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森林之巅》 第1页 [现代情感] 《他在森林之巅》作者：怀又【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宠里藏撩大佬警察×明艷独立美人记者】 杨姝看上一个男人，人狠话不多，行走的荷尔蒙。 对方是森林警察大队队长，背景颇深，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见面第一天，二人发生冲突。 那男人一把钳制住她，擒着她踹过来的小腿，哑声警告：“最好别惹我。” 杨姝勾唇一笑，丝毫不惧他。 从此众人发现，陈劲身边开始出现一个美人，细眉嫣唇，魅惑心神。 杨姝费尽心思地明撩暗戳，乐在其中。 某天在质问他是否有心上人时，陈劲黑眸深邃，思索良久：“反正不是你。” 杨姝斩断情丝，转身离开，走得干脆。 - 后来，颁奖舞台上，杨姝被网友评为最该出道的天才记者。 全网曝出她联姻的消息。 面对祝福，杨姝笑得明艷，勾人心魂。 陈劲紧握双拳，终于无法忍受。 男人把她拉进旁边的休息室，黑暗狭小，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要和谁订婚？” 杨姝眉目淡淡：“反正不是你。” 下一秒，她反手一个动作，制住男人，陈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杨姝扬起嘴角：“陈队长，最好别惹我。” - 再后来，陈家消失了多年的少爷突然宣布，要履行祖父定下的娃娃亲婚约。 当天，陈劲的朋友圈发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动态，一张童年合照，照片里男孩儿繫着领结，女孩儿头披白纱，似在过家家。 陈劲配文：什么时候来个正式版的？@杨姝 【忠于国家，更忠于你。————陈劲】 排雷： 1不是典型hzc，甜文一篇 2地名有真有假，私设较多，请勿考究。 3双初双c 内容标籤：甜甜文 一句话简介：a爆森林警察×美飒记者 立意：守护森林守护她 第1章 初次见面 西南边陲。 烈日灼烧着水泥地面，蒸腾的热气让远处的景色也扭曲了。 杨姝扫了眼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20分钟，又看了看车里的导航，还有15分钟到目的地。 她打开车窗探出头，前方不远处设置着一个临时路障，站着几个警察。 只有一个男人没穿警服，身高尤其高，很显眼，她不禁多看了几眼，只是隔太远，看不清脸。 她数了数，前面还有三辆车。 这是进出林泉镇唯一的一条路，没办法，只能等。 杨姝没吃早饭，有些口渴，顺手抄起中央扶手箱里的矿泉水。 空的。 她皱眉，把水瓶扔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结果眨眼的功夫，前面插进了一辆黄色敞篷跑车，斜着插进来的，强势得很。 开车的是个花臂青年，副驾驶和后座位还坐着一男两女，都是杀马特造型。 杨姝本就烦躁，再加上对方这么突然插进来很容易造成事故，她用力按了下喇叭提醒。 花臂青年听到声音，面露不爽，回头看了眼杨姝，然后不确定似地摘了墨镜又看了眼。 隔着前车窗，花臂青年还是看清了那张脸，细眉大眼，皮肤白皙，一侧头髮别在耳后，耳廓上戴着个耳饰，隔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透着股疏离劲儿。 “我艹，原来是个美女啊！还开辆宝马，富二代啊！” 花臂青年说完冲着杨姝吹了声口哨，面容猥琐地大声喊：“美女，来旅游吗？一起玩怎么样？” 杨姝抬眼看过去，嘴角一侧勾了勾。 花臂青年看到她笑了，以为是答应了，探出半个身子准备再接着说什么。 结果白色宝马突然转向加速，平行着从黄色跑车旁边开过，花臂青年吓了一跳，缩回身子，脸色煞白。 然后白色宝马又急转弯，一阵漂移声响起。 此时正好前方的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杨姝找准角度开到了黄色跑车前面，稳稳停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花臂青年被吓得不轻。 极度的恐惧之后，只能靠愤怒发泄。 “我艹你妈！我日……” 杨姝关上车窗，抬手从耳朵里拿下两块接近皮肤颜色的东西，精密的现代科技，被柔软的材质包裹，摸起来跟人的皮肤一样。 她看了两眼，自嘲一笑，面无表情地扔在了中控台的一个透明盒子里。 咒骂声瞬间降低，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左手支在车窗下沿，捏了捏眉心。 突然一片阴影压下，有个人站在了她车门外，紧接着是三声规律的敲击声，骨节和玻璃之间的碰撞，坚定又沉稳。 杨姝扭头，没看到脸，只看到黑色t恤，是刚才那群警察里身高最高的男人。 他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精瘦有力，皮肤是晒出的小麦色，健康狂野。 外面温度不低，男人出了汗，黑色布料贴着他的身体，隐约能看到绷紧的腹肌线条，再往下是条迷彩长裤。 虽然只看了部分，但直觉告诉杨姝，这个男人的其他部位也不错。 眼看对方的手臂再次抬起来要敲，杨姝率先降下了车窗，与此同时男人也侧过身，半弓身子，和她平视，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某个位置。 第2页 杨姝知道，那是枪。 她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脑中闪过些记忆中的画面，耳朵里鸣了一下。 下一秒，杨姝压下一闪而过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 她左手搭在车窗上，在看到男人的脸时，勾唇笑了。 果然是极品，而且处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标准寸头，鼻樑挺拔，下颌线凌厉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浓黑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却仍是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杨姝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地停了半拍。 男人声音低沉不容辩驳：“开到路左边。” 周围的声音已经离她很远了，只有男人这句话似乎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放大了似的，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 男人转身去了路边，她把那两块现代科技产物又塞回耳朵，开到了旁边，同样被带到路边的还有那辆黄色跑车。 杨姝下车的时候，花臂青年看到杨姝就要冲上来，被同伙拦下。 男人突然出声，语调不高却让人如坠冰窟：“给我消停点儿，想被拘留？” 花臂青年一听拘留二字秒怂，低声开始道歉：“警察同志，您息怒，我这不是带朋友出来玩儿嘛，谁知道遇到个排队加塞儿的，我他妈也没想到……” “你骂谁呢？”杨姝本不想说话，但被人倒打一耙，那股子烦躁又上来了，“嘴擦干净再讲话！” 眼看着矛盾又要升级，男人示意旁边另外一个穿制服的人，那个人一秒领会，带着花臂青年一行人到了一旁谈话。 “说吧。”男人简短两个字。 杨姝抬头看他：“说什么？” 她穿了一身米色衬衫裙，干练又妩媚。 杨姝身材匀称高挑，很少碰到需要仰头看人的时候，她目测眼前的男人至少185。 “说刚才发生了什么。”男人拧眉，有些不耐烦。 于是杨姝平静地把发生的事复述一遍，然后抬眼看向他，目光笔直清澈。 男人其实刚才在远处看得很真切，她排在车队末尾，后面和旁边没有车，所以才敢这么转弯加速，她和那帮社会青年不一样，行为看似莽撞，却又能游刃有余。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这么开车的女司机。 不过他对他们刚才的排队争执也不感兴趣，只淡淡哼一声，然后又开口：“姓名？” “杨姝。” “职业？” “记者。” “证件？” 杨姝拿出身份证递过去，男人扫一眼，在本子上记了几笔：“记者证呢？” “没带。” 男人听了，眸色沉了一下，深深看了杨姝一眼：“去林泉镇？” 杨姝点点头：“对。” 她化了淡妆，一双眼定定注视着他，嘴角轻轻扬起，几缕碎发落下，随意飘在白皙的脖颈旁。 最惹人视线的是她右耳朵上的耳挂，一支细长的黑色玫瑰，花茎绕着她的耳廓，叶子舒展，花瓣层层叠叠，很精緻。 风吹来，带着她身上的香。 陈劲眼神从她耳朵上移开：“去干什么？” 杨姝看着他一脸严肃，语调一转：“工作。” 男人写字的手停了一下，掀起眼皮睨她，冷淡地说：“你最好说实话。” 杨姝弯了弯唇，哼笑一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杨姝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他，男人站得笔直，有痞气有正气，浑身散发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就是脾气凶了些。 不过，她一点儿不反感。 有脾气更性感。 男人收起本子，抬头看她，冷声：“出来工作不带证件？” 杨姝不喜欢工作行程被打乱，但此刻被眼前的男人盘问，她先前的烦躁不知不觉少了大半。 她眼神直接，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冷若冰霜的男人，回：“警察同志，你出来工作不也没穿警服？” 啧。 他问一句，她回一句。 暗暗较劲似的。 此时，远处跑来一个穿制服的黑瘦小个子，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什么，男人的脸色冷下来，把身份证还给杨姝，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下次注意。” 杨姝握着身份证，温温的，是他手掌的温度。 空气中留下一阵菸草味，混杂着淡淡的皂荚香，是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杨姝觉得意外地好闻。 可惜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 手机导航里传来标准女声：请于前方10米右拐，您将到达目的地。 杨姝右手拿下手机关了导航，眼睛看着右边的后视镜，确认后面没车后，左手转动方向盘，变了道。 她找了个路边的位置停下，往窗外看。 前方不远处也停了几辆车，虽然附近没有人，但她多了些安全感。 这条路看上去像是最近刚修好的，水泥颜色还是深的，路的左边是斜坡的山，靠路边的位置布满灌木丛，高处的位置是红褐色土壤，零零星星散落着些树木。 路的右边是断崖，防护栏只有不到半米高，到处都变形了，她车右边的翻护栏干脆已经断了，看来之前发生过不少交通事故。 第3页 杨姝收回目光，打开手机浏览器想核对地址，突然看到了没关掉的页面。 “被利益蒙蔽双眼？江城着名美女记者背弃良心，洪水当前，不救人先拍照。” 低下的评论褒贬不一。 “真是太可恶了，居然不救人！” “这不是去年战地撤回来的记者吗？着名的胆小记者啊！哈哈哈哈！” “据说她有后台，跟江城高家的二少爷不清不楚的，每次负面消息都会被压下，厉害得很！” “我听说事实不是那样的，当时这个记者也被困住了，根本救不了人的。” “对啊，大家要理智啊！而且我听说她在利国是受了伤才回国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 杨姝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然后手机就进来一个电话，是高宇文。 “餵。” 许久没喝水，杨姝说了声喂，又清了清嗓子。 “你耳朵…怎么样了？”高宇文刚开口又觉得不合适，换了句话，“生病了？” “没有。” “那些新闻我正找人撤着。” “嗯，”杨姝应一声，“谢了。” 高氏企业正在权力交接之际，高宇文必须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能容忍这些流言蜚语。但新闻撤了，杨姝也是受益者，于情于理，她应该说声谢。 “跟我还谢，当初在利国，没你我就死那儿了。” “举手之劳而已，师兄客气了。”杨姝的态度礼貌不失分寸。 “这次什么时候回江城？”高宇文小心发问。 “不知道，再说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杨姝又翻出一个陌生手机号，发了几行字过去。 【我到了。】 不一会儿，对方回覆：【到路东的大石头旁等，我五分钟之后到。】 杨姝朝东看了看，确实有个大石头，她回了句好，然后拿上包下了车。 她站在大石头旁，四处张望。 路上偶尔经过辆车，耳边很静，风声和远处的鸟声交织在一起，这里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似的。 在距离杨姝不远的半山腰处。 “队长，这不是刚才那个开宝马的吗？她不会就是来交易的犯罪嫌疑人吧？她买穿山甲鳞片干什么？” 男人皱眉，压低声音：“别分心，留意周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姝后背冒出了一层汗，衣服贴着背，腻在身上真难受。 她已经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来。 一阵风吹来，捲起地上的尘土。 接着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她循着声音望过去。 斜坡的山上四五米宽的一段山体滑下，速度越来越快，是个小型的山体滑坡。 杨姝转身就躲，一刻不停地往前跑，心跳如擂鼓。 跑出了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她才站定回头看。 只见那滑落的土壤碎石，裹挟着几棵灌木丛，直接沖向了她的车，眨眼间宝马被掀翻，滑到了断崖边，空气中盪起了几米高的灰尘。 脚底隔着什么，杨姝差点儿摔倒，她站稳后，发泄似地用力踢开那块儿石头。 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宝马车仍在断崖边摇摇欲坠，车体和路面摩擦出吱呀的声音，然后频率越来越高，还没等杨姝做出什么反应，她的车转了个角度，直接坠落悬崖，眨眼消失不见。 愤怒、烦躁、无语，简直运气背到了极点！ 她前天刚到这边，气候不适应，一直吃不下东西，此时胃里翻江倒海地噁心。 她没忍住，转身开始吐。 埋伏在半山腰的人几步来到路边，有人看到了杨姝：“队长，人在那边，唉那有碎石——小心啊！危险！” 杨姝扶着石头呕吐，晕眩感充斥大脑，耳朵一阵刺痛，四周的声音像是隔了层厚厚的屏障似的，渐渐远去，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之前喊话的人看杨姝没动，急得不行：“队长，她怎么听不到我说话啊！危险啊！”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男人脸色阴下来，勐冲过去。 杨姝刚刚感觉有些好转，余光就瞥见一个身影闪过。 紧接着，她腰间覆上一双手，温热有力。 杨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开始挣扎：“放开我！” 男人手被她挣开，眉眼染上戾气。 下一秒，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迅速上前一捞她的身体，禁锢住她。 杨姝只觉得那手臂力气太大，她的胸被挤压得发痛。 紧接着，她身体一轻，后背抵上坚硬的胸膛，身体来了个180度旋转。 男人把她护在了怀里，扑向一边，恰好躲开了滑落的碎石。 杨姝迅速转身，抬脚就朝着身上人的裆部踹过去，但被男人大手握住，动弹不得。 “你——”看到那张脸时杨姝后半句噎在嗓子里，“……是你。” 那个穿黑色t恤的警察。 渐渐地，耳朵里的声音开始恢復正常，世界比之前更清晰了。 就在杨姝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男人突然放开了她的脚踝，擒住她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副手铐。 第4页 手臂上传来冰凉的金属感，杨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你大爷！” 第2章 时间不够久 男人听到那句“你大爷”，后槽牙咬紧，眸色狠厉了许多，哑声警告她：“最好别惹我。” 二人对视着，互相的眼神都很兇，谁也不退让。 但杨姝明显感觉体力撑不住了，几秒后，她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杨姝再次醒来时是在车的后座位上，头有些疼，耳膜压迫得难受。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铐，她暗骂了一声。 这个臭男人！ 后座位的车窗是降下来的，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队长，现在怎么办？” 陈劲声音低沉：“我先带人去医院，你们留下拉警戒线处理后续。” “那就不再等了？这我们好不容易弄到的线索，万一跟龚三有关系——” 张浩说出那个名字后，感受到了陈劲表情的变化，收敛了自己的愤怒情绪。 他知道，没有人比陈劲更恨龚三，也没有人比陈劲更想早日缉拿龚三。 杨姝坐起来，朝窗外看过去，两个年轻人手里拿着警戒线，她认得那两个人。 之前路障的时候还穿着警服，现在是便装。 他们对面站着那个高个子男人，低头摆弄着手机，在看清楚他手里的手机壳时，杨姝眼睛瞪大，伸手就去开门。 拉不动，车从外面反锁了。 她急了，抬脚踹向车门。 陈劲刚把杨姝放到车上，准备给张浩和杜伟交代两句就去开车，结果脚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了砰砰的声响，他皱眉看过去，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声音。 他大步来到车跟前，体内窜起一阵火。 杨姝踹第五脚时，车门从外面被人拉开，她的脚踝再次被男人擒住。 她挣了几下挣不开。 男人憋着火，冷声：“需不需要我把你的脚也铐起来？” 车门敞开着，男人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擒着她的脚踝抬高到他胸的高度。 杨姝穿的是衬衫裙，她近乎平躺在后座位上，因为刚才踹腿的动作，裙子蹭到了大腿根，此时腿被男人握紧抬起来，大腿外侧露出一小节黑色蕾丝边。 二人无声较量着，谁也没动。 此时外面传来声音：“队长怎么了，没——” 张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着就来了，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站在车尾的位置，陈劲身体挡着车门，他看不到车内的情景，只能看到陈劲手里握着的纤细脚踝。 张浩：“……” 这画面太带感了吧。 听到张浩的声音，陈劲也回过神，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暧昧。 男人黑眸里闪过一丝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他瞬间扔开杨姝的脚：“给我老实点儿。” 杨姝还真就收回腿，哦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坐正身体不闹了。 这前后态度的反差让陈劲一愣，他又扫了眼杨姝。 阳光下，她皮肤透着亮似得白，五官精緻，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清又勾人。 陈劲眸色暗了暗，没说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陈劲转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男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轻轻转动了一下。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菸嘴，杨姝体内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过电流似的，这个男人真是有毒。 陈劲没注意到杨姝的目光，他捏着菸嘴，往左手的手背上磕了三下，然后才拿出打火机，拢着手点菸。 吸了一口烟，他镇定了许多。 “暗访？” 陈劲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都齐刷刷看过去。 张浩和杜伟明显是一脸疑问，不知道队长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杨姝倒是镇定，她弯唇。 这个男人思维很敏捷。 她也不隐瞒，大方承认：“对。” 暗访对记者来说是最危险的行为之一，要事先获得犯罪嫌疑人的信任才能拿到一手证据，非常考验耐力和抗压性。 陈劲还真没想到杨姝能胜任这样的事儿。 “一个人？” “对，”杨姝听了，眉眼扬起来，轻笑出声：“你想我几个人啊？” 她说得慢慢的，生怕陈劲听不清似的。 嘶。 陈劲眼眸染上狠厉，冷声：“严肃点儿，说正事儿。” 杨姝不惧怕他：“我哪句话不是正事儿了？” “……” 陈劲懒得搭理她，接着问问题。 “对方叫什么？” “他让我叫他刘哥。” “打过电话？” “没有，都是简讯联繫。” “你怎么联繫到他的。” “网上找的，中间辗转了四个人才联繫到。” 据陈劲他们得到的线索，刘哥是个比较难接触到的人物，一般买家确实联繫不到他，需要经人介绍。看来杨姝并没有说谎。 陈劲把杨姝的手机还给她，抬眼示意张浩给杨姝松了手铐。 第5页 双手重获自由，杨姝转了转手腕，开口：“不怕我跑了？” 陈劲闻言，扭头看过来，因为烟雾的原因，他轻眯起眼：“你可以试试。” 隔着青白色烟雾，杨姝勾唇：“我不会跑，跑了你不就有理由追我了？” 她说得轻松平常，但陈劲以及张浩、杜伟都听出了那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张浩和杜伟没忍住，嘿嘿笑起来，陈劲扫来个警告的眼神，二人瞬间捂住嘴。 杨姝看了反而笑了：“他平常都这么凶吗？” 张浩和杜伟最开始以为杨姝是犯罪嫌疑人，但刚才听她和陈劲的对话，也听出来了，她是个来暗访的记者，瞬间又佩服起她的勇气来，不知不觉对杨姝产生了好感。 “对了，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杨姝，记者。” “张浩。” “杜伟。” 杨姝沖二人点头，然后看向了站着的男人，微挑了下眉。 陈劲感受到她的目光，扭头，回给他一个同样疑问的表情。 杨姝：“你呢？” 陈劲：“我什么？” 杨姝：“你叫什么？” 张浩看二人气氛有些僵，开口介绍：“这是我们队长ch——” “拉警戒线去。”陈劲突然开口。 张浩听了陈劲的话秒懂，转身拉着杜伟就走了。 陈劲说完指腹把烟掐灭，菸头收进了口袋里。 杨姝看他做完一系列动作，有些好奇，那菸头也不能再吸了啊。 难道他有收集菸头的怪癖？ 有意思。 陈劲不回她，杨姝也不急，她琢磨着那个姓氏。 ch？ chen？cheng？插ng？ 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陈劲拿出手机，找到队里信息科的负责人。 【小朱，帮我查个人，杨姝，记者。】 小朱回得很快：【陈队好！收到！我这就去查！】 张浩和杜伟很快拉好警戒线回来。 见陈劲和杨姝之间气氛仍是僵，张浩就主动开口：“杨记者，你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吗？” 杨姝摇头：“不用，有些低血糖而已。” 张浩热情：“那正好，我们也打算去吃饭，要不我们请你吃个饭吧。” 杨姝自然是乐意，她眼睛看着陈劲回：“好啊。” 去吃饭的路上，杨姝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闺蜜顾梓欣的聊天界面。 顾梓欣：【/图片帮我看看这两个男明星哪个好看！】 她没理会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再帮我选辆车吧。】 顾梓欣秒回：【？】 杨姝不懂车，顾梓欣又是个车迷，掉下悬崖的宝马就是顾梓欣上个月刚帮她选的，说配她的气质。 杨姝：【这辆掉悬崖下面了。】 顾梓欣：【？？】 杨姝：【事发突然，回头详说。】 她手指顿了顿，又快速翻到那两张明星照片。 杨姝不怎么关註明星，扫了眼那两张图，皱起了眉。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明星都朝着中性的气质去了，她欣赏不了。 杨姝：【我遇到个男人，你这两张跟他没法比。】 顾梓欣：【？？？？？？】 杨姝看着那一排问号，笑了笑，发了个“有事回头聊”的表情，就收了手机。 他们最后去了镇子上的一家面馆。 里面位置不大，摆着六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盖着一层塑料桌布，时间久了花纹褪了色。 四人落座。 杨姝和张浩坐一边，对面是陈劲。 刚坐定，陈劲就从口袋里拿出不少菸头，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杨姝有些疑惑。 旁边张浩解释：“杨记者，我们做森林警察的，对森林防火非常敏感，菸头这种火源，我们老大都很注意的。算是我们的职业病吧。” 张浩说完憨憨笑起来。 森林警察，这是她第二次听说森林警察，第一次是在来云南之前研究龚三集团资料的时候接触到的。 “我以为你们是刑侦警察。” 张浩推推杜伟：“伟子你来说，你不是刚培训完，考考你森林警察的职责。” 杜伟是个有些黑瘦的男孩儿，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腼腆得不行。 他看了眼杨姝，许是杨姝长得太好看了，他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他挺直胸脯，字字清晰出口：“森林警察是公安机关内设机构，专门保护森林以及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治安稳定。” 杜伟说的时候眼睛平视前方，仿佛在讲述一段神圣的话语，不敢亵渎。 他说完松了口气，看了眼陈劲，又看向张浩。 陈劲微微点头，表情仍是平淡的，只是伸手揉了下杜伟的头顶。 张浩搂了下杜伟的后脑勺：“你小子不错啊，培训有效果！” 杜伟一噘嘴：“浩哥你又取笑我。” 杨姝点点头，总结性地说：“我懂了，森林相关的案件都归你们管。” “对，我们是管理森林相关案件的刑侦警察。”张浩说起来很骄傲。 第6页 “云南省森林覆盖率百分之六十以上，你们岂不是很忙？” 张浩：“是啊，我们是全国最忙的森林警察了，这里又接壤东南亚，边境线长，每年处理不少重大的野生动物偷猎盗窃走私案。” 杨姝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男人，话中有话地说：“有机会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我还没做过森林相关的报导。” 陈劲感受到了杨姝的目光，但他没看她，而是朝老闆娘招了下手：“四碗面。” 老闆娘热情好客，大声应下：“好嘞！” 杨姝想起了在车里时听到张浩说的话，又问：“你们觉得刘哥和龚三有关系？” 桌上其他三个人同时安静。 张浩很激动：“杨记者，你知道龚三？” 杨姝点头，她来之前做过调查，只是龚三还未落网，能查到的资料不多。 “龚三曾是西南边境盗猎走私野生动物集团的幕后黑手，但五年前一批价值上亿的货物被林云市森林警察截获，那次交战，双方损失惨重。之后，龚三神秘消失，有人说他半身瘫痪，回了缅甸，金盆洗手。” 杨姝顿了顿，看向陈劲：“也有传言说，他依然在从事本行生意，欲意东山再起，一雪前耻。” 她声音干净透亮，平静地讲述着五年前的旧事。 陈劲抬眸看过去，眸色深深，记忆翻涌而来，但都被他压了下去。 杨姝和他对视，不躲不闪。 他越冷，她就越想深入。 他越是不断筑起城墙，她就越想步步紧逼。 杨姝喝了口茶：“说起来，当年那群森林警察也是真厉害，能截获那么大的一批货，不少人牺牲了，只有几个被救回来了，其中一个副队长还立了一等功。” 张浩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杨记者，你知道那个一等功是谁吗？” 杨姝侧脸看着张浩，就见张浩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陈劲的方向瞟。 “浩子。”陈劲冷声呵斥。 张浩收回激动，耷拉着脑袋，闭了嘴。 杨姝看向陈劲，眼睛里闪着光亮，像有无数璀璨星辰。 她既惊讶又不惊讶。 惊讶世界真小，他居然就是那个副队长。 但她也不惊讶，因为她相信眼前的男人确实能做出那些孤勇决绝的英雄事迹。 “你和龚三正面交过锋？” 陈劲点了下头，嘴唇紧抿，似乎没什么话想对杨姝说。 杨姝忽然想起了来之前查的资料。 临危不惧、锐不可当、浑身是胆、浴血奋战…… 她脑子里蹦出不少那些报导里形容他的词，可再多造作的辞藻都不如坐在自己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怪不得从第一眼，她就觉得这男人与众不同，看来她的第六感很准。 杨姝对他更加好奇了。 “报导里说你立了一等功却拒绝了提拔，为什么？” 陈劲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喉结上下滑动：“我不是你的採访对象，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杨姝也没再问。 她不急，心道，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过了一会儿，杨姝又说：“我懂了，肯定是家庭牵绊，所以拒绝提拔。” 张浩在一旁笑了：“什么家庭，我们队长还没结婚呢！” 他刚说完就感受到了陈劲那冰封似的眼神，张浩觉得后背都发凉了。 一天说错两次话，他隐约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现在说“队长我错了”还来得及么…… 杨姝满意一笑，她已经得到了她的答案。 片刻，杨姝起身去了洗手间。 陈劲喝着茶水，思考着案情，一语不发。 张浩则低头开始拿手机查着什么，然后突然惊唿一声啊。 陈劲皱眉看过去，嫌他聒噪。 “这这这这……我刚才纯好奇查了一下杨记者的简歷……” 杜伟探身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张浩照着网页上的总结：“16岁上大学，有多国留学经歷，三年前她自愿申请去做了战地记者，关键是当时她只有23岁！还多次获得新闻奖！” 杜伟也跟着感嘆：“真的啊？！怪不得敢一个人出来暗访，做过战地记者的！” 陈劲扭头看向了洗手间的方向，双唇紧抿，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我可是头一次见战地记者。”张浩显然是激动得不行，继续翻着网页，“唉？怎么网上还有人骂她是胆小记者，还被包养，这些人是有病？” 张浩对杨姝的印象太好了，他有些愤恨地没看那些网页，关了浏览器：“这些个键盘侠真不是人，隔着网络什么都敢骂！噁心。” 陈劲仍是闭着嘴，没说话，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一个小走廊尽头，陈劲刚到走廊门口，就看到了杨姝从里面走出来。 旁边就是后厨，里面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面条刚下水不久，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面香。 杨姝想起了小学回家，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外婆，空气里就是这个味道。 太久远了，记忆都模煳了。 第7页 她看到陈劲，抱胸站定，双眸清亮：“怎么？怕我跑了？” 杨姝在里面洗了把脸，几缕头髮有些湿地贴在额前，白净脸颊上还有水珠往下滑，几个水滴汇聚成大的，最后没入了胸前的领口里。 陈劲没理会她的玩笑，侧身准备给她让路。 突然旁边后厨里一声“面来了”，店员掀开帘子就往外沖。 杨姝背对着后厨的门，听到有人声，赶紧往旁边闪，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一手端一碗滚烫的面，面汤马上要溢出来，陈劲反应快，胳膊一把绕到杨姝背后转身，后背朝向端面的人。 等杨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男人圈在了怀里，后背紧贴墙壁，冰凉坚硬，男人的身体笼罩着她，挡住了外面的日光。 她双手伏在男人胸前，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了里面硬挺滚烫的肌肉。 杨姝弯唇，和想像中的手感一样。 鼻腔里是他身上蒸腾出的热气，十分浓烈的烟的味道，混着他的体味扑面而来，不容忽略。 她放在他胸前的手指轻轻扫了一下。 似是感受到了那小幅度的动作，陈劲低头看她，黑眸里染上警告，身子撤开。 端面的店员赶忙道歉：“啊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他放下碗就跑向柜檯：“店里有烫伤膏和冰袋，我这就去拿。” 杨姝这才看到陈劲手臂上烫出了一片红，上面还有几根面条。 陈劲随意把面条剥掉，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接过店员手里的冰袋，放在上面敷了几秒钟，应付了事。 “不够久。”杨姝开口。 他反问：“什么？” 陈劲还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只是眼睛掀起看向她，眼皮在眉骨下翻出深深的褶皱。 男人的眉毛很浓，眉峰锐利，眼神黑亮，像是深夜里蛰伏的野兽。 “我是说敷得时间不够久，”杨姝拿过冰袋，重新放回在他的手臂上，笑着继续，“别紧张，没说你别的时间不够久。” 第3章 怎么听怎么暧昧 陈劲和杨姝回到座位，张浩和杜伟就感觉到了二人之间那股异常的气氛，自觉闭嘴吃面。 突然一阵震动声响起，是杨姝的手机。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陈劲也看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刘哥。 二人的脸色同时一阴，陈劲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打开便签，说了一个字：“接。” 杨姝瞬间意会，按了接通健，免提。 她深吸一口气：“刘哥，你这生意做得不诚心啊？” “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儿没过去，要不我们换个时间？”对方语气稀松平常。 张，不是杨，陈劲知道她应该是用了假身份。 “刘哥你不想跟我做生意就直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兜圈子，实在不行我去找别家。”杨姝语气强硬。 陈劲眼睛紧盯着杨姝，屏息听着。 杨姝胸腔起伏了一下，慢慢唿出一口气。 这种时候她也很紧张，既不能让对方有所察觉，可她又不想逼得太狠，对方不跟她做生意。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似乎有低低的议论声。 “张小姐别动怒，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都得很小心，尤其是大单生意。这样吧，我们再约个时间怎么样？” 杨姝抬眼看向陈劲，陈劲点了点头。 杨姝回：“好啊。在哪儿？” “我稍后会把时间地址发过去。我们的老规矩，一个人来。” 陈劲迅速低头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我要带个人。】 杨姝点头：“这次恐怕不行，我可能得带个人。” 对方很警惕：“哦？” 杨姝用了激将法：“做生意的前提是互相信任，刘哥要是不信我就算了。” “那倒不是，请问张小姐带的是什么人啊？” 杨姝抬眼看着陈劲，一字一句：“他啊，我男人。” 陈劲眉眼一冷，没想到杨姝会这么说。 旁边的张浩和杜伟也傻了，大眼瞪小眼，这还是头一回有异性敢对陈劲说这种话。 而且杨姝用的还不是“男朋友”这样的字眼，直接用“我男人”。 野性霸道。 然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没办法，他太粘人，我出差非得跟着，生怕我跟别的男的私会跑了。” 张浩、杜伟：“……” 不一会儿，刘哥的简讯发了过来。 陈劲看了眼那个地址，是在距离此处六十公里外的一个镇子，路上途径不少盘山公路，开过去不堵车的话要3个小时。 陈劲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6点，对方约的时间是明早7点。 张浩听说了刘哥的电话，在一旁开口：“这么紧的时间，他们太狡猾了！” 频繁换交易位置，是犯罪团伙的惯用伎俩。 陈劲一手放在大腿上，一手放在桌上，手机规律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后半夜有雨，下了雨山路更不好走，今晚就得赶过去。” 第8页 张浩和杜伟看向陈劲：“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我带杨姝今晚开过去，你们回队里，联繫当地森林派出所，便衣支援做好准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有变动我会通知你们。” 张浩、杜伟：“是！” 四人匆匆吃完面，张浩和杜伟出发回队里，陈劲则带着杨姝上了路。 夜幕降临，小镇的夜晚很静，街上人不多。 杨姝靠着副驾驶的玻璃，头脑放空。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一天的缘故，杨姝刚才居然吃了大半碗面，那是她平时一顿饭量的三四倍。 所以直接导致现在有些犯困。 不一会儿，车驶上盘山公路，山风从车窗灌进来，清冽醉人。 杨姝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迎面的风，觉得清爽了许多，困意也没了。 远处是乌黑绵延的山，耳边静得只有风声。 她扭头，开始盯着旁边开车的男人看。 入夜了，光线不足，车外偶尔经过的昏黄路灯从男人脸上规律地划过。 他始终蹙着眉，像是在思考，准备随时战斗一样。 他绷得越紧，杨姝越是好奇。 “你叫什么？” “你不是查资料了？” 杨姝右手支在车窗上，看他：“查了，但忘了。” 陈劲闻言，迅速瞥了她一眼，然后目光仍旧是看向前路。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彼此坦诚互相信任是基本前提。”杨姝不紧不慢地说着，“你说是不是，队长？” 她那句队长叫得极为顺口，陈劲听了眸色一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男人的薄唇微张：“陈劲。” “chen jin。”杨姝在嘴边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头和牙齿碰撞出他的名字。 沉浸吗？这名字不错。 “耳东陈？” 陈劲没理她，杨姝身子往驾驶座方向凑了凑：“这名字还挺配你，你确实容易让人沉浸。” 她的香水味瞬间袭来，耳朵上的黑玫瑰耳挂在夜色里显得妖媚诱人，几缕飘荡的髮丝搔过他的下巴。 “有女朋友吗？” 男人没回应，杨姝又淡淡开口：“你这样和我单独一起开夜车，都不汇报一下，那我就当你没有女朋友了。” 陈劲终于不再忍她，出言警告：“坐正了，别惹我。” 噫，真兇。 但她可不吃这套。 杨姝依然保持一样的动作，温柔的声音和山风一起钻进了陈劲的耳朵里：“那我要是——惹了呢？” 她拿捏着语调和语速，怎么听怎么暧昧。 陈劲懒得跟她废话，脚下稍动，勐踩了剎车。 杨姝整个人瞬间往前冲去，她本能伸手去扶中控，右侧肩膀差点撞向前方的仪表台。 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车又瞬间加了速。 她身体又朝座椅椅背滑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像被人用力摇了一下似的。 再看旁边的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平稳地开着车，仿佛刚才的剎车加速跟他无关一样。 杨姝：“！！！” 臭男人！ 她头撞得有点儿晕，唿吸加重，抬手就朝着男人抡过去。 陈劲反应快，擒住她的手腕。 女人手腕太细了，陈劲两指轻松握住，还富余了一个指节。 “还想被铐？”男人声音低低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疼！” 杨姝控诉，陈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用力过大了，松了手，却仍是面目冷峻：“我警告过你，别惹我。” 杨姝坐正，感觉心里郁结着一股气，怎么疏都疏不通。 其实刚才她也不知道她抬手要做什么，只是那一瞬间她实在是气急攻心。 可是方向盘在这个男人手里，出于安全考虑，她不能对他做什么。 而他却可以随意操纵她的情绪。 这种不对等让杨姝觉得很不爽。 “我要下车！” “不行。” “你这样是限制人身自由！” 陈劲根本不理会她，夜里山路不好开，他专心开着车。 “我要上厕所。” “……” 杨姝大声喊完这几句，情绪就发泄得差不多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什么，安静了下来。 她闭着眼，决定主动忽略身旁的男人。 片刻，只听身旁一道低沉声音响起：“五分钟。” 杨姝不懂：“嗯？” 陈劲解释，语调平稳了许多：“再忍五分钟，就有加油站了。” 他在说刚才她想上厕所的事情。 杨姝点头应下，在陈劲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 很显然，她刚才是骗他的，但她才不会告诉他。 车窗仍然开着，山风比刚才勐了些，白天的燥热全部退去，此时只剩微凉的寒意。 杨姝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通畅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太累还是因为一路太静，杨姝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9页 等到加油站的时候，陈劲下去加了油，又去买了些饮用水和包装食品，回来发现她还没醒。 加油站周围是无边无尽的树林，看上去漆黑一片，偶尔有风从里面吹出来，像在诉说着什么。 张浩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繫好了当地警方，让陈劲放心。 山里冷，陈劲拢了拢衣服，摸出一根烟。 因为是加油站，他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点。 手机又开始振动，他看了眼来电人，按了接通，冷声：“说。” 周干刚拍完mv，在后台抽出时间给陈劲打电话。这还没说话，就感受到了那透过听筒传来的低气压：“呦，这是谁惹着您了？” 周干的语调透着痞气，混不正经。 陈劲皱眉：“没事挂了。” “唉唉唉，别啊！”周干急了，这人今天怎么了，一句玩笑开不得的样子，“你上次发给我的那个森宝公司我查过了，资料全都发你邮箱了。” 陈劲嗯了一声。 周干：“我说，你就打算一直在那穷乡僻壤待下去？” 这个问题周干问过无数遍，但他还是每次都问。 陈劲无言。 “对了，上次我去参加一个聚会，见到了你那个娃娃亲，你还没见过吧，我等会儿照片发过去啊。有兴趣没？” “没有。” 陈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说你这日子过得都快赶上唐僧了。”周干那头的背景声骤然增加，应该是开了免提发照片去了，“对了，人好像还是个战地记者，去年调回来的，还挺惨的，据说是经歷了场绑架，不过网上查不到确切消息，可能都是传言。” 陈劲听到战地记者四个字，唿吸一滞，不觉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 第4章 合作关系 电话里周干的声音还在继续。 “人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属于又纯又欲型的，跟你挺配，不是有个电影嘛，美女与野兽。” 简讯声响起，应该是照片到了，陈劲没看：“活腻歪了？谁野兽？” 周干：“……我野兽，我野兽还不行？” 陈劲没空跟他扯，淡淡回了句：“别侮辱野兽。” 周干：“……！”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周干：“还有，我下个月去你们那儿演出，出来聚聚。” 陈劲冷声：“看我时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周干咬牙切齿，啪得把手机扣向桌面。 助理赶忙上前，心惊胆战：“出…出什么事儿了吗？您打电话前说的下个月的私人聚餐活动还保留吗？” 周干骂了声操，最后还是捏了捏眉：“留。” 助理快速加到行程表里，好奇心被勾起。 周干是当□□星，一首封神，出身也是江城名门，从来都是别人巴不得跟他接触的。 可是刚才电话那头的男人居然说“看我时间”，而且声音还极为冷淡。 能让周干追着聚会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陈劲挂了电话，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新简讯的提示还飘在屏幕上，他面无表情地打开周干发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包厢拍的，四周彩色镭射灯旋转，像是有人在前面喊了声什么，然后坐在沙发上的众人同时看向了镜头。 每个人都在笑，但陈劲的眼神却盯住了照片最右边的人。 杨姝化了淡妆，细眉嫣唇，手握一只高脚杯，微醺的眼眸，淡淡瞥向镜头，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进去似的。 黑髮在头上盘起，耳边随性地落下几缕，温柔妩媚，雪白的肩头一根细细的黑色吊带。 清纯和性感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 起风了，夜更深了。 陈劲脑子里都是周干嘴里的“绑架”两个字。 他收了手机，不觉屏息，又看了眼杨姝。 睫毛轻颤，鼻樑挺秀，唇线自然，熟睡的她没了白天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透出一种乖巧感，像收起了利爪的小猫。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浑身烦躁。 杨姝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睡了一夜？ 车停着，她的座位被放到最低，应该是陈劲放的。 驾驶位上没有人，杨姝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件灰色夹克。 是陈劲的外套。 她低头闻了闻，一点点菸味混着男人淡淡的体味，给人一种温暖的包容感。 不像本人似的，冷出天际。 杨姝收起他的外套，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间，朝阳微露，溪水潺潺。 本来还有些起床气的她，在看到溪水旁的男人时，瞬间如喝了杯意式浓缩似的定在了原地。 他上身□□，□□，宽肩窄腰，块状的胸肌上两处小小的突起，再往下是块垒分明的腹肌，比希腊雕塑里的还要完美。 蜜铜色皮肤映着晨光，更显得沟壑明显，层次分明。 那一刻，她的心跳急速飙到了最高点。 陈劲本来是打算到了地点找个旅馆休息一晚，但杨姝一直睡着，没有醒的迹象，他索性就在驾驶位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第10页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他睡得很轻。 醒来后，他到小溪边捧起水洗了洗脸，不小心弄湿了上衣，他就一把脱了t恤，准备回车里换件备用的。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副驾驶窗户上杨姝的脸。 她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而且她一点儿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陈劲拧了眉心，转过身去。 杨姝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于是在欣赏了男人绝美的正面后，她又把他的背面看了个彻底。 即使是最放松的状态，男人的后背肌肉群也极为明显，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 然而最让她感到震撼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最长的一条从右肩位置斜着向下，一直到腰部左边。 那一瞬间，杨姝心中涌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本牛皮纸包裹的书，她想知道他的故事。 陈劲几下穿上了还湿着的衣服，二人的目光隔着几十米远触碰在一起，杨姝本想下意识移开，但她没躲。 美色当前，她已经昏了头。 陈劲黑着脸快速走到车后备箱，翻出一件备用t恤换上。 杨姝把座椅调起来，开门下了车。 腿在狭小的空间里窝了一晚上，刚落地时还有些不适应。 杨姝扶着车门转了转脚踝。 此时陈劲已经穿好了衣服，从车后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 杨姝接过来，用力拧了一下，发现手用不上力，她又伸手到陈劲面前。 “拧不开。” 她说得自然又放松。 见男人不动，杨姝又说：“真拧不动。” 陈劲帮她拧开，又还给她，始终没说话，眼睛看着远方。 山里清晨气温低，矿泉水的温度也是凉的。 杨姝仰头灌了几口，嗓子舒服了许多。 “你觉得我故意的？” 陈劲挑眉看她，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 杨姝哼笑一声：“是不是以为我故意假装拧不动。” “……” “我看着像是会装柔弱来博取关注的人吗？” 陈劲觉得杨姝小时候肯定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他不回应她就一直进攻。 片刻，陈劲扭头佯装观察她，语气正式了许多，仿佛在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看着确实不像。” 杨姝被他噎住。 她那是反问句，没想到陈劲还真给了回復。 她嘴角刚扬起来，结果就听陈劲来了句：“你属于蛮不讲理型的。” 男人说完也没给她还嘴的功夫，直接抬脚绕过她往车头方向走去。 杨姝：“！” 她在心底骂了句臭男人，然后愤恨地向溪边走去。 走了几步远，听到陈劲说：“别走太远。” 杨姝没理她，陈劲这次声音大了：“杨姝。” “知道了！” 这男人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有种家长作风呢。 最后杨姝停在了溪边。 几只通体橘红色的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杨姝站定，转了转脖子，四处观察。 这条溪不宽，一米左右，蜿蜿蜒蜒从稍高的地方流下来，中间沖刷过许多石子和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她突然想起了每次去孙医生那里都会听到的音乐。 谈话前，孙医生都会播放一段冥想的背景音乐，低低的，不影响交流，说是用来让病人放松的。 但每次杨姝都觉得那音乐是孙医生给自己缓解尴尬的。 病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了音乐就显得治疗过程不那么生硬，仿佛治疗真的有了效果似的。 除了背景音乐，孙医生还会点上香氛蜡烛。孙医生问过她喜欢什么味道的，杨姝说随便，然后孙医生就准备了一个叫deep forest（森林深处）的蜡烛。 但杨姝只在那蜡烛里闻到了浓浓的香味剂，像是把所有的花香都凑到了一起，劣质得很。 此刻，她闭上眼，入鼻的是浓烈的泥土味道，伴随着一点清新的水汽。 她想，改天真应该拉着孙医生来这里感受一下，什么是deep forest。 助听器一晚上没摘，涨得耳朵难受，杨姝抬手拿了出来，又放了回去，顺便把声音调小了。 世界的声音远了，但脑子里思绪却开始纷乱。 “没那个勇气就不要去做战地记者，还硬要逞强，真是可笑！” “年纪轻轻就得这么多奖，一看就是为了得奖不择手段的。” “不过人家长得美，说不定啊，一路睡上去的呢！” …… “耳朵好些了吗？” “还行。” “噩梦呢？” “还行。” “还是想到处採访？” “嗯。” “想过安定下来吗？” “安定在哪儿呢？” …… 突然一句小心传到耳边，声音不大，但是杨姝听出来了，是陈劲。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哞”声响起，震彻天空，是动物的叫声！ 前方几米远的小溪另一边，站着两只大象，一大一小，正朝她走来。杨姝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 第11页 陈劲看到大象时就一路冲过来，他担心激怒大象，所以到了杨姝跟前才出声警告，然而她好似没听到似的，还是被吓到了。 最终杨姝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尾椎撞得生疼，胳膊却没有着地，而是被一只大手接住。 男人的手掌温热粗糙，极为有力，稳稳托着她。 杨姝只感觉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从那里传来，心瞬间就不慌了。 她扭头，小声问：“怎么办？” 陈劲示意她慢慢起身，不要发出大的声音。 杨姝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脑子完全是懵的，跟着陈劲的脚步慢慢后退。 她上个星期在云南另外一个镇子里採访的时候，听说过居民被大象踩死踩伤的事情。当时她觉得野生大象都这么少了，要是真能遇见一回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可现在她不觉得这是幸运了。 大的那只大象鼻子伸进溪水里，捲起了一个带着树叶的枝条，然后往背后甩过去。 有几滴水落到到了杨姝的小腿上，凉的。 等退到车边，陈劲拉开副驾驶门把杨姝推了进去，然后快步绕到另一边钻进了驾驶座。 杨姝仍然惊魂未定，趴在窗边看着那两只大象，它们似乎没有过来的打算。 这次大的那只开始给小象身体拍水了。 杨姝又看了一会儿，才平復下来，把助听器声音调到正常。 陈劲落锁，慢慢踩下油门离开，一言不发。 等开出了这片树林，他们就来到了刘哥说的镇子。 时间还早，镇上人不多，店面基本都关着。 “刚才谢谢你。” 杨姝突然开口，她觉得除了那张臭脸和臭脾气，这男人很靠谱。 陈劲拧着眉，找到路边的一个位置，突然踩下剎车停下来。 杨姝身子勐冲了一下，被安全带勒住：“唉唉唉——” 她正准备喝水，结果没灌进嘴里，淋了一身。 水从她的脖子流进去，内衣也被浸湿了：“你这人有病吧？剎车怎么也不提前讲一声！” 这路上没几辆车，他这么干只能是故意的。 陈劲左胳膊支在方向盘上，右手扶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整个身子对着她，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他语气严肃：“我是警察，你是记者，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好好配合行动，别给我添麻烦。” 杨姝觉得好笑：“陈队长，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会好好配合行动的。” 陈劲一时语塞。 杨姝又开口：“还有，你倒是说说我都有些什么小心思。” 第5章 假戏真做 “还有，你倒是说说我都有些什么小心思。” 陈劲觉得杨姝的性格属于愈挫愈勇型的。 从见面到现在，杨姝从未挑明什么，但她有什么想法，陈劲再清楚不过：“我不管你过去去过多少国家，做过什么厉害的报导，那些跟我没关系，今天，你跟着我办案，就得听我的。” 这是他们见面以来，陈劲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男人语气坚定，一锤定音。 杨姝没有对他命令的语气反感，而是重点放在了别的地方。 她以前经常和警方合作，合作前都会被调查一遍背景，是正常流程。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但一想起来这男人看过她的简歷，她突然就很想调侃一番。 “你查我了？想不到你还对我挺上心。” “……” 陈劲双眼看着她，良久，做了个深唿吸。 跟她说话太耗神。 他看了看时间，开始联繫当地森警，准备商量应对计划。 杨姝也知道快到了和刘哥的见面时间，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我们现在被跟踪了？” 陈劲看她，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本来可以见面商量就解决的事儿，你非要坐在车里打电话商量，肯定是有顾虑，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跟踪。” 她很清醒，逻辑思维能力比他想得要好得多。 陈劲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右侧早餐店里穿深蓝色上衣的人。” 杨姝正要扭头，陈劲突然开口：“别看。” “哦，”她定住脑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路上加油站的时候，我见过他，换了衣服，但是同一个人。” 加油站？杨姝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她应该是在睡觉。 只是这一路上见过那么多人，对方还换了衣服，她好奇陈劲怎么记得的。 “你记得你见过的每个人？” “想记的时候会记得。” 杨姝哦了一声，想不到他还有这本领。 陈劲打了几个电话，和当地警方确认了行动策略。 刘哥定下的地点是在镇子的一家小型早市，两层楼，里面都是卖生鲜蔬果的摊贩。 七点钟正是人多的时候，对方选择这个地点，给警方抓捕和追踪带来了天然难度。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也使得便衣警察可以轻松混入其中。 第12页 陈劲告诉杨姝：“刘哥约你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卖猪肉的摊点，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去，你尽量跟紧我，行动前我会给你暗示。” 杨姝正拿着陈劲递过来的平板看着那个早市的建筑图纸，双手放大移动，仔细研究。 突然陈劲倾身向前，右臂伸向她的颈后握住，将她推向自己。 杨姝被他这动作一惊，平板掉在脚边。 他身上的味道特别浓烈，近在咫尺的五官让杨姝心跳骤增，面染潮红，但她依旧盯着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 陈劲在离她脸几厘米的位置停下来，低声说了句：“别动。” 杨姝余光从后视镜瞥见，那个跟踪他们的人起身走近了。 原来在演戏。 那就好办了。 杨姝突然一笑，双手抬起，挂到了陈劲的脖子上。 在感受到她柔嫩的手臂时，陈劲整个身子一僵，眉心一紧，带着点火气：“干什么？” 杨姝又往前去了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她的倒影。 “陈队长，别皱眉，”她声音轻轻缓缓的，“不是要演戏吗？那就演得真一点儿。” 说完她坐直了些，头往前靠了靠。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陈劲侧头躲开，两人来了个拥抱。 杨姝也没想真亲他，结果陈劲这么一躲，她的嘴就实实在在地擦过他的脸颊，落到了他的耳垂上。 男人刚冒出的胡茬硬硬的，刮着她的嘴唇有些沙沙得疼，但他的耳垂是真的软。 杨姝一时还有些难以置信，脾气这么硬的人身上还有这么软的部位。 “真软。”她说。 刚才脸颊上那湿湿软软的触感还在，陈劲身体僵着，她的语调又近距离落在耳边，像根羽毛似地搔过心尖。 陈劲舌尖抵着上颚，闭了闭眼，没说话。 “我说的是你耳垂软，陈队长别乱想哦。” “……” 车外几步远的位置，那个穿深蓝色上衣的人缓缓走过，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餵刘哥？” “怎么样了？” “我从加油站开始跟的，确实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两口子，刚才还在车里抱着亲呢。不像是条子。”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行了，知道了，继续跟踪，别被发现。” “好的刘哥，您放心，一定盯紧了！” - 杨姝和陈劲在车里吃了陈劲昨晚加油站买的面包，又喝了点水，才驱车赶往早市。 陈劲下车前穿了一件帽衫，黑黑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半张脸。 杨姝看他一眼，抬手帮他把帽子压进去的一块给整理好。 男人眼神明显是疑问和抗拒。 “不是要装情侣吗？女朋友给男朋友整理衣服天经地义。” 陈劲无语，也无法辩驳，因为对方的理由光明正大呢。 杨姝看到他的表情，满意一笑，转身往前走。 空气中停留着属于杨姝的香水味，陈劲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暗了暗。 因为盗猎走私野生动物案件的特殊性，很多时候警察会扑空，只抓到人没有证据，没办法定罪。 所以警察会格外小心，不敢轻举妄动，基本上抓捕都会选择在罪犯交易的时候进行，这样人赃并获，无从抵赖。 陈劲不知道这次刘哥会不会带着货来，他不确定。 他甚至都不确定刘哥在不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作为警察，任何线索都不会放过。 只是这次行动突然带上了杨姝，他需要保证她的安全。 杨姝走在他旁边，周围都是摊贩的叫卖声，空气里是青菜和水鲜的腥味，一切看上去很平静。 然而就在这穿梭的人群中，有人是警察，有人是罪犯。 到了约定的地点，杨姝和陈劲站定。 面前是一个穿着皮质围裙的中年男人，秃顶啤酒肚，手里握着把刀，很是热情：“买肉？我这儿的猪肉绝对不注水，一分钱一分货，放心选。” 杨姝看了眼案板上的猪肉，大块的鲜红的肉，有的还挂着血管。 有个猪头被摊平了放在最前面，眼睛紧闭着，嘴被拉扯着，仿佛在笑似的，皮肤上大片诡异的红色。 残缺不全的肢体和头颅。 虽然是猪，不是人，但这场景还是勾起了杨姝不好的回忆，她胃里翻出噁心，强忍着压了下去。 陈劲感受到了杨姝的异常，以为她是紧张，于是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然后侧头假装环视周围，凑近她的耳朵说了两个字：“稳住。”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从胸腔深处传来。 杨姝的心真的就一下子平静了，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镇定了下来。 “我来找刘哥。” 中年男人顿了一下，看了眼杨姝，又看了看陈劲，很警惕：“我不认识什么刘哥，姑娘你找错人了吧。” “没找错，你告诉刘哥，我姓张。” 杨姝话刚落地，中年男人身后就出来一个男孩儿，十几岁的年纪，刚刚经过变声期：“我带你们去。” 杨姝和陈劲互相看一眼，跟了过去。 第13页 难道不在这里交易吗？ 那埋伏的便衣警察怎么办。 男孩儿个子不低，只是默默在前带路，看上去像是个拿钱办事儿的人。 三个人到了菜市场后门附近的一处楼梯间。 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地上堆满了纸箱子。 男孩儿突然转身对他们说：“刘哥说只让女的进去。” 陈劲和杨姝又默契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杨姝开口：“小弟弟，我在电话里可说了要带一个人来的，刘哥同意了。” 男孩儿就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了刚才的话：“刘哥说只让女的进去。” 杨姝：“……” 陈劲一眼就看出了这男孩儿的苦衷，说不定又是家人在刘哥手里，他低头看了看杨姝，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见陈劲发话，杨姝同意，自己跟着男孩儿走了进去。 她被带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没有窗户，阴暗潮湿。 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两个五层金属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盒子。 她进去后，从里屋出来一个男人，穿着灰色西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身旁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满臂纹身。 杨姝一惊，是昨天开黄色跑车加塞的那个人！ - 杨姝进去之后，陈劲站在外面，找了个背光的位置，四处观察。 早晨的时间，市场人正多，一阵生肉的味道传过来，有些腥，陈劲抬手摸了下鼻子，却在闻到手上的味道时僵住了。 是那女人的味道。 应该是刚才在车里“拥抱”时留下的。 只一秒，陈劲就快速把手揣进裤子口袋。 鼻不闻为净。 他深吸一口气，耳边迴荡起她那句“我说的是你耳垂软，陈队长别乱想哦。” 第6章 男女搭配 杨姝看到那个满臂纹身的人，没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突然庆幸，幸亏陈劲没进来。 花臂青年看到杨姝激动出声：“呦！这不是昨天那个宝马富二代嘛！老子差点儿死你手上！” 刘哥警告性地看了眼花臂青年，后者似乎很畏惧刘哥，立马收了情绪，主动凑到刘哥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哥点头：“既然你和张小姐是老相识，那就你来负责搜身吧。” 杨姝抬头：“搜身？！” 话刚出口，她就被两个从后方出现的人控制住双臂不能动弹。 花臂青年这次换了猥琐的笑，晃晃悠悠走到杨姝面前，右手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昨天不是还横吗？这下让老子摸个干净！” 杨姝只觉得花臂青年让她极度噁心，但她动不了，无法还手抵抗。 那一刻，她浑身血液沖向头顶。 “你他妈敢动我，你死定了。” 她咬牙说出这句话，声音低得吓人。 那一刻花臂青年还真就被她震住了，但转念一想，一女的能把他怎么样，于是又恢復了正常。 眼看花臂青年的手就要摸她的胸，杨姝瞬间挣脱出右手，握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 对方没想到她会有行动，骂了句：“我草你妈！” “昨天我就说了嘴擦干净点儿！”杨姝不但没松手，还使了下劲，只听咔嚓一声，应该是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放手啊放手！”花臂青年哭喊着叫疼。 之前控制着杨姝的那两个人也蒙了，他们只觉得杨姝看着瘦瘦弱弱的，随意握着她，没想到身手这么厉害。 花臂青年平时行事高调，那两个人早就对他有意见，此时见杨姝掰了他的手指，也是带拦不拦的，多有看笑话的意思。 刘哥把手里的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众人立马安静。 他示意另外的两个人，把二人分开：“张小姐别激动，搜身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我们也担心你是个卧底记者或者警察，你说是不是？” 杨姝还喘着气，她看了眼花臂青年，冷冷说了句：“这笔帐我记着。” 她说的时候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冰天雪地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她深唿吸，又抬眼：“刘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照你的意思，我还怀疑你是卧底呢。” 刘哥没想到她倒打一耙，居然笑了：“张小姐真会开玩笑。” 其实杨姝进门时，刘哥就看出来了，她一件衬衫裙，口袋很平，没带包，不需要搜身。 让人搜也是想试试对方反应。 刘哥让人从货架上取了一个铁箱子过来：“张小姐，这是你要的活体穿山甲，验验货吧。” 箱子被人打开，杨姝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完整的穿山甲，大小就像是几个月的婴儿一样，蜷缩在一起，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小球。 穿山甲浑身布满了坚硬锋利的鳞片，遇到危险就会像现在这样捲起来，保护自己。 杨姝最近做的几次暗访只见过拔下来的鳞片，这种活体穿山甲还是第一次见。 她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生物，鳞片上都是灰色的划痕，像是被人托在水泥地上虐待过一样，她的心勐地一缩，然后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这有划痕了，怎么回事？” 第14页 刘哥当然也看到了那划痕：“张小姐，你也了解，现在穿山甲不多了，也不好捉，这玩意儿还缩起来扎人，有时候就得用点儿极端办法，你多谅解！” 看杨姝一秒没说话，刘哥又说：“我那里还有不少活体，但都注射了镇定，张小姐要是不满意可以改天再看一只。” 杨姝抬手：“不用了，我全要了。” “好！”刘哥拍了下手，“张小姐有魄力！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会再联繫你商量取货的事情。” 杨姝起身：“那今天就这样，我等刘哥电话。” 花臂青年不满意了：“刘哥，就这么放她走了？！我的手指怎么办？” 刘哥瞪他一眼：“闭嘴！少他妈废话！” 杨姝浑身绷着，她走出走廊的时候看到陈劲身边站着两个人，和刚才控制住她的那两人穿一样的黑衬衫，应该也是刘哥的人。 她不知道陈劲有没有察觉，但她不敢轻举妄动，也许还有更多的人是刘哥的手下。 陈劲仍然戴着帽子，一双黑眸从里面望出来，沉着狠厉。 此时花臂青年的声音传来：“喂！听说你还跟着个男人，怎么昨天没见到他啊？” 糟了，花臂青年认得陈劲！ 杨姝抬眼看过去，陈劲站得位置背光，暂时看不到他的脸。 “我跟你说话呢！”花臂青年急了，快步走上来，然后又停了脚步，“那男人看着好眼熟啊。” 杨姝距离陈劲只有两米远，她张开双臂跑着过去，一下搂住陈劲的脖子。 陈劲很高，她一直踮着脚。 陈劲没料到杨姝会扑上来，本能伸出手去接她。 她的身子太软了，贴在他身上，陈劲不由得身子一僵。 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杨姝快速的一句话：“我身后有一个，你身后有两个黑衬衫。” 她说完就退了下来，双脚站稳，手仍然挂在陈劲脖子上。 陈劲看着她，手揽在她的腰上，迅速抱起她放到自己右侧的墙角处，声音依旧沉稳：“站稳了。” “那个男的！拦住他！”花臂青年的话突然传来。 陈劲也趁此机会摘了帽子，转身一脚踹倒了一个黑衬衫，又一拳打晕了另外一个。 人群中的便衣警察和刘哥的人都赶了过来，双方混打在一团。 不一会儿陈劲就被几个人围攻了，还有人拿了刚才卖肉的菜刀。杨姝被陈劲护在身后，心跳很快，这种场面她还是第一次经歷。 突然有人抬脚踹过来，陈劲握住他的腿一拉，对方整个摔到在地。 又有人从前方刺匕首过来，杨姝惊唿：“右边！” 陈劲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然后身体一躲，对方的胳膊被扭断。 “左边！”杨姝又开口。 这次是那个拿菜刀的人，是个胖子，陈劲照样是快速解决，胖子捂着肚子在地上嗷嗷嚎叫。 陈劲解决完眼前的人，拉起杨姝的手就朝走廊跑去。 他的手干燥有力，莫名让她很有安全感。 温热踏实的触觉让杨姝想起了早晨在溪边他接住她的那个瞬间。 杨姝的眼神隔着衣服轻轻“抚摸”过那道最长的疤痕，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敬畏，像是欣赏混杂着悸动。 她觉得陈劲像是头孤独的雄狮，拥有同类都嫉妒的力量，但他的目标似乎从来不是同类的羡慕，而是更大的目标。 她本能地也回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在他指腹上挠了一下。 奔跑中，没人注意到她上扬的嘴角。 他们到刚才的小屋时，里面已经空了。 里屋开着门，有一条路通往外面，门还在左右晃动，看来刘哥他们刚离开不久。 身边有便衣警察跟过来，给了陈劲一把□□。 陈劲接过来就跑了出去。 刘哥他们上了一辆带后斗的微型卡车，花臂青年开车，刘哥坐在副驾驶，两个黑衬衫抱着箱子站在车斗里。 陈劲抬手就是两枪，正好打中了那两个黑衬衫，一个从车上翻下来，一个捂着肩膀倒下。 车已经开动了，不远处就是马路，如果不制止，上了路就不好追了。 这里是土路，车轮附近都是扬起的尘土，几枪都射不中轮胎。 眼看车就要开出去，陈劲把枪别在腰后，眼睛黑沉如水。 不等身边的人问什么，男人原地加速，迅速判断好方向就沖了过去。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有几个群众大声尖叫着跑开。 只见陈劲找准机会，登上驾驶位的踏板，右手抓紧卡车中间的竖杆，左手握成拳锤向车窗。 男人表情狠厉，每一下都稳准狠，第三下的时候，玻璃碎了。 这时一把□□从里面伸出来，砰得就是一枪，陈劲灵活躲过，然后迅速探手进去拉开车门，一拳打在花臂青年脸上，把人扔下了车。 刘哥第二枪还没开出来，手腕就被陈劲擒住，然后咔嚓一声脆响，腕关节断了。 车还在往前开，眼看就要撞向旁边的大树，陈劲双手控制住方向盘，迅速踩下剎车。 就在此时，刘哥打开副驾驶门想要逃窜，但因为手腕被陈劲弄断，他一脚踩空，整个人朝着山坡下面滚去，最后掉进了河里。 第15页 等众人冲过来的时候，陈劲已经自己下了车。 当地警方还和镇卫生院打好了招唿，救护车已经赶到现场。 刘哥和两个黑衬衫都暂时昏迷，被救护车带走，只有花臂青年一个人是清醒的。 张浩、杜伟和队里的其他人都来了，他们一起赶到陈劲身边。 “队长你没事儿吧？手怎么样？” “受伤没？” 陈劲一皱眉：“我能有什么事儿？” 大家看着他流血的手背，看着就疼，但没人敢说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抓犯人收拾现场？” 陈劲命令一下，大家立马散开。 此时一阵尖锐的叫声传来，吸引了众人视线。 陈劲看过去。 只见花臂青年趴在地上，脸贴地，整个五官都扭曲了，胳膊被杨姝扭在后腰位置，嘴里正喊着：“救命啊！” “我说了这笔帐我记着，你他妈现在知道喊救命了？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杨姝双眼泛着红，整个人像是发疯了似的扭着花臂青年的手腕。 旁边有人上去拦，杨姝扭头就是一句：“别动我！” 来人看到杨姝眼睛猩红，不知怎的后背升起凉意，脚跟灌了铅似的不敢动。 陈劲吸一口气，眉心拧得厉害，拨开众人冲过去，出声呵斥：“你给我住手。” 杨姝根本不理会他，仍是扭着花臂青年的手臂，腾出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 看上去是要把他的手指都掰断的架势。 陈劲几步赶到跟前，一把捞起杨姝就往后托，然后示意旁人上前带花臂青年离开。 男女力量悬殊，杨姝被他双臂禁锢住，不能动弹。 “陈劲，你放开我！” “杨姝你冷静一点。” “你放开！” “杨姝。” 风土飞扬，男人的话响在耳边，沉沉的。 杨姝右耳突然一阵刺痛，疼痛过后，脑海里只剩下了身后人的声音，像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陈劲本来还等着杨姝回话，结果就感觉怀里的人身子一下松了下来，晕倒在他的怀里。 杨姝被救护车接走，花臂青年依然在咆哮：“臭□□！你们警察怎么也不拦着！” 张浩正拿着手铐铐他，警告他：“闭嘴！” 应该是杨姝掰得太痛了，花臂青年实在是愤怒到极点：“我不就是搜了个身，而且也没摸到□□，至于吗？！” 花臂青年这么一闹，张浩没站稳，一下倒在了地上。 陈劲耐心彻底告罄，他大步走来，表情让人浑身血液都凉了。 花臂青年还在不停反抗。 只见下一秒，陈劲在他面前站定，一拳招唿在他的脸上。 第7章 採访对象 杨姝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身边一个女民警，看上去年纪不大，梳着一个马尾。 “杨记者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杨姝拦住她，“我感觉还行，你是？” “哦，我叫李雯，是陈队让我来守着你的。”李雯皮肤偏黑，笑起来两个酒窝挂在脸上，很有朝气。 “他人呢？” “陈队包扎完伤口就回队里审讯了。” 哦已经走了啊。 杨姝准备起身，李雯忙弯腰上前，杨姝抬了抬手，意思是自己可以，李雯又站了回去。 “他伤得严重吗？” “看着还行，不过我也不确定，陈队好像疼痛阈值很高，每次受伤都自己扛着，都不让我们知道。” 杨姝点头，应了句：“是吗。你很怕他？” 李雯去病房另一端给杨姝接水，边走边说：“不止我怕他，队里的人都怕他。” “说来听听。”杨姝十分感兴趣。 “陈队不苟言笑、不爱说话、带起训练来能虐死一群人，我们都叫他陈魔鬼——” 不知道是杨姝让她放松了还是什么，李雯越讲越嗨，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不对啊，杨记者，你和陈队不是男女朋友吗？” 杨姝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 看来那臭男人还是单身。 杨姝五官出挑，长相张扬灔丽，李雯不禁多看了两眼。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和他是男女朋友的？” “你们…长得般配…”李雯说出自己的直觉。 而且看着都挺勇勐的，但李雯觉得勇勐这个词用在杨姝身上不合适，但也没想到其他合适的词，于是没说这个理由。 杨姝对李雯的话相当受用，但仍是实话实说：“我和他刚认识。” “可是队里的微信群都传疯了，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李雯把水杯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搬了凳子坐下来然后打开了队群，给杨姝看：“有人在群里发了四张照片，然后大家就开始不停讨论。” 杨姝接过来看。 前两张是她被陈劲困在怀里往后拖的场景，男人双臂紧紧环着她，因为离得远看不清表情，但从拍摄者的角度看，两个人侧脸贴在一起，极为亲密。 第16页 杨姝想起了那时候陈劲正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她无意识地抬手动了动耳挂。 后两张杨姝没有印象，因为她已经晕过去了。 陈劲横抱着她起身，臂膀肌肉紧紧绷着，流畅贲张，她的脸轻轻埋在他的锁骨处。 杨姝看着那张照片，勾唇笑起来。 “杨记者，你不知道，我们陈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么些年，我们从没见过他主动和哪个异性有身体接触，更别说抱了……” 杨姝打趣：“他异性缘这么差？” 李雯立马摇头：“怎么会！好多人追陈队！最近几年少了，前几年的时候几乎天天有人来队里送花，还有人表白，但都被陈队无情拒绝了，好多都哭着离开的。” 杨姝觉得这听上去像是陈劲会干出来的事儿：“看来这男人脾气一直臭。你们这么在群里讨论不怕他知道？” 李雯小声回：“陈队好像从不看微信。” 不用社交软体。 杨姝觉得这个男人让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们真不是男女朋友啊？” 李雯有些失望。 杨姝喝了口水，轻咳了一声，勾唇笑了：“别气馁，只是目前还不是。” 李雯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我要追他。” - 半小时前急诊室。 护士正在给陈劲包扎手臂，张浩在一旁看着手机。 队群里有不少新消息，张浩打开，从头开始看，然后就看到了那四张照片和低下人的回覆。 【这是陈队？抱的是谁啊！！】 【这动作，绝对女朋友啊！】 【天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陈队有女朋友。】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一看就是大美女啊，而且嫂子身材也太好了吧。】 【肯定早就在一起了，陈队把嫂子藏这么好，怪不得这么些年一直都拒绝别的追求者。】 【我去！你是逻辑鬼才！】 张浩看着大家回復，嘿嘿笑起来。 “走了。”陈劲走到他跟前。 张浩吓得赶紧收了手机，抬头：“哦哦……” 陈劲瞥他一眼：“毛毛躁躁。她呢？” “谁？”张浩正摸着胸口劫后余生，没反应过来陈劲在说谁。 “你说呢？” “哦杨记者，医生检查了说没有大碍，具体我也不清楚。她现在在楼上病房，李雯守着呢。” 陈劲顿了顿：“我先回队里审讯，你留在这儿，跟李雯一起。等人醒了转到市里去。” 张浩应下。 虽然知道陈劲把杨姝调到市里医院检查是队里的常规操作，但是他仍然觉得在队长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情绪。 张浩琢磨着，莫不是队长和杨记者假扮情侣，假戏真做了？ 还是说真的像群里猜测的那样，他们一直是情侣？ 那可就是惊天大秘密了！ - 陈劲这一审就是一夜。 刘哥滚下山坡的时候撞到了头，一直昏迷，只有花臂青年和几个黑衬衫保镖清醒着。 保镖是刘哥雇的，什么线索都不知道。 花臂青年一看就是个惯犯，审讯过程并不顺利。 本来前一天就在车里没睡好，再加上熬了一夜，陈劲出了审讯室就回宿舍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睡得并不好，因为在现场缴获的穿山甲制品上发现了当年龚三专用的标志。 虽然不排除有人模仿的嫌疑，但是直觉告诉陈劲，这次就是龚三，他捲土重来了。 这一刻，陈劲等了五年。 陈劲洗过澡，就接到了方局电话，只有一句话“来我办公室”，听上去语气不悦。 陈劲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陈劲推门而入，刚说了句“方局”，就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杨姝。 她换了衣服，白衬衣加西装裙，职业干练，头髮散在肩头，右耳上依旧是那个黑色玫瑰的耳挂。 陈劲眉眼一冷。 他从昨晚到现在脑子里都是案子，勐地看见杨姝还反应了一会儿。 “方局你找我。” 方局语气严肃：“你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让杨记者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杨姝开口解释：“方局，这不怪陈队长，昨天事情发生得紧急——” “杨记者，你不用替他求情。”方局抬手制止了杨姝的话，“错了就是错了，在我们局里，有功论功，有过也要敢于承担后果。” 对于陈劲，方局一直是有意栽培，所以对他要求也格外严格。 杨姝做了这么多年记者，观察人的情绪格外在行，她自然也看出了方局是爱将心切而已，并不是真的愤怒，索性靠回了沙发里，专心欣赏一旁的男人。 他今天穿着藏蓝色警服，站得笔直，宽肩窄腰，身材颀长有型，一双长腿，像是挺拔的白杨。 这是杨姝第一次看他穿警服，怎么看怎么—— 禁慾。 “怎么？有意见？”方局见陈劲不说话，反问他。 第17页 陈劲摇头：“没有。” “最好没有，”方局顿了顿，“对了，昨天抓捕现场你为什么揍了犯人一拳？你不是平时挺冷静的吗。” 揍了犯人一拳？杨姝抬头，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犯人反抗。” 陈劲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过多解释。 方局也没再追问，他也是从一线做起来的，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罪犯，知道陈劲的苦衷：“行了，坐吧，今天找你来是聊一聊关于杨记者的採访事宜。” “採访？” “对，杨记者是国内少有的年轻又优秀的记者，她要做一期森林警察的报导，你要好好配合。” 陈劲扭头看了眼杨姝，后者淡定地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坦然得很。 “我不需要宣传。” “谁说要给你宣传了？杨记者是给整个林云市森林警察局宣传，我知道你是个实干派，但你这次没得选，是局里的决定。” 方局又看了看杨姝：“杨记者，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让陈劲带你先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杨姝点头应下，然后来到陈劲身旁，抬起右手：“陈队长，合作愉快。” 她语气官方，但陈劲总觉得杨姝话里全是胜利的喜悦。 他握了下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合作愉快。” 陈劲和杨姝走出方局办公室的时候，方局的声音传来：“对了，你私自带杨记者参加任务的处罚，操场20圈。” “……” 出了方局办公室，杨姝走在陈劲身后两步远跟着他，对方突然站定，扭头看她。 杨姝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惯性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皱眉看过去。 这男人的胸是铁做的么，硬邦邦的。 男人眸色黑沉如水。 杨姝觉得他脸上似乎没有过别的情绪，她真想钻到他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越冷，杨姝挑战的欲望就越强。 她想看他沉沦，看他深陷。 午后的阳光从走廊的窗户上洒进来，周围没有人。 明明开着冷气，杨姝却觉得浑身热热的。 二人面对面看了几秒。 杨姝问：“陈队有女朋友吗？” 虽然昨天李雯说了他单身，但杨姝还是想听陈劲亲口说出来。 见陈劲没回，杨姝又加了句：“现在你是我的採访对象了，是不是可以回答问题了。” 她是在影射前天在面馆时陈劲的那句话—— “我不是你的採访对象，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这女人还挺记仇。 陈劲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好笑：“杨记者，是不是你们搞媒体工作的都喜欢玩儿这种文字游戏？”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杨姝白了他一眼，又在心里骂了句臭男人。 陈劲带着杨姝从局行政楼开始介绍，一直到操场和训练馆。 经过操场附近时，杨姝总感觉身旁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放在他们身上。 “哇！那不是队长和队嫂！” “是啊，据说是个记者，二个人的颜值也太逆天了吧！” “啊太好磕了。” 陈劲路过操场保安室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让杨姝在门外等他一下。 这时，操场里走出来五六个年轻小伙子，全部是深蓝色t恤，应该是内部配发的。 迎面走来，杨姝礼貌地对他们笑了一下，然后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採访记者杨姝。” 众人看看杨姝，又看看保安室的陈劲，再想想群里的图片，一副瞭然的样子。 一个个止住了嬉皮笑脸，对着杨姝挺胸抬头：“队嫂好！” 第8章 体力真好 dui sao？ 杨姝：“？” 她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那称唿是什么。 她听过师母、军嫂、医嫂……队嫂还是头一次听说。 杨姝莞尔一笑，莫名很喜欢这个称唿。 大家对杨姝十分感兴趣，纷纷开始八卦。 “队嫂你跟队长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是啊是啊，我们一直以为队长单身。” “说什么呢。”陈劲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如凛冽寒风。 众人瞬间噤了声，站直身子，沖陈劲敬了个礼：“队长！” 大家都看到了陈劲衣服上那片十分明显的白色痕迹，开始在心中疑问，然后所有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杨姝。 这分明就是杨记者的粉底啊！ 脸贴在队长胸前，这就是拥抱了啊！众人跟破了案似的兴奋。 绝对是！一定是队嫂！ “看什么呢，训练结束了？”陈劲看着面前一个个贼头贼脑的队员，训话。 领队的一个年轻人回：“报告队长！下午的训练科目已经完成！” “我看你们精神头挺足啊，再加半小时训练。” 众人：“啊？” 陈劲脸彻底沉了下来：“再不动就再加半个小时。” 第18页 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拔腿就往操场里跑去。 杨姝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一直都这么凶啊？” 陈劲没回。 “我好奇，你对你女朋友是不是也这么凶？” “……” 太阳西斜，远处传来队员们高亢的训练声音，燥热的夏风吹来，带来了一阵花香。 杨姝昂着头，一双媚眼盯着他，既无辜却又像是带着股勾人的劲儿。 陈劲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周干发来的那张照片，浑身开始不自在。 “陈队长，那天见到大象你救了我，改天我请你吃饭。” 男人眉心明显拧紧了：“没兴趣。” 很明显的拒绝。 杨姝也不恼，反而顺着陈劲的话反问：“对我还是对饭？” 陈劲眼神扫过她倔强执拗的脸，眸底闪过一丝波动。 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陈劲早就看出来了，她和普通人的思维似乎不太一样。 她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问着不太理所应当的问题，却又不在乎他是否会回答似的。 陈劲也琢磨不清楚，她究竟是想知道答案还是不想知道。 须臾，陈劲收拾好思绪，不动声色地回了句：“都没有。” 这次他没再给杨姝开口的机会，而是叫住恰好经过的李雯：“李雯，你带杨记者去熟悉熟悉宿舍区，然后安顿一下。” 说完转身走了。 杨姝看着男人的背影没动。 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男人，外表真极品，脾气也是真的臭。 不过她不急，反正日子长着呢。 李雯还是一样热情：“杨记者，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那就好，我带你去宿舍区。” 杨姝跟着李雯走，“你们队长昨天在现场揍人了？” 李雯勐地点头：“是的，就你晕倒之后，那个纹身的人一直叫，队长就上去揍了他一拳，当场掉了两颗牙！” “两颗牙？” “对啊，我们从来没见过队长这样呢。” 杨姝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那人也是自找的，骂你可难听了，我都听不下去，要我说队长打掉他两颗牙都是轻的！那种人渣真的很气人！” 花臂青年骂了她，杨姝一点儿不奇怪，但陈劲上去揍了一拳，杨姝就开始有些想入非非了。 这么两天的相处，杨姝虽摸不透这男人对她的想法，但她能肯定的是，陈劲绝对不排斥她。 男人嘛，有点脾气，更有挑战性。 “杨记者？杨记者？”李雯看她在出神，连叫了两声。 杨姝看她：“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杨姝就行。” 李雯点点头：“那我叫你杨姝姐行吗？” “行啊，”杨姝点头，“我没那么多规矩，我们还得相处一阵儿，不用拘谨。” “嗯！”李雯是越来越喜欢杨姝了，“杨姝姐，你身材这么好怎么保持的啊？” “没特意保持过。”杨姝说的是实话，她属于吃不胖的体质。 以前顾梓欣走哪都带个食物称，日常食物的卡路里背得滚瓜烂熟，杨姝还调侃她，有这用功的劲儿研究研究剧本，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十八线。 “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模特呢。” 杨姝笑笑：“那我可以考虑转个行。” 李雯也跟着笑了，她从来没见过像杨姝这样的人，外表出众，能力卓越，虽然身上有股傲劲儿，但一点儿不让人反感。 她也没有过分的谦虚客套，有话直说，不像以前来的那些记者和编导，很会说场面话。 总之李雯在杨姝身上感受到一种矛盾性，既虚无又真实。 局里给杨姝安排的宿舍是单人间，简单整洁。 李雯把她送到后，就离开了。 杨姝上午去买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寄存在宿舍区保安室，此时也被送到了房间里。 她翻出手机，最先看到的是贺钟明的信息：【有空回电。】 贺钟明是江城日报的总编，今年五十岁，一直没有结婚，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教书和报社。 杨姝在桌边坐下，又闻到了刚才和陈劲告别前的那阵花香，她看了看窗外，有些好奇是什么花。 电话通了。 “贺教授，您找我？” 贺钟明也是杨姝大学时的导师，所以杨姝平时都称唿贺教授。 “我听方局说，你已经报到了？” “刚到分配的宿舍，您消息还挺快。” “相机设备我昨天快递过去了，收到了吧？” “收到了。” “怎么突然想在那儿做一期森林警察的专访了？这回想深挖些什么了？” 贺钟明的语气严肃，但其实心里很欣慰，之前杨姝一直是做了一个新闻就马不停蹄到下一个地点，从不停留，而且经常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距离跨度非常大。 虽然他们没交流过这个问题，但贺钟明知道杨姝是在寻找新鲜，换种说法就是逃避熟悉。 而这次她居然提出了要留在林云市再做一个报导，贺钟明是又意外又欣喜。 第19页 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状态在好转。 杨姝当然不知道贺钟明此刻心里的百转千回，她脑海里出现了刚才穿警服的男人，一身正气，坚实沉稳，像个黑盒子，还是个外表很硬的黑盒子。 杨姝没及时回，贺钟明又调侃她：“你该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吧？” “确实是看上一个。” 贺钟明本是句玩笑话，居然得到了杨姝正面的确认，他有些意外：“还有你能看上的人啊，你的标准一向不低，我可不信吶。” 杨姝弯唇，打开了窗户：“两天前我也不信来着。” “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但接下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记者，别再去参加什么卧底任务了啊！太危险！” “哦。”杨姝随口答应。 贺钟明知道杨姝的性格，多说无益，于是换了话题：“昨天我跟我一个老同学吃饭，他现在是江城电视台的导演，如果你还有再復出的想法，他十分欢迎你。” “再说吧，贺教授。” 她还没有做好去电视台露脸做记者的准备，就算心理准备好了，生理条件也不允许。 “你好好考虑考虑啊，总不能在我这小报社混一辈子吧，耳朵的问题总能解决的。” 贺钟明知道杨姝在利国经歷的事情，还有网上那些不停的流言蜚语，但是杨姝是他带过的这么多届学生里最优秀最有天赋的人，他是真的很珍惜这个人才。 杨姝跳过了耳朵的问题，用放松的语气回：“小报社怎么了？您不也过得挺好的。” 贺钟明顿了顿，也不再劝：“下个月江城有个深度报导新闻奖评选，你去绝对拿奖，你考虑考虑。” 杨姝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接近黄昏，气温仍旧是居高不下，隔着纱窗吹进来的风都是燥热的。 杨姝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又收拾了一会儿之后，她决定到处转转，拍点照片做素材，外加“偶遇”那男人。 她到操场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深橘色的烧云拉长在地平线上，夕阳还有一半未落下。 围着操场跑步的人不少，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她想见的人。 陈劲脱下了警服，迷彩长裤，黑色背心，臂膀随着他跑步的姿势来回摆动，汗水浸湿了背心，他的皮肤在夕阳里像染了层蜜色一样。 杨姝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加了速。 眼看陈劲越跑越近，杨姝才反应过来要照相，她刚举起相机，快门还没按下，男人大手抬起捂住了镜头盖。 …… 怎么办，有些气馁，手速不够快啊。 陈劲瞥了眼旁边的杜伟，杜伟老实回答：“队长，20圈了。” “好。”男人简单一个字，又看向了杨姝。 从远处跑来时他就看到她换了衣服。 一条旗袍短裙，白色丝绸质地，大朵黑色水墨风格的花点缀其中。 旗袍对身材要求很高，杨姝能驾驭。 她脚上是一双设计简洁的高跟鞋，两条黑色细带，一根在脚面，一根在脚踝，和她白皙纤细的小腿形成了鲜明对比。 和昨天相比，唯一没变的就是耳边那朵黑玫瑰。 陈劲收回目光，黑眸浓暗，里面的情绪深不见底。 20圈，那就是八公里。 杨姝看着眼前几乎不怎么喘气的男人，又想起了他昨天追微型卡车时矫健的身手。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切让异性着迷的特质。 智慧和体魄，野性与忠诚。 杨姝赶在陈劲之前主动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杯，然后大方递过去，认真地感嘆：“陈队长，你体力可真好啊。” 杜伟在一旁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尴尬地冲着杨姝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害羞扭过头跑了。 “他跑什么，我穿得不好看吗？” 杨姝说完，看向陈劲，后者正仰头喝着水，喉结滑动，性感至极。 “陈队长，你觉得呢？” 第9章 不准乱跑 陈劲咽下一口水，心里明镜似的。 杨姝根本不在乎杜伟怎么想，她就想问他怎么想。 陈劲顿了一会儿，随意应付地答：“没感觉。” 身边经过四五个跑步的人，耳边的脚步声先是变大，随即又渐渐远去。 杨姝并不恼，因为她发现这个男人不擅长说谎。 “陈队长，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刻意避开对方的眼神吗？” “没注意。” “你有的，你刚才就是。”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而且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躲避我的眼神。” “……” 宿舍的床板是硬的，杨姝睡不习惯，李雯又给她抱来一床毯子，她才感觉稍稍软了些。 但即使是这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旧是浑身酸痛，比那天在陈劲车上睡得还难受。 她洗了很长时间的热水澡，才感觉浑身的肌肉放松了许多。 杨姝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喝了杯水，就出了宿舍，准备去陈劲办公室。 第20页 还没走到行政楼，她就看到陈劲和张浩他们从另一栋楼里出来，那是审讯嫌疑人的地方。 杨姝一惊，他们这是起得早还是一晚上没睡？ 陈劲的眼神只在杨姝身上停留了一秒就移开了，杨姝跟上他们快速的脚步。 “出什么事了？” 张浩：“纹身那小子刚才终于交代了，刘哥是去林泉镇的一个商业街和上家会合的。” 杨姝点头：“刘哥还昏迷着？” 张浩：“是，一直icu里呢，他妈的，不提供线索，还占着医疗资源，真闹心！杨记者，你也要去吗？” “对。” 陈劲扭头，严厉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没有为什么。” “陈队长，我有方局的通行证，可以参加任何局里的活动。” 陈劲没时间跟杨姝扯皮，他看了她一会儿，淡淡说了句：“你去可以，得听我话。” 杨姝撇撇嘴，一脸不乐意，陈劲又加了句：“你要是不配合，别怪我再把你铐起来。” “……” 陈劲说完就朝一辆黑色路虎走去，杨姝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张浩当然知道陈劲这句威胁的来源是哪里，但其他不明真相的队员此刻都懵了。 “铐铐铐…铐起来…队长怎么对队嫂这么凶……还铐起来…” “不知道啊，一定是我们哪里理解有问题。” “浩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张浩被他们问得烦了，丢下句：“cosy听说过吗？” 众人点头，但还是不懂。 张浩无语：“情，趣。这回懂了吧？” 众人反应了一秒，瞬间领会：这个我们懂！ 想不到队长是这样的队长，平时看着挺正经的啊，隐秘爱好这么野蛮的吗？ 队员们没人敢坐前面，于是副驾驶就成了杨姝的位置。 她也不跟别人客气，径直坐了进去。 曾经顾梓欣帮她选车的时候考虑过路虎，但杨姝当时觉得车太大了，她开着不舒服，就没买。 杨姝坐下后，看了看里面的真皮内饰，和顶级配置，感嘆一声：“现在人民警察的配制都这么豪了？” 张浩在身后回：“队里不是警车的巡逻车都送去维修了，这辆是队长自己的车。” “哦？”杨姝扭头看向陈劲，“你还挺讲究。” 这辆车什么价位杨姝清楚，她看着陈劲，总觉得这个男人大有来头。 “你不会是家产过亿，来做警察体验生活吧？” 陈劲侧脸看她：“杨记者的想像力是不是过于丰富了？” 杨姝是发现了，这个男人呢，要么是不理她，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跟她说话，一定要对着干。 她觉得好笑：“陈队长总跟我对着来有意思？” 陈劲：“……” 一路上，杨姝和陈劲没再和对方说一句话，张浩以及另外两名队员坐在后面安静如鸡，只敢在群里交流。 【队长和队嫂这是吵架了？】 【好像是？似乎是说到队长的车的时候开始生气的。】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队长背着队嫂买了车，队嫂生气了！】 【嗯，神逻辑！对！】 【没想到队长是个妻管严啊。】 - 从林云市到林泉镇开车要一个多小时，陈劲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花臂青年是刘哥手下，只是个跑腿的，不知道核心信息，他只知道刘哥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趟这个商业街，但是具体在哪里以怎么样的形式和上家联繫，他也不清楚。 这条街是整个镇子最核心的地方，从东到西四百米长，两头用半身高的石桩挡着路，中间只供行人走路，车辆进不去。 陈劲把车停在了离商业街两个街道的地方，众人步行前进。 “张浩，你们三个走访南边的商店，我走北面商店。装作旅客就好，注意隐蔽。有情况立即汇报。” 三人齐声回：“是！” 杨姝问：“我呢？” 陈劲接过张浩递过来的耳麦，边戴边回：“你跟着我，不准乱跑。” 他说得自然无比，仿佛只是普通一句话，但杨姝不知为何，听到那四个字，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柔软的塌陷感。 她鲜少地没调侃，轻轻哦了一声。 “你跟着我，不准乱跑”。 她又想起了那天清晨在林间，她向溪水边走去，陈劲也是这样在身后沉声地嘱咐她“别走太远”。 当时的她还觉得这男人是家长作风，无比嫌弃。 可现在她对他的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却没有了一丝反感。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自己对这个才见了没几天的男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感。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儿。 陈劲递给她一个对讲耳麦：“戴上这个，一会儿好联繫。” 杨姝看了眼回：“不用了。” “我不是在跟你闹着玩。”陈劲放到她手上，“戴上。” 第21页 “我也不是在跟你闹着玩，我不能戴。”杨姝把耳麦甩回他手里，也没等陈劲回话就下了车。 陈劲没懂她那句“我不能戴”什么意思，也没再深想。 后座三个人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么跟陈劲说话的，一个个吓得不敢言语，等着队长爆发。 结果下一秒，陈劲默默收起耳麦，去开门，下车前往后看了一眼，冷冷地问：“还不下去？” “下下下，这就下去。” 陈劲下车后，后座三人的心还久久不能平息。 “队长这是不是被怼了还甘愿受着？” 另一个人说：“看上去是的，好奇怪，这不像队长平时作风啊。” 张浩对这两个人实在是无语：“你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吗？” “什么？” “被餵了狗粮！” “……浩哥精闢！” 陈劲追上杨姝脚步的时候，她正站在一个卖烤土豆的摊子前。 她没吃早饭，一下车就闻到了烤土豆的味道，有些饿了。 摆摊的是一个大娘，一个劲儿地想要卖给杨姝。 “尝一个吧，味道很好，有十多种调味料，随便放！” 杨姝听人说过，云南人吃土豆，吃得就是调味料，还真不假。 “什么口味好吃？”她侧头问陈劲。 “不知道。” 这男人一贯的回答，杨姝早就预料到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她侧头问陈劲。 头顶是遮阳的大伞，身后不停有人穿梭，服装各异，说着杨姝听不懂的方言。 杨姝对吃没有执念，所以也理解不了同学同事对于烧烤和小吃摊的热爱。 此时此刻，她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面前是炭火烤土豆，呛人的烟混着各种辛辣咸香的调味料味道，身边是一个只认识了三天的男人，她竟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突然想起了孙医生问过她的一个问题：长大后就没遇到让你留恋的时刻？ 当时她的回答是没有。 可是现在她有了。 陈劲被她盯得有些烦躁，回：“原味儿的。” 这回答…… 杨姝觉得他是在敷衍，但她还是对大娘说了句：“那我就来个原味的。” 你敢说我就敢信。 付钱的时候，她扭头。 陈劲疑问：“什么？” “我没带钱。” “没带钱你买？” “不是有你吗？” “……” 她还真是不跟自己客气。 陈劲懒得跟她较真儿，付了钱二人开始往商业街走。 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的缘故，杨姝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大半土豆。 没想到这么原始的做法做出来的土豆这么好吃。 期间陈劲走访了六家商店，如他所料，一丝收穫都没有。 花臂青年交代后，众人很激动，但只有陈劲非常清晰冷静。 刘哥落网，他的上家一定知道，那么接头地点肯定也会相应调整，所以他们这次大概率也是扑空。 虽然知道这次来不能抱太大希望，但是这种时候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有线索的机会。 二人正走着，突然一个矮个子男人向杨姝撞过来，她被撞得有些懵。 她刚要开口责备，就见矮个子男人赶忙弯腰，歉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么诚恳的态度让杨姝没了脾气，她挥挥手说了句：“没关系。” 矮个子说了声谢，跑开了。 陈劲走在杨姝前面几步远，听到动静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矮个子男人的背影，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没说话。 杨姝看着手里的土豆，刚要下口咬，旁边就跑出来一个赤着上身的流浪汉，伸手就抢了杨姝的土豆开始啃。 杨姝无语，那流浪汉头髮长时间没洗，一缕一缕的，身上也都是黑色的灰尘，啃了一口就拿着土豆跑了。 “我的土豆！”杨姝有些生气，转身就要追。 陈劲大手一捞，擒住了她手臂：“杨姝。” “你别拦我，我要去找我的土豆。” 陈劲没放手，反倒用了力把她拉回来。 林泉镇地点偏僻，商业街人员混杂，这么乱跑很容易走丢。 他不知道杨姝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土豆动这么大的火。 刚才她不戴耳麦，陈劲已经忍了，现在杨姝这么闹，陈劲是真的开始有些恼了。 他狠了声音：“不就是个土豆，你至于吗？” “那不是一般的土豆！” “你能不能有一会儿不撒脾气的？一个破土豆而已。” 一个土豆就是一个土豆，陈劲不懂有什么特殊的。 在陈劲看来，杨姝就是在撒脾气。 从他们相遇就开始了，杨姝的心思陈劲不是不懂，他不回应，杨姝就一直要挑战他的底线。 终于手里的人不挣扎了，陈劲放开了她。 下一秒，杨姝抬头看向陈劲，目光里充满了愤怒还有一点陈劲看不透的情绪，淡淡的却力量极大似的在酝酿：“那不是一个破土豆，那是你买给我的第一个土豆。” 第22页 她说完绕开陈劲走了。 陈劲没想到杨姝会说这样的话，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神不宁。 所有的气愤都随着她的那句“你买给我的第一个土豆”消散了。 片刻，陈劲抬手胡乱拨了拨头髮，他仿佛又看到了杨姝眼里的那股力量，及其强大，强大到他需要竭力去压制自己体内涌出的冲动。 啧。 真不好办。 接下来的巡查时间里，二人都没再说话。 巡查结束的时候，张浩他们通过耳麦汇报，没有任何发现。 陈劲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并没有太失望。 五人再碰面的时候，一个队员突然说了句：“好饿啊，好想吃烤土豆啊。” 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立马捂嘴，原则上说，现在还是办公时间，当着陈劲的面说这话，就是明摆着说“我不想工作想下班”的意思。 张浩也搂了一下那队员的脑袋，作为警告。 陈劲面无表情，听到烤土豆，他就不觉看了眼身旁安静了一路的人。 她今天穿得很日常，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白色平底鞋，连妆也化得很淡。 陈劲又想起了她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和那句让他心绪难平的控诉——你买给我的第一个土豆。 “对不——” 就在那队员刚要开口道歉的时候，陈劲打断了他。 “行，去吃吧。” 第10章 乱了阵脚 最后五人找到了一家离停车地方近的烤土豆摊位。 张浩和另两个人热火朝天地和老闆聊着哪个调料好吃，陈劲在一旁站着，一直无话。 杨姝也没了胃口，她说了句：“我先回车里了。” 然后转身就朝车的方向走去。 陈劲没拦她，掏出车钥匙开锁，然后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反锁车门。” 从这里到车那里只有五十米的距离，陈劲没跟过去，只看着杨姝离开。 “队长，你吃吗？” 陈劲看了张浩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然后再回头的时候，就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缠住了杨姝。 “你害我！你害我！”那男人拉着杨姝的胳膊不松开，还一直做出一种呕吐的姿势。 杨姝一下认出了他，就是那个之前抢她土豆的流浪汉。 呵，她不找他，他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谁害你了？我还没找你要土豆呢！” 杨姝刚说完就觉察到了那流浪汉的不对劲，对方看上去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挂在她身上一样。 她刚要蹲下神仔细观察，就感觉一个黑影闪到她身边，紧接着她双肩被人握住，流浪汉的手也松开了她，然后一眨眼，她就被陈劲放在了身后。 男人的背嵴宽阔，头髮又黑又短，然后往脖颈处，就成了细细的汗毛。 有一滴汗流下来，杨姝的视线跟随着那滴汗，直到它被男人的黑色短袖吸去，变成了一点深色的潮湿。 阳光下，她能看到他衣服上棉线纵横交织的纹路。 陈劲的手向后拢着，没有碰到杨姝，但做出了一种微微保护的姿态。 杨姝的坏心情在那一瞬间一扫而空。 刚才陈劲掰开流浪汉的手的时候就觉得那人力量不大，他还没做什么，流浪汉直接倒地不起来了。 张浩他们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也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地上的流浪汉一动不动。 土豆有问题？ 那一刻，陈劲和杨姝一起想到了那半个土豆，以及那个把杨姝撞倒的矮个子男人。 只是风来风去，再抬眼望去，这条街上哪还能找到那人的身影。 陈劲一行人把流浪汉送到镇卫生院，经检查是因为服用了大量镇定类药物导致了呕吐，和最后的昏迷。 安顿好流浪汉之后，陈劲一行人开车返程。 一路上车里很安静，后座三个人上了车不久就开始睡觉，只有陈劲和杨姝很清醒。 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流浪汉抢走土豆，那么现在昏迷的人就是杨姝。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陈劲问，是在说那个矮个子男人。 “不记得了，他戴着帽子，没看到脸。”杨姝犹豫了一秒，还是问，“你觉得有人盯上我了？” 陈劲没答，他不确定。 “你觉得跟案子有关系？报復？” 陈劲也没答，他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随机作案吧，这种事情挺常见的。” 仅凭目前的信息就说是对方要报復还为时尚早，但陈劲想不出来杨姝被害的其他理由。 陈劲查过她的旅行歷史，她刚到林云市几天，没道理会跟犯罪集团有别的牵扯。 唯一可能的原因只能是她参与了抓捕刘哥的行动，对方要打击报復。 或者是她有别的仇人。 “你有结什么仇吗？” 杨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是想不出来自己会跟什么人结仇，有些无语：“跟我妈算吗？” “……”陈劲懒得理她。 陈劲想不通，一个犯罪组织，在刘哥被抓之后应该是尽力摆脱干系隐藏行踪才对，直接找到杨姝復仇，不是一个正常的思维。 第23页 除非他们不是復仇，而是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杨姝。 这个想法让陈劲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到了局里，杨姝下车就回了宿舍，陈劲带着张浩他们回了办公室。 “浩子，上次我转给你的森宝公司信息你分析得怎么样了？” “马上快结束了，队长你之前料想得真对，这森宝公司前几年的进货时间和我们掌握到的野生动物制品流通时间惊人的一致！” 陈劲应下，接下张浩递过来的报告开始看。 森宝公司是一家经营森林相关资源开发的公司，产品以木材为主。 目前的消息是： 森宝公司可能和龚三有合作。 可能有人要报復杨姝。 陈劲有些想不通，他把这两条信息放在脑子里，仔细斟酌了一下。 随后，他找到周干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了回信。 周干：【你说杨姝家里啊？她父亲好像很早就不在了，她跟母亲姓，她母亲那可是杨氏集团总裁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干：【你不会是要接近丈母娘吧？没看出来啊，你这个千年和尚一开窍就这么会来事儿？】 陈劲懒得理会周干无聊的玩笑，收起了手机。 她父亲不在了？ 陈劲有些意外，他高中时听父母说过以前给他定的娃娃亲，但他从来没当回事儿，也没上过心，所以对方的家庭他一点都不了解。 陈劲重新搜索了森宝公司，这才发现一则最近的新闻。 “杨氏集团与旗下森宝公司产生债务纠纷。” 他找到了杨姝和森宝的联繫。 这就更可疑了。 一个是旗下公司，一个是杨氏千金，一个是犯罪集团头目。 三个看似不相干，但却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刚才陈劲已经把今天杨姝被人故意下药的事情告诉了张浩他们，队员们都很惊讶。 杜伟小心翼翼地问：“那杨记者不会有危险吧？” 陈劲摇摇头，他也不确定：“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有人要找她，对方有可能是龚三或者龚三相关的人。” “浩子，龚三母亲那边有动静吗？” 陈劲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暗中监视龚三的母亲，年过古稀的老太太，一直说自己儿子不孝，早就死了。 龚三也确实很多年没有回来看过老太太了，所以虽然陈劲一直让人盯紧了，但是他也知道龚三不会冒被抓的风险回来看母亲的。 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一点点线索就得紧紧抓住。 “还是老样子，没变化。” 办公室是全玻璃的设计，在里面能看到走廊和队员们的隔间。 陈劲正托腮思索，眼睛随意地扫过外面，然后就看到了杨姝站在走廊上，拿着相机照相。她又换上了那条旗袍短裙，只是这次没穿高跟鞋，仍旧是一双白色平底鞋。 张浩想着陈劲刚才说的话，突然激动：“我们得保护好杨记者！” “为什么要保护我？” 杨姝进来的时候，队员们纷纷起身，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她把相机放在了陈劲的桌子上，然后打量着这件办公室。 极其简单的布置，非常符合这男人的性格。 陈劲把刚才森宝公司的电脑页面转过去给她看：“你看看这个网页。” 因为是台式机，没办法转180度，所以杨姝还是走到了他身边。 她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扶着桌沿，然后微弯下了身子。 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男人的脸就在她的左边，她仿佛能闻到他唿吸出的味道，带着他的体味，很特殊但很好闻的味道。 杨姝唿吸一滞。 本来是想撩人，结果没想到自己先乱了阵脚。 她忍不住扭头看过去，男人的睫毛黑长浓密，这么近的距离，一个个毛孔都无比清晰地印入眼帘。 他长得真的是无可挑剔。 杨姝唿吸加快了，她尝试做深唿吸，平復自己。 似是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目光，陈劲也扭头看过去。 偷看被发现，杨姝心底一惊，面儿上保持平静，先声夺人：“看电脑，别看我。” “……” 第11章 红色蕾丝 “看电脑，别看我。” 陈劲虽然无语，但也没再接着说什么。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随便接杨姝的话。 不然又得被她套进去。 杨姝佯装镇定地把眼睛移到显示屏上：“森宝公司？” “对，森宝公司，你有什么印象吗？” 杨姝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说这话时，她已经站起了身，心跳仍然很快。 唿，今天似乎有些出师不利。 女人的身体退开，陈劲也觉得周围的空气轻松了许多，他稳了稳心神。 然后他把张浩的发现告诉了杨姝，但没讲关于“龚三”的猜想。 “你说森宝公司有可能和龚三有勾结？表面是木材生意，实际上在贩卖野生动物？” 陈劲点点头：“只是猜想。” 杨姝不跟他客气，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所以陈队长觉得是我招惹了森宝公司的人，他们要害我？” 第24页 陈劲：“我不确定，所以问问你有没有做过森宝公司相关的报导。” “哦，这样。”杨姝身子向前，双手放在他办公桌上，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到案子的原因，男人的语气虽然严肃，但没了平时的狠厉。杨姝突然想起了在林泉镇，他答应要留下来吃烤土豆的决定。 这个男人看着冷，实际上心里什么都懂。 “陈队长不是调查过我的简歷了么。” 所以她做没做过相关报导，他应该很清楚吧。 “……” 陈劲抬眼看向她，没说话。 杨姝知道这是正事儿，也没再继续逗他，主动回答。 “没调查过，”她又说，“我对森宝公司没印象。” 陈劲本想问杨姝知不知道森宝公司和杨氏集团的关系，但这样的话势必会牵扯到杨姝的母亲，他想了想还是没问。 此时，一个干警敲门进来：“陈队，方局找您。” 陈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杨姝听到也起身，拿起相机，准备离开。 她跟在陈劲后面，男人比她高挺多，杨姝看着他的寸头，心里在想他的头髮摸起来一定很扎手。 正想着，男人突然停了脚步，杨姝没反应过来，也紧急停了脚，但身子还是向前滑去。 手无处着力，只能稍微扶了扶他的肩膀。 温热结实，手感不错。 只一秒，她就退了回来，抬眼控诉：“你吓到我了。” 陈劲把她的小心思看得彻底，只留下一句话：“鑑于今天的事，最近你进出公安局要给我汇报。” 不管今天下药的是哪一方的人，他得保证杨姝的安全。 “为什么？”杨姝觉得这男人的控制欲很强啊。 “你是採访记者，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杨姝抬眼看着他，对他这话既开心又难过。 开心他是在保护自己，难过他说得这么官方。 “所以只是工作原因？” 她反问。 陈劲有几秒钟没回答，他从她的眼睛里又看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无端地又开始烦躁了：“你还想有什么别的原因？” 杨姝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她说完没等陈劲回答，就往门外走去，撞到了男人的胳膊也没停。 陈劲转身想拉住她，但手抬过去，却没有握下去。 他觉得浑身的细胞都不顺畅。 陈劲抄起旁边的半瓶矿泉水，抬头勐灌下去，然后单手揉成一团，朝门外的垃圾桶扔去。 张浩的手机落在陈劲办公室了，看到杨姝走出去，说了声杨记者好，杨姝只点了下头，脸色不好看。 他有些纳闷，刚才看着心情还挺好的啊。 张浩正想着，刚走到陈劲办公室门口就被一团东西砸中。 他条件反射地接住，抬眼就对上了陈劲危险的目光，颤巍巍地说：“队…队长，我来拿我手机。” 陈劲绕过他走了，留下一句：“拿完把门锁上。” 张浩拿了手机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杜伟。 “浩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别提了。” “队长又训你了？” “比训我还惨，我突然感觉单身挺好的，这爱情里的男女啊，都不怎么正常。” 张浩说完就走了，杜伟一个人摸着后脑勺，表示什么都听不懂。 从晚上到第二天上午，杨姝一直在资料室查阅资料，李雯陪同。 她坐在桌前，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连中午饭也没吃。 李雯吃完午饭回来，给她带了一杯奶茶。 “杨姝姐，我给你买了杯奶茶，按你的要求，无糖。” 杨姝接过来，吸了一口，点点头：“谢谢。” “别跟我客气，杨姝姐，”李雯在她对面坐下，“我喝不下去无糖的，每次都要全糖。工作已经很累了，我想要甜的啊！越甜越好！” “你多大了？” “下个月就二十二了！” “你工作这么早？” “我比同龄人上学早两年，所以也显得小些。”李雯笑着说。 杨姝也笑了：“我也是早两年上学的。” “真的？！”李雯像找到知音似的激动，她觉得跟杨姝的距离又拉近了。 “陈魔鬼对你们很严格？” 听到杨姝讲“陈魔鬼”这个外号，李雯先是一惊，然后觉得十分有亲切感，嘿嘿一笑。 “陈队对我们确实挺严厉的，但他对自己更严格。” “哦？” “是真的！有一次陈队带我们去临省抓人，在草丛里埋伏了十几个小时，好多人都轮换着守，只有陈队一个人从头守到尾，我听医护站的人说，他浑身都是蚊虫盯的包，抹了好几个月的药呢。” 这是杨姝第一次喝奶茶，她还是喝不习惯，索性把奶茶放在了一边。 从别的人口中听到的陈劲，一直是一种隐忍厉害的形象，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止这么简单。 李雯看杨姝有些不开心，就安慰她：“杨姝姐，你别看陈队平时挺狠的，他人其实特别好。” 第25页 杨姝听了这话笑了，看向李雯：“怎么突然这么说？” “虽然陈队脱单将会伤了无数仰慕者的心，但我不得不说，你真的跟陈队很配！而且，我总感觉陈队对你不一样。” 杨姝心情好了一点，也来了兴趣：“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 李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正儿八经地开始分析：“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据我十多年的网络言情小说经验，陈队对你最特别的一点就是凶。” “……” 杨姝真想说，你这十几年的经验可能都白费了，但她还是认真听了下去。 “这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他越否定，还在你每次有危险时救你，其实就是他越对你动心了而不自知！” 杨姝听李雯说着，没发表观点。 此时，她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一条快递的提醒。 李雯还在一旁分析得激动：“杨姝姐，我跟你说，我连你们俩结婚时的场景都想好了，还有……” “……”杨姝觉得李雯是入戏太深。 杨姝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今天先到这儿，我去拿快递。” 李雯点头，吸了几口珍珠，仍然沉浸在磕cp的愉悦里。 她想，要是陈队和杨姝姐真成了，她就写个小说去！ 杨姝给快递小哥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她的包裹太大，必须要本人亲自到门店领取。 无奈她只能联繫陈劲。 陈劲接到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了训练，正在更衣室换衣服。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杨姝两个字，手下动作一滞，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 “餵。” “陈劲，帮我去拿快递。” “拿快递？” 陈劲有些奇怪。 更衣室不大，听筒里的女声很明显，大家都朝陈劲投去好奇的眼光。 “陈队有女朋友了？” “看样子是的。” “那我们科室的小姑娘可要难受死喽！” “说的好像陈队没有女朋友她们就有机会了似的。” …… “对，拿快递，包裹太大要去门店拿，你不是说我进出局里要跟你汇报吗？” 陈劲揉了揉眉心，唿出一口气。 这话是他说的。 但陈劲总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五分钟，局门口。”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旁边的几个人都傻了。 “我的天啊，陈队这女朋友好乖巧啊，真听话。” “是的呢，连出入局里都要汇报，想不到陈队育妻有方啊！” “真厉害！” 杨姝一个人在局门口等着，四分半的时候，陈劲出现了。 路虎在她面前停下，杨姝坐上了副驾驶，侧头看他。 他穿了警服，浑身上下一点褶皱都没有，再加上那张完美的侧脸，怪不得李雯说那么多人喜欢他。 到了快递站点的时候，杨姝就看到了一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包裹，差点儿原地石化。 杨姝前几天把自己的经歷告诉了顾梓欣，顾梓欣听说了之后那叫一个心疼，说一定要给她寄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杨姝觉得顾梓欣是把她的衣帽间都邮过来了。 这个大小她就忍了，可为什么顾梓欣用的打包盒上都是一个男明星的照片！ 上面大大的一行字——我爱周干，永不失联！ …… 快递小哥递给她一个单子，说：“杨小姐，请您签收！” 杨姝有些尴尬地接过来，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听快递小哥说：“杨小姐你也喜欢周干啊？” 杨姝应付地答：“啊…还行。” 快递小哥高兴得不行：“那我们得合个影！我也是一碗粥！” “一碗粥？” 快递小哥解释：“你忘了我们周干粉丝的别名了？一碗粥？” 杨姝点头：“啊…记得。” 于是快递小哥打开自拍和杨姝合了影，然后开心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嘱咐：“杨小姐晚上记得喝一碗粥啊！” 杨姝：“……” 街边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了杨姝和她身旁的巨型包裹以及包裹上的男明星脸，投来异样的眼光。 陈劲锁了车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姝和她身旁一人高的包裹。 他皱眉，这上面是周干的脸？ 包裹太大，没办法直接塞进路虎后面，于是杨姝借了把剪刀开始拆包裹。 打开才发现，里面分类摆放着好几个小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都有周干的照片…… 小箱子上标籤纸贴的很明确：“上衣”、“化妆品”、“生活用品”、“零食”…… 杨姝把大大小小的箱子从里面抱出来放在后备箱，陈劲在一旁倚着没说话。 箱子看着不大，但一个比一个沉。 七月中旬的天气，接近傍晚的阳光仍然很烈，不一会儿杨姝就出了一身的汗。 陈劲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搬个东西太吃力，看了眼上面周干的脸，强忍了一下，拧眉上去一把帮她把里面的小箱子都拿了出来。 第26页 杨姝感嘆一声，这男女力量真悬殊。 “谢了。”她看着陈劲的侧脸，觉得他就是个矛盾体，有时候凶，有时候又很男人味。 杨姝把大的箱子摺叠起来，陈劲伸手揽过来：“我帮你放回收处去。” 杨姝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就把纸箱子给了他。 陈劲接过来，刚要再折一折，突然一个牛皮纸的小包掉出来，二人同时看向地面。 只见牛皮纸已经被压破，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陈劲没多想，弯腰捡起。 红色蕾丝边，丁字形状，虽然只露了一半，但是陈劲一眼还是看出了那是什么。 整体结构就是两根细带子，也不知道穿上能遮住个什么。 他穿着一身警服，扣子系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男人手掌粗粝，杨姝能看到他手心的薄茧，而就是这样一双手里，拿着那个小包，上面贴着一个标籤—— 性感喷血内衣，祝早日搞定心上人。 杨姝、陈劲：“……” 第12章 养眼组合 陈劲还拿着那个小包，他面无表情的把掉出来的东西放进去，仿佛那只是一块普通的布料似的。 杨姝看着他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制服和蕾丝…… 这个画面总觉得那么禁忌呢…… 杨姝心里盘算着怎么找顾梓欣算帐，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陈劲手里的小包，说了声谢谢。 陈劲当然看到了那便利贴上的内容，东西递过去后，眼眸黑了一个度，抬手松了松领口。 怎么那么燥呢。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让张浩过来帮她拿包裹。 回程的路上，杨姝手机提醒，新收到一封邮件，来自森宝集团新产品发布会的邀请。 她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开车的人，思考着怎么开口。 话还没组织好，就听到男人说：“有话就说。” “……” 杨姝觉得看着强壮野性的陈劲，心思比她还敏感。 杨姝：“我觉得你这人还挺矛盾的。” 陈劲：“我觉得你这人挺作的。” 杨姝：“……！” 她深吸几口气，突然觉得好笑了，反倒反问他：“陈队长，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陈劲觉得杨姝的脑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突然来这么一句。 杨姝却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们做警察的，审犯人应该都了解一些心理学吧，越是说到对方在乎的地方，对方的反应就越激烈，甚至会强烈反驳来掩饰心虚。” 正好赶上十字路口红灯，陈劲降下车窗，眼睛看着前方，没说话。 杨姝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点破绽，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隐藏得很好。 即使开着车窗，车厢里的温度仍然是居高不下，杨姝很喜欢这样近距离看他，仿佛在看一尊佛像，看他什么时候能克制不住自己，开始为世间□□所困扰。 此时的杨姝并不知道，在“佛像”本人心中，她的确像是一个魅惑心神的妖精。 “陈队长，你平时都不笑的吗？” 好像自从见面到现在，他确实没笑过，即使有也不是对她。 她有种预感，这样压抑自己情绪的人，内心的情感应如滔天巨浪，澎湃激昂。 夏天燥热的晚风吹着，路边正好是一家甜品店，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奶香味。 正值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 这每一辆车里的人都在往家的方向走，他们都有需要他们的人，他们都有要各自奔赴的目标。 杨姝看着他的侧脸，不禁开始想，这男人要奔赴的地方在哪里呢？ 红灯熄灭，短暂的黄灯之后，绿灯亮起。 陈劲没回答杨姝的那个问题，踩下了油门，车缓缓前进。 车开进公安局大门，到宿舍楼前时，陈劲就注意到楼下围着一群人。 他靠边停下，然后下了车，杨姝也下了车，但是没过去，而是站在车边。 不知道是谁说了声“陈队长来了”，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杨姝这才看清，那群人围着的是一个玫瑰堆成的心形，目测应该有至少一千朵。 心形还没完成，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站在中间，指挥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怎么摆玫瑰。 “哎呀，你别弄坏了！这可是早上刚从国外快递来的！” “还有你，一定要小心轻放！” 陈劲一到，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就停了，只剩下风声。 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也注意到了异常，朝陈劲看过来，刚才还蛮横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起来，脸红了个彻底。 李雯刚吃完饭回来，走到杨姝身边，有些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她？” 杨姝随口问：“她怎么了？” “杨姝姐你不知道，她叫王媛，省里下派到我们队一年，目前还是实习警察，据说哥哥是省公安厅的什么人，她看上陈队了，已经表白了五次了。怎么还不放弃啊。” 五次，杨姝觉得这个叫王媛的姑娘还挺有毅力的。 第27页 李雯抱胸站在杨姝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劲没看王媛，对那几个工作人员说：“别摆了。” 男人的音量不高，却极有震慑力，几个工作人员顿时停了手上的活儿，又看向了买这些花的人，王媛。 王媛有些气馁，但仍是低声回：“陈哥哥，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李雯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还陈哥哥，我看她是真把自己当林妹妹了。” 杨姝被李雯的话逗笑了。 陈劲没跟她废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这里距离警察办公的地方仅仅有一步之遥，如果发生紧急出警，你这样严重阻碍办案的行为非常恶劣。” “给你们十分钟，都给我撤了。” 陈劲说完扭头就走了。 看热闹的人一阵议论声，王媛觉得脸上没面子，以前虽然陈劲也是拒绝，但不像今天这么多人围观。 “我会转正的，我哥说——” 王媛话还没说完，陈劲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扭头，眼神狠厉，王媛顿时没了底气。 “你想说什么？” 王媛觉得似乎事情有转机，于是开口：“我要进省公安厅了，我也会成为人民警察的。” 陈劲闻言静默了片刻，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王媛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干扰到了正常出警。 “我最后说一遍，十分钟收拾干净，还有—— 人民警察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陈劲说完没再等王媛回话，直接就往车的方向走来。 众人眼睛随着陈劲而去，不时感嘆着。 “哇！好帅啊！” “陈队拒绝人都这么正气凌然！” 杨姝还在看着森宝公司的邀请，研究发布会的细节，陈劲走过来的时候，很自然地说：“带路。” 杨姝这才看到他已经开了后备箱抱了三个小包裹在手上，她没跟他客气，收了手机往宿舍楼里走去。 众人的眼神跟着陈劲和杨姝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又看向了一旁站在玫瑰花中间的王媛。 “陈队这是不是拒绝了王媛，然后追求杨记者去了？” “看样子是的啊。” “一个是冷言相向，一个是热心搬东西，差别也太大了吧！” 一个工作人员小心地问王媛：“王小姐，还摆吗？” 王媛朝杨姝消失的地方白了一眼，愤恨地拉下盘起的头髮：“还摆什么摆？！” 陈劲搬箱子的时候，尽量让自己不看那箱子外周干的脸。 杨姝调侃他：“陈队长你不喜欢周干？” 男人放下箱子，挑眉看她。 “就感觉你好像不愿意跟箱子有肢体接触似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周干。” “……” 陈劲没回，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聊。 “陈队长，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陈劲抬头看她：“什么事？” 杨姝住的房间本就不大，此时陈劲站在门口，空间一下就显得逼仄很多。 “约会。”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说得轻松自然。 陈劲眼眸瞬间黑了，没接水，也没回话。 他显然是当真了。 杨姝觉得他真不禁逗，于是实话实说：“逗你的，看你紧张的。” “我接到了森宝集团新产品发布会的邀请，时间是明天下午，在景南市，你要一起去吗？” 陈劲思考着，杨姝又说：“不是陈队长说我去哪里都要汇报给你的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啧。 陈劲说那句话本意只是为了杨姝的安全，但现在他真的开始思考，这是他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 杨姝身子斜靠在桌沿，喝了口水，唇角勾起，又添了句：“不是陈队长说嘛，人民警察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陈劲：“……” 翌日，杨姝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记者证。 这是贺钟明给她寄相机的时候寄过来的。 上面的证件照还是大学毕业时照的，和现在相比，她的五官没有多大的变化。 杨姝看着照片里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斗志的人，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贺钟明昨天又发来简讯问她要不要参加江城的新闻奖评选，报名马上要截止了。 杨姝翻出了那条简讯，大拇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最终还是收了手机。 从林云市到景南市开车要两个小时左右，陈劲把自己对森宝公司的猜想告诉了方局，方局批准了他的请假，并且严肃地嘱咐陈劲要保护杨姝的安全。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路没有多少交流。 杨姝在路上还睡了一觉，醒来时，开车的男人依旧是一样的姿势。 她觉得陈劲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似的。 这次的记者会是在景南市的一家高级宾馆举行。 杨姝和陈劲一起走进宾馆大厅的时候，大厅里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大家都不自主地看向这两个并排走的人。 男女个子都很高，而且颜值也能打，简直就是养眼组合。 第28页 还有人拿出手机头牌，窃窃私语以为是明星做真人秀。 杨姝看到了前台小姐的目光一直盯着身旁的男人，于是侧头用只有陈劲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想不到你还挺招蜂引蝶。” 她的话听上去是夸奖，却又带着些嘲讽。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扭过头看他，所以陈劲侧脸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女人的侧脸。 她还戴着那个黑色玫瑰耳挂，这次离得近，陈劲看到上面似乎还镶着黑钻，反射着大厅水晶吊灯的光，发出璀璨的光泽。 陈劲看到她的耳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他也不好盯着看，于是收了眼神。 可能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陈劲今天的心情不错，他饶有兴致地回了句：“你要是硬说自己是蜂是蝶，我也无话可说。” “……” 杨姝没想到这男人居然真敢回復，她瞪大眼睛看过来，想着陈劲那话。 什么叫她是蜂是蝶？ 那意思就是她也算是陈劲招来的呗。 虽然最最开始，杨姝确实是见色起意，但是她也不是个没原则的人，她的要求很高。 要不以前顾梓欣带她去的夜店里看各种男模，她早就招一个回家了。 杨姝思绪乱飞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前台。 前台小姐眼睛直勾勾看着陈劲，就跟长他身上了一样。 杨姝觉得空气里都飘满了粉红色泡泡。 陈劲倒是撇得干净，站在杨姝后面，一点儿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请问有预定吗？” “我叫杨姝，记者，来参加森宝公司活动的。” 前台小姐低头查看了名单，片刻后抬头，带着职业微笑：“您好杨记者，这是您的通行证，请问需要住宿吗？” 这个问题她还没有跟陈劲商量过，她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前台小姐接着解释：“森宝公司为每一个与会的人提供了免费一晚住宿，您可以先预定好房间，如果临时决定不住可以取消的。” “行，那我订一间。”杨姝回。 “给我单独订一间。”陈劲突然说话。 这话一出，明摆着是相当于和杨姝划清界限的，杨姝莫名有些烦闷，没说话。 “对不起先生，我们今晚没有空房间了，您可以晚些时候再联繫我们，也许到时候会有与会的人退房。” 最后陈劲还是没有订到另外一间，二人拿了通行证就朝会场方向走去。 陈劲属于杨姝的陪同人员，他也有个临时的通行证，但此刻在杨姝手里。 快到会场门口时，陈劲看到门口有人在查看通行证，于是就问：“我的通行证呢？” 杨姝目视前方，语气冷冷的：“没见。” “……” 第13章 拉链卡住 “杨姝，别闹脾气。”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些陈劲自己都没察觉的哄意。 杨姝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最后还是在入场前把陈劲的通行证给了他，然后径直走进了会场，头也没回。 检查通行证的人是个中年人，西装革履，十分精神。他看到了他们二人的前后动作，心下有了判断，对陈劲说：“女人就得哄，你说是不是？” 陈劲一惊，看向了杨姝的方向，她正好停了下来，四处看着，不知是不是有意看向陈劲的方向，但一看到陈劲在看她，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那一刻，陈劲突然笑了。 中年人见陈劲笑了，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又开口：“对吧？两口子有什么矛盾，床头吵架床尾和好。” “……” 后面还有人等着入场，陈劲没跟中年人解释，拿回自己的通行证就离开了。 这次的发布会是以展台形式进行的，主要以中成药为主，旨在发扬传统中医文化。 杨姝拿起一瓶药，上面写着药名【催乳剂】，主要成分是穿山甲鳞片。 可是早就有科学证据表明，穿山甲鳞片和人类头髮、指甲成分差不多，根本没有催乳的效果。 杨姝转了转瓶身，又看到了药品的品牌形象。 一个长头髮的妈妈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正在餵奶。 多么温馨有生机的图片。 可是却基于一个荒谬的论断。 呵，真是讽刺。 宣传照片上有穿山甲的照片，伸长了舌头正在森林里捕食蚂蚁，乌黑的小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低下是一行字：只用符合国家规定的饲养野生动物。 杨姝想起了那天和刘哥交易时看到的那只穿山甲，还是活的，全身的鳞片都是划痕，她突然扭头问陈劲：“那天缴获的穿山甲放生了？” 她记得在资料馆里看到过，森林警察查获的野生动物，有个专门的救助站，养好伤病之后就会再次放回森林里。 陈劲也正看着那张穿山甲的图片，良久，他淡淡地说：“没，都死了。” “什么？”杨姝很惊讶，“刘哥说只是打了镇定剂啊？” “确实是打了镇定剂，但是他们还给穿山甲餵了水泥。” “水泥？” “对。” “为了增重多卖钱？” 第29页 “对。还有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穿山甲，鳞片还没角化，母亲死了，它也没撑过两天。” 那一刻杨姝内心被突然地触动了，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水泥，这根本没办法消化的东西，是致命的！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的。 杨姝平復了一下心绪：“我记得森宝是做木材生意的，怎么突然进军制药业了？” 陈劲看着那些宣传照片，号称是符合国家规定的人工饲养野生动物，始终皱着眉，没说话。 还能是什么，只能是利益。 这点杨姝和陈劲都清楚。 杨姝：“我记得我查资料，现在人工饲养穿山甲有很严重的技术困难。” 陈劲点头，确实是的，他们这些年突击检查过很多穿山甲人工饲养厂，里面都是空的。 杨姝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这些厂子只是幌子，他们真正的来源是走私——” “杨姝？” 杨姝话还没说完，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杨姝扭头：“吴叔叔？您怎么来了？” 吴滩穿着深灰色西装，身材没有发福，带着一副黑框眼睛，虽是商人，却有一点文人气息似的。 他笑笑：“我是原始股东。” 杨姝和陈劲互相看一眼，算是无声的交流。 吴滩看看她又看看陈劲，杨姝介绍：“这是陈劲，同事。” 既然是同事，那吴滩也没再深入询问，但他看着陈劲总觉得这男人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有洞察力。 他和陈劲礼貌地握了手，就转身离开了。 杨姝看着吴滩的背影说：“吴滩早期跟着我妈妈创业，但这几年他的创业理念过于激进，和我妈妈的分歧越来越大了。” 陈劲嘴唇抿紧，盯着吴滩的背影。 后者正和几个人互相恭维着讲话，不时发出些笑声。 他似乎找到了杨姝和森宝公司的连接点了，看来这次发布会没白来。 发布会结束后，有个晚宴，轻松性质的，是供大家社交的。 走出会场的时候，杨姝说她要去房间里换衣服，陈劲应了声，随口说了句，我回车里。 站了一下午，杨姝的小腿酸痛得不行，她到房间里，先是洗了个热水澡，又找出了一套礼裙准备换上。 突然手机响起。 顾梓欣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杨大美女，好几天没找我了，你这可是重色轻友啊。” 宾馆房间里很安静，杨姝下意识把听筒拿远了些：“你小点儿声，我这宾馆太安静。” “什么？！宾馆？！你俩发展这么快？都开房了？” 杨姝觉得顾梓欣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她又想起了陈劲对前台小姐说的那句“给我单独订一间”。 “那男人就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我跟你说，这样的男人啊，绝对闷骚。而且，肯定专一。” “……” “杨大美女，你就等着他为你沦陷的那一天吧！” 杨姝觉得顾梓欣也是追人追入魔了：“我说你这都哪儿来的理论，还有，你自己喜欢那个男歌手就行了，包裹外边还都是他照片，我去取包裹的时候都臊得慌。” 一说起周干，顾梓欣就收敛了情绪，甚至还有些温柔：“说什么呢，他不是一个普通男歌手，他是神级别的！周神！一曲封神！” 这话杨姝已经听腻了。 自从周干火了之后，顾梓欣就跟着了迷似的到处追着去看周干，还为他专门报考了音乐学院，今年终于进了周干的经纪公司。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一会儿还有事儿！” 顾梓欣回：“好，早日搞定心上人！记得穿我上次给你邮的内衣啊！绝对喷血！” 杨姝：“……” 她准备的礼服是顾梓欣刚邮过来的，杨姝穿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面的拉链卡住了，怎么拉都拉不上。 位置还是在后腰，上下都用不上力，脱也脱不下来，拉也拉不上去。 …… 反覆尝试了几次，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翻出手机找到陈劲的号码，打了过去。 接连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到。 奇怪了，他去干什么了。 杨姝无奈，把手机扔在一边，又去试着拉拉链去了。 陈劲下午参加发布会的时候，衣服上沾了点咖啡，他去车里拿了件干净衬衫，去了洗手间。 男的没那么多讲究，他就在洗手间换了。 等他回到车里的时候，才看到手机有五个未接电话，来自杨姝。 陈劲眉头皱起，一刻没停，抄起手机就上了电梯。 电梯里没信号，电话一直没拨通。 出了电梯，听筒里才传出嘟嘟的声音。 陈劲记得杨姝的门牌号，走到门口，抬手刚敲了下门，电话就通了。 “餵？”杨姝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而且隔着门板，陈劲也听到了她在房间里。 此时，陈劲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这么在意杨姝的安全了。 第30页 陈劲来不及细想这种陌生的感觉，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然后面前的门突然开了，陈劲下意识抬眼看去，在看到眼前杨姝的穿着时，黑眸暗了几度。 随后杨姝的声音从听筒和面前同时传来。 “陈队长，拉链卡住了。” 第14章 声色犬马 杨姝开门前从猫眼里看到陈劲时，有些意外，打开门看到他时，也是一惊。 走廊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抽象有艺术感的油画，陈劲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头顶的灯光。 他的脸隐在暗处，额头上微微冒汗，五官精緻，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那一秒杨姝也顿了几秒，二人都没说话，就隔着半开的门互相对视着，仿佛要看进对方的心里似的。 走廊另一头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打破了静谧，杨姝回过神。 “陈队长，”她声音不大，却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吸引人，“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陈劲没回答她的问题，看到她还能开出这样的玩笑，就知道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转身就要走。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我有事！” 陈劲脚步停了但没有扭头，杨姝瞪着他的后脑勺，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呢。 但她很喜欢看他这样被激怒然后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陈劲转身，冷声：“什么事？” “拉链卡住了。” “卡住了就换条裙子。” “只带了这一条。” “……” 最后陈劲还是阴着脸进了房间，屋子里有杨姝刚刚沐浴完的味道，热气混着洗髮水的香味。 陈劲有些不自在，右手握成拳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 杨姝此刻也觉得这个玄关怎么这么挤，她朝里走了走，然后背过身，把长发捞到身前：“你帮我看看拉链怎么回事。” 这条黑裙子非常贴身，此时拉链只拉了一半，女人大片白皙的背部裸露在外面，纤瘦的蝴蝶骨，腰部一条凹陷延伸到下面，引人遐想。 陈劲脸色一沉，从一旁桌子上拿过一条白色浴巾，随意往杨姝头上一披。 那片白皙一消失，陈劲才感觉唿吸通畅了些，弯下身去看拉链是怎么被卡住的。 玄关墙壁上有一面全身镜，杨姝的头被浴巾围个严实，她拨开一边的浴巾看向镜子。 那男人微微弯着腰，肩膀的肌肉紧紧绷着，拱起的背部像是一弯弓似的结实。 而他的眼神只盯着拉链，似乎在研究，手也一丝一毫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屋里很静，浴缸里的花洒还在时不时滴着水，杨姝觉得这男人的手虽然没碰到她，但比碰到她更让她焦灼。 于是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恶果。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她竟敢邀请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单独进自己的房间。 杨姝此刻才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行为。 人和人的相处很神奇，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陈劲有了一种超越任何人的信任感。 这种感觉从父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杨姝抬眼看向屋外，城市的霓虹灯光亮起，又是一个声色犬马的世界。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让她在这边陲城市遇见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流畅的拉链声音响起。 修好了。 杨姝感觉身后的男人站起了身，她也跟着转身。 她头上还披着那条浴巾，两侧一垂，看上去竟有些狼狈相，陈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姝一愣，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笑声很低很短，在杨姝听来很—— 性感。 “你笑什么？” 陈劲难得放松了些：“你知道你看着像什么？” “像什么？” “像局里看门的大爷，夏天披个擦汗白毛巾。” “……” 陈劲说完，拉开门就大步跨出来，留下一句“楼下等你”。 杨姝本想抬起脚踹他，结果裙子不允许，随后才抬起手，但陈劲已经逃出门外了。 她有些气愤，一手拉下浴巾，扭头看镜子，嘴嘟起来：“没有审美的男人。” 杨姝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耳边又想起了陈劲那个比喻，没忍住也噗嗤笑了出来。 这次的晚宴是自助的形式，每个人都分配了一个位置，陈劲没有找自己的座位，而是在角落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晚上还需不需要开车，就只端了一杯柠檬水。 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两手放在扶手上，眼睛似乎看向前面，却并没有对焦到谁身上，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经有不少人入场了。 下午还穿着正式的男男女女此刻都已经换上了耀眼华丽的衣服，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 虽然陈劲已经主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是仍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许多女士凑在一起，低声细语，时不时看一眼他。 陈劲本人当然毫无察觉，他本来满脑子都是那女人的蝴蝶骨，花费了不少控制力才强迫自己开始想案子。 第31页 “陈队长？”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女声响起，陈劲抬眼看去。 “真的是你啊，我是林云市电视台的编导小夏，去年我们合作过。” 对方穿着看上去有些稚嫩，一条粉嫩的裙子，妆化得不浓，看上去还带着学生气。 陈劲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小夏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绞尽脑汁，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说：“这里有人吗？” 此时一阵议论声在晚宴厅内传播开来，陈劲向远处的入口望去，就看到了杨姝进场。 他瞬间站起身。 陈劲突然的动作让站着的女孩儿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然后就听男人说了句：“没人，可以坐。” 他说完就朝杨姝走去，连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她。 小夏拧着手指：你走了我还坐这儿干嘛啊…… 到场的人除了商界的人，基本都是记者圈儿的。 而记者圈儿的人，很少有人不知道杨姝的。 她年少成名，年纪轻轻就做了战地记者，做出了不少轰动的大新闻，人也长得张扬美艷，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 但是任何群体都一样，有羡慕就必然有嫉妒。 今天到场的不少人都是这样的心态。 “这不是杨姝嘛？” “她不是退出记者圈儿了吗？不是出了个什么绑架的事儿。” “网上新闻都撤了，据说是有后台。” “但不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身材好。” “当然得身材好，要不怎么俘获江城高家二少爷！” 听者都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呵呵一笑。 陈劲一路走来，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那些话，眼神一直放在杨姝身上。 她化了妆，不浓却格外有风情。 单肩露出，贴身黑色长裙修饰出完美的曲线，裙子在大腿根部开叉，一双长腿随着她走路若隐若现。 这样的气场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能驾驭的。 杨姝遥远就看到陈劲在跟一个粉裙子的女人说话，她眼里一冷。 她就知道这男人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么短时间就被人看上了。 眼看二人中间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突然耳旁传来一声：“杨姝。” 杨姝朝右边看过去，心下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高宇文刚才在和吴滩聊天，才听说杨姝也来了，于是一直到处寻找。 “你不是在林云市？” “哦，来参加发布会。” 一个多月没见，高宇文觉得今天的杨姝格外不同，像是终于有了活力，这让他想起了几年前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杨姝。 “你看上去状态好多了。” 杨姝只当是高宇文客气：“谢谢师兄，可能南方的水土养人吧。” “看来心情不错，还会开玩笑了。” 杨姝心里想着陈劲，可是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陈劲朝阳台走去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杨姝觉得那一刻心被戳了一下。 她敷衍着高宇文：“师兄，失陪一下，去找人。” 杨姝说完就追着陈劲走去。 高宇文还没回话，杨姝就走了，他看着杨姝的背影和远处陈劲的背影，抿紧了双唇。 关于杨姝的一切他一直在关注，从贺钟明那里听说了杨姝要留在林云市做报导那一刻，高宇文就有种预感，于是他调查了她的行踪。 可是对于杨姝，他从来不敢直接坦白，他知道杨姝对他没有男女之意，他怕他说出来之后，连正常的师兄妹关系也做不成。 于是一直这么压抑自己的情绪，期待着有一天杨姝能接受他的情义。 上次贺钟明说杨姝情况好转了，高宇文还不信，可今天见到真人，他确实也感受到了杨姝身上那种唿之欲出的生机。 已经多久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了。 他又想起了贺钟明的话：“人都是有欲望的动物，有了欲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杨姝这是找到了她的欲望。” 高宇文看着杨姝和陈劲的背影，觉得自己是个被隔绝在外的人。 他为杨姝的好转高兴，可是他又妒忌那好转不是因为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杨姝快到阳台门口的时候，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陈劲抽出一支烟，头低了两秒钟，同时右胳膊上下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有火光明了又暗。 她仿佛能想像出来那男人的动作，右胳膊上下晃动的时候肯定是在往左手背上磕烟。 一个服务员走得急，撞到了她，对方酒杯里的酒全部都撒到了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服务员赶忙低头认错，拿出干净的餐巾，不敢帮杨姝擦，躬身递过去。 酒精透过单薄的布料渗透进来，再加上冷气，她打了个寒颤。 杨姝皱着眉，没为难服务员。 倒是高宇文走了过来，训斥了那服务员一通，然后问：“没事儿吧？要不要去旁边的房间处理一下？” 杨姝确实有些冷，她点了点头，看向阳台方向，那男人仍然背对着他，青白色烟雾围绕着他。 她收回目光，跟着高宇文走了。 第32页 似有察觉似的，陈劲扭头看向宴厅。 洒落在地上的酒已经被服务员迅速擦干，一切看上去都是正常的秩序。 陈劲一眼就看到了杨姝，黑色露背长裙，头髮散落下来，窄瘦的肩膀随着她的走动时不时露出来，然后又被遮挡。 而她的身边走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陈劲转过身，按灭了烟，深吸一口气，眉心拧得厉害。 第15章 家长作风（入v公告）…… 晚宴在宾馆的十层，陈劲在阳台上俯瞰着景南市的万家灯火，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身后的门响起，他迅速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小夏的脸时，又无声转了过去。 小夏递给他一杯柠檬水，陈劲道了声谢。 “陈队长，刚才我看到了曾经记者圈一个很出名的女战地记者。” 陈劲握着水杯的手指用了下力，但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低低嗯了一声，没回话。 小夏仔细看着眼前男人的侧脸，有些小心地开始阐述：“我听说她有后台。” “是吗。”陈劲轻轻说了两个字，然后仰头喝了口水。 喉结上下滑动，性感至极，小夏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的。 “我以前很佩服她，后来好像听说她是畏惧战争主动回了国，而且她跟江城高家接班人关系匪浅，我就不崇拜她了。” 小夏小声说着，每说一句就看一眼陈劲的表情，说完时，发现陈劲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大了胆子。 “我一直记得去年合作结束时，陈队长说过的话，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操守。”小夏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陈劲迅速从斜倚着栏杆的姿势起身，然后抬了抬手。 小夏看不到陈劲的表情，却感觉心里升起一股凉意，不敢再说下去。 过了几秒，陈劲落下了手臂，扭头撇了眼小夏，眼睛眯起，似乎忍着难以压抑的情绪。 小夏早些时候看到了陈劲看杨姝的眼神，又因为自己被陈劲拒绝在同事面前丢了脸，所以就过来找陈劲说了这番话。 她也是从同桌那里听到的，并不知道真假，但是流言本就是流言，她觉得无风不起浪。 可是眼前的男人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而且陈劲的眼神里透出种魔鬼般的威慑力，似乎小夏的话触碰到了他不能触碰的点。 “陈…陈队长，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吧……”小夏开始语无伦次。 “我喜不喜欢她，也不是你几句话能左右的。” 陈劲的音量不高，却字字如刀，割在小夏的鼓膜上。 直到陈劲走进了宴厅，小夏的双腿扔在颤抖。 陈劲没了心情，起身准备出去，就在刚出宴厅时被人叫住了。 “陈队长。” 声音从后面侧面传来，但是陈劲还是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 高宇文绕到陈劲对面，伸手主动介绍自己：“你好，高宇文。” 陈劲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而且他定定看着高宇文，像是能把他的任何心思都看透似的。 二人简短地握了下手，陈劲没问高宇文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的，而是开门见山，冷声道：“有事？” 高宇文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也没想到被陈劲的气场震慑住了。 “杨姝喜欢你？” 陈劲没想到高宇文这么直接，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你应该去问她，不是问我。” 高宇文笑了：“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陈劲觉得有些无语：“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她只是一时新鲜而已。” 陈劲有些忍无可忍：“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在利国遭受绑架，受了伤，从生理治疗到心理治疗，我是看着她走过来的。”高宇文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最近她才开始到处採访，寻找刺激，麻痹自己。” “如果她跟你在一起，待在这里，她就回不去她曾经的巅峰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高宇文的心也不那么平静了。 他和杨姝这么多年的师兄妹，第一次见到杨姝那样看陈劲，而且他也从没见过杨姝为了哪个异性改动自己的工作。 高宇文要赶在一切都未萌芽的时候掐死这条路。 “我想你内心深处比我清楚，她只是做一篇採访而已，她不属于这里，她有更高的天空。” 陈劲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高宇文。 突然旁边的门打开，杨姝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裙子上的酒，因为裙子是黑色的关系，现在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高宇文走到她身边：“好了吗？” 杨姝点头：“好了。” 高宇文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穿上我的外套吧。” “不用了，不麻烦师兄了。”杨姝边说边走向陈劲，“你要走了？” 陈劲点点头。 “我还没吃东西呢，陈队长再陪我吃一顿？”她的语气不自觉柔软了许多，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似的。 陈劲垂眸看过去，她还戴着那朵黑色玫瑰耳挂，脑子里忽然想起刚才高宇文的那句“生理治疗”，心里有了猜测。 第33页 看陈劲一时没回话，杨姝弯唇一笑，眼睛里映着走廊顶上的璀璨水晶灯，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无数星辰。 陈劲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看着陈劲和杨姝走远了，高宇文扯了扯领带。 之前他以为陈劲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而已，但真的近看之后，高宇文才发现，陈劲身上有一种贵气。 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让秘书去找私人侦探查过陈劲，什么都没有查到。 今天一见，他就更加好奇陈劲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姝没想到陈劲真的是陪她吃了一顿，她饿了一天，吃了不少东西，陈劲鲜有地全程陪同，没有催她。 杨姝叉起一小块提拉米苏放进嘴里，琢磨着，难道是今天修拉链之后，这男人不好意思了？ “陈队长。” 和别人叫陈队长不一样，杨姝叫他时，尾调扬起，蛮横里带些娇羞。 陈劲抬眸看过来。 “你帮我拿杯咖啡行吗？”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想喝。” “太晚了。” “可是我想喝。” “太晚了。” “蛋糕太腻了。” “太晚了。” “……” 杨姝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吃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勾了唇，“陈队长，你知不知道提拉米苏里也有咖啡的？” “……” 杨姝愉快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结果一个踉跄没站稳，身子还没倒就被陈劲揽腰扶稳了。 男人臂膀稳固，女人的腰肢纤细，只一瞬的接触，陈劲就撤开了。 杨姝站稳后，又回忆了一下那瞬间的碰触。 心仍旧跳得很快，陈劲碰过的地方就跟着了火似的烧灼。 二人走出宴会厅，杨姝觉得吃得有点饱，说要去宾馆附近的商业街散步消食，以保护她安全为由，要求陈劲陪同。 龚三的势力遍布整个云南和金三角地区，陈劲知道不能懈怠。 经过停车的地方时，陈劲去车里拿了件外套扔给杨姝。 杨姝拎起来，发现是她睡在陈劲车里的第一天身上盖的那件灰色夹克。 夹克是洗干净的，没有男人的体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 杨姝迅速套上，心情舒畅。 商业街上人不少，有穿着家居服遛狗的人，有低头穿梭的独行人，也有牵手甜蜜的情侣。 杨姝和陈劲并排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路上经过的人不时看他们一眼，有人感嘆他们颜值爆棚，很是般配。 有个卖花的小男孩儿经过，拽住陈劲的衣摆，昂头说：“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陈劲看了看小男孩儿半晌，“她不是我女朋友。” 小男孩儿有些气馁，但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两眼放光：“哥哥还在追是不是？说不定买束花姐姐就同意了！” “……” 杨姝本来还因为男人的那句“她不是我女朋友”气愤，结果听到小男孩儿这句，就在一旁笑了，笑声轻柔醉人：“小弟弟，你怎么知道是哥哥在追姐姐啊？” 小男孩儿仔细想了想：“因为哥哥宁愿自己冻着也要给姐姐穿自己的衣服！” 杨姝笑得更开心了，她弯腰，看了看只剩三束的花篮，眼睛和小男孩儿的齐平，说：“姐姐把你的花都买了行吗？”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小男孩儿点点头：“太好了！” 陈劲知道杨姝没带钱包，于是付了钱。 小男孩儿走之前还不忘祝福：“祝哥哥早日追到姐姐！” 陈劲：“……” 杨姝捧着三束花，也不嫌多，时不时低头闻闻，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街道的尽头是一家小酒馆，酒香飘在街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夜色太诱人，还是陌生的街景让陈劲产生了别样的情绪，他竟然同意了杨姝要进去的提议，跟着杨姝走了进去。 酒馆的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一番洞天，古朴的木质装修风格，一侧是吧檯，另外一侧是一排卡座。 吊灯昏昏暗暗，有悠扬的吉他曲传来，空气里是清甜的酒香。 吧檯坐满了人，卡座还有两个空位置。 杨姝选了一个靠窗户的卡座，可以看到外面街道的景色。 二人对面而坐，杨姝脱下他的外套，没递给他，而是放在了自己身侧。 服务生走来，介绍着今天的酒。 杨姝问：“你们这里有自己酿的酒？” 服务生很热情：“是的，有很多品种，最有特色的是木瓜酒、糯米酒、荔枝酒和桃子酒。” 陈劲看着窗外，没参与他们的对话。 “什么味道？”杨姝抬头问他。 “我不喝。” “没让你喝，我要喝。” “你最好也少喝，这种自酿的酒后劲儿大。” 杨姝觉得眼前这男人怎么分分钟又回到了家长作风。 第34页 但是她还就是那个不服管教的问题少女，陈劲越管，她越出格。 杨姝又看了看酒单，嘴里重复着陈劲的话：“哦？是吗，后劲儿大啊。” 服务生情商高，立马补充：“我们也有鲜榨果汁的！” 结果就听杨姝抬头一句：“就你刚才说的那四种特色酒，一样先来一份。” 杨姝说完看向陈劲，后者仍旧是不动声色。 她问：“你不喝？” 陈劲摇头。 杨姝端起旁边的柠檬水，舌尖伸出来，灵活一勾，含住吸管，两只大眼睛一直放在陈劲脸上。 陈劲感受到她的目光，挑了个眉露出疑问的样子。 杨姝放下水杯，眼底染上笑意：“你是真不想喝，还是怕喝多了酒后吐真言？” 第16章 脱了吧 服务生在一旁站着,听到杨姝这句话，浑身不自在，微鞠了个躬就走了。 杨姝单手撑着在桌上,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似乎什么都进不到他的心。 “你在想案子吗？” “嗯。” “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案子？” 陈劲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到了窗外，没回答。 不一会儿酒上来了，糯米酒放在一个暖炉里温着,其他三种酒放在陶瓷酒壶里,酒壶的颜色各不相同，用来区分味道。 杨姝看到桃子酒的酒壶最漂亮,于是先拿起桃子酒，给自己斟了一酒盅。 酒体微微发黄,入口满满的桃子香气，像是把夏天统统放进了这一口酒里。 杨姝又试了试木瓜酒和荔枝酒,她还是觉得桃子酒最合心意。 不一会儿,杨姝就觉得身子开始发热，浑身的血管都通畅了似的,很是舒爽。 “陈队长,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吗？” 陈劲眼神终于肯从窗外移到她的脸上,这才发现杨姝的脸颊已经染上一丝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的位置,像是天然的腮红，配合上她今天的妆容，看上去竟有种楚楚可怜之感。 高宇文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 寻找刺激，麻痹自己。 她待在这里,她就回不去她曾经的巅峰了。 杨姝没想着陈劲能给回话，她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其实差点儿就决定不来云南了。人生好多事情很神奇，一个小的决定能改变挺多东西。” “陈队长，你有没有过一种感受，就是想逃避一切。”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杨姝说了许多她平时不会对人说的话。 直觉告诉她，陈劲一定懂她的感受。 杨姝又轻轻哼笑一声：“我这话听上去真像个胆小鬼。” 女人微醺的眼神配合着昏暗的灯光，陈劲又想起了周干发来的那张照片，照片里她就是这样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杨姝。”他叫了她的名字。 杨姝还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叫她，于是放下酒杯，看着陈劲的眼睛，不躲不闪。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劲难得地说出了安慰的话，杨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想不到这男人还会说这种心灵鸡汤。 但话却是大实话。 杨姝本是右腿搭在左腿上，她稍稍调整了坐姿，换成了左腿在上。 换的过程中，她的脚尖无意间擦到了陈劲的小腿，裸露的皮肤感受到了男人裤子布料的质感，沙沙的。 而陈劲也因为这个动作，身子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后来二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杨姝点的酒很快就下了一半，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些晕了，于是决定不喝了。 结束时陈劲买了单，杨姝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怎么稳了，陈劲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找到平衡。 “我去趟洗手间。”杨姝站稳之后对陈劲说。 “我在门口等你。” “好。” 陈劲站在门口等着杨姝，酒馆接近关门的时间，服务生出来擦拭门窗，于是陈劲只能到街边的位置等。 杨姝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 酒精让她的意识飘在半空，任何感觉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站在镜子前，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出去逛商场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工作很忙，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家陪她一天。 父亲蹲在她身前问她要去哪儿时，杨姝总是说去逛商场。 而每次母亲都是以浪费时间为由拒绝她和父亲，父亲从来不恼，只说母亲忙，让她理解母亲。 当时杨姝点头听话，真的以为母亲只是忙而已，后来她才知道只是因为父母之间没了感情而已，就这么简单。 有一次去商场，杨姝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父亲不见了，她到处找都找不到。直到半小时后，母亲才到商场里接上她，嘴里埋怨着父亲的工作，每次都是这样，说走就走，什么都指望不上。 于是杨姝那天找不到父亲的失望感一直也无法纾解，后来就被她遗忘了。 再到后来，每次和父亲逛商场，她想去洗手间的时候都一直憋着，因为她不想让上次那样的情况再出现。 第35页 想到这儿，杨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小孩子的想法真是奇特又可笑，仿佛她不去洗手间，父亲就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一样。 片刻，杨姝收拾好心绪，走了出去。 酒馆里已经没了客人，只有到处整理的服务生，杨姝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卡座和吧檯。 她突然想到陈劲的那句“我在门口等你”，是他一贯的语气，低沉平淡，却让杨姝十分心安。 带给人们安全感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知道，有另一个人在等你。 怀着这样的心情，杨姝脚步快了，她想快点看到陈劲。 可是，当她从酒馆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 他去哪儿了？ 走了吗？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那一刻，时空错乱似的，杨姝的心一下就慌了。 夜风吹来，她顾不上拢身上的衣服，喝了酒的夜，人尤其脆弱，她的情绪瞬间失控。 小时候的记忆再次涌来，失望、焦虑、无助。 只是小孩子可以喊可以闹，杨姝此刻外表却看不出任何不对，只是心跳迅速起来，舌根泛起苦涩，眼底也开始有些模煳了。 这时，就听到几米外男人的声音响起，伴着夜风，沉沉的：“这儿。” 杨姝突然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陈劲站在路灯下，夜风鼓起他的衬衫，他手里正夹着一支烟，眼睛因为烟雾微微眯起来。 那一刻，杨姝再也没忍住，一滴液体从眼角滑落，她转头迅速抹去，然后朝陈劲走了过去。 她的髮丝扬在空中，天鹅颈干净白皙，而最让陈劲深陷的无非是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睛，像是过滤了世间所有的尘世烦扰，只剩下欣喜和期盼。 陈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杨姝此刻的情绪这么浓烈，只是定定看着她，眸色浓黑。 街上静静的，酒馆里的音乐声传出来。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过，陈劲看着杨姝向自己跑来，似乎整个世界都黯淡了，只剩下她带着哭的笑。 陈劲觉得自己仿佛在阳光照耀的山顶，山风吹拂间，时光静谧美好。 “我以为你走了。”杨姝跑到他跟前，没停稳差点儿撞进男人的胸膛里。 陈劲双手托住她，垂眸解释：“服务生擦门窗，所以换了一个地方等。” 她的皮肤太滑了，陈劲有些想收回手，却又担心她的状态：“能站稳吗？” “能。”杨姝抽出手臂，穿上了他的外套，虽然身子来回晃了几下，但还真的没倒。 “陈队长，你果真没骗我，这酒后劲儿挺大。” 陈劲敛眸看她，眼窝深邃：“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杨姝突然有了兴趣：“那你骗过我吗？” 她是醉酒的状态，整个人说话带着种慵懒，在这微凉的夏夜里尤其暧昧。 陈劲摇头：“没有，我不说假话。” 男人回答得很干脆，杨姝此刻还留有一丝清醒，问了句：“为什么？” “太累。”陈劲回了两个字，很简洁，他没再给杨姝问问题的机会，又开口，“回去吧，能走吗？” “开玩笑，我当然能走。”杨姝挺了挺胸，觉得陈劲真是小瞧她了。 也不知为什么，只要在陈劲面前，她总是会像现在这样，释放出一些小孩子的天性。 可能是因为这男人总是一副家长作风吧，她想。 “那走吧。” 陈劲没坚持要扶她，但是手一直护在她身后，和她的身体隔着一段距离。 果然，杨姝走出去的第三步，高跟鞋陷进了两块砖中间的夹缝里，她整个人瞬间朝前栽去。 虽然醉了，但她的本能反应还在，双手伸向前方。 陈劲反应极快，迅速跨步到杨姝身前，事情发生太快，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接住了她。 杨姝双手按在陈劲的胸前，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结实手感，滚烫硬挺，她瞬间噤了声。 鼻腔里是男人热汗蒸发出来的体味。 里面混杂着干干净净的肥皂香，还有烟的味道，闻上去是劲儿很大的那种。 他的体温太高了，像个火炉一样，杨姝感觉浑身每寸肌肤的温度都在飙升。 陈劲在那一刻自然也感受到了怀里两团柔软，瀑布般的黑髮扑向他的下巴，扫过他的嘴唇，细细麻麻地痒。 他垂眸看到了她纤细的后颈，路灯下，软细绒毛都能看清，皮肤白得耀眼。 男人身体僵住。 “陈队长，”杨姝抬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些柔弱，“我好像…崴脚了。” 陈劲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她的鞋跟被卡住了，于是慢慢蹲下身子，想帮她把鞋弄出来。 杨姝被卡的那只脚用不上力，周围也没有树干和别的建筑物，她只能扶着陈劲。 于是，随着男人慢慢下蹲，她的手从陈劲的胸移到了肩膀。 总之哪里的肌肉都是紧绷结实的，杨姝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耳朵里只有心跳声。 第36页 陈劲发现鞋跟卡得很紧，拔不出来，于是抬头对她说：“脱了吧。” “啊？”杨姝此时正处在另外一个状态，听到那个“脱”字，还诧异了一瞬，随后才意识到陈劲说的是鞋。 “你说鞋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流氓呢。” “……”陈劲看她喝醉了，不打算跟她计较。 下一秒，陈劲伸手去脱杨姝的鞋。 女人的脚踝纤细修长，跟腱的位置尤其性感，陈劲屏住唿吸，闭了闭眼，一手扶着高跟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拔了出来。 男人的手掌太厚实了，而且因为常年办案和体训的原因，掌心里不少厚茧，摩擦在杨姝皮肤上，杨姝体内瞬间升腾起一股十分异样的感觉，从脚踝直冲脑顶，比酒精来得还勐烈。 “陈劲，”杨姝看着男人的头顶，声音低低的，“你真是有毒，你知道吗？” 陈劲没听清她说什么，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踝，杨姝整个人重心更不稳了，干脆半弯下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陈劲肩膀。 男人的头髮近在咫尺，又黑又硬，根根分明，杨姝用脸轻轻地蹭了蹭，发现触感一点儿也不硬，还挺柔软。 陈劲此时也是浑身焦灼，全部心思都在怎么把那只高跟鞋□□上。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算多紧张的案件，他都能集中精力，可现在却总是被分心。 须臾，陈劲终于把高跟鞋拔了出来，然后又替杨姝穿好鞋，才慢慢站起身，这才发现杨姝正闭着眼休息，一脸享受的表情。 “陈队长，我好像真的醉了，走不动了……” 第17章 宠妻队长 “陈队长,我好像真的醉了，走不动了……” 杨姝说完这句话真的就醉过去了。 陈劲最开始是架着她走，后来杨姝的鞋又被卡了一次,陈劲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横抱回了宾馆。 经过宾馆大厅的时候,正赶上宴会结束，不少人进进出出。 虽然杨姝头靠在陈劲脖颈处，头髮遮挡了脸，但是她的裙子太过惊艷,不少人仍旧认出了她。 这么暧昧的动作,让人无法不猜测，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手机拍照,但被陈劲的眼神吓退了。 不过对于此时的陈劲来说，最大的困扰并不是旁人的议论,而是怀里的女人。 杨姝的头埋在他的锁骨处，唿吸全部喷在他皮肤上,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 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就那么信任他,喝成这样。 到了房间里，他把杨姝放在床上,才松口气。 但杨姝却怎么都不肯松手,始终环着他的脖子。 刚才进来的时候陈劲没开灯,屋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窗外的城市霓虹,透过窗帘照在屋里,耳边静得只剩唿吸。 杨姝平躺在床上，陈劲半弓着身子，她双手紧扣陈劲的脖子。 二人的唿吸交缠，陈劲让杨姝放开,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哼哼地回，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陈劲觉得自己真是有耐心，居然在这里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 最后，他双手握住杨姝的手腕，稍用力才掰开她的禁锢，直起了身。 杨姝眉头皱了一下，转身抱住了被子，满意地笑了笑，不动了。 因为裙子是开叉的，杨姝的大腿全部露在外面，在没有灯的房间里，尤其显眼。 陈劲嘴唇抿平了些，伸手拉过被子，拧着眉心粗暴地盖住了那双细长腿。 他没再停留，转身出了房间。 在夜风里吸了几支烟，他的心才平息下来。 杨姝醒来的时候，头沉得像坠了石头，用了很久才能把眼睛睁开，连四肢都是僵硬的。 记忆回笼，她发誓，再也不喝这么多自酿的酒了。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裙子和陈劲的外套，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来的。 杨姝洗了澡，又喝了瓶矿泉水，坐在床边查看手机消息。 最近的一条是来自陈劲：【醒了到停车场来。】 杨姝勾唇，双指敲击：【嗷^_^】 关于昨晚的记忆都是片段的，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早已经不见了夜晚的旖旎与暧昧。 杨姝突然想起了酒馆里，陈劲对她说的那句话。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突然手机响起，是贺钟明。 “喂，贺教授。” “杨姝啊，你发给我的卧底穿山甲交易的报导我看了，做得非常好，参加江城新闻奖绰绰有余，你想怎么样了？” 杨姝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正好是停车场，她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边吸菸的陈劲。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陈劲也正巧抬头望过来。 这么远，杨姝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却仍是莞尔一笑，如这清晨的阳光般耀眼。 杨姝轻声地自言自语：“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没想到这男人外表冷，安慰人还挺有一套。 贺钟明没听清她说什么：“你说什么？” 杨姝恢復了正常音量：“贺教授，您看着整理材料吧，有需要尽管找我。” “什么？”贺钟明的声音一下提高，语气里都是兴奋，“你要参加新闻奖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杨姝！” 第37页 贺钟明又嘱咐了几句别的事情，就结束了通话，最后挂断前还是激动得难以抑制。 杨姝到停车场的时候，陈劲已经坐进了车里，他指了指中央扶手处，淡淡地说：“早饭。” 杨姝端起来看了看，是一瓶牛奶，玻璃瓶，外面还是温热的。 她扭头看了看陈劲，男人还是平时的样子，冷淡严肃，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专门给我买的？”她问得轻松随意，但陈劲知道她什么心思。 “不是，”陈劲降下车窗，准备发动引擎，随口说，“买烟送的。” “……” 杨姝放在手心里握了握，温热的触感传遍全身，她觉得头都不沉了。 “买烟送的啊，那卖东西的不亏死了。” 杨姝也似无意地回。 呵。 他没谱她就跟着没谱。 “安全带。”陈劲扭头提醒。 “嗷。” 陈劲脸色一沉，想起了早晨杨姝的回的简讯，里面也是一个“嗷”字，还附带着一个笑脸。 好的就好的，陈劲不懂为什么要用个“嗷”字。 莫名其妙。 “昨天我是不是喝多了？” “嗯。” “你送我回的房间？” “嗯。” “我有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 车上了高速，杨姝闭眼休息，对于陈劲的沉默，她早就适应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晚之后，她总觉得二人的相处像是抹了润滑油似的，比之前顺畅了许多，也多了默契。 到局里的时候，杨姝刚下车就看到了从行政楼出来的李雯。 “队长，杨姝姐，你们回来了！”李雯小跑着冲到杨姝面前。 杨姝还没开口，就听李雯又说：“啊！这不是前一段时间着名的网红牛奶嘛！” “你说这个？”杨姝抬手问李雯。 李雯点头跟捣蒜似的：“嗯，这是个云南本地的牌子，很难买的！我上周末跑遍了整个林云市，都没买到。你怎么买到的啊？” 杨姝从不关注什么网红食品，她看着李雯激动的神情，指了指刚下车的陈劲：“他买的。” “哇啊啊——”李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陈劲，然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啊哦哦，队长你给杨姝姐买的啊？” 这在李雯看来，买最难购买的网红牛奶，简直是标准的宠妻行为！ 陈劲当然听到了李雯的话，他当然不知道什么网红不网红，他只说自己要买牛奶，牌子是店家推荐的。 只是这些话，他也懒得跟李雯解释。 他把杨姝的包拿下车，走到李雯面前，严肃地说：“再不走，总结会要迟到了。” “哦。”李雯低头灰熘熘地跟着陈劲走了。 但是她这个八卦的心实在是无处安放，会后火速在队群里分享了这件事，于是陈劲在大家眼中的形象一下就变成了——外表冰冷，实则宠溺。 大家对他的称唿也从“陈魔鬼”转变成了“陈宠妻”。 杨姝也被李雯邀请到了这个群里，所以大家的讨论，她都能看到。 当看到“陈宠妻”三个字时，杨姝没忍住笑出了声。 再想想早晨陈劲说的“买烟送的”，杨姝就觉得这男人太能装了。 她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牛奶瓶子拍了张照，盯着屏幕看了挺久，才满意地收起来。 杨姝的宿醉在第二天的时候才完全消退。 又过了几日，她和陈劲竟然在局里都一直没有遇见。 杨姝觉得这世界，有时候真小，有时候又似乎格外大。 这天，贺钟明发来了一些新闻奖的格式要求，都是些不用动脑子的机械任务，杨姝一上午都在忙这个。 吃过午饭，她收到了林云市人民医院的信息，提醒她去拿上次的体检报告。 杨姝看着那条简讯，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是上次刘哥被捕那天，她被转移到了林云市人民医院，然后按照局里规定做的一份检查报告。 她收起手机，突然有些感慨。 现在回想起来她遇见陈劲的第一天，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似的。 云南的阳光很强烈，也许是因为海拔高的原因，杨姝总觉得这里的云层都稀薄一点，太阳照在身上，热得干脆又直接。 依稀记得，她第一次遇见陈劲时，天气也是这样的晴朗，她坐在宝马车驾驶位，看着远处站得笔直的男人。 以前杨姝从不相信命运这种说辞，但现在她开始有些觉得，也许生命中的一些事情就是冥冥中註定了的。 张浩恰好要去医院看望局里一个住院的老警察，所以正好带杨姝一起。 杨姝到医院就和张浩分开了，二人说好半小时后在停车场见。 给杨姝报告的是医院的耳鼻喉科主任，姓杜，是个很精神的中年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杨姝吧？坐。” 杨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耳朵怎么样了？” “还行。” 第38页 “助听器还戴着？” “嗯。” “我看你的检查报告了，是有恢復的希望的，不要灰心！” 这种安慰，杨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每次去见孙医生都是这套说辞。 杨姝最开始还会表达出自己已经接受事实的态度，但每次都会换来对方更勐烈的教育。 仿佛她接受现状就是不想变好，就是堕落了似的。 所以后来，她索性就不回復了，而是笑着点头同意，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但是这样的回应至少不会给她带来新一轮的说辞。 杜医生似乎也是看出了杨姝的心思，没有再进一步说什么。 他从年轻时就在人民医院，经手的病人数不胜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心理障碍。 杜医生知道，像杨姝这样的病人，其实是心病。 心病不好，身体的病也不会好。 “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我再帮你检查一下吧。” 杨姝没有拒绝。 检查完后，杜医生非常震惊：“听力指标明显比上次好很多啊！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 杨姝知道杜医生是开玩笑，她也调侃：“酒算吗？” 杜医生被她逗得哈哈笑起来，又说：“你这个心态也比上次好多了，不错！” 告别了杜医生，杨姝一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反覆回想刚才的对话。 这几天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似乎恢復了一些，每次疼痛的时间比之前短了许多。 而且她前几天喝醉酒居然也没有影响。 她拿出手机告诉顾梓欣这个消息。 杨姝：【莫不是这云南的水土能治病？我觉得云南十八怪得再加一怪了，就是能治病。】 顾梓欣回得很快：【我觉得跟云南关系不大。】 杨姝：【？】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灭，最后终于过来一条信息。 顾梓欣：【你这病明显是因为那男人好转的！】 杨姝到停车场的时候，张浩还没回来。 她一个人站在车边，琢磨着顾梓欣那句话。 这个理由杨姝倒是没想到。 于是拿出手机找出陈劲的号码。 界面还是上次二人的对话。 -【醒了到停车场来。】 -【嗷^_^】 上次回復“嗷”时，杨姝刚睡醒没多久。 现在再看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卖萌呢，也不知道这臭男人看不看得懂。 雪白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一会儿，不到一分钟，杨姝又发了一条新的。 -【陈队长，你到底是毒药还是灵丹妙药？】 陈劲这几天周旋在办案和体训之间，每天忙得不分黑夜白天。 他收到杨姝的简讯时，正准备去方局办公室。 他盯着看了几秒，什么毒药灵丹妙药，他丝毫不知道杨姝表达的重点在什么地方，索性就没回，敲门进去找方局了。 “省里有个提拔的机会，让我推荐人，我打算推荐你。”方局开门见山。 “我拒绝。” 陈劲这个反应在方局的意料之中，他把手里的钢笔放下，然后靠在椅背上。 “我知道你想抓龚三，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龚三也许早就不在了，你不能把自己束缚在过去。” 这些话陈劲听过很多遍了，他自己也做过很多梦，梦里魏队长也回来劝他，别执着了。 可是就算所有人都劝陈劲这么做，陈劲也知道他的内心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你的心结，老魏当初替你挡了一枪，你过意不去，但你是老魏从新人带起来的，我相信老魏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你这样。” 办公室里有秒针的滴答声，陈劲依旧双唇紧闭，抬头看向了窗外。 这个地方他已经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从未想过离开。 方局见他没有反应，索性换了个话题：“那天有人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陈劲没做声。 方局把手机屏幕转向陈劲，陈劲低头就看到里面是自己横抱着杨姝的照片。 “谁发给您的？”陈劲突然眸色黑了。 方局看他终于有了冷漠之外的情绪，满意一笑：“呦，看来还是挡不住好看的姑娘啊，反应不小啊。” “你先别管谁发给我的照片，先说这是不是你和杨记者？” 陈劲没有犹豫：“是，但事实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哦？那是什么样？”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我眼睛不瞎，人家杨记者可是对你很有好感。” 方局是过来人，从一开始杨姝坚持要留下来做报导，他就看出来是对陈劲有意思了。 “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您别误会。” “我说你小子别紧张，我给你看这个照片可不是为了批评你的，”方局起身拿起茶杯走到饮水机前接热水，“我觉得杨记者人不错，我不信网上那些个流言蜚语，我倒觉得杨记者是个优秀有原则的年轻人。” 陈劲没回，等着方局的话。 “而且，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抱哪个异性，你敢说你对人家一点儿不喜欢？” 第39页 “去年你拒绝提拔，就说再等等，这盗猎走私的罪犯是抓不完的，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干下去？” 见陈劲软硬不吃，方局也有些急了：“你小子最好想清楚，杨记者也是暂时採访，要么你就给我接受提拔，思考思考自己的感情问题，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陈劲依旧是没有反应。 片刻安静后，方局无奈地挥挥手：“好了，别在我这儿杵着了，这提拔申请我先帮你留着，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去。” 陈劲走出行政楼的时候，正好接到了周干的电话。 “陈队长，”周干煞有介事地称唿陈劲，“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了，等您大驾了！” “好。”陈劲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干来林云市参加一个明星义演，刚刚结束，抽空就给陈劲打了电话，没想到这次约的这么顺利。 帝豪酒吧贵宾房里，周干和陈劲坐在沙发上，走廊里的音乐声被门隔绝在外。 周干看到自己的助手一个劲儿地盯着陈劲看，吊儿郎当地说：“他长得好看？” 助手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小姑娘，被周干这么一问，脸一下红了个彻底，低头不敢看人，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小姑娘看一眼周干，不敢回话，眼睛往陈劲的方向瞟了一下。 “嘿，”周干倒是皱起了眉，“我就奇了怪了，你这苦大仇深的脸，怎么就比我吸引小姑娘呢？” “都帅的，都帅的，”助手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嘴都不利索了，“是不一样…不一样的类型。” 周干满意一笑，让助手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和陈劲两个人。 “你那娃娃亲照片你看了吗？” 周干十分怀疑陈劲看都没看直接删了。 陈劲喝了口冰水，没回答。 周干对他的态度一点儿不意外：“那天我见到她也是偶然，结果回去翻照片看了之后，我就跟我妈说我要追这姑娘，然后我妈盯着看了半天，你猜她说什么？” “说这是你娃娃亲，我竞争不过你。”周干说完，仰头灌了杯酒。 “你敢信？都长这么大了，我妈居然还这么想，真他妈无语了。小时候就算了，长这么大了，父母居然还觉得你比我好。” 陈劲扯着嘴笑了笑：“我确实比你好。” “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好好说话，就你这臭脾气，哪个姑娘受得了。”周干捋了捋刘海，“跟你说，你得像我一样，温柔一点，多情一点，懂不懂？” 陈劲看了看周干那个髮型，嗤笑了一声：“你这是滥情。” “你这思想比你这寸头还古板，算了，咱俩对于感情的态度不在一个维度，来，换个话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从进门周干就看出来陈劲不正常。 陈劲只是吸菸，并不看他。 “要我说你这就是在小地方憋的，你到底要在这儿待多久？”赶在陈劲迴避之前，周干赶忙又说，“可别敷衍我。” “不知道。” 陈劲说的是实话，他也不知道他要待多久。 周干喝了口酒，辛辣酒精刺激喉咙，他有些晕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劲留在这里坚持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五年前魏队长替他挡了一枪。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周干算一个。 而这些话他也只敢在酒后跟陈劲说：“当年你还小，只是好奇而已。” 陈劲开车来的，没喝酒，他很清醒。 要是平时周干说起那件事，陈劲一定起身就走，但今天他没动，反而安静地听着周干说。 “当时警察不是说，那卧底警察已经暴露了，就算不是因为你，也是逃不过那帮人的殴打的。” “人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陈劲冷冷地说。 周干手搭到陈劲肩膀，又说：“你啊，就是太有责任心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陈劲突然不想说了，起身：“走了。” 同一间酒吧的楼下。 张浩坐在一旁有些侷促。 杨姝和顾梓欣坐在卡座的另一边说着话。 “张浩，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走，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张浩立马摇头：“那不行！队长说了让我跟着你的。” 杨姝给顾梓欣说了前情提要，是因为要保护杨姝的安全，但顾梓欣还是调侃：“你们队长是让你保护杨记者啊还是顺便看着杨记者不要犯错误啊？” “当然是保护了！我们队长很负责的！”张浩突然严肃了。 顾梓欣笑笑：“逗你的，看你激动的！” 张浩脸一红，低头喝果汁。 杨姝端着酒杯坐在靠墙的位置，眼神看着虚空。 “杨大美女，那边儿几个男人眼睛跟长你身上似的。”顾梓欣说。 杨姝看都没看那边一眼，淡淡地回：“你确定他们是看我？” 她说完又看了眼顾梓欣今天的装扮，嫩黄色连衣裙，黑长直，清纯无比的妆容。 第40页 “你这风格我还是接受不了。” 以前顾梓欣是标准的夜店成熟风格，自从开始追周干后，穿衣打扮开始朝萝莉方向发展，杨姝每次见她都觉得极度不适应。 原来挑染的奶奶灰也没了，大波浪换成了长直发，连顾梓欣从高中起就一直保持的烟燻妆也没了。 杨姝觉得自己跟换了个闺蜜似的。 顾梓欣笑着说：“这可是独家消息，来自周干贴身助手，说他就喜欢清纯萝莉型的！” “你这消息靠不靠谱啊，我倒是觉得之前的风格适合你。” “绝对靠谱，今天就是那助理告诉我，说周干今天要在这儿和一个密友见面，听说对方大有来头。” 杨姝不以为然，整天听顾梓欣说周干的来头，她已经听腻了：“我以为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周神呢。” “周神是我心中永远的神，但不妨碍他的密友是别人的神啊。”顾梓欣起身，“不跟你说了，我去补补妆，顺便考察一下我的周神在哪儿。” 张浩也起身去了洗手间，桌上只剩下杨姝一人，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简讯。 杨姝有些郁闷，这男人是没看到消息，还是故意不回。 她喝完高脚杯的鸡尾酒，拿出手机又发送过去一个问号。 突然酒吧另一侧爆发了很大的争吵声，即使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也非常刺耳。 杨姝看过去，是刚才顾梓欣说一直在看她的那群男人，穿着颜色鲜艷的衣服，桌上有个大大的气球，写着生日快乐，看来是在庆祝谁的生日。 争吵声越来越大，她本能看过去，远远就看到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身体形态却极为眼熟。 杨姝转过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那个在林泉镇商业街给她的烤土豆下药的男人！ 然而等她再起身时，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的位置，消失不见了。 杨姝心跳瞬间起来，她知道她的直觉对了。 追到酒吧外面的时候，门口有不少喝醉的人，还有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 她站在街边，到处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背影。 最终她还是锁定了一个人，然后抬脚追了过去。 杨姝有些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平底鞋，不影响发挥。 对方感受到了自己被发现，也开始跑起来。 就这样，杨姝追着那人跑了不知道几个街区，最后到了一处漆黑的胡同口。 父亲以前经常让她多跑步，所以这种短距离追逐对杨姝来说根本不叫事儿。 然而那个男人却是累得气喘吁吁，杨姝几步上前：“你给我站住！” 在距离几步远的位置，杨姝突然开始觉察到对方的不对劲迅速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朝杨姝挥过来，她抬出手臂去挡，一股刺痛感传来。 小巷里很黑，但是杨姝眼里的冷光还是让人胆寒。 对方见她受伤，终于有了气势，抬起脚就要朝她肚子上踹。 杨姝没有地方躲了，她本能闭上眼。 然而疼痛却没有发生，那一脚落下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第18章 暧昧不清 陈劲轻松擒住那人的小腿,不怎么费力地扔到一边，然后又朝对方身上踹了一脚。 接着拿出手铐铐住了那人的双手。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之间。 刚才跟着杨姝追过来的时候,陈劲就看出来了，这矮个子男人就是在林泉镇商业街给杨姝下药的人。 “说。谁让你给我下药的。”杨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把掉在地上的刀。 矮个子男人头髮毛毛躁躁，侧脸被挤压在地面上，五官变形：“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啊。” “还不承认。”杨姝刀尖慢慢落下,最后停在了那人的额前。 锐利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一直向下。 矮个子觉得杨姝此时像个魔鬼一样。 “怎么？敢做不敢当？”杨姝狠了话,“还算个男人吗？！” 她没停下刀，而是往矮个子的肩膀和腰部滑下去：“要不今天我就让你不再是个男人。” 刀尖经过那人的手臂时,有微微血迹渗出来。 那人是真怕了：“救我啊！” 他在跟一旁站着的陈劲讲话。 陈劲知道杨姝是在泄恨，刚开始没打算拦她,但是现在见了血，陈劲开口：“杨姝。” 杨姝没回话,就跟没听见似的,刀尖滑到了矮个子的肚皮上。 “别动了杨姝。”陈劲又阻止了一句，语气冷了。 但杨姝依然没理会他。 啧,陈劲一把上去,拿过她手里的刀,然后轻松禁锢住她的双手：“我说了,别动了。” 杨姝后背抵着墙,双手被陈劲单手握着举过头顶，她又抬脚去踹，陈劲就用膝盖抵住她的双腿。 瞬间，她就像是个木偶一样被陈劲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他差点儿害死我！” “那也不是你来决定他的生死。” “那谁来决定？！” “有法律和法官来评判，你如果现在报復了，你是爽了，那你跟他有什么区别？” 第41页 杨姝没说话，但双眼仍旧狠厉地看着陈劲。 巷口的路灯照过来，女人的脸惨白惨白，陈劲这才看到一股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 “受伤了？”陈劲的手瞬间松了，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杨姝抽出手，没给他再看的机会，转身走了。 矮个子男人最终被带回了局里连夜审问。 陈劲坐在一旁，张浩来问问题。 “说吧，为什么下药？” 矮个子男人老实交代：“有人雇我的。” “谁？” “不知道。” 张浩一拍桌子：“说实话！” “警察大人，我说的是实话啊，我真不知道是谁，就是赌场的一个人找到我，让我给那个女的下药，他就给我钱。” “继续交代。” “我赌债还不上，没办法，就只能干了。但是那天没成功，只毒到了一个要饭的，所以我钱也没拿到啊。” “你怎么知道去商业街就能找到人的？” “我也是在林泉镇瞎转悠，恰好碰到了。要是知道随行的是警察，我打死也不敢动手啊。” “好好交代！少废话！”张浩狠了声音，“雇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从没看到过他的脸啊，都是隔着屏风的啊，声音似乎也是变过声的。” 陈劲示意张浩接着审，自己走了出去。 变过声的人，也不露脸，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是有准备有预谋的。 陈劲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查资料了解到，目前森宝公司的制药还做不大，是因为杨氏集团高层的压制。 如果龚三和吴滩真的有勾结，那对他们而言，杨姝最大的价值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来要挟杨姝母亲，也就是杨氏集团总裁。 李雯还在值班，见到陈劲进来，赶紧起身：“陈队！” “坐吧，”陈劲犹豫了一会儿问，“队里的医药箱在哪儿？” “陈队你受伤了？” “不是我。” “那是谁？” “话怎么那么多，让你拿就拿来。” 陈劲拿着医药箱到杨姝宿舍的时候，在门口徘徊了很久都没敲门。 突然门开了。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杨姝的情绪已经平復了下来，她先开口：“我不开门，你就不打算敲门了吗？” 她说完转身走了进去，在床边坐下。 屋内没开灯，这么晚，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白色窗帘随着夜风被吹起。 陈劲突然闻到了一股茉莉的味道，淡淡的。 “茉莉花？” “鼻子还挺厉害，”杨姝双腿交叠，“李雯那天问我需不需要什么花，我就让她给我准备了一盆茉莉花。” 杨姝看了看陈劲手里的医药箱，淡淡地问：“这么晚了，陈队长来就是来聊天的？” 陈劲回过神，走到杨姝身边，拉过椅子坐下，打开医药箱：“手臂。” 杨姝回来的时候胡乱地贴了几个创可贴，她的胳膊上像是打补丁似的，一排歪七扭八的。 而且杨姝是找李雯借的，李雯只有这种皮卡丘卡通创可贴。 所以此时，陈劲是对着一排皮卡丘，每一个头的角度都不一样，似是在歪头卖萌似的。 杨姝开口：“李雯只有这种样子的创可贴。” 陈劲伸手开了檯灯，没说话，上手开始揭那几个皮卡丘。 女人的手臂白皙滑嫩，陈劲左手两个手指固定住她的手腕，右手慢慢去掀创可贴。 因为伤口还是新鲜的，没癒合，所以陈劲格外小心。 屋里静静的，杨姝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总是在这样的夜里，杨姝才能看到陈劲的另一面。 没有白天的狠厉，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真不知道他的内心有怎样一番过往。 因为长期训练，陈劲的指腹是有茧的，摩擦在杨姝的皮肤上，丝丝起电的感觉。男人的动作越小心翼翼，那种过电的感觉就越强烈。 “在巷子里你不是握得挺有力的吗？”杨姝呛他，却也不是真的呛他，脸上是带着笑的。 陈劲手下动作一顿，眼睛撇过来。 他的脸是逆着光的，杨姝看不真切，却也能感觉到他如炬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臂还被这男人握着，杨姝竟感觉脸烧了起来。 “好了别看我了，赶紧处理吧。” 陈劲倒是听话，果然就接着揭创可贴了。 直到所有的创可贴被揭干净，陈劲才看清楚了那伤口，足足有二十多厘米，有的地方还挺深，微微渗着血，伤口周围也都是干了的血渍。 “疼吗？” “嗯？”杨姝正看着陈劲的脸欣赏，他这么一句，直接让她想歪了，“嗯疼。” “……”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似是在隐喻什么。 陈劲没回。 看在杨姝受伤的份儿上，他不打算跟她计较。 陈劲用生理盐水把伤口周围的干血渍清理干净，然后又拿起了棉签沾了酒精。 第42页 “可能有点儿疼，忍一会儿。” 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嘶嘶得像是灯泡的灯丝，却让人十分信赖。 陈劲处理伤口的手法不错，杨姝只在最深的那处伤口时感到了一点疼痛，其他时候都还能忍。 消完毒，他又涂了药，用纱布包住了最深的那处，其他部分用了创可贴。 整理完之后，杨姝看了看，自言自语说：“是比我贴的好看。” “想不到你还会处理伤口，”杨姝看着陈劲收拾桌上的棉签和纱布，“陈队长真是心有勐虎，细嗅蔷薇啊。” 这男人能打能拼，居然也会做这么细緻的活儿。 陈劲收拾完了，看向杨姝，她脸色比刚才发白，看来伤口挺疼的。 男人眸色一暗，拿过一瓶水拧开递给她。 杨姝不跟他客气，说了声谢，接过来喝。 女人的脖颈纤细，线条流畅，随着吞咽的动作皮肤有起伏。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更是性感至极。 陈劲移开了目光，手伸进口袋，想抽菸，但因为在杨姝房间里，他忍住了。 可是手指尖还存留着她手臂的滑嫩感，怎么搓都摆脱不了。 陈劲开始烦躁。 “你说的对。”杨姝突然开口。 “什么？” “关于罪犯那句。” 陈劲点头，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陈队长，”杨姝认真地问他，“你面对罪犯就没有过想私自报復的时候吗？” “有过。” 怎么能没有过，陈劲此刻能回想起无数次自己的这种冲动。 “那怎么办呢？” 陈劲眼睛看着前方，沉声：“警察只是正义的执行者，不是正义的制裁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靠在桌边，身体的一边被檯灯照亮，另一边隐在黑暗里。 杨姝盯着他看了两秒。 这个男人长期奔走在云南的边境线上，跟穷凶极恶的盗猎分子作斗争，可能还会遇到贩毒□□的团伙，他们不少都有武器。 杨姝看过资料里关于五年前那次任务的介绍，对方身上绑了炸药，跟这些亡命徒打交道，稍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 杨姝无法想像陈劲的过往经歷，这个男人游离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守护着这片森林和土地。 “那矮个子交代了吗？” “交代了，有人雇的。” “谁？” “还不知道。” 陈劲没说具体的细节，也没说自己关于吴滩和龚三的猜想。 杨姝听到是有人雇那矮个子的，语气依然冷静：“也就是说将来也许还会发生？” 陈劲点点头。 他震惊杨姝本人的淡定。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已经开始慌了，但她一直很抽离。 陈劲想起了她的资料。 战地记者，经歷了绑架，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很正常。 他又看了看她的黑玫瑰耳挂，盘旋在她的耳廓上，仿佛在诉说着动人的往事。 “陈队长，那你得保护好我啊。” 杨姝声音柔柔的，钻进了陈劲的耳朵里。 “不害怕？” “怕？”杨姝勾唇，“怕有用吗？” 陈劲没回，看着眼前的人。 杨姝有时候蛮不讲理，但是个活得通透的人。 “再说了，我每天都跟着你，谁敢动我。” 杨姝说完，伸手把水瓶放到桌上，可能是因为手不方便的原因，没放好，她刚要松手就意识到不对，赶紧弯腰去接即将掉落的水瓶。 陈劲也注意到了这边，迅速伸手。 于是最后杨姝握住了水瓶，而男人的手稳稳地护在了她手的外面。 陈劲的手大，极为温热，能将她的手完全包住，手指穿插在她的手指间，很是亲密。 二人同时一愣，杨姝心跳激增，小拇指动了动。 陈劲当然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沉默着收回手，这次他伸进口袋，抽了支烟出来。 他没打算点燃，但还是习惯性地在左手背上磕了磕，含在了嘴边。 他想起了方局今天的话。 这也是陈劲最近在思考的问题，不知不觉间，他让杨姝影响他太多了。 “杨姝，别费心思了。” 他语气平和。 没来由的话，杨姝听懂了。 他让她别费心思撩他了。 杨姝没急着回什么，而是缓缓起身，接过陈劲含在嘴里的烟，然后又从他的另一支手里抽出打火机。 陈劲没动，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女人。 之间下一秒，杨姝把那支烟放到了自己嘴边。 在看到她的薄唇含住菸嘴的瞬间，陈劲黑眸暗了好几个度，却没有阻止她。 打火机在她白皙的手指尖亮起，火苗把烟点燃，杨姝深吸一口，火光明灭。 杨姝以前吸菸，但受伤后就不怎么碰烟了。 许久没吸，杨姝适应了几秒。 接着，她轻轻吐出了嘴里的烟。 距离太近，烟雾混着女人身上的香味扑向陈劲，充斥着他的鼻腔和整个肺部。 杨姝把烟又重新放回到陈劲的嘴里，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 第43页 “我没听懂，费心思做什么？” 第19章 什么感觉 “我没听懂,费心思做什么？” 青白色的烟雾浓了又淡，杨姝的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在刚才杨姝把烟塞回来的时候，陈劲就看到了菸嘴上粘上了她的唇彩。 寂静的夜,躁动的心。 唿吸交缠。 “你看上我什么了？” 陈劲问得直接。 杨姝一顿，轻轻开口：“人好。这个理由怎么样？” 陈劲抬手把烟拿开,看了看那菸嘴上的唇彩，淡了许多，应该是已经蹭到了他的唇上。 男人身子往旁边移了移，避开杨姝,淡淡开口。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他有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正好,”杨姝抬抬自己受伤的手臂，“我也不是个善茬。” 啧。 陈劲觉得杨姝还真就是个倔脾气。 “杨姝,我们的世界太不一样了。” 杨姝轻轻笑了，她抱胸站定,看着男人的侧脸：“那陈队长倒是说说，什么叫一样的世界？” 陈劲有几秒没说话。 好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陈队长,在景南市,抱都抱了，你难不成想抵赖？”她说着就朝他走近了一步,看着男人微微冒出的胡茬,“你对我什么感觉？” 这问话一出口,陈劲突然扭头看向她,目光如墨。 杨姝抬头迎着他的眼神。 “眼睛不会撒谎。”她轻轻地说,“而且你说过你不骗人，太累。” 陈劲一惊，这是他在景南说的，没想到杨姝还记得。 “所以陈队长,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顾忌的？” 她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又妖媚如丝，任谁都无法拒绝她。 佛像也会被她迷惑。 陈劲吸了一口烟，起身拿起了医药箱，准备离开。 现在太晚了，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把消炎药吃了，多喝水。” 陈劲说完就离开了。 他在杨姝宿舍楼外站了挺久才离开，直到那支烟被吸完，直到菸嘴上的唇彩已经完全消失。 杨姝睡前在床上想了很多，于是这一晚她再一次梦见了父亲。 梦里父亲带着她去商场里坐卡通玩具车，排队买冰淇淋，但是慢慢地，周围一切开始消退，最后父亲躺在了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浑身插满了冰冷的仪器。 当护士和医生把父亲的遗体推走时，她才反应过来，勐冲过去，但是扑了个空，脸朝着冰凉的地板而去。 在她真正着地之前，一双大手稳稳接住了她。 浓烈的烟味和男人的体味瞬间将她包裹。 杨姝平静了。 紧接着，是耳边一句低沉的话：“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杨姝惊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她以前吸菸，后来耳朵受伤了，一吸菸就疼，索性就慢慢少吸了。 可是昨晚替那男人点了支烟后，她现在开始想念菸草。 昨晚真应该让他留下一支，杨姝这样想着。 她靠在床头回想刚才的梦，真是荒诞。 父亲的遗体被推走的那天，母亲在开一个跨国投资商会议，医院里只有她和一个号称是父亲同事的人。 她记得那人离开前，蹲在她面前，非常认真地说：“因为特殊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你父亲是个英雄。” 杨姝揉揉眉心，准备起床。 因为手臂不方便的原因，洗不了澡，她只能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身体。 上午杨姝又是在资料室里查阅了不少卷宗，才发现陈劲这些年参与过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案件，而且都是沖在最前线的任务。 这男人真的是不惜性命地在办案。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杨姝看过去，是李雯。 李雯端着一杯奶茶递给她：“杨姝姐，我猜你就在资料室，喏，无糖奶茶！” 杨姝接过奶茶，说了声谢。 “对了杨姝姐，今晚是队里一月一次的聚餐活动，就在食堂举行，来玩儿呀！” “你们队长去吗？” 李雯富有深意地笑了：“当然在啊！” 下午的工作做完，杨姝回到宿舍简单地化了妆，又换了身衣服，才动身去了食堂。 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李雯见到杨姝，大声喊了句“杨姝姐”。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方向，目光被杨姝吸引。 她穿了件有苗族特色的蓝色棉麻布上衣，袖子上两道碎花织带，前胸处有大片的老苗绣拼接。 这种风格的女士上衣属于普通的苗族服饰，平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但其实这颜色最挑人，此刻穿在杨姝身上，白净的肤色和静谧的蓝色相互映衬，再加上她窈窕的身材，和略带清冷的脸，美得让人说不出话。 “哇！好美啊！” “我也有件类似的，怎么就穿不出这个效果啊。” “因为你没有人家的脸呗！” …… 第44页 杨姝径直走到了李雯身旁。 上次陈劲拒绝王媛后又马上帮杨姝搬东西的事情在队里早就传开了，再加上那天队群里关于陈劲给杨姝买网红牛奶的讨论，除了几个知情的人，其他人都以为二人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只不过因为工作原因，二人在局里鲜少有亲密行为。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坚持认为是杨姝在追求陈劲，自己设计出的这些桥段，甚至还有人私下打赌，杨姝多久会被陈劲当众拒绝。 众人各怀心思，但本人在场，不好八卦，于是大家都默默闭嘴。 李雯递给杨姝一个白瓷小碗：“杨姝姐，你快尝尝这个鸡头米的汤，这可是陈队长亲自剥亲自做的！” 杨姝挑眉：“哦？” 她看向食堂另一边，陈劲背对着她，低着头，张浩他们围着他正说笑着什么。 白瓷碗只有杨姝手掌大小，白嫩的鸡头米沉在碗底，汤底清澈，上面撒着干桂花。 杨姝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汤汁甜美，鸡头米外软内韧，味道不错。 杨姝吃了半碗，起身朝陈劲那边走了过去。 张浩他们看到杨姝走过来，互相对视，收敛了声音，非常自动地后退，给她让了条路。 她走过去的时候，陈劲坐在一个椅子上剥鸡头米，他换了件黑色的衬衫。 杨姝觉得他的衣服似乎都是黑色系的。 陈劲扣子繫到胸口位置，身子微微前倾，杨姝走近了几步，扫到了那若隐若现的胸肌沟壑。 陈劲听到动静只抬头看了一眼。 杨姝也不恼，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衬衣袖口捲起，腕骨突出，手臂肌肉随着动作放松又绷紧。 陈劲把米苞用力掰开，一颗颗裹着褐色外皮的鸡头米掉了出来。 杨姝自言自语：“像石榴一样。” 然后陈劲从旁边拿来两个金属做的圆锥形指套，顶部很尖，他分别套在两个拇指上，然后开始剥鸡头米。 褐色外皮轻松脱落，里面是白嫩的鸡头米，干干净净。 杨姝就这么欣赏着他。一个这么强健有男人味的人，却也能做得了这么细緻的事情。鸡头米白皙剔透，从男人粗粝的手指间滚过，滑进了木盆深处。 嘶，这男人真的是，总能给她惊喜。 杨姝拿起一颗放在手心里感嘆：“真白啊。” 陈劲看了眼女人像浸了牛奶一样的皮肤，跟鸡头米一样的颜色，也是白得晃眼。 “为什么叫鸡头米？” 杨姝又问。 “学名芡实，和莲子是近亲，因为外形像鸡头，所以叫鸡头米。” “既然和莲子是近亲，那估计是江浙一带的吧，为什么这里也有？” 陈劲难得主动介绍，他边剥边说：“去年从苏州引进的。” 杨姝看着手心里的鸡头米，说：“苏州湖里长的，挺娇惯的吧，没想到也能在这里长起来。” 听到这话，陈劲仰头看她，眸色深深：“植物比人的适应性要强。” 杨姝食指和拇指捏起那颗鸡头米，轻轻转了转：“我不同意。” “我觉得人的适应性更强。”杨姝慢慢地说，“比如你。” 陈劲抬眼，手上动作一顿，挑了下眉。 “比如我。”她把手上的鸡头米轻轻放回木盆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男人，“所以，陈队长，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世界好像是一样的。” 她话中有话，杨姝知道陈劲听懂了。 她在说，他们是一样的，只要想，他们都可以适应任何环境，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 陈劲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低头没再说话。 这次聚餐还有食堂准备好的一些饭菜。 大家吃过饭后，分成了挺多小组，玩着不同的东西，例如桌游、狼人杀等等。 平常穿上警服无情地对待罪犯的警察们，其实也是一群有血有肉，有欲望有需求的普通年轻人。 杨姝没参与，在一旁喝着鸡头米汤。 她第一次吃到陈劲亲手做的东西，得好好品尝一番才行。 突然李雯过来拉她：“杨姝姐，跟我们一起玩儿游戏吧。” 杨姝本来不想去，但看到陈劲在那边，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张浩介绍规则：“游戏规则很简单，轮流说出一件自己做过的事儿，如果在座的人都没做过，那没做过的都要喝酒，如果有人做过，此人就要自罚一杯！” “听懂了吗？”张浩重复一遍。 杜伟反应慢一点，但是琢磨了几遍，也懂了游戏规则。 “李雯，从你开始！”张浩开口。 “凭什么从我开始！” “因为你最小！” “队长，张浩又欺负我！” 张浩和李雯你来我往，谁看谁也不顺眼，疯狂互怼，但杨姝和在座的人都默默含笑地看着他们。 最后众人剪刀石头布，李雯输了，还是从她开始。 李雯瞪了张浩一眼，腮鼓起来，像个河豚。 “从我开始就从我开始，”李雯苦思冥想，“我写过小说！”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李雯笑得前仰后合：“喝酒喝酒！” 第45页 大家喝完之后，轮到下一个人。 张浩说：“我小时候吃过橡皮！” 杜伟慢条斯理地开口：“浩哥…我也吃过的。” 张浩看着杜伟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骂了句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中间又隔了几个人，轮到陈劲的时候，张浩抢着就说：“队长，队长，我申请帮你说，绝对能赢！” 陈劲正好懒得想，点头同意。 然后张浩正经地开口：“队长有个娃娃亲！” 话音刚落，陈劲自然地抬眼向杨姝的方向看过去。 二人对面而坐，目光隔着喧闹的众人相遇，各怀心事。 “怎么样？你们都没有吧！哈哈哈哈，快喝酒喝酒！”张浩兴奋得不行。 陈劲双唇紧抿，没说话。 只见杨姝起身给陈劲的酒杯里加了些酒，说了句：“巧了陈队长，我也有个娃娃亲。” 第20章 小鹿乱撞 “巧了陈队长,我也有个娃娃亲。” 所有人都静了一秒钟。 陈劲看着杨姝的眼神渐渐浓郁了，杨姝则微微抬了下眉毛，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张浩心生愧疚：“杨记者你也有娃娃亲啊,我以为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早就没有这种传统了呢。” “祖父那辈人定的。”杨姝随意应答。 “哇塞！听上去好有宿命感啊！”李雯是个网络小说粉丝,听到这种“娃娃亲”桥段，瞬间激动得不得了。 “杨姝姐，就没有别的细节给我们讲讲了吗？” 看着李雯期盼的眼睛，杨姝不想让她失望,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碎片。 “我跟我那娃娃亲就见过一面,我当时小，不记事儿,都是后来听家里人说的。”杨姝喝了口水，“据说见面那天,他把我的一个洋娃娃弄坏了，我咬了他一口,他哭了。” 众人专注地看着杨姝,只有陈劲一个人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了？”李雯还等着听后续。 “没了。”杨姝淡淡地说。 娃娃亲这事儿还是以前外婆告诉她的,其实都是祖父那辈人的一厢情愿而已,连父母那辈人都不怎么来往,所以杨姝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呜呜呜呜,听上去好可惜,你们要是从小一起长大，那就是青梅竹马呢！”李雯决定把这个脑洞记下来回头去写小说。 张浩听了，感嘆：“杨记者，你这个娃娃亲听上去…怎么有点儿怂的感觉……估计长大了也是个胆小鬼,配不上你。” 张浩说完，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于是胳膊撞了撞陈劲，寻求认同感：“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啊，队长？” “……” 陈劲冷眼看过来，凌厉阴鸷，张浩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刚刚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张浩主动承认错误：“我的错，我替队长说，然后输了，算我的，我罚酒我罚酒。” 他说完端起自己的酒杯干了。 陈劲突然起身离开，淡淡说了句：“走了。” 杨姝跟着陈劲到食堂外的时候，陈劲正站在路灯下点菸。 “你菸瘾挺大啊。” 陈劲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听到杨姝的声音也没有意外。 “陈队长对我刚才讲的故事有什么感想？” “什么故事？” “就是我的娃娃亲把我东西弄坏了，我咬了他，他哭了。” 杨姝没有感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陈劲深深地看了杨姝一眼，突然扯了嘴角：“像你。” “什么像我？”杨姝听不懂。 “小心眼。” 他在说对方弄坏了玩具，她就咬人家，是小心眼。 “……陈队长的关注点倒是很新奇。”杨姝不打算跟陈劲计较，反而问他，“那你呢？你一直拒绝我是因为有个娃娃亲？” 杨姝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但是她又想不明白，这要是还在一起，肯定已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了，说不定娃都有了。 陈劲吸了口烟，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苗服，妆也不似平常那样浓，夜晚里到显出些乖巧，没有了白天的乖张。 “让我猜猜，”杨姝说，“人家把你甩了？” “还是你对人家余情未了？” 她在一旁装作无意地猜测着，说不往心里去是假的，所以她的语气里也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埋怨。 陈劲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地吸着烟，眸色沉沉。 杨姝冷笑一声：“陈队长，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行你大可以说不行。” 她语气比刚才加重了，明显是生气了，说完转身就要进食堂。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陈劲握住，整个人被扯回来。 身体一转，头也跟着晕了，杨姝还没站稳，就感觉被握着肩膀转了个角度，然后后背抵上了一棵树。 树皮有的地方翘起，杨姝后背几处有些微微刺痛。 陈劲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撑在她的耳边，倾身而上，却在最后要贴到她的身体时停下了。 第46页 男人的身子拢着她，压迫感极强。 树下很黑，但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杨姝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黑得像头顶的夜空。 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味，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杨姝能看出来他在忍。 二人静静看着对方，刚开始杨姝还有些不满，手臂跟他对抗着，到最后她放松了，反而靠在树上，等着陈劲做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阵风吹过，撩起杨姝的头髮，擦到了陈劲的嘴角上。 杨姝在那一刻竟然产生一点成就感，她仿佛真的看到佛像要开始沉沦了。 陈劲的唿吸越来越重，眼睛从她的眉毛扫到鼻子，最后停到了她的嘴巴上。 这么近的距离，杨姝心跳如鼓。 就在杨姝觉得陈劲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食堂里突然出来两个人，说话声由远及近。 陈劲勐然回过神，松开手，后退几步，快速转身离开了。 片刻，杨姝终于平復了情绪。 她唿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脸。 噫，好烫。 杨姝有些懊恼，本来是准备生他气的，结果这男人随便一树咚，她的身体就先于精神缴械投降了。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陈劲离去的方向，男人的身影早就融进了深沉的黑夜里。 杨姝回想起陈劲刚才的样子，嘴角扬起。 明明是陈劲主动的，怎么他自己倒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聚会接近尾声，众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杨姝没再回食堂，转身回了宿舍楼。 去聚餐之前她把手机放在屋里充电，此时已经充满了。 她走过去，就看到了微信队群里转发的一篇微博。 低下不少队员都艾特她祝贺，杨姝不明所以，点开了连结。 手机屏幕跳转到微博，是江城新闻奖的官方微博号。 “恭喜以下报导进入江城新闻奖决赛评选！” 低下标出了进入决赛的报导名字，并分别艾特了所有的撰稿记者，杨姝也在其中。 杨姝很久都没有打开过微博了，私信和评论增加了无数个。 有一些负面的声音，但大部分都是鼓励支持她的。 这次江城新闻奖的微博一发，她的微博再次炸了。 “神级天才记者回归！我心中永远的战地玫瑰！” “虽然我最开始喜欢你是因为磕颜值，但是我后来发现你的才华才是让我惊艷的啊！永远支持你！” “一个江城的普通新闻奖而已，跟她以前的奖项根本没法比，这哪叫回归，我看她是永远回不去喽！” “楼上有病吧！出门右拐不送！” “就是，别理那些键盘侠！我们永远支持你！” 除了网友评论，还有不少以前的同事也分别艾特她表示祝贺。 这些真真假假的恭喜，杨姝无心分辨。 还有几个朋友发来祝贺，其中还有孙医生的。 孙医生：【祝贺！怎么没听你说过要参加这个新闻奖，恭喜你勇敢踏出迈向未来的第一步！】 孙医生：【对了，你下个月的止痛药我已经帮你定了，如果需要我就邮寄给你，当然最好是不需要。微笑.jpg】 杨姝看着孙医生的消息，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止痛药了。 从利国回来之后，杨姝没再发过任何微博，网上关于她的猜测有各种版本，她也从未关心过。 但即使不去想不去看，杨姝的头痛也从来没有好转过，到后来只能依靠孙医生开的药治疗。 后来她进了贺钟明的报社，开始从事一些边远地区的报导，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陌生的地方，她一直在熟悉新的环境，熟悉完了就去下一个地方。 反正不能让自己呆在同一个地方，因为一旦停下脚步，脑中纷乱的思绪就会回来。 可这次来林云市不一样，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星期之久。 杨姝简短回復了孙医生之后，又回到队群里，统一回復了所有人。 简单洗漱完，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抬起手臂，看了看陈劲给她包扎的伤口。纱布四四方方，创可贴的方向都对得很齐整。 杨姝勾唇，这男人还有些轻微强迫症。 一想起陈劲，她就又想起了今晚上食堂外的场景。 杨姝自认为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但被陈劲拉着扯回来抵到树上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闭上眼，似乎还能回想起来那一刻男人的目光。 杨姝从未在陈劲眼中看过那种眼神，压抑着冲动和浓烈的情绪。 就是这么想着，杨姝感觉心跳又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直到喘不过来气了才又翻回来。 此时手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新消息。 杨姝有种直觉，起身点开，果然是陈劲，只是信息极其简单，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陈劲：【祝贺。】 杨姝勾唇。 杨姝：【陈队长打算怎么祝贺啊？】 果然很久都没有回信，杨姝决定主动提议。 杨姝：【不如你帮我买早饭吧。】 这次依然没有回信。 …… 臭男人。 第47页 倔脾气。 杨姝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词都喊了一通。 又等了一会儿，杨姝太困了，眼睛实在是睁不开，最后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她才感觉脖子一阵酸痛，居然落枕了。 手一动才发现她居然还握着手机。 …… 屏幕上显示一条新信息，是半小时前的。 陈劲：【饭在门外。】 第21章 咬你一口 杨姝：“？” 门外？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就看到地上有一个塑胶袋。 杨姝弯腰捡起来拿到屋内，里面是一杯豆浆、一个煮鸡蛋和一块面包。 本来因为落枕低落的情绪在摸到豆浆的温热后，少了大半。 她愉快地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出了门。 然而今天她并没有遇见陈劲。 杨姝每天固定工作的地方是在资料室，一上午,她走过陈劲的办公室几次，都是关着门。 杨姝看着资料，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昨天的画面。 男人体味环绕着她,深邃眼神缠绕着她,仿佛下一秒双唇就会落下一样。 哎，杨姝想着想着,竟然开始有些惋惜。 怎么就没亲上去呢。 嗯，下次她应该直接亲上去。 窗外的夹竹桃比她刚来的时候开得更旺盛了,红粉花瓣，细长枝叶,一派生机的样子。 她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这个窗口办公，时间久了,竟然产生一种安定感。 午饭后,她终于看到了张浩和杜伟。 “怎么一上午不见你们队长？” “队长一大早就去省里开会了,可辛苦了！” 去省里开会？怪不得一上午没遇见。 可杨姝总有一种陈劲在躲着她的感觉。 “他一大早就走了？”杨姝装作无意地问。 张浩打了个哈欠：“可不是嘛,起得可早了,专门去买了早饭。” 杨姝扭头：“买早饭？” “对，买早饭，”张浩没注意到杨姝的表情，“昨晚他研究案子到挺晚,结果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了，说要去买早饭。” 杨姝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哦了一声。 睡三个小时是不是太少了点儿，那男人的脑子估计不是正常人的脑子。 “而且还买了挺多，我还纳闷队长怎么能吃得了那么多的。” “是吗，”杨姝随意应答着，觉得空气都变得轻盈了。 “杨记者怎么了，突然笑这么开心？”张浩傻傻地问。 “没什么，替你们队长早起开心。” 张浩：“？？？” 张浩：我怎么听不懂？ 告别了张浩之后，杨姝一上午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 杨姝再见到陈劲是在两天后了。 队里定期的巡山活动为期一周，杨姝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型的旅行箱，来到了集合地点。 阳光刚冒出头，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细长。 她起得早了，有些困，低头一个人踢着脚下的一个石子。 突然李雯喊了一声：“队长回来了！是给我们带的早饭吗？” 听到那声队长，杨姝勐然抬头。 男人从东面走过来，正好是太阳照过来的方向。 光线刺眼，杨姝抬手遮了遮眼睛，仍是看不清男人的脸，只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陈劲把袋子递给李雯，低声说了句：“拿去分了吧。” “哎！”李雯兴沖沖地拿着袋子朝其他队员走去。 杨姝没动，而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陈劲。 两天没见，他头髮长长了一点，好像还晒黑了。 他依旧穿着黑色短袖，布料贴在身上，肌肉形状唿之欲出。 大家吃着早饭，空气里飘来了香甜的味道，杨姝没挪脚，欣赏着眼前的男人。 片刻，像是有所察觉，陈劲忽然扭头向杨姝看过来。 隔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二人目光在中间相遇。 那一瞬间，杨姝体内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男人的眼神就有种壁咚的效果。 既然被发现了，她索性抬脚走了过去。 杨姝不怎么饿，只拿了杯豆浆，然后走到陈劲身边：“陈队长，麻烦你帮我放下行李了。” 她说完，转身上了车。 坐定后，杨姝余光看到陈劲拿着她的行李朝车后备箱走去了。 这次去巡山的一共六个人，除了陈劲杨姝，还有张浩、李雯、杜伟和王媛。 车是一辆七座车，张浩开车，李雯容易晕车，所以大家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她。 中间两个座位是分开的，小过道的位置原本有个座位，但暂时摺叠起来了。 最后一排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王媛坐在那里，所以杨姝上车时就选了第二排驾驶位后面的位置。 杜伟有些腼腆，看王媛坐在后面，在第二排的另一个位置坐下。 于是陈劲上车时，只剩下了王媛旁边的位置。 “陈队长，坐这儿吧，我给你带了个坐垫。”王媛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男人弓着身子在门边的位置，没看王媛，而是和杨姝打了个照面，他淡淡地说：“坐后面。” 第48页 杨姝：“不去。” 陈劲：“……” 二人对视几秒，陈劲败下阵来，手推了推杜伟：“坐后面去。” “啊？我……” 杜伟虽然人老实，但他还是听说过王媛对陈劲的追求的，这贸然和王媛坐一起，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有困难？” “没…没困难。” 杜伟看着陈劲严肃的眼神，主动起身，朝后面走过去。 王媛见这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噘着嘴生闷气。 车开起来之后，陈劲递过来一个盒子，是他带来的那袋早餐里的。 男人的手托着雪白色的盒子，指节分明，皮肤黝黑，杨姝垂眼盯着他的手指看，没有接。 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光滑。 杨姝好奇：“你的指甲是自己剪的？” “……？”陈劲觉得杨姝的脑迴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没纠结杨姝的问题，直接开口：“拿着。” 杨姝还是没接，而是侧头看向陈劲：“是什么。” “蛋糕。” “专门给我的？” 她说得暧昧不清。 “每个人都有。” 杨姝笑了，接过那个盒子打开，是个提拉米苏杯。 淡黄色的奶油和浸了咖啡的手指饼干层叠交错，最上面撒一层可可粉，几颗咖啡豆点缀其中。 这是杨姝最喜欢的甜点。 她勐然想起了上次在景南市，她让陈劲陪他吃饭时，她拿的甜点就是提拉米苏。 杨姝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 “为什么买提拉米苏？” “店里只有这个了。” “是吗？”杨姝也不知信了没有，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奶油香甜混合着咖啡的苦涩，完美融合。 美食的诱惑太大，杨姝也没再追问陈劲，而是专心享受着蛋糕。 车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杨姝下车时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城市里了，而是被群山环绕着。 四周重峦叠嶂，阳光也没有林云市区的大，而是被云层遮住，半山腰的位置飘着白色的雾气，仙境一般。 “这就是我们要巡查的保护区林场？”杨姝问。 陈劲收拾着要带的东西，没看她，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整个山都要走？” “对。” “那得花挺久时间吧。” “这座山要三天，结束之后还有两座小的，会快一点。” “露营啊？”杨姝还有些兴奋，“你们这亲近大自然同时还享受生活，不错嘛。” 陈劲递给她一瓶水：“希望过了今天你还能这么觉得。” 山路蜿蜒，前几天刚下过雨，路上都是泥，每次抬脚的时候都能听见挤压的水声。 杨姝刚开始还顾虑，后来在踩了一个泥坑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白鞋没一会儿就变成黑的了。 路两边是极为原始的森林树木，树皮斑驳脱落，树叶铺在地上，没有踩踏的足迹。杨姝看到这里，心中瞬间理解了什么是大自然的生命力。 “你们多久巡一次山？” 杨姝走到陈劲身边问。 “看情况，盗伐和火灾频发的季节要频繁一点。” “还挺辛苦。” “这算什么辛苦，”陈劲站定，杨姝也跟着停下了，“你看那边。” 杨姝顺着陈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背着半身高的蓝色塑料桶，艰难地走在他们前面几百米的位置。 蓝色桶看上去很沉，那两个人走得很吃力。 “村医？”杨姝问。 “对，这样的路，他们每天都走，大山深处的老人腿脚不便，他们都是□□的。” 说话的功夫，那两个人已经走出挺远了。 杨姝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世界上的职业千千万，有的人一辈子都困在金钱和权利的漩涡，而有的人却奔波在这样的地方，为他人带去健康。 杨姝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山，雾气散了些，满山的郁葱逐渐显露出来，空气里满是泥土的味道。 “每次都要徒步走吗？” “对。” “累吗？” 杨姝难以想像这么大的林区，徒步走完。 张浩在一旁回：“不累，习惯就好了。” 说完他搂住旁边杜伟的脖子：“伟子你累吗？” 杜伟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杨姝，耳根红了：“不累的，杨记者，我从小爬几十里山路上学，这都不算什么的，而且我们平时都做体训的！” 杨姝回忆起了几次早晨，看到他们在操场上训练的情景，点头：“嗯，那你们身体素质真好。” “我们不行啊，”张浩瞟了眼陈劲，“队长才是真厉害，回回全省公安部门体测都是第一，简直是个魔鬼。” 魔鬼本人似乎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路面。 杨姝看了看他，挑眉：“你这么厉害？” 陈劲扭头，眸色浓暗，没说话。 第49页 杨姝又添了句：“陈队长体力不错啊。” 陈劲低头看路，依然没回。 杨姝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抬脚在陈劲前面快速伸了一下。 她自认为动作够迅速，却没想到陈劲反应比她还快，男人核心力量强大，身体前倾了很大角度也依然能收回来站定。 杨姝不甘心，又抬手挡了他一下，这次却没能成功收回来，被陈劲一把擒住。 无奈杨姝另一只手也朝陈劲挥过去。 然而还是被他轻松挡住。 转眼间，她的双手就被陈劲控制了。 两个人心跳都有些快了，互相看着，谁也没退步。 杨姝突然弯唇笑，调侃：“陈队长，你是不是只会擒手腕这一个招式啊？” 从第一次见面，到前几天阻止她伤害矮个子男人，陈劲每次都是这样“制服”她的。 陈劲是看出来了，杨姝在他面前永远是这样，不管场面上多处于下风，她都要在语言上找回地位。 “对付你，一个招式够了。” “你！”杨姝被他怼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 “你刚偷袭我了！” 陈劲觉得杨姝“贼喊抓贼”的本领在他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你先伸腿的，”陈劲嘴角一扬，“怎么我成偷袭的了？” “！”杨姝觉得陈劲开个会回来，嘴皮子功夫厉害了不少。 杨姝和陈劲就这么原地僵着，杜伟还想上去安慰一下，结果还没张嘴就被张浩拉着往前走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参与。” 杜伟：“我怎么就成小孩儿了？” 张浩点了下他的额头：“都没谈过对象，可不就是小孩儿嘛！” “那你也没谈过啊。” 张浩：“……” 其他人走远了，陈劲终于放开了她，见到她面前有个水坑，顺便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看路。” “别总想着逗我，注意安全。” 这人又开始家长作风了。 杨姝转了转手腕，往前走了几步又说：“我可是个小心眼的人，小时候娃娃亲弄坏我的洋娃娃我都会咬回去的。” 陈劲没忍住笑了：“威胁我？” 这话被陈劲这么一说，杨姝也觉出了好笑来，但她强忍住没笑，仿佛笑就代表了输。 杨姝嘟着嘴：“你就庆幸你不是我娃娃亲吧，否则我非咬你一口不可！” 陈劲：“……” 第22章 湿润的唇 一行人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停下来休息。 王媛从背包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陈劲：“陈队长,给你。” 张浩在一旁起闹：“也给我一包呗？” 王媛一撇嘴，只能又伸手拿了一包给张浩。 见张浩接过，陈劲也接了纸巾,道了声谢。 王媛刚走出两步远，就听到陈劲叫了一声：“杨姝。” 杨姝单独坐在一块石头上,和陈劲隔了两米远。 她看着远处的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姝听到陈劲叫她扭头，山风吹着她的头髮，温柔细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劲,陈劲笑了：“还生气？” 杨姝累了,不想说话：“你管我。” 啧。 陈劲低头勾了勾嘴角。 杨姝这个人有时候张扬，有时候又十分孩子气,比如现在。 他看到她额头上沁出了汗：“接着。” 杨姝再次扭头，意识到陈劲是想把刚才王媛给他的纸巾扔给她。 她没说话,用手背擦了一下汗，意思明确。 陈劲没再坚持,由着她。 他最后也没用那包纸巾,随手扔给了杜伟。 他们在的位置视野开阔，杨姝准备拿出相机拍些照片作为报导的素材。 因为爬山颠簸,她的镜头被压在了最下面,于是她只能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一边。 就在她低头找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杨姝下意识去扶旁边的东西,却没想到，背包一歪，放在最上面的钱包滑到地上，里面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然后随着风就飘走了。 杨姝勐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冲着那照片的方向就去了。 众人都在聊着天，没注意到，只有陈劲看到了她的动作，他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一把抱住杨姝，把人拉了回来。 陈劲看到前面是个坡度挺陡的山谷，如果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疯了？”陈劲感觉到了怀里人没有平静下来，并不敢放开她。 “照片！你放开我！”杨姝眼睛还跟随着那张照片，她挣扎着想逃脱。 陈劲看到一张白纸片飞走了，可是不管是什么东西丢了，在海拔几千米的山上，贸然去捡，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你到底想干什——”陈劲把她的身体转过来。 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神时，陈劲愣是没说出后面的话，语气也弱了。 她的眼睛里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悲伤、狠绝、执拗，陈劲在那一刻明白了，被风吹走的东西对她非常重要。 片刻，陈劲松开了她，声音低沉：“你呆着，我去帮你捡回来。” 第50页 他说完，转身走了。 杨姝把包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到李雯那边，也跟着陈劲走了。 陈劲知道劝不动她，也就没再说话，任由她跟着。 这个山谷不算深，陈劲找了一个坡度稍缓的位置，思考着怎么下脚。 陈劲每踩一步就确认一下是否结实：“踩我踩过的位置。” 过一会儿他就停下来等一会儿杨姝，等她跟上了再继续走。 远离了其他人休息的平台区，山谷里格外寂静，有的灌木丛是带刺的，杨姝就把袖子拉长，当半个手套用。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感觉手心里像是滚过无数针尖。 山谷里的风流速不高，吹在脸上格外轻柔，而且前面越走越开阔，俨然另外一个世界。 杨姝跟着陈劲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到了谷底，杨姝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突然陈劲在前面扭头，对她说：“你来这里。” 杨姝走过去，顺着陈劲的视线看过去，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狭长的小道通向一个四五米宽的瀑布，下面是一个小湖泊。 深山幽谷，清澈瀑布，人迹罕至。 那一刻杨姝觉得照片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而且这片山谷太原始了，荆棘灌木丛很多，杨姝跟着陈劲一路走下来，理性上知道照片很难找回来。 “算了，不找了。” 陈劲侧头看了她一眼，嗓子深处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看她盯着瀑布一眨不眨，于是问：“走，过去看看。” 他们走向了狭长的通道，光线被遮挡，周围温度降下来，可是当他们到达瀑布的时候，才发现头顶是开阔的，太阳从上照下来，俨然圣光一般。 原来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都说大自然有治癒的能力，杨姝以前不信，但此刻她才体会到了那种被洗涤的感觉。 看来以前还是走得不够深。 她找了湖边的一个位置坐下，刚要脱鞋，就被陈劲制止了：“别脱，可能有水蛭。” 杨姝没见过水蛭，但听说过，俗称“山野吸血鬼”。 “那我就坐一会儿。” 于是她盘腿坐在地上，陈劲则站在她旁边。 陈劲的手垂在身侧，风捲起杨姝的头髮，扫在他手背上，丝丝痒痒。 他手一翻，轻握住了几缕髮丝，眸色沉了下来：“真不找了？” 杨姝没感觉到头髮被人握住，眼睛静静看着瀑布的方向摇了摇头。 二人又有一会儿没说话，陈劲菸瘾犯了，抬手扫了一下鼻子，却闻到了一股淡淡花香味道，应该是杨姝头髮上的。 那味道不浓，但是存在感强烈，让人不容忽视。 “那是我有的唯一一张我父亲的照片。” “它一直跟着我，即使在利国战场上旁边有炮弹的时候，也一直都在。” 陈劲没说话，静静听着。 “可是今天丢了。”杨姝停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很轻，“没关系，我也不想找了。” “父亲说过，他工作的地方有山有水，照片丢在这里，也许是天意吧。” 陈劲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可惜我已经找到了。” 杨姝扭头，瞳孔瞪大，一脸惊讶。 女人眼中的光，比这汪湖水还沁人心脾。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抬手就要拿，陈劲却一举手，不给她。 杨姝虽然个子不低，但跟陈劲不能比，她抓着陈劲的手臂蹦了几下，还是够不到。 “臭男人，你给我！” “你不是说不想要了？” 陈劲当然是逗她的，看到刚才还一脸沉重的杨姝此刻终于有了活力，陈劲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 “你给我！” 杨姝又试了几下，知道这样下去没有结果，于是她收了手臂，双手按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踮脚就朝着他的下巴亲了过去。 意识到她的目的后，陈劲勐地躲开，然后把照片放到了她手上。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下巴还是擦到了她的唇，柔软细嫩，还有些微凉。 陈劲一时没说出话，身子僵着。 杨姝拿到照片，往后撤了半步：“陈队长，你这样无条件地帮我找，是不是容易让我误会你喜欢我啊？” 周围水汽很重，杨姝的头髮上沾了细小的水珠，每一颗都反射着光芒。 就像她耳朵上盛开的黑玫瑰一样，惹人嚮往。 见陈劲不说话，杨姝微昂起头：“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太阳换了角度，周围一下暗了下来，陈劲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他看了看天：“起风了，该回去了。”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杨姝在陈劲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她看着陈劲的背影，又想起了之前在食堂外的场景，这个男人一声不吭给了她个树咚，然后“落荒而逃”，结果开会回来，又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杨姝耐心也没了。 “我说你这个人是木头吗？” “怎么说什么都不回话。” “喂！” 杨姝停了脚步，觉得陈劲实在是太磨叽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第51页 “……” 陈劲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表情开始变得严峻：“你说什么。” 杨姝不知怎的，莫名有些憷他，但还是硬着语气，底气不足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她似乎觉得话说重了，于是缓和着接着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对待什么事情，都有些磨叽哎——” 杨姝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陈劲朝自己这边大跨一步，逼近她。 背后就是长满杂草的山体，杨姝来的时候就看到上面爬满了各种虫子，所以她现在也不敢轻易就后退靠上去。 陈劲看出了她的顾虑，反倒低声笑了。 只是他就这样看着她，依然没有任何行动。 “我说你这个人办案的时候不是挺果断的么，怎么对待感情这么犹豫。”她还在控诉。 陈劲看着她的眼睛，手突然抬起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手指粗粝，一阵电流穿透身体，杨姝屏住一口气，瞳孔轻微放大盯着他。 “嫌我犹豫？” 杨姝感觉脸烧了：“难道不是吗？”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不犹豫？” 男人的脸就在眼前几厘米的位置，杨姝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表情不怎么严肃，但眼神却浓黑深邃。 杨姝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犹豫就是唔——” 这句话又没说完，她的后脑勺就感受到一个大手，紧接着她被那手带着向前，然后男人湿润的唇就落了下来。 第23章 眼神迷离 杨姝睁着眼。 二人嘴唇相碰的那一剎那,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所有的精神和注意都集中到了他湿润温热的唇上。 陈劲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强势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双唇大力吮吸着，舌尖在她的唇齿间游走,把她所有的气息都带走了。 杨姝只觉得嘴唇一阵发麻，头有些缺氧，唿吸困难，耳膜开始有微微的嘶嘶声。 她双手抬起,紧紧抓着陈劲腰部的衣服,身体软下来，意识也渐远。 可能是压抑了太久,当陈劲勾住她小巧湿软的舌尖时，他才找回一点理智,强压住了体内的冲动。 杨姝嘴唇湿润，红得像山间的野果,眼神也迷离着。 “这算不算不犹豫？” 陈劲的嗓音非常低,音调也跟平时不太一样。 杨姝没说话。 陈劲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不说话，傻了？” 杨姝白了他一眼,说了句违心的话：“吻技一般。” “……”陈劲被她这句噎得说不出话,但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天,沉声：“不早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杨姝一句话都没有多讲，很安静，陈劲还真就有点儿不适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专心护着她。 他知道杨姝说那些话是在激他，可当时的环境那样静谧，山谷里空无一人，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让杨姝影响自己太多了。 陈劲抬头看着杨姝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眉心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后，众人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雯看到杨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杨姝姐，你嘴怎么这么红啊？” “红吗？” “红的，就跟我刚买的那个口红色号一样的。” 杨姝随口问：“什么色号？” “初吻。” 杨姝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父亲的照片，想起了那个山谷里的吻，脸上盪出了层层甜蜜。 她莞尔一笑：“那你这色号还挺准。” 她说完就朝前走了。 ？？ 李雯在原地有些犯傻：“什么意思？什么叫准？发生了什么？” 王媛看到了陈劲嘴角的口红，只有一点点，虽然陈劲擦得快，但她还是看到了。 她不敢想像在山谷里发生了什么，看着杨姝的背影，愈发气愤了。 中途众人经过了一个穿山甲饲养基地，是森宝公司旗下资助的基地之一。 依旧是铁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个人，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张浩用力踹了一下铁门：“又是一个空的！” “又？”杨姝问。 张浩：“对，我们前几天去过几个森宝公司官方说的地点，都是空的！” 杨姝看了看身边的陈劲，问他：“所以你怀疑森宝用的是走私的穿山甲？” 陈劲良久没说话：“我多么希望不是。” 杨姝以为陈劲会愤怒地说是，会火冒三丈，然而男人只是简单地一句“我多么希望不是”。 是啊，抓再多走私犯的成就感都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捕杀。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想办法争夺。 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你觉得跟龚三有关系吗？” 杨姝又问。 陈劲摇摇头：“不知道。” “那什么时候查处森宝？” “还不急，再等等。” 杨姝没再多问，她隐约知道陈劲应该是在等森宝引出它背后的走私组织。 第52页 她突然想起了在景南市参加的森宝公司发布会，投资人高层职工，衣着光鲜亮丽，谈论着金融上市和股票涨跌，但却是一个建立在兇残杀戮上的世界。 “这和战争一样，都是贪婪作祟。” 陈劲第一次听她谈起战争，于是问了句：“为什么想做战地记者？” 杨姝看他：“想听实话？” 陈劲嗯了一声。 “争强好胜。”杨姝坦然承认，“我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样，我想成为着名的记者，战地记者出名很容易。” 陈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了：“你还挺实在。” “我不喜欢欺骗自己，”杨姝深唿一口气，“我最开始确实是为了名利，但后来慢慢地，我在利国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她的话越来越慢，陈劲难以想像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只是安静地听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杨姝突然停止了回忆，抬手动了动耳挂：“不说了，走吧。” 陈劲没再问她什么，走在她身旁。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开口：“你很勇敢。” 杨姝一怔：“陈队长是在鼓励我？” 陈劲表情却依然认真：“我说的是实话，你很勇敢，不管你最开始去利国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你去做了。” “这就已经比绝大部分人勇敢了。” 他的话像是这山里温柔有力的风，不强烈却很有穿透力，杨姝的心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处村落。 村口一块石头上刻着三个字：东泉村。 石头盖起的平房散落在蜿蜒的山路周围，不规则的瓦片堆在房顶，外沿生了层青苔。每一家房屋顶上都有个烟囱，有的还飘着烟，升腾起来，渐渐消散在山林里了。 杨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村落，大山深处，条件简陋。 王媛第一次来这里，一见到就开始哭诉：“这么艰苦啊！这怎么住啊！” 张浩有些听不过去了：“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这里，不都住得好好的？” 王媛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只低着头噘嘴。 村口有几个皮肤黑黑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玩着什么，见来了一大群的人，突然站起来满脸好奇地冲过来。 陈劲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糖纸五颜六色的，孩子们一看糖几步冲上来，眨眼就抢光了。 “谢谢陈队长，谢谢陈队长！” 看来他们经常来这里。 陈劲被孩子们拽着只能蹲下身来，其中一个小姑娘，个子不高，梳着两个马尾辫，想拿又不敢伸手，在一旁很羞涩。 陈劲在手上只剩最后两颗糖的时候收了手，放到那个小姑娘面前，说：“给你。” 小姑娘刚开始还有些不敢拿。 陈劲又往前伸了伸手：“给你的，自己吃，别让弟弟抢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约定似的，小姑娘突然笑了，眉眼弯弯，接过陈劲的糖：“谢谢陈队长。” 陈劲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音宠溺：“好了，去玩儿吧。” 孩子们跑开之后，杨姝看着身旁的男人，眼中露出惊讶：“你喜欢孩子？” “你不喜欢？” 杨姝摇头：“太能折腾，而且要求太多。” 陈劲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我都看见你笑了，你笑什么？” 陈劲看着杨姝执拗的样子，唇角扬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挺能折腾，要求挺多的？” 杨姝：“！” 他就知道陈劲说不出什么好词：“我这叫童心未泯，哪像你，老气横秋。” 陈劲看着杨姝的样子笑容更大了，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放了个东西，然后又用同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男人的手很大，盖在头髮上让人很有安全感。 杨姝没动，陈劲收了手，满意地离开了。 杨姝看着陈劲走远的背影，抬手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头髮，一时没说出话来。 这座山上有不少露营的地方，所以东泉村里有几户村民提供饭菜服务。 不提供点菜服务，每天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一人给一份的钱，管饱。 最后他们选了一家常来的，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炒菜，还冒着热气。 “陈队长来了！快坐，坐！我这就来。” 院子里摆了四张方桌子，已经坐满了两桌人，地上放着登山包，看上去像是来露营的人。 陈劲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两桌的人纷纷向他们这边看过来，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接着夹菜了。 陈劲一行六个人，两张桌子拼一下，正好坐下。 陈劲坐下后，招唿秃顶男人：“阿柱，今天做什么？” 阿柱看起来不到三十，背有些驼，憨笑：“我先卖个关子，保证各位满意！” 张浩开玩笑：“阿柱学会制造期待感了啊。” 十分钟之后，阿柱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把一盘满满当当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第53页 杨姝眼睛落上去的时候，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哇，马蜂蛹！真是好东西啊。”张浩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放嘴里。 “烫！”阿柱说。 张浩呵着气，嘴里含煳：“没事儿，趁热吃，趁热吃，嘿嘿。” 旁桌客人需要服务，阿柱就先走了。 桌上的人除了杨姝似乎都很喜欢炸马蜂蛹，陈劲没吃几个，但也不排斥。 只有杨姝，一个人喝着水，看也不看那盘子里的东西。 “不敢吃？”陈劲问她。 他们坐对面，杨姝摇头：“不饿。” “真不饿？” “真不饿。” 陈劲没再坚持，夹起一颗白色蜂蛹放进了嘴里，叫来阿柱：“烤两个土豆，什么调料都不用放。” 阿柱看一眼杨姝，心下瞭然：“嫂子第一次来吃不习惯吧，我这就去烤土豆去。” 众人听了朝陈劲看过去，结果后者似乎没听到似的仰头喝着水。 倒是杨姝开口：“他不是我男朋友。” 阿柱见杨姝否认，说了声抱歉，杨姝摇头说没事，阿柱转身走了。 最后杨姝抱着两个烤土豆离席，坐在院子一边的长凳上啃着。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杨姝一个人吃着土豆，突然就感觉旁边走来一个人。 “能坐一下吗？” 杨姝抬头，是另一桌的一个女人，很成熟，能看得出来包养得很好。 她点点头，那女人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坐下。 “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那女人突然开口。 “哦？”杨姝吃着土豆，没心情跟陌生人讲话，但出于礼貌也应付着。 “他是个优秀的男人。” 杨姝终于看了那女人一眼：“男的？” 女人看了看杨姝，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随即笑了：“你别误会，你跟他是神似。” 神似也没有这样说话的，不过是个路人，杨姝也没放在心上，接着啃土豆了。 杨姝有些口渴，站起身想去桌上拿水，突然口袋里的照片滑了出来。 那女人捡起来递给杨姝：“你的东西掉了。” 杨姝接过来说了声谢，却看到那女人的手微微发抖，眼睛盯着照片上的人，一眨不眨。 坐回桌上之后，杨姝又回头看了眼那女人。 陈劲看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杨姝摇摇头：“没什么。” 可能那女人只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而已，杨姝也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吃过饭后，陈劲需要去和东泉村的村长讨论一些事情，带着张浩和杜伟离开了。 杨姝、李雯和王媛留在阿柱的院子里等待。 其他就餐的人陆续走了，陈劲走出几步远后，又有些不放心，折回院门口，看到杨姝坐在长凳上发呆，心才放下来，又朝村委会的方向去了。 东泉村附近的林区有很多珍贵木材，最近几年的盗伐分子越来越猖狂，村委会专门设立了护林人员。 陈劲这次去就是去和护林人员商量盗伐政策的。 张浩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队长，你跟杨记者真在一起了？” 陈劲目视前方，淡淡地回：“为什么这么问？” 张浩说：“我就是问问，你看杨记者都追你那么久了，你也该同意了。” “队长，你不知道，队里好多人都说杨记者作为女性，追求男性的心态太好了。” 陈劲：“怎么说的？” “网上不都说吗，女追男容易被人看不起什么的，还会被人说不矜持什么的。” 陈劲突然驻足，眼神凉薄：“队里人这么说她的？” 张浩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哪能啊！就那么几个人说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杨记者才不是他们讲的那样呢！” “有这功夫，多想想案子。” 陈劲说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张浩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唿吸才缓过劲儿来，怎么感觉队长眼里都是戾气。 杜伟问：“没事儿吧？” 张浩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早晚要栽在自己这张嘴上。” 陈劲看了眼远处的山，想起了山谷的那个吻，杨姝抬头时迷离的眼神。 他后槽牙咬了咬，唿出一口气。 其实他对于张浩说的那些流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杨姝也不是个在乎这些话的人。 从第一面起，陈劲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坚强的人。 陈劲脑中出现了杨姝坐在凳子上发呆的样子，颇有种乖巧媳妇的感觉，陈劲想到这儿，勾了勾唇，回头看向阿柱院子的方向，眼神柔软。 在村委会忙了有半个小时，刚结束，陈劲就收到了一个来电，是李雯。 他眉头一皱，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 第24章 下得去嘴 “队长,你快回来吧！杨姝姐不见了！” 陈劲赶回去的时候，李雯一下就扑上来：“队长，杨姝姐她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 第54页 “别急,从头开始说。” 李雯指了指王媛：“你来说！” 所有人都看出来陈劲现在忍着怒气，王媛也不例外,她低着头，不敢看陈劲：“我想去洗手间，但是太黑了，所以让她陪我去,然后…” “然后,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以为她先回来了,就没想太多。” 李雯急得都要流眼泪了，她对着王媛就说：“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杨姝姐是出去走走的！” “我确实以为她是出去走走的,”王媛虽然憷陈劲，但是却不怕李雯,“她在半山腰不是想去山谷就去山谷吗？她那么任性,我觉得她去走走也合理啊。”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李雯咬着下嘴唇，“你就是嫉妒杨姝姐！你故意的！” “我嫉妒她什么——” “都闭嘴。”陈劲声音低得骇人,“现在都把手机打开,张浩你跟着李雯,杜伟你跟着王媛,分三组出去找人,有消息立即通知其他人。” 陈劲一说话，所有人都噤了声，齐齐点头。 “半个小时，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回到这里集合，听见没有？” “听到了。” “知道了。” “好的队长。” 众人纷纷应下。 陈劲看了看王媛，语气像夹着冰：“至于其他的事，等找到人后再说不迟。” 天色渐晚，其他两队人已经出发了，陈劲借了阿柱一个手电筒往北走去。 这片林区面积很大，就连当地人都很容易迷失，更别说杨姝这样一个从没来过的人。 如果是杨姝想自己去走走，那么她肯定会留下标记的。 她的防范意识很强，除非是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 山路不好走，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周围渐渐暗了下来。 一束微弱的手电筒光来回扫着。 “杨姝！” 陈劲走几步就叫一声，但是直觉告诉他是徒劳。 夜晚降临前的深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风从森林里吹出来，有低沉的唿唤声似的。 在接到李雯电话时，陈劲其实第一反应是杨姝自己躲起来了。 愤怒和焦躁，随着寻找过程慢慢被恐惧和担心代替。 陈劲一步步向前走着，可是他知道找到人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 终于，他走到了尽头，是一片断崖。 陈劲在断崖周围的泥土上扫了几眼，确认了没有脚印才稍稍放下心。 他又想起了在半山腰杨姝不顾一切沖向山谷的那一刻。 要不是他反应快，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杨姝这个人，真的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夜晚的黑玫瑰。 不知情的人见了都嘆她的冷漠和高傲。 可是只有真的走近的人才会发现，那层层叠叠的花瓣上细小的裂痕，每一寸都是她的诉说和渴望。 陈劲发泄地抬脚把一颗石子踢向悬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山谷里她的样子。 没有路可以走了，陈劲只能返回。 这里信号不好，联繫不到另外两组人，陈劲只能尽快赶回阿柱家，期望其他人已经找到杨姝了。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众人赶忙迎上来，陈劲是跑着回来的，他迅速环视一周，没见到杨姝身影。 大家看陈劲的表情也知道他也没找到。 “队长你也没找到吗？” “怎么办啊，杨姝姐不会有事儿吧。”李雯急得一直抹眼泪。 如果杨姝是自己跑出去了，现在也该回来了，就算自己回不来，也至少会遇到刚才出去的三组人其中一组。 “队长，我找到一条丝巾，但看上去不是杨记者的。”杜伟从身后拿出一条深绿色的女士丝巾。 陈劲在看到丝巾的剎那脸色突然一变。 “阿柱，摩托车借我。”陈劲嗓子哑得渗血，“其他人今晚留在阿柱院子里露营，不准随便出入这个院门。” 张浩看出了不对：“怎么了？队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劲接过阿柱递来的摩托车钥匙，跨上去：“没时间解释了，杨姝她可能有危险。” 张浩还没问什么危险，陈劲拧了油门，眨眼不见了。 阿柱在一旁看到了那条丝巾，说：“看着好眼熟啊，好像今天来吃饭的另一桌的一个女人戴的。” “另一桌的一个女人？”李雯问。 阿柱点头：“是啊，好像还找嫂子说话来着。” 众人听阿柱说“嫂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杨姝。 只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了，大家都很担心。 - 杨姝醒来的时候感觉后脑勺传来阵剧痛，她只记得自己在洗手间外等王媛，然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意识就没了。 她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眼睛上蒙了黑布，入鼻是发霉的潮湿味道，嘴上被贴了胶带，无法说话。 杨姝不敢随便动，还装作晕着的样子，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屋外，说话声微弱无比，她听不清。 这些人绑架她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第55页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开门声，然后一个脚步声接近。 有人问：“醒了吗？” 然后杨姝就感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蹲下，用手打了打自己的脸，然后回：“没呢。” 那人回：“不应该啊，我下手没那么重啊。你看看后脑勺，不会打坏了吧。” 杨姝感觉那人的手又伸到自己脑后摸了摸，又一阵剧痛，杨姝忍着没出声。 “放心，没打坏，还有唿吸，估计身体素质不行，再等等吧。” “要不直接凉水泼醒得了。”另一个人提议。 杨姝听了凉水，浑身一机灵。 “深山老林的，你去哪里找凉水？要弄你去弄，反正我不去。” 深山老林，看来她还在这片森林里，那陈劲他们应该离她不远吧。 另一个人也嘆口气：“那就算了，等华姐回来再说吧。” 华姐？ 杨姝回想自己认识的人里名字带华的，一个都想不到。 那这个华姐会是谁呢？ 二人说完还没走出去，杨姝就感觉一束刺眼的光扫过周围，虽然眼睛被蒙起来了，但她还是在那两秒钟的时间里模模煳煳看清了周围。 一扇门，有辆车在屋外停下。 过了一会儿，杨姝就听到了另外一个脚步声走进来，很轻，是个女人。 而在那一刻，杨姝也闻出了来人。 周围两个人恭敬地称唿她：“华姐。” 冯华点点头，走近杨姝：“还没醒吗？” 其他两个人回：“没呢。” “没事儿，不着急，早晚会醒的。” 她说完手就伸到了杨姝口袋里。 杨姝觉察到了她的目的，肘部撑地，瞬间起身用头撞过去。 冯华没料到杨姝已经醒了，整个人被杨姝撞倒，向后倒去。 “我艹！”周围一个人赶紧上前扶住了冯华，然后冲着杨姝肚子就是一脚，“这女人耍我们！” “停！” “华姐，她敢阴你，让我再踹一脚！” “我说了停！” 那人冲着旁边吐了口口水，愤恨地退到了后面。 杨姝坐起来，因为手脚都被绑着，她只能靠坐在墙上。 她的手背在身后，无法转动，手腕处的绳子很紧。 “你们先出去吧。”冯华说。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出了门。 冯华上前撕了杨姝嘴上的胶带，扯下了不少汗毛，杨姝只觉得嘴周围皮肤都发疼。 “是你。”杨姝反倒平心静气。 “你跟他很像，连脾气都像。”冯华也很平静，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语气里带着种怀念。 杨姝突然想起了在阿柱院子里，冯华看着父亲照片的眼神。 难道她认识父亲？ 她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绑她？ 杨姝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无数问题，但她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起。 “你到底是谁？” 冯华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点了支烟，细细的女士烟，带着点薄荷味道，杨姝闻出了品牌，是她曾经常抽的烟。 “给我一支。”杨姝靠在墙上，淡淡开口。 她的手脚都被绑着，眼睛也蒙着，但说话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畏惧和窘迫，反倒给冯华一种压迫感。 冯华夹着烟的手一顿，并没有给杨姝烟。 “你跟你父亲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死到临头也不低头。”冯华对着杨姝吹了口烟。 死到临头，杨姝听到这四个字，心被重重一击。 她强忍着颤抖，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屋外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冯华突然起身，走近杨姝，抬手。 杨姝躲了一下，但冯华的另一只手固定住了她，最后黑玫瑰耳挂被摘下来。 “果然。”冯华看着杨姝的耳朵，嗤笑，“我就说嘛，这么好看的五官，为什么一直戴个耳挂，看来是遮丑啊。” 冯华摸了摸那道疤，但被杨姝躲开了：“是不怎么好看，怪不得遮起来。” “还给我。” 冯华伸手抬起杨姝的下巴：“我要是不给呢？” 杨姝扭头，眼神似乎能透过那层黑布看到冯华，她的声音低得发冷：“你会后悔的。” “哼，”冯华轻蔑地笑了，“你知道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你会后悔的’。你们还真是像极了。” 杨姝不喜欢这个女人谈论父亲的方式，她小时候想过很多父亲需要离开的原因，但外遇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可是这个女人对父亲的感情似乎很复杂，留恋、憎恨、不甘，杨姝能感觉到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所有这些的发泄工具。 突然门被人打开，冯华瞬间起身：“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那人低头：“华姐，刚收到上面电话，说要活的，我怕…怕你一时没忍住。” 冯华扔了烟，用脚踩灭：“你是在命令我？” “不是不是，华姐别误会，您是组织里的老人，我们能跟着您是我们的福气，只是这上面也有要求，要是怪罪下来，我们这命保不住……” 第56页 冯华看了看那两人，她知道这是龚三派来监视她的，美其名曰帮手，其实是两个眼线。 “行了，出去弄吃的去，后半夜出发。” 后来有人给杨姝端来了水和吃的，但都被她撞走了。 那人觉得杨姝不识好歹，但也不敢伤她分毫，最后只能骂了句操：“臭□□，饿着吧！” 杨姝一直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最开始有食物的味道，后来说话声也没了，听上去像是休息了。 后来另一个手下又来给她水喝，但是动也不敢动她，最后还是走了。 入夜之后的森林里风很大，这个木屋四周有缝隙，放大了风的唿啸声，像是动物的咆哮，又像是哀嚎。 刚开始杨姝还清醒着，但随着时间推移，又因为没有进食，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几次都是靠指甲掐肉让自己保持清醒的。 终于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一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杨姝突然惊醒，满脑子都是冯华那句“死到临头”。 难道这女人要趁着同伴睡着的时候对她下手吗？ 思及此，杨姝开始挣扎，但无奈四肢被绑，什么都做不了。 杨姝以前也经歷过将死的阶段，她从未有过对这个世界的怀念。 而这一次，她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隐秘的山谷里，男人低头亲吻她的样子。 紧接着，一阵酸涩的感觉出现在喉咙里，杨姝张开嘴，咬住一点那人手的皮肤，用尽浑身力气咬了下去，铁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嘶。”她听到了身后人的声音。 男人？ 不是那个叫华姐的女的吗？ 就在杨姝还疑惑的时候，她耳边传来男人用气音说的话：“你还真下得去嘴。” 第25章 隐秘情绪 “你还真下得去嘴。” 听到陈劲的声音,杨姝瞬间反应过来，她松开牙齿，扭头。 陈劲已经帮她摘了眼罩,杨姝定定看着他。 屋内几乎没有光亮，她只能感受到男人喷涌而出的热气,带着浓烈的烟味和体味，是独属于陈劲的味道。 杨姝上次闻到还是在那个山谷里。 二人对视一秒，似乎是看出了杨姝的疑问，陈劲抬起另一只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身后是男人滚烫的胸膛,森林的后半夜气温不高，但他身上依旧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眼睛比这浓黑的夜还要深沉,但杨姝却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晶莹。 她怔愣了不到半秒。 一定是她看错了。 才分开不过几个小时，却感觉有几天那么漫长。 杨姝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而且那个叫华姐的人和那两个手下呢？难道都被陈劲制服了？ 杨姝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当务之急是怎么逃脱。 陈劲帮杨姝松了手上的绳索。 杨姝坐在地上,转动着手腕，因为一直被束缚着,刚活动的时候,还有些僵硬。 陈劲走到她脚边去划她脚腕上的绳子。 即使在这么静谧的夜里,她的皮肤依旧白得发光,那团挂着泥土的绳子紧紧捆住脚腕。 他伸手握住了杨姝的脚踝,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杨姝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随后又放松了下来。 陈劲猜测自己是弄疼她了，于是手下的力稍稍松了一些，然后用随身带的刀干净利索地划开了绳子。 他把绳子扔到一边,还没移开眼神就看到了她脚踝处触目惊心的红痕，有的还渗着血。 陈劲的唿吸在那一瞬间紧了，他默默吐出一口气，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 短短的这几秒，杨姝已经起了身，来到他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男人的肌肉绷得太紧了，杨姝感觉自己的指尖像碰到坚硬的墙壁似的。 陈劲此时正是警觉状态，一把握住杨姝的手。 她的手很冰，陈劲不由得握紧了些。 杨姝没有动，任由他握着。 因为她确实太冷了，很久没有进食，再加上山里的夜格外凉，杨姝觉得陈劲此时像个火炉似的，她本能地想靠近他取暖。 男人的手掌心摸起来微微发硬，应该是训练和办案留下的茧子，黑暗中杨姝看不见他的手，但她能想像出它的样子。 修剪得整齐的指甲，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蜜色的皮肤。 杨姝在黑暗中感受着他的手和他的温暖。 陈劲在握到她的手时，那滑嫩的触感让他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拉她站了起来。 为了更好地行动，陈劲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走到门边，隔着门缝看了眼，外面的车还没有回来，陈劲小心推开门。 木屋的门年久失修，陈劲推开的瞬间发出吱呀的声音，二人都是一顿。 出了门，杨姝才看到旁边地上躺着一个人，应该是华姐的其中一个手下。 那人似乎晕倒了，胸腔还有起伏，应该是陈劲趁他不备袭击了他。 出了木屋，杨姝才发现月光很亮。木屋前的空地上没有车，看来华姐和另外一个人开车出去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杨姝小声地问。 陈劲扭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57页 感受到男人疑惑的眼神，杨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耳挂被华姐摘走了。 一阵风从树林里吹过来，杨姝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眉眼冷了下来：“走吧。” 还没走出两步，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是陈劲的衬衫。 男人的体温瞬间传遍她的后背，包裹了她。 杨姝看了看陈劲，后者只剩一件黑色背心贴在身上。 “我不冷。”杨姝刚要脱，就被陈劲大手一按。 “哪那么多事儿，让你穿就穿着。”男人语气淡淡的，说完就朝一个方向走去，“跟紧了。” 杨姝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再矫情地拒绝，抬手裹紧了他的衬衫，小跑过去。 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杨姝跟着陈劲在林子的走着。 对杨姝来说，眼前硕大的森林像迷宫一般，进去了就是无尽地打转，而陈劲却很清楚路在哪里，每次转弯都没有犹豫。 他们走的是最原始的森林，地上除了树叶就是泥土，偶尔有倒下的树干，需要小心跨过。 可能是因为脚踝有擦伤，杨姝的小腿越来越使不上力。 感受到了她速度减慢，陈劲四周看了看，心里衡量了一下，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 杨姝嗯了一声，找了个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站定。 “你记得路？”她问。 “想记的时候会记得。” 记忆回笼。 去和刘哥交易那天，杨姝问他是不是记得每个见过的人，这男人也是这么回答的。 “你的脑子不是正常人的脑子吧。” 陈劲站定，侧头垂眸看了看她，女人皮肤白皙，穿着他的衬衫，仰头看着他。 那一刻陈劲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 “别误会，我是在夸你。”她心情似乎好多了。 陈劲倒是没纠结这件事，而是问：“他们有没有对你……” 他组织着语言，仍旧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担心杨姝受伤。 杨姝还是第一次见陈劲这么含蓄的样子，她就近靠在一棵树干上，下巴扬起：“如果我说有的话，你会替我报仇吗？” 她仰头看着陈劲，就连这种时候，她都是张扬勾人的。 如果是平时，陈劲肯定调侃她几句，但此刻陈劲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他又想起了刚才在木屋里刚见到杨姝的样子，她蜷缩在地上，像个自我保护的婴儿，可是却没有温暖的怀抱给她力量。 陈劲不知道杨姝在这几个小时里是怎么度过的，有没有过害怕恐惧的时刻。 男人没说话，杨姝又说：“你千万别说会，我受之有愧。” 她的话一字一句鼓进陈劲的耳朵，半调侃半正经。 这似乎是杨姝的特点，不管多狼狈的时候，她都要找回自己的傲气。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 他问她要记者证，杨姝却反问他一句。 “警察同志，你出来工作不也没穿警服？” 那时陈劲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发生这么多的牵扯。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写就了。 可是越接触陈劲越觉得杨姝就像那个山谷一样，充满故事，他不知道山谷深处究竟是一汪清水，还是沼泽泥淖。 她有她的过去，她的痛苦，她的顾虑。 她的调侃，她的要强，她的睚眦必报，是性格使然，还是自保，陈劲无从得知。 只是女人缩在墙角的那个画面太过强烈，陈劲无法从自己的脑海抹去。 陈劲向她走近了几步，手抬到半空，顿了一下似是犹豫，然后又继续移过去。 杨姝没有躲开，定定看着他。 男人把她被风吹乱的头髮整理好，然后在经过她耳朵的时候，轻轻拢了拢，并没有碰到她，所以杨姝并没感觉到什么。 陈劲的身体挡住了头顶的月光和周围的风，直觉告诉杨姝这男人又要说出些家长作风的鸡汤了。 她勾唇一笑：“陈队长，你可别再跟我说什么，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啊，这种话来安慰我。” 陈劲也被她逗笑了，只不过男人的笑很低很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 “折腾人，要求又多。” “……” 这是昨天陈劲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时，她的回答。 杨姝微抬了抬下巴，顺着陈劲的话反问：“那陈队长是不是也要给我颗糖吃啊？” 陈劲嘴角扬起，又向杨姝走近一步。 男人一手撑着树干圈着她，她无处移动，只能站在原地。 自从山谷那个吻之后，陈劲每次这样靠近她，杨姝的身体就本能地升腾起一股异样。 她紧紧盯住男人的眼睛，大脑有些放空。 陈劲的头低下来，唿吸灼热，就在快接触到她的脸时，突然错开了。 随后，杨姝就感觉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下一秒，陈劲撤开身子，手指动了动，塑料声音响起。 杨姝看过去，是两颗糖，和昨天他给那些小孩子的糖一样。 ？ 他什么时候放她口袋里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第58页 “草莓还是芒果？” “……” 杨姝觉得陈劲就是故意的，她反驳他是不是要给糖，他还真就拿糖出来给她，坐实了她又折腾要求又多的说法。 陈劲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了？问你话呢，草莓还是芒果？” 杨姝看着他，依旧没说话。 陈劲看她赌气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要不说，我就猜了，草莓吧。” 他手指捏着糖球送到她嘴边，杨姝开口：“猜错了。” 呵，行。 陈劲收回手，又撕开另一颗糖，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带出了他也没意识到的宠溺：“给你，芒果味的。” 他一手捏一颗糖球，粉嫩的草莓味和鲜黄的芒果味，跟他冷峻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杨姝被他逗弄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嘴角扬起：“我又改主意了。” 然后在陈劲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弯腰低头，嘴朝着他捏着草莓口味糖球的手去了。 下一秒，她轻轻含住了那颗糖球，眼睛一直望着陈劲。 她的唇又软又湿，小巧的舌尖轻轻扫过陈劲的指尖，男人的黑眸一下浓暗，眼底划过了许多隐秘情绪。 第26章 试探唿吸 看着陈劲脸色变了,杨姝十分满意。 她抬起头，舌头在嘴里动了动，把糖球放在了左腮位置。 浓烈的草莓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似乎还有淡淡的奶香。 还真是哄小孩儿的糖。 陈劲又把那个芒果味的糖塞进了糖纸，两边一扭,又原封不动地封了起来。 他把糖收进口袋：“休息差不多了，走吧。” 虽然他们已经距离那木屋很远了，但是不到东泉村，陈劲还是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追上来。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如果是以前,也许陈劲会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行动。 但是这次他真的是无法冷静下来,竟然想都没想就进了木屋去救人。 他的理智在遇到杨姝时，总是被感性控制。 陈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杨姝站直身子,将男人的衣服裹紧了，舌头在嘴里转着那颗糖球,说话有些含煳不清：“哦，知道了。”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杨姝抬头看到前方出现一条小道,陈劲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带着她往旁边一颗粗大的树走去。 杨姝目测了一下,那棵树可能要三个人才能完全环抱住。 然后她就看到那棵树旁边有一片灌木丛,大的枝叶遮挡在上面。 只见陈劲把上面的枝叶拿开,里面藏着一辆摩托车。 杨姝在一旁看着：“你从哪里弄了辆摩托车？” 陈劲低头捡着枝叶：“借阿柱的。” 提到阿柱,杨姝又想起了那个小院,她问：“你找不到我挺着急的吧？” 陈劲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停下动作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干活。 “没想给你添麻烦的。”她说得很正经，不像是开玩笑。 陈劲把唯一一个头盔递给她,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无数情绪，到头来只化作一句：“你没事儿就行。” 寂静无声的森林里，二人面对面站着，杨姝看着他的表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没事儿就行。 一句简单朴素的话，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似的。 杨姝觉得陈劲像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她不知道在他漆黑无边的海底，是不是也像他从来没有波澜的海面一样平静。 他像个迷宫，而且还是个找不到入口的迷宫。 杨姝无声地接过头盔，陈劲继续去弄摩托车上的遮盖物去了。 突然，陈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迅速起身，双手抱起杨姝就朝林子深处躲去。 男人的动作毫无预兆，杨姝吓了一跳，头盔被她扔在了地上，滚了几个圈儿才停下。 陈劲护着她藏到了附近一个低一些的凹地。 “怎么了？”杨姝声音很小。 陈劲没回答，而是探头看向周围。 他双唇紧闭，那双眼睛像狼一样警觉，杨姝知道可能是周围有人。 难道是华姐追来了？ 杨姝屏住唿吸，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她趴在陈劲左边，男人的胳膊压在她的后背和肩膀上，沉稳有力。 杨姝侧脸看了看他，俊朗刚毅的侧脸线条，胡茬冒出了头，他像是自然界任何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的雄性生物，散发出吸引人的荷尔蒙。 陈劲刚才拿覆盖在摩托车上的枝叶时就有些怀疑，直到看到摩托车油箱口附近地上的汽油时，他才确认有人动过手脚。 难道是他来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陈劲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当时他一心想着杨姝，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不断有风从头顶吹过，像是有所预料一般，陈劲朝一个方向看过去，紧接着杨姝就听到了脚步声。 “陈队长，出来吧。” 杨姝听出来了，是华姐的声音。 果然追过来了。 陈劲摸了摸腰间的枪，刚要起身，就听到华姐又说：“陈队长最好别用枪，现在有四把枪对着你们，别跟我比速度。” 两秒后，陈劲拉着杨姝站起来，朝那颗粗树前的空地走去。 第59页 果然，除了华姐外，还有三个人也举着枪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的声音，杨姝听过，是木屋里的另一个手下，另外两个完全是新面孔。 陈劲却一眼认出了他们。 东泉村新雇用的两个护林人，陈劲今天在村委会跟他们打过一次照面。 那两个男人很是得意，其中一个幸灾乐祸：“怎么样陈队长，没想到吧？” 陈劲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人感觉自己被忽视了，瞬间急了：“你拽什么？！” 那人一脚朝陈劲肚子踹过来，陈劲抬手挡住，身子几乎没动，转了下手腕就把那人撂倒在地了。 冯华没想到事态变成这样，朝天空放了一枪。 众人都停了动作，附近一群鸟听到枪声，振翅飞走了。 地上的男人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冯华走近陈劲：“早就听三爷说过陈队长身手不错，果不其然。” 三爷？ 杨姝浑身血液一凉，难道是龚三？ 一想到五年前陈劲和龚三的过节，杨姝突然浑身紧绷，自然地往陈劲方向走了一步。 “冯华？”陈劲冷冷地问。 冯华大声笑了：“陈队长真是研究得到位啊。” “你整容整得不错，”陈劲开口，“脖子上的烧伤很严重吧？要不然也不会大夏天还戴丝巾。” “陈队长记性不错。” “你想报仇找我，五年前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放她走。”陈劲指着杨姝说。 “呦，没想到铁面无私的陈大队长还是个情种呢！”冯华笑声细细的，“如果是普通女人，我可能就真的放了，但是没办法，她我不能放。” 冯华顿了顿，看向杨姝，格外有深意地说：“不能放的原因之一呢，就是我和她还有段渊源呢。” 渊源？ 杨姝刚才听陈劲和冯华的对话，似乎了解了，大概就是五年前陈劲拦截了龚三那批货的时候，冯华也在场，应该是被烧伤了。 但是刚才冯华对自己说的话和在木屋时冯华对父亲照片的反应，都让杨姝开始怀疑冯华和父亲关系非常密切。 可是冯华是盗猎走私犯，父亲怎么可能和她有瓜葛。 听到冯华的话时，就连陈劲眼底都闪过了惊讶。 冯华看到了二人的表情，又笑了：“说来话长，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旁边一个人凑到冯华跟前：“华姐，什么时候上路？” 冯华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那人又说：“这不是上头命令嘛，找到人就赶紧回去。而且，谁知道这警察有没有带多余的人来，夜长梦多啊。” 深山老林，就算警察要来，找到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那两个护林人是他们专门培养的人，比警察还熟悉这片森林。 不过，冯华懒得跟那人辩，吩咐他们上去把人绑了，先带到车上再说。 陈劲身上的枪被他们收走，转眼间二人都被绑住。 冯华一行人带着他们上了小道，走了几百米，到了一辆黑色面包车前。 陈劲和杨姝被押进了面包车最后一排，那个被陈劲揍了的男人坐在前排拿着枪对着他们，笑得猥琐。 车开了起来。 “你们还有五分钟。”陈劲倏地开口。 “什么？”拿着枪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什么五分钟？” “警察来还有五分钟，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 冯华坐在副驾驶，他听到了陈劲的话：“陈队长有什么威胁我的资本吗？” “相不相信随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冯华和同伴对视一眼，心瞬间虚了。 他们最初来东泉村是考察地形的，根本没想到会遇到陈劲和杨姝，所以人手没带够。 随后陈劲就没再说什么了。 虽然冯华觉得不可能，但是开车的男人却开始急了：“现在怎么办？” “继续开车，他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好好开车，你不好好开，掉下面你我都没命。” 然而开车的人依旧没停：“我就说了不让你动手，你非要动手，这下好了，我们都陪着你葬送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另外两个人开始劝架。 此时正好经过一段急转弯，陈劲记得这里的路，他暗暗数着。 一，二，三。 陈劲说了声趴下，杨姝想都没想弯下了腰配合他。 男人一头磕向坐在前排的人，那人捂着鼻子喊疼，枪也扔了：“啊！流血了流血了！” 其余三个人听到动静，都回头看，冯华开了两枪，都被陈劲躲过去了。 然而其中一枪打中了另一个同伴。 中枪的人开始大骂：“我艹！” 车内乱成一团，再加上急转弯，方向盘滑脱，车偏离原来的路，朝着山坡冲过去。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面包车朝山坡下滚去。 从陈劲说出趴下那一刻起，杨姝就一直匍匐在座位上不敢动。 第60页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后背和四肢勐烈地撞向车壁，然后又弹回来。 再次撞过去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人挡住了她。 杨姝直觉可能是撞到了车里的其他人。 也就十几秒的时间，车最终翻停下来。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杨姝感觉胃里的酸水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她甚至有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 艰难地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身上。 杨姝抬眼看过去，是陈劲。 所以刚才滑落的过程中，她的身体是撞到了他？ 或者，是陈劲挡在了自己和坚硬的车壁中间吗？ 杨姝来不及细想，她看着男人紧闭的眼睛，叫了一声：“陈劲？” 没有回应，杨姝心跳骤起，又叫了一声：“陈劲？” 这次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陈劲？你他妈别吓我！” 她手还被绑着，没办法试探他的唿吸。 情急之下，杨姝只能身子往上挪了一寸，嘴唇靠近他的口鼻，想感受感受他是否还有唿吸。 就在二人嘴唇距离只有几厘米的时候，陈劲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里的疑问显而易见。 男人声音沙哑：“你干什么？” 杨姝松开屏住的唿吸，喘了几口气，身子往后一退：“就想试试你是不是还活着。” “哦。” 杨姝别开眼，不让陈劲看到她眼里的欣慰和光亮，片刻调整好思绪，又朝陈劲望过去，声音暧昧了些。 “以为我要偷亲你？” 第27章 喉咙发紧 “以为我要偷亲你？” 杨姝没听到陈劲回话,就感觉男人突然抬脚，然后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扭头才看到，是那个被陈劲打断鼻子的男人想偷袭杨姝,但还没动就挨了陈劲一脚，头朝玻璃上一撞,晕过去了。 车上其他人此时也都还昏迷着，陈劲看到旁边有碎玻璃：“你能够到那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杨姝自己给自己松了绑。 女人转着手腕，手里拿着块三角形的玻璃，挑眉：“你说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陈劲勾了勾唇：“反应挺快。” 杨姝帮陈劲割开绳索,煞有介事地说：“谢谢陈队长夸奖了。” 双手自由之后，行动方便了很多,陈劲把后车窗的玻璃全部踹掉，护送杨姝先出去,然后自己也爬了出来。 陈劲下车后迅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杨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站在原地等着。 片刻,她就看着男人拿着枪走了过来。 虽然车里的人都已经意识昏迷，但枪不能留在车上。 还真是做事周全,杨姝想。 没有警察来,所以刚才陈劲在车里说的五分钟只是威胁而已,为的是扰乱对方的心绪。 杨姝看了看陈劲,后者正眉头紧锁,拨弄着冯华的手机。 这男人危机时有胆识，还真是让人心安啊。 周围都是灌木丛，一点信号都没有，陈劲无法联繫张浩他们。 他环顾四周,选了一个方向：“这边。” 杨姝说：“你肩膀流血了。” 陈劲侧头看了看，眉头一皱。 一个长约十几厘米的口子顺着男人的右肩向胳膊延伸，近看还能看到翻出的血肉。 光是看着，杨姝的心就已经揪起来了。 她脱下陈劲的衬衫，递给他。 “这伤口不算什么，我不冷，你穿着。” “让你穿你就穿，别再刮到伤口感染了，”杨姝语气重了，“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 陈劲最后还是接过衬衫，随意一套。 这点伤他根本不在乎，但杨姝坚持，他也就没再反驳。 走一段路，陈劲就拿出手机看看，过了几百米依然没有信号。 天边开始出现微弱的光，要破晓了。 不一会儿，他们遇到了一条小溪，水流不大，但是清澈见底。 陈劲低头捧着喝了几口，山泉清冽甘甜。 杨姝太累了，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就连头也开始昏沉。 耳鸣也变得严重了。 她想着过去一天经歷的事情，一种不真实感传来。 过去一年的生活基本上都是日復一日的採访和写稿，很久都没有这种刺激和惊心动魄了。 上次感受到，还是在利国，那场距离死神最近的绑架。 “泉水很甜。” “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连说了两句都没有得到回应，陈劲觉察到了不对，立马转身。 这才看到杨姝靠坐在一棵树边，头向后昂着，眼睛闭着，干裂的嘴唇有些发白。 陈劲几步赶过去，低头唤了唤她：“杨姝？坚持住，别睡着。” “渴。”她语气微弱，陈劲凑近才听到。 “好，你等着。”陈劲起身，周围没有容器。 最后他到溪边，洗净了双手，捧起泉水，小心地走到杨姝身边，然后餵到她嘴边：“来，张嘴。” 杨姝乖乖听话，微张开嘴唇，陈劲慢慢抬手，但是还是漏了一大半。 第61页 餵完一捧，陈劲就再去捧一捧过来餵。 大概三四次之后，二人配合就熟练了许多。 杨姝声音虚弱：“你说冯华和我父亲什么关系？” 陈劲手一顿，摇头：“不知道。” 杨姝扯了扯嘴角：“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我父亲是个英雄。” 只是她现在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假，陈劲看出来了。 他沉声：“别乱想。” 杨姝低头看着男人的手，手心还有她在木屋里的咬伤，突然她就想起了车滚下山坡时自己撞到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护着我？职业习惯？” 陈劲正专心餵着她喝水，抬眼看了她一眼。 “可能吧，当时没想那么多。”男人淡淡地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很久之后，陈劲才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个答案。 可是人总是这样，要经歷很多事情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谢谢。” 她还是说了谢谢，不管陈劲的目的是什么，救了她是事实。 “嗯。”男人应下，分辨不出情绪。 “陈队长。” 陈劲餵完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嗯？” “我想吃糖。” 她坐在地上，没了平时的张扬，说话声音也低了很多。 陈劲看着她，还真有种自己在带一个小孩子的错觉。 他勾了下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个芒果味的糖，放到她嘴边。 杨姝含住，糖球在嘴里滚了滚。 她双唇湿润，舌尖突然伸到嘴角，把挂在那里的一滴水勾进了嘴里。 陈劲眸色一黑，终于没再忍耐，对着杨姝就亲了下去。 男人勾住她的舌尖，碰到了那颗糖球。 甜甜的芒果味道在他嘴里荡漾开来，陈劲更觉得血液齐冲上头顶。 他唿吸加重，也加深了这个吻。 此时远处传来警铃声，应该是张浩带人来了。 陈劲停下动作，缓慢放开杨姝。 “晕。”她觉得自己的唿吸都被陈劲吸走了。 “怪我？”陈劲一手护着她的后脑，蹲在她身前，眼睛上挑，眼皮翻出深深的褶皱。 “怪。” “不满意？” 杨姝说话有些虚，但依然不服输：“你吻技真不怎么样。” “……” 眼看有人从远处走来，陈劲没再跟杨姝纠结这个问题，弯腰问：“能站吗？” 杨姝力气早就被抽干净了，她含着糖球摇头。 陈劲无奈，只能将她横抱起来。 天边露出了第一缕晨光，照在男人刚毅的侧脸上，杨姝是真的撑不住了，意识慢慢飘远了，说话也开始含煳。 “我说谎了。” “什么慌？” “我确实更喜欢草莓味的。” - “杨记者晕倒了？”张浩问。 “车呢？” 陈劲来不及解释，现在要赶紧把杨姝送到医院去。 张浩指了指一个方向，是一条小路的尽头。 “队长你肩膀受伤了？我来抱吧。” 张浩说着就要接杨姝，却没想到陈劲身子一躲，声音低低的：“我来就行。” “……”张浩两只手停在空中，有些尴尬。 张浩：怎么感觉队长的意思是，别碰我的人呢。难道是错觉？ 陈劲把杨姝放到车后座，给她戴上了安全带，下车沖张浩说：“还不过来开车。” 他肩膀受伤了，而且意识也不清醒，容易有危险。 张浩赶紧跑过来：“哦哦哦，这就来。” 陈劲也坐进了后座位，让杨姝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闭上眼休息。 折腾一夜，他太累了。 “人过去了？”他闭着眼问。 张浩通过车中央的后视镜看了眼陈劲，汇报：“过去了，昨晚你走了我就找人去了，我是一路跟着你留下的定位器找来的。” 陈劲嗯了一声。 昨天他到木屋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机藏在了木屋旁，后来在意识到摩托车被人动过手脚之后，他又趁人不注意，把随身带的小型定位器扔在了草丛里，张浩才找了过来。 “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抓杨记者？” 陈劲摇摇头：“是龚三的人。” “龚三？”张浩突然浑身肌肉紧绷。 陈劲睁眼：“好好开车，这次应该只是这群人擅自行动，不像是有预谋的。” 如果是预谋很久的，怎么可能让陈劲就这么轻易逃脱了。 但是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下次龚三再来，可能就不是那么好防备了。 陈劲看了看杨姝，想起了冯华的话。 “我和她还有段渊源”。 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跟杨姝的父亲有关系？ 突然一阵急剎车，陈劲和杨姝的身子都朝前冲过去，张浩赶紧道歉：“对不起啊队长，我看错路标了，没事儿吧？” 陈劲坐正，又把杨姝扶好：“没事儿。” 余光瞥见地上的一张照片，是从杨姝口袋里掉出来的。 第62页 陈劲在山谷里捡到过，是她父亲的照片，当时他没看到照片正面，但他认得这就是那张。 男人弯腰捡起来，正要放回她的口袋，却在看到照片上的人时顿住。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陈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像被人定住似的僵硬。 多年前的记忆翻滚而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照片放回了杨姝口袋里。 女人靠在她的肩膀，闭着眼，很安详。 可是陈劲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喉咙发紧。 一切都是命运吧，让他遇到她。 还有他们生命里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繫，都让陈劲产生一种失控感。 他们到了最近的一个卫生院，医生检查了杨姝，发现她后脑有撞击的痕迹，建议最好连夜送到市里去。 陈劲需要留下来和当地森林公安接头，商量冯华一行人的处置，所以跟着杨姝回市里的任务就落到了张浩身上。 陈劲走之前，张浩立正站好：“请队长放心！我一定把杨记者安全护送到市里！” 陈劲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头紧锁，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张浩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队长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啊。 冯华一行人全部被捕，所有人都是重伤。 因为伤得不轻，医生建议审讯工作最好也延期进行。 陈劲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只在回来的路上眯了一会儿，虽然没休息过来，但是杨姝父亲的照片一直在他脑海里，他的心怎么都无法平静。 陈劲在座椅上坐了很久才打开了电脑，登入内部系统，找到了一份机密文件。 陈劲把滑鼠移到上面，双击点开。 卧底警察信息： 钟忱锋，x年x月x日暴露，遭到殴打，抢救无效死亡。 直接原因：因为保护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 陈劲快速滑到了最下方，一张大大的照片显示出来。 这么多年了，陈劲只在梦里见这张脸，愧疚，懊恼，责任，复杂的情绪总是会让他从噩梦里惊醒。 午后阳光照进来，晒得皮肤发烫。 陈劲又看了眼屏幕上男人的脸，五官和杨姝口袋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第28章 唿吸重了 十六年前,杨姝还和父母住在浦城，只不过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也忙于工作,杨姝对于那里的印象只有年迈的外婆。 那时父母还没有离婚，杨姝仍旧姓钟。 小杨姝被一声震动惊醒,她睁开眼，头顶冒出了层层密汗，身上也像摸了层油似的粘人。 客厅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她下床走近门边。 “你还是不肯说吗？” 是母亲的声音。 杨诗云声音越来越高,“你衣服上女人的口红印怎么解释,你还是不承认是吧？” 终于，钟忱锋开口：“你小点儿声,孩子还睡着。” “你还知道孩子，你都有别的女人了,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杨诗云突然苦笑起来，“钟忱锋,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人！你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钟忱锋依旧是沉默。 “依旧是没有解释吗？你说你跑生意我就让你去,结果呢？钱没赚到就算了，你倒是学会搞女人了！” 片刻无声之后,杨诗云终于下了最后通牒：“我累了,离婚吧,孩子跟我。” 离婚两个字,对于只有十岁的杨姝来说太过正式和陌生。 那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一直盘旋在她幼小的心灵上。 小杨姝站在原地，突然门被打开，她抬头，看到了父亲。 钟忱锋看到她时,眼里惊讶，然后又带上了笑，蹲在她身边：“爸爸带你出去玩好吗？” 小杨姝点头。 钟忱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次还是去商场吗？” 她又点点头。 那时的杨姝还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 “醒了醒了，医生快来！” 杨姝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她试了几次还是没有睁开，索性就又闭上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走近了。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她听不到人说话，抬手摸了摸耳朵，助听器被人摘了。 医生示意旁边的护士，护士会意，弯腰给杨姝戴上了助听器。 声音又回来了。 医生为杨姝做了全身检查。 手腕脚腕处有瘀血，后脑勺也有轻微浮肿，但好在没有引起颅内损伤。 医生开了些消炎药，嘱咐她静养，就出去了。 陈劲没在，杨姝问护士：“谁送我来的？” 护士回忆了一下，然后描述了对方长相，杨姝听出来了那是张浩。 “没别人了？” 护士顿了顿，摇头：“没了。” 杨姝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要是感觉好些了，我就先去帮忙了，今天一下送来四个急诊，还围着一群警察，看上去像是什么罪犯似的。” 杨姝知道护士说的是冯华他们。 “他们在哪儿？” 第63页 “三个男的还在手术，听说生还希望不大，还有一女的活下来了，好像送到病房里观察了。”护士边说边走，“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情就按床头的铃就可以了。” 杨姝走到冯华在的病房的时候，外面站了不少警察。 都是队里的人，以前和杨姝打过照面，所以认识。 “杨记者，你怎么在这儿？” 杨姝笑笑：“陈队长让我来採访。” “採访？陈队让你来的？”对方有些疑惑。 “怀疑我？”杨姝挑了挑下巴。 那人赶紧摆手：“哪能啊，不是不是，您别误会。” 最后那人还是放杨姝进去了。 冯华平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拷在床上，动弹不得，头上包了几圈白色纱布，腿上也打了石膏。 杨姝走进去的时候，冯华也看到了她。 “你是来笑话我的吗？”冯华淡淡地说。 杨姝走到她脚的位置，俯视她：“你跟我父亲到底什么关系？” “这么执着？你居然不知道？”冯华扯着嗓子笑了声。 “我应该知道什么？” “公安系统都这么对待卧底家属的吗？连知情权都没有了？” 杨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华。 卧底？ 父亲是卧底？ 一时间，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破碎，然后又拼凑起来。 父亲是卧底，那为什么母亲从来没说过呢。 “你居然不知道？”冯华笑了，“那我就多告诉你一些。” “你父亲是个优秀的男人，他体贴、讲义气，身材也好。” 听着冯华这样讲出自己的父亲，杨姝不知为何产生一种极度的愤怒. 可是她内心很矛盾。 想让面前这个曾经跟父亲有染的女人闭嘴，却也想再听她讲讲关于父亲的故事。 冯华倒是没什么顾忌：“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你长吧？” 说出来是这么讽刺，但冯华说的却是事实。 “是不是一下子信息量太多了，接受不了？”冯华唿出一口气，“你父亲当初追我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呢。” 终于，杨姝再也忍不住了：“你闭嘴！” 看着杨姝爆发，冯华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你不是想了解你父亲吗？那我就跟你讲讲他在床上的功夫——” “我让你闭嘴！”杨姝拎起旁边的椅子就朝冯华砸过去。 然而却被突然冲进来的陈劲拦住了。 男人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握住椅子腿：“杨姝，冷静点。” 陈劲用眼神示意杜伟，杜伟赶紧上前接住椅子。 杨姝还是很激动，陈劲抱紧她的腰，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锁骨处，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杨姝，冷静点，没事儿了，冷静点。” 他的声音带着沉稳的力量，一下充斥进了杨姝的脑海，极有包容性。 陈劲带杨姝出了病房的时候，她真的就平静下来了，没再闹，却也没了平日的激情。 在杨姝的要求下，陈劲带她回到了局里的宿舍。 陈劲把杨姝安顿好，又去买了些吃的和一些矿泉水。 他回来的时候，杨姝正背对着他侧卧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你知道吗？”杨姝没有动，突然开口。 “什么？” “我父亲。” 陈劲的手刚握上门把手，听到杨姝的话时，他的手指不觉间就握紧了，指肚泛白。 要怎么解释，要怎么面对。 “我也是刚知道。”陈劲松开手，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看着杨姝的背影。 “父亲没抢救回来的那天，有个人跟我说，让我相信父亲是英雄。”杨姝转了个身平躺，眼神空洞。 陈劲只觉得手心出汗，他低沉出声：“那个人是对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杨姝的声音有了哭腔，“我内心深处知道，他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 这些话杨姝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陈劲想过去抱抱她，可是一想到屏幕上钟忱锋的脸，他的身体就像是僵在了原地似的，动不了。 男人眸色沉沉，看着她，终究还是上前，大手在她的头顶摸了几下，隐忍着说：“别想太多。” “我一会儿让李雯过来陪你。” 杨姝刚出院，晚上没人陪，陈劲不放心。 杨姝抬眼，看着陈劲拧紧的眉心，头在他的掌心下转了个角度：“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感伤？” 陈劲愣了下，没说话。 杨姝两个嘴角上扬了一秒钟：“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也没你表现的这么坚强。 一个声音在陈劲心里响起，只是没说出口。 又是寂静的夜，还是这间屋子。 杨姝躺在床上，黑髮铺陈开来，像是神秘的图案，吸引着人的视线。 陈劲收回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去找李雯。” “你陪我吧。” 第64页 她说的时候，嘴嘟了嘟，语气柔和得像外面的晚风。 他站在床边，挡住了屋内的灯光，杨姝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男人沙哑着声音：“好。” 杨姝的房间里有个躺椅，陈劲找了一个毛毯，在上面躺下。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杨姝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杨姝觉得口渴难耐，她刚撑起身子，就听到男人起身的声音。 紧接着陈劲迅速过来，蹲在床头，语气急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屋里很黑，只有外面微弱的路灯透过窗帘照进来。 杨姝看到男人的眼神无比清明，她在想，他是不是根本就没睡。 “这么担心我？” 她声音也低低的，带着些倦意，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缱绻暧昧。 看到杨姝还能说笑，陈劲放了心：“喝水？” 杨姝点头：“猜得挺准。” 陈劲拧开一瓶矿泉水，又放了一支吸管进去。 他一手拿着矿泉水瓶，一手拿着吸管凑到杨姝嘴边，动作小心翼翼。 杨姝见过陈劲果敢较量罪犯的时刻，却怎么也无法想像那样一个阳刚的男人，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想不到你这么会照顾人。” 陈劲没说话，眸色染上了浓黑，这么近的距离，有些危险。 她全程盯着陈劲的眼睛，舌尖伸出来勾了下，然后双唇张开轻轻含住了吸管。 窗外有虫鸣声，男人的唿吸明显重了。 喝了几口之后，杨姝也没说不喝了，就这么咬着吸管，看着他。 陈劲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好了吗？” “没有。” 陈劲无言，拧眉又等了一会儿。 “好了吗？”他浑身烦躁，语气明显严厉了。 “没有。”杨姝依然咬着吸管，目光灼灼。 “……” 陈劲唿吸一停，深吸一口气。 这次他没再问，而是没有犹豫地把吸管抽出来，连带着矿泉水瓶一起甩到一边，双手捧起杨姝的脸，吻了下去。 第29章 一只狐狸 矿泉水瓶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水溅到杨姝手上，冰冰凉凉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男人滚烫的皮肤，明明是泛着凉气的夜,他的手却像是个温暖的熔炉，传递过来无穷无尽的热量。 陈劲压抑了太久,像是蓄满水的堤坝，一旦稍有缝隙，就是无法遏制的喷涌。 在这个静谧漆黑的夜，她的双唇就是这个缝隙,而此刻的陈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他的吻极有侵略性,攻城略地，杨姝觉得所有的唿吸都被他抢走了。 男人的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线,然后敲开她的唇，舔舐任何可以触碰到的地方,用力吮吸她的唿吸，勾走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男人掌心的薄茧摩擦在她滑嫩的脸上,粗粝的质感让杨姝快感迭起,浑身的血液沖向脑顶，双手不自觉地勾住了陈劲的脖颈。 时间仿佛停止,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变得粘稠暧昧,丝丝缕缕的情愫在发酵。 连外面的虫鸣声都小了,只剩下他们越来越快的喘息声和令人遐想的液体声。 女人在他的怀里化成了一滩春水,娇羞的呻吟声传出来,像是星星点点的火种，点燃了陈劲心中的草原。 渐渐地，杨姝完全把自己交给了他。 她感受着陈劲的吻，从嘴角蔓延到脸颊。 湿润的触感一直到她的耳根,顺着耳廓一直吻下来，最后毫不犹豫地含住了她的耳垂。 那一刻，杨姝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电流传遍身体，嗓子深处泛出轻吟，最后一道防线也跟着崩溃。 感受到怀里人的战慄，陈劲眼神更深，含着她的耳垂，舌尖拨弄，牙齿轻咬，怎么都亲不够，怎么也停不下来。 陈劲只想将她吞食入腹，却又捨不得伤害她分毫。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劲的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髮、眼睛和脖颈。 她穿的是一件真丝睡衣，领口本来就低，再加上刚才的动作，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也散开。 陈劲的手在她锁骨处摩挲着，嘴唇还停留在她的耳边。 她的皮肤太嫩了，有种淡淡的花香，勾人魂魄。 男人早就感受到了她的两团柔软，雄性的本能让他想不管不顾，就地得到她。 突然，他的舌尖触碰到了什么，在她的耳洞里，橡胶质感。 那一瞬间，陈劲才感觉自己稍稍回到现实。 不用看，他就知道，那是一个耳内助听器。 陈劲的左手上移，摸到了她右耳的耳廓位置，他回忆着那道疤痕的位置，手指轻轻抚摸。 一定很疼吧，这么柔软的位置。 陈劲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被他叫到路边，张扬艷丽，而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神秘魅惑的黑玫瑰耳挂。 她是个坚强的人，再多的伤痕，她都要掩藏起来。 不仅要修復好伤疤，她还要在伤疤上长出玫瑰，绽放精彩。 陈劲的脑中，思绪纷乱复杂。 冯华、龚三、魏队长……当然还有杨姝的父亲，钟忱锋。 第65页 折磨他多年的愧疚再次袭来，理智终于回笼。 陈劲离开后的几分钟，杨姝躺在床上，还是无法相信。 男人走得迅速，没有留下一句话。 杨姝从没经歷过这种情况，她平復了一下情绪，整个人还有些懵。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低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果断排除了自己不吸引人这个理由。 她拿出手机，找到顾梓欣的微信。 杨姝：【如果一个男人在亲吻过程中突然离开，会是因为什么？】 顾梓欣回得很快：【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研究这些干什么？要改行做情感专栏作者了？】 杨姝：【你不也没睡觉。】 顾梓欣：【我一直这个作息，你又不是不知道。】 调侃归调侃，顾梓欣还是帮她分析了分析。 顾梓欣：【被亲的女的好看吗？】 杨姝回得迅速：【好看】 顾梓欣：【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杨姝：【什么？】 顾梓欣：【yw】 杨姝没看懂：【？】 反映了一会儿之后，杨姝终于知道顾梓欣说的是哪两个字了。 她只回了三个字：【肯定不是yw。】 顾梓欣：【你怎么那么肯定？】 杨姝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勾了勾唇，回覆：【刚感受过，硬如磐石。】 深夜收到杨姝的这条信息，顾梓欣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顾梓欣：【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 杨姝：【少儿不宜，恕不奉告。】 翌日，杨姝睡到很晚才醒。 她醒了之后，看到手机里顾梓欣的连环轰炸简讯，简单回了几句。 估计顾梓欣正在补觉，没看到她的信息。 杨姝发完之后，又找到了陈劲的号码。 发什么呢？ 总不能问你为什么走吧。 而且杨姝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应该是陈劲先来向她解释才对。 她把手机放在手心里转了几圈，赌气似地扔在了被子里，脱了衣服进了浴室。 热水蒸汽氤氲开来，花洒里的水顺着她的头髮流下来。 杨姝回忆着昨晚，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跳渐起。 如果陈劲没走，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杨姝弯唇笑了。 从认识到现在，杨姝第一次见到他濒临沦陷的样子。 又在浴室里回忆了一会儿，杨姝才走了出来。 手腕脚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穿好衣服，化了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微红，气色很好。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耳朵，有个地方明显少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盘踞在她的耳廓。 过去多久了？ 杨姝已经记不清了。 过去就过去了，杨姝不是个爱回忆的人。 没了黑玫瑰耳挂，她有些不适应。 她摸了摸疤痕的位置，昨天陈劲也是这样抚摸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姝从来不惧怕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 从情绪到疤痕，毫不掩饰。 她的手指白嫩纤细，轻轻描绘了一遍那不完美的弧度，最后勾唇笑了。 贺钟明听说了她再次出事，说什么都要让她赶紧回来。 “正好，江城深度报导新闻奖结果出来了，你是一等奖，颁奖典礼是下个星期，你赶紧回来。” 贺钟明是杨姝的恩师，对她像对自己女儿似的。 他了解杨姝的脾气，一般工作报导上的事情，大都由着杨姝自己来。 但是一旦涉及到人身安全，贺钟明总是会像今天这样严厉起来。 那年杨姝从利国回来，颓废了很久，也是贺钟明拉了她一把。 “贺教授，我没事儿——” “别跟我说没事儿，这次不准胡闹了，我已经跟方局打好招唿了，中断採访，一会儿我让人给你订机票。” 杨姝还没回话，贺钟明就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撇了撇嘴。 杨姝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去了食堂。 她吃不下东西，只买了杯豆浆，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杨记者？”张浩见到杨姝激动地说，“你身体怎么样了？” 杨姝晃了晃手腕，打趣：“还活着呢。” 她说完，目光就看向了张浩身后的陈劲。 男人拉着脸，手里端着餐盘，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看上去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心态真好。”张浩嘿嘿一笑，“你可不知道，昨天你可把队长急疯了。” 杨姝盯着陈劲：“是嘛。” 张浩说着就在杨姝对面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看了看陈劲：“队长，你也坐啊。” 陈劲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在杨姝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杜伟、李雯和其他两个队员也都买好饭坐了过来。 一时间，一群人围着杨姝，询问她身体是不是恢復好了。 大家看杨姝状态不错，不一会儿话题就从杨姝的健康转移到了天气，最后落到了陈劲身上。 张浩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轻轻撞了一下陈劲的胳膊：“对了队长，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我想找你一直没找到。” 第66页 听到问话，杨姝和陈劲同时一顿，抬头看向对方。 女人抿了抿唇，似乎在浅笑。 张浩来了兴致：“队长，你脖子上怎么了？” 李雯也看到了：“对啊，我一早就注意到了，好大一片红。” “不是受伤了吧？”张浩关切地问。 杨姝正对着陈劲，一眼就看到了李雯说的那片红，是她昨天情动时咬的。 她唇抿的弧度更大了，低头不语。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怎么回。 “还有，队长，我看你手心也有个伤口，像是什么东西咬的。”杜伟也在一旁开口。 杨姝扫了眼陈劲的手，想起来，那是在木屋里她留下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陈劲，等他给个答覆。 就连杨姝都抬头，似笑非笑的：“是啊，陈队长，给个回话啊？” 陈劲懒得解释，看着杨姝的眼神浓黑如墨：“在山上遇到只狐狸。” 还不是只普通的狐狸，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狐狸？”李雯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山里还有狐狸。” 张浩看了看陈劲，又看了看杨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根本不敢说话，只能低头扒饭。 李雯最后还是没搞明白山里为什么会有狐狸，最后只能归咎于自己知识匮乏：“哎，看来下次森林宣讲课我得努力，像队长学习，一定不半途而废，一定要有始有终！” 杨姝听了李雯的话，突然来了兴趣，扭头对李雯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有始有终，不会半途抽身的人？” 陈劲：“……” 第30章 口是心非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有始有终,不会半途抽身的人？” 杨姝的语气多以调侃为主，却又带着些小埋怨。 桌上的人都看向陈劲，不敢出声。 除了方局,队里没人敢这么说陈劲，杨姝是第一个。 局面一度僵化的时候,方局突然出现，众人一下紧张起来，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方局是从旁边的领导专用餐厅出来的，一眼就看到了杨姝,索性走过来打个招唿。 “杨姝啊,贺主编给我打电话了，怎么明天就回去了？” 方局说完,陈劲握着筷子的手突然停住，唿吸一滞。 她要回去了？ 李雯突然抬头看向杨姝：“杨姝姐,你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我觉得你还没待多久啊。” 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伤心和惋惜。 “杨记者，我们好喜欢你。” “对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杨姝来食堂前刚接到贺钟明的电话,还没仔细想这件事，但此时方局一说,再加上陈劲那不温不火的态度,杨姝大方开口：“对啊,明天回,报社刚定下来的。” “行了你们吃,我还有个会。”方局开口，“陈劲、杨姝，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方局走后，桌上的气氛变得悲伤起来。 就连平时不爱说话的杜伟都说：“杨记者,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杨姝听了抬头，目光看着陈劲，没说话。 旁边一个队员说：“杨记者在的这段时间进出医院就好几次，回来干什么？受伤吗？” 张浩点头：“是啊，这些年来队里採访的记者数不胜数，几乎没人能受得了我们这种工作的辛苦的。” “杨记者你绝对是最厉害的记者。” 杨姝：“你们就别表扬我了，你们才是最厉害的，经年累月都在这里工作，我没你们厉害。” 吃过饭后，大家纷纷离席。 陈劲被另外一个人叫走，杨姝没找到跟他说话的机会。 二人再次见面是在方局办公室里。 杨姝进去的时候陈劲已经在了。 方局伸手让杨姝坐下：“杨记者，这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怪我们照顾不周啊。” 杨姝笑笑：“方局言重了，我这不算什么，你们的工作最危险。” “杨记者出事，陈劲你责任最大。”方局对坐在一旁的陈劲说。 陈劲点点头，安心接受方局的话。 方局看他态度诚恳，有些疑惑：“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难得不跟我犟。” “对了，我还听说江城新闻奖评选结果出来了，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贺主编告诉我杨记者是一等奖。恭喜啊！” “谢谢方局。” “冯华的事儿，我听陈劲说了，没想到你父亲是钟忱锋。”方局回忆起往事，语调也缓慢了，“我从未见过他，但是我知道做卧底的警察肩上的责任有多大。” 听到方局提到父亲的名字，杨姝喉咙有些酸涩。 陈劲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抿紧嘴唇，眼睛盯着杨姝，一言不发。 “我代表局里所有人，对你父亲表示由衷的敬意，谢谢！” 杨姝没有推脱，点头应下。 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受得起这个感谢。 “你母亲之前没跟你提过你父亲的事情吗？” 方局有些疑惑，卧底这种事情，正在发生的时候可能会保密，但是暴露了，尤其是已经牺牲了之后，告诉家人是应当的。 第67页 杨姝摇摇头：“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母亲到了外地，所以一直不知道。” 听到杨姝这么说，方局也没再多问。 毕竟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和矛盾，外人无权干涉。 方局又看了看一旁闷头不吭声的陈劲，“陈劲，杨记者要走了，你没什么话说？” 杨姝抬头看他，等着他说话。 跟食堂见面时的穿着不同，陈劲换上了警服。 藏蓝色制服，熨帖整齐，他还真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是啊，陈队长，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陈劲看着杨姝，竟然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说什么呢？ 愧疚、亏欠、责任、追求，之前支撑他的一切都因为杨姝的闯入失去了平衡。 尤其是他和杨姝之间的关系，他和钟忱锋的关系，他做不到就这么装作无事地让杨姝留在这里，留在林云。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杨姝属于更大的世界，值得拥有更安定的人生。 她的归属地可以是任何地方，但绝对不会是这里。 “怎么了？哑巴了？”方局调侃陈劲，“我可听说你深夜孤身去救人，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陈劲突然起身，落下六个字：“本职工作而已。” 他说完，立马起身，转身离开了，招唿都没打一声。 “这——”方局有些尴尬，“胆子越来越大了！” 杨姝看着陈劲的背影，也起身：“没关系，方局我也走了。” “好的。” 方局有点儿懵。 刚才还挺好的，怎么气氛说变就变了。 出了方局办公室，杨姝几步到了楼梯间，果然看到了站在里面吸菸的陈劲。 “本职工作？”她也不再忍了，直接问他。 陈劲看着她，声音发抖地嗯了一声。 “没了？”她的语气已经开始严肃了。 陈劲不敢看她，他怕自己忍不住，他怕自己就这么让她侵占了自己的心。 因为太过强大而不敢面对，因为太过在乎而选择放她走。 过了一会儿，陈劲的手就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在杨姝面前摊开。 杨姝低头，看到他的掌心里放着一个黑玫瑰耳挂。 之前是在木屋的时候被冯华摘走了，杨姝以为丢了，没想到陈劲找到了。 “有些磨损了，我连夜找人修了修，你看看怎么样。” 他一句“本职工作”，说得轻松疏离，然后又把她的耳挂找回来给她。 呵。 她不想接，就这么晾着陈劲的手。 面前的男人又恢復了那副淡淡的样子，和之前在林区里的他判若两人。 杨姝还真有种那只是做了个梦的感觉。 她嗓子里嗤笑一声：“说吧陈队长，到底是为什么？” 要亲的人是他，不顾一切去救她的人也是他，杨姝是真的累了。 “说话啊陈队长，”杨姝受不了陈劲的磨叽劲儿，“痛快地给个解释不行吗？” 陈劲终于开了口，他不敢看她：“你属于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杨姝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太扯淡了，她哂笑，“连我都不知道我属于哪里，你怎么知道我属于哪里。” 杨姝突然扯了嘴角，又笑了一声：“张浩今天还悄悄告诉我说你有心上人了。” 当时杨姝听到，心还被戳了一下。 陈劲唿吸一滞，他咬紧后槽牙，盯着杨姝，黑眸深邃，思索良久。 最后终于移开眼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反正不是你。” 看着男人被烟雾笼罩的脸，再看看他摊开的手掌里的那个耳挂。 杨姝觉得无比讽刺，她突然扬手打开他的手。 陈劲没料到她会这么做，耳挂瞬间被甩出一个抛物线，陈劲迅速上前去捞，但已经来不及了。 耳挂撞在金属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向着下面掉下去，中间不断地发出各种碰撞的声音。 那个耳挂跟了她挺久，杨姝丝毫不在乎，双手抱胸，语气如寒冬腊月：“陈劲，真有你的。” 她说完，没停留，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了。 那扇门合上的时候，陈劲只觉得浑身烦躁，抬手冲着墙壁就是一拳。 墙皮脱落，坚硬的水泥墙上凹凸不平，男人的手瞬间红肿，鲜血流出，可是陈劲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又锤了上去。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杨姝收拾好东西，她都没有再见过陈劲。 李雯自从上午知道了杨姝要走，就一直情绪低落，见到杨姝拉着行李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哭得像个泪人。 “杨姝姐，我会想你的。” 杨姝摸摸她的后脑勺：“傻姑娘，再哭就不好看了。” 李雯抬手抹去眼泪：“嗯，不哭了，等我以后有机会我会去江城看你的！” “嗯好的。”杨姝应下。 每次分别，都会说再见，但是没有人知道，好多“再见”说得太轻松，到后来就成了永生不再见。 第68页 张浩主动提出要送杨姝去机场，杨姝没有拒绝。 她坐上车的时候，回头看向外面的人，没有陈劲。 引擎发动，车缓缓驶出林云市森林公安局。 杨姝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果然是陈劲。 陈劲：【注意安全。】 杨姝刚关了屏幕，结果又一条简讯进来。 【对不起。】 杨姝扯了扯嘴角，关了屏幕，什么都没回。 那天陈劲没等到杨姝的回信，而杨姝也不知道陈劲一直开着车一路跟着张浩，护送她到机场，看着她登机，看着她的飞机起飞。 一直到飞机在江城降落，见到顾梓欣，杨姝才缓过神来。 早晨她还在西南边陲，中午就到了物慾横流的大都市。 杨姝感觉自己去林云的这段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仿佛她生命也跟着改变了。 “让我看看，”顾梓欣围着她转了一圈，“黑了，瘦了。” 杨姝白了她一眼：“还有呢？” “身材更好了！”顾梓欣接过她行李，“老实交代，硬如磐石什么意思？” “……”杨姝有些无语，“不提他了，没意思。” 顾梓欣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那就不说，走，我带你参加个宴会去，放松放松。” 杨姝摆手：“你饶了我吧。” “别啊，”顾梓欣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负责美就够了！” 杨姝需要休息：“不去，我得睡觉。” “行行行，”顾梓欣回，“你去趟云南，怎么回来变成家长作风了。” 听到“家长作风”四个字，杨姝脚步一顿，脑中出现了陈劲的脸和那句“对不起”。 “喂！想什么呢？” “是不是想你的陈队长啊？”顾梓欣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我想他干什么。”杨姝随意回答。 顾梓欣朝她眨了下眼：“当然是想他的磐石了！” “……”杨姝无语，“老色女。”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顾梓欣承认得大方，“对了你多跟我讲讲陈队长的故事呗？我很好奇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让我们杨大美女甘心留在那里追求啊？” “他啊，”杨姝不假思索，“半途而废，口是心非。” 顾梓欣：“……” 第31章 职务之便 杨姝刚到公寓楼下,就看到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楼下。 她和顾梓欣告了别，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向楼口。 “杨姝。” 不大不小的一个女声响起，稳重又有压迫感,杨姝脚步顿下，唿出一口气,还是转身走过去。 黑色奔驰后座的车窗降下，里面坐着的女人穿着精緻，头髮盘起，成熟大气的妆容配合上一点点笑,每个细节都透着完美和得体。 杨姝弯腰,朝前座的司机打声招唿：“李叔好。” 李叔为杨诗云开车已经快二十年了，也算是看着杨姝长大的,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相处并不和谐。 他扭头迅速朝杨姝笑了笑，就转过头去了。 杨诗云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姝,语气有些不满意：“怎么穿成这样？” 对于杨诗云的这种评价，杨姝早就习惯了。 她一点不在乎。 杨姝喜欢张扬,喜欢自由,想穿什么穿什么。 而杨诗云又偏偏是个保守派，从思想到衣着。 杨姝看了看杨诗云那一丝不苟的妆,语气平平：“这样怎么了？我知道杨总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我听贺教授说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已经好了。” 杨诗云看着杨姝的态度,终究还是忍了忍：“上车,跟我吃顿饭。” 如果是平时，杨姝肯定扭头直接走。 但是这次，她突然改了主意：“行，我正好有事儿要问杨总。” 李叔见状,十分有眼色地主动下车，把杨姝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黑色奔驰驶向城郊的一家高档中式餐厅。 这里装修精良，环境幽闭，是江城上流人士最喜欢的地方。 杨诗云和杨姝进去的时候，餐厅经理主动迎上前：“杨总，杨小姐，这边请。” 旁边有几个服务生小声议论。 “哇塞，这母女看着像姐妹一样。” “看着关系不太好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这身材也太好了，还是基因重要啊。” 穿过种满竹菊的走廊，又过了一个苏州园林式的庭院，最终到了一个包间。 推门而入，经理微弯着腰：“这边请，高总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高总？ 杨姝还没多想，就看到高宇文站在窗边，背对着门。 “高总等久了吧。”杨诗云说话很有气场。 “刚到，伯母见外了，做晚辈的，等待是应该的。”高宇文听到声响扭头，恭敬地回，“伯母叫我小高就行。” 杨诗云对高宇文的态度很满意：“刚接手公司，这声高总还是要叫的。” 第69页 “以后高氏许多业务还需要和杨氏合作，伯母千万别跟我客气。” 杨诗云在主座坐下：“今天不谈工作，家宴。” 高宇文看着杨姝：“嗯对，家宴，不谈工作。” 听着他们之间的寒暄，杨姝实在是接受无能，所有的话都像飘在半空似的，不实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高宇文给杨姝倒了杯水。 杨姝接过来：“一个小时前。” “为什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杨姝看向窗外，院子里有个假山。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淡淡地回：“不为什么。” “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高宇文见杨姝心情不好，没问别的。 “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高总了。”杨姝喝了口水，笑着回。 高宇文目光停在杨姝脸上，被她的话噎住，他语气深沉了许多：“你的事都是大事。” 这话说出来，再傻的人也能听出言外之意。 杨姝语气也严肃了：“我的事是我的事，师兄的事是师兄的事，还是分开比较好。” 她话说的直接了些，杨诗云有些恼了：“怎么从云南回来，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高宇文虽然对杨姝的态度有些失望，但当着杨诗云的面，他主动给自己台阶下：“伯母别生气，杨姝说的对，事事分明，对大家都好。” 杨诗云一直很欣赏高宇文，很早之前就觉得他能成大器。作为女人她也能看出来高宇文对杨姝的心思，所以这些年也有意无意地一直观察着高宇文。 饭局吃到一半，高宇文被一通电话叫走，桌上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这次回来就别到处採访了。”杨诗云语气平和了许多。 杨姝没说话。 “下周我跟小高说好了，一起去趟马尔地夫，你也跟着去。” “不去。” “杨姝，你别总跟我对着来。”杨诗云又开始不耐烦了。 “父亲是卧底你知道吗？”杨姝突然抬头，双眼盯紧杨诗云，冷冰冰地问她。 杨诗云端着茶杯的手一停，神色突变。 她没想到杨姝会这么问，表情僵住，一时忘了做反应。 片刻，杨诗云敛目：“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杨姝露出讥讽的笑，“看来你很早就知道了，如果我不问，你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呵，杨姝一想到这么多年，母亲瞒着自己，她就觉得杨诗云的这些商场做派更加虚假了。 “你父亲从你出生开始就常年不在家，要不是我，谁给你这样的生活！”杨诗云说着说着也抬高了声音。 她很久没有对杨姝大声说话了，今天要不是杨姝提起父亲二字，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失去控制。 杨姝看着桌上精心制作出来的菜餚，就连筷子根部都是精雕细琢的镂空设计。 “这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充满谎言的吗？” “你——” 杨姝起身，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还有一点杨总说错了，很早开始我就已经不依赖你了，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给的。” 杨姝找李叔拿了行李，打车回了公寓。 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泡到所有肌肉都用不上力了，才起身出来。 大脑和身体都太累了，她裹着浴巾往床上一趟，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接近黄昏了，杨姝起身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 她很久没犯菸瘾了，可是现在却十分想念菸草的味道。 她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细细的女士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太淡了。 杨姝忽然就想起了陈劲常抽的烟，比这个浓，比这个烈。 思及此，杨姝心里低骂声臭男人，又把烟放回了抽屉，砰得一下抬脚踹了一下。 抽屉有防噪音装置，即使杨姝用了很大的力，抽屉还是慢慢悠悠地合上了，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呵，连抽屉都跟那臭男人一样，用多大力也还是那个样子。 杨姝吐了口气，去化妆，头髮放下来，遮住耳朵。 然后套上一条裙子，出了门。 楼下停了一辆车，杨姝回家之前就看到过，没想到她睡了一觉，那车还在。 她多留意了一眼，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 她住的公寓来往车辆频繁，她也没有太在意，上了计程车。 刚坐定，她就给顾梓欣发信息：【宴会在哪儿？】 顾梓欣：【激动.jpg激动.jpg激动.jpg】 顾梓欣：【分享地址。】 陈劲冲破3000米终点线的时候，观看台上的叫喊声铺天盖地地袭来。 林云市公安系统每年都会举行两次运动会，春季一次，秋季一次。 基本上只要陈劲参加的项目，都是没有悬念的第一。 张浩抱着陈劲的东西在一旁等着，见到陈劲冲破终点线，赶紧递了瓶水上去。 结果那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跑了下去。 张浩以及众人都蒙了：“？” 杜伟：“浩哥，队长这是怎么了？不是跑完了吗？” 第70页 另一个队员也疑惑：“是啊，而且刚跑完三千米啊，队长精神怎么还这么好。” “我怎么感觉队长精神反而不好呢。” 张浩重重地嘆口气：“这明显是情伤啊。你们没发现吗？自从杨记者走了之后，队长就一直一蹶不振吗？” “好像还真是这样。杨记者刚来的时候，我以为她跟队长早就是男女朋友了，后来才知道似乎是杨记者在追队长。可是看队长这状态，分明就是队长追杨记者无果，独自郁闷啊！” “原来队长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啊。” 张浩点点头：“看来这回是真陷进去了。” 看台上也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陈劲就像没听到一样，在操场上跑着。 和他一起比赛的人冲过终点线之后，要不躺在地上，要不半弓着身子喘粗气，都是一副被抽干力气的样子。 只有陈劲一个人，稳稳地向前迈着步，黝黑健壮的肌肉上流淌着汗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三千米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在给陈劲加油，还有几个女同事在跑道边拿着水等着陈劲路过。 然而陈劲一个都没接，那几个女同事都有些尴尬，最后悻悻离开。 到后来太阳西斜，夜色降临。 张浩在一旁，看着陈劲的手机响了又响，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跟着陈劲跑。 边跑边说：“队长，你手机响了。” 即使陈劲已经跑了这么久了，步伐却依旧稳健，唿吸平稳。 张浩大步跟上，喘着气问：“同一个号码，打了好几遍了。” 如果不是觉得有急事，张浩是肯定不会冲上去找陈劲的，他可不想自己沦为陈劲发泄情绪的对象。 陈劲只淡淡嗯了一声，看上去不为所动。 张浩又加了句：“是江城的号码。” 听到江城两个字，陈劲突然止了脚步。 张浩没料到陈劲会停，冲出去好远，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又赶忙返回来。 “队长，这是第五个电话了。” 陈劲拿过手机和自己的东西，让张浩先回去了。 他按了接通，低低地喂了一声。 “老同学，你说让我保护一个人，怎么没告诉我对方是个大美女啊。”罗宇打趣陈劲，“我现在十分怀疑你是利用职务便利追求人家。” 第32章 默默守护 陈劲没有理会罗宇的玩笑,反而问：“出什么事儿了？” “没啊，看给你急的，肯定是担心人家吧？” 罗宇和陈劲是警校同学,二人住一个宿舍，罗宇住陈劲下铺,警校期间没少替陈劲收情书，但他从没见过陈劲对哪个异性上过心。 后来陈劲去了云南，也是一直单身到现在。 所以罗宇前天收到陈劲电话，说让他暗中保护一个人的时候,罗宇还有些意外。 这么多年,陈劲从未主动开口让他帮过什么忙，他瞬间答应。 后来他见到杨姝真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当年冷若冰霜的警校校草，居然让他暗中保护一个大美女。 罗宇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劲哥,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默认你是在追人家了？” 陈劲仰头灌了口水,仍旧是没回。 罗宇感觉陈劲状态不对：“怎么感觉你情绪不对,难不成你是已经追过，然后被拒绝了？” 像是发现了一个不可能的秘密,罗宇有些激动：“劲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那你可得抓紧了。我刚看到人家化了妆穿着旗袍短裙进了宴会厅啊,还有红毯呢。” 陈劲拿着水瓶的手一顿,眼前浮现出了杨姝的样子。 当时她刚到林云市那会儿，也是穿着一条旗袍短裙在操场边等他，还有她脚上细细的黑色的高跟鞋。 晚风吹来，陈劲眸色暗了许多,重重地唿气，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 “劲哥，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未来嫂子。” “好。” 陈劲说完就挂了电话。 罗宇坐在驾驶位，看了看宴会厅的入口处，陆陆续续还有俊男靓女往里走。 他把玩着手机，才突然意识到。 刚才陈劲那个“好”字，是不是回復他说的“未来嫂子”啊。 - 杨姝到宴会厅的时候，顾梓欣也刚到。 江城最大的国际酒店，举办过很多电影和慈善活动。 今天不知道是举行什么活动，酒店门口铺了红毯，无数记者扛着相机和摄像等候在一旁。 杨姝脚步一顿。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顾梓欣在一旁催促她。 “这就是你说的宴会？” “嗯对啊，跟我进去吧。”顾梓欣有些心虚。 杨姝看着她今天偏淑女的穿着，双手环抱胸前，眼神危险地看着她。 顾梓欣架不住杨姝这样审视的目光，举手投降：“好好好，我承认，是因为周神要来，行了吧？” 这么些年，杨姝是第一次见顾梓欣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执着。 她看着顾梓欣那求饶的脸，再加上清纯萝莉的妆容，还真有种小家碧玉不忍欺的感觉。 第71页 顾梓欣见杨姝表情稍有缓解，乘胜追击：“再说了，你刚从云南回来，不正好散散心？” 一提云南，杨姝就想到了那个怎么踹都没有声音的抽屉。 “这个理由还可以。” “对嘛，这才像杨记者的行事风格，踏遍千山万水，不为任何人停留！”顾梓欣说得慷慨激昂，杨姝噗嗤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哪个记者先发现了杨姝，闪光灯亮起，拍下了她展露笑颜的那一刻。 旁边有不少明星的粉丝在等待，此时也被杨姝吸引。 “哇！那是哪个明星啊？怎么没见过。” “好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个着名的记者，去过战地的。” “天啊，战地记者啊，还长这么漂亮，没有天理啊。” “就是，身材也好，干脆直接出道算了。” 无数摄像机对准了杨姝，黑黑的镜头像黑洞一样。 自从利国回来，她就没有再做过出镜的报导。 闪光灯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不同于顾梓欣的微笑，杨姝面目冷峻地走向酒店大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周围的粉丝再一次沸腾了。 “连高冷起来都这么吸引人。” “我表示我要粉她啊！！！！” “好御姐！好喜欢！” 走近大厅，顾梓欣才松一口气，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姝：“你听没听到那些粉丝的话？” “嗯？”杨姝没在意。 “她们看到你都疯癫了！要不你考虑考虑签个经纪公司吧。” “我对那些名利没兴趣。”杨姝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哎，你这话要是让有的人听了，得嫉妒死，多少人想尽办法招惹粉丝喜欢都得不到。”顾梓欣为了周干进了娱乐圈，对圈子里的事儿了解不少。 “这叫看热闹，不叫喜欢。来的容易，去的也快。” 顾梓欣右手握拳，假装是话筒，举到杨姝嘴边，装模作样：“那请问杨大记者，您心目中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大厅里有穿戴整齐的服务生经过，杨姝回头，目光穿过门口那片光彩照人的红毯，直直看向悄无声息的黑暗里，仿佛里面涌动着什么巨大的力量似的。 “我心目中的喜欢，是不求回报的默默守护，是比肩前行的共渡难关。” 啪，啪，啪。 顾梓欣鼓掌：“真不愧是记者，随意说的话都这么有文采。” “谁有文采？”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杨姝和顾梓欣同时回头看，是高宇文。 几乎同一时刻，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唿喊声，顾梓欣想都没想：“周神！我得走了！” 顾梓欣朝杨姝挥了挥手机，说了句一会儿联繫，就一熘烟走向了门口。 杨姝和高宇文站在原地，看着顾梓欣风一样地跑过去。 “耳环掉了！”杨姝弯腰捡起顾梓欣的耳环，笑着摇了摇头，“太不小心了。” 高宇文双手插兜：“足够喜欢就会这样，丢失自我吧。” 他眼神看着杨姝，目光深深：“你今天真漂亮。” 杨姝笑得礼貌疏离，轻轻点头：“谢谢师兄，你也很英俊。” 高宇文被她逗乐了。 这些年，每次他稍微表现出一点超越师兄妹的话语，杨姝都会这样，用同样的话将二人的关系再拉回普通朋友的平衡点。 上次在景南市见到陈劲，高宇文就已经有了极度迫切的危机感。 再次见到杨姝回到江城，仍是一个人，高宇文发誓自己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 “对了，伯母说下周要去马尔地夫，我刚好准备——” “师兄。”杨姝打断了高宇文的话。 高宇文没有继续，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不去。” “是不喜欢马尔地夫？那我让秘书找个别的地方。” 杨姝摇头：“不是，跟去哪儿没关系。” 杨姝的反应高宇文早就预料到了，放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还想着那个男人？” 听到高宇文的话，杨姝抬头。 她第一次听到高宇文这样称唿一个人，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是指陈劲。 “跟他无关。”杨姝回得简单，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高宇文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急不得。 “没事儿，师兄就是一问，过去就过去了，未来还有更好的人。” 对于高宇文的话，杨姝没做评价，她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高总，高总，能请问您一个问题吗？” 突然一个拿着相机的人冲上前，对着杨姝和高宇文就是一顿狂拍，嘴里还问着各种问题。 “高总高总，外界猜测您要联姻了，请问这就是您的联姻对象吗？” 高宇文见状，胳膊一揽杨姝，表情瞬间严厉。 此时保安也追了过来，制止了那人。 经理跑上前，对着高宇文和杨姝就是鞠躬：“真对不起，高总，是我的失职！” 第72页 高宇文看了看杨姝：“没事儿吧？” 杨姝往旁边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经理对着杨姝就是道歉：“真是太对不起了！让您受惊吓了。” 杨姝摆摆手：“没关系。” 门口保安很多，杨姝看了看这里距离门口有将近五十米的距离，真要有人冲过来，也不至于中间都没人看到。 她有些疑问，但也没多想。 接下来的时间，杨姝告别高宇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独自享受着自己的时光。 顾梓欣不知道去哪儿了，一晚上都没有见到她。 有不少男人过来找杨姝搭讪，但都被她拒绝了。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舒缓的钢琴曲作为背景音，杨姝觉得无比宁静。 手机亮起，杨姝点开屏幕，居然是杨诗云发来的信息。 【这是当年联繫我的人，是你父亲的同事，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问他。】 【刘察139xxxxxxxx】 杨姝拿上包出了酒店。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几声嘟声响起，每一次都像是过了一个小时，杨姝屏住唿吸。 最后电话接通了，对方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餵?” 杨姝竟没说出话来，她张口，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对方又喂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估计是打错了”，说着就要挂断。 杨姝突然开口：“请问是刘察警官吗？” “嗯是我，你是？” “我叫杨姝。” 四个字，简简单单。 对方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杨姝听着对方的背景音从吵闹变得安静，可能是对方换了个地方。 “我想问问您关于我父亲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刘察终于开口：“你父亲是个英雄。” 江城的夜晚霓虹流转，杨姝站在十字街头，看着车流穿梭。 听筒里的陌生男人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泪目。 那晚她听刘察讲述了父亲的一切故事，从警校自愿做卧底，到做卧底期间的各种情绪挣扎。 以及父亲对她们母女的愧疚。 杨姝在那个十字路口站了不知道多久，听刘察讲述那些往事，仿佛她进入了另一个时空，重新经歷了这一切。 从前的她以为父亲不爱她，以至于她一度觉得自己是不值得爱的。 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她才真正了解到事情的另一面，她才切切实实感受到父亲的挣扎和无奈。 在国家和家庭面前，父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国家。 最后终于说到了死亡。 刘察一度哽咽：“你父亲暴露那天，救了一个男孩儿。” “当时交易地点是在云南边境的一个森林深处，当时龚三和一个贩毒集团勾结，你父亲说有信心打入那个贩毒集团，说他想试一试。但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其实龚三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次交易就是对你父亲的一次考验。” “结果那天，一个男孩儿突然出现在了交易地点。当时和你父亲在一起的人为了考验你父亲，让他杀了那个男孩儿。” 杨姝屏息凝神，小心地问：“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你父亲救了那男孩儿，自己也暴露了。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时空流转，刘察最后一句话落下的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连起来了。 关于成长过程中父亲的缺席，她早就看开了。 而知道父亲是卧底，其实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还是她，生活还是生活，一切都变了，可是一切也都没变。 陈劲收到罗宇照片的时候刚从审讯室里出来。 冯华嘴很紧，几乎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陈劲走到外面，点了支烟，打开照片。 照片里的杨姝，站在霓虹灯的街边，眼睛定定看着远方，手里举着电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劲放大了照片，依然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自从杨姝走后，他以为只要投入案子中，他就能渐渐忘记杨姝，然而他发现根本不可能。 罗宇又发来一条信息：【人家电话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会是有了男朋友，煲电话粥吧？劲哥你得加把劲儿啊！】 第33章 讨您欢心 昨晚因为杨姝要走,陈劲就一晚没睡，今天又审讯了一天，他现在太阳穴突突地跳。 陈劲没理会罗宇的调侃,而是回了一句：【把人看好，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罗宇回了个敬礼的表情。 陈劲没再看杨姝那张照片,而是锁了屏。 初秋的夜晚非常安静，夹竹桃花瓣落了一地，空气里是说不清的花香味道。 陈劲再次想起了在山谷里他闻到的杨姝的发香。 也是这种味道，清香淡雅,却又隐隐有种撩人的后劲儿。 跟她这个人一样。 陈劲深吸一口气,又想起了罗宇那句玩笑。 打了一个小时电话，男朋友,电话粥。 虽然知道是玩笑，但是陈劲的心还是乱了。 昨天她还在这里,现在她已经去到了几千公里外的地方，那里有喧闹的城市和迷人的霓虹。 杨姝是属于那里的,而不是在林云市这样一个偏僻的边境城市。 第73页 陈劲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把警帽放在一旁。 他偏头看着警帽上的警徽，路灯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从进入警校的那一刻起,陈劲就已经做好了把自己交给国家的准备。 他的生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他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至少目前的状态,陈劲无法这样不负责任地回应杨姝,他做不到。 可是一想到昨天杨姝打开他的手的场景,陈劲就觉得烦躁又窒息。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透明小袋子放在手心，里面是他找了几个小时，楼梯间跑了无数遍才找到的碎片。 黑玫瑰裂成了许多瓣，碎钻也基本都掉完了,他已经尽力找了，不知道是不是都找回来了。 陈劲看着那破碎的耳挂，只觉得心像被人狠狠攥着似的，喘不过气。 “睹物思人呢？” 身边突然传来人声，陈劲抬头，是方局。 他正要起身敬礼，方局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稳稳地笑意：“坐着吧。” 方局在陈劲旁边坐下：“审怎么样了？” 陈劲汇报：“冯华交代了一些，但都是无关紧要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冯华已经不被龚三信任了，估计从她身上也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劲嗯了一声，方局说的他也早就想到了。 龚三为人谨慎，冯华是组织的老人，直接开除恐怕会让组织里其他的老人寒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慢慢边缘化冯华，让她自生自灭。 就算被警察抓了也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方局拿了支烟，顺便给了陈劲一支：“再接着审审，我听说那个叫刘哥的人还没醒过来？” 陈劲接过方局递来的打火机，点着了烟：“嗯。” “之前给杨记者下药那个小子交代的赌场呢？”方局又问。 “我去过了，没发现异常，估计早就跑了。”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陈劲吸了口烟，冲着远处吐了个烟圈。 方局经歷过不少大案件，此刻十分沉着冷静：“森宝公司那边先稳住，别打草惊蛇，最好能用它引出龚三。” “是。”陈劲应下。 说完案件，方局见陈劲依然是一副断了魂的样子，于是开口：“我听说杨记者走的时候，你小子偷偷跟去了机场？” 陈劲默默吸着烟，什么都没回。 “真动心了？”方局也是没料到陈劲会变成这样。 见陈劲不回，方局双手拍了拍膝盖，唿出一口气：“以前我跟你介绍过多少姑娘，你连见都不见，我还真以为你跟局里那些人传的一样，喜欢…” 方局顿了顿，陈劲扭头看过去。 毕竟是上一辈的人，方局对年轻一辈的观点还是看不过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了句：“喜欢男的。” “……” 陈劲看着方局脸上费劲的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平时那么严肃正派的局长，如今变得竟有些腼腆了还。 “方局，没想到您也这么八卦。” “少贫，要不是担心你小子的终身大事，我才懒得管。” 陈劲知道方局对自己是真好：“谢谢您，我知道您对我好。” 方局挺直胸，准备起身，他重重拍了陈劲的肩膀两下，由衷地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啊，我还是弄不懂，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 陈劲扭头：“什么？” “有些机会啊，得抓紧，过去了，这辈子就只剩后悔了。” 方局说完起身，走远了。 陈劲看着方局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久久也没说话。 一直到烟燃到菸嘴的位置，烫到皮肤，陈劲才回过神来。 他按灭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夜越来越深了，陈劲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杨姝的名字，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杨姝的微博。 陈劲点进去，手机提醒他要登录微博才能看。 于是陈劲耐着性子去手机应用商城，下了个微博，打开后，开始註册新用户。 手机号，验证简讯，填完之后，还有选择喜欢的领域。 陈劲看着那花里胡哨的页面，什么二次元、漫画、明星…… 都是他平时看都不看的东西，陈劲随意勾了几个，一直点下一步，最后终于进入了微博。 他输入了杨姝的名字，第一个结果是杨姝自己的微博号，但是上次更新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于是陈劲只能返回搜索页面往下翻。 全是杨姝的照片，穿着和罗宇发来的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红毯一尘不染，女人一身旗袍短裙，玲珑身段被勾勒的完美窈窕，一双腿藕断似的白得发光，脚上的高跟鞋纤细精緻。 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杨姝的表情，高傲、冷漠、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大部分照片都是全身照，陈劲往下翻，终于看到了一张正面半身照。 可能因为杨姝当时正在转弯，所以画面不是很清晰，但陈劲还是看清楚了她的眼神。 隔着小小的电子屏幕，陈劲被杨姝的眼神震慑住了。 第74页 就像那天在林泉镇的商业街，杨姝的土豆被抢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静静的，却又波涛汹涌。 他又想起了那晚他冲到木屋里时看到的场景，杨姝缩成一团，自我保护的样子。 每每想起，陈劲都觉得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似的疼。 他记得杨姝当时的状态，她的脸上没有泪痕。 也就是说那么绝望的情况下，她都没有哭过。 到底是内心有多坚强，才会在生死面前，都不肯掉一滴泪。 陈劲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煳的照片，最终长按屏幕保存了到了手机相册。 不同于陈劲，顾梓欣对这张照片颇有微词。 “这照得什么啊？！”顾梓欣大声说，“模煳成这样。” 酒吧音乐有些响，杨姝按灭了她的手机，往桌上一放：“不是说好陪我喝酒的，看什么手机。” 杨姝跟刘察通完电话后，就给顾梓欣发了个简讯说先走了，结果顾梓欣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看杨姝心情低落，说什么都要跟杨姝一起走，随后二人去了酒吧。 她听完杨姝讲述自己父亲的故事，震惊许久。 “陪杨大记者喝酒！”顾梓欣招唿服务生，又点了两杯鸡尾酒。 顾梓欣见杨姝直接昂头就是一杯，上手拦了一下：“悠着点，照你这么喝，几分钟就得倒。” “倒了不是有你呢吗。”杨姝语气已经开始有些飘了。 “那我得把你看好了，你看自从你进了这酒吧，来搭讪的男人数都数不清了。” 杨姝勾唇：“搭讪你的也不少啊。” “没搭讪你的多啊。”顾梓欣噘嘴，佯装生气。 结果二人对视一秒，突然就一起笑了。 真正的友谊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的，她们最想要的就是对方越来越好。 “你现在对于你父亲什么看法？” 杨姝端起酒杯，眼睛眯着，定定看着舞池里的灯光，说：“没什么看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杨姝对于父亲的缺席一直有埋怨。 今天听到刘察说起父亲的往事后，那种埋怨消失了大半，她开始从父亲的角度，尝试去理解父亲曾经的决定。 杨姝知道这种心结的解开，需要时间。 除了对父亲的谅解之外，她还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宿命感。 龚三、父亲、冯华、云南…… 她最开始去云南，调查龚三，完全是职业驱使，并没有多想。 事后居然会发现，那就是父亲曾经去过的地方。 而且现在龚三还没落网。 她想着网上那些关于龚三的传言，金盆洗手亦或者早已死了。 一晚上，太多的信息，杨姝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 顾梓欣看出了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举起酒杯，郑重地说：“来，敬英雄伯父！” 杨姝跟她碰了杯，眼睛看着晃动的酒面，说：“嗯，敬英雄。” 又过了一会儿，顾梓欣已经去舞池里跳了两次了，再回来的时候，气还喘不匀。 “对了，你跟你那磐石到底怎么回事？” “……”杨姝对于顾梓欣给陈劲起得新暱称实在是无语，但她也懒得纠正。 “不回答？”顾梓欣来了兴趣，“不回答可就是还想着啊，来跟我说说发生了啥，让我给你分析分析。” “有什么好分析的，这男人敢做不敢当。”杨姝语气淡淡。 “你这话太引人遐想了，”顾梓欣认真地问，“说，你俩都做了啥了？” “……这是我说话的重点吗……” “说说嘛？就透露那么一点点？” 杨姝摇了摇头：“不想提他。” “那就不提，”顾梓欣也不再坚持了，她往卡座靠背上一靠，“我跟你说，他绝对对你动心了，你啊就等着他来巴巴找你吧。” 杨姝扯了下嘴角，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顾梓欣倒是来了兴趣：“要我说啊，他现在肯定正抓心挠肝地想你呢！” “你怎么知道？” “我说杨大记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顾梓欣一抬手，“就你这样的长相，我要是男的，那喜欢上之后可就是永生难忘啊！” 顾梓欣接着说：“我跟你说，这男人啊就得晾着他，他才能发现自己的心。” 杨姝笑笑：“那你怎么天天围着周神转啊？” 人在局中迷，看别人的感情总是很透彻，到自己身上就都乱了套。 顾梓欣一顿，话锋一转：“那我也陪你，正好最近我接了个唱歌的综艺，你也刚得了新闻奖，想男人不如干事业！” 可能是刚从云南回来，再加上心情波动，杨姝没喝几杯就醉了。 下了计程车，顾梓欣穿着高跟鞋，一手架着杨姝，一手拿着两个人的包，勉强走稳。 “我想吐。” “什么？”顾梓欣没听清。 下一秒，杨姝推开她，直接冲到最近的一棵树旁边开始呕吐。 第75页 顾梓欣几步跟上扶住她的胳膊。 吐了之后，杨姝觉得舒服多了，抬头就看到远处停着辆车。 她指了一下，喃了一句：“怎么又是它？” “谁？”顾梓欣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除了停着三辆车，没看见有人，甚至连个活物都没有。 “眼花了吧，走我赶紧带你上去睡觉去。” 杨姝到家之后说什么都要洗澡。 洗完澡出来，杨姝酒醒了一些，顾梓欣见她出来，把蜂蜜水递给她：“把水喝了，我去洗个澡。” 杨姝端起杯子，刚要喝就听到了门铃响。 她透过猫眼看，发现是穿着工作服装的外卖小哥。 杨姝打开门，外卖小哥递给她一个袋子，上面写着一家饮品店的名字。 “请问是杨姝小姐吗？这是您的外卖。” “我没点外卖啊。” 外卖小哥低头确认了一下订单，又看了下地址，问：“是这里没错，是您的订单。” 杨姝接过袋子，很是奇怪。 外卖小哥却说：“您看，这订单上写的饮品都是醒酒的，沙梨酸奶、蜂蜜柚子、鲜榨葡萄。” 醒酒的？杨姝更加不明白了。 外卖小哥倒是很懂的样子，他一下就猜到了：“说不定是您的追求者为了讨您欢心，帮你买的呢。” 第34章 生命可期 杨姝头实在太晕了,她不想为难外卖小哥，于是收下饮品，随手放在了玄关台子上。 时间太晚了,顾梓欣洗完澡，决定就睡在杨姝家。 第二天一大早顾梓欣接到公司电话,说有紧急会议，就离开了。 杨姝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 她吃了点面包和牛奶，准备去报社一趟。 经过玄关的时候，她看了眼饮料,又回忆起了昨晚外卖小哥的那句话,不知怎的，她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陈劲。 杨姝晃晃头,一侧嘴角一勾。 一晚上的时间，饮料已经变质,她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登上高跟鞋就出了门。 她到报社的时候,贺钟明已经在等她了。 “瘦了。”贺钟明推了推眼镜,站起身，走到沙发区,示意杨姝坐下。 “来,跟老师说说,这次云南之行有什么感受？” 杨姝嘴角翘起,微笑：“还行吧。” “我看你的报导了,写得很好，不失当年的风采啊。”贺钟明感嘆。 “您又取笑我。” “这是你应得的，”贺钟明清了清嗓子，“这次关于穿山甲的报导已经非常震撼了,将来的潜在报导空间也很大，已经有不少电视台的人找到我，想跟你合作做后续报导了。” 见杨姝没说话，贺钟明又主动说：“没事儿，这事儿不着急，相关信息我发到你的邮箱了，决定权在你手里。” “嗯，”杨姝轻轻应下，“知道了。” 杨姝在报社有间单独的办公室，但她很少用。 她出了贺钟明办公室的时候，思索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在这里呆了。 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议论声。 “回来了？” “是的，我刚看见她进主编办公室了。” “主编怎么对她这么好，关系不浅啊。” “不止主编，你没看过网上的消息吗，她跟高家二少爷走得也很近哦~” “切，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儿嘛，自从来了我们报社，就一直高冷脸，好像谁欠她什么似的。” “是的呢，最近还得奖了，说不定又是走了什么关系呢，嘿嘿。” 杨姝从前对流言蜚语不放在心上，但有时候你没有反应，那些人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她轻咳了一声，转身进了茶水间。 里面的人一见杨姝进来，赶紧闭嘴，转身搅咖啡去了。 杨姝去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转身走向门口，快出去的时候突然驻足看了回来。 里面的人也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扭头，本来偷偷看杨姝背影的她们被本人逮个正着。 杨姝的气场太大，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看过来，屋里说闲话的人就已经招架不住，心虚得不行。 气氛僵持了几秒。 杨姝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勾了勾嘴角，留下一句：“糖再多加一勺。” 杨姝离开之后，屋里的人还心有余悸。 “她没生气？装什么装。” “确实好多了。” “什么好多了？” “我多放了一勺糖，确实好喝多了。” “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听我说话？！你不觉得她刚才很高傲吗？” “还好吧……” “切！不跟你说了！” 杨姝到报社楼下的时候，一出门就发现路对面停着一辆车，她见过。 是之前停在她家楼下的车。 直觉告诉杨姝，这一定不是巧合。 但是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杨姝不敢轻易做反应。 她照常走出办公楼，向西边的小吃街走去，她最喜欢的一家面馆在那里的一个小胡同里。 面馆面积不大，里面也只有三张桌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家面馆，只有老主顾知道。 第76页 主人是一对年过七十的退休老人，姓贾，杨姝叫他们贾爷爷和贾奶奶。 “有人吗？”杨姝掀开帘子进去。 “来了来了，”贾爷爷从后厨走出来，“小杨啊，好久没见你了，这次去哪採访了？” 杨姝刚走进去，就闻到了空气中飘的面香。 她坐在了她经常坐的地方：“云南。” “云南啊，好地方，有山有水，你贾奶奶啊，一直想去那儿。” “风景是不错。”杨姝回。 “人呢？” “什么人呢？”杨姝不解。 贾爷爷似是看透了杨姝的心思：“什么都逃不过你贾爷爷的眼睛，你刚才那句风景是不错，言外之意就是人不行哦。” 杨姝没想到贾爷爷七十多了，思维竟然这么敏捷细腻。 “让你贾爷爷猜猜啊，是不是生一个男人的气？” “您怎么学会八卦了，小心我告诉贾奶奶。” “我这怎么是八卦了，我这是关心你，”贾爷爷坐在杨姝对面，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讲，这男人啊，你得若即若离。” 杨姝看头髮花白的贾爷爷给自己出谋划策，心里不知怎的充满暖意。 “您是不是就是这么被贾奶奶收了的啊？” “谁被我收了？”贾奶奶端着面走了出来。 “我我我。”贾爷爷起身走到贾奶奶面前，低头在贾奶奶额头前轻吻了一下。 “你这个老头子，有人看着呢！”贾奶奶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嘴角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杨姝感觉累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 贾爷爷和贾奶奶最能把她带回到最真实的生活里。 在这里，她能感觉到生命可期，人间烟火。 吃完了面，杨姝起身出了门。 胡同里人不多，她走了几步之后总感觉身后有人似的。 杨姝不觉加快了脚步。 快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她迅速闪身，找到了一处藏身之地，然后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罗宇从没有来过这片地方，以前办案来过几次，但这胡同到处都长得差不多，罗宇绕了几圈，已经有些晕了。 此时他手机响起，是陈劲。 “怎么样了？” “好像跟丢了。” 陈劲简直无语：“跟丢了？” 罗宇听了陈劲的声音，一阵紧张，他在警校的时候就憷陈劲，工作这么多年，这习惯依然还在。 “您放心，”罗宇边走边说，“昨晚上的醒酒饮料我看外卖小哥都送到了，人我绝对能再找着——” 杨姝本来不想出手，但听到那句醒酒饮料，她一下就来了精神。 这个人知道她的地址，还知道她平常出入的地方，杨姝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罗宇手里拿着手机，根本没想到身旁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眨眼之间，他的腿弯被踹软，摊在地上，刚要站起来的时候，杨姝就从后面压制住他。 “说，谁让那你来的？！” 罗宇刚要骂操，一扭头就看到了是杨姝。 表情瞬间改变：“嫂子好身手啊，嫂子轻点儿，我是自己人啊，自己人。” “谁是你嫂子！”杨姝手下一用力，“说，谁让你来的。” “嫂子原来你反侦察能力这么强啊，那劲哥还让我保护你，我感觉你这一挑三都没问题啊。” “少废话，谁是劲哥？” “哎呀，劲哥！嫂子轻点儿，真的是自己人啊。我手机最近的通话就是他，不信你打过去啊。” “陈劲？” 罗宇这才反应过来要讲全名：“对对对，陈劲！劲哥让我保护你的！” “那昨晚上的饮料？” “那也是劲哥远程点的，非要让我给他汇报是否送到了。” “他还让你干什么了？” “别的没了，就是保护你的安全，”罗宇说着就觉得杨姝似乎安静了一些，于是趁机又说，“劲哥是真对你好，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 突然一旁地上罗宇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是劲哥。 罗宇看不到屏幕，但是他能猜到是陈劲：“肯定是劲哥！劲哥肯定是太关心你了。” 杨姝语气淡淡的：“是吗，这就叫关心了？” “这还不叫关心吗？劲哥是我见过最男人——” 罗宇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杨姝对着听筒讲了一句：“陈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罗宇：“？？” 电话另一侧的陈劲：“？？” 听筒里传来一阵沉重的唿吸声，再次听到杨姝的声音，陈劲还有些懵。 尤其是这句话，一下让他们想起了那个无名的山谷。 当时杨姝也是这么激陈劲的。 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两个人同时想起了那段回忆，那个场景，以及他们的初吻。 “对不起。” 陈劲声音低低的，通过听筒传来，伴着嘶嘶的声音，杨姝觉得他像是生病了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整个人也闷闷的。 第77页 杨姝有一秒钟没说话。 陈劲又说：“罗宇是我警校同学，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谢谢陈队长提醒，我的採访已经结束了，那里的事情跟我也没关系了。”杨姝平静地说着，“对了，我自己的安全，我自己有数。” 电话挂断很久，陈劲的心跳依然很快。 他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像是被人撕了个口子似的。 那里的事情跟我也没关系了。 杨姝的话那么冷情，甚至还有些排斥他。 今天的林云市有暴雨警告，此刻天边传来一阵惊雷，陈劲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地站在原地。 很快，雨点落下，迅速打湿了男人的衣服。 那一刻，陈劲终于再也抵抗不住了。 曾经他以为拒绝她对双方都好，可是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态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杨姝那样强势地闯入他的生活，又那样高调地离开。 看上去杨姝似乎是那个追人不成的人，但其实陈劲才是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他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也许是在那个山谷，又或者是在那次卧底行动，或者从初见就开始了。 她的高傲，她的无理，她的黑玫瑰，她的一言一行，渗透在了陈劲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像毒药，让人上瘾的毒药。 “队长，怎么不进去躲雨？一会儿例会见！”李雯头上顶着个文件夹从陈劲身边跑过，主动打招唿。 对于陈劲的萎靡，队里的人早就习惯了。 只是自从陈劲加入了队群，大家就不敢在群里八卦了，但是陈劲的状态大家看在眼里，谁见了都说，原来队长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不去了。”陈劲突然开口。 “什么？”李雯有些疑惑。 “不去了，你让张浩主持，我得去趟机场。” “机场？”李雯以为又有记者要来了，“接人吗？” “不是，”陈劲突然抬头，看了看地上花坛里摆着的唯一一盆茉莉花，“去江城。” 第35章 重现波澜 杨姝去了她常去的酒吧,顾梓欣还在忙综艺的事情，所以她也没联繫顾梓欣。 酒吧里人还不多，杨姝找了个吧檯的位子坐下。 她点了杯柠檬水喝着,大脑完全放空。 头顶是经典老歌，老到杨姝想起了从前看老旧电视机的年代。 过了不知道多久,调酒师换班。 “今天稀奇了，居然没点威士忌。” 杨姝抬头：“你今天也稀奇了，怎么没化浓眼线。” 赵全捏着兰花指，声音嗲声嗲气：“我这不是最近看上个男人嘛,听别人说他不喜欢浓眼线。” 杨姝觉得稀奇：“想不到你还挺能付出的。” “那是,”赵全突然低了身子，“亲爱的,那边有个男的可是一直看着你呢，是个极品呀。” “没兴趣。”杨姝看都没看。 赵全调了杯酒放到杨姝面前,又说：“你别看咱俩性别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咱俩一样。” “什么？” “都喜欢男人啊。” 杨姝：“……” “你相信我,他都看你看半天了,那眼神赤裸裸的，就两个字。” “什么？” 赵全啧了两声,笑得不怀好意：“想要。” “……” “你要是没兴趣,那我可就上了啊？”赵全整了整衣服。 “你不是刚看上一个吗？”杨姝瞪大了眼睛。 “我说了吗？我有说吗？”赵全直打马虎眼。 杨姝轻描淡写说了句：“花心。” 杨姝没想到赵全还真的开始调酒,这也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转身看过去。 有些微醺的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眼角的笑意,就隔着人群撞进了男人的眼里。 酒吧灯光有些暗,但是男人的眼神却格外锐利。 杨姝看不清那人的面部，只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想起了陈劲。 她心里一动，怎么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杨姝不动声色,转过身。 “怎么样？是不是极品？”赵全端着调好的酒准备过去，“我刚才看到他的身材了，很有男人味儿，比那些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男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赵全还有些紧张：“你说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杨姝想都没想就回答。 “我信你了。”赵全说完就走了过去。 此时的陈劲，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杨姝身上。 他看着杨姝的背影，心乱了。 早些时候，他去了机场，坐了最近一班的飞机，找到罗宇，罗宇也不知道杨姝在哪儿。 于是他就让罗宇把杨姝这些天去过的地方都告诉他，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 最后才在这间酒吧看到她。 陈劲没有马上上前打扰她，而是就这么远远看着杨姝。 躁动了许久的心在看到杨姝的剎那平静了，他发现即使是这么远远看着，他已经满足了。 第78页 然而刚才杨姝回头那一望却让他的心又重现波澜。 几日未见，她气色比在云南时好些了。 她穿着纯黑的贴身裙，平肩设计，头髮垂在身后，陈劲脑中一下想起了那晚在宿舍里杨姝被他压在身下的场景。 男人体内涌出一股躁动，很强烈，不容忽略，只是陈劲掩藏得好，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全此时也走到了陈劲旁边：“帅哥，需要酒吗？” “不需要。”陈劲拒绝得直接，他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跟杨姝是朋友？” “你们认识？”赵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早知道你们是朋友，我就不来搭讪你了。” 赵全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啊帅哥你——” “我叫陈劲。”陈劲实在是受不了赵全一句一个帅哥的称唿，于是主动自己介绍。 “沉浸？这名字真配你。”赵全看着眼前这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陈劲一顿，眼睛又看向杨姝：“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让我猜猜啊，难不成第一个这么说你的是杨姝？” 陈劲点点头：“你跟她是朋友？” 他又问了一遍。 “对，她经常来这里喝酒，每次採访前採访结束都来，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赵全见陈劲眼神一直瞟杨姝，来了兴趣，“你是不是喜欢杨姝？” 虽然陈劲周围的人都看出来陈劲对杨姝是上了心，但是还真的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杨姝？ 陈劲抬头，低低嗯了一声。 虽然陈劲没有说出喜欢两个字，但赵全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那一声嗯里带的情绪太浓烈了。 - 杨姝低头喝着酒，脑子里回想着刚才那个眼神。 像蛰伏的野兽，跟那男人一模一样。 呵，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陈劲。 杨姝喝了口酒，嘲笑自己都产生幻觉了。 那臭男人使劲儿戳也不动，怎么可能来江城。 赵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杨姝决定先走，她干了酒杯里的酒，正要起身，旁边坐下一个人。 “要走？” 杨姝心里想的是陈劲，听到声音勐地扭头，在看到高宇文的脸时，恢復了平时淡淡的神情：“是你啊。” 高宇文坐下，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你以为是谁？” 杨姝重新坐好，把玩着空酒杯：“没谁。” 高宇文看了看她的裙子，眼神温柔：“这件裙子很好看，非常适合你。” “那哪件裙子不适合我了？”杨姝开玩笑。 高宇文笑笑，松了松领带，示意服务生加两杯酒：“哪件都合适。” 他举起酒杯，对着杨姝，收敛起了笑容：“你穿什么都很美。” 灯光昏暗，杨姝感觉酒喝得有点儿上头，她看得出高宇文这话是另有意思，于是主动起身：“师兄，我先走了。” 可能是起身太快，她感觉大脑一黑，低血糖了。 一双大手扶稳了她，杨姝想摆脱高宇文的手，于是往旁边的吧檯上靠了靠。 高宇文见她躲，犹豫了半天还是松了手。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高宇文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男人。 隔着喧闹的男男女女，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就像上次在景南市一样，因为杨姝，他们的对视永远是充满敌意的。 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 赵全当然也看到了高宇文，他本来想带着陈劲去找杨姝，结果刚站起身就看到高宇文正搀扶着杨姝。 高宇文喜欢杨姝，赵全是知道的。 以前也有男人搭讪杨姝，但只要看到旁边的高宇文都会退避三舍，毕竟这是江城高家二公子，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但今天是赵全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跟高宇文对视的。 旁边的男人丝毫不畏惧，反而火力全开。 倒是远处的高宇文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慌张。 赵全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身材高大，侧脸凌厉，他身上有着常人没有的正气和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轻而易举就凌驾于高宇文之上。 赵全好奇，以前怎么从来没在江城听说过陈劲呢。 杨姝站稳后，拿了包：“我先回家了，累了。” 高宇文也收回视线，身子拦在杨姝和陈劲的中间，说：“我送你。” 杨姝没拒绝，往门口走去。 看着杨姝和高宇文离开，陈劲也拿出钱放在赵全手里。 赵全一看：“给太多了。” 可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到了杨姝楼下，她下车，楼里的管理员正好路过：“杨小姐你好，有你的包裹，还挺多的，在一楼值班室。” 杨姝点点头：“好，谢谢你。” “要我帮你搬吗？” 杨姝刚要说不用了，高宇文就已经下了车，按了锁车：“走吧，我帮你。” “那麻烦师兄了。” 高宇文侧头，不动声色地唿出一口气：“什么时候能不跟我这么客气。” 第79页 “什么？” 杨姝没听清。 “没什么。”高宇文尴尬一笑。 到了值班室，杨姝才看到是两个大纸箱，她问管理员：“请问有推车可以借一个吗？” 一般楼里都有小型推车，以前杨姝网购家具都是这么运上去的。 “不好意思啊，杨小姐，我们这里的推车全部都坏了，新的要后天才能到。真是不好意思！” 杨姝无奈，看着这两大箱子，头疼。 高宇文直接上前就抱起一个箱子：“我帮你搬上去。” “太沉了。”杨姝说。 “没关系。”高宇文已经搬起一个朝电梯口走去了。 杨姝只能跟上。 到了公寓门口，高宇文把箱子放到杨姝玄关门口：“你不用下去了，我去搬另外一个。” 高宇文到一楼的时候才想起了自己手机落在了车上，于是先去车里拿手机。 他刚转身就又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陈劲。 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高宇文锁了车，慢慢走向陈劲。 “陈队长来江城办事？”高宇文问得冠冕堂皇。 陈劲没回。 高宇文不知怎的开始有些怒气，只要一想到杨姝看上了眼前的男人，他就无法平静。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看向杨姝公寓的方向：“当初杨姝要买这里的公寓，还是我找人帮她看的。” 高宇文说着往事，仿佛这样就体现出了自己比陈劲的优越。 “她是个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人，”高宇文吐出一口烟，又看向陈劲，“也包括你。” “停不停留是她的事情，谁也干涉不了。” 陈劲终于开口说了这句话。 高宇文夹着烟的手僵了僵。 他忍着被陈劲挑起的怒气，外表仍然不动声色。 “对了，最近我去浦城，和陈氏企业做了不少生意。” 听到陈氏企业四个字，陈劲难得地换了表情，但只一瞬就过去了。 “据说陈总唯一的儿子早年离开家庭，要追求自己的理想，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高宇文弹了弹菸灰，“不知道陈队长怎么看这件事。” 高宇文上次去浦城跟陈氏谈项目，听了些传言，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如果陈劲是陈氏独子，那之前他查不到陈劲的背景也情有可原。 可是高宇文有一点不明白，陈劲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要，非要跑到个偏远山区做基层警察，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高宇文虽然不知道那原因是什么，但他有种直觉，这个原因对陈劲很重要，甚至难以启齿。 所以他才这么激陈劲。 陈劲没说话，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 “行，”高宇文又说，“对了，我会向杨姝提出联姻，到时候陈队长记得来喝我们的喜酒啊。” 高宇文搬着另一个箱子上来的时候，杨姝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他见杨姝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累。”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关上了门，杨姝走到窗边去开窗户，随后就看到远处一个背影闪过。 高大健硕，极其熟悉，像极了陈劲。 她晃晃脑袋，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一天几次产生幻觉，杨姝都觉得自己好笑。 又过了几天，她跟顾梓欣聊起自己的经歷，顾梓欣却非常感兴趣。 “幻觉？” “对。” “哎呦喂，我们杨大记者真的动心了啊。”顾梓欣开她玩笑。 杨姝白了她一眼：“正经点儿。” “我说真的啊，你说你对那磐石总放不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总拒绝你啊？” 杨姝咬了口三明治：“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看你，外貌出众、事业有成，从来都是别人追求你，你拒绝。”顾梓欣放下手里的奶茶，认真说，“突然遇到这么一个男人，你第一次动心，看上他了，结果他没看上你，你什么感觉？” “你说明白点儿。” 顾梓欣无语了，这还不够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 “对啊，不甘心，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可能就是不甘心他居然对你没感觉？” 杨姝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高大的写字楼门口进进出出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不甘心吗？ 她还真不确定。 不过有一点顾梓欣说对了，那就是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 她长这么大，从小就是同龄人关注的对象，也不缺少追求者，可从没有一个异性让她有过不一样的触动。 可是陈劲不一样，自从那天她坐在宝马车里，抬头看向窗外他的脸时，杨姝就被他吸引。 后来的相处中，即使陈劲一直是拒绝的姿态，她也从未想要退缩。 反而跟陈劲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她这些年最刺激也最踏实的时光。 “喂，”顾梓欣在她脸前晃了晃手，“还在想你的幻觉呢？” 第80页 “我跟你说，就算是他真的来找你了，也没关系，他只要来第一次，就还会来第二次，要是不来第二次，他也太没恆心了，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你花心思。” 杨姝笑笑，不置可否：“对了，你昨天综艺怎么样？” “还行吧，是个素人唱歌的综艺，有专业评委，公司决定让我去试试，说不定就火了呢。” “素人唱歌？” “对，”顾梓欣说着放下奶茶，拿出手机，“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还得去关注一下那节目的官方微博，做做宣传，虽然我是十八线，但想红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杨姝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的天啊！”顾梓欣捂着嘴叫出声。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杨姝有些嫌弃她。 “你看这个，看这个热搜。”顾梓欣把手机放到她面前。 杨姝对热搜从来不感兴趣，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 热搜第三。 #江城高氏总裁联姻美女记者杨姝# 杨姝点进去，发现全是她和高宇文的照片。 背景是她从林云回来那天陪顾梓欣去参加慈善活动的宴会厅。 照片里，高宇文从后面环抱着杨姝，身体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二人显得关系极为密切。 而关于她和高宇文的关系，网友也迅速扒出。 “听说高家二少爷曾经也去过利国，杨姝还救过他。” “真的啊，还是经歷过生死的啊，好浪漫！” “我也想要这样有保护欲的老公！” …… “啊。”张浩捂着嘴看着热搜，整个人都傻了。 他抬头看到了同样在看微博的李雯，两个人对视一眼，很久都没有说出话。 林云这几天一直下暴雨，偶尔放晴一天，天空也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训练间隙，陈劲走进来，看到张浩犯傻的样子，呵斥：“想什么呢，去把一会儿训练用的沙袋拿来。” 张浩赶紧收起手机：“哦好，这就去。” 走到一半他不放心，又折回：“那什么队长，你有微博帐号吗……” “有话就说。”陈劲心情不好。 “没什么没什么，小事儿小事儿。”张浩还是决定不说了，往旁边的器材室走去。 陈劲看着张浩的背影，许久收回视线。 以前队里的人就经常讨论微博的热议话题，陈劲从不用微博，他也不感兴趣。 上次他註册帐号，还是因为想看看杨姝。 陈劲喝了点水，准备离开休息室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去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阴云密布，陈劲狠厉的命令声响彻整个操场。 “上个月的体能测试，队里有一半的人都退步了，是不是我这段时间对你们要求放松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队长嘴里的怒气，谁也不敢说话。 “问你们话呢，是不是！” 陈劲提高了嗓音，声音震在每个人心里，所有队员齐声：“不是！” “全体都有，负重跑步，十圈。” “是！” 刚跑完第一圈，天上下起了雨，不一会儿雨越来越大，所有队员都浇湿了。 以前陈劲也经常让他们在雨中训练，说是这种极端环境更能考验意志力。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跟罪犯搏斗的那天是晴天还是雨天，所以训练也不应该和天气有关系。 一个合格的人民警察应该在任何天气状况下，都能追捕罪犯，保护人民群众安全。 十圈结束之后，陈劲也有些喘，毕竟是负重跑步。 接下来是攀爬训练。 雨越下越大，陈劲考虑到安全问题，给了他们选择，愿意训练的留下，其他人自行决定。 陈劲说完，直接转身开始了训练，身影消失在雨雾中。 众人互相看了看，决定跟随队长的脚步。 可是雨天让攀爬训练变得困难许多，不管是抓握还是脚蹬，都很容易打滑。 不少人爬到一半一直上不去。 后来许多人直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进了休息室，他们累得躺在地上，根本不想起来。 “太累了，真是太累了。” “队长是对的，只有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训练，才能看出真本事，我居然都爬不上去了。” “就是，但队长好厉害，我都见他爬来爬去好几回了。唉，队长呢？不会还没回来吧？” 此时张浩站在门口，望向操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没有，队长还在爬。” “还在爬？！” 众人围到门口，看着雨中的陈劲来回攀爬，二十米高的架子，轻松就上去了。 “不愧是队长，负重十圈还这么有精力。” 杜伟说：“对了，队长那天是不是去江城了？” “江城？去找杨记者了吗？” “好像是的，可是自从回来，心情似乎比去之前更差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暴雨中还要练啊。” 第81页 “以前我总觉得队长训练起来是魔鬼，可是看着队长这样，我居然还有些…心疼。” 第36章 轮迴羁绊 从前网上不是没流传过杨姝和高宇文的流言,但是杨姝从不放心上，高宇文也是第二天就让人删除了。 可是这是头一次，直接排到热搜前三的。 杨姝着实震惊一下,随后又把手机递给顾梓欣。 “你居然也不做反应？” 杨姝说：“没事儿，高宇文会删的。” “你怎么知道？” “以前都是他处理的,”杨姝淡定地吃着三明治，“他比我怕这些流言。” 顾梓欣将信将疑地收了手机，说：“我看不一定。” “以前高宇文是怕这些流言影响自己继承家业，可是现在整个高氏已经是他的了,他不怕这些了。” 杨姝不想想这些事情,对于流言蜚语她早就习惯了。 那年从利国回来，她的微博低下全都是谩骂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杨姝到最后都麻木了。 网络时代,一个话题起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高宇文自己捅出来的？” 杨姝看着顾梓欣：“你是柯南上身了吗？” “我说认真的,你看啊, 第一，那天宴会安保森严,怎么可能就出现一个记者拍了你跟高宇文呢？” “第二,高宇文什么人,高氏总裁,这种公众场合,身边能没有保镖？结果居然让一个娱乐记者钻了空子，还拍了照片？” “第三，即使上述两点都成立，那那天高宇文看到了那人拍照片,居然都没有让人去把相机砸了？” 顾梓欣说得有条有理：“所以，综上所述，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从一开始，偷拍就是高宇文安排好的。” “……你想像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你要相信我啊，要不然我们打赌。” “什么赌？” “再过几个小时，你看看这热搜是消失还是愈演愈烈。” 晚上是江城新闻奖的颁奖典礼，她跟顾梓欣告别之后，联繫了高宇文，只是电话没打通。 她最后只能打到他秘书那里，但被告知高宇文正在参加跨国会议，接不了电话。 挂了电话，秘书走进高宇文办公室：“高总，杨小姐来电话了。” 高宇文闭着眼休息：“你怎么说的？” “按您的意思，说正在开跨国会议。” “她还说什么了？” 秘书如实汇报：“没说什么，只是让您有空回电话。” “行知道了。” 秘书走到一半转身：“高总，那热搜……” 高宇文喝了口咖啡，说：“先放着吧。” 晚上是江城新闻奖的颁奖典礼，贺钟明给杨姝找了一个专业的化妆团队。 组委会让她准备一段获奖发言，杨姝还没有准备，她坐在化妆室里，闭着眼想着发言稿。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最后总能想到陈劲。 整个林云的经歷，每件事情都有陈劲的参与。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个微博热搜。 如果是从前的杨姝，她不会在乎，可是如今看到这个热搜，她只感觉莫名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和高宇文的名字放在一起，尤其是还有联姻的字眼。 可能是因为上次跟杨诗云吃饭的时候，高宇文和杨诗云你来我往，说着杨姝不喜欢的官话吧。 以前她跟高宇文是大学同学，都是新闻系，高宇文大她一届。 他们都申请去了利国做战地记者，只不过高宇文待了几个月，一次报导差点儿送命，之后就回国了，说要继承家业。 杨姝陷入回忆中。 她想起了高宇文和杨诗云谈笑的画面。 有些人可能註定不是一路人吧，即使你们一起出发，但观念不同，路途终究是要越来越远的。 参加颁奖典礼的人很多，杨姝作为曾经红极一时的战地记者，再次出现在公众场合，自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有很多媒体是为了她前来的。 一晚上，会场都十分平静，宣布奖项，获奖感言，一直到最后杨姝要上去领奖的时候，观众席里才开始发出隐隐的议论声。 颁奖人说出杨姝的名字之后，杨姝从舞台一侧走了上去。 “哇，好美！” “不是说之前利国的绑架案让她毁容了吗？造谣吗不是，这简直就是仙女啊。” “对啊，又有才华又有颜值，比那些个当红女明星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除了观众席里的议论声，不少记者甚至直接冲到前面拍照。 安保人员竭力阻止才拦下来。 杨姝的获奖感言很简单。 “谢谢组委会，谢谢我的导师贺钟明教授，谢谢关注穿山甲走私的每一个人。” 舞檯灯光照耀着她，女人身着白色晚礼服，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尘不染。 她眼睛看着舞台侧面的大屏幕，上面滚动播放着云南大山的航拍。 深邃静谧的层峦叠嶂，杨姝一时忘记了说话。 第82页 旁边的主持人见她不说话，马上打圆场：“杨记者是不是看照片，想起了什么故事？” 杨姝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旁边妆容精緻的主持人，又扫了眼底下坐着的人。 全场寂静，女人的声音传入麦克风：“最后，谢谢每一位奋斗在边境的森林警察。” 她说完径直走下了舞台，几秒寂静之后，全场爆发了掌声。 也包括坐在观众席的陈劲。 陈劲看着杨姝的背影消失在舞台，久久也忘不了刚才她看大屏幕的眼神。 颁奖典礼之后，有个小型的记者见面会，每个获奖人轮流接受採访。 到杨姝的时候，记者们全都打起了精神，抢着问问题。 “请问杨记者为什么会想到去云南做卧底记者？” “一开始是兴趣和好奇。” “那在云南有没有经歷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有。” “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不能。” 这种一看就是八卦问题，杨姝拒绝得这么直接，问问题的记者直接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几个问题之后，记者的方向直接偏离了今晚的颁奖典礼，转而变成了对杨姝个人生活的考究。 “请问您对于微博热搜怎么看？” “什么热搜？” 不管低下的人怎么问，杨姝都是坦然拒绝，直接回怼。 有一个不怕事儿的记者站起身，大声说：“听说您和高氏总裁联姻了，真是恭喜啊！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决定联姻的？” 顿时在场的人都寂静了。 这是江城市政府设立的奖项，跟娱乐圈网际网路的颁奖风格不同。 这样直接地讨论八卦问题，是违背新闻奖的基调的。 杨姝听了问题，倒也平静。 反而缓缓笑了。 聚光灯下，红唇一开一合。 她脸上带着微笑，说出的话却言辞激烈：“我的生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採访时间刚过半，可是杨姝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下了採访台。 留下了低下一群记者瞠目结舌。 工作人员低声议论。 “哇塞，这直接怒怼，也太飒了吧。” “就是就是，简直就是我心中偶像，对这样八卦的小记者，就得这么怼回去！” 这些记者心里什么心思，杨姝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屑于解释，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出什么，都会被问问题的人写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她是记者，她当然知道一个记者为了博读者眼球，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写出什么样的报导。 近些年记者昧着良心做新闻的事情太多了。 杨姝走向旁边的走廊，她越来越后悔决定来这次的颁奖典礼了。 这些人对她的新闻报导不感兴趣，只是想接着这次机会炒作自己的私生活罢了。 身后的门关上，闪光灯和议论声都被隔绝了，杨姝才放缓脚步，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还没喘匀气，就感觉一个身影从旁边闪过，紧接着她就感觉天旋地转，身子被人拉着，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杨姝第一反应是抬脚就踢，然而脚腕被一只大手稳稳握住。 温热的触感从脚踝传遍全身。 “是我。” 陈劲松开杨姝的脚踝，伸手去开灯，屋内还是暗的，看样子开关坏了，怪不得这间屋子里没人。 接着门缝的光，杨姝抬头看过去，男人一身警服，穿戴整齐。 “怎么是你？” “队里有个参加的名额，凌晨回去，明天还有任务。” 因为杨姝的这次报导是关于林云的，所以组委会自然也会通知林云市森林公安局。 本来陈劲是不想来的，可是最后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再次来到江城。 这件休息室空间有些狭小，陈劲看着近在咫尺的杨姝，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脑子里涌。 陈劲想起了第一次来江城，高宇文说的话。 高宇文说他和杨姝马上要联姻了。 当时陈劲没多想，真的看到热搜的时候，他仍旧是不相信。 可是刚才听到那记者恭喜杨姝，杨姝没澄清，而是笑得明艷张扬，勾人心魄。 那一刻，陈劲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所以才跟着杨姝走进来。 可是真的见到她，他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还好吗？” 杨姝很平静，身子往后撤了半步，问：“陈队长，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事我自己会操心。” “真的要订婚？” “这跟陈队长没关系吧。” 她说完就要拉门出去，还没转身，她就感觉手腕被人扣住。 后背抵上墙壁，男人手撑在她耳边，把她圈在了自己和墙壁中间。 无处可逃，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杨姝心脏漏了半拍，一时忘记了说话。 紧接着，男人低头，灼热的气息喷洒而下，隐忍又小心地问：“你告诉我，要和谁订婚？” 陈劲要听她亲口说。 那一刻杨姝在陈劲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柔软，是她从没听过的音调。 第83页 一闪而过，所以杨姝也没往心里去。 她眉目淡淡：“反正不是你。” 下一秒，她反手抽过男人口袋里的手铐，把陈劲铐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陈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初见的记忆浮现脑海。 他以为她是犯罪人员，抱着她躲过滑落的碎石之后，毫不留情地给她铐上了手铐。 时隔这么久，局面反转。 女人扬起嘴角：“陈队长，最好别惹我。” 最好别惹我。 这句话陈劲也对杨姝说过，就在他们相识的第一天。 现在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命运的轮迴羁绊，他看看手腕上的手铐，许久没有说出话。 第37章 格格不入 颁奖典礼之后的晚宴,不少人找杨姝攀谈，也有许多曾经一起共事的人，说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杨姝很不喜欢。 不少人问了她关于穿山甲报导的细节，对她去那么边远的地方採访的经歷表示佩服,说有机会也要去採访，还可以旅游一番。 杨姝也只是淡淡一笑。 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陈劲身上的味道，她抬眼的瞬间，看到远处一个身着警服的人,眼神不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很显然,不是他。 突然她脑海里想起了那句“凌晨回去，明天还有任务”。 宴会厅外是浩荡的江水,无数高楼大厦，五彩霓虹,绚烂夺目。 如果不是真正经歷过林云市的一切，杨姝也很难相信在这样的和平年代,还有那样一群人,奋斗在祖国边疆。 而在都市里的人，看了她写的一篇报导就幻想她是边旅游边採访,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环境有多艰苦,陈劲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多危险。 更别说还有像父亲这样,做卧底牺牲了生命,却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的人。 她又想起了在景南市参加的森宝公司发布会,那些号称是人工养殖的穿山甲。 杨姝扭头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男人西装，女人礼裙，带着白色手套的服务生穿插其中,一切看上去那么奢华高端。 可杨姝却觉得太虚假。 今晚，她被人赞扬了无数次，说她无畏，说她伟大，说她做的事情有意义。 可是杨姝此刻坐在这里，想着云南的边境，想着此刻还在冒着危险执行任务的人，她觉得她受之有愧。 这几天，杨姝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迴避思考那天刘察讲述的往事。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已经释怀了而已。 可是直到此刻，周围的人推杯换盏，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她开始明白，她并不属于这里。 大屏幕上仍然循环播放着云南森林的图片。 那不断播放的图片像是一个漩涡似的，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那一刻，杨姝像是感受到了一股号召。 杨姝提早离开了，走之前她找到贺钟明：“教授，之后的採访你都帮我推了吧。” 因为这次得奖，已经有不少人找到贺钟明，想要採访杨姝，但此刻杨姝不想接受採访了。 贺钟明手里端着酒杯，刚听到杨姝的话时有些意外，但随后就明白了，语重心长地说：“行，没问题。” “谢谢教授，我先走了。” 杨姝正要转身的时候，贺钟明突然补充了一句：“杨姝，你做的事情确实值得赞扬。” 看着贺钟明，杨姝沉默了几秒，想起了自己在林云市经歷的那些追逐和抓捕，认真地说：“还有更值得赞扬的人。” 杨姝回到家后，收到了刘察的电话。 “餵？” “恭喜你，我看到直播的颁奖典礼了，你的报导做得很好，值得称赞。” 刘察的声音带着中年男人的沙哑。 “谢谢您，”杨姝很礼貌，“我只是做了记者应该做的而已，没有那么大功劳。” 听筒里传来微微的笑声：“你跟你父亲还真像。” 听到父亲两个字，杨姝唿吸紧了，小声问了句：“是吗？” “当然是了，当年你父亲见义勇为，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那孩子的父母说什么都要给你父亲送个锦旗，你父亲怎么都不要。” 刘察顿了顿：“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只是做了警察应该做的，要什么锦旗。” 杨姝想像着父亲年轻的模样，缓缓笑了。 “刚才我说你值得称赞，你说你只是做了记者应该做的，没什么大功劳，这话啊，跟你父亲风格一样！” 刘察说完哈哈笑起来。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刘察清了清嗓子，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刘叔叔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前年出任务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一直在警局做文职，”刘察顿了顿，“但其实我一直想再回到第一线。” “那您的身体……” “你别理解错了，我说的第一线啊，不是警察第一线，是野外救援。” “野外救援？” “对，我结识了一批人做野外救援，大部分都是退休的警察，身体还很好，还想为社会做贡献，于是我们成立了这个救援组织，算是个民间组织。而且，其实我做野外救援还有另一个原因——” 第84页 杨姝似乎有预感，她问：“因为我父亲吗？” 刘察嘆口气：“是的，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畅想未来的生活，你父亲总说，等国家和人民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去做野外救援，用自己的方式去救更多的人。” 杨姝嗯了一声，父亲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更鲜活了。 “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那就太多了，”刘察一听这话就很兴奋，“我们希望能借你的报导，让更多的人了解野外救援，出游的时候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没问题，下次您需要照相摄像或者报导的时候提前告诉我就行。” 刘察是父亲的老同事，这个忙杨姝肯定要帮的。 而且如果这是父亲曾经要做的事情，那她和刘察一起做，是不是也算是和父亲的另一种团聚呢。 “那我们下次出去之前，联繫你，真是太感谢了。” “刘叔叔您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杨姝在沙发上坐下，“对了，你们都是去哪里救援？” “地点还没定，之前他们南北东西都跑过，下次定了，我联繫你。” “好。” 挂电话前，刘察再次感谢了杨姝。 这一晚，杨姝一个人喝了半瓶红酒，她看着城市的夜景，思绪纷繁复杂。 都市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奔波忙碌，看着没有营养的网络视频，竭力去寻找生命的意义，然后在社交软体上发几句文艺的话，就当是一种发泄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生活能如此安定，是有多少人在默默付出，默默坚守。 第二天，杨姝准备去趟书店，刚下楼就见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她只看了一眼，就朝另一边走去。 “杨小姐，杨小姐。”是李叔的声音。 杨姝停下扭头，这才发现是李叔一个人来的，她走过去。 “李叔你一个人？” 李叔人很憨厚，穿得整齐：“对，杨总让我在楼下等你，说务必要接到你。” 杨姝看出了李叔脸上的焦急，她也不想为难李叔，思索了一下后，朝车的方向走去：“行，我跟你去。” 李叔这次把她接到了一家茶馆，幽雅清净，十分别致。 顶楼会客室里，杨诗云抱手坐在座位上，看到杨姝进来，没有动，只淡淡说了句：“坐吧。”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虽然装修极力想要往恬静的风格走，但看着杨诗云，杨姝却只能感觉到压抑，无穷无尽的压抑。 以前她会觉得虽然母亲沉闷，但是至少比父亲抛弃家庭要好，可是自从了解了父亲做卧底的苦衷，而且又知道了母亲故意隐瞒，杨姝对杨诗云更加失望了。 “坐吧。”杨诗云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破天荒地起身倒了杯茶放到了杨姝的位置。 杨姝看着她精緻的妆容，白色珍珠耳钉显得富贵又大气。 可是再多的化妆品和珠宝都挡不住杨诗云眼角的皱纹，杨姝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跟刘察打电话了？” “打过了。” “他都告诉你了？” “都说了。” 一问一答，非常冷漠官方。 “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杨姝看向窗外，她想起了那天刘察讲述的故事，眼底又开始有了湿润，“都过去了，人都没了，谈感想没意义。” 杨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杨姝，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上，我确实做得不对。” 杨姝身子一顿，她没想到杨诗云会说这样的话。 印象里自从杨姝成年之后，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母亲也从未说过任何缓和的话语。 这是第一次。 “我想过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杨诗云说。 “没找到机会？”杨姝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这么多年，一次机会都没有？” 对于杨姝的质疑，杨诗云表现得很镇定：“我承认，也确实是我不想说，是因为我始终无法原谅你父亲。” 杨姝没回。 “从你出生开始，你父亲就基本没回过家，每次回来一次，身上都会有女人的痕迹。” 时隔这么多年，杨诗云再次讲起来，语气里仍旧是有埋怨。 听到那句女人的痕迹，杨姝想起了林云市医院里，冯华躺在病床上对自己讲述父亲的样子。 她知道作为女人，母亲当年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看到杨姝表情有了缓和，杨诗云又接着说：“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上能原谅我。” 许久，杨姝终于端起那杯杨诗云倒的茶，抿了一小口，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是好茶。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杨姝说，“人死不能復生，说这些没有用。” “那就不说这件事了，”杨诗云见好就收，拿出两本文件夹推到杨姝面前，“说说旅游的事情。” “旅游？” “对，上次跟高总一起吃饭时说好的。” 第85页 “不去。” “杨姝，”杨诗云又恢復了命令的语气，“看看哪个好，我让秘书订机票。” 杨姝心里那股气刚因为杨诗云的道歉压下去，此时又被挑起了。 她压着火：“我说了，不去。” 杨诗云往椅背上靠过去，看了杨姝一会儿，终于开口：“是因为那个叫陈劲的人？” 听到陈劲的名字，杨姝勐然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杨诗云：“你查我？” “还用我查吗？”杨诗云回，“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拉你进房间，你注意点儿影响行吗？” 呵，杨姝嗤笑一声：“杨总，希望你明白，我是个成年人，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他是个警察吧，我看他的资料了，年轻有为，相貌不错，只是工作地方太偏远，难道你要跟他异地恋么，再说了，他配不上你。”杨诗云像是讲述着很普通的话似的，“跟他断了。” “？？”杨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现在她跟陈劲不是情侣关系，就算是，那也不是杨诗云一句断了她就应该乖乖听话的。 杨姝嗤笑一声：“杨总，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找人查过他了，信息很不好找，但是名下有辆好车，据说在林云也有套房子，凭基层警察的工资是买不来的，这样的人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杨姝已经听到目瞪口呆了。 杨诗云依然很冷静：“高宇文很好，高氏企业蒸蒸日上，跟你门当户对，趁着这次热搜，正好把联姻的事情定下来。” 听了这句话，杨姝定在原地，一种预感袭上心头。 “是你安排的。”语气极其冷静，带着苦笑。 母女二人对面而坐，空气里飘着茶香，可两个人的眼神里却波涛汹涌。 片刻，杨诗云开口：“这是为你好。” 杨姝终于控制不住了。 为她好，她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 自己的流言蜚语居然是自己母亲参与策划的，杨姝看着妆容精緻的母亲，觉得她太陌生了，陌生到让杨姝觉得可怕。 她起身，准备离开：“看来我今天决定来就是个错误。” 杨姝离开之后很久，杨诗云盯着紧闭的房门，仍旧是久久不能平息。 她还记得在看到陈劲是警察时的心情，她的丈夫是警察，她知道做警察的妻子需要付出的代价。 丈夫的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更别说像陈劲这样工作在最前线的基层警察。 出于一个母亲的保护欲，她无法容忍。 不知过了多久，杨诗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嘲地笑了。 警察、云南，似乎一切都是个轮迴。 出了茶馆，杨姝给高宇文打了电话，秘书仍然说他在开会，接不了电话。 她打开微博，还没点进热搜，就看到有很多私信提醒。 全都是力挺警察哥哥的话语，杨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退回主页，这才看到自己又多了个热搜。 #美女记者杨姝被帅气警察拉进房间# 第38章 我来晚了 杨姝点进去,这才看到是她被陈劲一把拉进休息室的图片。 只是拍摄的人可能是匆忙间经过，照片有些模煳，而且也只拍到了陈劲的背影,所以从照片上只能看到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网友展开了激烈讨论。 “哇，警察叔叔好man啊,虽然看不到脸，但这身材也太黄金比例了吧，绝对是个帅哥。” “看来联姻是假啊，看照片明显杨记者和这个警察叔叔更有cp感啊！” “就是就是,我也想和这个警察叔叔谈一场不脱制服的恋爱！！！” 杨姝随意浏览了一下,她没打算回什么。 这次她和陈劲被拍，联姻的谣言算是不攻自破,她也懒得回。 流言这种东西，有时候越解释反而越麻烦。 顾梓欣最近学会了煎牛排,说什么都要让杨姝去品尝一下。 杨姝到顾梓欣的公寓的时候，闻到空气里的肉香,夸赞：“味道不错啊。” 顾梓欣给她开了门,赶紧往厨房里走：“你自己坐啊，我还热着锅呢。” 过了一会儿,杨姝走进厨房：“我们点外卖吧。” “为什么？”顾梓欣把牛排翻了个面。 “你这从来不进厨房的人,突然要做饭,我不敢吃。” 顾梓欣对杨姝的话感觉无语,她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切,你就看着吧，我这可是按着米其林厨师的方子做的。” “你别在厨房看着我，你赶紧出去，你看着我紧张。” 过了半个小时,顾梓欣终于从厨房出来。 杨姝看过去：“做好了？” “对不起亲爱的，”顾梓欣带着哭腔，“牛排……” “牛排怎么了？” “煳了……” 杨姝苦闷了一天的心情因为顾梓欣这句煳了消散了一半。 “怎么办亲爱的……”顾梓欣瞪着眼睛，声音嗲声嗲气，可怜到不行。 杨姝浑身抖了一下：“你说话正常点儿。” 第86页 “可是晚饭——” 顾梓欣还没说完，门铃响了，她疑惑地看向门口。 只见杨姝径直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她提着两袋外卖走了进来。 杨姝走到餐桌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餐具。” 顾梓欣拿来餐具，又去冰箱里倒了两杯橙汁，她看着这一桌子菜，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什么时候点的？” “你让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 “……”顾梓欣嘆口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你的厨艺。” “……” 她们吃了一会儿，顾梓欣看出杨姝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你这是怎么了？” “跟伯母吵架了？” 顾梓欣知道杨姝早些时候去见杨诗云去了。 “嗯。” 杨姝和杨诗云关系不好，顾梓欣一早就知道，所以她不意外这个答案。 “她是不是又让你跟高宇文谈对象？” “你怎么知道？” “伯母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顾梓欣看着杨姝说，“不过说真的，从父母的角度看，高宇文确实是女婿最佳人选。” 顾梓欣在杨姝身边坐下：“你看啊，高宇文，人又多金，长得也还行，关键是他还一直喜欢你。我要是你妈，我也想让你跟高宇文谈。” 这还是杨姝第一次见到顾梓欣这么理智地分析长辈的心思，十分配合地回答：“按顾大师的意思，我现在最好的男朋友人选是高宇文？” 顾梓欣看着杨姝，眼睛轻轻眯起，摇摇头：“非也非也。” “……”杨姝觉得顾梓欣最近是古装剧本看多了，留下后遗症了。 “我倒认为你那位磐石非常适合你。” “……”杨姝无语，“你什么时候改改这称唿。” “这称唿怎么了？”顾梓欣凑到她跟前，“是谁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刚感受过，硬如磐石啊？” 顾梓欣这么一提，杨姝又想起了那晚在林云市的场景，男人压在她身上，两个人都如火焚身，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晚陈劲的眼神，黑得像是泼满了墨。 提到陈劲，杨姝就把陈劲来找她的事儿说了。 顾梓欣很久没看微博，立马拿出手机，补全了所有信息。 “所以，你把他铐在了休息室柱子上？”顾梓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 “所以他是看到你联姻的热搜，来问你的？” “应该是吧。” 顾梓欣按着杨姝的描述，脑子里构建着当时的画面，居然露出了花痴的表情：“没看出来啊，这陈队长做事这么直接霸道，壁咚啊。我说什么来着，他绝对对你动心了，看了个热搜就开始急了。” 顾梓欣：“我后悔了，我决定收回我刚才的话。” “什么话？” “我决定站磐石了，你看看，人民警察，热血男儿，忠诚爱国，霸道宠男。这简直太理想型了。” 杨姝眯了迷眼：“你认真的？” “那当然，而且你看这微博照片，你俩还真挺配，都属于身材爆表，荷尔蒙型的。” “荷尔蒙型……你这什么比喻……” 顾梓欣突然又问：“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娃娃亲？” 杨姝点头：“小时候见过，后来没见过了，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你那娃娃亲要是找回来怎么办？” 杨姝感觉顾梓欣今天的脑子不太正常：“我小时候咬过人家一口，好像还挺严重的，当时小，没轻没重的。” “咬？” 顾梓欣睁大眼睛。 “对。” “当时他把我的洋娃娃弄坏了，我就咬回去了。所以，我要是我那娃娃亲，估计恨死我了。” “那不一定，”顾梓欣发挥想像力，“说不定你当时一咬，在他眼里算是私定终身了呢。” “……”杨姝无语，“你这是偶像剧剧本看多了？” “我这叫保持少女心懂不懂？” 杨姝往顾子欣盘子里夹了块牛肉：“来尝尝牛肉的正确打开方式，老少女。” 顾梓欣气得脸红。 “好了好了，小少女行吗？美美的小少女，行吗？” 顾梓欣嘴角露出笑意：“这还差不多。不过说真的，要是你娃娃亲也是个大帅比，还回来找你，那和磐石这两个，你选哪一个？” 杨姝听了顾梓欣的问题，觉得太荒谬了，索性也给了个不靠谱的回答：“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全部都要。” 翌日，杨姝刚睡醒就接到了刘察的电话。 “刘叔叔，怎么了？” “杨姝啊，抱歉这么临时通知你，凌晨刚接到消息，云南省景南市发生6级地震，救援队决定今天前往，我觉得太危险了，你这次就先别去了。” 第87页 “没关系，我去。” 杨姝一刻没停，收拾好东西，就去了机场。 战场她都见过，还有什么比战争更危险的事情吗。 飞机降落在景南市机场，她租了辆车，前往跟刘察约好的地点。 震中是在景南市下属的安家县，前去救灾的车辆很多，路上非常堵。 杨姝打开广播，里面传出最新的灾情报导。 “目前景南市周边城市都已派出警力武力，全力支持安家县的抗灾行动……目前仍有不间断的余震，可能会造成后续的滑坡或泥石流……” 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杨姝用了两个小时才到。 她和刘察会合的地点是在距离安家县五公里的位置，因为通往震中的路都被破坏了，所以目前的救援都是徒步进去救援。 刘察见到杨姝，十分抱歉：“早知道情况这么严重，我就不告诉你了，这情况太危险了。” 杨姝看看刘察和他身边救援队的人：“如果是我父亲，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刘察想都没想：“那肯定第一个往前沖啊。” 杨姝笑了：“对啊，不是您刚说过我跟我父亲很像吗？” 刘察和杨姝对视一眼，想起了昔日并肩战斗的战友，眼中竟泛出泪花：“孩子，你很优秀。” 此时，一名身着军装的人走过来。 “请问是守护救援队吗？” 刘察跟来人握了手：“是，我是负责人刘察。” “我们刚得到消息，离这里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旅游团被困，食物和饮水非常短缺，可是目前所有的救援小队都还没回来，人手不够，你们能过去一趟吗？” “没问题。” 杨姝刘察一行人，带上水和食物就往南走了。 道路上全都是碎石和树枝，走起来很艰辛。 路边都是倒塌的房子，杨姝看了看，心里一阵发酸。 “这都是遗弃的房子，地震前就没住人。”刘察说。 “哦。”杨姝收回视线，“震中怎么样了？” “听说，有个村子整个被掩埋，无人生还。” 杨姝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可现在听说这件事，还是很震惊。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永远都在。 “没事儿吧？” 杨姝摇摇头：“没事儿。” 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一辆大巴车，上面写着一个旅行社的名字。 大巴车上的人看到有人来了，下车：“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终于来了。” 刘察他们把带的水和食物分给了大巴车上的人，然后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们是守护救援队，是一个民间救援组织，我们来接你们出去。” 车上的人露出了笑容，纷纷开口。 “太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 刘察继续说：“一会儿大家吃完喝完之后，抓紧时间下车，我们最好赶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去。具体安排——” “你们能行吗？” 刘察的话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杨姝也跟着众人看过去，是个中年女人，穿着驼色毛衣。 中年女人身边的一个男人拉了拉她，看上去他们是一家人，只不过那男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不太敢跟身边的女人叫板。 “你别拉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中年女人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就只是个民间救援组织，经验肯定不多，万一我们跟着你们走，最后出了人命谁负责？” 这一席话，车上的人也都安静了。 “我们救援队里的人，百分之九十的人曾经都是警察，一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的。” 中年女人听到警察两个字，气焰似乎小了些，却仍旧是语气刁钻：“警察啊，那怎么没穿警服，我看都是退休警察吧，说不定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开除——” “你有完没完。” 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中年女人的无理取闹。 大家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杨姝往前走了一步：“这位女士，天就要黑了，如果现在出发，全车的人可能都会获救。每晚一分钟，危险就多一分，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的犹豫，导致了大家生命出现危险，这个责任要算在谁头上？” 这一席话，车上的人又开始小声议论。 “对啊，说得对，我们已经被困这么久了，跟着救援队走是唯一的选择。” “同意，大家没有血缘关系，人家又没有义务来救我们，我们应该相信他们。” “我们跟你们走，我们这就下车。” 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起身下车，中年女人脸上也开始挂不住。 旁边的男人可能是觉得丢人：“让你少说两句，你非要说。” “你别说我，我哪句说错了吗！” “这位女士，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车上，等着天亮的救援到来。我会把我的水和食物留给你。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 杨姝说完就下了车，她语气平静，不急不躁，但中年女人听了却怎么都不是滋味，眼里全是气愤。 第88页 刘察侧头对杨姝说：“很有魄力，做得不错。” “以前採访没少遇到过这种人。” 刘察看着杨姝，再一次感嘆：“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谢谢您。” 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刘察又向大家交代了几句，然后安排了前进顺序，众人开始往回走。 经过吊桥的时候，刘察才发现这里似乎刚发生了滑坡，桥底的木板被碎石破坏。 有人发问：“这桥怎么走啊，没有别的路吗？” 刘察：“没有，其他的路都被堵死了，这是出去唯一的路。” 桥中间有一段间隔很大，他们一个一个地跳过去。 刘察和几个人在前面接人，杨姝和另一个救援队队员在后方守着。 天色暗了，桥下的溪水声也变得湍急了，随着众人的蹦跳，整个吊桥都在晃动，仿佛随时都要断裂开来。 刻薄的中年女人始终不敢跳，杨姝示意另一名救援队队员先跳过去，然后耐心安慰中年女人：“你不用害怕，那边有人接着你。” “可是我恐高，我害怕，我怕死，我儿子还没结婚，我不能死。” 中年女人身材有些发福，可能很久也没怎么运动了，确实不好跳过去。 杨姝握着她的肩膀，弯下身，眼睛跟她平视：“看着我，看着我。” 中年女人真的就安静了，看着杨姝。 “你不会有事的，你会从这里出去，你会看到你的儿子，还有未来的孙子孙女。” “孙子孙女？”中年女人眼睛一下亮了。 杨姝乘胜追击：“是的，为了你的孙子孙女，你能坚强吗？” “能。” 刘察在另一边看着杨姝对中年女人做心理辅导，越发对她刮目相看。 刚才在车上的争执并没有影响杨姝此刻对待中年女人的态度，刘察知道，杨姝是个有原则的人。 几个深唿吸之后，中年女人终于鼓起勇气，用力往前一跳，就在此时，吊桥突然勐烈晃动，木板裂开。 “啊——” 刘察一把拉住中年女人，旁边的人都来帮忙，不一会儿人就被拉了上去。 有惊无险。 此刻只剩杨姝一个人了。 刘察对她说：“过来吧。” “嗯。” 杨姝往后走了几步，准备加速过去，可是她还没动，吊桥一侧的绳索突然裂开，杨姝本能地抓住了另一侧的绳索。 已经过了桥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吊桥倾斜，无法跳过去，桥另一边只剩刘察一个人。 “沿着绳索过来，慢慢的。” 杨姝小步移动着，她走到中间的时候，才看到另一侧的绳索也要断开了。 往前一步，可能整个桥就断了，她和刘察都会掉下去。 她突然停了脚步。 刘察很急：“快来啊，杨姝！别停啊！” 杨姝没回话，反而是身子开始往后退，刘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始焦急：“你不能这样，你得过来！你必须得过来！” “刘叔叔，你们先走吧，我过不去了。”杨姝说完，没有犹豫地往回走，她得赶在桥断之前，回到岸边。 刘察在桥断的最后一刻，被人拉上了岸，他对着对面大声喊：“杨姝你撑住，我回去马上找人来接你！你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 隔得太远，没有回答，刘察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走吧。” 天彻底黑了，杨姝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四周没有山体，即使有碎石也不会砸伤她。 身上所有的水和食物都给了车上的人。 她去溪水边捧了点溪水喝。 太阳下山后，温度降得很快，她裹紧衣服，仍旧是感觉浑身有寒气侵入。 周围很安静，她抬头仰望星空。 漫天的星星，闪烁耀眼。 城市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必须在这样的山村里才能看到。 杨姝坐在石头上，抬头仰望天空，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似的，在这样一个和外界隔绝的地方。 溪水声声，群星点点。 她觉得比有人的世界好。 慢慢地，她有些犯困，眼睛也累了，索性闭上眼休息。 不一会儿肚子开始隐约地疼，胃里犯噁心，她冲到溪水边干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 难道吃坏肚子了？可是她很久没进食了，怎么会吃坏肚子呢。 杨姝扶着一块大石头，看着溪水，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这溪水的问题。 噁心的感觉一阵一阵地冲到头顶，杨姝只想蜷缩起来。 她侧卧着，抱着膝盖，才感觉好些了。 就在意识模煳的时候，她看到天上的星星似乎掉下来了，变成一个一个的光柱，还在到处晃动。 杨姝苦笑一声，她吐得都已经产生幻觉了。 刚要闭上眼，一个身影停在自己身边，紧接着一件外套盖在她身上，温暖又安全。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耳边一道低沉沙哑，带着愧疚的男声响起。 第89页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39章 惊心动魄 杨姝这一觉睡了很久,她梦到自己被人抱起，周围都是人声，有风声有雨声,而她却丝毫没有被淋到。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十分简洁的纯白色。 入鼻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吗？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吐完之后，在溪水边躺下，看到天上的星星慢慢长了尾巴,到处移动。 右手手背传来冰凉的感觉,她抬眼看到自己正输着液。 她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头上和腿上都包着纱布,同样输着液，看样子是地震里受伤的人。 外面不时传来嘈杂的车声和人声,救援还在继续。 杨姝到处看了看，这应该是临时搭建的方舱医院,虽然简陋,但是该有的都有。 她记得昨天她到的时候还没建好，现在居然都开始投入使用了,真是太有效率了。 一场天灾,社会各界都纷纷前来救灾,各行各业的人都投入进来,不求回报。 “你醒啦？” 一个护士走进来,戴着口罩，看上去年纪不大。 杨姝点点头。 “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 “你应该是食物中毒了，昨天送过来的时候，还发着烧,你昨天都吃什么了？” “喝了点溪水。” “怪不得，地震前，溪水可以喝，但是地震后，水质被污染，可能里面有有害的微生物。” “应该是。” 护士在本子上写了几笔，收起笔，走到杨姝跟前，测了测她的体温，正常了。 “这两天一定要注意饮食。你是来救援的吧？” “对。” “我听说了，你们护送了一个旅行团的人回来，结果你自己被困。”小护士看杨姝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崇敬，“对了，你男朋友昨天把你送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急红了。” 杨姝扭头，疑问：“男朋友？” 小护士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对啊，一看他担心的样子就知道是男朋友。” 杨姝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长什么样？” “长得巨帅！虽然脸上和身上都是泥土，但是一看就是那种极品中的极品，但就是看着挺凶的，嘿嘿。” 杨姝没说话，听这描述，应该是陈劲。 “有这样的男朋友，好让人安心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小护士见杨姝认真的表情，赶紧道歉，“对不起哦，那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杨姝笑笑，“他人呢？” “又去救援了，一晚上没休息呢，真是太辛苦了，看着可让人心疼了呢。太伟大了。我帮你拿瓶水吧，我还得出去帮忙。” 不一会儿，小护士给她拿了瓶矿泉水，她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干涸的嗓子湿润了些，脑子也清明了。 所以昨天抱她起来，然后一路上护送回来的人是陈劲。 杨姝闭上眼，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炽热的体温，她身上盖着陈劲的外套，被安全地护在他的怀里。 算上第一次见面，陈劲抱着她躲过碎石，这已经是陈劲第二次救她了。 又过了半天，杨姝终于可以下地走路，身体也差不多恢復了。 受伤的人不断送进来，她主动让出了床位。 起身的瞬间，一个东西掉到地上，杨姝看过去，居然是个对讲机。 小护士正好进来：“哦对，这个应该是送你来的警察留下的，他好像…挺关心你的。” 杨姝拿起对讲机看了看，这陈劲是打算随时跟她联繫么？ 她看了几眼，收了起来。 到自己租的车上后，杨姝把对讲机随手放在了中控台，她感觉陈劲把她当成老人或者小孩儿，出门随身带个唿救器的感觉。 真是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 杨姝没纠结太久，她拿出相机走了出去，拍了医生护士和各界救援人士的状态，快速编辑报导，发到了网上。 昨天跟着刘察去接旅行社人的路上，她还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简单整理了之后，也发了一篇报导。 沉寂许久的微博再次更新，不少粉丝纷纷落泪。 “啊，曾经的女神发微博了，终于等来这一天。” “保佑云南，保佑景南，姐姐要注意安全啊！！” 当然也有看不惯杨姝的人在低下喷她是作秀，借着地震救灾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评论。 “不许你们说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是被困旅行社的一员，昨天杨记者非常英勇，还临危不惧，你们这些键盘侠，真是不知廉耻。对了，我有照片视频为证！” 紧接着昨天大巴车上，杨姝怒怼那中年女人的视频开始疯传网络，还有她在吊桥上护着中年女人的图片。 一时间，舆论风向开始偏向杨姝。 “不愧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记者，有正义，有勇气，而且她在吊桥上还帮那个中年女人，丝毫不把私人恩怨放在心上，这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同意同意，不愧是经歷过战争的人，这才是新闻工作者该有的素质！” 第90页 短短半个小时，杨姝就收到了几百封粉丝私信，纷纷表示，受她的影响，他们也都捐了钱和物资。 网际网路时代，新媒体在救灾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就在杨姝拿着相机拍照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 “我的孩子啊，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她穿了一件红外套，马尾辫，右脸上有块胎记。” 刚才给杨姝送水的小护士一直跟着她：“您还有伤，我先帮您包扎伤口好吗？” “不行，我要去找我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再不包扎会感染的。”小护士非常急。 杨姝拿着相机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小护士看到杨姝，缓了口气：“她跟她女儿走散了。” “你不要拦着我！”女人甩开护士的手，往远处跑去。 “唉——”小护士也追了上去。 杨姝快步跟过去，双手握住了那个女人：“我可以帮你。” 她说完，小护士和女人都看着她，尤其是那个小护士，一脸不可置信：“你要帮她找孩子吗？” 杨姝晃了晃手机：“我是记者，可以帮你在网络上转发，让更多的人看到，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好吗？” 女人终于停止了哭闹，眼含泪滴地看着杨姝：“你真的能帮我吗？” “我不敢跟你保证，但是我一定会尽力。” 看到女人脸上有缓和的表情，杨姝低了低身子，对她说：“你有你女儿照片吗？给我一张，我马上帮你发出寻人启事，你现在先跟着这位护士回去包扎伤口，好吗？” 女人抬起头，眼里有了希望：“好……这是我女儿照片，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好吗？护士，我这就跟你回去。” 杨姝站起身，对着护士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带着人回去包扎伤口。 护士会意，赶紧搀扶住那女人，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着杨姝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杨姝把女孩儿的照片放到了自己微博上，然后又利用报社里的平台发了消息，不一会儿转发量就上万了。 也就五分钟的时间，一个人从背后碰了她一下，杨姝扭头，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穿着灰毛衫。 “请问你是杨姝吗？” “是我，你是？” “我看到你在微博发的寻人启事了，我看到过那个小姑娘。” 杨姝一听，急切地问：“你看到过？在哪儿？” 灰毛衫指了个远处的地方：“就在那边儿，她头部受伤了，我不敢轻易动她，所以才来找人，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你。” 杨姝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大概多远？” “开车应该二十分钟能到。” 救人要紧，杨姝打开车门：“上车，我带你去。” 车开出去了一段距离，周围的人变少了，虽说这不是回景南市区的路，但这儿看上去也不是去震中的路。 杨姝问坐在副驾驶的灰毛衫：“你是在哪儿看到那小姑娘的？” 灰毛衫支支吾吾：“就在前面的一条小河边。” “小河边？” “啊…对，小河边，我也是路过，看到了。”灰毛衫的声音很没有底气。 “你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绝对没错，你就相信我吧。” 杨姝又开了一段距离，装作无意地问：“那小姑娘也够可怜的，右眼受过伤。” “右眼受过伤？”灰毛衫迅速看向杨姝，声音虚了。 “对啊，”杨姝边打方向盘边说，“就是她右眼总戴个像海盗一样的罩子，上面还画着卡通画。难道，不是吗？” 灰毛衫受不住杨姝的眼神，他赶紧附和：“啊…对，好像是有个罩子，卡通画。” 杨姝也笑了：“是吧？卡通画还是个小白兔，可可爱了是吧？” 看杨姝笑，灰毛衫也放下心，跟着杨姝放松地说：“嗯对，特别可爱，小白兔两只耳朵啊——” 车迅速来了个大转弯，灰毛衫没有系安全带，身子撞到旁边的车门，眼睛紧闭直喊疼。 眨眼之间，车停了下来，杨姝趁人不注意，擒住灰毛衫的手腕：“说！谁让你来的？” 灰毛衫还在装：“说什么呢，我让你跟我去救人啊。” “救人？”杨姝哼笑一声，“下次骗人前，多做点功课，行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听不懂？根本就没有什么眼罩，那是我编的。” 灰毛衫深吸一口气，回头看杨姝，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骗我？！” 杨姝手下一用力，灰毛衫嗷嗷叫。 “你这骗子，居然还会倒打一耙，”杨姝清了清嗓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小河吧，也没有什么小姑娘等着你救，说吧，什么目的？” “我听不懂啊。”到现在灰毛衫还在装。 杨姝狠了语气：“老实交代，谁让你来的？” 第91页 话刚说完，就听到车外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我让他去的。” 几乎是瞬间，一群人围住了杨姝的车，看上去像是保镖。 杨姝被人拉下车，双手背后绑起来。 她抬头，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滩。 许久不见，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杨姝丝毫不觉得意外：“吴叔叔，您终于行动了。” 吴滩哈哈一笑：“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说吧，什么目的？为了用我要挟我妈吗？” 吴滩走近杨姝，抬手想摸她的脸，但被杨姝躲开：“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儿，只可惜啊，用错了地方。” “你说你听你妈妈的话，跟高宇文结婚继承家业多好，非要做记者，惹了一身的麻烦不说，还让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吴滩舔了下下嘴唇，哼笑一声，从杨姝身上抽走她的手机，拿在手里把玩，“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这么乐于助人，要不是看到你的微博，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抓到你。” “同样的话也可以送给您，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走私，您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吧。” “你——”吴滩急了，“我是看在刚跟你妈多年的交情上，才对你客气的，小丫头片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滩又吩咐：“对了，把她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全部销毁，一会儿我们开这辆走。” “别动我的东西！”杨姝挣扎着，但是两个人架着她，她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行李、笔记本电脑和相机被人拿出来，摔在地上，当然也包括陈劲给她的那个对讲机。 杨姝被人粗暴地拉着进了旁边的一个平房。 平房破旧不堪，看上去已经被遗弃很久了。 杨姝隐约听到了吴滩和手下的对话。 “吴总，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下周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要是再筹不到钱给三爷，三爷怪罪下来——” “你到底是谁的手下？！一口一个三爷，要不是这地震，还不知道是谁牵制谁！” “我错了吴总，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杨姝听到一阵掌掴的声音，应该是刚才道歉的人在自己惩罚自己。 看来这次地震，吴滩损失惨重，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杨姝从小对吴滩的印象都是斯斯文文，说话有条不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吴滩急成这个样子。 后来，有人进来蒙住了杨姝的眼睛，随后她被人粗暴地放进后备箱，颠簸了一路，终于停下。 她身体刚恢復，又经过这么折腾，胃里比昨天还噁心。 刚被人拉下车，她就吐了。 被吐了一身的人是吴滩的弟弟吴琛。 吴琛是吴滩父母中年时所生，老来得子，吴家父母宠得厉害，所以吴琛一直是个无业游民，之前还进去过，后来从良之后一直跟着吴滩干。 只是吴琛初中毕业，性格暴躁不沉稳，仗着是吴滩弟弟，也是一直横行霸道，吴滩对这个弟弟是又爱又恨。 “我艹，你个臭□□，太噁心了。”吴琛一下推开杨姝，赶紧把衣服脱了，一脸嫌弃。 杨姝摔在地上，背部正好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钻心的疼痛传来。 吴滩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吴琛正要抬手去扇杨姝耳光，怒斥：“阿琛！” 吴琛手停在半空中，咬牙忍了回去：“哥！这□□他妈的吐我一身！” “去旁边洗洗去，强子你去把人绑到里屋。” 叫强子的人点头应下，走向了杨姝。 吴滩说完，瞪了吴琛一眼，就转身进屋了。 有个人小心地接近吴琛，小心说：“琛哥，去洗洗吧。” 吴琛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别动我！” 说完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琛哥，院子里就有水龙头！” 吴琛头也没回：“别他妈管我！” 吴琛走后，院子里的人互相看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对吴滩忠心，但对吴琛却是从心底里看不起。 晚饭的时候，吴滩走了进来，他摘掉杨姝的眼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杨姝抬眼看了看周围，墙皮全都脱落，蜘蛛网到处都是，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非常暗黄的灯。 “我们在哪儿？” 吴滩笑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吴滩拿出手机，低头拨弄了几下，“我会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呢就乖乖听话，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其他的话让我来说。” 杨姝睨了吴滩一眼：“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吴滩听了，低头笑了声，向强子伸了手，强子给了吴滩一把刀，足有两个手掌那么长。 他起身走到杨姝跟前，刀尖从杨姝的太阳穴，慢慢滑到她的下巴：“为什么要配合我？你觉得你有选择吗？” 杨姝定定地看着吴滩，冰凉的金属感让她全身僵住，但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畏惧。 第92页 “真不愧是经歷过绑架的，我听说在利国，你还挨过枪，是哪里，耳朵吗？”吴滩说着抬手就摸杨姝的耳朵，杨姝侧头闪过。 吴滩被激怒，突然拉起杨姝的头髮向后扯去，杨姝被迫昂头看着吴滩，头皮被扯得生疼。 虽然是这么暴力的动作，吴滩的语气却仍旧是慢慢的：“你最好乖乖听话，我保证我拿到钱，就会放你走，我们各自安好，这样多好。” 吴滩用刀的侧面拍了几下杨姝的脸：“这么好看的脸，我可不想弄花了。” 电话响起，是免提，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谁？” “杨总，是我，吴滩。” 听到吴滩的名字，杨诗云似乎重重嘆了口气，满是无奈：“我想上次我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我的观点，森宝公司从原材料到生产都有问题，我是不会搭上整个杨氏的名声的——” “杨总，今天不谈生意，”吴滩很平静，“我们来谈谈杨姝的问题。” 对面安静了一秒钟，随后问：“杨姝怎么了？” 吴滩眼神看向杨姝，意思是让她讲话，但是杨姝死活不说话，嘴唇紧闭。吴滩朝强子看了看，强子大步走到杨姝面前，用力往她大腿上踢了一脚。 因为疼痛，杨姝闷哼一声。 杨诗云当然也听到了那声音：“什么声音？杨姝？” “真不愧是母女，没说话你都能听出来自己女儿的声音。” “吴滩，你别胡来，你到底把杨姝怎么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五千万现金，你一个人送到，地址我会简讯发给你。” 杨诗云语气开始急躁：“吴滩你他妈不是人！” 听到杨诗云的声音，杨姝也是着实震惊了一回，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过杨诗云爆粗口。 “杨总要冷静啊，这时候骂我没有用，万一骂急我了，我一个没忍住，杨姝可就成刀下鬼了。” “你——” “对了，我想我有必要说一句，别报警，如果让我知道有警察参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宝贝女儿了。” 挂了电话，吴滩让人给杨姝留了水和面包。 “不松绑我怎么喝水？” 吴滩看看杨姝，扯着嘴笑：“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所以呢，我让人给你买了吸管。” 强子此时已经把吸管插到了杨姝面前的矿泉水瓶里，外面正好折出来，不会掉进瓶子里。 “面包你就直接啃就行了，”吴滩走到门口，突然又扭头，“对了，我劝你吃点东西，我们在一起还得几天呢，我可不想让你身体变差。” 吴滩出去之后，用刚才通话的手机给杨诗云发了地址和指示，然后吩咐人把手机砸了。 强子问：“吴总，要是她报警怎么办？” “没关系，到时候按我们商讨的计划，临时再换一个交易地点，警察也来不及赶到。” “那谁去交易？” 吴滩想了想：“你我跟阿琛一起去，其他人我不放心。” “好的。” “对了，阿琛呢？” “好像出去洗身子了，刚才不是被吐了一身。” 吴滩一听就急了：“让人把他给我找回来，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任性！” 十几分钟过去了，去找吴琛的人还没回来，吴滩有些纳闷，起身走出去，又叫了一个手下的人：“吴琛呢？” “还没回来。” “去找他的人呢？” “也没回来。” “出去多久了？” “有半个小时了吧，怎么了吴总，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厚重地压在天上，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几只乌鸦飞过头顶，传来悽惨的叫声。 吴滩眉头紧皱，心底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个，带上傢伙，出去找人。” 然而他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道凌厉男声：“不用找了，人我给你送过来了。” 第40章 郑重温柔 吴琛双手背后,嘴里塞满了破布条，上衣破了一大块，看样子那布条是从他身上扯下来的。 陈劲压着吴琛走进来,手上的枪抵着吴琛的头。 院子里的人一看，全都拿出武器做出战斗的姿势。 其中两人拿着□□。 他们看到陈劲一身警服,一下就慌了：“他妈的警察！” 陈劲四处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吴滩：“吴总，别来无恙。” “你——” 吴滩手指着陈劲，脑子里迅速回想。 “景南,发布会。”陈劲提醒。 不一会儿,吴滩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 陈劲推着吴琛往里走了一步：“想起来了？” “你是警察？”吴滩一脸不可思议。 “很惊讶？吴总不也是个绑架犯？”陈劲轻蔑一笑，“隐藏真实身份,你应该比我有经验才对，你说是不是？” 吴滩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说吧，多少钱？” 第93页 陈劲语气可笑地重复着吴滩的话：“多少钱？” 吴滩的人拿枪对着陈劲,吴滩也就放松了下来,他来回踱了几步：“对，难道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儿？” “我来为了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哦是吗,”吴滩扯着嘴角一笑,“警察同志,你也不容易,是不是听说我是个着名企业家，想来要钱？很简单，你把我弟弟放了，立马两百万现金给你,怎么样？” 陈劲没说话，而是手下用力，吴琛疼得嗷嗷叫：“我艹，你轻点儿啊！！断了断了！” 院子里的人也都往前了几步，还有枪上膛的声音。 “哥！救我啊！！” 紧接着陈劲往地上扔了个对讲机，已经被毁得七零八落了。 在场的人看到地上的东西，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看出来，那是之前从杨姝车上扔下来的。 陈劲这动作明摆了就是知道吴滩绑了杨姝才来的。 “哥！放人啊！我可是被枪抵着头啊！”吴琛情绪已经开始失控。 吴滩怒吼：“给我闭嘴！” 吴琛听了，瞬间止住哭声。 “我说警察同志，你这一年工资也就那么一点儿，你想清楚了，为了一个女人值不值得，我给的可是两百万。” “别啊哥，谁知道这警察是不是带了一帮人来的，到时候我们都跑不掉，哥你要救我啊！”吴琛哭出了眼泪。 “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吴滩狠狠地瞪了吴琛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出息。”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吴滩站定，看着陈劲，“杨姝呢，对我很重要，人我肯定不能给你，不如警察同志你再考虑一下两百万？” 陈劲的双眼浓黑如墨，比黑压压的乌云还让人有压迫感，他低沉着嗓音：“你觉得我会考虑吗？” 吴滩一秒就笑了：“英雄救美啊，怎么了，睡过了？” 陈劲听了，眼神变得狠厉，让人浑身胆寒。 吴滩舔了舔嘴角：“既然这样，那明人不说暗话，你放了我弟弟，我放你一条生路。” “让我看看她。”陈劲没理会吴滩的提议，而是用几乎命令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么迫不及待？”吴滩示意强子，“去把人带来。” 强子不知道吴滩的真实意图，停顿了一秒，吴滩又命令了一遍：“让你把人带来。” “是。” 杨姝被关在里屋，外面的声音感觉很远。 刚才她听到了院子外的踹门声，和一个男人的求饶声，但是其余的声音她都没听到。 头顶的灯泡外有几只蛾子不觉疲惫地飞着。 不管在多么晦暗的环境里，只要有光，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扑。 真傻啊，杨姝想。 突然门被人推开，是那个叫强子的人。 杨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带着出了里屋。 然而就在她被带到院子里时，她整个人都傻眼了，就在院门口，陈劲压着那个叫阿琛的人，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看到她时，男人的表情明显动了动，在看到她被绑的双手时，像用尽全身力气似地压抑自己的情绪，沙哑地问：“胃还噁心吗？” 许久没见，上次二人对话还是在江城的颁奖典礼的后台，陈劲把她拉到休息室。 那天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千里之外的云南，他们的生活再次产生交集。 昨天陈劲救了她，但是她晕倒了，二人没说上话。 杨姝早些时候还想着，等再见到陈劲，说声感谢，却没想到二人会是在这样的境况里见面。 听到陈劲那句关心，杨姝嗓子里有些泛酸涩。 “胃还噁心吗？” 这么具体的问题，在这样情况紧急的时刻。 院子里的人当然听不懂陈劲的问题，这仿佛是专属于他们两个的语言。 杨姝笑了笑：“好多了。” 即使是狼狈的样子，在陈劲眼里，她依然是充满魅力的。 陈劲想起了昨晚他见到杨姝的场景，女人躺在碎石子上，蜷缩着身体，跟之前在木屋的时候一样。 仿佛一没有安全感，她就会用这样的姿势，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办法吗？ 陈劲昨天把杨姝带到方舱医院的时候，非常想留下来陪她，但是救援当前，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国家和人民需要他。 此刻，陈劲盯着杨姝，心里涌出无数情绪，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全部压在心底。 陈劲用低沉的语气回：“那就好。” —“胃还噁心吗？” —“好多了。” —“那就好。” 没有复杂的对话和情绪表露，只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候，仿佛许久不见的好友重逢似的。 吴滩看看杨姝，又看看陈劲，饶有兴致地说了句：“呦，看来还不是情侣啊，怎么着啊警察同志，在追求？” 吴滩从强子手里接过杨姝，抽出刀，迅速放在了杨姝脖子上。 陈劲看了，后槽牙咬紧，下巴绷紧，手里用力，吴琛又叫了一声：“哥你悠着点啊！我还不想死啊！” 第94页 就这样陈劲和吴滩对峙着，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这么下去不是个结果。 “把人放了。”陈劲说得简单阴鸷。 吴滩笑了，刀往杨姝的脖子里走了走，尖锐的刀尖在女人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吴滩边做边看着陈劲的表情变化，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位警察同志对杨姝，用情至深啊。”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吴滩觉得自己有了把柄，“能为了一个女人追这么远，你肯定不希望她受伤吧。” 陈劲眼窝深邃，嘴唇紧抿。 吴琛已经哭出了愤怒：“哥！你快放了她啊！” “吴滩！”陈劲大声警告。 “警察同志，我的刀不长眼，你可别吓我，万一吓到我了，伤到了她的脖子，”吴滩侧脸看看杨姝，“听说脖子附近的动脉，一割就喷血。” “别动她。”陈劲的语气依然狠厉，但却带了示弱的情绪。 “呵呵，”吴滩满意一笑，“早这样不就好了，放了我弟弟，枪扔到两米外。” 陈劲看着杨姝，似乎在斟酌，他看着女人白皙的脖子上已经开始冒出红色的血液，整个人暗了一个度。 他听到自己的心用力地砸向胸腔，连耳膜里都是咚咚的敲击声。 砰，砰，砰。 哐当，枪被扔了出去，撞到了旁边的石板凳，发出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吴琛被陈劲放了，往前踉跄一步，瘫在地上，像狗一样爬向吴滩。 吴滩很满意，下巴一台，示意旁边的人：“来，把这位深情的警察同志绑起来。” 不一会儿，杨姝和陈劲被一起关回了里屋，他们分别在房间的两个角落，但是里面有人看着，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对话。 陈劲和杨姝对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太多的话语，陈劲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只感觉那血是流在自己心里。 他对站着的人说：“她需要包扎。” 站着的人走过来，不耐烦地说：“什么？” 陈劲抬头，沉沉地重复一遍：“我说她需要包扎。” 那人看着陈劲，虽然自己是俯视，但他总觉得这个警察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仿佛带着杀气似的。 可能是因为恐惧，他对着陈劲大声喊：“你他妈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陈劲看着他，重复一遍：“我说她需要包扎。” 那人受不了了，嘀咕一句：“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去问问。”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门刚关上，陈劲就问杨姝：“伤得严重吗？” 杨姝摇摇头：“为什么要来？” 杨姝有很多问题，她不知道陈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有很多问题，但是她最想问的就是，陈劲到底是为什么，为了救她搭上了自己。 她的问题太简洁，然而陈劲一秒就懂了她的问题。 男人低头笑了笑：“你说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 陈劲刚说完，门又被打开，进来另一个人，是那个叫强子的。 强子走到房间中间，看看陈劲，又看看杨姝：“怎么了，要包扎？我看着就是皮外伤而已。” 他说完走到陈劲面前：“你说你图什么，也是你命不好，偏偏赶上这么件事儿。” 强子说完，吩咐门外的人，把人压到车上去，我们往南走。 “啊强哥，怎么要走啊？这警察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旁边的人瞪了那人一眼：“你傻逼吗，警察都找到这儿了，这儿已经暴露了。” 陈劲和杨姝听了，对视一眼。 看来吴滩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他们被一前一后带了出去，杨姝在前面被人用刀抵着背，陈劲在后面，强子拿枪对着他后腰。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是个破旧的院子，门口的灯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吴滩他们一共两辆车，一辆是他们自己开的越野，还有一辆是杨姝租的那辆。 吴滩走过来，到陈劲面前：“警察同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确定不考虑两百万的问题？” 陈劲站得直，眯着眼看着吴滩，反问：“你说呢？” “呵呵，好样的，真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吴滩往陈劲面前走了几步，二人脸只有十几厘米近，“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们这样的人，你说做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做警察，出生入死，还挣不到钱，到头来连个女人都追不到，你说是不是？” 面对吴滩的挑衅，陈劲动也没动，眼神停在吴滩脸上，狠厉得如一头狼。 “机会呢，我给过你了，既然你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不讲人情了。”吴滩把手里的枪递给强子，下巴朝院子侧面的山沟里抬了抬，“去吧。” 杨姝看着吴滩的动作，一秒瞭然，她瞪大双眼：“你要干什么？！” 吴滩刚要走，听到杨姝的声音，侧脸看她：“什么干什么？” 那句去吧，杨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滩绑架她，要挟杨诗云，已经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陈劲作为目击者，不肯接受钱，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95页 这个道理杨姝自然明白。 “放了他。”杨姝冷冷开口。 陈劲听了，迅速扭头看她。 吴滩手指掏掏耳朵：“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让我放了他？” “对。” “难不成你还真看上他了？”吴滩转过身面对杨姝，“听叔叔一句话，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将来找什么样的男人不行，是不是？” 杨姝眼中迅速染上愤怒，勐地冲到吴滩面前，但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艹！”吴滩后退一步。 陈劲也同时开口：“杨姝！” 杨姝没看陈劲，反而仍旧是眼底猩红地望着吴滩，仿佛要将吴滩千刀万剐。 她的事是她的事，她不能让陈劲白白搭上一条命。 吴滩抬脚朝着杨姝就是一脚，杨姝疼得拱起后背，身体撞到了后面的车，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一刻陈劲也如疯了似的向前冲过去，但是强子早有准备，两手将他一拦，枪直接抵上他太阳穴，同时杨姝身边的人也拿出了刀，放在了杨姝脖子上。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陈劲看到杨姝脖子上的刀，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可是他看着杨姝承受着那一脚，浑身血液都叫嚣着要爆发，他像头蓄势待发的野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胸腔也上下起伏。 “杨姝，看着我。”陈劲开口。 杨姝慢慢抬起头，牙齿咬着下嘴唇看向他。 那一刻，陈劲永远也忘不了，杨姝眼含泪滴。 但是她看着一点儿都不软弱，仍旧是他印象里那个蛮横骄纵的女人。 他知道她很坚强。 “相信我吗？”他问。 杨姝看着陈劲，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几乎咬着牙齿，说了句：“我恨你。” 是的，她恨透了他。 她恨他为什么要来救她，为什么这么冲动。 陈劲看着她的眼睛，眼底也染上水汽，听了那句我恨你，他反而笑了：“相信我就好，要好好的。” 要好好的，这话说着容易，可是陈劲要是真的就这么没命了，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她怎么活，背负着愧疚活吗？ 吴滩仍旧是心魂未定，他喝完了水，把瓶子扔到一旁地上，对着强子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 杨姝挣扎着，她接受不了这种状况，她无法容忍陈劲因为她承受这么多：“陈劲我恨你！我恨你啊——” 女人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陈劲却看着她，眼神郑重又温柔地说：“我也喜欢你。” —“我恨你。” —“我也喜欢你。” 第41章 眼神温柔 杨姝被人捂着嘴押进了后座位,陈劲则被强子押着去了院子侧边的阴暗处。 吴滩正打算上车，但回头往强子走的方向看了眼，还是不放心：“吴琛,你去看看。” “啊？我去？”吴琛被陈劲吓出了后后遗症，根本不想动。 “怕什么？”吴滩呵斥他。 旁边一个人看吴琛吓坏了,说：“我陪琛哥去。” 吴琛一听，赶紧说：“好好好，咱俩一起去。” 吴琛和那人走了两步，吴滩又问：“带傢伙了吗？” “带了,吴总放心吧。” 吴琛和那人对着话。 “你说我哥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弄死那警察,然后直接扔到山下面就行了，非要在院子外面杀。” “我们这次出来的急,什么工具都没有，到时候弄得院子里都是血,回头容易被人盯上，你看现在我们一走,就算后续警察来了,也什么都查不到。” 二人走到院子侧面，并没有看到人。 他们对视一眼,吴琛喊：“强子？” 另一个人也出声：“强哥？” 正当他们觉得事情不对的时候,突然强子开口：“我在这儿。” 声音似乎在山下一点点的位置,二人听了一下放了心。 “强哥好了吗？需要帮忙吗？”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钟,树林子里都是唿唿的风声。 强子的声音响起：“没事儿,来帮忙，帮我抬一下人。” 吴琛害怕，命令身旁的人：“你去，我在这儿守着。” 那人也害怕：“行吧,那琛哥你千万别走啊。” 吴琛安慰他：“放心吧，我不走。” 就这样，吴琛看着那人也慢慢朝林子里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陈劲吓得，他看着那黑漆漆的树林，总觉得里面有怪物似的，要吃人。 不一会儿，月亮从云层里出来了，吴琛借着月光看过去，发现灌木丛一直在晃动，似乎有人滑倒的声音。 “喂！”吴琛喊到，“弄好了没？！慢死了。” 没人应声，吴琛又大声：“两个人弄一个绑紧的人也这么费劲呢？！” “琛哥你也来啊。”是强子的声音。 吴琛试探着往前一步：“强子？是你吗？声音怎么那么远？” “可能风大，你快来。” “我…过去？”吴琛声音有些抖，“那警察呢？” 第96页 “早就没气儿了，琛哥你快来，你要不要来捅一刀，报个仇。”强子的声音传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啊！” 这话一出，吴琛心放了一半，他看了看手里的刀，不自主地握紧，走向了那片黑暗。 吴滩吩咐其余的人去开杨姝的车，他打算开自己的越野，带着强子、吴琛和杨姝。 他拿出另一个备用手机，给杨诗云打了电话：“钱怎么样了？” “正在筹，”杨诗云的声音急迫又沙哑，应该是焦急所致，“杨姝呢？” “放心吧，人好得很。杨总可要加快时间啊。” “让我听听杨姝的声音。” 吴滩有些不耐烦：“啰嗦。” “我需要确认她的安全。”杨诗云也不退让。 僵持片刻，吴滩还是开了免提，打开后车座，把杨姝嘴里的布条拿开：“说吧。” 杨诗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急切：“杨姝？杨姝？你还好吧？他没伤到你吧？” 吴滩眼神恐吓地看了看杨姝，杨姝自然懂：“没有。” “是不是害怕了？” 这么多年，这还是杨姝第一次听到杨诗云这么关心自己。 像个真正的妈妈。 杨姝咽了下口水：“没有。” 对面似乎传出了哭声：“你等着啊，妈妈这就筹钱来救你啊，你别害怕啊，别害怕。” “好，我不害怕——”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几步外传来一声枪响，吴滩身子迅速低下，用车门遮挡身体。 杨姝也吓了一跳，头埋进座位里。 这会儿对着吴滩开枪的，只会是一个人。 吴滩捂着肚子，拿出腰后的枪，开了两枪，嘴里骂着：“草你妈。” 枪声还在继续，不一会儿吴滩的□□没了子弹。 没了子弹吴滩往驾驶位挪，想直接开车走人，杨姝看出了他的意图，翘起身子，抬脚朝着驾驶位的方向就踹。 吴滩抬手挡了挡，用胳膊肘磕向杨姝的小腿。 时间紧急，他没有时间管杨姝了，只能关了车门，打开引擎要走。 杨姝忍着疼，踹向吴滩放在挂挡器上的手，吴滩大骂一声：“你个□□！” 车眼看就要开了，陈劲没有办法，朝着轮胎就是一枪。 紧接着，车身摇晃，吴滩抓紧方向盘，却也控制不住这辆车。 天太黑，陈劲又往前跑了几步，集中精神，对着正在移动的车又是一枪。 正中另一个轮胎。 两个轮胎全部漏气，车根本没办法开，朝着路边的一排废弃墙头撞去。 眼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吴滩直接滚下车，往旁边草坪摔去。 吴滩和陈劲枪战的同时，另一辆车早就开上了路，一个人搀起吴滩，就说：“吴总，快走快走！” 不知是因为不甘心还是什么，吴滩狠着眼睛，不肯动。 “吴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得活着。” 吴滩咬了咬牙，起身跟着那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陈劲收起枪，快速朝墙边的越野车跑去。 车头已经撞瘪了，前盖被撞开，冒着黑烟。 陈劲打开后座的车门，还没说话，一只脚就朝他踹了过来，他本能地擒住。 车撞到墙头之后，杨姝被撞晕了，助听器从耳朵里掉了出来，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头也昏沉。 眼看车门被打开，她第一反应就是吴滩，然而没想到竟是陈劲。 乌云密布的黑夜，月亮透过云层的光少得可怜。 杨姝背部在后座位，脚腕被陈劲握着，抬到他肩膀的位置。 二人对视一眼，这个场景是多么的熟悉。 他们第一天见面也是这样，杨姝双手被困，男人站在车外，手里擒着她的小腿。 可是那时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一同经歷这么多事情。 陈劲刚才擒住她时感受到了她的力量，用温柔又玩笑的语气说：“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受伤了，踹得还这么有力气，看来伤得不重。” 他放开了杨姝的腿，准备去帮她解开绳索，然而刚松开，那脚朝着他前胸就踹了过去。 这次陈劲没躲过去，结实地挨了这一脚。 “陈劲你有病吗？！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杨姝发泄着喊出来。 陈劲拉住杨姝就往外走。 毕竟双手被束缚，杨姝也拗不过陈劲，只能被他像拎小鸡似的拎出车外。 陈劲拿出刀，精确地帮她送了绑，杨姝的情绪却仍旧没过去。 她双手双脚并用，连打带踢，声音撕裂着喊：“我恨你！我恨你！” 陈劲知道她刚才被吓到了，任由她发泄，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看着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狼狈的杨姝，头髮凌乱，脸上布满灰尘。 可就是这样的杨姝，陈劲却觉得如此真实，如此可爱。 陈劲肌肉绷紧，承受着杨姝的“发泄”，双手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仿佛护着她似的。 然后一声惊天巨响，越野车爆炸了，巨大的火苗窜向天空，红光照亮周围。 就在爆炸的前一刻，陈劲朝着她扑过来，整个身子护着她的身体，双臂交叉护住了杨姝的头。 第97页 他用自己搭建了一座安全的洞穴，一个专为杨姝打造的洞穴。 耳膜震得有些疼，杨姝只觉得全世界都是陈劲的味道，熟悉的男人味，笼罩着她。 她手动了动，然而陈劲却没有动静。 “陈劲？”杨姝又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还是没有回应。 “陈劲？陈劲？你别吓我！”杨姝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分贝大小，只能大声喊出来。 杨姝身子往上去了去，这才看到陈劲后背上插着一块金属板，是刚才爆炸的时候被震飞的车门。 她突然不敢动了，怕稍微的移动会让那金属板陷得更深。 怎么办，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杨姝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围很暗，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必须要出来，去找救援。 突然湿润的东西滴到她脖子上，杨姝抬手摸了摸，手指尖上鲜红的颜色让她浑身冰凉。 几乎是带着哭音：“陈劲，你撑住，陈劲，我这就去找救援，你一定要撑住。” 杨姝抬起脖子，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她慢慢移动着身体，尽量不让陈劲的身体有大幅度的运动。 虽然慢，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必须要小心。 她没有意识到，有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来，晶莹剔透。 “杨姝，杨姝。”很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杨姝的助听器掉了，听不到陈劲的话，还在往上慢慢移动着。 陈劲深吸一口气，大了点声：“杨姝，你听…我说。” 杨姝隐约感受到了陈劲的动作，抬头看过去：“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千万别动啊，千万别动。” 陈劲的声音依然很小：“我没事儿，没事儿。” 杨姝没有助听器，不知道陈劲在说什么，她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唇上下动了动。 可是现在也不是对话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赶紧出来，找救援。 她现在耽误的一秒钟，可能都会要了陈劲的命。 陈劲动弹不了，双脚没了知觉，他看着杨姝小心又焦急的样子，突然就弯了嘴角。 “杨姝，这次如果我能活下来，”陈劲喘了口粗气，“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 男人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杨姝感受到他身体的晃动，急切地看过去，安慰：“你别急，别急，我马上就好。” 陈劲调整好气息，接着刚才的话头说：“让我追你一次？” 对不起，曾经让你奔跑了那么久，如果还有机会，能不能让我来追你一次。 见女人没反应，陈劲突然大了声音，说：“杨姝。” 杨姝勐地看他：“怎么了？” 陈劲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月光一样：“答应我好吗？” “好，好，你一定要撑住行吗？”杨姝抽出自己的脚，终于自由了。 “陈劲，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叫人，你一定要撑住。” 微弱的月光里，她跑向远处的公路，在陈劲的眼里化成一个小小的晃动人影，渐渐模煳，最后越来越远。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陈劲对着那远去的背影说了句：“你答应我了，别忘了。” 只是他的声音太轻了，话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第42章 灼热勐烈 医院里,护士帮杨姝脖子上的伤口做了包扎，医生进来，双手按着她的肚子。 因为了解到杨姝耳朵的情况,医生给她带来一副新的助听器，质量一般,但是可以暂时先用着。 “这里疼吗？” 杨姝摇摇头：“不疼。” 医生换了个地方：“这里呢？” “微疼。” 医生又拿起听诊器，听了听她的肺：“没有大碍，幸亏你平时注意锻鍊身体，肚子上的肌肉当时肯定绷紧了吧？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你的内脏。” 杨姝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医生已经了解了杨姝经歷的事情,本想说些让她感觉好的话,但看她这个样子，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你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了就叫我。”医生嘱咐完,又对旁边的护士说，“你多关注一下体温。” 护士点头：“好的。” 护士给杨姝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谢谢,”杨姝接过水杯,“他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 “哦。” “你放心，做手术的是我们院里最厉害的外科医生,绝对没问题的。” 杨姝抬头看着护士,眼神空洞：“有多厉害,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护士被这话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杨姝的目光里都是冰凉。 “我……”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过了，杨姝道歉：“不好意思，请让我休息一会儿吧，谢谢你的水。” 大概过了半小时,杨姝起身来到了手术室外，她在休息区坐下，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患者姓名：陈劲。 状态：手术中。 休息区的另一边，也有几个人在等，应该是在等另一个手术的人。 杨姝接了杯咖啡，靠在椅背上，眼睛平平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8页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作。 如果陈劲真的有事，她要怎么面对，她背负不起这么沉重的东西。 “杨记者，你怎么出来了？”杜伟快速跑过来，“医生说你得多休息。” 杜伟在杨姝旁边隔两个的位置坐下，他见杨姝没说话，也就没说什么。 “队长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杜伟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一会儿确信，一会儿又带着疑问。 杨姝看了看他：“吴滩呢？” 杜伟赶紧坐好，像汇报似的说：“浩哥他们已经和当地警方联繫了，正在对沿途所有的诊所和医院做排查，高速路口也设了路障。他中弹了，肯定走不远的。” 杨姝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要是抓住吴滩，我一定要卸了他胳膊卸了腿，给队长报仇！”杜伟平时内向不爱说话，这还是杨姝第一次听到杜伟用这样狠绝的语气诅咒。 “那你应该是没机会了。” “啊？”杜伟不明白，“为什么？” 杨姝喝了口咖啡，看着屏幕上陈劲的名字，说：“因为会先被我卸掉。” 此话一出，二人相视一看，同时笑出了声，只是这笑里掺着太多别的情绪，很短暂。 “杨记者，队长他…”杜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出来，“队长他其实特别在乎你，你走了之后，队长一直精神不佳，上次…上次他看到你的热搜，在暴雨里做了好久的体训……” 杨姝听着杜伟描述，想起了陈劲冲到记者会后台，逼问自己时的样子。 原来那时候他已经在暴雨里练了很久吗？ 怪不得她轻易就能把他铐在柱子上。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杜伟紧张地捏手指：“我就是想告诉杨记者，队长是我见过最靠谱最厉害的人，报告完毕！” 杨姝听了报告完毕四个字，噗嗤笑出声：“傻孩子，我当然知道。” - 杨姝早些时候，已经给杨诗云打过电话，让她不要担心，但是杨诗云说什么都要来看她。 杨诗云赶到医院的时候，到处打听才找到人。 已经是凌晨，杨姝躺在椅子上，双腿曲着，眼睛闭着。 杨诗云看了看旁边的屏幕，自然知道杨姝是在等谁。 她坐过去，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了杨姝身上。 正要起身时，对上了杨姝睁开的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杨诗云说，嗓子很哑。 杨姝坐起身，把外套递给杨诗云：“我不冷，你穿着吧。” 母女二人上次见面不欢而散，再相对，谁也没说话。 “什么时候到的？” “下了飞机就来了。” “累吗？” “还好。” “哦。” 片刻的安静，杨诗云：“电话断之前，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我以为…” 她没说下去，杨姝也没说话，她知道杨诗云以为那是什么。 母女二人毕竟是这么多年关系都不好，此时要把所有事情说开也是不可能的。 到最后，谁也没再说什么。 “看到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杨诗云停了几秒，“对不起。” “上次热搜的事情对不起，不是我安排的，但是我确实放任了它的发展。” 听到道歉，杨姝有些意外，看向杨诗云，回了句：“没事儿，都过去了。” 杨诗云是个事业型的女人，对于处理情感关系本就不擅长，再加上和杨姝之间的代沟隔阂，她此刻有些感觉不自在，说：“那我先走了。” 然而她刚起身，就迅速往后倒去，杨姝赶紧上前接住了她。 医生简单检查了杨诗云的身体，告诉杨姝：“可能是有些受惊吓过度，再加上疲劳，就晕过去了。” 杨姝：“哦，谢谢医生。” “但是病人血压偏高，平时得注意饮食，调节心情。” “好的。” 她在杨诗云旁边的病床上躺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概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她做了个噩梦，瞬间惊醒，心跳很快。 几秒后，她起身，去了手术室。 屏幕上已经没了陈劲的名字，杨姝跑到护士站：“请问刚才在手术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手术刚结束不久，现在应该在重症监护室里，你还不能进去看他。” “他怎么样？”杨姝问。 “手术很成功，但是得注意恢復，要不容易留下后遗症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得问他的主治医师。”护士急着去给一个病人测体温，“对了，如果他恢復得好，再过一天，就能到普通病房了，你就可以去看他了。” 天亮之后，杨诗云的秘书来医院接她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杨诗云走之前，找到杨姝：“跟我回江城吧。” 经过昨天的事情，杨诗云是真的不放心杨姝一个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承受不起失去的风险。 杨姝没说话。 第99页 “正好我定了去马尔地夫的票，你跟我一起去，散散心。”杨诗云身体恢復，又是光鲜的样子，“想叫高宇文就叫，不想叫就我们——” “你觉得说这些有意义吗？”杨姝打断她。 杨诗云看着杨姝，声音也提高了一点：“为了那个男人？” “你为了个男人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连命都不在乎了吗？” 杨姝唿出一口气，扯着嘴笑。 她转向杨诗云，语气十分郑重，不容反驳：“我最后说一遍，我决定呆在哪里是我的自由，还有，他有名字，不叫那个男人，他叫陈劲。” 杨姝对着杨诗云旁边的秘书交代一句：“赵秘书，高血压药记得让她吃，麻烦你了。” 如果是以前，杨诗云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但今天她鲜有地承受了杨姝的反驳，最终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杨姝淡淡说完转身离开了。 杨诗云见杨姝离开，嘆了口气，对赵秘书说：“我们也走吧，会议内容你发到我邮箱了吗？” 她们走到楼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察迎面走来。 这么多年未见，杨诗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刘察先点了点头。 杨诗云站定，眼睛四处环绕一周，只说了句：“保护好她。” “我会的。”刘察回答。 刘察到杨姝病房的时候，杨姝正在吃饭。 “就吃这一点儿？”刘察看着她碗里的蔬菜面说。 “刘叔叔你来了？”杨姝收了碗，反正她也没什么胃口。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刘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顿了顿。 他是个警察，跟歹徒搏斗的经验也不少，但持枪的不多，像昨天那样不要命的就更少了。 “你很勇敢。” “救援怎么样了？”杨姝转移话题。 “第一波救援结束了，目前正在深度搜救，希望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生命。” “嗯。” “听说，昨天去救你的警察叫陈劲？” “对，”杨姝听出了刘察语气里的微妙变化，问，“怎么了？您认识他？” “哦，没有，只是名字觉得耳熟，可能记错了吧。对了，那个小姑娘找到了。有个医生正好是你的粉丝，她看到了你发在网上的信息，然后通过联繫救援指挥中心找到了小姑娘的妈妈。” “真好。”杨姝回。 杨姝跟着刘察回到救援现场，一下车就被人拉住了手，是那个找到孩子的母亲。 “太感谢你了，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来感谢你了。”女人哭出了眼泪。 “别客气，孩子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抹了抹眼泪，拉过旁边的小姑娘，说：“快，快说谢谢。” 小姑娘很腼腆，看着杨姝，脸直接红了，轻声：“谢谢。” 杨姝弯唇笑了，半蹲下身子，平视小姑娘：“辛苦你了，以后一定要跟好妈妈。” “嗯！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妈妈了！”小姑娘像发誓一样。 杨姝揉了揉她的头：“真乖。” “还有！”小姑娘看着杨姝，目光真挚地说，“我以后也做记者，也要帮助别人！” 杨姝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她能对别人产生的影响。 像是漆黑的房间里点亮一盏蜡烛，每个角落都被光照亮了，很充实。 父亲如果知道，应该会很欣慰吧，这应该是父亲会做的事情吧。 杨姝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头总是时不时地晕。?离开之前，刘察说让她安心休息，地震救援的事情暂时不用她操心了。 回到医院，护士告诉她陈劲已经挪到普通病房了，但是正睡着。 杨姝听了，跑着就去了。 然而到门口的时候，她看着门把手，始终没有勇气握上去。 里面躺着的男人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要是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他以后执行任务，杨姝该怎么接受，怎么消化这个事实。 她不是不敢承受，只是觉得对陈劲太不公平。 来给陈劲测体温的护士看到她：“怎么了？不进去吗？” 杨姝回过神：“哦，没什么，这就进去。” 护士测了陈劲的体温，又看了血压，一切正常。 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劲。 他双眼紧闭，嘴唇贴在一起，看上去没了平时的凌厉，多了分柔和。 杨姝脑中浮现出汽车爆炸的瞬间，陈劲勐地扑过来。 “陈劲，你可真傻。”她终于开口说话，很轻。 杨姝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杜伟中间来过一次，但因为队里的人还在忙着追捕吴滩，所以他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杨姝让他不要担心，这里她看着。 夜里的时候，杨姝就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守着。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知道陈劲脱离生命危险之后，杨姝这一觉睡得格外好。 一直到阳光照在眼睛上，她才醒来。 第100页 结果刚睁眼就看到了陈劲也正侧着身看她，眼睛一眨不眨。 她不知道陈劲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了。 杨姝瞬间坐起来下床，来到陈劲床边，问：“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去叫医生。”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感到手上一股力，拉住她。 “别走。”男人的声音不大，“医生来过了。” 杨姝扭头：“医生来过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睡这么熟吗。 “坐，陈劲松开她的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杨姝坐下，看着陈劲。 清晨的阳光洒进病房，所有的事物的线条都被柔化，像带着光晕。 那晚的惊心动魄已经过去，现在是雨过天晴。 二人对视着，有几秒钟谁也没说话。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同时开口。 陈劲：“你不用对不起，你没有错。” “为什么要救我？”她问，“我不值得你为我冒这么大险。” 陈劲看着她，掷地有声：“值不值得那得问我。” 是我说了算的，我认为值得就是值得。 而且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原因，有些事只是想做，仅此而已。 “你昨天怎么找到我的位置的？” 杨姝记得她的对讲机被吴滩他们弄坏了，就算里面有定位，也是没用的。 陈劲听了，眉心一皱：“我要是告诉你原因，你不许生气。” 杨姝有些意外，她感觉陈劲像个小孩子一样：“好我不生气。” “我在你的车底下放了个定位器。” 杨姝一听，无奈地笑了，要是平时，她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 “我需要去救援，但我需要知道你的方位，起码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找到你。”陈劲坦白，“虽然我还是到晚了。” 杨姝摇摇头：“没到晚。” 此时医生巡房，看到陈劲醒了很惊讶：“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感觉还好吗？一会儿还要做些检查。” 杨姝起身，听了医生的话，也疑惑地看向陈劲。 明明是他说医生已经来过了啊。 陈劲看出了她的意思，小声求饶似的说：“想跟你先说会儿话。” 这一上午，护士来来回回一直没停，做了不少检查。 医生说：“所有的检查都正常，术后恢復肯定需要一些时间，别急着执行任务，你真是福大命大，要是伤着嵴椎，可能下半辈子就只能坐轮椅了。” 陈劲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医生看向一旁的杨姝，“你是他女朋友吧，记得注意伤口附近的清洁，别感染了。” 杨姝本想澄清，但看医生很忙碌的样子，就没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医生护士走了之后，陈劲问：“为什么不解释？” 他问她为什么不解释他们的关系。 杨姝不知道说什么，陈劲也不想为难她，也就没再问下去。 下午队里的人来了一趟，简单汇报了吴滩的抓捕情况，就又去忙了。 过了一天，陈劲可以下地走路了，但是后背伤口还是时不时得疼。 第二天，杨姝想起来医生的叮嘱，她拿了毛巾：“我给你擦擦后背吧。” 陈劲马上拒绝：“给杜伟打电话，让他来吧。” “算了吧，他们应该在忙。” “你这手太嫩了。”陈劲说，“这活儿不是你干的。” 杨姝看陈劲一会儿，突然反过味了：“你不会是害羞吧？” 陈劲尴尬一笑：“我一大老爷们儿害什么羞。” “就是，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看到过。” 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杨姝在树林里已经把他的上身欣赏了个遍。 “这不一样——” 杨姝懒得听陈劲啰嗦，径直去了洗手间，端了盆温水。 回来的时候，陈劲已经坐到了床边。 杨姝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着陈劲的背嵴，说：“脱吧。” 她说完，总觉得这话听着那么别扭。 陈劲乖乖听话，解开扣子，把病号服脱了下来。 男人健硕的后背展露面前，纱布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这道伤口很长，比陈劲原来的那道伤口还要长。 杨姝深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凡人躯体，眼前的这个男人这般伤痕累累，却仍旧不肯倒下，一直往第一线沖。 他承受了太多。 温热地毛巾擦过身体，女人纤细的手指偶尔擦过陈劲的皮肤。 陈劲只觉得那触碰丝丝点点的，像火星子似的，让他燥热难耐。 本来是担心做这事儿为难了杨姝，结果没想到最受折磨的竟是自己。 伤口的纱布一直包扎到陈劲腰的前侧，杨姝擦完后背，又绕到他前面擦腰腹的地方。 即使是坐着的姿势，男人的腹肌仍然很分明，十分性感。 两天后，张浩汇报，吴滩一行人已经落网，陈劲想回队里，问过医生之后，医生嘱咐他，只能做轻微工作，一定不能出任务。 第101页 杨姝没有地震救援的任务了，打算跟着陈劲回趟林云。 队里的人听说陈劲出院了，方局考虑到陈劲的身体，命令他必须在家休息，不准来队里工作。 于是陈劲只能回到自己家里。 到了陈劲在林云的家，杨姝下车，这是一片古城区。 四周都是古城风格的别墅。 琉璃瓦片，灰砖白墙。 杨姝刚想问什么，旁边就冲出一帮人，是队里的人。 李雯见到杨姝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杨姝面前：“杨姝姐，我总算又见到你了！上次他们去医院看望队长，我没赶上，这么晚才见到你。” “快来快来，我们准备了很多吃的。”李雯挽着杨姝的胳膊，对陈劲说，“队长开门啊。” 走近院门，院子里青石板路往前延伸，杨姝抬头看，是一幢三层别墅。 不同于外面的古城风格，这栋别墅全玻璃设计，及其现代化。 众人进了别墅，里面装修风格非常简单，黑白灰，要多简洁有多简洁。 杨姝觉得这风格跟陈劲确实很搭。 考虑到陈劲的伤，众人吃过饭，又帮忙收拾了垃圾，就走了。 杜伟和张浩最后走，杜伟知道杨姝一直在医院照顾陈劲，身体很累，于是主动提议：“杨记者，要不我留下来帮你照顾队长吧。” 张浩在一旁一直对他使眼色，杜伟不明白，看着张浩：“浩哥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 张浩无语，上前一把搂住杜伟的脖子，对着杨姝和陈劲说：“那什么，这么晚了，队里还有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杜伟还是不明白：“浩哥你别拉我啊，我也是好心，杨记者在医院很累的。” 张浩捂着他的嘴就给他带出了院子。 众人走后，房子里格外安静。 队里暂时没有杨姝住的地方，她似乎除了酒店就是住在这里了。 考虑到陈劲的伤，她决定还是在这里住一晚吧。 “这房子你买的？” “我爷爷留下的。” “哦，”杨姝又扫视了一下周围，“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家产过亿，做警察体验生活的。” 当初杨姝第一次看到陈劲的路虎的时候就这么说过。 陈劲起身，往二楼走去，他对杨姝说：“一楼有两个客房，你住哪个都行，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陈劲走后，杨姝去冰箱里拿了瓶水，随意进了一间客房，她没有换洗衣服，刚犹豫时，就听到敲门声。 杨姝开门，陈劲递进来一套衣服，黑t恤黑裤子，一看就是他的衣服。 “这是新的，上次洗了还没穿过，你先凑活一晚。” 杨姝接过，道了谢。 走近浴室，杨姝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温热的水从花洒里落下来，很舒服。 她闭着眼，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了男人的背，布满伤痕，却仍旧能看出那健硕的肌肉群。 杨姝缓缓吐出一口气。 洗完澡后，她拿出吹风机把内衣吹干穿上，然后拿出陈劲给她的t恤套上。 男人的衣服太大了，完全就是个连衣短裙，杨姝就没再穿那条黑裤子。 她有些口渴，准备出门去厨房里拿水喝，外面没开灯，黑的，杨姝也懒得开，借着微弱的光往厨房方向走。 她回忆着冰箱的位置，往那里走，然后勐地一下撞到了一个胸膛，杨姝吓一跳，刚要开口就听到耳边一声。 “是我。” 杨姝后退几步，喘气：“你是鬼吗？” 陈劲被她逗笑了：“你说是就是吧。” “也没个声音。” “不想打扰你。” 其实是想多看看你。 “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下来拿水吃药，刚才就在这里了，”陈劲说，“可能你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吧。” 杨姝从冰箱里拿了水，灌了几口：“嗯，有可能。” 厨房里很暗，陈劲靠在琉璃台边，看着杨姝，眸色浓黑。 她头髮半湿，有水滴流下来。 女人穿着他的衣服，长度刚到大腿中央，纤细白皙的腿在黑暗里尤为显眼，尤其是那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有种禁忌诱惑的美。 陈劲缓缓吐出一口气：“累吗？” “还好。” “再次回到林云，什么感觉？” 杨姝思考一会儿：“队里的人还是那样热情。” “嗯对，”陈劲开口，“他们都很想你。” “嗯。”杨姝淡淡地回。 片刻无语，陈劲终于说出那句话：“不只他们，我也很想你。” 杨姝握在琉璃台边的手突然紧了紧，但因为在黑暗里，所以陈劲并没有看到。 她轻轻哦了一声。 “谢谢…”杨姝缓缓吐出两个字。 谢谢你把我从小溪边带到方舱医院，更谢谢你不顾一切去救我。 杨姝不是个善于处理这种情绪的人，她说完总觉得自己要再多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102页 陈劲听到了那两个字里的情绪，一秒知道了杨姝要表达的东西，男人也缓缓说出三个字：“不客气。” 不是因为陈劲觉得他应得这份感谢，而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接受，杨姝心里会有愧疚。 他不想让她背负任何压力，这一切都是他愿意做的，与任何人无关。 杨姝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回应，最近经歷了太多，她需要时间捋清思路。 “早点睡吧，你还有伤。”杨姝说完，准备往屋里走。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陈劲突然一动，向自己快步走来，双手撑在杨姝身体两边，灼热勐烈的气息扑面而来，笼罩而下。 “杨姝，我有话问你。” 第43章 追你一次 身体被男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黑暗中所有的触感都很敏锐，他的小臂微微擦着她的。 不像杨姝的皮肤凉，陈劲的体温热得发烫。 唿吸纠缠在一起,杨姝没躲，定定看着他：“想问什么？” 陈劲微弓着身子,眼睛平视她，他嗅到了杨姝身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陈劲一直用的沐浴液的味道。 “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杨姝有些懵：“什么话？” 陈劲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她仍旧湿漉漉的头髮,水滴顺着黑髮滑落，最后被黑t恤吸收,消失不见了。 “那我再重复一遍，”他的声音比这夜色还沉。 “杨姝,这次如果我能活下来——” 这句话刚一出口，杨姝就感觉自己像回到了那晚似的,她躺在地上,看着身上滴着血的陈劲。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慢慢的,不疾不徐,杨姝仿佛再一次经歷了当时的场景。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 杨姝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黑夜中红色火光沖向半空。 “让我追你一次？” 杨姝,这次如果我能活下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一次。 陈劲说完的时候，杨姝瞳孔放大，她想起来了。 当时她的助听器掉了,耳朵里听什么都是模模煳煳的，但其实那些话语已经储存在了她的脑海里，只待此刻这样的情景，就会被唤起。 杨姝看着陈劲，男人眼神像是深蓝色的海水般包容。 离得这么近，陈劲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脸，他当然看到了她表情的变化，于是问：“想起来了？” “嗯。”杨姝轻轻应下。 陈劲看着杨姝浓密的睫毛，多想直接把她拥入怀里，可是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他知道他需要尊重杨姝，尊重她的想法。 “不着急现在告诉我答案，”陈劲忍住冲动，退后一步，“好好休息，晚安。” 他说完，转身上了二楼。 杨姝看着男人融进了黑夜里，站在原地缓了许久。 不得不说，到现在陈劲对她的吸引力还是致命的，就像初见那天一样。 第二天，陈劲瞒着方局到了队里，开始了对吴滩的审讯。 最开始被抓，吴滩还一直嘴硬，但吴琛是个胆小的人，被抓的当天就已经全盘交代了。 但面对这么多证据，吴滩还是不肯承认。 陈劲到审讯室的时候，张浩刚从里面出来。 “老大，这个老贼怎么都不肯说真话，气死我了。”张浩大声说，“对了老大，你怎么来了？” 陈劲看了看张浩一眼：“我来给你解决问题。” 说完陈劲就要进审讯室，张浩赶紧拦着：“唉，不行不行，方局给了命令，让您在家休息的啊。” 陈劲驻足，扭头看他一眼：“你不说，方局怎么会知道。” 张浩：“……” 陈劲刚进去，吴滩就抬头看过来，眼睛里露出惊讶：“是你？” “怎么，没想到是我？” 吴滩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是他们队长。” 陈劲在椅子上坐下，因为背后有伤，只能挺直后背：“打算什么时候招？” 吴滩没说话，脸色难看了一度。 “绑架罪、私自藏匿枪枝、产品虚假宣传。”陈劲慢慢说着罪名，“这些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个二十年了。” “但是，”陈劲话锋一转，“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 “是你和龚三的关系。” 听到龚三的名字，吴滩抬头看过去，眼睛里流露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陈劲接着说：“或者说，你和三爷的关系。” 吴滩一行人里，除了他谁也不知道那个被称为三爷的人真名叫什么，他们只知道吴滩在跟一个缅甸的人做交易，道儿上的人都称那人为三爷。 龚三的罪行太多了，当初因为抓他，许多警察都牺牲了。 所以龚三是金三角地带着名的通缉犯，跟他扯上关系，相当于罪加一等，吴滩不傻，他不会做这种事。 “我不认识什么三爷。” 陈劲当然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不慌不忙，出了审讯室，不一会儿带了个平板进来，摆在吴滩面前。 “这是国内给你供货的几个人，自从你出事之后，他们全都暴露了。” 第103页 吴滩眼睛盯着屏幕，安静地听着。 陈劲又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几个人应该是龚三专门为你招募的，现在你一被抓，他就像扔垃圾一样把跟你相关的人全都放弃了。” 吴滩抬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劲收了平板，也没说什么言辞激烈的话，只是留下一句：“你如果还不打算说，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承认与不承认，可能直接关乎到你是生还是死。” 陈劲出审讯室后，张浩接过平板：“怎么样了老大？” “吴滩很狡猾，但是没关系，比耐心我们有得是。”陈劲说完又问，“吴滩那几部手机的通讯记录差怎么样了？” “是今年刚买的电话卡，基本都是联繫他手下的人，近期的话就是打给杨记者母亲的两个电话。” “你再去通信公司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什么特殊软体，掩藏了记录。” “好的。”张浩说，“还有，龚三母亲最近好像身体不行了，经常往医院跑，我们在医院也安排了人手，有发现我会立即汇报的。” “好。” 陈劲刚要离开，张浩赶紧拦：“对了老大，你…”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 “你跟杨记者是不是在交往？” 陈劲一听这话，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幅度非常小，没被人看见：“为什么这么问？” 张浩挠挠头：“我们大家这不是关心你嘛，主要杨记者之前追你——” “你说错了。”陈劲打断张浩的话。 张浩满脸疑问。 “是我在追她。” 张浩更加疑惑了，他一直以为经过这件事，杨记者肯定被感动坏了，二人直接交往呢。 毕竟这个年代，愿意为你冒生命危险的人简直就是稀有动物。 可是听这话，怎么感觉队长有些惨呢…… 而且陈劲说“我在追她”的时候，居然还是带着笑容的。 那一瞬间，张浩觉得队长是伤到脑子了。 然而更让张浩不解的还在后面。 陈劲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扭头，抬起右手：“对了，纠正一下，不是我在追她。” 张浩吐出一口气，刚要说“我就说嘛”，就听到陈劲的后半句。 “她还没答应让我追她。” “……” 因为上次杨姝的报导，林云市森林公安局获得了不少关注。 方局见到杨姝的时候，握着她的手直感谢。 “我听张浩说，你受伤了，现在恢復得怎么样了？” “好了，我的是轻伤，陈劲的比较严重。” “我听说了，”方局见杨姝面露愧疚，安慰道，“你别想太多，陈劲那小子经歷过比这厉害的伤，皮实得很。” 杨姝点点头，应下。 她知道方局是宽慰她而已。 再皮实也是肉身，也会疼啊。 “这次来带着採访任务吗？” “我本来是跟着救援队来景南支援的，结果没想到遇到绑架。” “那正好在林云放松放松，有需要就找我。” “好的，谢谢方局。” 杨姝起身刚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方局的声音：“对了杨记者。” 杨姝扭头：“还有事吗，方局？” 方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陈劲那小子我了解，嘴皮子功夫不行，但很靠谱，这点你放心。” 方局也是上次看到陈劲因为杨姝离开萎靡才说这番话的，可是说出来，又觉得是道德绑架了杨姝。 毕竟感情的事儿，得是当事人说了算才行。 “哎，我也是这么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知道，”杨姝忽然开口，“方局，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局欣慰：“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杨姝下午去买了新的助听器，顺便买了个新笔记本电脑。 大概到快傍晚的时候，李雯在队里见到她：“杨姝姐，你上次的报导让我们在全省的公安系统里都受了表扬，队里还因此得了不少经费呢！” “你们受得起，我只是让世界看到了你们的工作而已。” 杨姝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二人在长椅上坐下：“杨姝姐，我就是欣赏你这个宠辱不惊的样子，简直太吸引我了。” 杨姝合上电脑，从包里拿了罐咖啡，问：“喝咖啡吗？” 李雯一看，无糖无奶纯黑咖啡，勐烈摇头：“太苦了，你懂我的，我是个全糖主义！不过都这么晚了，喝咖啡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会。” “那为什么还喝？” “你知道吃糖长胖，为什么还吃？” “……” 李雯和杨姝对视片刻，同时爆发了笑声。 人啊，是个神奇的生物。 有些东西明知道不好，还忍不住想吃。 有些地方明知道危险，仍还是想去。 第104页 就像有些人，明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想靠近的欲望。 李雯看了看杨姝的表情，仍旧是没控制住八卦的心：“杨姝姐，你——” 然而她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就出现一个人，是陈劲。 李雯看到陈劲，立马闭嘴。 总不好当着两个人的面问八卦问题吧，她识相地站起身，对杨姝眨了眨眼：“那什么杨姝姐，我先走了，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啊。” “好。” 李雯经过队长身边时，点点头：“队长好。” 陈劲嗯了一声，和平常一样冷峻。 杨姝看着他，想起了昨晚上厨房里的场景，抿嘴一笑。 这男人在外人面前还挺能装。 李雯走了，陈劲看见杨姝的电脑：“新买的？” “嗯，设备都没了。” “张浩他们找到你的东西了，随后让他给你。” “也行吧，估计都不能用了。” 杨姝记得吴滩当时让人全都给砸了。 “那我就让他把能用的拿给你。” 陈劲也不想让她再看到那些东西烦心。 陈劲：“走吧。” “去哪儿？” “吃饭。” 因为考虑到陈劲的伤，最终是杨姝开的车。 她边开边说：“你给我开个导航吧？” “不用，”陈劲淡道，“我给你指。” “……也行吧。” 就这样，车厢里没有音乐没有广播，只有外面轻微的风声，和陈劲不时响起的指路声。 “下个路口右拐……换道……再右拐……” 最后他把她带到了一个闹市区，看样子是个夜市一条街。 杨姝停好了车，看看外面的商贩：“森林警察还管城管警察的活儿？” 陈劲听了笑出声：“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就下了车。 杨姝一个人坐在车上看着陈劲，纳闷。 他还真是来当城管的啊。 杨姝锁了车，几步跟上陈劲。 街上的人大多是年轻人，看上去还有书卷气，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 人有点多，杨姝左右躲着人。 陈劲看到她，站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儿，然后让她走前面，手在她周围微微护着。 最后安全抵达一家云南米线馆。 老闆娘手里忙活着一碗米线，看到陈劲招唿：“阿劲来了？快进去坐。” 杨姝扭头看向陈劲，眼睛里的疑问不要太明显。 阿劲？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名字跟眼前的男人太不搭了。 陈劲抬了下下巴：“进去再说。” 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桌上放着一张菜单，塑料封皮，双面儿的，四角有些开裂，微微捲起。 陈劲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杨姝前面的一块桌子，又擦了擦自己前面。 “这是魏嫂子，魏队长——” “我知道。”杨姝说，她查过资料，当然知道那次抓捕龚三的行动里，都是谁牺牲了。 陈劲用热水烫了烫水杯和筷子，递给杨姝，然后又烫了烫自己的。 “你看的是资料里的内容。”陈劲低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算了，不提了，你想吃什么？” 杨姝看了看菜单：“你推荐吧，我都行。” 陈劲抬眼看她，眼皮上翻出褶：“这可是你说的。” 一直到菜上来，杨姝才知道陈劲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一大盘马蜂蛹，炸得金黄酥脆，还能看到细小的腿。 杨姝看了看马蜂蛹，又看了看陈劲。 如果目光能杀人，陈劲此刻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陈劲挑了一块稍微小一点的：“上次在阿柱家你就没吃，这次尝尝。” 他说着，筷子放到二人中间，悬在半空，诱骗似的：“尝尝。” 耳朵里是食客和服务员说话的声音，陈劲就这样很有耐心地等着杨姝做出反应。 看这个架势，似乎杨姝不吃，他就不打算放下来了。 但杨姝是真的下不去嘴。 过了一会儿，陈劲眉心皱了皱，忍痛似的。 伤还没好，抬不了多久，但他仍旧没放下。 陈劲看着杨姝慢慢变化，最后终于肯看他筷子夹的东西了。 他笑了笑，心道，不错有进步。 陈劲没为难她，把那个小蛹放在了她盘子边缘，然后去盘子里夹起另外一个大的放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魏嫂子端着两碗米线走了过来，看到杨姝就笑。 “阿劲，你也不介绍介绍？” “这是杨姝，来队里採访的记者。” 魏嫂子是第一次见陈劲带异性来，虽然没当女朋友介绍，但是带来吃饭这行为就足够明显了。 “长得真好看，哪个shu啊？” 杨姝回：“女字旁，右边一个朱。” “好名字，静女其姝。”魏嫂子是自来熟，“阿劲经常来这里，你也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想吃什么告诉嫂子，嫂子给你做。” 第105页 “谢谢嫂子。” “别客气，我啊——”魏嫂子说着眼睛瞟向陈劲，“还是第一次见阿劲带异性朋友来呢！” 魏嫂子说完，笑着就招唿其他客人去了。 陈劲看出了杨姝的疑问：“是不是觉得魏嫂子失去了丈夫怎么现在活得这么开心？” 杨姝被看透心思，摇摇头：“也没有，只是觉得人的适应能力很强。” “魏嫂子和魏队长有个女儿，天生白血病。” 听到这儿，杨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向陈劲，又看向了远处忙碌的魏嫂子。 如果只看这样热情招待顾客的魏嫂子，杨姝是怎么都想像不到她是一个失去丈夫，孩子身患重病的女人。 陈劲没再说什么，杨姝也没问，有些话不必说，懂的人自然懂。 所谓苦尽甘来，其实只是生活的苦难让我们必须坚强而已。 陈劲：“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哦。” 杨姝看到陈劲拿起了桌上的辣椒罐儿，想起来医生的话：“医生说有伤要禁辛辣。” 陈劲听了勾起嘴角，把舀起来的辣椒又放了回去。 二人无声地吃着米线，汤底鲜美，米粉滑嫩，杨姝觉得味道不错。 只是量太大了，吃了一半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陈劲今天的胃口似乎格外好，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他看到杨姝面前那半碗，问：“不好吃？” “没有，太多了。” “魏嫂子确实给得很实惠。” 此时魏嫂子也正好路过，看到杨姝问：“怎么了杨记者？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有，味道很好。” 陈劲看出她的为难，问：“我帮你吃了？” 杨姝有些意外陈劲这个提议，但陈劲看上去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似的。 “没事儿，我打包就行，沾我口水了。” 陈劲咽下嘴里的米线，抬眼看向杨姝。 嘈杂的小店背景，杨姝的长相属于高冷系的，可偏偏此刻多了些烟火气。 陈劲眸色一转，看着女人鲜红湿润的唇，低沉地说：“又不是没吃过。” 杨姝一听，第一反应是，她不记得以前陈劲吃过自己剩饭啊。 但随即她就意识到了，这男人说的是她的口水。 他说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她的口水。 杨姝收了手，在椅子上坐直，问：“你以前从没带异性来过？” 陈劲手停了停，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带？” 男人的回答也很干脆简洁：“麻烦。” “哦，麻烦啊——”杨姝手肘支在桌上，调侃他，“你的意思是我不麻烦？” 陈劲听了，放下筷子，看着杨姝：“不是。” “是想带你来。” 他说得严肃正经，却又饱含深情。 “早就想来着。” 仿佛是怕自己的话不够分量，他又加了一句。 就像他昨晚上的表情一样，他在把他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杨姝本来是开玩笑，结果没想到看着陈劲的目光就没说下去话。 二人吃完之后，往车边走去，快到的时候，杨姝站定，转过身对着陈劲开了口，说出了那个二人避讳了一晚上的话题。 “关于你要追我那件事呢——” 陈劲唿吸一紧。 杨姝用她一贯傲气的语气说：“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你要是追我，你那心上人怎么办？” “什么心上人？”陈劲疑问。 杨姝双臂放在桌上，严肃了些：“那位’反正不是我’的心上人。” “……” 陈劲这才想起来，杨姝从林云回江城那天，他们在局里楼梯间里的对话。 她说张浩告诉她自己有心上人了，然后陈劲回了句“反正不是你”。 看着杨姝突然郑重的表情，陈劲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对不起，我说错一个字。” “哦？” “我想说的是，反正都是你。” 杨姝被陈劲的话弄得一点儿脾气没有，语气稍稍缓和一点地埋怨：“狡辩。” “就算是这样，”她眉毛一挑：“曾经有人说过我挺作的，陈队长确认受得了？” “……” 陈劲确实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杨姝这个人挺作的，没想到杨姝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笑了，杨姝在言语上不占下风。 “受得了。”他想都没想。 “除了作，我这个人还很矫情。” 陈劲看着杨姝，只觉得她此时无比调皮。 他想起了杨姝曾经用小时候咬人这件事来威胁他的场景，顿时觉得杨姝更可爱了。 男人眼睛看着她，语气像是春天的风，陈年的酒，让人不自觉想沉溺。 “多矫情都受着，”陈劲嘴角上扬，“杨记者还有问题吗？” 第44章 眼波流转 “多矫情都受着。” 第106页 “杨记者还有问题吗？” 二人对面而站,夜风吹过，不时有散步的人看他们几眼。 杨姝倒也爽快：“暂时没有。” 陈劲笑了。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埋了一步，想起了昨晚上那个没抱下去的拥抱。 杨姝看出了他的企图,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抵在陈劲的胸前。 陈劲的胳膊停在半空中,低头看了看那白皙纤细的手指，正好点在他心脏的位置，力气不大不小。 他嘴角扬起，收回手臂,目光从她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脸上,挑眉。 杨姝手往前用了用力，陈劲感受到她力气的变化,顺着她力气的方向，又退了回去。 “陈队长,关于你要追我这件事呢，”杨姝边推边说,然后话锋一转,“我会考虑的。” 她说完收回手，转身坐进了驾驶座。 陈劲还想说什么,但车门已经关上了。 他原地站了会儿,低头看了看刚才杨姝手指点的位置,只感觉那一处像是着火了似的,往外蔓延着燥热。 陈劲无奈地摇摇头。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把杨姝比喻成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此刻的陈劲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只狐狸的魅惑,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杨姝坐下之后，头靠在椅背上，仰头深唿吸了几口气。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胸肌的触感，又硬又结实。 这个臭男人,主动起来居然这么撩。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车门，各自乱了方寸。 不知过了多久，陈劲绕过车头，坐了进去。 他刚发动引擎，杨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杨姝拿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杨诗云的电话时，一愣。 她任由铃声响了一会儿，然后按了接通。 “餵？” 然而听筒里的人不是杨诗云，而是赵秘书：“杨小姐啊，杨总突然晕倒，进了手术室，需要亲属签字。” 车里安静，陈劲也听到了听筒里的话，眉头一皱。 “好，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陈劲立马打方向盘，同时快速看了看手錶：“这个时间段，半小时应该能到机场，你买机票吧。” 杨姝还在消化赵秘书的话，听了陈劲的话，赶紧打开手机买机票。 她很机械地选时间，付钱，始终不敢相信。 明明前几天她还看到杨诗云，只是高血压而已，怎么短短时间就会进了手术室呢。 陈劲专注地开着车，脑子里想着快速到机场的路线。 车里没有音乐，没有对话，只有两个人的唿吸声。 到了机场，分别前，杨姝只说了句：“我走了。” 陈劲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眼神里有许多情绪，关心、担心、不舍……许多许多。 但最后只化为了一句：“注意安全。” 飞机一落地杨姝就叫车到了医院，正好赶上杨诗云进手术室。 医生告诉杨姝：“时间紧，我就直接说了，垂体瘤，片子显示不大，不用开颅手术，从鼻腔直接微创就能取出来，我们会诊过了，一会儿就能开始手术，你去签一下同意书吧。” 赵秘书在一旁很急切，她看了眼杨姝，后者却十分冷静。 “好的医生，拜託您了。” 这种事情医生经歷得多了，他安慰杨姝：“不算大手术，别太担心。” “谢谢。” 杨姝说完，接过同意书籤了字。 杨诗云进了手术室之后，杨姝坐在休息区拿出手机搜索。 网上的消息五花八门。 “经蝶窦垂体腺瘤切除术，手术风险有垂体组织的损伤、垂体功能减低……” “手术中，如果伤到垂体两侧的动脉，可造成休克或死亡……” 杨姝看着那些字眼，心里越来越乱，最后收了手机。 这几天她似乎跟医院十分有缘，先是陈劲手术，再是杨诗云手术。 刚才杨诗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跟杨姝对视了一眼。 杨姝上前握了握杨诗云的手，说了句：“别担心，放轻松。” 看着平时傲气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杨姝终于感受到了岁月在她身上的痕迹。 不管有什么隔阂，毕竟血浓于水。 天快亮的时候，手术结束了，非常顺利。 医生告诉杨姝，如果恢復得好的话，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一周左右可以出院。 当天杨姝一直在医院，各种杂乱的事情，有护工帮忙。 晚上的时候，杨诗云可以下床活动了，她见杨姝一脸疲惫，逼着她回去休息。 杨姝见杨诗云确实恢復得不错，也放了心，赵秘书说她晚上陪着，杨姝就回家休息了。 因为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很好。 醒来之后，杨姝开车到了杨诗云住的地方，准备拿些换洗衣服。 空空荡荡的别墅，杨姝进去的时候，有一瞬间怀疑杨诗云到底住不住在这儿，一点儿人气没有。 她去了主卧，拿了些衣服，转身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杨姝走过去，拿起照片。 里面的她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坐在妈妈腿上，笑得眼睛都没了。 第107页 杨姝大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杨姝基本上都在医院里。 她和杨诗云偶尔聊聊天，像是默契一样，母女两个都不谈论那些敏感的话题。 陈劲只在她回到江城的第二天发了条简单的信息：【手术顺利吗？】 杨姝：【顺利。】 陈劲：【那就好，注意休息。】 杨姝：【好，你也是。】 非常简单地对话，陈劲可能是知道杨姝忙，就一直没有打扰她。 杨诗云出院的头一天，顾梓欣才知道，买了一堆补品就奔到医院。 “阿姨，我刚听说您手术的事儿，恢復得怎么样了？” 杨诗云笑：“挺好的。” 顾梓欣嘴甜：“我看也不错，还是那么好看！” 当晚，杨姝和顾梓欣一起吃了饭。 出医院前，杨诗云还单独叫住顾梓欣，让她带杨姝放松放松，说这几天她压力太大。 于是顾梓欣就带杨姝来了酒吧。 吴滩的事情，顾梓欣也听说了。 “没看出来啊，我记得他一直文质彬彬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人渣！” 杨姝喝着酒：“外貌是会骗人的。” “不过你没事儿就好，”顾梓欣看杨姝情绪低落，决定换个话题，“话说，磐石真的在爆炸前扑到你身上了？” “嗯。” “太他妈帅了！”顾梓欣感嘆，“然后他还巴巴求你让他追你？” “嗯对。” “你怎么回復他的？” “我说我会考虑的。” 顾梓欣直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你，但凡是个别的小姑娘，早就按捺不住了。” 杨姝看着舞池里的扭动的人，没说话。 说起来自从那天他们发了几条信息之后，陈劲就再没联繫过她了。 顾梓欣又开口：“你那磐石不是我的菜，顺便说一下，我现在喜欢小奶狗那种男人，越清纯越好。” 杨姝侧脸睨着顾梓欣给了三个字评价：“老色女。” 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你不是周干小迷妹吗？” 顾梓欣一听就来气：“别提了，那个狗男人！” 她说完叫服务生又加了杯酒。 “我快气死了，上周我去参加他的见面会，他居然对着我说，我不可能喜欢你这样儿的，太没有主见了，还跟旁边的人说我这样主动的适合做备胎。” “他这么说的？” “对啊！简直瞎了我的眼，你是没看到他昨天的表情，一脸不屑，我当时就恼了！” 杨姝预感到了不对，问：“然后呢？” “然后我泼了他一脸可乐。” 杨姝震惊一秒之后，突然就笑了。 顾梓欣也没忍住笑了。 “算了，说回磐石大队长，我感觉他是那种认准了就不回头的主儿，这好男人不好找了，都tm绝种了。” 杨姝都快怀疑顾梓欣是陈劲派来的说客了：“你这意思难道我不是个好女人？” “好，怎么可能不好，正是因为你是个好女人，才得找个好男人配啊！” “不过你俩要是真谈起来，那就是异地恋了。云南也不错，听上去是个好地方，或者他可以调来江城，”顾梓欣径直说着，“要不你俩还是去云南吧，山清水秀的，多好，在这城市里真挤。” “不过你最好别太快答应他，这男人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就不珍惜了。” 杨姝拿起一块水果塞到顾梓欣嘴里：“您是不是操的心太多了？” 晚上回到家，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杨姝心情放松很多。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洗过澡，她平躺在床上，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着房顶。 这几天的生活太多波折了，波折得有些不真实。 有些事情经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事后回想起来，后背总会起一身冷汗。 比如她被绑架，比如她以为吴滩要弄死陈劲，比如陈劲抱着他躲过爆炸。 杨姝总能想起陈劲看她的眼神，里面有太多的情绪，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个男人，之前拒绝她，可是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又奋不顾身。 杨姝有些读不懂陈劲。 可她能确定的是，这个男人为了她是真的能豁出命去的。 她想起了在医院帮他擦后背的场景，健硕的肌肉群，数不清的疤痕。 过去有快十天了吧，杨姝算了算，快到了拆线的日子。 陈劲这伤是因为杨姝才受的，不管他们之间关系是什么，这份感激，杨姝还是放在心上的。 道理和私人感情，杨姝还是拎得清的。 她拿出手机，发了句：【拆线了吗？】 没有回应。 已经凌晨一点了，没有回应也正常。 翌日杨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陈劲依然没有回覆。 今天杨诗云出院，杨姝也没再多想什么，收拾了一下去了医院。 到的时候，赵秘书已经把各种琐碎东西整理好了。 李叔把她们送到杨诗云住的别墅，就带着赵秘书离开了。 第108页 进了门，空气里都是鸡汤的味道。 杨诗云疑惑：“家里有人？” 杨姝换鞋，随口说了句：“我找的家政。” 杨诗云在听到杨姝这句话时，是有些惊喜的。 她们的关系缓解了很多。 “不会做饭，你这点儿倒是像我。”杨诗云边脱鞋边说。 杨姝嘱咐过家政阿姨，清淡为主，所以晚上就是鸡汤面和两个小菜。 这还是母女二人多少年第一次单独坐在餐桌前吃饭，杨诗云有些感慨，突然觉得这场病不白生。 “你们交往了吗？” 杨姝看过去：“谁们？” “那个男……”杨诗云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改口，“陈劲。” 杨姝摇头，没说话。 “之前是我不好，”杨诗云再次开口，“不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对不起。” 可能是经歷了手术伤痛之后，杨诗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说完对不起，她竟然泪湿了眼眶。 经歷了大病大灾，人才能认识自己，读懂自己。 “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面吃面。”杨诗云自我缓解尴尬，拿起筷子吃面。 晚上家政阿姨住家，全天候照顾杨诗云的起居，杨姝放心很多，她吃完饭准备离开，手握在把手上，片刻，还是转身对着杨诗云说：“好好休养，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别想了。” 杨诗云嗯了一声，能听出哽咽。 “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的话——” “也会希望我们好好相处的。” 杨姝叫了车回公寓，车窗外景色不断后退，车流穿梭。 人生好多事儿，说小不小，可其实说大也不大。 所有的感情，一经歷生死考验之后，就能看出分量。 就像杨姝选择和母亲和解，就像陈劲为了她一往无前。 城市繁华喧闹，阳光西斜。 片刻，杨姝拿出手机，找到陈劲的对话框，发了一句话过去。 到公寓楼下后，杨姝下车往楼口走，抬头间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男人。 陈劲站在夜色里吸菸，低头看着手机，几乎是同时也扭头看向了杨姝的方向。 二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相望，眼波流转，静静的。 许多话不用说，从眼神就能读懂。 几分钟前，杨姝发的那句话是： 【陈劲，我们试试吧。】 第45章 气息勐烈 陈劲刚拿出手机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扭头，一眼看到了杨姝。 快十天没见了，她似乎瘦了,应该是因为母亲生病的原因吧。 陈劲也没再看屏幕，收了手机朝杨姝走去。 “什么时候到的？” 陈劲在她面前站定,眼神黑沉如夜，低声：“有一会儿了。” 看他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刚到，应该等了挺久。 “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怕你在忙。”男人答得很简单,“伯母……” “今天出院,恢復挺好的。” “那就好。” 又是几秒，谁也没说话,对视结束后，二人同时弯起嘴角。 “吃饭了吗？”杨姝问他。 陈劲诚实回答：“还没有。” 杨姝转身,朝自己车走去：“走吧，我带你吃东西。” 走到车边的时候,陈劲看到杨姝的车牌用的还是临时列印的车牌。 他坐进副驾驶：“新车？” 杨姝嗯了一声：“刚买没多久,上一辆的结局你也知道。” 就是他们初见那天，被石头推到悬崖下的宝马。 陈劲淡淡应了一声,回了句：“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杨姝最后带陈劲来了贾爷爷的面馆。 胡同里窄,杨姝的车停在了大路边的停车位,两个人是走过来的。 天气入秋了,胡同口有几个老头老太坐在马扎上唠嗑儿，有狗和孩子的声音。 空气里还有饭的味道。 杨姝闻了闻：“像青椒炒肉。” 陈劲听到后，侧头看了她一眼，无声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笑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真没什么,”陈劲解释，“我以为你要带我去个…很不一样的地方。” “很不一样的地方？”杨姝重复一遍男人的话，“比如呢？” 陈劲比如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带你去西餐厅或者高级大酒店？” “差不多吧。” “我在你眼里这么奢侈的吗？” 一个小孩儿拿着风车跑过去，陈劲往旁边让了一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逗你的，别紧张。” 到面馆的时候，贾奶奶正往外送客人，一眼看到杨姝，招唿：“小杨来了？” 说完又看到了旁边的陈劲：“头一次见你带朋友来啊。” 陈劲一惊，扭头看向杨姝。 杨姝沖他一眨眼：“咱俩算扯平了。” 第109页 她在说云南的时候，陈劲第一次带异性去魏嫂子米线馆，今天她第一次带人来她常来的面馆。 两个人算扯平了。 陈劲听懂了。 面馆里有一对情侣，坐在最拐角的位置。 陈劲和杨姝选了个靠门的桌子。 杨姝指了指墙上的菜单：“想吃什么自己点，我推荐狮子头面。” “那就吃这个。” “这么信任我？”杨姝逗他，“不喜欢吃别怪我。” “你觉得好吃，应该不差。” “倒挺会说话。” 贾奶奶走过来：“小伙子，想吃什么啊？” “一碗狮子头面。” “好嘞，”贾奶奶又看向杨姝，“小杨呢？还是老三样儿？” 杨姝刚和杨诗云吃完鸡汤面，还很饱：“今天不饿，面就算了，我来杯酸奶就行。” 陈劲忽然问她：“什么是老三样儿？” 贾奶奶在一旁解释：“小杨每次来啊，都点这三样儿，一晚狮子头面，一份凉拌木耳，然后再来杯自制酸奶。” “您记得真清楚。”杨姝说。 “那可不清楚嘛，就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人，只吃这三个。” 杨姝眉眼一弯，对贾奶奶笑了笑。 陈劲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这是第一次，他在杨姝身上看到了一种平淡的感觉。 以前的杨姝在他眼里，是张扬的，是骄傲的，甚至有时候是桀骜不驯的。 但陈劲却从没见过她的这一面。 淡淡的，像深山里从高处留下的溪水。 干净，清澈，没有杂质。 “那行，我去后厨看看，你们先喝着水——” 贾奶奶还没转身，就听陈劲又开口：“我再加一份凉拌木耳，和酸奶吧。” 他想尝尝杨姝的老三样儿。 “哈哈，好啊好啊。”贾奶奶应下，又看了眼杨姝，心里明镜儿似的，笑着往后厨去了。 不一会儿面好了，陈劲吃了一口，点头：“确实不错，你经常来吗？” “每次採访回来的时候都会来。” “嗯。” 他们吃着面，偶尔说几句话。 杨姝吸着酸奶，突然就想起了云南的种种。 如果她跟陈劲都工作在江城，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吧。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机缘巧合。 杨姝手机响起，是顾梓欣，她接起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挂了之后，她看向陈劲：“你吃好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 “陪我去接个人吧。” 陈劲答应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姝带他来的是周干的生日party。 酒吧被包场，到场的有不少明星，所以安保很严格。 杨姝站在酒吧门口，打顾梓欣电话，没人接。 陈劲见她皱眉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朋友喝多了，让我来接她，可现在手机打不通，安保也进不去。” 陈劲哦了一声，看了看酒吧门口那张周干的巨幅海报，浓妆艷抹，陈劲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闭了闭眼，沉声：“我有办法。” 陈劲打了个电话之后，竟真的有两个保安给他们开了私人通道。 他们进了酒吧，杨姝一眼就看到了沙发边的顾梓欣，身边是她的经纪人小郑。 “杨记者你来了？”小郑认识杨姝。 “她怎么样？”杨姝低头看了看顾梓欣，后者抱着沙发背，死活不松手，一看就是喝多了。 “喝了几杯就这样了。”小郑瘦瘦小小的，弄不动顾梓欣。 “行，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那我先走了，公司经理催我好几回了，我得过去。”小郑说完就走了。 杨姝看着烂醉如泥的顾梓欣，摇摇头：“怎么喝这么多。” 她臂力强，拉过顾梓欣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要起身。 陈劲想上去帮她，还没伸手，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陈大队长，我居然在江城见到你了？！” 杨姝寻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今晚的生日主人周干。 她看看周干，又看看陈劲，他们怎么认识的？ 杨姝以为陈劲有办法开私人通道进酒吧是因为认识安保的警察之类的，难道是因为认识周干？ 陈劲看了眼周干那染成粉蓝色的头髮，一脸嫌弃，但还是说了句：“生日快乐。” “你说还带个人，谁啊？”周干走近，笑得开心，在看到旁边的杨姝时，眼睛瞪大，“这不是你——”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就被陈劲捂着嘴拉到了一边。 周干扒开陈劲的手：“注意点儿，怎么着我也是个公众人物，陈队长给我点儿面子。” 陈劲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干撞了撞陈劲胳膊：“不是，你说的带个人就是杨姝啊？” “啊。” 周干见陈劲一副淡淡的表情，完全不满意：“不是我说，你这什么反应，这可是你娃——” 第110页 这次同样还没说完，就被陈劲眼神威慑住了。 周干这才品出来：“她不会还不知道你们是娃娃亲吧？” “嗯。” “我去！”周干兴奋极了，“陈队长可以啊，这是玩儿惊喜呢？” 陈劲懒得跟他解释，这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对了，上周我回浦城，家宴，见到陈叔了。” “哦。” “你说你，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要，非得跑去穷乡僻壤去受苦。” “你不懂，”陈劲瞥了周干一眼：“没事儿我走了。” 他说完拍了下周干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 周干一脸黑线，我怎么就不懂了？ 杨姝把顾梓欣扛到了车后座位，往自己家开去。 顾梓欣喝这么多，她也不放心就让顾梓欣一个人在家，索性就开到自己公寓了。 陈劲帮忙把顾梓欣放到了杨姝的床上，然后去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四处看了看。 白色装修底色，没有过多的装饰，还真是杨姝的风格。 杨姝把顾梓欣安顿好，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一瓶抛给陈劲。 屋子里很静，又是夜晚，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滋长。 “你怎么认识周干的？” “高中之前住一个小区。” 杨姝一顿：“你小时候也住浦城？” “嗯。”陈劲喝完水后，拧好瓶盖。 “我小学四年级之前也住浦城。”杨姝靠在琉璃台边，看着沙发上的陈劲，有些惊讶，“想不到我们还住过一个城市，真巧。” 陈劲却没有杨姝那么惊讶，点点头：“是挺巧的。” “这么说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还见过呢。”杨姝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陈劲抬头，眼睛盯紧她：“是有可能。” 暖黄色的光打在女人发顶，像是层光晕，笼罩着她，陈劲目光黑了黑。 从见到杨姝到现在，陈劲其实一直都在忍。 他感觉夜太深了，他得走了，再不走，他怕他忍不住。 “我先走了。” “去哪儿？” “宾馆，”陈劲起身，“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去还有案子要办。” 杨姝也不知道陈劲是转性了还是怎么，一直都绷着似的。 之前在林云的时候，不是挺能撩的么。 他说走就让他走。 杨姝点点头：“行。” 陈劲从沙发上站起身，几步走到门边。 杨姝还是没忍住：“你知道吗，我朋友之前一直追周干来着？” 男人站定转向她。 杨姝接着说：“但最近不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劲摇头，坦诚：“不知道。” “因为周干说她适合做备胎。” “这话是挺混的。”陈劲回。 杨姝从陈劲身边走过，到门边，打开门：“要我说，他就是不男人，男人就该干点儿男人该干的事儿。” 陈劲出了门，走了几步，总觉得刚才杨姝那几句话不对味儿。 像是—— 在生气似的。 可他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惹着她了。 等电梯的功夫，陈劲拿出手机定宾馆，这才看到还有一条消息未读，他顺手点进去，却在看到那句话时僵住了。 杨姝把陈劲送走，去厨房倒了杯伏特加，仰头灌了下去。 这男人一晚上这么镇定，也不回应她那条简讯，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说辞。 杨姝有些烦。 酒精刺激喉咙，烈得不行，杨姝往杯子里加了点冰，又倒了半杯酒。 刚要喝就听到了敲门声，规律三声。 杨姝走过去，透过猫眼看，是陈劲。 她左手还端着酒杯，右手拉开门：“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男人大掌推开，杨姝往后撤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杯子里的酒连带着冰，撒了一地，可她人却稳稳落在了陈劲的臂膀里。 杨姝的心跳加快了，但她仍旧面容平静。 气氛开始变得暧昧不清。 杨姝平视着他的下巴，线条硬挺性感，还是那熟悉的烟味。 “我在想你评价周干的话。” “嗯？” 杨姝抬头，还在回忆她说了什么的时候，陈劲把门一关，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了一旁柜子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倾身就把杨姝抵在了玄关的墙上。 他气息勐烈，胸腔起伏明显。 一切发生得太迅速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是极有压迫感的男人，喷薄的体味冲进了她的鼻腔。 “我反思了一下，觉得你说的很对。”陈劲的声音沉沉的。 “什么很对？” 陈劲突然低了身子，背部弓起，眼睛紧紧盯着怀里的女人，像要把她吞噬似的。 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沙哑地说：“男人就该干点儿男人该干的事儿。” 第46章 嘴唇扬起 以前不是没有被他握过手腕。 每一次,杨姝都是要反抗，不反抗起码也是较着劲。 第111页 但这次，杨姝很淡定,她松了力气，靠在墙面上,任由自己的手腕在男人的掌中。 她抬头看着陈劲，男人眼底黑得彻底。 “哦？什么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陈劲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放松下来，身子软得像羽毛，骚动着他的心。 又是一样的感觉。 跟初见时一样。 他问一句,她回一句。 看似柔软,实则勾人心魄。 她昂着头，下巴微微向上,脖颈的弧线纤细完美，白得晃人眼。 那一刻,陈劲脑中居然想起了蛇妖。 见陈劲不说话，杨姝笑笑,声音脆生生地震在陈劲的耳朵里。 “怎么了,是不是说不出来了？” 杨姝看着陈劲那紧闭的嘴唇，眼睛定定的。 虽然前几天,陈劲说要追她,但相处这么久,这男人什么性格她一清二楚。 她就喜欢看陈劲这样,想做又犹豫着,忍不住还要忍的样子。 她很有成就感。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陈劲舌尖数了数上面的牙齿，突然抱起她的身子，迅速转身,把她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因为突然失去重心，杨姝双手抓紧了陈劲的上臂，肌肉结实紧绷，带着雄性的力量。 男人站在她双腿之间，大手按在她后腰的位置，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向他的。 隔着布料，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和那天陈劲半途抽身时的感受一样。 杨姝心漏了半拍，唿吸骤起。 紧接着，陈劲都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整个人压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 他的唇最终停在了杨姝的唇边，然后重重地嘶了一声，听上去很痛。 是背后的伤，还没完全好，刚才一用力，拉到伤口了。 陈劲双手在杨姝身体两侧，撑在柜子边，咬牙忍着，身体的重量有一部分靠在杨姝身上。 男人忍过那一阵疼痛，慢慢站起身，嘴唇经过杨姝的耳朵时，看到了里面的助听器，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廓。 杨姝感受到一阵战慄传过身体，她侧脸对上陈劲的眼睛：“陈队长体力有待提高啊。” 输人不输阵，说的就是杨姝。 可男人最怕激将法。 陈劲听了她的话，黑眸一暗，一手捞起她的腰，单手抱起她，几步走到沙发前，把人放倒在了沙发上。 陈劲手臂撑在杨姝耳边，人笼罩着她。 杨姝感觉一股血流冲上头顶，她身子起了反应。 还真是经不起刺激，这雄性的自尊心啊。 杨姝看到他额前留下了汗珠，声音柔柔地说：“陈队长，别逞能。” 她的耳根明明已经红透了，却仍旧是没有软话。 陈劲看着杨姝娇艷欲滴的脸颊，勐地低头。 他们唿吸交缠。 男人的舌头柔软湿润，扫过她的耳廓。 杨姝感觉大脑沖血，整个人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包围，托着漂浮起来，如真似幻，快要沦陷。 嘴上不服软，身体却早已开始缴械。 男人舔舐的声音被助听器放大，一点一点都传入她的耳中。 当时的陈劲看出了她的状态，蛊惑地说：“到底谁逞能。” —“陈队长，别逞能。” —“到底谁逞能。” -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陈劲的。 男人任由那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起身，是张浩。 “队长，刚才方局说南泉村那边儿突然出现几只大象，可能是往西双版纳那边儿去，在林云境内会停留一天左右，当地警方经验不足，让我们过去配合。” 陈劲此时已经坐起身，杨姝也在沙发另一侧坐直身子。 “什么时候出发………你们没经验……我伤没关系……别告诉方局就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陈劲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女人，沉声：“有任务，南泉村那边儿有大象经过，恐出现踩踏伤亡，需要我们配合。” 杨姝简单嗯了一声。 陈劲看着她还透着红的脸颊，嗓音沙哑：“对不起。” 对不起，在这样的时刻接到任务电话。 杨姝左手支在沙发靠背上，右腿搭上左腿，话里有话地说：“没事儿，陈队长半路抽身也不是第一回 了。” “……”陈劲知道杨姝在说什么，唿出半口气，解释，“对不起。” 似乎除了对不起，陈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姝头一次见陈劲这么愧疚的样子，开口：“跟你开玩笑的，去吧，任务要紧。” 她说那句话确实是在调侃陈劲，只是没想到这男人今天似乎格外经不起调侃，片刻就严肃起来。 虽然做记者的没有陈劲他们辛苦，但有时候也是得随叫随到的，所以杨姝当然理解陈劲的苦衷。 “别去宾馆了，晚上就在我这儿睡，还能省省体力出任务。” “没事儿我去宾馆。” “我说你这男人，怎么比我都矫情，让你呆着就呆着。” 陈劲没再反驳，杨姝去拿了条毯子，陈劲接过之后，叫住了她：“杨姝。” 第112页 “嗯？”杨姝扭头，以为陈劲需要什么东西。 只见陈劲起身，几步走到杨姝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问：“简讯里的话作数吗？” 空气里有阵淡淡的清香，和杨姝身上的味道一样。 女人微抬了下下巴，反问他：“哪句话？” “试试那句。” 陈劲很认真。 杨姝又想起了自己发那句话时的心情，回他：“你说呢？” 她刚说完，几乎瞬间，身子就被男人拥进了怀里。 温热的胸膛，灼热的皮肤，和男人紧实的拥抱，杨姝双手垂在两侧，忘了作反应。 “杨姝，”陈劲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紧不慢，平平淡淡，各种细节都传进了杨姝的耳膜，“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你说试试，我就会抓紧。 此后不论风雨，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陈劲想起了杨姝落在吴滩手里的样子，如果那天他晚到一会儿，后果是什么样陈劲不敢想。 屋里很静，陈劲抱紧她，一只手按在杨姝的脑后，顺滑柔软的髮丝在他手心里，陈劲的心也跟着变柔软了。 他下巴微微动了动，闭上了眼，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宝贝。 男人吸了一口气，语调变得像柔和的晚风，他又说了一遍：“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他的怀抱太紧了，杨姝最终抬手覆上男人的背嵴，她不敢用力，因为那里有伤。 许久，她终于开口：“我知道。” 凌晨的时候，陈劲不放心张浩他们，决定坐最早一班飞机回林云。 他走的时候，杨姝还在卧室里睡着。 陈劲坐在沙发上，再一次环视了一圈客厅。 厨房的琉璃台上很干净，估计是因为从不做饭。 陈劲想到这儿，笑了笑。 坐了十分钟，陈劲起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陈劲到队里之后，和张浩他们商量了一下具体的处理方案，当天就赶到了南泉村。 以前陈劲也遇到过大象迁徙的事情，只不过数量不多，基本都是五只以下，可昨晚张浩他们用航拍器发现，这次经过南泉村的大象居然有十几只之多。 大象会吃庄稼，村民若是要强势驱赶的话，可能还会发生踩踏事件。 几十只大象不算少，看来这次要格外小心。 当天，陈劲和当地森警一起研究出了应对方案，紧急撤离了部分村民，以防发生生命危险。 不知不觉忙了一天，当地森林派出所给陈劲安排了住宿，就在南泉村村委会，距离事故现场近，万一半夜出现异常可以及时应对。 陈劲躺下之后，才想起来去看手机。 他凌晨离开的时候给杨姝发了条信息，很简单，三个字：【先走了。】 杨姝的回信也很简单：【嗯。】 陈劲盯着那个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想看出些什么。 聊天页面里还能看到杨姝那句【陈劲，我们试试吧。】 半天，他勾唇，收了手机。 第二天，陈劲是被屋外的人声吵醒的，出门才看到外面停着一排车，有人扛着摄像机，但更多的人拿着相机，说说笑笑。 刘村长从旁边走过来：“陈队，你醒了？” 陈劲抬了下下巴问：“怎么回事？” “这都是慕名来看大象的，昨天不知道是谁传出消息，说有十几只大象在这儿，这不，一大早就来了这么多人。” 刘村长也是很无奈：“维持秩序都不好维持啊，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什么的。” 南泉村是个小村庄，平时很少有媒体关注，所以刘村长也没有和这么多人打交道的经验，他看着老实巴交，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远处传来争吵声，似乎是两辆车因为停车的位置吵了起来。 “这我先停的，你加什么塞儿啊！” “谁加塞儿了？！这也没画停车线，我爱停哪儿就停哪儿？！” 双方眼看要动手，只听旁边一道冰冷男声：“五分钟，把车开走，不然拘留处理。” 瞬间吵架的两个人都静了下来，他们看向陈劲的方向，男人一身警服，表情严肃。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我们这不是来看大象么，这没什么停车位，就停这儿行不行？您通融通融。” 另一个人也开始求情：“对啊对啊，警察同志通融通融，我们不吵了不闹了，行吗？” 陈劲懒得跟他们废话，交代张浩：“你开始计时吧，五分钟。” 他说完转身走了。 那两个人见陈劲根本不为所动，懊恼地踢了下脚下的土，嘀咕一声：“至于么，真是的！” 但不爽归不爽，那两个人乖乖地上了各自的车，往村子外面去了。 周围的人见到这情形，也都纷纷从村委会门口退出去。 不一会儿周围恢復了秩序。 陈劲去洗了把脸回来，看到门口的车和人纷纷散去，不动声色地转身进屋去了。 可他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声音魅得不行。 “陈队长。” 陈劲以为自己幻听了，到处看了看，没见到人。 可转身时，又听到一声“陈队长”。 第113页 杨姝躲在角落里，玩儿得不亦乐乎。 然而下一声陈队长还没叫出口，她小臂就被人擒住。 一天未见，陈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杨姝眼睛往村委会外面瞟了一眼：“跟他们一样，慕名而来。” 她说得轻巧爽快。 陈劲突然倾身，想抱她，但是被杨姝一下躲开：“我是慕大象的名，可不是你的名。” 看着杨姝的背影，髮丝扬起，陈劲抬手摸了下鼻子，无奈笑了。 他往周围看了看，没有人，于是大步上前，直接从后面抱起杨姝，走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杨姝双脚离地，挣扎着：“陈劲，你放我下来。” “求我。” “不求。” “不求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体力好。” “……” 最后陈劲还是拗不过杨姝，把她放下来，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头髮：“行了，不跟你闹了。” 杨姝下地后，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拿起瓶水就开始喝：“刚才解决纠纷不是挺冷静的么，怎么对我就这么暴力。” 陈劲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从桌上拿了个包子问杨姝：“吃吗？” 杨姝摇头，陈劲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咽下包子，看着杨姝的脸，回答她：“因为你嘴硬。” 杨姝看他，眼神停在男人的唇上：“论嘴硬，咱俩半斤八两。” 陈劲嘴角扬了一下，不再跟她闹：“吃个包子。” “我吃过饭了。” 陈劲拿着包子的手没放下去，就这么停在杨姝面前，眼睛看着她，仿佛一点儿都不信她的话。 “我真吃过了，机场吃的。” “吃的什么？” “忘了。” “刚吃的就忘了？” “……” 陈劲最后也没为难她，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铺平，然后把包子放在了上面。 “规律饮食，对身体好。” “我挺规律的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从不吃早饭，还不够规律？” 这下轮到陈劲说不出话了。 杨姝换了个话题：“你经常处理大象吗？” “也不算经常吧，之前跟着魏队长护送过一批大象。” “护送？” “对，近些年出现不少大象往外探索的事件。” “是因为栖息地没了吗？” “不知道，据说是近些年保护力度加大，大象在探寻新的栖息地吧，真正原因专家也说不清楚。” 杨姝点点头，来到云南她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和动物可以生活得如此近。 从前的她对大象的唯一印象就是动物园里戏水供人观赏。 来到这里，她再次感受到自然的力量。 归根到底，人也是动物，只不过人类会建造房子和城市，种粮食，才有了文化和国家。 可是仔细想想，我们和这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一样，都生活在地球的怀抱里。 人和动物怎么和谐相处，是个永恆的话题。 陈劲看了看手錶，一会儿还要跟刘村长他们开个会，他起身，叮嘱杨姝：“一会儿拍照片，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陈劲走到门口，扭头又嘱咐了一句：“一定注意安全，很危险。” 杨姝抬头笑了：“比绑架还危险？” ?“……”陈劲拗不过她，“如果有需要就打我电话。” 杨姝在陈劲离开后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她把包放在了桌子上，只带上了相机。 临出门，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回到桌前，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南泉村有一面是和森林相连，大象出没的地方就在那里。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身高最高的男人，一身警服，很养眼。 杨姝在警戒线外，拍着照片。 因为这种大数量的象群不常出现，所以陈劲他们商量的时候，周围围了不少群众。 其中也有不少跟杨姝一样来採访的记者。 然而就在陈劲跟大家分配任务的时候，一声大叫从远处传来。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只大象从林子里沖了出来。 杨姝跑到的时候，离得很远，她这才看清楚，这只大象不怎么大，应该是幼年象。 旁边有专业的人拿着麻醉剂准备着，陈劲和众人在一旁观察地形，商量应对策略。 此时有几名记者抬起警戒线，拉住一个穿警服的年轻干警：“请问警察同志，你们打算怎么控制这个大象，能谈一下具体方案吗？” 没得到回话，那记者对旁边的摄像说：“走，我们再走近一点拍，这次绝对能拿头版。” 看着那记者又要去叫人，杨姝直接上前就拦住了她。 那记者甩开杨姝：“你是谁啊？让开。” “后退，”杨姝冷声，“别影响执法。” 那记者一下就火了：“哎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第114页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记者的採访都不能影响正常执法。” 那记者被怼得哑口无言，又看了看杨姝收起的相机，悻悻离开了。 后来，那只小象被炮声吓回了森林里。 陈劲又和当地森林公安一起根据地图，设计了一条道路，既不影响到居民和土地，又能保证大象的行走方向是回西双版纳。 忙完之后，已经夜幕降临了。 张浩他们需要回林云去拿一些辅助引导大象的设备，所以开车赶了回去。 队员走之前坚持让陈劲留下来，他后背有伤，最需要好好休息。 陈劲一个小时前把车钥匙给了杨姝，让她去自己车上休息。 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杨姝睡在了座位上，腿上还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陈劲帮她收了电脑，抱着她去了村委会。 门很窄，他侧过身，生怕碰到杨姝的身体。 刚进门，陈劲就看到了桌上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男人不动声色地笑了声。 把人放在了床上之后，他又把毯子给她盖好。 因为床有些凉，床板也不舒服，杨姝刚躺下就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陈劲。 陈劲说：“睡吧。” 杨姝看他：“你睡哪儿？” “地上。” 杨姝看了看这水泥地板：“太凉了。” “没事儿，吃惯苦了。”陈劲糙惯了，以前比着艰苦的环境他都经歷过，这不算什么。 “不行，你有伤。” “快好了。” 杨姝见他一直不肯，身子往里靠了靠：“地方够大，凑合一下。” 陈劲看着杨姝，躺在床上头髮铺开，他眼色一黑，跟杨姝睡一张床，比睡地上还折磨他。 男人随口应付着：“太窄了。” “陈队长刚才不还说吃惯苦了？” “……” 夜色浓郁，杨姝说完也没再管陈劲，直接一翻身，面朝着墙睡去了，旁边让出了半个人的地方。 陈劲犹豫再三，还是坐到了床上，侧卧躺下。 感受到身后有动静，杨姝闭着眼嘴唇扬了扬。 第47章 双眼迷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劲就感觉自己怀里贴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翻了个身，杨姝也翻了个身,可能是夜里太凉了，杨姝像是在找热源似的,紧紧贴着陈劲的身体。 怀里的人还没醒，起伏的胸腔很平稳，陈劲没敢动，就这么任她贴着。 陈劲微微低头,嘴唇在杨姝头顶上轻轻蹭了蹭。 髮丝扫过唇瓣,微微发痒。 过了不知道多久，杨姝终于醒了,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突出的喉结。 这么近，连皮肤上的毛孔都能看清楚。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陈劲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杨姝又闭上眼：“没醒。” 她说完听到头顶上方一声沉沉的笑,很短促。 “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劲骗她：“刚醒。” “陈劲。” “嗯。” “起反应了。” “……” 陈劲本来闭着眼,听到这话，身子一翻,把杨姝压在了身下,沉着嗓音问：“你说什么？” 杨姝看她：“没什么。” 陈劲脸沉了：“你说不说？” “不说。” “说不说？” “不说。” 两个人都绷着笑,就这么对峙着。 陈劲在上方,占据主导权,他一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戳杨姝的侧腰。 杨姝勐地缩了身子：“痒啊。” “说不说？”陈劲手上的动作没停。 倒不是陈劲真的弄痒她了，而是那种怕痒的感觉折磨着杨姝。 她手脚并用地反抗着。 但毕竟女人和男人的力量悬殊大，不一会儿陈劲就控制住了她的手,腿也压住她的双腿。 因为刚才的动作，他们都开始喘气，喷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的眼神也焦灼在一起，不肯分开。 杨姝平躺着，看着陈劲俯视的样子，脸上的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突然陈劲开口：“准备好了吗？” “嗯？”杨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准备什——” 可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吻就下来了。 也许是距离上次的吻太久，亦或者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陈劲的唇触碰了一下之后，就退开了一点点，但是也只是一点点，他贪恋她唇的味道。 这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像是试探似的，感受到了杨姝的接受，陈劲深吸一口气，勐烈地含住了她的唇。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铺天盖地，勐烈进攻。 舔舐她的唇和牙齿，以及一切可以触及的地方。 杨姝的大脑随着这个吻的加深变得混沌了，可是这混沌中又仿佛有些东西变得清晰。 她的记忆开始闪过脑海。 从刚一开始见到陈劲，来到云南，到经歷冯华绑架、地震和吴滩勒索。 第115页 最后停留在了她坐在等候区看着陈劲手术的场景。 他们之间的联繫已经密不可分。 像是蓄水坝突然决堤，这个吻既是情到深处，又是一种发泄。 唿吸变得急促，杨姝觉得她的鼻腔充满了他的味道，和平时不一样，是情动的味道。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仿佛不肯打扰他们似的换了个角度。 不一会儿陈劲就感觉到一双手挂在了他脖子上，女人皮肤微微发凉，但却像把火一样。 陈劲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像是要嵌进去似的，不肯移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连嘴唇也麻了，陈劲的唇开始从她的嘴角蔓延到鼻子，到脸颊，到眼睑，最后到耳朵。 两个人紧紧相拥，女人的呜咽声响在耳边，陈劲只觉得一个炸弹在体内似的，要爆炸。 他太想拥有她了。 唇瓣游走在她颈间慢慢向下，去寻找那两点禁忌。 陈劲在努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像是按了暂停键，二人的动作同时停下。 仿佛从天堂回到现实一般，身体贴在一起，不肯分开。 “陈队长？”门外的人说话。 陈劲没回。 怎么回，他气都喘不匀。 门外的人很执着：“陈队长我听到有动静我才来的，村长让我来给你送早饭。” 陈劲轻轻咳了咳，尽量沉着声音：“放门口就行。” “不行，地上不干净的，没关系，你慢慢起，我在门外等着。” 陈劲、杨姝：“……” 他无奈笑了笑，轻轻支起上身，看向怀里已经软成水的人。 她的脸红得像是落日夕阳，双眼迷离，陈劲是真不想这么放过她。 片刻，陈劲开门，因为杨姝在里面，他只开了半扇门，送饭的人立马起身：“陈队长，我不知道你口味，多拿了一点，你看你喜欢吃哪个就多吃一点。” “好，谢谢你。”陈劲说着就要接。 没想到门外的人一躲：“不行不行，这袋子外面油，你别沾手了，我给你送进去。” 可是陈劲却站着没动，那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把袋子给陈劲就走了。 陈劲关上门，把袋子放在了旁边桌子上，对杨姝说：“起来，趁热吃吧。” 杨姝有些懒，侧躺在床上没动，就这么看着陈劲来回走动。 “你不难受吗？”她问。 “什么难受？”陈劲正从袋子里拿出筷子，看向杨姝随口问。 “你说什么难受？”她从上到下扫视了陈劲一眼，那指向意味很明显。 嘶，陈劲舌尖抵住上颚笑了笑。 对待杨姝，他早就有经验了，不能硬着来，得顺着她的话说。 “我要是说难受呢？” 杨姝此时已经坐直了身体，从床上站起身，走向桌边：“难受我也没办法喽，反正我不难受。” 她说得轻松自然，可那话里的挑衅太明显，陈劲放下筷子，看了看她。 害他这么难受的人此刻像没事人似的吃着早饭，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陈劲放下筷子，往门边走去。 “你不吃？” 陈劲头也没回：“我出去吸菸。” 顺便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他还浑身燥热，没有纾解，“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他怎么能吃得下去。 杨姝哦了一声，转头接着吃早饭了。 到底陈劲还是没来吃早饭，杨姝吃完出去的时候，陈劲没在门外，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回头看了看，刚要转身，就听到张浩的声音。 “杨记者？” “你们来了？” “啊…对。”张浩看着杨姝，半天没有说出话。 他知道陈劲住这屋，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到杨姝从里面走出来，而且看样子是在里面睡了一晚。 “我是来找队长的，”张浩有些口吃，“那我晚点儿再过来……” “找我什么事？”陈劲突然出现，杨姝扭头，纳闷这男人是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 张浩赶紧几步走到陈劲面前汇报：“老大，今早刚接到的消息，龚三的母亲昨夜下了病危通知书，凌晨去世了。” 陈劲闻言，夹着烟的手一顿。 “老大，你说这龚三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他母亲都去世了，他会回来吗？” 陈劲两指按灭了烟，没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你设备带来了？” “带来了，已经给村长送过去了，就剩你指导了。” “行，我们先忙这边的事儿。”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一切都安排好了，无人机图片显示，大象也都安全无恙。 回去的路上，杨姝把照片整理了一下，又简单记了记报导的大纲，就合上了电脑。 陈劲见她不工作了，扭头看了看她，拿起中控台的水递给她：“渴吗？” 杨姝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靠在车窗上看风景。 从刚才听张浩说起龚三母亲的事情后，陈劲就看得出来杨姝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 第116页 他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半天，最终只说了句：“他一定会落网的。” 男人的目光定定看着前方的水泥路，语气里透着笃定和深沉。 杨姝回头看了看他的侧脸：“我知道。” 片刻无话。 杨姝又看回了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 这里的景色和江城很不一样，从闹市区开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这连绵的山和树，薄雾茫茫一片，随着风飘动。 可能是因为不想想，或者是因为逃避，对于父亲的牺牲，杨姝一直没有去深入思考。 直到刚才她听到张浩说到龚三时，她突然就想起了父亲。 刻意迴避的后果就是，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 “你说我应该恨他吗？” 杨姝缓缓开口。 这个他是谁，陈劲一秒就懂了。 抓捕一个犯罪集团，需要很多警察的协同合作才能完成，除了特殊情况，很多时候很难说谁的功劳最大。 而一个卧底警察的牺牲，责任也是多方面的。 要怪罪犯吗？还是怪这个社会？ 杨姝不知道。 “你父亲是个英雄。”陈劲再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更低了，而且出口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力气似的。 “嗯，”杨姝应下，“我知道。” “那天刘叔叔还告诉我，我父亲暴露那天救了一个小男孩儿。”杨姝的话委婉道来，平平静静。 可她刚说完，整个车就往前勐冲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速度。 杨姝手扶着前面平台，看了看陈劲，后者紧紧握着方向盘，很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没踩稳。” 杨姝没在意这个突然的“加速意外”，径直说了下去。 “据说，当时父亲为了保护那个………” 她的话还在继续，可是陈劲却怎么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杨姝此时复述的情节已经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回了。 每次陈劲梦到，都是一身冷汗惊醒，然后一直失眠到天亮。 他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开始泛白。 “对不起。” 杨姝疑惑地看向陈劲：“你对不起做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我……”陈劲说了一个字，仍旧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多少次，陈劲想找到钟忱锋的家人，求一个原谅。 多少次，他一想到这世界上有个孩子，因为他失去了父亲，陈劲就很有负罪感。 所以他才那么狠心地拒绝了她，但是却又抵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 人的情感很奇特，有些欲望，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陈劲的内心深处始终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 他这辈子，豁出命都不会让杨姝有任何危险的。 龚三的母亲住在林泉镇，从许多年前就是一个人住着了。 因为不想引起邻里的怀疑，陈劲、杨姝和张浩三个人跟着镇里的救助机构一起来到了龚三母亲家。 龚三母亲住在老城区，一家一户一个院子，但外面的通道又窄又挤，此时也都挤满了人。 许多围观的人一听说是镇里的人，都纷纷让开一条道儿。 院子中央一副水晶棺材，头髮花白的老人躺在里面。 一个邻居走过来：“你们是镇里来的吧？这都是我们几个邻居一起帮忙操办的，你说这家孩子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 陈劲说：“辛苦您了，请问今天除了邻居还有别的人来看望老太太吗？” 那邻居还没说话，就听到院门口有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群孩子走了进来，有男有女，他们一进来就跪在棺木前，一直磕头。 “苗奶奶，苗奶奶。” “奶奶你怎么了？” 杨姝看到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后背印着阳光孤儿院的字眼，心里有了大致猜测。 邻居抬手抹了下眼泪，上前扶起一个小姑娘：“宁宁，别哭了，来你们也来帮忙，先把孩子扶起来。”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上前，把孩子们扶起来，引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去了。 那个叫宁宁的小姑娘躲在这位邻居旁边，还低头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却没有多大声音，只能看出来肩膀不停抖动。 “苗大姐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去孤儿院里陪这些孩子们，经常带好多吃的过去，还自己缝制好多衣服给孩子们，每个人的尺寸都记得很清楚。” 邻居介绍着，宁宁在一旁身体抖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宁宁，我们先不哭了啊，我们去洗个脸好吗？”邻居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去带孩子平復一下心绪。” 邻居走后，陈劲、杨姝和张浩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水晶棺，心情复杂。 张浩看了看周围，咬牙切齿地说：“母亲这么好，怎么儿子这么操蛋！” “浩子，注意用词。” 之后陈劲和张浩去和其他邻居攀谈，杨姝则在院子里四处观察。 院子里有棵很粗的树，看样子有快一百年的时间了。 树的后面传来一阵哭泣声，杨姝走过去，看到是刚才那个叫宁宁的女孩儿。 第117页 杨姝走过去，拿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给。” 小姑娘看到纸巾，顺着胳膊抬头望过去：“谢谢，我不用……” 杨姝把纸巾放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放着，想用的时候用。” 有风吹落了几片叶子，在空中飘了几圈，就落了下去。 片刻，哭声小了些，一只小手慢慢伸向那片纸巾。 杨姝余光看到了宁宁的动作，装作没看到，也没说什么。 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劝我？” 杨姝扭头看过去，她这才看到了宁宁的正脸，小姑娘皮肤偏黑，五官却是长得标志的，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 “劝什么？” “劝我不要悲伤了。” 杨姝犹豫了一秒问：“你觉得我劝你有用吗？” 宁宁没想到杨姝会这么问，她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还是会难过的。” “对啊，没有用我劝你做什么。” 宁宁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有些意外。今天每个见到她的大人都劝她不要哭了，不要悲伤了，她耳朵都已经起茧了。 而这个皮肤白皙，看上去像是大城市来的年轻女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劝她的人。 宁宁这才注意到，杨姝的长相很美，是那种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明星的美，但又不像明星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你很不一样。” 杨姝听了宁宁的话，望过来，眉眼一弯。 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哪种不一样？” 宁宁不适应旁边有陌生人，身子缩了缩，低头捏着手指：“我…说不出来，就是很不一样。” 说完她似乎怕杨姝误会，又赶紧解释：“是好的那种不一样，你别误会。” 杨姝觉得宁宁很可爱，有着她这个年纪的小心和赤诚：“好，我不误会。” “嗯……” “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是人一生必须经歷的情感，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没了哪个都不是完整的人生。” 宁宁看着杨姝，仿佛在思考刚才这段话，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崇敬和羡慕。 “姐姐你也有过悲伤的时刻吗？”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杨姝没有说话，她过去的人生中，悲伤的时刻太多了，此时被宁宁这么一问，杨姝都不知道该捡哪个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看着我的父亲慢慢离开这个世界的。” “啊…”宁宁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问……” “傻姑娘，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时候你哭了吗？” 小孩子的问题都很新奇，杨姝回答：“当然哭了。” “那后来呢？” 杨姝抬起手，顿了一下，还是轻轻碰了碰宁宁的头顶。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小孩儿。 “后来就擦干眼泪，接着生活了。” 宁宁抬头，看向杨姝，后者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可是宁宁总觉得里面有自己读不懂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 有一点，宁宁很确定，那就是她没有刚才那么悲伤了，她把这个原因归功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人。 “谢谢姐姐。” “不客气。” 杨姝起身走开，她没看到树后的陈劲指间夹着烟，心像碎了似的。 忙完了龚三母亲的事情，陈劲又和几个便衣警察见了面，让他们有发现立即通知自己。 准备回程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陈劲和杨姝走在前面，准备上车，张浩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 开车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千瓦灯泡，他觉得不能因为他耽误了队长一生的幸福。 “老大、杨记者，我还有点儿事，你们先回，我随后坐别人的车回去。” 张浩说完，都不给陈劲回话的机会，就跑远了。 陈劲和杨姝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也没说什么。 一上车，杨姝就睡了。 等到她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车已经停下了，好像是个停车场：“我们在哪儿？” “医院。” “医院？” “嗯，”陈劲熄了火，“我今天要来拆线，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行，”杨姝拿上包，“我陪你去。” 陈劲开门下车，锁车，几步走到杨姝身边：“你要是累在车上等我就行。” “没事儿，睡了一路，好多了，”杨姝甩甩压得发麻的手臂，“你这伤也是因为我伤的，我该陪着。” 给陈劲拆线的是个年轻女医生，她进来一看到陈劲裸露的后背，脸直接红了，都没看到坐在一旁的杨姝，直接就朝陈劲走去。 陈劲背对着她，所以不知道，杨姝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陈队长，伤口感觉有什么异常吗？”女医生小心地问。 “没有。” “那会痒吗？” 第118页 “不会。” “头晕吗？” “不晕。” 陈劲以为是医生的惯例问题，所以全都配合回答，但是杨姝却看透了那女医生的心思，只是她懒得说什么。 “哦，”女医生听了陈劲这么简短的回覆，似乎有些失望，接着问，“那运动剧烈的时候，会喘气不匀吗？” “不会。” 问什么都是两个字回答，女医生已经放弃了，看来只能换个思路了。 “陈队长一会儿有事儿吗？” “没有。” “那能不能一起吃饭？” 问得这么直接，再傻的人也都能听出来女医生的意思。 空气静止了几秒。 杨姝在一旁听着，倒是没有生气，她这点自信心还是有的。 她只是好奇陈劲会怎么回答。 “不好意思，”陈劲开口，依然是那冷淡的声音，他扭头，指了指身后，“我女朋友。” 女医生这才回头，看到了坐在旁边等待的杨姝。 后者却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翻看着手里的东西，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女医生也能看出来杨姝是个美女。 原来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正主还在身后坐着。 女医生越想越觉得尴尬，后半程安静给陈劲拆了线就出去了。 陈劲穿好衣服，走到杨姝身边：“好了。” “哦，”杨姝把杂志放回原位，站起身，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走吧。” 陈劲见她一切正常，有些疑问，到走廊里试探着问：“你刚才在看杂志？” “嗯。” “什么杂志？” “忘了。” 陈劲看她说话兴致不高，也就没再问什么。 方局在局里给杨姝安排了宿舍，比上次的高级。 陈劲把杨姝送回队里宿舍楼，跟着杨姝一起下了车：“等等。” 杨姝站定，陈劲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吻她，像早晨一样。 “这次来待多久？” “没定，明天我想去趟阳光孤儿院，找宁宁做个专访报导。” “我带你去。”陈劲没犹豫。 “行，上午联繫。” 公事公办，全是关于工作的谈话。 说到这儿似乎是个结束谈话的好时机。 “我进去了。” 杨姝说完刚要转身，陈劲就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把人拉了回来：“生气了？” 第48章 脸颊魅惑 “没啊。” 陈劲微弓下身体,平视杨姝：“因为有人约我吃饭？” 杨姝看向陈劲，眼神坦率淡定：“你觉得我像是会在意的人吗？” 陈劲勾唇笑了，他了解杨姝,她有骄傲的资本，只是陈劲心里怎么竟有些失落。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希望杨姝能在意的。 “没什么事儿，我先进去了。” 然而这次，杨姝身还没来得及转，人就被陈劲圈进了怀里：“今天在医院我拒绝别人的理由你听到了吗？” 男人擒在她腰间的手很紧,杨姝觉得自己唿吸都开始收紧。 关于陈劲说的拒绝人说的话杨姝自然知道是哪句：“听到了。” 陈劲听到肯定的回答,把杨姝又往怀里紧了紧。 “杨姝。”陈劲站直了身子，叫她。 “嗯。”杨姝抬头。 “确认关系这种事儿,还是应该男人来主动，”陈劲两个手指捏着她的指尖,“所以我重新问一遍，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杨姝嘴角弯了弯,想不到这男人讲究还不少。 她抿唇,故意说：“我要是说不愿意呢？” “我等。”他的话脱口而出，就连杨姝都惊了一瞬。 陈劲看着她继续说：“对不起,之前没有回应你,是我顾虑太多。” 从遇见杨姝开始,陈劲就对她的目的了如指掌,他以为只要不回应,杨姝就会放弃追求。 对于这一点陈劲是做到了，但是最后他发现，他出不来了。 杨姝没想到陈劲会说这些，可是陈劲说的这些她从没放在心上。 在杨姝看来,对爱情的追求没有性别之分，男人可以追求的，女人一样可以追求。 事业是如此，爱情也一样。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没什么后悔的。 杨姝刚要开始说话，陈劲又开口：“让我说完。” “穿上警服后，我的使命就是国家和人民，我深以为傲。”陈劲说着放开了杨姝，往后撤了一步，他面色严肃，身姿挺拔，“而今天，我想告诉你，我，陈劲——” 杨姝抬头，看到远处的旗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夜风中依然引人注目。 她的目光从国旗慢慢下移，最后落到了陈劲虔诚的脸上。 当时的杨姝还不知道，这一刻将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 “愿意在我的使命上再加一个你。” 陈劲说完，突然站直了身体，对着杨姝敬了个军礼，他的目光注视着杨姝，一眨不眨。 第119页 他说，我的使命是国家、人民—— 和你。 那一刻，杨姝看着陈劲，突然就湿了眼眶。 国旗飘荡，军礼威勇。 摊在她面前的是一颗赤诚男儿心，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夜风吹拂，陈劲看到了她眼里的晶莹，目光盯紧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 后来的许多年，很多人问杨姝，觉得什么东西最浪漫，杨姝的回答永远都是——国旗。 问者听了多是礼貌一笑，以为她是开玩笑。 她也是微微一笑，不多解释。 第二天，陈劲把杨姝送到了阳光孤儿院，就收到方局的电话，临时赶回了局里。 他让杨姝结束了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 孤儿院的副院长宋雨铃接待了杨姝。 宋雨铃看上去比杨姝大五六岁，杨姝问了才知道，宋雨铃从小也没有父母，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家孤儿院，从管理人员做起，去年刚提了副院长。 “我们这所孤儿院里住了二十多个孩子，年龄从几个月到十几岁都有，有的是被遗弃之后，政府送过来的，有的是放在孤儿院门口的。” “放在门口？” “对，我接受这家孤儿院之前，也都是在网上听说这样的事情，可是真的接手的时候才发现，真的有这样的父母。” 宋雨铃带着杨姝走到一楼，透过一扇门上的窗户往里看：“这个是上个月刚满一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就在一个纸盒子里，父母应该是半夜送过来的，我们早晨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快没气了。” 杨姝看了看屋里的婴儿，此时正趴在地上和一个工作人员玩耍，但眼睛到处看，似乎在害怕。 “也是好不容易才救过来的。” “好安静啊。”杨姝突然说。 “什么？” “我是说好安静啊，”杨姝看了看来回的走廊，“我以为孤儿院里肯定会到处是哭声和叫喊声。” 宋雨铃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杨姝跟上去。 “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孩子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了。” “为什么？”杨姝说着看向旁边的一个休息室。 里面放着几张桌子，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玩玩具，但是谁也不跟谁说话，看上去非常乖巧听话。 “因为他们从小就知道，再哭再闹也不会有人来抱他们的。” 听了宋雨铃的话，杨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挤了一下似的，喘不过气。 她再次看向了那间休息室。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可这次她怎么都感受不到乖巧听话了，她能看到的只有孤独和绝望。 她看到的不是终于开始守规矩的孩子，而是一颗颗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的幼小心灵。 杨姝找到宁宁的时候，宁宁正在房间里画画。 负责人走到宁宁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宁，有人来看你了。” 听了这话，宁宁抬头，满眼疑问。 杨姝猜想，她一定很意外吧，居然会有人来看望她。 宁宁扭头看到杨姝的时候，眼里都是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 孩子不擅长隐藏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 “那你们聊，我先去忙。”宋雨铃说完就走了出去。 杨姝看了看这间狭小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非常简陋。 墙上贴满了铅笔画，什么都有，风景和人。 “你喜欢画画？” “嗯，”宁宁看向杨姝，“姐姐找我…什么事…” 杨姝在床边坐下：“我是记者。” “记者？”宁宁感觉很新奇，“记者是到处採访吗？” “对啊，所以我今天来採访你。” “採访我？”宁宁一脸疑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宁在电视上看过记者採访的新闻，都是大学者大专家。 “你知道的很多啊，”杨姝耐心地说，“比如你的经歷。” “我的经歷吗？”宁宁声音越来越小，“我没什么…经歷…” “你不用想太多，就把你生活中的事情告诉我就行，好吗？” “那我的故事会出现在报纸上吗？” “不一定是报纸上，也许是网上。”杨姝解释，“但我不会把你的真名写进去的，好吗？” “嗯…好…” 因为上次的接触，宁宁对杨姝的印象很好，所以这次也很快答应。 “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我记事起就住在这儿了。” 杨姝又问了一些别的关于生活的问题，宁宁都十分配合，有时候还跟杨姝开几句玩笑。 两个人一起笑出声。 “最后一个问题，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宁宁想了很久：“我想当诗人。” 杨姝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答案，她以为宁宁的回答会是画家，毕竟她这么喜欢画画。 “看来我又得加个问题了，宁宁为什么想当诗人？” 第120页 宁宁犹豫片刻，像是在心理斗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站起身，走到床边。 杨姝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宁宁蹲下来，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纸箱子。 她打开纸箱子，里面是冬天的毛衣和外套，看样子是储存衣服用的。 杨姝看着她拨开层层衣服，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小铁盒。 外面画着菠萝，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凤梨酥。 宁宁打开铁盒，里面都是一封封的信，叠得很整齐。 不一会儿，宁宁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杨姝。 杨姝打开那张信纸，上面是列印字体，印着一首现代诗，杨姝读过，海子的《小叙事》。 “在这个 小小的人世上 我向许多陌生的人 打听过你 和许多动植物 和象形文字 谈论过你 …… 我的踌躇 铺成你清晨起来 不曾留意的那条小道 很自然地 你顺着它走下去 写些激动人心的故事” “这是远程资助我的一个阿姨写给我的信。”宁宁介绍着。 杨姝听宋雨铃说过，有个人每月定时给宁宁送来钱和食物，有时候还寄信过来，说这是她们孤儿院的第一个远程资助。 “真好，”杨姝看向那信的落款，有几笔随意的勾勒，看不出是汉字还是英文，“这是签名吗？” 宁宁看了看杨姝手指的地方说：“嗯对，每封信里都有，我研究了好久也没研究出来是什么，姐姐你看你能看懂吗？” 杨姝仔细瞧了瞧，旋转各种角度都没能看出来，但是她也不想让宁宁失望：“我拍一下，回头研究出来告诉宁宁，好吗？” “嗯好。” 杨姝拍完签名之后，把信还给了宁宁，宁宁接过信，脸上的笑容快要溢出来。 “宁宁很开心？” “嗯！”宁宁抬头，“我虽然从没有见过她，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她。” 两个人又聊了片刻，杨姝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的卡片相机，还没有拆封：“这个送给你，说明书应该一学就会。” 宁宁没接，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吧，”杨姝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就当是你帮助我做报导的回报了怎么样？” “好，”宁宁点点头，“谢谢姐姐。” 杨姝刚要出门，宁宁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对了姐姐。” 杨姝转身：“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宁宁有些害羞，“邀请你跟我们去露营。” “露营？” “对，就是那个给我写信的阿姨，每年都资助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去一个地方露营，可好玩儿了。” 宁宁看看手上的相机，抬头：“我就是问问，姐姐肯定很忙……” “好，我会去的。”杨姝出口答应。 “太好了！” 杨姝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陈劲已经在外面等了。 她走过去，陈劲迎上来：“还顺利吗？” “还行。” 陈劲见杨姝兴致不高，没多问，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 一路上，杨姝话不多，陈劲也就专心开车。 进了林云市区，陈劲问：“累吗？” “一般。” “想吃什么？” “都行。” 陈劲本来想带她去外面吃，但看杨姝累了一天，他突然改了主意：“要不我来做饭？” 杨姝扭头：“好啊。” 除了那次鸡头米汤，她还没吃过陈劲做的饭。 陈劲开车去了超市，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走着。 因为两人身高都很高，再加上长得也出众，引来不少人的回眸。 超市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云南盛产菌菇，杨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菌子。 之前她只认得香菇、平菇和金针菇。 杨姝看着货架上，各种形状深深浅浅的菌子，开始有了活力。 “这是什么？” 陈劲看了看她指的方向，说：“鸡枞菌。” “那个胖一点儿的呢？” “松茸。” “这个带网眼的？” “羊肚菌。” 杨姝像个孩子似的问了个遍，陈劲一一解释，很耐心。 她犹豫要拿哪一种菌子，看来看去，看到了旁边一个大盒子，是个混合装。 她拿起来仔细挑选，并没有看到身旁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 最后杨姝选了一盒菌子，放到购物车后，才问：“这东西怎么吃啊？” “炒菜、炖汤都行，你想怎么吃？” “炖汤吧。” “行。” 杨姝指了指远处生鲜区的牌子：“那边。” 说完径直走了。 陈劲趁她不注意，把刚才杨姝挑的那盒菌子放了回去，快速换了一盒更新鲜的，他动作快，没让杨姝看见。 二人开到陈劲家里，陈劲就去厨房忙了。 第121页 杨姝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穿着围裙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空气里传来一阵姜葱香味，非常诱人。 一个小时后开饭，杨姝看向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菜，问：“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红烧鱼、炸菌子、蒜蓉青菜…… “汤还要一会儿，先吃菜吧。”陈劲把筷子递给杨姝。 陈劲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杨姝吃。 “你不饿吗？” “不饿。”陈劲说。 “不饿你做这么多？”她夹了块炸菌子放进嘴里，外面酥脆里面滑嫩，口感很好。 陈劲手指在水杯外摩挲着，眼睛盯紧杨姝：“怕你饿。” “我看起来很能吃？” 陈劲用干净的筷子夹了点菌子放到杨姝碗里：“多吃点儿，太瘦了。” 杨姝眼神盯紧男人，反问：“你觉得我瘦？” “还可以再长点儿肉。” 杨姝夹起那块菌子放进嘴里，回：“那时因为我肉都长在了该在的位置，你说是不是？” “……”陈劲没回。 “这菌子真好吃，看来我挑得很新鲜嘛，”杨姝边嚼边说，“下次做菌子我还要挑。” 陈劲看她开心的样子，顺着她说：“好，让你挑。” “我刚才看到那边架子上有几个大罈子。” 陈劲扭头看了眼，随口说：“哦，那是我做的果酒，要尝尝吗？” “你做的？”杨姝来了兴趣，“那肯定要尝尝啊。” 陈劲去拿了几个玻璃酒壶，一个罈子盛了一点。 杨姝看着面前色彩艷丽的液体，心情都敞亮了：“这都是什么味道？” “桃子、荔枝……”陈劲介绍着。 他说完，倒了杯桃子的给杨姝。 杨姝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尝桃子的？” “猜的。” 杨姝拿过酒杯，抿了抿唇：“猜得还挺准。” 她尝了尝，入口有桃子的果香，简直太符合她的口味了：“非常好喝！” “你怎么猜这么准的。”她还是很好奇。 “上次在景南小酒馆，你自己说的。” “嗯？”杨姝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还成天撩他，但这臭男人脾气臭得不行。 杨姝端着酒杯，边喝边看陈劲，心想，这人当时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看不出来小细节都记得呢。 “你当时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陈劲本来正在喝水，听了杨姝这句话勐咳了几下。 “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看不出来，你还挺会伪装。” “伪装？” “对啊，要不然你为什么会记得我说我喜欢喝桃子酒？” 她的眼神炽热，身子往桌子上前倾了一点，眼睛会说话似地勾人。 陈劲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冒汗，喉结不自主地上下动了动，沉声：“我说了，我想记的都会记得。” 他说完，起身去了洗手间。 杨姝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开心：“臭男人，还不承认。” 桃子酒味道很好，杨姝一杯接一杯，不一会儿脸就开始发红了。 陈劲伤口刚拆线，他不敢喝酒，就拿了果汁陪着杨姝喝酒。 窗外的月亮离满月就差一个小弧度了，二人关了灯，靠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赏月。 杨姝眯了眯眼，对着月亮比划了一下：“你看月亮像不像个被人咬了一口的大油饼？” 陈劲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看了看月亮，带着笑意说：“确实挺像。”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杨姝有些喝多了，头靠在沙发上侧过来，头髮挡了一脸，她拨开头髮，说：“你必须要告诉我。” 看着她有些说胡话的样子，陈劲觉得杨姝太可爱了：“那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好，我不生气。” 陈劲喝了口水，又看向月亮：“我以为杨记者的文采会说出更好的比喻。” “哪个比喻，大饼吗？”杨姝一嘟嘴，也抬头，“我觉得这比喻很好啊，贴近生活，实用主义。” 陈劲看她一脸较真的样子，更觉得可爱了。 原来半醉不醉的杨姝，说话这么随意轻松。 他抬手揉了下杨姝的头，语气宠溺：“好，你说得对，实用主义。” 二人离得近，陈劲这么一伸手过来，就没再收回去，顺势搭在了杨姝背后的沙发背上。 她扭头：“陈劲。” “嗯？”陈劲看她。 女人的脸颊红得魅惑，比情动之后的红还要诱人，陈劲眸色暗了点。 杨姝喝多了之后，跟清醒时很不一样，话也多，性格时而娇羞，时而高亢。 “想亲你。” 空气里瀰漫着果香和酒气，还有女人那句想亲你。 杨姝说完就笑了，一看就是喝多了，也不知道说出的话是醉话还是真心话。 但她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异常清醒。 第122页 他说：“我也是。” 第49章 简单生活 杨姝没听到陈劲的话,伸手就要去端酒，陈劲拦了下来。 毕竟是喝多了酒，她拗不过陈劲,最终酒也没喝成。 杨姝轻轻打了打陈劲的胸膛：“坏蛋！不让我喝酒！” 陈劲抱着她：“今天喝够了，改天再喝好吗？” “不要…”杨姝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也放弃了挣扎，任由陈劲抱着她。 她的头靠在男人颈间，来回蹭了蹭。 髮丝扫在皮肤上，陈劲说：“别动了,痒。” “我就要动,谁让你不让我喝酒。”杨姝喝多了，在耍小孩子脾气。 她说完,不仅又晃了晃头，嘴唇也凑到陈劲的耳边,小声又带着埋怨地说了句：“谁让你欺负我。” 杨姝说话的时候，嘴唇碰到了陈劲的耳朵,她突然感嘆：“好硬啊。” “你说什么？”陈劲声音已经暗哑了。 杨姝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又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廓，就连软骨都是硬的：“真的是硬的唉。” “你说你胸肌也硬、耳朵也硬——” 然而杨姝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陈劲抱起,两腿分开,被迫跨坐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什么。 陈劲见她不说话了,一手圈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似乎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语气也危险了几分：“杨姝,我要亲你了。” 即使是醉酒的状态，杨姝依然知道陈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不止是亲。 然而她还没开口说什么，陈劲的吻就过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树影映在落地窗上，晃动着，彼此交融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不知是谁的腿踢到了茶几，上面的酒壶倾倒，滚到地摊上，醉人的酒液顺着茶几边缘往下留着，全都被地毯吸收了。 就在酒壶慢慢停下的时候，布料撕扯的声音传来，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盖在了酒壶上。 陈劲抱着她起身，杨姝双腿圈在他腰上，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嘴唇不肯离开他的。 到了卧室里，陈劲依旧这样抱着她，将她抵在墙上，肆意地吮吸。 时间仿佛因为他们静止了，陈劲脑中没有别的想法，只有占有她，完全地占有她。 杨姝的嘴里全是果酒的味道，吻到后来陈劲觉得自己都开始微醺了。 到床上的时候，二人的衣服已经剩的不多了，可是激情却越燃越高。 后半夜的时候才渐渐停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杨姝还没睁眼就听到了一阵隐约的水声。 头一阵阵发晕，她转了个身。 咦，自己在客房，身边的床单和被子也都是乱的。 那洗手间里的声音…… 是陈劲？ 难道他们昨天…… 杨姝努力回忆，她记得自己喝多了，后来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陈劲抱在了一起，之后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了。 陈劲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姝靠坐在床上，看着他。 “醒了？”他走过去，“头疼吗？” “我们……” 陈劲赶在她说话前开了口：“昨天你喝多了，然后我也有些激动，所以——” “啊？昨夜我都是不清醒的，不行你得陪我再来一次。” 陈劲那后半句话被杨姝打断。 他其实想说的是，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昨天陈劲到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他看着杨姝晕晕沉沉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然而陈劲听了杨姝的话，一时不知道回什么。 杨姝一探身，把陈劲拉上床，直接压在了身下，跨坐到他身上。 这个动作太危险，陈劲一秒进入状态，他撑起上半身，腹肌收紧，块块分明：“想好了？” 她没有回答，右手食指从他的喉结，往下，划过胸肌的沟壑，又到腹肌，在看到腹肌上一块隐隐的疤痕时停了一下：“这是胎记？” 陈劲低头看了看，勾了勾唇角，笑得不怀好意：“我说被咬的你信吗？” 杨姝又摸了摸那块皮肤，微微凸起：“被什么咬的，狗吗？” 陈劲听了，竟然大笑了几声，随即收敛：“不是。” “那是什么？”她还真的起了兴趣。 陈劲看着她，睡衣的前胸口很低，皮肤白得似雪，他缓缓开口：“一条蛇。” 听到这儿，杨姝以为陈劲在开玩笑，也没了问下去的欲望。 她挺直了身子，又从上到下欣赏了一下陈劲的上身。 除了几处伤疤，他的躯体简直就是完美。 而且，那几处伤疤在杨姝看来丝毫不是缺点，更像是诱惑。 她的眼神太□□裸了，陈劲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眼神碰撞，瞬间就胶着在一起，分不开了。 那目光里，有对方读得懂的情和欲。 顷刻间，天地旋转，溪水奔流。 不一会儿杨姝就感觉她背上生出一对翅膀，飞到高空，自由翱翔。 两个小时后，一切归于平静。 第123页 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废了。 所有的被子床单都被他们扔到了地上，陈劲从后面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头髮间，闭眼休息。 突然一阵咕噜声响起，是杨姝的肚子。 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轻问：“饿？” 杨姝闭着眼，一点儿不想动：“饿。” “下去吃饭？” “不想动。” 陈劲笑了笑：“这就不想动了？” “累。”杨姝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不累吗？” 陈劲听了，勾了勾唇，身子往前去了去，杨姝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身体一僵。 接着男人的声音带了蛊惑的意味：“你说呢？” 陈劲知道她累，没再接着逗她，起身出去给她做早饭去了。 杨姝扭头看着陈劲出去，他后背布满伤口，杨姝在其中一道上看了很久，直到陈劲关上门。 这男人伤刚好，体力就这么好的么…… 临近元旦，天气开始降温，早晚温差大，但是气候依然是宜人的。 杨姝本来打算这几天把报导写写，就可以发到网上了，可是她却突然发烧不断，连着病了好几天。 她在医院输了两天液，陈劲一直陪在左右。 后来烧退了，陈劲就直接把她接到了家里，每天做饭喝水，什么都不让她做。 队里的人听说杨姝病了，带了好多东西来看杨姝，全是云南盛产的菌子和特产，杨姝感觉前半生都没有吃过这么多的菌菇。 陈劲背后的伤口渐渐恢復，白天会去队里处理一些工作，晚上准时回家陪杨姝。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吃过晚饭，窝在沙发里的时光。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对方就都懂了。 杨姝靠在他怀里，陈劲双手环在她的腹部。 “对了，上次宁宁跟我说，有个人远程资助她，而且还每年出钱让整个孤儿院都去一个地方露营。” 杨姝想起了那张照片：“就上次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让你给我看签名的那张，就是资助宁宁的人寄来的。” 陈劲记得，当时杨姝让他也帮忙看看，但是陈劲最后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 “宁宁今年邀请我一起去露营，我答应了。” “去哪里？” “靠近边境的一座山，叫云山，你知道吗？” “知道，办案子经过过，”陈劲说，“那座山很高，从缅甸都能望得见。什么时候？” “我下午收到孤儿院宋院长的简讯，下周去。” “去几天？” “两天。” “注意安全。”陈劲声音沉沉的。 “注意安全，然后呢？”杨姝转身，半趴在陈劲身上看他。 “什么然后？” “不说算了。”杨姝佯装生气，就要站起身，最后被陈劲拉了回来。 他用鼻尖碰了碰杨姝的：“我会想你的。” 杨姝仍是不开心，陈劲又吻了她一会儿，情动之后，杨姝才开口：“这还差不多。” “那快让我抱抱，过几天抱不到了。” 他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杨姝拿起他的手仔细摸着，偶尔还拿起来看看。 陈劲问：“看什么呢？” “我在想，”杨姝翻了翻陈劲的手心手背，“你做那么多训练，还有野外办案，为什么手还这么修长好看呢？” “喜欢？” “喜欢。” 女人的手细细嫩嫩的，陈劲手一翻就握住了她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她的指节：“你确定你喜欢我的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杨姝嗖得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在陈劲手背上打了一下：“流氓。” 她想逃走，却被陈劲拉了回来：“只对你这样也算流氓？” 杨姝心头一动，扭头看向陈劲，眼睛眯起来：“我发现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了。” 陈劲手力度紧了紧，看着杨姝，忍了半天才说：“看你病还没好，先放过你。” 杨姝往陈劲怀里窝了窝，很有安全感。 突然杨姝的手机响起来，她懒得起身，直接接了。 顾梓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杨大美女，你都好久没联繫我了，有了男人就把我忘了？” 电话那头有音乐声，顾梓欣可能是在录制综艺现场。 “你声儿小点儿，我这儿安静。” 顾梓欣哦了一声，拐着弯儿那种：“行行行，知道了，你啊肯定是跟你那磐石在一起的吧？” “没事儿我挂了。”杨姝觉得再说下去，顾梓欣这嘴不定要说出什么来。 “行，好好享受啊，杨记者。” 挂了电话，杨姝把手机收起来，陈劲倒也没问什么。 须臾，就听男人开口：“不打算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 陈劲嘴唇凑到杨姝耳边：“磐石是什么？” 杨姝一顿：“你听错了。” “行吧。”陈劲还真就没再问。 杨姝倒是有了个新问题：“我问你个事儿。” 第124页 “什么事儿？”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喜欢我的？” “记不清了。” 杨姝抬头看他：“陈队长，你最好用心回答。” 陈劲听了杨姝的“威胁”，嗓子里低低笑，胸腔也震了震：“确实记不清了。” “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杨姝对陈劲的回答不满意，有些怄气，噘着嘴不吭声。 “不开心？” “没有。”杨姝说完起身，“我去洗手间。” 陈劲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 杨姝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 记不清了? 这算什么答案？ 杨姝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她也无法欺骗自己，听了陈劲那回答是真的很郁闷。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出了洗手间，听到厨房里传出锅碗的声音。 陈劲正拿着勺子搅动着锅里的东西，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久？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杨姝在吧檯旁的高凳上坐下：“没。” “你先坐着，汤马上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陈劲从锅里盛了一晚鸡头米汤，放到杨姝面前：“刚出锅，小心烫。” 杨姝刚才晚饭吃得少，此时还真的有些饿了。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放进嘴里。 软糯香甜，确实很好吃。 杨姝不得不承认，这美食还是有治癒心灵的作用的。 陈劲不饿，就在杨姝对面站着，低头看着她吃，眼睛里都是宠溺。 “你上次说想学做炸菌子？” 陈劲忽然开口。 “现在不想学了。” 杨姝这明显还是在赌气。 “不想学就不学，”陈劲顺着她的话回，“以后饭都我来做。” 他的话说得随意又顺口，杨姝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但随后就恢復了正常。 “我吃饱了，去洗澡了。” 杨姝起身离开了。 浴室里，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出来，喷洒在她白皙滑嫩的皮肤上。 杨姝闭眼，让水从头顶往下流。 以后饭都我来做。 这话简简单单，却十分动人。 杨姝想起了江城胡同里的面馆，贾爷爷和贾奶奶的生活。 世界上最朴素也最深刻的爱情就是这样，在最平凡的日子里，为你做最琐碎的事情。 杨姝想着，没意识到她上扬的嘴角。 洗过澡，吹干头髮，她去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 不一会儿就开始犯迷煳了。 陈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姝手里拿着书，头歪着睡着了。 他走进来，帮杨姝把书拿走，又轻轻地抽走背后的枕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杨姝放平。 可能是这几天生病的关系，杨姝也只是皱皱眉，没有醒。 陈劲关了灯，在她旁边躺下，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她的脸。 他帮她把挡在脸前的头髮拨开，动作轻柔，然后指尖划过她的鼻樑和嘴唇，脑子里还是她低头吃鸡头米的样子。 “杨姝。” 陈劲是在用气声说话。 杨姝当然没反应。 “景南。”陈劲仍旧是用气音，“在景南，看到你的五个未接电话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喜欢我的？ 在景南，看到你的五个未接电话的时候。 那时的陈劲只是无端烦躁，他只当是觉得杨姝麻烦。 他并不知道—— 是因为在乎，所以焦急。 陈劲侧躺着，就这么看着杨姝的睡颜，时间仿佛也停止了。 突然，杨姝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陈劲没有戳穿她的假睡，仍旧是专注地看着她。 室内一片寂静，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眼神交流里，情浓意浓。 那一刻，无需言语，他们就读懂了对方。 最后杨姝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吻到一起的了，但是她太累了，困意袭来，她闭上眼就睡了。 陈劲则浑身难受，无处释放。 他用力捏了下杨姝的腰，身子往前抵了抵：“看你惹的好事儿。” “忍着吧。” “就这么对待你的磐石？” “！”杨姝扭头，看了眼陈劲。 这个男人居然！记得！ “怎么了？”陈劲身子又往前去了去，“难道不是磐石？” “……”杨姝回，“磐石也忍着。” 陈劲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用力往前一使劲，贴上她的身体：“这么狠心？” 谁知道杨姝一扭头，对着他说了句：“景南就开始喜欢我，拖了那么久才说出来，这不正说明陈队长能忍么。” 陈劲：“……” 几天后，杨姝身体渐渐痊癒，但仍还写不了文章，就在陈劲的书房里翻看他的书。 什么刑事侦查学、痕迹检验、刑法……杨姝竟然就这么看了下去。 她在陈劲的书架前观察着里面的书，基本都是关于法律刑侦的，几乎没有其他类型的书，杨姝觉得陈劲这个人是不是脑子里只有案件没有别的。 第125页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几本别的类型的书，其中有一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杨姝抽出来才发现是个相册，做成了復古书的样子，很有特点。 而且看封皮也有些年头了，杨姝在桌子边坐下，开始翻看。 第一页都是黑白照片，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和一个麻花辫的姑娘。 杨姝端详一会儿，在那个年轻人身上似乎能看到陈劲的影子。 看照片的年头应该是陈劲的爷爷。 杨姝翻看着，相册里照片不多，中间一页的某张照片里出现一个婴儿，穿着宽大的衣服，正在大哭。 婴儿胖乎乎的四肢露在外面，因为大哭的表情，眼睛挤在一起，嘴巴也张得很大，但是抱着他的老人却是一脸慈祥，眼神里满是爱意。 这…难道是…陈劲小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单是这个想法，就已经让杨姝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那样一个隐忍深沉的男人，也是从这样的婴儿时期长起来的啊。 杨姝拿出手机，拍下了陈劲这张大哭的照片，满意地笑了。 她接着翻看相册，陈劲的父母似乎很少出镜，一般都是爷爷或者奶奶跟陈劲的合影。 翻一页，照片里的陈劲就变大一点。 从哭闹的婴儿，变成了噘着嘴的小孩儿，然后是故作严肃的小大人，总之不管什么样子的陈劲都能让杨姝嘴角扬起。 她觉得自己似乎陪着陈劲长大了一遍似的，心也变得柔软了。 就在她准备合上相册的时候，最后一页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张合照，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男孩儿杨姝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陈劲，而那个穿花裙子的女孩儿，三四岁的样子，杨姝也认了出来。 是她自己。 第50章 命运缘分 杨姝拿出手机,翻到那天她在杨诗云床头柜上拍的那张照片。 里面的杨诗云抱着三四岁的自己，自己穿的也是这条花裙子。 杨姝看看手机，又看看相册里的照片,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不是一个人。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小时候会和陈劲合过影。 杨姝越想越觉得离谱,最后把她和陈劲的那张合影发给了杨诗云。 不一会儿她手机响起。 “你在哪儿找到这张照片的？” 杨姝没回答，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照片里的人是我吗？” 杨诗云顿了几秒，说：“是你。” “那那个小男孩儿呢？” “应该是你爷爷给你定的娃娃亲。” 听筒静了几秒，虽然已经有了猜测,可是真的听到杨姝仍旧是无法相信,呆在原地。 她，和陈劲,是娃娃亲。 “你这娃娃亲是你爷爷给你定的，当时我不同意,所以也没怎么见过那一家人，你父亲也从不跟我提及。” 杨姝听着杨诗云的话,思绪到处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眼眶就模煳了。 原来她和陈劲早就见过,原来他们生命中还有这样一段羁绊。 “哦。”杨姝回。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杨诗云突然又问：“这上面的男孩儿是…” 从看到照片,杨诗云就觉得眼熟,再联想杨姝的异常,杨诗云心里才有了定数。 “嗯，应该是他。” 片刻，母女二人都没有讲话。 最后杨诗云先开了口：“你跟他…” 杨姝知道杨诗云要问什么，直接回答：“正在交往。” “哦这样。” 杨诗云虽然跟陈劲一家交往不深,但是对方的家境她是了解的。 此刻再想到她当初调查陈劲的时候看到的那辆车，想到了许多事，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说了句，“看来是命中注定，祝福你们。” 杨姝挂了电话，把相册放回了原位，走到厨房给自己做了杯咖啡。 她在窗台边坐下，闭上眼仍旧能回忆起那张照片。 她在云南，遇到了陈劲，还是她不知道名字的娃娃亲，这种事情估计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偶然的事情，杨姝不是没遇到过，可是这次，她不想理性地归位偶然，她更愿意相信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让他们相遇。 说是命运也好，缘分也罢，杨姝只觉得此刻无比的幸福。 晚些时候，陈劲从队里回来，到处都没有看到杨姝的身影，最后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才看到杨姝正坐在窗台边看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她周围，像是一层保护罩似的，将他心爱的人包裹住。 陈劲回来的路上买了两个烤土豆，本想叫杨姝趁热吃，可是此刻看到这般景象，他一点都不想打扰。 一股很香的味道飘过来，杨姝抬头，这才看到门口站着的陈劲。 她脸上绽开笑颜，合上书，冲过去，一下跳到了陈劲身上。 陈劲反应快，双手一接，杨姝就像只猫似的挂在了他身上。 两条细腿非常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这么热情的方式，陈劲还有些不适应。 “快下来，我外套不干净。” “我不。”她拒绝得很快。 她抱着陈劲的头，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味道，混合着陈劲的体味，很好闻，很心安。 第126页 杨姝侧脸蹭了蹭男人的头髮。 “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过于热情。”陈劲实话实说，手在她臀部捏了下。 杨姝抱着陈劲的脖子，手指插进他的头髮里，想起了照片里那个大哭的婴儿，不觉又抱紧了些。 陈劲嘴上说着下来，手却一点都不敢放开，生怕她摔下去。 就这样陈劲身上挂着一只“猫”下了楼，到厨房的时候，直接把她放在了琉璃台上，杨姝顺势拿过他手里的烤土豆，才松了手。 陈劲脱了外套挂起来，然后去冰箱里给她倒了杯牛奶。 杨姝咬了口土豆，温度正好，不凉不烫。 软软糯糯，微微发甜，很好吃。 她看了看牛奶：“我不想喝牛奶，我想喝咖啡。” 陈劲看了看她，素颜的杨姝，五官却依然有种冷清劲儿：“不行，你病刚好，不能有□□刺激。” 杨姝咽下嘴里的土豆，跳下琉璃台，走到陈劲面前，指尖跳动在他的警服扣子上。 陈劲一动不动任由杨姝这么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杨姝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总觉得她脑子里已经满是画面了。 “陈队长，”她的声音轻轻的，还能听到舌头和嘴唇分开的声音，“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脱警服？” 杨姝说完，双手伏在他胸前，身子柔柔地靠着陈劲，问他：“好不好？” 陈劲仍旧是一动未动，站得笔直，任由杨姝的指尖在他身上滑动。 他的目光从杨姝的眼睛一直往下，看到了她的下巴，一直到低垂的胸口里。 这几天杨姝生病，二人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相安无事”。 所以陈劲此刻也是在忍。 杨姝看到了他的眼神停留的地方，一点不避，问：“好看吗？” 陈劲佯装认真地又看了看，沉声：“不知道。” 杨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xiong，她还是一直很有自信的。 “没品位。”杨姝简单给了三字评价，起身准备离开。 可刚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她就被人拽了回去。 陈劲把她按在怀里，眼神危险。 几秒对视，然后陈劲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个深吻，最后一直蔓延到锁骨，到耳后。 杨姝身子软下去，贴在陈劲身上无法动弹。 听到怀里的人满意的呻吟声，还伴随着低低的求饶声，陈劲才放过她，舌尖游走到她的耳边，惩戒似地说：“这就不行了？是谁刚才一直勾引我来着？” 第51章 身子一翻 杨姝身体已经沦陷,嘴上还不承认：“我才没有勾引你，你这么没品位。” 陈劲听了，嘴角一勾：“真生气了？” 怀里的人没有声音。 男人直接蹲了下来,将她打横抱起：“看来，我只有用行动道歉了。” 陈劲说完,没等她回话，朝楼上走去。 事后。 陈劲起身去扔了套子，简单洗了一下，又拿了个温毛巾帮杨姝也擦了擦。 杨姝累得动不了,缓缓睁开眼,看到陈劲的侧脸，轻声说：“你怎么还穿着警服,不热吗？” 陈劲听了，手下动作一停,把毛巾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一跃上了床。 他双手撑在杨姝耳边,看着她：“不是你说不让脱？” “现在可以脱了。” 陈劲眼睛盯紧她,拿起她的手放在衣服的扣子上，沉声：“你帮我脱。” 杨姝勾唇,开始帮他解扣子。 一颗一颗,她慢慢解着。 “脱完了。” “还有衬衫。” “……” 杨姝看了看他的衬衫,因为陈劲姿势的缘故,臂膀处崩得很紧,肌肉线条饱满流畅。 不一会儿衬衫扣子也都被解开，男人的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 她往下看，找到陈劲腹部的那块小疤痕，手指摸着。 陈劲看向她的手：“怎么了？” 杨姝没说话,直接站起身走向了书柜。 她什么都没穿，却走得自然，陈劲目光本能地紧跟着她，所有的思想都被她的身体占据。 不一会儿，杨姝拿出了那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给陈劲看。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陈劲很少翻看过去的照片，在看清杨姝指的那张照片时，也怔愣住了。 杨姝看出了陈劲脸上的惊讶，但仿佛并没有很激动的情绪，她开口：“别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 陈劲把相册放到一边，身体靠在床头，眼睛盯紧杨姝，点了点头。 杨姝觉得难以置信，这么重要的事情，陈劲居然没有告诉自己。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最近知道的，男人没来得及告诉她而已，于是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你第一天。” “？？？”杨姝坐直身体，脑子里一堆问号。 所以，从一开始陈劲就知道他们是娃娃亲？！ 陈劲知道杨姝在想什么，他拿出手机找到周干发给他的那张照片给杨姝看：“这是周干那天发给我的，正好是遇见你的那一天，是个巧合。” 第127页 杨姝平復了一下情绪。 巧合她就勉强接受了，但是为什么这么久，陈劲都没有告诉她！ “那后来呢？”杨姝问，“怎么没告诉我？” 陈劲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放在自己颈窝的地方，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髮：“当时我只觉得你採访完就离开了，不想跟你有太多瓜葛。” “那后来呢？” 杨姝语气里有了赌气的情绪。 陈劲侧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后来的发展，我也没有控制住。” 不想动心却动心了，陈劲也没有办法。 杨姝坐直身子：“那再后来呢？” “什么意思？” “我要是没发现照片，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陈劲双手捧起她的脸：“没有，我真的忘了。” 男人说完再次把杨姝拉到自己怀里：“你别生气，我是想找个特殊的场合说的，还没来得及。” “我才没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还挺有缘分的。”杨姝手指找到那快小疤痕，轻轻摸着，“虽然说出来很矫情，但真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陈劲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还相信命中注定？”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确实不是我的风格，”杨姝坦白，“那你呢？你相信命运吗？” 陈劲顿了几秒，才回答她：“遇到你之前不信，现在信了。” 杨姝听完，突然仰头看向陈劲，男人下颌线凌厉分明，喉结突出，非常性感。 “我说陈队长，你这张嘴是不是抹了蜜了，怎么这么会哄人呢。” 陈劲握住杨姝乱摸的手，身子一翻。 杨姝的手被他双手扣牢，不能动弹。 “是不是抹了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陈劲说完，没给杨姝回话的机会，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长久的深吻，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升温。 最后陈劲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杨姝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脸颊染上夕阳般的橘红，可眼神却没有害羞，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陈劲。 在感情上，不管什么方面，她从来都是直白坦率的。 陈劲眼神浓黑，突然勾起嘴角，身子开始下移。 “你要做什么？”杨姝问他。 陈劲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那个小疤痕上，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蛊惑地轻声说：“我也想咬你一口。” 最后杨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由陈劲折腾，她们又来了一次不穿制服的。 杨姝趴在陈劲胸前休息，人已经被抽干了力气。 陈劲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手自然而然地移到了她的耳朵上。 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助听器。 “你怎么不问我耳朵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轻。 “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哦，”杨姝应了一声，“医生诊断说耳朵里一切正常，是神经性质的…失聪。” 这是杨姝第一次对陈劲敞开心扉。 “那年我跟几个英国的记者一起准备从利国的里斯亚撤退，但情报有误，反叛军提前到了两个小时，我们就没走出去。” 陈劲心里一动，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拿起她的手背，在上面吻了一下。 “我们被关了两天，后来维和部队来了才获救。” 杨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救那天，一颗子弹划过我的耳朵，才有了这伤。”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浮动，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陈劲没问她被关的那两天发生了什么，他不想问。 问出答案又如何，无非是揭她伤疤，而且答案是什么也没关系，因为今后的时光，陈劲都会陪着她，保护她。 不管千山万水，我护你周全。 “会好的。”陈劲再次加大力度，像是要把她贴在自己身上，揉进自己心里似的。 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会好的。” 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杨姝闭上眼，感受着男人的拥抱。 突然一阵手机振动，是陈劲的手机。 他看了看是方局的电话，一下起身。 这么晚了，方局来电肯定都是重要的事情，陈劲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方局。” “刚收到消息，缅甸勐拉那边似乎有了龚三的行踪。” 方局一句话，陈劲身子直接僵在原地，半天没有说出话。 “消息可靠吗？” “一半一半吧，线人是省里缉毒队安插在越南边境的，他知道我们一直在找龚三，所以有情况会留意。龚三为人谨慎，线人想要拿到确切的消息，也不容易。”方局顿了顿，又说，“不管怎么说，你做好准备，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好的方局。” 陈劲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就听方局又开口。 “对了陈劲，老魏……”方局嘆口气，另起了话头，“别太有压力。” 第128页 方局是看着陈劲走过来的，知道他对抓捕龚三的执念。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陈劲原地站了一会儿。 十二月份的天气，虽然是云南，但夜里还是有些凉。 但陈劲就像没感觉似的站在阳台，眼睛望向远处层层的浓黑群山。 那个方向是缅甸的方向。 他闭上眼，脑中是魏队长在他怀里的样子。 “陈劲，照顾好你嫂子和欢欢…替我跟她们说一句对不起，下辈子我还做她们的家人…” 当时龚三已经逃跑，魏队长替陈劲挡了一枪，击破防弹衣，已是性命难保。 陈劲当时腿部中弹，站起身已是困难，却仍是抱着魏队长不松手，说什么都要抱着他站起来去找救援。 几次摔倒之后，陈劲已经筋疲力竭，魏队长知道这么拖下去，陈劲也走不掉。 于是魏队长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勐地把陈劲推开，因为用力过勐的原因，自己绊倒石头，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回忆翻涌，陈劲闭眼，他仿佛看到了魏队长的脸。 “阿劲，好好活下去。” 这是魏队长推开他时说的话，陈劲永远忘不了。 可是，生死永隔，当一个人因为救你死去，活着的人怎能轻松面对。 起风了，陈劲看向卧室方向，杨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陈劲进去，走到杨姝身边，她果真睡着了。 女人侧颜睡得美好安静，陈劲抬手轻轻动了动她的鼻头，杨姝轻嗯了声，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并没有醒。 陈劲帮她把头髮从脸上拨开，眼眸深情，最后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才起身。 陈劲关了灯，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就这么看着杨姝。 屋内暗暗的，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跟着风晃动。 杨姝的唿吸平稳，睡得很平静。 陈劲却因为方局的电话失了眠。 半梦半醒间，陈劲做了个梦。 他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晚，他因为跟爷爷闹矛盾，一个人跑到山上，却不料目睹了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 一把枪抵在他的额头上，而握枪的人正是钟忱锋，只不过当时的陈劲还不知道。 周围是一声命令：“杀了他，你不会连这点儿胆子都没有吧？” 有人附和：“对啊，万事总有第一次，杀一次人，以后就容易很多！” 风声鹤唳，从林子吹出来，像是鬼号似的。 接着一阵警铃声响起，现场瞬间乱做一团，枪声四起，陈劲到现在也记得，握着枪的人朝他扑过来的样子。 陈劲当时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脑中一片空白，到最后只有耳边钟忱锋的一句：“跑啊！” 于是他跑啊跑啊，一直没有停，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见到了一列警车。 震动声惊醒了陈劲，陈劲勐地睁眼，擦了下额头的汗。 然后慢慢唿出一口气，看了看周围，随后闭上眼，很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他拿出手机，凌晨五点。 是方局的电话。 陈劲去了一楼。 “刚收到消息，边境有人被收买了，龚三已经入境，你半小时内赶到队里，带人立即过去。” “是。” 电话简短，只有不到10秒钟，但信息量却大得吓人。 这次的机会，陈劲等了五年。 陈劲喝了口冰水，感觉清爽了许多，他去穿了警服，最后到了卧室。 杨姝还在睡，陈劲走过去，不忍惊醒她，但是最后还是轻轻叫她名字。 他需要告别。 他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子。 “杨姝，杨姝。” “嗯…”杨姝睁了睁眼，又闭上，“好睏……” 她像只猫似的往陈劲手心里钻了钻，陈劲弯唇笑了。 “杨姝，我有话说。” “嗯…什么话啊…能不能等白天说……”杨姝太困了，“你昨天不是脱了警服了么？怎么还穿着……” 陈劲看她不想醒的样子，索性就这么任她躺在自己手心。 “杨姝，我刚接到方局的电话，要临时出差一趟。” “出差？”她这才睁开眼，“去哪里？多久啊。” 陈劲犹豫了一下：“省里有个培训会，多久还没通知。” “哦。” “你不是后天跟宁宁去露营吗？等你回来，我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嗯也行，”杨姝点点头，“你培训知道多久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似乎有些不开心。 陈劲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好。”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能看到水鹿的山，我们元旦放假去那里吧。” 杨姝说的山是陈劲偶然一次提到的，没想到她记得这么牢。 “好，我答应你，一回来就带你去。” 陈劲说完没有动，蹲在床边，始终不想走。 他知道这次去凶多吉少，以前每次出任务，陈劲从未有过这种犹豫，这是第一次。 第129页 因为他有了杨姝。 杨姝见他不动，头一转在他手心里亲了一下。 女人的唇温热柔软，像是吻在他心尖。 “怎么了？是不是捨不得我？”杨姝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开他玩笑。 陈劲没有调侃，也没有否认，而是往她身边凑了凑，大手捧起她的脸，给了她一个长久的吻。 无关激情，只是不舍。 吻完之后，陈劲额头抵着她的，没有松开，低声说：“杨姝，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对你说。” 好多事，陈劲觉得是时候对杨姝坦白了。 杨姝笑笑：“还学会卖关子了，好，我等你回来，反正我们还有大把时间。” 陈劲听了那句大把时间，嗓子里翻出酸涩，但被他掩藏的很好。 脑中各种想法，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等我回来。” “嗯。” 陈劲到队里的时候，张浩杜伟他们都到了，每个人都很严肃，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的对手是龚三。 “浩子，你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老大，我想去。”张浩大声说。 陈劲看他一眼没说话。张浩立正：“请求队长让我去！” “队里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你留下处理，就这么定了。”陈劲的语气坚定。 张浩眼中含上了泪水，但是命令如山，他必须服从：“是！” 方局赶在陈劲出发前见到了他。 “陈劲，”方局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 天边刚刚露出朝阳，陈劲回握了方局的手：“知道了方局。” “杨姝那边…” “我还没告诉她，请您也对她保密吧。” 方局理解陈劲，嘆了口气：“好你放心。” 坐上车，陈劲联繫了边境那边的警察。 他们发来一张图片对比图，左边是越南线人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签字图，右边是从龚三母亲家里找到的龚三早年的字迹。 “陈队，右边是你给我们提供的，左边是我们安插在越南的线人发来的，技术科鑑定过了，用的是人工智慧新技术，二者相似度超过90%。” 陈劲看着那张图片，觉得有些眼熟，但车上颠簸，他没有多想什么：“还能联繫到那个线人吗？” 说不定能有更多线索。 结果陈劲说完，对方几秒没有说话，陈劲就有了预感。 果然—— “线人暂时联繫不上，凶多吉少。” 陈劲握着电话的手很紧，指尖泛白。 生死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可是每次听到，还是不能轻易释怀。 “签名是在边境的一家小面馆发现的，我们调过录像了，经过这里的车只有一个方向，全部都会上高速入境。” 陈劲嗯了一声，对方接着说：“而入境之后，最隐秘的地方就是边境的几个小镇子，地势多变，离边境又近，逃跑也容易。陈队，你觉得这次龚三入境是交易的吗？” 陈劲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时隔五年，龚三再次出现，如果真的是来交易的，那么值得龚三亲自出场的交易一定不是小交易。 但是大笔交易完全可以在缅甸完成，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入境呢。 目前没有更多消息，陈劲告诉他们得到线索立即联繫他，就挂了电话。 车子驶向高速，风声在窗外唿啸。 似有一场暴风雨要袭来，陈劲不知道前路会不会有危险。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心，杨姝在那里印了一个吻。 陈劲在心底默默地说，请原谅我没有告诉你。 第52章 千钧一髮 杨姝睡醒之后,下楼就看到了桌上的便签纸。 【饭在冰箱里，记得热一下再吃。】 杨姝看了看陈劲的笔迹，随手写的,却每一笔都带着无穷的力量似的。 都说字如其人，在陈劲这里还挺对的。 杨姝撕下便签纸,走到冰箱上，就发现冰箱上还贴了几个。 【天然气使用方法：……】 【电饭煲使用方法：……】 【微波炉使用方法：……】 【烤箱使用方法：……】 杨姝有些无语，这男人是把她当小孩儿吗…… 她撕下那几个便签纸，放在了一旁。 冰箱里还有昨天陈劲做好的粥,杨姝决定去热一热。 她找到一个小奶锅,把凉粥倒进去，盖上盖子之后,就去开火。 陈劲家里的天然气像是一个新款，杨姝摆弄了半天总也弄不好。 最后迫于无奈,她看向了刚才被自己随手放在一边的便签纸。 唉，感觉这个男人是算好了她不会的…… 杨姝吃完,去了局里。 因为这段时间发烧,所以很多工作都停下了，今天陈劲出差,她也感觉身体恢復得差不多,决定去写点东西。 杨姝在网上开了一个专栏,名字叫守护。 她把她在云南的经歷整理了一下,更新在专栏里。 这段时间,专栏的访问量飞速增长。 贺钟明电话里总说，他之前还担心报社从实体到在线，转变很困难，但现在发现,有了杨姝的专栏，他们报社的在线版本销量很好。 第130页 杨姝到了局里的资料室，在她常坐的地方坐下。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今天队里的气氛十分不同。 不过杨姝没想太多，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资料。 她打开文件夹，却发现上次的文件不见了，反覆确认之后她才发现是电脑自动升级系统，没有保存她之前的进度。 杨姝有些郁闷，吐了口气，打开文档，开始回忆之前的东西。 可能因为心情不佳，亦或者别的原因，杨姝去拿旁边的水杯，结果一个没握住，水杯洒了一桌，直接浇在了她的键盘上。 杨姝瞬间起身，去包里拿纸巾擦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电脑已经死机了。 她重重地按在键盘上，没有任何反应。 彻底死了。 这是台新笔记本电脑，杨姝勐地一推桌子，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啦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什么事情都不顺。 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杨姝拿出手机，本想打陈劲的电话，但是又担心他是不是在忙，于是只发了一条简讯。 十分钟后，仍是未读状态。 看样子没在看手机。 第二天，杨姝在收拾去露营的东西，手机响起，她勐地拿起来。 陈劲终于回復了信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一切都好，勿念，露营注意安全。】 杨姝还没有回覆，又一条新的消息进来：【想你。】 她看着那句想你，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一阵。 杨姝：【你猜我想不想你。】 杨姝：【/调皮/调皮/调皮】 陈劲从出发到现在一直没时间看手机，这是趁着吃饭的功夫给杨姝回了消息，他不敢打电话，担心自己说漏嘴。 杜伟给他递过来一瓶水：“队长给你。” 陈劲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这是出来两天，杜伟第一次看到陈劲眉头舒展，不用猜就知道是在跟杨记者发信息。 陈劲关了信息页面，点开地图应用，看了看自己的定位，又看了看云山的位置，距离八百多公里。 真远啊。 这时，当地森林公安局的赵队长突然过来：“陈队，有消息了！” 陈劲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站起来：“说。” “我们在高速收费站设立了搜索点，监控拍到有几辆货车临时改变方向，形迹可疑，我们派人跟踪，发现它们全都前往了河口镇。” 赵队又说：“河口镇人员流动大，但是被发现的概率也大，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很奇怪。不过这里确实离边境近，出逃很容易。” 陈劲看着地图，手托腮：“河流和高速路口都要盯紧了，河口镇内所有大型货仓储存地是关键地方，着重人手埋伏。” “好。” 陈劲准备走时，突然又转身：“对了，联繫爆破队、消防，随时做好准备。” 八百公里外。 云山是刚刚开发的山，有的地方设施很新，但有的地方仍旧在施工。 杨姝跟着孤儿院的人到达山脚下，众人徒步去露营点。 宁宁有些晕车，一路上一直睡着，最后靠在杨姝肩膀上睡了一路。 快到的时候，杨姝收到了一个来自刘察的电话。 自从上次地震之后，二人就没再见过面。 可能是因为上次杨姝受了伤，刘察也没再邀请过杨姝一起去救援。 这突然的电话，杨姝有些惊讶。 “喂，刘叔叔？” “杨姝啊，身体恢復怎么样了？” 杨姝坐了一路，转了转脖子，说：“早就恢復好了。” “那就好。” 片刻无言，杨姝似有感觉：“刘叔叔，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刘察轻咳了一声：“那个…你现在在江城？” “没有，我来林云了。” “云南啊…”刘察感嘆一声，似是在思索，“那没什么，你先忙，我没什么事，最近看材料看到你父亲的了，突然想起你了而已。” “谢谢刘叔叔，”杨姝看向窗外，“您身体挺好的吧？” “我很好啊，”刘察语气里总归是有些生硬，“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忙你忙。” 挂了电话，刘察看了看手里的信，信纸泛黄，字迹带着少年的青涩感，字里行间满是歉意和压抑。 他看了看那信末尾的署名，重重嘆了口气。 云山管理人员每年都接待孤儿院的人，帮她们把帐篷等设备运到山上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杨姝见宋雨铃眉头拧着，问：“宋院长，怎么了？” 宋雨铃扭头看了看正在收拾他们帐篷的管理人员，说：“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杨姝看了看宋雨玲看的方向，几个年轻力壮的男性正搬着帐篷，穿着云山的工作服。 宋雨铃说：“以前每年来都是李叔在，今年突然换人了，好像还是外地人，有些不适应。” “哦这样。”杨姝多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没有了大件行李，众人爬山很轻松，只剩下拍照玩耍。 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大家坐下休息。 第131页 杨姝看了看手机，陈劲没有发简讯过来。 这男人，工作起来就把她忘了，杨姝也没发什么，收了手机。 她看了看信号，只有一格。 宁宁走过来，手里拿着杨姝送她的相机：“姐姐，我们能合张影吗？” “当然可以。”杨姝放下手里的东西，“相机喜欢吗？” “嗯！喜欢！” 宋雨铃起身：“来我帮你们照。” 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宋雨铃看快变天了：“我们赶快赶路吧，万一一会儿下雨了，就不好搭帐篷了。” “好！” “好！” 孩子们出了孤儿院，接触大自然，都异常兴奋，风一样的跑过杨姝身旁。 宋雨铃大声喊着：“都跟紧了啊，千万别乱跑！” 杨姝笑着看着他们奔跑，十几岁的少年，浑身都是劲儿，用不完的劲儿。 她拿出自己的相机，按下快门。 “你会把这群孩子写进报导里吗？”宋雨铃问。 杨姝低头检查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说：“当然会。” 宋雨铃见杨姝拍了照片，有些好奇：“杨记者，孩子们笑的照片，你也要放到报导里吗？” 杨姝听了宋雨铃的话，扭头看她，然后又看向了跑远的孩子们，宁宁正和几个小伙伴用相机自拍。 “当然，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啊。” “我以为你要把他们写惨一点，吸引社会关注呢。”宋雨铃说，“以前好多记者来过我们院里，后续报导我都看了，全都是往惨了写的。” 宋雨铃：“这样写我可以理解，博得社会关注，也附和人们对孤儿院的固有印象。杨记者，像你这样拍孩子们玩耍嬉笑的照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样吗？” “当然了，”宋雨铃仿佛想起了许多往事，“你不知道，上次有个电视台的记者来，非要让我把几个正在下跳棋互相逗笑的孩子移开，说是太开心了，气氛不对。” 宋雨铃说着还有些生气：“我就不理解了，孤儿院怎么了，仿佛孤儿院的孩子就没有资格开心了似的。” 杨姝回：“可能是上级要求吧。” 以前她也遇到过这种上级，说是报导，其实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估计宋雨铃说的这个记者就是来走形式完任务的。 “杨记者，我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跟别的记者不一样，感觉很有自己的想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尽我最大的能力呈现真相而已。” 众人到露营点的时候，天色也开始暗了。 宋雨铃没看到帐篷被送上来，到处找也没找到管理人员。 杨姝见她慌慌张张：“宋院长，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的帐篷还没有送上来，以前一个小时就能送上来的，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我试着联繫联繫云山管理人员。” 起风了，唿啸而过，杨姝缩了缩脖子，一阵寒意传遍全身。 宋雨铃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要么是没信号，要么是接通了但是没人接。 她开始变得焦急：“怎么办？眼看天就要黑了，这再这么下去，晚上可怎么住啊。” 杨姝看了看正在吃面包的孩子们，又观察了观察周围的情况：“宋院长，带孩子们下山吧，现在走的话，至少一半的路不是夜路，要是再晚的话，下了雨，晚上就不好办了。” “哎呀，真是太倒霉了，我刚才看到那几个外地年轻人，就觉得不靠谱，现在看来我的直觉真准啊。”宋雨铃看着孩子们脸上失望的表情有些难受。 最终宋雨铃听从了杨姝的意见，决定带着孩子们下山。 虽然一开始有埋怨声，但是渐渐的大家都安静下来，一个挨着一个地走着。 云山开发的时候，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是分开的。 宋雨铃印象里，下山路上会经过一个村子，她想，也许那里可以联繫到管理人员，找回他们的帐篷。 因为天黑，宋雨铃把大家分成了五个小组，三人一组，结伴而行。 杨姝、宁宁，还有另外一个和宁宁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一组。 宁宁有些夜盲，看不清路，一直拉着杨姝的胳膊。 走了大概有几十分钟，前面传来吵架声，有男有女，声音很大。 “你们怎么走的路啊！” “我走这儿碍着你了？！少他妈废话！” “唉你骂谁呢！” “我骂的就是你怎么了？！挡道不说还屁话不少。” …… 杨姝和宋雨铃对视一眼，两人身后一群孩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绕开为好。 只是这下山的路就这么宽，那群人不让，他们也不好走过去。 宋雨铃观察了一会儿，在那群人旁边的位置，有个狭窄的通道，只够一人的宽度。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让大家排成一排，手拉手，侧身通过。 杨左手拉着宁宁，右手拉着另一个小姑娘。 吵架的人看到他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么晚了，这里经过一群孩子，确实不是常有的事。 第132页 杨姝看着那群人，和其中一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那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杨姝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之前接宋雨铃帐篷的云山管理人员！ 杨姝心下一惊，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宋雨铃在距离她五六人的位置，她不好说话。 吵架声没了，杨姝只能听到风声和走路声。 一滴雨打在她的鼻樑上，冰凉的。 “啊——”宁宁叫出声。 “宁宁！没事儿吧？”宋雨铃马上回头，对于每个孩子的声音，她都记得很清楚。 宁宁站起身：“我没事儿，宋院长，不小心滑了一下。” 杨姝拉起宁宁的同时，又看向了之前那个男人的位置，发现那里换了个人。 她不动声色地到处找，没有找到。 不好！ “快走。”杨姝低声对身后的人说，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别动。”一个男声出现在杨姝身后。 杨姝扭头，是那个消失的男人。 然后男人蹲在宁宁身旁，问了句：“你叫宁宁？” 宋雨铃走过来，挡在宁宁前面：“我是负责人，有事情请找我。” 她说完就感觉手臂被杨姝握住，力道很大，仿佛想要传达什么似的。 就在此时，宋雨铃也认出了面前的男人：“你不是那个——”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拨到一边，摔在了地上。 孩子们赶紧去扶，有几个男孩儿上前就要跟那男人理论，但被杨姝拦住了。 男人惊讶于杨姝的冷静，摘下口罩：“呦，长得还不错，今天收穫颇丰啊。” 他的声音猥琐，说着往后看了看，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跟着笑起来，笑声里的无耻显而易见。 杨姝手放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尝试按紧急唿叫。 “手拿出来！手机扔掉！”男人突然抽出枪，对准了杨姝的头。 “还有剩下的人，别让我看到你们报警，要不然今天她就没命了。” 孩子们吓得不轻，抱成几团，有的哭出了声。 男人看了看杨姝，她的手举起来，但是眼神盯着自己，丝毫没有恐惧。 “是个胆子大的，不害怕？” “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了。” 男人听了她的话，愣了一瞬，随即笑了：“长这么好看，还不怕枪，真是吸引人啊。” “我呢，要求很简单，我只要她。”男人说着，手指了指宁宁。 “不行。”杨姝脱口而出，“如果非要带走一个，我跟你走。” 宋雨铃：“杨记者——” 杨姝抬手示意宋雨铃别说话，她握了握宁宁的肩膀：“我跟你走。” 男人哈哈笑了：“还是个讲义气的，我简直太喜欢你了。但是你的要求呢，我不能答应，上面要求带走她。” 上面要求带走她。 杨姝脑中飞快思索着，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人要带走宁宁。 “虽然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但是——”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枪头抵上杨姝的皮肤，冰凉金属的坚硬触感，“我可以答应你刚才的请求，也带你走。” 旁边过来一个人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听那男人扫过去一个狠厉的眼神：“少废话，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干完这票，我就是二把手了，少不了你吃香喝辣的。” 那人听了，立马闭嘴，往旁边去了。 就这样，杨姝和宁宁被他们带走，临走时，杨姝听到男人低声吩咐手下的人：“剩下的人交给你了。” “？”杨姝突然扭头，“什么意思？” 男人睨了杨姝一眼：“什么什么意思？无用的人留着干什么。” 杨姝心里一咯噔，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她了解。 她看着身后缩在一团的孩子们，眼睛里充了血。 气愤、恼怒、烦躁，情绪翻滚在她的脑海里。 男人看她越愤怒，反而越兴奋：“别害怕，你不会死，起码暂时还不会。” 杨姝能看出来，这是个亡命徒。 她想起了陈劲，不知道陈劲现在在做什么。 还有许多事，她还没有做，她不能死，起码现在还不行。 杨姝和宁宁被压着往山下走去，下山的方向是前往边境的方向，杨姝记得陈劲说过，从缅甸可以看到云山。 看来这帮人是要逃出境。 出了境，就算有警察来，也很难追捕了。 果然，山下停着两辆越野车，黑色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杨姝和宁宁被分别压上不同的两辆车，先后启动。 杨姝上车前，看了眼宁宁上的那一辆，车窗紧闭，开门的瞬间，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外面的人十分恭敬，似乎很害怕那个人。 看来是这个组织的高层人员。 可能是因为怕引起注意，两辆车都没有开车灯。 云山的这一边只有几条窄路，较宽的路还在修建中。 越野车行驶颠簸，杨姝觉得尾骨都要震碎了。 虽然没开灯，但是车的速度并不慢，看来这帮人已经为了这一天筹划很久了。 第133页 “你们出不了境的。”杨姝说。 杨姝旁边的一个女人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闭嘴！” 开车的男人呵斥：“霞子！” 名叫霞子的女人白了那男人一眼：“怎么，看上了？信不信我弄花她的脸？！” “你敢动她试试！” 短短几句，杨姝听出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她舔了舔嘴唇，有血的味道。 杨姝抬起头，眼睛要杀人似的盯着霞子：“你等着。” 霞子无端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但又壮着胆子说：“逞能的吧？贱货！” 另一辆车里，宁宁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手脚发抖。 旁边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她的脸。 宁宁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年纪在五十上下，一身黑色西装，右脸上有烧伤的疤痕。 小姑娘吓出了眼泪。 “别害怕，”男人想抬手摸宁宁的头髮，却又停在了半空，“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谁？” “我姓龚，”男人说，后又加了一句，“你也姓龚。” “你是坏人？” 龚三突然笑了：“好坏都是人定的，但你记住，对于你，我永远是好人。” 宁宁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被绑架的人质最好保持冷静，等待警察到来，她尽量让自己不慌张，点点头应了下来。 “你会杀了那个姐姐吗？” “哪个姐姐？”龚三突然问。 副驾驶的人这才如实汇报：“那个…龚武绑了了女的，进了…他的车…说不让您知道…” 龚三没出声，汇报的人吓得不轻。 过了一会儿，龚三说：“狗改不了吃屎。” 龚武是龚三收的义子，一心效忠龚三，只有一个毛病，就是好色。 之前因为玩女人，龚三没少训斥他，去年龚三让人剁了他两根手指，他才消停。 没想到又开始犯戒。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抓紧出境，龚三也来不及管龚武的事情了。 “河口那边怎么样了？” “刚看新闻，河口镇所有警力都出动了，警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您这招声东击西应该是凑效了！那群警察太他妈傻逼了！” “嗯。”龚三闭上眼，“缅甸那边呢？” “越野摩托已经备好，穿过边境，飞机在等，直飞m国。” “行，你——” 龚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剎车声，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辆车，跟他们一样也没开车灯，直直朝着他的这一辆冲过来。 开车的人瞬间晃了，油门踩到底，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撞上了后车门。 冲击力太大，龚三的车被掀翻，翻滚着冲到旁边的山坡下，一直到最后底朝天。 突然出来的车把后面的车也下了一跳，赶紧打方向盘，于是跟着一起冲到了下面。 轰隆咣当的声音停歇之后，两辆车最后撞在了一起，冒着黑烟。 第53章 有人在吻 半小时前。 陈劲开了一路的车,他一直没有休息。 杜伟小睡刚醒，问了句：“队长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儿。” 陈劲点头同意,二人换了位置，杜伟开车。 还有队里的两个队员,坐在后面。 赵队打来电话：“陈队，河口都安排好了，全城警察出动，每一处看上去都戒备森严。” “好,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放心吧,你们快到云山了吗？” “快了。” “你确定龚三会出现在云山，而不是河口？” 陈劲顿了顿,看向车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八成把握。” 即使不是百分百，他也要赶往云山,因为杨姝在那里。 他不容许杨姝有任何的危险。 挂了电话,陈劲拨了杨姝的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 手机屏幕上是杨姝发给他的那个签名照片,资助宁宁的那个远程阿姨。 出发来云山之前,陈劲让鑑定科的人进行了初步鑑定,和龚三的笔迹有相似点,但是要等到整个鑑定报告出来,还要几天。 时间不等人，陈劲想都没想，就出发来云山了。 陈劲收起手机，眉头紧锁。 杜伟在一旁问：“队长,你为什么觉得龚三会出现在云山呢？” 陈劲只回了四个字：“声东击西。” 到云山附近时，陈劲换下杜伟。 他把车灯关了，尽量平稳地开车，不发出大的声响。 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车辆，杜伟有些坐不住了：“队长，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陈劲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前方。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两辆越野，同样没开车灯。 陈劲没有犹豫，对着其中一辆就撞了过去。 两辆越野全都翻下山坡。 陈劲下车，拿出□□，用手势示意杜伟跟着自己从左边下去，另两个队员从右边下去包抄。 杨姝被撞得有些晕，但因为手绑着，她到处寻找着尖锐东西，想要割开绳索。 第134页 另一边，宁宁爬出了车厢，她身子小，很快就钻了出来。 出来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跑向另一辆车的方向，去找杨姝。 然而跑到一半身子就被人控制住，是龚三的人。 宁宁双腿挣扎，恐惧袭上心头，此时她也看到了从上坡上下来的陈劲。 她一眼认出陈劲，他们在苗奶奶葬礼上见过。 陈劲举枪对准下面：“放开她！” 话音刚落，就听到另一声：“别动！” 紧接着，就是一句：“陈队长，终于见到你了。” 陈劲脸一下变色，眼底染上狠厉，像头恶兽似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龚三，而他手臂勒住的人—— 是杨姝。 同时从车里爬出来几个人，也都握着枪，和另外两个队员对峙。 一时间，双方形成僵局。 时隔五年多，陈劲想过很多次和龚三的见面方式。 他想过绝不放手，付出生命也要同归于尽。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此刻的景象，他心爱的姑娘会落在龚三手里。 陈劲的车灯开着，借着光，陈劲看到了杨姝的脸，看到了她嘴角的血。 他心头一紧，嗓子里涌上酸涩，恨意爬上眼睛。 龚三自然看出了陈劲表情的变化，他又看了眼杨姝，这才看出来：“是你啊。” 杨姝双手被绑着，不能动，她往旁边躲了躲头。 龚三用力把她掰过来：“长得是不错，不怪龚武瞒着我也要带上你。” 杨姝咬紧嘴唇，没说话。 “看来真的是缘分啊，上次冯华抓到你，就让你跑了，”龚三说着，“用枪拍了拍杨姝的脸，跟你父亲确实像。” 杨姝不知道陈劲是怎么过来的，她脑子还在一片混乱当中，可是当听到“冯华”和“父亲”两个字眼的时候，她的思绪渐渐清晰。 此时困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龚三。 怎么会？ 龚三为什么会找宁宁？ “龚三，把人放了，你觉得你这次还能逃走吗？” “五年前我不就逃走了？”龚三的话里全是挑衅。 陈劲咬紧后槽牙，没说话。 “陈队长，看你这焦急的样子，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龚三的枪指着杨姝的太阳穴，“难道你是因为她父亲救了你一命，报恩么？” “你说什么？”杨姝突然扭头。 龚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杨姝，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还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父亲曾经救过一个小男孩儿吗？” 杨姝嘴唇抿紧，一言不发。 “告诉你啊，”龚三把杨姝的头掰向陈劲，“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他。” 杨姝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换句话说，”龚三声音慢慢的，“可是他害死了你父亲。” 陈劲咽了下口水，眼睛眨了两下。 杨姝看过去，想起了二人分别之前，陈劲的话。 “杨姝，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对你说。” 难道陈劲要说的话是这件事吗。 怪不得那天，杨姝告诉陈劲自己的父亲救过一个小男孩儿之后，陈劲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许多细节浮现脑海，杨姝愣在了原地。 陈劲没想到杨姝会以这种方式知道这件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此时远处驶来一辆车，车灯照得陈劲眼睛眯起。 等他看清楚的时候，就看到三辆四轮越野摩托行驶过来，而龚三一行人以及杨姝已经不见了。 这里距离边境很近，陈劲来不及细想，对着最后一辆摩托开了一枪，开车的人应声倒地，陈劲飞奔过去，直接跨坐上正在还在行驶的四轮摩托，开出去。 地形复杂，陈劲紧追不捨。 子弹不断朝他飞来，他低着身子躲过。 天上开始下雨，目前还不大，如果再等一会儿雨雾瀰漫，能见度变低了，就更不好追踪了。 陈劲看了看左右地形，拐弯往旁边的一个高处开去，他加足马力，越野摩托颠簸着上了坡。 龚三带着宁宁坐在第一辆，杨姝、龚武和霞子在第二辆。 “那警察开走了，是不是不追了？”霞子说。 “看来是放弃了。”龚武回。 霞子摸了摸杨姝的脸，用哭腔嘲笑：“怎么办？没人救你了。” 说完就扬脖笑了起来。 然而她的笑声却戛然而止，脖子直接中弹，掉了下去。 有液体飞溅到杨姝脸上，应该是霞子的血，杨姝侧头往衣服上抹了抹。 她看到了陈劲停的位置，距离这里不近。 这男人枪法是真好，移动中的车，都能打中。 摩托车上只剩杨姝和龚武，杨姝换了个姿势，抬脚就对着龚武踹过去。 龚武没有办法既开车又控制杨姝，不一会儿车就开始摇晃，最后终于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停了下来。 杨姝从车上跳下来，边挣扎绳索，边往旁边的灌木丛跑。 陈劲也开了过来，龚武对着陈劲开枪，却怎么都打不中。 第135页 陈劲停车，下车，灵活躲过子弹，直接上前把人一脚踹晕了。 车里没有杨姝的身影，陈劲找不到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车，重重地锤向车门。 就在此时，摩托车里传来对讲机的声音。 “车怎么样了？还能开吗？” 应该是第一辆越野摩托车里的人。 陈劲没回话，准备开着这辆摩托继续追。 第一辆摩托车里，拿着对讲机的人对龚三说：“三爷，没回话，应该是被那警察抓住了。” 龚三眼中流出杀意，拿出手抢。 杨姝看到陈劲的身影，从灌木丛里冲出来：“陈劲！我在这儿！” 听到声音，陈劲突然扭头，他发动越野摩托，调转方向，朝杨姝开过去。 此时身后传来不断的枪声，陈劲猫着腰开车。 摩托车急速转弯，杨姝看准时机，一把抓住陈劲伸出的手臂。 下一秒，她人就被拽了上去。 陈劲按着她的头，躲避子弹，左手换右手，灵活地将人送到副驾驶。 “趴下。”他声音短促。 杨姝头一直低着，不敢动。 似乎下起了雨，风声鹤唳，杨姝从下往上仰视着开车的男人。 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上身前倾，这是战斗的姿势。 陈劲嘴唇紧闭，双手操作着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盯紧前方，像野兽一般。 车行驶在坑洼的山坡上，颠簸得厉害，杨姝抓紧座位，保持平衡。 她能感觉到他们走的是上山的路，坡度越来越陡。 枪声偶尔响起，陈劲左右躲避，注意力集中，杨姝不敢打扰他，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闷响，紧接着车头勐地向一侧倾斜。 一个轮胎爆了。 因为沖得太勐，又是上坡的角度，任由陈劲怎么转方向盘，越野摩托还是朝着一侧的山崖冲去。 天旋地转，杨姝只感觉头和身体四处乱撞，她慌乱中听到陈劲叫她的名字，然后手臂就被人握住。 可是崖侧都是碎石和树木，二人又被分开。 片刻，重重的落水声响起，人和车全部掉进了河里。 这条河不深，低下全是淤泥，杨姝双脚陷进去，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河水冰凉，她用不上力气，只能扑腾。 只是她的这点力气在水里全被静了音，丝毫没有作用。 朦胧间，她意识开始飘远，黑暗的河水仿佛开始变得澄清，有新鲜的空气涌入体内。 像是—— 有人在吻她。 第54章 终章 等你回来 杨姝想起了陈劲,眼前浮现出男人说对不起的样子，愧疚与心碎，折磨着陈劲,杨姝能看出来。 都说人在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脑中会闪过很多过去的画面。 难道现在是这种状况吗？ 杨姝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商场里牵着爸爸的手，憋着尿逛街，只是想要跟爸爸多呆一会儿。 她看到父母离婚，家庭分崩离析。 然后是她和杨诗云之间无休止的争吵以及无期限的冷战。 利国的战场、惊险的绑架、不断下降的听力…… 可就在一切都黑到极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盯紧她,在她耳边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此时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腰,杨姝紧紧抓住那双手，任由河水怎么沖刷,她也绝不会放开。 那一刻,杨姝终于明白。 死容易，活最难。 陈劲把杨姝抱到岸上,她还是没有意识,陈劲把她放平,马上开始做心脏按压,然后人工唿吸。 周围一点光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风声，裹着雨打在身上，像是细细绵密的针，让人生疼。 陈劲像个疯子似的,不停做着按压和人工唿吸，一点不敢怠慢，也没意识到他的身上全是伤口和鲜血。 雨水沖刷过山石和植被，流进河里。 杨姝始终没有回应，陈劲的手开始颤抖，眼底猩红，但心脏按压和人工唿吸一直没停。 杨姝，你醒过来啊。 杨姝，你必须醒过来。 勐然间，雨势渐小。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杨姝吐了几口水。 陈劲绷紧的唿吸，放松了一点，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吗？” 应该是因为焦急，男人的音色变了。 杨姝的助听器进水了，她听不到陈劲的声音，但能看到他焦急的表情。 她睁眼看到男人的脸，满是雨水，狼狈却坚韧。 “不要自责。” 陈劲没听到她说什么，低头耳朵凑到杨姝嘴边。 杨姝刚要重复，勐烈的阵风从上而下，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半米高的野草随风摆动。 天空中有架直升机飞过。 高亮的探照灯扫在地面上，扫过他们在的地方。 陈劲向上摆手，直升机里的人降下绳索。 陈劲帮忙把杨姝抱起，救援人员把杨姝绑在自己身上。 一次只能带一个人上去，所以救援人员准备先带杨姝上去。 刚要离开的时候，杨姝突然拉住了陈劲的手臂。 陈劲低头看到了她的手指，这么虚弱的她居然用了很大的力气。 第136页 男人凑到她耳边，大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一直到后脑勺，声音安抚她：“你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果然，女人的手瞬间松了，眼睛却仍旧盯着陈劲。 不一会儿，陈劲也被人救了上去。 直升机里还有杜伟，见到陈劲就汇报：“已经联繫了边境警察，密切关注边境线以及周边的各类机场和水路，防止他再次逃跑。” 龚三为人狡猾，这次出现，一定是设计好了各种退路。 陈劲知道，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直升机把人带到路边，已经有救护车和消防车在等待。 杨姝还有些虚弱，被几名护士抬到担架上，就要往救护车里送。 她知道陈劲肯定要继续去追龚三。 这次短暂的交锋，杨姝看得出，龚三是个狠角色，如果真的到了两难的境地，同归于尽的事可能都干得出来。 杜伟在警车前扶着车门喊：“队长，走吗？” 陈劲对杜伟抬了下手，示意他等一下，杜伟懂了，没再问什么。 他微弓着腰，跟着担架一起走，杨姝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陈劲对她弯了弯唇，抬手摸了摸女人的头。 他看到杨姝的嘴唇动了动，知道她没有力气说话，于是再一次低下身子凑近。 这一次，他听清了杨姝的话。 “不要自责。” 陈劲身子僵住，他知道杨姝在说钟忱锋的事情。 那一刻，陈劲的视线突然模煳了。 再痛苦再难熬的时候，陈劲从未哭过，可是此刻他终究是忍不住了。 那个背负着负罪感的少年，这些年慢慢将自己包裹，成长为一个狠厉决绝的男人。 但他的内心是脆弱的，他是柔软的，他也是需要呵护的。 杨姝的这句话，让陈劲掩埋心底很久的情感顷刻而出，无法抑制。 他多年筑起的城墙，本就因为杨姝的出现开始瓦解，陈劲一退再退，想抽身却又被她吸引，想坦白却又害怕失去。 他是矛盾的，是纠结的。 可此刻，那句“不要自责”就像是一阵勐烈的风，推倒了陈劲心中所有的保护层，只留下那个赤诚的少年，一个需要被原谅的少年。 护士在一旁催促：“不好意思，请让一让，要上救护车了，请问您要陪同吗？” 陈劲摇摇头，他凑到杨姝耳边，低哑：“我得走了。” 杨姝知道陈劲必须要去，可是她多么地不想放手，直觉告诉她她最好一直这样握着陈劲，不让他去。 “不是你的错，陈劲，”杨姝再一次开口，“还有，你一定要回来。” 陈劲握紧了她的手，突然扬了嘴角，挤出一个笑：“还记得那个有水鹿的山吗，元旦我带你去。” 杨姝听完也笑了，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男人也点头：“我会回来的。” 担架被抬到救护车上，杨姝侧头看向外面。 救护车的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夜雨朦胧里，男人站得笔直，目光盯紧她，抬起右手敬了个礼。 杨姝弯起唇角，她听到心底一个声音在说。 陈劲，这辈子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救护车关闭的瞬间，杨姝就昏迷过去了。 跟车的急诊医生立马开始检查，旁边的护士感嘆：“一看就是刚才凭着意志力保持清醒的，告了别就晕过去了。” 杨姝浑身多处擦伤和轻微骨折，但好在问题都不大。 她再醒来的时候李雯在一旁陪同。 “杨姝姐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劲呢？”杨姝脱口而出。 李雯上前扶了她一下，皱眉：“据说他们把龚三逼到了一座山里，进了山了，细节我也不清楚。” “我得去。”杨姝说着就要下床。 “杨姝姐，不行啊，你现在还有伤，不能去啊。” 杨姝不顾阻拦，穿上鞋，抬头看李雯：“李雯。” 李雯听出了杨姝语气里的严肃，收回手。 她看着杨姝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有很勐烈的力量，她知道，她是拦不住杨姝的。 杨姝出走廊后，李雯追出来：“五分钟前，我遇到了一个当地的一个森林警察，他是要去边境那边的，应该还没走。” “他在哪儿？” 李雯指了指出口位置：“停车场。” 那个森林警察姓张，听了杨姝的情况，决定带她们过去。 车上，杨姝头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李雯很焦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小张开着车，听了李雯的话，回：“你们不用担心，我听说龚三已经被围了，虽然搜山需要花上几天几夜的时间，但是山的每个出口都被我们把着，这龚三除非是飞出去或者钻地道，要不他一定会落网的。” 李雯听了，脸上表情缓解了一点。 小张继续说：“不过我听说有几个警察跟进山去了，还有枪声传出来，哎，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杨姝听到，眼睛瞬间睁开，然后又闭上了。 第137页 不会的，陈劲答应了她会回来的，她不需要乱想。 李雯在一旁急得要哭了，但因为杨姝在一旁，她怕刺激到杨姝，所以一直忍着。 “想哭就哭吧。” 李雯听了，爆出一个哭声，但随即就忍住了：“没事儿，我不哭，我不难过，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杨姝没回。 “杨姝姐，你也别担心，队长那么厉害，我就从来没见过还有队长搞不定的情况，所以这次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李雯是想安慰一下杨姝，可是出口也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她进队以来，确实没见过陈劲失手，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龚三，是跨国集团头目，金三角的通缉犯，和以前那些不是一个量级的罪犯。 杨姝依旧闭着眼，语气淡淡：“我不担心。” “他说他会回来的。” 所以陈劲，你要说话算话。 你说过你从不骗人的。 到边境的时候，山下已经全是警车，远处有个搭起来的简易指挥室，杨姝下车就见到了方局。 “方局。” “杨姝？你怎么来了？伤怎么样了？” “没关系，陈劲呢？” 方局摇摇头：“已经有几批搜山队员出发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杨姝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她找方局要了支烟。 菸瘾很久没犯了，但此刻她十分想念菸草的味道。 远处的山，黑得瘆人。 她就坐在石头上，闻着菸草的味道，看着眼前的大山。 到后半夜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李雯冲过来：“杨姝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他们好像找到队长的位置了！” 特警已经上了山，到了一半的位置，特警下车按照部署，迅速出发。 指挥室里，杨姝透过特警头戴的摄像头，和方局他们一起看着屏幕。 黑暗的树林，风声和脚踩灌木丛的声音。 不一会儿，对讲机响起：“报告，前方地上躺着一个人，目前不确定对方状态。” 方局拿起对讲机：“先派个人上前检查，小心是炸弹。” “是。” 一名特警手里拿着防爆盾牌小心接近，所有人屏住唿吸。渐渐的，屏幕上出现一个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视线渐渐清晰，当看到那深蓝色警服时，杨姝的心勐地一抽，屏住唿吸。 那一刻，她觉得生命仿佛都黯淡了，没有了光泽。 她别过头，不敢看。 “啊是杜伟，”李雯捂住嘴，有了哭声，“是杜伟，杜……” 方局对讲机命令：“这是杜伟，是我们的同志，继续搜索，注意安全。” “是。” 指挥室里长吁短嘆，杨姝没再看屏幕，起身走了出去，她需要透透气。 她想起了初见杜伟的时候。 半大的小子，皮肤黑黑的，喜欢挠着后脑勺嘿嘿地笑。 面馆里，他红着脸，十分认真地背着森林警察的职责，背完之后腼腆一笑。 杨姝又想起那次巡山，杜伟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说：“不累的，杨记者，我从小爬几十里山路上学，这都不算什么的，而且我们平时都做体训的！” 一个长于大山的孩子，憨厚单纯，纯粹干净，在那么青春的年纪，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大山里。 杨姝很心痛，说不出的堵。 陈劲呢，如果杜伟牺牲了，那陈劲呢…… 杨姝不敢去设想什么，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泪却不受控制地安静流下。 陈劲你答应了我的，你一定要回来。 她找人借了一个打火机，想把拿了一晚上的烟点了。 可是双手无意识地在抖动，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后来，打火机终于有了火。 火星明了又暗，杨姝重重地吸了一口。 她向着远处吐出一口烟，看着青白烟雾飘荡。 可就在那烟雾即将飘散的时候，她看到有个人踉跄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杨姝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扇了扇烟，仔细看向那里。 果然有个人影。 跟她一同发现的，还有旁边的几个巡逻警察。 “什么人！不许动！” 杨姝却仿佛有种直觉，她把烟递给了刚出现的李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那一刻，夜风颳得勐烈，杨姝往前的脚步一直没停。 “杨姝，别过去！”方局从远处出来，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个从林子里出来的人也听到了这一声，他脚步瞬间加快了，只是他似乎伤得很重，加快的速度也是极慢的。 他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义无反顾，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的身影。 男人很狼狈，却是带着笑的，因为他看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杨姝后来回想，她总觉得当时有月光照下来，照在陈劲的身影上，照在他无畏又坚定的眼睛里。 可是杨姝知道，这是她的想像而已。 当时是阴雨天，哪有什么月亮。 陈劲终于倒在了她的身上，滚烫浓稠的液体黏在她的脖子上，而身上的人却怎么都没有动静。 第138页 “陈劲？陈劲？”杨姝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去动他。 “来人啊！来人啊！”杨姝只记得自己用尽了浑身力气去喊，到最后，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张嘴，声音全被吞没。 各种声音接踵而至，有人把陈劲从她身上移开。 陈劲的手紧紧握着杨姝的手腕，医护人员用了很大力气也掰不开， 可是他伤得太重了，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杨姝看到有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手臂往下流，滴到地上。 现场乱做一团，无数对话响彻耳边。 “女士请让一下，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他的枪伤。” “至少五处枪伤，多处刀伤，需要紧急送往医院……” “这还能走回来，简直是奇蹟……” “可是这么重的伤，估计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 “方局，特警报告，山上发现大量血迹和几具尸体，有剧烈打斗痕迹，正在拍照进行人员确认，看着装疑似龚三一行人。” “还有一个小姑娘从山洞里跑出来，看样子没有受伤，哭着说一个警察为了救她中枪了…说的应该是陈队……” …… 杨姝退后，任由医护人员围着陈劲检查伤势。 她看着陈劲的担架越走越远，眼角终于留下了泪。 那一刻，她觉得她生命的一部分也跟着走远了。 杨姝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她摊开手。 白皙的手心上黑色玫瑰耳挂，是刚才陈劲放在她手里的。 杨姝没想到她还会再次看到这个耳挂，而且还被陈劲修好了。 细小的钻石在微弱的光里晶莹剔透，其中有几颗上沾了陈劲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杨姝捧着耳挂，往事不断涌现。 忍了一晚上的情感终于倾泻而出，泪水不住地流。 “名字？” “杨姝。” “职业？” “记者。” “出来工作不带证件？” “警察同志，你出来工作不也没穿警服？”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穿上警服后，我的使命就是国家和人民……而今天，我愿意在我的使命上再加一个你。” “杨姝，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等我回来。” “我会回来的。” - 陈劲啊，不要再自责了。 陈劲啊，你已经完成你的使命了。 陈劲啊，一定要撑下去。 你说过让我等你回来。 所以，请不要食言。 第55章 后记一身警服 一年半后,利国。 杨姝抱着相机走上街角的一栋二层楼，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响。 她边走边从包里拿钥匙,没看到旁边站着的人。 砰的一下，她撞了上去,钥匙掉在了地上。 “i’m sorry.are you ok?”(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一口流利的英音，杨姝听出了他的声音，是住她隔壁的英国男记者丹尼尔。 深褐色头髮,蓝绿色眼睛,是典型的西方人长相。 丹尼尔捡起钥匙递给她，杨姝感觉二人距离有些近,本能地往后撤了一步。 “you got dirt on your face.did you fell?is everything ok?”（你脸上有点灰，是不是摔倒了？还好吗？） 丹尼尔急切的声音传来,并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杨姝摇摇头，回覆：“im ok.thank you for asking.i need to go.”（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我得走了。） 她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径直去了自己房间。 刚开门,袁薇薇就看到她脸上的土,焦急地问：“学姐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刚拍了几张照片,又去给车加了油，可能蹭到脸上点黑，我去洗洗。” 她说完往洗手间走。 利国现在战争不断，物资紧缺,杨姝有辆二手的汽车，但因为没有加油站，都得人工加油。 袁薇薇跟着杨姝走到洗手间，说：“学姐，你怎么不让隔壁的丹尼尔帮你加？” 杨姝用香皂洗完脸，随意擦干：“自己能做的为什么让别人帮你做。” 袁薇薇嘟嘟嘴，说：“好吧。” 她比杨姝小六岁，大学毕业，刚进电视台，半年前被派来利国做杨姝助理。 “可是我看那个丹尼尔每次见你都盯上好半天，他肯定喜欢你，”袁薇薇感嘆，“不过学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不喜欢你才不正常呢！” 杨姝挂好毛巾：“少嘴贫，让你整理的报导怎么样了？” “早就整理好了，按你的要求，检查了三遍。” 检查三遍这个原则，是杨姝对袁薇薇唯一的要求。 不管做什么事，最后一定要检查三遍。袁薇薇发现自己出错的概率一下降低了很多，但是每次检查三遍，也让她累得够呛。 她来利国之前听说过杨姝，当时对杨姝的了解仅限于各种奖盃和明星一样的美貌。 可是真的来了，她才发现，杨姝做事的态度更让她佩服。 第139页 虽然是女性，但是在火力冲突的地方时，一点也不会退缩，临危不惧，就她来的这半年，杨姝就拍到了不少珍贵的照片，还在最前线做过直播报导。 “学姐，你每天这样高强度工作，累不累啊？我都要累死了，”袁薇薇往床上一摊，“人生为什么这么难啊……” 杨姝没看她，淡淡说了句：“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下一秒，袁薇薇蹭的一下起身，凑到杨姝跟前，仔细端详：“学姐，不是我幻听吧。” “怎么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种鸡汤类的话诶，我得记下来。” 杨姝刚才是脱口而出，现在才回过味来，若不在意地说了句：“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啊？” 片刻，杨姝才开口：“没谁。” 袁薇薇认识杨姝到现在，从未见过她说起自己的私人事情，唯一一次是杨姝喝醉了，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好像是chen jin。 除此之外，杨姝从未提及任何一个字。 这让袁薇薇十分好奇那个chen jin究竟是何许人也。 “学姐，”袁薇薇凑到杨姝跟前，“你跟我说说呗，你上次醉酒后一直叫的那个人是谁啊？” “是不是说这话的人啊？” “是不是你之前的男朋友？” “他什么样啊？” 杨姝正看着笔记本上的报导，进行最后的矫正，听了袁薇薇的一连串问话，扫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袁薇薇一秒就怂：“…我错了…我不该问……” 正午的阳光很烈，很是刺眼，杨姝眯眼看了看窗外。 第一次遇到陈劲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国旗。” 袁薇薇刚要走，就听到杨姝开口，她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你不是问我他什么样吗，”杨姝收回目光，抬头看着袁薇薇说，“国旗，他给我的感觉是国旗。” 袁薇薇表示，听不懂…… 杨姝说完，接着看笔记本电脑去了，只是这次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了。 她闭上眼，捏了捏眉心，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烟盒。 那是当地最普通的烟，后劲儿很大，味道很烈，杨姝非常喜欢。 菸瘾是从什么时候正式回来的呢？ 应该是刚从云南回到江城那会儿，她的枪伤刚好，耳朵听力渐渐好转，但是总是无端烦躁。 也是那会儿，她的菸瘾回来了。 而且，这次她只喜欢浓烈的烟，越呛人越喜欢。 当天下午，最新消息传来，恐怖组织和政府军即将在明天发生交战，位置在距离此处车程四小时的城市——苏尔。 为了到最前线去採访，必须今晚赶过去。 杨姝和丹尼尔以及另外两个美国记者商量，临时租了一辆大巴，并且找了一个当地人做嚮导和司机。 这次交战将是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如果政府军获胜，恐怖组织可能会选择停战，那么利国的人民也有希望迎来暂时的和平。 袁薇薇一上车就睡了，杨姝则十分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想起了往事的原因，她感觉心情有些不平稳。 丹尼尔递给她一瓶水，杨姝接过道了谢。 “i heard your ears were injured before.”（我听说你耳朵受过伤。） “it’s getting better.”（现在好多了。） “you are the bravest journalist i’ve seen.”（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记者。） 丹尼尔是个有些害羞的人：“i wonder if we could continue to be friends when the war is over.”（我在想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即使再麻木的人，也能听出丹尼尔这话里的意思。 这次交战之后，可能战事会告一段落，那么记者也都会回到自己的国家，所以丹尼尔选择现在对杨姝说这些话。 窗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很大，杨姝看过去，是那种越野四轮摩托。 那一刻，杨姝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似的，疼。 “i’m sorry daniel.my heart belongs to someone else.”（抱歉丹尼尔，我已心有所属。） 简单一句话，丹尼尔瞬间明白。 其实在问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 “it’s okay，i know you’re going to say no.”（没关系，我猜到你会拒绝的。） 丹尼尔声音低落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笑：“whoever has your heart is one lucky guy.”（那个拥有你心意的男人很幸运。） 杨姝微微一笑，没再开口。 他们赶到苏尔的时候，战火刚起。 凌晨的利国，照亮大地的不是朝阳，而是炮弹。 群众已经撤离了大部分，杨姝带着袁薇薇往城市中走去。 但她们被政府军士兵告知，前面是武力交锋区，往前走会很危险。 杨姝还是决定前往，她对袁薇薇说：“你可以跟以前一样，留在这儿等我。” 袁薇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看着杨姝坚定的眼神，竟回了句：“学姐，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第140页 杨姝拿出相机，拍下了街边的废墟，天空中的阴霾，以及残缺不全的躯体。 最后她们到了一处楼顶，视野开阔。 天边露出红光，太阳要出来了。 有战机从头顶飞过，袁薇薇从未见过这种情形，抱着头，忍着眼泪。 “拿相机架，准备拍摄。”杨姝依旧冷静。 袁薇薇虽然紧张，但还是配合得很好，只是双手一直发抖。 杨姝看到她颤抖的手，上前握住：“薇薇看着我。” 袁薇薇抬头，看向杨姝的眼睛，竟一下平静了许多。 “你可以的。” “嗯。” 之后袁薇薇配合杨姝完成了一段录像报导。 可是就在她们收拾好设备准备下去的时候，一架战机贴着头顶飞过来，往她们旁边的空地投放了炸弹。 瞬间轰隆声响起，杨姝和袁薇薇抱在一起趴在地上。 无数碎石砸在身上，烟尘瀰漫。 杨姝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战地医院，医生告诉她，左腿受伤，还不能动。 她问医生跟她一起的女孩儿怎么样了，医生说自己也是刚到战地医院，并不知道伤员的具体情况。 后来杨姝联繫国内才知道，袁薇薇被送到了另一个战地医院点，一切都好。 那天之后，她无法进行报导，不得不回到国内。 不过好消息是，政府军最终取得胜利，利国人民迎来了和平时期。 回到国内后的杨姝，第一要务就是养伤。 在江城休养了几天之后，杨姝的腿基本恢復，可以正常行走了。 杨诗云偶尔来看望她，母女简单说几句话，虽然不亲密，但也很少像以前一样吵起来了。 杨姝在利国最后拍摄的这段视频，一经报导就引起了国内外的轩然大波。 大家感嘆战争的残酷时，更加惊嘆的是中国有这样一名英勇美丽、沉着冷静女战地记者。 一时间，杨姝的微博和其他社交平台上，粉丝量增长迅勐。 很多网友都纷纷表示，这样的年轻人才应该是青少年学习的榜样。 因为杨姝的原因，贺钟明主编的报社一举成为了全国瞩目的大报社，许多作家教授都表示愿意和他们报社合作。 贺钟明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他问杨姝将来打算的时候，杨姝只说：“我打算接着做守护专栏。” 贺钟明听了，脸色一变，没说什么。 两年前，杨姝从云南回来，守护这个专栏就暂停了，后来杨姝就申请去了利国。 箇中原因，他也听到了一些。 “他当年那样做，应该也是怕耽误你……”贺钟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知道不好劝，没再说什么，只嘆了口气。 晚上回到家，杨姝翻出了和陈劲的聊天记录，还是一年前的时间。 当时陈劲伤得很重，一天之内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她伤好了之后去看他，才知道他转院了。 那之后杨姝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她问遍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最后还是方局告诉她，是陈劲的家人来把他接走的，转去哪儿谁也没告诉，就连方局也不知道。 后来杨姝回想她最后一次见到陈劲的场景，是在重症监护室外，男人躺在病床上，各种冰冷机械在他周围，医生护士围着他，神情严肃。 如果知道那之后陈劲要转院，杨姝说什么都不肯离去，会一直守在外面。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杨姝是在陈劲转院后的一个星期见到给陈劲做手术的医生的，从医生那里她才得知，陈劲做了开颅手术，术后昏迷，甦醒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杨姝给陈劲发过很多信息，但都石沉大海。 现在屏幕上是她给陈劲发的最后一条。 【陈劲，从今天起我不再给你发信息了，等你醒了，自己来找我吧。】 我等你，会一直等你。 等你回来。 那之后，杨姝就真的没再给陈劲发过任何信息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姝回忆起来，总觉得林云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而已。 是梦就总会有醒的一天。 杨姝晃晃脑袋，她不想再去回忆了。 翌日，杨姝买了最早一班去林云的飞机，下了飞机，租了辆车。 她刚上车，手机上就来了一条信息，是宁宁。 那年宁宁被救，之后被北京一个家庭收养，现在在读初中。 宁宁有任何学习的消息都会告诉杨姝，杨姝也会认真回復。 宁宁：【姐姐，今天的物理课堂测验，我得了满分，虽然满分有很多，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物理真的好难呀！】 杨姝：【宁宁真厉害，加油，你可以的。】 宁宁：【谢谢姐姐！我会努力的！我想好了，将来也要做记者！】 杨姝笑笑：【好，你一定行的。】 杨姝收了手机，欣慰一笑，她是真的为宁宁高兴，那样美好单纯的小姑娘，值得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之后，杨姝发动引擎，一直往郊区开去。 仍旧是夏天，就像当年她第一次到林云时一样。 只是这次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她开到了一处商业街，一眼看到旁边的烤土豆摊，停下了车。 第141页 摊主刚开始烤，见到一个穿着精緻的女人走来，热情地问：“来旅游吗？尝尝云南特色烤土豆。” 杨姝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土豆。 摊主见杨姝表情有些严肃，以为是对土豆不满意，于是手往旁边一指：“你看，我这儿各种调料都有，五香粉、酸辣酱、香菜、折耳根，几十种呢，这条街上就我家的调料最齐全啦！” 任何一个顾客，摊主都会这么介绍一番，基本上大家的目光都会被各色调料吸引。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只是淡淡一笑，回了句：“给我来个原味的。” 摊主一怔，这年头吃原味的几乎没有啊。 但顾客是上帝，摊主应了声好嘞，就去拿土豆了。 杨姝接过土豆，扫码付了钱。 摊主听出了她的口音是外地的，主动攀谈：“姑娘是第一次来林云吗？” “之前来过。” 摊主指着身后一家店，“这是我弟媳妇开的店，各色云南美食，绝对价格良心，保证新鲜，要是想吃，可以试试啊。” 杨姝咬了口土豆，看向摊主指的方向。 店面不大，门面却干干净净，再加上摊主朴实憨厚的笑，杨姝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里面四张桌子，杨姝选了靠门的那张。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从后厨走出来：“欢迎光临，想吃点儿什么？” “门口的大哥推荐我来的。” “哦那是我哥，”女人普通话带着口音，“我们算是搭伙做生意。一看你就是大城市来的，来旅游吧？” 女人说着把菜单递给杨姝。 “算是来工作的吧。” “你耳朵上的装饰真好看。” 杨姝抬头，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她的黑玫瑰耳挂，点点头：“谢谢。” “你看看第三页，有图片，都是云南特色，看上哪个了告诉我。” 杨姝翻到第三页，各种美食图片，虽然排版做得一般，但是颜色很吸引人。 她一直不太喜欢吃小吃，于是只点了一份米线。 大肚子女人对着后厨喊了声什么，杨姝没听懂。 “还吃别的吗？” “暂时不需要了。”杨姝合上菜单。 “那你先等会儿，米线一会儿就好。” 女人拿起菜单要走，就听到杨姝又开口：“炸马蜂蛹。” “什么？” “再加一份炸马蜂蛹。”杨姝抬头说。 “好嘞。” 不一会儿，米线和马蜂蛹就做好了。 杨姝先把土豆吃了，又开始吃米线，一直没动那份炸马蜂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 一直到最后，她终于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放在半空端详。 那年，陈劲为了让她吃马蜂蛹，也是这样筷子夹着，诱骗似地对她说：“尝尝。” 杨姝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很久，闭眼放进了嘴里。 舌尖感受到了马蜂蛹上的细小纹路，杨姝皱了皱眉，但她还是坚持咬了下去。 香咸酥脆，不一会儿蛋白质的味道充斥口腔。 有点儿像鸡肉又有点儿像鱼肉。 咽下去后，她看向桌子对面，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吃过东西之后，杨姝去了超市，买了捧鲜花，驱车去了市郊的警察英烈公墓。 那年龚三落网之后，林云市政府在英烈公墓为钟忱锋建了一块墓碑。 阳光西斜，峻岭茂林，郁郁葱葱。 墓园人不多，杨姝拿着花走在排列整齐的墓碑中间。 前几日刚下过雨，有的墓碑上铺满了落叶和碎石，但有的已经被打扫干净，摆满了鲜花。 杨姝去利国之前来过几次，凭着记忆往父亲的墓碑方向走。 她从口袋里摸出湿纸巾，快用完了。 幸亏还有几张，应该够清理墓碑了，她想。 拐过一个弯，再到一棵细细的小树苗前就是了。 杨姝抽出一张湿纸巾，刚要擦就发现父亲的墓碑上居然十分洁净，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今天刚刚清理过的。 而且墓碑旁边放了一盆茉莉花，枝叶翠绿，花朵白净，清香淡雅。 有人来过了吗？ 杨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一直到手里的湿纸巾掉到地上，她才反应过来。 她弯腰捡起湿纸巾，收了起来。 可能是方局找人送来的吧，当时杨姝伤好了之后回江城时，方局说过会让人照看好父亲的墓碑，叮嘱杨姝放心。 杨姝没再多想，她在父亲的墓碑前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爸爸，我来了。” 她说完，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警服警帽，父亲很年轻。 这是她见过的唯一一张父亲穿警服的照片。 “您真的很适合穿警服，”她哽咽了，“以前怎么没穿给我看呢。” “爸爸，我从利国回来了，做了不少报导，我自己很满意，不是因为别人的称赞我才这么说的。” “是因为我尽力了，”杨姝仰头看了看天，“我的每一次报导，我都竭尽全力了，一点遗憾都没有。” 第142页 有个中年女人拉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从杨姝面前走过，中年女人仍旧抽泣着，小姑娘看了眼杨姝，眼神既好奇又羞涩，仿佛懂，又仿佛不懂。 中年女人拉了一下小姑娘，跟杨姝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走远了。 远处是山，杨姝眼睛看着那里。 “对了爸爸，你还记得陈劲吗？我去利国前，跟您讲过他的故事。”杨姝顿了顿，又看向父亲的照片，微弯了下唇，“不过说起来，您比我更早认识他。” “他跟我还是娃娃亲，”杨姝低头笑了声，“真是太奇幻了。” “是缘分吧应该，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但陈劲好像不这么想，”杨姝唿出一口气，“他应该压力很大，因为您救了他。” “他是个好人，爸爸。” “他真的很好。” “您也这么觉得吧？” 杨姝松弛地说着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她觉得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地说心里话了。 出了公墓，杨姝接着开车，一直到夜色降临。 她没有开导航，周围都是山，她不知道她在哪儿，她也不想知道她在哪儿。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会让有缘之人再见的吧，杨姝这样想着。 突然，车前方出现一个黑影，杨姝紧急踩下剎车，然而还是晚了。 砰的一声，是撞击的声音。 车停下之后，她心跳得飞快。 撞到人了吗？不应该啊，她明明看到前面路是空的。 杨姝开车走下来，冲到车前，借着车灯的亮度，她才看到她撞到了一只鹿。 黑色的躯体，四条腿是白色的，看上去很健硕。 天色太黑，这只鹿应该是快速冲出来的，所以杨姝没来得及反应。 鹿躺在地上，还有唿吸，只是一条后腿不能动了，及时送医应该能救回来。 杨姝拿出手机报了警，描述了情况，警察让她原地等着。 这条路很偏，这会儿也没人经过，杨姝索性在鹿的旁边坐下。 最开始鹿还有些排斥，但后来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只鹿不似杨姝以前见过的鹿，它的体型高大粗壮，十分健硕，是杨姝没见过的品种。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一下想到了陈劲跟她提过的那座有水鹿的山。 难道这只鹿是水鹿吗，杨姝没有拿出手机搜索确认。 姑且就让她任性地以为这就是水鹿吧。 那年他们的元旦约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杨姝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周围。 不知道这是不是陈劲说过的有水鹿的山。 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低头，看到那只鹿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杨姝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小声：“你也有伤心的事吗。” 那只鹿似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头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转了转。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杨姝不知不觉开始发晕。 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火光一明一暗，烟雾穿进肺里，又缓缓从她嘴里吐出来。 不知不觉间，一支烟燃尽。 杨姝把菸头在地上按灭，拿在手里看了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最后把菸头收进了自己口袋里。 不一会儿，对面方向开来一辆警车，车灯照得杨姝眼睛睁不开，她抬手挡着光，慢慢站起身。 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味道，清冽醉人。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杨姝眯着眼，看到那束光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宽肩窄腰，一身警服。 - 那年初冬，静谧夜晚。 他的身后国旗飘扬，他的目光坚定虔诚。 他说：“穿上警服后，我的使命就是国家和人民……而今天，我愿意在我的使命上再加一个你。” 第56章 小番外英雄cp 杨姝復出之后,微博上关于杨姝的讨论从来没有间断过。 因为杨姝在利国的报导，网友们都称唿杨姝为姝姐。 “听说有个森林警察在追姝姐，听说对方还是立过一等功的！” “我也听我一个圈内人士说过,那森林警察整天粘着她，说要保护她。” “是不是很久之前江城新闻奖时,后台把姝姐拉到小黑屋的那个警察啊？” “非常有可能！！！” “好幸福，而且这两个人职业也太好磕了！都是英雄职业！！” 后来，不知道是谁拍到了杨姝和一神秘男子共进晚餐的照片。 照片里，男人带着黑色帽子,只能看到下半边脸。 “哇！终于恋爱啦！求官宣啊！这是那警察还是另外一个人啊？” “看样子像是另外一个男人。听说姝姐有个娃娃亲,好像还是个家族十分强硬的富二代。” “呜呜呜呜呜呜不要啊，我还要磕英雄cp呢！还我英雄cp！” 几天过去了,杨姝微博低下的留言越来越多，最后竟然都闹到了热搜上。 就这样杨姝都没有出来回应。 可是网友却吵成了一片,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英雄派，一派是娃娃亲派。 两拨人在网上展开了抠糖行动。 第143页 他们分别找出了杨姝和这“两个”男人之间所有的事情,还专门有视频博主做视频分析。 两派的人都很激动,奈何正主杨姝始终没有表态。 网友提议，要组团亲自去江城“偶遇”杨姝亲自问问。 就在事情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一条动态终结了所有争论。 陈劲发了微博,图片是他的腹肌照,垒块分明,仔细看上面还有一处细小疤痕。 配文： 不用问了,两个都是我。 另@杨姝四岁咬的也要负责/委屈.jpg。 再后来，陈劲的朋友圈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动态，是一张童年合照。 照片里，小女孩儿头上是白纱,小男孩儿戴着领结。 两个孩子还很懵懂，都不怎么乐意的样子，一看就是大人们帮他们装扮的。 但即使这样，看到图片的第一反应，仍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而最让看者激动的不是这张让人不禁姨母笑的照片，而是陈劲的配字。 “什么时候来个正式版的？@杨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