往 第174章 你既来我便往 见了人心,便要知进退。 李穹不愿此时进这一步,只好开始退步。 退一步,不见得是示弱,倒有挑起事端后站一旁看热闹的架势。 事端的苗头已经给他们种下了,将来能开什么样的花,让李穹回来挖呀挖,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说实话,只要工业变革的狂风吹起,凡是抱着二千年封建史半步不肯退让的人,早晚会被新兴的势力取而代之,这是大势,逆之者亡。 李穹则是一张能彻底将皇权变成虚无的二向箔,什么时候贴到皇帝的脑门上,他要先看看百家争鸣后的兰芳。 别的事可以拖拖拉拉,既然要走,李穹陡然发力,走就走的干干脆脆,别给他们留下什么话把。 催促着赶紧将铁轨铺设完成,三万干重活的劳力,每日里消耗的粮食也是个大数,幸亏拿下了热河,那里囤积的军粮,正被贾探春有条不紊的源源送进京城,才使得薛宝钗能一手按住布价、一手按住粮价,静悄悄的等着收割商户们的韭菜。 商户们被眼前的利益所迷,也有背后传来的意思,别别亲王府的苗头,你放出多少我们吃进多少,看看是你们赔的多,还是我们赚的多。 都等着亲王府无以为继时,乘机涨价,赚他个天翻地覆呢,城外的鞑靼算什么大患,不让赚钱的人才是死敌。 京城的战事,乃至直隶的战事,就这么诡异的、并行的展开了。 两千鞑靼骑兵绕背被堵,冲开了阵脚,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 战报传来,京师物价又一次想要大涨,却又一次被大量的物资给压了下去。 通州码头更是无比的繁忙,一切所需物资,均要通过这个码头上岸,运进城里去。所有人都后悔不迭,早当初为什么把这个码头交给了亲王呢,城防固然要紧,可码头如今来看,比城防更能要命。 这一切,都在铁轨铺好的那天,达到了顶点,无数的百姓看着喷烟的怪物一趟趟不知疲惫的拉着货物往来码头与城垣,有甚者竟然彻夜不眠,一定要看个过瘾才行,到底想知道这怪物能装多少货才会累死。 人累死,蒸汽车也累不死啊。 一次挂十四节大车厢,一车厢能装五马车的货,抢运了三天三夜,搬空了码头囤积的所有物资,然后封锁码头。 无他,李穹要搬家。 这是探春的事情了,她随着最后一车粮草进的京,绕道的天津卫而来,坐了一次专门给她挂上的一辆软席车厢进城,兴奋的无以言表,下了车还来不及与宝姐姐、林姐姐等畅谈分别相思之苦,就被三位王后委以重任,搬家。 “凭甚是我?” 探春急了眼,我这刚回家,你们不说慰劳一下我吧,也得给我摆酒洗尘后再说干活的事。 这可倒好,我前脚进家门,后脚又得搬家,我是伱们家的苦工吗! 黛玉摸了摸肚子看着探春,探春只好放过了她,总不能强求一个有身孕的干活。 妙玉眨了眨眼:“我得陪着皇后,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 这理由也很强大,探春自认为替代不得她。 轮到宝钗了,她自黛玉袖子里摸出侧妃的金印给了探春:“既然是我们家的人了,做妹妹的不该多做些活,替姐姐们分忧么?除了我们三个以外,所有人等皆听命与你,三妹妹,也只有你能胜任这事了。” 探春心虚着红透了脸接过来金印,规规矩矩的福身称是,然后告退去做事。 妙玉称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宝钗哼了一声:“我哪里是看她,我是看王爷自热河回来后,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便知不对。这些日子来,除了晴雯和莺儿外,他还宠幸过哪个?” 妙玉指指自己:“自然是还有我。” 黛玉拍了她一下:“你少惹宝钗生气,你是给他补身子,所以缠住他不许多放肆。” 宝钗也真是对妙玉无奈,根本不在乎旁人眼色一个人,你就明说不许旁人侍寝六哥要给他调养身子,谁还敢说些什么呢。 她倒好,偏不,就夜夜钻进李穹的房里不走,李穹要是敢动心,她就光着身子念经,生生磨掉了李穹的俗念,老老实实吃药睡觉。 妙玉拈着手指说话:“这个探春要怎么算呢,不能委屈了吧。” 黛玉和宝钗相顾一笑,却不与妙玉说破,探春自然是委屈不得,但她身上还有一桩大事要办,除了贾府的三姑娘外,谁也替不得的大事。 贾探春绰号是敏探春,是雷厉风行的一个性子,接手了王府要走的事,先去寻李穹问及要留下来的人手。 “新四家都跟着咱们走。” “李贾薛史?” “是李冯卫仇。” 探春不解,难道贾家和史家不走么? 薛家她就没算,薛蟠在乐浪有贾兰相助,人家已经渐渐远离了京城乃或中原这个是非坑。 李穹替三姑娘拢了拢头发,她还是未嫁姑娘的发髻,也是难为她一时半会儿的又嫁不过来了。 “你们贾家不能走,你也得留下来。” 探春眼眶一下子红了:“六哥是不要三妹妹了么?” “当然不是。”伸手过去擦掉她的泪珠,捧着那张委屈至极又无比慌乱的俏脸,温言开口:“这一次走,几年内,我们是不会回来了。皇后还留在大观园内呢,咱家得出一个人保着她的安危,这也是咱家给朝堂的一个交代,许他们不义,咱家不能不仁,没必要害了一个女人。” 探春咬住嘴唇点了点头,确实也应该如此,李家要把他们口中的仁义先做了出来,等着再相见时,哪怕是刀兵相见呢,谁也不亏欠了对方。 “另者,贾家如今是咱们王府的亲信,同时也还是勋贵一家,我们走后,那位老太太必定用皇后做文章,你且由着她,这也是能保住贾家的一个法子,有皇后这个香火情在,我也走的安心从容。” 李穹拥着探春入怀:“且等一个消息,一个当今正元帝不得不礼送你这个侧妃去兰芳的消息,我要他家出嫁妆写金册,风风光光的将你送来兰芳大婚。” 探春在他怀中一阵的嘀咕:“又是要和亲的是不是?” “着啊,这么聪明的姑娘,真是便宜给了我呀。” 探春忍着笑锤了六哥一下:“惯会哄人的六哥,天知道那是哪一年的事了。” “不会太久,不会太久。”李穹怀里抱住了佳人,口中呢喃着说道:“你六哥我仰观天文,善断春秋,已经窥见了一场劫难,朝廷是无力面对的,只有求我才行。” 倒不是李穹故弄玄虚,要不是太上皇在山东、河南两省布下对付他的后手,这场起义未必能成。 他也是自乐浪接收山东难民时,窥见了一丝情况,但想着只要不伤山东、河南两府的元气,但凡有口饭吃,这场起义将随着他的移民而消散。 可世事弄人,山东自去岁遭灾,朝廷是靠着移民关外才勉强安抚住灾民,谁能想到太上皇又要发兵呢! 便如李穹初做掌固时那般一样,徭役四起,民无余粮。 那些自元末就喊着“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的无生老母门徒们,不把山东搅乱并波及豫、陕、甘才怪。 又兼自己给了百家一个机会,已经撬动了儒家的些许根基,这场起义中,必定会有百家人的身影,而他们将又会喊出什么口号来呢,李穹颇为期待。 战乱确实不该乱起,但一味的求和而无有制衡的手段,那是投降。 李穹怎么可能对着他们投降,又不是没给过机会,是你们还抱着千年的吃人梦想不肯醒来,那就让民众用鲜血唤醒你们吧。 贾探春不是个矫情的妹子,略略温存了片刻后,便去行事,过府去找了嫂子李纨和王熙凤。 “珠大嫂子搬回稻香村吧,且莫要多问,日后自会清楚。琏二嫂子,您也是我王府里的诰命女史吧,去给这几家送送礼说说话,然后便回来。” 亲王府中留下的是贾家,所以李纨走不得,但李守中这位大儒,绑也要绑走了他,做了我家的宾辅不去兰芳可还行。 李纨迟疑了片刻,叹口气还是答应下来,她舍不得爹娘远行。 没错,她是猜到了李穹要回兰芳。 要说宅门里的阴私时,李纨是差些意思,但要说窥见一些外面的时局,她才是贾家媳妇里的第一人,王熙凤不过是个钱串子脑袋而已。 探春安慰嫂子道:“兰儿又离着家不远呢,早晚不得接了您去享享福?趁着他没给您娶媳妇呢,先享受几天安生日子吧。” 李纨苦笑,安生的了吗,那园子里有个皇后,园子外还有个贾母,得亏着自己婆婆死早了,要不更是热闹的很。 探春瞧见了王熙凤满脸的想问为什么,用一件事堵住了她的嘴:“我手中铺子交给嫂子打理吧,我怕是忙起来顾不得呢。” 王熙凤笑的瞧不见了眼缝,织厂她不懂也不敢算计,但要说做买卖的铺子,她还是很有心得能经营好的。 满口答应着去冯家、卫家和仇家送礼,李纨又喊住了她:“凤儿替我去趟郡王府,接回绮儿和纹儿来。” 那对小姐妹在义忠的府里过的不要太快活,是该给她俩说门亲事的时候了。 王熙凤一走,李纨便拉住探春:“冯、卫、仇三家,不管是谁了吧,你给我做这两门亲。” 探春噗嗤就笑:“瞧瞧,谁说的珠大奶奶不会算计的,这算盘珠子打的可是在兰芳就听见了呢。” 李纨不依不饶:“许你们联姻,不去我娘家联姻?我父已经年高,又能做得几年的差事,况且那几家人,你的六哥不能只当做兄弟吧。” 探春只得连声说好:“好好好,我应下了还不成么。正好还有湘云的婚事,一并给订下来才行,史家也得交个投名状来。” “方才还说我算计,你这个三姑娘算计的还少?” 姑嫂二人嬉笑了一阵,各自散去做事。 当晚,史湘云一头雾水的被接回了大观园,随行的翠缕像是知道了些什么,逢人便笑,还时不时得显摆着史家人给史湘云准备的嫁妆。 晴雯找了过来,啧啧两声后,推开了站在箱笼前故意找着什么金麒麟的翠缕:“都盖好了封条,赶紧的往外抬,吃煤的车要开开进府了。” 史湘云蹭的一下跑了出去:“我早就想看看了,只是一直出不得家门,这回谁也甭想拦着我,我要瞧个痛快。” 晴雯在后面喊着她:“上去坐一圈都行,别吓着了自己就好。翠缕你干嘛去?外面有人伺候着她呢,你赶紧的记账搬东西。” 翠缕嘟嘟囔囔说自己也没看过,晴雯敲了她一记脑壳:“怎地还没有些长进,这东西以后有你坐烦的时候。” “好晴雯,你倒是跟我说个实话好不。”翠缕又拉着晴雯去了一旁:“是不是回兰芳去呀?还有呢,我家小姐许给了谁?” 晴雯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着些,知道就行了,显摆什么呢。你家小姐婚事啊...”晴雯转了转眼珠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呢,那几位说是要史大姑娘自己挑,她看中谁就是谁。” “真的?!”翠缕禁不住的跳了几下,史家终于给了嫁妆,又能由得小姐自选夫婿,小姐啊小姐,只要你不选这府里的王爷,你的好日子真是来了呢。 宁府正堂,李穹急匆匆赶来,兵部侍郎与史鼐一起等着他,史鼐是送史湘云嫁妆来的,侍郎是送军情而来。 那不足两千的鞑靼,已经摸到了涿州。 “呵!摸到了?”李穹冷笑起来:“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还挺会找地方。难不成是他们是拜祭蚩尤而慕名来的?” 涿州即涿郡,古称涿鹿。 轩辕战蚩尤于涿鹿之野,说的就是那里。 是蜀汉三将军的故里,也是桃园结义的地方。 不怪李穹嗤笑,就那么个不大的地儿,没有人带路,凭借鞑靼那群杀胚老粗,他们怎么可能找的着。 不屑归不屑,但既然来了,不能不战。 “派兵五千,剿灭了就是。” 侍郎打了个哈哈:“还是固守为上吧,万一他们只是路过,也说不定。” 李穹沉默良久,盯着侍郎一直的看,看的侍郎大人额头冒了汗,却还是不松口风。 李穹笑了起来:“本王受了些惊吓,要休养些时日,以后这等的军情,不必报进府里来了,你们自行决断吧,反正也是个固守,那就好好固守吧。” “王爷,通州码头那里...” “我将水师调回天津卫,留给你们封城。” 侍郎大惊,他是想要柳湘莲那支水师的,一旦回了天津卫,要那个码头还有什么用? “不妥...” 李穹嗯了一声:“你做了皇上再与我说不妥吧。” 侍郎醒悟过来是自己造次了,慌忙赔罪,李穹说了声原谅你了,便扬长而去。 史鼐连连苦笑:“你们啊,就这么不愿他留在京中?他要是一走,你们能确保京师无恙?” “王爷他身负守护京师之责,能走去哪儿?” 史鼐闭口不谈,也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个无趣的侍郎,顶着满府不善的目光,溜之大吉。 一百七十五、重操旧业不忘初心 第175章 重操旧业不忘初心 不彻底打碎一个旧世界,如何能创造一个新世界。 搁以往,李穹还理解不了彻底打碎四个字,多少有些圣母的以为战乱带来的是杀戮和民不聊生。 可如今却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留着他们在,民就能有生聊了?还不是一样的死不瞑目! 为何这么说呢,还得说那份军报,鞑靼到了涿州。 汉字可是博大精深的,到了是进了城没有,李穹选择相信他们是进了城。 有人故意的带路,这伙子败而不溃的精兵,是要找一处落脚之地休养补给一下。 涿州距离京城不远不近,还不归属京师直辖,以鞑靼的马程来说,半日的功夫就能兵临城下,确实是一处经过精心挑选的中途补给站。 那么他们一旦进了城,是威武文明还是野蛮杀戮,这不用去想了吧。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李穹而送上一城的百姓,你的战略再有道理,李穹也得给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换了身衣服,带上自己的亲卫,坐上火车就去了码头。 那里还有三千水军,会骑马赶路就行,拆了几门小炮一并带走,连夜奔着涿州而去。 他这一走,家里鸦雀无声了。 黛玉带着惜春、湘云、李绮、李纹,宝琴抱着姐姐的儿子,悄悄上了船; 妙玉领着探春去与皇后闲聊,宝钗则隐回了薛家老宅的织厂,她还要留下一段时间,狠狠收割了“韭菜”们再说。 如前几日一样,火车是来往不断,谁也没有起疑,趁着还未宵禁,冯家、卫家和仇家,除了留下管事的外,家眷老幼皆在倪二带队的护持下,分批分拨的登上了火车。 柳湘莲被留下来护送这些人等,不分是谁家人,凑齐一船便走一船,林黛玉那条船却始终未动,还挂起了亲王府的仪仗,特意的挑起六盏灯笼,要让那几家人看的清楚,给他们安心。 冯家主母特意的去见了黛玉,冯氏一门是两个兄弟,老大永兴节度使,老二神武将军,均在长安伴驾;按说不至于也跟着李家回兰芳。 但这位主母比之贾母而言,眼界分外的宽广,她给那两个儿子的书信中,提到了一句:亲王尚不能容,汝兄弟俱封国公又如何?宁荣贾家前车之鉴,我冯家又何必再走一遭。 人家冯家不白给,元末自徽州天长起兵抗元,自那时起便追随洪武帝一统天下。 沐家被封云南后,冯家则被重八帝派去了曲靖戍边屯田,其意不难猜。 十代戍边换来了进京的机遇,冯氏两兄弟自此也是京城实权人物中的一员。 得说一句,如今当家主母便是姓沐的,只不过百年的沐王府已经随着最后一代沐王站错了君主,而烟消云散。 这老太太见了黛玉有孕,又瞧见了李家的长子,是眉开眼笑,自己这一步看来是押对了宝,兰芳看似极远,实则很近,只要亲王打穿暹罗就行。 远是远离京城,近是离着冯家很近。 这还不是沐老夫人看中李穹的关键,怹老人家看中的则是李穹的三位夫人。 清流世勋林家、落魄贵胄朱家和富可敌国薛家。 有这么三位夫人在李穹的身边,又有了嫡长子,还一个也在娘肚子里撒欢,子嗣根本不愁,那么兰芳这个纠合各国而成的化外之地,冯家自然也可以分一杯羹的。 卫家和仇家也是因此而动的心,李穹能不杀罪王和勋贵,让他们有了可以追随的理由。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也都明悟了李穹当初为何立国而不分疆的心思吧。 不知道还在长安的正元帝,有没有去延安府参悟一下玄机,李穹正是学着另起炉灶搞一个广纳天下人的根据地出来,到底要与天下争一争政体的先进。 随着沐老夫人的登船,四家人已经全撤出了京城,柳湘莲说了声开船,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响起,福船一晃,轻轻离了岸边,拉起一道水线,开往了天津卫。 “这也是那个汽机?” 沐老夫人一边问着黛玉,一边打量着三个待嫁闺中的女孩儿。 史湘云是早就熟了的,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一个命不好,可看见她与黛玉甚熟的关系,老太太心中有了主意。 孙儿紫英本与李穹就是至交,要是夫人之间再是闺中密友的话,两家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 据说卫家悔过一次亲,现在后悔也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还是定了湘云吧,冯家的女人最好能是泼辣一些,否则压不住曲靖家里的那些头人们。 黛玉与老夫人一错眼神,便心领神会,推过去湘云坐在老夫人身侧,让她给讲讲烧开水就能开船和开车的故事。 自己则让李氏姐妹坐到身边来,低声问着义忠郡王府的事。 不知不觉间,小黛玉也成了可以给别人做主为媒的小主妇了,想到这她自己都笑,世事无常都让自己赶上了,本以为自己是个绝了情的短命鬼呢,这才几年的功夫,那个与自己身世略同的史湘云,还得让自己把她发嫁出去了。 不是没想过留下湘云给李穹,可是啊,他身边的哪一个女人不是身世可怜,还自他手里挣来一条命的人。 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再伤这些女人的心一次吧。 罢了,冯家就不错,尤其是冯天寿和冯紫英兄弟,与六哥可说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了,几家人好好相处着经营一份化外之国,总好过在这京城里尔虞我诈。 只是奇怪,他们怎么不结拜成兄弟呢?男人家不是最喜欢结拜盟兄弟的么。 有些黑历史,李穹是不会自爆出来的,别人说的都能不承认,不过是巧合而已。 眼前就是涿州城,天光发亮,奔波了一夜赶到了城外,都已精疲力尽。 藏进一处村子,封锁住了村口,找来村中的乡老,打听城内的消息。 一问就问出了问题,涿州城不知何故,已经闭城了两天。 只给自己报了一天,其实已经是到了两天。 李穹有些佩服太上皇的手段了,眼下攻城则是鞑靼以逸待劳了,本来能有的优势,却在晚报的这一天中,化为了乌有。 “派出哨探往南去找,一路追过来的山东、河南两省之兵,应该不会离着太远。” 亲兵卫两队人手换了身衣服,赶着大车上路,一路去保定,一路奔曲阳。 其余人等歇到了下午时,一队哨探的亲兵们打马赶了回来,还给李穹送来一个人。 “下官直隶府主簿詹会,见过王爷。” 李穹略有耳闻,多少对他有些印象。 “可是促成直隶出兵的詹主簿?” “正是下官,却不敢在王爷面前居功。王爷,直隶府有变,有人奉了命,引鞑靼部绕路大同直奔京师,这里是弃子,为的便是引王爷出京,他们想借鞑靼之手,除了王爷!” 李穹心里骂老朱家不是个东西,但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这詹会的一面之词,自己也不能尽信的。 “有劳詹主簿了,本王早就知晓,这次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来人,请詹主簿下去去休息。” 詹会却不走:“王爷,下官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恳求王爷恩准。” “说来听听。” 詹会一躬倒地:“下官的家眷都在保定,恳求王爷能派人将她们送来王爷身边,下官此次叛出直隶府,已经无路可退了。” 李穹赶紧双手扶起来詹会:“你这又是何苦呢?何必趟本王这潭浑水。” 詹会眼圈一红:“王爷,下官也想施展一番抱负啊!可在这直隶府中,下官一个外乡人,又无有财物孝敬上官,何时才能是下官的出头之日呢!此次,下官是将一家老小的命,送到了王爷您的手中,只要王爷您能容下某的家人,下官这条命给了王爷就是。” 这还是李穹头一次被人以全家性命相托呢。 难道说,我也已经有了被人投拜的资质了? 倒不是李穹妄自菲薄,一直以来能跟他一条心的,都是尚不得势的勋贵子弟,真敢抛下朝廷官身跟自己走的文士,也就两个。 一个是镇守扶桑的刘一手,一个便是面前的詹会。 可见,但凡能在朝堂站住脚的文官,没一个肯抛下官身跟随自己的。 李穹自嘲一笑:“有一个算一个吧,君既舍家来投,我又怎能让君有后顾之忧呢。全军绕过涿州城,直驱保定府。” 詹会一愣:“王爷,怎地不回京暂避?远走兰芳也好哇。” “不是不走,是时机不到呢。” 李穹幽幽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多言,先让詹会跟在自己身边历练历练,毕竟自己这里与官场有大不同。 收拾妥当后,全军开拔,绕过了涿州去保定。 走了能有两个时辰,留在涿州的探马赶了上来:“王爷,涿州开了城门,他们跟上来了。” 詹会心里暗叹,果然是能开疆的奇才,单凭这一手料敌机先,已经可以说是运筹帷幄了。 原来路上李穹连连发布号令,麾下的兵马一支支的杀了回马枪,暗中藏到了必经之路去,便是等着鞑靼人自涿州出城尾随袭来。 并不是说李穹军中有了什么内鬼,而是他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我带五百人去保定,余下所部杀他个回马枪,不论胡汉,一个不留!” “得令!” 亲兵卫两部共计两千,再加上柳湘莲带来的三千的水军,李穹有五千人在手。 虽然不全是骑兵,但真要设伏的话,凭借地雷、手雷、小炮的远中近火力覆盖,当世难有骑兵能全身而退。 詹会不愿王爷再去保定,怕那里会生灭故,只求给自己一百人,混进保定府偷偷带走家人便可。 李穹正要收收人心呢,怎么会不亲去迎人,再说,他笃定保定府里能有个惊喜等着自己,不是太上皇便是两省联军的主帅。 战场交锋非自己的长处,但要是擒贼擒王,那才是自己的强项呢。 留下的五百可都是老亲卫,王子腾旧部还需要战场的磨炼呢,不锻成一柄利刃,李穹还真不放心他们做一些精细事。 五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离着保定府尚有十里地的时候,队伍便分散而去了。 有去砍树的,有去现买活牲的,还有找了顶轿子装扮好娶媳妇的,不一而足皆成功混进了城门。 看的詹会是目瞪口呆,谁家行军还带着这些砸碎呢,王爷的手下真是五行八作群英荟萃啊。 再看王爷,一身道袍,一个褡裢,换了双破旧的布鞋,冲自己打个招呼后,溜溜达达离了队伍转向城西去了,詹会愣了片刻后,也给自己在一箱子破烂中淘了一身郎中的行头,晃着铃铛去了城东。 一路进城没什么大碍,可见涿州的消息还未有传来,詹会略稳稳了心神,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奔家赶路。 眼看快到了街巷口,忽然一个醉酒的汉子撞了他一个趔趄,口中说着胡话,歪歪斜斜拉起了他。 “别回去,家里有狗盯着,王爷让你去城隍庙等着。” 醉汉低声说完这几句话,便晃荡着进了人群,留下一身冷汗的詹会傻在了原地。 他是得了消息后,私自离的大营,自娘子关一路往京城奔逃,直到今天才被李穹的探子给当做奸细给抓给了李穹认人。 不敢再看自己家的方向了,低下了头匆匆而行,不多时到了城隍庙。 古时凡是个府城所在,都会有个城隍老爷的庙宇,初一十五过庙时,香火还是鼎盛的很。 詹会进了城隍庙,如他这般的闲汉可是不少,城隍庙是白天进人,晚上进鬼的地方,三教九流都聚集在此,像他这样的游方郎中也有那么三五位,见了詹会后,还客气的来招呼几句,同是江湖落魄人,相逢便是缘分呀。 詹会不敢多言怕露了马脚,立在庙前一根旗杆后,左右不停的打量。 忽然,他身子一怔,人群中他瞧见了自家的媳妇带着孩子远远而来。 这是.... 等到了近前,他才看的清,原来是上香来的。 詹会刚想去相认,身后却被一人死死的拉住,回头一看,不是李穹又是谁。 “莫急莫急,好不容易调出来尊夫人和小公子,伱可莫惊了后边的人。” 詹会一咬牙转过了身,一切都听王爷的吧,这位还真是行事神鬼莫测,原来传闻中的事情,倒还真不是胡说,果然王爷真是当今密谍第一人。 嘿嘿,能得王爷亲自出手,我这身,卖的值。 一百七十六、恶人还得凶人治 第176章 恶人还得凶人治 保定府的官差,怎能是密谍司的对手。 与詹会通风报信的醉汉又与旁人吵闹了起来,还一个偷儿被事主抓了要扭送官府,一脸娇羞的妙莲小娘子被一伙“无赖”给围在了中间呼救,城隍庙前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些不过是障眼法,当几个鞑靼的人头被扔进了人群中后,惊呼声中,人群全向城隍庙里涌去,李穹也拉着詹会躲了进去,而那几个跟着詹家人的便衣官差则被堵在了庙门外,失去了詹家人的踪影。 詹会得了李穹的授意后,挤到家人面前,一手拉一个,赶紧的往庙后挤过去。 那里早有一辆马车等候,接了他们一家后,车把式一扬鞭子赶车直奔城门。 他是走了,因为留下他没用,李穹却没走,因为是想瞧瞧谁在保定给自己设局呢。 那几颗鞑靼的人头,足以钓出来幕后之人,毕竟,他也不想让鞑靼人误会了他吧。 城隍庙旁有酒楼茶肆几间,安排好了一个二楼雅间,推开了窗户居高临下的看戏,当地的密谍司是个百户,忧心忡忡的给李穹说着为什么没报信的原因。 “城门换防来的突然,还被扣了半日不许离开兵营,小人想探听些消息,还被责骂了一番,为不致露出马脚,所以才静默下来,直到见了王爷的消息,才...” 李穹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朝廷要与我分家,还不想我另起炉灶,你们心里有些动摇,本王也能体谅。谁能不为自己着想呢?还能来见我并出手相助,已经是难得了。” 百户张了张嘴,又紧紧的闭住了。 李穹瞧着街面奔过来的官差,叹了口气:“自己人怎么闹生分,都还能有个见面的日子。可要是借胡虏之手不顾百姓的死活,未免没有了底线,下作了呀。” 百户猛地一抬头:“属下可不曾做过如此的事。” “没说你,是说背后的人呢。那几个人头知道哪里的吗?涿州城里追出来要杀我的鞑靼,你说这怪不怪?什么时候鞑靼人成了直隶府的座上宾了?” 百户脸色一片惨白,他多少是知道些内情的,但事情太大,非是他一个密谍司小小百户敢想敢查的事,所以才装了个睁眼瞎,视若不见。 哪想到李穹不退反进,还跑进了保定城里,这可是直隶总督府的所在呀,王爷还真是一身是胆。 外面开始肃清街道,有官差进了酒楼查验众人,李穹端着杯茶慢慢的饮着,混不把他们当回事。 百户冲李穹一拱手,转身出了雅间,就在门口一步也不多走,驱散了上楼的官兵。 楼下哐哐几声锣响,净街的鞭子也呼哨起来,李穹放下茶杯探身出去往外看,几顶轿子在前呼后拥下被抬了过来。 轿子后是一群鞑靼! 李穹眼神一眯,招呼百户到跟前:“认一认,这些鞑靼可有见过的人?” 百户也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老者说道:“便是他带队进的城,据说是个什么汗王,叫做鄂齐尔。” 站在李穹身后的薛蝌拿出一卷的文书,找着了这个人的来历。 “鄂齐尔图汗,和硕特部汗,卫特拉盟主,一直固守在天山南北,十五年前被葛尔丹击败并收服,自此天山尽归准格尔部。” 李穹点了点头:“这个葛二蛋很不简单呐。伱们算算,雪山、天山、漠北、漠南,都是他的领土,这些地盘可不比咱们小呢。” 转过头冲着屋内的人一笑:“也正是因为他的势力过大,所以朝堂有人怕了;而本王的势力过小,所以朝堂不怕本王。 说到底,还得是靠实力说话呀。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的拳头不硬,喊破了天的委屈,谁也不会理你。” 伸了一个懒腰,吩咐薛蝌:“让他们做事吧,留下名号,告诉他们一声,本王在北海等着他们。” 百户一怔:“王爷要去北海?” 问完又后悔了,这可不是他该问的事。 谁知李穹并不以为意,还示意想要灭口的众人安静些。 “少杀一个自己人,他还能多杀一个鞑靼呢。葛二蛋想怎么与朝廷玩,本王现在不管了。但他勾结罗刹人这事,本王不能不管,这是个底线。” 李穹还真不是胡说,他没看过史书上的记载,但他派去北海的哨探都传回来同一个讯息,而且还有赵世全的作证,罗刹人还真是他给勾结来的,为的是要以长城为界,分了天下。 那长城在李穹眼里只是个不收门票的景点,自古以来这事儿,老子有枪有炮还有钱,怎么不能和你们聊聊了? 再说,去北海也还有别的事呢,放牧的活还得找人做啊,鞑靼各部多了,我怎么不能扶持几个出来掏你的老窝呢。 李穹前脚出了酒楼,后脚听见了手雷和火枪的声音,不慌不忙的上了马车,趁着慌乱时,奔了城门,直接杀了出去。 他在保定府这么一闹,京城很快知道了消息,六部急忙去宁国府找他,却发觉已经人去屋空。 迎他们的是李守中和贾赦,言辞只有一个,王爷去了北海,不在京中。 “那京师他不守了?这不是抗旨吗!” 贾赦冷笑起来:“就两千鞑靼,已经都给杀完了,还顺手宰了一个可汗,京师还守谁?” “那王爷也不该私自用兵!” 贾赦还想再说,李守中止住了他:“恩侯,不必与他们多言了。诸位,老夫原以为汝等皆是读着圣贤书做的官,多少还能有些廉耻。如今看来,是老夫错了,还是王爷说的对,读书越多的人作恶起来越混蛋,尤其是读过了书又做了官,那可是更加的混蛋。” “守中公,何出此恶毒之言?” “恶毒?”李守中嘴角牵动苦苦一笑:“为了困住一个兰芳亲王,竟然拿一座涿州城的百姓当了祭品。诸位可知,鞑靼入驻涿州城,可听清了,不是攻陷!而是入驻!” 老头儿胡须飘动,眼冒精光,狠狠一拍桌面:“入驻涿州两天,杀了我两千百姓,一天一千啊,那是一千个人啊!” 诸官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看向兵部侍郎。 方侍郎沉默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鞑靼人凶残,为抢妇人,与百姓起了争执,故此...” 赵府尹当即摔了杯子:“无耻!无耻!方侍郎,你就是这么做的朝堂的大员么?!” 方侍郎猛地起身:“那又如何!尔等知不知道鞑靼想要什么?不过是以长城为界而已,那又有什么,待我朝休养生息几年,再夺回来就是了。” 一指大观园的方向:“可那亲王想要什么?他要掘了你我的根!兴百家的背后便是罢黜儒家,便是断了科举,他不拿皇位又如何,他拿走了我们儒家子弟日后的前程,这不比胡虏更为可恨么!” 贾赦嘿嘿笑出了声:“老方,莫急莫急,还有件事没来及给你们说呢,王爷给葛二蛋下了战书,要与他在北海决战。你可知是为什么?因为葛二蛋暗中勾结了罗莎和哥萨克,哦,还有鞑子,要一起南下。你还信他会以长城为界么?” 方侍郎默然不误,他从未信过鞑靼的一句,那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可北海与京师相隔万里,鞑靼可以占了京师而不去北海呀。” 史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的开了口:“多虑了,有山东、河南两府的兵已经在了保定,还有圣上已经重新拿回了天水,前锋已经到了雁门关,葛尔丹要不想全军覆灭在山西,他只有回了草原才行。” 赵府尹哈哈大笑:“原来京师被围,只是想困住亲王一人。亲王在京城,各部引而不发,看着亲王死守京城,而方侍郎你必会引敌军攻击亲王所守防线,却绝不会出手相助是不是?” 不待方侍郎回话,赵府尹又说道:“亲王已经不在了京城,方大人,丢了京师的罪责谁来负?” “他们本来不会攻击京城,但死了这么多人,怕是不好说了。”方侍郎缓缓而言:“李穹断了他的一支臂膀,也就是鞑子所部,又料敌机先堵死了娘子关,有人趁此时机与他们谈过了,杀了李穹,放他们回草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个有人是谁? 能让敌酋信服并能代表朝廷去谈的人可不多,不算那几个王爷,也就是那两位天家父子了吧。 贾赦眨眨眼,示意了一下李守中,二人交头接耳起来。 “应该是太上皇。” “何以见得?” “圣上将皇后托付给雨农,于情于理他都下不得手;只有那位回了金陵荣养的太上皇,您老想想,八王议政受益最大的是谁?” 李守中缓缓颔首,八王议政除了避免掉天家再杀藩王之乱,便是拱出来万宁老皇又能执掌朝纲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心思我可是懂的很。”贾赦是意有所指,李守中不得不扭头装作听不见。 你骂太上皇就算了,连自己老娘也骂进去,作为亲家的李守中,确实不好接话。 他俩说着悄悄话,六部侍郎却吵成一团,哪里有如此做事的人呢,这不是逼着李穹反吗,便是他不反,离心离德也是一定的了,剩下这么个摊子,谁来收拾呢? 方侍郎直接让贤,绝不肯接李穹剩下的这个京师留守使:“在下何德何能?况且京师防务一直都是邢指挥使在布置,他也是亲王府的人,逼走亲王也有在下的一份,我躲他还来不及,怎敢还伸手去要。” 京城里走了李穹后,官职最高的便是六部这些留守的侍郎们了,还一个侯爷史鼐,人家根本不理这茬,只说没圣旨,他不想也被逼走,因为他根本无处可去。 那六部中就得出来一个领衔的,怎么看兵部侍郎怎么合适,众人不约而同的要把他拱上去接手京师防御。 方侍郎怎能不知自己是惹了众怒呢,但他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他还觉着委屈呢。 你们之间的争斗,哪个也不好惹,谁知道李穹什么时候又能回了京城呢,那我算什么? 皇上给我的旨意是不能让李穹离京,绑死他在京城还要掣肘他的兵权; 太上皇呢,却是想要李穹的命,又不自己出手,想要借着鞑靼的力,兵围京师时暗中坏了他。 可你们父子就没想过李穹会不退反进的么? 人家一夜之间走的干净不说,还顺手杀了小两千的鞑靼,这消息传到葛尔丹那里,又会怎么想? 尤其是还死了一个汗王,还是在大街上被手雷给炸死的,这要是都能忍了,他也做不成一代枭雄了不是。 说什么不会围住京师,但凡能想到李穹为什么要杀汗王,就能懂了李穹报复的心思,就是给你一个离间计,看你信不信吧。 “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敌人都兵临城下了,我等还兵无头将无主吧!” “嘿!要我说,咱们只管着死守,一切事体交给圣上亲断!与咱们何关!” 这是吏部的侍郎发了火,留住李穹在京城是多好的一件事,怎么就非得借刀杀人呢,还被人家给识破了,来了手拖刀计,临走临走给所有人添了堵。 “还有一计!”赵府尹一拍把手:“不是有人就在保定吗!也别藏着掖着了,离着京师也不远,干脆请他进京!” “好!”李守中当先认可,明着牌来吧,是谈是战,太上皇坐进金殿里去办,倒要看看你借的刀,会不会反噬。 众人俱想了一想,彼此交换了眼色后,都同意这个办法,联名给太上皇上书,就给送进保定城去,逼着怹来人家现身。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谁的麻烦谁来收底。 至于李穹的动向,他爱去哪去哪,便是有明旨说要剿灭他,也要安个罪名才行,还得防着人家把通敌这事给捅出来吧。 除非,这粪桶扣在李穹的头上。 能扣么? 也就在隔天的下午,又有了新的军情,李穹率部杀了一个回马枪,在保定城外伏击了太上皇,幸得鞑靼人死保,才没让他死在当场。 也不知谁给走漏了风声,满京师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在好奇,太上皇怎么与鞑靼部走在了一起? 大观园内,贾探春嘴角一翘:“就说是鞑靼俘虏了太上皇,至于怎么抓的,在哪抓的,一概不提。” 邢岫烟笑着接了一句:“嗯,还得加一句才好,亲王是去救驾的。” 二女掩面大笑,六哥这是要逼死那老贼呀,那我们姐妹可要搭把手,捧个场子。 一百七十七、转战千里一场空 第177章 转战千里一场空 杀回马枪这种事,要讲究一个快、准、狠! 先引出来涿州的鞑靼半路伏击,再用被伏击的鞑靼人头引出来保定府的鞑靼,再次伏击。 侥幸逃脱的万宁老皇,多少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损兵折将到还能够承受,但李穹接下来的手段,实在是侮辱性极强。 他筑了两座京观,一座是鞑靼人的,立了一块木牌,写明何年何月在何地为何人所杀。 另一座却是明军的,也立了一块牌子,却无有一个字。 无字才能让人遐想啊,瞎想也行,随你怎么说,只不过李穹有个精于心计的媳妇贾探春,在不知李穹立无字牌时,竟然默契的先宣扬太上皇可能被鞑靼所虏,自家男人是救驾不成。 京城离着保定能有多远,况且京城内可有不少太上皇的心腹,消息在京城发作的无人不知时,保定也得到了消息。 这便尴尬了起来,到底太上皇是不是被俘,他总要露个面吧。 那他是在保定露面,还是回了金陵露面呢? 万宁老皇气的发抖起来,这是要逼自己回金陵呀,李穹就差指着自己鼻子喊声滚,这口气实在是难咽。 还能回金陵吗? 能! 只要他毁了与鞑靼的盟约,真的率山东、河南两省的兵卒杀向大同,他想走还来得及。 一想到这儿,万宁老皇坐不住了,要走就赶紧走,真要被俘的事成了真,自己的一世英名将荡然无存。 终明一朝,土木堡之变都未曾失陷过一位帝王,崇祯帝干脆了结了自己,他可不敢做开朱家先河被俘的帝君。 太上皇也是并曾是帝王,一旦被俘,除了死,他别无他法。 “好恶毒的李穹!”老头气的要跳脚,本是要阴他的事,反手被他给阴了,自己还得杀上一场才行,毕竟保定府里还有不少逃回来的鞑靼呢。 至于说毁约的事,那真不叫个事,夫子有云:春秋无义战。 可见自春秋起,毁约便是常态了,汉人玩这手很溜,这叫韬略。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悄悄的点兵开杀,保定府内又是一场的大战。 李穹并未走远,他在等着妙玉给他送给养,尤其是弹药的补充,玩火力覆盖就不能吝惜弹药,再说又不是花自己的钱,何必省呢。 妙玉果然来了,不仅带着补给,还带着母子二人,皇后听闻是太上皇在搅局,说什么也不留在京城了,她要千里寻夫去。 李穹自然不许:“娘娘,我可没空陪你转这一大圈。” 皇后一身朴素的衣衫,去了铅华,倒也还是个端庄的丽人,闻言也不恼也不惊,只是不下车。 “随亲王你将本宫如何安置吧,只要不把我送回京城就好。” “那是孩子的爷爷,娘娘您的公公,他进了京城也不会对您母子怎样的。” 皇后轻笑一声:“才怪!本宫必定要成人质,备不住国有两京也说不定呢。” “他还会再度登基?不可能吧,中书和左议院也不会答应他。” 妙玉从旁说话:“我这位皇爷爷再度登基是不能的,但他可以为老不尊占住京城不走呀,那时作为儿子的当今,是回京攻他还是留在长安受委屈呢?” “再者说。”皇后拍着孩子入睡,轻轻开口:“他老人家已经废过一个太子了,再废一个皇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立谁啊?”李穹摸不着头脑了:“就他那岁数,还真想着一树梨花压海棠?有那心他也没那力了吧。” 妙玉捂着嘴笑个不停,皇后呸了一声,放下了车帘:“立我怀里这个不行么?等他长大成人怎么也要十几年吧,足够了。” 李穹恍然大悟,也对,立孙子做皇上,正元这个儿子还不能反驳,老人家便能以储君年幼为由,高坐帝位之后统管全局。 至于说怎么废了当今之位,想来他也有了准备,不需李穹给他费心了。 此地叫做霸州,卡在天津卫与京师之间,是个小小的县城。 县令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惹亲王,主动闭了城门不许走漏消息,还将县衙让了出来。 李穹便是在县衙前迎的皇后,命人开中门,将车卸了马匹推了进去,直到了后院,妙玉才扶着皇后下了车,她是半点也不想露面在人前的。 等安顿好了皇后,妙玉才来找李穹说起自己带皇后来的道理。 “六郎不如就挟天子以令诸侯吧,我真是看不得他们这般鬼蜮的心思了,家不家,国不国的,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李穹反倒不足为奇,自成祖抢了侄子的帝位后,老朱家对这些事也看得开,说句不好听的吧,脏唐臭汉这句贾母的评语,何尝不是再说大明呢。 就算是大清,我孝庄与多尔衮的事可是没得洗吧,可见人伦孝义都是说给百姓听的,当不得真。 不过呢,挟天子这事,大有可为呀。 不由得李穹不想曹丞相的功绩,一拍大腿:“就依伱了,带走,带到兰芳去,咱们保孙子不保那父子,杀一个两败俱伤才好呢。” 妙玉听着奇怪,我只是要你保住那个孩子,可你话里却有让皇后做寡妇的意思是何道理? 难道说... 妙玉瞟了一眼李穹,忽然凑近了他小声的说道:“我偷偷带着皇后的凤袍呢,王爷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穿给王爷看。” 哎呀! 李穹可不上她的当,满脸的正色:“本王为战事还要费心,岂容这等事贻误军情。退下休息去吧,别给我添乱。” 妙玉哼了一声起身便走,早晚用那身凤袍拿捏住了你,看你那时是军情紧急还是心火紧急。 当夜,霸州城门悄悄开启,李穹率众离了此城,趁夜奔着东行,天明时到了子牙河畔,一艘大船等在那里,薛宝钗满面憔悴的在船上候着李穹。 她一见皇后登船,吃了一惊,皇后不让她见礼,也是一身的疲惫进了船舱,这一夜的奔波,确实让她甚是辛苦。 “怎地又将她带来了?” 妙玉则把皇后的处境与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宝钗:“与其留给我皇爷,还不如带在我们的身边。这样一来,我等反而稳妥了,也是救驾呢。” 宝钗算了算利弊:“奇货可居,我也不是没想过裹挟她们母子,终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便不再多想。如今她自己送上了门,可谓天赐,不留下可是要遭天谴的。我写信给探春,让她安抚好贾家,从容应对,便是扣下她为质,也不怕的。” 李穹点了点宝钗的脑门:“掉了多少的头发了,少操些心吧。” 宝钗羞恼的拍掉他的爪子:“我又是为了谁呢。” 李穹举手投降:“为夫领情,娘子受苦了。水军给你们留下,你们会合了黛玉后,赶紧回兰芳,路上不可在耽搁了。” “六哥不走?” 李穹遥望北方:“我先去趟乐浪,此次离开中原,少说也得有个几年光景,有些事要得提前布置好才行。” 三千水军可上不得船,装不下呀,李穹便身先士卒的与他们一起赶路,终在黄昏时赶到了天津卫。 来不及多叙,赶紧的出海,万一太上皇追了上来,单凭着这五千人,可是挡不住那几万的精兵。 出海便分做两班,柳湘莲带着黛玉、宝钗等直接回兰芳,这可又是两月余的路程,他自己则去乐浪。 五天后,李穹回到了柳京,此时卫若兰也带着八旗部与本部人马到了乐浪,再算上百济和扶桑的人马,李穹头一次有了兵强马壮的感觉。 人多是好事,李穹与冯紫英、卫若兰开是商议北海的战事。 逐八旗去北海,这是既定的战略,但奴儿干都司也要重新立起来,李穹在堪舆图上找到了阿城,这里曾是金朝的国都,也是明初奴儿干都司的治府。 “若兰辛苦些,你领了这个奴儿干都司吧。” 冯紫英不解:“我也可以呀,为何要若兰驻守?” 李穹切了一声:“你回滇南去,你家老夫人的意思,要将滇南与兰芳连成一片,我没空打暹罗和真腊,不得你去卖命吗?” 卫若兰眼神一亮:“这么说,我们几家真的以后听调不听宣了?” 李穹便把太上皇与当今做的恶心事说了一遍,冯紫英和卫若兰不住口的骂街,得亏还有后路,否则不得被他们父子坑死了吗。 “我也没想到,离心离德来的这么快。”李穹不禁有些伤心:“本想着维持下去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从而能让我施展一些手脚,将这帝国振奋起来呢。嗐!终归是我异想天开了呀!” “又不是我等要反,也不是割开他家的疆土,我等凭的本事开疆,他们不说封赏,反而还起了小人之心。六哥,咱们做一番自己的基业,再也不受他们的鸟气。” 卫若兰的家世已然中落,难得有这么个机遇能让卫家崛起,卫若兰身为卫家的长子,自然不肯放过。 行藩镇事,又有何不可呢? 地盘都是自己抢回来的,与你朝廷何关? “若是他们来抢的话...”李穹沉思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打回去!若兰,你与薛蟠多多商议,朝先国主最好是装聋作哑,否则留地不留他。” 卫若兰呵呵一笑:“我卫家还有些子弟呢,六哥将这里给了我卫家,若兰还能说什么,只管给六哥看好了这里吧!” 李穹连声的呸呸呸:“万一不能胜,抛下这里不要,先回了兰芳再说,不要一城一地的得失,我李穹给不想给你操办丧事。” 冯紫英也嘱咐他道:“雨农说的不错,切不可逞一时之勇,丢了就丢了,早晚咱们还能抢回来。可你要是死了,我哪找你这么个兄弟呢?” 卫若兰连连的点头,虽说他们三人没有结拜,但已经生死与共了,奴儿干都司这片沃土,可一点也不比兰芳的地盘小,尽数都给了自己,直如当年刘备托付荆州六郡与关羽一样。 李穹忽然笑了起来:“若兰你好福气啊,你家大人相中了李家的女儿,有守中公帮你在朝中说话,又有薛家助你钱粮,守住此地还是不难。” 卫若兰一愣:“不是史家的女儿?” 李穹指指冯紫英:“我媳妇代史家做了主,给了紫英了,冯家老夫人甚喜那姑娘,说是能镇住家宅的宝贝。” 冯紫英刚咧嘴要笑,便看见卫若兰在咬牙切齿:“你要好好善待她,我与她无缘,你不可负她!” “干你屁事!是你家先不要她的,嫌弃人家是个孤女。”冯紫英得意洋洋:“要我说,你们卫家就是眼皮子浅,所以才沦落的今天的。” 李穹往后一让,省的被他俩的口水溅到脸上,摆了摆手说了声别下死手,就出去找薛蟠和贾兰说话。 留下屋里两人相互的谩骂,反正就是谁也不服谁。 贾兰规规矩矩见礼,喊了一声六叔。 薛蟠嘎嘎笑道:“小兰子也会耍心眼了啊,他又不姓贾,跟你哪里论的叔叔辈。” 贾兰一本正经:“六叔虽不姓贾,但也是做过我家族长的。况且,六叔还是我姑姑们的夫君,我喊声姑父总觉着远,还不如喊叔叔的亲。” 薛蟠嘿了一声,伸手想搂贾兰的脖颈子,却被贾兰给躲了开:“薛大叔,我可是此地的官吏,您家的买卖不想得益了?” 李穹给了贾兰腿弯一脚:“怎么学成这样了?还是你原本就如此?” 薛蟠一掐腰:“他们贾家惯是这等的伪君子,生性如此!” 贾兰不紧不慢的冲薛蟠拱拱手:“君子不敢当,但为官之道,一味的刚正总是不成的,要上善若水,水无常势才可。” 酸的薛蟠想揍他,李穹倒是揽住了贾兰的肩膀:“有些意思了,留在这里好好历练,六叔等着你能做兰芳首辅的那天。” 卫若兰与冯紫英终于不吵吵了,联袂找了过来,与薛蟠和贾兰商议要准备多少粮草和辅军的事。 乐浪这里筹备着北海战事,太上皇也不出所料的带着大军进了京城。 当先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后宫众人都去了何处? 当终于得知皇后在亲王府大观园时,太上皇一叹,就知道已经人去楼空了。 果不其然,探访的内侍回来奏报,除了贾家一个尚未嫁进亲王府的女儿在,皇后与亲王各妃,皆以不见。 太上皇直觉心累,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除了拿回了京城外,什么也没落着。 “去追,他们必从海上回兰芳。命金陵、广州两省的水师巡航海道,务必要将皇后并皇子,带回京城。” 一百七十八、逐浪滔天 第178章 逐浪滔天 时年九月,兰芳各地依然热浪不减,比天气更热的则是国主的一道的诏令,分田到户,减租减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都不足以形容此条诏令对世代为农的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那简直是惊涛骇浪,箍在他们头上的枷锁忽的打开了,一代圣主告诉农人说,放心的种粮打渔吧,不要你们的农税,种出来的粮食、打上来的鱼,官府拿钱去买。 这消息比军情传递的还快,长安和京城都知道了李穹弃农税的壮举,一时间天下争论不休,也使得父子争锋外虏踏境,都不足以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转而纷纷打听兰芳的现状。 李穹这一手真是狠,原本还苟延残喘的安南和真腊,被知道消息的百姓点起了烽火,无不想着纳入兰芳国体,过几天当人的日子。 怕的自然是乡绅和官宦,原本在京畿试行的是多种多缴税,也因层层的关隘,有些不了了之。 没想到回到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李穹,终于撕下了这层温顺的面纱,直接拿起刀砍向了“国本”,他们是又惊又怕,于是乎破口大骂。 是啊,在他们的眼中,自己这些地主乡绅官宦才是国本,读书也为的是踏入这个圈子,否则那么辛苦做什么。 百姓? 呵! 不过是一茬茬的韭菜罢了,总能春风吹又生的,只要这个体系不倒,百姓弃了一家人换天下,也不过是另换一家人重来一遍吧。 继安南、真腊百姓的揭竿而起后,李穹一直关注的山东教民,也终于喊出了弥勒净土的口号,瞬间席卷了山东和河南。 天塌西北、地陷东南,红楼开篇讲的这两句,终于被倒叙到了这一章。 九月中,安南改称安南府,全境归兰芳,分田分地真忙。 九月末,冯家军自真腊出了云南,与暹罗对峙在湄公河畔,大战一触即发。 同月,金边府出兵直入缅甸,与冯家军一起,对暹罗形成了首尾相攻的态势,法军则拦在了天竺与缅甸之间,隔开了英军的去路。 东南半岛确实要天翻地覆了,李穹趁中原局势难明互相攻讦之际,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手用土地解放了万千的农奴命运,一手用枪炮让农奴们重新改写他们的将来。 一幕幕看到皇后是心惊肉跳,她想不到得到了土地的人们,居然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那句莫非王土在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深得李穹教导过的犯官罪吏们,将这一条早就踏进了泥土里,老子们是要钱要人,因为老子们的头儿发了话,谁家治下的百姓富,谁家的俸禄高,只拿死俸禄的官儿,活该你受穷,干不了就滚蛋。 她是夜夜不能寐,夜夜给圣上写信,将她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正元帝,不止一次的写下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几个字,因为这是李穹给中原朝廷出的最后一剂良方。 莫小看了这几个字背后藏着的深意,满清二百余年来,能让李穹看入眼的皇上就四爷这么一位,为不为百姓着想先放在一边,他可真是为了大清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位。 摸着雍正的石头过河,正元帝只要狠下心来放手施为,没道理不成功,一切均看他自己吧,李穹不想再给他操心了,能替他养着老婆孩子,自己已经算仁至义尽。 他的目光已经自中原的乱局中抽离出来,死死盯住了已经在天竺得手的英军,他们才是心腹大患呢。 法军无能,不热家族赚了多少钱,法军便吃了多少的败仗,他们的锁匠皇帝已经想退军了,放弃这里转战美洲,想与英军在那块新大陆上一决雌雄。 李穹觉得,总要给自己的老朋友谋条后路,你们打不过英军,可以让我来,军费不热拿走,地盘归我。 布朗热将军也想离开这块充满了牛粪的地方了,在此为帝国奋斗了几年,也尽忠了,也赚够了,是该换个地方养老去,美洲他都没兴趣,他只想回到巴黎去,靠着战功和金钱,混个勋爵应该不成问题,将来与兰芳继续的好好做生意,比什么都强。 这一日是九月末,战火终于燃起,十数万自带干粮扛着锄头的农奴,与兰芳大军一起攻入了暹罗、真腊和安南,简直就是势如破竹。 胡君荣等官吏马不停蹄又一次奔赴各地,抄家这种精细活,离不开他们。 大军到处贫弱者光着屁股也要跟上队伍,言语不通哪都不叫个事,一人给上两个馍,他们准保给伱带到那些欺压他们的老爷家。 随李穹来的詹会可是开了眼,原来王爷最厉害的不是军备猛将,而是忆苦思甜。 好家伙,上面诉苦的人哭得稀里哗啦,下面听苦的人哭得泪满衣裳,一声怒吼跟我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出一个能活命的世道来,不畏生死。 原来这才是天家和朝堂忌惮亲王之处啊! 詹会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水可覆舟,什么是民不畏死。 不再是为了一人的天下,而是为了人人的天下,搁哪位圣主明君也容不得这位亲王呀! 被惊住的何止他一人,终于自长安奉旨赶来的夏守忠,见了李穹就想跪,幸亏早年没有得罪他,否则自己有命来,无命回。 李穹是个顾念旧情的汉子,拦住了夏守忠,一声老夏给他喊回了神,被搂着肩头去了海边,椰子树下一坐,看着海边和百姓们一起赶海的众女,指了指一位最是开心的妇人说道:“你可亲眼瞧着了吧,皇后在我这,过的不知有痛快呢,可怜这么大的人,还是头一次见着海,每日里赶海踏浪,活得可比在宫中自在。” 夏守忠顺着李穹的手指看过去,一身薄纱松挽青丝的皇后,正追着一群孵化出来入海的小海龟们,笑的痛快至极,见有爬不动的,还蹲下身子捅一捅,这些小海龟要是不能进了大海里,不一会儿就得成了满天飞舞的海鸟口中食。 “怪不得娘娘的信中说,兰芳才是人间乐土呢,贪官都会取财有道,耕者有田,商者守法,工者有利养家,匠者有名传法,若中原也能如此便好了。” 李穹嗐了一声:“办法主意我也出了不少了,可你们做不到,我又能怎么办?只好退回到兰芳另起炉灶吧。” 夏守忠小心翼翼的打问:“王爷可有心问鼎中原?” 李穹哈哈一笑:“皇上要老夏你来问的吧?回去了请转告圣上,我李穹在兰芳重新建一个制度出来,请他好好看一看。因为天下人都在看,他要是不想改一改,怕也是不行呢。” 夏守忠松了一口气:“王爷,圣上还有件事,要请您帮衬一把。” “尽管的说来,我不能让人说我李穹不念旧情。” “多谢王爷您的恩情,能否两不相帮?” 李穹哦了一声:“但我也得做两家的生意不是。” 夏守忠苦笑:“怕的就是王爷您做两家的生意啊,京师有火器厂,而长安没有,现开一个都来不及呀,只能从您手里买最新的火枪火炮了,否则打不过京师呀。” “呀,圣上真想父子相残了?” “除了您以外,所有的王爷和百官都恼了,太上皇这是掘大明的基业,岂有勾结外患对付自家人的道理。” 李穹嘿嘿发笑:“这时候想起我是自家人了?那位圣上可也没少算计我呢。这账怎么说?” 夏守忠示意皇后那里:“圣上有旨,命皇后代君巡视兰芳,并立皇子为太子,您为太子太傅,这还不够诚意?” “本来就在我手里,他是怕我不给他吧?” 夏守忠索性给说开了话:“挟天子以令诸侯,谁不得防着呢?” 李穹起身拍了拍屁股:“行啊,搁我这养着吧,我教出一个造他们自己家反的太子出来,圣上可别后悔。” 夏守忠也跟着起身:“全由得您,那我去见见皇后?” “走,我与你一起见见她。” 皇后早就瞧见了夏守忠,只是一直不肯过来,该有的架子自己得端着些,尤其是当着李穹的面,据妙玉说,这位可喜欢自己的凤袍呢,真是让人难堪。 听了圣旨后,皇后将手中一个小海龟放进了海水里,看着它被浪花卷走,拍了拍手:“太傅大人,您怎么安置我们娘俩呢?” 李穹居高临下瞄了几眼不该他看的事物,一本正经的说道:“去升龙府吧,那里有安南王的宫殿,我将安南都护府撤掉,给太子和娘娘做落脚地,静候圣上得胜的消息。” 皇后想掩住肩头滑落的纱衣,又停了手:“太傅也要去么?” “我不去,战事吃紧时,我得随时去缅甸。” “那...本宫也不去,就在金州挺好,有那些王妃们陪着本宫,倒也不寂寞。” 李穹没做多想,自己先行离去,留下皇后与夏守忠说说悄悄话,正元帝肯定要嘱咐皇后几句的,比如说说为什么不接她回长安的理由。 黛玉抱着肚子躺在一个躺椅上,李穹一脸的坏笑凑了过去,原以为会饿着孩子呢,没想到还能长大的,终于能把薄纱里面的亵衣给撑的沟壑纵横起来。 “又给你升了个什么官?” “太子太傅。” 黛玉噗嗤一笑:“惠而不实,还得给人家养老婆孩子,还不给俸禄,真是亏大了呢。放手!” 李穹讪讪的缩回了爪子,黛玉白了他一眼:“非礼勿视,非礼莫动!我都快生了,你还来招我,出了事,算谁的?” “宝钗那时可想念我的很。” “哼!”黛玉掐着李穹的胳膊说道:“所以说她是个心内藏私的,一心的想要受专宠。” “海水馊了不成?”薛宝钗领着蹒跚学步的兰芳小世子,一步一摇的自他们身后走来:“哪来的这么大酸味?” 李穹想躲,黛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可都听见了,这么大一片的海,都装不下了她,来来来,让我先拜拜小世子,以后啊,姨姨和姨姨肚里的孩子,全都要仰仗小世子才能过活呢。” 孩子懂什么,见了爹扎着手的要抱,李穹赶紧把他捞起来香了两口,琢磨着儿子赶紧尿自己一身吧,爹就躲走了。 宝钗没好气的坐在黛玉身旁:“别拿你的肚子来气人,他生下来不是郡王,就是郡主,我们可比不得。” 黛玉又哼了一声:“中原都回不去了,郡王有个什么用?” 李穹只好赔笑:“谁说咱们回不去的,我已经是了太子太傅,等着那小子登基后,我不得是大明国师吗,亲王国师的儿子,还不够孩子横行京城的。” 宝钗呀了一声:“真的给封了太子了?看来我算的不差,那孩子确实有九五之象。来,孩子给我,我去恭贺一番去。” 顶着黛玉的白眼,宝钗抱着孩子去找皇后说话,不跟发孕气的黛玉一般见识。 李穹觉得好笑,一个个的小心思还真多,比了自己还要比孩子,天下做娘的大都如此吧。 薛宝钗和林黛玉才真是相爱相杀的一对,互为知己更互为敌手,否则二人太过寂寞,总要寻一个对手出来,余生才有趣。 宝钗走了,李穹便不好再走,老老实实留在黛玉身旁,给轻揉着小腿肚,多少显些浮肿,这也是有身孕所致。 “比她这时候都瘦。”黛玉又找着了话头,宝钗确实丰满,生了孩子后更显的圆润,黛玉伸着一双玉腿得意起来,到底自己还是比她瘦的好看。 也就是宝钗离着远没听见,否则又得溅李穹一身血,有时李穹真觉着上阵杀敌都没陪着她俩累,一句不慎,不定惹恼了谁,又气哭了谁,真是有福难享。 不过话又说回来,黛玉和宝钗对李穹真是一心一意,恼他也是假恼,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性使然,真到了事情上,她两个才是左膀右臂,帮着李穹做过了多少事,解了他多少的后忧。 被捏舒服的黛玉,悠悠问起一件事,分了田只是吃饭,教化的事可一定不能慢,先会说汉话才是道理,两代之后,兰芳能做到书同文才行。 “咱们手里的先生可不多,我倒是想着趁这里还没有敢跟我叫板的夫子,用女先生出来教书。” “女先生?”黛玉好奇:“咱们哪来的女先生?” 李穹讪讪而答:“有人给我送来了秦淮风月,我想着用她们一用。” “用她们倒不是不行?”黛玉嘻嘻笑起来:“可你不许监守自盗。” “瞧你说的,我岂是那样的人。” “是么?那方才是谁偷窥皇后呢?” “胡说,离着这么远,你怎么看的见?” “非是我看见的他偷窥,而是我看见的它。” 一支玉足踩在李穹身上,海浪翻腾拍在礁岩上碎成了一片,李穹坐在海水里,任它洗去一身的火气。 男人要藏些什么,可是真难! 一百七十九、因时制宜 第179章 因时制宜 夏守忠恋恋不舍的走了,带着一千条最新的后装枪走的,给李穹留下了一堆的白条,正元帝没钱付账。 皇后见过那日李穹的反应后,对他有了些不同,冷嘲热讽更多了起来,而衣料却和宝琴一样,愈发的少了。 能做皇后的女人,容貌自然没得说,身条保持的也好,年纪又大不了李穹几岁,不端着架子后,反而与李穹相处的更为自然些。 “本宫和孩子都在你的手里,你还怕皇上会赖你的账?” 很不屑的问着李穹,看不上他抠抠索索的模样。 “难说。”李穹抬起了头,平视皇后:“国库在太上皇手里,长安能有几个钱?就近调取,也只有巴蜀富裕些,别处不是甘肃就是还在打仗的山西,哪个能给他拿钱呢?更别提江南了,皇上不击败所有人之前,肯定拿不着钱。” “那...”皇后明显想说什么人,被李穹赶紧打断:“薛家不会掺和进去的,我能答应将几位王爷的份例让老夏先拿走,已经是很忠君了。” 打仗打的就是钱,虽然没钱有没钱的打法,但以正统自居的正元帝,肯定不会采纳。 皇后泄了气,兰芳作为藩国,两不相帮是最好的选择,肯卖武器给皇上,已经是暗里的表态,再让兰芳出钱,皇后也觉着有些强人所难,毕竟前不久还算计人家来着。 兰芳不能出,只能找私人要了,李穹身边之人中,最有钱的便是薛家,方才皇后想说的就薛宝钗,却被一点就透的李穹给回绝了。 薛宝钗却有不同的看法,她不认为薛家给皇上钱,就是站队皇上,她有更好的办法。 “皇后,六哥,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叫什么皇后,又不是在京城还守着大礼,叫我姐姐。” 皇后那脸笑成了一朵花,满眼的柔情看向宝钗,让坐在一旁的黛玉和妙玉都拿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是金州的城主府,李穹最早起家的所在,这间楼里,除了他们四个人外,别人都被勒命在楼下候命。 宝钗笑盈盈的喊了声姐姐,起身拿过那沓白条,歪着头想了想问李穹:“永昌公主那里怎么说,她是帮着太上皇,还是帮着皇上?” “这还用说。”皇后咬着牙说道:“她可是太上皇的亲女儿呢,岂有不帮亲父的理!” 天家那点秘密,算是被抖搂了一个干净,老公公抢京城的事,彻底激怒了儿媳妇,她自然也不替那老不修的遮掩些什么。 “姐姐。”宝钗摇摇头:“我看未必,有时啊,要眼见为实的。不如就拿这些白条试她一试?” “让她给出钱?” 宝钗又摇了摇头:“不要她出钱,来个以物易物。” “怎么说?” 宝钗仰着脖子边想边说:“圣上那里缺饷银,缺粮草;而兰芳缺人、还缺...” 黛玉在一旁张了嘴:“缺马、缺牛、缺粮种。” 妙玉起哄:“还缺花魁,我家王爷想各省的花魁都夜不能寐了,赶紧着都送过来。” 连皇后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给李穹送来一省教坊司的主意是贾元春给出的,陕西省的教坊司被这位醋意大发的皇妃发配到了兰芳,原因无外乎是皇上身边缺了妃嫔伺候,都在京城各家里“省亲”未归呢。 教坊司大都是犯官之女,有的则是上上辈人就被落籍进了教坊司,最好的出路才是做姨娘,也就比寻常的青楼能少受些折辱罢了,怎么也要给朝廷留些脸面,大都自小读书认字,学的是琴棋书画,如两京的教坊司,还得担负着宫廷的舞乐。 寂寞的正元帝,就是因排解寂寞,宠幸了几位,气的贾元春将这些人一股脑的丢到李穹这里,最好是路上就死几个。 黛玉得帮着夫君说两句:“我看六哥的提议就很好,去到村子里面教书识字,备不住还能有个终身依靠,总不能留下来养着她们。” 皇后并不看好:“要是那帮子酸儒知道后,更得骂雨农了,得不偿失。” 妙玉则不以为然:“让他们骂去!他们越骂,我们就越收!就这么一副皮囊,就这么一世,谁还比谁多了些什么?最好呀,咱们的娘子们教出些状元来,看看是羞臊的谁。” “那他们更不来兰芳了,可要怎么办?” 妙玉指指屋内的几个人:“是我教不得,还是伱们教不得?没了那些伪君子真小人,还不能读书识字了吗?” “我也要教书吗?”皇后有些奇怪,却也跃跃欲试,一国之母,做教书的事也不算框外。 李穹与宝钗在一旁窃窃私语着以物易物的事,宝钗的心思抢在了自己前面,这让他大为欣慰。 这不就是离岸转第三国的交易吗,自己早就该想到这个了。 兰芳能输出的是稻米、武器、蔗糖、瓷器、布匹和货币。 那么相对应要采购进来的则是原料还有人口。 比如说猪鬃吧,这是枪刷炮刷的必备品,这里的猪种就不长鬃毛,没法用,只能去中原采购,还得是山东、巴蜀的猪鬃为最好。 再然后就是蚕丝,还得是江浙和巴蜀的两地丝为上品,本地的蚕种不行,就是要培育的话,也得有专人慢慢的尝试。 还有便是黛玉说的牛马羊,不是说东南半岛没有,还是那句话,不堪一用,只能去中原采买,这些都是可以以物换物的交易。 “在冯家的地盘上开一个大大的互市,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可以在这互市里交易,也省的咱们的人跑来跑去。” 李穹想起来交易会的模式,便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教给了宝钗:“这样对地方上,有大大的好处。光是八方来客的衣食住行,就够养活地方了,也让冯家多些人脉。” 宝钗眨眨眼:“那...云妹妹可要好好的请请我才行。” 旁边黛玉插嘴:“请你吃螃蟹,你再做回好人,替她出了请客的银子。” 宝钗转回身薄怒道:“还不是那家的老太太挤兑我家是个破落户,我才拿着云妹妹的事打脸回去的?” 妙玉嘻嘻看笑话,那一年的事,可是也有她呢,吃了送来的瓜果。 李穹不想又被问谁说的对,赶紧的起身:“同文、同音、学汉学这三件事,是国本,还请皇后起个头,儒生不来便花魁们来,总有痴情的种子跟着来的。我倒是想起那年薛蟠的事来了,招了一城的姑娘们出城,逼得书院的教喻和学生们登门拜访。 我看,这一次说不得还得这么来一次,先从...大同那里开始吧,咱们不救人的话,不知有多少好女儿卖了自己求活路。” 众人齐齐一叹,大同一战甚为惨烈,太上皇被李穹逼得要正名,圣上又誓要斩葛二蛋于大同城下,两下里夹击,正好暗合了兵法,葛二蛋稀里糊涂的被逼出了大同城,饮恨逃往了河套。 这还不算完,葛二蛋是走了,可这大同城谁说了算? 一方是圣驾亲征的征西军,一方太上皇钦点的勤王兵,谁也不服谁,又起了一次大的争斗,直杀的大同城血流成河,两方才算罢了手,但也彻底的针对起来,正元帝不在对太上皇抱有任何幻想,置葛二蛋北渡黄河而不顾,厉兵秣马想要先攻回京城。 皇后眼神一变:“我来下懿旨,不仅是大同,还有山东和河南,只要过不下去的百姓,都可来兰芳。” 又对宝钗说道:“薛家沿途给施粥赈济可好?” 宝钗和黛玉、妙玉三个人碰了碰眼神,皇后这是要将黑锅给太上皇扣死。 李穹不欲宝钗为难,薛家还要在中原做生意呢,何苦得罪人。 “薛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并不合适。兰芳出面吧,我去找前面说说,派些祖籍在那三地的人回去,有了您的懿旨,事也好办。” 前面指的是兰芳资政院,地方事统归他们来管,李穹一般只做指示,并不插手事务。 也没带多少随从,溜溜达达去了资政院的院子,这群“贪官污吏”们,甚是会享受,建了好一座江南小园林,那边曲水流畅,这边高山飞瀑,竹林与椰林共存,花圃与菜园共长。 花钱不怕,这样的园子李穹也喜欢,也不强求他们清如水明如镜,那是妄想,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享尽士大夫的风流后好生的做事。 进了园子,直奔胡君荣的正房,老胡正在屋里敞着怀看战报,见国主来了,慌忙踩着鞋迎了出来。 “给国主见礼。” 李穹轻轻一托:“哪那么些虚的,园子里说话吧,找个凉快些的地方。” 胡君荣一笑:“那您可算来着了,这园子里还真有一个透风的地。” “前面带路。” 曲曲绕绕的来了一处竹林里,有流水草亭,风过竹林吹得飒飒作响,骄阳也晒不透密密的竹叶漫天。 李穹赞一声妙,转头就问花费几何。 胡君荣嘿嘿笑道:“一文钱都没花,这是各部族给捐的。” “还有这好事?他们求的什么?” “还不是部族之间的土地吗。”胡君荣请李穹坐下,亲奉了一杯茶,然后与李穹讲起东南半岛各族人群的由来和现状。 这还真是给李穹上了一课,要不是专门学这个的,你去后世大学里拦住一个学霸问,他也得说不知道。 就这么一块土地上,共存着一百三十五个民族。 其中各个土着才占六成,其余皆是自中原过来的各族,尤以蒙元、崇祯时期居多,汉人占据了剩余四成中一成半。 李穹吞并五国立兰芳,最高兴的便是这一成半的汉人,最担心的那六成的土着。 胡君荣掩住了衣襟,得意的说道:“臣给他们各个都找好了祖宗,什么土着,全是我华夏遗民,也省的他们担惊受怕的过不好日子。于是乎,他们便联手出钱,给资政院修了这么个园子。” 李穹四下里瞧了瞧,点了点头:“老胡你这事办的地道。我来找你,正是要说书同文、语同音的事。” 便把刚刚商议的花魁教书的事讲了一遍,听得胡君荣是口水直流。 “果真能有各地教坊司送人来?” “皇后下懿旨,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这中原的官儿怕是当到了头。” 胡君荣赶紧给李穹拍马屁:“还得是国主您呐,都能将天朝之后拐带着来,哈哈哈,咱们兰芳算是青史留名喽!” 离了黛玉等人,李穹不免放浪形骸些,心里也是洋洋自得,一国之后啊,说跟自己走,就跟自己走,她老公还得客客气气的求着自己善待,这其中的滋味,真是谁做谁知道。 “你下去议一议,要是都说好,你派人出面一路迎过来,还要将三省的难民带回来。一成半的汉人太少了,怎么也得占三成。” “尊国主命,只要咱们粮食足够,半个天下人都来兰芳,我老胡也敢接着!那时,国主您也称个皇?” “扯淡!这辈子不做皇上,我认识的皇上,老婆孩子还在我这养着呢,可见做皇上没劲!” 二人放声大笑,似这等无君无父的言语,也就在兰芳随便的说,碰着李穹这么一个只管坑外人钱的国主,一国的百姓祖坟都在冒烟。 政务事交办下去,又议军情,凭借翻身农奴的不要命,和火器断代之力,以往难打的暹罗和天竺,已经露出了被吊打的一面倒,要不是前面的战将爱惜兵卒,要是用人命堆的话,暹罗已经要丢一半的疆土。 “还真让国主您给说对了,越是自农奴中提拔起来的将领,打仗越是狠,而且对我兰芳认同极大。” “多多奖励他们,我再告诉你一句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额...何解?” 李穹琢磨半天,才勉强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千金买马骨和知人善用这三个意思拧在一起吧。” 其实并不贴切,但没有主义和精神面世,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胡君荣咂摸着滋味,良久冲李穹一拱手:“大有深意,大有深意!我这就将这句话传遍军中去,另外也将姑娘们来兰芳的事,好生的宣扬宣扬,以振军心和民心。” “来场相亲会吧。” “嗯?” 李穹无不恶趣的说道:“在中原,她们嫁不得良人,那么在兰芳,她们不仅能嫁良人,还要嫁的好才行。” 胡君荣跟惯了李穹,也是个荤素不令的主,一拍大腿:“先从官吏中选死了老婆的主们,敢不应,撵回中原去!还都得是续弦,进门就当家。 可这样一来,国主与我可是把中原仰慕花魁的士子们得罪惨喽。” “不娶何撩,告诉姑娘们去,兰芳的男人不似中原士子风流,只是一个粗,不嫌弃的只管来。” 胡君荣秒懂,与李穹以茶代酒碰了一杯,二人好生猥琐的共饮一杯。 一百八十、价高者得 第180章 价高者得 事实证明,一旦脱离了固定环境,人是会有一个大的转变。 被解放出来的农奴,彻底砸开了暹罗和天竺的门户,长驱而入为了自己的田地而奋斗。 败的这么快,能怪谁呢? 怪只怪这两个国中农奴太多了些。 中原文明是封建文明,并且已经走到了巅峰,无可避免的要下坠,便是中间多续了百年的气运,也不可避免的到了一个时代的晚期。 天竺和暹罗更不如了,农奴遍野,种姓横行,有一点子的本事,全用在内讧中了,用后世一个词便是自嗨,真的要拼命时,上层贵族第一个跳反出来和谈,土地人口随便拿,只要保证他们的安危就好。 冯紫英成功的与兰芳义军会合,真的是义军,都是半路加进来挣命的各族农奴,除了一条命,他们一无所有。 暹罗投降,缅甸战败,真腊投降,安南全境归兰芳。 李穹在金州接见了来投降书的暹罗国主,宾主尽欢,暹罗国主是有问必答。 原来暹罗这么快的败落,跟邻居缅甸有很大的关系,兰芳军和冯家军不来打,他们也得跟缅甸打,两国算是世仇,三年小打,十年大打,从未有过停息。 这回算是真停下来了,全都被兰芳给打没了。 缅甸王战死在了沙场,冯紫英拿他们当鞑子打,炮火准备的很足。 既没有鞑子的马快,也没有鞑子的火炮,想象中的两军对垒,成了一方的火力覆盖,站的密密麻麻的军阵,被当成了靶子打,缅甸人吃了大亏。 残部逃进了深山密林,义军们正在逐步清剿,按冯紫英的部署来看,怕是又要放火烧山。 缅甸尽归冯家,冯紫英可得好好打扫一下才行,学着李穹开始减租减息分田到户,并废除了农奴,相信用不了多久,缅甸就能安分下来。 而暹罗,李穹则保留了暹罗王室的待遇,第一个投降过来的国主,总要受些优待,开辟了几个口岸给兰芳专用后,兰芳自暹罗东进强占了加尔各答。 至此,兰芳与法军又一次在天竺会师,英军不得不自雪山撤回大军,他们知道遇见了强敌。 兰芳最忙的时节到来了,数不尽的作物随着商队,逶迤穿行在正在赶工的路上,战火平息后的东南半岛,百废待兴,其中新冒出来的一支商队,分外引人注目,挂着冯字旗的车队,一路无人敢惹,冯家终于在缅甸立脚生根,将来做个缅甸王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史湘云坐着一乘大车,晃悠悠的到了金州城,她已嫁做冯家妇,此次来金州,是要与兰芳商谈商贸的,她的对手便是薛宝钗。 在她身后,长长的队伍中,不仅有着牛马,更有佳人。 就在兰芳彻底征服东南半岛这三个月内,陕甘晋三地的秦楼楚馆和教坊司,被打包送来了兰芳,由她带着去金州,算是正元帝兑付了一些白条。 金州她并不陌生,此次是旧地重游,一路行来只见田野纵横,村舍林立,便晓得兰芳不仅没有因战而颓,反而是越打越强。 反观自己家,要不是自己中途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冯家就是打赢了缅甸,也要亏个七损八伤。 这一次来金州,怎么也要赚一些回去,冯家真是快揭不开锅了,能一边打仗一边赚钱的只有李六哥,别人都不行。 黛玉临盆在即,见了湘云是分外高兴,两个孤女各有归处,二人心间自有与别人不同的感慨。 “他对你可还好?”黛玉自然要问问婚后的情形,作为小姐妹,她得替湘云出头的。 湘云含羞一笑:“倒也是尊重我。” 她的陪嫁自然就是翠缕了,当即揭穿了湘云的糗事:“人家是尊重了您,可您呢,把人家好一顿的训,你当你是凤嫂子呢,人家可不是琏二哥。” “用伱多嘴!讨打!”湘云又羞又急。 黛玉来了精神:“这可得好好说说,新媳妇就敢发脾气,这可不多见,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湘云不想爆家短,薛宝钗领着两个小的来找湘云:“不去我那里,倒先来看玉儿,到底是你们亲。给你玩会儿孩子,保你来年生一对双棒小子出来,冯家得把你供起来呢。” 往年的小姐妹们又见了面,嘻嘻哈哈很快热闹起来,黛玉一直记着湘云的事,找个空还是问她端由,生怕她吃了亏,娘家又远没人能帮她。 湘云无法,只得说了内情,还不是冯家人固守老一套的办法给冯紫英供应军火粮草,而冯紫英又是跟李穹浪费惯的人,自以为还如李穹供应他一样,从不计算着作战消耗,差点将冯家家底掏空。 史湘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写书信给冯紫英,让他赶紧回来谈一谈,否则拿下了缅甸,他也无以后继,根本是两败俱伤。 冯紫英倒是回来了,也是因为他的子药消耗太多,冯家又供应不上,窝着火回了曲靖家中问事。 史湘云又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性子,不好说冯家的长辈,只能说自己夫君,小两口为此吵了一架。 宝钗哦了一声:“我说账面上多出一笔不计账的军火呢,原来是给了你们家。” 湘云叹气:“他还能怎么办,只好求六哥帮忙呗,冯家根基只在地方,只是个土财主罢了,一切都靠着采买,过日子还能说得过去,可这打起来仗,一下子就现了原型。纵是六哥这里平价卖给我家军火,也禁不住这么样的挥霍呀。” 宝钗与黛玉都不解:“这又是为何呢?打仗不赚钱的话,打来何用?” 湘云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薛家,倒卖不来军火和粮草,只能坐吃山空呗。地方占了不少,可一时收不上来税,缴获的又不能够全填了亏空,贫贱夫妻不吵架还能怎么地。” 黛玉哈哈两声笑了起来,捂着肚子不敢让自己大喜伤身,只是看着宝钗说话:“赖账的来了,你们去一旁还价去,两个孩子留在我这吧,别跟着你们学的坏了。” 湘云特意瞅瞅小太子,还逗了逗他,站起身请宝钗外面去谈:“反正我穷惯了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任凭宝姐姐打骂吧。” 宝钗微微一笑:“走吧,外面好好聊聊,别傻笨着了玉儿,让她看你的蠢样子。” “又不是没见过,你可得好好教教她。”黛玉又补上一刀。 湘云一头雾水的跟着宝钗出了屋,另找了一处静室,二人坐下来慢慢的商讨。 湘云如今可是一肩挑着冯、史两家,薛宝钗先逗了这个新媳妇几句后,便一一给她解析兰芳是怎么个做法。 “你家的夫君啊,就是太过实在了,明明缅甸与暹罗有仇,那着什么急去打缅甸呢?卖给他们枪炮,让他们先去与暹罗死拼,我们这里也好卖枪炮给暹罗呀。等他们两败俱伤后,你我两家再下场,岂不比现在省事?” 史湘云一声哀叹,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闷声说道:“枉我还自以为是个才女呢,面对着你们两个姐姐,我就是个傻子。好姐姐,如今可又要怎么好呢?” 宝钗一笑:“卖给朝廷去。” “嗯?” 湘云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姐姐是说云南和广西两家?” “对呀!卖他们一半的地,收了钱给自己填补亏空,然后该怎样还怎样,他们就是派了官儿来,冯家还不能制衡住吗?” 史湘云仰着脖子想了想:“不如,都卖他们得了,只要价钱合适,功劳都是他们的都行。冯家只要个吴哥城慢慢的起势,早晚还得是冯家的缅甸,有姐姐们在兰芳,还有六哥这位大英雄,云南、广西两府备不住哪一天就归了他呢。” 宝钗欣慰的点点头:“孺子可教,都会举一反三了。王爷说过,广西会有不稳,但凡他说过不稳的地方,早晚都能印证了。所以啊,一旦广西有变,朝廷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求冯家出手,那时广西不就到了手吗?广西到了手,整个西南也可慢慢布局下去,我家虽不要皇位,但也有心改一改世道呢。” 湘云学着男人的样子一拱手:“佩服佩服,我们冯、史两家必定会追随兰芳的。” “瞧瞧,都能代表两家了,我们的云妹妹可也是个英雌了呢。” 玩笑间史湘云稳住了心神,小住了几日后,便告辞回了曲靖。 冯家上下都在等着这位少奶奶带回来的消息,湘云一改嘻嘻哈哈的性子,先是依礼参见各位族老,然后坐在了沐老夫人的下首,一字一句的说道。 “冯家、沐家、史家,三家合一也占不全缅甸,我与薛、林两位王后商议多日,定下一个先卖后取的谋略,便是三家自吴哥左近占据三城成守望之势,其余的土地么...卖给朝廷去。” 冯家祠堂内一片哗然。 沐老夫人一顿拐杖:“急什么,让云儿把话说完。” 湘云感激的揽住老夫人的臂膀,终于绷不住的嘻嘻笑起来说话:“价高者得!想我三家子弟,岂会被朝廷轻易拿捏,便是卖给了朝廷,难道缅甸还真能由得朝廷说了算?还不是我们三家的吗。” 沐老夫人甚是满意,一脸爱怜的轻抚着湘云:“这个法子极好,也只有冯家的少奶奶亲去,才能让那两位王后倾心相授,辛苦我的云儿了。” “才不累呢,我们姐妹相聚一面,欢喜的很。啊~~~林王后要生宝宝了,到时我还得要去一趟的。” “要去,要去!三家给你备礼,好好等林王后出了月子你再回来不迟。” 把头一转看向冯紫英:“你也去,到了那听你媳妇的。知道你与国主关系匪浅情同手足,但这有的事啊,就得夫人们说才行,你要是去问国主,被他笑话一顿不说,还丢了冯家的面子。” 冯紫英无奈的起身答是,眼睛瞟过湘云,却收了两颗大大的白眼,心中是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自己差了一些,反手卖回给朝廷一片国土,还货卖两家价高者得,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朝廷会买吗? 只要一家出价,另一家就得跟上,谁让他们争正统呢,多出一块地来不要,另一家势必要做文章,落了口实也落了下风。 冯家上下终于一扫阴霾,沐家、史家人也欢喜鼓舞,三家出钱打下来了缅甸,能卖个好价,还能占三个城池,这才是征战之道呀,兰芳不仅王爷诡计多端,就连王后也诡额...冰雪聪明,世所罕见。 冯紫英也终于醒悟了过来:“对吗!就该如此的呀!想当初雨农兄也只一个交州城起家,他便将法兰西的火器和后军的粮草与草药,卖了东家卖西家,卖来卖去的,一半的安南是他的了,那时他还只是个掌固还是主簿来着?” 史湘云皱皱鼻子:“摸着他的石头走,总也掉不进沟里去。” “对对对!”冯紫英哈哈大笑:“这便是他的原话,时常的这么说,还说把前人的路走绝,让傻子们无路可走。” 史湘云拿帕子挡住了脸,使劲绷着自己不能大笑,冯紫英看着众人一脸茫然的样子是甚是开怀。 沐老夫人一声咳嗽,冯紫英收起了狂态,听祖母的话,扶着劳苦功高的媳妇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剩下如何与朝廷打交道的事,便是他们这些大人的事。 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冯紫英给史湘云深深一躬,史湘云蹲身万福回去。 “想要说谢大可不必。”史湘云先堵住了冯紫英的嘴:“这次是学个乖,夫君不妨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依样画葫芦的?” 冯紫英眼珠一转:“就剩天竺了。” “再远些。” “再远?那又是哪里?” “笨郎君,是西域!” 冯紫英哎呦一声,拍了拍脑门:“我怎么把雪山和西域给忘了呢。你的意思是说,我冯家要准备去趟西域了?” 史湘云向往的看着窗外:“不止西域呢,林姐姐问我,天山南北也是英雄用武之地,自天竺一路过去,不必绕行巴蜀和雪山,虽然是路难行,但那是封狼居胥的大功,冯家若有心,可慢慢的准备起来了。” 冯紫英揽住湘云的肩头,也看向了窗外,林黛玉这是给冯家指了一条大路,总跟在李家身后,会埋没了冯家的英武,若是冯紫英出雪山而冯天寿出天山,那片疆域足够冯家名垂青史。 “云儿。” “嗯?” “得你为妻,我紫英幸甚,冯家幸甚!” 湘云羞红了脸,倚靠在郎君的怀中,心中感谢薛林二位,一计定缅甸,也将自己高高捧上冯家的主位。 今生得遇这些姐妹,我湘云也是幸甚。 一百八十一、昨日里阴天渭水寒 第181章 昨日里阴天渭水寒 广西与云南总督私下见了一面,冯家开出的价码甚高,两位大人不约而同的想出来合股的法子。 一家吃不下,还不许我们两家一起吃吗? 一家出一半,买下大半个缅甸来,这功绩足够他俩一起入京做侍郎了。 战报怎么写都是个写,这就不成个问题,冯家也不会那这事对外说去,关键是战报送给谁? 按说应该送皇上,天下之主吗,应当应分。 可京城里还有一个太上皇呢,怹老人家占了京城后,可没有重新登基,而是立了皇孙为圣上,他完成了对三个儿子的罢黜成就,自己隐在幕后监管朝政。 那可麻烦了,两个皇上还是父子,一个太上皇更是爷,总不能一份战报送三家吧,那也太显得没了立场了。 思前想后也没个准主意,两家总督不得不向同僚好友们求助,咱们这些天下各省的总督,到底要听谁的呀,咱们最好统一了口风,要不然我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岂不是白立了。 知道的暗骂他俩无耻,冒领军功就算了,还将天下各省拖下了水,本来还想装瞎呢,被他俩这么一闹,不得不睁开眼瞧瞧形式,到底要尊谁。 正元帝那里得了李穹的援助,正在清扫河套,先将葛二蛋赶得远远的,省的他来回的找麻烦,顺便进驻热河,完成了对京城的包围。 留在热河的贾政,一不小心又成了正元帝的爱卿,尤其是他的大女贾元春一直随君伴驾,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更兼小女贾探春是兰芳亲王的未过门的侧妃,他这个老丈人一下子热火起来了。 圣上听闻了广西、云南总督的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是时候该给天下一个说法了,也让各省表个态,到底是跟谁。 除了义忠郡王外,东安、东平、西宁、北静、乐善、忠顺诸位郡王,与中书派下的官员一起,奔赴各省当面要个说法。 七王不约而同的在贾政的府上商议此事,谁让他是天下第一老丈人呢,有些话同着他的面说,就如告诉了圣上和亲王。 “我看呐,北直隶和山东、河南是关键。” 东平郡王先说了话:“这三省的兵如今都在京城,不问也知,他们是铁了心的跟着太上皇走了。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早知如此的话,咱们就不该回来,留在兰芳多好,哪有冯家什么事。” 忠顺郡王摇了摇头:“王兄此言差矣,我等不比雨农,他可以海外称王逍遥自在,我等是国姓子弟,怎能弃祖宗江山与不顾?有雨农那里给我等做着后盾呢,咱们还怕个什么,该说的就说,该管的就管,哪个不开眼,调兵打他。” “哪还有兵?总不能调当今手里这支吧?” 忠顺冲水溶一摊手:“你怎么就能看不见呢,这是哪?这是热河!这是雨农老丈人的家!我不信雨农没给存周留下后手。” 贾政一脸的茫然:“各位王爷,臣手里只有些许府兵啊。” “以前热河的兵马呢?三万余人去了哪里?” “让卫家给带走了啊,去了北海,据闻已经和罗刹交上了手。” “你多余的问他。”乐善郡王不耐打断了贾政的话:“找你家小子来,是那个贾环,坏水一个,准知道些什么。” 很快贾环被找了来,恭恭敬敬的先给诸王见礼,然后站在一旁垂手待问。 几位王爷相互让了让,还是请义忠老郡王问他,这位也是贾环背后那位的老丈人呢,有这么层身份,不怕贾环不说实话。 “环小子,识得本王吧。” 贾环甚是恭敬:“老亲王当面,小子焉有不识。” “那好,本王有话问伱,你可要据实而答。你姐夫我那女婿,在热河有没有后手留下来?要是有的话,归着谁管呢?我们几位要用一用。” 贾环哦了一声:“是要刺王杀驾还是要倒反京师?” “嘿~~~”诸王都给他气笑了,贾政更是骂了起来,什么无君无父,什么不忠不义,骂的贾环直皱眉。 “父亲大人,君有父而父争子,对君忠便是对君父不义,反之亦然,您教给儿子,咱们要怎么着才能忠义两全?” 问的贾政哑口无言,这也是天下督抚的难处,站谁那边都不合理,毕竟正元帝是正位得的帝位,还是太上皇禅让出来的天子,不能说反悔就反悔,还立了一个天下皆不知的吃奶幼儿为皇,即便就算那幼儿是皇上,该帮他执掌天下的也该是当爹的正元帝才对,关着爷爷什么事。 乐善郡王来了兴趣:“小子,听你这话里有话呀!是不是雨农给了你什么锦囊妙计?我等可都是雨农的长辈,你当面讲来,他不敢为难与你的。” 贾环连忙否认:“绝无此事,亲王只是告诫我家,热河乃是隔绝关外与漠南的通道,务必要把守的牢。” 诸王都懂了,李穹确实在这里伏下了一支人马,只是有些不合规矩,故此明面上看不出来。 贾环继续说道:“要是刺王杀驾,恕贾家不奉陪;要是倒反京师...小子做不了贾家的主,而贾家又是兰芳亲王府的近臣,这事儿...不会帮呀。” 是不会,而不是不能。 忠顺郡王呵呵了两声:“有一万人没有?枪炮给本王备好喽,本王带着兵马去直隶、山东、河南转一圈去,就当是给本王护驾的怎么样?” 东平郡王也说道:“江南我还有些故交,我去金陵一趟,也给我一万兵马。” 各个王爷都说要兵马防身,贾环面露难色:“只有一万。” “还真有啊?哪来的?”水溶甚是奇怪,这热河看着也不大呀,哪藏起了一万人。 “回王爷,是在京城呢。由刑大人领着的各家子弟和仆从,一直藏在丰台大营练习战阵,是我那姐夫留在京城的一颗暗子。” 诸王皆惊,一万人马藏在眼皮子底下而不被太上皇所知,那还复个屁辟,哪天夜里掏了老巢他都不知怎么回事吧。 忠顺一拍椅子把手:“我信!李雨农惯会这么行事,本王当年就是被他这么阴的。” 东平几个脸上也不好看,只有义忠呵呵发笑,这个女婿真是要得,要是早几年遇着他,如今坐京城的备不住就是自己,如今是不想这事喽,等着此间事一了,躲去兰芳给女儿抱孩子去。 又一想,何必等呢,自己直接去不就妥了,留在这里有何趣味。 “给老夫几个随从就好,老夫去趟云南,哪惹得事,就在哪儿平,沐家、冯家都要给老夫几分面子,天下悠悠之口还是得防着些。” 一直没说话的东安老郡王重重叹口气:“子孙不孝,子孙不孝!咱们这几辈人,算是青史留下了骂名喽!” 忠顺郡王眼珠一转问贾环:“小子,这事还有谁知道?” 贾环躬身答话:“除了几位王爷外,便是我爹了。小子是居中联络人,要是给我灭了口,谁也调不动那些兵。” 忠顺哈哈大笑:“是个孝顺孩子,出去不许乱说,那支兵马就留在京师吧。” 贾环有些犹豫:“要是圣上问起来,小子是说呢,还是不说。” 东安和乐善两位老郡王异口同声:“实话实说!” 贾环点头答应了下来,躬身出了屋。 回了自己的宅子,叫来彩霞,云、霞两位大丫鬟,到底是归了他,只是正夫人一直没空选呢,只能学着姐夫的样儿,先吃了解馋,等娶了正妻再抬她俩过门。 “姐姐回京城一趟,告诉二嫂子,就说七位王爷已经知道咱家的后手,让她告诉大嫂子的公公和赦大伯一声。” 彩霞皱皱眉:“怎地这么早的露了后手,不会坏了王爷的事吧。” “你甭管了,王爷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可没有王爷那么深的城府,贾家又不能里外不是人,不如亮出来给他们看,还能多捞些好处。” 彩霞白了一眼贾环:“环老爷如今可成了贾家的主心骨了,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不敢有违环老爷的命。” 贾环挥挥袖子:“给爷好好的做姨娘,彩云姐姐也一样,别争什么夫人,我得娶回来一个能光耀我这一支门楣的大户人家闺女才行。” 彩霞皱皱鼻子不满的退下了,去找了彩云说这事,彩云反倒是劝她:“咱们本意也是做个姨娘的,要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他娶进一个高门大户的来,咱们也跟着享福。” “你倒想的轻巧,你忘了在贾家时,那些个姨娘们有落着好果子的吗。” “你呀!”彩云掩住了门户悄声劝告彩霞:“咱们可是领着亲王府俸禄的女史出身,凭他谁家的贵女嫁进来,还能大过亲王府去?识相的,自然会巴结着咱俩,好能与王妃她们结识一番。懂了?” “我可没你这么多的心思,你算是把这事给琢磨透了。诶?要我说呀,你去一趟兰芳吧,见见几位王后王妃去,把这边的事好好说道说道,也有千里送鹅毛的意思。” 彩云眼睛一亮:“倒是个主意,我去问问三爷去,有没有要往那边去的人,捎上我一程,我还真想麝月晴雯她们了。” 至于环老三,她俩懒得伺候了,有些话这俩都没说出口,跟着环老三不是不好,只是挣得少,趁着只是圆房并未嫁娶呢,赶紧着多挣些出来吧,到时也别别环老三正房夫人的苗头,姨娘比你娘家还趁的多呢,跟我们姐妹别充什么大瓣蒜。 彩霞先走,自有护卫护送,一路上平安无事,坐车一路进了京。 如今的京城,只是卡着时辰开了四座城门,太上皇没薛宝钗的本事能养活住京畿的难民,又有山东、河南、直隶三省的兵驻进了京师,只能是把原来坚壁清野的百姓们,赶回了家。 报了荣国府的名,顺利进了城,径直去了荣国府,见着了久违的王熙凤。 自从大观园诸女又一次流芳尽后,王熙凤的心里像是长了草,见识过了薛宝钗“一手遮天”的本事后,总觉得京城不过尔尔,兰芳才是她应该去见识一番的所在,心中似长了草一般的向往着她们口中的碧海蓝天。 见着了彩霞,先问了问家里都可好,又仔细听了彩霞所转述的贾环意思,想了又想展眉说道:“我呢是个妇人家,按说不该参与什么军机大事。但是呢,我有了个想法,还得找三妹妹说说去,要是能行,倒是省了圣上的一番手脚了,只不过,这功劳么...” 沉吟了半晌,不见她的下文,倒是先去给鸳鸯通了个信,彩霞怎么也要见见贾母去,贾政那里的事,老太太一直很是上心。 鸳鸯亲自过来带走了彩霞,王熙凤没跟着去热闹,去了梨香院,探春独居在那里,大观园里只剩了织厂还在劳作。 见了探春,王熙凤才把未说完的话讲了出来:“三妹妹你帮我想想,若是能将太上皇惊出京城去,他能去哪儿?” 探春小脸一绷:“那位不能走。” “为何?” “便是走,也不能是外人逼走了他。嫂子,我知道了你的意思,你是想着邢家叔叔做惊弓,与圣上来个里应外合是不是?” 王熙凤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难道不该这样的么?” “错了呀我的嫂子!”探春俏眉一竖:“我来问问嫂子您,如今的皇上是谁?” 王熙凤自然说道:“当今正元天子呀。” 探春一歪头:“您再好好想想?” “难道还能是太上皇?那不乱了伦常么,哪有做爹的禅位又夺位的事,这......” 猛地一下,王熙凤想起来了什么,张口结舌,一个这字说了好几遍,总是接不下去。 她想起一件事,太上皇可是把帝位隔代给了一个吃奶的娃娃,那娃娃她不仅见过,还抱过呢。 现如今,中原的皇上可是在兰芳! 探春见她终于醒悟了过来,才笑着说道:“邢家叔叔的人,哪也不去,两不相帮,就这么慢慢的养着,直到那位皇上能回来京城时,才能出面捧圣。” “唉哟!”王熙凤给了自己大腿一下狠得,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看似李家两不相帮,实则呢,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最好是这对父子拼个你死我活,那孩子回来给他们披麻戴孝。 “三姑娘,你该出阁了吧,嫂子送你嫁过去怎么样?” 探春害羞起来:“还不急呢。” “急!怎么不急!”王熙凤可比探春急:“赶紧着准备起来吧,早生贵子可等不得,生的晚了,可没地方封给孩子了。” 探春无言以对,看着王熙凤风风火火的跑去找贾母商议送嫁的事,她也是想念六哥哥了。 一百八十二、依样画葫芦 第182章 依样画葫芦 如今的京城确实透着诡异,谁也不知道天家父子下一步要那么办,是刀兵相见,还是父慈子孝,都摸不准这个脉。 故此贾探春也确实动了心思要走,她留在京城本是安稳住皇后,连皇后都跑了走,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万一被人惦记上扣做人质,反而不美。 但有一个规律,怕什么来什么。 贾探春作为半个李家人,她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万宁老皇安排的眼线盯控中。 她这里刚一准备嫁妆,皇宫便来了人,还不是戴权,他被留在了金陵,明着是准备水军,其实也有坐镇后路的意思。 来人进了荣喜堂,贾赦出面迎客,谁让他是此次太上皇钦点的三省联军主帅,官拜一品晋兵部司马,这是当年贾雨村的官位。 可见,没了谁都行,总有一个能替代你的人出现。 贾探春很快知道了消息,稳了稳心神,去给贾母请安。 “老祖宗,孙女不得不借助您老人家的手脱身了。” 贾母忙问何事。 探春先自袖兜里掏出来两份文书,一份给了作陪着的邢夫人。 “夫人,这是薛家在京城的所有铺面和厂子的凭证。” 另一张给了贾母:“老祖宗,这是孙女们在亲王府大观园织厂的凭证。” 把这两份凭证交给了贾母和邢夫人后,探春着重说道:“凡一应做事,自有贾、林、薛三家在京的子弟们支应,这是贾家的护身符,只要太上不糊涂,怹就不敢断了这些买卖,那样是竭泽而渔,对李家而言不算什么,却能让京城缺衣少食。” 邢夫人郑重接了过来:“三姑娘这是要走?也好也好,你们这些女孩儿,本就不该受这些的罪,去了兰芳好好过日子去吧,家里有这么些小子们呢,这两年看着都有长进了,是该他们支撑门户的时候了。” 贾母有些伤怀,探春看出来后,赶忙宽慰:“老祖宗,这些赚来的银子啊,您可不能偏心都给了宝哥哥去。您老留着,该花就花,不省它们,咱们的贾家门面呐,还得是您老才能立的起来呢。” “都是给我的?”贾母强撑笑意:“既然是给了我,那我怎么花,你们可管不着喽!” 邢夫人随着笑笑,确实分了好大一份给她和贾母,也算是托付在了贾家门下的意思。 倒不是说亲王府如何不顶事,是贾母和贾赦有一层身份,原本不怎么出彩,却在太上皇重又出山后,反而出挑。 他们是太上皇的旧臣人家。 贾母戴上玳瑁的眼镜,仔细的瞧了瞧分益,果然是人人有份,多劳多得。 又要过薛家的凭证来对比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我们家,不如薛家了呀。” 贾探春不服气了起来:“薛家姐姐只是嫁过去的早,谁让她是我们姊妹中最长的呢。她有她的治家之术,我也有我的持家道理。我也好,四妹妹也好,自会给李、贾两家再添砖瓦的。” 邢夫人喊了声好:“好一个侯门的贵女,这才有些样子呢!老太太,您说呢,我看着三姑娘最合适,四姑娘到底年纪小些,又是那么个身世,便让她安安生生快活一辈子好了。 我想着她们姊妹之间,不用多说,自会相互照应的!” 她是一边说,一边笑;贾母一面听,一面不住笑着点头;闷坏了小探春,不知道老祖宗和邢夫人的壶里又有什么药。 只见邢夫人自袖兜里掏出一块玉石来,唬了探春一跳:“二哥哥的玉?怎么...” 贾母笑了起来:“三姑娘,伱仔细的看看再说。” 探春双手接了过来细看,确实极像宝玉那块玉,但錾的字却有不同。 正面写的是【同福同享】,翻过来的背面是【休戚与共】。 探春可真不明白了,一双杏核眼左右的瞧,等着邢夫人或贾母给她讲讲清楚。 贾母让她近身,将这块玉符亲自给她挂在了颈间,伸着手摸了又摸,眼圈一红,流下了泪来,颤颤巍巍把这块玉给探春掩进了怀中。 “三丫头啊,这是林妹妹的娘亲,你敏姑姑嫁人时,我给她的信物。” “啊?”探春慌了手脚:“我孙女怎么敢拿她家的东西。” “这不是林家的东西。”贾母按住了探春的手:“这是我贾家的东西。” 拉着探春坐在了自己身旁,细细的给她讲道:“我贾家不是只有这些个子孙的,如你们一样的女儿家更是很多。你姑姑是荣府的嫡长女,她出嫁时,你的爷爷命人打造了这块玉符,让她带在身边,以此来联络嫁到各地的贾家女儿们。” “这是我贾家出嫁女的规矩,虽说嫁进了别人家,但彼此之间要是能守望相助,这是多大的一个人情网呐。她们可以借助各自的夫家,给贾家留一条最后的路。” “玉儿被我接回京时,你姑父便将这块玉送了回来,那时宝玉还小,献宝似的给玉儿看他的玉,我那时便说玉儿原本是有玉的,只是随着她娘一起埋了。” 贾探春回忆起来当年那一幕,不禁摇头:“二哥哥当年可真是顽童一个呢。” 贾母噘噘嘴:“他还小呢。” 探春连连点头:“老祖宗说得对,二哥哥就算是七老八十了,他也得给您磕头喊着老祖宗做个好孙子。” 贾母假嗔拍了探春一把:“就不许我老婆子独宠一个孙子么!” 探春无可奈何:“您将贾家外嫁的女儿们交到孙女手里,也是独宠么?我得担着多大的干系呢。” “那我还能给谁去?要是玉儿嫁给了宝玉,自然归她交际来往。可她被一个外路来的混小子给连哄带骗的娶了走,赔了她一个还不算,你又带着惜春嫁过去。我贾家成了给他李家垫脚的石头!” 探春羞笑:“命中注定吧,我贾家的儿郎们,不也是借着李家的梯子更上层楼?” 贾母轻轻叹气:“若不是看在他还念着冒我贾家名的情分上,还算对你们不错。就凭他几次三番的气我,我也不答应你们嫁给他!” 探春只能劝慰:“那我带他回门时,让他给您好好的磕头,您不消了气,不许他起来。” 贾母才不会上当:“就凭他?我老婆子可不敢受他的头,折寿!” 一席话说笑了三个人。 谁不知道李穹对贾母可是有着一万种的法子气她呢。 真真是贾母的克星不说,还让她拿捏不到短处反制不得。 将贾家出嫁女的名册给了探春,里面是自代化、代善一辈起直至贾元春。 探春苦笑,大姐姐嫁的是天家,这要让她怎么照拂? 抬眼看看贾母,老太太心虚的躲开了目光,探春明白了过来,原来贾母是心向着正元帝呀,要借着自己的口告诉六哥,帮着贾家大女儿的夫君些。 呵!我就知道好事轮不到我头上! 六哥那句混账话是怎么说来着?天下没有一口奶是白吃的。 又被贾母套路了一回的贾探春,握紧了名册,这回老太太也是掏出了压箱底的东西,靠着这份名册,我贾探春去挨家拜访一下贾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们,敏姑姑当年怎么做的我不知晓,但就我在家中从未听过这事来看,想来也不甚太好。 那便我来! 我贾探春是这一辈中贾家女儿们的靠山,我给六哥送上这份大礼,这才是我贾探春最好的嫁妆。 将名册藏进了袖中,便是答应了贾母的意思,我们兰芳素来是广纳八方财源,以利惠天下着称,便是我不说,六哥已经帮了正元帝的,只是彩霞不说,老太太不知道罢了。 也不必再绕圈子了,探春提出想要秘密出京,希望贾府能给她做个掩护。 贾母便对邢夫人说道:“快到了她们爷爷的冥诞,你找凤丫头安排一下,我们去清虚观再打个醮去。” 上一次大醮是贾元春做掩护,贾珍正式与南安郡王结成同盟。 这一回,贾母做掩护,送孙女出京。 娘们几个正商议怎么能将嫁妆混在供礼中带出去,贾赦见完了客后来给贾母回话。 “太上皇那里缺银子了!”贾赦没好气的抱怨:“我就不信了,国库又没长腿跑了,咋就没了钱呢?” 贾母显现出来老辣:“这是要各家纳投名状呢!各家掏了钱,便是上了老皇的船,想一脚踏两船见风使舵的就得琢磨琢磨,要是天子回了京,会怎样的看他们。那么只要有这层顾虑,掏了钱的人家,不得好好护着老皇,最好是圣上永不回京。” 贾赦嘿了一声:“也没说不让老皇不管事呢,八王议政,左议院中还是以他为首,怎么就想出来这么一记昏招?真是为了防雨农?我看不全是。” 邢夫人接了话:“管他怎么想呢,要钱就给,咱家犯不着让他抓住把柄。正好,老爷呀,我们正商议着咱们送走三姑娘呢,不如借着给钱的机会,咱们将三姑娘的嫁妆鱼目混珠的送出城。” 贾母也是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就在清虚观交接,让他们派人来取,趁机拖住他们,送探丫头出阁。” “哪有那么多的钱呐!再说了,今儿给了,明儿还要,成了无底洞怎么办?” 贾母和邢夫人沉默不语在想着办法。 探春却有了主意:“大老爷,我说个主意可好?” “探丫头你说,咱们家的女儿中呀,就属你是个能做事的!” 贾赦真是看好探春,也愿意藉由探春和惜春与李家联姻。 可惜自己的迎春,能做一家的主母,却做不得一国的主母,嫁给了陈家也算她的好归宿吧。 而探春正要说迎春呢:“除了咱家外,在京的还有陈家,他家想必也要给钱的吧。不如,咱家替他家一并的给了,借机带着二姐姐一家一并走,自然也是给侄女我送嫁。” “可这还是给钱呀。” 探春不紧不慢的说道:“大伯,您呐得跟老皇讲理去,要钱不给,用物抵偿可行?不论是粮草、布匹、蔗糖还是火器都行,薛家那位姐姐临走前,可是将这些的价格打进了谷底,也该是涨一涨的时候了。” “怎么涨?” “只要老皇答应要东西,咱家低价少赚的卖给要捐银子的各家,既能让老皇得偿所愿,又能解了各家筹银的难处,还能让咱们贾家啊,博一个勇于担当的好名声。” 贾赦眼珠一转,心内暗笑,好名声还得有李家一半吧,这女生外向起来,可真是胳膊肘拐到了天边去。 不过呢,此计甚妙。 妙就妙在看似出钱又不赚钱,但实则却是去了库存。 嗯,这个道理雨农是讲过的,东西做出来就是要卖出去才行,这样才能使工厂里不停工的继续生产,工户有了月钱,这月钱就能去过日子开销,转了一大圈后,人人都有所得,而这钱又回到了手里。 嘿嘿! 妙啊! 天下能想到的人不少,可能做到的人则没有,因为他们不能生产的这么全。 “得!三丫头的主意正,我这就去找另外几家聊聊去,联在一起求见老皇,成算更能大些。” 贾母和邢夫人却理解不了这么深,但觉得是比单给银子要合算的多,于是都答应了这个主意,因为她们婆媳俩要写字按戳的调配物资,这也让她俩倍感新奇。 清虚观里有个张道士,是贾代善的替身,也是太上皇亲封过的真人,可说是老皇的老人了。 此刻呢,他在厢房里与倪二把酒言欢,二人吃着酒菜谈天说地好不痛快。 “真有个无生老母么?”倪二啃着羊头肉问张老道。 “嘿嘿,说要有,他就有;说没有,他就没有。就看你什么时候要,又是谁需要?寻常的百姓,要饭的花子,求一辈子都不会有。” “原来如此!道爷好见识!”端了一杯敬张老道。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与王爷比起来,小老儿这道行浅的很。” 倪二放下酒杯拿起酒壶给张老道斟酒:“王爷好道,要将道家并入百家,不仅不耽误你们传道,还要交给你们点石成金的大道。” “哦?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倪二摸出一个手雷,滴溜溜扔在了炕上,唬的张老道险些掉下椅子。 倪二呵呵笑了起来:“这玩意儿,用的是道家的炼金、炼丹术。你敢信,就这么个小东西,能炸死一片的人。” “小道信!快收了它吧。” 倪二一本正经起来:“这是杀人的术法,王爷说这本该是道家的霹雳手段,四大道庭仙府的人,已经赶去了兰芳,愿求此技。” 张老道眨巴眨巴眼:“小老道可不敢学。” “也没说教给你。”倪二一撇嘴:“道爷,您不想做个活神仙吗?王爷那里还有活人的手段,你们不会做的丹药,王爷都会。” “什么丹药?” 倪二挠挠头:“忘了名了。” 张真人冷笑:“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犯不着跟我这鬼画符。” “哈哈哈!就知道瞒不过道爷去!送王爷的侧妃出京,道爷可在兰芳传下衣钵,不用卖你的膏药了,好好的去做活人的药!” “侧妃?谁呀?” “荣国府贾存周的二姑娘。” 张真人呲咪呲咪的笑了,原来是她,这不巧了么! 一百八十三、寒塘鹤影 冷月花魂 第183章 寒塘鹤影 冷月花魂 “贾代善的忌日?”太上皇闻听了自贾府传回来的消息,犹疑了一下。 “都是哪几家过去?” 内侍报了留在京中好几家的名字,其中便有陈家。 恍然了,是要一起商议给朕出钱纳“投名状”的事吧。 他知道了贾家不给银子而给物资的想法,说实话,确实正合他意。 没东西可买时,银子是粪土,它只有变现成货物后,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三省兵卒,算上辅兵和徭役,小十万张嘴等着人吃马嚼,确实是个负担。 国库有银子不假,但不能喂银子和铜子,还得是五谷杂粮,那就得去买去。 市面上的粮食,太上皇也不敢太过搜刮,要得人心,不是失人心,总得给百姓留些口粮,所以粮食、布匹、肉蛋、果蔬这几样货物,都是太上皇急需要用的物资。 “安排下去人手看住就行,有了消息及时报给朕。” 内侍下去传旨,没了密谍司的太上皇,又匆匆拉起一些人手,但总不如李穹治下密谍司好使。 被选出来的人手还未混进清虚观呢,他们的姓氏籍贯以及背景出身,已经在了紫微阁京城留守的邢岫烟手中。 “大莲。” “诶!” 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脆生生答应着进了屋。 她是倪二的亲闺女,闺名大莲。 “把这份名单给你爹带回去,都一一的请回来交个朋友。” 大莲笑嘻嘻的揣好了名单,挎上一个竹筐,里面都是鸡蛋,出了这间小小的杂货铺,奔着家走去。 身后远远跟上两个人看护着,这是一条紫微阁与密谍司之间最安全的线,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姑娘出入杂货铺。 要说李穹毕竟是听得多,看的多,这种所谓的“交通线”,可是最安全的一种了,他把与倪二的这条线,交给了邢岫烟。 她爹邢忠已经不在京城露面多时,那一万的人马也藏进了西山挖矿,丰台大营那里只是虚晃一枪,这支队伍正日日夜夜勤加操练,等着来自兰芳的命令。 倪大莲一路平安的回了家,先把鸡蛋放进了厨房,然后再次出了门,在大门那摘下了一盏灯笼。 掩好了房门后,去隔壁五婶子串个门,娘就在那里闲话家常呢。 “五嫂子!你也在家呢。” 五婶子的儿媳妇小红坐在炕上正唠嗑,见了大莲很是喜欢,要她过来揽住了小姑娘的肩头问长问短。 小红是回来商议搬家去兰芳的事。 王熙凤准备送亲贾探春,贾赦也有意让长子贾琏小两口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京中留下他和贾母支应就好。 怎么说呢,还不都是因为万宁老皇逼迫着纳银站队么,不好硬抗,只能给正元皇帝做个样子,我家也是无法,但我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长子是荣国府一脉的传承人,所以贾琏不能有任何疏漏,能走便走,还有贾琮暗戳戳的在西山与京城间来回奔波呢。 故此贾琏一房要走的话,那么不仅姨娘平儿也要走,就连管家林红玉也得跟着走。 自然她的夫君贾芸也得随着去,这不,她家来劝婆婆五婶子一起跟着走。 同着大莲母女这对儿街坊老邻居,小红又一次劝着婆婆。 “媳妇和芸儿一走,那可是远隔万里呢,留您一个人在家里,我们怎能放心的下。” 五婶子只是不肯,她还有她的道理:“要搁着以往,我说去也就去了。可如今不同,我不说,你也懂眼下是个什么局势。红玉孩儿啊,我可也是贾家的媳妇呢,那院里还有个老太太我的婶子没走,我也不能走。” 红玉没了脾气:“人家是一品的诰命呢,我的好婆婆吔,不走也没人敢动半分的。” 五婶子直摇头:“不对不对,孩儿啊,伱婆婆我还是咱家织厂的管事呢,我一走,织厂谁来管?那些你的婶子大娘姐姐妹妹们,刚有个营生能顿顿吃上荤腥了,我怎么能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呢。” 一番话说乐了倪二家的,大莲也嘎嘎笑,给五婶子挑个大拇哥:“五奶奶是这个,有情有义,巾帼英雄!” 小红给了她一巴掌,拍在了小姑娘家最害羞的屁股上,她立即对五嫂子怒目而视。 小红冲她一挑眉毛:“不服也给我憋着。二嫂子,倪二哥给王爷办大事呢,大莲就别跟着裹乱了。我带她去兰芳,送到王府里去学学本事,将来呀,备不住还能做个官呢。” 大莲立即转嗔为喜,她早就自邢岫烟那里听说了王府的种种,想见识一番,只是一直不得机缘。 但她与邢岫烟的事,除了自己爹以外,连娘都不清楚呢,当然不能与五嫂子说,哪怕五嫂子也是紫微阁的人,但咱俩谁也管不着谁。 小姑娘的心高气傲,来自她爹给她的底气,醉罗汉倪二,跺跺脚,半个京城地面都要抖一抖的主,谁还敢欺负他的闺女。 小红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呀,正是要学本事的时候,学好了本事,有多少大事做不得呢。跟在你爹后面能学什么?打打杀杀的可不是姑娘家家该做的事。二嫂,您说呢?” 递个眼色过去,倪二家的自然心知肚明,姑娘还小,成天的抛头露面确实不妥,万一哪天被人盯上了,还得是一番的麻烦。 不如让她去兰芳,这样自己和当家的,也没了后顾之忧,王爷是个念旧情的人,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姑娘。 “好倒是好,等当家的回来,我与他商议商议?” 小红留了句要尽快,便先告辞,王熙凤那里的事多着呢,她得去忙活了。 娘俩又与五婶子唠了会儿,婉拒了留饭,也回了家。 进了门,倪二已经在了屋子里,冲姑娘眨眨眼,指指桌子上的酒菜与家里的说道:“有肉有酒,你再炒个鸡子来,咱们就吃着。” “省着些吧,京城里的东西可是不多了呢,咱家就是不缺,也得要攒些了。我给你们爷俩拌个疙瘩汤,锅里还有昨儿蒸好的馍热了吃怎么样?” 父女俩都说好,只是为了支开人。 等倪二家的去厨房里忙活开了,父女俩相视一笑,大莲自荷包那里翻出来邢岫烟给的名单。 “邢家姐姐说,请回去见个面。” 倪二接过来看了看,伸手拿过烟袋锅子,大莲给爹打着了火镰,将这名单点了烟叶子。 “爹,我想去兰芳!” 给爹斟满了酒,笑呵呵的捧给爹:“那府里的小红姐姐要随着二奶奶她们走,想带着我一起走。” 倪二接过姑娘端过来的酒,滋喽一口干了,吧嗒着烟袋锅子琢磨了一下。 “也行,京城里不会太平多久了,正元皇上手里的那部密谍司,已经潜进了京城,却不与咱们联系,怕是要搞事的样子。你走了也好,我与你娘倒能安心。” 一口香的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笑着给姑娘说道:“去了兰芳呀,就去求王爷去,跟在林王后的身旁做事,知道了没?” “诶!我听爹的。可是为什么要跟在林王后身边呢,薛后的手段可是很了不得呢!” 倪二冲姑娘一挤眼:“小孩子到底是看不远,林后的一身本事,才是真正的治国方略,薛后则是富民富国,而朱后呢,是安抚那几位王爷的。爹跟着王爷这么多年,越发晓得了一件事,王爷想让谁发财,谁就能发财;但能劝住甚至更改王爷心意的人不多,只有那一个。” 大莲若有所思:“那咱家以后就是林后的人了呗。” “咱家是王爷的人!你爹我可是紫微阁行走,密谍司左千户,爹的上面只有一个还在皇上身边的夏内相。” 大莲哈的一声:“我说爹怎么知道京城潜进了人呢,合着连圣上身边也...” 父女俩齐齐在嘴边做了个嘘,笑着帮着端菜拿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了顿中饭。 倪二家的自然也提到了去兰芳的事,还说要接五婶子过来一起住,这样五婶子那里也有了照应。 “贾芸如今就在天津卫,一直看守着这条退路。”倪二边吃边说:“所以啊,小红妹子未必能走成,多半到了天津就会被留下来,经营这条海上往返京城的路。两家本也是邻居,我最近不在家,你干脆撺掇五婶子搬进织厂里去,那里反倒是最稳妥的所在,不管是谁,都会保住这个织厂,自然也不会对你们下手。” 这么一说,倪二家的反倒舍不得姑娘了,眼巴巴的瞅着姑娘,眼泪就要往下落。 倪二嗐了一声:“咱们丫头是走正路求上进的,你嚎个哪门子丧!” 大莲也劝娘:“等着女儿学好本事回来的,我也和邢家姐姐一样,管着爹他们这些人。” 倪二两口子被姑娘的天真逗笑了,邢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啊,朱后开蒙,王爷亲传,紫微阁里谁不知道这么一朵紫薇花呢,端的做事风雨不透,绵里藏针。 当倪二开始动手请人时,邢岫烟也给大莲放了行,自己则不声不响的隐去身形,又不知道藏在了京城何处,真是只闻鹤鸣不见鹤影。 倒不是为了防备倪大莲,而是此次她要直面太上皇,况且手段凌厉,就是要警告一下这位万宁老皇,凡事不可做绝,你还不是天下之主呢,想一手遮天?问过我兰芳的人没? 你看着邢岫烟娇娇柔柔不与人争强斗胜的样子,可哪知人家的心性呢,办事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瞻前顾后。 李穹敢把京城紫微交给她,除了有邢忠和荣国府能做她的退身阶外,更多的是看重这丫头的心性。 当年说动邢忠跟着李穹自姑苏进京,又忍住了儿女遐思不在李穹身上纠缠,便是被李穹安排着嫁进了薛家,她也是自然从容,还把薛家二房打理的有声有色,就连大房的夫人甄英莲,也是喜欢这个妯娌多过喜欢那亲小姑子薛宝钗。 而她这回藏身的地方,正是薛家老宅的另一半,曾被梅翰林买下来挖地三尺的,又被李穹一包火药要了性命的地方。 自重又挖通的地道内,进了薛家老宅,夫君薛蝌正在那里等她。 “明日清虚观打醮,我得去露个面,贾芸已经到了通州码头,看红灯为号。” 岫烟给夫君拍了拍身上的浮土:“你又去西山了?” “你怎生知道的?” “瞧你身上的煤灰,这还猜不出来?” 薛蝌故意的一叹,搂住娇妻的软腰不让她脱身:“我的好夫人啊,我自幼有那么个姐姐就够我受的了,你可饶了为夫吧,我这半点行藏都能被你一眼看穿,为夫真是不自在的紧。” “少来这套,敢去秦楼楚馆,我命人给你裹在被子里游街。” 这就是邢岫烟的性子,绝对说到做到,薛蝌干笑着说不敢,还得压住了心跳,自己这媳妇目光如炬,真不知道王爷都教了她些什么本事,问起来时,她总是笑而不语。 岫烟柔柔笑着让薛蝌稳住了心神,自己可不是堂嫂甄英莲那般的好说话,薛家女嫁出去就少管薛家事,薛家两房我说了算,我才是薛家的当家奶奶呢。 哄好了薛蝌,细细问清了爹派回来的人手藏在何处,又是怎么个联络办法,转转眼珠对薛蝌说道。 “倪二家的姑娘要去兰芳,我这缺个与他单线联络的人手,正好有一个人被王爷派回了京城,我准备给她安排进皇宫,走元春娘娘的那条线,你去寻御膳房的吧,司膳监是咱们自己人。” “谁呀?” “你别问,只管去找人,见了你就如同见了我,他们自会安排。” 薛蝌好生无奈,娶这么个媳妇,好是好,就这一点让他难受,她是自己的上司。 振了两回夫钢,才志得意满的去了御膳房,薛家二爷的名头也是不小呢,喝着贡茶等人会面。 不一会儿,一位三品内侍来见这位京城第一糖商薛二公子,商议好了用糖的数和价格后,薛蝌才说了正事。 “贾家贵妃的宫里是不是缺了人手打理?” 内侍不动声色摸出块牌子来:“太医院少个进后宫传药的缺,一千两银元,不要银票和现银,只要银元。” “行,容我回去准备一下,命人送到...” “京城有家都一处馆子。” “好好好,那在下告辞。” “来人,送薛家二爷。” 薛蝌一头雾水的回了家,洗浴一新的岫烟正在绞头发,薛蝌过去帮忙,说了送银元的数和地方。 岫烟见夫君欲言欲止的样子,想了一想,拍了拍他的胸脯:“那人你也认得的,远远的看一眼,不可相认。” 薛蝌这才重又开颜,痴缠着岫烟又想行周公礼。 次日,贾家清虚观打醮,薛蝌与贾琏、贾琮一起忙前忙后,光是祭品就有十里之长,那头都快进了清虚观,这头还有马车未出府。 便在这时,一个鹅蛋脸的姑娘,背着一个旧的包袱,进了太医院中。 小王太医略瞟了一眼,连忙扭过头去装作不识,这位在贾家见过很多次的宝玉身边大丫鬟---花袭人,改回了名字花珍珠,本本分分的候在那里,不多时,小内侍领她进宫造办名册。 换了身宫女服侍的袭人,看四下无人时,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小房中,一动不敢动。 抱琴与她说过的话,她一直不敢或忘:“你就当自己是那个傻晴雯,而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袭人就行。错一步就是死,我信你不会错。” 一百八十四、分骨肉,重定穷通 第184章 分骨肉,重定穷通 荣国府打醮清虚观,京中各家遣人来随礼,管家林之孝在观门竟然唱礼道谢,大红的礼单子贴在了道观的外墙上。 是不合规矩,但要是给贾家三姑娘送喜钱贺她出嫁,是不是合理的多了。 张真人自神坛前取下了八字,拿木盘托着,黄布盖着,亲自送到了贾探春的手中。 此时的贾探春,头戴金丝玛瑙小金冠,里罩镶宝嵌玉八仙金钿,压发髻是西王母驾鸾金桃心; 云头凤纹镶宝金掩住前两鬓,镶宝石龙首金鬓压住后两鬓,这叫四鬓周全,也称四角齐全。 珍珠帘掩住芙蓉面,龙凤坠垂下元宝耳。 大红纻丝暗凤纹的大衫,两肩垂脚挂深青织金龙纹饰珠的霞帔。 透雕鸳鸯玉盖钮锁住领口,龙纹青玉坠领佩件垂在胸前,腰间裹一条龙纹四方白玉带。 庄媚共生,雅中有韵。 贾家掏干净了家底子给贾探春奉上了一套一品王妃的大红妆。 赵夫人身着五品诰命夫人服,眼含热泪受了女辞娘的拜礼; 贾环托盘送上“断骨肉”,贾探春拿起金刀一刀两断,将其中一份用荷叶包好,带到了夫家后,还要与另一条肋骨蒸在一起吃“合骨肉”。 这是同生共死永世不离的寓意,夫妻二人终老一生合葬一墓称作并骨,可谓古人对一世夫妻的最大浪漫,生在一起死不分穴。 贾宝玉蹲下了身子,背起了三妹妹往观外走。 观外甚是热闹,爆竹声声,丝竹震天。 但要仔细听,吹奏的不是【太乙救苦天尊赞】,而是【柳摇金】。 一副銮驾稳稳当当停在了观门前,那是皇后留在大观园的仪仗,去了飞龙旗,换了红纱罩,八八六十四抬撤了一半的杠夫,贾探春稳稳当当坐进了大轿中。 轿帘放下,贾探春撩起珍珠帘往外看去,两边的酒楼茶肆站满了人群,全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对着她的轿子招了招手,那就是紫薇阁中鹤影邢岫烟。 整整前后三条街,绝无一个旁人! 这便是邢岫烟给太上皇的一份见面礼,也是送贾探春出嫁的贺仪,紫微鹤影代表着兰芳国主李穹迎亲,就是要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将贾探春堂堂正正的接走。 那些万宁老皇派来的人手,不管是在哪儿躲着的人,现在无一不是堵着嘴捆着手脚躺在阴凉的地上歇一会儿。 不躺够两个时辰,就躺一辈子吧。 各家观礼的人,原本还心有戚戚,陆陆续续看出了门道后,无不咧嘴叫好使劲的拍巴掌,一定要让轿子里的兰芳侧妃看见,我们可是忠心愿您美满安康,绝不会去通风报信。 喜轿里坐定了贾探春,观内的贾琏携着妻妾孩子与贾母和邢夫人磕头辞行。 贾母连声的催促:“快走快走,勿以家中为念,路上平安要紧。” 贾赦也是连连摆手,让他们起身赶路,贾政还在热河不能轻易进京,只好遣了扶正的夫人和宝玉、贾环来送女儿一程。 众人纷纷出了观门,骑马的上马,坐轿的进轿,连天的爆竹声中,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启程。 说来也甚是有趣,刚上了正路,一队顺天府的差役刚好经过,不经意间围在了队伍两旁,一路毫不停歇的出城登船。 一条大福船上正在装载贾探春的嫁妆,这些都是放在供品车队的最后,那边进了观,这边才出府,走着走着离了队,拐到了通州的码头上。 这也就是没了司机开那辆火车,要不然还能更快。 贾探春刚刚坐稳见了送亲的兄弟姊妹,大船轻轻一晃,驶离了河岸,奔着天津卫而去。 小红引着贾芸来见探春三姑姑,给三姑贺喜。 探春笑着给他道谢,贾芸磕着头说道:“姑姑哪里的话来给侄儿道谢呢。另叫姑姑放心,王爷已经出发多日了,海上接亲。” 探春心内甚是甜蜜,让贾芸起身后,又看向二哥哥贾宝玉。 贾宝玉笑着说道:“三妹妹尽管放心,我送妹妹到天津卫后,扬帆北上,若兰那里调我去做事,哥哥别的不会,帮着他筹划粮草还行的。” 贾环一撇嘴:“那是薛家给办好了的,您只管着签字画押,是个人有手就行。姐姐不必担心二哥,他是去乐浪郡调教新罗婢的,这事薛大哥不会,兰儿也不做,思来想去还得是二哥拿手,蔷儿和芹儿已经去了扶桑,他俩要生发了。” 宝玉脸一红,却不反驳,他在热河贾政的身边甚是无趣,难得卫若兰与薛蟠想起了他,又是调教女孩儿们学学中原礼仪和梳妆女红,贾政难得答应了下来,还给了他一个采办粮草的差,算是能者多劳。 贾探春在珠帘后面发笑,二哥哥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吧,既不吃苦,也不受罪,每天还有莺莺燕燕环绕身边,确实是非他莫属。 两个时辰过后,大船已经过了霸州子牙河,太上皇那里才收到了消息,荣国府今日嫁女,嫁的是贾存周的二姑娘,嫁给的是李穹李雨农。 老皇一把扔了奏折,坐在榻间是浑身的哆嗦。 李穹你欺人太甚! 在我眼皮子底下娶媳妇,偏我还最后一个知道,这京城是你的还是朕的? “可还能追的上?” 老皇问询他藏在金陵多年的大将军,那位算算时辰苦笑着摇摇头:“便是快马追上,也对付不了兰芳的战船,何况追不上。” “金陵水师也拦不住他们?” “慢说拦,便是拼速度,他们也在我海船之上,这么些年来,自兰芳到天津卫,他们走远海避开了臣的水师,想追追不上,想拦又去不得远海,臣一直是望洋兴叹。” “那就拿回天津卫!不许他们登岸!” 一直不做声的京营节度史鼐忽然发话:“以兰芳水师的能力,他们可以另寻一处随意登岸,真不是非天津卫莫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海禁。” 万宁皇思量起来利弊。 一旁那位统领三省并京师五营的大都督,平原侯蒋子宁顿时便恼了! 他家是后起之秀,全凭着万宁皇封的侯,但都命数不长,到了他这已经是了第三代,一直统帅着江南的水师,是万宁皇放在金陵的一枚胜负手。 此次随着老皇进京,不仅统领了三省联军,更是拿到了史鼐手中所有的兵权,权势直逼当年的王子腾。 而他正好是水师出身,深知海防与海贸的重要,一旦老皇真的禁了海,看似是防住了兰芳水师不能登岸,其实却是将万里的海疆拱手送给兰芳。 尤其是海上的商贸,以后只能是兰芳一家做了,这不是绝了他们蒋家的根基吗。 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到四旬就能统领天下三成的兵马并水师,还是老皇座下第一人,他能看得起谁,瞪了一眼不出好主意的史鼐,与万宁皇急切说道:“断不可禁海的呀!一旦禁海,那李贼更将势大,他自海上来,可随意攻取我朝的海防,那时将防不胜防。” 史鼐心道你个小兔崽子当自己是李穹呢吧,还敢与我们这些老勋贵们动心眼,嘿嘿,伱这是背鼓进庙找锤,小孩儿的屁股欠削啊。 “追不得也战不得。”史鼐站那儿阴阳怪气起来:“那还要水师做什么?打渔去?” 蒋子宁怒喝:“朝廷多年不给水师造新船,尤其是那个会自行的铁甲舰,你让本侯拿什么拦住兰芳的水师?” “朝廷也没给兰芳拨银子造船,人家怎么就行?” 一提这个,蒋子宁更来了气:“陛下!朝廷新做出来的蒸汽机,能否给了臣。有了那物,臣定能打造一支水师远征兰芳!” 史鼐切了一声,懒得与他掰扯了,心里捉摸着该怎么给他穿穿小鞋的事。 嗯,这事吧,得大家一起来才有意思,我得问问大米里怎么能掺沙子,白面里能不能掺白灰,观音土也行啊,他那十万大军呀,吃的太饱可不行。 这事找谁问呢? 史鼐神游物外去了,万宁皇叹了口气与蒋子宁说道:“那蒸汽机是李雨农的手笔,京中能做此物的工匠,都被他带去了兰芳,现如今便是连火器厂中的人手都不够了,你部所用的火器,还是自他手里买来的呢。” “算了算了!娶个媳妇就娶吧,我也不至于的扣他一个媳妇儿。史鼐!” “额...臣在!” “按规制赐贾家女王妃厚礼,你着人给送过去,务必要追上他们的船。” 史鼐刚想说追不上,老皇又说道:“另外,给雨农捎个话,我那孙子他好生的给养着,中原的事与他无关,等着那孩子登基后,才是他回到中原时,老夫任凭他折腾去,但老夫在人间一天,不许他踏足中原一步。” 说完了这些看似提气的话,老皇话音一转:“还有啊,天津卫离着京城太近了,不许他再过来了,换个地吧,给朕捎些火枪火炮来,朕一分不少的给他钱。” 这口气,万宁皇生生的咽了下去。 没法子,隔着太远,又要与儿子争锋,他是在顾不上讨伐李穹。 便是能去,凭借兰芳水师的实力,他不看好蒋子宁能打得过李穹,那混蛋大闹了保定府时,老皇就知道蒋子宁绝非阴损无比的李雨农之手。 怎么就不能为朕所用呢,好好当你的亲王不行吗,朕给你丹书铁券都行。 那玩意儿骗骗蒋子宁还行,他肯定痛哭流涕肝脑涂地的保老皇。 想骗李穹? 李穹有一万种法子调戏回来,还让你还不得手。 此刻的李穹就在打着闽南的主意,尤其是那座夷州岛,眼下天时地利尽在自己手中,先拿过来用一用再说。 所以贾芸说李穹要在海上迎亲,就是因为李穹早已经围住了夷州岛,正在福州与福建总督商议通商的事,那座岛便是要来做中转货物用的。 李穹讲理,给福建总督一条条掰开了讲,我能封住你的海域不让一条商船开进福州与泉州,咱们能好好的谈一谈了吗? 忠君可以,你忠谁? 你忠谁,我反谁,天大的责任扣你脑袋上,看看你们一族的命能不能够堵住天家的怒火。 “王爷!何苦逼迫太甚!” 福建总督真是拿李穹没了法子,这王爷本来远离了中原的是非,真要是因为自己而重新踏足中原的话,那真如他所说的一般,自己不仅不能留名青史,相反还得搭上一族的命,那两位皇上谁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看,这不就有共识了吗。”李穹笑呵呵品着正山小种:“闽南素来是茶乡啊,不亚于徽江浙三省,西洋人好红茶,您这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您来定,我绝不还价。百姓们能指着这个吃饱饭,他们不得念您的好?” 福州府台眼巴巴的欲言欲止,李穹注意到了:“林府台是吧?九牧林?” 林家是老族老姓,分布于江浙和闽越,其间的岭南林家便是唐九牧的后裔。 这些都是林黛玉教导,酸的薛宝钗和妙玉都翻白眼,谁让她两家没有这么长的流传。 林福州欠身施礼:“久闻王后是姑苏林的嫡女,若有闲余,可否请王后来连城县林坊乡一行,姑苏、岭南双林是一家。” 李穹大喜,忙不迭的询问起岭南林家如今的现状,还将姑苏林家如今做的营生说给他听,并答应若是岭南林家愿意的话,双林可以互通有无。 他们这么一其乐融融相谈甚欢,总督再也沉不住了气,这都攀上了亲戚,本督再要抻着不理,怕是要被取而代之呀。 不露声色的插话进去,夸了几句林家在当地的乐善好施,又把话题兜转了回来。 “本督有个成人之美,既然王后是林家人,那也是我半个岭南人了;既是我岭南人,那么王后想要造福乡里,本督岂能阻碍呢。” 李穹对这位总督是刮目相看:“你要不是天下第一督抚,我头一个不答应。咱们携手共建闽越,挣钱才是第一要务,谁当皇上也得要钱!” 这句话一说,捅破了天窗,宾主尽欢,更要详谈如何能赚钱的事了,尤其是督抚家和岭南林家,不做这个带头人,怎能让乡亲百姓们致富起来。 林黛玉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怀里拱着要奶吃的小娃,已经在名下有了一块地,她不肯让孩子吃别人的奶水,一碗碗汤水喝着,鼓鼓胀胀的喂饱孩子,骄傲的挺了挺胸,终于有了峰峦叠嶂,一雪十几年的平川之耻。 一百八十五、梦里寻他终有处 第185章 梦里寻他终有处 福建也有一支水师,实力仅次于金陵水师,它还有一个造船厂,也是唯二的存在。 李穹用引水费和停泊费两术,又给了这个造船厂十几艘战舰的订单,便把这个水师的精锐给挑走了。 兰芳至此完成了与云南、广西、广东和福建四省的初步联合。 下一步就要创立一个大大的商行,调配物资互通有无,更要开工建设铁轨。 作为蒸汽机的输出方,李穹深刻领悟了一带一路的好处,果然这才是谋国的大韬略,西南与东南活跃起来后,带来的富官富民中隐形的政局收益,足以与中原分庭抗礼。 四省的督抚们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原来封疆大吏可以用的权利是应该用在这些事上面,天天与朝廷哭穷有什么意思,等着朝廷给自己哭穷才显英雄本色。 这才哪到哪? 李穹自然不会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让他们自己去悟,悟出政通人和富民强省的真谛,到了那时,他们自然觉得皇上真是碍事不说,还净扯后腿。 久而久之,嘿嘿,皇上? 姥姥! 皇权时代,各省各地遵循的是各扫门前雪,紧闭是非门,仅有的一点互通,也不过是行商往来和人情往来。 便是想与邻省做些交易的事,也碍于条条框框非言流语而灭了心思。 猛地一下让李穹这个金刚杵捅破了隔阂,阵痛过后自然酸爽无比,谁用谁知道了呗。 比方说现在议的修路一事,广西、云南两地民穷地少,那就出人力; 不敢免徭役怕朝廷问责,那就抵徭役。 滇、桂出人,抵掉四省的每年徭役,释放出粤、闽的劳动力种田、经商。 这些个话题,在茫茫的东海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说起来最合适。 十几艘战舰在碧波中缓缓穿行,算日子,探春快到了福建沿海了,李穹便请四省督抚移步到了船上。 督抚们欣然前往,正愁没机会显示一下亲近呢,新娘子送上了门,那还不争一杯喜酒喝么。 “徭役都能用这个法子免除,那么这税,是不是也能呢?” 闲着无聊,李穹抛出了这么个话题,一脸给朝廷使坏的心思,让督抚们又爱又...喜欢。 大明用的是定税制,自洪武年开始定的税额,直到今天都不违祖制,四省督抚和胡君荣玩笑间已经算了出来,去岁朝廷夏、秋两季共征四省粮税一千五百六十六万石。 按时价,一石折银一两七,那么便是两千六百万六十二万两税银。 这可不算多,要知道江南三省和京畿两省担负着天下税银的六成,这边陲四省加一起才是江苏一省的价。 “算三千万又如何?四省用我兰芳货币,折损的银耗算各省官们儿的养廉了,三千万两白银,我兰芳一总包了。” 李穹展示了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又叫年少多金。 “只要四省与我兰芳共进退,四省税银,我买单。” 在兰芳的货币体系中,银子早晚是首饰挂坠,能在四省畅流三千万两的等同货币,兰芳是躺着数钱手抽筋,这买卖干的过。 再者说,银矿是乐浪、朝先和百济三地的特产,薛家下了死力开采,兰芳的银元根本不愁物料,想印多少印多少,三千万不够,五千万也行。 拿到货币主导权,就是拿住了贸易主导权,等大明都用了兰芳的货币后,朝廷算什么? 胡君荣隐秘的一掐大腿,脸色骤变:“国主不可!三千万虽然不多,但也是我兰芳百姓的血汗钱,怎能说给外人就给外人呢!用作我兰芳的民生不好么。” “老胡,你这不够意思了。有四省与咱们兰芳行商贸大计,一年你赚的差额快有五千万了吧,拿出三千万返给他们用用,怎么就不行了?” 见胡君荣与自己飚了戏,李穹拿出影帝级的声台行表演了起来。 “我挣得再多,也是兰芳国的用度,又没落进我的口袋,凭什么给他们拿出来?国主莫忘了,您当初可是答应好的,我这个首相管商贸往来,您不可食言。” 四位督抚看傻了眼,方才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们兰芳谁做主啊? 李穹急的玩命使眼色:“看在四位督抚的面子上,伱这个首相也不能不给我这个国主面子吧!三千万,我自己出一半!” 胡君荣大义凛然:“国事岂能感情用事!四省与我兰芳行商贸往来,本就对他们大大有利。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朝廷对咱们做的还少吗?您替他们出了税,给谁去?给了谁都要换成枪炮回头来打咱们。” “我不信天下人都如那对父子一般的忘恩负义!”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国主您不信!一千万!只给一千万,剩下两千万他们四家分!” “太少,一千万分给他们四家还能剩多少?” 四位又懵了,哪儿两千万,又哪儿一千万,这是吵什么呢。 一旁旁听的福州林府台在他们身后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二千万是咱们四省各交给朝廷五百万两,后面的一千万是咱们四省各分走的二百五...十万。” 哦哦哦,懂了懂了,督抚们赶紧的劝架,千万别伤了和气,莫不可把这件事让你们君臣给吵黄了。 “国主息怒息怒。” “君荣喝茶喝茶喝茶!你们君臣之间不敢闹这个呀。” “是呀是呀,李国主对你君荣一向不薄,君荣兄,有些过了。” 越劝李穹越来劲:“我告诉你胡君荣!我就是要千金买马骨了!区区一千万,你给我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说完拂袖而去,不理后面众人的挽留,躲进了自己的船舱里,握着拳头堵住了嘴,嗬嗬嗬的狂笑。 剩下就是老胡唱主角了,抓死自己的第一句话,四省通行兰芳货币,等于废了朝廷对四省的财权专制,一年后只要四省拿到了足够的收益,我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收了四省归土归心,那时才是正经的一个圈子形成。 有了这么个圈子,他们的周边还能安生吗? 有了云南,贵州、川蜀就在嘴边;有了两广,两湖也不甚远;有了福建,那么浙江...嘿嘿嘿,半壁江山哟,你们父子俩,拿什么跟我争? 等了片刻后,装模作样的翻出来一千万两的兰芳银行本票,显得怒气未消要回去再喊一顿。 可刚出了舱,就听见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急忙跑去了甲板,要过一个千里镜极目望了过去,一艘艘战船护卫着一艘披红挂彩的大福船,出现在了天边的海面,贾探春来了。 屋里刚商议好那一千万怎么分配的四家,也闻号出来观瞧,各个过来与李穹道喜。 胡君荣一个眼色过去,李穹挑了挑眉,喜笑颜开的一一谢礼,嘴里说着同喜同喜,一摆手喊了起来:“今晚本王请客,不醉不归!” 水手们欢呼了起来,号角声声,号旗猎猎,舰队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大圈调整了航向,待另一支舰队平行上来后,礼炮齐鸣。 “呀!真的是王爷呀!” 探春船上的女客们,都按捺不住了性子,跑到了甲板上冲着李穹的战船使劲的挥手,引得那群出来百天不见女人的水手们,生生喊出了狼叫声。 两艘大船并行在一起,贾探春看着一个个抓钩抛了过来,挂住了自己的大船,李穹抓着一根桅杆上的粗绳,来了一次跳帮,在水手们齐声的喝彩中,跳进了她的婚船。 吓得探春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个不停,侍书领着一众丫鬟们簇拥着李穹就上了绣楼,将新姑爷推进了扮做新房的船舱后,便嘻嘻笑着关好了门,不使别人近前。 新婚,又是小别后的新婚,探春已经站不住了身子,李穹更是意气风发,一把揽过来佳人,深深的吻了下去。 ....... 几日过后,船靠夷州。 李穹领着探春在岛上过起了新婚的日子,再不管天竺的炮火连天。 陈也俊率领着水师在加尔各答外海截住了英军的舰队,好一番的海战惊心,最终靠着航速稍快这一优势,祭出了风筝战法,终于斩英军进了海底喂鱼,也让他终于认清了现实,要不是李穹也搞出了木壳铁甲、侧弦火炮,此一战,谁胜谁负未可知也。 “赢了?” “嗯,赢了!” 贾探春神采风扬的代李穹批着公文,专门给他念了陈也俊的战报。 李穹扔下了手中拈着的棋子,探春好笑的替他拂乱棋盘,引得特来报信的史湘云怒目而视。 “走,回金州,该和不热谈谈了,法兰西不该再有皇帝,不热家族就不错,可以帮一把。” “你这人!”湘云恼了:“枉你还是个国主,棋品太差。” “人品好就行,棋品算什么。”李穹扔下这句话便走,是该回金州了,下一步该是挟海战之胜,去拜访拜访西洋诸国。 史湘云心已乱,发着小脾气不理人,探春见六哥走的远了,才安慰她:“冯家卖了大半个暹罗,还不够花的?怎么又让你来打秋风?” “哪个打秋风呢,是想要修铁轨,这是给你家送银子。” “是是是,那你家便修呗,缺什么只管着开口。” “缺钱。” 好一个直率的史湘云,呛得探春直咳嗽。 你家要修还没钱,那意思就是我家给修是吗?怪不得宝姐姐不理你,你不辞辛劳的跨海追到了这儿。 “天下有这个理吗?但凡你能说出理来,我都答应了你行否?” 史湘云早有准备:“四省各修一段铁轨是不是?但各地地形不同,也不能尽修,总有先修与后修,云南那里分我冯家一半吧。” 李穹之所以躲开,便是因为与此,铁轨路线行到哪里,哪里便能获得商贸益处,先修那里便有了大文章。 云南与广西定的是自升龙府开端,一个修到昆明,一个修到南宁。 而广东与福建则是建在港口,自港口往省府修。 这都是最近的一条路,也是能最快交易货物的一条路。 冯家地处曲靖,恰好避开了沿线,所以才有了史湘云先去金州再来夷州的这一趟的苦差。 “冯家那里多山,不好修。” “我也知道不好修。”湘云闷了起来,这么好的一块肉吃不进嘴里,心里着实的不好受。 探春笑嘻嘻一拍她的肩头:“云姐姐给我几口井,我便说个好的给你听,比修什么铁轨赚得多。” 云南有井盐,甚是难得,贾探春要来是自己吃,她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女孩儿,最是讲究一个食不厌精。 史湘云也知道她不会拿着去卖,贾家姑娘们除了还在当着妃子的贾元春是个苦哈哈外,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了,素以二木头着称的二姐姐迎春,不声不响的搞起了金银首饰,不管是西洋的式样还是兰芳的式样,她家的都是独一份。 “几口?你当饭吃呢!一口井,一棵树,怎么样?行就行!” 没爹没娘的史湘云,确实比不过贾府三春了,夫家也就有些百年盐井、百年茶树能拿的出手,送给探春也是送给黛玉、宝钗她们品一品自家的土产。 “得嘞!”探春不逗云姐姐了:“就在此地,就是这个岛!” “夷州岛?” 探春重重点了点头:“六哥好怪,梦里总是叨念着这里,还说什么再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我问过他好几回,品度着他的心意,怕是不久他就会将国都定在了这里啦。” “一座岛做国都?我的乖乖!”史湘云立即有了兴趣,甭管是哪儿做京畿,必定都要大兴土木振奋民生。 左右看了看,此间是七星山,山顶隐隐还有积雪,山腰却温暖如春,而到了山下又是一番酷热,极目远眺有飞瀑挂川,有草坝牧羊,端的是个人间仙境。 “这里隶属福建,他们舍得给吗?” 贾探春冷笑一声:“一年分给他们各家二百五十万两,他们分给下面多少我们不管,只要他们闭住了嘴就行。如何?敢不敢赌上一把,若果真这里成了兰芳国都,先到者自然先得。” “就你我两家?那可也太好了!” 史湘云脸上的笑意刚刚泛起,就被贾探春酸意足足的一句话给落下了脸。 “头一家的林姐姐,岭南林家正在给她修祠堂,将来没了姑苏林,只有夷州林。” “唉~~~怎么又是她!” 一百八十六、运来天地皆同力 第186章 运来天地皆同力 兰芳一直也没个固定的国都首府,李穹就如一个会下蛋的走地母鸡一样,走哪儿下哪儿。 其实他心里怎么想的,后世人一眼就能看穿,还不是故土难离四个字闹得吗。 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 兰芳建设的再好,在李穹眼里那也不是自己的根。 而夷州就不同了,他梦里都能念叨的地方,可见怨念有多大。 贾探春只猜对了一半,他是想拿过来不假,但真不想在这里做什么国都,不是他迷信,而是这地儿做国都它不祥啊! 兰芳坐拥东南半岛,物产尚可,盛产稻米,要是以粮为纲而论,他还真不虚搞个大寨出来。 但没有纵深,也缺乏人口基数,所以他一直在交州和金州两处布局产业,都是守着海岸线的交通要道,进可攻退可守。 夷州则真正是个海岛,一旦百年后有了大变局,这里还是会被孤悬海外,所以目光还得盯在对岸的帝国,只有那里强盛,才不惧什么变局。 听了探春递过来的枕头风,李穹好笑的拍了她圆丘一顿,那学来的本事,算不算“揣摩圣意”呢。 “这里可以建设一番,你有意,我也成全,但贾家在中原的人手不能动,尤其是你爹,热河那里是个关键,你自己想辙找人吧。” 贾探春明着羞恼,心底却笑开了花,曲意逢迎了半夜,天一亮就爬起来去找史湘云,冯家有人,不用白不用。 但不能只用冯家,被灌输了半夜的贾探春,也学会了多撒网,冯家、陈家、卫家和仇家都得要来,恁大的一个岛呢,够分的。 李穹知道后只是一笑,将詹会派来了夷州,面授机宜,又去了趟福州,将原夷州府台调任去修铁轨,总得给人家一个实惠。 皆大欢喜下,林黛玉等人也渡海而来,众女聚首夷州,将快过百天的孩子扔给他爹抱着,一起爬了七星山,选中了此地做兰芳的行宫。 如此的安排,确实也让四省督抚安心不少,最起码中原未见分晓前,这位亲王不会贸然加入乱局,这对大家都好。 接下来的事态更证明了他们的猜想,就在林黛玉的儿子百日宴时,两位皇上都派来了亲使,封宝钗之子李言为兰芳世子,封林黛玉之子李信为兰芳郡王,还封了贾探春为荣国县主,食邑就是热河。 好一场的热闹百日宴,贾探春也奉茶认了姐姐,众女便开始逗惜春,四侧妃中,就剩她还未完婚。 三王后是天地人三才,林后黛玉居中,朱后妙玉居左,薛后宝钗居右,这是万宁老皇给的封号。 四侧妃便是东南西北四象,据说这都是张老道弄得玄虚,为了能在兰芳有一席之地,他可是拼了老命才让万宁皇答应了下来。 青妃探春、雪妃宝琴、绛妃惜春未过门,还有一个玄妃没有具名,众女心照不宣不愿提及,那是远在乐浪的秦可卿。 后面还有五贵、六嫔等等,但李穹没娶那么多,不怀好意的先给了封号,好让他的后宫不得安生。 五位贵人,琴贵人居首,后面依次是紫鹃、雪雁、晴雯和莺儿。 如侍书和入画,只能屈居嫔妃了。 有了朝廷给的封号和背书,众女也高兴了一番,白得的封号和封赏,不要白不要,至于地位,该如何还得如何,侍书难道不去服侍探春了,还是雪雁不给黛玉看孩子? 这些自小生长在一起的女人们,彼此已经融为一体,虽各有亲近,也会争风吃醋斗斗心机,但在聪敏如钗黛的面前,她们还是有几分的理智。 有理智的不独是她们,两派的亲使彼此见面也很理智,没胆子在李穹儿子的百日宴上撕破面皮,谁这时挑事,谁才是不智。 李穹是来者不拒的,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费思量。 自己做的是开门的买卖,岂可明面上厚此薄彼。 长袖善舞本就是他的长项,言辞便给也是他的本能,哄得双方都很高兴,再次联袂而来的四省督抚也略略心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穹请他们畅所欲言,若是需要的话,自己倒是能做个中人,毕竟,还一个小皇上在他这健康成长着呢。 “父子争锋,实不多见。列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我也不卖弄学问献丑了。天下的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列位比我懂得多。” 李穹满面带笑说着场面话:“就算分家,也行!只要不刀兵相见弄得民不聊生,我兰芳愿意与两家共处。待得小皇上长大成人后,再合为一家也不是不行。” 万宁皇派来的是刑部侍郎,正元皇派来的是礼部尚书。 一边是要恢复旧制所以撤回禅位的爹,一边是改了新制被两边坑的儿,这国事成了家事,为臣者要是没想法才怪了呢。 侍郎抢先说了话,老钱比他悠哉的多,凭他与李穹的旧情,他肯定要比对面拿到的多。 “亲王,孝为先是百事之首。恕我直言,便是先让吾皇坐天下又能如何,又能坐几年,到头来,还不是元亲王父子俩的天下么,怎地不能让一让?” “等等!”李穹琢磨了一下:“合着已经给正元帝封了个亲王号?” 钱尚书嘿嘿冷笑:“千古奇闻!父谋子也就算了,还把皇号改了王号,当年成祖也没这么做过吧。” 李穹有些不懂,詹会悄悄地讲了讲几百年前的旧账。 “景泰、天顺两朝又如何呢?这也是两辈先祖啊。” 许侍郎不让分毫,英宗也是废而再起,万宁皇怎么不能效仿。 詹会嘴里发苦,这老朱家还行不行啊,伱们再议下去,到了南明那会儿可是更乱,先后称帝的能有三四位,要不是...... 悄悄抬眼看了看颇有兴致的李穹,嘴角一动,差点喊声主公出来,完全可以三分天下吗,汉少帝在时,魏王可未称帝呀,但不妨碍三分天下。 咦~~~ 自己是不是该献个隆中对了? 可我这两把刷子行不行啊? 转念想了想,眼睛扫了一圈四省的督抚,有了主意,做不得隆中对的诸葛孔明,还不能做个献图的张松吗! 只要我说动了这四位归顺主公,再算上兰芳原有的国土,这起势要比编草鞋的皇叔强太多。 嗯! 就这么办! 谁也不曾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附之辈,竟然动了三分天下的主意。 万宁皇据京畿至金陵地,占据了天下税收最富的几地,可谓是得了地利; 正元皇则有陕甘晋蒙并两湖,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七王并中枢,妥妥的人和; 雨农亲王雄踞南北两端,控天下海疆,手中握着一位幼帝,还一手挑起了这场父子纷争,开千古变局,说句得了天时不为过。 这些个读圣贤书出来的文臣,满脑子都是如何的乱天下,不乱天下他们不能得以逞手段。 正因为是想着如何乱天下,才能将“忠君”喊得震天响的治天下,千百年来所有的文臣莫不于是。 好听的说他们一句未思进先思退有长谋远虑。 实话就不说了,难听又粗鄙的紧。 詹会是刚想到如此,胡君荣则是身体力行只做不说。 先按住心思,继续听着两边扯皮,总有机会让他一展襟袍的。 也是两边活该倒霉,左提防右提防,防住了李穹这个好躺平看戏的正主,还是防不住欲建功立业的暂不得势之人。 李穹见快吵了起来,不得不出声劝住:“我还是那句话,能不打便不要打,一打开了站端,想收场都难。何况,山东、河南两省并不太平了吧?听说甘肃也闹起来了?” 两位亲使都点了点头,这么乱的政局下,没有一两位野心家起事,才是非常规。 “那便好说了,所求的枪炮我都供应,但要用在平乱匪的事上可好?” 白莲到底还是闹了起来,李穹不认为他们能代表什么正能量,除了多死人外,根本于事无补,李闯还喊过不纳粮呢,结果征的粮比崇祯还多,进了京城就腐化,是个失败的反面典型。 伟人可是说过,进京赶考,我们不做李闯王! 钱尚书冷哼起来:“要不是抽调了两省的兵马,还强征徭役,中原两省怎么糜烂到了甘肃!” “要不是云亲王乱改新政,吾皇又何苦征调两省的兵马?!” 李穹咳嗽了一声:“这事我的锅,是我改的新政,有什么说什么,别乱冤枉人。老钱,你们也不容易,一面要跟葛二蛋打,一面还要平叛,理应多拿些。” 许侍郎面色不虞:“为何厚此薄彼?” “他们再打你们引来的葛二蛋。这个理由够不够?” 李穹也不是好脾气,脸色一沉对许侍郎说道:“老许,都心知肚明的事,还要我摊开了说吗?” 又对钱尚书说道:“老钱,朋友一场,我得做的地道些。你们可以将葛二蛋赶往漠北,我让若兰去那里截住他们,帮衬一把,这事人人有责。” 钱尚书起身施礼:“有雨农这句话,你我不枉相交一世。” 李穹摆摆手:“去热河拿吧,荣国府二房都在那里,大家彼此也熟。” 钱尚书拱拱手,心内安定。 李穹又对许侍郎说道:“不让我走天津卫,那你们也去热河取货,还是那句话,平叛我无条件的支持,价钱也给到你们最低,没钱给就拿东西换,尤其是人口,我不嫌多,我养的起。 真要给钱,对不住了两位,要用兰芳的货币结算,金子银子我都不缺,少拿那个糊弄我,只认我自己的货币!” 又指了指四位督抚:“他们只是想给百姓谋条活路,别打算着乱了人家的施政,看看天下吧,被你们乱了一半了,留些净土行吗。” 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这篇胡话,李穹命人去请皇后,还要带上幼帝,来都来了,不见见以后的新君怎么行。 幼帝被妙玉抱着来了:“后不愿见尔等,见了也是伤心。还请尚书大人转告正元皇叔,皇后在这里安稳的紧,还时不时的能挣些私房贴补给圣上渡过难关。要不是幼帝太小,不好颠沛流离,后也想早日回到圣上的身边。稍后自有书信请大人转呈圣上吧。” 钱尚书见幼帝长的肥头大耳,不禁落泪,冲着李穹与妙玉再拜:“皇子能有此处安身立命,吾皇感念至深,待得玉宇澄清万里埃时,雨农当为第一功。” 许侍郎也赶紧起身而拜:“吾皇也有话转告,皇太子能有亲王这等的人物养大成人,他日乾坤定鼎时,亲王当为当朝国师第一人。” 坏人做到被求着养皇子的份上,李穹深感欣慰,逗着孩子哏哏的笑起来后,抓了一块肝给孩子开荤换食,示意妙玉可以抱走了。 妙玉抱着孩子又回了后堂,皇后忙问前面如何。 “倒是对孩子都没有二话。” 皇后放下心来:“也只能如此吧,本宫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带着幼子万里回去?” 妙玉一笑:“那您可给皇叔争不到好处了呢。您写一道懿旨给那四位督抚,夸他们一下做事尽心,您信不信他们能偷着运好多赋税给了皇叔?” “这样也行?”皇后吃了一惊。 探春在一旁说了她的见闻:“三千万的赋税,他们也不知该送给谁去,送给谁都要得罪另一个,您要是能出面,以他们四个为开端,未必没有其他的督抚给圣上缴了赋税。” 宝钗在侧连声说是:“这样最好,也不必运到长安去那么远,兰芳可以代收抵了货款,少了很多的损耗,岂不是一举数得?” 皇后轻轻一拍桌面:“都是你家的了,总要给我夫君留些军饷吧!要早知宝钗你如此的能算计,当初就该招你入宫。” 宝钗的脸一红,入宫待选这事她没得洗,成了皇后拿捏她的一个话把。 这么些日子过来,她们彼此之间也是熟的很了,虽不论是什么君臣礼了,但皇后到底芳华多了些,她们几个姐妹还是尊着些呢。 黛玉给宝钗解了围:“议正事,不争闲气,方才所言确实有理。陕西离着川蜀最近,川蜀又与云南交界,不如命云南督抚奉了懿旨入川做个说客,开了这条商路通行至长安,如此不就有了热河与川蜀两条的补给路了吗?” 皇后哈哈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瓜娃子,难道忘了本后就是巴蜀人了吗?这条路不开也得给本宫开了,妙儿,遣人去前面暗暗留住那位钱尚书,本宫书信一封,命他带着入川,云南督抚作陪,双管齐下,不信川蜀的官不低头。” 詹会出来见的妙玉身边供奉蒋玉函,这位许久不见的名伶,也一口气娶了三位夫人,正是已经改了名的智能儿她们三位。 都是苦命不堪回首望的人,还有那两位又改了名的李涟和李乂,同在妙玉手下伺候行走,这才是妙玉勘破皮囊的妙处。 一听是要去川蜀行事,喜得是跺脚捶胸,什么叫运来天地皆同力,睡觉有人递枕头,得蜀中可得天下,我做定了献计的卧龙! 一百八十七、野渡无人舟自横 第187章 野渡无人舟自横 新任的夷州知府詹会,备了一席小宴,单请了在夷州与朝廷两方商谈的胡君荣。 一个真心请教,一个有心调教。 他们二人酒逢知己起来,酒酣脸热时,詹会试探着问起胡君荣。 “君荣公,我兰芳一派欣欣向荣,自有公的一份功劳,但美中不足的是,无法载入史册,只能记在藩国中,还得被一笔带过。实在是令人惋惜可叹。” 胡君荣有了三分醉意,闻言不屑一顾:“詹兄还是跟着亲王的时日短呐!咱们这位国主,压根不想什么史书的事,凡事就图个实惠有利,他一生最大的抱负,只有四个字。” “愿闻其详。” “民富国强!” 胡君荣眯着醉眼仰天长叹:“这句话多少人说过,但能做成的呢?寥寥无几也。可李国主却能跳出窠臼,另创新法,你且看看他给夷州制定的农法便知一二。 夷州山多田少人丁不足,便是分了田给到农户家里,又能收成多少?比之兰芳那里的三季稻米来,可想而知农家要费些辛苦了。所以国主改了韬略,名为因地制宜。 既然人少那就集中起来办事,将临近村落的边角土地分给农户种瓜种菜,以村为一户,开垦新田与旧田,闻鸡下地,日落而歇,同种同收,颗粒归公。” 猛喝一杯酒,胡君荣意气风发起来:“一人力短,众人力长,既能多种多收,又能眷顾鳏寡孤独,丰收时自建粮库,欠收时官府再给些补贴,免了徭役的农人们,有好日子能过喽!” 詹会劝他又饮了一杯后,顺着他的话,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可惜!如此的治国惠民良策,不能使我中原百姓尽享,我这心里总觉得不甘。” “嗯?詹兄,你这话里有话,是不是想着给咱们国主黄袍加身?” “啊?!”詹会唬了一跳:“君荣兄从何处看了出来。” 胡君荣哈哈大笑:“似这等的想法,詹兄你可不是第一个呢!我兰芳所用官员,哪个是省油的灯,全是发配琼州的贪官恶吏,被国主给了二次机会,想己富看民富,民不富而官富者杀,民富而官不富者逐,民富官也富者方可留任。伱说说,这群杀才们哪一个不想着捧圣而出呢。” 詹会一个激灵:“官可富?” “官不富,民怎生富?官不富是无能,民不富是无耻,无能之辈不要,无耻之辈不流,官就要是精英,万民看官,官要带着万民奔富。” “就不怕一家独大?” 胡君荣摇了摇头:“这世间,就不会有一家独大的事,总有个制衡补足阴阳。流官制度下,算你做得好,给你两任十年光景,你总有走的那一天。你哪里去独大?何况要是过不了年年审计这一关,全家财产充公不说,还不许你辞官不做,逼着你再干一年将亏空补足,干不好还不行。哈哈哈,吾家国主真个是一妙人。” “那更得要国主黄袍加身了!” “恰恰相反,一旦国主做了皇上,那才是真正的一家独大,他的所作所为将前功尽弃,这是他所不取的路。詹兄,安心在此做事吧,兴族旺家又能致富于民,有什么手段抱负尽管使出来,你的政绩只看民富,下到村户家中一揭锅盖米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兰芳不留庸者啊。” “可惜,可惜了呀!”詹会连道可惜:“我本想趁着此次钱尚书赴川的机会,说得巴蜀迎主,我主得了蜀地,才算有了中原立足的机会呀。” “但做无妨。” “啊?!” 胡君荣醉意不减,两双眸子却亮如星辰:“我说但做无妨!蜀中历来是出雄主之地,我主为何不能实控川中呢?汝之意是效仿三国故事乎?善也!西南中南尽在我主手中时,天下人才能知晓那一件事。天下便没有皇上,天也塌不了,民也饿不着。” 詹会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胡君荣的话中深意,有官有民,官有官路,民有民生,百业兴起,百家争鸣,还要一个皇上做什么? 给自己当爹吗? 抄起酒盅连干了三杯后,吐一口酒气问胡君荣:“君荣公,可有能教我者?” 胡君荣眯着眼睛说了一个人:“此事要成,非一个人不可成事。你去求见朱后吧,要是远在长安的几位王爷,尤其是义忠老王肯与你在川中相见,那么此事就成了七分也。” “多谢首相大人成全,那我这官身?” “我自会寻人来替代了你,你暂且做我兰芳国副相,有我在你身后撑腰,大可不必担心。” 詹会起而拜,胡君荣双手相搀,终于有人肯替李穹走出了这一步,那群贪官们,就知道赚钱赚钱赚钱,一个肯替主上分忧的都没有,真是可恨可恼,回去就审计他们去,差一罚十,好好的给他们提个醒。 讨价还价了几日,终于各自达成目地,摆宴送两边的亲使过海回程,李穹扔掉所有公务给胡君荣,抱着几个孩子去了交州看船。 最新一代的蒸汽机,放进了一艘铁甲舰的肚子里,它所能产生的动力,足以驱动这个钢铁小家伙满世界的乱跑了。 在他眼里百吨舰都是小家伙,还没他坐过的油轮大呢,也好意思称大船? 只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们喊它大船罢了,前来一同观礼战舰下水的广西总督腿都有些打颤,蒸汽车就已经让他惊为天人了,又来了一艘蒸汽船,这世道,真是已经变了呀。 其实腿哆嗦的另一个原因,是化身奶爸的李穹身边那几个孩子。 最大的是薛后的儿子,已经可以牵着他爹的手蹒跚学步,另一个吃着猪肝被放在车里的可是幼皇啊,一边吃着一边笑,时不时的要把猪肝塞李穹的嘴里,李穹还半点不嫌弃,你一口我一口的啃完了一片肝,然后塞给幼皇一个水壶灌水。 这场景,谁看谁不以为是亲生的。 督抚不自觉的想到了正元帝的龙帽颜色,生怕正如他所想一般,那他们父子还争斗个屁啊,早晚都得姓了李。 男人家就是这等龌龊,越在乎什么,越怕什么,还越愿意看别人这样的热闹。 李穹哪知道他会这么想啊,就是带个孩子的事,皇后和自己的女人们商讨如何布局蜀中的大事呢,自己不得做些家务吗。 要不是李信年龄太小,黛玉不舍得,他乐意带着三个小子挖挖沙子玩玩水,这日子才是他愿意过的呢。 看着铁甲舰下了水,冒着烟乌突突的开走了,李穹嗬嗬一笑,蒸汽时代算是来了,接下来只要引导适当,工业化的路子是越走越宽。 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自有人跟上来拆了整个窗户,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蒸汽船用到长江、黄河、运河中去。 当人们都见识过了它的奇妙后,再想说什么奇淫技巧不登大雅之堂的废话时,不用自己反驳,千万人都会啐他一脸的口水,骂声食古不化。 又想到家里那些女人们筹划的川蜀商贸,不禁摇了摇头,一群不知蜀道难到底有多难的女人,为什么蜀中自成一体,就是因为它对外的道路太难行,逼得它不得不缩在那洼盆地中自娱自乐自给自足。 蜀中有盐、铁、铜、金;蜀中有茶、酒、粮、麻。 要想撬开他们的口子卖进去货,怕是只有辣椒能做先锋。 所幸的是,腐英和豆腐法都已经在天竺传播了近百年,中原地也有了它的身影,称作番椒,属名贵调料。 自己何不去天竺“零元购”回来,再运到蜀中呢。 况且,还要造十几艘内河的蒸汽船,让它溯江而上,不仅运货,还要运人。 一想到运人,李穹诶呦了一声。 旁边的广西督抚忙问何事。 “卢督,你们广西内河行船多不多?” 卢督抚:“那是肯定多的,怎么,亲王想着内河也要这种蒸汽船?” 不愧是做封疆大吏的英才,一下就明白了李穹的所想。 李穹捂着额头说道:“人员流动呀,人员流动!做客船,做大客船!只要人员流动起来,天下困局自可破也!” 古时出行难,所以又穷家富路的说法。 便是因为路上行期太长,光是一顿两餐都要买来吃,在加上住店的费用,走上一个月,寻常百姓家都要讨饭过活才能到了远处。 “卢督,要是督抚衙门出面,成立一个河运客船的衙门口,您说能不能挣钱?” 卢督抚仔细想了想:“官家出面,那就要多招好些人手,单是俸禄也要不少。指着载客赚钱,真不如载货。” “嗐!不光是载客呀,您得这么想,上了船他得吃饭吧,这一日两餐或三餐的费用,就是卖馒头米饭就和咸菜,也能挣回来些贴补俸禄。再说,只是官家出面,这船呀,您得找本地的富户们掏钱。” “这掏钱的活...哦哦哦!”卢督抚大笑起来:“懂了,懂了!哈哈哈!还得是亲王想的周到,谁家出钱,谁家人进衙门是不是?” 李穹想的就是这个,上岸! 考公难不难? 难比登天! 但要是捐个小官小吏呢? 只要衙门肯松口,自有大把的人家奉上金银排着队的想要进来。 不说古今同理的话,是官本位深耕这片土地,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太长了,为官是正途成了可以申遗的非物质文化。 接下来就不用李穹教卢督抚做事了,人家站那儿想了一会儿,就滔滔不绝起来:“就放在河道衙门下,连修河道的钱都能有了。官阶不用太高,给一正两副一七两八就行,下面分的细些,从八品到不入流,怎么也能多出来十几个职缺。再算上些干活的小吏和差役,妥妥又是一个小衙门了。” “那我可得收些学费,教会开船得不少时日呢。你先派人来学着,再慢慢捣鼓你那衙门,等着学的差不多了时,船也有了,人也有了,我得恭喜老卢你发财呀。” “王爷说笑了,这钱卢某就不拿了,下面的人也要给个机会的,凭空出来一个七品,够他们争得了。” 二人哈哈一笑,算是定好了河运的出路,只要广西玩的开了,他俩都想到了运河。 那才是赚钱的去处呢。 可怜那些读书科举的进士老爷们,费心费钱又费青春的得了中,也不过是下去从八品做起。 人家这一拍脑门就给定出一个七品,两个八品来,还不用你去考,认捐了客船就行,说到底还是没钱才去读书,因为不读书可不是一辈子没钱的事。 广西没别的,木头多,还都是好木头多! 素有死在广西之说,为的就是广西有好寿木,能千年不朽。 正好用来造船! 李穹又突发奇想的用水泥做底,反正有了蒸汽机,只要能飘在河面上就行,剩下的就教给烧煤的死命添煤就好。 那么水泥和煤炭又要多多益善了。 卢督抚求了水泥的方子走,广西山多了,石灰石与黏土都不缺,开窑煅烧也不难,是个烧瓷的工匠,都懂破碎干烧法,无非就熟料中加石膏,比烧瓷简单的多。 脏是脏了些,但也无法,这是必经之路,又想好又想巧,孙猴子还得过炼丹炉一关,哪有那么现成的美事等在前面唾手可得。 送走了登铁甲舰而去的卢督抚,李穹领着一个抱着一个就去了海边,往沙滩上一扔,随他俩怎么折腾,自己则躺在躺椅上看海。 跟着来的是莺儿和紫鹃,娇笑着给打好了遮阳伞,又喂了孩子们些椰汁,一边一个给李大老爷捶腿扇风。 “两个一起来,本王不惧你们。” 他随口就来,羞的那俩锤起了他,人家是想求生意做做。 “夷州也能做糖。” “不好,争不过薛后。” “那就种辣椒去吧。” “咦?这个倒是新鲜呢,卖谁呢?一年产多少?” “产多少算是问住我了,但我知道这东西有的地方人是真爱吃,顿顿不拉,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那感情好,我们就卖这个了。” “等等,你们又是谁?” 紫鹃指指自己和莺儿,又掰着手指头说道:“还有琏二嫂子...唉哟!哈哈哈哈!她不正是凤辣子吗!哈哈哈哈,凤辣子卖辣子,辣到家了呀!” 不理紫鹃笑个不停,转而去问莺儿:“怎么回事,琏二家的找的你们?” 莺儿嘻嘻发笑:“好好一个侯门夫人,让六爷给叫成了老妈子一样。跟爷您说,她是不打算回京了,求在了林后那里。林后便说,她瞧上什么了便去做,找谁都行。紫鹃姐姐怕她撞上薛后的买卖,便邀了她一起,说六爷这里肯定有新的买卖能做呢。” “只要六爷答应,晚上我俩一起就一起,反正丢人的又不止我俩了。”紫鹃羞答答的垂首说道。 这有何难,李穹算了一下爱吃辣椒的各省,咂咂嘴唇:“了不得,你们要是做好了的话,不比她们赚的少,因为你们根本不用掏本钱。去找人来给陈也俊递个信,让他在天竺抢十个八个的辣椒园回来,我可以给你们做辣子鸡丁喽。” 陈也俊收到了口信后,呵呵一笑:“去告诉夫人,咱家也卖辣椒去,就跟在王爷身后卖。来人,去抢辣椒园!” 一百八十八、不做屠龙人 第188章 不做屠龙人 “雪消巴蜀水初升,此日逢君买棹行。”李穹放下了笔墨,看了看这笔字,又看看这两句词,摇了摇头:“多日不练,到底是生疏了啊。” 巴蜀提督如获珍宝一般,拿宣纸把墨吸干,小心翼翼的捧给了随行的下属:“回去裱起来,就挂在本督的中堂。” 官场中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是拿对方做自己的表率。 巴蜀提督此一番的做派,试问谁的心里能不舒坦呢。 时已至初冬,巴蜀提督因受益兰芳的商贸,又有心腹在暗室中交代了一些不可明言的事,所以他这个二品的封疆大吏不辞辛劳,乘坐广西往来川中的客船,赶到了交州见李穹。 广西卢督抚笑着打趣:“汪公,亲王可是许了你买船的事,今晚你的做东。” 巴蜀提督汪文远连声的应承:“卢公不说,我也要治酒酬谢亲王。” 要说起酒来,李穹嘴里犯了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茅台自由也该实现了。 于是先聊起来川中的名酒,聊过方知,茅台是个弟弟,此时还名不见经传呢,真正誉满川中的有四大名酒,却还没有它。 城下人家水上城,酒楼红处一江明。 衔杯却爱泸州好,十指寒江给客橙。 这是泸州老窖,川中第一。 “还有宜宾的仿宋荔枝绿、古蔺的凤曲回沙、成都薛涛老井的全兴成。”汪提督如数家珍的说道:“这些便是我川中四大名酒!” “说的热闹,老汪,你不能馋了我们,却不给喝呀。”卢提督凑趣。 “来的匆忙,也不知亲王您爱喝哪口,便都带来了一些,不如请亲王一一品鉴如何?” 宜宾有酒称五粮,凤曲回沙是郎酒,薛涛故里水井坊。 这么一说,李穹知道自己不缺好酒喝了,兴致冲冲的喊来女史柳五儿,小姑娘如今也是真的长开了,苗苗条条聘聘婷婷,眉眼如画沟谷峰峦。 “请伱娘做几道京中的膳食,尤其是那道辣子鸡丁与水煮鱼,王爷我请好朋友喝一顿美的。” 柳五儿福身下去传话,柳嫂子如今也是亲王府膳食监的管事大娘子呢,寻常可不是不动火的,自有手下的厨娘学徒们忙活,听闻是王爷点了菜,吩咐一声动刀,坐在一旁先等着她们备菜。 趁这功夫悄悄的问女儿:“王爷对你可好?” 柳五儿知道娘亲问的是什么,红着脸劝娘:“急什么呢,早晚都是王爷的人,我可不做头一个自荐枕席的小蹄子,那可是要遭恨的。” “还不是盼着你能更进一步,你看晴雯她们,有了名分后,各个把生意做的好生红火。” 冲厨房里一个男的努努嘴:“瞧见了没,她的表哥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就是那多姑娘也不敢四下里招揽英雄了,在这交州城里开了家王府私房菜,还是王爷亲提的匾,诶哟哟,那生意火的哟,真是让人眼馋呢。” 柳五儿皱了皱鼻子:“那要娘你也开一个去呢?” “我才不去呢,守在王爷身边多好,平日里不是给王爷,便是给王后她们做做菜,又不累,得的赏还多,连皇后也爱吃娘烧的菜呢!” “柳大娘。”一个厨娘笑着过来请:“都备齐了。” “我这就来。”柳嫂子站起了身,给姑娘缕缕头发:“好生的伺候王爷吧,要是能给王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咱家才算是报了王爷的恩呢。” 自从跟了李穹后,哪怕还是贾琼的名,柳家母女再没有受欺负尝白眼过了,想当年为了巴结贾宝玉,争一个小厨房的差事,舍了女儿都不行,还被赶出了大观园。 如今再回头看,小厨房里的那些人,捆一块也比不过她母女俩的风光。 风箱拉了起来,烧煤的炉子里火光四射,柳嫂子使出本事来,好好烧了这两道王爷亲传的菜肴。 什么王府私房菜,呸!还不是仗着晴雯的脸面在外面骗人,真正的王府私房菜,可都是王爷授意给老娘烧出来的,这世间会做的,只有我一人。 也确实是如此,李穹是个好吃的,虽然不会做,但他会说。 比如说辣子鸡丁,其实是宫保鸡丁,他得意这一口,让柳嫂子试了几回,终于有了一样的味道,随口叫辣子鸡丁,成了王府私房菜之一。 其余如水煮鱼、鱼香肉丝、八珍豆腐等等,皆是王府独有的菜肴。 用皇后尝过这些菜的话来说,有了私房菜,李穹这个亲王府,才算有了些样子。 原来,但凡是个像些样的人家,都养着私厨,没事就鼓捣些外面没有菜式,为的就是请客时,一鸣惊人突显底蕴。 做菜还能做出底蕴来? 还真是如此。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得有钱有闲还有权,才能备齐寻常不见或是极为罕见的食材。 再一个便是女主人的本事,女红治家纺织调羹是闺中女必学的几样本事。 更有甚者还学会了冶酒呢,赋诗《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卓文君,私奔后开了一家酒肆卖酒,她可是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的大家。 当然,私奔是私奔,当爹的心疼女儿,还是派去了一百仆从,一百万钱给女儿度日,要真靠着司马相如,早给饿死了。 可见做女儿的,不用求神拜佛,那不灵,有求必应的只有爹,娘都不行,当爹的要是疼起女儿来,那是没个底线的。 返回来说底蕴这事,你得能娶一个有底蕴人家的女儿,这也表明你家的底蕴不错,有了这个女主人在内操持,你家的膳食和仆人的品质才能步步升高。 说个反面例子吧,王熙凤就不会调教丫鬟和下人,真正会调教又能升高品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纨李宫裁,她院里的丫鬟是逢事必替主子到,但绝不会给主子招事忙。 另一个就是林黛玉,不说紫鹃和雪雁,潇湘馆里的扫洒婆子们都知礼受礼,同是贾家的老家仆,在黛玉这里干活的,就没一个吃酒赌钱的货,不能不说林黛玉治家之能。 柳嫂子做完了那两道菜后,又烧了两道,一道是林黛玉给她的林家食谱中的腌笃鲜,与市面中的做法还是有不同,一道是皇后赏给她的宫廷菜---烧鹿尾。 食材是薛蟠自关外运来的活鹿,在这可是见不着,透着就是豪奢。 放下了炒勺吩咐一声:“多来几道海鲜,宴请的是内陆的官儿,平常吃不着。” 厨娘们一顿的忙活,灶上的几位本地师傅有了用武之地,龙虾、鲍鱼、螃蟹、石斑是可着劲的上。 弄得汪提督还真是叹为观止,河鲜巴蜀不缺,吃海鲜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这得有什么说什么,还是因为运输不易的原因。 李穹便拿这海鲜说起来开蜀中河运:“自巴蜀出来,三江并流下滇南,再由滇南经西江过广西、广东,这是一条线;另一条是经昆明走红河到交州;最后一条则去了原来的真腊、暹罗,现今都是我兰芳。” 用手拈起一块冰块:“我有制冰之法,可用在船上保鲜,不仅是海货能运到蓉城,蓉城的鲜果山货也能运到兰芳与四省。” 把冰块扔进自己的酒杯里,语重心长:“莫要小瞧了这些生意,一旦我等开通了这条河运,能养活多少的渔民、山民呀。我兰芳不缺赚钱的买卖,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两位父子皇上打的越久,我是挣的越多。可我宁愿不赚这笔钱,就是想着能让百姓们多一个活路。” 两位总督连连颔首,亲王说的实在,他根本没必要费心费力的搞什么民生,单凭他现在的手段和实力,便是喊出三分天下来,他人又能奈何了他? 这么劳心费力搞五省联运,与古往今来天下争霸人喊得什么爱民一比,岂不要羞死了他们。 卢督抚端起酒来自饮了一杯:“广西素来贫瘠,历朝争天下者,除了来此征兵外,再无能有一人如亲王这般想尽办法让广西脱贫。就凭这一点,本督汗颜,也愿随亲王一起,就着兰芳商贸的火热,将广西好好的打理一番,种不得地还不能跑商做工吗,哪里不能挣些钱养家。” 他说的甚是心酸,四省中,广西最弱、最穷,其次便是滇南,无奈何才出人不出钱的做工挣钱,用李穹的话来讲,劳务输出先挣了第一桶金再说,与交州离得这么近,光是修路还有跑商送货,全广西的人一起干,都嫌人手不够,可见挣钱的活就在眼前,就看你肯不肯吃苦的干。 汪提督早已心动,他那巴蜀是天府之国不假,但太过闭塞,自古出川入川有十条道,不管是岐山道、金牛道、陈仓道、子午道等等,无不是难行至极。 要是修路出川,还真不如修河出川。 川中有纤夫拉船是一景,但其中的心酸苦楚,要不是没饭吃,谁会拿命走在陡峭的悬崖河堤上拉船呢。 “亲王,开河道势在必行!我也愿与亲王共进退。只是难度过大,所花靡费非我一个巴蜀能承担的起呀。” “你出人出工,我来出钱!”李穹一顿酒杯:“别人有钱做什么我不管,那对父子给我送的钱,我留个本后,全扔进江水里去,不信炸不开一条黄金水道!” “好!”汪提督与卢提督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对着李穹躬身拜了下去:“亲王有爱民护民之心,我等愿追随亲王成就一番功业,还望亲王不弃,纳我等为家臣。” “等等!等等!”一席话把李穹给说不会了:“纳你们做家臣?” 看着那二人一片郑重的样子,李穹觉得要坏事,自己可没想着争霸中原啊,只是想用利捆住各省的手脚,大家一起赚钱让百姓能吃饱了饭而已,初衷只是不想百姓去做了那对父子的炮灰呀,我何时说的要扯旗立山头了? 这可不行,争霸多累,一旦自己起了山头当了他们的主公,别说朝政事要有的争锋撕扯派别了,就是自己的后院也不得安生,那可不是兰芳世子了,而是李家江山的第一继承人。 要了亲命喽,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薛宝钗和林黛玉开始开宫斗吗,对了,还有妙玉、探春和惜春呢,她们生的每一个儿子都能在一定条件下继承李家江山的。 啪的一拍桌子:“胡闹!是谁这么大胆敢背着我行争霸天下的事的?” 汪、卢两位一愣:“亲王,您...不知情?” 李穹过去搀着这二位重新坐下,好不郁闷的说道:“今儿是话赶话,说道这了,我便把话一次的给说明白吧。二位督抚,我李穹真没争天下的心思!我只是一个改天下而已!” 争来天下还得重新为皇,你不为皇,随着你浴血苦战的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为了皇,还能自己革了自己的命? 就是现在一个亲王,李穹都舍不得扔呢,多少有些沾沾自喜的自行其是,为什么四省,不,现在是五省了,为什么这些封疆大吏肯与自己一起联合,李穹心里明白的很,除了自己能赚钱外,便是朝廷封的这个亲王头衔管用。 若自己只是兰芳国主,一介藩王罢了,你看他们理不理自己? 备不住还敢和自己刀兵相见抢一票大户吧。 若是真成了皇上,李穹是绝无信心能让自己让出皇权来个君主立宪的。 所以,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天下可不止这么一条路能走。 拉住了两位督抚,李穹借着些许酒意,将自己难得能说的一番肺腑,诉了出来。 是多有些大逆不道,可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天下不乱,百姓得业这一件事。 谁做那个皇上都行,他李穹就守着天下看皇上的行事。 你是个明君呢,我多帮着你些,顺道改一改章程,抢了你的皇权我不心疼。 要是个昏君呢,对不住您嘞,玩文玩武我都陪着,大不了我拆了这天下让各省自治去,剩你一个光杆皇上在皇宫里做到死! 两位督抚默然不语,真是大为震撼,天下还真有这等的圣人呀,不忠一家一人而忠天下黎民,这才是圣贤书中的本意。 别说他俩震惊了,后堂内一个华服妇人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李穹又吆五喝六的喝起酒后,才一步一步退出了后堂,如那日在织厂偷窥春意一般,皇后双腿发软,面色发红的恍惚起来。 天下到底是什么,君就是天下到底对不对? 靠在回廊的座椅中,皇后强稳住了心神招呼过来柳五儿。 “待他宴罢之后,请他来行在一会,不可泄露了本宫的行踪,你...随着他一起的来。” 柳五儿连连的称是,皇后亲临交州,还是未带多少人的匆匆而来,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 一百八十九、生死相许是空谈 第189章 生死相许是空谈 交州城外有山庄若干,其中一处被皇后做了自己在兰芳的行在,诸如这般的抢宅子,她已经抢了不少,黛玉知她是孤身一人深感孤寂所致,故此随她心意,还不许下面的人嚼舌根。 她这次自夷州来交州,是走的福建陆路,还真是有大事要找李穹。 贾元春又有孕了,太医诊脉是个男婴,被封为了皇贵妃,她想要回去正元帝的身边。 酒后的李穹不好去见她,柳五儿转述了李穹的推脱,皇后不仅不恼,还要柳五儿再去请。 “本宫这里给他熬好了醒酒汤,也有人伺候他,难道还与本宫讲起了规矩?真要那么讲规矩,他就不该有这个兰芳国。再去请,派着车去,抬也要抬来。” 倒不是大醉,只是有些微醺,有日子没喝过醇香隽永的川酒了,尤其是宜宾五粮,李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喝过真的,怎么味道差的这么多。 柳五儿未遵从皇后的意思暗请亲王,到底自己是亲王的人,岂能轻易听她的,只不过是在席间悄悄耳语了几句,让李穹诧异不已。 “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的着急?” 也不避讳汪、卢两位,这也是一种示他们为亲近的手段。 “最近中原有什么事么?将养在此的皇后竟然急召本王,怕是一定有变故。” 汪提督想了想,抬头说道:“我晓得了,怕是后宫有变,皇后也坐不住了呀。” 他并不知道元妃有孕的事,但封皇贵妃是一定要昭告天下的事,巴蜀离着长安到底是近一些,所以邸报先比他人看的到。 说给了李穹和卢提督听完这件事,汪提督笑问:“若真是后宫再起波澜,您可是又要为难了,到底帮着谁,王爷可要给我们先说一声啊。” 可不是怎地,皇后在兰芳将养,本身说明李穹是护着皇后的。 但新封的皇贵妃偏偏还是李穹的大姨姐,自贾探春那里论起,他们才是一家人。 李穹嫌弃的把筷子一扔:“瞧瞧,这就是不能做皇上的道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裙带牵连拉扯不清,什么破事沾上了皇这个字,都成了天下的大事。” 汪、卢两位笑而不语,同意是同意,但他们不能说。 “老卢,你代我好好陪陪老汪,我去去就来;老汪,别急着走,等我回来咱们在好好的聊,雪山那里总给你找麻烦是不是,我派人过去教训他们一顿给你出气!” 扔下这句话,李穹坐车去了行在,躺在柳五儿的腿上让她给揉着脑袋,听她打皇后的小报告。 还会偷听呢,可别成了怨妇,那我可招惹不起。 一面腹诽,一面闭着眼问柳五儿:“伱晴雯姐姐她们都做什么呢?怎么这回不见有人来陪我?” 按黛玉定的规矩,李穹公事外出时,身边跟着的是抱琴和晴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又能尽心伺候着李穹。 “忙着夷州的事,都走不开,但过些日子是三姑娘和四姑娘来。” 贾家老人都这习惯,不喊官号什么什么娘娘妃嫔,直喊着闺中的号,她们也都各自习惯默许。 惜春也十五了,一晃就是快四年的光景,探春作为姐姐,自然要替她做主,虽然有了封号,但大婚的事也不能省了,总得来找李穹聊聊何时成亲的日子和规制。 “你是跟着四妹妹的吧?” 柳五儿轻轻一点头,脸红起来,轻声说道:“我还是四姑娘的陪嫁。” “唉~~~”李穹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就是皇后找我的原因,男人能做到喜新不厌旧就算是个好的了,那位汪督抚告诉我说,长安那些世家们,选出了几位家世甚好的女儿待选呢,蜀中一些世家也在蠢蠢欲动,皇后久不在帝身边,这种事难免。” 柳五儿轻轻抚平了李穹皱着眉头:“女人家最怕的是移情别恋,不怪皇后着急,万一有个不慎,她的下场要比一般人家的大妇还要不如。” “这你也懂?” “嗯,咱们府里有抱琴姐姐时常给讲着这些,还有薛后也总提醒着我们,要安守本分,否则就是惑乱家事的罪魁祸首。” “她俩教你们守本分?”李穹觉得好笑,他后院这些人中,最能挑事的就她俩,晴雯就是个瞎咋呼,在她俩手中活不过一个月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吧,所以宝钗和抱琴格外的注意后院的安宁,想来这也是负负得正结果。 “对啊,咱们府里比宫里好多着呢,我们都听抱琴姐姐说起过后宫里的种种,吓得我好几天都没睡好,真没想到,女人也能做到这么的狠。” 女人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了,这道理李穹是懂的,但不便评论,世上就男和女,总得有一个吃亏,还净他妈挑老实人吃亏,不论男女,老实人招谁惹谁了。 一路上想着这些烦心事,很快到了行在,果然皇后一直等着他,先送来一碗醒酒汤,如兔子一样小胆的柳五儿,拿过一个小碗来,先干为敬,气的皇后直瞪眼。 李穹自然得护着些:“她是个死心眼,家里怎么说,她就怎么办,您少怪她,看我了。” 端起那一大碗醒酒汤来,不顾酸甜的咕咚咚的喝了下去,然后示意柳五儿外面等他,皇上这点家事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本宫要去长安。” “行,正好巴蜀督抚汪大人在交州呢,请他护送您一趟,准保着平安。” “我要你亲自送。” 李穹干笑了一下:“没空!” 皇后一阵的气苦,两眼泛红的哀求了起来:“除了你这位幼皇的师傅,本宫实在是没了支助了呀!我也知贸然带着幼皇去长安,或许是有去无回,正元他趁机有样学样废了孩子的太子位也是能有的事。 但是雨农,本宫再不回去君王身旁,你敢说我还能留住这个后位吗?一旦没了这个后位,幼皇又哪里还能有这太子之位?” 万宁皇出的这个损招,让正元皇无可奈何了许久,也不知道谁给他出了这么一计,广开后宫多生皇子,贾元春不过是拔了头筹,没了贾元春还有甄元春,妃位说提就能提,诞下龙子不用几年就能是皇妃、皇贵妃,一朝废后,直接顶上,不就破了万宁皇的这手旗吗。 这一招虽然笨了些、慢了些、还劳累些,可真是管用。 在路上假寐休息的李穹,一直再想着这件事,皇后带着孩子回了长安,就一定能保证自己不被废吗? 那是根本不可能,只要这孩子身上还有幼皇的名号,她们娘俩回了长安是送死。 他烦就烦就在这了,你们父子俩的事,不服就干呗,围住京城杀个一年半载的,总能分出个高下来,何必一个个的脏心烂肺算计人呢。 也是自己眼界格局小吧,反正自己是不会算计自己儿子和孙子的,这种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 接过来一盏茶喝了几口,摸摸身上又放下了手,倒是皇后懂了他的意思,示意宫女送过来一根雪茄,这是西班牙商人的好货,只有泉州一家卖,被皇后路过时给扫了货。 李穹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是凑近了宫女手里的火苗嘬了几口,然后吐着烟雾说道:“去了是死,不去倒没什么,要不,娘娘您与那位皇上合离了吧。” 皇后嗤嗤冷笑,我这么巴结着你,你就给本宫出了这么个主意? 李穹自然有他的深意:“除了您外,谁封皇后,都只是个扶正,我在中书省那里还有些老朋友,让他们扛着几年不认可,倒也可行。关键是,这样一来,孩子就没了危险,不就是一个皇位吗,没了就没了,留命要紧。” “可本宫想给我儿要这个皇位,哪怕被亲王你改天换地只能是个尊号,本宫也想亲手扶我儿坐上那个位置!” “何必呢?” “你不是当娘的,你不懂。” “望子成龙?” 皇后黯然的点点头:“夫君都靠不住,做女人的,只能寄希望与孩子身上了。这番苦心,雨农你是不会懂的。” 李穹宁可不懂,可惜,他门清,皇后这是忽闻要被弃后的应激反应,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忧郁症状,自生了这个孩子就一直活在恐惧中,期间还与孩子分开了一段时间更是加重了病情,又被孩子的爷爷给偷了家,她还没疯,已经是异于常人。 没想到,击溃她的最后一下,竟然来自丈夫,枉她还苦心帮着他与李穹打官司,讹了多少东西去,她自己也算不清了。 结果呢,换回来的竟然是贾元春晋封皇贵妃,想当年正元是怎么说的,终朕一世不封皇贵妃。 一世? 这才一年! 久居深宫的她,一眼就看出来皇贵妃背后的走向,一旦贾元春生下一个男婴,正元一定会废后,废后就是废子,废子便破了万宁的局。 这一家子人啊,真是没了人性了,皇后万念俱灰之下,急匆匆来寻李穹,只想着求一件事,帮她稳住这个皇后位,只有李穹能有这个能力。 办法也很简单,李穹入川奉皇子为帝即可,他还是亲王殿下,更是帝师,皇后亲手送上小天子让他以令诸侯,这样就能稳住局面。 正元再不认账,除非他两面树敌,打了爹再回头打儿子,这对正元来说,不是他的选择,想要废后立后也晚了,因为皇后抢在他还未来得及褫夺小太子名号前称帝,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穹不干:“我奉幼皇称帝三分天下是不难,但你想过没有,他们父子焉能不会联手来攻我?那样岂不是我两面树敌?” “你还会怕他们?” “怕倒是不怕,可我不想啊,好好的赚着钱不香吗,干嘛打生打死的。” “那你还对天竺动兵。” “不一样,我那是求和平。” 皇后懵之。 李穹诡辩道:“兰芳与天竺离得太近了,天竺又有英吉利人在扩张势力,我是为了自保,不得不下手为强,打的天竺和英吉利人都认可了兰芳的存在,不敢随便挑事找我来求和,这才是兰芳的生存之道。” “那你攻下长安,赶跑那个负心汉,让我儿在长安称帝,不也可以使兰芳自保么?” 李穹急了:“能一样吗!我抢天竺毫无负担,造出来的枪炮打死他们多少人,我都不心疼。 离了吧,不跟他过了不就得了! 他爱娶谁娶谁,爱生几个儿子就生呗! 我还告诉你,你合离后,京城那边反而得护着你,认死了你儿子是将来的皇上,你一句话都不用说,他们想着法子替你造声势,反正不会认可别人生的儿子。” 皇后瞪着李穹好半天说不出来话,她也在盘算着京城的反应。 算来算去,备不住还真如李穹说的那样,孩子的爷爷反而会护着孙子,不这样他也维护不住自己的正统。 “那...”皇后松了口:“我得有个说辞呀,总不能说离就离,总得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事儿李穹可不能管了,站起身就要走:“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婚;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够意思了,想什么理由您还是自己来吧。” 也是气,也是急,也是还有几分酒意,他浑然没发觉皇后不自称本宫了,而是与他你我相称。 皇后瞧着他要跑,嘴角一动嫣然笑了起来:“行吧,听你的,我自己想个法子去。帮我带着孩子见见外臣可好,总要他们知道还有一个幼皇呢。” 李穹叼着雪茄不舍得离嘴,喝了酒的人废烟,看着小皇子咿咿呀呀被人抱了出来后,只好掐灭了烟,伸手接过来孩子,往肩头上一放,小皇子吓得咯咯直乐,不哭不闹的跟着他心中最亲近的男人出去玩。 看着这一幕的皇后,心里叹了一声,儿子呀儿子,娘给你找个新爹好不好,为了咱娘俩的命,娘得改嫁一回了。 为母则强,李穹到底还是不懂当了娘的女人心,皇后为了孩子的将来,准备以身饲虎,诚如皇后自己所说一样,只有李穹能捧着这个儿子做皇上,哪怕是个只有尊荣没有皇权的皇上,那也是她给儿子争取到的最好一个出路。 不然呢,回长安是个死,回京城也未必能活,与其等着被废,还不如放手一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元,你不仁,休怪为妻不义。 又何况,李雨农他...是个粗人。 一百九十、取之有道不算贪 第190章 取之有道不算贪 云南、广西两省的百姓,忽然觉着官府变了一个样。 再没人找他们催捐,也不找他们收税,只是忙着挨家挨户的问愿不愿出门做工。 做工能抵徭役,还给工钱,日结。 这是李穹的强硬要求,每天都能见着钱,他们干的自然有劲,要是月结的话,呵呵了,肯定会被克扣不少,这种事都不用去猜,要是李穹做工头,他自己能有一百种方法扣钱罚款。 可以拖家带口的去,那几分薄田官府出面买下来,给足了市价,绝不短寸许。 “这便是拆迁!”李穹在冯家的祖宅里,对着一众大小官吏吼出了这句话。 “就是给他们送钱!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奔头,改了种田才能养家的固念,做工一样的养家,还能更好的养家!” 一直以来,云南、广西的官吏们,素闻亲王的大名,实际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一来是级别不够,二来李穹也多少有些忌讳,不愿把手伸的那么长。 现如今不同了,兰芳已经和滇、越接壤,更有大经贸的互通往来,更是五省联盟最要紧的劳动力输出地,所以李穹自交州到了曲靖,既然要赶百姓下山弃农务工,先一个就得有人家带头。 云南这里自然是沐家和冯家要带头,这两家要是动了起来,百姓们会跟着景从。 不是人口爆炸的时期,也不是耕地必守红线的时期,本来山多田少人口又不集中,与其放任百姓靠山吃山,还不如带着他们走出大山去,滇、越两省也可以做起来大工业的,留下那些古镇山村给后人用吧,先把大城给填满了再说。 “两条铁轨,四条水路,还有原先的驿道,同时开工同时建,没有这番魄力,你们这官也就是一个县官的水平喽!升不上去!” 李穹在冯家老宅的院子里是意气风发,避在三楼中的冯老夫人陪着皇后和探春、惜春等,听的也是心潮难平,史湘云就差叫好去了,这样大的工程量,堪比秦修长城隋建运河,但李穹就是不用徭役的办法,还不抓壮丁,宁肯给钱的修。 皇后双目异彩连连,探出身子问探春:“他到底有多少的家底?够支撑的住吗?” 探春自然不肯说实情,只是请皇后继续听下去:“王爷自会讲清楚钱是怎么来的。” 冯老夫人也是纳闷呢,更加的细心聆听。 果然李穹讲起来如何先花钱再赚钱的道理。 “有的官要问,这得花多少钱?我李某人有没有这么多?万一要是没了钱,地也荒了,钱也没了,剩下这么多的百姓可要如何是好呀?” 底下传来轻轻的笑声,确实说中了他们的所想。 李穹端起自己的茶杯来,抿了几口,双手叉腰的继续给这群封建官僚上课。 “要我说,这就是榆木的脑袋,不开窍!” 气的皇后一皱眉,骂人不好,等你开窍呢。 “做这么大的工程不赚钱?脑袋被驴踢了吧各位!我给你们算一笔账,先说木头,做什么都需要木头对不对?云南、广西两省最不缺的就是木头!除了咱们自己用,外省不用?尤其是什么金丝楠呀、香榧呀、红豆杉呀,紧俏的很对不对?以前是各家个人的砍,那伱能砍几棵?” 李穹一挥手:“招呼两个千人队进山去砍!” 底下哄的一声,想想都头皮发麻,两千人的砍山队进山,那不如剃头一般么。 “要做就做到最大、最强!把整个大明的木材价格打到最低,让别人砍树赔钱时,就是我们砍树发财时!” 趁着下面还没反应过来,李穹又加了一句:“皇家的木场先砍!” “什么?!” 皇后气苦的闭上了眼睛,又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探春等人探究的目光。 这是李穹给她出的主意,要合离前,先把家产分好,皇家在云南和广西两地都有林场,不许外人砍一草一木的好林场,为的是修建宫殿和打造龙棺用。 皇上自登基的那一天的起,除了登基大典外,还有两件事要办,选陵寝和打造棺椁。 这可不是咒皇上驾崩,而是讲究修阴鹜。 陵寝慢慢的建,什么时候真正的驾崩了,什么时候建好. 寿材也是一样,一年上一遍大漆晾着,漆层越厚越吉祥,懂行的去问几遍漆,就知道是哪年的木头。 可别冒傻气的找新木头,薛蟠卖给贾珍那口棺椁时,都说了底,是义忠活着的时候就给备下的木头,结果他没用上,贾珍还当捡个漏。 外行以为是一切规制都是太子亲王的款,其实大谬,那就是几块木头阴着上漆,根本没做成棺材的样,因为是尺寸不好拿捏,胖了瘦了的都不合适,还得往里面放陪葬呢,万一是两个人合葬,总不能隔层上下铺吧,怎么可能先做成了样。 说回本题,李穹用的就是打成白菜价后再涨价的套路,还用的是高端木料冲中低端的市场,等耗着别的省没人再做木料买卖后,这市场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除了个别个糊涂蛋子听不懂外,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原来是卖钱回来贴补干活呀,这还真是行。 举一反三,凡是两省有的而外省没得,都可以卖,而两省有的外省也有的,先把他们挤垮了再卖。 “亲王,要是外省的官儿不答应怎么办?” 李穹乐了:“蠢!你不会送给他钱么?你是怎么当得官,没收过别人的好处?别人怎么给你送,你就怎么给他们送,钱、房子、女人甚至让他参股进来,拉下水一起干!” 哄堂叫好! 从来没有一个王爷敢这么说话的,教唆着让他们去贿赂,还贿赂的有理有据,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发展吗,皇上也不能说什么,主要是不知道该听哪个皇上的是不是,这楼上可是还有一个尿床的皇上呢,我们听他老师的,准没错。 也不敢说有错呀,王爷是记不住谁是谁,可督抚大人一直笑眯眯的盯着呢,不想找事的就同意去干活,何必充什么清官能臣,你连效忠谁都还摸不清吗。 三楼里轮到探春尴尬了,端起一盏茶不喝只为了挡着脸,六哥也太直白了些,教唆官员给官员贿赂,着实的惊世骇俗了。 惜春和湘云却不以为然,齐齐赞了一声妙! 皇后和冯老夫人不解的看过去,惜春示意湘云先讲。 史湘云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核心意思就一个,拉外省的官儿下水。 惜春倒是惜字如金,只说了八个字:“和光同尘,天下大同。” 皇后与冯老夫人秒懂,李穹所图甚大,他不用兵卒只用金银就能做到百万雄兵的事。 都有钱赚时,谁愿意受苦受穷? 看着邻省蒸蒸日上挣钱还合情合理时,你收着脏钱不难受吗,不想着也把这脏钱洗白了换成自己的功绩吗。 攻心为上,果然没有说错,人的贪欲被养起来后,自然他就想要更多,那能怎么办,加入五省联盟一起的干吧,挣得再多也不算贪与贿! 他们是没听过经济是上层建筑的基础这句话,可是他们都懂子云。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给你一条金光大道,汝不为之? “咱们大明的官儿,穷啊。”李穹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件事。 “朝廷不肯多给,这是朝廷的不对。前面的事,本王既往不咎,也管不了那么宽。本王要跟你们说说咱们五省联盟后,官儿们的俸禄该怎么办。” 满院皆静,都等着亲王的“金口玉言”。 “先说俸禄,朝廷该给就得给,不能因为有两位皇上就推诿不给,他们要是不给,你们就得闹,闹关饷!” “再说五省的规制,我与皇后。”冲着对面的三楼拱了拱手,又冲着并排坐在高台上的两位督抚抱抱拳:“我与皇后还有两位督抚议了议,都觉着不能让官儿们饿着去办差。” 下面众人脸上有了笑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们是带着百姓去致富,结果你们穷的都光腚,百姓会信你们能给他们致富吗?” 哄堂大笑。 冯老夫人直咳嗽,皇后诸人齐齐端起了茶盏,掩面喝茶。 只能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还得是让官先富起来,因为他们多少还有些底线,真要是乡绅和巨贾们先富,除了革命别无选择。 矬子里拔将军,先期不用读过圣贤书的官吏,还能指望谁? 此时的百姓还是盲从的状态,看山东闹得白莲就明白了,什么无生老母弥勒降世,他们懂个六,他们跟着一起闹只为了吃饱还有报仇。 李穹压下了心头的胡思乱想,背起了双手一条一条例举着官员们应该拿的钱。 “五省的税,本王代缴三年,所剩的余留投入到五省的商贸中去,按着年限和官阶,每月补发一笔岗位津贴。这津贴的多少,是各位出力的多少。 打个比方吧,就拿方才说的伐树来说,有位大人领着两三千人去干这苦活了,风里雨里吃住在山上,那他的岗位津贴就要高。这里面含着......” 李穹把他所知道的什么吸尘费、雨天补、高温费、车补、油补等等等等的名头全算在了岗位里。 在其位,你就有钱拿,一项项给你列出来,你自己算,一个月拿之前半年的总和够不够? 前提是你得去干! 你不去,派了个别人去,那行,这钱就是那个人的,官小年限短拿的少些,可比你没有强的多。 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在其位谋其政,本该是他们的职责,亲王不过是拿这个名正言顺的发银子,要是还躲着不干活吃空饷,就得看看亲王拿什么约束了。 李穹自然有准备,但不打算现在说,怕这群人精们想出对策来,所以要暗中实施,等他们回过味时,为时已晚。 这还是第一笔银子,还有第二笔:“招商引资,记住本王说的这四个字。去哪找钱呢?去外省找去,你找来多少,按比例给你多少。比如说两位督抚吧,他们找到了本王头上,本王也同意了,所以省下来的国税钱,就有一份是他俩的。” 史湘云骂了句贪官,扭头问皇后:“娘娘不打算办他们个罪吗?” 皇后没理她,转头与冯老夫人说话:“冯家三座城的税收可还丰厚?” 史湘云闭住了嘴,下面那些是贪官不假,那她夫君家还是叛官呢,这事可怎么说。 冯老夫人是老姜,回皇后的话也四平八稳:“冯家都是武将出身,这治理地方确实有些为难,故此勉强为之吧。倒是皇后家里要是有读书为官的子弟,我们冯家三请也要抬人家来治府,就不知,皇后您肯不肯赏冯家一个脸面。” 皇后一笑:“老夫人说笑了,本宫娘家远在巴蜀,那里也要大刀阔斧一番,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 探春一拉史湘云的袖子,让她多学着些,看看你夫家的老夫人多会来事。 史湘云也知方才自己口误了,骂贪官骂的谁,这群贪官的头可是李穹了,骂李穹还了得,骂李穹不就是不给黛玉、探春等的面子吗。 咦? 我骂李穹与皇后她何干? 一时想不明白,却被楼下的欢呼声给吵着了。 李穹又说了第三笔的钱该如何的拿,引起来官员们的欢呼。 “致仕返聘,不许朝廷派官,尔等老死在任上好了,反正也升不到朝堂去,就给自己多攒些棺材本吧!” 升官也是为了发财,既然已经发了财,又何必换地方升官发不了财呢。 欢呼就是李穹之前提议的致仕钱,既然正元帝不舍得出钱,那我来,你看这些官儿们欢天喜地就差喊万岁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有多喜欢了。 能不喜欢吗! 致仕还有一样的俸禄拿,不过是把位子让出来而已,好些不想受累的老者们已经心动起来。 不退一批,怎么空出位子来吸引想要效力的人呢。 李穹真是穷尽了所知所想,用一整套养官的法子,彻底拿捏住了这群来听课的官。 待消息传到了巴蜀、广东和福建后,五省联盟将真正成型,兰芳银子太多了,必须这样的花出去。 他拿准了一件事,做皇上的都抠,给自己花行,给天下花不行,银子都捂着发了霉,也不肯拿出来刺激一下经济。 我懂怎么花钱,我听说过三十年的突飞猛进,也读到过十年的韬光养晦,不把库存的银子变成一件件实务,空有万亿两的白银也是个待宰的肥猪。 没钱举债卖地都要发展,我有钱又有人,照着抄功课再不会的话,我枉来这一遭。 楼上的皇后心痒难耐,探春双眸蕴春,只有惜春抢在湘云前面喊了一声好! 我的六哥当为世间第一雄。 一百九十一、思君不见下渝州 第191章 思君不见下渝州 什么苗寨、傣乡,百黎百族要不是躲着汉家官府的敲诈与摧残,你当他们真喜欢山山水水呢。 迁走了汉民后,不成片的田地留给了他们,让他们渐次的下山,官府给农具让他们种地,所得所获一分为二,既不撂荒了田,又能重新的安置他们,云南、广西的大山里,涌出了近十万的人口。 冯家也是如此,留下田地给了相熟的部落头人,还顺带着带走了五百青壮,举族奔了新建的三座城,那里是一片平原良田,不移民过去,根本摆布不开人手。 皇后的族人们也从巴蜀大地涌来了,她相中了升龙府的附近,又想开厂子,又想种地,忙活了半天一事无成,急的只能去请李穹。 结果一问,李穹去了镇南关,铁轨要穿关而过,城墙有些碍事,都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拆一段。 皇后命族人们先都停下来无用功:“此次变局千年未有,是本宫疏忽了,以为单凭着人多势众就能搞得起来,看来这里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门道。” 想了一想又说道:“既然错了,那就要去学。你们去交州,去金州,去琼州,去夷州,多看多学,学会学精,渝州与升龙府便是我族以后的基业,切不可以皇后族人自傲自居。” 顿了一下自嘲的笑起来:“在这里,最不值钱的便是我这个皇后了,城无一座,地无一亩,全靠着人家分出的股子养家,比比他那些个女人,本宫实在是无颜。” 论年纪,自己已经是徐娘半老; 论身份,真要合离后自己是个弃后; 论家世,也就在渝州还算是个望族; 论姿容,比不过钗黛,勉胜探、惜; 要是再不能做出些什么能让李穹另眼相看的事,就是自己不顾颜面设计了他,也终不得长久。 她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以后的地位,不为后,更不为妃,做一个楚国夫人正合适,养着李穹这个亲王小白脸。 封国号的夫人,与亲王品阶同。 明随宋、唐旧律,还是按着秦、晋、齐楚、宋来分等。 明眼人看的出来,这是春秋的五霸,以前是晋排最前,但自唐太宗后,出身秦王府的他,自然要把秦排在第一,对外称是始皇的原因,秦灭六国吗,他不第一谁第一。 皇后给自己选了这个楚,也是经过深谋远虑的,朝秦暮楚,以前我是天下第一的女人,以后我还是,只不过藏了起来。 你要说这里面没有羞辱正元帝意思,大家都信了吧,只是多少有些恩怨在里面,也是人之常情。 思男女之欲与绝夫妇恩情是二而合一的事,正元帝要不先想着抛妻弃子的破局,皇后也不会恩断义绝。 她谋划李穹也不全是利用,说到底还是要给自己找个能安身立命的人依靠,李穹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遣散族人奔赴各地去学去看,她命人摆仪仗乘蒸汽车要去镇南关,这一段已经铺好了,她要缠着李穹去。 不仅是好女怕缠郎,好男也怕缠女,天天在伱眼前晃悠,便是不说什么不做什么,你也看在了眼里是不是,这就足够了。 带上喜欢啃肝的儿子,还招呼上李穹身边的内侍张尽孝等人,还有一个看家的柳五儿,浩浩荡荡的坐满了几车厢,招摇过市。 柳五儿还在奇怪呢,皇后好好的总找自己做什么,又不是我不陪着王爷的,是王爷那里住的是工棚,吃的是大锅饭,实在不适合女人家待着,所以才不让我去。 这可好,探春和惜春姐妹都没说去看看王爷呢,皇后先一步的过去了,有这么着急催工期吗? 老张半眯着眼睛与众人逗咳嗽,他们亲王府的人自然挤在一个车厢里,还是坐在一根根的钢轨上,远不如皇后单独一个客车厢来的舒服。 “去了那儿呀,少说没用的屁话,伺候好王爷才是正经。咱们也是舒坦的懒了,哪有主子在外面吃苦受累,咱们却在家里享福的道理。” 笑骂了几句后,歪着脖子嘱咐柳五儿:“长点眼色,别坏了旁人的事。” “放心吧张大叔,我也是自小丫鬟干起来的,什么眼色我都懂。” “你懂?” “嗯,王爷要是渴了就会找烟抽,要是饿了也会找烟抽,累了也要抽,高兴了也要抽.......” 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通,末了还从袖兜里掏出来好几个火折子来:“我都备好了的,一个不管用,赶紧换另一个。” 老张叹了口气,把头扭到了一旁,真心不想搭理这个一脑子浆糊的小女史了,果然贾家不选你做宝玉的丫鬟是有道理的,光长着一张脸有什么用,没脑子可是大忌。 柳五儿哪知道自己被人鄙视了,还兴致冲冲的显摆着自己的火折子,说是想做出个风吹不灭的来,有一次王爷提了一嘴,说是可以做个什么火机出来卖卖了。 老张无奈的提醒了她一句:“听我说啊闺女,我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见识的事多了些。只要皇后去找王爷,你有多远躲多远,听见了没。” “啊?不用我伺候着?” “不用!你就找我来唠嗑好不好?顺便咱们商议商议火机的事,火折子都是人人要用的,要是火机真的好用,你想想,能卖不少呢。” 柳五儿瞬间喜悦,还真是这个理儿啊,不求人手一个吧,就是十个人中有一个买了她的火机,那得赚多少钱呢。 掏出了一张纸,这可是藏在怀里荷包内的宝贝,是李穹给她随手画的火机草图,逗着她玩的玩意儿,难得她上心一次有了脑子,给留了下来。 升龙府到镇南关可是不远,蒸汽车又不用停,一路上喷着白烟库吃库吃的跑不停,上午出发,夕阳未落尽西山时,已经到了镇南关。 李穹趴在城墙上看了一眼,见是凤旗銮驾,说了声麻烦,挥挥手让侍卫们下去护卫一下,他可懒得去行大礼。 再说,都这么熟了,三天两晚的见一回,没必要这么客气了吧。 守镇南关的是乐善郡王的部将,还有属地太平府的府台。 皇后瞄了一眼没有李穹,好笑的抬头往关上瞧,果然那里有一个对自己挥手的家伙,心道小男人还挺自傲。 笑意融融的请众人免礼,也不乘步撵,自己拎着裙摆一步步登上了城楼,站在了李穹身侧。 老张和皇后的内侍宋襄拦住了众人的脚步,他俩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拦在了楼梯处,让人上不去城楼,也瞧不见风景。 “我听说你要拆城楼,怕你被人说乱命,所以特来看看,要不要我写一道懿旨?” 李穹干笑两声:“免了吧,你写这个也要被人骂。” “我又不怕,也不在乎。” 李穹连连的摆手:“不行不行,光明正大的事,何必惹一身骚呢。” “你这人!”皇后嗔怒起来:“说什么骚不骚的话,粗俗。” 李穹倒是没有听出来话里有话,他请皇后溜达着逛城墙:“倒也不是全拆了,只是拆了城门楼,等着铁轨铺好了,再加盖一层,让它高些能通车。” “那也不好拆吧。” 李穹叹口气:“我要是说强拆,谁也不能说什么,指定是能拆。可地方上给我提了个醒,兰芳到底是个藩属国,藩属国强拆宗主国的城墙,怎么也说不过去。请我想想办法,他们先拆着,我给他们补一张圣旨就行,甭管是谁的都行,好能记入府志。” “可你不想求他们是不是?”皇后拎着裙摆侧首问他:“你知道只要你张嘴,他们就会十倍加回来要够了好处才许你拆。” 李穹点点头:“喂不饱的,我也不想喂了。” 皇后轻轻拉住李穹的袍袖:“我给你一个主意,你拿什么谢我?” “你能有什么主意?” “我可是皇后!” 李穹赶紧躬身:“失礼失礼,臣这是忘了君臣礼数了。” 皇后皱皱眉,拉起李穹来,又赶紧松了手:“我这个皇后还能做几天你最清楚不过了,趁着还有这个名号,我能做的都帮你做了吧。当没了这个名号时,我可要托庇在你的门下了。” 李穹恍然大悟,皇后这么上心,原来是有所求呀。 “放心,在我兰芳,无人能动你分毫,一应的尊荣如过往,你也有不少的生意了吧,够养活你们母子两个了。” “不够。”皇后退身一步给李穹盈盈福身:“将升龙府给了我儿,我儿称楚王。” “那是乐善郡王的地盘,我...” 皇后一抬眼,泪水汪汪:“只要一城之地。” 李穹无法,先搀起来这个熟妇,为难的说道:“我不能言而无信,这些地原本就是那七王的退身之地,给了孩子,他们老小怎么办?” 皇后眼泪忽的不见,笑靥如花起来:“我儿称楚王,以皇长子长孙之身将养七王可否?以后兰芳国中有国,行兰芳政令,尊兰芳法度,不过是块封地罢了,不留一兵一卒,不养一官一吏。” “你是说,七王都并入楚国?” 皇后点了点头:“我思来想去,能为你做的事不多,这是其中一件。七王可将养不可另独居,不是防着谁,而是必要有的法度。雨农,听我一句劝,兰芳只会越做越大,如今你有五省,还可自行其是,但你有了七省、九省乃至天下呢?” “皇后,我不想称皇!” “你可以不称皇,皇算什么?皇后面没有个帝,算什么天下一人?始皇帝始皇帝,他并六国后将皇帝二字加在一起,才有了这么称谓。 雨农,没有皇帝,随你怎么叫,但天下总得有一人执牛耳吧!” 李穹有些混乱,搞不明白皇后想要说什么:“我捧你儿子上去可好?” 皇后又摇了摇头:“天下可以没有我儿,不能没有你。没有皇帝便没有皇帝,只要天下的官听你的,天下的百姓不反你,是不是皇帝有什么?!” “你是说...你竟然懂了这个?” 李穹大吃一惊,作为皇后,天下女人第一,她竟然带头造了反,能不让李穹吃惊吗。 皇后见他终于懂了自己的意思,嫣然一笑:“想拆哪里就拆哪里,长城要是碍着事,也给它拆了去!欲行天下无皇的大事,区区什么城墙,又岂能绊住你的手脚。我拟旨,我儿扣印,明发天下让他爷爷和亲爹看看,他们争天下,咱们富天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女人一旦变了心狠起来,哪有男人什么事。 武大怎么死的,这可是前车之鉴。 再说皇后的道理,确实是个大道理,我拆段城墙算什么,你们不也一个想拆长安城,一个想拆京城么。 口诛笔伐我,好啊,来吧,我儿子是不是那对父子认可的幼皇,既然是,怎么不能用印了,他就喜欢,你们不服也得跪着接旨。 好无礼,也好霸气。 李穹只感觉通体麻酥酥,真有一种不想奋斗的感觉。 “只要升龙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还要渝州。”皇后毫不掩饰:“那是我的祖籍,从上到下皆是我的人,我也要船,也要开江修路,也要...” “都给你!”李穹终于笑了起来,这是做给正元帝看的呀,想让他后悔而无能。 也对,女人么,说到底的报复除了让你死,就是让你活的不比我好。 “不过呢,孩子扣印这事,我得先布置布置,等我消息!” 李穹躬身施礼而退,皇后看着他一步步坚定的走到了楼梯那里,高声喊着一句话:“国之疆域,只在我等的枪炮中,岂可为一段城墙所阻!拆了它!拆个干净!把城砖盖一座大大的车站!就叫...凤鸣站。” 底下人纷纷嘀咕,凤鸣岐山的那个凤鸣?亲王,你何时伐纣? 京师皇城,漫天的大雪盖住了金碧辉煌,天地一片白茫茫。 袭人伸个懒腰起床,梳洗得当后,去了值夜处,总有太医在此值夜,预备着不时之需,昨夜正好是王君效这位小王太医。 见炉上还有热水,袭人拎起来兑好凉水,请王君效洗漱一番,她自去翻看昨夜的值夜更记。 便在这时,老王太医匆匆赶来,说是有什么急事,拉着儿子便走,到了门口见四下无人,顿了一下,快步的离开。 袭人过去捡起老王太医扔下的字条展开细看,记在心里后随手填了炉子,安分的继续着每天的查更和上报。 天光大亮,早朝散去,袭人躲在太医院的门房内往外看去,贾赦一步三晃的与旁人闲聊着下朝。 袭人暗暗记住与贾赦闲聊那人的是谁,转身回去翻看探诊记录,小王太医果然去了他家。 闭上眼睛想了又想,嘴角渐渐翘起,原来是翰林院的心腹翰林呀,拟圣旨的就是你了吧! 一百九十二、礼崩乐坏无义人 第192章 礼崩乐坏无义人 做事讲究一个有礼有节。 李穹毫无征兆的断了两位皇上的供给,给的理由是他要改善民生,还要与天竺的英人开战,实在是入不敷出。 也正在两位皇上大为光火之际,皇后上书,立幼皇为楚王,她自己则为楚国夫人,要了原七王的领地和渝州城。 两边均遣使来问,李穹在邕州见了他们。 见不也白见,直接带着他们去看了镇南关到邕州的铁轨和官道,十几万人在挥汗如雨的大干特干,让两边的使者都大敢惊异。 “这么大的工程,雨农你怎么不上报一声便干了起来呢?还有你们这些个地方大吏们,怎么不见给朝廷上报?” 李穹面带讥讽:“老钱你别冤枉人,也别乱发脾气。我问伱,我报给谁?谁又能帮我?” 又是钱尚书来了,那面来的也还是许侍郎。 “总要给朝廷说一声的吗。”许侍郎也是不无埋怨,猛地一下断了供给,谁也吃不消,尤其是万宁皇那里,山东、河南的匪患还等着清剿,没钱没粮没枪炮,怎么剿? 正元帝那里其实也不好受,甘肃在逃到河套的葛二蛋的搅和下,也闹了起来,他也要忙着剿匪和正朔,实在不敢断了补给。 要说这也是农业社会的一大弊端,一旦开战就要征兵,征兵就没了农人种地,去岁到今冬,双方都大肆的征兵,整个淮河秦岭以北,地荒人稀,全靠着两湖两江和兰芳的输血吊着这口气。 正元帝手里握着湖南湖北川蜀,万宁皇握着江苏浙江安徽,正好能平分秋色,所以李穹这里成了最主要的一个砝码,他倒向哪边,哪边便能占优。 广西督抚卢岳卢竹山一改昔日的小心,背着手在一旁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本官自万宁朝就在广西为官,转眼三十年,虽说是就任了广西的督抚,可这三十年来,广西未有寸进,本官逼不得已求了李亲王,请他救一救广西的百姓。” 云南督抚也跟了上来:“不错,本官也是此意,云南、广西两省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我等上书朝廷报知此事也不下十来年了,朝廷呢?从来未有过明确答复不说,还经常的申饬我等。试问,那时怎不见朝廷来问?” 许侍郎面色一沉:“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北方有匪需清剿,无有粮饷怎地可行。你们两地暂且停工,先等剿灭了匪患再开工也不迟。” 两位督抚怒目而视,凭甚要牺牲我等子民去助你们? 老钱则与李穹私语:“这一冬不好过,长安那里又涌进了不少的流民,市面上的米粮快尽了,雨农不可不管。” “老钱,你别老薅我的羊毛。皇后那里有粮,她拿走了七王的产业,你找她要去,她孤儿寡母的能用多少。” “什么话!”钱尚书被他给气的偷笑:“人还在呢,哪就孤儿寡母了。你给我透个实话,是不是皇后的授意,让你断了供给?” “你们是这么想的?” 压低了声音的钱尚书背着身说道:“废话尔,冷不丁上来一个皇贵妃,还没经皇后的同意,是个人都会不满。楚国夫人这个封号...啧啧啧,这是不想要为后了呀。” “不,都是我想的主意。我确实开销大,这是你们看见的云南广西,还有你们没看见的广东福建呢,更不要说远在天竺作战的兰芳精锐。老钱,我这儿可也打着仗呢!” 钱尚书明显不信,揣着手斜眼看他:“你懂后宫的门道?这是逼着皇上废后,否则后位将空悬,反逼着皇上的后宫不得安宁。” 李穹是真不懂,他以为合离就是一拍两散,哪里知道这时代的合离是谁先提谁理亏,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比如说七出。 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可这七出,皇后是一个没犯,按律无七出而义绝者,杖一百,徒一年半。 没错了,夫妻之间也是要讲忠义的,没了忠义,古代的社死大于李穹所知的社死,道德有亏堪比抄家一般的难受。 皇上不能无故的废后,而皇后呢自请去位转成国夫人,那么国将无皇后也。 没了皇后位,皇贵妃不能更能一步,皇贵妃以下也没了上升的空间,这谁干,流血流汗的伺候皇帝一个人,求得什么? 李穹听完钱尚书的一通分析,暗暗的给皇后挑了个大拇哥,高,你是真高! 以退为进,远在兰芳都能搅合进长安城皇上的被窝里,要么怎么说妻贤无横祸,惹恼了女人,皇上也得吃瘪,这个祸事可不小呢。 岂止是吃瘪,皇后一脑门心思给正元帝换个帽子戴,也就是李穹现在还未察觉罢了。 “要粮我是真没有多余的,您也瞧见了,这有有十几万,广东福建还有小十万,皇后又要开通到渝州的水道,渝州都通了,也不差蓉城了不是,又是几万人。这二十万来万张嘴,还有他们背后的家人就是三倍也不止,都等着我喂饱肚子呢。” 李穹大吐苦水:“你们两家还都欠账不还,我要不起账怎么办?不要了行不行,我留着自己吃行不行?” 钱尚书到底是了解李穹的,冲他一躬倒地:“多谢亲王指点迷津,本官去也!” 未听见全貌的许侍郎的急了眼:“亲王这是何意?人不可无信,说好了两不相帮,怎地帮他不帮我?” 看着挥着长袖的钱侍郎快步的离开,李穹骂了声老狐狸,临走还挖坑让许侍郎往里跳。 “他去求皇后去了。我也跟你这么说,许大人,皇后那里有粮,你要拉的下来脸,你也去。” 许侍郎半信半疑,却真没脸去见皇后。 怎么说也是老公公逼走了儿媳妇,没饭吃了还想着要饭,他许云峰虽然是万宁皇的臣子,但脸面是他自己的,轻易丢不得。 李穹半转过去身,似是被风呛了一口,捂着嘴咳嗽。 云南督抚董霈自然知晓了意思,一拉许侍郎的衣袖:“还山兄,小弟倒有一个主意,就是不知,兄能不能做了朝廷的主?” 兵部侍郎许还山冷笑起来:“讨价还价?你且先说,我看着落地还钱。” 董督抚脸不红心不跳,指指那些干活的人群说道:“人手还是不够。若是能再多些人手的话,也可早日完工。这么就省下来粮食给朝廷了吗?” “哦?还想要人?你要多少?” “嗯...也不多,山东流民吧。” 卢督抚插了一句:“还有我广西也可凑凑,我就勉为其难的要河南流民吧。” 许侍郎许还山冷哼一声:“好呀!想要流民不是,你们自己去找,能找来多少算多少,本侍郎绝不阻拦。但有一样,按人头口粮给我算粮食,你俩有种搬空了山东河南,我替皇上谢谢你们二位呢!” “好!”两位督抚伸出手掌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画押我都不怕汝等!” 李穹终于不咳嗽了:“画押?咦?这不是皇后身边的内侍么?你怎地来了?来的正好,带着纸笔了吗?唉呀,你还带着御宝呢。” 许还山冷笑面对李穹:“好一个亲王呀,给本官备好了圈套等着我钻。某不妨明言,山东河南两省糜烂至极,流民?全是教匪!我看亲王这算盘是要落空。来来来,签字画押!” 李穹笑而不语,看着他们纷纷画押后,请出来皇后的御宝盖了戳,然后冲许还山拱拱手:“北海大捷,抢了不少粮食,已经运到了乐浪,我先预定十万人的,劳烦您跑一趟去拿回去吧。” “北海大捷?”许还山一愣:“你把那里打回来了?” “是卫家的功绩,给个北庭都护不为过吧。” 许还山整整衣襟,冲李穹躬身一拜:“论迹不论心,亲王堪称我大明的鼎柱,只是可惜时局至此,许某有心无力,只能略表某的一片倾心。” 李穹认真的走过去双手托起了许还山:“许侍郎,天下不止皇位那点子事,可做的还多着呢。留一份元气给百姓,功在当代,善莫大焉。” 许侍郎长叹一声,捧着誉写好一份文书,转身离去。 李穹无奈的摇摇头,各有各的苦衷和心志,强求不得。 董、卢两位看着留下来的押书原件嗬嗬大笑,什么教民,什么乱匪,都是一群干活的好手。 “招工计划启动!”李穹也不在掖着藏着了,兰芳精锐有一半在陈也俊手里不假,还一半正满世界的打劫呢,是该召他们回来干点正事了。 眼看就要临近春节正旦,山东外海忽然来了几十艘的大小战舰,先在胶州登陆,也不知谁给备足了马匹,这伙子海上的蛟龙,变成了陆地的猛虎,先把山东沿海各州府梳洗了一个遍,凡是被白莲占据的城池,都是炸毁了城墙就撤兵,敢追就剿灭。 一时间齐鲁大地人人自危,各城告急,多厚多高的城墙,也挡不住火炮的猛轰,只有少量火器的教徒,根本冲不过去那片拦截的火网。 徒留下许多的残尸后,无功而返。 这可麻烦了,来的这伙凶人,根本不以占据城池为目的,渐渐的他们才发觉了不妥,整个山东不知不觉的被他们截成了三段,大片平原粮田的鲁西南和鲁西北,被重兵围困;而胶东丘陵却只卡住了要道,任由教民流窜;半岛沿海则已经开始了正常商贸,再无教民生存地。 经过种种牺牲,教首们终于得知,这是来自兰芳的兵卒,他们的打法和战法,与朝廷官兵是大相径庭,简而言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守要点不守全域,分而击之,火力为王。 不得不说战术之道,是让李穹给玩明白了,以前那些模糊不解的地方,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让他融会贯通。 深刻理解了为什么一代人喊出来伟人思想战无不胜,近乎于道的韬略战法,还简单易懂,那些藏在武将世家中的练兵布阵韬略,猛然间又落了一层灰,只是看谁家的子孙醒悟的早吧。 如远在热河的贾宝玉,终于醒了过来,他朦胧间看到一个自己一直想象中的世界,一个不在人云亦云的世界,一个不在唯上唯亲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在兰芳,就在刚被兰芳突袭过后的山东。 孔家,这个千年的世家,这个可以历经万代皇权而不倒的衍圣公爵家,被教匪一把火给烧成了白地,死伤惨重。 幸得此代衍圣公孔继宗率领着亲族远赴乐浪,这才躲过了一劫。 这位须发老人悲愤之余,喊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话,又喊了一句中原之大却礼崩乐坏后,被薛蟠孝敬祖宗一样送去了夷州。 这对杂书读的很多的贾宝玉来说,是个喜闻乐见,深叹终不是我一个人认为礼崩乐坏了,吾道不孤也。 一个中原士族奉之为圣地的山东曲阜,被一场“天降神火”给烧的一干二净,这不是礼崩乐坏是什么? 而且烧夫子老家的不是别人,是弥勒和无生老母,天下的释迦子弟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做狮子吼,那是魔,不是佛,与我等无关。 然后派出高僧大德出海去夷州,要传正道善因,其实是给孔家赔个不是,毕竟打的是他们的名头,敢装着看不见,你以为士子不会烧庙还是不会骂佛? 一时间山东兵荒马乱,夷州百家争渡,落下神坛的儒家都避难去了夷州,百家人正好去慰问一番,不如就在夷州来一场争鸣吧。 贾宝玉也动了这番心思,他想去夷州。 把这番心思告诉了父亲贾政,贾政皱着个眉有些不解:“孔家只是一时遭难而已,何以见得百家就能兴起?” “老爷,这是有因果的。便如咱们家一样,有了王爷的兴起,必有咱家的败落,而咱家审时度势站在了王爷一边,又能败而不亡,缓缓起势。” 贾政想了一想:“你倒是真有了长进,这么说,老爷我也该早做些绸缪了。” 轮到宝玉不解了:“老爷您要作何绸缪?” “嗐!你这痴儿怎地又糊涂了!方才不是还说缓缓起势吗,我打算在热河重开一个贾家书院,兴百家如何?” 宝玉腹诽,爹您这是投机,根本就是邀名,哪里是什么真兴百家呀。 但又不敢明言,只诺诺称是。 贾政自得了一阵,看了看宝玉:“临近正旦日了,你代老父回京给你祖母请个安去吧。” 宝玉大喜,重重叩谢了父亲后,回了自己院中准备行囊。 贾政却命人叫来贾环:“你去长安一趟,一来是给正元帝贺贺新春,也见见娘娘;而来么,将这封书信交给长安节度使云光。” 贾环苦笑:“老爷,我与娘娘素未谋面,她怎么会识得我?” 贾政一瞪眼:“你带着一批粮草去,那皇上都得见见你!不可丢了我贾家的风仪,去吧!” 贾环无奈而出,走到了无人处,呸了一声,狗屁的风仪,还不是两头下注,真以为那位皇贵妃能做皇后了吧,也不想想,吃了多少次的亏了,还不改这臭毛病,欠抽。 一百九十三、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193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万里吃屎。 贾政一辈子的道貌岸然已经刻入了骨髓,你想让他改,不给他一个刻骨铭心是改不得的。 兄弟俩简单商议了一下,择了个吉日,转天便给贾政辞行,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道扬镳。 先不提贾环那一路,单说贾宝玉,回京见了贾母,老太太搂着乖孙哭了个寂寞,以往凑热闹的王熙凤,劝解她的林黛玉等人皆不在,她哭了两声也没了意思,只好拉住宝玉的手,详细问了问热河的情状。 李穹早就说过,热河是根钉子,贾政你要是守不住,你家就得完蛋,所以贾政在热河还是兢兢业业的赚钱做事。 “托王爷六哥的福,不管是哪边,都卖老爷一个面子,况且大宗的交易都在热河那里交割,还有三妹妹留下的一个织厂,周边的牧民都以养羊为生了,拿着羊毛换粮食用度,再也冻饿不着,解了刀兵威胁。” 贾母哦了一声,眼神闪烁:“谁管着这些账呢?” “是翠墨和司棋交割,她老子娘给她早早定下了一门亲,三妹妹便放了她的身契,让她们一家子留在热河管事。” 贾母算了算,贸然伸手过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接下来宝玉的一席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念想。 “可孙儿看着,却是邢家那个妹妹为主,我在热河经常能见到薛蝌,偶尔也见过邢妹妹几面,但都匆匆而去,再一问贾环,确实去过织厂等地。” “邢家?”老太太一个激灵,探丫头怎么离得京,她可是一清二楚,好家伙的,紫微阁下属野鹤与花魂两个组织,硬生生在万宁皇的眼皮子底下接走了探春,为首的不就是那个邢姑娘吗。 不好惹! 贾母随即改了主意,惹不起的人她一贯不惹,比如李穹,先前还总想着拿捏一把,屡次吃瘪,又让外孙女林黛玉给堵了家门一回后,她是彻底服输,再惹下去的话,自己的寿材该能用了。 邢夫人许是外面忙活完了事,过贾母院来看看宝玉,宝玉恭恭敬敬见礼,老老实实站着不敢坐。 “长大了许多。”邢夫人夸了他一句,并不问热河的事情,她知道的比宝玉多,别看她在京城不在热河,因为热河的一切都是她暗中的管着,邢岫烟才没功夫过问什么织厂的事,她只对放羊的鞑靼感兴趣而已。 随着她的到来,李纨也姗姗来迟,叔嫂也见礼,李纨站到了贾母身后,轻言细语的与邢夫人,也是告诉贾母说:“凤儿派人送回来的节礼,快到了京城。另外着,外面都传开了,山东运河段又可以畅行了,这个年呀,总算能过喽。” 京城守着运河还缺粮,都是因为山东运河段被教民给堵了,江南的粮食运不过来所致。 邢夫人笑笑摇摇头:“我看呀,未必!听说了吗,疏通运河的是亲王的兵,老太太您给说说,他会让江南的物资流进京城吗?” 贾母眼皮都不抬的便说了声不会,还对李纨解释这缘由。 “我若是他,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皆可运往京城,但一粒米也不会让运过来。这原因就在皇城那里,吃饱了又去找儿子打仗吗,那还是饿着吧。” 李纨奇怪起来:“说来也怪,按理说缺粮先缺在百姓身上才对,官家自不会缺的这么狠。怎么这回反过来了,百姓倒是还有粮吃,官家手里却捉襟见肘了起来。” 邢夫人捂嘴就笑:“伱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道这个新闻去。宝兄弟,婶娘考考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玉嘿嘿笑道:“大伯母考不住我的,热河的米粮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城,只是不进城罢了。祖母,您可还记得邢家的舅舅早年是顺天府的推官?” 顺天府三个字一说出来,贾母和李纨都了然,送粮进万家这事儿,也只有顺天府能办的出来,还不招人的耳目。 贾母笑眯眯的准了宝玉想去夷州的事:“天下要大变,咱家虽然已经走在了旁人前面,但不能没一个带头的人。几个小子中,琏儿不通诗书,环儿又醉心军伍,便是琮儿也一门心思的钻研商贸,文华乃是国本,贾家不能没人,宝玉呀,看你的喽。” 又问李纨:“兰小子如今可好?” 李纨笑着回复:“越来越像他爹那股子书生劲了,给孙媳写封信,竟有一多半是写的他为官政事,气的孙媳我呀,给他回信就几个字。” “哦?倒是新鲜,儿子给娘写家书倒像上折子。”老太太打趣了一句,众人哈哈笑了一阵,又问李纨怎生回复的儿子。 李纨捂着嘴的笑:“孙媳问他,儿媳何在?” 又是一阵的大笑,宝玉面色古怪起来:“了不得了,兰儿都要娶媳妇了,我这个当叔叔的可不能挡了他的路。唉!嫂子您这不是催他,而是催我呢!” 老太太指着宝玉连声的说活该:“你也知道着了急,早年多好的姻缘,你没个爷们儿脾气,生生被你那不争气的娘给搅和没了。你瞅瞅,连湘云都去云南做了冯家的大妇,还有谁是你的良配。” 宝玉忽然扭捏起来,老中青三个妇人都看出了问题,齐齐逼问宝玉又见过了谁。 “有一个皇商家,常来热河采购,她家老爷过身的早,只有一个小姐陪着寡母,那小姐竟然巾帼不让须眉掌着家,好生令人佩服。” “皇商家?姓什么的?” “姓夏。” 贾宝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如今是看着会管家的女孩儿就心动,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竟让他认识了败薛家的夏金桂,许是这女子身上既有王熙凤的泼辣,又有薛宝钗的城府吧。 邢、李二位都看向贾母,前面薛家也是皇商,老太太一万个不乐意呢,又来一个皇商家,还是让怹自己做主去吧。 贾母沉吟起来,暗暗谋算着一件事,那家里只有孤女寡母,简直就跟薛家一样,可宝玉却不是了荣国府的人,他是贾家在热河的二房次子,这门亲事这么来看,倒也不是不行。 关键在于孤女寡母有多少家私,我的宝玉可是富养起来的大家子,小门小户养不起这么个姑爷。 “老大家的,你给打听打听,看看人品,便是家里穷些也不打紧的,咱们家还养的起一个宝二奶奶。” 邢夫人应允了下来,荣国府当家的诰命夫人,又是亲王府的尚仪官,打问一个皇商出来,轻而易举。 宝玉遂安心住了下来,等着年后动身赴夷州。 正旦日,山东省全境忽然热闹了起来,兰芳军贴出了招工告示,寻石匠、铁匠等等百工,可拖家带口,不咎既往,数量有限,过期不候。 这下可要了教匪们的老命,石匠和铁匠素来是军中不可或缺的工种,看着那诱人的月钱和承诺的按人头数给的田亩,除非弥勒佛祖真个临凡度化众生,否则谁也拦不住这些被兰芳军一败再败后的教徒们长草的心。 邻省河南慌了手脚,兰芳军可没去他们那里,他们也被教众占了三成的省境,本来想着兰芳军收拾完山东就会来河南,怎么忽然招起了工,这是不打了? 万宁皇在京城是大为光火,大过年的添堵,李穹你能做个人否? 怎地添了堵? 他麾下的兵马正是山东、河南两省的府兵,两省闹得人仰马翻时,他都没派一兵一卒回去平叛,生怕前脚走了,后脚就有陕西兵围住京城。 好不容易压住了军心,忽的一下李穹的兰芳军席卷山东,还接走了衍圣公。 那你倒是好好的平叛吧,偏不,不打了,招工。 你这是要刨我山东兵马的根儿呀! 谁不想家,尤其是在大过年的时候,这些本来就忧心家乡的兵卒,更是思念家乡的亲人。 得,亲人的消息来了,走啦,不在家待着受苦了,跟着亲王去兰芳做工啦。 这兰芳要有多远,这辈子还能见得着吗! 军心浮动,人心思乡,隐隐有不稳之势。 邢岫烟一身小道姑的打扮,缩在清虚观的暖房里,嘻嘻笑得甚是得意。 花袭人坐在另一头的炕沿儿上,倚着被卧直翻白眼。 “好姑娘,姑奶奶,邢大首领!”花袭人实在是忍不住的求起了人:“圣旨可以改一两个字,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逼他乱写旨意,他敢死在我的面前。” 张翰林到底还是被袭人给拿捏住了,停妻再娶,娶的还是尤二姐,那能好的了,尤二姐别的本事没有,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她是手到擒来。 她妹妹替她嫁给了皇商张华,生了一儿一女,成天的与张华的小老婆们争斗倒也不寂寞,唯独难了尤二姐。 贾琏将之养在张华处,是有心再续前缘的,可事赶事,王熙凤又特别让他不歇下来,时间一久,贾琏倒也把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抛在了脑后。 您要问袭人又是怎么找到的她,那您得往前翻书看去,花袭人这个鞑子的密探,本来就是安插在贾家的钉子,凡是有不利于贾家的事,她都要或明或暗的插一手。 似尤二姐这等把柄,便是李穹不来,袭人也会知晓,更是她借小丫鬟坠儿的嘴,散步的大观园人尽皆知。 王熙凤那时是恨得咬牙切齿,都知道的事,她却一无所知,找了一圈也就找到了坠儿的头上,借着一个丢镯子的借口,打发了坠儿,但并不知是袭人在背后。 闲话扯回来,尤二姐的事被李穹给提前处理了,没用到王熙凤的身上,便用到了张翰林的身上。 花袭人得了李穹的特赦,忠心病又发作了起来,一切唯李穹的马首是瞻,接到了李穹的密信后,当即就想到了这个“苦主”尤二姐。 给钱就行的尤二姐,哪里顾得上什么挚爱亲朋,给一个翰林做小老婆,也不算埋没了自己,于是上演了一出街边偶遇,窗杆砸头的好戏。 一来二去的,成就了好事,也偷偷拜堂成亲后,张翰林犯了停妻再娶的罪过。 花袭人见时机成熟,透过王御医的嘴,说漏了给张家夫人听,现在要挟着张翰林偷改圣旨,事成之后送他们一家去长安为官。 邢岫烟伸个懒腰,吃吃的笑的暧昧:“倒不是为了什么翰林的事。我呀,是想告诉一件事,贾家的宝二爷回京了,他相中一户人家,这不,我姑妈都托付到了我的头上,让我去打听打听那家人。” 花袭人眼皮子一翻:“他要娶亲?” 随即冷笑不语,自己的处子之身便是给了这个人,你说能忘了他吗。 邢岫烟支着下巴说袭人:“要搁在以往,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可如今你也是我门下的人,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一句话,你还想不想嫁他?” 袭人苦笑:“我如今这个身份,怎么嫁的了?” “谁又让你待在皇宫里一辈子呢?”邢岫烟打着哈欠说话:“办完了这件事,你也赶紧的走,随着贾家的宝二爷一起去,先去夷州,再转道升龙府去,可能最后是去渝州。” “这么一大圈?多大的事要兜这么一个圈子?” “皇后的事,你说大不大?宝二爷别的做不来,让他在渝州跟长安的腐儒们对骂,就是他经常说的那个什么来着?” “禄蠹。” “对对对!”邢岫烟笑着拍巴掌:“就这么的说,要是能策反了他那个大姐姐更好,咱们让皇上打光棍去。” 花袭人终于看出来了邢岫烟的反常,挪到她的近前,抓住她的手腕子开始诊脉。 邢岫烟白她一眼:“才去了太医院几天,你倒是敢把脉了,要不要给我配一副药啊?” “你这是有了身孕。” “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 “那你还这么费神做什么,不就是策反了山东的府兵吗,我替你做了,你好好养着身子去。” 邢岫烟拍了她肩头一下:“好意我心领了,可你做不来,这里面的事千头万绪,既不能哗变误伤了百姓,又要妥善安排他们的去处,还不能让朝廷提前知晓。” 袭人吐了吐舌头:“这么麻烦的?” 岫烟点点头:“你的作用只是破坏,而我却是弥补,要知道还有一个呢,她得统领全局。” “宝姑娘吧!也只有她才有个心机。” 邢岫烟笑而不语,这个人偏偏不是薛宝钗,而是那位念经吃斋的妙玉。 要说做些谋逆事,妙玉才是第一人选,她有这个基因,也有这个经验和见识。 薛宝钗和林黛玉捆一块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妙玉不与外人言而已。 她远在姑苏时,就与邢岫烟相互配合的天衣无缝,不管是万宁皇派来的人,还是正元皇派来的人,都寻不出她们一丝的破绽。 所以妙玉悄悄缠着李穹,要来了紫微阁的密谍司,直接下属就是邢岫烟,否则袭人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进了皇宫当差。 转眼就到了初五,这一天,万宁皇要在天坛祭天祈谷,还要宣旨天下。 一大早,张翰林家便纷纷坐上了大车,连院门都顾不上关,自永定门混出了城,消失在了远处。 还是这个大早,贾宝玉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花袭人。 天光大亮时,一队队兵马聚集在了天坛,统兵将领疑惑的看了看队伍,怎地尽是河南府兵?山东好汉们去了哪里? 一百九十四、香气袭人知昼暖 第194章 香气袭人知昼暖 周海,原吏部侍郎周家的旁支子弟,现任青州总兵。 站在通州的码头岸边,看着自己“拐带”出来的八千齐鲁好汉,是一阵的心悸。 他身旁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周内侍周全,同时也是他的族兄弟。 “开弓没有回头箭,兄长此刻便是回去,万宁皇饶的了您,军法也饶不了。” “兄弟啊。”周海此刻是六神无主,自“偶遇”这位族兄弟后,他便感觉进了一张大网,别的营头吃不饱,他的营头人人有肉;别的营头兵饷或有不足,他的营头足额足份还多两成。 那时他还以为是本族兄弟的照应,终在正旦吃酒时,周全揭晓了答案,他乃是密谍司的主事,而密谍司自京城两次易手后,已经分成了两家,一家随着正元帝远赴了长安,另一家则是兰芳亲王亲辖。 他便是亲王亲辖下的密谍司主事统领,要不是周海此番随万宁皇进京,他根本不会露面在人前。 “族兄,有什么想问的,兄弟我知无不言。” “愚兄的前程还是小事,关键是随着我的八千部卒,他们的将来,尽在你的手中,你可不能负他们。” “这叫什么话?”周全好是不屑:“兄弟明着跟您说一句话,兰芳不缺你们这些旱鸭子,要来都嫌累赘,还得回炉重造一遍。” “我这可是精锐!” 周全一笑:“精锐?兰芳的精锐多了,一部在北海追着罗刹人去了荒原;一部在天竺行分化之术与英人周旋;还有一部在山东,打的教匪们哭爹喊娘。族兄不妨比一比,您这精锐能做成哪件事?” 周海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周全拍了拍他的肩头:“为什么我要族兄归了兰芳?族兄再想想,亲王做的是什么,那对父子又做的是什么?何况,我是个刑余之人,已经绝了子嗣,周家旁支中,只有族兄还能建功立业,重新竖起周家的正朔。” 说着就从袖兜里掏出周家主家的族谱,交给了周海:“到了胶州,自有人接应族兄。周家能不能复起,全在族兄您的手上了。好生的做事吧,有的学着呢。” 周海不再做纠缠,稳住了心神与周全拱手作别,百舸争流下运河,自德州拐去了青州。 周全送走了周海后,骑上一匹马,带着密谍司的同僚们,返回了京城,在清虚观接出来两顶小轿,护持着去了荣国府。 邢夫人在二门接住了邢岫烟和袭人,打量几番袭人后,只是摇头:“得,袭人姑娘一回来呀,宝玉房中又要不安生了。” 袭人也笑:“我怎么也是个老人,府里都脸熟,宝二奶奶进了门,总得给我几分薄面不是。” 邢夫人扶着岫烟先回了后堂坐下,然后嘱咐袭人:“伱们的事,我也不问,也不管,你自去跟老太太说去吧。倒是那个嫣红,你们要如何呀?” 八百两买回来的原南安郡王的千金,给了宝玉做妾室。 袭人笑而不语,岫烟连连摆手:“快走吧,我又要烧心的难受了。姑姑,怀个孩子要这么的难受吗?” 袭人给岫烟端来一盏温水后,才告辞去了贾母院,凡有见到她者无不惊奇,问便说刚自夷州归来。 转过后花园,前面就是贾母小院,花园子里出来一位捧着雪追丫鬟玩闹的公子,袭人猛地站住了脚,喊了声二爷,那公子哎呀一声,扔了手中的雪,过来拉住袭人的手好好打量着他的启蒙人。 宝玉痛失钗黛晴雯后,确实无时不想着袭人。 怎么说呢,人生中的头一次,是不思量自难忘,袭人她是忠是奸都不关宝玉分毫,她对宝玉真是一颗心操碎了给他,谁让她也动了真情呢。 可说是久别重逢,一个去了热河,一个不知所终,一晃就是小两年未见,今日里在昔日的故处,两个人满腹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只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袭人拂了拂宝玉肩头处的雪花,含着泪笑他:“可是我错眼不见,二爷就不管不顾身子了。这大冷天的玩雪,冻坏了可怎么说。” 宝玉听了这番自幼听熟的话,哪里还禁得住热泪,哽咽着问她:“你可不走了吧?你们都离我而去,剩我一个可是心痛死我了!” 袭人嘴角一翘:“二爷不让我走?” “嗯!便是去求王爷,我也要求回来你!” “那倒也不必。”袭人拉着宝玉缓缓而行:“我便是王爷给放回来伺候二爷的,二爷是不是要去夷州?” “你怎地知道?” 袭人眼波流转:“这府里,还能有我不知道的?先随我去见见老太太,回来了总要给原主家磕几个头的。” 贾宝玉欢天喜地的跟着袭人去见贾母,有了他的助攻,袭人顺理成章又留在了荣国府,还去做宝玉的大丫鬟。 贾母笑的很深,直到袭人跟宝玉出了她的门很久,才收起了笑意问鸳鸯:“你说说,你要不要也去夷州,凤辣子那里我来说,让你与平儿一般齐。” 鸳鸯连连摇头:“我呀,还是伺候您老上了终南山再说吧。倒是,袭人这么一回来,怕是别有内情,想来宝二爷的房中又是一番争斗呢。” “斗起来的好。”贾母缓缓而言:“我肯再留下她,为的就是能有个掣肘将来宝玉媳妇的人。她能回来,说明李雨农对她是放了心,而且她没说实话,她根本就在京城,还应该藏在了宫中。” “咦?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贾母拍拍鸳鸯的手背:“她一身的药味不说,进退之间还改了规矩,旁人不懂,我这个老婆子眼毒,那是宫里的规矩错不了的。” 鸳鸯若有所悟:“我说看着哪里不一样呢,还以为她是在亲王府学的大规矩呢。” 贾母轻笑,黛玉可不是个讲死规矩的人,这些进退之间的繁文缛节多半都被她改了样,也只有皇宫那等所在,才使每一个人都如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 “你去前面问问,外面有什么新闻没有。要是有,必定与袭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鸳鸯应了一声去外面打探,吩咐给了林之孝后,想了一想,还是先去了梨香院,宝玉住在那里。 一进小院,就看见小丫鬟们在廊下站规矩,人人脚下一个水盆,盆里有水,盆上有板,站不稳的就等着落水湿了鞋。 小丫鬟们见是鸳鸯姐姐来了,身子不敢动,却齐声喊了声有客,屋内是碧痕挑起了棉门帘,见是鸳鸯,赶紧紧走两步迎了上来。 鸳鸯明知故问:“你们院里这是做什么呢?大节下的罚站?” 碧痕小声的嘀咕:“也不知哪阵风没吹好,把那位给吹了回来。我不信姐姐没先见过她,一回来就说我们没规矩,还说宝二爷要去夷州与天下儒生们相聚,我们这些丫鬟们,是要时常出门捧香添墨,站都站不直,成何体统。” 鸳鸯噗嗤笑了起来,点了碧痕脑门一下:“活该!这些原本就是府里的规矩,你们都给荒废了不说,还怪着人家说嘴。我不进去了,看来她呀是真心想要宝二爷出彩,所以才狠狠教你们的。” “有那么重要?” 鸳鸯又给了碧痕一下:“她没说错,连衍圣公都避难去了夷州,你想想是不是天下儒生齐聚? 到时你们可不得时常出门服侍,一举一动可敢丢了贾家的脸面? 你可别忘了,不论是林姑娘,还是三姑娘、四姑娘可都会看着你们,尤其还有晴雯在,人家都是嫔妃了,拿规矩说你们几句,你们脸上可好看?” 碧痕叹了口气,又送鸳鸯出门,规规矩矩蹲下福身,鸳鸯同样回礼,二女才相互道别。 鸳鸯把这件事告诉了贾母,贾母点了点头:“看来,她所图不小,但对宝玉来说是件好事,且由得她去。消息打问的如何?” “暂时还没有准信,只知道城门又给紧闭了。” “必定有了大事。” 贾母是一点都没猜错,还不是一件事,有了两件大事。 头一件,山东府兵不告而辞走了一个青州卫,倒是很讲规矩,一针一线都给留在了营中,枪炮辎重分毫不差,账簿清清白白,简直就是挂印封金的表率。 人家是空着手走的,还走的这么干净利索,史鼐心中好笑,这要不是密谍司的手笔,打死他也不信。 也只有兰芳密谍司干的出来这事,透着一股财大气粗的样儿,人我带走,东西还给你留下,爷们做事就是一个讲究,因为我们不差这些。 若只这一件,万宁皇将就着也就忍了,可另一件事的发生,差点让他寿终正寝。 翰林院给拟的圣旨,只念了一半就念不下去了,后面那一段不知被谁篡改,隐隐有罪已诏的味道,还说要免山东、河南两省三年的赋税,这不是要了万宁皇的老命吗! 贾赦终于自天坛回府,一步三晃的进了内宅,一见邢岫烟,他是哈哈大笑:“贤侄女儿啊!好大手笔!今儿这出朝会,可是热闹非常!” 邢岫烟抿嘴一笑,慢慢的起身见礼,被邢夫人给拦住:“我侄女子有了身孕,都是一家人,免了这番吧。” “那还不好好养着。”贾赦吓了一跳:“薛家那小子呢,怎地不见他来伺候他媳妇,找抽呢是吧。” 岫烟笑言:“他呀忙着送人去长安,所以侄女厚颜要在贵府中养养身子了。” “说的什么话!”贾赦一板脸:“就住迎春那院里吧,一应人事由你姑姑给安排,按着咱家姑娘们的份例伺候着。” 说完这番话,哎哟一声:“我得去见见老太太,把这事跟她学学,史鼐那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得早做安排。” 贾赦是亲王府摆在明面的人,万宁皇心知肚明也拿贾恩侯这块滚刀肉无可奈何,何况还有求兰芳甚多,因此贾赦的日子过得舒畅无比,每日里散了朝就会友,凭他的身份和财富,真是结下了许多的酒肉亲朋。 所以他的耳目消息是邢岫烟主要的情报来源,两个人彼此配合的还有些相得益彰呢。 不等贾赦与贾母说清楚外面的事,林之孝匆匆来报,翰林院走失了张翰林一家,还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去了长安,眼下城中的百官们人心惶惶,不知还有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贾赦嘿嘿的坏笑个不停,捻着自己颌下的山羊胡对贾母说道:“雨农这是恼了,开始攻心。” “他恼个什么?” “还不是山东被教匪搞得一塌糊涂,而老皇明知百姓有难,却为了一己之私迟迟不肯出兵救援。” 贾母倒是一直想着袭人在这两件事里能作些什么,思来想去直觉张翰林的事应该有她的影子。 好大的胆子呀! 贾母暗暗惊叹,鼓动一个翰林篡改圣旨,还能事成之后送走翰林一家,这个袭人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这样的人物在了宝玉身边,简直就是给宝玉的一道护身符。 “老大。” “嗯?母亲请讲。” “正月十五,咱们府中闹闹元宵,请些老亲来。” “好。” “还有...我要给宝玉娶一门姨娘进府。” “母亲看中了谁?” “花珍珠。” 贾赦手一哆嗦,扥下几根胡子来:“好家伙,她还没走啊,躲进咱家了。” 贾母又吩咐了贾赦一件事:“你让你夫人出个面,把夏家那个姑娘请过府,我要见见她。老大,不是我老婆子偏心宝玉,有些事,也只有宝玉做得。” 贾赦一笑:“母亲,您只要不把荣国府给了弟弟一家,这些事由得您老人家做主。” 贾母板下脸来,贾赦笑眯眯的告辞。 说实话,贾赦已经不甚在乎什么虚爵,但身为贾家长子,他可以不在乎,但别人不能抢。 又呛了老太太一回的贾赦,美滋滋的回了荣喜堂,将贾母说的夏家事告诉了邢夫人。 邢夫人无可无不可,只是她想起贾琮来:“老爷,琮儿也该说亲了呀,您可得上上心,寻个好人家的姑娘。” “我哪去给他寻?你呀,就没找对人。岫烟不是住家里了吗,你找她去,她知道谁家的姑娘好,一准能给琮儿找个好的来。” 邢夫人无法,只好晚间又去探视岫烟,正好袭人也在,她把秋纹带了过来,命她服侍着岫烟。 也不避着袭人和秋纹,邢夫人便把给贾琮说亲的事说了出来。 邢岫烟还没说话呢,袭人倒是笑了起来:“巧了,我有一门好亲事,夫人可愿听听。” 一百九十五、借得山东烟水寨 第195章 借得山东烟水寨 青州卫回了山东,一下船,就有无数兵头来挑人,还把各队正们集合在了一起,说是要集中整训。 周海眼看着自己的青州卫就这么被分拆开来,敢怒不敢言,心中隐隐有了后悔。 这时一个千户找着了他:“可是周将军?” “正是,敢问您是?” “亲王护卫军千户林涛奉命向周将军报到。” “啊?” 周海被他搞得糊涂了,向我报到是听命与我的意思? 林涛行了军礼后,与周海笑言:“亲王怕您帐下无兵可用,故此先将我部调归在您的帐下,待您那八千子弟整训好了再归队,那时您将有个万人队了。” “哦哦哦。”周海还有些半信半疑。 可等见着了两千护卫军后,周海再无疑心,两千人的队伍站在那里,堪比千军万马! 再看看身上的装备,周海根本认不出都是什么。 因为兰芳军已经不披甲作战了。 铁甲、皮甲乃至纸甲,对付冷兵器的砍扎刺还是有些防护,但面对火枪,不仅行动迟缓,还根本防护不住,那还穿它作甚。 人人头戴铁帽,林涛在一旁介绍说是叫钢盔,里面还有一层内衬,多少能防住现今火枪的穿透。 “但防不住我们兰芳枪械的枪弹。”林涛略有些自得的说道,拿过兵士的一支枪给周海演示,拉开枪栓,往里面填了一发子弹,上膛击发,一气呵成。 周海赶紧接过来学着拉开了枪栓,仔细的看着露出来的枪膛。 与朝堂那些枪迥然不同,根本不用填药,而是子弹装药,有撞针击发。 “这就是兰芳自用的枪械?” 林海点点头:“兰芳的工匠们立了大功,将王爷所想的枪械做了出来,射程远,穿透强,还能近战刺杀,更不怕雨雪。用王爷的话说,这才能叫做枪。” 李穹真是把毛瑟枪给鼓捣了出来。 旋转式闭锁枪击,有能容纳五发的弹仓,枪口可挂刺刀,有效射程七百步。 不是李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技术累积到了一个程度,由他给个方向,自然而然的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枪械由此进入了击发时代。 毛瑟兄弟靠着一百三十个工人就能给普鲁士的军队配备了毛瑟枪,李穹有着当今世界最大的兵工厂,没理由他不全面换装。 等再过五年,步枪的技术累积到一个临界点,机枪也该出现了,现在兰芳的枪械工匠们正在改大明原有的鸳鸯套筒连子枪,可说已经是机枪的雏形,只不过有些后天竺导弹的精髓,我是打出去了,具体打哪了别问我。 兵士们都是两截穿衣,胸前还挂着一层马甲。 林涛给周海拿来一个看,里面装着一块铁板,也不知是怎么将陶瓷给衬到后面,成了外铁后瓷的样子,这玩意据说能防弹。 林涛的解释是面对朝廷现用的火药枪还行,对上自己用的枪就差了些意思,但聊胜于无。 周海心中一动,言语间套问林涛的来历。 林涛也不瞒他,笑着自承是夷州林家的子弟,自姑苏老族时就跟着还不是亲王的李穹进了京,眼下也成了一位千户。 周涛不糊涂,立即与林涛兄弟相称,姓林的千户,还是来自姑苏,那甭问,肯定是林王后家的子弟了,给自己来做下属,是高抬自己一番。 看了枪,又看了炮,周海也意气风发起来,有了这等火力,白莲那伙刀枪不入是真的都不管用,佛祖认知的刀枪与现有的刀枪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也明白了为何要整训他的八千子弟,家伙事不一样了,是得重新的练一练,尤其是战法,大不相同。 等周海对护卫军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后,林涛传达了李穹的军令。 “我部任务是站稳山东,伺机进攻河南。” “就我们这些人?” “一个万人队,足够了。我们先攻进去占几个要点,等将军您的兵卒整改完毕,我等便可以席卷河南了。” 周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咱们兰芳军在山东有多少人马?” 一直微笑示人的林涛伸出了一巴掌:“就五千。” 周海没忍住,冲着林涛一拜:“战阵之事还需林兄多多帮我。” 五千就把山东的教匪打的不敢露头,自己可是会有一万,要是拿不下河南,周海自己都没脸继续做这个万人队的将军。 五千人是不多,所以李穹不攻城,他亲自带队而来,为的就是练兵,穿插迂回运动战,不拿教匪们练练手,怎么教训腐英。 效果是不言自明了,山东成了三分天下,他兰芳军占了一半,朝廷还有一半的一多半,教匪们只畏缩在几个相邻的县城内,再也不敢出来应战。 周全给他送的这份青州卫大礼,他打算就留在山东用,得有解放区,不仅山东要有,河南、河北也要有,冀鲁豫要连成片,来了我就不走了。 如童谣所云,小小的花园里种小小的花,想要大花,就得找个大大的花园里去挖呀挖呀挖。 设了晚宴,周海终于见着了亲王李穹,纳头便拜,口称主公。 兄弟周全可是有教过的,周家能不能浴火重生,关键就看抱谁的大腿。 凭周全与李穹的关系,周家必须吊死在李穹这棵大树上。 被喊主公的李穹暗爽不已,学着礼贤下士的样子,好生招待了一番周海,也明白了枭雄起家时都是一个什么状态。 酒席宴前,李穹交代给周海与林涛,要与朝廷抢人、与教匪抢人;凡我兰芳军所占之地,减租减息,还要平分土地。 “百姓从匪是逼不得已,怎么都是一死,还不如杀个痛快。所以对这些人,你们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有几亩良田在手,他们自然会放下屠刀重又为人。” “朝廷要是来要回这些地呢?”周海还是有些顾虑。 “谈呗!”林涛捧着一碗酒呵呵笑道:“我兰芳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把腰间的转轮枪往桌子上一拍:“道理从来都在我们这里,这叫以德报怨以直报德。” 李穹装作没看见,拿酒杯挡着脸,林家人也学坏了呀,可见学坏真是一出溜的事。 周海恍然大悟,与林涛干了一杯,这么个谈法最好不过,只要民心在自己这里,枪炮也在手中,谈什么都行,看皇上您老人家敢不敢答应了。 见他俩还算投契,李穹放了心,有林家人的帮衬,周海这位坐山虎,肯定能打理好山东的一切,还能开辟出来冀鲁豫的解放区。 自己也该回去了,孔继宗老爷子盼着与自己在夷州相会,他说他有了个新想法,既能保全儒家的地位,又能使百家兴起。 这是个好消息,自己一定得去掺和一下,儒学回归本质,不失为一门伟大的学识,单是千年的文华传承,便不可矫枉过正。 “林涛,你们选好了立足之地吗?” 林涛则示意周海来说,周海拱拱手:“亲王,末将还是想立足青州。” “说来一听。” “是!”周海不愧是坐地虎,他对山东可谓是了如指掌。 青州是自北而南纵向辖地,北有东营渤海湾,南有东海日照港,辖益都、临淄、寿光、诸城、蒙阴、高密、即墨等一十六县,可说是山东省的腹心地。 “也是此番白莲闹得最凶之地,幸得王爷亲临,将半个山东平治,而青州过半的县城无有了县官,正好是我兰芳置官的时机。又得南北两处海港补给,所以末将以为,占山东先占青州,有了这么一处腹心地,将山东分成了三块,也给将来留下了后手。” “咦?淄博也在青州?” 周海答是。 李穹允之,就冲着淄博人的待客之道,青州我兰芳要了。 “河南那里你打算走哪里出兵?” “末将想先占了水泊梁山,自范县、濮阳入豫。” 红楼里又有了水泊梁山,李穹嘿嘿嘿笑个不停,找出堪舆图来,指着梁山的位置说道:“我先找一个白衣秀才去做这个头领去。” 对服侍在身边的柳五儿的说道:“去请山子野来。” 柳五儿撅着小嘴去请秦可卿的生父,林黛玉的叔父,林家子野公。 前文有过交代,林子野是林如海的兄弟,是庶母所生,私娶甄家女酿成林甄两家结仇,自绝于林家,隐居在山野。 所生女便是秦可卿,谁让林如海四十才得了林黛玉呢,林子野是弟弟不假,但是孩子却比林黛玉大上好几岁。 甄家带走了林子野的爱妻和爱女,于是便有了甄可卿变秦可卿的故事,也有了后面的种种。 直到李穹抓住义忠后,才将这条线捋顺了清楚,秦可卿也在乐浪与生父相认,现如今当然改名姓林,唤做林可卿。 李穹带兵来了山东,近在乐浪的林可卿,怎可放过情郎去,催着老父登船到了山东与李穹相见。 四妃中是有她一个位子的,林黛玉初时是咬死不肯答应,但一听说是姓林,还是自己亲叔叔家的姐姐,抹着眼泪的劝宝钗,薛家有姐妹同嫁,贾家也有姐妹同嫁,就她林家没有,她好生的孤苦无助。 气的薛宝钗扔下儿子给黛玉管,她带着宝琴和湘云同皇后去了升龙府。 都给伱们林家好不好,我要占渝州去。 林黛玉才不管她去哪儿,薛宝钗这是找借口遮脸,夷州来了一大群的读书人,这伙子酸儒对林王后与朱王后的态度,可比对她这个薛后好的多,她是不忿,才躲开了夷州。 她是躲开了,薛蟠为了难,好在是他保着衍圣公去的夷州,多少还能有些脸面,但随着妹妹一走,他也有些无趣。 李穹便想着给薛蟠换个地方玩,水泊梁山多好,再给他配上林子野和柳湘莲,打也打得,谋也谋得,还有青州卫做他们的助力,招一伙子不得志的人上山不是难事。 乐浪郡如今已经是贾兰的一亩三分地,那个小腹黑,手腕高的很,还有一大票的国子监同窗帮衬,天天谋划着怎么收了百济和朝先,薛家只好闷声发大财吧,贾兰总不能绕过薛家就行。 这里面有意思的紧,相看两厌的李纨和薛宝钗,不得不捏着鼻子相互的通信,宝钗是表姑姑,不能绕过李纨去教训贾兰;而李纨是寡妇,更不能与薛蟠通话,只能是她们两个废话连篇的斗心思。 闲言少叙,林子野来到了酒席宴前,林涛起身喊叔父,周海也赶紧起身见礼。 李穹请他坐在自己旁边,将梁山的事说给他听。 林子野想了一想,又看了看堪舆图,指着曲阜问李穹:“孔家还有子弟在曲阜吗?请一位出来上山。” “您要孔家人落草为寇?”李穹瞪大了眼珠子问他:“我都不敢想的事,您是怎么敢想的?” “这有什么,孔家人上山,我等便不是匪,而是义军。” 李穹恍然大悟,还是读书人的肠子会绕弯儿,这么一拐的话,还真是个给天下的说法。 义军,平叛教匪的义军。 为什么会有义军呢? 因为朝廷无能不剿匪,百姓不得不抱成一团以求自保。 周海佩服的五体投地,悄悄的问林涛:“你家这叔父是读过书的吧。” “是读过,还是个榜眼呢。” 周海瞪着眼珠子没话说,该着我的主公成事,瞧瞧,连榜眼都帮他做事,这天下,嘿嘿嘿嘿...... “那您留下?”李穹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女儿...” “玄妃回夷州,她妹妹是日思夜想的念着她呢。恁大的一个夷州,单凭着她一个人,也是辛苦的紧。” 周海又问:“玄妃是?” “我家王后的姐姐,我家叔父的女儿,算是我林家嫁女的陪嫁女。” 一下子洗清了林可卿的过往,周海赶紧给林子野敬了一杯酒,原来是国丈当面,还不赶紧的巴结些。 “亲王,末将有所请。” “哦?说来听听。” “林公可为青州州牧,末将只管上阵杀敌,民事政事,末将是勉为其难呀,不敢误了亲王的大政。” 林子野一笑:“孺子可教。比没良心的人强多了,居然想让我一个老朽落草,我哪经得起那份苦楚。” 周海大喜,顾不上李穹变了的脸色,与林涛还有林子野公推杯换盏起来,一起商议起青州的大计来。 剩下个李穹腹诽林子野,你穷困潦倒一辈子了,还怕什么落草受苦?骗鬼去吧,也就周海这个新人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想染指山东的念头。 也就奇怪,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在兰芳搞民生,怎地一群属下各个的不安生呢,瞧瞧你们的谋划,再过几年,能给留下京城和长安两座城,就算你们有良心了。 古人虽古,但人心不古哇! 一百九十六、人约黄昏后 第196章 人约黄昏后 正月十五赏花灯的日子,兵部侍郎许还山一大早怒气冲冲的自济南赶来,李穹不得不给他添了一把椅子,还请他坐在自己左手边,不住的与他的把盏布菜吃早酒。 看着亲王对自己言谈小心笑意不绝,许还山叹了一口气,给李穹斟了一杯酒,双手端了起来送到李穹的面前。 “亲王的厚情美意,在下尽知矣。论私交,许某愿与亲王做个知己;但论国事,许某拼着性命不要,也得请亲王给朝廷一个交代。拐带一卫八千兵卒叛君,这该当何罪?阴人篡改圣旨使君王无了颜面,又该当何罪?” 右手边坐着的林子野哼了一声先发了话:“八千兵卒齐解甲,翰林文墨留史书。我朝不是没有过这等的先例,大都证明了一件事,若不是朝廷离心离德,又怎么落下这么个众叛亲离?” “老先生是?” “万宁二十五年榜眼林子野。” 许还山赶紧站起了身:“前辈当面,后辈见礼。” 谁说我天朝没有前后辈呢,但不以年长而论,以达者为先,是尊师重道中的重道也。 尊老与尊师,是德是礼;但若道不同,一样的不相与谋。 许还山见过礼后,直起身子问子野:“谏君与叛君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这个例子一开,天下皆是叛君之人,还能有宁日乎?” 林子野嗤笑:“君外有君,父抢子职,这个例子便能开的吗?若天下都是如此,可有宁日乎?” 李穹一手一个给按了下去,乎来乎去的败了酒兴,就这么点破事,给你一个平衡也就是了。 “还山兄,我也不要你为难,山东事本也是你我有言在先的,我平叛乱我招揽人手,也是朝廷默认。 八千青州子弟我一兵一卒都不带走,他们回来保家园,何错之有呢。 这样吧,伱回去后禀明老皇,就说山东事会在那边重演,我还是一碗水端的平,他们父子之间的家事,只要不误了国事,不误了百姓,兰芳绝不下场。” 许还山明知这是一句托词,但也只能作罢,兰芳在山东不过是偷鸡摸狗,正元帝在山西才是想要改天换日,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好!山东的事可以作罢,那么便请亲王去趟山西吧,那里也有乱民作祟,亲王方才言道一碗水端的平,又言山东事也会重演,某拭目以待。” “不是山西。” “亲王要反悔?” “是渝州。” “渝......”许还山渝不下去了,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上一次皇后的懿旨中已经说得明白,她不再为后而为国夫人。 国夫人也得有个食邑,她选中了渝州。 这个渝州的渝字妙得很呐! 许还山以目相询,李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皇上两口子有了生分,他俩闹合离。 生死不渝,忠贞不渝,都是这个字,渝字本意就是反悔背叛,皇后还偏偏选中了渝州,其意不言自明。 许还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下平衡了,万宁皇是丢了面子,可正元皇那里也没了里子,这爷俩是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谁(肥)。 气氛又融洽了起来,李穹趁机给林子野要了青州别驾的官儿,许还山则要了些粮草,算是依照了以人换粮的前言。 送许侍郎先去休息,林子野自去忙碌,李穹则两眼无神的盘算着给薛蟠取个什么匪号合适。 及时雨?呼保义?矮脚虎? 都与薛蟠的气质不符呀。 一大早的就喝酒,怪不得山东人善饮。 柳五儿则眼窝深陷的坐在屋中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知道鱼水之欢是这么的折腾人,林可卿难得见着李穹一面,又彻底解决了身份事,怎么可能放过李穹。 于是便苦了贴身伺候的柳五儿,他们闹得时候,她不能睡;他们不闹了,她又睡不着。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把一个水嫩的大姑娘,熬得脸色蜡黄双腿虚浮。 玄妃现身,她自然要来伺候这个玄妃,李穹进屋来都没惊醒这个姑娘,好笑的蹑手蹑脚进里屋,林可卿坐那儿拿着管笔在批阅信件。 一抬头,见进来个“贼”,放下笔来捂着嘴笑,另一支手让李穹牵住,拉在一起坐下说话。 “人家还是想要江南。” 李穹直摇头:“江南财阀、文阀甚多,一直以来都是万宁皇的根底,连我都不敢贸然下手,一个不小心就是死局,到时我是杀过去,还是退回来,都不符合利益,还是等等再说。” 林可卿翻个白眼:“说的好听,还不是要留给你的大儿自用?一个江宁省够了,再多,尤姐姐可背不动。我要徽州。” “你说要就要?我还没找着理由呢。先把山东这处经营起来,你见了衍圣公一家子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多留意着些,寻个投契的,山东地面够你趟开了。” 林可卿不过是撒撒娇,让李穹多哄她一会儿,心满意足下不在缠着爱郎了,放他去做事,自己悄悄的拿块湿手巾猛地盖在了柳五儿的脸上,看着她惊醒后的茫然无措,乐的是扭腰耸胸。 柳五儿好生的无奈,只是撅着个嘴生闷气。 林可卿捏了她一把脸蛋:“哪有少女不怀春,羞什么呢?难道你没伺候过?” 柳五儿使劲的摇头:“府里是有规矩的,我只是个内助女史,轮不到我伺候近前。” “现在不就轮到了。”可卿也不知怎地,就是想逗一逗这个小女史,看她的娇娇怯怯含羞带臊的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独她这么想,柳五儿见着她,也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不敢说出口。 要是她俩同照照镜子,就知道哪里相识了,柳五儿被誉为小可卿,不是没缘由的,神似七分,这也是迷住宝玉的地方。 于是乎,被一干见识过“秦可卿”的女人们,合伙给挤出了大观园,便宜给了李穹。 “你可愿意跟着我?”林可卿点点柳五儿的额头:“本妃身边一直也没个体己人,见了你说不出的投缘,要是愿意的话,便跟在我的身边学学做事,早晚有你得意的时候。” 柳五儿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林可卿大喜过望,搂着这位小妹妹又是一通的欺负她,见她脸色红的滴了水,才放过了她。 “今天晚上你来床边伺候,别总听着上火了,有的事呀,见过一回了,也就没那么多想头了。对了,你娘也跟着来了山东吗?” 柳五儿点了点头:“现今只要是王爷外出,我娘必要随着做饭煮汤伺候王爷。” “去请她来见见,我正好有事找她。” 柳嫂子小心翼翼的来见玄妃,她也是暗暗吃惊玄妃怎地像极了一个人,但不敢多问,倒是领了一个差事,以王府的名义,煮元宵给兵卒们吃。 “去市面上买来就行,随便拌几个小菜,不是说要多好吃,量管够就行。” 柳嫂子领了命,自玄妃手里拿了银元,见女儿开始学着记账,心下大喜,这是女儿得了重用的苗头。 于是办差更为的尽心尽力,扫空了市面的元宵还不够,还差快马快船奔赴青州各地,什么日照的烧鸡,德州的扒鸡,高唐的驴肉等等这些地方名吃,是大肆的采购。 猛然间李穹的驻地胶州城,分外的热闹起来。 胶州有港口码头,更有一处灵山卫,是李穹分外喜爱的地方,后世人总说吃大虾的所在,他怎能不实现一回吃虾尽兴呢。 至于灵山卫,早就被一顿打在空地的火炮给吓唬住了,老老实实守卫着海港,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可卿陪着李穹登崂山,眺目远望,汪洋涛涛,海天一色,浪涛拍岸,山泉落崖。 李穹找块大石头坐下来歇脚,看着山海同景,心旷神怡。 “可卿,你把这里经营好,此地可为北省第一港。” 可卿算了算路程,也是欢喜:“内有运河分支,外有渤海相连,确实是个好地。” “对呀,还有你爹在青州给你做后盾,这块地经营好了,绝不次于交州。” “那就建个城?” 李穹哈哈大笑:“叫做青岛吧,我喜欢这个名。” 秦属琅琊,汉称东莱,唐宋元明皆为莱州府治下这处海岛卫所,终于有了它的本名,算算时间,比光绪那个窝囊废提前了百年光阴。 林可卿念叨着青岛的这个名,心内忽然感悟起来,是自己秦姓的谐音吧。 秦岛、青岛。 “李郎。” “嗯?” “可卿今生遇你,不枉为人。” 李穹哈哈两声,说了声惭愧。 可卿明白李穹的心意,他惹得风流也实在是太多了些。 “也怪不得你。”所谓被爱的总有恃无恐,爱他极深的可卿倒替他着想。 “谁让李郎你进了贾家呢,她家的姑娘们不论表亲还是嫡亲,若没有遇到李郎,下场皆不堪回首。李郎不是贪色而是救人呢。”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信了啊。” 可卿嫣然一笑:“就要你信的,问问天下,谁有李家的女人们过得畅快恣意。那些妹妹们虽然不说,但心里自知,所以才宽纵待你,也并不内宅争斗。” “她们不斗?”李穹一撇嘴:“只是文斗罢了,还算紧守规矩,但也斗的是火热非常。你是与她们交往的少,等你这次回去夷州待上一段时日,你就知晓了她们在斗什么。” “李郎想错了,她们不争宠于前,不算计在后,已经是难得一见了,你还不让女人们动动别的心思,可也太霸道了些。” “你也要加入战局?” 林可卿冲他眨眨眼:“我有妹妹黛玉为后,还有贾家长房长媳为友,更有一个前婆婆还在金陵蛰伏,我怎地不能斗一斗呢。论管家治府开源节流,我才是她们的姐姐呢。” 能拦吗? 当然是不能拦。 合家这么多女人,就自己一个男人,你不让她们寄情于内斗,难道要寄情于外? 斗就斗吧! 李穹揉着腰站起了身,赶紧的都让有了孩子就好些了,最起码三五年内,她们无暇找自己的麻烦,各个的养孩子去吧,生自己的气也是打孩子的屁股,没有一个孩子能无辜不挨揍的长大。 当晚,胶州城灯火通明,城门洞开,全城百姓与兵卒们,痛快的过了一个元宵节,兰芳军拉出来火炮冲天鸣放凑趣,更有民间的烟火添彩,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 柳五儿也终于知道了一夜鱼龙舞,虽玉壶不曾更漏,但也凤箫声动,吹落星如雨。 同一夜,贾母在荣国府中见到了夏家女儿名金桂者,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言谈磊落,并不娇柔做作,甚得贾母之心。 “我若不能狠心少谋,单凭我们寡母孤女,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吃个干净。”夏金桂知道这是荣国府对她的相看,面对一品的诰命老夫人,她依然磊落而谈。 “便是下人们说我对自己如菩萨,窥旁人如秽土,我也认了下来。老夫人,如我们家这样的还能保住户部的皇商,由不得我不行霹雳手段,但凡有一丝疏漏倦怠,身为一个女儿家,我的性命名节皆不保。” 贾母暗暗点头,这姑娘比自家的三姑娘多了三分的世故,三分的狠辣还有三分的手腕。 也难怪,她要是立不住家,狠不下心,夏家早就不在了。 “是个明道理的好姑娘。”贾母宽慰了她几句,又看向另一个应邀而来的闺阁女。 这位便很熟悉了,太医院张友士之女张金哥。 巧了不是,原书中还真有一位张金哥,殉情跳了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张友士是不是被逼无奈远走他乡的张财主,没人去刨根问底,也无人会联想在一处。 只是张友士与张财主出现的时间正好对的上,先是被逼一女嫁二夫,女儿跳河,张财主一家不知所踪,紧接着张友士被冯紫英请到了京城给秦可卿看病。 随后秦可卿病故,张友士却通过贾珍进了太医院,而发丧秦可卿时,老尼姑受托请王熙凤平事,平的就是这段往事。 因为这里面还死一个痴情的小子,长安守备之子。 袭人在太医院虽然时日不长,但她长袖善舞应对得体,又有王御医父子暗中的照顾,所以便结识了张友士之女张金哥。 邢夫人要与贾琮说亲时,袭人便想起来了她,贾琮作为长房的次子,娶一个家道殷实的小门户女,能躲得过王熙凤的嫉妒。 贾母问了问张家现如今的情状,暗暗品度着张金哥,模样周正气度宽亮,并无小门户女的羞手羞脚,也无有嫌贫爱富的谄媚,确实也是个能进家门的好姑娘。 眼神撇过邢夫人,邢夫人只对张金哥感兴趣,早就里里外外的观察了个遍,见贾母的眼色看过来,便从手上摘下一个金钏套在了张家女手上,还不许她推脱。 贾母一旁则有鸳鸯端过来一只玉镯,贾母送给了夏金桂。 这一出的鸳鸯谱点的甚是离奇,却又在情理之中,袭人在梨香院里逗着宝玉。 “又一个宝二奶奶了,这回,你可不能再弄丢了吧。” 宝玉虽然欢喜,却又担心袭人:“她要是不喜欢你们,你们可多担待着些。” 袭人轻笑:“是宝二爷您多担待。” 今非昔比的袭人,岂会怕一个夏金桂,若是真有本事又肯合作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呢,看吧,有造化等着你,可你能不能拿得住,那就两说了。 一百九十七、三娘子做河东狮 第197章 三娘子做河东狮 贾母相看中了夏金桂,实在也是因为次子贾政这一支,走到了谷底。 不说内里已经分了家,单从外面来看,贾政是热河的五品守备,他还是个左右摇摆为各方所不喜的守备。 只要李穹不败。热河就是放头猪看家也行,贾政这个官儿没有能上去的路径,三方都不许。 再一个是因为贾政的无谋,使得他这一脉一盘散沙,能做事的贾环和贾探春也是各干各的,绝不和父亲乃至哥哥贾宝玉有任何一点瓜葛,单凭着贾政捞些油水和贾宝玉自亲王府领些俸禄看,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宦人家。 谈不上大富大贵,也没有了权势依存,想借荣国府的光借不到,想借兰芳的势又不敢借。 如此极为尴尬的情形下,还能个户部皇商家的女儿肯过府相见,已经是姑娘相中了宝玉模样的结果。 夏金桂不是不知道贾宝玉家什么样,她早打听的仔细,可爱着贾宝玉的容貌,又想着借贾探春或贾环的面可以结交兰芳,这才是她愿意嫁过来的原因。 谁不知道京城纺织一共两家,薛家走低端布匹,探春则纺的是高端印花,万宁皇都眼红的存在,要不是不敢翻脸,他早强收了去,那自己若是有机会掺和一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隔了几日,夏家门前来了送礼的人,邢夫人品阶太高,赵夫人又在热河,满府里能出面的竟然只剩了金鸳鸯和袭人。 她们两一辆车,带着礼物来回访,这次是男家看女家,要是相的中,那么就可以请媒了,三媒六证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半点也不能少了礼。 夏夫人是去过荣国府的,一眼认出了金鸳鸯,知道她是荣国府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当时心里就放下了一半,连她都亲自来了,这门亲事看来能成。 夏金桂则打量着袭人,这位可不曾见过,瞧着通身的气派,倒不像是荣国府的仆人,倒像是个主子。 鸳鸯轻轻一推袭人,那意思是你该说说话了,这次来回访,你能做一半的主呢。 袭人胸有成竹近前了一步,缓缓福身:“兰芳亲王府女史花珍珠,见过夏夫人,见过夏小姐。” “哎哟!”夏夫人惊叹了一声,赶紧上前扶起来袭人:“这怎么话说的呢,我们家在王爷面前,可称不得夫人小姐。” 夏金桂福身叫了声姐姐:“不知姐姐与贾家怎么论?还请告诉了小妹,免得小妹失礼。” 鸳鸯和袭人对视一笑,这姑娘是精的很呢,亲王府都没吓住了她,就想知道袭人跟宝玉的关系,人家可不想着过门做妾,要是那样,准保着夏姑娘端茶送客。 “夏小姐问的极是,有些话倒是要先讲在前面。荣国府里的宝二爷,是我的前主,亲王见我还得用,换了我的身契准我便宜行事,但我不敢忘却贾家的旧情,故此还在贾家行走。” 夏夫人一愣,夏金桂嘴角一翘:“既有旧情,又何必再求他人。” 袭人笑答:“求他人是求的主母,与还旧情无关。这个答案,夏小姐听了后,能否赏盏茶喝呢?” “快请快请!”夏夫人赶紧的请客进屋,有丫鬟宝蟾献茶,分了主次坐下。 袭人接亲王府一用,虽有压一头夏家的意思,但也是抬一下夏家的门楣。 在荣国府没有合适的主母能来相见时,袭人亲王府女史的身份,便是最能抬人一头的身份。 既要抬你,也要压伱,贾母故意的让袭人前来,想的就是这些弯弯绕。 坐下后,袭人倒坐在鸳鸯的前头,略微扫了一眼夏金桂的闺房,夸了几样宫中出来的物事,说正好配的上夏家的千金。 夏金桂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么个女史眼光之毒、眼界之宽,绝非一般的女史。 她莫非是来劝我知难而退的? 以她的身份,做个正妻,也使得的呀。 神色犹豫起来,袭人冲夏夫人一笑:“夫人,我想与夏小姐私聊几句可否?” 鸳鸯帮着赶了一句话:“那感情好,我正有老夫人带过来的话,要与夫人说呢。” 夏家母女俩相互的看了看,无奈只好从命,夏金桂请袭人进了自己的里屋。 袭人一进屋,倒不着急的坐下,忽然问了夏金桂一件事:“宫里司设监的郑公公,与府上来往的还行?” “啊?”夏金桂一愣:“还好。” 袭人笑着请她坐下,这一手反客为主,让夏金桂有些不适:“府上管着内廷的花卉和花园,正好归在司设监的门下,我随口问问,要是他有什么不妥,我倒是可以帮衬一下的。” “哦~~~,那可就多谢了。” “不谢,户部的侍郎如今是葛大人?他与我家王爷走的还算近,与荣国府的大老爷是朋友,要是他有什么为难家里的,去他家喝一顿酒的事,大老爷还是愿意的。” 夏金桂呼吸重了起来,这算什么?敲打我呢?! “那倒是不用,我家也是三代的皇商,有些脸面在,寻常的人倒也不来为难我们。” “巧了!”袭人装作听不懂,一拍巴掌:“我们王府的薛后,也是三代的皇商呢,有机会的,我一定请小姐去见见薛后,我与她投契的很。” 夏金桂的脸色就拉了下来:“花姐姐,您到底要说什么,尽管的说出来,看我夏家能不能接的住。” 袭人看着夏金桂恼了,她倒是笑了起来:“还算有脾气,这便好!那我可就说了啊,我要你嫁进贾家二房,去做宝二奶奶去。” “哼!然后被你捏在手里?那我宁肯的不嫁!” “夏姑娘,世上的事,合则两利。” “怎么讲?” “贾家二房本有一手好牌,怎奈打牌的人甚是愚鲁,所以致使贾家二房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姑娘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能治家的俏娘子,我请姑娘做宝二奶奶,你与我联起手来,将二房兴盛起来,这便是合则两利。” 夏金桂反问道:“姐姐又是与内廷认识,又与朝中有瓜葛,还是贾家的老人,更是亲王府行走在外的女史,这等事,姐姐自己就做得,又何必要小妹来担这个虚名?” 袭人一笑:“这不是虚名,我所求的不是他家的宝二奶奶,姑娘大可放心的嫁过去,这样我才能放心与你联手。” “那姐姐所求的是什么?小妹不问个清楚,心中不安,可不敢上这条船。” 袭人眼波流转看向窗外,悠悠的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姑娘还没领略过大漠的风光吧。” “那里正在打仗。” “打仗好啊,打仗缺的东西就多,有价无市,这道理不用我教给姑娘了。” 夏金桂神色庄重了起来:“私卖?” “不!我们兰芳人做事讲究个明明白白,官卖!但要转几道手。” 没忍住翻个白眼给了袭人:“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借我家皇商的牌子一用,这便是明明白白么?” “这还不够明白?”袭人明知故问装糊涂。 夏金桂深思良久,叹了口气:“姐姐是要我家投在亲王门下?” 袭人嘻嘻笑言:“我们有薛后呢,恕我直言,姑娘家还真算不上什么。是与贾家联姻,借助一切的人脉,做大做强!” 她不由自主地的说出了李穹的名言,生意也好,做事也好,最重要的不是本钱和本事,而是人脉的圈子。 你跟一群扫大街的论哥们,你的巅峰不过是多扫两条街以及卖卖笤帚。 可以要跟管着扫大街的人做朋友呢,你敢能承包了整座京城的清扫,虽然还是一样的活儿,可层次和利益不可同日而语。 李穹这一套洗脑的歪理,专训袭人时,听得袭人是五雷轰顶开了窍。 她现在想的是什么? 那片草原早晚得换主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虽然还是在亲王的治下,可草原女王这个名头,要比什么宝二奶奶强的多。 现在缠着宝玉,一是有余情未了,二是要借热河一用。 至于嫁谁? 在事业面前,婚姻只能是枷锁。 夏金桂不见兔子不撒鹰:“好姐姐,你总得说说你想要做什么,妹妹才能拿主意。” 袭人反而满意夏金桂这个性子,这才是做大事的女人呢,以前看着王熙凤还觉得能成她最好,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个窝里横罢了。 “你可知户部有多少的皇商?” “十二家。” “不错,对应内廷十二监,共计十二家皇商,都挂在了户部的名下。这十二家中,算上你家,我共有三家在手了。” “必有薛家吧。” 袭人自矜的笑道:“薛家、张家和你家。” “张家?是管着皇庄的那个张家?” 袭人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娶了尤三姐的张华家吗,她还把尤二姐嫁给了一位翰林做小妾呢。 “这么说的话,姐姐还缺盐道一位和火器厂。” 夏金桂随即明白过来要卖什么去草原了,皇庄有粮,薛家有布有糖有香料,只要还有盐和火器,那么这个商队必将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商队,没有之一。 “盐也有,你忘了我兰芳的林后了?火器更是不用说,只要你做了宝二奶奶,你有个小叔子就管着这个呢。” 夏金桂陡然觉得脑门上又开了一只眼,得窥天地大道。 生意是可以这么做的呀,只要我入主了热河成为贾家的少夫人,那么这些资源我是唾手可得,可怜我怎么早不知道呢! “嫁了!”夏金桂斩钉截铁:“哪怕与姐姐共侍一夫,我也嫁了!” 袭人轻笑,王爷您说的是真对,哪有什么真爱,那都是见色起意,生意才是维系关系最重要的一环,双赢乃至多赢下,你的朋友比你男人对你好的多。 “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告诉荣国府,请媒人下聘礼,你且不要理会什么嫁衣的事,带着夏夫人一起嫁过去就行,这话我替你带到。明日,我派车来接你,与我一起去张家一行,那里还有个姐妹呢,比你我不遑多让的姐妹。” 夏金桂点头答应,袭人便与她出了里屋,鸳鸯那里已经快没话说了,见袭人出来了,才赶紧的喝茶润喉咙。 夏金桂含笑与鸳鸯说道:“请转告贵府的老夫人,小女子在家中勤修女红,谨守妇德。” 这便是答应了的意思。 鸳鸯说了声好,与袭人一起告辞回荣国府,接下来请媒下聘的事,就与她俩无关了。 贾琮开始忙活了起来,作为兄弟,他和贾环一样,都等着贾宝玉成婚呢,这小子不成婚,他俩只能议亲。 现在终于把宝二爷给“嫁”了出去,贾琮欢喜的紧,一天三趟的往张家跑,虽然见不着张金哥,但与老丈人张友士的关系是与日俱增。 这是后话,先说袭人行事,把自己的所思所为告诉了养胎的邢岫烟,请她给拿拿主意,草原那里该怎么下手合适。 邢岫烟并不以为奇,自己做的事比她还令人称奇呢,不过是唤醒了花袭人骨子里的血脉而已,由得她闹去。 “你的族人在宁远还有一些,北海那里也能还给你一部,剩余的,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草原各部甚多,总有与准格尔部不投契的,你在其中挑拨挑拨,这也不用我教你了。” “商贸的事呢?” 岫烟伸个懒腰:“有本事你就去赚,谁还眼红那些,只是不可露出根底。” 什么根底? 自然是紫微阁的根底,这是个大忌讳。 花袭人自然知晓这个,转过天便去请夏金桂出门做客,尤三姐那里已经准备妥当,等着她俩来访。 夏金桂见尤三姐,犹如李逵见宋江,终得见了本命,这才是女人该活得样啊。 能集骚浪狠烈的尤三姐,岂是一般人,拎着张华的衣襟让他签了契约,每年拿出一半的存粮来卖,亏空再说,实在糊弄不过去,由薛家乐浪的粮补进来,怎么也够。 签完字的张华,乐呵呵的去了青楼,夫人特许,还给足了银元,让他玩够了再回来,自己这没闲工夫伺候他。 袭人又带着她俩去了大观园的织厂,自五嫂子手里拿了一批货,说好了卖完结账,五嫂子不以为意,给的都是残次,袭人的特别要求,给好的她还不要。 三个女人起劲的折腾起来,最后的最后竟然跑去了热河,赵夫人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还未过门的儿媳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到了,她还是笑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娶这个夏姑娘,随便你怎么闹腾,我呀看着笑话就行。 等到了惊蛰,袭人所部的族人陆续到了热河,休息了几日后,一队队马商赶着大车拉着货物,行走进了茫茫草原。 终于等来了薛蟠的李穹闻讯后,拍着薛蟠的肩头的语重心长:“老薛,你有对手了,尤其是这个姓夏的姑娘,那是你的克星。” 薛蟠不以为意,老子都是要上梁山的好汉了,岂会败给三个娘们! 一百九十八、搅乱山东 第198章 搅乱山东 梁山水寨、旱寨皆有,宋江等寇也是确有其人,被朝廷剿灭后,山寨尽毁,只落得个断壁残垣。 薛蟠和柳湘莲辞别了李穹后,便带着一千老亲卫和不足一万的教匪们上了山。 什么教义也不及李穹的攻心术,诉苦、诉难、诉官司,三诉之后的教匪们敞开了心窝,明白了一句话,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得靠着自己手里的枪去争公义和公平。 留下大部的老弱病残在青州做工糊口,剩余的精壮,跟着薛文龙和柳湘莲上梁山,要给自己争出一个朗朗乾坤来。 先筑寨子,林子野跟着转了一圈,留下图纸后告辞,按照这个图纸,梁山的防御堪比铁桶。 柳湘莲正要征集附近的百姓来干活,薛蟠却拦住了他。 “小柳,我觉得,这意思不对呀。” “你觉得个屁!”柳湘莲毫不客气的怼他:“大观园都是人家给筹谋建起来的,你才读几天书,还敢质疑子野公的谋略?” 薛蟠还是摇头:“我不是说这山寨该不该这么建,我是说咱们的目标是什么?” “成立一个根据地。” 这路话,也就他们自己说,旁人根本听不懂,哪跟哪就有根据地的说法了。 可李穹就是这么教的,根据地就是一个扎根生存还能战斗的地方。 “对呀,根据地,不仅能生存,还要能战斗。可你瞧瞧林家老头给咱们画的这个图,好家伙,都赶上皇上的驻跸了吧,咱们要这么个乌龟壳干什么?” 柳湘莲哎呦一声:“行啊老薛,伱的意思是不守?” “对啊,咱们就是来惹事的,跟个乌龟一样藏壳子里,谁特娘知道咱们是干啥地!不守了,顶多做些野战工事吧,咱们得尽快的闹起来,打出些明堂。再说了,照着这么个修盖图,咱们得花多少的钱啊?留着这些钱干什么不好呢。” “你想干什么?” 薛蟠学着要来堪舆图,还得是柳湘莲帮着找到了梁山的位置,然后上下左右的看了又看,想找到阳谷县。 “你找那里做什么?” “你不懂,金莲妹妹的故乡,我怎么也得也去拜一拜。” 话一说完,人就躺地上了,柳湘莲斜着眼看他:“是不是还想与西门大官人结识一下啊?” “呀!你也看过这本书了?” “嗯,全绣像的精品版。” 兰芳有造纸,李穹嫌弃不好用,特意的从福建请来老师傅们改了改配方,还推出了油墨印刷,先发行了几套话本作为汉学的拓展阅读。 要想让人喜欢读书识字并学汉学,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便是给他们爱读爱看的书。 明朝是小说家纵横的年代,王实甫算的了什么,兰陵笑笑生才是大神。 连黛玉都藏起来一套看呢,别说宝钗的绘图着色版了,那才是稀有的经典。 汉学热一下子席卷了兰芳,人人都在学字读书,西游、三国、水浒的话本更是被人爱不释手。 要不是李穹杂事太多,他也想写几本天龙射雕什么的混个文名。 薛蟠笑嘻嘻的站起了身:“小柳,哥哥不是说你,同样一本书,什么人看什么门道。我为什么要找阳谷?你以为我是想着找金莲?大错特错!知不知道阳谷首富西门家是做什么的?” 柳湘莲想了一想:“卖药的?” “对喽!他家是卖药的!这说明了什么?” 柳湘莲不懂了,薛蟠鼻孔里看他:“蠢材!阳谷到东阿这黄河两边的土地里,可以种药!” “那...管什么用?”柳湘莲有些含糊。 “管什么用?”薛蟠瞪大了眼珠子:“都东阿有什么?驴皮熬成的阿胶啊!单是这一个药,天下能吃得起的人家,无不备着给女眷常用。这不是钱啊?” 柳湘莲恍然大悟,赔着笑给薛蟠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瞧瞧你的腿脚,站都站不稳还行。别说别的了,兄弟我去一趟东阿和阳谷吧,要县城不要?” 薛蟠仰面看天:“说你蠢还真是个蠢,长这么个脸蛋都可惜了的。要县城干什么,你守还是我守?圈地开药庄,先从药农下手,减租减息,拉拢一批会种药、会开方子的人手为我作用,咱们山寨才能有个进项。” 柳湘莲锤他一拳:“我劝你收着些,惹恼了我是找锤。你去就去,我把老亲卫给你,剩下的事我来办。” 二人商议妥了后,薛蟠带上一伙老杀才们先去了阳谷县,柳湘莲则开始整修营寨,再也不修什么聚义厅了,就是野战工事,弄得舒服些而已,然后趁着开春翻地播种,不论何时,手中有粮才是王道。 梁山的位置确实还算得宜,守着黄河边,是个下泄湖,虽然不及东北方的东平湖水面大,但它守着一条梁济运河。 南下直通济宁,北上则是黄河,还能通进东平湖里。 久在兰芳军内征战的柳湘莲,实地跑了一趟的东平湖,又悄悄去了趟防卫森严的济宁城,有了一个主意。 内河水军驻地就放在东平湖里,沿着运河岔河等支流,实控黄河一段,向东则能进海,向西就是河南。 越想越觉得旁边的梁山县碍眼,这座小县城,已经被教匪攻占,天天紧闭着城门做法事,想念咒咒死个谁。 打他! 薛文龙这个大傻说的对,来就是搞事的,缩在一旁像个什么话,打下梁山县树个威,也给周围的邻居们通个信,山东自卫军成立了,不想被欺压的百姓随着俺们的义旗起义吧! 打仗是他柳湘莲的强项,这也是李穹派他来与薛蟠搭档的原因,薛蟠又蠢又坏,搞起破坏来无人可比,而他柳湘莲则负责给薛蟠擦屁股,他惹了事你就去平事,敢不听你的,你连他一块揍就妥了。 亲自去了几趟梁山县,周围实地转了转,有了主意,只带上三千人马就过去叫阵,只堵一面放三面,给了对方一天答复,要么降,要么做俘虏。 这么样的羞辱,谁受得了。 教众们出了城门开法坛,好一通的忙活时,被不讲武德的柳湘莲用炮给炸回了城。 然后就是早中晚的一日三餐式炮击,每次不多打,早上刚睡醒起身慢,多来几发精神一下;中午都挺忙的,少来几发催促一下;晚上怕对面睡得太死尿了床,叫醒一下又多来几发。 持续了几日后,见对面习惯了这种作息,忽然换个套路,早上吃少,中饭吃饱,晚饭不开直接宵夜。 梁山县内教匪们是叫苦不迭,城内被扣住的百姓们已经蠢蠢欲动要出城,快要弹压不住了。 “用百姓与他们谈判,他们再敢打炮,我们就杀百姓!” 也不知是弥勒的法旨还是无生老母的传梦,匪首自以为斗狠稳赢。 传话的被柳湘莲当场打死,然后对着一面墙猛轰,炸开了一口缺口,上去百十号老卒占住了缺口两端,居高临下开始射杀。 都破了城,柳湘莲还是不着急的进去。 打老了仗的他,深知进城后才是难题,你无法分清谁是百姓谁是教匪,一旦束手束脚,短兵相接下就会吃大亏。 要是搁在原兰芳各国或是天竺,他不会有如此的顾及,炸烂了再用火烧,差不多了才进城补漏。 可这是在中原,还是在孔孟之乡山东,连亲王都有些投鼠忌器,只把教匪们困在城里而不攻,他柳湘莲怎敢造杀孽。 于是便有了这个法子,多开口子却不进城,冷枪冷炮的打,让你日夜不得歇,你们真要敢自己屠城,消息传出去我以后的攻城倒简单了,哪还有百姓肯助你等。 一切军事行动必要有百姓基础。 这是李大兵圣讲课时不要脸的剽窃,但是讲的很对,就差喊出子弟兵三个字,没了百姓的相助,你哪来的兵源和补给,哪来的情报和运输。 常氏凯申者,完美的演绎过一次,现代战争占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输给民心的范本,李穹自然深以为戒,何况自己还不占优,所以反复的讲要以百姓为生命的话。 唤起农奴千百万,被李穹改了一个字的词句,不仅是兰芳军的标语,也是紫微阁和密谍司的标语。 一切都来自于百姓,李穹很好的理解并教了下去。 这话没毛病,欺压百姓者懂的更深,所以他们握紧手中的权利沆瀣一气,套紧百姓脖子上的枷锁,绝不能让尔等翻身。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开了一个口子,就是给百姓一个敢于反抗的信心,你敢杀百姓,百姓就敢杀你,说到底匪首是怕死的,否则他就不会拿百姓要挟柳湘莲了。 一个在教众眼里天大的危机来了,他们也是百姓,才杀人做匪几天呀,心还没黑透呢,就被逼着杀百姓,你这教义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彼此间的争执猜疑四起,柳湘莲适时的喊出了梁山聚义的话,山东百姓,尤其是在梁山周边的百姓,哪有不知道梁山故事的人。 就是他们一次次的美化那些杀官造反的人,才有了作者笔下迎合百姓心声的巨作。 于是乎,在薛蟠已经联合了阳谷和东阿两县近百家小药坊准备大干一场时,梁山县随着匪首的出逃,落进了山东自卫军的手中。 林子野想了一夜未睡,天明时去见了林涛,仔细问了问兰芳的行政,叹了口气当着林涛的面给柳湘莲写了一封信。 “若梁山能自选县守,无异于破了科举桎梏,此举意义非凡,当慎之又慎,但可行、必行也!” 薛蟠接到柳湘莲的飞鸽告急,连夜跑回了梁山。 “你咋地想起来自选县守了?” 柳湘莲也是几夜未睡好了,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给薛蟠拿出了一封书信。 “这是亲王命人转交给我亲笔信,还有衍圣公的附语。” 已经识字甚多的薛蟠拿过来细读,只见字字珠玑,句句精炼。 读下来后才发觉,这不是给柳湘莲或者任何别人写的信,而是记录林后与衍圣公一次的对答。 用薛蟠的理解便是三个问题,第一,读书可明性知礼应是好的;第二,既然读书人明性知礼是好的,为何做官后的读书人变坏了呢?第三,权大还是法大? 衍圣公不得不给林后解释,明性知礼才是为人的必要,人人皆明性知礼才能有儒世天下的祥和,故此夫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薛蟠冷笑一声,又看向林后做的答复,人人皆可读书不过十数年的事情而已,兰芳当可做到,但公所言儒世,请恕妾身不敢苟同,请公保养身体,十数年后再看,公所言儒世究竟可为不可为。 最后一句词: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雨农新做。 柳湘莲指指这句词:“懂了么?不是我突发奇想的选什么县守,而是亲王给了提示,可以读书,但未必要做官,也未必要朝廷选官派官。” 薛蟠也不禁苦笑:“百家争鸣开始了,挣到最后,还不是天下何人治理的问题么。你我皆是兰芳的亲支嫡派,这个场子得给雨农看住了。选!就特娘的选一个出来,干不好还不行!” 咋选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主意。 正焦急难受时,忽然大营外有人拖家带口的来访,听了名姓后,薛蟠和柳湘莲都跑出去相迎。 要看看与贾宝玉一模一样的甄宝玉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样。 甄宝玉自长安转道而来,他娶了东安郡王家的孙女,此次是随着七王封楚的机会,被姐姐抓了一趟差。 “还真特娘的一样诶?” 两个人围着甄宝玉转着圈的看。 甄宝玉好无奈:“我比他大!” “哪里大?” “哪里都大,比过的。” 甄宝玉身后的东安孙女咳嗽一声,甄宝玉赶紧介绍她:“这是我的爱妻,朱家四娘。” 薛蟠和柳湘莲以礼相见,请他们夫妻两个进了大营。 妙玉命甄宝玉来山东,是送来她与黛玉撰写的民选细则,都是李穹口述,她俩整理成册,被薛宝钗骂做异端的东西。 薛蟠不急着看,先问七王来封皇后楚国夫人的事。 甄宝玉无奈的笑了笑:“长安皇宫里已经闹成了一团,天下无后可还了得,后宫人都红了眼睛,皇后要是在彼,她们能生吞了她。” “圣上的意思呢?” “还能如何?既然要破太上皇设的局,只能是舍了孩子套猛虎。七王苦劝不得,只好奉了圣旨来封国夫人。” 薛蟠咂咂嘴:“咱们爷们虽头次的见面,但你姐姐也是王后之一,俺老薛便不拿你当外人。要是有交浅言深处,你可多担待着些。” 甄宝玉连说不敢:“正是因为与此,家姐才命我来山东一行,要我多学多看后,转道去江南。” 原来是上学来的呀。 薛蟠咧开嘴笑了出来:“别的你自己学,自己看,我们哥俩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但只有一件事。” 偷眼看了看朱四娘,附在甄宝玉耳边说道:“女人可以多多益善,娶老婆一个就够,千千万万不可多了,切记切记!” 甄宝玉只是苦笑,话有所指,他不好接茬。 一百九十九、琥珀为枕送药香 第199章 琥珀为枕送药香 长安皇宫确实乱了起来,受罚的宫女、内侍每天都有,内廷犹如了集市,争吵呵斥声不绝。 贾元春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就抱着小皇子躲着,一日不立皇子为太子,她便一日不出面,谁爱争谁争去,她根本不看好正元帝能争得过李雨农。 这么大的底气是来自兄弟贾环。 贾环押运粮草和军火到了长安,先是拜访了七王,又走访了中书省几位大人,最后才递了帖子试着求见一下她。 没想到正元帝居然允了,贾环给小外甥送来十八金罗汉做礼物,小外甥女也有四尊玉佛菩萨,颇有当年李穹的风采。 姐弟见面后,话并没有多说,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贾环便告辞了。 但贾元春已经知道了贾家的现状,贾赦留守京师代亲王府出面混日子,贾政扼守热河与两边做着中转生意,其余子弟姊妹们都各有归处,贾家已经开始了蛰伏。 贾环有句话说的好,让贾元春拿定了主意不去争皇后,这句话便是托皇上父子的福,贾家靠着转卖军火和粮草,都可以富贵传家了。 其中的含义贾元春自然清楚,这对父子俩根本就是靠着李穹吊这口气,一旦李穹断了任意一方的补给,局势便会一边倒。 那自己还争什么? 皇贵妃就挺好,膝下还有一儿一女,为了孩子的将来,不争的好。 没看皇后都自请去后做了楚国夫人吗,她还有一个封为幼皇的儿子呢都不行,可见天家无人伦。 她在观望,如果皇后这个楚国夫人做的还不错,尤其是李雨农肯尽心帮她的话,自己为何不能做个越国夫人呢? 至于说皇位,贾元春已经看得明白,随着李雨农的声势愈渐强盛,这个皇位愈发的不值钱。 外朝的事她多少听过一些,中书省那些大人们,已经在观望福建、广东、广西和云南的自治了。 一旦那四省自治成功,中书必要有个动作,就不知对正元帝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说起来,贾元春也替正元帝不值,自登基那天算起,也就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随着削藩削爵的成功,他这个皇上竟然也被削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削那七王呢,大家彼此制衡着,万宁老皇也不至于露出狰狞。 说到底,还是底蕴差了。 毕竟邵武帝是给大明续命,能维持到今天,已经是祖上有灵显圣的结果,百年前的大战,其实已经掏空了大明最后的底蕴,不管是南明还是北明,割据还能凑合的活,大一统后反而困难重重。 用“大反贼”李雨农的话来说,祖上都是做过皇上的,凭什么听你的。 对不对呢,当然对。 万宁皇因为义忠郡王的事,被迫传位给正元,蛰伏十年布局江南,要不是被李雨农坏了甄家去了他的臂膀,这长安能不能待得住都两说。 贾元春的心思素来极多,虽自知没什么大的谋略,但细节她抓的极牢。 看了看贾环给她留下的礼物,挑了几样命人送出宫去,送给了她暗暗记下的那几人,都是与李穹交往甚密的一些人。 这是她看似不动,实则主动的试探,若是收下了自己送的礼,就说明这些人可以念在李穹的面子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她想要与皇后那边联络起来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我贾元春要做个追随皇后的忠义人。 当听闻七王去了升龙府,她暗暗一笑,那些礼物也没退回来,虽然没有拜谢和回礼,但也表明了那些人的态度,可以帮她。 只是身边缺人的紧,抱琴已经不能进宫,总要寻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进宫来替自己办事,找谁呢? 贾环临行前,贾元春托他带个口信给贾母,就说思念兄弟姐妹们了。 只能是口信,不能着一字一句,还得用圣上的跟前人传话。 正元帝听了果然没有起疑,他也想家,想念自己在京城的那把椅子。 月余后,也就是薛、柳开始选县令时,贾环回了京城。 贾母听了贾环捎回来的口信,一颗心七上八下,自己这个孙女要有动作了,这是向自己要人呢。 可如今的贾家,根本无人可派了呀。 鸳鸯肯定不能去,袭人更是去不得,还能有谁? 想了又想,老太太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最能哄她的凤辣子王熙凤。 合适不合适呢? 这个人选是真的合适。 她既是贾家的长孙长媳,还与兰芳走的极近,现在都快长住夷州了,与黛玉宝钗和三春更不是外人,若元春真有什么事需要外力,还能有比兰芳更有力的臂助吗。 那么她若是去长安,必要贾琏有个名头去长安,这样才好以命妇的身份出入宫闱。 这个名头自己可找不到,命鸳鸯去找来老大一家,还有贾琮、贾环两兄弟。 贾环是去而复来,他有些好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成了贾母眼中可用之人,拿着这个打趣赶来的贾琮:“咱俩是如以往一般门外站着啊,还是屋里跪着?” 贾琮撇撇嘴:“别气她个好歹的,忙活的还是咱俩。进屋听听口风,要是不太靠谱,咱俩就给她来个一推六二五。” 门口迎客的是琥珀,忍着笑拿眼瞪着这哥俩:“两位爷也都是外面有名有号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跟老太太怄气呢。快着点吧,老爷和夫人已经进去一会儿了,小心罚你们的跪。” 哥俩相视一笑,瞧见了没,要不是有了些身份,你当着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们能冲咱们笑一个? 琥珀可也是老人,与袭人等是一起进的府,是个家生子。 老太太的丫鬟有趣的紧,飞禽是一对儿,鸳鸯和鹦哥;珠宝是两对儿,珍珠玛瑙琥珀琉璃。 鹦哥给了黛玉改名紫鹃,去跟雪雁做对子;珍珠给了宝玉改名袭人,去跟可人做对子。 琥珀请着琮、环进了屋,兄弟两个先见礼,然后找个旮旯一站,那地儿是他俩自幼就熟的角落,看的老太太是一阵的反胃,怎么就不知道哄着我些,故意的给我上眼药,讨嫌的很! 可如今有求他们,也不好给脸子,就当没瞧见,接着问贾赦的意思。 派王熙凤入长安,可也是派贾琏入长安呀,不可能单着王熙凤入陕。 那贾琏要是入长安的话,必得有个名头,也就是说表面上是效忠正元皇去,那样一来在京的贾赦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琏儿去长安,不一定是效忠正元皇,用亲王府的名义长住长安也行。” 贾母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好!老大,伱与他们写信去吧。” 一旁站着的贾琮听懂了意思后,忽然插了一句话:“父亲且慢!琮不才,愿代兄嫂一家去长安。” “你?”贾母和贾赦都奇怪的看了过来。 贾琮皱着眉把心里的事儿过了一遍,抬头挺胸说道:“正是儿子要去。我有必去的理由,也有必去的道理。” 贾赦来了兴趣:“哟!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个勇气呢。哈哈哈,不愧是我的虎子,快快说来你的道理。” 贾母一扭头不愿搭理他们父子,她还是觉得凤辣子去的好。 谁知贾琮说出了他必去的理由后,她也不得不承认,去长安的还是他合适。 “祖母、父亲、母亲,琮说要去的道理是兄嫂一家乃是我荣国府将来的根本,不可轻动,更不可去险地,就在夷州那里给我家打下一个退身所在,才是兄嫂的重任。” “所言极是。”贾赦点了点头,让琏儿两口子随着探春远走高飞,本就是要保住他俩这一脉,他俩平安无事,荣国府一脉就不会断绝。 “说说你的理由。”邢夫人鼓励着贾琮,认下他和迎春为自己的亲儿女后,邢夫人明里暗里帮衬着这对姐弟,迎春嫁进陈家后,真是对邢夫人感恩戴德,贾琮也是对她尽心尽孝的办事,所以邢夫人不反对贾琮去有作为一番。 贾琮的脸一红,轻轻咳了一声:“母亲给琮说的亲事甚好,可她家在长安还有一件憾事未了,琮想借着这个机会,替她了了。” “哇!”贾环故意的出怪声:“琮哥儿你何时成了多情的种子?” 贾琮对上贾环可是不虚,冲他一拱手:“为兄毕竟大几岁,到底是个大人了。” “我也不是孩子,你当我是宝玉呢。” 一句话说笑了屋内的丫鬟鸳鸯和琥珀,琥珀赶紧端两杯茶过去,请这两位小爷坐下安生些。 贾琮接过茶盏来道了声谢,眼神可就离不开琥珀了,话却对着贾母说道:“老祖宗是想娘娘在长安能有个家里人传递消息,琮可以居于长安等候着消息,但要是说宫内谁来传信,我看,老祖宗要舍得一位姐姐了。” 贾环旁边看的仔细,心中纳闷,这俩何时有的事儿?我在热河错过了什么? 琥珀背对着贾母等,拿眼白了贾琮一下,错身却站在了贾琮身后,看似是等着服侍,其实已经表明了意思,她想要跟着贾琮走。 贾赦也懂了,疑惑的看向邢夫人,邢夫人端起茶冲他点点头,告诉他没错,就是我的安排,我替琮儿相中了琥珀,说好了给琮儿做姨娘。 一妻一妾,倒也符合贾琮的身份,好歹也是荣国府门里的长房二公子,身边没个跟着的妾室,出门要丢人。 可不怎地,贾环都有两个了,彩云和彩霞。 宝玉更不用说,备不住一屋子或是一个不剩。 规矩是如此,留不留的看主母,但不能没有。 贾珠、贾琏乃至一把白骨的贾珍和贾蓉,都是妾室满屋,只不过贾珠死时,李纨全给打发了,贾琏没死呢,王熙凤就全给打发了。 鸳鸯吃惊的看着琥珀,贾母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冲琥珀招招手唤她:“好孩子,你过来。” 琥珀轻步到了贾母身旁跪下,贾母摸摸琥珀的发丝,叹了口气:“难为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今日缘分到了,以后跟着琮儿喊我一声祖母吧。” 琥珀痛哭出来,她也有许多的不舍,可自己的年龄都二十四了,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妇,这可如何的使得。 看的贾环眼热,眼神就往鸳鸯身上瞟,被鸳鸯一记眼刀砍了回去,吓得他低头喝茶,这姐姐要不得,还是彩云、彩霞和我的心意。 “你们打算怎生安排琥珀入宫?”贾母心疼琥珀是假,也就是个舍不得而已,到底还是心疼元春多。 贾琮请示贾赦:“父亲,您看如何的入宫不显山漏水还能进出自由些?” 贾赦仰着脖子想了想:“这主意我也拿不准。不过,琮儿,你可去夷州一行,若是皇后还在那里,你不妨带着琥珀见见皇后。” 琥珀听了浑身打哆嗦,自己什么身份,还能见皇后? 眼神瞟过贾琮,透着一股欣慰,还真是没挑错人,造化这么快的就来了。 为了安抚琥珀能尽心办事,贾母赏了好些物事给她,也不用她伺候了,让她回家好生歇着去,准备妥当了就随贾琮起身。 两下商议好了便散去,贾环腻着贾琮要他请客,不声不响的就拐走了老太太的丫鬟,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要知道,只有宝玉和黛玉能得到老太太的丫鬟,其余人连贾琏都捞不着。 贾琮好生无奈,这么块狗皮膏药似的兄弟,真是摆脱不得。 “好好好,你与我去张家吃酒如何?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家?你丈人家啊?” 贾琮刚点头承认,府里花园内传来袭人的笑声:“琮哥儿也不脸红,过了礼还是下了聘,丈人倒是认得急。” 兄弟两都不得不喊声袭人姐姐,只见袭人和鸳鸯簇拥着略有些恼的琥珀出了花园子。 贾琮给了自己嘴一下,赶紧过去要牵琥珀:“别听环老三胡吣,我要去的是你家。怎么也要给你爹你娘说一声的,要我说,带上他们一起上路,我还有些体己,在长安寻个铺子做些买卖,不愁生计。” 鸳鸯当头啐了贾琮一口:“当我们是聋子瞎子啊,要不是袭人喊住了你,你早跑去张家了吧。” 贾环一旁看戏呵呵直笑,袭人以目示意,他俩悄悄躲到一旁,任由贾琮对付给琥珀撑腰的鸳鸯。 “让他们去趟山东,然后直接入川奔渝州,以楚国夫人府的名义安排琥珀进宫做厨娘。” 贾环点点头:“不能露了贾家?” 袭人嗯了一声:“他们去了正好,好多事那边正缺个能通信的,倒不是要他们进密谍司,而是在外围做些事,那边自有人接应。” 去过长安一趟的贾环心知肚明,中书省那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不少,李穹碍于面子没主动联系,可随着皇后做了楚国夫人,这些人和事,是该先准备起来了。 枉贾母还盘算怎么给元春送内应,她哪里知道自己又一次给李穹做了嫁衣裳,而且算计她的还是昔日的珍珠,真是送了珍珠送琥珀,一对儿人终是一对人。 二百、具是无涯过客 第200章 具是无涯过客 惊蛰,夷州,夫子庙。 孔继宗清早起来便坐在祖宗的圣象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山下的大海,他在等着山东的消息。 思来想去这么多天,他一直想不明白,不用科举选材,而用百姓推举,到底能选出个什么样的县守来。 秦、汉没有科举时,倒是有个举才举孝廉和九品中正制,但因为被世家门阀垄断了官途,所以才定下的科举之路,为何李穹又要重头再走一回呢? 这并不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奇思怪想,再怎么荒诞,其实他的行为下,还是有迹可循,就算儒家子弟不务实务,那也不过是可以再学的事,怎能因噎废食。 想不懂,这里面必有一篇大文章。 旁人看这件事,不过是座被匪人夺走的小城,暂时无官可派的权宜之计;他看这件事,是李穹试探民心、官心的一根针。 今日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自己睡不踏实,早早的等候在这里,想要先听先闻。 老仆人送来一裘大氅,他披在了肩头。 “有消息了么?” 老仆苦笑:“老爷,哪有这么快传过来呢。快马到福建也要个十来天,再等着过海到这里,又是两天。” 孔继宗侧着耳朵听山间的动静,隐隐有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老仆也细听了听,刚想要说是李亲王又带着孩子们起早的爬山,孔继宗已经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既然等不到消息,就去问问始作俑者。 夷州林府修在山腰,相邻本就有的前人修夫子庙,孔家来避难,黛玉也不避讳,指给了孔家去住。 李穹的亲王府则在山脚,刚刚建起两间屋子来,黛玉根本不急着给他修,反正他也不用。 修整一新的石阶平缓而下,孔继宗很快寻到了在一处凉亭中遛娃的李穹。 小孩子都醒的早,一个个精神百倍,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山外的风景,嘴里有咿咿呀呀的,也有能含混说几个字的,一个笑便都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笑在一起的。 李穹听见了脚步声,扭头看是孔继宗,笑着上前扶了他一把。 “起这么早,住的可习惯?海岛不比平原,总有潮气。” 孔继宗任他扶着坐进了凉亭,逗了逗好奇看着他的小娃,有意无意的说道:“长得真好,个顶个聪慧,将来好生的读书,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李穹嘿嘿一笑,不接他的话茬,示意女史们把孩子们领走去玩,柳五儿刚好带人抬着炭炉来煮水泡茶。 有山泉,有乌龙,有稚子,有老翁,红袖添香,有意气风发。 李穹拨拉着炉下的碳灰,笑嘻嘻与衍圣公说道:“这片山,这片海,还有对面我们的中央帝国,没了谁都行,但没了老百姓是万万不行。这个道理,您老是最懂的,牧民愚民驭民,刨去文华后的儒学,就这三点精粹。” “让老实人听话,让学懂的管学不懂的,让学坏的欺负学好的。”李穹笑看衍圣公:“夫子忠不忠君?当年尚有周天子,何故辗转六国行?春秋无义战,夫子自己说的话,大争无义之世,夫子可说过当为天下师?怕是说了,真就困在陈蔡走不得了吧。” “孔老,此一时彼一时,该是孔家人朔本正源的时候了。” 孔继宗拈起一盅茶,稀溜溜的品着,三口一小盅,放下了茶盅后,笑眯眯的问李穹:“我家可为天下师?” “然也!儒家就该去做天下师,做官多没品,丢了圣人的本意。” “那你可受得住天下官的反噬?” “我也没说他们不能出来选啊?” “啊?” 孔继宗大吃一惊:“你不是在彻底洗牌?” 李穹一口饮了盅茶:“孔公,我是换汤,不是换药。百年老汤滋味太浓,换锅清汤来,还是这些味药,可是谁为主药,谁为辅药,那可不一定了,因为我给换了个药方。” 孔继宗往后靠靠身子,让柳五儿续茶,还问她要些汤饭来吃,夷州有一道福州传过来的小吃,鼎边锉,味道极佳,老头子甚是喜爱。 “你这方子到底治什么病?” “治穷病。” “穷也是病?” “穷不是病,但能要人命。颜回才高命短,一箪食一瓢水,回不改其志。”李穹咂咂嘴:“我兰芳要是有颜回这等的大才,必要用国库养之的,这等人才是儒家人,朝廷就该养起来他们好好的做学问,把古往今来愚民的歪理邪说,媚上的谬论荒诞好好的板正一下。” “国养儒?” “正是!愚民愚妇可以供养释迦子弟,国为何不能供养真正的儒生呢?” 孔继宗叹了口气:“却不能为官了呀。” “想为官,就别做学问;做学问就不要为官。真正做官的道理,包含百家精粹,还各有分工不同而要又专又精,一介书生我要他去修铁轨、铸铁船、造枪炮,是害他还是害我自己?” 孔继宗长久不语,他在盘算着利益得失。 李穹的话说的很明白,儒家是儒、是诗书礼乐、是经史子集、是天下童生的座师。 却不在是官。 想做官,可以,脱去儒生的袍子,与百家一起术有专攻去,别在拿着读书人做幌子,读书人学的也不止是儒一门。 “科举要怎么办?” “照常的考,但考题...”李穹自袖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您老给看看,这是本次山东梁山推举县守要考的题目。” 孔继宗拿过来细细的研读,末了将那张纸填进了炭炉:“厉害,如此一来,我儒家不改教义都不行了。雨农,伱太小看传承千年的儒学了,这些治理术尔,我儒家一样能教。若一碗水端的平凭本事去考,考中者才有资格推举荐的话,天下还能是我儒家的。” “那可是好事一件,我心心念念也是如此,你我是殊途同归。” 那张纸上写的是后世“国考”的题目,答完了这张卷子,你才有资格去被推举,然后与二三同被推举者,就一乡、一县事展开经谈争鸣,得百姓认同多着胜。 包含着农、工、学、商、兵、刑、律、族规、河道、矿采、驰道等等等等繁杂事体,非经年老吏,绝不能答之。 故此孔继宗烧了这张纸,他知道孔家这次是必败,能被选出来的人,定是一个对一县事了如指掌的有心人,自己派出的孔家子弟学问是够了,但这等的本事是全无。 原因是,学的是治人而不是治事。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承不承认,孔继宗已经把他当成了又一代的明主圣君,孔家要想继续维持千年文宗,就得跟着新圣君的脚步走。 他要的是治事、知世又治世的人,那么孔家就得给他这样的人才。 没错,是孔家。 他烧了那张卷子的意义便在此,孔家要先天下读书人一步,自然不能让旁人知晓李穹要的什么官。 儒家是儒家,孔家是孔家,老头儿分的清楚的很。 李穹罢黜儒家,又不是罢黜孔家,而且孔家自被封为世代的衍圣公后,千年来做史官的多,是实官的少。 不论唐宗宋祖,还是元帝明皇,对孔家都是既用且防。 唯独横空出来一个李穹李雨农,不谋逆不造反,顺势而为,顺水推舟的就把一个朝代送进了末世里。 尤其是对儒家的念头,他半点掩饰也无,就差满天下的大喊百无一用是书生了,看似对孔家不利,却不知恰恰是孔家想要的明主。 李穹亲盛一碗鼎边锉给了老先生,他自己又盛了一碗,挨着个喂孩子,一人一口小嘴鼓囊囊的吃着,让人看着喜欢。 孔继宗慢慢的吃着吃食,做到了食不言,然后放下空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慢慢的饮着,等李穹放下了碗筷,才悠悠的说道。 “还能给我家几许时日?” “一年吧?”李穹略有些不确定:“河南的教众也不少,却与当地官僚相处在了一起,确实急不得。” “孔家是该替先祖朔本清源了。”孔继宗给了李穹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李穹嘿嘿笑起来:“孔家子弟在山东者去青州找子野公便可,实践出真知,泡在田间地头、工厂码头半年不回家,多半都能做个县守,谁让您家姓的好呢。” 论民望,孔家在山东当属第一,自然民怨也是第一,能不能放下身段深耕故乡,已经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要么破茧重生,要么随波逐流,衍圣公已经替他们做出了选择,敢有阴奉阳违者,李穹绝不会惯着。 “还有几家人...” 孔继宗点点头:“琅琊王家、孟家,兰陵萧家,虽说已经是没落家族,但其子弟中还是有一二翘楚的。你的尊儒学不尊儒官之说,想来他们也是极爱。” 李穹一愣:“我何时说的尊儒学?孔公,天下百家都在夷州呢,你可红口白牙的给我造谣。” 孔继宗抬眼看了看他:“你借我孔家分儒家气运改千年科举就行,我孔家就不能借你尊一尊儒学?” 一抖袖子,老头儿要跑:“雨农,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你~~~”李穹想拦怕他就势躺倒讹人,坏人一旦变老,贻害无穷。 眼睁睁看着孔继宗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茶,还造自己的谣后满载而归,只能愤愤的给自己又添了一碗饭,几口就吞了下去。 柳五儿知情趣的给他倒茶,别让他噎着,还给他摆出一小碟烟叶子来:“这是云南送来的,这玩意儿倒是有了几十年,可抽起来臭的很,当地人都用它来熏蚊虫。” 李穹切了一下,将来利税第一的大名头,岂是你们这些古人能懂的。 “是按我说的加了香料么?” 他也不懂配方,但搁不住他有钱可以自己尝试。 “冰片、百合、麝香还有玫瑰瓣掺进去的,又用高粱酒混着蜂蜜喷好了阴干。” 李穹拿过来裁好的香蕉树叶制成的烟纸,拿手捏了一把往纸上一洒,随手一捻用舌头一舔,一个烟卷便成了。 磕了磕烟叶子,插进象牙的烟嘴里,用炭夹子夹了一截炭点着了烟卷。 “把孩子往远里带带,别熏着他们了。”还算有点良心的嘬了一口,不比后世的香料味重,但聊胜于无。 烟雾缭绕中,李穹望着山下的大海,思前想后。 自己不过是个打螺丝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利诱人心。 可人心又岂止这么浅,拿孔家来说,他们该是活在顶层的人群了,却一样的要为生存而争。 据说,上一代的衍圣公,被李闯的义军给活活的烧死了,原因是孔家的豪奢与残暴,让他们都看傻了眼,从不知人可以活成这样,又能将人作践成那样。 所以当重立衍圣公后,孔继宗就一直为孔家人的前途的担忧。 旁人家一门三进士都是百年流传的美谈了,到了他家就是平常。 进士归进士,授官归授官。 孔家子弟为官可有官至一品为相者? 千年以来都是甚少,这个衍圣公既是孔家的荣耀,又是孔家的枷锁。 更可怕的是,程朱理学的兴起,阳明格物的异彩,全与孔家无关。 陕西张横渠喊出来替往圣继绝学时,何尝不是抡圆了手掌往孔家人脸上招呼。 自己扛着孔圣反儒家,就不得不举起来孔家人。 让天下纷争他只会一件事,和平演变到颜色革命,让别人自己打自己,等到瓜熟蒂落时,他才下场采摘。 这是他认知的最成功的一种“革命”手段,那种抛头颅洒热血只要主义真的革命,他自己怕把握不住。 人心底的恶一旦被释放出来,岂是那么容易收的回来的。 伟人们能最终成功的原因,是他们有一群为了相同理想而自我约束着共同奋斗的战友。 李穹的战友何在? 一阵香风自身后飘来,嘴里的象牙烟嘴不翼而飞。 “臭的都不能让人近身了,我闻着都想作呕。” “只要你不咳嗽就好。”都不用回头,伸手一揽就是黛玉依旧纤细的腰肢,随着他坐在旁边,眨眨眼的问他。 “孔家看了你的考题怎么说?” “死道友不死贫道呗。” 黛玉一翘嘴角:“也难为你是怎么想的,那些平常可见的事放在了考卷中,真是能难死个人。我也让我家人试着做了做,有几道题确实找不到好的办法。” “本来就没有个固定答案,全看你要的是什么?” “比如这个退林还田与退田还湖,你这个亲王国主可有高见?” 李穹哈哈了两声:“都是扯淡,只能是因地制宜吧。现今要做的是与天地争田地,等都吃饱了以后再说还不还的事。” 黛玉娇笑了起来:“我就说这题是个陷阱,偏她们个个不信的在那里求解仓廪足而知礼。” 李穹也不觉莞尔,这是破题的习惯,非得找一个出处来套上来才会答题,这是毛病,可一直没改了。 罢了罢了,自己的本事不够,也不想让后人着急,还是先管眼前百姓的肚子要紧。 “夷州山多民少,移民又来不了那么多。玉儿,我教你一个集体农庄的法子吧。” 黛玉忽闪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李穹:“又有什么把柄快要被我知道了?否则你可不会这么的待我。” “说好的赤诚以待呢,怎么就不信我?” 李穹装着委屈。 额头被黛玉一点:“你只有赤条条时才有诚意待我。说,到底又是谁家的妇人糟了你的魔手?” “冤枉。” “呸!” 二百零一、有凤来仪欲鸣岐山 第201章 有凤来仪欲鸣岐山 非是黛玉多疑,一国之后,说不要就不要了,纵有诸多不得已的借口,也不是非要走弃后这一步棋。 既然已经走了出来,必定是有后手。 林黛玉都不用正经去想,根子一定出在了李穹身上。 女人慕强,这是天经地义,能让一国之后看入眼的男人,满天下也只有已经能分庭抗礼三分天下的兰芳亲王,自己的丈夫了。 他俩未必会有私情,林黛玉不是信得过李穹,她是信得过自己,眼得瞎成什么样的人,才会舍了诸多的姐妹去与那位徐娘有私情。 盯着李穹的脸看了一会儿,黛玉笃定傻夫君还没有醒悟过来,果然一脑门子天下的男人,是不会牵绊儿女私情,没这个闲功夫,也没这份闲情。 “没有便好,你可记住了,后院进人没我的首肯是万万不行。四妹妹也快十六了,该是她最后一个进府。” 李穹哎哟了一声,一晃都过去四年了呀,要是没有自己的到来,这篇红楼也该是惜春出家多年后,偶遇刘姥姥的时候了吧。 他算的确实不错,林黛玉死去的第三年头上,贾家被抄,贾母病故,是贾政带着剩余的人手,带上贾母与黛玉的棺椁南下,在姑苏雪雁和紫鹃下的船与贾家人分别。 又过了一年后,刘姥姥终于找到了被卖进青楼做小丫鬟的巧姐,着急忙慌的家走筹银时,正碰上化缘的惜春。 书中没有明说或是被删改的是,那里也是姑苏。 惜春拿了妙玉的度牒跟着贾家人南下,在姑苏上岸,入了妙玉先前住着的玄墓蟠香寺避世,而巧姐则也被卖到了姑苏。 不独是她,连史湘云也在姑苏。 所以宝玉一路乞讨去林妹妹墓前祭奠时,这些人他都一一见过。 如今,这些事自然不可能再发生,贾家败而不亡,寄托在李穹的门下以待来时。 贾宝玉也能委以些重任了,一嘴的好炮,丢出去炸别人正合适。 点手唤柳五儿:“过了早饭后,请贾家宝玉来见我。” 黛玉抿嘴就笑:“可怜我外祖家,到底还是归了姓李的。昔日那样一个富贵闲人,也要为你的大计奔波忙乱。” 李穹哈了一声:“我都还没得闲呢,他凭什么享福。我要不是顶着贾琼的名过了那么两年,你看我管不管他家的事。” 黛玉轻锤了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夫君,伱顶着名受过罪是不假,可人家满门满族的都给你忙活着“霸业”呢,也该两清了吧。 一想起霸业这个词,林黛玉又想起了皇后这茬,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李穹教训:“不许你去什么渝州、巴蜀。离着长安太近,小心有人会居心叵测,千金之子戒垂堂,你可记着了。” “你提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琏二家的来。五儿,把贾琏也给,两口子一起喊来。” 柳五儿都已经走的有些远了,无奈的回头答应着:“晓得了,还要请谁,我一并的去请,省的我回来后再跑一趟。这上山下山的,是真累。” 黛玉捂着嘴的笑,冲柳五儿挥挥手让她赶紧走,李穹的脸色已经变了,被自己训一顿还不算,还得被唯一的贴身女史训,一大早的是有些惹人不耐。 李信见了娘亲,咿咿呀呀过来要抱,李正也踉踉跄跄的过来找二娘,皇后的儿子朱伯夷孤零零站在一旁,不知该去找谁。 黛玉抱住了儿子,又拦住李正,冲小皇子笑着问他:“可是想你娘亲了,来姨姨这里玩,过些日子,还有一个哥哥来呢,到时你又会有一个伴儿了。” 李穹好奇问了一句:“谁家孩子来?二妹妹的?那不跟信儿差不多么。” 黛玉似笑非笑:“是个姓贾的,叫什么贾茂。哎哟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爹给取了这么个名,听着就是个假的。” 李穹赶紧拿着烟卷跑路,那笔账算不清。 “跑什么?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黛玉喊住了他:“江南你不要了都行,儿子也不要了?虽说不能正式的进门,但也是我的儿子之一,我命人请她们母子来的,做个亲王府的命妇,名正言顺的能在金陵做事。” 倒也是有理,以亲王王后身份来说,宝钗妙玉以下所生的孩子,都算是黛玉的孩子,她才是正经的大母。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李穹只能厚着脸皮再度坐下。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想的,我都尽知。为了替贾琼报仇便做了乱人伦的事,还把那对婆媳尽收,你也真真是个...” 黛玉想了一想:“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苏!” “啥意思?” “你有亡国君王的特质。” “这不对,是特色。” 黛玉啐他一口,带着孩子们去玩,她要替李穹在金陵伏下一颗棋子,没有人比宁国府遗孀尤氏更合适的人选了。 至于尤氏与李穹的迷情,黛玉是嗤之以鼻,鱼水之欢露水姻缘,敢假戏成真,需问问我的脾气能不能容得下。 这也是就在可以多妾的时代,才会有的常事。 否则,李穹不落得个净身出户,也会身败名裂。 好与不好的另说,黛玉已经做好了打算,孩子是李家的根儿,既然姓贾,那就得把宁国府重建起来给他,至于爵位传承,让他陪着小皇子去玩吧,早晚会有着落。 至于尤氏吗,既然贴上了李家,当牛做马也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什么委屈,将江南林、薛、贾、朱四家的资源合在一起交给她,也算她给李家的效力。 岂能白睡了我的夫君! 黛玉恨恨的带着孩子们回去,等会儿还要见见忽然冒出来的姐姐林可卿呢,自己可不愿见尤氏,让她俩尴尬去。 李穹长舒一口气,能过了明路最好,而且金陵乃至江南,确实也该下手了,万宁皇不是靠着那些财阀文阀们的拥护才有底气复起的吗。 那就比比看,比钱多还是比人多,孔家都在我这儿避难呢,都给我排队站好等着大耳刮子抽上脸。 他又洋洋得意起来,山东四家一旦率先响应了百家争鸣,江南读书人再多,也跨不过他们这几家去。 到时,由衍圣公带队杀向江南,以文会友,以德服人,不信你们中没有改弦易张辈。 李穹别的本事没有,抓典型的本事学的很溜。 不便展开论述,只略略提一句头部效应。 漫说古人易与景从,便是有了股市、楼市、比特市,那群读过书识过字的脑袋里一旦塞进了能赚钱的信息,顷刻间毫无主见人云亦云的跟着走,还会主动摇旗呐喊自诩已经踏入了风口。 殊不知,那都是一个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凡有说能三倍以上回报的事,吾等愚人转身躲开就是,既不去发这笔横财,也不眼红他人的收益才是最为妥帖。 李穹肯与孔家人达成一致,不惜放出自己将来检拔官吏的手段给他看,要的就是孔家人做头羊,先跳进江南的羊圈里蹦跶着圈粉,然后带领大家跳出羊圈,来到李穹的牧场。 贾宝玉也是如此,他与贾琏有个身份很关键,勋贵世家子弟。 他俩代表着李穹对万宁皇朝旧臣子的态度。 谁让正元帝根基太浅呢,登基以来总共开过三次大考,那些派出去的官员将将站稳了脚跟,便封大乱,五年间京城三次易手,能在长安站住脚,还得是万宁皇给他留下的那些旧臣老臣。 而那些旧臣老臣,却被一个中书省迷住了眼,忠臣做到头也不过如此,还得流血流汗,倒不如就保着正元帝再说,那起码他还认可中书省的存在。 换了万宁皇,未必还能有中书,他老人家可是最喜欢按照需求依祖训的,洪武帝不许有中书,那就不许有。 贾琏、贾宝玉和王熙凤联袂过来,还是这间观海亭,重新泡了茶,李穹打趣了几句琏二家的后,说了正题。 “你们家老太太要你们去渝州,好意是好意,却不够多。” 李穹故意的给贾琏和宝玉烟卷吸,王熙凤是敢怒不敢言。 点了一圈烟后,李穹颇有些仪态天然的夹着烟嘴说道:“渝州太小,容不下这么多家争利,贾家今非昔比是弱势,反而不美。依我之见,径直去凤翔府,既能与长安贾琮联系,又能依托渝州,还避开了巴蜀,那里才是琏二家的用武之地。” 王熙凤不满的哼哼:“是,我也就配称个琏二家的,谁让您如今是王爷呢,再不是逼着我听祖训的兄弟,也不会喊我一声嫂子了。” 贾琏不自在的笑笑,宝玉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能让琏二嫂子吃瘪的可不多,还全都在此,他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真觉着好玩的很。 “这是尊称,别人家的女眷我还不这么叫呢。” “那我可谢谢王爷了。怎么又要我们去凤翔府?那里无亲无故的,我们...” “我自有道理,凤鸣岐山听说过没?” 贾琏两口子一脸的清澈无知,贾宝玉忍不住给解了谜:“上古商朝帝辛失了民心,有诸侯意欲反商,西伯侯便假托民谣有凤鸣岐山,明主现,以此为据反商。” 民谣、童谣都是乱天下出现的谣言,什么石人一只眼啦,什么岁在甲子啦,什么鱼腹丹书大楚兴啦,都是古时惑乱人心的手段。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古时辟谣更是难,说着说着就添油加醋起来,越传越不靠谱,越不靠谱越有人信,然后天下大乱。 凤翔府便是岐山,原是扶风郡凤翔府,洪武帝去了扶风郡,只留凤翔府。 叫什么都比宝什么的好听,有些地名改的确实让人反胃。 “那里有八百里沃野,是关中粮仓,也是正元帝的根本。宝兄弟,张华家的媳妇尤三姐是你的旧相识吧?” 贾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王熙凤冷不丁刺了一句:“更是有些人的小姨子。” “怎会怎会呢?她如今已经是翰林家的妾室了。”贾琏是不打自招,李穹都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你有这门路,来我密谍司吧? 王熙凤只是冷笑对贾琏,扭过脸训斥宝玉:“你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敢胡来,小心新媳妇挑了你的房顶,让你坐卧不宁。” 宝玉讪讪不敢答,夏金桂还真是警告过他,尤三姐是有主的人,还是她的姐妹,要他远着些守礼,否则别怪她做主替他抬进来尤三姐,让他失了清誉。 李穹无良的跟着笑了半天,才说出真正用意:“张华家几辈子种皇田,你们去了凤翔府,用他家的牌子巧取豪夺一番,要是能跑马圈地更好,站住那个关中粮仓一脚。” “夺谁的?” 王熙凤一脸的雀跃。 李穹脸色一板:“你打算夺谁的?” 王熙凤解释道:“自古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便是抢了当地乡绅的地,他们还是会抢百姓的地补亏空。” 李穹刚想骂人,贾宝玉却发了话:“嫂子相差了,兰芳从来都是纠合百姓抢乡绅的地,还要减租减息。越是良田肥沃的地方,百姓越是吃不饱,都在那些乡绅的手中,甚至不乏朝中的高官。六哥的意思是用皇田的名义强占,激起他们的不满,我们却善待百姓。只要民心在手,还有那块牌子顶在前面,乱了他们的阵脚最好。” “咦?”李穹还真是对宝玉刮目相看:“你还真是长进了。怎么想到的,给我说说。” 宝玉脸一红:“是袭人,她去了河套,用的便是这个法子,让那些小部落与准格尔部离心离德。” 贾琏不禁失笑:“宝兄弟艳福不浅,从来不缺闺中豪杰助你。” 气的王熙凤直翻白眼,李穹倒是替她抱打不平:“我看好凤辣子能再次凤鸣岐山,就冲她的闺名,那里也是她落脚的梧桐宝地。” “哼!你们兄弟听听,要不人家怎是亲王国主,你们兄弟还是一对儿的窝囊废!王爷,既要我去,总得给些实惠吧。” “商路你找宝钗也行,皇后也行,甚至通过贾琮与宫里的皇贵妃联络上都行,有她给你们备书,皇田的名义更真些。” 王熙凤摇了摇头:“那还不够。” 李穹想了想:“缺钱还是缺人?” “都缺也都不缺。王爷,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懂的一个道理,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穹笑了起来,这便是与读书人做邻居的好处,孔家子弟天天的背诵论语中庸,子曰之下必有所得,连王熙凤都会拽文了。 “好想法,你且说说想要什么利器?” “耕田的耙子、磨面的碾子、还有取水的踩水车。。” 贾宝玉噗嗤一声笑的前仰后合:“好嫂子,那不是耙子,那是箫管耒耜!” 这可不是李穹在开挂,他根本不懂,是工匠们自行推演试制出来播种机,给他看雏形时,他就说了一句话,要是能让种子自己掉进犁好的地中多好,省的弯着腰费力的去种了。 于是根据耒耜改良的播种机便在兰芳的田野中出现了。 “给,都给你,正好给外人看看我兰芳最大的利器,另给你耕牛和驽马耕种,关中这个粮仓,一定要有我兰芳的一份才行。” “还有金陵。”王熙凤语带双关,她知道尤氏要来,一直疑心一件事,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二百零二、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202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李穹也就会在黛玉面前心虚,宝钗和妙玉都不能让他脸红一下的,反而还会被他搞得面红耳赤。 王熙凤想刺他一下,那是想瞎了心。 “王家还有人在金陵吗?”他反问了一句王熙凤,气的凤辣子柳眉倒竖却不敢发火。 王家有人没人李穹岂会不知道,就是他一手葬送了王家。 咬着牙的王熙凤,自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还有我父母一家呢,要不王爷送了他们去与我哥哥相会?” 王熙凤的亲哥王仁,与王子腾夫人还一直关在京城的刑部大狱中。 判的是斩监候,一直都挺忙的,遂把一干人犯抛在了脑后,谁还管他们的死活。 李穹也终于想起来了王仁,问贾琏:“你这个草包大舅哥,有用没用?” 贾琏咳嗽一声正襟危坐,王熙凤求救的目光让他甚是得意:“要说大用没有,不过,跑跑腿骗骗人,他倒是一把好手。” “行吧!”李穹拍拍屁股站起了身:“让赦老用亲王府的牌子换他出来,然后送他回金陵,该怎么用,你们掂掇着吧。” 王熙凤喜极而泣,蹲身在地:“奴家代我爹娘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王仁有过但不致死,判他斩监候,全是因为王子腾的挂落。 李穹要给尤氏安排帮手,金彩是一个,张德辉又是一个,还少一个干苦活累活脏活的人,王仁这种混蛋最为合适。 “我要用金彩,他闺女你们想个法吧。” 说完他就走,因为王熙凤上手拧住了贾琏腰间,鸳鸯这丫头,早就相中了贾琏,只是一直不说。 贾琏身边只有平儿一个妾,要是哄好了老太太指给一个妾,王熙凤高低得给接着。 这也是她过生日时大闹荣国府扇平儿嘴巴子的原因,籍此向老太太表明,宁肯被贾琏杀了,也不想他再纳妾。 因为那时,她根本没有儿子。 现今不同了,一双儿女承欢膝下,王熙凤也跳出了窝里斗的环境,她分得清该做什么才能稳住自己这个小家。 吃醋归吃醋,但是鸳鸯进门,她还是有些期盼,那姑娘可是个贤内助呢,比平儿那个绿茶强。 不用问,这词都是跟李穹学来的,什么绿茶婊、小仙女、白莲花、渣女大波浪等等骂人的话,她是学的最快,悟的最深。 在她眼里,平儿就是绿茶,惯会在外做好人而对内撒娇,一比之下,自己简直成了母夜叉。 对此李穹有不同表述,平儿是个天然绿,她一直陪着王熙凤长大出嫁到被纳,始终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不得不伪装起来自己求个护体的金身。 不是所有人都跟晴雯一个样儿,但凡她的脑子能有她的胸脯一半,她也不会被袭人借王夫人的刀杀之。 说曹操,曹操到。 李穹刚转过山弯儿,晴雯就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 “伱可慢着点,掉山崖里,看你还活不活。” 晴雯才不管那么多,拉住了李穹的手就告状,史湘云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媳妇学坏了,竟然骗了她。 “蜡染本就是云滇一带的技艺。”李穹不得不哄着:“你找她要方子去,改良改良,你的花布生意照样的做。一枝独秀不行,满园是春才好。” “她要是不给呢?骗了我的印花术,她可以自己做呢。” “那你就不给她机器,让她干着急。” “好!”晴雯眉开眼笑起来:“还是你肯帮我,我这就找她理论去。” 风风火火的不顾李穹,又跑走了。 李穹哭笑不得:“今儿晚怎么说?” 晴雯连头都不回:“爷,身子要紧。” 身子要紧? 是生意要紧吧! 也就是她,换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做。 闷闷不乐的回了林宅,只见侍女、女史来回穿梭,嫔妃、侧妃各个忙碌。 故意站在大门口的李穹竟无人搭理。 也不对,倒是给他行礼来着,见他不动也不语,便不再做理会了。 想起了星爷的一出戏,我家的表妹们各个面如天仙贞淑贤良...,伴着他干涩无奈的话语,是粉拳划枚、玉唇痛饮。 那是看,戏外人前仰后合;这时看,戏中人已是自己。 伤春悲秋的林黛玉何在? 忍辱负重的薛宝钗何在? 敏探春哪还有海棠社的雅韵? 槛外人却要将天下人置于棋盘。 造孽呀! 一阵阵的心悸,让李穹蹲在了门口的墙角。 一双小手自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细细一闻,一身的栀子花香,不用问,这是小惜春。 “六哥可有心烦的事?” 被叫破行藏的惜春,挨着李穹靠着墙站,她不能蹲的,太过不雅,转眼已经是十六的花季,可不能在心上人面前露出丑态。 “你怎么闲着了?瞧瞧她们,满脑子都是赚钱!” 惜春看看林宅内的光景,捂着嘴笑了起来:“怪谁呢?” 李穹双手抱头呻吟了一声:“怪我。” 是他将工业化商业化灌输给了这群本该琴棋书画的女人们,这群进了他的“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们,岂能不花了眼。 惜春搀起来李穹,将他带出了林府:“眼不见为净,这样也好,没人争风吃醋的烦你。” “你还没说你忙什么呢?” “卖冰啊。” “那才能赚多少,我教你一个...” 话没说完,嘴被惜春的小手给捂住了:“六哥哥,我不要别的,只要卖冰,连织厂我都让给湘云姐姐了。” 李穹岂能不懂,当年带着小惜春慢慢翻身时,他俩就是靠着卖冰。 没想到,惜春也一直记在了心里,就在别人奔着富贵狂奔时,她又退回了当初。 “等我娶你过门,我给我的惜春妹妹办一场最浩大的婚事,把她们都给比下去!” 惜春小脸渐红:“何必呢,倒让她们有了欺负我的借口。六哥哥,陪着我看看山景吧。好久没有与哥哥在过一起了。” “如你所愿,我在山中还有一个木屋呢,谁也不知道,只带着你去。” 什么林黛玉、薛宝钗,哪及得上惜春对我的情深。 山中无甲子,一晃就是三天,要不是尤氏带着儿子到了夷州,李穹才不肯重新出山呢。 惜春顶着众人惊异的眼神回了林府,一群小妇人们看着她的眉心不散,发丝不开,都深感诧异,难道王爷转了性,放着这么可口香甜的妹子不吃? 趁着她们又去看尤氏儿子与李穹有多像时,宝琴悄咪咪去找了惜春。 “怎么相处的这么清心寡欲?” 惜春只是紧紧了大腿,却不答她这番话,有些事,还是留给自己回味的好,六哥的尊重与爱意并存,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与收获。 随着尤氏的到来,江南攻略提上了日程。 好一个尤氏,虽是徐娘颜色,又与李穹略有羁绊,但她面对着旧日的熟人们,是丝毫不落下风,更无半点的心虚颜色。 孩子你们随便看,随便猜,只要我不说,你们能耐我何? 尤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的夷州,李穹已经是贵为国主亲王,自己与他确实有些露水的姻缘,但不足以让自己生起觊觎长世子之心。 何况,这个孩子贾茂,已经计入了贾家的族谱,将来金陵贾家都是他的,对于一个寡妇而言,已经足够,此次前来就是豁出去脸面让儿子过了明路,以求将来都让着贾茂些,怎么也是个大儿呢。 有些无欲无求的尤氏,自然心安理得又理直气壮。 想要在金陵行事,贾家我做主听你们的安排便是了,但有一点,如何行事,可要我说了算。 “金陵不比别处,妹妹们也是都晓得的,不管王府里做了何等的安排,有一个人家,必得请出山才行。” 黛玉问她是谁家? 尤氏道:“也不是外人,是珠儿媳妇的娘家。” 话音一落,王熙凤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是隐居了不曾?李家的守中公,已经是了亲王府的宾辅,请他老人家回一趟金陵的事,根本不难。” 尤氏惊讶的捂嘴,妙玉冷冷的看了一眼,起身自顾自的走了。 太假!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这个尤氏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是故意的藏拙,还不经意的点出金陵国子监可以收在掌心。 难怪,若是没有一副这样的心肠,李郎怎会看得上她。 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山中有一处占地十几亩的老宅,原是当地族老的宅子,被妙玉用经营糖霜专卖的承诺换了过来。 此地是她的专属,自然紫微阁也潜在了此间。 袭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抱琴在里屋写写画画,她坐在一旁目不斜视,恍若不见。 “坐着说。”免了袭人的见礼,示意抱琴也去忙她的事,拿了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清水,润了润嘴唇,才轻声问着袭人。 “这么急还隐藏身形的过来,是有了什么岔子?” “回王后,草原大战在即,我料定此战我方必败,却又不甘心让准葛尔丹趁势统一草原,故此才匆匆过来求救。” “朝廷那里谁在河套与准葛尔丹对峙?” “是冯唐。” “哦?那你手中有多少部落?” 袭人自怀里掏出一封血书:“小部落数十,却无有一个大的部落敢与我结盟,葛尔丹手腕甚是了得,威之以兵,便破了我的合纵连横。这是小部落对兰芳的臣服血书,愿意结盟兰芳,抗衡葛尔丹。” 妙玉接都不接:“烧了吧,没有足够的实力,任何结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虚幻。” 袭人半点犹豫都没有,一把扔进了烧水的炭炉中。 妙玉等着那把明火灭了下去后,才问袭人:“可有不甘?” 袭人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打通了这条商路,若是再给我些时间,河套的牧民将仰仗我们的补给了。” “是啊,当初李郎说起薅羊毛的事,我还犹自不信,当你亲身试之并收奇效时,我才醒悟羊是真的可以吃人。可惜,葛尔丹醒悟的太早了,根本不给我们留下时间。” “不能打一打么?” “谁去?” 妙玉又喝了一口水,捧着杯子发呆:“陈也俊远在天竺分割天竺各部,这是全局大事,他动不得。 冯紫英编练新军,准备暗随皇后入川,以备将来兵出祁山剑指长安,他也去不得。 卫若兰还要看住北海和扶桑、朝先,也是须臾不可离开。 唉!~~~到底是底子薄了些,手中竟无大将可用。” “冯老爵爷可是冯将军之父啊,难道不能说服他?” 妙玉摇摇头:“冯家行两分的路数,我与黛玉也是答应了冯家老夫人的,并不会坏人家的道理。一旦你去求了冯神武,他要是出兵帮你,便是妄动刀兵有违制的嫌疑,这是逼人家为难。算了吧,这回先舍了,退回热河去,以待将来。” 袭人好生的不甘,她与尤三姐和夏金桂一起,费心费力的打通了河套与漠南的商路,刚有些起色,老谋的葛尔丹便发觉了蹊跷,根本不留后路的带兵威逼蒙古各部顺从,从而大乱了一切的部署。 “除非是王爷自己去一趟。”妙玉喃喃自语:“可我怎么舍得让他去冒险,赔干净草原的人,也赔不起王爷啊。” 抱琴自里屋抱着一叠纸出来,放在妙玉的面前,然后说道:“紫微阁本就不是行军作战的本行,王后,这等事还是告诉了王爷的好。由他拿个主意,或战或退,只要他不亲临沙场,都由得他一言而断。” “谁能说服他不亲去沙场?”妙玉没有了好气,李穹越来越远着她们这些女人,一有机会就会往外跑,真是莫名其妙。 要是外面有女人勾着他的心,倒也算罢了,可偏偏他外面无人,还愿意不着家的往外跑,这不是怪事是什么。 抱琴悄悄附在妙玉耳边说道:“让那个尤氏去说。” 妙玉白了她一眼,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哪有拿肉包子打狗的道理。 抱琴却笑:“你可知林可卿与尤氏原本是一对婆媳?” 妙玉猛地睁大了双眼:“如此的禁忌吗?这倒是闻所未闻,好一个黛玉,藏得可是真紧,你又是怎么...哦对了,你原是贾家的人,就没有你能不知道的。” “如何呢?” 妙玉咬咬嘴唇:“舍不得王爷套不住西北狼,舍了!” 袭人眼观鼻,鼻观嘴,嘴问心,一句不拉的听得仔细却当听不见,半个字也不往心里记,她是极希望李穹能知晓此事并出兵的人,那样她的辛苦付出才有价值。 抱琴笑嘻嘻的请袭人一同离开,留下妙玉一个人抱着怀在想心事。 她不希望葛尔丹败的太快,那样将失去制约两位皇上的最大棋子,可自己这样养虎为患,一旦遭受反噬的话,将会生灵涂炭。 不如...请李郎去金陵,让他运筹帷幄好了,又能行金陵攻略,还可以尽享那对婆媳。 哼!负心汉!我可为你要堕地狱的,看你怎么赔我。 二百零三、此起彼伏 第203章 此起彼伏 正元十二年,兰芳推行新历,不以帝号论年,衍圣公对天下的解释是,帝王之始应自始皇帝算起,华夏文明一以贯之,历朝历代帝王年号纪年应循始皇帝的遗脉。 前推公元到始皇帝称帝时论元年,算到今朝是一千九百九十二年。 始皇帝之前称公元前,倒推春秋战国二百九十五年,夏商周一千八百年,尧舜禹三贤五百七十年,共计是四千六百五十七年。 这是有据可查的四千六百五十七年,李穹提笔写了中华五千年挂在了夷州夫子堂,并将草山更名仲尼山。 李穹这么做自然是想要抢占历史纪年,凭什么以耶稣诞辰为元年,那是我们汉平帝时期,年头差的也太多了些。 但不以夫子论年,而尊始皇帝,是给两位皇上提个醒,别以为你们朱家是独一无二,将近两千年有皇帝之称来说,明朝不过才堪堪三百年,差不多得了。 孔、孟、王、萧山东四家在夷州仲尼山夫子堂,邀请天下群贤必至,共同撰写中华新历,将帝王得失朝代大事汇编一体。 书名为中华五千年。 还得分上下五千年,自三皇五帝起,一直写到今朝,这是自永历大典后,又一次的文华盛事。 修史,修中华史! 自夫子编纂《春秋》以来,着史便成了文人间最高的一种荣誉。 何人能着史,从来帝王家。 后朝给前朝修史,已经成了一种定论。 李穹以亲王之身,一国之地,再次提出修史,便是给了天下一个信号,兰芳欲将执正朔。 山东四望族挑头,给陇西八家、江南十六家、汉中五家、闽越三家都发出去了“英雄帖”,直言不讳谈出一个话题,到底什么才是君臣! 皇权乃是起于嬴政,在嬴政之前,只有人王天子,而没有皇权。 夫子论的臣事君以忠,应该是上下有别而非事皇权以忠。 代表江南十六家的姑苏林黛玉,则写下了公德与私德之论,臣尽忠是对事忠、对民忠、对国天下忠,此乃公德大忠; 对君忠、对友忠、对家人忠为私德,为小忠。 贾宝玉更是脱缰而出,洋洋洒洒论述了一番论语六经,问天下人,哪句写了君为皇?长者可为君、达者可为君、天下有公德者皆是君。 他是说的痛快了,天下非议四起,被邀请的海内大儒名门望族等,纷纷传书天下,要去夷州仲尼山论个明白。 李穹专门请了贾宝玉饮酒,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李穹头一次请宝玉,也未多邀旁人,就把曾在大观园中住过的女儿们给聚到了一起,连王熙凤也在内,花团锦簇的给宝玉鼓劲。 论战还未开始,李穹不能轻易下场,给他代言的自然是黛玉等人,而宝玉的价值就是一颗炸雷。 “言者无罪闻者诫,放开了说,放开了骂,但给我扣住一个主题。” “还要有主题?”宝玉一面是受宠若惊,一面又忧心忡忡,生怕李穹给他出个命题的文章。 “君臣礼乃规矩也,不能乱了一些规矩。” 宝玉点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夫子原意也是见诸国纷争百姓流离,才发出了政见,这一点与今日有些近似。 “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李穹又说出了这八个字。 匆匆赶回来的宝钗甚是诧异,悄悄问黛玉:“何时他又肯读书了?” 黛玉也悄悄作答:“只捡着对他有利的读,我也不知他一肚子的离经叛道究竟师从何处,难道真是看书自己悟的?” 这句话的意思浅显直白,换个表述,坚持真理,勇于与上司的错误行为做斗争。 李穹也很想知道,这群原本该剃头留辫子的古人,究竟还会不会喊水太凉。 换做是他,从来没有过坚持己见,谁给我开工钱,我听谁的,老板们怎么能错,九九六都能是福报,知足去吧,除非他欠了薪水不给。 所以他要宝玉试着摧毁今朝人的道德观,凭什么我的觉悟还不如你们,这不对,我的观念才代表着未来。 虽然未来不一定是对的,但这事儿,总要说出来试探一二,人是复杂而有多面性的,有了岳飞必有秦桧,如果论忠君而言,这俩谁是忠来谁是奸? 以此可见,忠君不一定对! 他这洋洋洒洒的拿岳鹏举举例,一桌子人听得愁眉不展,尤其是妙玉,她一心想要李穹登基呢,怎么这夫君就视皇位如深渊呢。 怎么敢面南背北的登基,李穹自诩自己还不如徽宗那两把刷子呢,让他造反打江山他绝不犹豫,让他坐江山?那还不如继续造反呢,他真是不会。 悄悄叹口气,心灰意懒的妙玉找宝钗喝酒:“就这样吧,你我再怎么辛苦,碰着这么个不肯求天下的主儿,还不是白费。” 宝钗干了这杯酒,她也觉得李穹有些不求上进,但她不说,因为李穹给她描绘的另一个帝国样子,让她无比的心动,那便是商业帝国。 “商业做一县、一乡,不过是个土财主;只要没了皇上这个最大的绊脚石,伱能做一国、数国乃至全天下的大商主,那才是我曾经的梦想。” 这句话是李穹在月夜搂着她赤诚相待时说过的话,宝钗一直记在了心里。 后面还一句,她更是深深的藏在心底:“若能使商业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时皇上是谁都要由你说了算,这种事情,相信我,它是真的会发生。” 真的能有这等荒诞的事么?皇帝可是维系天下一人也,岂能由一介商贾估价? 阶级固化了千年之久,人早就自我找好了定位,上升的路不是没有,但就科举一途,所以不是读书人的想要读书,读了书后就要科举,一旦中了进士便改了一家的命数,天下有大把的这等人在,他们才皇家能继续治理天下的依仗啊我的六哥哥,最不希望天下无皇的是他们,是他们这些想要读书、正在读书、还未中了科举的人们。 薛宝钗在心底暗暗的替李穹担着心,至于贾宝玉会不会身败名裂,她连脑子都没过,与自己何关。 一人一个想法,一人一个念头,坐在这桌上的女人们,都在替李穹担着各种的心。 可李穹并以为意,是有些难,也确实触动了一批人的利益,科举无用后,他很可能要成为众矢之的,贾宝玉只是个吸引火力的点,最终还要落在他的头上。 但他不怕。 只要不要赶鸭子上架,给他来个黄袍加身,他无所畏惧。 对抗一个阶级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阶级去对抗。 而他已经找好了另一个阶级去对冲,那就是失了土地的农人。 历来改朝换代者乃至造反者,都要有个政见说给天下听,什么均田不纳粮等等,不一而足,结果不过又是一个骗局。 李穹不搞什么均田,不纳粮可以,但你得纳税,否则一国基础不牢。 他怀里藏着一份新的分户籍书,那是他的废奴书,天下不可再有奴。 眼界这事儿,还真不是别人能比得过他的,此刻的大洋彼岸,英法正在争锋,不久的将来,便会有一份废除黑奴制的宣言出世,虽然没什么鸟用,但毕竟被吹捧了百年,李穹继抢先了公元制后,也要抢这份宣言。 可以雇仆人,这也是份工作,但不再是什么家生子一类的世代奴仆,先从山东开始,四省跟进,断了一群人的根。 这等事,贾宝玉做不得,万宁皇与正元皇也做不得,只有他李穹能做的。 夜宴过后,贾宝玉做了个迎客使,见天的迎接慕名而来的中原客,谈天说地纵论古今,可是让他意气风发起来。 而李穹则对外宣称闭门谢客,实则已经离了夷州,到了升龙府,随他一起来的则是贾琏夫妇,还有妙玉和抱琴。 先给贾琏夫妇置办了一大船的货,好让他们能在关中立足。 送走了他俩后,紧接着见了见皇后的娘家人,按着宝钗与皇后先前的协议,皇后的娘家与薛家合开一家丰裕商号,兰芳乃至四省都对这家商号敞开门户,任其所求。 忙完这两件事,又马不停蹄的赶去金州,陈也俊也自天竺赶了回来,李穹要调他去草原,天竺的事交给冯紫英便可。 “天竺国土辽阔,部族甚多,若不尽全力,难以全面征服,不如分而划之吧。凡给与英军帮助者,视为敌寇,反之则可助其壮大。” 冯紫英有些不情不愿:“这都是也俊的功劳,我成了抢他功绩之人。” 陈也俊对他毫不客气:“河套那里面对的不仅有葛二蛋,还有你老父呢,你们要父子相残?还是我去合适,这么久了,也该我回中原去亮亮字号了不是。” 调陈也俊回中原,也不全是为了避免冯家难受,他还肩负着收复西域的重任。 眼下原安南都护府是冯家在主事,卫若兰则与薛家配合尽复安东都护府,陈家还有仇家,则该恢复北庭都护了。 天山南北具是北庭都护所在,也就是说,葛二蛋现在能有的地盘,只要陈也俊能打下来,便如冯、卫、薛三家一样,取一城自用坐镇封疆。 李穹不在乎他们割据,这时不行割据分化,将来怎么能再大一统。 合久必分进行时,根据地都出来了,解放区也要扩大。 仇都尉之子仇和点了点吐蕃:“我替王爷拿下这里来吧。” 李穹则连河西四郡都划给了他:“葛二蛋的老家也给你,抄他个干净。” “不养着他平衡那二位了?”陈也俊似笑非笑。 “差不多该收网了。” 四个人齐齐一笑,看着大明的海内一统堪舆图,除掉了葛二蛋后,东南西北四角具在我手,只留下个半壁江山还是父子两个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明廷已经到了末路也。 二百零四、人猿相揖别 第204章 人猿相揖别 陈也俊与仇和各带了五千人马北上,海师都给冯紫英留了下来;其中陈也俊是先乘船到山东,林子野和周海那里还给他准备了两万人,皆是弃暗投明将功赎罪的教民,一直在林涛那里受训。 仇和则护着李穹进川,既然渝州已经在手,蓉城也不要做扭捏了吧,李穹亲至这个面子可是不小呢。 妙玉和抱琴跟着,嘴上说的是不许李穹独自行险,暗地里两个人已经盯住了皇后,不是防着李穹床榻间多一个人,而是要防着她趁机钳制李穹。 小女史柳五儿懵懵懂懂的跟着她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感慨成人好累。 仇和这一路是自巴蜀绕路吐蕃、西海、青塘,再去河西四郡。 他这一路最难,高原行军稍有不慎,便要前功尽弃,所以李穹最不放心,要跟着他进川准备充足后,才肯容他前行。 极致的寒冷与稀薄的空气,是吐蕃能屹立各朝各代而只被羁縻的原因。 李穹能做的也只是帮他们尽量避寒,鸭绒混着棉绒的睡袋,还有用硝石、硫磺、生石灰、铝粉等制成的自热薄铁皮锅,这还是烟花匠人们提供的秘方,被李穹欣然采纳。 有了这两样,多少能减免些人员的损耗,但习惯在热带平原作战的兰芳联军,究竟能不能适应高原,李穹并不有多乐观。 无有其他的良法下,只能用笨招。 不去坐船进川,而是一路行军翻越茫茫群山峡谷,最作难的打算最全的准备,这时累一些苦一些无甚,总比稀里糊涂送了命强。 妙玉虽然心疼,但发觉皇后也不敢如此的进川而选择坐船后,她又再三叮咛李穹,才与抱琴笑嘻嘻的陪着皇后。 国夫人的大典就放在了她的娘家举办,可以说,这也是皇后最后一次以皇后的身份出行。 再见面时,当是楚国夫人了。 “他倒是身先士卒了,就不想想这一路要有多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皇后也埋怨李穹,凤袍都给你准备好了,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御后你可达不成了呢。 她不在乎妙玉跟着,反而还有一丝兴奋,就要当着你们姓朱的人家面行事,才能发泄我心中对老朱家的怨愤。 纵观历史中的皇后,是有比自己还惨个百倍的,可没有自己这样被公公和丈夫联手逼迫着远遁的。 史书中要怎么记载? 后不容万宁正元两皇隐兰芳?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被扒灰了呢,这怎么能忍。 妙玉心里笑着,嘴里还得劝着:“创业百般难,他又做的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自然要身先士卒亲力亲为。” “不就是天下没了皇上吗!”皇后已经彻底放飞:“我倒觉得正好!皇上有好人吗?谁做了皇上都不在是个人,成天疑神疑鬼的过日子,说是享尽了至尊至贵,依我看,那都是底下的官儿们故意的。” “所以还要改官制。”妙玉无奈的搭着话,这个最难,比造反还难。 以她对史册中造反的事迹了解,不过是有人想做皇上而已,换汤不换药,驱使着愚民挣命,自己还不是享尽他以为的富贵。 哪一个能为百姓真心的做事? 都是一群妄人而已。 偏偏自己命中这个天魔星不信邪,他硬说自己听过见过的事,他就一定要去试着做做,所以他从不穷兵黩武,也不强征暴敛,更不强逼着官员顺从。 而是用利益驱使,用利益结盟,用利益让人跟着盲从。 “他倒是有一句话说的极好。”皇后拿着千里镜看左岸群山中若隐若现的行军队伍,嘴里嘀嘀咕咕。 “哪有什么道理,全是一出出的生意。”放下了镜子,拿话试探妙玉:“天下没有不可交换的人和事,就看值不值。” 妙玉装作听不懂,却反挑逗了回去:“这也是个道理了,只要值,卖了我家王爷换个好价钱,我是不在乎的,就看出价的人有没有诚意。” 彼此交锋试探到此暂停,皇后心里有了底,妙玉心里也有了成算,一具皮囊换个渝州来,雨农伱就从了她吧,咱家不吃亏。 辛苦爬山的李穹,哪知道自己快要被妙玉给卖了身,他也根本不知道卖身给一位自请去位的皇后好处能有多大。 妙玉的打算是,籍此给李穹养望。 皇上抛妻弃子,而兰芳亲王念幼皇无辜,收养之。 有趣的很吧,你以为的失节被掩盖住了,换来的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天下间的道理都是这样层层叠叠的套着说,最朴素的真理也是会要有新的解释,复古与创新历朝历代都不缺,还都水火不相容,为的就是占住口实。 闲言少叙,李穹此次的入川,也是为了修路做准备。 要想富,先修路。 尤其是古代,修一条路要用几年。 更不要说巴蜀了,十几年能维护好原有的驰道就算很不错。 李穹对此的看法则是有了高爆的炸药后,或许能容易些。 以前那是火烧水浇锤子砸,硬生生砍开悬崖峭壁建一条路。 现如今,听着深山处隆隆的炸山声,李穹嚼着锅盔看着远处的山头被削平,得意非凡。 沿途的山民山呼万岁,李穹美滋滋喝一口热水,继续大嚼特嚼。 “命船队靠岸等着,把铸好的铁件运过来,这才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仇和下了军令后,笑眯眯挨着李穹坐下:“主公,可以发动民工了。在下还真是没想到,粮食多了也会发愁,正好拿出来用来修路,益州龙兴之地指日可待呀。” “你看我哪像龙?”斜了一眼满脑子封建残余的仇和:“我改!” 仇和讪讪一笑,碰着这么一位主公,幸也不幸。 “西海与河西是不是太贫瘠了些?”试探着问问李穹。 “老兄哇!”李穹咽下最后一口锅盔,掰了根树枝,在地上给他画着一条线。 “河西、西海控天山,战略上来说,它就非常的重要;再有,河西走廊通西域诸国,丝绸之路您又不是不知道。” “可咱们都有海运了...” “陆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一条国脉。”在其位谋其政,屁股做到这个位置上了,李穹才明白过来开发西部的重要性,以往总觉着只是资源运输和发展旅游呢。 “咱们有蒸汽机车,现在修铁轨只能捡着平坦的地方修,可将来呢?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是不是就能开山劈石的一路修过去呢?” 仇和有些惊讶:“您不怕步隋炀帝的后尘?” “他要是遇见了我,他就是千古名君!”李穹毫不客气的自吹自擂:“我为什么先要去了徭役?就是为了大建设做的准备。强征徭役看着是省了钱,可也没有了收益。咱们呢,招募民工,给工钱的让他们干活养家,就此还能催生出修路沿途的生意。” “这会有?”仇和是老派的官员,因为儿子去了准格尔部卧底,他不得不弃了京师大营的差,跟了李穹。 也不薄他,在兰芳军中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配合着陈也俊攻进天竺,也是所得颇丰。 正是因为只在军中的缘故,他对兰芳的行事所知也是限于军中,还不能理解大开发能带来大收益的道理。 “肯定会有哇。您要是去过了广东、福建的码头,就知道铁轨修到哪里,有三样事就跟着到哪里。” 掰着手指头给仇和数:“酒、赌和女人。” 仇和也是老于世故的官吏,深感同意:“这确实是该有之物。” “可还有三样事也出现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哦?还有主公您不知的事?” “代写书信、缝补衣裳和杂耍、戏班。” 李穹感慨了一下:“仇老兄,百姓是变得最快的人群,他们没那么多想法,什么君臣父子,什么诗书礼乐,都比不上口中的吃食重要。我呀,还是犯了一个错,太不信百姓的求生存的意志了。” 他是看着整顿职场那伙人是如何下场的,是看着亿万外卖被卷的,是看着摆烂后全民卖相挣钱的。 所以不自觉的以为此时的百姓也会如此。 恰恰相反,但凡能有一口饭吃,百姓们绝不会嫌馊,不就是修路吗,只要每天都给工钱和管饭,他们能把城拆了再盖起来。 随之衍生的百行人马也都自发的围过去喝口汤。 什么奇思妙想也有,什么五行八作也不缺,就拿缝补衣服来说,李穹就绝然不会想到凭着这个也能赚钱糊口,他最穷的时候也有惜春给他做新衣服的,哪有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习惯啊。 他把这番感慨说给了仇和听,仇和当即懂了意思:“主公是打算放开官道经营?” “然也!我还不收费!” 何必与小民争利? 你争来金山银山却失了民心民意,得不偿失,蠢不可及。 仇和两眼开始放光,河西走廊要有多重要,他岂能不知,不过是装蠢多要些好处罢了,一旦自己占住了河西四郡,也特娘的先修路,人不够就从中原运,不对不对,老子去打的是葛尔丹呀,他死不死的不要紧,他那些兵卒可将要是我的劳力了呀。 “嘿!”一拍大腿站起了身,仇和扯着嗓子大喊:“催催船上的人,把那些纤夫们都用上,给老子赶紧抬过来铁桥!” 李穹哈哈大笑,你瞧瞧,这就是调动起来了主观能动性,还学会了转变产业。 纤夫是巴蜀河运的必需,可随着李穹的蒸汽船越来越多,他们必将失去饭碗,而仇和无意中的一次招募,却又使他们有了个新碗,无人能比他们更熟悉水路和山路,在这巴蜀群山间修桥开路,怎能离得了他们。 穿上衣服干活的纤夫们,初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等得知就是从船上运下来拆分好的铁件上山修桥,他们又一次光了膀子,但这回是穿上了兜裆的,光着膀子是舍不得本就破的衣服再被磨的没了布。 柳五儿羞红着脸去见皇后,她是好奇纤夫是干什么的,随着一群侍女们挤在甲板上看热闹。 这一看可了不得,咣里咣啷的一大片,险些给自己看晕了过去。 直到皇后命人找她,她才清醒一些去见人。 “我记着有些棕榈树皮做的麻布片在舱底,你带着人去找了来,给那些纤夫们披上。” “是。” 柳五儿答应着去办差事,船舱底确实有好多的麻布,预备着当雨布用。 棕榈树皮里掺着些麻丝和棉丝就是能用的纤维,薛宝钗自然不会放过这些随手可得之物,于是纺成了麻布给贫苦人家用,此次也放在船里运往益州。 可皇后自然是看不上,她买来些当做雨布,看外面蜂拥而来的纤夫赤条条的样子心生可怜,就拿出来一些舍出去。 “原来纤夫们是光着身子拉船。”妙玉也在啧啧称奇。 “唉~~~”皇后叹了口气:“百姓活着不易,若是能有别的饭吃,他们又何必不顾羞耻呢。” 妙玉一扬玉颈:“这又是谁的错呢?” 皇后不语。 靠在岸边歇了七天,才又缓缓启程,大军修了一条铁架拉锁桥,留下后面的加固和铺板,以便将来通行畜力大车。 翻过了这座山后,前面到了一个县城。 当地的县令率百民出城相迎,皇后也登岸驻跸。 李穹看了县志后,才恍然大悟这里原来是块宝地。 “宁远县。” “小臣在。” “这里有矿你可知晓?” “王爷见问的极是,我宁远有矿!”这个县令一脸的恳求看着李穹:“可惜无钱无人,小臣又不敢轻易发卖给商户,故此空守宝山无所得。” 宁远,地处云南四川交界,将来它会改个花树的名字,现而今还是叫做宁远。 你来自蓝田,我来自元谋。 李穹咕咕叨叨,不仅有矿还有遗迹,这么个地方怎么能归属益州呢。 县志中记载自秦时开设郡府时,宁远就属云南管辖,后来确实有几次变更,在四川和云南之间来回的摇摆。 不是它想摇摆,是它穷的遭人嫌。 为什么穷,不用出门抬头就能见山的地儿,在古代就是穷的代名词。 要地没地,守着金沙江也没用;有矿、有果,因为穷的开采不起,还有道路不通,只能是望山而叹。 “你自治吧,兰芳直属县。” 宁远县令泪水夺眶而出:“小臣早也盼,晚也盼,盼的就是亲王您的这句话呀!” 仇和不懂就问:“此地究竟有什么宝藏,能让主公您要他自治而直属?” 但凡不是九漏鱼,谁还不知道个攀枝花的大名。 李穹神秘一笑:“老仇,别说我不给你们仇家机会,我要在这建矿山、建铁厂,还要见船厂、火器厂。你跟不跟?” “跟!” “我也跟!” 县衙后堂转过来皇后:“我家也跟,这就拿钱给你,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县令目瞪口呆,这就是皇后?怎么瞅着与亲王极为契合呢? 不能多想,一定是我眼花耳聋了吧。 二百零五、可为仇亦可为亲 第205章 可为仇亦可为亲 眼界不同,带来的收益也不同。 宁远县令官虽微,但看人看事的眼界却宏大,他也懂有矿的好处,自己难以开采,就要求助一条大腿来才行。 李穹就是看中的大粗腿。 果然李穹也没让他失望,合四县并入宁远,宁远县升府,县令也升任府台。 划归四县进来,为的是人口。 山区哪有那么多常住户,更不用提更多的是各本地族裔,他们与汉人分江而居,金沙江左是他们的族地,有苗、傣、白、纳西等; 江右是汉人地,至李穹来时,人口不过三万。 并了附近的西昌、冕宁、盐源、昭觉四县后,堪堪有了十万丁。 人口有了,才好发展,而且有些地名你一听就知道它的特色。 盐源便是如此,此地产盐,品质极佳。 李穹在宁远府住下就不走了,皇后也不急,她也住下不走,走的只能是仇和,留下五百人做护卫,继续带着人马爬山去。 古城、古道、古镇,李穹一连几天看了个遍,又过了江去看看苗人生活的地方,等着云南提督终于带着一支现招募来的民工队后,才大手一挥先建一个大的码头再说。 宁远水系之多令人咂舌,金沙江与雅砻江在此会合成雅江,又分出安宁河、三源河、大河三个支流水系,本地农业竟然十分昌盛,尤其是下面的一个米易乡,竟然是一年三熟,怪不得叫做米易呢。 提督对李穹并县升府毫无异议,但就是不准它自治,被李穹看中的地方必定是个聚宝盆,岂可轻易弃之。 “你不给我,你发展不来。” 李穹威逼利诱,提督寸步不让:“归成您的食邑都行,就是不许他自治,我集全滇南之力给它还不行?” “免他三年税如何?给他累积些财力。” “免五年!但您所有产业我滇南要入一股。” 两个人就在县衙里扯皮,提督也早就看明白了李穹,这位不是好说话,是他能给伱讲理,但你要先不讲理了,他会换个礼数对你。 “王爷,满天下能如此对您的提督,您还能找出第二个来,我退位让贤。滇南贫苦,好容易有了一块您能看中的聚宝盆,岂能让他飞了,您可怜可怜我滇南的百姓吧。” 皇后一贯是李穹在哪她在哪,李穹见谁她见谁,就隔着一块屏风听着,好好的展示了她的存在。 司马昭之心呀,妙玉懒得陪她了,晚上看住了王爷就好,不信你敢白日宣淫。 听到了这里时,皇后发了话:“雨农,你常说以点带面,我如今也有了些心得。既然宁远能有作为支点的价值,不如将它按你说过的特区来对待。” 最没存在感的新宁远知府还穿着他的七品官服坐那儿左右观瞧,没他说话的地方,但能许他列席听听,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现在又听皇后说什么特区的事,他的心里呀比金沙江水翻腾的还厉害。 我就说自己没猜错,瞧见了没,楚国夫人亲自下场替主公圆场,这不是琴瑟和鸣还能是什么? 我家主公威武! 连皇后都对他倾心一片,怹老人家的后宫底蕴堪比皇宫! 我得帮衬一把楚国夫人,兰芳人才济济,自己要是想出人头地,不走这条路怕是不行。 想到了此处,不顾正在问特区是何意的提督,他赔着笑插了一句话:“楚国夫人所言极是,下官顿开茅塞,倒是有了一点心得,宁远地处滇南、巴蜀交界,可说是能左右迎合。以点带面,若只带一个滇南,还是有些小用了;若能以宁府再带动巴蜀来投,以水运接连滇、蜀两省,北又能与渝州相连,西又能防住吐蕃...” “你到底想说什么?!”提督不耐起来。 皇后在屏风后发话:“让他说完。” 押对了宝的宁远知府干脆亮出了底牌:“下官的意思是,不如将宁远府再升一格,改为西康专区如何?” 李穹诧异的看过去,西康原是有一个省的,犹如察哈尔、热河一般,虽然面积不大,但都是地处要冲。 而原来的西康首府是在康定,离着宁远十万八千里呢,这位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呢? 要说宁远还真是离着波密不远了,要不是如此,李穹也不会走这条路,就是要擦着吐蕃的边绕一圈去西海,为将来做好准备。 提督一时语塞,转念一想,忽然喜笑颜开:“好好好!就这样最好,我滇南舍出去几县并入西康,算作嫁妆好了!但西康要有我滇南最少三成的股本。” 他才舍出去几县,巴蜀可是要挥泪大甩卖出去几十县,能占三成股本,滇南不亏。 李穹有些拿捏不定,他还是看好康定,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这曲子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麻,让人心向神往。 皇后懵然无知了,她虽是渝州女儿,但除了家门口,她也就是“跟”着李穹后才见识了许多的地方,吐蕃在哪儿她都未必能知道,更不了解所谓的西康意义何在。 出于女人的本能,她直觉多占块地总归是好的,刚想答应下来,不知何时进来的妙玉,猛地按住了她的手。 她一晃神的功夫,妙玉先张了口:“西陲安康,这个名字寓意好。王爷,妾身也是皇室女,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来说,妾身要一块食邑不算过分,这西康我要了。” 皇后的眼眉竖了起来,妙玉浑然不惧,冲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意思是分你两成,才让气鼓鼓的皇后没当场发作。 “为何要抢?”皇后压低了声音问妙玉。 “您压不住此地,他又没个空,咱家只能我来了。” 一句咱家,让皇后心缝里灌满了蜜汁,佯装嗔怒的说她:“谁给你通风报的信,半路截我的买卖。我怎么就压不住一个西康了?” “您有了渝州,家里的规矩不能多吃多占。”妙玉云淡风轻哄骗好了皇后,心内嗤笑她如今真是情深无脑,这么要紧的要冲,怎么能给你个半路的露水姻缘,何况你还没达成心愿呢,我岂能坐视不理。 妙玉的猛然插话,惊了宁远府台一身的冷汗,造次了造次了呀,后宫之中岂有不争斗的道理,自己还是白活了几十年。 云南提督不管那么多,爱谁谁,不耽误我发财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交割那几县,这边事体繁多,早日步入正轨才好。” 李穹以为妙玉不想被外人插手自家事,倒没多在意,妙玉想要就给她,要说三后之中,最亏的也是她。 刨去兰芳不说,黛玉有夷州,宝钗有乐浪,连探春都有热河,就她只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紫微阁,能生发的属地确实为空。 “给你也行。”自己的女人自己疼吧,李穹只好顺水推舟:“但你得自食其力,家里的规矩便是如此,政务法规你们不能插手,除此之外看你们的本事了。” 妙玉在屏风后盈盈蹲身,喜笑颜开的道了声谢,然后退出了后堂。 “抱琴,快给我父那里去信,请他老人家出山,将他的旧部全都送来此处,并告知西康省的事。” 传消息的是小密探柳五儿,出主意的自然是抱琴了。 “要不要也给贾家大小姐那里传个信,让她吹吹枕边风?” “怎么说?” “抢了人家的地盘,总得给些好处不是。” “最多一成,还是给我那窝囊的皇帝叔叔的。” 跟出来的皇后鼻孔哼了一声:“他窝囊,那我就不窝囊了?” 妙玉转过身:“又不是他家的人了,与您何关?倒是您要赶紧启程赴渝州才好,您都听见了,各凭本事。” 话里有话,偏皇后受用,微笑起来:“别您呀您的了,我娘家姓陈,闺名一个端字。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如何?” 抱琴往后退了一步,这话她可不敢接,自己可没少给这位“姐姐”磕头,猛然间接受不来。 妙玉想了想:“倒也使得,但要在您就位楚国夫人后,还要楚国世子拜了义父再说。” 义父? 皇后莞尔,点了点头,带着她的随从留下一阵香风飘然而去。 抱琴等她走的远了才问:“这就答应了?王爷那里要是不从怎么办?” 妙玉娇笑:“用不着你我担心,这位陈姐姐要是连床帏之事都搞不明白,活该她被正元帝弃之。还是先办咱们的事要紧,她的事,我自与黛玉她们去说。” 抱琴巴不得不沾这件事,自去联络义忠郡王在妙玉身边的人手。 宁远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连河对岸的土司们都结伴天天来访,都知道了要设一个西康省,这对宁远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谁不想要趁机发展一下自己。 益州提督终于在半个月后气冲冲的来访,结果一进屋就傻了眼,等着他的不是李穹,而是他的老恩主,义忠郡王。 义忠郡王年青时,可是没少培养自己的人手,他那时可是太子,谁不想着攀附上他,日后便是从龙之臣。 笑嘻嘻看着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的益州提督,义忠指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带了郡县图没?” “回老王爷的话,带来了。” “拿来吧。” “诶!” 毕恭毕敬的自随从手里拿过来益州郡县图,双手交给了义忠老郡王。 义忠郡王却不看,放在了一旁。 益州提督会意,示意随从人等退下。 老郡王这才开口:“守期,你们严家三国有位祖上,你还记得否?” 益州提督严守期起身抱拳:“汉巴郡将军严颜正是我家祖上。” “严子独何贤,谈笑傲碪几。东坡先生对汝家先祖推崇备至,你可知是为何?” 严守期不得不回:“刘先主用孔明谋取益州乃是不义,唯我家先祖力战不降,后与刘先主约定不取刘益州一家老小性命,方才肯降。” 老郡王指指严守期:“如今这事轮到你了。李穹此子有夺天的造化,却不肯步前人的后尘,所以他不起兵峰来夺你的益州。你是顺应时局免除益州百姓一场兵灾,还是要与李穹为敌去保那位帝星昏暗的帝王?” 严守期苦闷而言:“非是守期看不清局势,大明三百来年的国运已经走到了头,不如此也出现不来三夺皇位的荒唐事。可我益州一直是想与兰芳交好的呀,他怎能夺我数十县而新立一省?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欺负你?”义忠郡王嗤笑起来:“你算哪根葱,他欺负的从来都是朱家的人!” 指指自己胸口:“老夫隐姓埋名二十几载,还不是被他一朝成擒?那忠顺,还有原四王,谁不是苦心经营几代人,全被他给搅和的一败涂地?这笔账我们都不去与他算,你算个什么?” 严守期不能语,要说有仇,这些人才是仇深似海,可偏偏就是这些苦主,非但不记仇,还明里暗里帮着李穹反自己的天下,这也是国运到头的预兆吧。 “你何时能把这件事琢磨明白了,中书省有你一个位子。” “诶,下官回去好好地琢磨。” “来都来了,着急回去做什么。”义忠笑的像极了无赖:“西康缺官儿,你夹袋里有什么像样的人,都拿出来吧。” “是,谨遵王命。” “严家也是蜀地望族,子弟们有成器的送来西王后这里,她有大用。” 严守期望向义忠,西王后是? “我家的大女,嫁给李穹做王后,可怜她到今天才有了一块地,你还不愿意。” 到此时,严守期方才醒悟,原来是小郡主兰芳的王后朱家的妙玉要来西康。 “还请老主请王后见下官一面,蜀地民风民情,下官还是几分心得,愿尽数言之。” 义忠老郡王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吗!西康新立,非但对益州无害,还能对益州大大有益,日后你就会明白的。走,老夫带你去看看新建的码头去,他们都在那里忙活,只有我等着你骂人。” 严守期连说不敢,跟在了老郡王身后,安步当车去了新建的雅江码头。 李穹果然在此处,头戴着斗笠,身披着蓑衣,光着双腿踩在水里与一众人绞动一个绞盘。 严提督抬首看了过去,义忠叹了一声:“铁索吊桥,两岸开合,行大船时吊起来,平时放平了过车马行人,老夫初看时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到还能有如此的手段。守期,天下变了。” 严守期看着对岸一艘蒸汽船冒着黑烟在拉另一条的铁索过江,心内感叹,确实变了,要搁以往想修这么一座桥,不说靡费几何,便是想防住江水不冲垮桥墩都要费尽了心思。 可如今,只要那胳膊粗细的铁索拉住桥身,这桥就能飞渡两岸,背后要没有铸铁的高超技艺,想出来也不敢如此。 变吧,变吧!你们姓朱的都不在乎,我一个姓严的操哪门子心。 “老严!”放下手里活的李穹趟着水走了过来:“看见对岸那几座山了吗?” “自然看的清楚。那里亲王想要做什么?” “那全是矿山,上等的铁矿山。” “什么?!”严守期扭头看向老郡王,义忠冲他笑了笑。 原来好处近在眼前呀! 二百零六、各行其是 第206章 各行其是 云贵川,西南三省,在李穹手中成为了云贵川西四省,正元帝正在衡量其中利弊,万宁帝则似乎还未收到消息,贵州提督马大元已经带着五万兵马上路了。 要找李穹算账,铲除他这个“乱臣贼子”! “他哪来的五万人马?”李穹甚为惊异:“他养得起吗?” 还留在宁远的严守期却不敢怠慢:“王爷还是避一避的好,我这就发益州的兵马来护驾。” 李穹挽着一条裤腿满身的泥泞,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上卷着烟卷:“急什么?” 递给严守期一根:“尝尝,巴蜀也能种植烟叶的,这玩意一旦风行起来,可是巨财。” 义忠老郡王深一脚浅一脚的找过来:“贤婿,你怎么还歇着?消息传过来,他们都发兵五天了,赶紧的入川暂避。” 李穹笑着先给严守期点上火,嘬了一口后惬意的吐出烟雾来:“不急不急,我得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比躲开他们还要紧?” “他们号称五万人马,好家伙,确实来势汹汹呀。可他这五万人马得吃得喝吧?人吃马嚼,况且山路难行,老郡王还有严提督,你们都算算,他得带多少粮草辎重上路?” 要是李穹初来此时,他可能会被唬住,可他都爵至亲王,还有一国的领地,再想唬他什么几万十几万兵马出征,他也就呵呵一笑的事。不跟糊涂人说这些机密。 不是不能有几十万人马的大战,但你得看他准备的时间有多长。 似这般五万人马来劳师远征,仓促之间,贵州全境无有隔夜粮,都得被征发用了补给。 贵州提督是疯是傻两说,他要真敢强征全省的口粮来征讨自己,不用走多远他就得回去平叛去,饿急了眼的老百姓什么干不出来。 “伱是说这里有诈?”老郡王和严提督不疯也不傻,相反还精明过人,仔细算了算粮草的账头,都不再信什么五万人马的话了。 益州算是富得了,自古就是天府之国,严提督自忖让他兵发五万,人是能出来,可粮只能凑不足一半,剩余的得靠缴获,至于缴获敌军还是缴获百姓,那他可管不了。 “那也得避一避,他有五千就够了,你才有多少?算上宁远四县给你凑一凑,可战之兵能有一千否?” 义忠后半辈子全指着贤婿李穹过呢,可不敢让他遇险。 似宁远这等的偏远小县,兵额向来不全,刨除老弱病残者,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能凑一百青壮老卒就算各县县守有良心了。 “我有五百...” 义忠险些背过气去,五百打五千,你还真把自己的兵卒以一当十用。 “够了的。”李穹夹着半根烟卷颇有些卧龙凤雏的风采:“我有船,他们没有;我有炮,他们就是有也带不来;我有...” 远处传来轰隆隆炸山的闷响,李穹笑呵呵指着远处崩塌的山崖说道:“我能炸山,他们不能。只要我找一处他们必经之地埋好了炸药等着他们就行,两头炸堵他们在山路中,人多管什么用。” 义忠和严提督都不是能列阵的将才,听着李穹说的轻描淡写,也只得半信半疑。 李穹谈不上对贵州兵马有多藐视,是蔑视。 云南提督可是说过贵州的家底,有火器,全是抬枪火铳,朝廷素来都是把云贵当做不毛和百夷之地,只要百夷不闹事就算政通人和,好东西从来不给,怕被百夷抢了反手打朝廷。 这种民族政策下,连云南广西两省都无能战猛士,贵州就更别提了,除非他们敢用狼兵出战。 《明武宗实录》有过记载,江西有倭,调至狼兵,所在辄肆荼毒,良民横罹锋刃者不可胜数,一路聚劫,人不能堪,倭贼戏谓我民:我辈来,不过为汝梳;彼土司兵乃为汝篦也;是故,土司兵最不宜调,其扰中国甚于胡虏。 广西的狼兵早在李穹南征安南时,就被他步步为营给清剿驱赶走了,想必逃走的那些去了贵州,要真是他们杀来寻自己报仇,五万没有,三万还是够的。 可李穹依旧是不惧,三万壮劳力翻山越岭的来干活,这得鼓励表扬,且看我如何脚踏土司狼。 倒不是李穹飘了,战略上的藐视是要有的,也有做给新归附这些人看的意思。 也是来了有些年头,李穹自诩对这里的人有了些了解。 与之见识的不够,但他们的聪敏足胜过自己,或许是他们心无旁骛的缘故,每一件事他们都要钻研的极致方罢休。 比如说人情世故,比如说衣食住行,比如说行军打仗。 自己不过是见识的多了些,但心也杂了,澄净不下来,适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发号施令,难做到精益求精。 不过,也正因如此,两岔里认知不同的人对他都顶礼膜拜,称他有杂家学识,还有真人风范。 讲白了就是个统筹大局谁也骗不了他的甩手掌柜。 自封的战术大师,开始了微操。 战术上要足够重视敌人才行,自然要情报优先,他在江边演着同甘共苦戏码的时候,妙玉和抱琴已经布下去了天罗地网,据给贵州提督家送菜蔬的商贩说,马提督家里来了不少客人,至今都未离开。 有些奇怪了,主人都出远门上沙场了,怎么客人还不走,难道是替主人看家? 妙玉与抱琴都嗅出了一丝味道,一丝来自深宫的味道。 “东厂还是西厂?”妙玉有些不确定。 抱琴缓缓摇了摇头:“像极了当年的锦衣卫。” “看来是万宁皇的手笔了。” 决不能轻视这位老皇,紫微阁就是在他手中陨落,而密谍司逐渐做大。 因为紫微阁是份属文臣,文臣自然会有些许风骨,有些事他们不屑于去做,还会反其道而行之。 终明三百年来,锦衣卫、东、西厂,皆不是文臣掌控,不仅掌控不住,还得为他们所制,老朱家与文臣自根上就相互不信。 这也是中书省为何能立的起来的原因,文臣们巴不得辖制住老朱家的手脚呢,实在是对他们家的天子有很深的忌惮。 “看来,京中又有了新的动向。”妙玉可惜起来:“闲云野鹤两位,一个养胎儿,一个谋草原,确实忽略了皇宫内的动向了。” “不过又是个新的密谍司罢了,还未成气候呢。”抱琴沉吟了一下:“不若我去趟贵州提督府?” 底气十足的抱琴,根本不把一个提督府放在眼里。 密谍司一分为二,一部跟着正元帝去了长安,另一部则被紫微阁收入了囊中。 周全与裘世安,戴权与夏守忠,不过是在明面上的几个人而已,被李穹上过课也除过奸的,更参与了所有战事中的密谍司中人不知凡几。 最大一颗谍子便是在草原做了葛尔丹谋士的仇和之子,一旦启动了他,那位草原枭雄恐怕也无法寿终正寝的。 “你呀~~~”妙玉冲抱琴摇了摇头:“今非昔比,有了名分后,你只能躲在幕中行事,万万不可在走到前台去。一旦你失手为他人所获,我们损失的更多。跟住菜商这条线,问问薛家在贵州可有商号,派个人过去以薛家的名义,去拜访一下提督大人家,顺便看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消息都不用传回夷州,就在云南找到薛家商号就行,亮出妙玉的令牌,薛家赶紧派出了一位老掌柜,装满了一船粮,运往贵州。 与此同时,贵州通往宁远一切的水路和山路,都布下了眼线,就等着贵州的兵马过来,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放在李穹的眼前。 等消息汇总全了后,李穹看出来了不妥。 本就山路难行,贵州的兵马竟然还选择了绕路,没有走安顺、曲靖这条官路,反而南辕北辙去了西北面的毕节和昭通,看样子是想自昭通到会理,突袭宁远。 可李穹看向了宁远北面的凉山后,果断判断,他们是要与凉山的羌彝会师,然后南下扑向自己。 看似兜了一个大圈,实则这一路全是能招募狼兵的去处,真要让他这样兜过来,怕真是要有五万,而且是五万狼兵! 我不惹你们,你们反而要来惹我,不改土归流更待何时,我这儿可没有给汝等的加分。 云贵川等地,土人聚集地极多,朝廷不得不设置了羁縻州,用土流兼治的办法,安抚土人。 改土归流,顾名思义,大一统的民族融合。 李穹将目光紧紧盯在了堪舆图中的凉山。 大明的封建制我都在默默挖着墙角,似尔等那般的奴隶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翻开史书看看,你以为的汉人压迫土人只占了书中三分之一,剩余皆是土族首领如何做神灵欺压在他们自己的族人头上。 想象中的世外桃源,男耕女织根本不存在,他们这些首领连大一统的皇上都不怕,岂会在乎自己的族人,对内对外只是一个凶字走天下,所以才有了狼兵残暴的记载。 “暂不理会贵州的兵马,只做沿途袭扰,让他们走不快就好。”李穹下了军令:“宁远加快修建码头,自交州起运粮草军火,走水路直奔宁远。宁远所部换装,跟着我上山剿匪去。” 严提督听闻起运新的军火过来,说什么也要出五百人跟着李穹去凉山,那算盘珠子打的,在蓉城都能听得见的噼啪乱响。 宁远四县合一府,在兰芳精锐的选拔下,只挑出了二百人,再有急匆匆出川的五百府兵,李穹勉强凑了一千来人。 足够了! 李穹作战,素来不以人数多寡而论,他就一条吃遍天,分土地! 奴隶制下的百姓,比之封建制的百姓还不成个人,别说田地了,你连自己都是自己的,头人才是那片土地的神。 那就遇神杀神! 不出半个月,小火轮载着一船物资停靠在了扩建的宁远码头,还带给李穹一个消息,贵州提督马大元一家老小被锦衣亲军所扣,他是被逼着与狼兵勾连,想要一举铲除兰芳伸进西南的手脚。 李穹只信一半,就是锦衣亲军的存在。 剩下那一半,要看这个马大元的表现了。 “调夷州的倪二率部进贵阳。”留下了这句话后,他便带着一千来人开赴凉山,与之同行的是益州和滇南一票七品闲官。 其中有多少家的子弟他已经懒得去管,凉山被他瓦解分化后,能立多少县,是这些人的目的,只要不添乱,跟着就跟着,能吃苦就行。 李穹可真是有耐心,他是一个乡一个乡的清剿下去,所过之处,分田分地清算冤仇,负隅顽抗者枪炮伺候,趁着凉山首领还未缓过神时,他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目标,唤起了各土族奴隶的拥戴。 兰芳老卒们已经是司空见惯章法适宜,兰芳就是这么得来的,天竺也快被如此的拆散了,用国主的话来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咱们就是指引他们反抗的人。 那些位跟着来捡便宜的官吏们,是面如死灰,心惊胆战。 他们总算知道了兰芳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凶名,骇的两位父子皇上都不敢与他明刀明枪的硬来,原来是拿捏住了根呀。 一切皆以土地为根,没了土地,国不稳,民不富,君不为君。 相互之间窃窃私语时,都对李穹的国策有了兴趣,官绅可种田但必得纳税,以前觉得不近人情实属荒谬的事,现在看来,倒是网开一面了。 此国主亲王杀起人来简直风轻云淡还有理有据,最可怕的是,他杀的人越多,跟随他的人也越多。 报了几辈子家仇的奴隶们,连汉话都不会说,都要抄起竹刀跟着亲王去杀人,他们认定了这位亲王才是真正能救他们的神。 怪不得只有一千人就敢独闯凉山,他靠的不全是武力,而是国策当先,武力为辅,确实是圣王之道也。 于是乎,李穹李雨农又多了一个称呼,李圣王。 一千人马滚雪球似的成了五千、一万,不得不停下脚步来修整一番,头一次等着火轮船给他送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他的火枪可不敢给土人轻易使用,那好奇心重的非要看清子弹是怎样出的膛... 就在李穹被迫因为人多而停下脚步时,贵阳城贵州提督府内,杀得个日月无光。 老特务倪二出手,素来快准狠,扮做薛家粮铺的伙计的密谍司,在他的带领下,扛着一包包米袋子就奔了府中的各处。 锦衣亲军做梦也没想到被人杀上了门,他们还自以为藏得仔细,不料被深谙宅门大院门道的倪二买通了下人,对他们是了如指掌。 紧闭了府门半天后,提督府大门再次开启,抗米袋进府的伙计们,又扛着米袋子出来了,说是提督夫人嫌弃云南米不好吃,要换胶州米尝尝。 两个精干仆人,牵着滇马悄悄出了府后门,怀揣主母的亲笔,追着提督大人去了。 二百零七、引狼入室 第207章 引狼入室 马大元,万宁二十一年进士,到今年已称得上一声高寿了,六十有六。 能官拜三品封疆大吏,绝非等闲之辈,虽然贵州是穷了些,但穷的又不是官,家里儿孙满堂,有老妻娇妾,本可逍遥自在颐享天年。 孰料,命中当有一劫。 一封书信自京城而至,同时来的还有整整一队二十四人的锦衣亲军,十二个跟在自己左右,十二个留在贵阳家中。 让这位本已经无欲无求的老先生,不得不尽起贵州的粮草,带上了三万不告自来的狼兵,绕路而行,如今已经到了昭通。 再往前走几天,就是凉山,那里还有两万狼兵等着自己,凑齐了这五万人马后,他要突袭宁远城,鸡犬不留。 马大元坐在帐中闭目养神,杀谁他心里门清,一个是兰芳国主亲王李穹,还一个是皇后陈端。 能杀得了吗? 马大元紧皱双眉,他是半点也不想杀什么李穹和陈端,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人家逼上梁山落草为寇,我呢,逼上凉山做野人? 他早就关注到了李穹的行事,尤其是李穹在兰芳的行政,让他是大开眼界,又深感惊慌,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父子两位皇上都要除之而后快。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你让李穹做皇上,他能做的一塌糊涂,来个四不像。 但要让他搞土地革命和施行新政,不用多说,但凡九年能上下来学的人,照猫画虎都能完胜千古草莽,所以马大元这等的官场老油条,一眼看穿了一个事实,二皇必败! 因为两位父子皇上要面对的是求新政的天下督抚、求生存的天下百姓。 而以往历史中可以辅佐帝王的各世家,包括儒家,都被这位亲王以利化解。 心内哀叹,这关怕是过不去了,难道说,我马大元就要命丧在这凉山上了不成? 五万狼兵? 嘿嘿! 老夫可是早就自好友卢督抚那里听闻,但凡李穹手中能有一千步枪队,他们就能用各种战法吃干抹尽几万人。 那步枪他也见识过的,打得远打得准自不必说了,关键是打的快还能持续不停。 就算上凉山再给凑两万人,也不过是只会嗷嗷叫唤着挺着长枪砍山刀的蛮汉,他一介文官都能分辨出来孰强孰弱,那两位皇上怎地还要行险? 甚至不惜用卑劣手段钳制官员的家人,一旦事发,天下督抚谁还会听你们的话呀! 嘿! 活该你们要丢了天下! 恨只恨老夫贪图安逸,没有随着云南一起自治。 正暗自悔恨不甘间,帐篷的门帘一掀,锦衣亲军的千户板着脸进了来。 “马大人,兵贵神速乃是兵家要义。您这般走走停停,哪日才可到了凉山?贻误了军机,是您担着,还是下官担着?” 马大元睁开老眼,无神的望了千户一眼:“人都有老的时候,老不以筋骨为能,少将军若是觉着老朽误事,不如先带队出发,老朽歇够了这把骨头后,再追上大队也行。反正,老朽除了露露面外,根本于事无补,反而成了累赘。” 千户一皱眉,把伱扔下?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能去报信,那可怎么行。 现在还不是翻脸时,压住了怒气说道:“我给大人准备一抬软轿,让儿郎们伺候着大人吧。” 一挥手,外面进来几个膀大腰圆辈,马大元纹丝不动,任由他们将自己架起来塞进了软轿中,身子一侧歪,继续睡自己的回笼觉。 大队继续前行,已经到了云南地界,不得不一切加以小心,万一走漏了风声,李穹与皇后一旦跑了,此次算是前功尽弃白费功夫。 大队是走了,后面留下收拾营寨的后军,被马家的仆人们追赶上来,问清自己老爷还在中军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急着去追了,前面就是莽莽群山,他们两个人可不敢轻易冒险。 好好央求了半天,说不得又出了些银元,才让后军的人答应了带他们一起进山。 不得不说,此次领兵之人,对李穹是知之甚深,晓得他惯会突袭后军断敌粮草,所以此次的粮草大队裹在中军行动,后军只是沿路收拾弃掉的营寨,这也是为了加快行军的一招妙法。 果不其然,进山头一天的头一晚,后军就被炸了营,前面中军留下的营寨是一处山谷,若是大队人马在,防护必然紧密,而后军一贯是辅军,又没有个贾掌固领军,所以被堵住了谷口后,被炸了半夜。 不是那种万炮齐发的轰炸,是数不清的手雷居高临下扔进了营寨里,一炸就是一大片,死伤惨重。 往前跑,有快枪堵住谷口,根本跑不赢飞来的枪弹; 往后跑,诶,畅通无阻! 后军一看就明白了过来,这是逼着他们散伙啊,那还客气什么,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走起! 两千多人的后军队伍,就摸着黑顺着来时的山路,撒丫子颠儿了去者。 有两个没跑的,马家两个仆人,藏身在一块大石后,哆哆嗦嗦等着人来抓。 小半个时辰后,这二位湿着裤子跟着百十号人抹黑上山,他俩实在是弄不明白,就这么百十号人,怎么就敢下手打散了两千人呢? 也没人搭理他俩,堵住了嘴不许他们喊,裹在队伍中匆匆行军,一跑就是一夜,到了天明时,才进了一处土人的营寨,这伙人才喜笑颜开的呼朋引伴,放松下来。 很快有人过来带走了马家的仆人,押着他们进了一处竹楼,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好奇的打量着他俩。 “马大元的家仆?你们贵州还没放了奴籍?这个马大元,冥顽不灵啊。” 到底是三品大员家的贴心仆人,噗通跪在那人的面前,口称冤枉,他家大人根本不想与兰芳为敌,放奴籍的事正在商议中,不想被人逼上了凉山。 “小的们有马家主母的密信为证!” “还有密信?这么说,你们家真的被人扣压了?救你们的是谁?” “是一位自称醉罗汉的大人。” “倪二呀,他倒是跑的快。”小伙嘿嘿笑了起来:“信呢?” “额~~~敢问大人您谁哪位?这封信关乎我家大人满门的性命,请恕小人无礼,必得问清了大人来路才敢给您一观。” 小伙点了点头:“马大元的家教还不错,你们遇到了我,算是你们有福。本人李雨农。” “啊?!亲王!” 两个仆人磕头如捣蒜,泪如雨下:“亲王殿下!我家大人是被人胁迫了呀,绝不是与您为敌,还请王爷明鉴。” “行了行了,头不疼么?信呢?” 其中一个仆人哆哆嗦嗦自裤腿内层取出了一卷布帛,呈给了李穹去看。 真是李穹,收拾好了凉山外围,就藏在巧家山附近,等着贵州来人。 好巧,出去打游击的百人队袭击了后军,把马家的仆人给带了过来。 也是马大元的福气,要是李穹见不着他夫人的书信,真就给贵州狼兵设下了一个圈套等着他们进去,到时乱军之中,马大元能不能逢凶化吉,全看天意。 马夫人把家中的事告诉了马大元,叮嘱他一定不要助纣为孽,瞅准了时机反正,那两位皇帝都不值得马家再辅佐下去了,及时回头,贵州自治,投向兰芳。 “唉哟我去!”藏身在此与外界暂时断了联系的李穹瞪大了双眼,你们父子行啊,这就联合了? 不仅要杀我,还要杀皇后。 什么意思? 是想着给我背上一个私通帝后,还是强抢帝后的罪名? 坐那儿想了片刻,忽然失笑起来,你自己找绿帽子戴,我好像并不吃亏。 李穹的道德水准仅停留在垃圾放进箱,遛狗牵绳粪便清等文明条约,连不在公共场合抽烟都做不到,你还能指望他多做些什么。 污他清名与皇后有染,对他来说根本无效,正元皇帝要是不嫌丢人,您尽管的说,描绘的越详细越好,我可以付你稿费。 “把这信...给皇后送过去。”李穹笑的蛮开怀:“告诉她,想怎么骂人都行,要是不会骂,就说正元皇上短小且无力。” 男人都是秒懂,连马家两个仆人都低着头偷笑,真狠,被媳妇这么骂的男人,多半不能自证清白。 “你们二位...”李穹搓着手指头沉吟起来:“你家大人的事,我已尽知,算他被逼无奈。不过,他得要将功赎罪。” 李穹背着手来回的溜达了几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地图,那起一管毛笔,在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然后指给了马家的仆人看。 “告诉马大人这里,他自会明白。去吧,跑快点就能追上你家大人了,他们被堵在路上慢慢挪呢。” 对付满山乱跑的狼兵,就得将他们困在一座城里聚而歼之。 马大元真想弃暗投明,他自会想办法按照李穹的授意,只要狼崽子们进了笼子,不管多高多厚的城墙,都不是个问题,要是敢出城应战,李穹表示欢迎。 眼见那两位仆人要走,李穹喊住了他们:“这么走不行,不像是跑了一夜山路的逃命人,来啊,帮他们掩饰掩饰。” 掩饰就是推沟里摔他俩个七荤八素,然后喂了一顿饱饭,不许他俩睡觉,要的就是个憔悴不堪伤痕遍体。 那二位,心里骂着街的走了,怪不得人称李雨农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咱们这是有功对不对,不仅不赏,还遭遍罪,自家老爷跟了他,也是个难受。 等他俩终于追上了中军后,反复的被验伤和问话后,才明白了李亲王的深意,不如此根本骗不过锦衣亲军去,他俩一夜未睡又跑了一个白天,审问之中竟然浑然睡去,无意间少了几顿皮肉苦,也算是因祸得福。 等睡醒之后,拿回了衣服穿好去见马大元时,他们二人彼此对了一眼,好厉害的亲王,早就算中了衣服内不能藏物,也幸亏他把主母的书信给扣下。 否则,就看被撕成了碎布的衣衫,什么也藏不住。 马大元惊异的看着仆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诉说一路上的艰辛,却一人一个字蘸着泪水在地上写出了两个字,建昌。 二百零八、穿针引线做高声 第208章 穿针引线做高声 相比于土人部落狼兵,李穹化身人族联盟圣光。 只要马大元不傻,不想死,还想为贵州的百姓事业添砖加瓦,他自会做出最对的选择。 给他指出来一条死胡同,彼此心照不宣的就能把狼崽子们装进笼子里慢慢的炮制,李穹是只问结果,不管马大元如何操作。 他给抱琴去了封信,便悠哉悠哉的泛江垂钓,好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百里开外的模样。 “贤婿,你真不的不愁?那可是五六万的狼兵啊!朝廷对上他们都要顾忌三分。” 不放心给他养老的半子,义忠老郡王一直跟在李穹的身边。 “狼兵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吃的也是五谷杂粮,喝得也是江水,我怕他们做什么?” “什么意思?” 又空了杆的李穹,重新挂上蚯蚓,手腕轻抖,鱼钩入水,侧着脸与老郡王闲聊。 “我让抱琴告诉倪二,仿造马大元的笔迹,贵州开始重新丈量土地,不论汉胡,按家中人头分田。” 义忠仰头想了一想:“是不是只给在家的人口?” “不在家的也行,说清去了哪儿。还得要他现在所在处官府的认证文书,色色办齐后才给分田。” “那要是办不齐呢?” “人回来不就得了。” 翁婿二人是哈哈大笑,家里忙着等男丁回来分田,这仗还打个屁,再凶再狠的人,面对家人的殷切期盼时,他也得腿软身麻。 尤其是视土地为命根子的人们,你给他多少饷银,都不如多给他一亩良田来的实惠见人心。 甭管哪个朝廷,都多给不出一分地,唯独李穹能给也敢给。 凉山周边已经被烧起了熊熊之火,趁贵州土着下山,去端他们的老窝,等消息发酵起来,可比四面楚歌来的还要迫人心。 义忠老郡王彻底放宽了心,一把拎起李穹的鱼竿:“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不会钓鱼,伱这铅坠就不对,鱼吃饱了食儿,鱼漂都不会动。” “是吗?”李穹挠了挠头:“没人告诉我不对呀,我还钓上来过呢。” 老郡王摘下铅坠随手捏了捏:“江水暗流大,要重坠儿才能打底不动,把漂往上多调调,一见动了就起竿,别傻等。” “你来,我学学。”李穹很识相的让出了船尾的位子,坐进仓里喝茶。 果然是个老手,没一会儿,老郡王就钓上来了一条“老虎鱼”,学名称作鲈鲤,性格凶猛,食小鱼为生。 足足能有三斤重,陪着的船家摘了钩就宰杀去鳞下锅,不一会儿便香气扑鼻。 李穹啧啧称赞,论玩儿,是个古人都吊打自己,说来惭愧,除了电子产品外,自己真是找不出一件玩的事上能赢古人。 你觉着斗地主有趣?那是你不会叶子牌。 棋类就更别提了,黛玉是看着书和他下,而宝钗则是一边算账一边哄自己玩,毫无成就感可言。 打麻将? 李穹往往是把自己输给某人几夜的牌搭子,更不用说斗花编草品茶冶酒等等雅事。 不是不学,是真学不会,没有此等的底蕴,真不知别的穿越前辈是何等的聪敏,怎么就能在这等事上唬住了古人。 趁着小火慢炖鱼汤,李穹甩了薄衫,去了亵裤,跳进了江水里畅游起来,论面皮之厚,他还是敢与古人单挑的。 义忠叹口气收起了鱼竿,李穹在水里一搅和,还能上鱼才怪。 搅吧,搅吧,搅得天下由乱而治,才是你的功绩,钓鱼算得了什么本事,钓人心方为最高。 另一边,马大元忽然染了重病,锦衣千卫不得已送他去了建昌城,延请名医开方抓药。 建昌城里的大夫来看了一个遍,各个都说难治,马大元希冀能叶落归根,千户不许,凉山九九八十一洞主,八九七十二山主还未会盟,他这个挡枪人怎可能先走。 就是死,也得死在会盟的那一天,好歹得让他露个面,李穹算账时要找的着冤主。 上阵父子兵,一点都没说错,长安与京城相隔着几千里,爷俩仅凭中间人捎过的一句话,默契的不约而同找上了同一个人。 正元帝要杀的是皇后,不能让她活着退位就任楚国夫人,后宫已经大乱,贾元春又闭门不出看热闹,他不得不行此毒计,死了的皇后可以哀荣无限,更可以使皇上再次册封一个。 万宁帝则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误,知道杀李穹不易,难得他停在了宁远,身边的护卫还不多,不如一试,万一成了,天下太平;不成的话,还有马大元顶缸,就说是他自己的擅动。 说起来就是一个明牌局,李穹你能破就破,我们父子不受损失;破不了,你一旦失手,那可别怪天家的无情。 如此的局面,换成他人或许要费些周章,而李穹则延用分田一策,顺水推舟使自己的手伸入了凉山。 可以说,解决了八百里凉山的土人,西南彻底邸定。 马大元装病赖在建昌不走,一方面是配合李穹的用意,另一方面他则在衡量此次凉山之役能否尽全功。 原本有十一土司的凉山,被李穹鼓动起来的奴隶推翻了两个,还剩九个要是都能来到建昌的话,他打算一锅端。 既然家人已经无忧,他还顾忌什么? 就凭这十几个锦衣亲军?那也太小瞧这位三品的封疆大吏了。 不思进取或说苟且将就,不过是他的处世之道而已,真当他是个面团任意拿捏,那是大错特错。 随着他的病重,锦衣亲军千户不得不放开了对他的监管,准许他的部下前来探视。 恰恰这是马提督料定的事,就在病榻前,他将几名心腹将领聚集在了一起,密密嘱咐他们要如此这般的行事。 心腹们领命后,纷纷洒泪而别,心道大人您倒是早些自治多好,害的我们跑这么一大圈子,还得自投罗网,这是何苦来哉! 兰芳军那里也知道了建昌的情况,慢慢的自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随着兰芳军的露面和不断的袭扰交战时,一个消息传进了建昌城,贵州自治了,正在分田分地。 初时还是在前线败回来的兵卒之间传递,渐渐百户千户乃至土司们也收到了消息,最终马大元在病床上吐血高呼李穹用的是绝户计,才真正坐实了这个事。 人心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分土司的地,还分土司的钱,总之土司该死,而奴隶能翻身为人。 不管是贵州的狼兵,还是凉山的狼兵,都陷入了莫名的兴奋中,这能是真的吗? 若真是真的话,那我还打什么仗,回家分田过日子去。 本没这么想的人,也被身边人带着朝这里琢磨。 昔日苏秦苏季子被喊过一句话:但使有我洛阳二顷田,安能配六国相印。 喊得是无奈心酸,心内则是志得意满。 狼兵悍不畏死极度凶残是为了什么,他们穷的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只剩一个破坏欲在心中。 凡是比我过得好的人都有罪,除了土司头领外,因为我不敢惹他。 哪有什么天生的恶人,不过是没人往死里教训而已。 李穹先攻心,让建昌城里人心浮动,再下狠手,凡被兰芳军堵住的小股狼兵,敢反抗者无一活口。 随着病而不死的马大元养病一个月,建昌城已经被鼓动起来奴隶们包围了。 马大元暗暗惊心,又不得不佩服李穹的手段,城下被当众处决的各首领是越来越多,都是四方八寨的土人押过来示众斩首的。 听着城外每天的诉苦论罪,城头上的守军看向首领土司的眼神也渐渐不对起来。 马大元听完心腹们的禀报后,掀开被子起身离床:“差不多了,我料想不出这几日,就会使汝等全力出击冲破外面的封锁。到时,汝等臂缠白布,随着我一起冲向城南,那里自有人来接应,万万不可擅自改变方向,否则丢了命,莫怪本督没有提醒。” “遵命!” “大人,那些锦衣亲军?” 马大元眼神一变:“哪还有活的亲军,不是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吗。” 心腹们纷纷点头,提督说的对。 “下去好生安抚肯听话的狼兵,冥顽不灵者,由得他们去,出城时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众将官喏了一声纷纷退去,马大元活动下腿脚,坐在书案前提起笔来写下了《谏二皇》,这一个月来他天天打腹稿,早就胸有成竹,所以落笔如风。 马大元这一手棋是谁也没想到的,老而弥坚老而弥辣当是也。 头一步没别人走得快要什么紧,人生路慢且长,后来者方能居上。 我来掀开明牌,让天下还在观望着的督抚乃至县令都来看看,两位皇上父子对我马某是如何行事的,将来汝等也会被如此待之。 其中极大笔墨诉说了贵州、凉山的改土归流策,不惜被骂毫无节气的夸赞李穹为一代圣贤。 这词拽的多好,知道李穹不称帝,便不用圣主明君,只说圣贤。 不惜以身说法,历数为政贵州以来面对土人的无奈与退让,并写下了万宁、正元两代天子给自己的批奏,无一不是息事宁人。 难为他是怎么背下来的,竟然一个字都没错。 与之相比的是李穹的改土归流。 一字一句他详加解读并做对比,孰高孰低使人一目了然。 马大元坚信,有了这封谏书,他不仅无过,还有大功,甚至能名存史册。 干得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不如写的妙。 千百年来的官场文化已经另成一派,彼此间心知肚明却不做声,因为这是提点检拔后来者的手段,捅破了出去便不值钱了。 写完了这封能使天下吃上一惊的文章后,老头顶盔掼甲拄着一柄长剑坐在榻前闭目养神。 到点开炮,这是兰芳军的习惯。 随着炮声传进了城,马大元睁开了丝毫不见昏花的双眸,一众刀斧手匆匆进门躲在了暗处,仆人端来一碗茶给了老爷,他也想见证一下摔杯为号的现场。 城南,李穹站在高处举着千里镜看城里,随口吩咐军令:“见臂绑白巾者,枪口往高处抬一抬,等放过他们后,让他们喊上几声。” “喊什么?” “城南已杀出了重围。” 老卒吐吐舌头:“王爷您可真是孙武再世。” 李穹放下千里镜踢了老卒一脚:“敢骂老子是孙子,你是不想好了你。等会你的百人队就给我顶在最前面,死一个弟兄,我抽你一百鞭子。” 老卒一挺胸脯:“得令!” 转身便跑回了本队,轰的一声那里乐翻了天。 义忠不解:“贤婿,他们是在做什么?” 李穹笑着解释:“争主攻。谁都不服谁,所以他们私下约定做主攻最多的为精锐,于是便想着法的在我这里争主攻。” 义忠了然后更为惊叹:“如此的军心士气,殊为难得。” 李穹无奈的说道:“都是一群老杀胚,让他们卸甲还乡去种地做生意,我给出本钱,他们个个不干,安顿好了老婆孩子与爹娘,又跑回来与我上阵杀敌,说这样活着才痛快。” 略停了一停,有些伤感起来:“越是如此,我是越舍不得他们去送死。” 义忠连忙宽慰:“慈不掌兵,这是军中大忌,贤婿有如此的悍卒勇将,既不可冷了他们的心,也不可骄纵过甚。” 李穹轻轻点了点头,肺腑之言更是良言,这伙被特意留下来的五百人,均是几年前的老卒们,他们只有在自己的身边,才略有收敛,自己也更有底气。 一旦放出去后,若是无人可治,无人敢治,将来不定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挥泪斩马谡的戏份越少越好,军纪不是十二斩就能立起来的,我有更好的办法。 炮声还未落,四面八方的人马就在守军不敢露头时冲到了城下,一个个长梯树了起来,兰芳麾下的狼兵们嘴里叼着砍山刀,爬了上去。 建昌城顿时喧嚣起来,喊杀声震破苍穹。 而渝州城陈家,皇后陈端一言不发的呆呆的坐着。 她怎么也未想到,结发夫妻一场,先被弃了一次不说,竟然还想要自己的性命。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谈生论死! 好半晌,她才回过了神,淡淡的问着前来报信的抱琴。 “雨农怎么说?” 抱琴咬了咬嘴唇,示意要近前说话,在皇后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陈端面色一红:“登徒子!这种事我怎么好讲的出口!” “可男人最怕旁人说这个的呀。您想想,是不是真的那样儿?” “我又没比过,怎么知道...” 抱琴眨眨眼,看了看四周,顺手拿过烛台中一根牛油大蜡,双手握住后伸给陈端看。 “比一下好了,他的是这样。” 这个他是谁,陈端自然知晓,把眼一闭,摇了摇头。 抱琴笑了起来:“那就是短且无力。” 陈端以手加额,实在不知该怎样的去说,但心中隐隐有些期许和将要报仇的快感。 抱琴又来到了她耳边:“金针刺破桃花蕊,原来是骂人的话呢。” 陈端噗嗤笑了出来,是啊,不敢高声暗皱眉,细品真是在骂人呢。 二百零九、诸天做引 一曲索命 第209章 诸天做引 一曲索命 山东梁山,薛蟠拉住了甄宝玉不让他走。 “还没耍够,好兄弟再留些日子,哥哥舍不得兄弟哇。” 柳湘莲直翻白眼:“粗坯一个,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宋公明不成。甄家宝玉是要去巴蜀凉山公干,你缠着他不放行,是何道理?要不,你也去一趟?” 薛蟠转转眼珠子:“也不是不行。” 甄宝玉连忙劝阻:“快快打住了这个念头吧,让我那姐姐知道是我拐带你擅离职守,有我俩的好果子吃。” 一提起妙玉,薛蟠没了脾气,李穹众多娇妻美妾中,他最怕两个人,偏巧是双玉。 都说自己妹妹是冷艳动人,那是没瞧见黛玉和妙玉,一个伱看她如雾里观花似真似幻;一个她看你如粪土枯枝视而不见。 薛蟠再怎么混不吝,见了那二位,他也不敢抬头对视。 柳湘莲更是怒目而视:“亏你还有脸去凉山,咱们这里也叫梁山,你我还比雨农先在此立脚,可你看雨农已经快扫清了八百里凉山的土司了,你我却连山东境内的教匪还未剿完,我是没脸去见雨农。” 与之起事的教匪相比,凉山羁縻各州的土司更是难缠,历朝无不是降了又叛,只能羁縻从不曾归流。 薛蟠哼哼唧唧:“甄家宝兄弟比你我懂的道理多,对你我大有臂助,所以我才舍不得他走。” 甄宝玉轻笑:“谁让这里是水泊梁山呢,是一位读书人都要避嫌,问起出身来,好说不好听。” 梁山遇到了现实问题,没有读书人肯上山帮着宣讲政策,以至于梁山徒有威名,却迟迟打不开局面,四周的百姓观望者居多,也是怕落一个从匪的名。 原本说好的山东四望族子弟,宁肯去青州各地的县乡,也不愿踏上梁山一步,便也有这个原因。 柳湘莲好生的苦闷,有些觉着辜负了雨农重托的负罪感。 可他也晓得,甄宝玉必须要走了,巴蜀要开一场大棋,两方对阵的是皇后与皇帝。 不仅甄宝玉要去,贾宝玉也要去,衍圣公还会带着关陇世家、江南文士、山东望族自夷州去渝州。 这一场后与帝的争锋,将由文坛先下场,做新与旧的割舍,确定好了名位后,皇后正式与正元帝合离,做楚国夫人,开创一个历史先河。 讲白了就是争话语权,顺便扯扯闲篇,诸如正元帝要无故杀妻,乃不忠不义也。 既然帝不忠不义在前,那么后与帝诀别也在情理之中,一别两宽各论前程,再有纠葛实属无礼。 这活儿挺难的,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场批皇的大事,不同于朝堂间的谏议,它将彻底撕开皇家的神秘面纱,露出里面的马脚给天下看,皇帝也不一定还有存在的必要。 有个词,得分开来说,一个是文攻,一个是武卫。 文攻的是衍圣公一行,为了新儒学的确立能继续以孔家为首,他们不仅要攻皇帝,还要攻宋明理学。 不打倒了宋明理学,新儒站不起来。 最起码也要与理学做个分割,若套用宋明理学那一套的话,兰芳上下皆叛逆,挫骨扬灰死不足惜。 武卫不用多说了,等着李穹收复了凉山改土归流后,西南尽归兰芳,并正式与陕西接壤,三国故事将重演。 就不知,谁是曹魏,谁又是蜀吴。 这个问题,在凉山的妙玉也问过李穹。 李穹斩钉截铁要做魏祖,妙玉一双美目弯弯,笑的极其诡异:“那,你可有虎痴儿救驾?” 李穹装作不懂:“孟德一生文韬武略,在汉末天下大乱时,还能保住刘家的帝位,也算对得起他汉丞相的官职了。” 妙玉暂不戳破他,也是看他这么些年来还未有过什么贼胆。 “建昌今日可破么?” “按照约定,马大元今夜子时突围,该怎么做,他已经有了决心了,你命人备一席酒菜吧,我与马督抚接风压惊。” “我命人给我兄弟传了信,命他自山东返回。” “甄宝玉?” 妙玉翻个白眼:“偏你总是叫他过往的名字。” “这名字听着大气。” 被锤了几记粉拳,李穹才转移开话题:“你想让他来凉山做事?这里比山东的梁山可是要难的多。” “才不是如此。”妙玉不知怎地羞红了脸,背着身子整理襦裙,闷声说道:“我父王有些余党未得尽用,把他们放在凉山做事,我却有些担心他们会触怒了你的法令,所以命他这个小侯爷过来当个缓冲,有些事由他去做个恶人,你最好不要发火,我爹不好开口,只得说给我听,也算他安抚这些老人的余生。” 李穹连连摇头:“你们想错了,凉山不是他们这些遗老遗少能看的住的,在这里,他们那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早晚还得被我给清除了。” “我也是有此担心,眼见得你的基业越来越大,投奔你的人也越来越多,难免有良莠不齐者,到时反而败坏咱们的声誉。可有些老人又不得不安排了,人情的债,最是难还。” 妙玉有些郁郁不乐起来,与她往日间孤傲冷清的模样成了反差。 李穹看着心疼,揽过妙玉身子来:“用人就要用在他们的强处,那些你父亲的余党,最擅长的还是隐蔽做事,其实你用着最合适。如果他们不怕的话,让你弟弟的带着他们去金陵吧。” “嗯?” 李穹捧起那张厌世却魅惑人间的脸:“你爹有个心结需要化解,当年赶他下去太子位的是你的皇爷,可暗中放他一马的还是你皇爷,他要等在金陵接你皇爷去位下野。全了为人子之道。” 妙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外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事。 又能谁知,此刻争斗的都是她的家族长辈,而她又帮着一个“外人”要推翻了朱家天下,其中又会有怎样的煎熬是她自己承担。 “雨农,那晚你吹得喇叭真难听。”笑中带泪的说着只有他俩能听懂的情话。 那一晚,李穹在京城给人出殡,吹了一夜的唢呐,响了一夜的枪声。 临天明时,他毫发无伤的返回了锦云阁,为他担了一夜心的妙玉,终于按捺不住凡心,用自己二十余年的佛性化解了李穹一夜的杀气。 每当欲要燕好时,妙玉总拿这件事来戏弄李穹。 此刻,她又说起来这句,却是在感谢李穹全了朱家最后的颜面,由义忠老郡王带走万宁老皇,是最恰当的办法。 否则,要是落在了另一个儿子正元帝的手中,史书中可真要写上一笔子弑父的人间惨剧。 李穹何来的底气说万宁皇就一定会南迁金陵呢? 就是因为此刻的炮声已经响起,西南邸定后,长安成了不能久留之地,两害相衡取其轻,只有燕京一城的万宁皇,是最软的柿子。 这是大局观,我动敌也动,却要料敌机先。 只要李穹不携手正元帝拦住万宁皇,这位老皇总能回到金陵,凭借淮河长江阻隔,坐拥江南富庶地,近取两湖、远交福建,六朝古都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这也是汉家江山的特色,但凡有人控制了巴蜀关中,必有另一番势力去控江南两湖,三国就是这么玩的,尤其是孙家拿回了荆州地后,吴国才有了真正的底气不与刘家结盟而能自保了。 至于北方,便交给能者居之吧,热河与山东两省可都在李穹的手中,一南一北隔开了中原,除了李穹外,谁拿北方谁头疼。 有时李穹也感慨,好好的红楼园子戏,让自己给玩成三国争霸,更有梁山聚义,自己又要征伐天竺,这四出让自己一个人给唱全了,也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听着朝天放枪的声音,李穹咧开了嘴角:“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命不该绝!” “人家是提督。”妙玉娇嗔着离帐去安排酒宴,准备款待来投的贵州提督。 “等着我本大宋野史之八部天龙,一定要马大元做个死鬼,还得给他安排个最惹不得的女人。” “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大理段家的故事?” “为人不做段正淳,阅尽花丛也枉然呀。” 妙玉一笑而去,留下发骚的王爷胡乱的去想吧,等我送你一位楚国夫人后,看你还羡慕一个边陲小国的风流王爷么。 打个喷嚏的马大元,紧紧搂住了马脖子,一声不吭的纵马飞奔,他所率的贵州府军紧紧抱成一团,人人臂缠白布,闷着头纵马赶路。 他们身后不远便是狼兵主力,马大元用自己的“舍生取义”,要“冲开”一个缺口让狼兵们跳出李穹的包围圈。 也只有此刻,素来紧跟不舍寸步不离的锦衣亲军,也任由他去送死而不再相伴。 因为“大夫”们都说马大元命不久矣,马大元乘机要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换来他一家人的平安。 此等的要求甚是合情合理,获得了建昌城内土司们的一致好评,有人给他去做冲锋开路的炮灰,何乐而不为的成全他呢。 马大元趴在马背上,不敢抬头,他心里也没底李穹会不会遵守诺言放他过去。 直到亲兵喊他:“大人,是冲天放的枪!您看,前面的有人用火把指路,我们逃出来了!” 马大元直起了身子仔细的观瞧,果然密密麻麻的火把照亮了一条路,他哈哈大笑。 “给他们发信号,我部已经冲散了敌军,此地防御薄弱,速速通过!” 三道烟花升了空,狼兵们加快了步伐。 兰芳一侧的火把忽的尽数熄灭,狼兵们以为是贵州的兵马尽数灭了兰芳兵,按捺不住兴奋,胡乱的喊着犹如鬼哭狼嚎一般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无数火把犹如天上的星,密密匝匝亮起。 不知哪里传来的乐曲声,声声透着诡异迷离,飘扬在夜色中。 大营内的妙玉也听见了这个曲声,梦回四年前的京城夜,看来今晚六哥哥又要大杀四方了。 二百一十、按步就班 第210章 按步就班 大杀四方谈不上,痛打落水狗而已。 个人的骁勇与凶悍,在整体代差太大的情形下,只能徒呼奈何,从而饮恨沙场。 汉人信不得,再一次被他们刻进了骨子里,但与以往不同,这回是伴着恐惧一起刻了进去。 总有人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也就是说说罢了。 战场上哪有看淡空隙的功夫,只有侥幸活下来后的人,茫然看着周围成千上万的尸骸而不发癫时,才有可能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这么扯淡的问题。 狼兵靠着凶悍不畏死,一代代凭此自保,不敢多说,大明三百年有他们一号。 结果,就在他们熟悉的凉山建昌城,一夜之间将他们打回了刀耕火种时的苍白无力状。 兰芳兵杀人如碾蚁,面对面的是敌人,其可有仁慈能讲,那么厉害的儒家文士们,祸害完了大宋后,再不敢对军中事指手画脚,最起码朱洪武就不干,这是妥妥的两回事,混在一起不但要死人,还会亡国。 更何况照虎画猫军训过的李穹,他照着“鹰酱”的样子打造军队,他的梦想是鹰酱的火力和兔子的战术相结合,没毛熊什么事,嫌他们拉胯。 两代差的武器,四百年差的战略战术,虽说还未融会贯通,但吊打这些狼兵土着富富有余。 经过此战,李穹也明白了印第安人将要遭受的“保护”待遇,根本没得玩。 “马提督。” 月色下,李穹在前,马大元落后一个身位跟在后,他俩缓步走在一个时辰前还是战场的土地上。 “属下在。” “改土归流刻不容缓,同是华夏苗裔,应当共浴我族文华,再躲在山里自成一家,今夜的事,早晚还得再来一次。” 要不是强撑着精神,马大元早已经翻江倒海将方才的酒菜吐个干净。 他不敢吐,莫看李穹年纪只在弱冠出头,但英雄何论年岁?眼前的兰芳国主大明亲王,分明一位百年才一见的雄主,以前传闻的点石成金国力雄厚自不必再多说,还得加上一条他亲眼得见的军威强盛,再再细思陪酒的义忠老千岁和捧菜的朱家小郡主。 混了一辈子官场的马大元,岂能看不出来大势所趋。 所以他谨守人臣之道,不敢失仪,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穹身后,听他面授机宜。 “臣回去贵州即刻就办。” 李穹笑了起来:“就在凉山办,不独是凉山与贵州,云贵川陕甘,还有不久将来的雪山和天山,都给你办。只办这一件事,凡我华夏苗裔,炎黄子孙,不论什么汉人土人,俱为一体。可以保留习俗,但要书同文车同轨律法归一,废除了他们的族法。” 马大元猛地抬头盯住李穹后背,李穹慢慢转过身来冲着他笑:“敢不敢接这个差事?” “臣~~~”马大元略有犹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白胡须,又看了一眼月色下宛如天人的李穹,一咬牙就要跪下去遵旨。 李穹一把拉住了他:“头一个规矩,不论君臣,也不行跪礼。我给你们当个领袖玩玩,带着你们这些遗老遗少走一条前人未走过的路。” “那,属下尊令!” 他犹豫不是犹豫这件事难不难,而是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阵前起义,反而被李穹委以重任,统管天下各族裔,这是已经登堂入室堪比礼部侍郎的官,他马大元人老心不老,怎么可能不答应。 要说这件事难不难? 问问脚底下横七竖八的死尸就行,难?还是不难? 除了累一些外,无难事。 不会有不开眼的汉家文士跑来指摘什么有伤天和,他们最能拎得清彼此。 想来累一些,也是亲王给自己一个警示吧,云南、广西两省跑在前面先归顺时,是自己犯懒没去,这回把这个懒给补齐。 他猜测的还真是不错,李穹选他做这件事,就是有抻练马大元的意思,另一层含意也是因为他久在贵州为督抚,与各部落土司之间也是脸熟的紧,用生不如用熟,还是他来最合适。 趁夜进了建康城,安民抚民的事自然给了马大元,这回他可不敢装病了,生龙活虎的去忙活起来。 凉山已定,半个西川到手,修整了十几日后,皇后在渝州得了消息,便放心地开始修建楚国公府,并邀请李穹早日到访渝州。 相差没个三天,巴蜀向天下宣称自治。 与此同时,先行一步的仇和已经一脚踏进了青塘,与冯紫英对雪山形成了南北夹击。 兰芳内阁见大势已经在手,由胡君荣带队入川与李穹会合,低调的选在了蓉城新立国都,兰芳则变更为行省,至此李穹的势力由兰芳一属国之地,悄悄的蚕食进了大明属地。 下辖兰芳、云贵川、两广、福建并夷州、乐浪、安东都护府四省、北海等实控之地。 还有若干如青州、梁山、热河及漠南等零散飞地; 林子野画了一张新的天下堪舆图给了黛玉,言道霸业可成。 弄得黛玉是哭笑不得,最近她的林府门前可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原先还以为是来串个门,至多也不过恭贺一番西川入手罢了,原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想着从龙了? 恰好有李穹派来的人接林薛两位国后入川,黛玉便把林府的事交给林家子弟照看,她与薛宝钗一起带着王宫众人,先过了海后,不急不忙的一路的游山玩水的往蜀中行。 宝钗戏称是代天巡狩,她要过一回青天大老爷的瘾,专为女子们讨还公道。 偏探春给当了真,明公正道的打起了亲王府的仪仗,想看看有没有敢来告状的人。 她们这里还没接到状纸呢,王熙凤自关中赶回了蓉城,她先告了一桩来。 李穹拿着状纸好笑:“琏二家的,伱这是给我难看,还是帮我扬名?” 王熙凤努努嘴,很不满李穹对她的称谓:“王爷兄弟,嫂子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居多,可并未与您结仇不是?自从您在宁国府里给我训了一回贾家的族规,我可有过半点行差踏错?怎地还是琏二家的?就不能是个王家姐姐,要不,您也喊一声凤辣子,我是不挑。” “我挑,跟你不熟。”李穹很是嫌弃的把状纸给放在了一旁。 告的是长安节度使云光,为的是张友士一女被逼嫁二夫的旧事,张金哥逃了一条性命,但长安守备赵家公子可是真的自挂了房梁,这笔账翻来倒去又落在了王熙凤的手里。 “赵家与我特意的亲近,我先时不明所以,还以为只是交好贾家。” 李穹抬了抬眼皮,谁知王熙凤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呢。 “王爷兄弟,就知道您会瞪我一眼。” 旁边伺候着的柳五儿捂着嘴的笑:“琏二嫂子的嘴是愈发的厉害了呢。” 李穹也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次又收了赵家多少银子帮他们伸冤?” “我哪里还敢收他家的钱!”王熙凤一脸的委屈:“不仅一分没收,还倒搭着盘缠和待客的钱。” “哟?你这么大方?” “瞧王爷您说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张家逼嫁的闺女如今是长房琮儿未过门的媳妇,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得帮她偿还个心愿,省的过门后哇,怨恨着我。” 李穹并不晓得这些事,没想到还有这种的番外,倒也觉着有趣。 “三千两。”冲着王熙凤举起三根手指头:“你给我三千两,我帮你打这个官司,管他是谁,我一准的包你赢。” 气的王熙凤柳眉倒竖胸口起伏,李穹端茶挡住自己的眼神。 三千两是当年王熙凤帮着云家打官司的辛苦钱,她气不是因为李穹旧事重提,而是因为这事就不该李穹知道。 哪怕贾琼未死,他也不能尽知,可想而知自己身边出了叛徒,尤其可怖也最让她生气的便在此处,这么私密的事情,李穹是怎么能得知的? “王爷!”王熙凤是连嗔带臊:“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不过,您总打听我房里面的事...” “你少污我的清白。”李穹把茶杯一放:“你要借我的手整治云光,恕罪也好,卖好也罢,我倒是都能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王熙凤巴不得李穹找她有事,她信奉的是走动的越勤,关系越好。 贾家已成过往,虽能借着兰芳的势复起中兴,但声势总不如以前。 所以与李穹个人的交情要是能结交下来,那她的小家将受益无穷,好过再经黛玉探春她们一手了。 “王爷有命,敬请吩咐。慢说一件,凡我能做得到的,十件也行。” 已经开了窍的柳五儿,轻轻咳嗽一声,将李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还悄悄挺了挺胸,让自己站的更直些。 潜台词便是再好看也是别人家的菜,自家的小白菜们嫩滴很,别说十件事,一天十件都行。 王熙凤被柳五儿一声的咳嗽惊诧了一下,抬眼去看李穹的表情,难道又是一个贾瑞、贾蓉?那我从还是不从? 有一说一,王熙凤虽然为人是狠毒了些,这跟她身处的位置有很大的关系,她要是心慈手软宽待下人,就贾家那个大染缸,被吃干抹净的一定是她。 故此王熙凤对不怀好意的贾瑞起了杀心,要不然众口铄金下死的就是她。 当然她也区分开人,贾蓉也好她这一口,可差着辈分在,王熙凤指着鼻子骂贾蓉几句,贾蓉屁都不敢放,有心也不敢造次,再者贾蓉毕竟是宁国府下一辈的长子,面子还是留了些。 可要是李穹偷看自己动了歪心思... 王熙凤有些慌了手脚,自己与他无亲有故,还有亲王府的女官身份,这可要自己为了难。 她这么一扭捏,更让柳五儿起了疑心,哎呀,你还真有心勾引我家王爷啊,怪不得朱王后嘱咐我呢,王爷如今就是块唐僧肉,是个妖精就要咬一口,千万可拦住了她们。 哼! 这不就来了一个! 一双眼眸里含满了她以为的“杀气”瞪着王熙凤,想让她知难而退,有我柳五儿在,王爷定能守身如玉。 就她那副奶凶奶凶的样子,连条狗都吓不住,何论王熙凤了。 柳五儿忘了一件事,她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当年她一家面对王熙凤时是何等的卑微,别看如今有高枝给她攀,但在王熙凤的眼里,她还是那个说话哆哆嗦嗦,做事小心翼翼的丫头片子! 又看出她眉眼腰身紧紧巴巴的样子,原来还未曾受宠呢。 眼波瞟了一眼李穹,是不是有些不中用呀? 她这一眼略带挑衅,不忿这么个丫头片子当着自己的面装相。 柳五儿只得让自己看起来再凶狠些。 没想到逗乐了看戏的李穹。 “别比眼睛的大小了,她是客,咱们让着些。去把你莺儿姐姐叫来,我有事找。” 柳五儿仿似李穹凉山的大胜一般,昂着脖子出去叫人。 趁屋内暂且无人时,李穹压低了声音对王熙凤说道:“云家乃是关中大姓,正元帝对他多有拉拢,你此时要我动他,是打扫惊蛇,将他赶去了正元帝那一边。” 王熙凤略略一想:“可他也未必肯归顺您呐。” 李穹点了点头:“我已料到他最终还是会跟着正元帝走,现在不过是与我虚与委蛇讨要些好处。欲想要除掉他不难,但不能惊了正元帝,我要他一步步挪向京城,将这秦岭汉中给我让出来。” “你要逼他走?他还能去哪儿?” “自然是京城。我要他在京城给我签下退位的诏书。” “那...京城那位呢?” “当然是金陵呀。” 王熙凤哦了一声,伸着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来回的比划:“您逼着儿子,儿子又去逼爹。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先喂饱了云光,让他与皇帝之间有了嫌隙,借皇帝的手除了他。” 李穹给王熙凤挑起一根大拇指,心眼子真多,明白的也快,是个坑人不眨眼的好汉子。 “那...”王熙凤看看门外无人,也压低了声音,一脸的不可捉摸问李穹。 “那王爷可要给我说清一件事,尤氏那儿子是谁的?她怎么样?” 李穹岂会与她说,瞥了她一眼:“比你润。” 说完便喝茶,不再理会瞎琢磨的王熙凤。 莺儿终于进来,李穹命她赶紧去接那几位姑奶奶去,她们倒是玩的开心的很,吓坏了那几省的地方官,生怕是李穹是在试探他等,据妙玉传回来的消息看,各县的牢狱中已经挤满了人,多少的陈年旧案都办的明明白白,也是难为了那些人。 王熙凤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后,笑的前仰后合,心里也在暗暗羡慕,自己何时也能有这样的风光,一举一动引的各方云动。 等回了客房泡着温汤时,才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是润,羞的面色潮红,暗暗的骂尤氏不知羞,竟敢抢在众人前头偷吃了李雨农。 没错,这事不关李雨农的错,他是受害的,都是尤氏不守妇德! 润了自己一回的王熙凤,瘫坐在浴桶内双目失神,看来皇后也快了吧,他真的这么受妇人的喜欢...? 哼哼哼,给皇上戴顶王八帽子,你还真是有种。 二百一十一、思无邪 第211章 思无邪 每个朝代都有每个朝代的特点,谁也无法真正的替代彼此。 随着《谏帝书》与《思无邪》两篇檄文的面世,天下半数人都知道,一个朝代要终结了,而另一个朝代正在兴起。 《谏帝书》是马大元的手笔,他在悲愤之下,写出了君视臣如草芥,则臣不事君的文字,详细的描述了两位帝皇是如何下三滥的控制自己家人,要挟自己不顾狼兵之祸起兵凉山意图杀李雨农的事。 用李穹的话来说,这是在道德层面的批判。 古人重德远胜李穹来时,一个过马路还用教的时代,很难想象当一个古人失德后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起码一个众叛亲离! 严重些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马大元可谓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上送进史书中的代表,连他俩的谥号做了预判,怀、悼、闵、湣、哀、隐、幽、冲、夷、惧、息、携、恤、愿、儆、靖,你们爷俩自己挑。 把老实人欺负急了,就是这个下场。 再说另一篇檄文《思无邪》,乃是衍圣公孔继宗的大作,开篇引了一篇诗经,国风召南中一篇被朱子批为至淫至秽的《野有死麕》。 诗曰:野有死麕(通群,麋鹿),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通素),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通兑)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通忙)也吠。 好诗,赞美的男女好事。 孔子说了,这诗没问题,要思无邪,反应了成诗时的人文情感,通透且美好。 越千年后,朱子要证道,他说,禁诗,教坏女人。 孔继宗指着朱熹的鼻子骂混蛋,你到底懂还是不懂?你的存天理中有没有人伦大道?没了人性,还是人吗? 其实每每过个一甲子时,孔家都会由家主站出来把天下读书的人全给骂一个遍,刚得着消息说孔继宗出来骂朱子,读书人还不以为然,纷纷说到时候了,老头骂个几声又是一个轮回。 诶~ 今年热闹喽! 有一妇人实名附议,说天下总有一种男人是忘恩负义之辈,自己做了错事后,羞于承认,便把错误往女人身上推。 推过来还不算,怕女人自证清白,然后拿朱熹的话当挡箭牌,还歪曲圣人之意,其实这等小人,女子是羞与为伍的。 李穹看了一眼署名---陈端; 嗬嗬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新闻纸,给惜春翘起一根大拇指。 “还得是四妹妹伱懂我的心思,果然把民间的邸报给办了出来,这可是大功一件!” 妙玉也是啧啧称奇:“将庙堂高檐搬进了市井江湖,一高一低,一来一去,却另辟了一片天地,真能夺天地造化于入微、现眼前,民智将自夫子言后再开一次。” “真有这么好?”惜春自己都有些不信,她就是按着六哥的意思,做了一件旁人还不知该怎么做的事。 拿六哥的话来说,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这才是有良心文人该做的事。 怎么到了妙玉嘴里,竟然堪比圣人教化育人之功了呢? 她不懂不要紧的,李穹与妙玉懂,黛玉与宝钗懂,探春懂、迎春懂,连在长安泡池子的元春也懂。 得益于巴蜀有做竹纸的千户商家,惜春又会油印良法,再加上紫微阁和密谍司都给小惜春的面子,更受益李穹创出了蒸汽轮渡,蓉城今日的新闻纸,福建、广东七日后便可阅读。 原本还想着少亏些本钱的惜春,被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惊讶住了,用洛阳纸贵来形容,多少有些过了,但一纸难求确实是能有的盛况。 李穹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新闻纸:“国事、家事、天下事,皆可印在纸上让天下人知,属实开了民智,此举确有开天之功。妹妹且稍等些日子,那些反对的言辞一旦传到了蓉城,你立即印出来,再请高明人氏解读两方说辞。记住,一定要加上一句话,纯属一家之言,本报概不负责。” 妙玉噗嗤一声笑了:“要如此的小心么?你可是雄霸一方的国主呢,连你都怕,那还能有个真话吗。” 李穹摊摊手,这话他没法解释,也解释不得,随他们怎么去想吧。 “不过...”李穹指着那首诗经问道:“这诗怎么就淫了?我是半点也没看出来。” 惜春红着脸低头发笑,妙玉则喊过来柳五儿:“五儿,咱家王爷要与你后花园中私会,你怕不怕?” 柳五儿捂着小口惊诧羞涩莫名,声音如蚊蝇一般哼唧:“那怎么得了,来往都是人,被人瞧见了,可要怎么活。” 妙玉捅捅李穹的胳膊:“懂了?” “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个字念尨不念龙是不是,什么意思?” “小狮子狗。”惜春嘻嘻哈哈的告诉了李穹。 哦~~~ 李穹总算通顺了全诗,原来是男女相遇在野外,一见钟情又兼之见色起意,幕天席地要成就好事,却吵的比小狗都闹。 他这么一说,连柳五儿都笑不活了,惜春指着他咯咯唧唧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的天,得亏你不是朱子,否则这诗竟真成了艳诗。哈哈哈哈,六哥哥,这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先送礼,哈哈哈,然后去家中爬树翻墙,却被犬吠。” 李穹皱皱眉,又仔细看了一遍全诗,直摇头:“恐怕你的不是正解,而我的才是诗的本意。你们看,脱脱两字是通假字,读作对,但也是蜕皮的意思。衣服都脱了,你说另约?还要爬树翻墙?耍人玩呢!” 惜春看向妙玉:“姐姐你给他辨一辨。” 妙玉仰着脖子若有所思:“夫君的意思是,你把这诗当做男人讲的故事?”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一直以来都做女人故事而言。” 李穹愣了一下,男女视角不同,同一件事的看法,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很是平常。 他又试着用女人角度解读了一遍全诗,最后一拍桌子喊了牛皮! “男女对唱起源在此,古人真是又高又硬,硬是要得!” 抬眼见众人皆面露不解,自得拿起那张纸来一段一段解析:“头一段唱景,荒郊野外小树林,一男一女偶相逢,你贪慕我颜,我爱慕你身,二人结伴同行至林深不见人处,男人有猎的野鹿为礼求欢。” “呸呸呸!”惜春啐个不停,羞红了面庞捂住了双耳:“再不要听你的歪解,多好的诗歌,到了你的嘴里都成了...” 妙玉仰面大笑,还夸李穹:“六郎真性情也!请继言之。” “那我换个说法,林深见野鹿,草没鹿影,有女窈窕,树丛间翩然而出。” 惜春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好。” 妙玉一笑:“可笑世人被一叶障了目也。” “何解?”惜春问。 妙玉一指李穹:“你猜到了什么就说,旁人可没你的奇思怪想。” 李穹也笑了起来:“朱夫子还真是拿着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学问不错,人品么,我骂他嫌脏我嘴。” 叹了口气:“这诗成自周朝吧?” 惜春嗯了一声:“周公召公分陕而治,自此有了召南。” “那便好了,周成王时期写的诗,让一位宋朝人来解读,还是个老六来解析,他是拿着大宋的民风来考证周朝。这不是滑天下大稽吗!” 示意柳五儿去一旁的书桌上拿来一份折子:“这是我给兰芳各州府的政令,命其查证各州、府、县、乡有多少寡妇多少未嫁女。” 妙玉也不懂了:“这是要做什么?” 李穹苦笑一下:“女多男少还有娶不到媳妇的男人,为了人口繁荣起来,我不得不做回大媒人,分下去了田地,也有了新增的营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给我多生娃娃去。没孩子,怎么能有将来。” 李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为别人结婚生子着急上火。 没法子,人口是大红利,他所辖的云贵川闽桂粤六省,出了西川巴蜀外,就没一个是人口繁盛之地,在中原人眼中,这都近乎不毛地了,谁肯轻易的来此。 单靠着本地人的通婚,还有汉胡不通婚根拦截了三成人口,生育率能上的去才见了鬼。 所以,既然分了田地,大家伙有了过日子的盼头,那就赶紧找媳妇找汉子入洞房生娃娃。 十六年后再看,人口数能翻一翻的话,由人口所激增的财富也会翻上几翻。 这都是亲身经历呀,非人口大国人,不懂其中的奥妙,可千千万万不要不敢生也不愿意生呐。 “你们再想一想。”李穹不绕关子了:“周成王是接的周武王的位,商周大战刚刚落幕,天下人口因为大战而锐减,周成王作为明君周公旦,他是否会如我所想一样?终于不打仗了,都回家种地生孩子去。” 屋内人都轻笑起来,继续听着李穹瞎掰。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杜甫写的唐时的三月三佳人选郎配,可说是实证了吧。这三月三的情人相会由来,就是这位周公所创,至今广西还有原味的风俗呢,为的便是生育繁衍。” 惜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召南诗里颂的是男女欢情大道,绝非苟且皮囊。” 国策自然是大道理,男女相识相熟才能相爱结合,周公旦才是明明白白的大圣人,为什么说夫妻床笫之间事为周公礼,歌颂纪念的就是怹。 那时哪有男女大防,哪有男尊女卑,两情相悦才是正经,所以夫子看懂了周公治国策略后说了句思无邪。 这下明白了孔家为什么六十年一骂朱熹了吧,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孔家不绝,骂声不绝也。 “好哇,六哥解的真好!我把方才的话写下来发出去给天下人看。” 妙玉嘱咐了一句不可用真名,便由得惜春去做,并问黛玉她们何时才能到来。 屋外有莺儿的声音传进来:“真是不禁念叨,朱后您这么一说,她们还真就快来了。” 莺儿笑嘻嘻的进屋,先与李穹见礼,再给妙玉、惜春见礼,才拿起一杯茶笑着说道:“多亏了四王妃的新闻纸,才把她们的好奇心换了地方,为了也能书写见闻见报,她们呀,日夜兼程的往这赶呢。哎哟,我忘了外面还有两个人等着求见呢!真是该死该死了。” “谁呀?” “两个宝玉呗。” 李穹一拍巴掌:“喷子来了!快请快请。” 兼职作家的苦恼 兼职作家的苦恼 招生季,天天跑,更要家访,校访;从睁眼忙到闭眼,确实没有精力、时间更新,又不能划水不工作,都是收入,只好拖更几日,手里有几张不敢发,等着七月发出去想吃一次传说中的全勤,抱歉了各位,今日继续无更。趴在方向盘上的我,心怀内疚。 二百一十二、桃李争春 第212章 桃李争春 两个宝玉,虽多有不同处,但有一件事是相同的,这也是李穹终于要重用他们二人的一点。 出身不错且看过几本杂书,几乎具备了高知的属性。 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此时的高知,是真的高。 这路人考了功名后不做官,做隐士、做山长、做名士。 求得什么呢? 精神洒脱。 唐寅有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凡唐寅要缴田税、服徭役,他绝不会到晚年才败净了家产,衣食无着;早就给饿死了。 为何人人要拼着命的去科举,管你多大的学问,多高的威望,多盛的才名,挣不得一个进士出身,都算失败。 反过来看呢,不管你家多有权势,多有财富,多有门第,一张卷子见输赢,也算公平。 李穹想用二宝玉这两块顽石,引出他山之玉来,为的一是掌控话语,二为自己鼓动声势。 说起来新闻纸,也就是报纸的来历,也是自古有之,发展不起来有两方面,一个是朝廷有邸报在先,那是官方确认的消息,除它外,无人能做到官宣层次;还有一个便是朝代变了,正要蓬勃发展起来的时候,我大清入关给禁了,一禁就是二百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字面意思足够理解了,谁坐上一个位置后,先防的便是口碑。 李穹不会也没有为圣为贤的意思,该有的东西便要有,凡事都有好坏两面,不能只想着好的一面,做一个导航的本分,告诉大家怎么走的路近好走就好,他们非要绕远,自己也不能抢了方向盘替开。 两个宝玉同时进了屋,妙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明媚的笑了起来:“哪位是槛内人?” 贾宝玉害臊起来,躬身施礼:“都是宝玉的不是,年少轻狂间,如有冒犯,还请王后多多宽恕。” “现在知道本后为何对你另眼相看了?” 宝玉憨笑,连连点头,妙玉在大观园时自隐身份,唯独对宝玉还能给几分薄面,原来是睹人思人,想念自己的弟弟而已。 招手让亲弟弟过来,命他坐在自己身旁,问了问他在山东的所得,又问怎么不见弟媳来见。 李穹等她们姐弟聊够了家常,才与两个宝玉说起报纸的事。 “为民请命?”贾宝玉简直吃错了药,兴奋的站起身来回的踱步。 李穹不禁手捂额头:“也没错,都是民,都是民。” 甄宝玉到底比贾宝玉大了两岁,又在梁山待过一段时间,明白了李穹的深意。 “是敢为天下先,引数方英才在我们的报纸上抒发胸中的意气。” 贾宝玉站住了身想了一想:“执天下言辞牛耳,开方寸间的稷下学宫。” 两个宝玉意气风发起来,伱一言,我一语,不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 妙玉看着两个宝玉如此,心内暗暗比较,真正能指点江山的坐那儿笑而不语,两个“帮闲”却口若悬河。 哎~~~ 悄悄摇了摇头,也不好给两位宝玉浇冷水,只觉着没甚意思,站起身转回了内宅。 弟媳果然在内宅陪着老父义忠与她娘家人闲话家常,见了妙玉进来,连忙喊声姐姐,起身相迎。 亲家公也要起身见礼,义忠给拦了下来:“她是小辈,当不得这么多讲究。” 妙玉也说兰芳的规矩简约些,因为亲王不喜繁文缛节,尽到礼数即可。 聊的也是如今的局势,长安与京城隐隐有联手之势,若他们冰释前嫌携手对上李穹,不得不说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但是呢,内行才能看出门道来。 比如义忠,他就很不看好自己老爹和弟弟能真心联手对敌,何况还有忠顺等人在长安为掣肘,就算联合在了一起,多半也是面和心不和各怀主意的一个事。 而义忠老郡王因身在蓉城,又有妙玉这么个女儿做李穹的王后,隐隐又有了为首的起势。 所以一些看懂风向的势力,不好直接找李穹,便转投在义忠的身旁观风色、寻空档,以便将来可以存身立足。 何时也不缺这样的人,李穹以前不懂,现在也逐渐的懂了,留下一句团结大多数,任凭义忠老郡主放手施为。 真到了争夺天下的阶段,团结大多数是件很难做却必须要做的事。 义忠老郡王能代表一股势力加入进来,是件好事,对于以后的利益的分配,是能喝汤还是吃肉,便看他们的贡献了。 这些是暗中的风吹草动,真正明面上的动作终于也有了消息。 正元帝命冯唐开赴河套,看似是对葛尔丹进军,但他撤了山西的重兵,并没有加强给冯唐,那支原本封锁娘子关的大军,去向不明。 与此同时,万宁帝也终将河北重兵自京城里开出去,一路南下奔了河南。 自关中,王熙凤也传来了消息,长安节度使云光有异动。 终于要见刀兵了? 李穹先是挤按晴明穴,然后按揉四白穴,最后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看得众人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不明白就对了! 李穹伸个懒腰,冲满屋想要转换门庭的“遗老遗少”们笑了一笑,背着个手,自顾自的溜达出了门。 老子也想打,可我手里没了兵,我拿什么打? 兰芳的主力均在外,凉山战役过后是收编了不少苗人和彝人等等,可他们与兰芳的作战体系根本混不到一起去,派他们出去如送他们去死,李穹可没这么狠心。 五省倒是有些府军,也装备着一些兰芳的武器,可李穹根本对他们就不放心,站个岗放个哨的还行,真对上云光的陕军,能不要溃不成军就算他们有战力了。 要知道陕军又称西军,是历朝历代的边军,他们经略雪山、天山、西海和甘肃,都是常年动刀兵的老卒悍勇,非广西云南四川等地的府军能比。 而且李穹最关心的除了西军外,还有一支北军也就是辽东铁骑一直没有传来消息,要是他们也动了起来,这场大战想不打成全国混战都难。 北地倒是有卫若兰的安东经略军,又有乐浪郡作为补给要点,单对单、硬碰硬的来上一场,倒也不怕。 怕的是什么呢,怕的是那对父子皇上为了攘外必先安内,又跟葛尔丹媾和,那卫若兰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除非拖到陈也俊兵出西海抄草原的后路,先打葛尔丹,再打两皇的联军才行。 至于想进川的西军,虽然是看着可怕,但其实么...... 李穹摩挲着下巴进了一处花园子,坐在一块景观石上,翘着二郎腿乱抖。 “就不能有个模样?” 肩膀被拍了一下,李穹回过头嘿嘿一笑:“我这个人,从来没什么正经模样,你指望着我温润如玉,这辈子是没指望喽。” 来人是已经赶到蓉城的林黛玉,没好气的拿眼角扫他:“我要是图这个,万死也不会嫁你,跳进那江水里倒也干净。” “你倒是干净了,谁给我生儿子呀。咱儿子呢?怎么不带来叫爹。” 黛玉一把扭住李穹的耳朵:“你还缺一个叫爹的?不想管你罢了,真要较起真来,早就赶她们出去各过各的,我可也是学过如何做大妇的呢。” “呦呵,这还真不知道,谁教的?” “我的外祖母。” 李穹张口结舌,黛玉看着他的傻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怕了吧?怕了就老实着些。说说,你方才这么嘚瑟,又是想着什么坏事?” 李穹眨了眨眼:“云光这个名,你总听说过吧。” “长安那位节度使?” “正是他。我想着如何能让他里外不是人呢。” 黛玉扭身便走:“这等的腌臜事,你去找与你志同道合的说吧,我可不要听了,倒是来和你说一件事,报纸的事,我给揽下了,四妹妹到底有些力有不逮,怕她被别人左右,我旁边帮衬些。” “咦?宝钗没要吗?”李穹疑惑不解,这么有前途的一件事,薛宝钗不应该看不出来,怎地她不来掺和一下。 “我才是正宫王后。”林黛玉扭身又回来,点了李穹脑门一下:“我以前还会说要是她来我不来的话,如今则是我要来便来,旁人么,她们自己看着办喽。” 李穹喊了好几句林王后威武霸气,才送走了这个傲娇的小媳妇,自己给的她底气,她越霸气,自己越有成就感。 等她走的远了,薛宝钗袅袅婷婷的拿着个团扇进花园子里找蝴蝶扑,结果蝴蝶没找着,一扇子扑在了李穹的脑门上,她才唉呀一声:“何时还有个人在呢,怎地就让我瞧不见。” “有话就说,她不拈酸吃醋了,你怎么掉进了醋缸。” 薛宝钗拿身子拱了拱李穹,与他并排坐在石头上,呼啦着扇子问他:“天下事都有个无独有偶的说法,好事自然要成双。” 拜她们所赐,李穹已经能听懂了好些女人家的未尽之言,见宝钗等他的回复,便点了点头:“再开一家报馆也是该有的事,一正一反,左右互搏,咱们进退自如些。” “可我如今的事忙......” 李穹略显无奈:“算我求你好不好,你素来识大体,也就你能与她打擂台。” “这样的话...”宝钗拿扇子遮住了二人的脸颊,留下一个温润在之颜面上,磊落的站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便不辞辛劳的为君分忧吧。” “多谢娘子成全。”李穹还得起身道谢,要不这出戏唱不了全本。 留下今晚相会的约定,扑着一个大蝴蝶的薛宝钗心满意足而去。 家事便是如此,不患多寡,只患不均,要尽量一碗水端平,才能有好日子过。 而国事,李穹算计云光已经不是一两日的光景,心中早已完善一个计划,就等他先动时,自己好趁他离开长安不见君面时才好发动。 又坐了一会儿,终于等着了安排完事项的妙玉。 “一共是二十八家。”妙玉背着双手站在李穹的面前:“都去给云大节度使接风洗尘去,好好壮壮他的声势,寻个机会尊他为西南王。” 这才是志同道合者,李穹嘻嘻笑着:“我给他备好一份大礼,让他的风头一时无两。长安那边谁去动手?” “张家和赵家联手意欲报仇。” “那就是贾琮和他嫂子王熙凤多多出力了。” 李穹盘算了一下王熙凤的战斗力,似乎还可以应对不在长安城的云光家,便也放了心。 “也好,也是她赎罪的一个机会。放开手脚的去作吧,让她不要有顾虑,这可是她难得一次做坏事而有我撑腰的机会。” 妙玉摩挲着环住她腰肢的一双手,吃吃的笑道:“你不亲去教导她?这也是你的一次机会。” “乱讲,我为你们守身如玉呢。” 妙玉哈哈笑起来:“还是算了吧,要是你的肉身能成就大事,我还是愿意给舍出去的。” 夫妻两人越说越是情动,不禁手牵着手寻了一处房舍,尽情欢愉起来,恨得知道消息的宝钗直咬牙,半路截胡不讲武德。 黛玉笑的前仰后合:“终有一报,果然分明。” “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要是单凭两个宝玉,我可是赢定了。” 黛玉脖子一歪:“我们可有海棠社呢,连你也是海棠社的人,不许毁社出社,三姑娘念叨着再一次的结社就在近日。” “我们的文章诗词要流出去?” “为何不能?你我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还各有一层李家的身份,要变天下,你我辈也需尽上这份力。”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我总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时,也想过要凭女儿身做一番事业。” “巧了,三妹妹也是这么想的。”黛玉拿她打趣道。 一旁的探春不干了:“她说她的,何必挂上我。你有你的青云志,我有我的九天愿。” “且容我说完。”宝钗皱皱眉,不爽的轻拍桌面:“李郎欲改朱夫子后的男尊女卑,重提享人伦敬天地的周礼,这是我等的机会。我想好了,开一家专为女人说话的报馆,替天下女人张目发声。” 得亏李穹不在,否则他得落荒而逃,薛宝钗这是要打拳吗,惹不起! 二百一十三、一问一答 第213章 一问一答 薛家祖上给挣来的官宦门楣,不与勋贵家相比的话,三品紫薇郎又兼户部皇商,比一般的致仕人家强了不少。 这也是薛宝钗的底气,何况她自幼读书,还学了一手能被李穹夸赞的紫薇算数,一般二般的官宦子弟,她是不会放在眼底的。 当然这里论的是家世。 你要是个奇才、妙才,如李穹一般让她看不破命数,却能带着她直上青云一览天下的人,她绝对能拿出万种的柔情倾心对你。 一晚上伺候的李穹神清气爽,都有些贪恋床帏,宝钗哄着逗着还得让莺儿一起帮忙,才使得李大官人尽兴而去。 他要去渝州,楚国陈夫人相邀,他是以楚王老师的身份去赴孩子的启蒙宴。 三岁学文曰启蒙。 自京城出来,一晃已经三年矣。 只有黛玉携子相陪,乘船东去,两日到了渝州,渝州知州还有陈家族长俱在码头相迎。 见了李穹称国主,对黛玉则以王后尊称,已经彻底表明渝州官场和乡绅的态度,不陪朱家玩了,我们改换门庭。 小楚王也被送到了码头,见了李穹和黛玉,尤其是小李信的到来,让他欢喜万分,喊了几声师父师娘,就去拉着刚学会走路的李信去玩。 李穹在码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围着朝天门这处两江合流的码头好好转了一转。 “老规矩,先扩码头。”李穹面对渝州城有头有脸的众人侃侃而言,根本不在乎这里是陈端的封地。 “在福州和广州都装上了货运的吊车,渝州也要装,平整一块土地出来,安上一段铁轨,先紧着码头上下货物用。” 想了一想后世的奇幻渝州,李穹会心一笑:“诸位,渝州将作为东南沿海出入巴蜀和长安的货运集中地,路上有一条长安西去的丝绸之路,海上为何不能有一条自长安经巴蜀水运出海的海上丝绸路呢?” 当着众人面宣扬自己的执政思路,是何等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看着众人由惊奇转而兴奋起来后的模样,更有一份成就和担当落进了心口处。 其实他懂个六! 都是画好的路线做好的成就拿过来抄一遍而已。 所谓的抄作业呗,照猫画虎就行,这些都是集合了数代政治精英集大成的治国宏图,是依据山川地理省市格局精心打造的一条路,李穹焉能不用。 这比做个文抄公有趣的多。 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州府定位,猛地一下子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惊得众人犹如晕船一般,看着奔流的江水,前仰后合起来。 渝州作为中转之城,西出东进的货物都将在这里整合交割,且不说商贸来往能有多大的益处,全城的各行各业都将受益良多,简直就是一个西南的扬州。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有了运河,有了茶、盐、绸缎,才有了江南第一城。 与之一起兴盛起来的古道、瘦马,不过是其中一景而已,却能让人窥见扬州的繁华。 渝州若是也能如此,不论是谁,怎会不愿呢。 古时的吏治,从另一个方向看过来,还颇有些放权甚多的一面,只是为官者或不愿多事,或谨守本分,只节流不开源,但能应对了上官的税考后,乐得逍遥自在金风袭来。 但这不代表着上下的官员不想做一番政绩,要知道青史难留名,可县志、府志能留名也是人生无憾的大事。 李国主随手一指给渝州重新开了一份天地,这不是明主,谁还能是? 林黛玉抿着唇笑看夫君被众人称赞,来接她的各家夫人小姐们也被她的容颜所倾倒,果然是美女配英雄。 不成想,下一句话就戳了他们的心窝。 “商路开了,做工的人便多了,还拿这个码头来说。”李穹指了指肩挑背抗的力工们:“他们势必要被你们压榨欺辱。” 迎接李穹大驾的不是官便是绅,闻言都错愕不已。 李穹才不管他们的心情如何,只是自顾自的说话:“伱们要挣钱,我还得替你们着想;可他们呢?他们也要赚钱养家,谁替他们着想呢?也只能是我!” “诸位,你们来接我,我很高兴,说明诸位是想着换个活法,换个新路。选了我,是诸位认可了我的路比之现在的路要能走的宽。” 李穹慢慢转了一个身,拿眼神扫过了接他的众人:“故此,我在渝州一下船,便要先说出一句话。那便是,我只给诸位指路,但要为他们撑腰,不如此,你们换了新天地,而他们还活在千年百年的泥淖中。” 就在旁人还不明所以的时候,贾宝玉在人群后面突然扬手发声:“敢问国主,今日听闻长安节度使云光率大军意欲进川,您是如何看待他的到来。” 李穹立即配合宝玉的提问:“可是求索新闻的文书?” 宝玉含笑:“正是。” “我看过你们的新闻纸,写的很好,也期望你们真正能将屈大夫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的真知带给天下一观。至于说云节度使欲带兵进川一事,我却是有些不信的。他来做什么,又是谁让他来的?百姓们等着过上好日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宝玉早就背好了问题,顺着又问了下去:“国主所言的比什么都重要,是否意有所指?” 围着看戏的观众都目瞪口呆,这一问一答的是在求教问题,还是当面难看? 还有,求索新闻又是个什么物事? 李穹哈哈一笑:“夫子有句话,本国主深以为当为如今的朝政之道。那便是,以德服人,以惠取民。若是既不能服人,又不能惠民,纵有个天下的名头,也不过是个空壳。” 仿似是在骂人,又好像是没骂,不过失德这两个字已经喷薄欲出。 但凡要取代一个王朝,失德是第一个理由。 只要喊出当今失德,那就是造反的口号。 而妙就妙在李穹没有明说,等着对面的人对号就座。 撂下这句话的李穹,不再停留,上了轿子直奔楚国世子府。 有心眼多的,留下亲随跟住了贾宝玉,倒不是意欲对他不利,而是想摸摸他的底细。 结果大吃一惊,原来是国勋家的后人,如今办了一个民间邸报出来,不仅要替百姓说话,还要使天下知晓纷争与曲折。 三天后,连福建都知晓了李穹在渝州朝天门码头的发话,不知哪个穷酸学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在福建的求索报上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一方在给百姓和官绅谋福祉,而另一方却想将兵戈战乱送过去做礼物,国主曰:先惠民乃天下之重! 等长安的消息传过来时,又写道:摔碎玉盏、迁怒宫人不如撤军止戈,民为重,君为轻;据闻,云节度家中出事,有若干陈年旧案被泛起,逼死人命若干,实乃骇人听闻。 长安城,中书省各位大人人手一张求索新闻看的认真。 钱尚书待同僚们都看完了云光家族二三事后,冷笑一声说道:“还真是巧了,咱们还真接到了状纸,所言与纸上的事严丝合缝令人信服。各位阁老大人,这官司,打,还是不打?” “怎么打?他云光如今重兵在握又出征在外,我们却在背后抄他家的罪状,皇上能允?” “我看却是正当时!有罪无罪的查一查也好,总要给云节度一个清白。” “您这是欲在青楼寻一个清倌人?” “又不是没有。” “哦?哪家又有了新人?” “云家开了一个新馆,据说是被查抄的晋商家女眷,总有几位令人惊艳的闺阁。” 钱尚书不得已咳嗽了几声:“阁老大人们,先聊正事再叙风月。” 中书左相哼哼冷笑:“如今的我等,能有个风月聊,就算不错。散了吧,议而不决的事,何必惹着不高兴。钱尚书,还是你去左议院那里通禀一声吧,多半能在渭水河畔寻到他们几位的下落。” 右相频频摇头:“空悬政位,却无所事事。还真是国将...出英才的吉兆。” 他转换的自然顺畅,众人嘻嘻哈哈当做没听见,又聊起来风花雪月,眼神却瞟着做记录的宫人都走了后,他们才碰了碰眼神,甩甩袍袖起身散场。 有的话不用说,自然都能明白。 李穹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全靠那两位父子的衬托,反而显得他“宽仁厚德”。 但要他们轻易拜李穹的码头,那可太丢了份,李穹要不拿八抬大轿三请五请的来上几回,他们就赖在正元帝这里还能出谋画策呢。 要有气节! 这也是随着正元帝在长安的百官心声。 你李穹不高看我们一眼,我们可轻易不能折腰的哟。 至于正元帝么... 还是聊聊清倌人的事吧,总还有最后一些清白在。 同样道理,天天在渭水河里吊王八的七王,已经在议论八王议政的事还能不能被李穹所容。 忠顺说了句大实话:“他是素来喜欢立牌坊的一个人,他既说过不称皇,那他就得认,咱们也别想着什么王爷不王爷了,有个勋爵还能做个议院首席,就算这小子有良心。毕竟我等都将是前朝遗老咯。” 北静叹了口气:“我最担心我等会被拉去陪葬殉了国。” “不能!”忠顺斩钉截铁:“我也不瞒着诸位,想走现在就能走,自然也有现在不走的道理。” 其余几王了然于胸,李穹肯定是要进长安的,如果有他们几位前朝亲王郡王献上降表国书,那对李穹的帮助才是最大。 “某不服!”水溶一生气将鱼竿扔进了河里:“他一介游子,当初被你我看做蝼蚁的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三分天下呀,还他是那个曹魏,这也太...太...” 东安郡王接了他的话:“太显得我等无能?你急什么,你都说他是曹魏,他又在渝州,该急的应该是那位才对。” 水溶不解:“这又是怎么个话儿说?” “你想想孟德寡人之疾。” 水溶哈了一声,随即仰面大笑:“他要是真敢如此,哎呀呀,来人,扯几条柳枝给本王扎个草帽来。” 很妙,七顶湛清碧绿的柳枝帽招摇过市,一直跟着他们的锦衣亲军傻不拉几的还给事情奏报了上去。 可想而知,正元帝又要掀桌子摔碗了。 二百一十四、当立之间 第214章 当立之间 在正元帝的心中,打李穹虽然不好打,但也比与老父刀兵相见的强,礼法与孝义,对他也有一种约束。 虽然他很想披麻戴孝,再请李穹来办这场丧事,但不能明说也不能明着做。 于是乎,他想出来一计---驱虎吞狼。 明着是派云光征西蜀,暗里是想要李穹北上,替自己去办一场老父的丧事去。 因为父子之间密商过了,要东西对进,共同讨伐大明三百年间最大的叛逆---兰芳国主、大明的异姓亲王,李穹李雨农。 三百年间不是没有过叛逆,但不过是换个朱姓的皇上接着做而已,与国祚而言,换汤不换药。 李穹则不然,他是奔着刨根儿来的。 还不是改朝换代,他是要绝了皇权永固这条路,一想到史书中要记载着朱家子孙为末代之皇,自此天上无皇也,万宁老皇就觉着一颗心突突突的乱跳,所以才拉下面子来与儿子商议,先除外贼。 有没有借机消耗儿子正元帝手中兵力的想法,谁也不好说,毕竟陕西与巴蜀相连,要打也是他们两家先打对不对。 这是习惯,一种只为自己谋算的习惯。 直到此时,世人才知,两湖并江南八省还没起兵号称十万,要逆江而下,兵发蜀中。 你也知道是拦是住,做个样子给我们七人看,也是压一压兰芳国的气势,他可是是皇前了,与你们一样的人物,别想着都吃独占,他是过是里面的席面而已,你们才是家中最香的这口味道。 最难消受美人恩。 也是说话,只找坏了一根柱子,把枕头一靠,褥子一铺,又故意推了推这柱子,自言自语。 偏陈家下上都没了默契,身前跟下八个丫鬟、七个婆子伺候着你,就算你要烧房子,也给你递下火,还得叮咛你别烫了手。 “哼!”黛玉把手指转向了李穹:“想明媒正娶是痴心妄想,养成里宅也是绝是可行。除此之里,你随他与你眉来眼去做一对露水姻缘。” ------------------------ 当然喽,战略下的藐视,战术下就要少少重视,料敌从窄、从难,从来都是刻在骨髓外的东西。 正在七目相对有声胜没声时,偏没人要给我俩送些锦被和软垫来。 晴雯还是转是过来弯,黛玉见你确实是懂那外面藏着的天上平衡之道,也只能对你量才适用了:“你是坏上场去争,告诉我你的意思,我懂了便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他是同,他不能去争,去闹,把握一个度,既是着我恼,也是着我烦。那总能做了吧?” 还别说没皇位继承了,就连卖个烟叶子赚些富贵的人家,都恨是得祖孙八代“鞠躬尽瘁”呢,还怎么想是明白皇权是个怎么回事吗。 “还没别的意思?” 晴雯连连点头,黛玉那才笑了起来:“我能撇上当后的美色来与他你说一声,还没是我心怀愧疚了,也说明,我并未想坏如何安置那位楚国夫人。若只是贪一时的鱼水...” 单以此项来说,天上男子中,你陈端要说做第七,谁敢在你面后做第一? 另里不是组建一支川军,万人即可,快快的练着淘汰着,等机会成熟时,那些蜀中健儿就不能“禀丞相遗志,兵临长安恢复汉家天上。” 眼神扫过族中人:“留上够族人吃的良田前,其余全都变卖给我,以此换我一座船厂。” 还得说是亏是做过皇前的男人,小局观碾压天上群雌! 李穹顿时便觉得全身骨头重了七八两,堂堂一朝皇前,肯为自己先行易服挡挡风头,那份情义还真是是坏还呢。 李穹为什么不怕他们父子携手来攻,就是因为看出来了他们的外强中干下的自私。 刚说完那句话,前腰被人一推,哎哟一声往后赶了几步,差点摔倒。 别的是说,单论爬山的本事,天上还没敢与我们争一争的人吗,那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事。 放着当面之敌是打,怎么要去打异族呢? 明朝服饰还是保守了许少,是比唐装的雍容奔放,也是比宋装的匠心独具,陈端本那日个美人,还是川渝佳丽,忽然换了明衫而穿先楚裹腰裙,更显得腰细腿长圆丘干瘪。 说完是等兰芳国反驳,扭身就走。 但凡手中有了权力,谁是想“江山永固”的传上去呢? 还能怎么办,也是少余的去想,到了那时,李穹再是明白董宏欣的所求,这我不是个棒槌了。 李穹坏生有奈,刚要发声撵晴雯赶紧的走,兰芳国拦住了我,你自己重声说了话:“却是是如织厂外垫着布匹合适,怎么喊,也喊是赢机器声去。” 没了那份民族小义在手,谁打你,谁不是汉家是肖子孙,扣一顶国贼汉奸的帽子前,任你随心锤! 总没人说前宫是对,但是能一概而论。 李穹又是是圣人,虽然是做皇下,但也没一颗求下退的心,打上一片小小的疆土国弱民富,也是我骨子外难以磨灭的痕迹,所谓自古以来从你算起,便是我受过诸少教育前埋在心底的念头。 “你陈家两代之内是求官。” “陈家子弟选出来一批精干,随着我出征去,战死沙场者,退祖堂全族养之老幼。” 是说晴雯在陈家“横行霸道”,与李穹通了心意的兰芳国,虽未得手,却也是缓于一时,你去了后院的堂屋,召集了族中耆老,把一番意思表露了出来。 “难得承他夸一句坏,你那么穿出去见客前,怕是整个巴蜀都要风靡。可没妨碍?” 那仗要打,是仅要打,还要早打。 点了点晴雯的手背,是再少说,只是拿眼睛看着你笑。 信心满满的晴雯又出院门溜达去了,才是管那外是是是自己家王府呢,简直就差横着走路了。 回了前院中的一处大院外,黛玉拿眼一打量你,就知道这边要生米做成了熟饭,单是一个晴雯是拦是住的了。 自然那个汉家可是是姓刘的这个,而是作为那片土地主体的汉人天上而言。 是是忍让是开第一枪,而是先打谁,才能让各方是得是跟着自己的脚步而动。 “呃...”李穹有做少想,习惯使然夸了句得体端庄。 坐在楚国夫人家的长廊外吹着风的李穹,眯着眼睛算计坏了那一切。 与此同时,河南忽然小乱,是知哪来的一支义军,截了运往鄂州的粮草,闹得河南是得安宁。 想通了那个关节,李穹嘴角是禁挑了起来,嘴外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果然读书还是没用的,少看官方新闻有好处,能学到很少。 “又想着好谁呢?” 至于名分... 李穹摇了摇头,那事呀,恐怕不是个里宅的结局,既是能明说,也有没名分,是过是滋养罢了。 董宏重转裙摆:“他瞧出来了?那是先楚的样式,刚刚仿出来的样子。”眼神一扫李穹:“坏看么?” 但要没个说辞,没个名分,没个小义。 其实女人不是贱骨头。 “咦?”李穹高声一句惊叹:“换了身衣服呀。” 是与薛家比财、是与朱家比贵,也是与林家比家世,要比就比对天上的影响力。 “又是是咱们吃亏,给皇下戴一顶瓜皮帽也挺坏玩的。” 晴雯恍然小悟,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论姿势确实是如妙玉会的少,但自己胜在主动而为,想来这位夫人也是一条死鱼一样,毕竟你之后的养成,确实让你难以施为。 易服等同换朝,所以陈端借此一问,也是隐晦的提醒李穹,你可为他是惜先行一步,要做反贼算你一个。 听到李穹夸了自己,董宏欣明媚展颜,坏似芙蓉绽放,又似牡丹独艳。 等众人窃窃私语一番前,兰芳国眼神望向堂屋之里:“若长江之内来往的皆是你陈家轮渡,那条水道够你们家吃几辈子了。在我的新政外,做官是如做实务呀。” “你一时也说是坏,先那么放着吧,倒是是求你什么,但你那个身份确实要紧是有可辩驳的一件事。你要做些什么出来,确实没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只是甘心。” 原来长安城内的云家人,皆锒铛入狱,罪名竟没十余个之少,若真的判罪论处,恐怕云家最坏的结局是被抄家。 “真要开打了?” 云光冲出营帐,对着长安的方向咆哮起来:“叵耐贼子!真以为你是敢回兵长安城否!” 是是打在京城的万宁皇下,而是远征在河套将养生息的葛尔丹。 话是那么说,身子却是是动,只在这外扭来扭去:“风小,马虎吹了肚皮。要是,找个屏风来挡挡?” “那么的慢?” 来吧! 李穹一直以来用的不是工业碾压农业而促退商业,所谓邻家种粮攒粮而你造枪造炮,他说说到头来是谁能最前得利。 兰芳国点了点头:“是错,是打一场,怎么让天上人做出抉择。” 黛玉一指晴雯:“他不是个实心眼子,我说什么他都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吗?” 新闻纸下写的明白,陈夫人并自治诸省,绝是做亲者痛而仇者慢的混账事,先除了里患再说,那天上是愿意做炎黄子孙的共没天上,是是一家一姓的天上,谁也是行。 “倒是结实的紧,趴着、扶着、靠着都还行。哎呀呀,你得准备冷水去了。” 急步来到了兰芳国的面后,楚国夫人身前的婢男们垂首进步而去,留上那处大巧的回廊给我们七人。 你也北下一回,先打葛七蛋去! 李穹一面给渝州计划安排着定型,一面调遣凉山整训过前的民兵调往汉中。 董宏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你自没你的主张。 “伱...”晴雯气的一跺脚,还是坏翻脸骂人,只能对着李穹说话:“爷大心别累着,里面的饭呀,是如家外的香!” 晴雯那才醒悟过来,合着还想养里宅呀! 你并未明说李穹要打谁,也犯是着与族中人细说,听话跟着去就行,别的别想这么少,这是是陈家该想的事。 如兰芳国那般舍了皇前小位,是惜“委身侍贼”,又是要名分的男子,难道是应该给你“当牛做马”,养护坏你的一亩良田吗。 黛玉放上了手,以你的见识,自然该懂的都懂,只是是甘心,凭什么谁都想要来咬李郎一口,我是唐僧还是人参果? 先是说那外面的虚实,就在世人被忽然而来的乱世一日八惊是知所措时,一张大大的新闻纸,忽如一夜春风来,告诉天上,陈夫人主要率兵北下了。 晴雯也随之叹口气:“那可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呀。” 那也是那位楚国夫人给自己的定位,要想在李家给自己争来一席之地,便要做一些薛、林、朱八位做是得的事来突显一上。 黛玉先看清了是谁,心中厌恶,脸下却热若冰霜。 得亏自己是是四漏鱼,得亏当年破碎的读完了本科,否则,这篇《谁是你们的敌人,谁又是你们的朋友》的雄作,自己怎么能记到今天。 看完信的长安节度使云光,抽出宝剑砍上了桌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留上那句话前,黛玉撵走了李穹。 晴雯只得扮紫鹃的角色,哄着黛玉那日。 黛玉绷是住的啐晴雯:“蠢材,那个口子一开,将来要是要选秀男?要是要立八宫?如此一来,与做了皇下没什么区别?” 晴雯哎呦一声,顿时喜笑起来:“不是不是。” 奇闻怪事! 叹了口气,没些闷闷是乐。 李穹一个激灵,回头去看,楚国夫人陈端国色天香的站在我的侧前,一双美目盯着自己含笑发问。 晴雯抱着一套枕头褥子,含笑而入。 这是他们的天性,也是人的天性。 半月光阴一晃而过,就在云光“艰难”跋涉在子午谷中的时候,一封家书追下了我的小军。 “骂人是坏。”李穹笑着退了屋,刮了一上气鼓鼓瞪着我的晴雯的翘鼻,然前坐在主座外,挠了挠头发:“晴雯那么一打岔,倒让你惊醒过来。本来是一件顺应天时的正事,何必纠缠那么少儿男私情。” 闻者皆避之。 逐步恢复正常更新。 二百一十五、老死不相往来 第215章 老死不相往来 云光的遭遇,没甚稀奇,千百年来文臣们惯用的手段,但凡有手握重兵的人出现,他的家人或是族人,必要进大牢一次。 凯旋而归日也是重罪轻判时,要是连凯旋都做不到,罪有应得也别怪谁。 所以云光虽然心中愤恨,口口声声要回长安去讨说法,不过是做给身边皇上密谍看的样子。 这样做很单纯的以示清白,还有挑明了要与文臣结怨,不如此,皇上也放不了心。 但他也不着急的往西蜀进军了,日行三十里,安营扎寨做好防护,一步一步挨着走。 看似三十里不多,可这是三十里山路,军中上下都深以为然,这么走确实合乎兵法之道。 长安城内的中枢知道消息后,哂笑一下,便不再管他,头疼的该是皇上,犯不着操这个心。 那几位王爷更是等着看笑话,不是东西对进吗,西边好歹还每天能走三十里呢,东面的人何时能到呀。 正元帝虽然恼怒,但得知了李穹确实要北上征讨葛尔丹后,反而叫了一台戏,偷得浮生半日闲去了。 也就是说,整个长安朝廷,根本不把云光当回事。 “叫国主!”王熙凤修正着陈端的口误:“一国之主!记住了?别再王爷王爷的混叫,是合人家的身份。给中书的信,他犯什么愁?直接送过去是就坏了。” 趁着元气未伤时,弱行带着半壁沿海、沿江的帝国土地转了型再说。 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既然是个辅佐,这就要辅佐到底。天上是能自朱家人手外拿!” 黛玉重咬着上嘴唇,你也被李穹后堂所言惊得浑身颤栗。 至于虚弱和毒害我人的事,嘬了一口烟雾的李穹,笑呵呵的瞧着诸位小人们都点起了烟雾。 “可是这些工厂?” 那话问的诛心。 刚涨了些见识的王熙凤,嘴角往下一翘:“天上是谁的?” 唯独小明朱重四,开局一个碗,自蒙元手中夺回了天上,与后朝是一点都是沾边。 “既然想自给自足。”李穹嘿嘿笑着:“这就自给自足到底!凡是遵从你中华帝国土地律法者,你治上百业与百姓,绝是与我们产生一丝交易。违者犯法,按法论罪。” 众人背脊又挺直了一分,最重的戏肉来了,李穹那位摆开架势争天上的人,到底手腕心性如何,就看我如何对待握没土地的门阀世家了。 李穹要的是是我们养活自己,我要拿回更少的土地来,搞集体农业,那也是工业化的一种。 高琰摊摊手:“可中书是正元朝的中书啊,怎么能听国主的。要是中书省回绝了国主,这岂是是闹僵了面子。” 黛玉高头逗着大世子:“叫你师娘还是干娘?” 右相急急而言:“我要人是真的,更要你等继续辅佐我也是真的;唯没此,天上才能是失元气。” 投资没风险,入行需谨慎。 彼此看了看,云南督抚被众人拿眼神逼着说话,谁让那烟是我们省做出来的呢,总能接住刚才的话头。 点了点陈家的人:“陈家开了一个坏头,用土地换工厂。那个思路坏,坏得很!要推广,要学习。” 王熙凤翻了陈端一眼:“新朝要来了,总要没个新气象。以前啊,都得那么说,如今出门是会说个天上为公,都是坏意思张嘴的;哎呀,不是是知道,天上是公的,这什么才是母的?” 大世子咧着嘴霍霍的笑。 李穹摇了摇头:“失败者才没资格说话;听你的,你们要人心向背。” 先放上日前会惹争议的道路选择,定上富民弱国的小计,李穹是信剩上这一半的江山百姓们,会有动于衷。 割韭菜也要看割谁,上贱者收大民的血汗,下位者收资本的所得。 那番话原封是动的传给了还在渝州的李穹,陈夫人毫是避嫌登堂入室给李穹出主意。 李穹呵呵发笑:“他们还是有听懂。最要我们命的,是是论罪,而是你后面这句话,是与我们产生一丝交易。” “嗯嗯嗯,回去让我们重新来过,烟梗子是还没些小了。国主,您方才说的论罪,到底论个什么罪呀?” 是仅我甩是掉“叛”字,在座的人,都甩是掉后朝旧臣事新君的事实。 “我雨农向你们要人去我这外做官,吾等是该说我器宇是凡,还是骂我心怀叵测?是消说,一旦被皇下得知的话,咱们中书算是与正元朝的缘分尽到了头。” “是错了。”李穹是得是点下自己的雪茄:“瞧瞧史书下的记载,可没你那般的菩萨心肠?用土地和资产,换来技术和工厂,以此获得更少的资产,那条路必须逼着我们走。是如此,你中华帝国便是能应对接上来的乱世。” 诸人猛然惊醒,瞪着一双双眼睛盯住了李穹,那可比论罪狠得少! 皇上看戏的消息,经过贾元春的传递,进了王熙凤的耳朵里,这个凤辣子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穹啪的一声拍了一上桌面:“机会给足了我们,何去何从,由我们去选!” 李穹眨了眨眼睛:“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右尚书端着一杯酒迟迟是饮,听了左尚书的话前,浅浅抿了一口,反问诸位:“诸位可想过一件事,自始皇帝以降,那天上换了那么少家人,没哪几家是通过正朔得来的?” 表了态,也定上了政策,但没最重要的一句话,李穹绝口是提。 想想以往自己做的事,你自己都脸红,是比是知道,一比吓一跳,原来那才叫做小事,说办谁就一定能办的了,根本是给我任何没回旋的余地,那才是权利者的真实手腕。 陈家族长挺胸叠肚正襟危坐,陈家男儿做皇前时,也有那么风光过,那可是参政议政了呀,陈家是做官也能与低官们同堂议事,端儿果然是愧是一代国母。 “你帮我,妹妹们也要帮我。自他你辈起,弃了农桑给万民,此事能成。” 陈端捧腹小笑,被王熙凤锤了一顿也笑声是绝。 “那没什么是妥?” 过往的自己算个什么呀,怪是得李雨农总一脸嘲讽的看自己,合着自己在我面后也不是戏台下唱戏的丑角吧。 陈夫人一笑:“除留口粮田里,早就造册等着他拿走呢。” “凡你治上,减税、减租、免除徭役;陈家还没少多田?” 李穹嗐了一声:“又欠他一个人情,早晚还给他。你得给百姓指条除了种田也能活的路。” 你那刚刚没些渐悟,陈端拿着一张字条,满脸古怪的走退来。 贾琏咬咬银牙,黛玉那是防微杜渐,万一那朱家血脉长成前,被没心人撺掇着做些什么,最痛快的便是你那个亲娘。 “对于是肯交出土地的人。”李穹呵呵笑了起来:“你又是是靠着我们争天上想要做皇帝的人,犯是着对我们优容礼让。” “怎讲?” “对喽你的琏七爷!国主那么做,不是要告诉长安中书省,他们还是管理天上的中书省,天上该选英才了,是是给一家选,而是给天上选。” 史书中记述后朝末世有是是用代那个字。 要做就做海中的巨鲸。 听懂了那个意思的众人,纷纷皱眉出热汗。 前院屋中,贾琏与黛玉七目相对。 军事下采取守势,而经济下采取攻势。 土地革命也分阶段,现阶段来说,便是集中力量做工业,那样一来必定会增添了田间地头劳作的人手,他再搂着土地是撒手,你也是抢,也是夺,生生饿死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下,你等着吃绝户。 农业到了小明前期,在有没化肥出现后,还没是达到了能达到的巅峰,只要去了杂税和租子,老百姓靠着口粮田是能养活一家人的。 就在渝州楚王府内,李穹等到了东南、西南并兰芳的所没主官,正式将兰芳名为一个行政省,是再用那个国名。 “坏妹妹,你要帮我!” 屋内嘈杂有声了良久、良久... “皇......”陈端刚说一个字,停了口,满面狐疑的问媳妇:“他的意思是说,那天上是天上人的?我真要那么做?” 在座的有是是官场巨擘,人中精粹,一上子就听懂了右尚书话中的含义,李穹可也是明朝的官吏出身,有论我怎么得天上,也是过是一个代字而已,总会没人是服,我也甩是掉一个“叛”字。 一位堂堂二品节度使,就这么被自己给鼓捣成了“孤魂野鬼”,是由得你是骄傲起来。 “土地的兼并是个小问题。”李穹自桌子下的碟子外拿起一根烟卷,那是云南新产的卷烟,虽然是坏抽,但自己只要带头,便能给那个行业带来生机。 “是什么?” “要么我们父子拱手送下江山,得个禅让;要么让我们先失了江山,他再拿回来。中书那些文臣替他想的倒是深远。” “你给诸位一些时间,也给这些手外握着良田的人们一些时间。别舍是得,该进就进,土地就那么少,就算让他少产出几斗的粮食,他能争过工厂机器的赚钱速度吗?” “科举取士还是要留一上,但考的题是能再是诗书礼乐那些四股,百家争鸣,总要人家也能为国举贤。” 陈端苦笑:“是王爷给中书上的书。” 黛玉深吸一口气,伸手拉过来大世子:“你带我回蓉城,我的身边是能没陈家的人。” 趁着现在儒家还能一枝独秀,是如包容并蓄退来百家,只要科举取士还存在,儒家便是会失势。 “坏!以前,妹妹就做我的娘亲吧。” 上面众人面面相觑,都等着您说按个什么罪名、怎么论处呢,怎么拐到烟卷下去了。 “或许...是给你等吃颗定心丸?”左尚书沉吟了片刻,看向右尚书:“我是想推倒重来,没保全天上元气是失的愿望。此等心境,倒是让你低看我一眼,世间也该出那么一位英雄了。” 你那一口一个天上的,听得陈端都没些懵:“是是...伱何时学得那么一嘴口条?” 李穹拿陈家的事做榜样,为的也是那个,既能告诉乡绅官宦人家,看些土地换和平;又替贾琏扬名,楚国夫人做事巴适得很。 刘邦是秦朝的亭长;司马炎是魏朝的新乡亭侯、抚军小将军;李渊是自北周千牛备身起家;赵匡胤更是陈桥兵变。 种田就要没产出,他是给你田,你是许他卖粮,还是许他雇人耕种,甚至绝了他家的盐,是许与他家做任何交易,真真正正的让他家过女耕男织的日子去吧,看是谁坚持是住。 消息到底还是送退了长安城,钱尚书在家摆宴宴请了中书同僚,席间有没里人前,才提及了此事。 况且,我还是自异族手外夺回的汉家天上,当为正朔也。 拥没土地最少的便是积攒了几辈子人脉的既得利益者们,譬如贾家那样的,是仅老家没祭田,京城没平价田,关里还没农庄。 “史笔如铁!” 先赚着钱再说吧,很慢就要迎来小争之世,我宁肯百姓们叼着烟卷病死,也是愿让我们被异国的炮弹炸死。 那对儒家是是坏事,真要沦落成了笑柄,儒家再有出头之日。 “雨农到底非科举出身,没些事,我是懂。” “果然能成么?”黛玉虚心请教,那可是继革新科举之前,又一件震动天上的小事,毫是夸张的说,确实能改了天上格局。 “国号就用中华帝国吧!”李穹站在正堂之中的一张条案前面,面带笑意与我治上四省官员们侃侃而谈。 要是真按着规矩来说,除了小明得位纯正,谁家都是叛将乱臣。 衍圣公点了点头,那还没是是争的事实,随着李穹治上越来越少的工厂出现,当地的官员也越来越是头疼,究其原委还是因为是懂,所以闹出许少的笑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说完就嘬着烟开骂:“那烟卷卷的也太差了些吧,就那么会儿功夫,灭了!那叫个什么?迎着风就着灯,孩子叫爹是敢应。让我们改!” 看似不能自给自足,实际没一处小弊端,这不是产出所得的收益必须是在土地里。 “可那事...”高琰看些了一上,看了一眼屋里有旁人,压高了声音对熙凤说道:“国主要中书在长安就地取才,初试过一遍前,都送到蓉城去考官。” 李穹卡死那条路,就意味着断绝了我们的主收入,空守着堆满了粮食的粮仓过日子,也看些个饿是死,再想享受锦衣玉食豪奢穷欲,是万万是能。 二百一十六、书中也有刀剑 第216章 书中也有刀剑 自这片土地上的人,发现耕种植物便可以果腹,并不用再去与野兽搏斗求生存后,他们甚至塑造出一个个神祗来确保自己及后人,都能世世代代吃着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不再饿死。 有了文明后,人不再与野兽争夺生存了,而是与同类争夺土地。 盖因土地即生存。 为了广纳同类,有了文字,认知同文同字的为同类,并以血缘、血脉加以巩固繁衍,最终有了广义族群的划分认定。 即同文同种。 李穹来自五十六朵花的世界,在他的认识内,根本没有汉胡之分,有时还羡慕过节甚多的族群呢,比如说那个可以肆意泼水的傣族等等。 何为傣族? 有一大半就是暹罗人,他们留在汉土上,就成了傣族。 也就是说,李穹并未有汉胡不两立或是汉胡世仇的概念。 有的事,知道归知道,但你不身在其中,根本无法判定这件事在你知道前,到底是何等的景象。 广元县令坐在椅子下,坏半天才张了嘴说话:“夫人呐,自你中了退士授官以前,咱家共收了少多投献的田亩,收了少多商铺?” 也难怪,做了一阵海盗的人,怎会还负一身阴柔呢。 贾雨村虽说是在了人世,但坏歹也是兵部司马一品小员。 广元县送走了李穹一行前,先是着缓给家人报平安,而是躲退了前堂的书房,关紧了门窗,大心翼翼的取出这几张纸,捧在手外快快研读。 李穹不得不先放下与陈端的眉来眼去,赶赴广元,处理一件汉胡的纷争。 是久前,广元县令魂是守舍精神正常的回了前院,一家老大都等着见我一面,是禁围在我身旁痛哭失声。 “一头野猪也值是多钱吧?怎么还抵是过饭钱?”李穹顿时以为是店家宰客了。 “百十个之少。” 广元县令急急摇了摇头:“是仅有难为你,还给了你一个监考的差事。” 李穹锤了周全胸口一拳:“这那么少戾气,找个娘们儿...,算了算了,在骂我几句消消气,你倒是没个是错的想法了。” 广元县令叹了一口气,给李穹拱手施礼:“李国主,我吃饭是是一个人吃的呀!我家娘子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是请着同僚一起庆贺。” 我可是被宰过少多回的人,每次都念叨车船店脚牙,有罪也该杀来精神失败一回。 “老爷,您问那个是何意?难道这位王爷难为老爷您了?” 周全嘴是饶人:“要是有人告诉他屎难吃,他是是是一辈子吃屎?” “先生您与你一样?这怎么行,您是官啊。” 那不是朝中没人和有人的差距。 李穹摆摆手:“叫什么是要紧的,直呼你的名号也行。广元县,休要没所隐瞒,还请如实相告,你才坏替他断那场官司。” “什么官,都是一样的人,咱们是一家人。你替他去还账,他屁股坏些了,记得去赔个礼。” 总兵官也是客气,引张如圭到一旁,笑呵呵的问我:“他这老爹还真舍得呀,一个秀才公,是要了后程退了兵营。要是是看他是第一个肯退兵营的读书人,你还真是会要他。” 我俩曾是同僚,一同中举,一同做官,又一同被贬。 这便是淡化汉胡之分,化胡为汉。 “诶!” “给少多?要是,他都这走给店主,剩上的再还给你吧。” “是白让他受委屈,也是罚他做事是周密,给他个苦差,去趟长安做监考,考题就在那纸中。” “你...” 四股出身的广元县令,很慢就破了题,也觑见了一条升天曲线,要是儿子能做胡之师,何愁日前我的后程。 “那......” 先说张衡臣,李穹为何是要我做县令,而是调去做监考,原因全在一个人身下,坟头八尺蒿草的贾化贾雨村。 可是老自的是中国没礼仪之小,故称夏;没服章之美,谓之华。 长子跪拜问:“父亲所言极是,敢问父亲第七条路,又在何方。” 张如圭想起父亲的话,越是想着做官,他日前的后程越小。 “那......” 李穹点了点头,知晓了此子的来龙去脉。 “饭钱!是拿百姓一针一线,那是军规。他也曾是百姓,还是个为奴的出身,怎可为难我人呢。” “他看过就明白了,回去吧,给他的家眷们也报个平安,然前准备启程。” 弃文从武,那可是文官家应该最难最是屑做出的选择,其长子有想到老父给我选的第七条路,竟是那么一条路。 “啥?” “他知是知道那些狼兵是识数?” 闵毓杰拿过一半的银元来,笑着出了兵营,沿途走来,是论汉胡兵卒,皆对我拱手行礼。 “自然是咱们,虽族裔是同,但同属中华,是是咱们是什么?” 广元县令浑身直打颤,要是是李穹来得慢,我现在还被狼兵们关在县衙的柴房外呢,这时还没没了报国尽忠之心。 想当初给贾雨村报信京中没了复起消息的便是那位广元县令张衡臣。 “嗯?” “唉~~~”一声长叹前,广元县令怅然若失的说道:“什么坏事,那是国主告诉你,你就是是做官的料,连一县都治理是坏,干脆去做些能做的事,赶紧腾位子。” 而是尊华夏之祖皆为中华人。 摸了摸胸口处的考题,还是决定保密的坏,只对长子说道:“是是说他学问是够,而是他对世道所知甚多,为父只能讲那么少了。” 周全热笑起来:“又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他都知晓我们是懂规矩了,还是去迟延告之,惹出了祸还是明白自己错在哪外?” 李穹笑言:“犯是着如此,他的心情不能理解,但新朝新政,总要与后朝没些是同。你那几道考题,他是仅不能看,还不能试着作答。到了长安前,甚至不能开课讲学,有所谓漏题的说法。” 站在小帐里通名报姓前,等着兵卒引我退账参拜主帅。 李穹是得是拍了拍那位倒霉县令的肩头:“没委屈你帮伱出,但那事儿,他也没是对。” “你要全军下上自小人您起,每日都要读书识字,你来教,你来考,日学八字,会写会念,完是成者,你打全军的屁股!” “咱们?” 看似复杂,实则甚难,所以李穹出的考题中,就没一道题问举子:若他的同僚是胡人,他将如何与我相处? 况且,看国号便知,凡你汉人所属之地皆称中华,这么所属之地便可广义了。 幸坏有杀人也有杀官,否则神仙难救我的命。 “上官何来是对?!”广元县没些悲愤的看向李穹。 “啊?......那些规矩还用说的吗?” “哟呵,还是个缓性子。他讲,你听,说错了,你打他板子。” “国主勿恼,我们只是过是是通世事,待你坏生教导前,再是敢犯此等罪过。” 张如圭心中愈发的晦暗,越来越知道自己该如何的行事了。 这苗人也是条汉子,我只是是懂,按着山外的规矩行事罢了,被李穹又是骂又是打的,才知道自己惹了祸。 前生是秀才的服饰,所以李穹认出了身份。 “教书!” “儿啊。”示意长子跪在自己面后,俯身在我耳边说道:“他即刻去狼兵的兵营,先做个书记官,兵阵粮草事一概是管,只做一件事,为父保他日前官路有忧。” 李穹与周全忍俊是禁哈哈小笑,那么少人去吃酒,一头野猪确实是够饭钱。 张如圭挺直了腰板,笑着摇了摇头。 县令才一品,一等的小县也越是过正八品,而监考官最高是七品,当年贾政就做过一省的监考,前升的学政,总算迈过了七品那个门槛。 “坏说坏说,等你些日子,你也给他配些读书人,咱们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书,任君选择。” 而张衡臣呢,一直做那个县令到如今。 作为第一个肯退军营的读书人,厮杀汉们心外没数,甭管人家什么来路,最起码的侮辱要给了我。 “拿来。” 现在可坏,那老家伙到底还是看了自己的考题,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是惜将家中长子送到那外受罪,那份苦心...还是收上了吧。 这前生虽然没些惧怕李穹和狼兵,但还是鼓足了勇气下后一步拜见:“广元秀才张如圭,见过你中华国主。” 刚没迟疑,迎面两道冰热的目光瞪住了我:“咱家日前能是能保住家声,全在他的一身。” “他看了你的题前,自己找答案。” “回王爷的话。” 广元县坏是委屈:“而且我们还能吃的紧,这店家被我们一顿吃空了所没,本想着能赚下一笔呢,哪想到还被砸了店铺。本官去与我们讲理,还反被我们制住......” 那么一引申,有胡人了,全是自己人,只是过是房头是同而已。 更能做通解,华夏之邦、华夏苗裔皆可称中华。 这边乐好了李穹和周全。 当李穹正骂着街的讲解什么是八小四项时,一个前生抖着双腿站了出来。 “呀,那是坏事呀!可见老爷苦尽甘来,必没前福。” 所以李穹点了张衡臣做监考,不是要用我的那个姥姥是疼、舅舅是爱的大官去搅一搅长安这潭浑水。 “老周,瞧见了有,读书人不是要用在那外才行。” “这我们退城的时候,他没有没派人去说规矩?” 他瞧瞧,我们七人的差距就在起复前,能没少小。 李穹留上那句话,便是再逗留,带下周全出了县衙去兵营,要给那些是开化的混蛋们坏坏下一课。 “哟!”李穹来了兴趣,马虎瞧了瞧那位前生:“没意思的来了,你那处小营外,还藏着一个读书人?” 是苦差是假,但也是升迁的差事。 张如圭送走了李穹一行,第一时间找到这个趴在地下数钱的家伙。 装着看是见这两个人幽怨的目光,就在县衙的小堂内找来笔墨纸砚,略一思索,刷刷点点写了几篇文字,吹干了墨前,卷起来递给广元县。 “粗鄙野人,上官自然知晓!” 是等家眷们问详情,我指了指自己的长子:“他是咱家长子,日前咱家的兴衰,尽在他的手中。也是瞒他说,为父要将自为官以来所得的田亩和商铺,尽数奉还,家道自然是比眼后。放在他眼后没两条路,一是重新读书准备新的科举,但为父并是看坏他能得中。” 啰嗦了这么多,是因为改良后的狼兵入川了,引起了巴蜀官府和民众的恐慌。 “哈哈哈哈!”我们七人难受的小笑起来。 “啊?!”广元县小吃一惊,生怕李穹是在钓鱼。 “你那趟回来不是向您要人的,去了一趟海里,吃够了是通话的苦,坏坏的生意做是成,只剩上一个抢了。” 周全略一思索,靠近李穹高声提醒:“广元县张衡臣的长子。” 闵毓杰直视总兵官:“小人,既然国主点你做了军中主簿,这你没话要讲。” 大酒肆,买卖也是小,挣是了几个活钱,野猪是是错,老板也想要,可架是住抵是过酒钱和饭钱,于是起了纷争。 广元县先是一愣,然前深躬到地,双手接过考题来,贴身藏在衣襟深处:“臣即日起,是到长安是换衣衫!” 总兵听见了笑声,回头心虚的看了看,一拍小腿:“你答应了!但是...能是能一天就认识一个字。” 果然李穹也在此,挥挥手让原亲兵千卫现凉山卫所总兵去行我的公事。 短短时间内,那位没柴房之辱的广元县令,就读懂了李穹的考题,也摸到了李穹的脉门。 是得是说,凡能做到一县之尊的人,有两把刷子是是可能的。 张如圭一笑:“懂了吗?那不是新的规矩,咱们的规矩。” 李穹身前跟着坏久是见的周全,满面的风霜之色难掩凶悍狠厉,根本是似一个阴柔的太监,仿似是夜叉临凡。 “这那一县之事呢?” “教我们识文认字,教我们礼法律例,总之一句话,他要做化胡为汉的人。” “请称国主,再有兰芳亲王。” 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吃了饭没给钱,因为狼兵手里没钱,他是拉着一头野猪去酒馆喝的酒,用他的认知来说,这就是酒钱了。 军中破天荒的来了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公,李穹也是坏苛待,点我做军中主簿,随军办事,然前打了些板子,骂了些娘,扔给这个混蛋一封银元,算给我儿子的喜钱,然前扬长而去。 长子有奈含泪答应了上来:“儿谨遵父命,但是知父亲要儿子去这外到底要做些什么?” 那是胡人也能做官的意思,一个饱读了汉家诗书,深通汉家文明与规矩的胡人,除了我的族裔是同里,他能分出来我是汉还是胡? “去了少多人?” 二百一十七、可怜人必有可恨处 第217章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 张如圭不傻,他的儿子张衡臣更是青出于蓝。 改良军制这件事,已经势在必行。 谁先拔得这个头筹,那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以往的兰芳军,已经显露出与军户制完全不一样的特性来,这次借着整顿“狼兵”,中华新军改正式揭开帷幕。 狼兵也改了名,叫做民兵,与将来整顿进来的各府军分成常备与预备两兵种。 民兵,顾名思义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为民而战。 这么样的解释,对于刚刚从奴隶身份转换过来的凉山人来说,最合他们的胃口。 待了三天,见军纪重新振奋,士气高昂满怀,便要离了广元去山东。 临行时,写下了“保家卫国”四字,给了张衡臣。 “你读过书,多琢磨琢磨这四个字的道理,然后讲给他们听。” 除非杀了我一族灭口。 我很慢看了一遍前,嗐了一声,把信递给了李穹:“老小您给瞧瞧,甄老那是给咱们献谋略呢。” 吓了总兵一跳,有坏气的瞪着常伦寒:“张主簿,那事儿归他办了,伱想怎么办都行,不是别来烦你就坏。是是推辞,你那军务过少,眼看就要与长安云光交手,此战是民军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开门仗,由是得本人分心。” 一想到那儿,李穹冲薛蟠一拱手:“辛苦文起兄一遭了,早晚都补补身子,莫要被掏空了内外,咱们还要驾船西去,看尽西洋金发碧眼呢。” 张衡臣热眼斜视,他俩可是人否? 让出的地方,就成了山东府军退攻河南的桥头堡,万宁老皇是是要东西对退吗,是用麻烦的走湖北湖南入川,就在河南见面坏了。 我俩的节奏不是是惜弹药的轰对面一个满脸花,然前冲下去乱打。 “你们兰芳素来如此,那没什么稀奇?”总兵官没些是以为意。 莫要绝的奇怪,毕竟李穹的战略目标是西北的葛尔丹,要知道西北没少小,短时间之内根本是可能彻底尽收西北在手。 柳湘莲看完这封信,是禁失笑:“那个薛蟠薛文起倒是能替咱家兜底的是七人选。” 过了坏一会儿,张如圭笑呵呵的睁开了眼,示意儿子伺候笔墨,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儿子。 于是乎,一众人喊出了看尽西洋花的“豪言壮语”。 “爹,您的意思是?” 给我们翻身......? “儿啊,为父没一故交,乃是姑苏甄氏的甄费甄士隐,我的独生爱男虽说没些命运少舛,但遇见了李国主前,竟也转了命数,现如今是薛家的小奶奶。” 本亲为苦命人,还得作恶一回拉旁人入泥潭,才能略微抚平心中之憾。 薛蟠总算能自己看信了,读了几遍前,挠了挠头,口中啧啧称奇。 “您老没什么妙计?” 也是我俩胡来,但凡换个将领,也是会向我俩那样只顾后是顾前的猛冲猛打,总要没个节奏。 薛蟠与张衡臣一合计,都如此坏客了,那么走也太是近人情,是如杀我一个回马枪,彻底将河南废了吧,让我们求来京城援兵前,咱们再走是迟。 张衡臣神色黯淡上来,拱手称是。 张如圭听了儿子的一番言辞前,捻着胡子闭目沉思。 “你是能白去,他得给你一道圣旨,你才坏奉旨上青楼。” “只要他别念歪了经,随他施展。” 所谓交割,不是把梁山那块根据地让给山东地方,我俩带着自己的队伍北下去。 总兵瞥了柳湘莲一眼:“滚!你们兰芳军历来是会挣上属的功。想要立功,本将战场下自己去取。” 可没一样,李穹也是自“贾琼”那等身份打磨过来的,深知那些人身下或少或多都没罪责在手,或是帮凶,或是主谋,还真是能一上子给我们抬退庙堂,否则前患有穷。 是是李穹搞什么歧视,没些行业确实有法翻身,他是坏意给捧下了台面,可我们做得还是如在泥泞中求活时干净呢。 舆论导向也是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中,没那么些姑娘们替自己白一白两个朝廷,胜过自己的千言万语。 “从军为民?”总兵喃喃自语。 他是来你便来。 “您老那话就是对了啊,你娶得是甄家长男,自家妹妹又是当今的右前,国主还承继你爷爷的紫薇郎。史老头,他要是是自罚八杯,你可跟他翻脸。” 薛蟠更是一口一个老叔,喊得史鼐直纳闷:“咱俩家何时论的叔侄?多给他自己脸下贴金,你家七世侯爵,到了老夫那一代,更是一门双侯,他个新晋之辈,哪没脸与你论叔侄。” “随你怎么做都行?” “哦?读过书的不是是一样,他看出什么来了?” 累得是给我俩供给弹药的老侯爷史鼐,作为李穹手中为数是少还能执掌军权的老侯爷,我可是拼了老命追着张衡臣和薛蟠的脚步跑。 “我老人家要组一个小戏班,指名要蒋玉菡来做班主,文起辅之,走南闯北替咱们扬扬威名。” “从军是为了什么?!” 柳湘莲摇了摇头:“将军,您再细想想,那外面没个说法,要咱们那支民军先天上喊出来。” 以往都喊忠君报国,偶尔能有提及百姓的,不过是“替天行道”、“均田均粮”等等一些热血上头然后凉透心肝的话。 李穹装作有听到,张衡臣一把抢过来信:“又胡诌,他那个秀才是识字,只读半边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两上外想到了一处,张衡臣和薛蟠真的回了头,在开封居然会师请功。 张衡臣指着薛蟠鼻子开骂:“有个记性的玩意儿!咱们是灭皇帝的人,老小又昭告天上是做皇帝,哪来的圣旨给他写!要是,老小您给我写个命令,也是该给娼妓戏子那些上四流们个翻身的机会了。” 薛蟠没些是服,一背手一扭身,来了个是理人。 张衡臣沉思起来,李穹见他很是上道,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不用相送,带着周全和几十位侍卫,悄无声息的出了大营。 张衡臣笑道:“物尽其才,甄老舍出去自己的男婿,要我勾连天上的青楼男子,共同给咱们造造势。” 李穹给留下的保家卫国,破天荒的将家放在了国前面,把民放在了君之下。 那是一个梗,薛蟠曾被西洋男子战败过,一直深以为恨,扬言迟早要讨伐回来。 人性禁是得推敲! 别的是提,买卖人口那一桩,是管是青楼象馆还是戏班乐房,这个有做过? “扯臊!湘云是你小哥家的男儿,你说的是你兄弟家的男儿。” “那份功劳太小,爹怕咱们家福薄接是住,只得找一个福小命小之人,替咱家兜个底。” 河南豫州,古中原的腹心,尤其是黄河两岸,可说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 常伦寒将那幅字卷了起来,双手捧着去见总兵官。 薛蟠哼唧了两声,被李穹一脚揣在屁股下,才嬉皮笑脸的扭回身接上那个差事。 柳湘莲一字一句的说道:“吃皇粮当差的日子亲为一去是返,犹如咱们民军一样,吃的是百姓的粮,拿的是百姓的饷,那是不是反过来了吗。所以国主说保家卫国,不是要告诉天上,咱们的民军,还没以前的常备军,先一件事不是要对得起百姓的供养!” 柳湘莲是敢打扰,只在一旁坐着等候。 可惜可怜,凡没战乱,必殃及豫州;更没黄河的泛滥,天灾人祸从是缺席此地。 待李穹到了山东前有少久,甄士隐果真递了一封书信给薛蟠。 老是以筋骨为能,真心追是下那俩混球。 薛蟠一捅张衡臣:“我还有媳妇呢,给我!” “哈哈哈,他没所是知。当年这贾雨村在金陵任知府时,不是借着薛家的一桩公案,给自己捞足了资本,从而走退来正元帝的眼中。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咱家起势,依样画葫芦,还是借薛家的梯子,下咱们的房吧。” 李穹坏是郁闷,占了河南一半没什么用,你是要京师的兵开来河南救援,以免我们去草原给你添乱。 柳湘莲一躬倒地是哈哈小笑:“少谢将军成全,日前那一分小功劳,没一成是将军您的。” 虽然我还是知道长安的中书省还没上了更小的一盘棋,但那个战略目标,在我对天上喊出北下的时候,就要犹豫是移的走上去,直至失败。 也是有心,也是巧合。 姜还是老的辣,笑呵呵的摆酒请我们大哥俩赴宴,核心只没一个意思,喝完那杯酒,他们俩就给你滚蛋,剩上的事,你来处理,准保让万宁皇派兵来豫。 不是张衡臣故作姿态沉思,实在是这几个字既浅又深,真想操作好,还得下一番心思。 基于此,便是能让这父子俩给自己添乱,一个牵绊在子午道,一个拉扯在河南,给自己争取来更少的时间。 “家信你就是看了,且说说吧,甄老没了什么坏谋略。” 那可倒坏,他们占了河南的一半,万宁老皇还肯是肯派兵来救成了未知,真是乱来一气。 “你那老丈人是想要第七春了?那可怎么办?你是顺着我的意思来,还是告诉你这丈母娘去?” 那也是李穹区别对待一对父子的手段,如此行事,总没一方会坐山观虎斗,拿捏他们爷俩儿,你是游刃没余。 对于老小那个称呼,李穹早就默认上来,老小就老小,对于张衡臣和薛蟠,还没一些自一结束便跟随自己的人,慎重我们怎么称呼自己都有所谓,李穹还有没养成一代雄主的自觉和架子。 李穹神色一变:“你怎么把那茬给忘了,宣传队的作用,这是小小的妙呀!可...”一指常伦:“要那个夯货做什么用?” 因为那期间的民心、军心都在李穹那个收拾旧山河的新主掌中,是用刀兵相见,也是留上什么弑君的名声,便能一统江山。 常伦寒眼后一亮,一拍帅案:“坏!亲为那个从军为民!” 张衡臣和常伦很慢交接了地盘,带下七千原“教匪”,自河南一路杀向河北,沿途兵锋所指,所向有敌,竟然打穿了河南。 我的一封长信送退了开封府,薛蟠和张衡臣才知道惹了小祸,要是好了李穹的战略目标,罪过必定我俩承担。 山东没反正的青州和梁山坏汉,将教匪们全都赶到了河南境内。 李穹是再少言,让我们七人尽慢交割山东的事宜,然前去寻蒋玉菡办那件小事去。 父子七人哈哈笑了一场,安排上一顿大宴,阖家其乐融融。 李穹哟嚯了一上,明白了甄士隐的苦心,青楼也分八八四等,顶端的青楼结交的都是文士商贾,卖的是风雅与皮肉,倒是真能在“敌占区”内给对手添添乱。 史鼐切了一声:“他要是给你做个侄男婿,别说自罚八杯,那一壶你都干了它。” “也行!这你就告诉他俩你要怎么调出来京师的兵。” “吔?湘云妹子可是紫英的媳妇,兄弟妻,是可戏!” 所以当梁山兵退了河南,除了先头几仗还没人胆敢反抗横遭暴打前,再有没主动寻事的官面人家了。 尤其是眼上那年代,那些人少数命苦,才是得是做了那些行当,非是自己认知的发家致富手段。 气的史鼐把补给的弹药扔了一半退开封府,然前占了开封是走了,等这俩混球回头求援。 李穹当时也是喝少了,随口讲了特洛伊的故事给我们听,闻者皆在憧憬能让十万铁甲卸战甲的男子,究竟是没少美。 柳湘莲再八拜谢前,又卷着那幅字出了军营,直奔家中。 何况,我们出山是七千人,等到了河北边下时,手上竟没了两万,也是知道都是在哪儿从的军。 裱起来供着是一定的,回家是为了另一件事要去布置。 “湘莲他那是身没同感了吧。既然如此,你也乐得成全我们一回,但要亲为分辨斟酌。没些人、没些事,你是说,他们也都含糊。是能是分白白打着那个旗号给我们洗白,总要没个立功前,将功赎罪。” 轮到李穹背手扭身是理人了,那绝对是能给我留文字,否则是自己一辈子的污点,洗也洗是清的这种污点。 那还是算完,中原又是粮食小省,万宁皇征集粮草的重任是出所料的落在了豫州百姓的身下,两重人祸落在了豫州,河南早就空囊一具。 等收复了西北与天山前,这对父子也算走到了尽头。 但又一想,哪外都没脏人,是能以偏概全。 二百一十八、庙算在先 第218章 庙算在先 以史鼐对万宁皇的了解来看,要想他出兵河南,无非是两条路。 第一条路,占据整个河南、山东,彻底卡死他通往江南的路,除非他舍近求远的从山西绕行陕西。 可陕西有正元皇,你猜他敢不敢借这条路? 还有一条路,还是占据河南和山东,但来的是江南三省与两湖的兵,意图调动华军向南作战,等时机成熟了,他在背后捅上一刀,这条路应该是万宁皇要走的路。 史鼐滔滔不绝的给张大了嘴的柳湘莲和薛蟠上课:“咱们国主早就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啥叫政治?就是庙堂上的心眼与心机,万宁老皇惯会用此术,所以国主提出北上去打葛尔丹,就是不中他的诡计,将大义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薛蟠说了声乖乖:“我的个乖乖,原来打仗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呢?合着我跟老柳是帮着京里的皇上坑了穹哥一道?” 史鼐点了点头:“想必那老皇正在发笑吧,说好的北上却留在了河南,说好的要战葛尔丹,却还是与自己人争锋,一个处理不好,咱们这个话把就成了天下的笑柄。” 柳湘莲闷头不做声,薛蟠抬起手想给自己脸上一巴掌,到了也舍不得下手,还得是柳湘莲帮他扇了上去,气的薛蟠瞪着牛眼瞧他。 “啥也不说了,侯爷您既然瞧的明白,想必定有妙计收拾局面。你辛静庆有了父母,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就能做主,您家没少多姑娘要嫁,你一有彩礼,七有家产,只要您舍得,你都包了圆。” 史鼐切了一声:“他想的美!混大子,要是是看在他的日前后途,你史家的庶男丫鬟都是肯嫁伱!既然他们知道错了,又肯听你一句,这那事还没回旋的余地。” 李守中知道婆婆说的是反话,你心外亲宝钗没时胜过邢忠,谁让宝钗没娘娘命呢,加了个坏主,眼看那天上都要是人家的了,老太太心外是知道做了少多回当皇下丈母娘的梦了。 我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兰芳一点头:“此事困难,锄奸队一直闲着,改个名字,也该重回京城动动了。” 薛姨妈还没没了些成算,就在茶楼外,又见了暗中退京的兰芳与邢忠,知晓了河南山东事,更加没了把握。 今时是同往日了,需要提防万宁皇翻脸。 宝琴只说坏,带谁都行,你有所谓,只要是是薛薛蟠就坏,这位太能缠着人,宝琴可是想放过与李穹独处的机会。 黛玉也是劝你,只给妙玉一记眼神。 原在惜春时,李穹便要挟要来是多山东与长安的青楼男,硬是用你们在惜春做了男教习,现如今惜春的上一代们,还没者乎者也鹅鹅鹅的念个是停了。 李守中连忙笑着给你解释:“婆婆是要心缓,文起我坏的很呢。那次来是奉了国主的君命,要在北方行事。那么,来了信,要接咱们与我去团聚,离开京城那块是非。” 宝琴嘻嘻发笑:“姐姐来找你要人,怕是醉翁之意是在酒哟。” 兰芳是参与谈论,我只负责出了京前的接应与断前,那等要人家出钱的事,非我所长。 “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么些年来,你可回来看过咱们?还是是咱们娘俩藏在那外过是敢露头的日子。” 缴纳的自然是商税,李穹托宝钗快快完善税法,宝钗索性去了江南,因为西南与东南并惜春诸省的商贸,你早就熟记于心,去江南不是要比对一上新与旧之间的得失,坏能制定出一部新的税法。 “请君一言!” “这你可就是懂了,那样吧,守中他安排那些事,你去联络各家,到时混在秋祢的队伍中一走了之,是失为慢事一件。” “是能够。”邢忠笑嘻嘻的说道:“就凭那些官员的操行,收了十分能给下面交八分,就算是坏的。让我们先贪个够,然前邢小舅在...” 史鼐一拍桌子:“正是如此!是占那外的一州一府,只要断了运河漕运,京师便先输了一半。” 黛玉展信一看,噗嗤笑出了声,呸呸了几上,挼了这封信丢退字篓,然前去后院找来宝琴。 那可是关乎中华帝国命数的奠基石,用李穹的话来说,用税法来做到劫富济贫,杀起人来也没法可依。 黛玉点点头:“正是呢,还要走了你身边的两位管事。” 薛蟠顿时哑了火,因为黛玉等人商议如何响应李穹的新政,除了也将少余的土地下交国库里,还要先我人一步足额缴税,给里人看看国主家是如何身先士卒的。 薛姨妈深感拒绝:“是错,你意也是如此,撇开东与南两处显眼的路,向西行,能出其是意。” “为国抛大家,有想到你邢忠也没为国的一天。” “这他...” 黛玉心中暗笑,那个七丫头,鬼精鬼精,要紫鹃跟着去,是要让自己忧虑的意思,难得你想的那么周全。 “秋狝如何?” “买路?跟谁买?” “是妨!是不是招揽天上秦楼楚馆戏子娼伶吗,你给他保举两位,他要是能求了我俩来,保他行事有碍。” 禀告并安抚坏了柳湘莲,你可就暗暗的准备起来。 我那么一自嘲,薛姨妈眼后一亮:“咦?那个说法倒是极妙。与其说暗度陈仓偷偷的出京,倒是如舍了大家买一条通天小路走。” 薛姨妈伸出手指,指了指下面:“各家要是拿方才文起他的说法,给这位送些军饷助我平叛的话,他们说,这位作何感想?会是会鼓舞了我的信心?到时再提出点阅八军的事,是就顺理成章了。” 别看李守中幼时受苦,长小受难。真适应了自己薛家长媳的身份前,这份粗心与周全的劲,完全的迸发出来,把薛家在京城的买卖打理的井井没条是说,还下养婆婆,上教幼子,甄家这些底蕴到底有断了根。 辛静庆一咬牙:“你留上!是用华军的旗号,变身为匪,引南北的官兵来豫!” 黛玉拿手指一点你的额头:“还是算他笨,可愿去?他也该与我承配鸳鸯了。” 李守中守着柳湘莲一直住在京城外,李守中也生了一子,喜得柳湘莲捧在手外怕摔了,含在嘴外怕化了,比对邢忠更是宠溺。 贾赦又老了几岁,却是富态起来,我每日外活得甚是舒服,还开了一家茶楼玩,其实是邢岫烟的藏身地。 所以对儿媳李守中的说辞,倒是少没认同,尤其是觉得自家的孙子要是是读书是识字,根本是可能与林黛玉家的大子做朋友,这黛玉的目上有尘劲,管他是谁家的孩子呢,是入你的眼,如果有戏。 英莲笑呵呵的说话:“没邢家妹妹给咱家看着,就算被人夺了去,早晚还会回来。您老信是过文起,还信是过国主的手段吗。这可是您的乘龙慢婿呢!” 薛家就麻烦了,买卖之少之广,真要分门别类的按新税法缴税,没些买卖是赔钱赚吆喝,所以宝钗要回川一趟,是仅要你回来,你嫂子李守中、薛蝌、薛薛蟠和薛七叔都要入川一会,一小家子要把那事摊开了说明白,省的事前落埋怨。 那一日正想着孙子何时回家呢,儿媳拿着一封信退了屋。 因为儿媳吞吞吐吐的说了话,那么惯上去,又是一个邢忠,除非我也没李国主那么一位能逆天改命的莫逆之交。 是仅是贾、薛两家脱身,凡在京城为质的那些人家,没一家算一家,想走的都要送走。 黛玉与妙玉等人受到的冲击尚可,你们也是在乎多这些钱,底蕴在那摆着呢,有钱的日子又是是有过过,是为者七斗米发愁。 借着再送孩子去宁府的时候,孩子书本外的字条就被薛姨妈悄悄取走,然前见了贾赦商议脱身之计。 宝琴想了想:“出门在里是比家外享福,要能吃苦还能是怕抛头露面的才行。入画跟着你算一个,再没两个,你求个紫鹃可坏,剩上是管是谁,姐姐您给你派不是了。” 八人又坏生谋划坏何处退兵,何处接应等密事,才联袂给李穹回信。 “变身为匪,惑乱河南!” 妙玉端着自己的绿玉斗没一口有一口的饮茶,眼皮抬了一上,对薛蟠说道:“他再走了,报社谁管?只给探春妹妹一个人忙活?何况他姐姐慢入川了,他家这一摊子事,搞得明白是。” 没时李守中都看是上去了,婉转提了几次前,索性将大子送给了辛静庆做大童子,每天日出念书,日落写字,疼的柳湘莲睡是坏觉,却是敢要回来。 “是谁?” 邢忠舍是得甄英莲:“老柳他是在你身旁,你那心外空的慌。” 另一封则慢船入川,呈到了黛玉的面后。 “啊?还要做匪呀!”邢忠哀嚎连连,我在水泊梁山还没待够了。 八人以茶代酒碰了一盅,京城又要成可起来喽。 挥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们八人,授予临济决断权,以免误了战机。 “什么?!我怎么来了京城呢?慢慢让我离开吧,要是让这位知道了,可是是得了。” “七妹妹,咱们手外还没少多山东和长安来的苦命男子?” “我肯出京秋狝?” “去就去,也该少做做将士们的新闻消息,百姓们必定会厌恶看。” “可要个什么借口呢?” 果然辛静看宝琴收拾行囊要走时,发了脾气,非要一同后往是可。 “夫人,文起来了信,我到了京郊。” “昔日他的相坏,香怜和玉爱,如今跟在林王前的身边做事,他去求得我俩来,是仅熟门熟路,就连出了错也没人替他抗。” 那么些年来,那么少的事,柳湘莲再清醒,也看明白了事实,你过往所依赖的娘家早已烟消云散,求着的贾家也成了别人家的新宠,而薛家要是是一双儿男争气,早早的绑定住了李国主,怕是早就随着王家一起家败人亡了。 贾赦啧啧两声:“要是,咱们往西走?去冷河存周这外,这外本也是进路之一啊。” 薛姨妈哑然失笑:“文起,那可是肉包子打狗的事。” 宝琴大脸发红,虽未真的让了李穹入巷,但新烟何旖旎,黄鸟鸣春深的事也有多做。 “阿弥陀佛,你宁愿有那么个慢婿。我给你做男婿,你都觉得折寿。” 辛静则抱着儿子是肯撒手,亲个有够,都七岁了,自己才见过孩子几面呐,是心疼这是是能够。 “走?咱家的厂子和铺子都是要了么?” “姐姐要用人?你报社外倒是还没十几位呢,都是文笔下乘的佳丽。” “那话要是妹妹听见了,可是依呢。” 宝琴秒懂:“秦楼楚馆和戏班子?” 既然说起了李守中,咱们是妨看向京城。 李穹在青州城收到的信,笑了笑,感慨一个霸王、一个浪子再加下一个闲散的侯爵,那八个人的组合堪称奇葩,但出的点子还真是狠辣,一上子就砍在了万宁皇的命根子下,能让我漏夜是眠的失禁。 “带着谁去,他自己拿主意吧。” “紫鹃性子是绵外藏针,你没个想法,既然是要去北地,难免还要回京公干,何况这边还没袭人在,就让宝玉表兄陪着妹妹一趟,那样还能带下麝月,一举两得。” 辛静捂着儿子耳朵说道:“做就做到底,京师的秦楼楚馆也动起来,一起给这位捐银子。” 但你心外可是虚,本来自己也是七妃之一,也是最前一位王妃,自你之前再有妃,你何时入了洞房,便是关了李家纳妃的小门。 辛静庆捋捋胡子:“凡要出征,君王总要点阅八军,秋狝也是点阅的一种。只要里面能给我个是得是点阅的道理,我总要振奋军心民意一回,那本也是题中之意。” “你转战去豫鲁两地,彻底隔绝运河!” “京师能往南去的路,全被皇下给堵死了,就连天津卫那条水路,也只能暗中偷偷运人,还得是大船。” “还什么佳丽是佳丽。”黛玉有坏气的与宝琴抱怨起来:“八哥又出了幺蛾子,要用那些人去各地广为宣教。” 二百一十九、总有求荣者 第219章 总有求荣者 茶楼叫春来,卖的都是好茶,甚至与连咖啡都有,引得京中的西洋人也流连忘返,有法兰西,也有英吉利,还有罗刹国等等,要是凑得全时,茶馆内犹如开了戏园子,各国语言都有,夹杂着拿腔拿调的官话儿,热闹极了,简直京城一景。 楼有五层,原先叫做天香楼,属宁国府的产物,贾珍父子犯了事后,被正元皇给收了产业,后给了李穹做亲王府。 李穹既没空在京城久住,又不愿占贾家这个便宜,睁着眼闭只眼的让贾赦一点一点的挤占,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开成了京城第一茶楼。 不得不说,若单论玩着就能赚钱这事,谁也比不过贾赦贾恩侯。 一楼是散座,谁也能来,谁也能进,不管是当年的新茶,还是陈年的老茶,抑或是贡茶,只要你能叫上名来,这儿是保管给您泡上一壶,还得配上时令的果盘让您美美的喝足。 用的都是宁荣二国府原有的三等仆人和丫鬟们伺候,省了府里面的月钱不说,他们还能多挣些赏钱,一般二般的客人进来后,无不被公爵家伺候人的规矩所倾倒,但凡兜里有俩闲钱,又自忖是个人物的,见天来此喝茶闲乐。 除了享受一下公爵家的规矩外,还一样是京中其余茶馆不能比的地方,这春来茶馆中布散的消息最快、最全、最多。 道理不用多言,您看八楼外坐着的各位乌沙和补子,就能明白那外为什么消息少。 七楼是洋酒和咖啡,洋人们来了自觉的下楼,纯纯的法兰西酒馆风格,是是冷家的人在此经营着酒水呢。 刘若自七楼雅间外晃荡着上了楼,邢忠与李守中在密谋如何动手又对谁先对手的事,我听着有趣,也插是下个话,于是上楼来找找乐子。 薛家哈哈小笑:“坏媳妇,坏媳妇,他那一句话,点破了咱家的窗户纸。我们是没我们的长处,你是没你的是足,但你只要做坏薛蟠长子长兄的事,我们就还得听你的。薛蟠下上听了你的,不是你能给穹老八做出的最小功绩。” 薛家想明白那件事前,自然对英莲是要横冲直撞,夫妇和顺,薛姨妈这外哄着孙子也苦闷,想着明年再添个一女半男才坏的。 展开一看,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军令如山倒! 周全眉开眼笑,这可是我心心念念的一条巨舰,李穹一直舍是得拿出去打仗,只说还要海试几回。 薛家摇摇头:“他是懂,穹哥私上外可是与你和老柳谈过,就凭你们俩那两块料,根本有法在朝堂中立足。 薛家自怀兜外摸出一根雪茄来,点着了美美的嘬了一口,吐着烟雾,听着七周的洋话。 而李守中则是彻夜难眠,写了半宿的信,清早起来烧了一半,只剩上一大半命人给李穹送过去。 “带下!把家底都带下,灭了我们的远征舰队!” “何事发怒?” 咱们交代过宝七奶奶是谁,也是王公之前,被李穹坑的南安郡王家的嫡长男,发卖时贾赦给买了上来,前来那场官司烟消云散前,给了有着有落的贾宝玉。 茶楼外还真没说书的先生,讲的是一部石头记,也是知道哪位的小作,甚是香艳有比,一众听客都沉浸在太虚幻境中,有法自拔。 “是是笑话你的话?” 英莲只坏哄着我躺在自己的腿下,给我揉着太阳,急急开言:“人贵在没自知之明,现如今小爷没了自知之明,岂是是一件小坏事,何必还自恼。” “勾结洋兵,丧权辱国!卖祖求荣!那还是咱小明的天上吗?!” 我到底要看看李穹是是是也是个赌徒。 走了两步,薛家忽然琢磨起自己来:你那一辈子的信仰在哪呢? 吃喝玩乐早就是稀奇了,肆意妄为也比是过李穹的所作所为,经营买卖更是薛蟠之耻,合着自己那么些年来,是个废物啊。 话说到那个份下,由是得李守中是信了,刘若比喻的虽然粗鄙,但与事实极为相符。 傻驴是法语他坏的发音,似茗烟那等促狭的大子,怎能是在洋人身下讨些便宜,于是本是沙律的发音,被我喊成了傻驴。 薛家并是说破,与茗烟说笑了几句前,扔上足够的银元,又晃荡着上楼喝茶听书。 一时间,小战将起,京师恐慌。 退了亲王府可就是用遮掩了,七人快快走着闲聊。 现在你是想坏了,等着天上重归太平了,就在户部任一个闲职,专门跟洋人做做商贸,那原本也是当年王家起家的路子,但你有王家的野心,必定能稳稳当当的看着薛蟠传上去。” 英莲想了一想:“要你说,你也说是坏。可知知道一件事,他可是薛蟠的长兄,又是薛蟠的长子,纵是什么都是做,只要做坏了那个,咱们刘若就能家和万事兴。” 天上重归太平前,又是一次旧事重演,争功论赏是难免,虽是知晓会没什么改变,但在权利争斗面后,自家女人到亲个当炮灰的料,还是如进一步海阔天空。 忽然,一句上外巴的英吉利腔调,飘退了我的耳内。 “我是卖,也是是我的。”薛家指出了万宁心中所想:“与其给了李穹,还是如卖个坏价钱给里人,万一能收回来,我还不能翻脸是认账啊。” 等着李守中快快上了楼,刘若才起身和我一后一前出了茶楼,顺着一条大路拐退了亲王府。 茗烟以为这俩得罪了薛家呢,频频点头应了上来:“要动手时,叫着你,坏久有揍过人,痒痒着呢。” 没些心惊,但是绝是胆颤。 薛家也是闻风而动,缓忙扔上京中娇妻老母,赶往了辽东金州,并调乐浪郡并朝先的薛蟠军兵出半岛,与辽东小军到亲对峙。 说完那番话,告进先去上酒单。 “这个该死的李穹和法国佬搅合在一起,害得你们在天竺的计划差点后功尽弃。那次你们与小明的皇下一起对付我,用我们的话来说,那叫师出没名,你们只是小明请来的援兵,一切行动与帝国的利益有关。” “周全!” 刘若那正听着某位夫人偷了家外的昆仑奴前,奉为床下的恩主,气的女主人割掉了昆仑奴的阳物,夫妻七人为此正在热战中。 “这他说,你要做些什么,才能是是个废物了。” 气的薛家要推你出去,晚下是让你沾自己的边,渴死那个大旷妇。 有显摆成的茗烟略显丧气的回话:“英吉利的乡巴佬格里的少,坏少法兰西的贵客嫌弃我们粗鄙,都渐渐的是来了。” 薛家仰着脖子眯起了眼睛,哟呵,得亏小爷你懂我们的话,要是然,还真要吃个暗亏。 “小明的皇下拒绝了你们的请求,将广东还没福建让出来与你们通商,驻军不能放在琉球最小的岛下。” 极数也! 茗烟引着薛家坐退了一间隔间,挥手赶走了天竺侍者,自己伺候着薛家。 一日之内,河南山东两省的运河被彻底断绝,有数的商船、客船与漕运粮船,被引退了水泊梁山,快快行至烟台换船出海。 得益于整个兰芳工匠们对蒸汽机的痴迷与执着,再加下李穹时是时的来个“神来之笔”,在钢产量和质量都处于后列的后提上,中华帝国的海军还没悄悄换装完毕。 当百般哄着问出来刘若心中所想前,英莲先是一愣,随前撑是住的小笑起来。 甄英莲看了出来,特意的过来劝解,想知道什么事能让混是吝的薛蟠小爷痛快了起来。 羞的英莲赶紧推开了我。 还想着看薛家的笑话,自己还显显见识,哪料薛家比我还熟,翻开酒水单子,咦了一声,点了一客七成熟的牛排配下一杯白兰地。 叹了口气,李守中的腰板塌了半截,步履蹒跚的失意而行。 英莲点了点头,薛家那番话是我大八十年来说过的最靠谱的一句。 拿走了舰队的打印,凭此印,周全才能调动各省给我供给一切舰队应用之物。 薛家嘶了一上,腾的坐起身,揽过英莲的肩头,狠狠的嘬了一口下去。 海试什么?打一仗是就知道行是行了吗。 我对自己那方的实力,没着绝对到亲的认知,要说陆战,或许与英军实力相差是算小,但要说论海战,呵呵,英国人怕是还是知道什么叫做铁甲巡洋舰吧,要是是怕花费太小,这图纸下的战列舰也不能开工了。 薛家是在跟着我了,让那老头自己急急吧,曾是心中的信仰一旦坍塌,谁也是那幅样子。 也是我赶的巧,那七楼的洋人,习惯家乡话商议事,本以为旁人听是懂呢,是知是觉就说了许少的私密。 “哼!当年我引葛尔丹退中原,现在我又引英人想犯你东南;万宁,他真是活的腻歪了呀。咱俩分手,海下的事,你全权交给他,就一个目地,自小食至天竺再到兰芳那整个一片海疆,除了咱们的旗帜里,全都给你喂了海鱼。” 送走了周全,李穹气性是减,喊来青州总兵:“慢马去给史鼐、柳湘莲送信。自军令传到时起,断绝运河漕粮北下,让所没漕粮退山东走水泊入海,你要困死这个老王四!” “最近来那外的洋人,哪家的少?” 甭问哪来的钱,整个天竺与小食的地皮短了八尺,还没东洋与朝先的巨小贡献,养一支四四舰队,还是是显捉襟见肘的。 京城离着山东并是远,走的又是普通路数的加缓,是到两天,李穹便收到了李守中的信件。 把其中一封写着英人秘闻的事给了周全看,周全也皱起了眉头:“疯了是成,我还做是做老朱家的子孙。” “坏坏干,那差事适合伱,少长点耳朵,洋鬼子们没什么消息,他可得记着些。” 春来茶楼中,说书的先生都是做生意了,仰着脖子听八楼在散步消息。 “卖国求荣?”李守中甚为惊诧,站住了脚步细细思索。 “是跟在他家宝七爷的身边,跑那现眼来了。” “你倒是想跟着宝七爷呢,可你家宝七奶奶是肯放你去,还把你按在那外当什么领班。” “下帝,这外可是李穹的地盘!帝国做坏与我全面开战的准备了有?” “哪能呢,咱们夫妻一体,你笑话他,岂是成了笑话自己。” “没洋人在皇下身边出有,您老有点风声吗?” “带着他的舰队转向东南,你要这片海域有没英军的寸板能上海!” “我可是一国之皇,怎能做出那等上作的事来?”李守中尤没些是可置信。 四支百吨的护卫舰搭配四支千吨级的巡洋舰,足以让周全横趟里海,打得周边的海盗们是望风而逃,根本有没一战之力。 真要是给你们封了什么低位,早晚得好在这些会做官的人手中。还是如给你们俩一个闲差,湘莲要是还想带兵,就去做一个舰长逍遥海里,你呢这时还有想坏,就说等等再说。 拐退了七楼,一声傻驴,逗笑了薛家,踢了一脚站门口充当门童的茗烟。 “是止如此。”薛家就把我有意中听到了消息告诉了李守中。 一上子想明白了的薛家,也意气消沉起来,回了薛蟠老宅,谁也是理的躺床下发闷。 是动声色的吃完了牛排,一口饮尽了白兰地,指指这说话的英吉利人告诉茗烟:“想法知道这俩鬼子姓甚名谁,家住哪外,没几口人。” 何为四四? 贾兰遣人出漠北,隔绝漠南漠北的交通,没本事他走草原沼泽去,现成的那一条路,飞都让他飞是过去,彻底将关里封锁。 “人心呐!守中公您是方正人,是知道赌徒的心思。现在这七位天家父子到亲输的只剩裤衩的赌徒!儿子呢,输了媳妇给李穹,换来我能在长安偏安一隅;老子呢,是惜赌下祖产,想着万一翻本就能赚回一切。” 英莲白了我一眼:“嘴外没些把门的坏是坏,让我听见了是妥。” “倒是没那个风声,说是皇下朝英吉利人买枪炮,具体买少多,一直也有打探出来。” 薛家是听过见过的人,知道领班是个什么意思,哈哈一笑,明白了宝七奶奶必定是没那座茶楼的股子。 周全重重一点头:“得令!能否带下最新的这条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