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风暴》 德意志1919 浑浑噩噩中,苏强渐渐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虽然有些发麻,但疼痛感已经消失。 在脑海中,他依旧记得爆炸发生时的那一幕,强光闪过,整个屋子都被炙热的气流席卷,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应该已经“气化”了。 “我竟然还活着。” 兴奋地坐起身,苏强想要高呼,但是后脑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又面露痛楚。 伸手摸了摸,黏稠的鲜血让他陷入呆滞,突然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1919年9月,德国,慕尼黑。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金发碧眼的19岁德国青年,一个外交官的儿子,克莱.霍夫曼。 “应该是遭遇了一场抢劫,我的钱包不见了。” 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苏强看着一副西方人面孔的自己,不禁发出一丝冷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死而复生,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么一个世界,总之,他必须习惯。 以一名理科生的绝对冷静,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苏强就接受了自己在实验室爆炸事故中遇难,然后穿越,并拥有一个特殊身份的事实。 是的,特殊身份,至少苏强这么觉得。 自己的父亲,或者说这副身体的父亲,辛格尔.霍夫曼。 作为一名外交官,他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和平会议。 而这场“和会”被大部分德国人视为耻辱,所有参与者都饱受攻击和批评,即便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份文件上签字,但依旧被人们视为“叛徒”。 克莱也是一样,他觉得拥有这样的父亲是一种耻辱,于是他离开了家,开始参加各种政治集会,寻求“拯救”国家的方法。 “真是年轻人的异想天开。” 虽然对那段历史了解不多,但苏强还是知道的,此时的德国已经战败,不仅损失巨大,丢失了所有殖民地,更是背上巨额债务,成了列强的口中食。 这不是哪一种政治方向能够拯救的,因为无论他们选择什么,最后都面临和列强的正面冲突。 然而这不是现在的苏强,或者说克莱需要担心的,他必须先考虑自己的伤势,抢劫者下手很重,铁棒结结实实地砸中后脑,他流了许多血,必须快点儿去处理。 否则他就要再死一次。 捂着伤口,克莱离开了小巷,街道上一片萧条,偶尔路过几个醉汉,大声嚷嚷着自己的主张,表现得忧国忧民又郁郁不得志,仿佛个个都是卧龙凤雏,却报国无门。 对这些人,克莱一向是排斥和蔑视的,不单单是作为苏强的灵魂,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对待这些早上就烂醉如泥的酒鬼,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们除了酗酒后的抱怨,以及自我感觉良好之外,就再无其他任何用处,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本身就是负资产。 步履蹒跚地来到一处诊所,克莱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女护士正在打瞌睡,见到满头是血的克莱,惊叫着从椅子上坐起。 “很抱歉打扰到您,但是我恐怕需要治疗。” 克莱走到护士面前,非常礼貌地说道。 字正腔圆的德语,略带柏林口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苏强从来没有学过德语,但是现在却能流利地讲出来。 “好的,可是,医生还没来。” 护士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一家牙医诊所,理论上,不会出现满头是血的患者。 “没关系,女士,你可以先为我包扎。” 克莱坐到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显得很镇定。 护士伸出颤巍巍的手,将他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头发扒开,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眼皮不禁跳了跳。 这是一道很深的伤口,需要一场缝合手术。 但这里是牙医诊所,根本不具备这种条件,最关键的,医生没在。 “您可以先为我清理伤口,简单包扎一下,这样我至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克莱淡淡说着,即便身为患者,即便鲜血浸湿了衣衫,但他还是很冷静,冷静得就像一个旁观者。 “哦,好,好的……” 护士被眼前青年的冷静所震撼,或许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她渐渐冷静,迅速拿来消毒水和剪刀,先是剪掉伤口附近的头发,然后用消毒水清洗,这样可以避免伤口感染。 接着取来纱布,为克莱做着包扎,动作非常麻利干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 “你的手法很娴熟,是在野战医院锻炼出来的么?” 克莱淡淡说着,清冷的眼神下,是脑海中不断翻滚着的记忆。 如果没有记错,克莱现在应该还是一名下等兵,就在去年底,他接到部队的明信片,于是被征召入伍。 那个时候的克莱意气风发,认为这场战争定然会以德意志的胜利而告终,但是还不等他完成新兵训练,停战的消息就传来了。 士兵们感到愤怒,他们认为这是高层的失误导致,他们明明在战场上取得了进展,但为什么,要主动认输投降。 于是兵营里发生了混乱,喝醉的士兵们展开混战,克莱不幸被一枚流弹击中,虽然伤势很轻微,但还是被送入一所野战医院。 故而对于护士的手法,很是熟悉。 “我曾经帮过忙。” 护士似乎不愿意多说,克莱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对于一位女士来说,野战医院的景象如同炼狱,特别是在一场失败的战争中。 任何人,恐怕都不愿意提起。 经过简单的包扎,克莱觉得好多了,至少已经止血,后续的处理,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我很想更加诚恳地表达感谢,但是很遗憾,我的钱包刚刚被人抢走了,这个伤口就是证明。” 克莱站起身,非常绅士地行了一个贵族礼,表情坦诚而柔和,加上他俊朗的外表,优雅的气质,让护士一时间,眼神有些迷离。 “哦,不用的,我们都知道,世道不怎么好。” 护士一时间小鹿乱撞,要知道她的年纪和克莱差不多,对待异性,并没有太多经验。 简单寒暄几句,克莱便离开了诊所,因为他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那就是参加一个小党派的集会。 这是克莱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如今整个德国,党派林立,各式各样干什么的都有。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不同阶级,不同行业,甚至不同语言。 但他们打着的旗号都一样,就是宣传自己的主张,以“爱国”之名。 克莱参加过不少,特别是像慕尼黑这种地方,从教授到流氓,谁都在嚷嚷着“爱国”“救国”,但大多都是空泛的口号,惟一的实际效果就是空酒瓶越来越多。 但是这一场集会似乎有所不同,所以克莱很期待,对于一个迷茫的年轻人而言,他需要确切的方向。 哪怕只是一个参考也好。 苏强很想拒绝,他对这种集会完全没兴趣,但是克莱的执念依旧埋藏在这副躯体里,于是苏强决定随了这个倒霉青年的愿,就当替他完成一件生前夙愿。 带上帽子后,绑带不是很显眼,克莱走在大街上,看着萧条的店铺,以及落寞的行人,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慕尼黑,但绝对是“最早”的一次,因为他上一次来这里,是在一百年后,作为导师的助手,参加交流会。 那时候的慕尼黑,充满着希望和阳光,即便是大街上的乞讨者,都会对着你露出微笑。 但是现在,无论什么人,他们或穿戴整洁,或衣衫褴褛,但无一例外,都是绷着一张脸,充满了戾气,充满了迷茫。 “这就是战争么?” 苏强在心里想着,他没有经历过战争时代,很难体会其中感觉,但是从人们的模样上看,他似乎又能够理解。 战争是政治对抗最激烈的方式,是属于大人物们的游戏,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胜败,只有痛苦。 当然,战败会更痛苦一些。 而现在,就是德国的痛苦时期,他们战败了,要被战胜国收割,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无论是对于国,还是家。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 克莱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嚷道。 他不是学历史的,但是也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战和二战只相隔了20年,两场世界大战不过是上半场和下半场罢了。 现在只是吹响了中场休息的哨声。 不知不觉,自己也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意义是什么,阻止世界大战? 开什么玩笑。 浑浑噩噩的来到集会地,克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他看到了记忆中的会议组织者,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作为这个小党派的领导者,中年人似乎并不清楚该怎么渲染集会气氛,当人来的差不多了,他便宣布集会开始,讲了一些开场白,无力而繁琐。 很快,中年人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场了,换上了一位比他略有激情的演讲者,他叫弗德尔,滔滔不绝,阐述着自己的理念,无非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比如“支持工人运动”“清算犹太人”之类的。 这和大部分人观点差不多,他们把战争失败归罪到少数人,无非是一种洗白和自我催眠,无聊且好笑。 克莱摇着头,觉得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准备起身离去,找个大夫好好给自己缝合伤口。 麻药的效果过去了,他头痛欲裂。 然而异变突生,只见一名衣冠楚楚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自称是个教授,首先驳斥了弗德尔的言论,声称巴伐利亚州现在应该独立出来,然后和奥地利合并成为一个“南德意志”国家。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罕见,在慕尼黑或巴伐利亚,也算比较普遍和流行的观点。 所以克莱并没在意,更没觉得有什么新意。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身旁的人站起来,他发出怒吼,仿佛被这位教授的言论激怒,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一派胡言,这是对德意志的背叛,是对国家的亵渎,是对人民尊严的践踏。” 嘶吼声很大,克莱不由得转过头,结果看清那人长相时,他当即瞪大了双眼,用一句标准的中文喊道——卧槽。 我该怎么办 青年人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点儿,衣服很旧,甚至还打着补丁,但他慷慨激昂,用充满激情和攻击性的言语,在反驳着那位衣冠楚楚的教授。 他讲的什么,克莱没在意,他更注意青年的长相,怎么看都觉得似曾相识,和记忆中的“那位”很像。 青年据理力争,站在道德的高端,以批判的语气讲着,教授明显不是对手,一时间被说得词穷,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起身逃掉了。 “你的演讲非常精彩,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的朋友。” 弗德尔开心的说道,毕竟这个青年人驳斥了那个教授,虽然有些内容与自己理念不合,但从结果上,也是相当于站在自己这边的。 “希特勒,阿道夫.希特勒。” 因为演讲太过亢奋,青年现在有些气喘不匀,但他还是挺起不太高的胸脯,自豪地说道。 “我现在给他一棍子是不是能拿个诺贝尔和平奖。” 克莱稳了,这个名字实在如雷贯耳,那么这个集会,或者这个党派也就不用再提了,名字叫做“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它之后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纳粹党。 所以克莱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历史事件,这是小胡子政治生涯的开端,他以一场辩论的方式,开始展现出自己的“魅力”。 或许因为精神太过亢奋,他摸了摸后脑的伤口,竟然不再感觉那么疼痛,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是“摊上事儿”了。 这是一次很松散的会议,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根本不值得去记忆。 到了尾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向与会者发出邀请,他留下名片,希望参加者,可以加入他的党派,以推动国家的复兴。 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党派,要推动国家复兴。 在1919年,这绝对是个笑话,但在1929年,这个党派已经成为德国的主流,并且在几年后,彻底掌控了这个国家。 “还是给他一棒子吧,一了百了。” 克莱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握着椅子。他在犹豫,自己是否需要突然暴起,然后抡起凳子,把那个小胡子打得头破血流,最好当场暴毙。 这样算不算是替全人类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作为会议的组织者和党派领袖,眼镜兄对小胡子特别感兴趣,他拉着小胡子到了一边,热情的交谈着,旁边还有几个党派成员,自己既不是兰博,也不是黄飞鸿,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真的抡起凳子上,最后当场暴毙的只能是自己。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 收好名片,克莱捂着脑袋离开了会场,他径直回到旅馆,从皮箱夹层里拿出为数不多的马克,然后急匆匆赶往医院。 手术很顺利,打了少量的麻药,然后简单的缝合,因为战争,医生们对这种外伤手术非常在行,以至于克莱从医院离开时,他们都没说什么时候来复查。 当然,克莱也不太在乎这个,只要死不了就行。 回到旅馆,克莱小心的趴在床上,他拿着那张名片,陷入深思。 不仅仅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现在就连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 克莱陷入思索,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 但是某种使命感,却让他无法持续这个想法,或许是来自身体前主人的,他是一个爱国者,为了这个国家,甘愿牺牲生命的那种。 “好烦,我不是一个政治家,不懂怎么拯救一个国家,更不懂该如何拯救一个必将灭亡的国家。” 皱着眉头,克莱不自觉的开始思索“救国之策”,但他不过是个研究生,还是物理专业的,根本不懂那些大人物们的道道。 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克莱想得cpu都要爆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拿着棍子灭掉小胡子?这根本就没用,以现在德国的状态,小胡子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少了一个落榜的美术生,根本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因为其他人会替代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走到一起,继续踏上那条不归路。 战争不可避免,根源不是德国自己,而是世界格局发展的整个趋势,是整个世界。 德国战后被肢解,割地赔款,民不聊生。 以至于民族主义盛行,复仇主义盛行,反犹主义盛行。 这个国家必然会走上那条路,就好像一个火药桶,放在篝火边上,最后的结果根本无法避免。 自己不过是个下等兵,虽然父亲是外交官,但也没什么影响力。 而且之后的历史走向,会全部向着深渊滑落,蔓延世界的大萧条,宗主国与殖民地的对立,搅动欧洲格局的西班牙内战…… 战争不可避免,也没有人会去阻止,事实上整个世界,都在为接下来的那场战争做着准备。 美国大萧条后深陷大陆孤立主义,日本磨刀霍霍准备挥向邻国,苏联经历大清洗和苏芬战争元气大伤,英国这个搅屎棍一如既往的搅动欧陆风云,而法国人忙着为战争开始打造马奇诺防线,意大利则被某个自大狂绑上了战车…… 算了,意大利不提也罢。 “或许印度是个好去处,南美也不错。” 本能的,克莱开始逃避,他想逃离战争,去一个不被卷入战火的地方,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这很荒谬,毕竟战争开启是在二十年后,到时候他都快四十岁了。 “需要钱啊,而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克莱从“世界大事”里抽出神来,开始审视自己,他面对的个人问题,并不比这个国家面对的问题要少。 第一,他缺钱,特别是在去了医院以后,身上只剩下几马克,连房租都要不够了,再没收入,他就只能睡在大街上,成为一个无家可归者。 第二,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随着停战和后续的制裁,他很快就会从部队里被退伍,与家里闹掰了,又没有一技之长,连生存都是问题。 第三,德国会最先进入萧条时期,各种物价飞涨,货币贬值迅速,贫困人口以几何倍数增长,社会动荡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稳稳当当的赚钱,很难。 “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啊,有没有系统之类的,老爷爷也行,穿越者福利呢?我是不是主角啊,给个挂呗。” 克莱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状,但是过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他是没有外挂了,龙傲天梦想刚萌生,就宣告破灭。 既然没有外挂,就只能从自身下手了,林莫凡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武器库”。 第一,他本身会中文,英文,稍微懂一点儿俄文,加上身体原主人的德文,还有半生不熟的法文,他的外语技能包很充沛,当个翻译什么的,绰绰有余。 第二,他的“先知”属性,作为一百年后的人,他清楚历史的走向,也知道大型的历史事件,所以能够做到提前预判。 第三,这个躯体的外表还算英俊,身高一米八,典型的德国人脸型,拥有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金黄的头发,坚毅的脸庞,健硕的身材,实在不行,可以找个富婆之类的,高呼“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当然,最好不要这样,容易被自己鄙视。 第四,他是物理研究生,主攻方向是动力学,不过不是研究汽车发动机,而是更高端点儿的东西——火箭发动机。 看起来很不错,非常高大上,而且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的神器。 千里斩人头,不染一滴血。 但是相对的,它太超前了,尖端技术是需要底层技术支撑的,比如火箭配件,都属于高精尖类型,其精密程度,比飞机配件都要高出好几个等级,以1919年的状态,冶炼技术,加工技术,根本就无法制作这种东西。 要知道从一个物理研究生的角度去看待1919年的物理技术水平,就和普通人看原始人差不多。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选个别的专业。” 揉着眉心,克莱不断哀叹,他的这个专业,至少要到战争后期,才算稍微有点儿用处。 但那是20多年后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武器包还算充裕,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其用上。 “需要找一份工作啊,至少要在这里活下去,否则连生存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理想。” 一切都很现实,他拥有比大部分人都丰富的“技能包”,但是想要将其利用上,却是个难题。 在这个时期的德国,特别是慕尼黑,不需要火箭研究员,甚至不需要一名物理学博士生。他们需要的只是工人,是农民,是手工艺者,甚至是酒保。 思来想去,克莱觉得烦透了,钱包空空,工作看不到希望…… “算了,明天出去碰碰运气吧,起码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 本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原则,克莱合上眼睛,虽然烦恼,虽然辗转反侧,但是最终,他还是睡着了。 抱回一个女人 萧瑟的慕尼黑街头,店铺紧闭,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招牌下走过,他们大多面色紧绷,行色匆匆,就仿佛这昏暗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希望。 克莱也在街上游走,他希望找到一份工作,哪怕是刷盘子都可以,但是很明显,就业机会稀少,大部分店铺都紧闭大门,处于“关店”状态。 “这样下去真要饿死了。” 站在一块招工启事的牌子前,克莱叹息着。 从门把手上那厚厚的灰尘可以得知,这家店铺已经很久没有开业了。这个招工的牌子,更像是一种讽刺,指不定是猴年马月挂出来的,然后在新人还没找到的时候,店铺就先撑不住了。 转过身,克莱继续在街头游走,寻找着那微弱的希望之光,就像其他无业游民一样,祈祷着能有一次机会,哪怕只是个面试也好。 其实克莱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回到柏林去,他的父亲不仅是一名外交官,也是一个小富翁,不仅有自己的产业,而且还有不菲的现金资产。 也就是说,克莱其实也算是个“富二代”,只是他对这个身份很排斥。 与所有年轻人一样,克莱也想“证明自己”,这就是为什么部队被解散,他没有在柏林“纸醉金迷”,而是跑到慕尼黑的原因。 不过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别提什么理想,别提什么热情,国家大事先放一边,他首先要活下去。 就在克莱感到挫败,甚至思考要不要“服软”,给自己父亲寄去一张求救的明信片时,他突然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后脑的伤口传来剧痛,猛烈的撞击对他这个“伤员”而言,实在有些残忍,本就烦闷的他,正准备骂几句脏话,却发现眼前半跪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 这不是给自己包扎的那个小护士么。 “求求你,救救我。” 小护士明显并没有认出克莱,她半跪在地上,似乎扭到了脚腕,但是顾不上伤势,而是一把抓住克莱大衣的衣角,用哀求的语气说着。 “救你……” 克莱感到错愕,他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忽然后面巷口走出两个人,他们一高一矮,脸色阴暗,手里拿着刺刀,胳膊上系着的围巾,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德意志自由兵团。 巴伐利亚如今处于自治状态,但这段时间,它并不平静。 事情要从基尔港水兵起义说起,这是德国第一次苏维埃起义,基尔港的水兵宣布建立苏维埃政权,反对帝制,贵族和商业集团,他们要以工人为主体重塑国家,而巴伐利亚也受到了影响。 犹太人库尔特发动了起义,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攻占了警察局,政府机关和一切要害部门,整个巴伐利亚,都是红旗招展。 于是半年前,感觉时机成熟后,巴伐利亚宣布独立建国,成立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 然而这场革命,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场闹剧。 因为理念冲突,库尔特被刺杀,然后整个巴伐利亚政府乱成一锅粥,陷入权力乱斗当中。 于是柏林的右翼政府看到希望,将非官方武装的自由兵团派了过来,准备武力镇压革命。 陷入内乱中的巴伐利亚,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抵抗,面对由老兵和暴徒组成的自由兵团,巴伐利亚的苏维埃政权很快宣告瓦解,右翼政府随之成立。 但事情并没完,惨绝人寰的“大清洗”跟着上演,无数革命者惨遭屠杀,而自由兵团那群地痞流氓,充当了侩子手的角色。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慕尼黑街头,多了许多无所事事的混混。 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两个手拿刺刀的自由兵团成员,克莱立刻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并且高喊:“我不认识她,不关我的事儿。” 原本面色凶悍的两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们走到女人身前,用刺刀抵住她的脖子,然后把她架起来,就往小巷里面拖拽。 “不,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是共产主义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吧……” 女人在不断哀求,但是两个流氓根本不听她的话,事实上她是不是共产主义者已经不重要了,原罪是她漂亮的脸蛋,所谓抓捕赤色分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就在女人被拖到巷子口,面露绝望的时候,忽然一旁的高个子,发出一声闷哼,随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突然的变化让女人和另一个矮子都是愣了下,但是不等回头,就听“砰”的一声,矮子两眼一翻,应声倒地,和同伴正好凑成一对儿。 “别发呆了,赶紧跑啊。” 女人还在错愕,结果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她被人抱了起来,抬起头,发现是张英俊的脸庞。 当然,此时她也注意到,一块板砖从这个英俊的青年手中滑落。 克莱抱着女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他救下了对方,但是却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于是径直回到旅店,把她送到自己的床上…… 屋子不大,女人半卧着,她此时心里小鹿乱撞,十分羞涩,看着克莱英俊的脸庞,不禁脸色微红。 毕竟和那两个满身酒气的自由兵团成员相比,克莱现在就像一位英勇的骑士。 而克莱此时也是“脑瓜子嗡嗡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放到自己的床上,在不断回忆中,他记得自己只是去找工作的。 起床,刷牙,洗脸,吃份简餐,然后去找工作,不到三个钟头,抱回一个女人,放在床上…… 好吧,这个过程有些魔幻,他需要好好缕一缕。 “那个,可,可以给我一杯水么……” 女人打破沉默,颤颤巍巍的说道,克莱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暖水瓶,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 将水杯捧在掌心,女人低头喝了起来,面对克莱的视线,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咳咳,那个,脚好了一点儿么。” 克莱试图打破尴尬,这场面的确有些小暧昧,他一个理科生,整天都与图纸和试验设备打交道,面对女人,实在有点儿缺乏经验。 “好一些了,不过走路还是疼……” 女人说完话,突然小脸一红,这话讲得,好像自己要赖在这里不走似的。 “应该是伤到跟腱了,这种伤势很麻烦,需要减少与地面接触,看红肿程度,估计需要静养一个月左右,好在骨头应该没问题……” 克莱伸出手,直接脱去女人的鞋袜,就在女人一脸震惊之下,认认真真的研究起她的伤势来。 他真的只是在研究伤情,丝毫没有其他意思。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一边摆弄着女人的脚,克莱一边问着,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是一个长辈,而不是年龄相仿的青年。 “那个,这……大概和我哥哥有关吧,他是基尔港的水兵。” 这话说完,克莱愣住了,他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想要缓解尴尬,毕竟谁都看出来,那两个自由兵团的家伙包藏祸心,结果不想,竟然还真有事儿。 基尔港八万水兵起义,可谓打响了德国苏维埃革命的第一枪,但也成了德国保守派和保皇党的敌人。 巴伐利亚现在虽然依旧处于自治状态,但政府明显是带有右倾主义色彩,德共被到处通缉和打压,结果这个妹子的哥哥,竟然是革命爆发地的水兵…… 好吧,又摊上事儿了。 “原来这样,对了,还没有为上次的事情道谢呢。” 克莱想把这件事赶紧翻篇,否则以现在巴伐利亚的形势,自己牵扯太多,随时可能被警察抓捕,或者在睡觉时,一群暴徒破门而入。 “上次的事儿……哦,你是……” 女人明显没有想起克莱是谁,但是当他摘掉帽子,露出缠在头上的绷带,指了指后脑勺后,女人立刻发出惊呼。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会。” 英俊的骑士,竟然是自己帮助过的人,女人不禁拍了拍胸口,感叹两个人,仿佛受到命运的牵引,宛如神明的安排。 “那就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克莱.霍夫曼,如你所见,是一位无家可归的可怜士兵。” 克莱站起身,重新做了一番介绍,面带笑容,对着女子敬了一个军礼。 这里有调侃的意味,毕竟他的军礼,并不标准。 “你好,尊敬的霍夫曼先生,我叫辛迪.茱莉亚.卡利诺夫,目前是一名牙医诊所的护士。” 女人也想站起来行礼,但是她的脚显然做不到,只能跪在床上,对着克莱微微躬身。 “请叫我克莱,毕竟我们年龄相仿。” 克莱并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的姓,毕竟那会让他想起自己古板的父亲,两个人之间关系并不好,何况和功成名就的父亲相比,自己现在一事无成。 会有一种挫败感。 “好的,克莱先生,不过也请您称呼我为辛迪,这样我也不会显得尴尬。” 辛迪笑着说道,对于这样的展开,她感到很高兴。 即将年满二十岁,辛迪也对爱情充满幻想,因为战争,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遇上合适的对象,不过现在,她似乎等到了。 克莱很英俊,至少是她认识的男人中,最英俊的。 虽然他看上去没有钱,而且还处于失业状态,但是他的礼仪和英勇,让辛迪觉得这个年龄相仿的大男孩绝非泛泛之辈。 至于失业,这是个问题么?现在大街上失业的人太多了,不差这么一个小帅哥。 好吧,这就是个看脸的女人,如果今天追逐她的不是那两个酒鬼,而是克莱…… 恐怕她会满心欢喜的进入小巷,甚至谁拖着谁,都不一定。 “对了,老实说,我没钱了,恐怕连明天的早饭都是问题,所以辛迪女士……” 克莱想让这个女人离开,他不想去招惹麻烦,特别是惹来杀身之祸的那种,所以他想找个理由,比如没钱,这个理由就很充分。 “哦,我明白的,我这里还有……我数数……两百马克。” 但很明显,辛迪没有听懂克莱的意思,她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出钱包,然后把一沓马克,放在床头。 “现在护士都这么有钱么。” 看着那一沓马克,克莱不禁轻抚额头,这个女人明显会错意了,自己并非是想要她的答谢,不过……有钱,真香。 克莱一度进退维谷,他不想惹麻烦,但是也缺钱,如果拿了钱,就没法赶走这个女人,但是不拿钱,又有可能挨饿。 “对不起,尊敬的克莱先生,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知道的,现在世道不好,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士,而不是犹太资本家,无法像帕尔先生那样,豪掷千金。” 辛迪以为克莱嫌弃她给的少,于是低下头,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不断嘀咕着。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帕尔,路斯塞.帕尔。” 克莱突然眼前一亮,他想起来,在慕尼黑这个地方,他并非举目无亲,至少辛迪口中的“帕尔先生”,他是认识的。 那个家伙是慕尼黑最成功的犹太商人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 最关键的,他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小时候父亲经常在柏林的家中招待他,自己还送过他一副画像。 当然,那时候克莱才五岁,画像也是毕加索风格的…… 但不管怎样,他可以去求助,至少比向柏林的老父亲求助强,以这位商贾在慕尼黑的权势,解决自己的就业问题,绝对是易如反掌。 “辛迪,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下,晚上给你带吃的。” 克莱打定主意,于其在大街上碰运气,还不如去找这位“帕尔叔叔”靠谱。 戴上帽子,克莱急匆匆的出了门,辛迪不知道他怎么了,正在发蒙,于是就见门又打开了。 克莱沉默着走向她,在她期待的注视下,伸手把那两百马克揣进口袋,然后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砰! 门被重重的关上。 辛迪:…… 犹太富豪的忧虑 阳光穿过玻璃窗,轻柔地洒在地板上,屋子里暖洋洋的,在这深秋时节,显得格外舒适惬意。 路斯塞.帕尔正坐在摇椅上,嘴里叼着烟斗,慢慢翻看一本红色的书。 《论人的尊严》,这是皮科.德拉.米兰多拉的一篇演讲稿,也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瑰宝。 即便过去四百多年的时间,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但他的很多观点,依旧震慑人心,启迪着后来人,去探索和开拓。 这本书有一种魔力,那就是每个人读过他,总能启发出不同的思索,就好像帕尔这样,他在翻阅后,也在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犹太人,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作为慕尼黑最有名的酒业大亨,帕尔一直如同土皇帝般存在,他有一间巨大的啤酒厂,还有一个葡萄酒酒庄,经营着六家酒馆,还有三块在整个巴伐利亚都能排进前十的农场。 然而他现在过得并不快乐,甚至忧心忡忡,因为他的固定资产太多了,经过三代经营,他的家族已经和这块土地无法分割,但是社会上暗流涌动,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因为犹太人的身份,帕尔一直遭受慕尼黑当地右翼势力抨击,虽然一切都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转化为“行动”。 作为犹太人,他的产业就是他的命根子,尽管帕尔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德意志人,支持德皇,支持战争,甚至一诺千金,直接捐了两架飞机。 是的,为了支持战争,当军队的捐款处来到慕尼黑街头,希望民众给部队捐款捐物时,帕尔从马车上下来,问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问题——飞机多少钱一架。 在得到确定答复后,他拿出支票,填上一个数字,告诉那名正在募集捐款的上尉,这是他的心意,捐给帝国的军队两架飞机。 这件事一度登上报纸头条,帕尔成了慕尼黑的明星,不仅因为他的豪爽,也因为这阔绰的手笔,于是有了“一掷千金的帕尔”这个梗。 从这一点上看,帕尔一点不像犹太人,因为犹太人只会把这种行为看成是“冒傻气”。 原因很简单,付出了金钱,却没有丝毫回报。 但真的没有回报么? 帕尔知道自己的行为为他赢得了名气,就因为他的豪爽,因为他的付出,即便作为犹太富豪,他遭到右翼媒体抨击,但依旧没有人敢轻易动他一根毫毛,即便是他经营的酒馆,也没有人会去闹事,哪怕是自由军团那群地痞流氓。 因为他对陆军有过支持,军人站在他这一边,慕尼黑很多民众也站在他这边,拳头来了有拳头去挡,这就是他获得的东西。 然而随着经济环境越来越差,他开始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恶意,曾经豪爽带来的红利正在飞速消退,作为一个敏感的商人,他已经嗅到危机。 “仅凭这些小手段,果然不行啊。” 合上书,帕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今年只有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年逾五十。 将书放回书架,他准备小酣片刻,不想房门竟然被敲响。 “老爷,有一位叫做克莱.霍夫曼的年轻人来访,说是您在柏林的朋友之子。” 女佣的声音传来,帕尔微微错愕,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但是想到“霍夫曼”这个姓氏,才恍然大悟。 “请他进来吧。” 重新躺回摇椅,帕尔并没有因为客人的到访而表现得很正式,他给自己盖上毛毯,悠然的摇动着。 “打扰了,尊敬的帕尔叔叔。” 克莱走进来,看到摇椅上的帕尔,恭敬的行了一礼。 “欢迎,随便坐吧,不用太拘束,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帕尔继续摇动,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到访,他表现的很自然。 “是这样的,帕尔叔叔,我想找一份工作,所以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克莱直接道明来意,没有任何寒暄,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名大佬打交道,毕竟俩人其实没啥交集。 “找工作?为什么不回柏林,你的家族有自己的产业,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继续学业,如果没记错,你应该还没上大学吧。” 帕尔微微闭上眼,他对克莱印象不深,但是因为和他父亲是多年老友,所以对他家里的情况了解很多。 霍夫曼家族在柏林算是名门,不仅他的父亲拥有诸多产业,他的家族也有很大影响力,虽然不是贵族,却也富甲一方,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公子哥,会跑到慕尼黑来,甚至找到自己来要一份工作。 “咳咳,这个……老实说,我没有回柏林的打算,我想在慕尼黑有所发展。” 克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和家里闹翻了吧。 “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吧。 年轻人,听叔叔的话,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就是亲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所在的国家,所以你应该支持和理解他。” 帕尔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儿,知道克莱父亲现在面临哪些麻烦,但他理解这个老朋友,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战败不是他的责任,但他却在承担骂名。 就像自己这个犹太人富商,明明为了战争出过力,但却每天都遭到抨击。 外交官为战争开屁股就是原罪,就像犹太人的身份一样,不管做什么,做了多少,都是错误和“邪恶”的。 “好吧,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提到他,我真的很想留在慕尼黑,但是您知道,世道不好,所以我希望您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 克莱不想在“父亲”这个话题上扯太久,他和那个便宜老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只想找到一份工作,先把生存问题解决。 “世道不好?既然知道世道不好还留在这里。” 帕尔笑了,他扭头看向克莱,就像看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 “这里有机遇,各种思想都在这里萌芽。” 克莱用真挚的眼神看向帕尔,而帕尔却被他的话说得一愣。 “机遇,萌芽?” 这番话莫名其妙,帕尔实在想不出这个年轻人要表达什么。 “是的,机遇,我认为德国的未来,将会从这里崛起。 新的思想,无论经济,军事,还是其他什么,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的思想问题。 现在的社会问题看似是战争引起的,但根源,却在于思想。”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克莱坚定的说道,而帕尔错愕片刻,直接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准备成立一个党派,去角逐权利? 听着孩子,有些事情并不是空口白牙用嘴去说的,我尊重你的理想,也对你的热情表示赞赏,但是你要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触碰的。” 帕尔意识到克莱想要参与政治,但现在的德国,政治不是口水,而是鲜血和尸体。 巴伐利亚共和国被血腥镇压,惨遭屠戮的德共革命者足有数万,事情过去才几个月,弹痕在慕尼黑随处可见,至今广场下面的鲜血还没有干涸。 政治斗争残酷到令人发指,那种东西不是这种异想天开的年轻人能够驾驭的。 “所以才需要一个思想,一个能够被所有人接纳的思想。 在我看来,德国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人们没有方向,所以我们就给所有人一个方向。 德国不是任何一小撮人的德国,无论你是犹太人,小农业主,工人,还是其他什么,只要你愿意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那你就是德国人,就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 这就是我认为的德国,而巴伐利亚作为自治邦,是最能接受这种思想的地方,所以我希望留在这里,希望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所有人的德国。” 克莱挺起胸膛,表现的慷慨激昂,而帕尔却是低下头,陷入沉思。 “也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或者说工作也可以。 老实说,你的想法我很感兴趣,所以愿意提供资金援助,帮助你的活动。 作为回报,我需要一个结果,你知道的,我是犹太人,但我更是一个德意志人,所以我希望,你建立的东西,能够让犹太人不再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至少能够减轻人们对犹太人的恶意。” 说完话,帕尔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那里面拿出来一沓马克,放在克莱手里。 “这里有五百马克,算是你的启动资金,如果花完了,还可以再来找我。 但是必须有所建树,至少让我知道,我的钱没有被用在姑娘身上。” 看着手心里厚厚的一沓马克,克莱一时有些无语,他刚才说的,是指百年后的德国,那是一种理想的状态,自由和开放。 至于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组建政党之类的,想都没想。 但是看着那一沓马克,克莱还是咽了一口唾沫,虽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但钱香啊。 “所以你的第一步,准备怎么做。” 看到克莱把一沓马克揣入口袋,帕尔饶有兴趣的问着。 “这个……或许需要做一些调查,然后拉拢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加入。” 克莱略微思索了一下,忽悠人这种事儿,他不擅长,但却可以尝试。 毕竟作为一个能直面火箭推进器的男人,没什么事情是不敢尝试的。 “好吧,放心去做吧。” 帕尔笑了,随后简单寒暄几句,便把这个年轻人送了出去。 等到克莱离开,帕尔又看向书架,迟疑片刻,但还是走过去,拿出那本《论人的尊严》。 “所有人的德国么?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 嘴角挂着笑,帕尔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个年轻人还有些语无伦次,显然并没有想好要表达什么,但他的理想很不错。 至少对于自己这样的犹太人而言,那个“所有人的德国”,充满了诱惑力。 市场调查 吃着烤香肠,啃着干面包,辛迪半卧在床上,眼巴巴瞧着那个英俊的青年,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沓马克发呆。 钱是好东西啊,有了它,就吃喝不愁。 但钱也是压力的来源,克莱拿了帕尔的马克,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该拿这笔钱做什么。 两个人今天的交流,有点儿“驴唇对马嘴”,克莱本意是想找份工作,结果一番胡扯过后,事情好像已经完全“跑偏了”。 成立政党之类的,克莱完全没想法,但是帕尔似乎认定克莱有这方面的抱负,于是出资五百马克,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而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淡化世人对犹太人的偏见,从而避免犹太人受到抨击。 毕竟犹太民族非常敏感,在欧洲的历史上,他们遭受过太过血与火的洗礼,这让他们不再相信任何人,信仰只剩下利益。 这场战争的失败,犹太人真的清白么? 克莱不这么认为,战争期间,犹太商人大肆敛财,导致国内物价飞涨,战争成本与日俱增。 这些人并没有把德意志当做自己的国家,他们自己把自己拒之于这个国家之外,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准备狠赚一笔,然后移民他处。 但是并非所有犹太人都是这样,能够哄抬物价,囤积物资的犹太人只是少数,大部分犹太人还是和普通德国人一样,为这场战争出钱出力,甚至很多血洒战场,埋骨他乡。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挠着头发,克莱一时间毫无头绪,他知道的德国,更多是百年后的德国,对于1919年的德国而言,百年后的那个欧洲经济最强国,简直就是乌托邦。 毫无疑问,从社会学的角度讲,克莱无疑是开挂的。 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需要不断去试错,而他不一样,因为他已经拿到了最终答案。 但是想让人们了解并接受这个答案,是一个现在必须考虑的问题,民族主义,复仇主义在社会上弥漫,人们把战争失败归罪到所有犹太人身上,许多犹太店铺受到冲击,巴伐利亚右翼政府虽然谴责这些行为,但他们大多都是光说不练,肇事者随便判几个月刑,罚款更是聊胜于无。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我一个搞火箭的,实在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揉了揉眉心,克莱停止思考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转过头,正好看到辛迪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要吃一点儿么?” 辛迪将一块干面包递过来,这让克莱有些错愕,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晚上睡觉怎么办。 收了人家的钱,就没法赶人家走,可他的房间太小了,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挤在一起,实在很不方便。 如果辛迪知道克莱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大发雷霆,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是稍有姿色的那种,这个男人脑子里面想的,竟然是自己太占地方。 “该不会要对我出手吧,可是我们了解得并不深,甚至还没见过他的家人。” 被克莱看着,辛迪脸上挂起一片绯红,她把被子稍稍向上拉了点儿,甚至还闻闻袖口,生怕自己的第一次,会让这位俊俏的青年不满意。 然而克莱看了她一会儿,就下了某种决定,只见他站起身,将床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旁若无人的脱掉外套,然后爬上床,将被子拉过来一半盖好。 “哇,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辛迪当即脸色红彤彤一片,她跟着躺好,毫无经验的闭上眼睛,等待身旁的男人将自己涌入怀抱,亲吻自己的脸颊,嘴唇,还有…… 呼……呼…… 一阵呼噜声传来,辛迪睁开眼,只见身旁的青年已经进入梦乡,均匀的呼噜声说明他现在毫无防备,忘我的睡着。 “睡着了?” 一种身为女性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辛迪一直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但现在这种自信崩塌了。 怎么办?叫醒他,询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 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于是看着那张帅脸,辛迪又气又恼,干脆赌气般地自顾自转过身。 “克莱是个大傻子。” 心里暗骂一句,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股莫名的安心在身体里游荡,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也跟着睡去。 阿嚏! 第二天一早,克莱在一声喷嚏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抱着这个小护士睡着了。 那柔软的金色秀发被他吸入鼻腔,这才导致打了一个喷嚏而惊醒,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又擦了擦。 “女生就是麻烦,头发留那么长干嘛。” 起身下床,克莱发现已经是早上七点钟,这家旅店提供早餐,可惜现在还不到时间。 于是乎克莱穿好衣服,出门打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换上轻便的服装,下楼跑个步,等回来时候正好领取早餐,结果回到房间,发现辛迪依旧没有醒。 吃掉自己那份,克莱留下字条,换上整齐的服装,出门去了。 既然决定“专业的事情,去找专业的人来办”,那么第一步,他要寻找“专业的人”。 这个人选很简单,能说会道,对政治很熟悉,且和自己理念相合。 虽然对于1919的德国人来说,克莱的想法太过超前,但他相信,这样的人,一定会存在。 来到玛利亚广场,克莱发现这里正在举行集会,各种各样的人,都在上台发表演说,显得杂乱无章,甚至都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目前德国政治生态的缩影,即便百年以后,这种街头政治模式也不罕见,只是相比起那时候,现在更加混乱一些,上面的人在讲话,但下面的人并不一定会配合,那些游手好闲者会不断叫好或者发出嘘声,甚至指着上面的人破口大骂,时不时就会爆发拳斗,总之乱哄哄一片。 克莱是本着寻找“志同道合者”来的,不过看这场面,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行动,几乎每个演讲者,他都会尽可能的多听一会儿,至少搞清楚他们要表达什么。 然而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些演讲者水平很有限,他们要表达的,无外乎是对犹太人的仇恨,对法国人的仇恨,对共产主义者的仇恨,对封建贵族的仇恨,对资本家的仇恨,对税务官的仇恨,对老婆的仇恨…… 好吧,他们几乎仇恨一切,所谓的演说,就像泼妇在骂街,没有任何建设性,只有脏字儿像是泉水般在喷涌。 “网络喷子都比你们强。” 暗自吐槽一句,克莱不得不放弃,他转悠了大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自己理念相同的人,反而德语骂街的水平大有提高,收获了许多“新词儿”。 感到饥肠辘辘的克莱,决定先去填饱肚子,他走进一家餐厅,要了一份略显奢侈的午餐,还不等享用,就听到一声呵斥。 “我们战败了,这不是荣耀,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但我们不是败给法国人,更不是英国人或美国人,而是败给了犹太人。 战争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来自对面的战壕,而是在背后,我们必须清除掉这些垃圾,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犹太人不仅不是德国人,更是德国的敌人,必须把他们清扫出去,德国才能团结,才能重拾昔日的荣光。” 声音很熟悉,克莱回过头,不禁惊讶的发现,希特勒正在双拳紧握,对着一个打扮整洁的中年男人咆哮。 “听着,年轻人,犹太人并非都是那么邪恶的,他们的确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我认为,将战争失败全部归罪到他们头上,反而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失败就是失败了,你这样不过是在寻找借口。” 中年男人非常有涵养地擦了擦嘴角,与希特勒的狂暴不同,他只是淡定的说完话,然后笑着示意服务生,可以收拾餐盘了。 两个人的情绪始终如同火与冰,希特勒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对面的中年人则温文尔雅的驳斥几句,通过他们的争论,克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两个人并不认识,他们只是正好在一张桌子吃饭,结果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让希特勒怒不可遏,于是顺嘴骂了几句,却不想对面的中年男人,竟出口反驳。 很显然,希特勒虽然主动,虽然攻击性极强,但是在这场争论中,他并没有占据优势。 这让克莱很吃惊,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希特勒虽然可恶,但他的演讲才能,几乎是历史级的,结果现在的场面,却仿佛被人玩弄于股掌,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并没有再继续争论,事实上从他的表现看,对于这种争论,似乎兴趣不大。 付过账,男人对着希特勒一礼,然后起身走掉,犹如一个胜利者,对希勒特不屑一顾。 “一个逃兵,根本就不像一个德意志人。” 希特勒不依不饶的嚷着,但他并没有追出去,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挫败,愤恨的吃着自己那份烤肠和面包。 “或许你可以放轻松一些,情况还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克莱走过去,坐到希特勒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克莱觉得今天自己状态超好,似乎可以刷一波“元首的副本”。 练练口才。 你的头发,我的眼眶 “看看这都写了些什么,那些犹太人收买了报纸,他们在用肮脏的金钱来洗脱罪名。 这就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他们明明做了那么多亵渎德意志的事情,却还在装作无辜。 不要被他们的谎言所欺骗,无耻的谎言会蚕食我们的灵魂,必须把这些害虫清除出去,缔造起一个纯正的德意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我们的后代不受污染,才能让这个国家重现辉煌。” 希特勒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他拿着一份报纸,不断地出声咆哮,餐厅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掌声,更有人吹着口哨,表示对他的支持。 克莱的脸色很不好,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那种四两拨千斤似的辩论手段他并不善于,现在跳出来和小胡子唇枪舌剑,显然太过自信了点儿。 仅就辩论的水平而言,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只是开了一个头儿,场面就成了希特勒的独角戏,克莱根本不是对手,毕竟在这种话题上,希特勒要比他有“经验”得多。 先是扣帽子,然后反讽,接着摆事实,讲道理,再回马枪一样的反讽。 希特勒精湛的辩论技巧让克莱毫无招架之力,尽管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试图把话题向重振经济上靠拢,但是希特勒始终掌握主动,甚至把经济问题归结为种族主义,认为像犹太人,吉普赛人等非德意志民族,才是造成经济困顿的主因。 眼瞧着对方越来越激动,甚至已经开始与餐馆中的其他人“共情”,克莱觉得,如果不做点儿什么,那么今天将会成为彻头彻尾失败的一天。 “不,你依旧缺乏勇气,我们的战败不能归结给少数人,这是所有人的责任,包括你我。” 克莱抓住对方喘息的时机,迅速插上话,他必须重新拿回主动权,否则将会一败涂地。 “哦?尊敬的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失败,是因为前线的士兵不够努力,是因为我们流的血还不够多?” 希特勒继续摆出讽刺的样子,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克莱。 “每个人都有责任,官兵们很努力,但或许再做得好一点儿,情况就会有所扭转。 这场战争几乎从一开始就在原地踏步,直到战争结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战术太呆板了,如果能够灵活一些,或许结局就有所不同。 当然,这不仅仅是官兵们的责任,英国人投入了新式武器,美国人也参战了,我们树立了太多敌人,这让我们孤立无援。” 克莱也站起身,侃侃而谈,在他看来,刚愎自用和树敌太多也是失败的原因,德意志的外交太过呆板,一些人的狂妄自大导致他们的敌人越打越多。 “一派胡言,你这才是找借口,德意志的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人,没有之一。 就用我看到的来说吧,作为一名光荣的德意志士兵,我看着我的战友们迎着机枪前进,我们会唱着歌冲锋,因为我们坚信最后将赢得胜利。 再也没有比德意志军人更加优秀的军人了,绝对没有,所以战争的失败不是军人的问题,你这个样子,是对军人的亵渎,是对德意志光荣的藐视。” 又一顶帽子扣下来,希特勒很聪明的抬出自己军人的身份,这让他赢得了天然的优势,可站在制高点,以批判的口吻讲话。 “我也是一名军人,我知道军人的荣誉,但是荣誉不能被当做借口,战争的胜败取决于很多方面,而不是单纯的勇气。 莽夫只是莽夫,不是英雄,打仗不仅要凭力气,更要动脑子。” 克莱也是军人,虽然从来没上过战场,但是依旧摆出“我也是个兵”的架势,以抵消掉希特勒的“天然优势”。 “军人?让我看看……乳臭未干的小奶狗,你见过战场么?知道尸体是什么样子的么?” 希特勒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食客们发出哄笑声,毕竟克莱看起来年纪太小了,虽然他很高大也很强壮,但他的脸,实在太过青涩。 “我负过伤,也进过野战医院。” 克莱一时间脸色微红,战争结束的太突然,他还没从新兵营出去,停战的消息就传来了。 “哦,那还真是失礼了,尊敬的伤兵阁下。” 一个食客一边大笑,一边高声嚷嚷,对于克莱的“伤兵”身份,表示出讥讽。 “前线没那么好混,你这个样子,活不过十分钟。” 希特勒摇摇头,表示对克莱的身份有所怀疑。 “起码我比你更像一个士兵,要知道你看起来还没有炮弹高,这是你的优势吧,因为体积小,所以不容易被命中。” 克莱举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个带有侮辱性的动作,这让餐馆里爆发出哄笑,毕竟希特勒的身高,始终是个硬伤。 “你这是挑衅,年轻的先生。” 希特勒感到怒不可遏,身高问题曾在前线被人嘲讽过,所以他很介意。 “挑衅又能怎么样,小矮子。” 克莱挺了挺胸脯,他至少比希特勒要高一个头,用俯视的眼光看着他。 “嘿,打吧,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战斗吧,让那个小奶狗见识一下军人的铁拳。” “打呀,揍他的xxx,让他这辈子都直不起来,只能看着姑娘空流泪。” …… 餐馆里是售卖酒水的,很多食客其实处于酒醉状态,他们开始煽风点火,想要看一场“肉戏”。 “德意志的军队都是由勇敢者组成,我们有铁一般的纪律和……” 希特勒高声叫嚷着,但是话还没说完,克莱的拳头就打了过来。 其实克莱早就想动手了,就在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用嘴上功夫根本赢不了这个小胡子之后,他便决定用拳头找回一些面子。 毕竟他更加年轻,更加高大,也更加强壮。 就在一群好事者的怂恿下,克莱动了粗,他充分发挥自己的体型优势,将希特勒按照地上胖揍。 然而希特勒毕竟是军人,他身材瘦小,但是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只见克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拳头上,他突然飞起一脚,正中克莱的腰间。 吃痛之下,克莱不自觉地弯下腰,结果希特勒欺身而上,对着克莱的眼眶,就出了一记直拳。 克莱没有防备,当即感觉头晕眼花,不过慌乱中,他正好抓住希特勒的一撮头发,于是用了一个混混打架的动作——抓头发拿膝盖顶。 然而克莱的动作太过生疏,并没有击中希特勒的面门,两个人又陷入缠斗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行了,不要再打了,否则都给你们抓到局子里面去。” 餐厅不算大,所以两个人很快滚到了门口,恰巧一位路过的巡警看到,对着他们大吼道。 这时候餐厅里的老板也出来了,他费力的将两人拉开,同时嚷嚷着自己的损失。 “浑蛋,就是一个卑鄙的浑蛋。” 希特勒大声咒骂着,他的一撮头发被抓掉了,疼痛让他眼中满含泪水。 “这个家伙,下手好重,看,都流血了。” 克莱后脑的伤口裂开,他摸了摸,随后张开手,展示给众人看。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希特勒,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下这么重的手,但那些鲜血又不是假的。 “你,跟我走一趟。” 巡警也愣住了,原本以为只是两个醉鬼打架,但是看其中一方的伤势,显然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这个……” 希特勒想要解释,但眼前的现实让他百口莫辩,克莱的伤口不是假的,但他发誓,从始至终,他就打出一拳,而且还是命中的眼眶。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于是这位未来的元首,不得不趁着巡警与克莱,还有餐厅老板交涉时,灰溜溜的逃掉。 是的,他逃走了,克莱的伤势让他感到“恐慌”,毕竟医药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 这是他一生中,最穷困潦倒的时期之一。 “好吧,我没什么大事儿,真的。” 看到希特勒逃走,克莱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虽然他这种“不讲武德”的行为有点儿下作,但起码结局是好的。 于是在表示自己无碍后,克莱也选择离开,他的眼眶已经发酸发麻,视线受到了影响,很显然,刚才那一拳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是也不亏,起码抓掉他一撮头发。” 克莱傻乎乎地笑着,如果他现在能够穿越回去,那么这件事,足够他这辈子吹的。 抓掉阿道夫.希特勒一撮头发,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就在克莱洋洋得意之时,忽然发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转过头,克莱不禁愣住了,因为那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青年,身着米黄色风衣,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也显得很有礼貌。 “我们认识么?” 克莱有些疑惑,毕竟这个人,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哦,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叫米拉尔.恩克罗斯,是一名中学教师。 很抱歉这么唐突,不过我对你描述的理念很感兴趣,所以请问,能不能一起喝一杯。” 眼镜男笑着说道,眼神显得很真诚,但是克莱却有些发蒙,因为他没想过,竟然真的有人会被自己说的东西吸引。 志同道合 “老实说,我对您的想法很感兴趣,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出身限制的社会。 哦,或许这样有些唐突,但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霍夫曼先生,您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来到一家咖啡馆,恩克罗斯拉着克莱坐下,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小本子,就像一个求知欲爆棚的学生,不想漏掉一丝一毫。 “啊,这个……我觉得,那个社会首先不会因为出身而限制人的行为和发展。” 克莱一时手足无措,他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怪咖,刚才与希特勒的辩论,自己只是抛出一个理念,在百年后,人人都知道的理念。 “尊重每一个人,给予社会公平的晋升通道,每个人能否走到高位,取决于道德,学识和努力,而不是以出身来加以限制和评估。 举个例子来说,我需要这么一杯咖啡,我不在乎他出自一位犹太人咖啡师之手,还是德意志人,法国人或是其他什么人。 我只需要知道,这杯咖啡味道很好,很纯正,价格也公道,这就足够了。” 克莱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咖啡,他的后脑依然传来疼痛,不过他还是坚持着,毕竟这种机会很难得。 有一名听众,还是忠实的听众,这对于克莱要做的事情而言,非常重要。 他必须尽快取得进展,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五百马克,如果他想得到更多,就需要更多听众,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另外他需要人们把自己的理念传播出去,因为这会吸引具有相同理念的人,就像磁铁一样相互吸引,不断增加听众,然后吸纳同样理念的人,建立一个政党。 有了政党,就可以接受献金,这样自己就能够赚钱了,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份固定的工作。 是的,克莱现在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阐述理念——吸引志同道合者——建立政党——赚钱。 很现实,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想法不是刚刚萌生的,事实上当帕尔将那五百马克交到他手上时,他就产生了这样一个冲动的想法。 何况帕尔已经给自己指明了道路,犹太人缺乏安全感,他们几乎遭到所有党派的攻击,不仅是右翼,左翼也对他们不假颜色,所以像帕尔这样的犹太富豪,急需要一个政党的庇护。 克莱知道在这个国家,犹太人将要经历什么样的黑暗岁月,他不介意为犹太人出一份力,何况他们还出钱。 所以他要先抛出一个理念,一个既能保护犹太人,又可以被大部分德意志人接受的理念。 将两者混合在一起,就像牛奶巧克力一样,彼此融合。 “也就是说,在这个理想的社会状态下,每个人都能获得公平发展的机会。” 恩克罗斯奋笔疾书着,克莱的理念他似乎已经理解,但是皱紧的眉头说明,他并不太看好。 准确的说,他认为这种状态过于理想化了。 “是的,公平,人类社会已经不再是与自然斗争,我们的斗争,更多是人与人之间的。 现在的一切问题,归根结底,是因为资源分配的不均匀,说的直白一些,就是缺乏公平的上升通道。 工人和农民的子女,很难获得良好的教育资源,这让他们无法摆脱束缚,以至于他们穷极一生,也只是重复父辈们经历的一切。 这种不公平从一开始就建立了,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一生都难以得到改变。 所以社会需要公平的晋升通道,而解决这一切的第一步,便是教育。 以公平的教育为起点,建立全国统一的教育机制,推广义务教育,让工人和农民的孩子都能得到与贵族,有钱人相同的教育资源。 然后根据他们的兴趣,爱好和成绩,提供公平的考试机会,从而不断晋升。 只有这样,他们中间才会出现发明家,出现学者,出现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而这些人会提升社会前进的动力,要知道一个发明家和一百个发明家,对社会前进的推动力是完全不同的。” 克莱尽情的说着,他所阐述的理念依旧来自于百年后,教育作为立国之本是所有国家的共识,只有不断的创新,不断的提高道德标准,才能保持蓬勃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动力。 “哦,天啊,克莱先生,您的理想太过高尚了,作为一名中学教师,我对您拥有如此崇高的理想而感到兴奋和鼓舞。 所以我想邀请您,参加这个周末举行的一个小型茶会,我想我的很多同事,都会非常高兴结识您,毕竟您的理念,是对整个巴伐利亚教育界的一次革命。” 恩克罗斯兴奋的说道,说完话,他便递上一张名片,克莱接过来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家咖啡厅的联络卡。 “我们在周六下午两点,会举行一个小型的茶会,来的都是慕尼黑教育系统的老师。 您知道的,现在慕尼黑的学校几乎全部停课了,老师们也要养家糊口,所以我们建立了这么一个茶会组织,互通有无,同时对时局进行一些探讨。 就像您说的,公平的教育才是社会公平的第一步,对于这个理念,我深表认同。 所以我想邀请您,参加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茶会,我想其他人也会非常欢迎您的。” 恩克罗斯有些兴奋,因为克莱无意中触到了他的“爽点”,克莱的“公平理论”,等于强化了教育的重要性,也等于提升了教师的地位。 其实义务教育,在德国已经得到了一些普及,但只针对于大城市,小城市和乡村,教育的空缺依然很多。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战争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战败后,政府已经无法再负担高昂的教育支出,大部分学校已经停课,老师们也不得不自谋生路。 就像恩克罗斯一样,他本应该在这个时间准备教案,在课堂上挥洒汗水,但是现在却只能和一个陌生青年待在咖啡厅里,吸收着“新理念”。 “哦,好的,我一定准时参加。” 克莱有些无语,很明显对方也是有求于自己,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先赢得教师阶层的欢迎,但不管怎么说,有人就好。 何况教师这个群体,都是能说会道的,克莱觉得这是一次机遇,可以先忽悠这么一群知识分子,先达成自己的目的再说。 收好卡片,克莱与恩克罗斯道别,这是一次意外之喜,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教师都打得什么主意。 他们也是一群牺牲品,战争将原本的教育计划冲击的七零八落,最后的战败,更是雪上加霜。 教师需要生活,他们需要人们重拾对教育的信心,而克莱能够利用这一点,就像他设想的,先吸纳一群“志同道合”者,至于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完全无所谓。 静静的将咖啡喝完,克莱感觉好了许多,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离开了咖啡馆,时间还早,他依旧可以在街道上转一转。 慕尼黑的萧条,超乎想象,大部分店铺依旧关着门,克莱知道这是时局造成的,对此他也束手无策。 街头的演说者们继续“表演”,但克莱已经兴趣缺缺,他成功吸引到一个群体,虽然知道这个群体几乎没什么用,那些教师即不敢拿枪,也不会劳作,但他们依旧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需要自己去挖掘。 “或许应该把自己的理论更加完善一些。” 路过一家文具店,克莱停住脚步,他微微思索,决定进行一番采购。 没多久,他从文具店出来,牛皮纸袋里有钢笔和墨水,还有厚厚一沓稿纸。 他必须为那个茶会做好准备,不仅要在茶会上一鸣惊人,更是需要把那些教师变成自己的“信徒”。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教书育人者,本身都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克莱有信心,因为他已经抓住了这些教师的命门。 他们缺乏社会认同,更加缺少工作机会。 而想要利用这一点很容易,那就是“投其所好”,不断的对着他们说“教育很重要”。 至于如何团结他们,这一点更加容易,忽悠他们组成一个政党,然后向巴伐利亚当局施压,组成类似“教师工会”的组织。 当然,一个“教师工会”肯定不是克莱的目标,这些人除了动动嘴皮子,什么都干不了。 但他们是“人”,克莱可以利用他们成立政党,然后按照自己的步调,逐步实现目的。 “忽悠人也是需要做好充足准备的。” 一边哼着歌,一边往旅馆走,克莱决定今天好好筹划一番,只要能把这些教师都忽悠上自己的“贼船”,那么第一步就算成功了。 回到旅馆,打开门,结果克莱竟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屋子里,一旁的辛迪正在帮这个陌生人包扎手臂,殷红的鲜血说明,这个人受伤了。 然而吸引克莱的不是那条手臂,而是纱布旁的手枪,这个场面让克莱感到不安,以至于他的神经开始紧绷,后脑的伤口传来一丝丝钻心的疼痛。 “你是谁?” 克莱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已经迈入房间的脚快速收回来,这样便于他随时逃走。 “不要紧张,这位是我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辛迪赶忙解释着,生怕克莱误会,同时对克莱红肿的眼眶,表示疑惑。 “一点儿小伤罢了。 等等,你说他是‘哥哥’?” 对于伤势,克莱敷衍一句,不过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上下打量起这个汉子来。 突然出现的哥哥 健硕的肌肉,粗犷的五官,面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个正在流血的汉子看都没看一眼,依旧半眯着眼睛,似是享受这种疼痛。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克莱.霍夫曼先生,而这位则是我的哥哥,安西.卡里诺夫。 之前我提到过,哥哥是一位基尔港的水兵,但是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毕竟和那些斯巴达派,有些相处不来。” 辛迪做着介绍,克莱点点头,对于这位“哥哥”,他已经听辛迪说过。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很好奇,卡里诺夫先生,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克莱没有放松警惕,辛迪腿脚不便,结果这位“哥哥”不请自来,关键点是,他是怎么知道辛迪在这里的。 别说什么“偶然”之类的,克莱不相信那么多“偶然”,这件事情肯定是有预谋的。 “我给哥哥写了信,只需要一马克,孩子们就能跑到慕尼黑的另一边。” 辛迪做着解释,说完话,她还指了指窗外,下面街道上,正有一群孩子在玩耍。 “……” 克莱有些无语,让孩子们送信在1919年的欧洲城市是常有的事情,而作为穿越者,他本能的忽略了这种古老的通信方式。 “好吧,那现在怎么回事,这个屋子可住不下三个人。” 克莱摊开手,他不欢迎这个“哥哥”,毕竟基尔港的水兵起义,是德国红色革命的开端,自然也是众矢之的。 安西的身份太敏感了,自由兵团不仅满大街转悠着,就连巡警,也对一切共产主义者抱有强烈的敌意。 看似平静的巴伐利亚,实际上充满了暴虐和血腥。 “放轻松,年轻人,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毕竟这里是慕尼黑,我的过去,没什么人知道。 另外这个伤口是刚刚教训几个酒鬼留下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能会叨扰你两天,请你相信,我很快就会离开。” 安西第一次开口,语气有些狂妄,克莱对这个家伙的印象非常糟糕,毕竟他习惯了彬彬有礼与人相处。 当然,揍那个小胡子除外。 “但是安西先生,我这里太小了,一个人住都显得拥挤,现在你们兄妹住进来,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既然对这个糙汉子没什么好感,克莱自然而然地下了逐客令,不过安西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眯起眼睛,而辛迪也吐了吐舌头,给他包扎伤口。 “这对兄妹实在太不要脸了。” 克莱一时有些无语,俩人是打算不接自己的招了,于是他沉默片刻,也不管这两个人,径直走到书桌前,将纸和墨水都拿出来,思考起自己的事情来。 想要劝说那些教师加入,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主题,强调教育和提高教师待遇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但是仅凭喊口号肯定不行。 目前的时局下,想要有所建树,那么必须有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路线,所以克莱觉得,先把教师们组织起来,然后“哄骗”他们加入自己的政党,继而再组织一些活动,比如向当局请愿之类的。 是的,就是“请愿”,主题明确,目的明确,然后除了浪费几页纸,再不需要付出一马克。 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巴伐利亚当局现在穷得都要讨饭了,他们的收入非常低,能够维持社会运转已经拼尽全力,想要让他们再给这些教师掏一份工资,根本不可能。 而教师们的述求,其实也就是养家糊口罢了,所以做做样子,争取一下他们的支持,克莱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教育么?虽然想法很好,但是现在却显得不切实际。” 不知何时,安西出现在克莱身后,他扫过克莱的笔记,虽然内容不多,但是主题已经非常明确的写了出来。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克莱停下笔,他并不介意安西“偷瞄”了自己的笔记,反正这东西就是忽悠忽悠那些教书匠,他自己也知道毫无意义。 当你饥寒交迫时,再伟大的着作,也会毫不犹豫的扔进火堆,化为片刻的温暖。 这就是现在的尴尬,整个德意志需要的是粮食,是钞票,而不是书本。 “是啊,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我听出你的柏林口音,为什么不回去,而是选择留在慕尼黑,要知道这里没什么东西吸引人的。” 安西把身子靠在墙上,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里更有可能创造奇迹,柏林就是死水一潭。” 克莱耸了耸肩膀,家庭原因,他还是羞于提及。 “或许是吧,慕尼黑这个地方充满了变数,对于年轻人来说,的确充满了机会。 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想达成某种政治成就,不过恕我直言,你太年轻了,并不知道政治意味着什么。” 将衣服拉了拉,安西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着,而克莱却是微微翘起嘴角,开口道:“我知道政治是什么,但是我不喜欢流血,更加不喜欢暴力。” “但是除了暴力,几乎不可能达成任何事。” 安西笑着摇摇头,在他这个前起义水兵看来,克莱的想法,太过幼稚和理想化。 “那您觉得,如何才能实现政治抱负,拿起枪起义么?” 这话说得,多少含点儿个人情绪,然而安西并没有发怒,他只是沉默片刻,淡淡道: “或许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的确是基尔港的水兵,但我其实是反对起义的。” 这话说完,克莱不由得一惊,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很有内情啊。 “严格的说,我并非是水兵,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我都是陆军,甚至参加过几次前线的大作战。 起义前两个月,我才因为后勤调动的原因前往基尔港,由陆军变成海军。 老实说,我对起义是感到很意外的,在我看来,起义除了制造这个国家的裂痕,并没有其他实际意义。 而且我不喜欢斯巴达派的主张,他们总是把一些人设在对立面,贵族,犹太人,资本家之类的,好像这些人才是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 但其实在前线,我有过很多战友,他们是贵族,是犹太人,或者是有钱人,他们与我一样,大家窝在同一个战壕里抓老鼠,每天挨着法国人的炮弹,老实说,我看不出彼此之间的不同。 所以我认为,这个国家想要强盛起来,需要的不是树立一个敌人,而是团结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是工人或农民,还是贵族或资本家。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什么左派右派,只是人们自己在给自己设下了定义,我是左派,你是右派,所以你就是敌人? 滑稽且可笑。” 对于基尔港起义,这名前海军中尉,似乎有很多不满,但是他的论调,却让克莱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说,应该团结每一个德意志人,与其浪费力气在出身,在政治主张上,还不如多做一些实际的工作。” 克莱发现,这位“哥哥”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整个德国都在给战争寻找“替罪羊”,反而忽略了最实际和根本的东西。 德意志现在需要重振经济,而不是搞内斗,无论是战争,还是国家的发展,归根结底,就是“钱”的问题。 街道上乞讨者很多,其中不乏前线退下来的老兵,自由军团除了制造暴力,并没有给他们的成员任何好处,高层之间的许诺很难兑现,底下人自然没什么保障。 而改变这一切,就需要钱,需要工作机会,而犹太人刚好握着这些资源。 既然犹太人缺乏安全感,何不让他们出钱,去雇佣这些老兵和失业者,这样有了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些人也会反过来,给犹太人提供庇护。 这是一个好点子,既能解决失业问题,也能解决犹太人潜在的危机。 最关键的,这样可以让社会进入良性循环,而不是彼此破坏。 “安西中尉,好吧,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请问如果有人提供就业机会,那么您能让退伍老兵加入么。 额……我是指,提供就业机会,给他们一份营生。” 克莱不想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讲出来,因为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看上去是双赢,但想要实现,困难重重。 “就业机会?” 安西被问得一愣,克莱的脑筋转得太快,他完全跟不上。 “是的,就业机会,就像您说的,不管什么左派右派,首要的问题,是解决温饱,解决就业。” 克莱点点头,随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就是现在缺乏就业机会,超高的失业率不仅让社会治安出现问题,更是导致饥饿和贫穷。 所以想要扭转这种趋势,那么就需要就业机会,让人们有工作,这样才会有收入,而有了事情做,那些无所事事的酒鬼,就不会再搞出麻烦来。 “也许可行,只要有合适的工作,我可以去找陆军的老朋友,他们还在后勤,安置退伍兵,也是他们头疼的一件事。” 安西点点头,表示如果能够安置那些老兵,对于部队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那就行了,安西先生,请您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如果他同意了,那么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克莱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就站起身,随便给安西套了一件外套,就拉着这个满脸蒙圈的糙汉子出门了。 “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克莱对自己哥哥那股子热情劲,没来由的,一股醋意涌上辛迪心头,不由得撇撇嘴,气鼓鼓的嘟囔着。 毕竟女人都是善于嫉妒的,哪怕是自己“哥哥”也一样。 三人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西.卡里诺夫中尉,这位是路斯塞.帕尔先生。” 克莱肿着眼眶,直接带着安西前往帕尔的住处,在这位犹太富豪满脸震惊的情况下,做着介绍。 “您好,安西先生,不知道,呃……你们要做什么?” 帕尔尽量维持体面的笑容,不过对于克莱的到访,他完全没有准备。 主要是他不知道克莱要做什么,还带来一个外表粗犷的陌生人。 “是这样的,安西先生有一个理念,那就是团结一切德意志人,包括贵族,犹太人商人,农民,工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所以便拉着他来找您,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克莱尽可能简短地说明情况,而帕尔却听得不明所以。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帕尔还是没搞懂,这时候女佣敲了敲门,表示晚餐准备好了。 “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克莱站起身,说着就要往外走,面对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女佣用询问的眼神儿看向自家老爷。 帕尔揉了揉额头,对着安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实说,他现在怀疑克莱就是借故过来蹭饭的。 作为一方富豪,帕尔的晚餐并不奢华,犹太人并不善于享乐,但是填饱肚子肯定没问题。 何况这还是在德国,一份干面包,一份炖肉浓汤,两根烤香肠,足够了。 克莱吃的津津有味,而安西则有些拘束,毕竟他和帕尔是第一次见面,就跑到人家里胡吃海喝,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与住在克莱那里不同,毕竟按照辛迪的描述,她和克莱“有关系”,所以安西有意把克莱当做“妹夫”,至少也是“妹夫”的人选之一。 可这位体面的帕尔先生就不同了,虽然肚子很饿,但安西还是尽可能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礼仪,将自己包装的有涵养一些。 “所以说,你想利用犹太人的产业,来帮助一群老兵,然后利用他们,建立党派,参与政治角逐?” 克莱一边吃,一边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让帕尔尽可能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不错,犹太人手里有钱,有产业,有农田。 他们需要雇佣人,来帮助他们赚取财富。 而老兵面临着失业,他们口袋空空,需要工作,需要一份养家糊口的营生。 所以我希望,犹太人可以帮助这些老兵,而老兵有了稳定的生活,自然也会保护自己的雇主。 当然,我们不会直接让两者产生接触,否则就会牵扯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利益的拉扯。 雇主自然觉得佣金越少越好,但是雇员则希望能够得到丰厚的薪水。 这会产生冲突,所以我设想构建一个工会,起到缓冲作用,同时也能为党派活动提供资金支持。” 克莱咽下一口香肠,风卷残云般将面前所有食物全部干掉,然后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描述自己的宏伟蓝图。 “老实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我认为不太可能实现。 听着,年轻人,你对犹太人了解太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明事理,大部分犹太人把财富,看得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帕尔叹了一口气,作为犹太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同族都是怎么想的。 犹太人很吝啬,甚至可以说,这个群体吝啬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教导如何省钱,财富是他们唯一可以仰仗的东西,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到刀刃上。 “但是如果连基本的安全都没有,那么财富最终会成为绞死他们的麻绳。” 克莱脸色严肃起来,虽然他是个理科生,但是对于那些小孩子都知道的历史事件,依然耳熟能详。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未来这个国家的犹太人,不,是整个欧洲的犹太人,都将经历一场血腥的屠杀。 他们的财富不再能够保护他们,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罪证”。 克莱记得自己听过一个故事,当年日不落帝国辉煌之时,一名富有的商人曾带着一支船队前往澳洲,希望在那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然而当船队到达澳洲后,的确很快兴建起一个村落,但是商人的国王梦却没有实现,原因很简单,他的财富,他的名望,是建立在大英帝国的社会运行体制内的,但是在毫无人烟的澳洲,这个体制并不存在。 船员们可以自己建造牧场,他们凭借双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产业,商人的钞票和地位瞬间失色,他无法再去指挥这些人,只能坐在自己的钱袋上发呆。 犹太人面临的问题也是一样,他们有钱,有土地,有产业。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游戏规则内的,他们只是游戏的参与者,而不是设计者。 等到那个小胡子上台,改变了游戏规则,甚至强行剥夺他们的财富后,这些犹太人就变成普普通通的自然人,他们一生的努力和信仰,全部化为春水,眼睁睁看着流走。 “规则,现在的财富,都是建立在社会体系规则下的。 如果你们没有掌握话语权,那么只要有人改变规则,那么所有的财富,都会成为废纸,甚至是杀死你们自己的绞索。 犹太人颠沛流离的原因,就是他们只把自己当做犹太人,而不是德国人,法国人或英国人。 你们不能总是自己把自己隔绝在国家之外,你们必须把自己当做一名德国人,寻求主流社会的接纳。” 克莱站起身,做着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道理非常浅显,犹太人需要融入这个国家,而不是和这个国家对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那些人未必会接受。” 帕尔属于比较开明的犹太人,他知道克莱的意思,犹太人需要表现出自己作为德意志人的觉悟,必须和主流人群混在一起,而不是特立独行。 不过他理解,不代表其他犹太人理解,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从兜里掏钱,这太难了,至少帕尔觉得,自己无法做到。 “这件事需要一个催化剂,不过放心,很快这个催化剂就会到来,我们可以先做准备,比如先把政党和工会搞起来。” 克莱摊开手,他也没指望帕尔能够逆天的解决所有问题,犹太人很快就会意识到危险,毕竟算算日子,小胡子的“武装”也快出现了。 现在是1919年底,两年后,冲锋队就会成立,这个暴力组织会不断袭扰犹太人,到时候感受到威胁,犹太人自然会让步和妥协。 不过等到两年后行动,那就太晚了,克莱必须在这之前,将所有框架搭建完毕,故而他依旧没有放弃游说。 “政党?你已经开始组建了?” 克莱的速度让帕尔吃惊,要知道这个年轻人昨天才从自己这里拿走五百马克当做启动资金,结果今天就要组建政党了。 “是的,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对于这件事,克莱也觉得很骄傲,他挺起胸脯,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那么你的政党是什么样的,现在争取到多少人了。” 帕尔饶有兴趣的问道,先不管这个年轻人是否靠谱,至少这个效率让他这个投资人非常满意。 “政党主要以工人和农民为主体,组建一个工会组织,解决他们的生产问题,以经济作为支撑,然后追求社会认同。 至于人员嘛,如果你们同意,那么我们就有三个人了。” 咳咳咳…… 刚对克莱刮目相看,结果帕尔一口咖啡呛到嗓子里,止不住的咳嗽。 敢情前面说的慷慨激昂,结果成员就他们三个人。 “一切都要有个开始么。” 克莱挠了挠脸颊,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 “这个周末我会参加一个茶会,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人员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当然,过程可能会稍微曲折一点儿,但是我有信心。” “你是说那些教书匠,不要开玩笑了,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而且你也说了,要成立党派,主要成员会是工人和农民,呃……还有老兵和犹太人,那些教书匠算什么?附赠的礼品?” 安西听不下去了,作为一个粗人,他对教书匠这个群体,始终看不上。 “至少他们是人,巴伐利亚注册党派需要成员签名,至少三十人以上。 而且教书匠的社交面远比你想的要大,他们能说会道,是最好的宣传员。” 克莱依旧表示忽悠一群教书匠作为最初的党派成员,是个明智之举,至于原因……这帮家伙是自己送上门的。 “好吧,我大概了解了,不过要做的工作很多,成立党派是件严肃的事情,急不得。” 帕尔揉着眉心,感觉事情越来越离谱,克莱的思维太过跳脱,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很好,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三个将会作为这个党派的核心,分别代表资产阶级,军人和……青年人。” 克莱尴尬的挠挠头,虽然事情是自己主导的,但好像真办起来,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 “行了,就这样吧,一切你看着办就好。” 帕尔有些累了,这个老友的孩子,如果真的能够拉起一支政党来,说明他是个天才。 如果失败,就说明他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是的,在帕尔看来,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就是结果。 “还有一件事。” 就在帕尔准备送客的时候,克莱突然开口,这让帕尔一愣,心想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能不能给安西先生安排一个住处,老实说,我那里太小了。” 克莱耸耸肩膀,安西则显得很尴尬,而帕尔则是开始生气。 这个浑小子,完全把自己当做免费保姆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找过来。 当然,帕尔本人也对安西很感兴趣,毕竟能够结实一名军官,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帕尔“勉为其难”的邀请这个中尉,暂时在自己家的客房住下,顺便也能多了解一些部队的事情。 作为一名商人,他对军队的生活充满好奇。 当然,在几个小时候后,帕尔知道安西是基尔港起义水兵时,他为这个决定感到深深的懊悔。 顺便也在心里问候了克莱全家,这个小子,简直到处在给自己挖坑,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 虽然也担心惹火上身,不过帕尔并没有将这位受伤的中尉赶出家门,他依旧像个尽职的主人,热情的与这位中尉闲聊。 “所以你就把我哥哥仍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回到旅馆,见到克莱一个人进门,自己的哥哥不知所踪,辛迪非常担心的询问。 结果当得知安西被克莱仍在帕尔家,这位妹妹立刻有种无语的感觉。 “放心好了,帕尔先生的家很大,也很舒适,比住在这里强得多。 另外我和你哥哥也是今天才认识,帕尔先生不过就是比我晚了两个钟头,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克莱倒是丝毫没感觉自己做的有问题,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去忽悠那群教书匠,是个麻烦的事儿。 “可是哥哥与帕尔先生并不熟。” 辛迪依旧表示担忧,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克莱,意思很明白,希望他把自己的哥哥接回来。 “没关系,我和帕尔先生也不熟。 听着,人和人之间的熟悉,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做的事情,只是加速这个过程。” 克莱淡定的在书桌前整理稿纸,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女生,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是……哥哥……这样不太好吧。” 辛迪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过她自己也知道理由不够充分,毕竟克莱与安西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说他们很熟显然是自欺欺人。 反正都是陌生人,克莱的住处与帕尔的住处,对安西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同。 哦,也有不同,比如克莱这里,有自己这个妹妹在。 不过看着丝毫不做理会的克莱,辛迪也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安西因为担心遭到迫害,所以居无定所,明明是个慕尼黑人,却搞得东躲西藏,有家难回。 “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作为一个小女人,辛迪无能为力,她一边收拾纱布和药水,一边抱怨着。 毕竟除了抱怨,她什么都做不了。 拉人头的茶会 慕尼黑郊区,一家简陋的咖啡店。 老板在吧台后面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现在是午后,却没几个顾客上门,以至于这位老板,随时可能进入梦乡。 店里唯一的一群顾客,是几个穿戴整齐的家伙,他们正聚集在角落里,品尝着廉价的咖啡,时不时发出笑声,打破店铺里的寂静。 克莱站在门口,他一眼就看见顾客中的恩克罗斯,他依然是前天的穿戴,文质彬彬,不过没有拿出本子,而是与其他人一样,笑着交谈。 “这群教书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叹息一声,克莱迈步走入咖啡店,摆摆手,和恩克罗斯打个招呼,随后向着那群人走去。 老实说,对于这些教书匠,克莱也感觉无奈,他们明明已经失业了,却还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形容这些人也十分贴切。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提起的克莱.霍夫曼先生。” 恩克罗斯见克莱走近,便站起身,给众人介绍着。 没什么开场白,克莱简单与众人打过招呼,随后坐在一边,并没有急于发言,而是听着这些教书匠在吹牛。 是的,就是在吹牛,这些人穿戴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尽可能打扮的体面,对自己窘迫的处境不提一个字儿,时不时讲出一些名言,以彰显自己的学识。 随着时间推移,克莱忍不住了,他站起身,看向这些人,这让几个教书匠感到不自在,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儿。 “诸位,我想我们能够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而不是浪费一天时光。 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世道并不好,我们需要做点儿什么,无论对于这个国家,还是巴伐利亚,或是我们自己。” 克莱用诚恳的语气说着,几个教书匠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举起手,想要询问克莱指得是什么。 “我想恩克罗斯先生已经讲过了,我叫克莱.霍夫曼,来自柏林,我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而实现社会公平的前提,就是教育的公平,这需要诸位一起努力,才能改变现状。” 克莱直接抛出主题,他不想拐弯抹角,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政客,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作为一个博士研究生,他有自己的行事方法。 “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克莱先生您的理想,不过似乎目前的情况,实现起来并不太可能。” 恩克罗斯显然之前做过功课,将上一次与克莱的交谈与众人转述,其中一人表示疑惑,在他看来,时局如此,他们这几个人,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实现起来并不容易,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可能。 现在的问题,是让人们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意识到公平的教育,才能改变他们子女的未来,才能改变死水一样的生活。 所以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工会,一个政党,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合力,才能参与到政府的工作中去,才能将教师的地位提高。 要知道目前社会的顽疾之一,就是不重视教育,教师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切,让人们意识到,教育,特别是公平的教育,有多么重要。 为此我制定了一个计划,这需要诸位的支持,我相信,只要这个计划能够实施,整个巴伐利亚的教育界,都将被激活。” 克莱说完话,就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沓稿纸,略微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克莱的主张并不复杂,或者说这个计划看起来非常简单。 他们需要先成立一个政党,以合法的身份宣导他们的倡议,对象是巴伐利亚的工人和农民,让他们意识到教育对于改变他们生活处境的重要性,随后向巴伐利亚当局施压,重启义务教育,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公平的学习环境。 “所以第一步,就是成立一个党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合法的发出声音,教师工会将会和这个党派保持步调一致,我们需要广泛的吸纳会员,不仅仅是教师,还有工人和农民,不断扩大影响。 要知道,党派的作用不仅仅是倡导,只要我们的规模够大,支持者够多,我们就可以争取议会席位,一旦拿到对议会的影响,那么我们就能保证教育的公正与独立。” 克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他要建立党派,需要足够多的签名,而眼前这些人,正好是他吸纳的对象。 “请原谅,霍夫曼先生,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必须成立党派,才能达成这个目的。 教育归根结底,是由当局来决定的,我们只需要联合起来,向当局施压即可。” 有人提出质疑,觉得成立党派不过是多此一举,直接去找巴伐利亚当局就足够了,他们的薪水,毕竟都是由当局发放。 “不,我们需要改变游戏规则,成为玩游戏的人,而不是棋子。 两者有本质区别,如果教育不能独立出来,那么就谈不上任何公平,我们的目的不是偏左或偏右,而是独立于社会,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具有独立精神的人。” 克莱继续劝说,他为这些教师描述起了一个宏伟蓝图,那就是完全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教育体系。 “这个教育体系不会带有任何政治色彩,如果我们只能屈服于当局,那么教育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试想一下,一个偏右的政权,要求教育是偏右的,而当一个偏左的政权上台,又要求教育是偏左的,那么教育的意义何在?只会成为政治工具。 所以我们需要争取独立,而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党派支持,属于我们自己的党派。 而支撑起这样一个体系,就需要钱,需要资金,独立的预算。 全靠当局支付显然不现实,所以我们需要补充,需要建立一个基金,除了当局拨款外,还有社会捐款,以及党派募资。” 克莱继续忽悠着,在他的描述下,教育机构拥有自己的独立预算,每一个教育工作者都能领到丰厚的薪水,教育的独立,摆脱了社会风潮的影响,他们不参与政治,但是却可以从政治中获利。 教书匠们的脸色,渐渐动容,谁的肚子饿,谁自己知道,他们的口袋空空,而克莱的这一设想如果成立,那么他们以后再也不用为钱包发愁。 独立的教育体系,预算的独立,教案的独立,他们不再受时局影响,可以在汹涌的浪潮中独善其身。 没有比这个更加诱惑的了,教书匠们进入到克莱设计好的圈套中,完全被各种诱惑冲昏了头脑,而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漏洞。 “好的,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老实说,我对霍夫曼先生您的计划感到欢欣鼓舞,已经迫不及待要践行了。” 一名教书匠神色激动的说道,他的口袋已经彻底空了,如果再没有收入,他就只能饿肚子。 “首先,我们需要成立一个党派,这需要足够多的签名。 我希望诸位能够发动亲朋好友,特别是同僚,征集到足够多的签名,然后去当局注册。 取得合法身份后,我们就可以进行社会活动,发动工人和农民,让他们理解和加入,等到我们的体量足够大,就可以向当局请愿,施加压力,毕竟施压对象如果只是教师,那么肯定不够,但是有工人和农民呢?” 克莱继续忽悠着,众人互相看看,觉得这个计划的确可行,于是纷纷表示,这就回去拜访同僚,将克莱的想法传播出去。 “真是一群好用的小鸽子啊。” 看着众人陆续散去,克莱松了一口气,他的忽悠起到了效果,这些教书匠已经成了免费的宣传员,他们会把克莱的想法传播出去,不断吸纳新成员。 于是到了周一早上,克莱决定去帕尔家等结果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人山人海”。 “哦,是尊敬的霍夫曼先生。”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正在蒙圈的克莱便被一大群人围上,他们高呼着口号,甚至要把克莱举起来,好在克莱“奋力挣扎”,才不至于全身被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摸个遍。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莱搞不清楚状况,现场足有上百人,乱哄哄一片,他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干什么的? “霍夫曼先生,这些都是我的同僚,他们被您高尚的理想所吸引,决定加入您的政党,一起为教育的独立而奋斗。” 恩克罗斯的声音传来,克莱环顾四周,只能听到声音,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但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家伙,都是教书匠,自己的忽悠,起到了效果。 超乎想象的效果。 独立的教育,独立的预算,不被社会和当局所左右,安逸的工作和人生。 对于这些囊中羞涩的教书匠而言,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所以克莱的想法一经抛出,立刻吸引住了这些教书匠们,他们蜂拥而来,对克莱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或许我们真的捡到宝了。” 望着窗外的“盛况”,帕尔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着,克莱真的把这些教书匠们忽悠来了,甚至还拥有了一个“宗旨”。 “不过是些动嘴皮子的家伙罢了。” 安西摇摇头,他始终觉得这些教书匠毫无用处,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的确只会动嘴皮子,但别忘记,他们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有时候口水,也能淹死人的。” 人言可畏的道理,作为犹太人的帕尔深有体会,他放下茶杯,看向被众人拥戴的克莱,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总是一惊一乍的青年人,似乎可以达成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他仿佛看到一颗熠熠生辉的政治晨星,在冉冉升起。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颗星星,捧高一些,让更多的人看到他。 申请书 巴瑟夫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年近四十岁的脸上,满是愁容。 他的年纪还不算大,但显得很苍老,作为巴伐利亚当局的政治审查员,他的压力非常大,毕竟这个神奇的地方,总能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他的案头放着一份政党初创的申请书,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毕竟每一天都有类似申请。 然而这一份申请书却很“另类”,标题是申请成立一个名为“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的建党申请,但是打开签名页,会发现里面全是一群教书匠。 没有一个工人或农民。 “巴瑟夫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开口了,他看起来很英俊,穿戴整齐,举止优雅,但是那双眼睛,却让巴瑟夫感觉很有压力。 太过清澈了。 “咳咳,克莱.霍夫曼先生,很抱歉,在我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需要先提出几个问题。” 巴瑟夫清了清嗓子,他很好奇,这个说话带有柏林口音的年轻人,到底要干什么。 “您请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克莱正襟危坐,他知道面前的人不好对付,对于这个巴瑟夫的传闻,他也是略有耳闻。 作为巴伐利亚当局的政治审核员,巴瑟夫的权利很大,如果他看一个党派不顺眼,那么会找很多理由拒绝申请,而没有获得当局批准的政党,是不能进行任何政治活动的,比如打着党派旗号上街或发布任何广告。 “第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您作为创始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建立这个党派的。” 巴瑟夫把双手搭在桌案上,拖着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克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为了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为了让德意志的旗帜,在高空飘扬。” 克莱站起身,右手捂着胸口,左手高高扬起,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崇高又愿意牺牲的模样。 “咳咳,克莱先生,请允许我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我想我需要听到实话。” 这种起高调对巴瑟夫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不是热血青年,随便几句慷慨激昂的宣言,是不可能骗过他的。 毕竟他见过太多党派建立了,每一个说的都比唱的好听,然而真正做起事来,却是一团糟。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觉得我们的国家病了,需要走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所以我想建立一个政党,它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唤醒国人,走出战争的阴霾,重现德意志的荣光。” 克莱依旧双拳紧握,他讲的并非都是虚言,他的确不喜欢现在的德国,希望有所改变。 巴瑟夫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克莱,大概过去了五秒钟,他摇摇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下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党派打着工人和农民的名义,但签名全是一群教书匠。” 这个问题很犀利,也是巴瑟夫内心中最疑惑的部分,他搞不清楚,为什么签名会和党派名字——风马牛不相及。 克莱稍微清了清嗓子,老实说,这个问题不仅巴瑟夫很疑惑,就连那些教书匠都无法理解。 为了劝说这些教书匠签名,克莱用了一个钟头做解释,所以现在提起来,他自然对答如流。 “我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而社会公平的前提,是教育的公平。 所以我找到那些教师,他们也和我有共同的志向,于是我们决定成立一个政党,来倡导这种公平。 至于为什么要用工人和农民作为政党的名字,就是因为教育公平最终的受益者,就是工人和农民,教育将会改变他们子女的未来,会让这些工人和农民的孩子,拥有更多机会和可能。 我们不能从社会层面抹杀他们的未来,他们也许会成为教授,会成为发明家,甚至会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而不是子承父业,整天面对土地或机械,日复一日的劳作。 当然,我没有贬低工人和农民的意思,我所指的,是他们应该发挥出他们可能拥有的天赋,只有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擅长和天才的一面,才能将效率最大化,从而对整个社会和国家,具有更强的推动作用。” 克莱的演说有点儿“文绉绉”的,以至于巴瑟夫有种错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而不是一个血气方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低头看了一眼申请书,在申请人的表格里,克莱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 “克莱先生,请容我打断一下,您的这些想法,真的是出自于您本人么? 我是说……您真的是这个政党的创始人么?” 巴瑟夫皱着眉头说道,他真的怀疑,拥有这种思想的人,会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太年轻了,而且拥有超乎常人的行动力,巴瑟夫第一次谨慎的对待这个来自柏林的青年,因为他的想法和规划,的确很有诱惑力。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巴瑟夫也被克莱的“公平”理论所触动,毕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只有他自己清楚。 工人和农民,大部分政党都把这两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群体搬出来,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政党的领导者,都是出身贵族,商人或者书香门弟。 他们都是嘴上喊着“公平”,但真正落到实处,却寥寥无几,左派高喊着“工人领导国家”,但领导者里,没有几个真正的工人。 右派也喊着“工人领导国家”,可是他们中有几个工人?几乎都被旧贵族和资本家把持着。 工人和农民阶层,有先天的劣势,他们受教育程度不高,很难去领导一个国家,根本不懂得如何做管理。 而这一点,眼前的年轻人却看穿了,他倡导的“教育公平”,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工农阶层的短板,让他们拥有更多受教育的机会,从而改变几乎铁板一样固化的阶层。 太直达问题根源了,所以巴瑟夫怀疑,克莱这样一个年轻人,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控制着,另有其人。 “我就是这个政党的创立者,毫无疑问。” 克莱摊开双手,表示这就是自己的设想,他是创立者,也是这种理想的践行者。 “好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您对共产主义者,是怎么看待的。” 巴瑟夫没有继续深究,因为深究也没有意义,毕竟他只负责政党创立的初步审核和注册,至于这个政党之后会由谁来领导,是政党内部的事情。 “理想很好,但不符合实际,至少不符合现在的局势。” 克莱很坦诚,他对共产主义者是同情的,从内心来讲,也是支持的,毕竟德国的主体是工人和农民,他们占据人口中的大多数,理应获得更多的权利。 但是他们把路走歪了,无论是基尔港水兵起义,还是巴伐利亚独立,他们从最初的一腔热血,迅速变成了争名逐利。 最关键的,时机不对,他们的折腾,急剧消耗这个国家的力量,使得因为战争而导致的国家空虚,进一步加剧。 这不是红色革命,而是一场闹剧。 “也就是说,您并不反对他们的主张?” 巴瑟夫眼睛微微眯起,现在的巴伐利亚当局,是偏右的,对共产主义者,是采取打压姿态,甚至可以说杀无赦。 “他们的主张?有一个落到实处了么?” 克莱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状。 听到这个回答,巴瑟夫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怕这个年轻人“走歪”,左派的政党,他是不可能给予通过的,否则连他自己,也要受到当局的“审查”。 “我的理想,是建立公平的社会,不管你持有什么思想,是支持或反对,都可以。 只要你的主张是建设性的,对于这个国家有利的,那就好。 反对暴力,反对破坏,这就是我的主张,教育是基础,他应该是中立的,不以任何的政治倾向而有所改变。” 克莱把忽悠教书匠那套东西又拿出来了,巴瑟夫点点头,他支持克莱这种想法,教育是独立的,特别对于小孩子,他们的思想并不成熟,针对他们进行政治洗脑,简直就是耍流氓。 其实巴瑟夫不知道,二十年后,有一个政治狂人就是这么洗脑德意志儿童的。他用所谓“荣誉”,将还未成年的孩子送上战场,这些孩子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哪怕他们被炮弹炸死,像滩烂泥一样倒在战壕中,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即将“统一世界”的元首,没有帮助他们赢得胜利。 “好了,克莱先生,我已经知道贵党的宗旨,您的申请资料,我会如实上报,三日后我们将会以正式文件的方式,予以答复。” 巴瑟夫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克莱则是赶忙握住,也是微笑回应。 克莱知道,当巴瑟夫露出这种表情时,说明他的申请书已经被通过了。 至于上面的批复,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巴伐利亚当局对于政党的审核并不严格,只要你不是“左派”,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巴瑟夫是第一关,但也是唯一一关。 离开巴瑟夫的办公室,克莱感觉一身轻松,来到一楼走廊的尽头,透过玻璃窗,能够看到街对面正在闲聊的帕尔和安西,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胜利的笑容,轻轻推开了门。 要做的第一件事,发传单 “情况怎么样。” 看到克莱走近,帕尔和安西停止交谈,两人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应该没有问题了。” 克莱笑了笑,随手打出一个“v”手势,但是帕尔和安西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时候克莱才反应过来,这个手势还没有流行。 百年后,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手势,“v”是英文“胜利”的第一个字母,二战时英国首相丘吉尔为了鼓励国民,第一个打出这种手势,从此在全球范围内流行。 说来讽刺,这个手势是反击德国进攻做出来的,而克莱比丘吉尔,早了20年打出来。 当然,两者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克莱先打出这种手势,也不可能做到“全球通用”。 “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没有纠结那个看不懂的手势,安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帕尔和克莱都点点头,表示的确需要研究一下。 三个人找了一家咖啡馆,来到角落,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他们不约而同的点了黑咖啡,因为淳厚的苦涩,会让他们感觉更加清醒。 “现在第一步已经完成,三天后会得到巴伐利亚当局的正式认可,所以我们需要准备下一步,真正让这个政党运转起来。” 克莱先做了开场白,他是政党的申请人,也是创建者,但是他缺乏经验,更不具备资金和人脉,所以当政党成立后,需要安西和帕尔来拿主意。 “那群教书匠没什么用,利用他们做一个过渡没问题,可真正要做事,那就不要指望了。 所以我们需要真正能够做事的人,所以我认为,现在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发动工人,农民和老兵,让他们知道我们,了解我们,支持我们。” 安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是军人出身,做事非常有条理,他的意见克莱和帕尔都没有反对,不过帕尔在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工人和农民不会无缘无故支持我们,我们的目标是进入议会,真正对时局造成影响,这需要广泛的基础。 所以问题依然很明显,我们没有一个真正的主张去吸引这些人,总不能和那些教书匠一样,动动嘴皮子就完了。” 帕尔双眉紧皱,他们需要一个突出的主张,能够深入人心,而不是坐在咖啡馆里夸夸其谈。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让掌握资源的犹太人提供工作机会,然后吸纳失业者和老兵。 要知道他们的数量并不少,将工作机会与政党捆绑,不愁他们加入,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和实际意义的举措。” 克莱依然盯着犹太人的口袋,在他这个理科生看来,没什么比解决迫切需求,更能打动人的了。 “不可能的,我了解他们,他们不会花钱去做一些不确定的事情。 也许这么说不太好,特别是从我的嘴里,但我必须要提醒一句,犹太人是不会花冤枉钱的,永远不会。” 帕尔摇着头,他了解犹太人,毕竟他自己就是,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很多犹太人为了节省人工,会在自家的店铺里,从早上五点忙到晚上十点,他们会节约每一分钱,让他们出钱雇佣那些无业游民,怎么可能。 何况犹太人不是一个好的雇主,用工人的话说,他们都是吸血鬼,会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丝血汗,犹太雇主的口碑很差,因为他们永远觉得自己的雇员只会偷懒。 所以这很矛盾,几乎有着无法调和的冲突。 “他们必须懂得改变,否则会有很多苦头要吃。” 克莱揉着额头,这两天他也接触了一些犹太人,发觉他们对金钱有着近乎疯魔的贪婪,对于商人来说,这没什么问题,毕竟商人就是逐利的,但凡事都要有一个度。 犹太人的一些作为,已经跨过了红线,他们只信奉自己的原则,甚至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也是为什么右翼势力打出“反犹”旗号后,会有那么多人响应和支持。 “道理我懂,但是他们不明白。” 帕尔属于犹太人中比较开明的,他知道当社会掀起狂潮后,个人只能随波逐流,无力反抗。 这也是他担心的,现在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犹太人越是把持更多的社会资源,就越会引来人们的批判和厌恶,矛盾越来越激化,直到有一天彻底爆发。 作为慕尼黑的酒业大亨,同时也是一名喜欢哲学和历史的富豪,帕尔对于犹太人的历史研究很多,抛开身份不谈,他自己也对犹太人的一些作法感到厌恶。 从莎士比亚到狄更斯,反犹主义始终在横行欧洲。 这里面的确有迫害的成分,但是犹太人的一些行事作风,也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犹太教与基督教一直存在冲突,犹太人没有国家,只能到处漂泊,也到处受人白眼,这让他们对金钱有着近乎偏执的贪婪。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权利,没有一个自己说得算的地方。 然而这加剧了他们和几乎所有欧洲国家的矛盾,如果说宗教问题属于信仰上的冲突,那么对金钱的贪婪,就是世俗上的矛盾。 想要改变这一点很难,但是帕尔看到了方向,犹太人不能自绝于所在的国家,他们应该尝试融入,而不是单纯的索取和自我隔绝。 这是在削减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 不过这个道理帕尔懂,可其他犹太人不懂。 “我们需要劝说他们,那些教书匠就是免费的人手,我想我们可以印刷一些传单,我们已经是合法政党了,可以做一些社会活动。” 克莱深吸一口气,对于这个问题,他和帕尔交流过多次,作为犹太人,帕尔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贴合实际的。 “老实说,我不抱希望,无论是那些教书匠,还是犹太人。” 安西抱着双臂,对于克莱的意见,表示了怀疑。 “至少我们需要尝试,这是我们要做的第一步,真正的第一步。 我们的主张是团结一切德意志人,消除社会矛盾,增强国力,重建国家。 犹太人也是德意志人,在我看来,德意志人应该是所有心向德意志的人,而不是指血统。 我们必须要让那些占据社会资源的犹太人知道,他们是属于德意志的,包括他们的金钱,如果德意志没有了,那么他们的财产,也将不再受到保护。” 克莱坚定的说着,他知道第一步很难,但是想要有所改变,就必须让那些犹太人懂得这个道理。 他们挣得是马克,他们身处德意志,他们的生意,他们的生活,都和这个国家息息相关。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国家崩溃了,他们的财富也将缩水,甚至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都没有任何保障。 如果再不改变,灾难很快就会来临,不仅仅是德国,而是整个欧罗巴。 “可以试试,反正印刷传单用不了几个钱。” 帕尔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又该自己“出血”了,不过作为一个开明的犹太富豪,这点儿小钱,根本不足挂齿。 “宣传语我会找那些教书匠去研究,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们就会定下来。 传单也由他们来发,反正除了吹牛,他们也没其他事情做,就当锻炼身体了。” 克莱伸了一个腰,事实上他也不觉得仅仅发传单,会有什么效果,但起码他们在行动,在做事,而不是申请一个政党,然后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吹牛皮就是喝咖啡。 一个政党想要发展,想要改变社会,就必须行动起来,否则仅靠闲聊和喊口号,不会有任何进展。 “好吧,我会去安排印刷的事情,明天你可以直接来我家。”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么帕尔也就不再多言,如果说前几天他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那么今天,他决定倾尽全力了。 克莱的行动力很强,这个年轻人有他的闪光点,帕尔都看在眼里。 最关键的,克莱的主张是非常实际的,也让帕尔看到一丝希望。 作为一名犹太人,他对现在社会上的反犹主义横行而感到担忧。 但是他不能一走了之,他的财富,是家族三代人在慕尼黑努力打拼出来的,而他的内心,又认为自己是一个德国人。 他只会德语和半生不熟的希伯来语,他热爱这片土地,他不想离开,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因为情感。 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德意志人,就像克莱说的,德意志人的划定,不是因为血统,而是因为内心。 所以他愿意尝试,甚至可以放手一搏,他也想亲眼看到,一个全新的德意志,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既然有了结果,三个人也就不再探讨这些严肃的话题,他们都有各自的分工,克莱去忽悠那些教书匠充当免费劳动力,而帕尔负责联系印刷厂和提供资金。 至于安西,暂时他还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这个糙汉子在军队里有些人脉,如果按照克莱的设想,未来这个政党走上正轨,安西的作用不可或缺。 将咖啡喝完,三个人互相道别,克莱去找教书匠们,帕尔则回家安排印刷的事情,至于安西,他准备去拜访一些老友,毕竟发动老兵,仅靠他一个人可做不来。 霍尔斯特上尉 慕尼黑城西,一栋古朴的三层建筑前,安西站住脚,默默抬头仰望。 门前没有任何招牌,但是他知道,这是德意志陆军,在慕尼黑的后勤处。他曾经在这里工作过,虽然时间很短暂,但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那时候安西刚刚从士官学校毕业,在一线部队历练两个月后,就进入后勤处,担任补给科的士官。 当时战争还没有开始,不过已经有了一些苗头,安西的工作很繁重,但是他很开心。 男人都是从男孩蜕变而来,而大部分男孩的梦想,都是和大炮战舰有关。 作为后勤处的士官,安西不仅要和各种报表打交道,更是要和枪支大炮为伍,对于一名大男孩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了。 不仅是工作内容,他的同事们也非常不错,特别是他的主管上级,维纳尔中尉,对安西的性格影响很大。 在安西的记忆中,维纳尔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他总是可以把严肃的事情,用轻松诙谐的方式表达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他,也拥戴他,毕竟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维纳尔都堪称是他们的楷模。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死在了战争中。 索姆河战役,那是一段安西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在那里,他亲眼看着英国人的钢铁巨兽,一种被称之为“坦克”的怪物出现在战场。德军装备的重机枪根本无法击穿这种钢铁怪兽的铠甲,士兵们面色惊恐地眼睁睁看着它们轰隆隆驶来,碾碎了铁丝网,跨过了战壕,一往无前,无可匹敌。 在那里,他也见识到什么叫做死亡和绝望。 医生们看着无边无际的伤员,而不知所措,一个师调过来,然后仅仅一天,就伤亡过半,他曾踏上战场,在那里,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一段相距两百米的战壕,他不是踩着泥土走过去,而是踩着尸体…… 也是在那里,他最敬爱的上级,维纳尔中尉牺牲了,那是一个阴雨天,他刚刚赶回驻地,就听闻了噩耗。 一枚法军的炮弹,鬼使神差的命中了他们在前线的隐蔽补给点,弹药发生殉爆,维纳尔中尉正好处于爆炸的核心区。 维纳尔中尉牺牲的很惨烈,他的身体被爆炸吞没,以至于事后,战友们都无法将其拼凑完整。 但是他走的很安详,或许这也是他一直寻求的“解脱”。战争让人崩溃,安西清楚的记得,这个幽默的乐天派中尉,在阵亡前,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西不由得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当初与他一起来这里报到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他们的生命被名为“战争”的怪兽吞噬,尽管他们是那样年轻,那样开朗,那样的热爱生活。 深吸一口气,安西迈步向前走去,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克莱这个年轻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成功创立了一个名为“工农联合党”的政党,并招募到了一群成员。 虽然那是一群教书匠,除了动嘴皮子就再没什么用,但就像克莱说的,他们是“人”,他们具有很强的行动力,并且具有社会影响力。 而帕尔也证明了自己,作为慕尼黑的顶级富豪,他有很强的财力和人脉关系,特别在商界,只要他打个喷嚏,所有慕尼黑的酒馆都要跟着感冒。 所以现在,轮到他了,作为一名军官,哪怕是前“军官”,安西也必须做点儿什么。 推开门,光线瞬间变暗,一楼的布局还和当年一样,狭长的过道,两边是纷乱的办公区。 然而与当年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喧嚣,各种文件被凌乱的堆放着,桌面满是灰尘,显然很久不曾打扫过。 战争已经结束,拥有数百万人的德意志陆军,正在陆续瓦解,大部分机关都已经停止运转,这个陆军后勤处,自然也不免落寞。 “请问,您是……” 就在安西惆怅时,一个声音传来,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名年轻的军人,军衔是一名准尉,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 “哦,您好,我叫做安西.卡里诺夫,曾在这里工作过。” 安西习惯性的举起手,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身穿军装,于是摘下帽子,微微躬身行礼。 “您好,我叫帕里诺.拉克.卢格尔。” 年轻的准尉立刻敬礼,他很年轻,但不是小白,能在这个后勤处工作过的人,如今都是军官,看安西的样子,接近三十岁,军衔至少也是个中尉以上,比自己高得多。 军队正在大裁撤,很多人不得不脱掉军装,但他们骨子里依旧是军人,他们的鲜血,仍然火热。 “您好,卢格尔准尉,我想知道,现在这里谁在负责。” 安西微笑着,这个粗犷的汉子笑起来并不好看,甚至有点儿恐怖,但是准尉并没有介意,甚至微笑着回应道: “现在这里已经不再运转了,负责留守的,是霍尔斯特上尉。” “霍尔斯特……诺尼茨.霍尔斯特?” 听到这个名字,安西愣了一下,随后略微回忆,说出一个名字。 “是的,正是他,你们认识?” 看到安西念出了霍尔斯特上尉的全名,准尉也是一愣。 “呵呵,那个家伙现在是上尉了,我记得他刚来这里报到时,还是我带着他到处转呢。” 安西笑了,笑的很开心,他想起了那个小家伙,比自己晚几个月进入这里,当时的安西刚刚晋升上士,而霍尔斯特还是刚刚走出新兵营的二等兵。 那时候的安西,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下属,那是几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但是现在,除了霍尔斯特,其他人都不在了。 “带我去见见他吧,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安西摆摆手,准尉当即让开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径直上了二楼,在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外停了下来,准尉请安西稍等,随后敲敲门,先走了进去。 没多久,门开了,但是开门的不是准尉,而是一个和安西差不多年纪的军官。 这是一个很强壮的军官,身材比粗犷的安西还要高大,金色的整齐秀发,蓝宝石一样的瞳孔,笔挺的军装一尘不染,显得英俊挺拔。 “安西长官,天啊,你怎么来了。” 一见面,这位高大的上尉就将安西拥在怀里,不停拍打他的后背,显得极为热情。 “呵呵,我刚刚回到慕尼黑,于是就想来这里看看。 应该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安西也很高兴,他同样拍着霍尔斯特的后背,两个人都显得很激动。 “当然没有,快进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霍尔斯特拉着安西走入屋内,随后他们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年轻的准尉非常识趣,他缓步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说说吧,你这里现在怎么样,看上去变化不大。” 安西笑着说道,他了解霍尔斯特,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这一点从他的上尉军衔就能看出来。 与前线部队不同,后勤是非常难以晋升的,哪怕是战争时期。 前线很多上尉连长非常年轻,也许他们仅仅参军三年,就可能从一个下等兵走上那个位置,快一点儿的,甚至只需要两年,或者更短。 但后勤军官不同,许多后勤军官已经年近四十,但依然是个中尉,甚至少尉。 原因很简单,后勤很难拿到军功,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就是渎职,前线的官兵可不管你的难处,一旦他们需要的物资没有按时到达,那么各种咒骂就会顷刻间脱口而出,而上级也会给予后勤处罚,来安抚前线的军心。 哪怕并非是后勤的责任。 安西能够晋升到中尉,也是因为他曾短暂进入一线部队担任排长,因为作战英勇,还获得了铁十字勋章,于是升任了中尉副连长。 所以对于自己的后辈,能够拿到上尉军衔,安西表现的有点儿难以置信。 “这里已经被上面废弃了,如果不是因为许多事情需要安置处理,恐怕连我这个留守军官都不需要。 你知道的,战争结束了,我们战败了,虽然我认为这不是军人的责任,但是上面可不管。 老实说,我依旧觉得我们的军队是世界上最好的,战败是因为后院起火,而不是我们不够英勇。” 霍尔斯特表现的有些愤怒,作为德意志的军人,他认为自己的军队表现非常优异,无论单兵素质还是军官才干,绝对要比对面的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要强得多。 但他们还是失败了,委屈的求和,但是要知道,哪怕在停战日,他们的战壕也是挖在法国人的土地上,德意志的国土没有一丝一毫的沦陷,他们依旧占据优势。 这种失败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他们在别国的土地上打仗,怎么看都是进攻方,然后突然间,举起白旗,投降了。 看着霍尔斯特,安西也陷入沉默,德意志为什么会求和,为什么会投降,他很清楚,那个原因是什么。 电话 1918年11月,也就是差不多一年前,基尔港爆发了起义。 八万水兵宣布起义,效仿苏联,要求结束一战,建立苏维埃政权。 这是一次成功的起义,它让共产主义的星火,形成燎原之势,彻底在德意志的土地上燃烧,柏林,汉堡,慕尼黑……工人们开始觉醒,他们要求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利。 这也是一次失败的起义,它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德意志第二帝国陷入崩溃,威廉二世宣布退位,霍亨索伦王朝退出历史舞台,但是革命者却没有能够承接住德意志的旗帜,社会震荡不安,前线失去了后方,德国已经无力再战,只能宣布无条件投降。 对于水兵的诉求,安西能够理解,他们要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权利不能被贵族和资本家垄断,工人阶级有权得到他们该得到的。 但是陆军不这么看,他们在前线与敌人血战,但是水兵却在后方搞事情,将他们付出鲜血与汗水赢得的成果,轻易断送。 没有对错,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这也导致后来起义失败,工人阶级也在不断分化,甚至彼此对抗。 “或许未来会好一点儿的。” 安西拍了拍霍尔斯特的肩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无法更改,国家战败了,社会动荡不安,柏林的艾伯特政府自顾不暇,全国上下,都是一片混乱。 “说说吧,不必绕弯子,你来这里,肯定不是因为怀旧。” 霍尔斯特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安西一根,帮其点燃。 “我的确有事情,而且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我和朋友成立了一个政党,叫做工农联合党,目前正在发展中,势头还不错。 这个政党的宗旨,是希望团结一切德意志人,共同走出战争的阴霾,其中最主要的举措,就是安置退伍老兵。 你知道的,现在大部分老兵都显得无所适从,很多人更是无家可归,只能在大街上买醉,犹如乞丐。 无论对于国家,还是对于他们自己,这都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们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犹太人,来安置这些老兵,让他们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安西吸了一口烟,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说道。 “犹太人?” 霍尔斯特皱起眉头,但是随即舒展开,沉默片刻,又问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 “老兵的规模很大,我一个人做不来,所以希望你能帮忙,或者作为引荐,又或者干脆代表官方发布倡议。” 安西耸了耸肩膀,他这次只是来试探的,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不过作为陆军后勤处,一份名单,或者借用一个官方身份,增加可信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个事情我需要上报,你知道的,虽然我这里已经停止运转,但依旧是军方的机构,有些事情,我无法做主。” 霍尔斯特略微坐正了一些,他表现出一个德意志军人的严谨,并没有答应任何事,也没有拒绝任何事。 “不着急,事情目前正在计划和实施中,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 安西点点头,霍尔斯特的回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换成自己,恐怕也会说同样的话。 两个人算是多年老友,他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回忆往昔的美好,也追忆曾经的苦涩。 以至于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沉,金色的光芒从窗外挥洒下来,他们才作罢。 “我送送你吧。” 霍尔斯特站起身,将安西送出门,一直陪他到门口,不断挥手,直到这个粗犷的汉子消失在街角,他才将手放下。 同时,笑容也从他的脸上褪去,转而变得阴沉。 “卢格尔准尉,将门锁上,另外我有些事情需要办,我的办公室,不要打扰。” 霍尔斯特刚刚走回来,就对着年轻的准尉说道。 “哦,这个……好的。” 作为军人,他没有询问原因,而是遵从命令。 何况看霍尔斯特的神情,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也不方便开口询问。 回到办公室,霍尔斯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他手臂拄着桌面,两只手托着下巴,似乎陷入思考。 没多久,他便轻轻转头,将视线落在一旁的电话上,犹豫片刻,便伸手拿起。 “给我接陆军政治处,赛尔斯少校……” 陆军政治处,一个军方新成立的机构,毕竟德意志的军队从来不参与政治,他们如同机器,只遵从于命令和国家的意志。 但是现在不同了,社会上思潮翻涌,各种政治派别此起彼伏,根据与艾伯特政府签署的协议,军队将保持独立性,这就需要军队不受社会思潮影响,不接受任何政治派别挟制。 不论是左的,还是右的。 但是有一个派别除外,那就是斯巴达派系,他们太善于煽动了,陆军必须防止哗变。 基尔港水兵起义被军方视为耻辱,所以他们成立了政治处,表面上是防止政治势力对军队的渗透,但实际上,是为了打击斯巴达派系。 不论是军队里,还是军队外的。 赛尔斯少校负责南德意志地区,他的办公室就在慕尼黑,在风暴的中心。 不过今天他的心情很好,还在上小学的女儿,在刚刚结束的测验中获得了全班第一名,这让他感到骄傲,毕竟作为一名少校,子女的成绩如果不够优异,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情。 反之,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铃铃铃…… 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赛尔斯瞥了一眼,随后轻轻接起,用南德意志独特的口音说道:“这里是陆军政治处,我是赛尔斯。” “您好,赛尔斯少校,我是原陆军慕尼黑陆军后勤处留守负责人,霍尔斯特,现在有重要的事件向您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而赛尔斯听到“霍尔斯特”的名字,略微一愣,随后才想起来,是那个卖相非常不错的上尉。 对于霍尔斯特,赛尔斯是有印象的,那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军人,他的外形阳光,伟岸,如果制作军队宣传册,他的形象,绝对是上佳之选。 但是这个人的内心,却并不是那么阳光和正面,他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后勤军官,直至战争结束,都还只是一名少尉。 转机出现在战争结束后,他通过不断举报“军队中的共产主义者”而立功,基尔港水兵起义让陆军显得很紧张,他们必须避免类似的事件在陆军中出现,所以一切支持,甚至“同情”水兵和共产主义者的官兵,都会被从陆军中清除,而举报者,自然也会受到嘉奖。 于是靠着一路出卖战友,霍尔斯特拿到了上尉军衔,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阳光帅气的家伙,竟然会是一个告密小人。 所以对于霍尔斯特,赛尔斯并不喜欢,哪怕作为政治处的负责人,也需要情报来源。 毕竟作为军人,赛尔斯还是对这种靠出卖战友而获利的小人,有本能的排斥。 因为这无异于在战场上,向战友的后背打黑枪。 “霍尔斯特上尉,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赛尔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而电话那边,显然也是听出了不善的语气,于是略微沉默,但还是开口了。 “是这样的,今天有一位前慕尼黑陆军后勤处的军官来访,他叫做安西.卡里诺夫,在脱离军队前,是一名中尉。 这个安西曾经是我的上级,一起在陆军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是他在战争后期,前调往基尔港,并纳入了海军。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不想他今天竟会突然到访,这个实在是意外。” 霍尔斯特很聪明,他一边介绍安西的情况,一边让自己撇清关系,以免受到牵连。 “基尔港?” 赛尔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地方,对于现在的陆军犹如“禁忌之地”,即便是赛尔斯,也不得不紧张和重视起来。 政治处的主要任务,就是避免基尔港的“悲剧”重演,所以当听说,一名基尔港水兵中尉,到访了原陆军后勤处,赛尔斯的反应,自然会如此。 “他来干什么?” 赛尔斯有些急切的问道,虽然基尔港起义已经失败,那些水兵要么死去,要么被剥夺了军籍下狱,但依然有很多,分布在德意志各处。 毕竟他们有广泛的支持者,德共已经成立,为了政权稳定,艾伯特政府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摆出一副“中立”的样子。 现在德国政党林立,左派和右派各有个的基础盘和信众,他们彼此钳制,柏林并不想主动刺激任何一方,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军方也不好对那些水兵采取什么行动,没有政府支持,他们这样做,会落下骂名,甚至引来抗议和抵制。 不过陆军政治处,对于这些人还是很关注的,特别是这一次,一名水兵中尉,竟然主动接触陆军机构。 这是要干什么? “是这样的,安西表示他成立了一个政党,公开的旗号是团结德意志人,摆脱战争影响,重塑经济和社会。 但举措则是,安置退伍老兵……” 霍尔斯特将他和安西所有交流的内容全部上报,包括每一个细节,足足讲了近十分钟,才算停下。 “工农联合党……” 赛尔斯嘀咕了一句,随后便是陷入沉默,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悲催的卢德诺夫 “好的,感谢您的致电,事情我都清楚了,接下来会做出相应安排。” 放下电话,赛尔斯揉了揉额头,霍尔斯特这个人他不喜欢,但是他报告的事情,却不得不引起重视。 手指不停的敲击桌面,赛尔斯感觉压力有点儿大,这个事情的处理很难办,至少仅仅凭借霍尔斯特的一己之词,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还是缺少情报啊。” 赛尔斯叹了一口气,这个党派的动作需要引起重视,他们目的不明,是左倾还是右倾先不谈,就说他们的行为,安置老兵?这个举动就很可疑。 军人永远都是军人,作为陆军的政治处,他们首要的任务就是防止渗透,任何政党对军队的渗透。 而安置老兵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这些人都曾在军队服役,他们的现在,就可能是现役军人的未来,明里暗里都会对军队产生影响。 这等于是公开诱惑官兵,让他们成为这个政党的爪牙和棋子,对于军队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何况那个安西,还是基尔港的水兵,这让赛尔斯非常不安。 但老兵安置,同样让军队头疼,他们没有能力安置那些退伍老兵,他们的现状很凄惨,战争让许多东西发生了改变,他们中至少有半数,流落在德意志街头,无家可归。 指望现在的政府?别开玩笑了,现在柏林已经焦头烂额,左派骂他们“反动”,右派也对他们进行声讨。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对于军队来说也是好事,毕竟这种局面会让军人失去信心,部队士气低落,也让上面那些将军寝食难安。 所以对于赛尔斯,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出手遏制或者放任其发展,都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情。 军队不在乎一个政党是左还是右,军队只在乎那个政党对军队是有利还是有弊。 思索了好半天,赛尔斯拿起一个小本子,将刚才的电话内容和自己的意见做了简要记录,随后拿起电话接通了一个号码。 “卢德诺夫少尉,我需要你过来一趟。” 简单说了一句,赛尔斯就将电话放下,他单手托着下巴,面色严肃,手指在不停敲击办公桌。 没多久,传来了敲门声,在得到赛尔斯的允许后,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这是一名看上去很普通的年轻人,略显棕色的秀发,脸色有些苍白,五官不是很精致,但也挑不出问题,后背略显佝偻,似乎受过伤。 “卢德诺夫少尉,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你去关注一个政党,名字叫做“工人与农民联合党”,打入其内部,随时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我。” 赛尔斯手写了一个命令,然后交到这个名叫卢德诺夫的年轻人手上,这让年轻人有些错愕。 作为陆军政治部的一名下级军官,卢德诺夫并没有过间谍的经历,他只是一名普通军人,从一名二等兵做起,在一线辗转过许多战场,在被一枚流弹击中后,被送进野战医院,几乎同时,传来战争结束的消息。 等到伤愈归队,他并没有被裁撤或者回到原部队,而是来到慕尼黑,进入了赛尔斯少校的队伍。 拿着命令书,卢德诺夫显得有些紧张,他知道这是命令,必须遵从,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这是你来政治部的第一个任务,不用害怕,你的任务仅仅是监视,以一个退伍兵的身份。” 听到这句话,卢德诺夫如遭雷击,他赶忙打开手里的那张纸,发现那并不是一张“命令书”,而是《退伍通知书》。 “少校,这个……” 卢德诺夫颤抖着说道,他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这位少校要将自己扫地出门。 “不要紧张,你要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军队会裁撤掉大部分人,其实你早就在名单上,是我一直压着。 然而现在是一个好机会,你不再是服役的军人,但是你依旧可以为军队服务,政治部是有权限的雇佣编外人员的,你很幸运,正好属于合适的人选。 你的工资,我们会按照少尉继续支付,但是这身军装就不能再穿了,你的任务是绝密,只对我负责,你可以用书信的方式直接报告给我,而我的命令,也会以书信的方式下发给你。” 赛尔斯站起身,拍了拍这位依旧在颤抖的少尉肩膀,微笑着做出鼓励。 “可是少校先生,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卢德诺夫依旧感到不安,他入伍六年,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都在部队度过,而之前他只是一名普通工人的儿子,没有文化,也没有资本。 让他离开军队,对他而言,就仿佛天塌了下来,他没有技术,没有资金,更没有人脉,未来一片模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放心吧,你只需要打入那个政党内部,进行监视。 据我所知,那个政党刚刚成立,无论宗旨还是组织架构,都不是很清晰。 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加入进去,时刻保持警惕,尽可能的进入核心层,然后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在赛尔斯看来,这不是一个困难的任务,毕竟政党,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成立和起步的政党,他们没有一个严谨的架构,更不可能设立反间谍的“防火墙”,他们只会拼命吸纳和讨好任何愿意加入的人,所谓“有心算无心”,在这个时候加入,只要不是表现的太差,至少也能在短期内混到中层。 虽然赛尔斯表现的很轻松,可卢德诺夫依旧紧张,他握着手里的“退伍通知书”,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让他去做间谍,这本身就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他没做过这类工作,他只是一个士兵,一个吹着哨子,带着部下冲锋的军人。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逆转,《退伍通知书》已经签署,虽然还没有去办理手续,但这已经说明了赛尔斯的态度。 带着沉重的心情,卢德诺夫只能颤抖着举起手,对着赛尔斯敬了一个军礼,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敬礼了,他的眼睛开始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赛尔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举起手,同样敬了一个军礼,对于这个少尉,他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欣赏,毕竟这里是政治处,不是战壕。 至今赛尔斯还记得卢德诺夫是怎么来的,当初巴伐利亚成立共和国,随后被自由兵团攻陷,当新的自治政府成立后,陆军上层决定在这里设立政治处,监控该区域的政治倾向和杜绝任何党派对军队的渗透。 赛尔斯被任命为南德意志地区的负责人,监控包括巴伐利亚在内的南德意志地区,毕竟他是慕尼黑人,对情况比较了解,心思缜密懂得权衡利弊,做事还有条理,懂得进退,自然是上佳人选。 而赛尔斯本人也非常愿意,毕竟他的家庭在慕尼黑,这让他可以与家人团聚。 然而当他到任,却发现手下只有小猫两三只,这点儿人手连处理慕尼黑当地事务都不够,更别谈庞大的南德意志地区了。 于是他打了报告,要求增加人手,陆军当时正在忙着裁撤,安抚基层官兵,于是随便给他打包一些人过来,根本没怎么经过筛选。 所以赛尔斯只能自己做筛选,很遗憾,卢德诺夫属于被淘汰的那批人,上面已经下令,让他做精简,所以卢德诺夫出局,早就板上钉钉。 正好霍尔斯特打来电话,于是赛尔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废物利用”,让卢德诺夫打入那个政党内部,成为“线民”。 至于他的薪水,这个可以从机构费用里面出,上面已经批准了“情报费”,当然,这笔费用会隐藏在其他开销里。 最关键的,在赛尔斯看来,这个任务没有任何难度,甚至是条狗,也能轻松完成。 卢德诺夫即便再没用,也是两个鼻孔喘气的“人”,工作内容几乎就是充当“传声筒”,他只需要把对方的动向做一个反馈,分析和处置,根本用不着他费心。 所以在赛尔斯眼里,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可惜卢德诺夫不这么认为,他非常沮丧,以至于是含着泪花离开这位少校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早已泣不成声。 其他的同事看过来,没有人说话,大家在一起共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卢德诺夫不适合这份工作,他被淘汰,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作为军人,卢德诺夫是合格的,他勇往直前,懂得牺牲,懂得奉献。 但是在政治处,他这样的人是不合适的,他太单纯了,单纯的像个“傻子”,政治处很多事情是无法拿到明面上的,这里的工作,不是顶着敌人的枪炮冲锋,而是和敌人“打成一片”。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卢德诺夫离开了,同事们尽可能的给予他体面,没有说什么,而是纷纷敬礼回应。 这个举动,让卢德诺夫更加不舍,但是没有办法,他的军装必须脱下,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个军人,只是一个“老兵”。 来到街上,卢德诺夫最后看向身后的办公楼,这栋三层小楼是他在军队的最后一站,他想把这里烙印在脑海里。 “好在,我还可以继续为军队效力。” 最后看了一眼小楼,卢德诺夫转过身,他决定为自己打气,他虽然脱下了军装,但他依旧是个军人,可以继续为军队做出贡献。 但是很快,他就联想到另一个问题,他的任务是打入那个叫做“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的内部,但现在的关键是,这个政党在哪里? 一时间,他迷茫了。 责任问题 帕尔家的晚餐,人很多,但是气氛却显得很压抑。 克莱正在嚼着香肠,老实说,他对这种食物并不喜欢,硬邦邦的,味道还有些重,但是他此刻却仿佛没有感觉,哪怕是嚼蜡,他也咽得下去。 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嘴上。 “好了,还是说说宣发传单的事情吧。” 帕尔开口打破了寂静,拿着餐巾擦擦嘴,他把视线投向克莱。 “效果不理想……好吧,可以称之为是一场灾难。 我们分发了上万份传单,但是没有得到一个人的支持,士气有些低落,甚至传来不满的声音。 教书匠们认为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觉得既然政党已经获得批准,就应该向当局施压,重新建立教育体系,恢复教育者的工作。 这一点可以理解,他们已经断粮很多日子了,急需薪水继续工作。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是我们理想中的社会状况中,小小的组成部分。” 克莱开始说着,他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来说明情况,不过他的紧张依旧被留意到,毕竟这是一次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 好不容易劝说那些无所事事的教书匠出来活动活动,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慕尼黑的广场和工厂分发传单,一部分前往农村,给田间地头的农民和小农场主做宣传。 但是效果很不理想,他们对教育根本就不感兴趣,更别提克莱创立的政党。 虽然是一次尝试,而且有一半还是给那些教书匠看的,但是失败了,失败的非常彻底和干脆。 这不仅浪费了教书匠们的热情,也让他们对党派产生了怀疑,最关键的,帕尔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 对于金主来说,他们最看重结果,克莱的“曲线救国”飞得太远了,不仅没有能够安抚那些迫切需要收入的教书匠,反而还打击了他们的信心。 这会让人怀疑他的能力,他的主张和他的一切,是的,就是怀疑,以至于克莱感到不安,毕竟帕尔损失了钱,效果还是负数的。 “都在意料之内,这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安西放下刀叉,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经过多日接触,他的“粗鄙”已经完全暴露,但是帕尔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于是他也干脆不装了。 “是的,都在意料之内,你不用介意,我们刚刚采取行动,大家都没有经验,失败在所难免。” 帕尔点点头,他知道现在面前的年轻人需要鼓励,而不是继续打击他,否则他的意志消沉下去,会让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流水。 何况那点儿损失,帕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印刷传单用不了几个钱,即便是一万份,加上设计费,也不过才八百马克而已。 “好吧,我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不过我们必须讨论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教书匠们的热情很有限,支撑不了他们多久,我们必须取得一些成绩,来巩固他们的信心。 另外对于方针,我觉得没必要修改,我依然坚持,吸纳犹太资本家,对老兵群体进行安置。 这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我们需要形成一个团体,一个内部坚固的团体。 至于方法,我认为依旧需要加大宣传,传单如果不行,那么我们就演讲,组织集会,让他们能够理解我们的主张,对他们是有利的。” 克莱说完,略微紧张的看着帕尔,毕竟这个金主如果不同意,那么万事休矣。 最关键的,克莱需要这份“工作”,他需要钱,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慕尼黑生活下去。 甚至是生存下去。 至于回柏林,那是一个他最不愿意的选择,毕竟自己和那位“父亲”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这具身体已经更换了主人,让他当面喊一个陌生人“爸爸”,他实在做不到。 要知道作为一个坚定的理科男,他和自己亲爹都是矛盾重重,上一次春节回家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三年?五年? 而他最后一次和自己父亲说话,也是最后在家的那个春节,他拥有自己的世界了,两个世界观几乎完全对立的人,是聊不到一起去的。 所以他不想再叫了,哪怕是用德语,这是他留在慕尼黑的最主要原因,他在逃避,逃避这具身体的过往。 “是的,我们的确应该向前看,现在批准已经拿到了,我们可以举行公开活动,不过问题依旧是原来的那些,我们缺乏经验,而且没有广泛的支持。 我们需要增加成员,不管是哪种方式,教书匠们的诉求很简单,但他们的诉求不是我们主要的解决方向。 作为一个政党,我们的目标依旧是社会性的,而不是集中在某一个领域,我们的目标是进入议会,进入政府,对巴伐利亚社会进行影响。 所以我认为,不能再走弯路了,我们要把党员成分变得复杂一点儿,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领域的束缚。 而我们的宗旨,或者说政党的诉求,必须要简化,充满诱惑力和煽动性,只有这样才能吸引人加入,扩大我们的影响力,从而达到进入地方议会和影响当局的目的。” 帕尔淡淡说着,他的修养很好,并没有因为克莱的失败而盲目指责,他清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经营一个政党,他们都没有经验,这点儿“学费”,是必然要交的。 “有一点我很赞成,我们缺乏经验,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经营一个政党,或许我们可以去学习,学习那些成熟政党的做法。” 安西点点头,这个粗鄙的汉子并非没有思想,在他看来,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都是小白,必须快速加强和武装自己,才能在这个领域内待下去,甚至有所发展。 “好吧,但是我们能去哪里学习?不可能有政党的核心层会接纳我们。” 克莱知道,帕尔的意思是这次失败的责任不追究了,这让他如释重负,但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的确,成熟的党派肯定不行,他们的架构已经完整,也不可能给另一个党派学习的机会。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多参加一些集会,甚至茶话会也可以,学习一些新兴党派的做法,要知道很多新兴党派,其实都是由老党派成员组建的,毕竟在政治这个海洋中徜徉的越久,野心也就会越膨胀。” 帕尔是个有见识的人,他接触过太多政客了,对于他们的一些行为了若指掌。 克莱创造了一个奇迹,他这么年轻,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竟然就敢建立一个政党,进入到政治这个漩涡当中。 要知道大部分新兴党派,都是由一些“老江湖”创立的,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或是受到打压,或是理念及利益冲突,于是离开了原来的政党,依靠自己的人脉和名望,自立门户。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首当其冲,就是利益。 以前他们作为成员,只能吃一些残羹冷炙,政党其实是盈利的,他们有自己的金主,或是那些大资本,或是普通民众,总之每一个政党,都非常重视“财政”,甚至有不少人,干脆就是在借机敛财,说漂亮话,干漂亮事,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也是现在社会上党派林立,但是依然混乱的原因之一,民众不知道哪个党派,是真正做事的,因为往往同一个主张,会有许多党派去宣扬,但是哪个会践行,完全没准。 甚至没有一个党派践行这些主张,大家都是在动嘴皮子。 “好吧,看来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学习的阶段,所以我觉得,可以组织一次茶话会,先安抚教书匠们的情绪。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多组织一些茶话会,费用我们来出,他们只管拉人头就行,我们需要增加人手,为将来的行动做准备。 而我们三个,则需要更多去参加其他政党的集会,去学习一下他们的经验,至少知道他们是怎么拉人头的,怎么调动人们情绪的,这一点很重要,就像帕尔说的,我们缺乏经验,也缺乏打动人心的方式。” 克莱说完话,把视线投向帕尔,这个计划需要金主支持,特别是针对那些教书匠的。 人是自己忽悠来的,这让他顺利拿到政府的承认和许可,所以克莱认为这些教书匠是有价值的,现在的挫折,只是没有把他们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一次冒失的举动,让这些教书匠们受到了打击,现在需要安抚,需要他们恢复对自己的信心,这需要金钱的帮忙,也就是“金主”的应允。 “恢复士气是必要的,我可以支付开销,不过必须有一个度。 茶话会每周可以举行一次,每次我可以提供一百马克的支持,当然,在不超过预算的情况下,你可以尽可能多的召集参与人数。 至于参加其他政党的集会,请两位理解,我在慕尼黑有些特殊,很多集会,是不方便露面的。” 帕尔略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他对帕尔始终是支持的,这个年轻人有能量,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给他提供纠错机会,也是在给自己机会。 “好的,我会提供一个完整的计划书,大概在明天晚饭前,就能拿出来,我们可以吃过晚饭后,进行一番探讨和完善。” 克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要这位大财主支持,那么事情就能搞下去。 “可以,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意见。” 帕尔和安西都点点头,克莱的行动力很强,这一点他们都是认可的,既然有计划书,那么就有探讨的价值。 “那今天就这样吧,哪个……可以给我打包一份熏肉和香肠么?” 辛迪这个姑娘还在家里,克莱吃饱喝足了,但是不能让她饿肚子,所以克莱决定,给那个可怜的姑娘,带一些吃的。 不过这个举动让帕尔揉了揉额头,他对帕尔的行动力感到满意,但是这个年轻人的某些方面…… “他已经不止自己蹭吃蹭喝了。” 叹了一口气,帕尔有些无奈,但是面对女仆询问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作为慕尼黑首屈一指的富豪,他不差一份熏肉和香肠。 来自波兰的演讲天才 “我们这样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坐在咖啡馆里,安西感觉浑身不舒服,他是一名军人,与其在这里喝咖啡,还不如喝酒来的痛快。 “不,至少我们听到了一些人的说辞,这可以让我们把握民众的情绪和动向,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克莱淡然的喝了一口咖啡,口感有些苦,但味道很醇厚。 这是他们今天到访的第三家咖啡馆了,事实上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到处乱逛。 随着气温降低,街头的演讲者开始变得稀少,除了天气原因外,他们或许也感觉到了气馁。 广场上已经乱哄哄一片,流浪汉们喝多了以后,总是会醉醺醺的捣乱。 他们散发着恶臭,长时间不洗澡让他们拥有了屏蔽他人的“生化武器”,他们会随时打嗝,随时放屁,甚至当着陌生人的面,解开腰带对着柱子或雕像“洒点水”。 那些演讲者也会成为攻击对象,这些醉汉会毫不犹豫的出声谩骂,那不是辩论,就是单纯的咒骂,污言秽语从肮脏的嘴巴里喷涌而出,如果对方还嘴,他们就一拥而上,用拳打脚踢来作为回应。 这让街头演讲者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气馁,这些演讲者中,不乏有见地的人士,他们看到了国家的屈辱,人民的苦难,他们绞尽脑汁思索出救国之策,但是当他们走上街头,想要唤醒人们时,却发现这些人早已麻木。 克莱对于这些街头演讲者,一直是报以尊敬的,他们绝大部分没有从演讲中获得收入,毕竟他们不属于任何党派,他们没有基础的受众,只是单纯的忧国忧民。 当然,其中也有滥竽充数之辈,他们只是单纯的借着演讲来发泄,比如夫妻矛盾,父子矛盾,对上级的不满等等。 总之,街头政治在慕尼黑已经完全变了味儿,大部分缺乏组织,毫无章法可言。 所以克莱放弃了在街头“学习”的机会,转战咖啡馆和酒馆,按照克莱的说法,这里有很多能人志士,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事实上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克莱已经掌握了一些沟通技巧,幽默和含蓄是必不可少的,起码这样,会让其他人对你感兴趣,并赢得尊重。 老实说,掌握沟通技巧,这对于一个理科男来说是全新的领域,克莱有一个小本子,他会留意所有值得学习的对象,留意他们的说话方式,交流方式,甚至肢体动作。 “喂,再这样我就要成一台移动咖啡机了。 与其坐在这里,还不如拉着那些教书匠去发传单,至少还能活动活动,让我感觉自己在做事情。” 安西已经忍无可忍了,他的脾气就是直来直去,他不想去观察别人怎么做,他只在乎自己怎么做。 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他感觉自己的肠胃都在经受苦难,甚至怀念起那些一直瞧不上的教书匠,宁愿拉着他们去街头发传单,也比坐在这里灌肚子强。 “教书匠们目前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自由发展,定期通过茶会来汇报工作。” 停下手中的笔,克莱揉了揉额头,劝说那些教书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整整费了三个钟头的口水,才让那些人接受了“自由发展”的指示。 自从上次灾难般的失败以后,这些教书匠就开始心态浮躁起来,克莱不得不尽力安抚,但是效果如何,还是未知数。 心态受到影响,克莱也不准备再继续喝咖啡了,刚要叫上安西离开,咖啡厅的门铃,清脆的响起。 转过头,克莱不觉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带从容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前些日子,就是这个人在与希特勒的唇枪舌剑中胜出。 “看来我们的运气来了。” 看着那个人坐下,与服务生交谈几句后,便优雅的摘掉帽子,克莱赶忙起身,向着对方走去。 斯拉克今天心情很好,他收到妻子的来信,她说自己已经从布雷斯劳动身,在圣诞前,可以带着孩子与自己在慕尼黑团聚。 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个消息更高兴的了。西里西亚起义,让布雷斯劳时局动荡,德意志人和波兰人相互敌视,加上波苏战争的影响,让他和家人决定,前往德意志的其他地方生活。 之所以选择慕尼黑,主要因为这里是自由邦,相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的包容,最关键的,作为南德意志地区,对波兰独立与否,当地人并不关心。 斯拉克不是德意志人,而是一名波兰人,但他从小接受德意志的教育,甚至连波兰语都不会说,所以在他的心中,更倾向德意志一点儿。 而他的妻子,更是一名血统纯正的德意志人,这坚定了他前往德意志其他地区定居的心思,而非刚刚独立的波兰共和国。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报纸,斯拉克正准备摊开阅读,却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坐到了自己对面。 “您好。” 没有多想,斯拉克礼貌的问好,年轻人则是同样回应,但是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 “有什么事情么?先生。” 斯拉克感到奇怪,他来到慕尼黑时间不长,这里没几个熟人,对方的举动,让他心中有了一丝不安。 西里西亚起义,点燃了波兰人寻求独立的火焰,他们的主张得到英法等国支持,毕竟协约国乐于看到德国后院起火,何况这个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明着点上一把。 波兰正处于混乱,刚刚复国的波兰野心空前膨胀,他们正在四处扩张,向东,他们在和苏联人战斗,战线已经推到了基辅。 向西,他们和德意志也在爆发冲突,按照波兰人的想法,他们必须恢复祖上的荣光,这不免和周边国家产生冲突。 不过相比东线,西线姑且还算“和平”,波兰人虽然不断向西扩张,但是作为战败方,德国无法用武力继续镇压,于是双方一直在拉扯,虽然暴力行为不可避免,但是几乎排除了战争可能。 但即便如此,斯拉克还是决定离开,虽然德意志其他地方也存在不稳定因素,但是哪里都比布雷斯劳要安全。 作为德意志第六大城市,布雷斯劳的地位非常敏感,这里的德意志人占人口比例最多,但是这片土地,却又是波兰人难以割舍的。 所以布雷斯劳的时局极为混乱,原本和平相处的德意志人和波兰人开始互相敌视,暴力事件层出不穷,英国人和法国人在看笑话,但是无论柏林还是华沙,都对这一事态发展无能为力。 来到慕尼黑后,斯拉克发现这里虽然商业萧条,虽然人民迷茫,但是却足够安全。 是的,在他看来,满地酒鬼的慕尼黑,已经是安全的地方了,可见布雷斯劳的情况有多糟糕。 所以从那个混乱之地出来,对于陌生人,斯拉克有一种本能的警惕。 “您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克莱.霍夫曼,您可以称呼我为克莱。 是这样的,前几日我有幸见到您与一位先生的辩论,我对您的口才十分倾慕,所以希望,能够向您讨教,如何来与人沟通。” 克莱依旧是自己一贯的方式,说话直来直去。 “您是说,希望我能对你进行口才方面的训练?” 斯拉克感到震惊,他回忆起前几天与人在餐馆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因为这件事,就找自己来指导训练。 “哦,是的,可以这么理解。” 克莱喜笑颜开,这位可是大神,毕竟能够在争论中,压制住那个小胡子的人,口才方面,绝对是万里挑一。 “好吧,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斯拉克没有立刻同意,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想太过深入的接触。 他是波兰人,在德意志地区,不得不低调行事,现在时局混乱,各种风潮此起彼伏,在这里,在慕尼黑,他是少数派中的少数派。 而在政治风潮中,最倒霉的永远是少数派,比实力,他们最弱,比人数,他们最少,哪怕是投票,他们的主张都难以实现。 所以斯拉克必须小心谨慎,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那个,还没请教……” “你可以称呼我为斯拉克先生。” “好的,斯拉克先生,请问您能否留下一个地址,改日我会去拜访。” 克莱见对方不冷不热的样子,一颗刚刚燃起的心,瞬间又冷了下去。 不过作为一个东方人,他知道“三顾茅庐”的典故,有才的人,也是有脾气的,他需要向别人学习和讨教,所以姿态要摆的低一些。 “这样吧,你留下地址,如果我觉得有时间,可以主动去找你。” 警惕心让斯拉克没有留下名片或其他信息,毕竟他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不是一个鱼饵,背后会不会有某个极端的德意志组织。 在磨刀霍霍。 毕竟这样的组织,在布雷斯劳,干出过很多血腥的事情。 他的家人即将到达,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在做出任何一个决定前,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克莱不知道这些,既然对方态度坚决,他只能拿出小本子,写下自己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撕下来,交给对方。 又试探了两次,发现对方没有和自己继续交谈的欲望,克莱识趣的离开了。 但是在心里,他已经认定了对方,毕竟按照东方人的逻辑,越是这种“冷漠”的人,越有可能有真才实学。 而实际情况却和克莱的脑补完全不挨边,这位“高深”的中年男人,拒绝他的原因,仅仅因为“恐惧”而已。 希望世界和平 圣诞节,即便是萧条的慕尼黑,也渐渐染上一丝节日的神采。 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林立街头,人们希望节日能够带来好运,驱散战败带来的阴霾,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总要有些希望。 帕尔的家,也热闹起来,他召开了一次盛大的舞会,慕尼黑的名流齐聚,犹太富豪的庞大人脉露出冰山一角,这让克莱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想到,一直看上去和蔼的帕尔,竟然会有如此号召力,看看今天来参加舞会的人,非富即贵,不乏慕尼黑当地的知名人物。 政府的官员,商界的领袖,甚至还有两名军方的少校,这让克莱十分紧张,他不善于这种场合。 乐队的演奏,伴随着宾客们的笑声,看着在各路大佬中游刃有余的帕尔,克莱不免有点儿尴尬。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不排斥这种场合,毕竟老霍夫曼是一名外交官,早就习惯了这种纷扰的社交场。 而作为他的独子,自然也经常出席各种舞会和酒会,上流人士的声色犬马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任何的不适。 然而现在不同了,身体还是那具身体,但是灵魂已经置换,作为一个理科男,他更习惯于和各种图纸,各种设备,各种数据打交道,这种花花世界,实在让他有点儿难以招架。 不过好在,感觉不自在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安西一个人躲在角落,手里的红酒喝着非常不习惯,他更喜欢味道重一些的酒,比如朗姆酒或威士忌,只有那种烈酒喝起来才够劲,而不是这些红酒,喝起来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 “有点儿不习惯?” 克莱凑了过来,他背靠墙壁,小声的说着,看着上流人士在侃侃而谈,轻轻摇了摇头。 “的确不习惯,老实说,我开始怀念那些教书匠了。” 安西抖了抖肩膀,仿佛背后有虱子,于是扭来扭去,转头看了看克莱,于是和他肩并肩,一起靠在墙上,这让他感觉好了一点儿。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他们打成一片,上一次的茶话会,我觉得你与他们聊得很开心。” 克莱喝了一口酒,他记得上一次茶话会,安西破天荒的要求参加,而且在和那些教书匠的交谈中,显得十分开朗,甚至会后,还拉着几个志同道合的,一头杀向酒馆。 “咳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以前我看问题太片面了,这些家伙,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安西咳嗽两声,脸色微红,显得有点儿尴尬、 以前他对教书匠的评价非常低,但是经过接触,他发现其中几个家伙,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现在太闲了,跟着克莱周旋于慕尼黑的咖啡厅和酒馆,让他有种颓废感,所以即便是教书匠,他也不在乎了。 毕竟他现在需要与人交流,去探讨问题,交换意见,而不是在酒精与咖啡中迷失。 “是啊,每个人都有优点,我们应该善于发现别人的闪光之处。” 克莱点点头,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老教授,而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圣诞快乐,哥哥,克莱先生。” 就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打发时间的时候,一位身穿礼服的漂亮女士,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天的辛迪精心打扮了一番,做了头发,涂了粉底,珍珠项链衬托起她纤细的颈部,精致的妆容让她增添了些许妩媚,一席蓝色长裙更是让她有了一丝雍容华美,眼前的美人,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护士,更像一个上流家庭的大家闺秀。 宛若绽放的蓝色玫瑰。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安西和克莱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他们相视一笑,随后愉快的交谈起来。 德意志人不喜欢太过繁琐的东西,他们可以把事情做的很精细,但性格却十分豪迈,比如这场舞会,他们就不会留出太多闲聊的时间。 随着时间流逝,乐手们经过短暂的休息,便把舞会推入高潮。 中央的舞池空出来,莫扎特的《d大调小步圆舞曲》奏响,这就像是一封邀请函,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要不要赏光共舞一曲,亲爱的克莱先生。” 辛迪微微躬身,轻轻拉起裙摆,德意志人一直遵循“男女平等”,传说中世纪的时候,夫妻离婚都是拿着木棒互殴,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所以舞会上女性邀请男性跳舞,并不是一件“没羞没臊”的事情,反而十分平常。 “非常荣幸,辛迪女士。” 克莱微笑着应允,他牵着辛迪的手,一起走向舞池,搂着他纤细的腰身,挪动舞步。 这是一种本能,毕竟身体的原主人是接受的贵族教育,老霍夫曼是个有钱人,还在官方任职了二十多年,克莱也参加了大量舞会,自然懂得如何跳舞。 哪怕这具身体换了主人,但是有些东西,是深深刻入dna里的。 “在哪里学得跳舞。” 克莱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将辛迪拉近,柔声问道。 “小时候,和邻居家的婆婆学的,她说她曾经是大家闺秀,后来看上一个穷小子,就私奔了。” 辛迪微笑着回应,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但答案,其实并不重要。 “那她一定是个很懂跳舞的人,你的舞步非常好,看来平时经常练习。” 克莱讲的是实情,他在凭借“肌肉记忆”跳舞,但也算不错了,然而辛迪跳得比他更好,仿佛一只灵活的小鹿,非常轻盈,甚至懂得照顾克莱的节奏。 “还好吧,只是偶尔会跳跳,次数并不多。” 辛迪会心一笑,她把克莱这句话,当做是“调情”,不觉小脸绯红一片。 然而克莱真的是在讲实话,他觉得辛迪跳的比自己好,没来由的,自尊心受到一丝小小的伤害。 按照辛迪的自述,她的家庭只是普通家庭,没什么钱,更和上流社会不挨边。 但是她跳舞竟然比自己还好,而且也更加适应这个上流舞会的氛围,虽说自己是个理科男,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二代”,一个贫家女稳压一个富家子一头,换谁都会感觉有点儿挫败。 一曲跳完,克莱与辛迪互相行礼,随后两人手牵手,来到一边,短暂的休息。 “呵呵,年轻人很享受啊。” 帕尔走过来,举起酒杯,对两人微笑示意。 “您好,帕尔先生。” “谢谢您。” 辛迪赶忙微微躬身行礼,而克莱则是笑着回应,对于这位富豪,两个人的感想各不相同。 辛迪更多是感激,哥哥因为基尔港水兵的身份受到歧视和迫害,而这位犹太富豪伸出援手,这让辛迪非常感动。 而克莱则是有感于帕尔人脉的强大,这个舞会就是一个他的展示舞台,将一位富豪的实力,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辛迪女士,你的脚怎么样了,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帕尔微笑着说道,辛迪崴脚的事情他知道,看今天的舞步,似乎没什么大碍了。 “已经好多了,您介绍的医生医术非常高超,真的很谢谢您。” 提到这件事,辛迪又是一礼,毕竟她能这么快康复,还是要托了这位富豪的人情。 通过安西,帕尔知道了辛迪的存在,也知道了她脚受伤的事情。 于是便介绍了一位犹太医生,在慕尼黑非常有名的那种。 所以辛迪很感激帕尔,克莱也很感激,这让辛迪再没有理由赖在他的房间,终于可以恢复清净。 虽然在离开的第二天,辛迪就租下了他隔壁的房间,并且搬来一大堆行李,美其名曰“缺乏安全感”。 好吧,毕竟那是旅馆,谁都能住,即便是克莱,也没有理由拒绝店家将隔壁的房间租出去。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的房间“回来了”,对于这一点,克莱还是很满意的。 交谈了一会儿,音乐再度响起,是斯特劳斯的《皇帝圆舞曲》,这时一位女士走来,邀请帕尔这个主人同舞这一曲。 面对女士的邀请,帕尔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与克莱等人道别,携着女士的手,走入舞池。 “帕尔先生真是个好人。” 看着帕尔与那位女士共舞,辛迪随口说道,结果一旁的克莱差点儿笑出声,毕竟这句话,在百年后的东方,一般都是用来拒绝的。 不过他也知道,辛迪是发自真心,这个小姑娘让克莱有点儿看不透。 你说她天真,她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感到安心的事情来。 你说她成熟,但总是流露出一股小家子气,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这个女生的思维回路,实在太过奇特了。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克莱自己应该反思,对于女人,他总是像看待图纸一样的去理解,所以得出的,永远不会是正确答案。 毕竟钢铁直男和柔弱女生,完全就是两种迥异生物。 “看,下雪了。” 克莱指向窗外,辛迪则是一愣,要知道慕尼黑作为南德意志地区,降雪的情况并不多。 看到辛迪的表情,克莱微微一笑,他拉起这个女生的手,一起走到窗边,看着淅淅沥沥的雪花,缓缓飘落。 百年后,克莱就读的大学身处北方,他见过雪花漫天的景象,也见过皑皑白雪,覆盖无边大地的奇观。 相比之下,这淅淅沥沥的小雪,根本不值一提。 “快点儿,许愿。” 但是辛迪不同,她双手紧握,闭上双眼,作为一名慕尼黑的姑娘,她们似乎有自己的传说和趣谈,对于下雪,她们有一番独特的理解。 “不是只有流星才许愿么?” 克莱搞不清楚这个姑娘到底在干嘛,但是辛迪却是睁开一只眼睛,小声道: “处女在下雪时许愿,是可以得到雪之精灵祝福的。” 这话说完,辛迪这个大姑娘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闭起眼睛继续许愿,而克莱却是小脸一红,毕竟他的内核是东方的,而在东方,这种话,姑娘们可是不能轻易说出口。 “果然,西方人就是开放啊。” 暗暗在心里吐槽一句,克莱也看向窗外,他不信鬼神,但还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起许愿。 希望世界和平…… 为五斗米折腰 看着眼前古朴的三层建筑,斯拉克呆呆站着。 他的夫人和子女已经来到慕尼黑,这让他十分高兴,毕竟分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当思念堆积,许多情愫就会不断翻涌,重逢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在心头激荡。 不过随着圣诞节结束,作为一家之主,斯拉克不得不陷入另一个麻烦中,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瘪了。 在布雷斯劳,斯拉克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歌剧表演者,相当于一个二线明星。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是许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宾,游走在名利场,如蝴蝶在百花丛中飞舞。 故而他有自己的资产,过着体面的生活,他许久不再为钱担忧,因为他不缺钱。 与妻子结婚,让他的钱包不仅没有缩水,反而还鼓了一大截,毕竟妻子是一位富家女,两人相识于酒会,无论是出于体面,还是现实原因,两人结合时,妻子带来了丰厚的嫁妆,甚至包括一栋价值不菲的不动产。 本来这种富庶安逸的生活应该一直持续,但是战争来了,原本的生活轨迹被打破。 布雷斯劳的形势一直在恶化,战争期间物价飞涨,社会开始动荡,而战争刚刚结束,波兰复国运动又此起彼伏。 最关键的,在这场浩浩荡荡的运动中,斯拉克的位置很尴尬。 他是波兰裔,据说祖上还是雅盖隆王朝的贵族,在那个波兰的黄金时代,他的家族无比兴盛,父亲每次讲这个,都会眉飞色舞,与有荣焉,仿佛这简陋的屋子就是城堡,盘子里的干面包是上等牛排。 可他连波兰语都不会,他们家已经彻底德意志化了,那些祖上的荣光早已荡然无存。 何况斯拉克觉得,关于祖上的事情,父亲吹牛的成分更大一些。 可不管怎么说,这改变不了他是波兰裔的事实,而在布雷斯劳,德意志或是波兰,他必须选边站,可任何一边,他都不喜欢。 德意志人会觉得他是波兰人,而波兰人又觉得他是德意志人,两个族群都难以接受他,于是经过与妻子的商议,他决定离开那个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地方。 换个地方生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斯拉克社交能力不错,但依然面临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钱。 出发前,斯拉克变卖了一些资产,他孤身来到慕尼黑探路,那个时候,这里刚刚经历巴伐利亚共和国短暂的兴亡,空气中,似乎还有鲜血的味道。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慕尼黑这座城市的闪光点渐渐出现,作为南德意志地区的中心城市之一,慕尼黑一直以多元化着称,这里不仅有德意志人,也有奥地利人,匈牙利人,犹太人,拉丁裔,俄国人等等。 虽然商业依旧萧条,但是这个包容的环境,让斯拉克非常满意。 所以他决定在此定居,购买了一套面积不算大的公寓,虽然全家住下会显得拥挤,但这也会增加自己与子女的亲密度,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需要钱啊。” 斯拉克叹息一声,随着阖家团圆,在兴奋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无法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了。 虽然变卖了大部分资产,甚至妻子在离开布雷斯劳前,也把他们在郊区的小庄园出售,但他们依旧入不敷出,最多再支撑三个月,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想要找一份工作,但作为歌剧演员,慕尼黑歌剧院目前处于停业状态,街头也被各种流浪汉和酒鬼占据,而除了歌剧,斯拉克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偶然翻开衣服口袋,那张纸给了他灵感,有人希望他做语言老师,来传授交流和演讲的技巧,这让他看到希望。 来到这家古朴的旅馆前,斯拉克开始忐忑,作为歌剧演员,他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如何在众多观众面前表演,如何战胜心里的恐惧,如何去取悦台下那些身份各异的人。 但是他从来没有传授过,而且阅人无数的他,明显知道那个青年要什么,那是一个他不愿触碰,却又避不开的东西。 政治。 在慕尼黑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是自由邦,更是各种政治势力的角逐场。 青年找到他,就是为了提高演讲能力,用以发动民众,赢得政治支持。 但他不想牵涉到政治中,对他而言,那就是洪水猛兽,是无数鲜血和尸体浇铸的恐怖存在,就像德意志人和波兰人,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不分彼此,就因为政治,现在却剑拔弩张,甚至喊打喊杀。 但是政治无处不在,仿佛空气一样,此时的他,就如同在布雷斯劳,他必须在德意志和波兰之间做选择,否则将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真正意义上的“生存空间”,从精神到肉体。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即便不愿意,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这是他唯一获得收入的机会。 迈步向前,斯拉克走入旅馆,与老板简单交谈后,他便前往那个青年的房间。 “请进。” 随着一个声音传来,斯拉克推开门,他看到了那名青年,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您好,霍夫曼先生。” 斯拉克礼貌的行礼,而看到来人,克莱猛然站起,兴奋的跑过来握住他的手。 “很高兴见到您,斯拉克先生,叫我克莱就行了。” 克莱很高兴,他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斯拉克的到访,让他倍感兴奋,无论劝说那些犹太人,还是招募老兵,或是发动群众,他必须有出色的演说能力。 这是他的短板,而斯拉克让他看到改变的可能。 拉着斯拉克坐下,两个人经过短暂的寒暄,便进入到正题。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克莱先生,我必须要说明,我的课程,不是免费的。” 斯拉克略微有些脸红,毕竟谈到钱,他有些底气不足。 他不是专业的语言教师,虽然接受过训练,但演说并不是他的强项,他的主业是歌剧,如何用声音征服观众,才是重点。 “没关系,斯拉克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克莱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占用他人时间,获得别人传授,收取费用是应该的。 作为一名理科的博士生,克莱知道,在百年后,那些专家教授,可不是随便开堂授课的。 哪一个院校请他们来讲课,都是付出了真金白银,特别是一些知名专家,部分院校甚至挥舞着百万支票,让他们来讲两个钟头,人家都是微微一笑,未必会搭理。 所以斯拉克提出付费,克莱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满心欢喜,因为收钱了,就必须出力,拿出真正的本事。 “呃……具体的授课内容,我需要一番整理,包括课程的具体次数。 不过每堂课,我需要收取……50……30马克。” 一向从容的斯拉克,现在则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码,以至于最后报价时,充满着不自信。 “没问题,不过我也需要说明一下,授课时可能不是只有我一个学生,会有另外2或3名学员。” 克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30马克一堂课,对他而言的确是价格有些高,但也未必不能承受,毕竟帕尔曾经说过,对于这方面,他会鼎力支持。 没必要给那个富豪省钱。 “哦,好,好的……” 见到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斯拉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30马克一节课,这不是小数目,他甚至都不知道要上几节课,十节就是300马克,二十节就是600马克,这相当于他们全家两年的生活费。 还是高于一般百姓水平的那种。 钱的事情,很快达成了共识,剩下的交谈就较为轻松了。 斯拉克简单询问了克莱的情况,当得知他的父亲是一名外交官的时候,这让斯拉克较为紧张和疑惑。 毕竟外交官,斯拉克也接触过,那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们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和任何人都打好关系,既能够和达官显贵相谈甚欢,也能和贩夫走卒开怀大笑。 这让斯拉克产生一个疑问,这种人的儿子,还需要语言训练? 另外让斯拉克疑惑的地方,是克莱,这个年轻人其实很健谈,他有清晰的逻辑,说话也很到位,既不会显得聒噪,也不会言谈冷淡,对于一些问题的核心,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如果作为一般人,他的交流水平已经足够了。 略微思索,斯拉克得出一个结论,克莱所追求的,应该是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并且让人理解和赞同的语言能力。 就好像一名出色的歌剧演员,用嗓音征服所有人,为他感动,为他流泪,为他倾倒。 “看来接了一个不简单的工作啊。” 斯拉克心中感叹,他觉得,这份钱,并不容易赚。 聊了一个钟头,斯拉克觉得差不多了,他起身离开,克莱一直送他到旅馆门口。 回到家,斯拉克就开始整理教纲,他参考了一些书籍,并努力回忆自己求学时的种种细节,随后开始编写,最终编撰出一份上万字的教纲来。 按照这份教纲,整个课程需要至少二十节,每节至少两个钟头,从语言的组织逻辑开始,包括发声训练,节奏训练,环境反馈,应急处理等等。 这不是书面知识,而是需要不断练习的技巧应用,需要克服生理和心理的障碍,转化为自身拥有的能力,甚至成为一种本能。 于是按照约定,斯拉克准时来到帕尔家的别墅前,虽然一直疑惑,为什么帕尔这个慕尼黑顶级富豪会牵扯进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按响门铃。 一名女仆打开了院子的门,显然主人家已经知道他要来,事先做好了安排。 来到房子内,帕尔和克莱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先是把斯拉克请到一间会客室,宾主闲聊一会儿,随后便开始授课。 让斯拉克有些意外的是,克莱说的“其他学生”,竟然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粗犷汉子,那凶悍的气息,让斯拉克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头野兽,好在经过交谈得知,这位汉子名叫安西,是一位退伍军人。 战争让许多人发生了改变,这些上过战场,扛过枪,杀过敌的人,自带一股硝烟的味道。 斯拉克明白,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们的人生观已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面对过太多鲜血和尸体,对于人生和这个世界,有着另外一番理解。 虽然安西的出现,让斯拉克略有紧张,但随着课程开始,他还是进入状态,尽心尽力,扮演起一名老师的角色。 按照斯拉克之前的想法,课程应该是由简入繁,前面是一些基础东西,大多是理论性的,关于人类交流的逻辑。 比如面对一个陌生人,你需要快速判断出他的性格,背景和行为逻辑,人是有共性的,在不同身份环境中,会具有相同的特质。 这个很好理解,比如军人,无论他是在哪里服役,是什么兵种,他们的行为都免不了“命令”“服从”“行动力”等要素。 只要抓住这些要素,你就找到了与他们沟通的“点”,这就像一个通道,可以直达对方内心,寻找与对方的共同点,然后贴合,再输入你想表达的东西,可以事半功倍。 斯拉克的语言很简练,而且惟妙惟肖,在授课时,他的肢体动作很多,很容易就能理解。 克莱拿着小本子,不断记录着,并时不时与斯拉克互动,显得很轻松。 但安西不一样,他对这种课程一直是反感的,他的性格和模样保持一致,都是那样粗犷。 不过对此,斯拉克还是有办法的。他会引用一些笑话,并且时不时恭维几句德意志军人,这让安西慢慢不再紧张,没多久,就融入了这个“耍嘴皮子”的节奏。 不得不说,斯拉克还是很有本事的,在他的教导下,克莱与安西都取得了许多进步,两个人的语言组织能力,都得到了加强,最关键是心理上的,两个人逐渐克服一些交流障碍。 比如克莱,他懂得了如何控制“紧张”,语言组织的逻辑能力大大加强,甚至可以针对一个问题,自己说上半个钟头。 而安西,他懂得了如何控制“情绪”,知道在表达自己思想时,遇见别人的“对抗”是正常现象,不必为此恼羞成怒。 这种语言训练课,每周会上三节,随着克莱与安西的进步,斯拉克的钱包也开始鼓起来,当然,最后埋单的是帕尔。 这个犹太富豪,根本不在乎这几十上百的马克,毕竟克莱和安西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相比起未来的收益,这点儿投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真的不像一个犹太人,要不是他还参加犹太教的活动,克莱都以为他的犹太人身份是“假的”。 就在克莱专心进行“修炼”的时候,一颗炸雷,却突然在慕尼黑响起。 一场颇受瞩目的审判,正在慕尼黑法院上演。 老赫尔默 赫尔默呆呆地坐在原告席上,他的样子很惨,头上包着纱布,一条胳膊吊着,旁边的拐杖,说明他腿上也受了伤。 而对面的被告席,是几个面色凶厉的恶汉,他们虽然是被告,但依旧趾高气扬,没有任何犯错的感觉。 法庭里很喧闹,观众们大部分都带着情绪,但他们不是在声讨被告的暴行,而是对凄惨的原告不断谩骂,如果不是法警一再要求他们控制情绪并闭嘴,他们恐怕能直接冲过来,将原告掀翻,然后拳打脚踢。 即便这位原告已经遍体鳞伤,而且还是一位年逾五十的小老头。 记者们坐在前排,他们拿出小本子,不断在上面涂涂写写,这是一场颇受关注的审判,对于慕尼黑的许多人来说,他们都在等待这场审判的结果。 这会改变许多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就在圣诞节到来的前一周,赫尔默的商铺,遭遇了一场洗劫。 这是一场针对犹太商人的暴力行动,始作俑者是一群隶属于自由军团的流浪汉,他们端着步枪和棍棒,冲入了赫尔默的店铺,在对这个可怜老头进行殴打后,便对店铺里的商品,进行了洗劫。 事实上他们洗劫的对象不止小老头一家,这条街的几家店铺都遭了殃,不过除了敢于反抗的赫尔默,其他人都已经吓傻了,任由这群暴徒尽情搜刮。 这让自由兵团的流氓们没有下狠手,只是抢劫,而没有伤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这只是一场治安案件,但偏偏这些人不是单纯的抢劫,而是高喊反犹口号在抢劫,他们洗劫的店铺,也全部是犹太店铺,这让事情的味道变了。 反犹已经成为一种社会潮流,即便是巴伐利亚当局,也存在这种倾向,所以他们没有过分的干预,只是把这些作乱的家伙进行逮捕,然后在事情过去几周后,才开庭审理。 “静一静,现在庭审开始。” 随着法官的锤子敲响,法庭里的喧闹渐渐平息,陪审员先将案件的情况进行简要宣读,事情并不复杂,所以不到五分钟,就念完了。 “不公平,那些犹太人才是魔鬼,自由军团是英雄。” 就在陪审员的话音落下之时,观众席上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随后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全是声援被告的。 这场面吓了老赫尔默一跳,他只是一个小老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肃静,肃静。” 法官敲响了锤子,但这无济于事,于是法警们挥舞着木棒,强迫那些人闭嘴。 “现在双方律师可以进行陈述了。” 见场面得到控制,法官推了推眼镜,首先出场的是被告律师,他是做的轻罪辩护,并不准备推翻这几名恶汉的暴行,毕竟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下犯案,即便是再不要脸,他也不可能说这些人什么都没干。 “尊敬的法官先生,尊敬的陪审团还有赶来的慕尼黑人民,非常感谢你们给我发言的机会,现在我要对我的当事人,进行辩护。 在座的被告,他们虽然做出了暴行,但请相信,这一切的原因,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德意志,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官兵,为了这个苦难的国家,讨回一些公道……” 被告律师慷慨陈词,他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带偏,将犹太人形容为吸血的恶魔,战败的罪魁,而将那些恶汉,描绘为忧国忧民的英雄。 “请被告律师注意陈词,不要讲与本案无关的东西。” 法官又推了推眼镜,看似公正的说辞,其实已经略有偏袒,被告律师足足讲了十多分钟,大部分陈词都和案件无关,但是他默许了,只在这个律师讲完后,象征性的说了一句。 “是的,他们是英雄,那个犹太人才是罪魁祸首。” “把犹太人赶出去,他们玷污了这个国家。” “对,把那些吸血鬼赶出这个国家,德意志不应该允许这些蛀虫存在。” …… 观众席再度爆发呐喊,他们被律师的话点燃了怒火,这些人里,不乏自由军团成员,他们不仅喊的最大声,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枪,在不断挥舞。 也不知道之前的检查是怎么做的。 好在,那个掏枪的家伙被法警一把按住,枪被夺下,然后四五个警察连拉带抬,把他弄了出去。 这段小插曲导致法庭审理再度中断,过了十几分钟,才算平息下来。 “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陪审团,还有慕尼黑的民众。 我作为原告的律师,表示这个案件,需要公正的处理,不应该掺杂其他因素,因为这是一起暴行,非常恶劣的暴行。” 原告律师登场了,他也是一名犹太人。 这个案子变了味儿,所以其他律师并不愿意接,谁都不想走在大街上被人拍上一板砖,何况其中的很多人,本身就对犹太人感到厌恶。 于是法庭只好指定了一名犹太律师。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愿意为老赫尔默出头。 但是他的陈述,很快就被打断了,观众席爆发出嘘声,还有性质恶劣的谩骂,各种污言秽语,各种诅咒抨击,即便这位犹太律师久经沙场,也开始感受到巨大压力。 最终,经过半个多小时,他才做完支离破碎的陈述,而他的陈述内容,远比被告律师少的多。 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对于老赫尔默来说,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到来。 他的家族,在德国生活了上百年,他们从意大利来到德国,然后定居,甚至姓氏都德国化了。 所以老赫尔默,早就把自己当做一个德国人。 除了宗教,他不觉得自己和一个德意志人有任何区别,他在慕尼黑出生,在这里上学,继承家里的店铺,老实本分的经营着。 甚至他的大儿子,还参加了军队,并战死在马恩河。 据说当时正下着小雨,他的儿子奉命冲锋,他一直很勇敢,跑在最前面,面对着英国人的机枪,毫无畏惧。 但是他躲过了战壕里的子弹,却没躲过从天上射来的子弹。 一架英国战斗机突然进入战场,子弹如同雨滴一般射来,小赫尔默此时正在战场中央,他跑的太快了,也太显眼了,于是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小赫尔默倒下了,他的胸部中弹,心脏被打穿,强壮的他开始抽搐,鲜血混合着雨水,向外流淌。 在得知自己儿子阵亡的消息时,老赫尔默并没觉得怎么样,他虽然有期待,但也知道,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儿子幸存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但他不后悔,他把自己当作一个德意志人,为国家而战,牺牲是一种荣耀。 然而现在,他面对这些“同胞”,开始变得恐惧起来,整座法庭里,充斥着对他的谩骂,法官自始至终都没把视线看过来,他明白,除了自己的律师,这里再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 包括那看似公正的法官和一言不发的陪审团。 律师的陈述完毕了,接下来就是问询环节。 原告和被告都不善言辞,所以律师的问询简简单单就结束了,观众席上的人们开始烦躁,恐怕再过一会儿,他们谩骂的对象可能就不止是原告了。 于是法官宣布休庭,一个小时后,进行宣判。 原告,律师和观众,全部退席,法官需要和陪审团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商议。 就这样,老赫尔默离开了法庭,他和律师被安排在一间休息室里休息,门口有两名法警把守,他们甚至配备了mp18冲锋枪。 很显然,那些自由军团和反犹人群给法院带来了巨大压力,不管法官是什么立场,但法律的尊严,必须守护。 所以对于老赫尔默,法院给予关照,这个安保等级已经算是最高的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律师扶着老赫尔默出现在法庭时,法官和陪审团,早就商议出了结果。 “现在,我宣布……” 见人都到齐了,法官清了清嗓子,拿起判决书,开始宣读起来。 果然,事情和预想的一样,暴徒们只被判处了三个月监禁,更是有两人因为没有参与对老赫默尔的拳打脚踢,而被免于监禁处罚,只是驱逐出了慕尼黑。 最关键的,没有任何罚金,只有每人150马克的赔偿金。 要知道受害者不止老赫尔默,他只是作为代表出现在这里,其他几家受到冲击的犹太店铺,根本不敢派人出席,他们对这些暴力的家伙,已经心生恐惧。 “不公平,他们是英雄,英雄不应该受到惩罚。” 随着判决宣布,观众席再度喧嚣起来,法官不断敲击锤子,法警则挥舞着木棒,但是这无济于事,那些家伙也不是吃素的,自由军团很多都是老兵,他们甚至能以少敌多,和法警扭打在一团。 不管观众席那边的混乱,判决书下达后,原告和被告先后签字。 老赫尔默叹息一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这个判决,他显然是不满意的。 毕竟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胳膊骨折了,脚也扭伤了,甚至头上还挨了一下,缝了七八针,至于身上的淤青,那就更多了。 恐怕等那些家伙出狱,自己的伤都无法痊愈。 最关键是赔偿金,那些自由兵团的家伙身无分文,一旦他们赖账,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何况仅仅店铺的损失,就不是那点儿钱可以弥补的,甚至十分之一都不到。 然而判决已经下达,一切都无法改变。 判决书已经签署,但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早就“磨刀霍霍”的记者,几乎在法官判决下达的同时,便拟好了稿子。 他们都来自右翼的报社和杂志,于是在他们笔下,这场判决,反而成了英雄蒙冤入狱,恶魔得偿所愿的“不公正判决”。 随着事情流传开,慕尼黑为之震动,右翼和反犹势力开始口诛笔伐,甚至有人走上街头,开始了游行。 他们举着牌子,高喊口号,要求释放那些敢于反抗的“英雄们”。 而犹太人,只能看着这一切,老赫尔默自从法院回来,就闭门不出,据他女儿说,他的父亲,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事情。” 阳光明媚的清晨,在帕尔家刚刚吃过早饭的克莱,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将这个新闻拿给对面喝茶的帕尔,而帕尔看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需要一个偶像 “你想怎么做?” 帕尔停止了思考,抬起头,看向克莱的双眸,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得到某种答案。 “很简单,犹太人现在明显感觉到了恐惧,判决已经偏袒那些暴徒了,但人们依旧不满意。 这就是一个明摆着的事实,犹太人成了事实上的二等公民,他们的生命和财产不再能够受到法律保护,以前的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他们必须自救。 而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机会,就像之前说的,提供就业机会给老兵,然后再将老兵组织起来,给犹太人提供保护。 虽然那些自由军团里也有老兵,可是我们能够进行筛选,确保这些人对犹太人没有攻击性。” 克莱淡淡说着,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犹太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如果他们感觉到危险,第一个反应不是改变状况,而是变卖资产,逃到其他地方去。” 帕尔拿起茶杯,淡然地喝了一口,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让克莱翻了一个白眼,他很少做这种动作,但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犹太人,据说犹太人都要做割礼的,要不要扒下他的裤子看一眼。” 克莱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甩甩头,把这个“奇思妙想”抛开。 “但不管怎么说,需要做一些尝试,特别是那些慕尼黑的犹太小经营者,他们面对的威胁最为严重。” “你想怎么做,说来听听。” 帕尔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作为一名顶级富豪,他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换成东方的说法,就是他的“养气功夫”,已经入了化境。 “很简单,发动那些小经营者,让他们雇佣老兵,这些人不仅是他们的员工,也是他们的保镖,可以提供安全保障。 而想发动他们,就必须先搞定这个核心,那就是赫尔默,这个最直接的受害者。 他是一个典型例子,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协助,事情成功的概率很大,毕竟我们说一万句,不如他讲一句。” 克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吴下阿蒙”,斯拉克的训练让他开拓了眼界,也懂得如何打动人心。 调换身份,与交谈对象保持一致,是最直接的办法。 就好像那些诈骗犯,他们编撰的故事,都是与欺骗对象保持一致,什么流水线工人,大货司机,售货员,服务员……这些普通身份。 故事主角突然一夜暴富,会让人们不自觉的代入到自己身上,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流水线工人,大货司机,售货员,服务员…… 克莱是外交官之子,帕尔是大富豪,安西是退伍军官。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平民代表,赫尔默是最合适的对象。 他是犹太人,也是一名普通的小经营者,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出色的家世,更没有万贯家财。 他的身份,可以代表千千万万的小经营者和普通犹太人,就好像德意志现在的总统,弗里德里希.艾伯特,他是什么出身? 父亲是裁缝,他自己也只是个马鞍匠。 他的身份很平凡,然而正是这种平凡,才给了他入主柏林的机会,因为他的支持者,正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平凡者,他是一个例子,一个熠熠生辉的榜样。 “既然艾伯特可以,那么我也行。” 就是因为平凡,所以给了许多人希望和憧憬,普通人家的儿女,或许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政府签署了堪称卖国的《凡尔赛和约》,他的政府天天被左翼和右翼同时谩骂,但是他的总统位置却稳如泰山,因为他的依靠,恰恰是那些谩骂他的人。 大家都是平凡者,何必互相为难。 所以在克莱眼中,赫尔默,非常合适当自家政党的“艾伯特”。 “但他未必会配合,即便他配合,也未必可以打动其他犹太人。” 帕尔依旧泼着冷水,他明白克莱的意思,毕竟他们曾经探讨过这个话题,他们的政党需要发展,就需要各个层面的“代言人”,赫尔默的身份很合适,但他这个“人”并不合适。 作为一个政客,需要很多“技能”,谈吐,主见,甚至“演技”,缺一不可。 而赫尔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经营者,他年逾五十,并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从一些传言来看,性格也并非坚毅果敢。 “不,他很适合,我们的政党还很小,装不下野心家。” 克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缓的喝着,这种红茶味道有些苦涩,而且欧洲人喝的都是茶粉,这让他的咽喉有些不舒服,所以浅尝一口,便放了下来。 其实克莱明白驭人之术,毕竟自己也曾游走在许多导师,专家,项目负责人之中,这些人,可不好斥候。 作为一名物理动力学博士生,这个圈子虽然不大,但里面的“花花”可是不少。 毕竟这个领域很高端,涉及到太多东西,经费,赞助,学术,甚至主管院校和部门的态度。 所以学术圈,也是一个名利场,只是被掩盖在“科学”的外衣下,让常人难窥一面。 “白大褂下的百鬼夜行”,这是某个郁郁不得志的学姐,在酒醉后对于这个圈子的评语,而在步入后,虽然觉得这个评语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反映出许多真实状况。 克莱清楚,哪里都一样,只是有些人,会做得“高雅”一点儿。 都是偷鸡摸狗之辈,没有被包装的就是贼。 而被稍稍润色,那就是“好汉”。 一个人人唾弃,一个万民追捧,所以包装,十分重要。 现在的情况,就是克莱有意对赫尔默进行“包装”,他准备推出一个政坛新星,赫尔默实在太合适了。 他没有什么野心,快五十岁的人了,早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他只是一个小经营者,还是一个犹太人,文化不高,眼界也不宽,更是刚刚遭遇一场堪称“打击”的审判,意志消沉。 所以克莱要包装他,让他成为一个逆袭的“案例”,犹太人,小经营者,遭遇了社会的不公,然后,他不屈服,勇于抗争。 对于包装,克莱太清楚了,学术界堪称这方面的“翘楚”,几乎没有哪个领域,可以像学术界那么会“包装”一个人。 克莱接触过许多“专家”,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业界泰斗,但是也有许多欺世盗名,滥竽充数之徒。 他们或许曾经下过苦工,但是现在,只剩下扣帽子和自我标榜。 在知名刊物上买版面,然后花钱找枪手代写论文发表。 自己或后台不断造势,碰瓷各种热点,去学术论坛买张椅子坐。 更过分一些的,甚至巧取豪夺,去剽窃别人研究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成果。 所以克莱对这些人没好感,但是他们的成功方式,可以“借鉴”。 斯拉克的教育,不仅仅集中在“说话”上,包含很多方面。克莱是个聪明人,他懂得举一反三,很多道理,一通百通。 所以他明悟了,何况现在和百年后不同,他是克莱.霍夫曼,许多事情,他可以尝试。 “你的意思是说,吸纳赫尔默成为我们的党员,甚至作为高层。” 帕尔也是一只老狐狸,他明白克莱的想法,赫尔默没有野心,也没有能力,所以可以借用他的身份,讨好那些犹太小经营者。 “是的,甚至让其作为党魁都没问题,不过这个事情还不急,我需要先见见他。” 克莱微微点头,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毕竟无论自己,还是帕尔或安西,他们的身份都有些敏感。 远不如这样一个普通人来的理想。 “好吧,不过我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帕尔的消息很灵通,何况作为犹太人,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我可以去拜访他。” 克莱笑了,斯拉克说过,当一个人情绪反应激烈的时候,比如极度愤怒或极度消沉,甚至绝望,是“入侵”的最好时机。 对于这个说法,克莱十分认同,因为在百年后,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名词——情商。 在这个1920年刚刚开篇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情商”的概念,但情绪的控制非常重要,当你处于一种极端情绪时,很容易犯错,因为即便是心思缜密的人,也会在这种时候,做出非理性的决定。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帕尔点点头,既然克莱这个年轻人下了决定,他也不便再说什么,这既是尊重,也是一次试探。 毕竟克莱培训的钱,都是自己出的,他也想知道,克莱这个年轻人,是否能够对得起那些流水一样出去的马克。 对于帕尔提出一起前去,克莱并没有感到不悦,而且在他看来,帕尔同去,或许会更好一些。 毕竟帕尔是犹太人,虽然作为一方富豪,他与赫尔默这样的小经营者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同为犹太人,或许可以提供许多便利。 毕竟这是一次劝说,一次关于政党如何发展的关键行动,克莱需要协助,来提高最后的成功率。 所以两人带着各自的心思,一起出发了,好在赫尔默的店铺并不远,他们乘车,仅仅半个钟头,就来到了目的地。 添油加醋 破碎的橱窗,凌乱的店面,破损的商品…… 而克莱与帕尔下车,来到老赫尔默店铺门前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片凄惨景象。 仿佛在诉说,不久之前,这个地方,发生过某件骇人听闻的暴行。 “至少碎玻璃被清理了。” 没有被这个场面吓到,帕尔踢了踢鞋子,表情很随意,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 在慕尼黑,店铺被抢劫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其实从战争后期开始,慕尼黑的情况就一直很糟糕,之后基尔港水兵起义,巴伐利亚宣布建立共和国,这导致自由军团杀了过来…… 城市经历多次势力更迭,趁火打劫者数不胜数,因此这种场面,他实在见过太多了。 “我们去看看吧,希望有个坐着说话的地方。” 克莱也没有太惊讶,这种场面在他的意料之内,没什么好震惊的。 两个人迈步走入店铺,只见店里面的情况更加凄惨一些,商品大多被洗劫,一切都乱糟糟的,而且莫名其妙的还有许多石块,似乎在那次暴行之后,老赫尔默并没有进行整理。 至少没有认真整理。 “请问,你们两位找谁。”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年轻的姑娘从楼梯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根圆木棍,带着紧张的神情,望向二人。 “您好,我叫克莱.霍夫曼,这位是帕尔先生,我们是来拜访赫尔默先生的。” 克莱上前一步,礼貌地做着介绍,姑娘先是一愣,随后则是略有惊恐地捂嘴后退。 “对,对不起……我父亲现在并不想见客人。” 姑娘显然十分紧张,这是两个陌生人,面对陌生人,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毕竟发生过这样的暴行,她的父亲还在养伤,陌生人就是一种威胁,前天还有一群人,围在店铺门口,不断喊着口号,还往店里扔石头。 这件事深深的伤害了姑娘,毕竟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她除了恐惧,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害怕,我也是犹太人。” 见到姑娘的反应,帕尔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迈步上前,将大衣拉开,露出里面犹太教团的徽章。 大部分德国人,都信仰基督教,犹太教属于异类,即便是伪装,他们也不会违背信仰,把这种基督教的标志戴在身上。 对于一名基督徒而言,这是亵渎,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见到是“同胞”,姑娘的心情略微放松,视线也柔和起来,帕尔知道对方已经相信了自己,于是继续道: “请告诉赫尔默先生,就说慕尼黑的路斯塞.帕尔来访,希望他能见一面。” 作为慕尼黑的大富豪,帕尔非常自信,他不必使用名片,仅仅是这个名字,整座城市的人,就无人不知。 果然,当听说是那位“帕尔先生”来访后,姑娘的脸上露出笑容,因为在她看来,同为犹太人的帕尔,是他们的骄傲,这位顶级富豪能够大驾光临,是他们家最大的荣誉。 于是乎姑娘表示让他们稍等,转身快步上楼,不久之后,便又跑回来,表示她的父亲,同意见面了。 克莱和帕尔互望一眼,然后迈步跟上姑娘,楼梯很狭窄,两个人并行有些困难,于是克莱主动退了一步,让帕尔走在前面。 这即是尊重,也是一种策略,毕竟从刚才的介绍环节就能看出来,相比于操着柏林口音的自己,显然帕尔这个本地犹太富豪,更能让老赫尔默接受。 姑娘引领两人,来到一面木门前,她先是敲门通报,随后里面就传来一个苍老而无力的声音,克莱知道,那是老赫尔默,一个可怜的犹太老头儿。 步入房间,就见这是非常简单的卧室,面积不大,陈设也不多,只见一位苍老的男人躺在床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凄惨,头上绑着纱布,手臂吊着绷带,床头放着拐杖,面色更是毫无血色,连眼睛都显得十分浑浊。 “您好,赫尔默先生,我是路斯塞.帕尔,这位是克莱.霍夫曼先生。” 这一次,帕尔先做了介绍,毕竟他也知道,克莱的身份不容易被接受,自己这个犹太人,反而更能让眼前的老者放下戒备。 “您好,帕尔先生,霍夫曼先生。 不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毕竟我这个样子……” 赫尔默有些激动,自从法院判决下达后,除了那些一边咒骂自己,一边向店铺扔石头的暴徒,就再没有人来访过。 这让老赫尔默十分伤心,毕竟他在这条街上住了几乎一辈子,但是当事情发生后,那些邻居竟然避之不及。 德意志人也就算了,在这种社会风潮下,即便他们与自己曾经关系良好,甚至颇有交情,但是如今,也不免出现间隙和裂痕。 但那些犹太邻居也是如此,就太让自己寒心了。毕竟大家同在一个教会,甚至从小相识,一起度过无数个春秋,结果当自己落难,他们却冷眼旁观。 这让赫尔默有些绝望,他信奉一生的东西开始崩塌。 本来他不必作为代表去法院的,毕竟满身是伤,可其他人不愿意面对那些暴徒,更不愿意抛头露面,于是怂恿自己,理由是“可以得到法官的同情”。 于是自己去了,作为受害者代表前往法院,直面所有不公和恐怖。 但是结果呢? 很明显,已经心灰意冷的老赫尔默,不愿意多交流,他已经不觉得这座城市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甚至不觉得这个国家还值得留恋。 于是他开始透露,自己准备离开了,变卖所有资产,前往瑞士,在那里重新开启一段人生。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仅存的一双儿女。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克莱先是心中一沉,老赫尔默是个最理想的对象,他们的政党需要这个“象征”和“明星”,绝对不能放他走。 “赫尔默先生,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到访,是希望您能加入我们的政党,一起让这个国家,做出改变。” 克莱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道明来意,老赫尔默的身体状况无法进行长谈,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搞定。 “加入政党?改变这个国家?” 赫尔默愣住了,他原来以为,帕尔的到访,只是代表犹太教会,或者同为犹太人,对自己表示关切和同情。 于是当克莱说出这句话,他便陷入凌乱,他只是一个小经营者,对政治一窍不通,让他加入某个政党,还要改变国家,这听起来,太过虚无缥缈一点儿。 “是的,加入我们的政党,来改变这个国家。 难道您就不希望改变么? 为什么只有您会遭遇这种苦难,其中的原因,您不知道么?” 克莱用一连串的问句,把赫尔默说的脑子失灵,他支支吾吾,想说话,却什么都讲不出来。 “很简单,因为您是犹太人,所以天生就是被那些人攻击的对象。 犹太人的身份是原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是错误的。 这就是现在社会对犹太人的苛刻之处,就拿这场战争来说,明明犹太人也为国家流过血,军队中的犹太士兵和其他人一样,奋勇杀敌,无畏冲锋和死亡,但是为什么,战争失败了,所有人都去指责犹太人,他们凭什么。” 克莱越说越激动,看起来,仿佛受委屈的不是赫尔默,而是他自己。 “但是……我想……” 赫尔默被克莱震慑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明明他为国牺牲,但是却依旧没有赢得任何人的称赞和理解。 只因为,他是犹太人。 “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政党,这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犹太人,以及子孙后代。 你希望这种悲剧,还在其他人身上上演么?在你的朋友,亲人,甚至子女身上。 如果不想,就需要自救,加入我的政党,然后把你的声音发出去,去展现出我们为了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 克莱继续蛊惑着,老赫尔默沉默了,他现在,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他也很挣扎。 从内心来讲,他希望能够做出改变,哪怕只是让这种悲剧尽量不再上演,哪怕只是希望人们,能够体谅一下自己,或者对普通犹太人,更宽容一点儿。 但是看看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年纪大了,没有任何资本,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特长。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好。 “可我还是不想加入政党,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经历苦难和危险。” 老赫尔默权衡片刻,还是表示拒绝,这次受伤的是自己,那么下一次,就可能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年幼的儿子。 特别是他的小儿子,今年才十二岁。 “你要逃避么? 逃避这座城市,逃避这个国家。 你是犹太人不错,但想一想,你也是个德国人。 你的护照上,清清楚楚写着你来自哪里,无论你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这一点,都无法更改。 所以请您仔细想一想,为什么这个国家只能属于德意志人,这是不公平的,因为建设这个国家的,是所有人,包括犹太人。 看看这座你生活了近五十年的城市,这里不仅有德意志人,还有奥地利人,匈牙利人,甚至波兰人和捷克人。 凭什么要走的人是你,你一直生活在这里,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见证过它的所有辉煌与落寞。 想想你的大儿子,他为了这个国家奋战,最后倒在英国人的枪口下,他为什么要穿上那身军装,为什么要去打仗,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国家流血牺牲。 只因为他认为,这就是他的国家,他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难道,您要放弃您儿子愿意用生命诠释的东西么。” 克莱在来之前,已经从帕尔口中得知了老赫尔默家的基本情况,刚才又有意无意的套话,所谓“知己知彼”,这一番说辞下来,老赫尔默彻底凌乱了。 是的,他的儿子为国而战,倒在英国人的枪口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儿子坚信,自己是德意志人,他在保卫这个国家,他愿意为了这个国家奋战和牺牲。 而这个思想,是自己传授给他的,因为自己也坚信,赫尔默家都是德国人,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唯一的不同,只是他们家族是犹太血统,信奉犹太教而已。 除此之外,他们与所有德国人一样,没任何不同。 老赫尔默终于动摇了,克莱的话,让他回忆起大儿子小时候,倒在自己怀里时的样子。 他会给儿子讲睡前故事,都是德意志英雄的故事,即便他们是犹太人,但他们依然感到,与有荣焉。 是啊,自己明明应该是个德国人,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不公。 自己的儿子为国而战,血洒疆场,为什么,那些人依旧不把自己当做德国人。 “所以,要我做什么?” 老赫尔默感觉一股火焰,在心中熊熊燃起,一切自己和家族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凭什么,最后自己要狼狈逃离。 不公平,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感到羞愧的,其实是那些人,那些咒骂自己,向自己扔石头的人。 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叛徒,是个这个国家的毒瘤,应该被铲除,甚至挫骨扬灰。 见到有了效果,克莱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任何迟疑,他握住老赫尔默的手,佯装激动的道: “很简单,加入我的政党,然后把你自己的故事讲给所有人听,这就足够了。” 克莱心中早有计划,只要老赫尔默肯站出来“讲两句”,他的“忽悠大法”就有施展的空间。 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而自从克莱发力,就沉默不语的帕尔,则也露出笑意。 整场表演,他都一直观看,克莱与老赫尔默的“互动”很精彩,特别是那段添油加醋的表演,以及直击要害的犀利言语,堪称现象级。 这让他的眼神中,渐渐有光芒闪现。 “这个小子,果然是搞政治的料,演讲培训的钱,花得不冤枉。” 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句,想到交给那个波兰人的马克,他忽然觉得这钱花的不仅不冤枉,甚至赚了。 还是大赚特赚。 野心的萌芽 汽车缓缓行驶,在慕尼黑的大街上悠然而过,但是后座上的两人,却无暇欣赏这座城市的美景,他们都是紧锁眉头,心中盘算着。 “接下来怎么做,虽然老赫尔默答应加入政党,但是我们并没有下一步的规划。” 帕尔开口了,今天的事情很顺利,甚至顺利的超乎想象,老赫尔默答应加入克莱的政党,完全达成了预期目的。 不过克莱并没有马上利用这个可怜的犹太老头儿,反而表示等到老赫尔默的伤情稍有好转后,再去组织集会,这段时间他需要安心休养,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公开活动。 但是帕尔和克莱都知道,之所以如此,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活动组织,赫尔默现在的样子是最容易激发其他人共鸣的,等到伤情恢复,反而会导致效果下降。 但是没有办法,大型集会需要申请,而小型集会又达不到应有的效果,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时间准备,去宣传,去造势,否则根本不会有人来。 “可以把消息散播出去,然后让那些教书匠,在这些小经营者中派发传单。 我们需要一次策划,这需要时间进行准备,另外我打算,去参考一下其他人的做法。” 克莱的脑子有些乱,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有想法,但想法和实践,那是两回事。 “可以,这件事我们可以商量一下,集会演讲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你来负责组织演讲稿和流程,我去负责传单的印刷和派发。” 帕尔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老赫尔默会被推上前台,而他只是一个“噱头”,真正去落实的,还是他们这些核心成员。 “我觉得,可以让老赫尔默进行一些学习,他没有演讲经验,而他的演讲又非常重要。 所以我打算,让斯拉克对他进行单独培训,这件事明天我会和斯拉克商议。” 克莱点点头,对帕尔的安排没有异议,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对老赫尔默进行“包装”。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先不说效果如何,就是老赫尔默是否配合,他都没把握。 但这又是必须进行的环节,老赫尔默需要作为小经营者的代表,他必须能够团结他的“同行”,这是他的价值所在。 “可以,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就行。” 帕尔沉默片刻,点头同意,这表示他的钱包有可能继续缩水,但是他不在乎。 克莱在老赫尔默家的表现,让他觉得之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克莱的进步有目共睹,这个年轻人正在发挥他的潜力,完全符合帕尔的预期。 最关键的,帕尔终于看到改变的希望,一个让犹太人,能够堂堂正正在这个国家存在的希望。 帕尔的理想很简单,那就是这个国家,能够真正接纳犹太人,种族主义从来都是双刃剑,而在德意志,犹太人就是被伤害的那一方。 如果一个政党,能够为犹太人说话,能够压制在社会上不断膨胀和极端的种族主义,给予包括犹太人在内的所有人平等权利,那么这个国家,就值得自己去奉献和努力。 其实帕尔有很多选择,比如加入那些大党派,他们有基础盘,有严谨的组织结构,更有广阔的影响力。 之所以没有加入,就是因为那些成熟的党派,并不会为犹太人做任何事,他们不是在消除隔阂,反而不断渲染和加剧社会分裂。 种族,出身,阶层…… 这些东西一直是那些大党派的利刃,他们不停挥舞着,给自己和其他人贴标签。 每树立一个敌人,就会得到一些同伴,各种利益纠葛,让他们的野心在疯狂膨胀。 所以那些党派,无法获得帕尔的支持,他早把许多东西看透了,无论左倾还是右倾,从犹太人的角度看,他们没什么区别。 金钱可以稳住和拉拢一些人,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突然反咬一口,因为那些家伙,只会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当给予的利益足够,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出卖的。 但是克莱不同,他的主张是长效性的,消除社会隔阂,打破阶层壁垒,团结一切热爱这个国家的人,这才是帕尔认为的理想状态,所以他愿意为这个年轻人,付出自己的金钱和时间,甚至一切资源。 随着话题的深入,两个人聊了很多,等回到住处后,安西也加入进来。 于是这场讨论,持续到深夜,他们迅速研究出一个计划书,准备在三月初,组织一场大型集会。 这次集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发动小经营者,加入他们的政党,克莱的理念依旧没有变,这些人只需要提供工作机会,接下来,他们就会组建工会,吸纳老兵。 向当局申请的事情,交给了帕尔,毕竟他现在也算“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的党员,稍稍动用人脉,这种事情不难做到。 其实在慕尼黑,很多政党的大型集会,根本就不会向当局透露,而当局也不会追究,最多口头警告一下。 但是克莱和帕尔都觉得,给予当局“尊重”,是非常重要的,绝对不能表现出“蔑视”,毕竟巴伐利亚当局,依旧是合法政府,占据着“大义”。 而克莱则需要先帮助老赫尔默提高演说能力,他不能只依靠身份,这个老头儿,是未来党派中“小经营者”的代表,甚至是犹太人代表之一,他必须展现出一个领导者的气质。 至于安西,他需要去和那些教书匠,走上慕尼黑街头,去各种店铺里,挨家挨户发传单。 于是乎,当第二天清晨,斯拉克刚踏入帕尔家的大门,就被克莱拉着,直奔老赫尔默家。 当克莱拉着一个波兰人出现在自己床前,老赫尔默是震惊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岁数,竟然还需要拿起笔,接受“教育”。 虽然有些挣扎,但老赫尔默还是接受了“学习任务”,这是克莱“忽悠”的结果,因为按照克莱的说法,他必须坚强,展现出自己的魅力,而“学习”是最好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影响他人。 斯拉克是蒙圈的,老赫尔默也是蒙圈的,突然的变化,让两个人都显得措手不及,以至于这堂课,几乎就是加深彼此了解的“唠嗑”。 但是克莱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这是一个过程,毕竟他第一次和斯拉克接触,比现在要尴尬得多。 老赫尔默的女儿,乖巧的送来小点心,她看向克莱的目光越发柔和,这让克莱有些不太自在。 所以那些小点心,他动都没动,生怕女孩误会了什么。 交流很愉快,所以时间过得飞快,看了眼时间,克莱知道是该道别的时候,于是第一堂课,就这么结束了。 克莱和斯拉克站起身,礼貌的与老赫尔默道别,并且约定,后天这个时候,斯拉克将会再度登门,针对老赫尔默的情况,进行语言训练。 由于家的方向不同,所以克莱与斯拉克在一起走过两条街后,便也匆匆分离,也就是这个时候,克莱注意到一家酒馆的墙壁上,贴着崭新的广告。 那是一场集会的广告海报。 “我也需要学习啊。” 克莱笑着自嘲一句,缓缓走过去,他知道自己缺乏组织集会的经验,所以来到海报前,从怀里拿出小本子和钢笔,准备把集会的信息记录下来,届时观摩一番。 然而刚刚写了几个字,他就表情错愕的停住了笔,因为他赫然发现,这场机会的组织者,竟然是“德国工人党”,而主讲人里,也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阿道夫.希特勒。 “这个……好吧,就听听那个家伙要搞什么。” 揉着额头,克莱略显纠结,但他还是决定一探究竟,毕竟提到演讲和集会组织,那个人是非常专业的,甚至堪称“行业顶流”。 即便他们之间,在所有方面,几乎都有冲突,但克莱也无法否认,那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天赋,真的无人能及。 “2月24日,霍夫布劳斯酒馆……” 将集会的日期和地点记下后,克莱合上本子,将它放回口袋,但是转身前,他还是看了一眼广告下的那排小字。 是那个人的名字,这一瞬间,克莱感觉有些恍惚。 那个人,代表着一段历史,几乎影响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历这一切,在这段早已尘封的历史中,扮演某个角色。 “或许我可以改变什么?” 抬起头,看向漫天晚霞,克莱忽然觉得,如果让他来改变一些历史走向,或许真的不错。 但是有用么?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 他不得不又陷入沉思,德国走向战争,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就在《凡尔赛和约》签订的那一瞬,战争就不可避免,是不是那个小胡子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在这场必将发生的战争里,点了一把火而已。 或许会推迟几年,但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至于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克莱就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段,遇上“自己”。 不过想要看到“自己”降生,至少他还需要活上七十多年,算一算,到时候都要接近百岁了。 “也许可以留点儿遗产之类的。” 自己给“自己”留下遗产,克莱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些荒唐的念头,或许是突然觉得,自己也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了吧。 是的,自己也会成为“历史”,甚至有可能,在“历史”中,占据一席之地。 望着漫天晚霞,克莱感觉心里有一颗种子发了芽,他想起自己的“初心”,通过组建政党,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是真的想要好好经营这个党派,只为在历史中,占据一席之地。 “希望是能写进教材的那种。” 野心开始萌生,克莱能够感觉到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对他劝说着,不断催促,让他把势力做的大一点儿,再大一点儿。 “这就是野心的感觉么?” 克莱握着拳头,他突然明白许多大人物们的想法,以前他会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他忽然感觉,青史留名,真的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或许对于人类来说,这其实就是最原始的某种动力或本能。 只是他以前,一直无法体会罢了。 哟,换发型了 1920年2月24日夜,慕尼黑霍夫布劳斯酒馆。 在慕尼黑,酒馆可谓遍地都是,这里的人们喜欢酒,更喜欢喝酒时的氛围。 而霍夫布劳斯酒馆,算是在当地规模比较大,也非常知名的一家,因为它的宴会厅很大,大到足以容纳上千人,可以举办大规模的室内酒会。 这种地方,在慕尼黑也是不多见的。 集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已经人声鼎沸,克莱,帕尔和安西,混迹在人群中,他们安静的坐在角落,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你确定我们要打扮成这样?” 帕尔有些不满,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意进行了化妆,克莱粘上假胡子,而安西穿了一身油腻的工人服,至于帕尔,则是从园丁那里,借来一身肮脏衣服和皮围裙。 围裙上的味道,让帕尔感觉非常不舒服。 “好了,毕竟我们是作为普通人来参加,如果用原有身份,恐怕门都进不来。” 克莱也有些头疼,他今天也是穿了一套工人服,还是至少一年没洗过的那种,味道直冲鼻腔。 而且假胡子让他感觉嘴巴上怪怪的,说话非常别扭,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把那个家伙的头发抓下来一撮。 不久前,克莱和希特勒打了一架,作为战利品,那撮头发被他放在密封袋里保存着,当做“荣耀”的证据。 所以今天来看那个家伙演讲,自然要伪装一番,否则被认出来,恐怕自己要横着出去。 但是目前来看,情况并没有太糟糕,今天来参加集会的,竟然大多都是具有左翼倾向的人,他们不断吆喝着,身上酒气浓郁,集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他们已经在“拆台”了。 “嘿,难道就没有姑娘么?男人没什么好看的。” “对啊,就没有贵族的小姐么,给弟兄们表演个舞蹈。” …… 一些人开始起哄,他们大声叫嚷着,手里的酒瓶发出撞击声,从穿着能够看出来,他们只是普通工人,虽然“德国工人党”打着工人的招牌,但是克莱知道,现在的他们,已经和“工人”不挨边了。 作为最大的威胁,克莱一直在观察这个政党的走向,之前他们举办了一些小型集会,克莱虽然没有参加,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希特勒已经正式走向前台,他的演讲非常具有煽动性,特别是赢得了许多军人的支持。如果说之前德莱克斯勒带领的“德国工人党”,还是一个松散的小党派,那么现在的“德国工人党”,已经具有了纳粹的雏形,具备了暴力特征。 这一点,从那些维持治安的“党员”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拿着木棍,眼神凶厉,身穿军装,却没有军衔和所属部队的标识,很明显,他们的作用就是充当“打手”,所以真实身份被隐藏了起来。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气势全开。 起哄者很快就在这种压力下闭上嘴,他们的确是来捣乱的,但是面对这些见过血的军人,他们明显底气不足。 “果然,想要维持秩序,威慑力是必须具备的。” 克莱拿出小本子,他把自己此刻联想到的东西迅速记下来,暴力虽然不被提倡,但是想要建立秩序,暴力不可避免。 随着时间推移,会场里的人越来越多,这座大厅虽然很大,但是此刻也渐渐显得拥挤,这让克莱等人都十分吃惊,因为他们发现,参加这场集会的人数,竟然已经接近两千人了。 “这个政党有这么大号召力么?” 帕尔也感觉到震惊,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政党几乎闻所未闻,如果不是克莱非要拉着他,他压根不想来。 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个政党有其独特之处,竟然能够吸引如此众多的参加者,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政党正在越来越大,它们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加强,需要警惕。” 克莱也开始感觉到了压力,这个未来掀起血雨腥风的政党,已经初露峥嵘,他们的组织架构日趋严谨,他们的影响力日益扩大,最关键的,他们已经展露出一个独裁政权的原始形态。 一切以那个人为准,他的话,对于所有党员来说,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就是铁水浇筑的律法。 个人崇拜的可怕,就在于此,这让克莱想起百年后的那些脑残粉,为了追星,什么都不顾。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脑残粉追星一模一样,偶像的意志取代了脑残粉的大脑,他们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剩下狂热的崇拜,自甘堕落成为一群行尸走肉,任人驱使还不自知。 “他们赢得了军方的支持,那些人都是现役军人。” 安西的眼光很毒辣,他看出那些维持秩序的人,他们身穿的军装都是新的,发下来绝对不超过半年,这说明了那些人的身份,现役军人,而非自由军团那些犹如乞丐的散兵游勇。 “我们也可以建立这样一支队伍,换上统一服装。” 克莱也对此很在意,不过关注的重点不同,这种统一制服的确很“提气”,于是在小本子上写着,会场里的所见所闻,以及灵光一闪的想法。 这个举动与会场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渐渐引起几个士兵的注意,他们凑过来,佯装路过,随后在克莱身后,悄悄向本子瞄上几眼。 “统一的服装很帅气,可以提升士气,感染他人……” 一段段莫名其妙的话,让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不过很快他们就释然了,毕竟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可理喻的太多了。 没必要去强迫自己理解一个思维混乱的人,这是和自己过不去。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集会正式开始,一名主讲人走上前台,面对近两千名观众,礼貌的问好。 希特勒坐在台下,他身穿一件蓝色的旧外套,十分不起眼,眼睛盯着台上的演讲人,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但是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安稳,他被两种情绪冲刷着,仿佛冰与火在内心中争斗,让他处于一种分裂的痛苦之中。 这两种情绪,就是兴奋和不安。 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今天竟然来了两千名观众,这是大大超乎预期的。 他们的政党很穷,租用场地,印刷标语和广告,这都需要钱。 所以这次集会,是他经过无数次争吵换来的,看到有这么多观众,他感到所有的争吵都是值得的,他有机会,在这些人面前演讲,去调动他们的情绪,去让这些人,为自己的声音倾倒。 但是他也感到不安,他害怕自己会浪费掉这样一个机会,毕竟能够在两千名观众面前演讲,这是一种机遇,但他害怕自己把握不住。 之前他已经做过数场演讲,不过规模都比较小,人数最多的,也不过数百而已。 在那样的集会上,他能调动这些人的情绪,甚至可以和他们互相开玩笑,张弛有度,把会场的效果拉满。 但是面对近两千观众,原有的“套路”就未必管用了,人数太多了,他不可能和所有人互动,甚至做不到选出其中的代表来,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演说,来打动他们的心。 这两种情绪,不断在心中翻涌,让他看向讲台的目光,都变得游离。 “也许他们说得对,但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丁格费尔德,一名来自民间的普通演讲者,他的风格幽默风趣,但语言表达不够直接,即便是骂人,都是拐弯抹角,需要思考一下,才能知道骂的是谁。 这样的演讲没有激怒任何人,就连他嘲讽工人革命,都没有引起下面那些左翼工人的反感,因为他的抨击非常柔和,很多工人甚至觉得,这种程度的攻击,最多算是“调侃”。 但是作为热场的演讲人,他做的还不错,观众偶尔会被逗得哈哈大笑,那些来捣乱的家伙,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会场的气氛非常和谐,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他们并没有争吵,谩骂或撕打,大家都坐在椅子上,表现的很放松。 这给了希特勒压力,他知道,这样的演讲虽然可以让人听下去,但是无法打动任何人,你连敌人都无法激怒,怎么可能深入人心。 所以他必须做出改变,他的演讲必须直达本心,必须非常的激烈,今天的观众,超过一半是左翼的支持者,他们是工人,支持工人革命,从这一点来说,他等于在给“敌人”演讲。 但是很莫名的,他想到这里,突然不感到担心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赢得那些人的支持,把敌人变成自己的“战友”,这并非痴人说梦。 征服欲开始从心底萌发,他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战役”,他要用声音,打动那些敌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支持者。 “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成就啊。” 希特勒的内心开始激荡起来,他默默为自己树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今天,他将赌上一切,征服在场的所有人。 是的,就是征服,用他的声音,用他呕心沥血几个月的成果,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哪怕那些人会用嘘声和咒骂回应自己。 他甚至渴望嘘声和谩骂,这表示他成功激怒了那些人,他的话直达那些人的内心,他们会记住自己的声音,记住自己的相貌,然后,被自己征服。 随着掌声响起,丁格费尔德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他面带微笑,深深施礼,就像一位游方诗人,优雅而完美的结束了表演。 深吸一口气,希特勒闭上了眼睛,仅仅三秒钟,他又重新睁开。 迷茫和不安,已经从眼神中消失,充满了斗志和炙热。 小小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缓缓走向讲台,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他的“战役”开始了,这是一场必须获胜的战斗,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然而他扫视全场,调整好心态,准备从喉咙里发出第一个音节时,下面突然有人不合时宜的嚷了一声。 “哟,换发型了。” 这让他不得不停顿下来,甚至因为突然的打断,让他忍不住还咳嗽了几声。 第25章 点纲领 他确实换发型了,因为被抓下的那撮头发,始终长不出来,所以他不得不用一个“偏分”的发型,来遮挡那处缺损。 否则将会影响形象,对于一个野心家,这种缺陷是不能接受的。 但谁会注意这种“小事”? 除非是那个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希特勒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这里是他的地盘,是他的“战场”,那个操着柏林口音的小子,他要将其找出来,当众羞辱一番,然后当做自己胜利的“垫脚石”,被扔到大街上。 然而视线扫过全场,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身影,这让他略显失落,但也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当自己胜利时,那个家伙一定会无比沮丧。 想到这里,他反而感到更加兴奋,以至于双手都有些颤抖。 不仅是征服欲,甚至现在还有了复仇欲,这种感觉太美妙了,美妙到他感觉自己像是升到了天堂,身心都无比的亢奋和愉悦。 但是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他被两千人瞩目,他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来进行这一次演讲,因为这是起点,征服慕尼黑,征服巴伐利亚,征服德国,征服欧洲,直至征服世界。 接下来,将是征服一切的起点。 热场已经结束,现在观众都在对他抱有期待,希特勒重新调整情绪,缓缓开口。 “众所周知,德意志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有辉煌的历史,有灿烂的文明,我们继承了古罗马的荣耀,建立起一座座丰碑……” 希特勒的开局,并没有多么激烈,他的语气很缓慢,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他简要地说了德意志民族遥远的过去,期间还开了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的小玩笑,会场的气氛很轻松,所有人都露出笑容。 但是很快,他就把话题越拉越近,从普法战争胜利,到德意志帝国建立,匹斯麦的铁血政策让帝国走向辉煌,德意志民族终于站到了欧洲巅峰。 这段叙述,希特勒的语气依然温和,始终保持微微抬头的姿势,他仿佛沉浸在那段辉煌当中,眼睛始终向前望着,似在回望那个时代。 人们的情绪也受到感染,他们都是德意志人,即便是被“铁血政策”压制的工人阶级,都没有人出来捣乱。 毕竟,在血脉面前,阶层的隔阂是次要的。 “但是,现在我们失去了所有荣光,甚至当我们死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德意志的先贤。 想象一下,当我们死去,见到了那些普法战争中的英雄,我们该如何回答? 我们失去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他们曾经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土地,被我们拱手让人。 我们失去了尤本和萨尔梅迪,失去了克莱佩达,失去了所有殖民地。 奥地利与我们血脉相连,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割舍,波兰也由那些自大狂和骗子分离了出去。 我们曾经无比辉煌,先人们驰骋疆场,征服过无数土地,但是现在,我们却让他们的辉煌蒙尘,让他们的荣耀蒙羞。” 希特勒突然捂住胸口,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人们纷纷低头,他们战败了,先辈们的辉煌已经荡然无存,这是耻辱,深深刺痛每一个人的内心。 “然而我们失败的根源是什么?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么? 不,他们并不可怕,即便是停战的那一天,我们还在法国作战,我们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帝国的旗帜,依旧在法国人的土地上飘荡。” 希特勒突然开始拔高嗓门,他紧握拳头,以至于用力过猛,让拳头被攥得发白。 “我们在进攻,作为一名前线的士兵,我拿着枪,与战友一起向着法国人的阵地冲锋。 我们的军队英勇无敌,我们在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我的战友倒下了,但是我还在冲锋,因为我相信,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声嘶力竭地呐喊,仿佛他现在依旧身处战场,敌人的炮弹打了过来,敌人的子弹射了过来,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他还在冲锋,挥舞着德意志的旗帜…… 这一幕感染了许多人,特别是一些老兵,他们全部站起身,跟着一起呐喊,他们取得过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他们的从军经历是辉煌和自豪的。 “但我们失败了,知道当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我和我的战友,是一种什么心情么? 我们茫然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我们正在取得胜利,那是我们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胜利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投降,向那些被我们揍得丢盔卸甲,屁滚尿流的法国佬投降,为什么?凭什么?” 希特勒摊开双手,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此时一些老兵已经涕泪横流,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要投降,他们明明在进攻,他们明明在取得胜利。 “当时我的双眼被毒气弄瞎,我抓着护士的手,一直在问她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会失败,为什么我们要投降,是我们的牺牲还不够多,是我们依旧不够英勇么? 不,护士安慰我,告诉我这不是我们的错,帝国的军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了,我们足够努力,我们也足够英勇,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那些罪人,那些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人。” 经过前面的沉淀和煽情,他的嗓音突然拔高和尖利起来,小小的身体仿佛瞬间变得高大,他紧握双拳,声嘶力竭,脸上带着怒意,眼神更是杀气腾腾。 “是那些罪人,十一月的罪人,他们胆小懦弱,为了不上战场,于是发动了暴乱,将后方搞得一团糟。 所有基尔港的水兵,都应该送上绞刑架,所有德共,都应该埋进垃圾堆里。是他们毁了我们所有的牺牲和努力,他们的暴乱,导致了我们的失败,他们是罪魁祸首,是法国人的走狗。” 挥舞双拳,希特勒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他高喊着,大声斥责着,用所有他知道的粗鄙言语,去攻击遍布德国的红色起义者。 “放屁,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反抗。” “你才是走狗,一条皇帝脚边的狗。” “滚下去吧,去街边找一根骨头。” …… 希特勒的攻击,让那些左翼人群开始了反击,他们一边出声咒骂,一边大声呵斥,甚至还有人拎起啤酒瓶,向着讲台上的希特勒抛去。 然而他没有后退,更没有离开讲台,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走下讲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灰飞烟灭。 所幸,对于这种场面,他已经有所预料,并且做好了准备。 “闭嘴,都给我闭嘴。” 就在工人们打乱演讲的时候,那些军人出手了。 他们手拿木棒和马鞭,对着手无寸铁的工人用力挥舞,而右翼人群和老兵也加入了攻击者的行列,他们把那些嚷嚷最凶的工人踢倒在地,在一番殴打后,抬出了会场。 这场混乱持续了一小会儿,随着那些捣蛋者被赶出去,希特勒的演讲终于可以继续。 但是人群已经分裂,左翼工人们不断发出嘘声,干扰他的演讲,这引起了右翼人群的不满,双方开始谩骂,但是没有了肢体冲突。 “艾伯特是个毫无能力的人,甚至这样说都是抬举他,他只配去修理马鞍,根本就不应该坐在柏林的办公室里。 那个臭名昭着的《凡尔赛和约》,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签署和承认的,我很好奇,他难道就没有羞耻心么? …… 社会民主党更是一群蠢货和懦夫,他们只会迫害普通市民,对于那些共产主义暴徒和法国人,却卑躬屈膝,满脸媚笑。 他们伙同起来,不断印刷着钞票,民众的财富在不断被洗劫,这是公开的犯罪,但是谁来惩罚他们呢?” 希特勒继续在演讲,顶着会场里的嘘声,他仿若什么都听不见,他依旧声嘶力竭,依旧义愤填膺,他没有被那些杂音打乱节奏,反而因为这些反对的声音,而陷入亢奋中。 这就像战场,你越靠近敌人的阵地,敌人就会越加疯狂地射击,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被你打败。 话题逐渐回到每个人身边,虽然希特勒依旧在攻击德共,但是嘘声渐渐少了起来,毕竟马克在疯狂贬值,《凡尔赛和约》那匪夷所思的赔款,让艾伯特政府全力打开印钞机,每个德国人的钱包都在不断被稀释。 这是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的,不管你是左翼还是右翼,当你走在大街上,任意进入一间店铺,看看上面的价签,可以明显感受到这种压力。 这会产生共情,让每个人都进入他的步调。 “如果不姓汉梅尔伯格或者伊西多尔巴赫,我们这些小市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一句反犹口号,暗指犹太人操纵物价,话题开始转向犹太人,这让部分左翼的工人,也闭上了嘴巴。 毕竟犹太人,是所有人的敌人,他们吸血鬼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工人阶层,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那些从俄国来的犹太人,他们正在吸食我们的血汗,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他们是流动的恶魔,用共产主义来蛊惑我们自相残杀,然后舔舐我们的鲜血,露出满足的微笑。” 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攻击越发激烈起来,特别是说到德国犹太人,更是充满了仇恨。 而主要原因,就是这些犹太人,带来了“病毒”,那就是共产主义。 “是共产主义毁了帝国。” 这是很多旧贵族和陆军官兵的认知,如果没有共产主义的输出,基尔港就不会发生起义,遍布德国的工人革命,更不会爆发。 “犹太人和共产主义,是这个国家的毒瘤。” 希特勒依旧在呐喊着,此时已经被共情的人越来越多,掌声开始淹没嘘声,更有许多人,开始高声呐喊。 “打倒犹太人。” “打倒共产主义。” …… 站在台上的希特勒,第一次露出微笑,看着台下越来越多的人在挥舞拳头,他知道,他的煽动终于取得了效果。 人群被他鼓动,被他的演讲吸引并沉迷其中,而这个时候,真正的杀招,终于可以释放了。 只见一张稿纸,缓缓从他的口袋里,被拿了出来。 “现在,我们看到了希望,这是我们政党的纲领,一共有25点,我会逐条念给大家听,由你们自己来评判,它是否能够带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一个光明的未来。” 说完话,希特勒将稿纸拿起来,将上面的内容,用铿锵有力,但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楚的念出来。 “第一条,我们要求,基于民族自决的权利,所有德意志人联合为“大德意志国”。 读完第一条,希特勒停了下来,他看向观众,询问他们是否能够听懂,就像一个教书匠,在询问自己年幼的学生一样。 人群中有人发出嘘声和嘲笑,但是更多人则老实的回答。他们表示能够听懂,明白这一条的含义,德意志不会分裂,而会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希特勒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继续说着,将第二条讲了出来。 “第二条,我们要求德意志民族享有与其他民族相平等的权利,废除《凡尔塞条约》和《圣日尔曼条约》。” 依旧是不疾不徐,中气十足的声音,将这一条说完,他又停下来,重新问了上一次的话,询问观众,是否可以听懂。 正常来说,一场演说,就是一次煽动情绪的盛宴,特别是在民族主义这种极易让人“失智”的话题下。 演讲者会不断煽动,甚至挑逗民众的情绪,当民众已经丧失理智,情绪亢奋到极点时,演讲者几乎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 甚至有组织的杀人都不是问题,只要将某一类人,列为“敌人”,那么这些丧失理智的观众,会毫不犹豫地用一切手段,将“敌人”消灭。 这就是洗脑的可怕,越是低学识和低思考能力的人,越容易被蛊惑和操纵。 然而希特勒反其道而行,他把“思考”的权利交给观众,这看似是一种“业余”的做法,但是却是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25点纲领》,是他拉着德莱克斯勒,“奋战”无数个日夜的结晶,他对这个纲领,拥有绝对的自信。 “每个德国人都会接受它,支持它,犹太人除外。” 这是希特勒对《25点纲领》的评价,也是贯穿他整个政治生涯的信念,当纳粹党走上德国权利巅峰的时候,这个纲领,依旧是他们的“指导书”,并被奉为党派最高的“教义”。 逐字逐句,希特勒将25条全部讲给了观众,而且每讲一条,都会询问观众是否能够听懂,他不再亢奋,不再歇斯底里的吼叫和咒骂,他把思考的权利交给了观众。 只是画上了范围。 “第一条我们要求基于民族自决的权利,联合德意志人为大德意志帝国。 …… 第四条只有德意志同胞,才能取得德意志公民的资格;凡属德意志民族血统,不管其职业如何,方能为德意志国民。因此犹太人不能为德意志国民。 …… 第七条我们要求国家应供给公民工作及生活为其首要任务。如果国家不能养育其全部人口,应驱逐外国人(非德意志公民)出德国国境。 …… 第十二条鉴于每次战争都给人民带来生命财产方面的巨大牺牲,必须把战争横财看作对人民的犯罪。因此,我们要求完全没收一切战争利润。 …… 第二十五条我们要求在联邦内建立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以便实现本政党所主张的一切;中央和国会对于整个及其各种机关,应有绝对的权威;为了实施联邦所颁布的法律,应创设各种职业会议。 本党的领导者,誓为完成上述目的而奋斗,必要时,即牺牲征途,也在所不惜。” 在最后,希特勒将完整的《25条纲领》再度宣读,这一次,他每读一条,观众就会在下面复述一遍,整个宴会厅都被他们的声音填满,震耳欲聋。 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炙热。 这是一场成功的洗脑,是希特勒第一次将自己的主张,通过公开演讲的方式灌输给别人。 这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以至于当希特勒宣布集会结束时,人们是列队离开的,这让台上的他,露出得意的微笑。 “想不到,慕尼黑出现了这样一匹凶悍的饿狼。” 帕尔的脸色铁青,他是犹太人,而这个《25点纲领》说得很明白,犹太人是被打击的对象,甚至是“消灭”的对象,不配留在这个国家。 “阿道夫”在德语里,意思就是“幸运的狼”,帕尔感觉手脚发凉,就像被一头凶悍的饿狼盯住,随时都会扑上来,在自己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 以至于来到大街上,他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们来对了,发现了一个可怕的家伙。” 安西叹了一口气,他拿出烟,然后用火柴点燃。 他的烟瘾很轻,每天最多吸三根,但是现在,他吸完一根,立刻又续上一根。 “是啊,可怕的家伙。” 克莱也是感到冰冷,他知道那个人很会“说”,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能“说”。 亲眼见证,才是最震撼的,现在克莱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能够让整个国家踏上战场,能够让几千万人对他死心塌地。 希特勒的崛起,几乎已经注定了,因为他的党派正在迅速扩大,仅仅一场演说,就让上百人加入了德国工人党。 看起来不多,是不是? 要知道,今天参加集会的人,至少有一半来自左翼,两千人里,有一百人加入他的政党,那就是二十分之一。 如果他继续组织大型集会呢? 一万个观众,就会有五百人加入。 十万个观众,就会有五千人加入。 百万个观众…… 千万个观众…… 克莱几乎不敢想象了,他明白,希特勒的崛起,已经不可避免,谁也无法阻止。 “也许,我们也该做点儿什么了。” 克莱抬起头,这场集会举行了三个多小时,而希特勒一个人就占用了两个半小时。 这不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精神的考验,克莱觉得,他距离那个高度差得很多,但是他不能惧怕,只能迎难而上。 因为他也没有退路了,纳粹党的崛起必须得到遏制,而自己,是唯一的希望。 “我们也来组织集会吧,去告诉所有人,我们的政党,才是德国的希望。” 克莱转过身,用坚定的语气说着,帕尔和安西都是一愣,他们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克莱。 只见克莱的眼神中,似乎有一道炙热的火光,正在熊熊燃烧。 这个年轻人没有被对手的强大而吓到,反而坚定了决心。 因为战场已经铺开,他也没有退路了。 我有一个梦想 演讲台下,克莱显得很紧张,他不断摆弄双手,手指如同结印一样不停相互敲击,这是他第一次组织集会,也是第一次进行公开演讲。 距离希特勒的《25点纲领》宣布,已经过去一周了,他的演说让工人党规模进一步扩大,据说他们已经开始印制党章和党员证,虽然并没有在慕尼黑形成太大波澜,但是很明显,他们已经具有了一个大党派的雏形。 所以克莱要尽快举行集会,他要迎头赶上,必须在纳粹党形成规模前,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对于这个想法,帕尔和安西都表示了支持,他们已经把工人党当作最大的竞争对手,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未来这个政党会多么可怕,但是他们也感受到了威胁。 希特勒的观点,与他们是背道而驰的,那个疯子要求驱逐犹太人,没收他们的财产,取消私有制,清算资本家。 最重要的,他们要求集权,要求自己的话,成为德国唯一的声音。 这会导致一系列严重后果,当权利不受约束,一切都会变了味道,这个国家将失去自由,人民如同关入牢笼。 帕尔觉得灾难越来越近,他是犹太人,还是个犹太富豪,如果希特勒真的上台,他的主张真的实现,那么毫无疑问,他是第一批被清算的对象。 即便他支持德意志,即便他愿意为了这个国家做出奉献和牺牲,但又能如何呢。 安西也讨厌希特勒,作为军人,他其实是支持部分观点的,但是希特勒太极端了,极端得像头饿极了的灰狼,他会不断吞噬啃食一切,这样的人如果登上高位,会带来毁灭。 所以当克莱提出尽快组织集会的时候,他们表示了同意,帕尔发动人脉,尽快取得了集会批准,而安西则带着教书匠们,在慕尼黑的所有店铺中穿行。 他们没有到处张贴标语,没有在报纸或杂志上打广告,因为这是一场较为特殊的集会,主要针对犹太人和小经营者,即不偏向左翼,也和右翼没关系。 台下的人,淅淅沥沥,克莱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会很多,他们组织的很仓促,宣传也不够到位,所以并不寄希望会有大量人群到场。 至少和霍夫布劳斯那两千人的规模没法比。 他们预定的这家酒馆不算大,但也足够容纳五六百人,这是他们的预期,但是显然,这个预期过于乐观了。 但是临近开场,却仅有百余人到场,这让克莱略有沮丧,但他还是拍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拿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到了晚上七点钟,这是集会开始的时间,再转头看看稀松的人群,克莱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身。 缓步走上讲台,轻轻触碰麦克风,刺耳的电子杂音传来,这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非常感谢诸位的到来,我是克莱.霍夫曼,谨代表工人与农民联合党,向诸位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克莱做了开场白,他笑容可掬,温文尔雅,声音很柔和,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观众的目光被他吸引,几位女士更是双眼放光,克莱今天经过悉心的打扮,头发一丝不苟,灰色的西装十分整洁,配上英俊的相貌,挺拔的身姿,对于异性而言,充满了诱惑力。 不过克莱并没有在台上待多久,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他便把讲台让给了老赫尔默,这个可怜的犹太老头儿。 与克莱的气质优雅不同,老赫尔默就显得颓废许多,他头发花白,额头缠着纱布,一只手臂被吊起来,拄着拐杖,在女儿的搀扶下,瘸着腿,艰难前行。 这一幕让很多人动容,他们知道老赫尔默是谁,他的案子在慕尼黑犹太人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他就是一个缩影,一个犹太人在这个疯狂社会中的缩影。 “我叫赫尔默,是慕尼黑人,永远都是,哪怕我死了,我也希望葬在这里,看着这座城市,从黎明,到黄昏。” 老赫尔默站定以后,先是喘了好一会儿,随后除了名字,没有做任何介绍,而是直接进行开场白。 他开始描述自己的童年,在父母的店铺里帮忙,在街道上玩耍。 他的初恋,是一个隔壁街的日耳曼女孩儿,至今依然记得,那个夏天,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走入他的视线,走入他的心里。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约会,那是他的结发妻子,来自普通的犹太工人家庭,两个人都很羞涩,就在伊萨尔河旁的桥边,腼腆的牵手,互望。 他结婚了,生活给了他很多波折,父母相继离世,孩子陆续降生,这就像是一个轮回,家庭成员有的离开,有的降临,而他的身份也从一个儿子,丈夫,变成了父亲,继承家业,每日奔波劳碌,虽然不富足,但也很开心。 “我把自己当作德意志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当战争来临,我鼓励自己的儿子为国而战,我亲手把他送上战场,并为此感到自豪。 虽然当我得知他阵亡时,泪流满面,但我并不后悔,我为他骄傲,他的牺牲是光荣的,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捐躯。” 提到阵亡的大儿子,老赫尔默流下了泪水,这时台下也有人流泪哽咽,毕竟这场战争太残酷了,几乎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有亲人或朋友,在硝烟中长眠。 “但是,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我曾挚爱的同胞,会冲进我的店铺,对我拳打脚踢,洗劫财富。 我把自己当作德意志人,但是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骂我是犹太猪,是吸血鬼,是德意志的罪人。 可是我已经为了这个国家奉献出一切,我从不偷税漏税,从不乱改价签,我本本分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经营者,与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难道只因为我是犹太人,就要遭此厄运?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当我拖着这副苍老残破的躯体坐在法院的椅子上,看着那些咒骂我,对我挥舞拳头的人,我突然感到,是不是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梦境中。 我开始动摇了,开始怀疑了,我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当我孤独地躺在床上,疼痛让我动一动手指都感觉到艰难,我在回忆过往,陷入迷茫,第一次动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念头,尽管我在这里度过了大半生。 就在这个时候,克莱先生和帕尔先生登门了,他们同情我,并解答了我的迷茫。 他们说,这并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个社会病了,这个国家病了,这座城市,也不可避免地病了。 我看到了我的女儿,看到了我的小儿子,我突然感觉,离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便逃到任何一个国家,我也不可能改变我的血脉和信仰,我是犹太人,永远都是,而我的孩子,也是一样。 不能这样逃避,因为逃避只是把灾难推迟,即便我避过了,但我的孩子们呢? 克莱先生告诉了我该如何去做,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起改变这个社会,改变一切的不公正,我们是犹太人,也是德国人,我们不是这个国家的看客,我们是其中的一分子……” 老赫尔默淡淡说着,他的语速非常缓慢,这符合他苍老的外表,他的表情痛苦又略带乞求,这让观众们动容。 克莱站在台下,听着老赫尔默的演说,转头看向观众,微微翘起嘴角。 斯拉克不愧是歌剧明星,在他的调教和包装下,老赫尔默成了一名真正的“演员”,他现在就在扮演自己,包括外形,语速,肢体展示,全都无懈可击。 这场演说被斯拉克反复调整多遍,老赫尔默一直很用心,而效果也是堪称完美的。 “可惜了,如果能来更多的人,一定会掀起社会影响。” 老赫尔默的演讲非常精彩,看似只是讲述自己的故事,但是却能够打动人心,让台下的观众共情。 所以当他微微弯腰,对观众表示感谢时,所有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他们或是犹太人,或是小经营者,他们把老赫尔默当做同胞,当做同行,他今天的遭遇,也许就是自己的明天。 当他被女儿搀扶着走下台时,观众里有人高喊: “坚强些,赫尔默先生,我们与你同在。” “您是一位伟大的人,赫尔默先生,这座城市会为你感到骄傲。” …… 观众们的呼喊,让老赫尔默站住脚,他推开女儿,艰难且恭敬的,对着观众深深鞠躬。 这让观众们的热情被点燃了,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们还是大声欢呼和鼓励着,更有两名女士走了过来,与老赫尔默拥抱,他们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何必为难彼此,他们应该互相依靠,抱团取暖。 喧嚣让集会不得不暂停,过了大概十分钟,人们的热情才略有降温,这个时候,克莱走上讲台,他看着众人,露齿微笑。 “感谢各位,我为老赫尔默先生感到骄傲,他是我的榜样,虽然平凡,但却拥有一颗坚强的心,面对生活的不公,他勇于面对,毫不退缩,这一点,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和敬佩。” 克莱对老赫尔默献上敬意,这番开场白,让观众们开始鼓掌,这是老赫尔默演讲的余温,显然已经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柏林,这一点我想大家已经感觉到了,因为我的口音,这很明显。 但是我热爱慕尼黑这座南德意志城市,这里有悠久的文化,到处洋溢着自由的气息。 然而现在,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有个恶魔在这座城市上空盘旋,他播下邪恶的种子,让人们彼此厮杀,为他奉上鲜血的盛宴。” 克莱的演讲与老赫尔默不同,他的语速要快得多,没有过多讲述自己,而是简单的背景介绍后,便直接转入正题。 “我们战败了,许多人把罪责归结到工人起义身上,归结到犹太人身上,在我看来,这是懦弱的表现。 他们没有正视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寻找替罪羊,将自己的失败,强加于弱者身上,并以暴力的方式,进行侮辱和掠夺。 我不是犹太人,但我知道,犹太民族是伟大的。 耶路撒冷承载着所罗门王的辉煌,虽然失去故土,但从未放弃信仰。 不过就像弗兰茨.奥本海默先生说的,我们不能把自己当作一个国家的看客,我们应该融入其中。 恶魔们之所以能够得逞,就是因为他们抓住了犹太民族的软肋,我们没有成功融入德意志,总是把自己当作客人,而不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 老赫尔默先生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恶魔的蛊惑下,人们失去理智,无差别的攻击所有犹太人,但是犹太人有什么错,又不是他们签署的《凡尔赛和约》。 战争失败的原因很多,我从不否认一小撮犹太人起到的坏作用,但是起坏作用的,只有犹太人么,不,更多的是他们自己,那些叫嚣着“犹太罪人”的家伙,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就在一周前,我参加了一个叫做‘德国工人党’组织的集会,他们在集会上公然攻击犹太人,称他们是国家的罪人,要全部驱逐或消灭。 他们倡导公有制,要取缔私有制,他们言之凿凿所有资产都该被收回,被重新分配。 但是大家想一想,不管是犹太人还是普通德意志的经营者,我们的财富都是我们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积攒下来的,凭什么要被那些暴徒收回,凭什么要成为失败者的替罪羊。” 克莱的语言,渐渐激动起来,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老赫尔默的演讲就像一颗种子,埋入他们心中,而克莱,则正在为这颗种子浇水,将它唤醒。 “我有一个梦想,那是关于这个国家的,我曾在无数个夜里梦到它,那是一个美梦,我甚至愿意沉睡其中,不再醒来。 在那个梦里,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每个人都面带微笑,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德意志,它充满希望,充满阳光。 我有一个梦想,所有人都有公平的权利和义务,社会不再因为出身,民族而存在歧视,更不会撕裂开来,大家都是德意志人,不分彼此。 我有一个梦想,每个人都有心仪的工作,他们每日辛劳,却乐此不疲,因为他们得到了满足,以及应得的报酬。 我有一个梦想,每个人的财富都会得到尊重和保护,人们不必担心抢劫和暴力,他们的合法权益,受到所有人的认可。 我有一个梦想,整个德意志就如同一个大家庭,是由无数个温馨的小家庭组成,大家彼此帮扶,携手而居,安全且温暖。 我有一个梦想,德意志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我们的旗帜在世界各地飘扬,所有人看到黑红黄的颜色,都会心生向往。 我有一个梦想,苦难与灾厄离这个国家远去,我们治愈了战争带来的伤痛,我们变得强大且富足,是全世界的榜样。 我有一个梦想,圣光穿透云层,驱散阴霾,降临在每个人身上,从此懂得了尊重和怜悯,社会不再被戾气充斥,变得温暖和阳光。” 克莱用轻缓的语气说着,低沉的声音配上他阳光帅气的外形,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回荡。 观众们沉浸其中,他们都是小经营者,对社会风气极为敏感,克莱的演说,让他们开始畅想,那样一个社会,的确非常美妙。 这符合他们的利益,小经营者需要一个安稳的社会状态,现在太糟糕了,酒鬼和暴徒充斥着大街小巷,对他们而言,这是巨大的威胁。 看到众人的反应,克莱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稿纸,轻轻放在讲台上。 就像小胡子一样,他也准备了一招“杀手锏”,而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 第18章 点方针 “诸位,这个梦想并不遥远,甚至是触手可及,为此,我和我的同伴们,经过反复讨论,整理出《18点方针》,现在,我将这个方针交给你们,由你们来评判,它是否正确。” 克莱将稿纸放在演讲台上,这时候安西也站起身,他和教书匠们拿着一份份印刷好的宣传单,分发给到场的观众。 这是一份很普通的宣传单,材质普通,印刷也很普通。 但是与正常的宣传单不同,上面没有图画,也没有醒目的标题或口号,只是密密麻麻,一大堆的小字。 自从上次参加工人党的集会后,受到刺激的三人,连夜举办小型会议,他们针对希特勒提出的《25点纲领》,针锋相对,整理出一个《18点方针》。 这是一份寄托了三人理想的文稿,虽然不够完美,一部分内容甚至是互相妥协的结果,但是整体来说,这依旧是一份能够让大部分人接受的东西。 “这是我们的理想,我们的党派也许还不够强大,甚至还很弱小,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只要我们为之奋斗,那么这个理想,很快就能够实现。 现在,我来讲解一下,这份我们党派将会一直奉行的方针。” 克莱把话说完,便略微停顿,视线扫过在场所有观众。 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很关键,将决定他们的党派是否能够发展起来。 “第一条,我们坚定拥护统一的德意志,国家主权不容侵犯。” 效仿希特勒的方式,克莱在读完第一条后,直接停顿下来,他询问观众是否有异议,是否能够听懂,他在寻求交流。 这是一种冒险的做法,毕竟他可不像希特勒,在会场里安排了众多“保镖”,如果有闹事者,他们必然会趁机作乱,抬杠和起哄,会让这场集会狼狈收场。 不过好在,来的都是“文明人”,他们没有扰乱会场秩序,即便是提出异议,也会用“先生,我有不同观点。”这样柔和的语气。 事实上,会场的气氛一直很融洽,克莱会耐心解答任何疑问,他始终保持微笑,始终用轻缓的语气,就像你的一位老友,坐在午后的长椅上,随意地交谈。 不过克莱抛出的东西,却并非这般柔和,他的《十八点方针》,都是针对社会和政府的弊病,与当局的许多主张背道而驰。 甚至隐隐有攻击当局的意思。 宣传单上的内容很多,但是却并不复杂,内容如下: “第一条,我们坚定的拥护统一的德意志,国家主权不容侵犯。 第二条,我们要求所有的公民都拥有相同的权利和义务,不因肤色,种族,出身,信仰而有所差异,消灭阶级,打破阶层壁垒。 第三条,我们希望所有德意志人团结起来,所有心向德意志的人,即视为德意志人,不分彼此,没有差别。 第四条,我们尊重一切劳动者的权益,包括工人,农民,小经营者,教师,自由职业者等等,工作没有贵贱之分。 第五条,我们要求废除《凡尔赛和约》,不接受强加于我们的和平,德国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国,我们要求与其他国家拥有平等的权利。 第六条,我们要求所有德国原海外殖民地举行投票,公平的决定去留,他们可以独立,但绝不应该成为其他列强的战利品。 第七条,应当给予德意志所有州平等的自治权,他们拥有对总理府说“不”的权利,州议会将作为各州最高决策机构,包括立法权,战争权等等,拥有否决国家议会决议在本州实施的权利。 第八条,我们要求魏玛政府停止印刷过量钞票,中央银行的货币发行权利应该被收回,必须经过议会讨论通过,才能做出调整。 第九条,我们要求建立完整的工会制度,不限于工人,包括农民,小经营者,教职员工等所有职业,工会拥有和各级政府平等对话的权利,所有劳动者的利益都应该被尊重。 第十条,我们需要设立社会监督机构,防止投机者垄断和操纵市场,建立完善的市场监督体系,追究哄抬物价者的责任,保护所有民众的切身利益。 第十一条,我们需要建立全新的金融制度,所有融资,投资等行为,必须公开透明,包括银行在内的所有借贷行为,必须受到监控,并定期披露。 第十二条,我们尊重私有制,每个人的财产安全都不容侵犯。” 第十三条,建立社会财富调节机制,增加高收入者的纳税额,减少低收入者的税负。 第十四条,我们要求设立免费的教育和养老体制,给予困难家庭补贴,保证弱势群体的基本生活。 第十五条,建立公平公正的司法体系,独立于政府和议会,不受任何政治因素干扰,保证自身的纯粹。 第十六条,我们要求保证新闻自由,任何政府部门不得用任何理由,对记者和媒体加以迫害。 第十七条,建立国家要害行业名单,这些行业必须国有化,成立国有公司,不允许外国企业进入。 第十八条,设立反托拉斯机构,避免全民财富被私人掠夺。” 这份《十八点方针》,可以说动了很多人的“蛋糕”,但是它具有广泛性,绝大部分人,都将从这里获益。 克莱不是学经济的,他虽然来自百年之后,知晓未来,但是对于如今的局势,也没有太多办法。 但是“通货膨胀”还是懂的,“反垄断”也是懂的,最关键,他知道普通人需要什么。 吃饱穿暖——他们的愿望就是这么朴实。 “诸位,想要达成这些梦想,建立这样的理想国家,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所以我以最诚挚的感情,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党派,共同向着这一目标而迈进。” 见众人对自己的主张并不反感,于是克莱赶忙发出邀请,毕竟这次集会的举办,是为了增加自己党派的成员,他们急需新鲜血液。 不过因为煽动性比较差,当克莱发出邀请时,竟然遭遇了冷场。 就在克莱暗道“糟糕”的时候,几位女士走了出来,她们微笑着接过《申请书》,耐心地填写着。 这让克莱如释重负,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这场集会大概增加了二十名党员,其中一半是女性。 “或许应该把你的头像印在宣传单上。” 克莱走下讲台休息时,帕尔开玩笑似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明星。” 克莱耸了耸肩膀,他自己知道,那些女士选择加入,并非是因为自己的主张,而是单纯觉得,自己的帅脸很耐看。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场集会不算失败,但也算不得成功,他们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我已经安排了记者,你和老赫尔默的演讲词将会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 不过仅限于左翼和温和的右翼报社,社会影响不会很强烈。” 帕尔早就准备好了后手,他知道仅凭一次集会,无法掀起波澜,于是安排了记者,将他们的主张,向社会传递。 “会不会太激烈了一点儿。” 克莱突然一惊,这件事帕尔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老赫尔默的还好说,自己的演讲,以及《18点方针》,可是有攻击当局的意思。 “没什么,放心好了,慕尼黑还是很包容的。” 帕尔作为本地富豪,知道做事把握分寸,希特勒那个小矮子都把大棒拿出来了,自己这点儿东西,最多算是痒痒挠。 “对了,要不要拍一张照片,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举办集会。” 帕尔忽然提议道,这时候安西也走过来了,于是他拉着两人,招呼在场的记者,给他们三人拍了一张合影。 第二天,克莱的演讲登上了报纸,虽然都是一些不太畅销的报纸,但还是引起许多讨论。 希特勒坐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他拿起一个三明治,这是他的早餐,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只有一份简简单单的三明治。 出于习惯,他随手翻开一份报纸,这是一份具有左翼倾向的报纸,很多观点与他的主张并不相符,但他从来不拒绝吸收“敌人”的思想。 结果翻开第二版,他愣住了,随后怒不可遏地猛然把报纸摔在桌子上。 “这是胡言乱语,这是对国家的不忠,简直就是卖国贼,他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18点方针》赫然写在上面,帕尔出手阔绰,他几乎包下了整个版面,不仅有老赫尔默的演讲,也有克莱的,标题就是《我有一个梦想》。 这是一种宣传,一种大张旗鼓的宣传,是希特勒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工人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贫民党”,他们没有金主,经费紧张,如果像这样大张旗鼓地宣传,用不了几天就要破产。 所以他并不把克莱当做对手,只是单纯的嫉妒罢了,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竟然可以组织集会,还大肆宣传。 “那些该死的犹太人,他们要颠覆这个国家,这个克莱.霍夫曼,不过就是他们推上前台的傀儡。” 平缓一下心情,他耐心地继续看着,当发现路斯塞.帕尔的名字时,不禁愣了会儿,随后冷笑着,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工人与农民联合党?克莱.霍夫曼? 这些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他们只是犹太人的提线木偶,是傀儡,是犹太人的挡箭牌。 “我们需要反击,需要向犹太人开火,这个政党,刚好可以成为靶子。” 希特勒深吸一口气,他拿起纸和笔,将自己此刻的想法记录下来。 他要再次举行集会,而针对的,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党派。 他要摧毁这个小党派,让犹太人的丑恶暴露在阳光下,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把所有的想法都记录好,希特勒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时候了,于是将三明治快速填进嘴里,走向衣柜,拿出最新的一件外套。 摧毁那个小党派不值一提,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狼,初露狰狞 将衣服上的褶皱烫平,希特勒将其穿好,他来到镜子前,又把细微处做了做调整。 这是他新购置的等身镜,作为一个“名人”,他必须注重仪表,每一次出行,都要尽善尽美,何况今天还是一次特别的外出。 霍夫布劳斯酒馆的集会非常成功,希特勒甚至将其称之为“轰动慕尼黑的壮举”,这里有些自吹自擂的成分,但是效果终究还算不错。 得益于他的煽动,德国工人党的发展非常迅速,党员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兴奋的希特勒甚至印制了党员证,为了制造大党派的气势,这个党员证以“5”开头,他的编号是“555”,并不是很靠前,但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这个党派需要变革,需要铁一般的意志,所有成员都应该如同莱茵金属制造的大炮一样,坚硬,耐久且充满力量。” 这是他在党员代表大会上,对工人党发表的看法,在他看来,这个以前如同“茶话会”一样的政党必须做出改变,它不能再松散下去,必须能够团结在一起,必须能够领导这个国家。 为了改变,政党需要一个领袖,一个能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领袖。 他的主张很偏激,这引起老党员的不满,他们喜欢的方式,是大家高谈阔论,彼此交换想法,共同做出决定。 而希特勒不同意,他认为这是懦弱,是一事无成的表现,他要求建立党魁制度,这个党派只能有一个领导者,他的意志是绝对的,所有人必须服从。 这种分歧是不可调和的,工人党面临分裂的危险,然而希特勒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拿到了胜利的钥匙。 将头发收拾得一丝不苟,希特勒微微皱眉,新换的发型虽然能够遮挡那处缺损,却让他看上去有一点儿滑稽。 “该死的家伙,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然后把你的头发剃光。” 这让他想起那个青年,一时有些气愤,但是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下,他还是尽可能的将眉头舒展,精神抖擞地离开房间。 穿过街道,希特勒来到一处酒馆,临近中午,这里人声鼎沸,在午餐前喝一杯啤酒,对慕尼黑人来说,是非常惬意的享受。 “快过来,我的战友。” 当希特勒站在人群中四处眺望时,一个声音传来,他转过头,发现那是一个没有鼻头的军人,他向着自己挥手,笑容满面。 恩斯特.罗姆,一名陆军军官,他的外表很独特,不仅鼻头被打掉,脸上还有一道弹痕。 但是这种“缺陷”,被他自己视为“荣耀”,他是战争的活纪念碑,他的那张脸,就是标志。 来到罗姆面前,希特勒与之热情拥抱,他们算是“一见如故”,在工人党内相识,然后就建立了亲密的“战友之情”。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辛克莱少尉……” 与罗姆同在一桌的,还有三名军官,他们穿着军装,佩戴陆军标识,但他们并非现役军人,而是来自自由兵团。 一个掺杂了现役军人和退役老兵的混乱组织。 罗姆在弗兰茨.冯.艾普上校组建的巴伐利亚自由军中任职,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他带领士兵推翻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然而在平定叛乱以后,自由军团却陷入了迷茫。 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魏玛政府只是把他们当做“刀子”,现在用完了,然后就扔在角落不闻不问。 罗姆感觉到迷茫和无助,于是开始寻求其他依托。 他加入了一个松散的小政党,除了一起喝喝茶,骂骂共产主义,就再没有其他事情做。 原本没当一回事儿,直到希特勒的加入,两个人都是老兵,他们有许多共同话题,最关键的,他看到了契机,从希特勒身上看到的,改变自己,改变巴伐利亚,甚至是改变整个德国的契机。 “阿道夫是真正勇敢的人,他拥有铁十字勋章,并且能够直面那些‘十一月的罪人’,当面呵斥,无畏他们的威胁……” 作为希特勒的铁杆盟友,罗姆一直在帮希特勒建立“人设”,甚至帮着他吹捧,评价他为“唯一能够拯救德意志的人”。 “感谢罗姆上尉,但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一个老兵,和千千万万的战友一样,我们痛揍法国人,脚踢英国人,然后,被那些红色分子和犹太人出卖,才有如今悲惨的下场。” 希特勒先是表示罗姆的评价太高了,但是随后,就把话题引到红色革命和犹太人身上去。 在慕尼黑,这不是两个命题,而是一个命题,因为当初巴伐利亚红色起义,就是由一个犹太人领导的。 库特.艾斯纳,一名犹太商人的儿子,独立社会民主党人,当初推翻君主制,建立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这个犹太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他很快就被支持君主制的极端人士刺杀,但是在自由军团中,大部分人都觉得这太便宜他了,他应该受到审判,然后送上绞刑架。 他自称不是德共,但是却和德共同样可恨,何况他还流着犹太人的血,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巴伐利亚自由军,对共产主义者和犹太人充满仇恨,他们充当着打手身份,拥有武器和严密的组织架构,他们不是正规军,但却和正规军无异。 他们是希特勒极力要争取的对象,他本身就是军人,他希望工人党能够成为一个严密的“机器”,像军队一样可以让他如臂使指,将所有反对者全部碾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是的,我们必须把他们揪出来,然后清算他们的罪行。” 一名军官举着拳头,面色愤怒,希特勒很好地引起一个话题,这些军人很单纯,战争占据了他们一半的人生,所以心思要比一个十岁孩子还要单纯。 他们被成功激怒了,这让希特勒后面的话,可以轻易地深入他们内心。 “是的,我们必须清算他们的罪行,但是魏玛政府和巴伐利亚当局在阻止,他们根本不关心军人的诉求和委屈,他们只在乎,谁能帮他们搞到钱。” 希特勒在拱火,他把矛头从德共和犹太人,转向了魏玛政府和巴伐利亚当局,他要走上顶峰,就必须把这些拦路者全部碾碎。 “我们同意,阿道夫先生,您的话直指本心,我们依然有很多敌人,我们不能就此罢手。” 另一个年轻军官也义愤填膺地出声附和,他们已经被希特勒洗脑,成为了忠实的猎犬。 作为话题的引导者,希特勒一直在灌输自己的思想,德共,犹太人,巴伐利亚当局,魏玛政府,这些都是敌人,国家的敌人,德意志的敌人。 有罗姆在一旁添油加醋,这场对话非常成功,三名军官没有一个人超过三十岁,他们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们变得十分单纯且容易相信人,特别是军人,他们坚信,德意志的军人绝对不会对战友背后开枪。 于是希勒特抓住了他们心中最敏感和柔弱的部分,成功增加了三名同伴。 不,不是三个人。 “我们会把您的话,转达给其他有正义感的战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跟随您,最终战胜那些敌人,让德意志重新崛起。”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三个年轻军官已经备受鼓舞,他们要走了,回到军营,把希特勒的思想,传达给同伴。 站起身,希特勒和他们一一握手拥抱,看着他们离开酒馆,回到军营,作为忠诚的鹰犬,去把自己的意志传播出去。 然后换回更多的鹰犬。 “埃普上校已经同意了您的会面要求,事实上他对您很感兴趣,这场会面安排在明天下午,届时我会来接您。” 三名年轻的军官回去了,但是罗姆并没有走,他带来一个消息,同时也是一个邀请,希特勒非常看重的一个邀请。 罗姆能够进入弗朗茨.冯.埃普的巴伐利亚自由军,不是偶然,除了担任自由军高级指挥官之外,他还是梅尔上尉的继任者,一名“间谍指挥官”。 因为红色思潮泛滥,于是重新组建的国防军为了防止发生“基尔港水兵叛乱”那样的起义,便成立了一系列部门,比如政治处。 但是除了政治处这种明晃晃的部门外,也有一些部门是隐形的,罗姆就隶属于这样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部门,宣传处。 宣传处,表面上是宣传国防军,他们具有明显的民族主义倾向,印刷海报,组织集会,在军队中进行民族主义宣传,以增强国防军的凝聚力。 但是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派遣“间谍”,对军队和社会进行监控,任何具有“颠覆倾向”的组织,都会成为他们的监视对象。 希特勒就来自宣传处,他参加工人党会议不是偶然和突发奇想,他是带着任务去的。 换言之,他也是一个“间谍”。 只不过,希特勒已经决定不再受到束缚,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要改造这个小党派,让他成为自己攀上高峰的阶梯。 而罗姆却把自己深深植入了军队,他接替了原来宣传处负责人梅尔上尉的位置,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是希特勒的上级。 但是他没有把希特勒当做下属,他们依旧保持平等的关系,因为他把希特勒看作希望,改变现状的希望。 所以他尽心尽力,甚至引荐了巴伐利亚自由军的最高指挥官,冯.埃普上尉,如果这次会面取得进展,那么整个巴伐利亚自由军,都将成为希特勒的臂膀。 “非常感谢,罗姆上尉,我一定尽力劝说,让埃普上校加入我们的政党,然后一起向着理想前进。” 希特勒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震惊,他激动地握住罗姆的手,声音甚至有一丝颤抖。 “这是我应该做的,战友。” 罗姆一把将希特勒拥入怀中,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而希特勒也在心中熊熊燃起火焰,如果争取到埃普上校加入,那么他就有足够的力量,扳倒党内那些迂腐的家伙,将工人党,打造成以自己为核心的铁板。 像莱茵金属制作的大炮一样,坚硬,耐久,充满力量。 巴伐利亚自由军团的未来 弗朗茨.冯.埃普,德意志陆军上校,他率领自己的部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横扫巴伐利亚,将堪称“民族罪人”的巴伐利亚苏维埃政权,化为历史的尘埃。 但是现在,他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面满愁容。 一月的慕尼黑,格外寒冷,但是比天气更凉的,是他的心。 不出意料地,魏玛政府再一次欺骗了德意志军人。他的巴伐利亚自由军,在奉命扫灭红色起义后,柏林方面,就对自己不闻不问。 巴伐利亚成立了自治政府,他们表面上感谢自由军团的“付出”,但是却没有提供任何实质上的帮助或回报。 如今自己的军队已经彻底“断供”了,不论是柏林还是巴伐利亚,他们都不愿意承担军队的开支,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按照《凡尔赛和约》,德国只允许保留三十万陆军,海军也不许拥有比巡洋舰更大的舰船,空军更是直接解散。 没有人比军人更加抵制《凡尔赛和约》,这个强加在德国头上的条约,就是在吸干德意志军人的骨髓。 但是作为德国总统的艾伯特,却并不反对签署这个和约,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干的,大量德国军人被迫退伍,然而他们中很多人,有一半的人生都奉献给了军队,他们没有一技之长,甚至无家可归。 自由军团成了他们唯一的家,这个混乱之地,带着官方背景,却又不属于魏玛政府的国防军序列,简直就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那些老兵来说,这里也是家,而现在,这个家,也面临着解体。 埃普明白,柏林的态度,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新建的国防军,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被放弃了。 他并不贪恋权利,他可以没有部下,然后悠然的享受时光。 但是他的部下们不行,作为一名光荣的德意志上校,他必须为他的部下们,争取一个出路。 于是他近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奔波,但收效甚微。 好在,罗姆上尉准备给他引荐一个人,据说在慕尼黑小有名气,他的政党主张废除《凡尔赛和约》,并且恢复军人的荣耀,这让埃普很动心,于是做出邀请,想见一见这个家伙。 吱嘎…… 楼下传来刹车声,埃普知道,他的客人已经来了,于是站起身,微微整理好军装,他必须保持一个军人的荣耀,哪怕他现在是弱势的一方。 没多久,传来敲门声,埃普随口答应一声,当即罗姆上尉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人,埃普微微皱眉,很明显,他略感失望。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个子小小的,其貌不扬,发型还有些奇怪,扔在大街上,就是一名妥妥的路人。 但他还是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脸上带着微笑,虽然有点儿勉强。 然而对方却没有伸手,而是立正,站着军姿,双目直视,表情认真且坚毅。 埃普愣了一下,于是看向一旁的罗姆,只见罗姆也是保持军姿,并向自己敬了一个军礼。 于是乎埃普明白了什么,他也收起笑容,以严肃的表情,对着两人敬礼,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种仪式感,却油然而生。 埃普知道,他面前是两位德意志的军人,罗姆脸上的伤痕,说明他是如何英勇善战,而一旁其貌不扬的小矮子,挺起他不算挺拔的身姿,这表示他是一名士兵,一名德意志光荣的士兵。 他们在用军人的礼仪对待自己,而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报告埃普上校,这位是德国工人党的阿道夫.希特勒先生,严格地说,希特勒先生,还是一名德意志陆军下士。” 罗姆挺起胸膛,用汇报的语气说着,埃普点点头,毕竟按照军级,希特勒的确要对自己先行礼。 “您好,埃普上校,很遗憾,我无法向您敬礼,因为我没有身穿光荣的军装。” 希特勒依旧目视前方,但是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许扭曲,好似十分痛苦。 “为什么不穿军装呢,阿道夫下士。” 埃普用“阿道夫”来称呼,而不是“希特勒”,这表示了一种亲切。 “因为我没有军装了。” 希特勒的表情更加痛苦,这让埃普愣了一下,随后也是露出悲愤的表情。 这句话,在最近的军人里非常流行,魏玛政府要重组军队,他们要把新建的国防军,压缩到《凡尔赛和约》规定的三十万人。 而在战争结束时,德国有多少军人呢? 超过三百万人。 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人,都要脱下军装,即便他们难以割舍,但又能有什么用呢。 埃普面临的困境,就是如此,自己的部队就是那“大部分人”中的一员,念着横扫巴伐利亚的功劳,他自己的军籍或许还会保留,但是部下们呢,他们怎么办。 但不管怎么说,希特勒的亮相,让他对这个年轻下士的感官有所变化,当他们坐下来再度交谈时,气氛变得非常融洽。 “恕我直言,如果再继续下去,德意志军人的脊梁,将会被打断。” 希特勒非常认真的说道,他的话,让罗姆和埃普都同时点头,他们明白,德国大规模解散军队,不仅会造成社会问题,更多的,则是德意志军队的传统,将有可能出现断层。 大裁军,意味着许多番号将会取消,这些番号里,不免有德意志英雄部队,他们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老普鲁士军队,坚韧不拔的精神。 所以他们都非常反对裁军,在他们眼里,裁军是妥协的表现,是艾伯特向法国人摇尾乞怜的恶果。 军人没有错,即便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还在进攻,他们还把德意志帝国的旗帜,插在法国的土地上。 整个德意志帝国的国土上,没有一个法军,一个都没有。 但是现在呢,从来没有被占领的的德意志领土,却要割让出去13%,军人们不明白,他们明明不断取得胜利,最后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所以德意志军人是骄傲的,他们没有投降,没有失败,他们只是被自己人出卖了而已。 是那些红色主义者,还有犹太人,是他们葬送了数百万德意志军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 “是的,我知道,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柏林方面只会说‘再等等’,而巴伐利亚方面,则一直在嚷嚷‘我们没有钱’。” 埃普叹息一声,他仰头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他已经心力交瘁了。 “所以我们才要换一种思维,保存住德意志军人的火种。” 希特勒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挺起自己的胸膛,大声喊道:“我们要维持军人的荣耀,所以必须保持军纪,保持军队的架构。 艾伯特是不会成功的,这条法国人养的狗,根本不配代表德意志,他只配去修理马鞍,仅此而已。 为了不让法国人得逞,我们必须保存实力,既然魏玛政府不愿意支付军费,那么我们就自己搞钱。 听我说,尊敬的埃普上校,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政党,不仅仅是您,也包括您的部下。 我们会组建一个自己的军队,我们可以通过集会和游行来募资,您的军队将会依附在政党里,通过补贴等方式获取收入。 另外,这与您的身份并不冲突,您依然是巴伐利亚自由军的领袖,您只是自愿加入了一个政党,而您的部下们,也是一样。” 希勒特在劝说,他和罗姆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毕竟埃普现在的困境是什么,罗姆早就和希特勒说过了,他在为自己部下们的出路担忧,只要抓住这一点,拉拢就不可能会失败。 “阿道夫先生,您说的都是真的?” 埃普也站起身来,他紧紧握住希特勒的手,表情非常激动。 “当然是真的,不仅是可以通过募资的方式,我们还可以劳动,毕竟军人也是从劳动者中走出,我们可以建立集体农场,收购工厂,通过双手,获取报酬。 但我们依旧是军人,这是深深刻在骨头里的,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够推翻魏玛政府那群卖国贼,然后重新穿上军装,去踢法国人的屁股。” 希特勒握紧拳头,他在给埃普描绘一幅宏伟蓝图,可怜的埃普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扬言能够解决数千官兵吃穿问题的小个子,自己还住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里。 于是乎,埃普上当了,他表示自己会加入德国工人党,不仅是他自己,他还要带着整支巴伐利亚自由军加入。 他们会成为希特勒的支持者,相信会在这个小个子的带领下,重现德意志军人的荣光。 当埃普把他们送上车,并一直挥手,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时,希特勒忍不住发出大笑。 “这个家伙,很有趣,他真的相信了。” 希特勒露出笑容,而罗姆也是一样。 “他已经快要愁疯了,上面断绝了补给,现在别说军饷,连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罗姆也笑了一会儿,但他还是知道这个上校的难处,替他做出辩解。 “是的,不仅仅是他,其实每个德意志军人,都面临这个问题。 我们不可能安置每一个人,除非将那些犹太人的财产全部没收,但显然现在做不到。 所以我也不可能接纳所有人进入党派,对了,你觉得,埃普会带多少人进来。” 希特勒停止了笑声,他看向罗姆,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 “目前他们还有军籍,如果是以命令的形式下发,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听从,但是这样违背了原则,何况规模太大,陆军政治处那边,也不好交代。 所以我觉得,埃普可能会以自愿原则介入,预估会有一千人左右吧。” 罗姆思索片刻,举起一根手指,希特勒听到后,却发出惊呼: “不,不行,太多了,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最多五百人,这是极限了。” 按照希特勒的设想,这些人未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宣传和保镖,他们会成为政党的宣传机器,并且保证所有集会的顺利举行。 本来这个人数已经超标了,真正说起来,能有两百人,就足够满足要求了。 但是希特勒需要获得政党控制权,他必须大权独揽,而目前工人党核心圈的迂腐家伙,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必须扩大自己的“基础盘”,军人是最理想的,他们和自己有相同的经历,几乎就是天然的盟友。 故而希特勒才表示,需要五百人,当他们加入后,他在工人党的“脑残粉”,将会超过半数。 而那个时候,他将会彻底成为这个政党,说一不二的领袖。 “好吧,我之后再和埃普商量一下,就说前期需要精英,入党必须经过选拔。 届时我会把最坚定的战士送入党内,相信这会帮到你。” 罗姆点点头,表示一次太多人加入的确不好,否则引来政治处的关注,事情反而变得麻烦了。 “嗯,只能如此了。 对了,我还有个小要求,这些人必须听话,而且身手了得,脑子还要灵光一些……” 希特勒知道,他一开始不会得到太多支持,所以他必须把这些“子弟兵”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每个人都必须具备多面手的能力。 看着希特勒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描述,罗姆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太好了,这些人都是军人,他们可以进行筛选,但是附合这么多条件的,恐怕没有几个。 别说五百人,按照这些要求,能找到五十个人就不错了。 这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儿。 慕尼黑的灯红酒绿 弗朗茨.冯.埃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加入了德国工人党,同时还带来了二十多个同伴。 这二十多个人都是他的部下,其中一半是低级军官,年纪普遍不大,超过三十岁的,只有两个人。 希特勒对此非常满意,他开始给这些人安排活儿干,首先就是洗脑,美其名曰“学习”,他会给这几个军官不断地上课,宣传民族主义,反犹主义,反共主义。 总之,等他们的“政治倾向”和“个人崇拜”建立起来后,才会告诉他们,接下来需要他们做什么。 这是一次尝试,而招募到新成员,就要付出“代价”,希特勒没有钱给这些人,但是当脑袋被洗后,也不需要钱了。 至少不需要太多的钱。 这些人依然保留军籍,他们可以住在军营,而当他们参加“活动”时,工人党会提供伙食,并且在最后的收入里,分出一部分给他们,当作酬谢。 这也算是履行了希特勒对埃普的部分承诺,毕竟当时他只是说,会帮助这些人工作,毕竟当“打手”,也算是一种工作。 埃普对此不反对,事实上能给这些人找到事情做,就谢天谢地了,军官里很多都是旧贵族,他们的家都在“革命”里被毁了,他们憎恨红色分子,也无家可归,交给希特勒,或许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而这些人也乐此不疲,他们白天帮助希特勒做事,晚上回到军营,会把一天的所见所闻告诉其他人。 当然,这也是一种宣传,他们本身就是希特勒的脑残粉,自然会在描述里,将希特勒形容得十分伟大,被冠以“拯救德国的男人”。 这种偶像崇拜,如同宗教一样在军队里传播,很多人甚至自发地组织起来,要去希特勒的演讲会场,为他摇旗呐喊,成为他的“忠诚战士”。 其中就包括拉尔.辛波特,他疯狂的崇拜希特勒,一直想要加入他的工人党,亲眼看一看,这位伟大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这个梦想暂时无法实现,他个子不高,很瘦弱,好像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中。 他出身自西德意志的农村,从军三年,依旧是个下等兵,他没有钱,兜里只有几十芬尼,他想入党,却连入党费都凑不出。 毕竟从政,也是需要花钱的。 于是他找了一份工作,在晚上卖香烟,游走在慕尼黑的灯红酒绿中,挣点儿辛苦钱。 魏玛政府疯狂的印刷钞票,加上起伏不定的局势,慕尼黑不免受到影响,略显萧条。 但是有钱人依旧很多,慕尼黑是一座自由城市,这里汇聚了大量来自东欧和南欧的有钱人,为了迎合他们,慕尼黑的夜晚很热闹,形形色色的人出入于酒馆和其它消费场所,女人们莺莺燕燕,搂着从未见过的男人脖子,几句暧昧的话说出口,就能让这些男人,为她们掏出钱包,取出里面的马克。 辛波特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一些发痒,他已经21岁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亲热过,对他而言,女人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可能再去养一个女人。 叹息一声,他转过身,结果竟然与一个男人撞个满怀,对方明显比他强壮得多,于是在冲撞下,他向后跌倒。 “你是笨蛋么?” 抬起头,辛波特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年纪约过五十,他穿着华丽的礼服,一手拿着喷过漆的手杖,另一只手,则搂着一个女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 “对不起,先生。” 辛波特知道,对方有权有势,自己招惹不得。 如果换做几个月前,他们横扫巴伐利亚的时候,这些有钱人都会避着自己走。 但是现在,他们被当局抛弃了,即便是自由军团的军人,也会被送进法院判刑,然后关入监狱,没有任何特权可言。 “对不起有用么? 看看这里,我的鞋子,被你踩脏了,要怎么赔偿我。” 摆明了,得理不饶人。 这个富有的胖子,指着脚面,只见上面有一个鞋印,应该是自己留下的,毕竟辛波特也感觉到,刚才碰撞时,自己踩到了什么。 “这个……十分对不起,先生,我,我没有钱。” 辛波特愁眉苦脸,他本来就穷,这双皮鞋看起来非常高级,赔款根本不是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跪在地上,让我擦一擦吧。” 胖子笑了,酒醉让他的神经放肆起来,他突然很想羞辱一下对面瘦小的矮子,这好像能够让他获得快感。 “对不起,先生,我虽然在卖烟,但我穿的,可是光荣的德意志军装。 如果您坚持,请允许我脱下军装,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不能羞辱德意志军队。” 虽然知道自己将要受辱,但是辛波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对方,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一旦发生争执,引来警察,那么自己恐怕会面临更多麻烦。 于是他准备脱下外套,毕竟自己的尊严可以被践踏,但是军队不行。 “不,你穿这身衣服踩了我,就要穿着这身衣服给我擦。” 男人似乎发现更加好玩的事情,于是他用手杖阻止辛波特脱衣服,要求必须穿着军装为自己擦鞋。 此时已经有人围观过来,他们对着那个胖子指指点点,也有人感觉到愤怒,但是很快,几名壮汉就走过来,驱散围观的人群。 “不,这样不行。” 辛波特表示拒绝,他不能让军装受辱。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按住。” 胖子见辛波特不配合,当即大喝一声,立刻有壮汉走过来,将辛波特按倒。 “不,你不能侮辱德意志的军……” 辛波特在高喊,但是不等他喊完,一名壮汉的拳头,就让他闭了嘴。 “军队?现在还有什么军队。” 胖子不屑的说着,他并非德国人,所以德语里夹杂着一股意大利味儿,很明显,他来自哪里,不言自明。 “一个被国家驱逐的可怜虫而已,竟然还敢侮辱德意志的军人。”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胖子回过头,发现是两个男人。 一个是二十岁左右,阳光帅气。 一个是三十岁左右,强壮威武。 是克莱和安西,他们正巧路过,结果见到这样一幕,当即就忍不住,出来管事儿了。 “你们刚才说,谁是可怜虫?” 胖子怒了,他看向这两人,双眼像是要喷火一样。 “说的就是你,垃圾。” 克莱毫不畏惧,他双眼紧紧盯着胖子,仿佛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的模样。 之所以如此,是克莱大概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一个意大利的商人,而且十有八九,还是黑手党成员。 毕竟普通商人,不会给自己配备四个保镖,同时意大利的商人虽然会来慕尼黑,但大多数也懂得规矩。 德意志战败了,但并非就说明,在德意志的土地上,就可以耀武扬威,特别是攻击德意志的军人。 这等于在给自己找麻烦,找很大的麻烦。 何况黑手党,在意大利并不受到欢迎,他们大多待在西西里岛或者南意大利地区,罗马都进不去,因为有个自大狂,占据着那里。 “你在找死。” 不等胖子开口,一旁的保镖就动了,他从怀里掏出手枪,指着克莱的头,而安西也立刻掏出手枪,指着那个胖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 很快,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赶到,从标识上看,他们也是来自自由军团,但不是埃普的那一支。 覆灭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并非只有埃普那一支军队,自由军团鱼龙混杂,很多甚至就是“私军”,所以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许多私军都是打着“讨伐”的旗号干“私活”,整个巴伐利亚乱成一锅粥,治安事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巴伐利亚自治政府能够这么快建立,并且维持住慕尼黑的局势,已经堪称奇迹了。 当他们扶起辛波特,询问事情缘由后,当即怒了,于是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事情越闹越大,毕竟自由军团的很多人,都有夜晚上街的习惯,特别对于农村的普通士兵而言,慕尼黑的霓虹,可能就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繁华的夜晚了。 既然是军事组织,那么肯定有人携带枪械,于是没多久,十几支枪就对准了胖子和他的保镖,这让胖子的酒,瞬间醒了。 他只是一个商人,身份的确是黑手党,但地位并不高。 这次来慕尼黑,也是来探路的,他们准备利用德国战败,在这里开设新商路,不曾想,差点儿惹出大事来。 对于黑手党来说,赚钱永远是第一位的,他们对财富的渴求,不比犹太人来得差,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都干,甚至没有底线可言。 见事情闹大了,胖子很聪明地认怂,不仅赔礼道歉,还掏出一百马克,交给了辛波特,当作赔礼。 面对如此“巨款”,辛波特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是看着这么多“战友”,他还是把钱收下,并且对所有人都表达了感谢。 “没关系,德意志的军人,不容侮辱,我们可以战死,但不能容忍亵渎。” 克莱在收到感谢后,高声叫喊着,所有人都跟着呐喊,他们仿佛也在发泄,发泄着心中的积郁。 “以后小心点儿,我们不找事儿,但是也不怕事儿。” 安西拍了拍辛波特的肩膀,和这个壮汉相比,辛波特矮小得就像一个中学生,这几下子,拍得他一个踉跄。 见事情已经结束,克莱和安西就离开了。 “看来工会的事情,要抓紧了,柏林和巴伐利亚当局,只想着裁军,却从来不想,这些军人接下来,该如何生活。” 见安西跟上来,克莱小声的说着,而安西点点头,表示支持克莱的想法。 毕竟军人的日子越发难过了,魏玛政府已经把他们放弃,而随着印钞机开启,物价飞涨,失业率飙升,普通德国人尚且生活困难,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退伍兵。 所以他们需要做点儿什么,来拯救这些人,就像刚刚那个可怜士兵一样。 不过这两人要是知道,刚刚那个可怜的矮小军人,在拿到一笔巨款后,会第一时间找德国工人党“办会员”,估计他们要吐血三升,然后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 还是很响亮的那种。 大工会制度 《凡尔赛和约》的效果,正在淋漓尽致的展现着。 柏林的魏玛政府正在陆续裁撤自由军团和原有帝国军队,国防军要求大量军人强制退伍,手段非常干脆简练,有的干脆就是一通电话,就让数千人的部队原地解散。 于是官兵们不干了,他们上街游行,甚至打砸店铺,通过一系列的方式,来发泄不满。 他们有自己的诉求,退伍意味着失去工作,家里还有产业的人会好一点儿,而那些已经没有“家”的人,不仅陷入困顿,更是陷入迷茫。 这些人里有很多“贵族”,他们失去了头衔,加上红色革命又导致他们的产业被“充公”,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现实,不断在制造事端。 而另外一些人更惨,因为战争,他们或家破人亡,或根本没能力照顾自己,这些人整日酗酒,无所事事,在大街上瞎溜达,成了无家可归者。 然而最严重的是,随着《凡尔赛和约》的赔款日期临近,艾伯特政府大开印钞机,马克如同洪水一样流入市场,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 市面上各种物资的价格都在疯狂上涨,失业率也跟着持续上升,那些退役的士兵根本找不到工作,吃饭都成了问题。 “我们不能再等待了,必须解决实际问题。” 帕尔的家里,克莱高声叫嚷着,他意气风发,一股自信直冲脑门,他觉得自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根本不是柏林那些笨蛋可以比拟的。 “先冷静一下,尊敬的克莱先生,工会不是万能的,甚至能否建立起来,都是未知数。” 坐在一旁的帕尔拿下眼镜,他的年纪在增大,视力开始下降,于是刚刚配了一副眼镜,这导致他出现了新的习惯。 讨论问题时,就拿下眼镜反复擦拭。 “为什么不能建立,我们已经有超过两百名小经营者和农场主党员,现在一边已经就绪,而另一边,只需要一场演说就能招募到无数退役官兵。 看看慕尼黑大街上的流浪汉吧,他们穿着军装,甚至还有人佩戴着铁十字勋章。 可他们能够做什么呢?除了乞讨,就是酗酒,荒废着时光。” 克莱的自信是有基础的,这段时间工农联合党频繁组织集会,主要针对的就是小经营者和农场主。 党员数量持续激增,目前已经超过三百人,这是克莱的底气。 “加入我们的政党,和从口袋里面掏钱是两码事。” 帕尔重新戴上眼镜,发现视线非常清晰,这让他心情好了一点儿,但也仅仅是好一点儿罢了。 通货膨胀的爆发,导致所有行业都受到了冲击,他的生意自然也不会幸免。 这段时间各个店铺都传来消息,他们的销售额持续走高,但是却追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 甚至出现了买的越多,亏的越多的现象。 说到这个,还是和通货膨胀有关,帕尔很清楚原因,但却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进货价100马克的啤酒,可以卖出去150马克,但是等到再进货,却发现供应商把啤酒标价200马克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售价,甚至无法追上采购价。 这导致很多店铺经营困难,包括那些小经营着,他们也是入不敷出,甚至干脆囤积商品,不卖了。 然而他们拒绝销售,会导致市民的生活更加艰难,囤货导致许多必需品奇货可居,黑心商人们漫天要价,进一步加大了社会冲突。 “这就是建立工会的目的,我们吸引老兵入会,给他们工作,但是不给钱。” 克莱摊开手,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第一次参加党派“高层会议”的老赫尔默和恩克罗斯。 作为小经营者的代表,老赫尔默在“工人与农民联合党”中,将会占据高层的一个位置。 他符合克莱对这个行业代表的所有要求,听话,胆小,懂得进退,还有一点儿名声。 筹建党内的“经营者工会”,必须先把“工会主席”定下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几乎无人能够和老赫尔默竞争。 毕竟作为一个“大党派”,克莱设计了许多“工会主席”,以后这些工会,将会形成党内派系,代表不同行业的诉求。 而“经营者工会”,“农场主工会”和“劳动者工会”是最先建立起来的三个工会,目的无他,就是解决目前的通货膨胀问题。 至于恩克罗斯,则是未来另一个工会的“工会主席”,他代表着教师,至于扶持他上台的原因很简单,与老赫尔默几乎相同。 听话,没有野心,虽然缺少名望,但是这个东西,可以慢慢刷,包装一下,问题就解决了。 “不给钱?你要做什么?” 安西愣住了,因为按照计划,接下来该是他发力的时候了,去劝说老兵加入“工农联合党”,结果克莱竟然说不给钱。 要知道这些老兵以后可全都指望“工农联合党”吃饭,现在却要“欠薪”,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的确是不给钱,准确地说,是不给马克和芬尼。 我准备使用一种代发货币,简而言之,称之为‘工分’,每‘工分’绑定一公斤小麦粉,以此为单位,进行发放。” 克莱一边说着,一边将这种代发货币描绘的有声有色,众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帕尔在低头沉思。 “的确是一个解决通货膨胀的方法,但是却有一个基本前提,那就是这种‘工分’,其他人是否认可。 你可以用‘工分’来解决工人吃饭问题,但是农民呢?他们拿到这种‘工分’又有什么用? 能用‘工分’缴税么?能用‘工分’购买农具么?能用‘工分’付清水电费么?” 帕尔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这时候众人也都半懂不懂的附和着,但是克莱依旧面色不改,掷地有声地道:“能。” “首先,工分是可以兑换的,按照绑定的小麦粉价格,兑换成马克,农民可以用马克来结付‘工分’外的开销。 而且在支付人工时,‘工分’不是唯一结算单位,工人可以选择比例,比如50%或者60%之类的,其余部分由纸质马克支付。” 克莱一边说,一边找来一个小黑板,给众人讲解着自己的计划。 按照克莱的想法,人工支付可以由两部分组成,‘工分’只在内部流通,可以自由兑换成马克,但是汇率由当时小麦粉的价格来决定。 这有点儿类似于“炒外汇”,现在银行已经基本冻结了外汇交易,所以普通人想要兑换外汇保值几乎不可能,克莱开通了一个渠道,这很关键。 “另外我们也可以把这个规模扩大,当我们‘工分’体现出价值后,甚至可以对外出售。 但是马克会持续贬值,所以我们不接受马克兑换,但是可以囤积货物,这会成为政党的一项收入。” 克莱的想法很大,甚至有点儿疯狂,但是他有底气,因为这个方法,在几十年后被证明,是抑制通货膨胀的有效手段。 “好吧,值得研究。” 帕尔眼神放光,作为犹太富豪,他也是“币圈俱乐部”的成员,他之所以能够淡定的应对现在马克疯狂贬值的情况,是因为他早有足够的外汇储备,无论是瑞士,意大利还是遥远的美洲,他都有投资。 “不是研究,我们必须付诸行动。”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召开这个“高层会议”的目的,不是为了“探讨”,而是为了“决定”。 他要尽快把这个“工会模式”实施出来,以扩大党派在慕尼黑的影响力。 “这个……我觉得,这件事如果仓促决定,好像……” 恩克罗斯终于开口了,这个教书匠就像一个小透明,他不懂克莱的那套理论,但对目前会议的气氛,却非常敏感。 克莱现在就像在唱独角戏,除了帕尔不断在和他“互动”外,其他人就是看客的身份。 “不行,今天必须有一个结果。” 克莱态度强硬,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了,理科生的倔脾气让他不会丝毫让步,气场全开。 “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不如这样,我们不妨把这个‘工分’作为卖点,现在有三方参与其中。 第一是农民,他们必须接受这个‘工分’,然后提供商品,特别是作为绑定物资的小麦粉。 第二是人工,他们也必须接受这个‘工分’成为劳动报酬,消费场景和兑换限制也包含在‘接受’的范围内。 第三是小经营者,他们不仅可以用‘工分’来支付人工,也需要承担起‘工分’与马克的兑换责任。 老实说,这个有难度,因为操作繁琐,而且印刷一种货币,你知道造价要多少么?” 帕尔提出自己的意见,准确的说,是准备让克莱知难而退。 “我们不需要印刷货币,‘工分’是记账式的,而且兑换商品也只会在指定的店铺里进行。 按照我的设想,我们可以设立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大商场,所有店铺都联合起来,作为供应商。 而且我们还可以提供‘预约购物’,用图片来标注商品,购物者可以用工分先付费,约定好时间,到时候再来商场取货,这样就能减小场地的压力。” 好家伙儿,克莱直接把“网购”概念都搬出来了,而且还不提供“送货上门”,都是自提。 这个想法太超前了,以至于帕尔都被顶的哑口无言,随着他不再说话,会议彻底变成克莱的一个人的表演,其他人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但看克莱的样子,似乎又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要不,我们试试?” 安西小声的说着,语气满是疑问。 事实上他根本没听懂,甚至还不如老赫尔默和恩克罗斯,这个脑子里都长肌肉的中尉,完全就是在听天书。 “这样吧,克莱先生,请您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写一份计划书,然后我会让人抄写几份,稍后大家再讨论,比如三天后,我们再决定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帕尔有些无语,他看着对面的安西,知道这家伙早就神游天外了,根本就听不懂克莱在讲什么。 所以这种情况下作决定,根本没有意义,至少这个计划,无论是“工会”还是“工分”,都必须让所有人弄清楚才行。 否则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自己人都搞不明白,何况外面的人。 “好吧,那就三天后,我们再召开一次会议,到时候,我会把计划书带过来。”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认识安西时间也不短了,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仿佛在说:“你们在讲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于是乎,这场会议草草结束,众人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帕尔家里又蹭了一顿饭。 但是克莱没有放弃,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超前,毕竟那是几十年后的智慧结晶,就好像火箭技术一样,他现在说“绕地飞行”,说“弹弓效应”,别人都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所以他不断简化,并且大量引用举例,就好像小学生的应用题,不断提供举例来说明自己的想法。 于是乎,三天后工农联合党的“高层会议”再度召开,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份“说明书”。 虽然只有帕尔看懂了,并且和克莱在很多细节上做了交流,其他人依旧看得半懂不懂,满脸蒙圈。 好在计划通过了,用帕尔的话说,这个工会制度将会与以往任何“工会制度”不同,是真正具有实际意义的存在,与所有人的利益相捆绑。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就开始做筹备,并召开了第一次“工农联合党全员大会”。 总而言之,这个会议召开的还算成功,虽然“工分”不在这次会议的议题内,但“农民工会”,“劳动者工会”和“经营者工会”都成立了。 虽然看着台下众人晕乎乎的表情,克莱觉得自己有点儿“传销头子”的味道,但这个关键性的结果,将会决定未来政党的最大方向,那就是解决就业,制造面对通货膨胀浪潮的避风港。 毕竟这场通货膨胀可是载入史册的,即便他是一个理科生,都在课本上不止一次见过。 可想而知,这场巨浪有多么可怕,而他能做的,就是让更多人,免受其害。 也算是一种善良吧。 至少克莱自己这么觉得。 画家希特勒 看着舞台上的姑娘们,整齐跳着德意志传统舞蹈,希特勒露出浅浅的微笑。 他之前的人生,可以简单概括为两个词,一个是“寂寂无名”,一个是“穷困潦倒”。 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虽然他依旧称不上“名人”,依旧住在出租屋里,但是他的社交圈已经开始扩大,而且是向上扩大。 就像今天,他会受邀观看一场演出,剧院里有上百个座位,而他却坐在第一排。 通常这个座位是不会公开售卖的,因为是邀请席,是贵宾们才能坐的位置,代表着身份,毕竟演出结束时,第一排的贵宾将会受邀上台,与演员们握手致敬。 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而带给他这个地位变化的,就是政治,他参与了政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现在只是一点点甜头罢了。 “他们的团长和我说,希望能够单独见见您,毕竟您的大名,已经传到了米尔多夫。” 身旁的男士低下头,小声和希特勒说着,他的声音很柔和,也非常轻,但是即便在乐队的干扰下,希特勒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这个外表谦和,又颇有绅士风度的人,叫做迪特里希.埃卡特,是右翼报纸《优秀的德国人》编辑。 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这个人的狠厉与极端,比希特勒还要严重。 两个人是最近结识的,他们同为波希米亚人,拥有共同的政治愿景,比如都反对《凡尔赛和约》,都憎恨犹太人,认为是他们摧毁了德意志帝国,是战败的罪魁祸首。 甚至埃卡特比希特勒更加激进,他喜欢演说,甚至公开表示,犹太人迎娶德意志女人,是一种对德意志高贵血统的亵渎和污染。 “所有迎娶德意志女人的犹太人,都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这就是埃卡特的主张,希特勒只是要求驱逐犹太人,而这个家伙,恨不得杀掉所有犹太人。 两个人相差21岁,和希特勒不同,埃卡特上过大学,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懂得许多上流社会的规矩,也知道底层人的粗鄙,他和希特勒形成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甚至经常纠正希特勒的语法错误,给他很多政治上的指引。 当然,对希特勒最大的帮助,是扩展了希特勒的人脉,将许多文化圈的人士引荐给这位“后辈”,在介绍时,最常用的介绍词是“这是可以拯救德意志的人”,而提到职业,则是称希特勒为“画家”。 对于希特勒而言,他其实更喜欢后面的称呼,“画家”是他的另一个梦想,不过现在,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好的,不过我想知道,那个团长喜欢什么,他的思想是否……” 希特勒略微有些担心,这个舞蹈团来自米尔多夫,那里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放心吧,那个团长是纯正的德意志人,父亲甚至还在帝国当过一个小官,可惜战争期间病死了。” 埃卡特没有说太多,但是希特勒已经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这个团长也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应该和自己拥有相同的政治信仰。 这是一次重要的会面,工人党虽然在慕尼黑正在取得成功,但是影响力依旧不大,他需要把自己和工人党的名声散播出去,而这样一个艺术团体,非常合适。 随着演出结束,所有演员都出场谢幕,希特勒被引荐上台,与姑娘们握手,显得非常高兴和亲切。 “你们都是德意志伟大的女性。” 这是希特勒给他们的评语,姑娘们很高兴,虽然大部分人并不认识这个留着卫生胡,又梳着奇怪发型的年轻人,但她们知道,得到了这个人的称赞。 随着演员下台,观众陆续离场,希特勒也被埃卡特拉进了后台,在一个化妆间里,他见到这个舞蹈团的团长,一个看起来年过四十的中年男性,身材非常消瘦,简直就是皮包骨。 简单做了一个介绍,希特勒便与这位舞蹈团团长热烈交谈起来,他们仅仅聊了几句话,便都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于是越聊越起劲。 这位团长来自米尔多夫,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和反犹主义者。 在他看来,德意志应该建立单民族国家,把所有非德意志血统的人驱逐出去,特别是犹太人,他们不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甚至连呼吸这里的空气,都是一种亵渎和污染。 这非常符合希特勒的胃口,两个人越聊越投缘,特别是埃卡特加入后,三个人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是乎,这位舞蹈团团长决定加入希特勒的德国工人党,并且愿意自发组织派发传单,在每一个舞蹈团的演出现场。 对于这个决定,希特勒当即表示欢迎,那些姑娘全都年轻貌美,她们来派发传单,效果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因为舞蹈团还要在慕尼黑停留几天,所以入党和派发传单的事情,希特勒觉得可以慢慢操作,并不用太急。 “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个舞蹈团并没有什么影响力,看看她们演出的地方就知道了,最多就是在巴伐利亚转转。” 离开剧场,天色已经很黑了,埃卡特拿出烟斗点燃,转头看了一眼希特勒,知道这个小子在想什么,于是出声提醒。 “没关系,任何可以传播的渠道,我们都要重视,必须要尽快唤醒民众,这个国家,已经等不及了。” 希特勒依旧维持着热血沸腾的状态,他挥舞拳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何况他现在的确很兴奋,因为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又迈进了一步。 “要学会平心静气,不要让别人轻易洞察你的想法。” 埃卡特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自己面前飘散,就像看这个“学生”一样。 有野心,有抱负,也有坚定的意志和远大的理想。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他现在依然弱小,还没有获得决定很多事的实力。 “今晚就要这么结束么?” 埃卡特了解希特勒,但是希特勒也了解埃卡特,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男人,内心里却是极为狂野。 他会尝试很多事情,只要能带来刺激就行。 酗酒,吸毒,嫖妓…… 在这份温文尔雅的背后,是一切你能想到的狂野内核。 希特勒觉得,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年纪还没有结婚,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丈夫”。 向婚姻低头,向妻子低头,这个家伙,永远做不到。 “走吧,去隔壁街转转。” 埃卡特笑了,他们彼此了解,这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他没必要在希特勒面前伪装什么,自己有缺点,但是谁没有缺点呢? 那些历史上的大人物,哪个不是人前威风凛凛,正义凌然。 但是背后却肮脏不堪,甚至劣迹斑斑。 凯撒大帝征战四方,建立了庞大的帝国,但是他的情妇也足够多,多到和他打下的地盘差不多。 没有完美的人,那些大人物只是把自己最“光辉”的一面示人罢了,至于背后,没人在意。 毕竟只要你有实力,就能抹平一切“诋毁”,哪怕证据确凿,那又怎样? 敢乱说,直接砍了就结了,任何一个时代,史书作者,都是最危险的“文化人”。 埃卡特早就做到“冷眼人生”了,他不在乎什么评价,他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想去的地方,说想说的话,谁敢拦着,就一个酒瓶拍下去。 快意恩仇。 这简直就是人格分裂的症状了,一方面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又要坦然面对,这是非常矛盾的事情。 然而埃卡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能在他身上呈现。 刚刚还文质彬彬的观看演出,结果转眼跑到了酒馆,脱掉外套,抱着两个姑娘在桌子上跳舞,放纵的大笑,甚至要求姑娘们把葡萄酒,倒进自己的裤裆里。 仅仅换个地方,就判若两人。 希特勒没有加入这疯狂的派对,他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埃卡特在放纵,偶尔鼓鼓掌,报以微笑,仅此而已。 相比埃卡特,希特勒对政治看得更重,这个家伙已经无欲无求了,他不在乎什么地位,什么权利,不是他高傲,而是他的年纪已经让他难以再进一步。 但是希特勒不同,他还年轻,他还有膨胀的野心没有实现,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干净”,这很关键。 工人党里,都是酒囊饭袋,希特勒知道,想要发展,想要走向巅峰,只能靠自己。 现在不是工人党在带着自己走,而是自己带着工人党往前走,这个政党已经和自己深深捆绑在一起,是他实现野心的阶梯。 也是他的私有物。 所以,他必须保持“良好的作风”,私生活虽然不必做到“完美无瑕”,但绝不能“劣迹斑斑”,至少不要给对手攻击自己的口实。 因此当埃卡特搂着姑娘去旅馆时,希特勒拒绝和其他一起“享受”的邀请,一个人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清冷的晚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这种寒冷和孤寂他并不讨厌,这会让他集中精神,思考一些问题。 比如最近,他就收到一些风声,是军队那里传来的,魏玛政府已经得罪了太多军人,他们敷衍的态度让人不满,许多爆发的苗头已经出现,希特勒觉得,如果有机会,可以借助一些事情,给自己的“政治生涯”添砖加瓦。 “不会很久了,等着吧。” 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明月,希特勒对着月亮挥舞拳头,似乎在表达某种决心。 躁动的柏林 2020年3月10日夜,柏林,总理府。 古斯塔夫.阿道夫.鲍尔坐在会议室里,面色严肃,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微微出神。 作为魏玛共和国总理,鲍尔的担子非常重,现在整个德国处于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各个州都有自己的想法,艾伯特政府空有其表,他们的指令很难得到有效执行,然而所有的问题,又都会记到他们头上。 委屈么? 当然委屈,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委屈了,眼前有更严重的事情要处理。 “诺斯克部长,我想知道,吕特维兹将军的部队,到底动了没有。” 鲍尔面似寒霜,他看着对面的中年人,语气充满严肃。 “没有,他们那些无纪律的家伙,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中年人回答道,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与鲍尔的严肃,形成鲜明对比。 “你最好不要太轻视他们,吕特维兹的兵力不少,甚至还有重武器,如果他们真的开赴柏林,我们恐怕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鲍尔继续提醒着,他了解这个中年人,他喜欢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是优点,也可能是缺点,致命的缺点。 中年人名叫古斯塔夫.诺斯克,现任国防部长,他们一起组阁,自然关系密切,然而这个家伙造成的问题,却非常严重,严重到鲍尔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诺斯克个子不高,年过五十,但是看上去还算年轻。他曾是国会议员,也参与军事和殖民地事务,是个多面手,在魏玛政府刚刚组建的初期,立下过汗马功劳。 但或许是太过乐观和刚愎自用,他最近有些膨胀了,自由兵团曾被他呼来喝去,到处扑灭共产主义的燎原之火,现在局势基本平定,于是动了过河拆桥的念头。 但是他的决策过于强硬,一个电话过去就让数千人的自由兵团原地解散。 没有任何后续措辞,导致下面怨声载道,军心不稳。 特别是对待吕特维兹将军的爱尔哈特旅,竟然一个电话,就要让他们解散,这引起吕特维兹的极大不满,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早就心怀不满的吕特维兹,公开表示,要求艾伯特政府解散议会,并解职诺斯克的职务,由他亲自担任国防部长。 还不等艾伯特政府做出回复,血气上涌的诺斯克就宣布解除了吕特维兹的职务,并且要求他麾下的所有部队,原地解散,撤销所有军职。 于是事情愈演愈烈,鲍尔得到情报,吕特维兹的部队正在集结,他们很可能采取行动。 作为总理,鲍尔看待全局的视线要比诺斯克宽广的多。 大裁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军人们普遍不满,特别是保皇派的军队。 他们一直是反共主力,建立在扑灭红色革命的立场上,他们是魏玛政府的盟友。 然而艾伯特是社民党党员,他的政府严格意义上算是工人阶级政府,这又与保皇派的立场冲突。 所以鲍尔一直希望诺斯克能够谨慎处理裁军事宜,特别是保皇派军队,避免造成武装冲突,导致国家分裂。 可是这个家伙一直不听劝,始终在鲁莽的解决这件事,特别是吕特维兹将军的部队,两人已经仿若水火,彻底撕破了面皮。 鲍尔非常担忧,魏玛政府是联合政府,他们的权力有限,掣肘太多。 别说各州那些土皇帝,就是国防军,他们也无法调动。 如果吕特维兹采取激进行动,魏玛政府随时有可能覆灭。 “放心吧,我的总理大人,吕特维兹翻不起什么浪花,他的部队早就已经断了军饷,不仅军纪涣散,更是士气低落,如果他宣布进军柏林,恐怕还没出营地,就一哄而散了。” 诺斯克依旧淡定,在他看来,吕特维兹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 “你最好还是……” 鲍尔想要继续规劝几句,至少让他对吕特维兹的部队,多加一些关注,必要情况下,可以派出“间谍”,时刻监视。 然而还没说两句,一名秘书急匆匆地跑进来,在鲍尔身边,小声地耳语。 “你说什么?他们真的要开赴柏林。” 然而鲍尔听到秘书的话,却是猛地一拍桌子,满眼惊骇的看着秘书。 “发生什么事了。” 诺斯克看到鲍尔情况不对,也是赶忙站起身,疑惑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有脸说。 快,把消息告诉给我们的国防部长大人,看看他怎么应对。” 鲍尔不带好气的说道,随后让秘书,把刚刚传来的消息,当面告诉诺斯克。 “这个……我们收到前方发来的报告,吕特维兹将军的部队,已经从驻地开拔,目标就是柏林。 他已经通过电台广播昭告全国,这次进军就是为了解散国会,解散政府,建立一个新德国。 根据他一贯的主张,这或许是为了恢复帝制而做的先期工作。 另外前方传来消息,他们速度很快,先头部队预计用不了两天,就能到达柏林。” 秘书有些为难,毕竟情报真伪还有待确认,现在公开讲出来,实在是欠妥。 不过鲍尔要他讲,他就必须讲,他只是一个秘书,而鲍尔是总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诺斯克听到秘书的话,也是瞪大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重复说着“不可能”,全无它法。 “别说这些了,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吕特维兹进攻柏林,你有没有办法守住。” 鲍尔的眼神很犀利,他盯着诺斯克,想看看自家这个国防部长,面对危局,能够做出什么反应。 “这……我可以去找塞克斯将军,出动国防军,将吕特维兹的部队拦下。” 诺斯克也慌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国防军,这支目前德国,最强的武装力量。 “没用的,国防军在柏林周边几乎没有驻军,而且塞克斯将军本人也不在柏林,按照国防军与我们达成的协议,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介入的。 你也知道,他们是‘国防军’,他们不会接受‘内战’。” 鲍尔作为总理,很清楚国防军的立场,他们并不完全接受政府指挥,塞克斯将军更是直言,国防军只是保卫德意志,而不是政府手中的工具。 所以自从国防军取代了帝国军队,他们几乎就是游离在政府之外的,艾伯特政府是否存在,他们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们效忠的是国家,而不是政府。 这也是为什么,魏玛政府扑灭各地的红色火焰,都要依靠自由兵团,而不是国防军的原因。 也许有一天,国防军会帮助政府镇压叛乱,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 “那……那怎么办。” 听了鲍尔的话,诺斯克不知所措,作为国防部长,他也知道自己手里的牌有多少,以目前柏林的状况,根本无法抵挡吕特维兹的进攻。 虽然吕特维兹的部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万余人,但是柏林依旧没有抵抗能力,没有军队可以组织城防,就算是发动和武装支持政府的工人、市民,时间上也来不及。 而且仓促武装起来的平民,根本不是那些职业军人的对手,要知道吕特维兹的部队,都是百战老兵,作为保皇派,他们也有一批忠实的拥戴,以柏林目前的状况,根本应付不了。 “哎,立刻跟我去见总统吧,这件事,恐怕会变得非常麻烦。” 鲍尔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国防部长名不副实,这件事已经非常严重了,必须去找艾伯特,商量个结果出来。 不过在离开前,鲍尔还是把秘书找了过来,小声交代了一些事,随后才拉着诺斯克离开。 等他们的车,开进总统府,却发现这里全是一片忙碌景象,拉过一个工作人员才知道,艾伯特总统,已经命令做紧急撤离了。 “这家伙,比我们反应还快。” 诺斯克大惊之下,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巴。 “算了,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 鲍尔捂着额头,在人群中搜索着,但是一直没看到艾伯特,只看到了他的秘书。 “总理先生,我还正要去找您呢,艾伯特总统刚刚撤离,他说要先去斯图加特,让我找到您,把这个消息转达,并让您千万保密,不要声张。 同时希望您尽快起身,到斯图加特与他会合,哦,还有诺斯克部长,也一并前往。” 秘书的话让鲍尔和诺斯克都是一惊,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默默转身,奔回汽车。 “我去组织总理府撤离,你也安排好国防部的事情。 哦,对了,把家属都带走,但是要尽可能快,尽可能隐蔽,不要节外生枝。” 回到汽车里,鲍尔就拉着诺斯克做着交代,现在艾伯特这个总统都跑了,他们留在这里,只能被那些叛军当作泄愤的对象。 所以他们也要跑,艾伯特既然交代他们,要去斯图加特,那他们也去,至于事后如何处理,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对于这个决定,诺斯克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他们赶回总理府,鲍尔做着安排,而诺斯克则匆匆赶回国防部。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柏林的许多人都在睡梦中被吵醒,他们被告知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然后匆匆上车,偷偷溜出城。 等到第二天清晨,柏林人走上街头,却发现很多政府部门,都空空如也。 也就在这个时候,柏林人才知道吕特维兹的军队,正在向着柏林进发,许多达官显贵,或已经逃离,或正在逃离。 柏林,到处都是一副山雨欲来,躁动不安的景象。 他们来了 排着整齐的队列,自由兵团气宇轩昂地走入柏林,他们步伐坚定,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人胆寒,让人生畏。 这次政变,没有遭到任何抵抗,艾伯特和他的大员们,早就逃走了,国防军袖手旁观,就连警察,也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避免市民和这些军人发生冲突。 吕特维兹坐在汽车上,看着两旁围观的市民,露出轻蔑的微笑。 魏玛共和国,就这? 作为一支政变军队,吕特维兹手上的兵力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人多点儿,国防军稍加阻拦,他就不可能靠近柏林,更别提进城了。 所以在发动政变时,吕特维兹也是忐忑的,他没有把握驱逐艾伯特,甚至没有进入柏林的信心。 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保皇派的势力,期待登高一呼,这些保皇派纷纷支援自己,和艾伯特政府对峙。 可是结果呢,他的部队就这样进入柏林了,艾伯特逃之夭夭,那些政府里的大员们,也是望风而逃,他知道,现在总统府和总理府,早就空空如也,他们逃了,就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夹着尾巴逃出了首都。 “卡普,交给你一个任务。” 吕特维兹收起笑容,面色严肃的对着一旁的白发老者说道。 “什么任务,吕特维兹将军。” 老者愣了一下,发出疑问。 “现在你是总理大臣了,去重新组建一个新政府,宣布艾伯特政府非法,然后发出通缉令,让他们永远也回不到柏林。” 吕特维兹淡淡说着,他现在对艾伯特政府轻视到了极点,不是他太强,而是这个对手太弱了。 “好吧,稍后我去和鲁登道夫总参谋长商讨一下。” 老者点点头,随后也靠在车窗前,思索起来。 沃尔夫冈.卡普,国会中为数不多,支持复辟君主制的保皇派议员。这次吕特维兹能够成功发动政变,他厥功至伟,不仅提供了情报支持,还发动柏林的保皇党成员,里应外合,壮大声势,干扰了艾伯特政府的判断。 但是现在,吕特维兹让他组建新政府,这却让他有些犯难。 吕特维兹只是一个军人,典型的普鲁士军人,在军事领域,他投入无数心血,坚定且执着。 然而他对政治并不十分热衷,所以也没有过多研究,以为组建一个政府,就是动动嘴皮子,许诺些好处和职位,就能拉到想要拉来的人。 卡普则不同,他在政治领域深耕多年,深知组建一个政府的难度,艾伯特政府虽然弱势,但也能“吸纳百家”,即便左右不逢源,还经常被掣肘,但也能运转起来,起到一个国家政府应该起到的作用。 但是自己呢?保皇党虽然在柏林有些势力,但是太单薄了,自从德皇威廉二世退位,柏林已经完全被革命派占据,这里大部分人都支持工人政权,即便他们也分左派右派,彼此争斗攻击,可他们都反对复辟,组建政府,不是短期内就能做到的。 不过微微瞄了一眼吕特维兹,卡普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他知道,这个将军不会允许自己唱反调,所以这件事,他只能尽力去做。 “还是和鲁登道夫商量一下吧,起码他在军界的威望,能够拉拢到很多人。” 卡普思索片刻,便拿定了主意。 吕特维兹带领他的军队进入柏林了,而在遥远的巴伐利亚,在慕尼黑,又有两个家伙,也准备赶到柏林。 “飞机已经安排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罗姆上尉给希特勒一个拥抱,两个人紧紧相拥,随后亲自派人,将他和埃卡特送到机场,不停挥手告别,充满不舍。 吕特维兹的政变,给了希特勒灵感,他希望亲眼去见证一下,然后决定是否在巴伐利亚,采取同样的行动。 他把事情和埃卡特说了,于是两个人经过讨论,发现这个计划可以实行,于是便一起找到罗姆上尉,希望他能安排两人前往柏林。 然而罗姆上尉一开始是反对的,柏林的情况比较混乱,艾伯特政府逃了,于是那里出现了权力真空,自由兵团,保皇派,国防军,工人武装…… 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安全根本没法保障。 “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原因就止步不前,我们必须前往,去学习,去观摩,去吸取养分,去印证我们的设想。” 希特勒却一直坚持,他表现得很亢奋,毕竟他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早就习惯了“危险”。 “不错,我们或许可以见到鲁登道夫总参谋长,我相信,只要一次会面,就能得到他的支持。 罗姆上尉,我想您也清楚,能够得到鲁登道夫总参谋长的支持,对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埃卡特立刻在一旁帮腔,而听到“鲁登道夫”这个名字后,罗姆上尉也沉默了。 “好吧,我可以批准这次行动,并且为你们安排飞机,直接飞往柏林,但是请答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 罗姆上尉最后终于同意了,他知道工人党想要有所发展,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就必须得到那些大人物们的支持。 鲁登道夫总参谋长就是这样的大人物,特别对于德意志军人来说,他就像图腾一样,是德意志军人的精神支柱,在军中的威望无以伦比。 而这次政变,鲁登道夫是支持的,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和艾伯特政府的矛盾早就公开了,世人皆知。 所以希特勒若是赶去柏林,向鲁登道夫“示好”,得到他的支持和褒奖,那么对于工人党来说,就相当于“鱼跃龙门”,真正脱离小党派的束缚,步入德意志政坛的主流圈子。 这是罗姆同意的主要原因,在权衡了一下利弊后,觉得还是收益更大,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于是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慕尼黑有军用机场,罗姆上尉很快就做好了安排,于是让人把希特勒和艾伯特送过去,直接坐上一架教练机,飞往柏林。 “您好,希特勒先生,埃卡特先生,我叫罗伯特.利特.冯.格莱姆中尉,这一次,我负责带你们去柏林。” 汽车径直开到一架飞机前面,只见一名年轻的飞行员走过来,与两人握手示意。 格莱姆中尉虽然年轻,但却是战争中的王牌飞行员,他天生就适合驾驶飞机,更是拿过不少奖项,对于他来说,飞机就是生命中的一切。 但是他想不到,自己这次见到的小胡子年轻人,会是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他是纳粹德国的最后一任空军统帅,不过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当然,如果历史轨迹没有出现偏差的情况下。 简单寒暄几句,希特勒和埃卡特就坐上了飞机,在得到塔台允许后,格莱姆中尉缓缓发动飞机,向着跑道驶去。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换做缺乏经验的飞行员,根本没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飞行。 飞机颠簸得非常厉害,希特勒就觉得自己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在卡车里晃来晃去。 让希特勒如此遭罪的原因,除了天气外,驾驶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格莱姆中尉是个飞行好手,但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民用飞行员”,这架教练机被他开成了战斗机,不断在空中变向,就像一只老鹰,在追逐猎物。 他仿佛回到了战场,只是对手不再是敌人的飞机和防空炮,而是恶劣的天气。 他在和坏天气斗争,而且很享受,只是苦了希特勒,他已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换了位置,肚子里翻江倒海,脑子浑浑噩噩,感觉天旋地转,就要撑不住了。 撇了一眼身旁的埃卡特,只见这个比自己大了足足21岁的家伙,却镇定自若,于是希特勒强行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呕吐物,他必须维持自己的体面和尊严,即便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似乎出了点儿状况,机场发生了罢工。” 格莱姆中尉收到无线电,作为中转的机场出现了状况,那里的工人罢工了,而且还堵塞了跑道,他们无法降落。 “不行,我们必须去柏林。” 听到格莱姆的话,希特勒当即表示了反对,如果他们换一个目的地降落,可能会导致他们无法按时抵达柏林。 他已经吃了这么多苦,如果还无法达到目的,怎么可能甘心。 “工人罢工是因为担心有人去柏林支持吕特维兹,我们不如换个身份,并且掩饰一下,或许可以蒙混过去。” 埃卡特提出了建议,希特勒略加思索,就表示了同意,于是他们两个拿出行李,从里面取出化妆用的道具和衣物,收起所有军队标识。 于是乎,他们终于冒险降落在中转机场,希特勒和埃卡特佯装是小贩,面对盘问他们的机场工人,样子哀怨的表示自己等人之所以乘坐这架飞机,是贿赂了飞行员,准备去柏林做生意。 在经过一通交涉后,工人们相信了他们的话,主要原因是埃卡特的演技简直无懈可击,不仅表情到位,粗鄙的语言更是迅速与工人们打成一片,他是天生的演技派,希特勒甚至觉得他如果去演戏,绝对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经过加油和短暂的休整,他们再度出发,此时飞机可以直达柏林了,这让格莱姆中尉心情非常好,甚至还和埃卡特攀谈了起来。 “您真的很厉害,埃卡特先生,我都快要撑不住了,结果您竟然可以游刃有余。” 格莱姆中尉对埃卡特的赞赏是真实的,面对工人们气势汹汹的逼问,格莱姆中尉感觉自己很难自圆其说,结果一旁的埃卡特,却是云淡风轻,化解了许多难缠的问题。 “这没什么,其实你只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结果,然后投其所好就行了,这并不困难。” 埃卡特很享受这位年轻中尉的马屁,但还是表达了谦逊。 “您太谦虚了,这次如果没有您,我想我们都会被扣押。我听说那些工人们很凶,虽然不会杀了我们,但是打一顿,饿上几天,还是很有可能的。” 格莱姆中尉一边说,一边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虽然他是军人,但也没有自虐倾向,没人愿意挨打和挨饿,那滋味并不好受。 “呵呵,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可怕,至少对军人,他们还是心生敬畏的,是不是,阿道夫下士。” 埃卡特笑着说道,随后习惯性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希特勒,结果就听“呕”一声,希特勒从嘴里吐出各种不明化合物。 一股难闻的味道,当即在飞机里弥漫开来。 埃卡特:…… 格莱姆:…… 一场闹剧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柏林郊区的机场,格莱姆在落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打开,用力的呼吸空气。 希特勒吐得太厉害了,因为恶劣的天气,飞机无法打开窗户,于是格莱姆一直在与天气作斗争的同时,还要和恶臭的味道对抗。 这严重影响了他的驾驶体验,以至于心情都变得糟糕起来。 埃卡特扶着希特勒走下飞机,这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快要吐虚脱了,整个机舱里弥漫着恶臭味儿,以至于埃卡特不得不自掏腰包,请地勤人员帮忙打扫。 “这辈子再也不想坐飞机了。” 这是希特勒走下飞机,说的第一句话。 他人生中的“飞行初体验”,简直就是一场不堪回首的灾难。 格莱姆完成了任务,之后在飞机加满油后,他便要返回慕尼黑。 然而现在他多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味道,如果不能达到维持“呼吸”的标准,那么他就拒绝进入驾驶室。 当然,这件事已经和希特勒没关系了。 他们到达了柏林,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潜入城里去,他们想要面见鲁登道夫,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见见吕特维兹或者卡普,总之,他们需要做很多事情,时间非常宝贵。 “现在城里情况不明,我们需要继续伪装。” 在候机厅里,埃卡特和希特勒说道,他天生就是一个冒险家,对待“危险”,有一种特殊的癖好。 “可以,我也觉得伪装一下比较好。” 希特勒点点头,他现在依然感觉有些虚脱,但是比下飞机的时候好一些了,至少面色已经逐渐恢复,刚才苍白得吓人。 “很好,那我们就先乔装,然后打听一下消息。 我在柏林有熟人,可以先找他们帮忙,等把情况搞清楚,我们就制定详细的计划。” 埃卡特一边说,一边打开行李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道具,快速给自己装扮起来。 看着埃卡特熟练的动作,希特勒不禁怀疑这个家伙以前是不是当过间谍,不过转念一想,以他的作风估计可能性不大,毕竟间谍都以隐藏为主,埃卡特太喜欢出风头了,这不符合间谍的一贯做派。 等到两个人乔装完毕,已经过去快半个钟头了,埃卡特的速度很快,但是希特勒却很慢,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恢复,站起来两条腿就会打晃,活像一只软脚虾。 收拾完毕,两个人离开了候机厅,他们要前往柏林,那个混乱之地。 而现在的柏林,的确够混乱的。吕特维兹只想着把军队开进城里,而进来以后怎么做,完全没想法。 于是他把事情都推给了卡普,这个满头冒着黑线的老人,不得不着手重组内阁。 他列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主要都是威廉二世退位前的官员,毕竟这些人在皇帝陛下的手下当过差,怎么着也比工人运动那些人要可靠。 辛格尔.霍夫曼,正躺在摇椅上,他的手边就有一份卡普政府的邀请函,主要是邀请他出任内阁外交大臣,毕竟他当外交官,有近三十年的经验。 然而辛格尔早就退出政坛了,最后一次担任职务,就是作为外交使团的一员,参加了第一次巴黎和会。 这是他政治生涯最高光,也是最灰暗的时刻。 他在举世瞩目的舞台上据理力争,与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唇枪舌剑。 但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抗争,他们战败了,任何的反驳都苍白无力,事实摆在那里,无可辩驳。 虽然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份协议上签字,但是依然饱受批评,就连他的儿子,克莱.霍夫曼,都与他大吵一架,然后跑到了遥远的慕尼黑。 心灰意懒的辛格尔,决定退出政治舞台,他谢绝了艾伯特的挽留,即便对方拿出一个外交部副部长的职位,也没能改变辛格尔的这个决定。 他的年纪还不算大,还不到五十岁,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应该结束了。 虽然家里的独子跑了,妻子也早逝,但是他的生活并不孤单。 作为柏林的一方富豪,他有许多产业,虽然不是贵族,但在威廉二世统治时期,那些贵族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所以他不必为了生计发愁,待在柏林市郊的庄园里,每天照看着花草,闲暇时写写书,日子轻松且安逸。 故而卡普的邀请,他根本就不准备做出回应,何况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政变。 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吕特维兹还是卡普,甚至鲁登道夫,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基础”。 吕特维兹和卡普,都是保皇党,他们寻求威廉二世复辟,这会得到贵族阶层的欢迎,但是很难形成足够的力量。 威廉二世现在流亡在荷兰,被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明娜女王保护,保皇党一直希望迎回这位皇帝,但是他们的实力太弱了,根本不是工人武装的对手。 最关键的,国防军并不支持复辟,无论是鲁登道夫,还是兴登堡,他们虽然是曾经德皇手下的得力干将,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高的忠诚度。 而且现在的国防军,为了保持独立性,不参与任何政治派系的争斗,他们一直保持中立,这一点和魏玛政府很像,他们被左派骂,也被右派骂,但是他们依旧维持中立,谁闹得欢就打压谁,根本不分左右。 比如现在,身在斯图加特的艾伯特并没有自暴自弃,他已经发表讲话,号召工人阶级抵抗吕特维兹这伙叛军,更是宣称卡普组建内阁没有法理依据,理由是没有得到议会授权。 “真是一群天真的家伙,只会胡闹。” 随着电灯熄灭,辛格尔放下手里的书,他知道柏林的工人会做什么,罢工,停电,停学…… 他们不会和卡普政府妥协,甚至有可能武装起来,与吕特维兹的军队作战。 无论是社民党,还是德共,他们都会与卡普政府作对,要知道当初德皇退位,可不仅仅是基尔港水兵起义的功劳,作为亲历者,真正迫使威廉二世退位的,是工人政党及其武装,而不是那些水兵。 虽然德皇退位后,社民党四分五裂,艾伯特代表保守派,分离出去的德共代表激进派,他们彼此争斗,擦出不少火花,甚至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但他们都代表工人阶级,与保皇派是天然的对立者,柏林的归属现在并不清楚,至少吕特维兹,还没在这里站稳脚跟。 现在的停电,就是一个信号,工人力量正在展开反击,柏林估计一段时间,都无法平静了。 “老爷,要不要把蜡烛点上。” 管家恭敬的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火柴,在点燃蜡烛前,必须得到主人的允许。 “不必了,我已经有些倦了。” 辛格尔摆摆手,他的确有些累了,今天来了好几波人,都是自己的好友。 然而这些人来访,目的并不相同。 有的人刚刚接受卡普的邀请,进入他的内阁,来访是充当说客。 而有的人则是举棋不定,来他这里寻求一个明确答案,或者启示。 还有的人,则是拿着卡普政府的邀请函,放在桌子上,拿这件事打趣。 他们不仅没有加入的意愿,甚至觉得卡普给他们发邀请,脑子一定是被骡子踢了。 面对不同的客人,辛格尔也是采取不同的态度。 面对说客,他是婉言谢绝,没有撕破脸,而是礼貌的拒绝,让双方都有台阶下。 面对举棋不定的人,他是分析利弊,但不会告知任何结果,甚至不会提出一个倾向性的建议。 面对那些来打趣的人,他则是全程微笑以对,偶尔附和两声,但是尺度把握得非常好。 既不会过度嘲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会充耳不闻,让老友感觉到尴尬和被冒犯。 总之,长期的政治生涯和外交阅历,让他能够在任何人中周旋,都显得游刃有余。 但他也感觉到了无力,他年纪大了,即便思维依旧清晰,但是体力却大不如前。 所以他感觉到疲倦,仅仅是在自己家里会客,就感觉到身体的疲劳,这让他不由得感慨岁月无情,人生短暂。 管家得到允许后,恭敬的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辛格尔望着窗外,那里是一片草坪,虽然已经入夜,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够看到,春天的青草,正在努力冒出嫩芽,只待天气再暖和一些,便可以绽放。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独子,那个和自己大吵一架,便拎着行李,离家出走的大男孩。 自己的犹太富豪老友帕尔,已经给自己写过几封信,他告诉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投身政坛,并且干得“还不错”。 虽然不希望克莱涉足政治,但经过一番思考,还是觉得这个小家伙需要历练,只要不变得激进,卷入不该卷入的事情,那么也无伤大雅。 毕竟整个德国,现在都被各种政治思潮影响着,根本避无可避。 不过那个小党派,辛格尔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不觉得自己儿子建立一个政党,就能和社民党这样的庞然大物掰手腕。 何况他根本没有经验,更没有“基础”,慕尼黑的折腾,不过是在小打小闹罢了,让年轻人的热血,有个可以释放的空间。 “都是一样胡闹,吕特维兹和卡普,这两个家伙,恐怕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差不多,都是异想天开,脑子过热的家伙。” 辛格尔想起克莱,不由得暗自叹息,他太年轻了,也太冲动了,看问题的方式有些极端,更是缺乏必须的大局观。 这一点,倒是和吕特维兹与卡普差不多,这两个人,也是异想天开的类型,空有行动力,但却不带脑子。 想到这里,辛格尔又感觉庆幸,幸好克莱不在柏林,否则和吕特维兹还有卡普这些不长脑子的家伙混在一起,那么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在辛格尔看来,吕特维兹和卡普,根本无法左右局势,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叛变,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他们的成功只是表象,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占领柏林只是象征性的,因为在德国,有太多力量,伸伸手指,就能把他们揍回泥地里吃屎。 而距离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教书匠们等不及了 仅仅四天,柏林的闹剧就宣告收场。 艾伯特的罢工倡议得到了广泛支持,保皇派势力太弱,根本无法左右柏林的局势,随着罢工,罢学,停电,停水等等一系列的活动和后果显现,卡普的内阁,顷刻间宣告瓦解。 然而真正导致吕特维兹和卡普失败的原因,还是德国各州的公开表态,他们纷纷表示支持艾伯特政府,质疑卡普组阁的合法性,甚至一些自由兵团,也公开表示不支持吕特维兹的行动。 这让吕特维兹和卡普陷入困境,他们不得不接受政变失败的事实,灰溜溜地退场。 但是事情还没完,因为反对卡普组阁,柏林的工人武装和吕特维兹的自由兵团爆发了数场激战,而为了控制局势,自由兵团在柏林进行了大搜捕,甚至处决了两百余人。 无论左派还是右派,他们都不可能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这场暴乱,必须有人出来负责。 这个时候,吕特维兹反应最快,他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卡普,表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军人该做的事情,他仅是把军队开进柏林,理由是抗议艾伯特政府签署《凡尔赛和约》,至于后面的事情,和他无关。 毕竟同为军人,吕特维兹能够得到军人的谅解,他只是做了很多人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 于是在国防军明里暗里的偏袒下,他成功置身事外,甚至大大方方的跑到了瑞典,而最高法院,也没有对他提起诉讼。 倒霉的老卡普成了替罪羊,甚至世人称这场政变都为“卡普政变”,吕特维兹仿佛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尽管事情是由他和诺斯克互喷开始。 他才是整件事的主导,卡普不过就是一个跟屁虫罢了。 或许知道自己被出卖了,老卡普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刚刚到达瑞典,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还没等到法院判决,就撒手人寰。 于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暴乱,仅刑事调查对象就多达507人,但最后被最高法提起诉讼的只有三个倒霉蛋。 前柏林警察局长特劳高特.冯.亚高,曾在卡普内阁中担任“内政部长”。 冯.瓦根海姆,曾在卡普内阁中担任“农业部长”。 希勒博士,卡普的密友,被怀疑是卡普的“狗头军师”。 这已经很奇葩了,这么严重的事件,结果被提起诉讼的就三个人,但更奇葩的还在后面。 因为“证据不足”,瓦根海姆和希勒博士都被免于起诉,最后只宣判亚高有罪,然而处罚很轻,仅仅是五年的“城堡监禁”。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终于收场,艾伯特重新回到柏林,但是他的逃跑也不光彩,显得灰溜溜的,所以也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挽回形象。 首当其冲的,就是总理鲍尔,他的决策有问题,导致事态失控,所以引咎辞职是必然的。 但这也正合鲍尔的意,这个总理位置简直就是一个坑,谁坐上去谁就等于坐在火山口上,总之就是一句话。 谁愿意当总理谁当,反正老子是不干了。 几乎是带着欢欢喜喜的笑容,鲍尔离开了总理府,他被任命为财政部长并兼任副总理,虽然依旧是个挨骂的位置,但怎么也比当总理要强得多。 起码能舒服得多活几年。 诺斯克也引咎辞职了,他过于刚愎自用,才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再担任国防部长,指不定还出什么乱子呢。 但他也没闲着,被发配汉诺威省当总理,虽然那里也不安宁,但地方小,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大乱子。 不过事件的影响还在继续,看到艾伯特政府如此不靠谱,左翼阵线显得很愤怒,他们发动了起义,于是一场革命浪潮再度席卷德国。 为了应对危局,艾伯特又来了一波神奇的操作,他把将自己“吓出柏林”的自由兵团又组织起来,发布赏金,让他们拿起武器,去剿灭起义。 戏剧性的反转一幕接着一幕,看得人们目不暇接,克莱在慕尼黑拿着报纸,脸上全是纠结的表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就觉得这发生在现实的一桩桩一件件,比肥皂剧都离奇。 “这就是德国的政治?” 他在心中发出一句感叹,觉得这也太儿戏了,和过家家似的。 “您好,克莱先生。” 就在克莱对德国政坛表示鄙夷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礼貌的打着招呼。 “您好,恩克罗斯先生。” 克莱也礼貌地打招呼,并回以微笑。 起身握手,两人便坐在一起,他们先是寒暄了一会儿,随后恩克罗斯略有纠结的,说起了正题。 “也许有些冒昧,但是请您原谅,我必须把我的同僚们,他们的意见转达给您。” 恩克罗斯显得很紧张,他这个教师工会主席的职位并不好做,因为工农联合党现在的重点,全部放在小农场主,小经营者和退伍老兵身上,之前克莱对他们的承诺,一直没有兑现。 甚至连履行的征兆都没有。 所以一些教书匠们沉不住气了,他们找到恩克罗斯,希望他能和克莱沟通一下,关于“教育改革”的事情,是否可以开始实行。 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等不及了,失业意味着没有收入,而现在物价飞涨,生活压力每一天都在加大,再等下去,恐怕他们就看不到那一天了。 “嗯,这件事我已经在考虑了,所以我想,可以先做一些试点。 我听说艾伯特政府已经有意对教育加大投入,而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比如和慕尼黑当局提议,采取合作办学的模式,让我们政党以入股的方式,加入一些教育机构的建设中。 不过这需要时间,一时半刻恐怕无法完成。” 这不是克莱第一次面对教书匠们的质疑,他再一次用出“拖字诀”,把事情往后压。 “可是……我的同僚们,觉得时间太久了,这样会影响……他们的热情。” 恩克罗斯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些同僚都要饿死了,别说失业的,就是目前有工作的,在飞涨的物价面前,那点儿可怜的薪水,连糊口都勉强。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克莱点点头,与恩克罗斯的坐立不安相比,他显得很镇定,也很淡然。 因为饿肚子的又不是他。 “可是……可是……” 恩克罗斯对克莱敷衍的样子很不满,但是他的性格比较柔弱,想说点儿激烈的言词,比如“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和说好的不同”,“你到底把我们当做什么”之类的,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卡在那里,憋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字儿也讲不出来。 “我知道你们的困境,对此我表示同情,也有意想帮助你们。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发展期,很多事情无法做到一蹴而就,必须一步一步来。 这样吧,我稍后和帕尔先生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近期就去找巴伐利亚当局,看看他们的态度。 另外我提醒一点,如果可行,那么在支付方面,我们这边支付的,可能不是马克,而是‘工分’。 也就是说,由当局发放的薪金,会以马克为单位,而我们支付的那部分薪酬,则是‘工分’。 你们会领到双份薪水。” 克莱一边说,一边比画着,恩克罗斯愣了愣,似乎没搞懂克莱的意思。 挠了挠头发,克莱开始给恩克罗斯耐心解释起来,按照他的设想,如果当局同意,那么他们可以组建“工会学校”,这类学校的薪水将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当局发放的马克,另一部分则是工农党提供的“工分”。 “但是‘工分’又不能当钱花。” 恩克罗斯懂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懂,他提出质疑,觉得“工分”没什么用。 “不,你错了,‘工分’比马克更值钱。” 克莱笑了,笑得很得意,因为在他看来,马克远不如“工分”实际。 艾伯特政府正在大开印钞机,马克的购买力正在疯狂下降,但是“工分”不同,他是和小麦粉的价格做捆绑,相当于你有多少工分,就有多少小麦粉,而小麦粉是主食,可以填饱肚子,没有比这个更实际的了。 经过好一番解释,恩克罗斯终于搞清楚“工分”的价值了,而且克莱表示,这个制度已经开始筹备,很快就可以上线,因为安西已经行动,目前招募到了上百名老兵,老兵工会已经具备了雏形。 到时候老兵们将会分配到小农场主和小经营者那里,他们的薪水也将会以这种“马克+工分”的形式发放,“工分商场”已经选定了地址,现在帕尔正在与房主交涉,一旦敲定,就会立刻投入使用。 经过耐心的解释,恩克罗斯半信半疑地走了,他不清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现在,也只能指望这个年轻人。 “看来的确要先解决这件事了,要和‘工会制度’同步。” 看着恩克罗斯的背影,克莱陷入沉思,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还是慢了,至少在各方面行动上,没有保持同步。 教书匠们是自己忽悠过来的,如果放任不管,不仅会让他们离心离德,也会让刚刚组建的工农联合党陷入困境,并且自己和政党,都会有不好的名声,这是非常致命的。 所以他略作沉思,便放下报纸,转身离开院子,前往帕尔的书房。 是该借助一下,这位犹太富豪强大人脉的时候了。 出人意料的支持 “我可以和这方面的负责人搭上线,不过结果,无法保证。” 帕尔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他听了克莱讲述恩克罗斯来访的细节,也仔细倾听了克莱的许诺,以及处理办法。 他表示支持,这件事难度不大,毕竟自己这边也会出钱的,而且巴伐利亚当局,也有意重启教育系统,两者有许多利益上的共通之处。 不过出于谨慎的原则,帕尔还是没有做出许诺,他可以提供人脉,提供必要的启动资金,但是事情能否办成,变数依然很多。 “没关系,只要能搭上线,我想我们可以说服主管官员。” 克莱点点头,并且表达了自己的信心,这位犹太富豪只要肯帮忙,那么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两个人又谈论了一些细节,比如学校的选址,以及学生的招募等等。 按照帕尔的意思,学校应该以招收党内成员的子弟为主,这会保持学校在政治上的原则性,而不是被其他政党左右。 而克莱的意见则不同,他觉得学校可以给党内成员的子弟优待,比如录取的优先权等等,但是学生的招募,应该是广泛的,这样才能形成社会影响力。 两个人为此做了一番探讨,最后还是帕尔被说服了,他同意按照克莱的想法办,毕竟这样对于说服教育系统的官员,比较有利。 就这样过去了两天,帕尔就带回一个消息,巴伐利亚教育部门的主管官员,决定和他们工农联合党,举办一次会议,专门商讨这个设想的可行性。 时间定在后天,克莱有两天的时间做准备,他必须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计划来,以便当场说服那些官员,把事情定下来。 “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 事情虽然是克莱提出的,但是没想到,帕尔的效率这么高,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举行会谈。 “他们也有他们的需求。” 帕尔没有说明原因,只是点到即止,克莱则是点点头,似有所悟。 战争已经结束了,虽然世道变差,缺乏安定,但是艾伯特政府对于教育,还是非常看重,这个马鞍匠最近一次公开讲话,就提到了教育问题,他自己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于“做学问”,还是充满敬意的。 所以他的政府也主张加强教育投入,只不过现在没钱,一切都停留在口头上。 巴伐利亚当局,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他们缺乏资金,难以维持普惠式教育开销,这才导致教书匠们处于失业状态。 不过现在工农联合党愿意加入,这对于巴伐利亚当局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所以才会举办会谈,甚至教育部长都会亲自参加。 可谓给足了面子。 然而这样一来,压力就给到克莱这边,他只能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一门心思扑在计划书上。 好在工作强度并不大,毕竟之前已经有过设想,只是把这些设想分步骤地进行完善而已。 等到会议召开的那一天,克莱已经拿着厚厚的一沓稿纸出现在帕尔面前,这让帕尔都非常吃惊,毕竟前天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克莱可是没有动笔写过一个字儿。 “都准备妥当了?” 帕尔有些担心,毕竟克莱现在看上去并不好,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上,脸色也很苍白,头发更是一团糟,显然为了这份计划书,他这两天堪称废寝忘食。 这还是在辛迪女士无微不至的关照下,可想而知,这两天克莱是怎么度过的。 “没问题,我相信能成功。” 克莱坚定的点点头,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冲刺了。 “那就走吧。” 帕尔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吩咐司机去开车,他们要去赶往会场。 驱车来到慕尼黑市政厅的门前,帕尔和门卫讲明了来由,门卫似乎已经得到消息,并没有阻拦,爽快地放行了。 于是他们顺利进入市政厅,经过询问,前往了会场。 那是一间不算大的议事厅,已经坐了十几个人,让帕尔略有惊讶的是,说好的部长大人并没有出现,带队的,是巴伐利亚教育部的副部长,菲尔.冯.莫迪森博士。 这让帕尔心里微微一沉,因为莫迪森博士在巴伐利亚很有名,他是慕尼黑大学的资深教授,在德意志文化和历史领域非常有名,曾经得到过威廉二世的亲自接见,并被授予荣誉勋章,在整个德意志文化界,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相对的,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头儿,也是一个老顽固,他的脾气很臭,甚至面对军队,他都敢破口大骂。 传闻这个老头子曾经当着兴登堡元帅的面,怒喷德军的失利。 这件事情导致他曾一度被慕尼黑大学雪藏,禁止参加任何公开活动。 但也仅仅是雪藏而已,他的威望太高了,以至于兴登堡这样站在德国顶点上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而更为神奇的是,这个老头子对政治也是嗤之以鼻,左派他骂,右派他也骂,社民党,德共,保皇派,军权派…… 反正他谁都骂过,但是没有任何人敢公开指责他,就连自由兵团进入慕尼黑,到处采取血腥镇压的手段时,都绕着这个老头的家门走。 总之,他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只要不爽了,他当场就开骂,比流氓还要流氓。 帕尔深知这个老头不好对付,这一点从打招呼上就能看出来,莫迪森甚至没有和自己这位慕尼黑大亨寒暄的意思,只是点点头,眼神都没有多少停留。 鄙夷?轻视? 还是对自己犹太人的身份而感觉到厌恶? 似乎都不是,他只是没在意罢了,根本没把帕尔放在眼里。 这时候,帕尔只好将视线移到克莱这边,这个年轻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莫迪森是谁,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只是自顾自地整理稿件。 “无知有时候还真是一件好事。” 帕尔不由得摇摇头,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看来出现变数了。 简单地做了介绍后,克莱便直接切入正题,他拿起稿件,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从最初的普惠教育理念,再到义务教育的重要性,最后是实施的步骤,甚至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如同剥洋葱一样,通过一层层的表象,直达问题的核心。 “德意志的未来,必须靠教育来振兴。 无论是物理学家,化学家,数学家,还是其他专家,都对一个国家能否强盛,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专家学者成才前,尽可能的保障他们所受教育的完整性和连贯性。 义务教育的伟大之处就在这里,没人知道哪个孩子会成为下一个牛顿,下一个开普勒。 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接受教育的机会,让他们的天赋得以发挥,不会因为出身,因为家庭条件,而让他们的天赋被埋没。 这就是我们支持教育的原因,孩子们是德意志的未来,我们必须给予他们成才的必要条件。” 克莱终于说完了,他足足说了近一个钟头,以至于中途喝了好几次水,现在累得都要虚脱了。 但是他的演讲非常精彩,显然在这方面,做足了功课,教育部的官员们非常满意,至于后面的起高调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只是对“合作办学”更感兴趣。 这会为他们省钱,省很多钱,而最后获利的,却还是他们。 义务教育是必须要搞的,无论艾伯特政府还是巴伐利亚当局,都反复强调这件事。 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行动,因为他们没有资金来支撑这件事。 所以很有可能,这会成为他们的“污点”,因为他们没有做成任何事,连最基础的义务教育,都没有能够实行。 尽管他们觉得委屈,因为上面拨下来的经费少得可怜,根本无法维持运转。 但是谁在乎呢?既然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办这个位置该办的事儿,委屈?只能自己承受。 可现在,转机出现了。 一个政党站出来,他们愿意分担这笔开销,这让教育部的官员们欣喜若狂,只要有了资金赞助,那么就能重启一些学校,这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怕只是重启三两座学校,也足够了。 至少面对媒体的抨击,他们可以有话反驳,而不是继续装鸵鸟。 “打扰一下,克莱先生,我想问一下,贵党是支持布尔什维克主义,还是德意志民族主义。” 就在教育部官员们掌声未息的时候,莫迪森博士突然开口,这个问题提出得很尖锐,以至于那些教育部的官员,全都停下了掌声,纷纷侧目看过来。 他们知道,自家部长之所以不出席,就是担心公开与帕尔走的太近,而遭到右翼的攻击。 教育部虽然表面上宣称不涉及政治,不为任何政党站台,更不会左倾或右倾。 但实际上,巴伐利亚当局是偏右的,在他们的治下,教育部自然也会偏右一点儿。 然而偏偏,工农联合党是偏左的,至少当局这么看,这导致教育部与他们的合作,存在很大变数,如果上面不喜欢,甚至可能强行否决,这会导致教育部非常被动。 所以克莱接下来的回答,非常重要,甚至直接决定合作的成败。 “布尔什维克主义和德意志民族主义冲突么? 难道德意志人不能进行工人运动么?或者说,进行工人运动的,就不是德意志人么? 两者并没有什么冲突,我支持工人,也支持德意志,是左派还是右派,只不过是别人的说辞,对我而言,或者对我们工农联合党而言,并不重要。 因为我们既不是左派也不是右派,那是别人眼中的我们,是他人给我们下的定义。 我们只做自己,为这个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而不是攀附或代表某个势力,谋取政治利益。 就像这个计划,我们有我们的考虑。 首先是不想让我们的子女在成人后,像个文盲,连书信都看不懂。 其次,我们也需要安排党员的子女,他们必须接受教育,而不是从早上开始,就在街边玩泥巴。 最后,我们的理想是改造这个国家,让社会恢复秩序,让经济再度强盛,让德意志人面对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能挺直腰杆。 而这些的基础,就是教育,义务教育,让所有德意志人都能拥有最基本的‘文化’,比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更有‘文化’。” 克莱说得很真诚,这是当初他打动那些教书匠的理念,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想的,如果没有基础的教育,公平的教育,那么一个国家的发展,必然是死路一条。 “嗯……好吧,我觉得这个计划书,有很大的可行性。” 莫迪森博士点点头,他认可了这个计划,或者说,默许了这个计划。 于是教育部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于教育部很重要,甚至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等于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模式,他们会从中获取巨大的好处,只要这个老头儿不拦着,那么几乎板上钉钉。 于是兴奋的教育部官员,直接开始和克莱商议起具体的细节来,甚至立刻表示,他们可以提供几所公立学校,当作“试点”。 至于投入,帕尔这个富豪可以先期支付,老实说,这让官员们很吃惊,毕竟犹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们都清楚。 无利不起早。 但是帕尔就是同意了,未来的“合作办学”学校,工农联合党将会占据三分之一的股份,而这部分股份,不是以现金支取,而是以实物或服务方式投资。 这会降低很多成本,毕竟帕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他能投入这么大手笔,还是因为克莱已经提供给他一个新的财路。 这个财路,就是“工分”,公开的大赚特赚,还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真正的“生财有道”。 然而教育部的官员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感慨这个犹太富豪的慷慨,虽然赞助是以工农联合党的名义发起,但是他们都知道,最后是谁埋单。 总之,事情几乎当场敲定,以至于等不及的教育部官员,已经开始拟定合同内容了。 双方可以说都达到了目的,义务教育也是可以赚钱的,学生是最低廉的成本,何况他们还有家长,那些教育部的官员不知道,克莱的计划书其实有两部分,还有一部分,他只会交给帕尔看。 两个鸡贼的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工分掀起的浪潮 合作办学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巴伐利亚的教育部门几乎全程开绿灯,对他们而言,工农联合党的出现,可谓雪中送炭,解决了大问题。 而克莱也很高兴,他们拿到了教职员工的任免权,消息传到教书匠那里,可谓欢腾一片,他们总算看到了填饱肚子的希望。 不过对于克莱而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重点,还是工农联合党的主要任务,推进工会的发展。 “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商场,几乎不用重新装修,直接就可以投入使用。” 空旷的建筑内,传来帕尔的笑声,他已经成功拿下一座旧百货大楼,总共五层,足有七千多个平方。 “这里不错,交通方便,而且价格也不算很贵。” 克莱点点头,这次他们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因为马克贬值,商业萧条,这座百货大楼无法维持经营而倒闭。 而在这种局势下,所有人都对大型百货公司看衰,导致大楼易手非常困难,毕竟有实力的买家很少,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人。 于是帕尔出手了,为了买下这栋大楼,他连续放出烟雾弹。 先是弄出几个候选大楼,进行接洽。 随后又露出是否进入零售业的犹豫。 几番拉扯下,对方终于给出了满意的报价。 而最让帕尔高兴的,是这栋大楼属于他的产业,而不是工农党的。 所以工农党将会采取“租赁”的方式来使用,而租金并不便宜,可以让帕尔很快回本。 当然了,作为工农党最大的“财主”,帕尔捞到的好处不止这些。 即将投入使用的“工分”,才是重点。 “工分”将会形成购买力,但是德国的合法货币却是马克,为了让两者成功挂钩,必须有人扮演“银行”的角色。 正规银行肯定不会接受“工分”这种东西,自然而然的,帕尔就承担起这个任务。 但是谁都知道,银行是躺着赚钱的,帕尔不仅提供两者的兑换服务,赚取差价,更是承担了“货币发行”的责任。 可谓既当球员,又当裁判员。 也就是说,“工分”的印钞机在帕尔手里,他可以决定“膨胀”或“紧缩”。 对于一个犹太富豪而言,他有太多方法在众人认可的情况下,大捞特捞。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开心,怎么可能不支持。 “现在就剩下商品了,我们必须增加劳资双方对‘工分’的信心,让他们接受这种交易方式。” 克莱看着商场,非常的满意,他已经在构思下一步了,毕竟大部分人,都对他的“工分制度”,抱着怀疑态度。 那些愿意接受这种制度的人,并非是读懂了这个设定,而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找到营生了,现在慕尼黑的萧条肉眼可见,工厂半数处于停工状态,没有收入,自然就没有消费,于是除了酒馆之外,其他商业都处于“无利可图”的状态。 加上马克天天在贬值,很多人甚至失去了对这座城市的信心。 能走的人,都在离开,毕竟回到老家种地,起码还有一口饭吃,但是留在这里,只能喝西北风。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兵,就较为凄惨了,艾伯特政府将他们抛弃,而慕尼黑又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或许未来,他们只能四处漂泊,凄苦地苟活。 所以当安西在街头拉拢老兵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充满希望的,他们不知道“工分”意味着什么,但是知道,即便那东西是废纸,他们也可以通过工作,混一口饭吃。 不过克莱准备打破这个状态,他要将这座百货大楼填满,然后让所有人参观,告诉他们“工分”就是钱,可以在这里消费。 “想要把这里装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帕尔淡淡说着,要知道那些商品都需要用真金白银购买,你随便弄的东西,其他商家可不会认可。 “没关系,不需要存货,只需要摆出样子就行了,毕竟现在没人拥有‘工分’,我们可以慢慢凑。” 克莱心里早就有数了,现在这里不可能投入实际运营,只需要弄点东西,将空间填充一下即可。 “那也需要不小一笔钱。” 帕尔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有钱,但是不准备过分投入。 毕竟他已经投入很多了,如果继续加码,那么就有点儿“梭哈”的意思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没关系,我们可以贷款,而且等赚了钱,我们的政党也会更多购买固定资产,甚至可能购买工厂和农场。” 克莱已经设想好了,作为穿越者,他知道这场危机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能过去,而在那之前,他可以通过不断兼并,把利益最大化。 “好吧,不过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贷款就不必了,我还有一些备用金,可以借给你。 无息的。” 帕尔知道克莱即便贷款,也无法凑足全部的钱,最后略微思索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出手。 毕竟这个年轻人有很多潜力,商业头脑也很发达,如果单纯的给予投入,那么这笔买卖是不划算的,但是如果能够获得克莱的人情,那么就不一样了。 “非常感谢,帕尔先生。” 克莱听到帕尔愿意出手帮忙,当即微微躬身,笑着感谢。 两人又把整个商场逛了一遍,商讨出一些细节,随后就迅速离开,进行准备。 买东西,还是非常容易的,特别克莱强调,粮食必须摆在第一位,这是所有人最重视的。 于是乎,在他们的忙碌下,仅仅几天工夫,这座商场就堆满了各种生活物资。 尤其是小麦粉,足足有十几吨,占据了一层最醒目的位置。 见条件已经具备,于是克莱组织了一次“参观活动”,不仅仅是工农联合党的党员,还有许多其他慕尼黑市民。 他派人到处去发传单,并且亲自担任“导游”,对整座商场,以及工会和“工分”进行讲解。 这次活动很成功,甚至登上了许多报纸,“工分百货公司”可谓一炮而红,吸引了许多眼球。 而看到如此琳琅满目的商品后,劳资双方,他们的眼睛都发亮了。 对于小经营者和农场主而言,“工分”一直被视为克扣人工的手段,然而现在不同了,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购买力,特别是马克疯狂贬值的情况下,“工分”将会成为他们财富的“避风港”,毕竟这东西是和小麦粉挂钩的,而且有帕尔的担保,不怕作废。 而对于那些受雇佣的老兵而言,“工分”不再是废纸,而是可以实实在在换取生活所需的有价货币,这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的劳动所得,并没有受到压榨。 于是乎,工分制度迅速得到认可,甚至一些外来人,也对“工分”充满了兴趣。 “对不起,目前我们不提供对外发行。” 已经有人拿着马克,要求向克莱兑换“工分”了,但是克莱微笑着拒绝,表示这个“工分”,目前只能提供给党内成员使用。 看着那几个人的失望之色,许多工农联合党的党员,竟然生出一种优越感,他们高高挺起胸脯,在商场里逛着,脸上全是骄傲之色。 “这里的所有东西,只有我们可以购买。” 老兵们已经受过不少白眼了,他们加入工农党,仅仅是为了能够挣一口饭吃,而现在,他们不仅能够吃上饭,还赢得了尊重,甚至生出了优越感。 这怎能不让他们兴奋,怎能不让他们骄傲。 于是看着那些老兵,许多市民也动心了,他们纷纷询问加入工农联合党的条件,当得知并没有什么太高的门槛后,便纷纷踊跃报名。 这让工农联合党的党员数,飞一样的上升,仅仅数日,就超过千人,而且每天还以上百的速度增加。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一年,我们就会成为巴伐利亚有影响力的政党。” 帕尔看着堆积如山的申请书,高兴地说道,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让犹太人在德国站住脚,享受普通人的权利,避免受到迫害。 如果工农联合党具备影响力,甚至进入议会,成为主要党派,甚至在野党,那么这个目标,就算达成了。 “不要太乐观了,毕竟只有加入工会,并且由工会分配工作的人,才有可能拿到工分,即便是那些雇佣者,也需要通过提供商品,才能获得。 千万不要过量兑换马克,否则工分会被马克拖下水,导致贬值。 至于那些无法获得工分的党员,我们可以开设交易渠道,但是一样需要用商品来兑换。 当然,少量马克兑换,也可以接受,但那是几个月后的事儿。” 克莱知道那些人加入工农联合党的目的,“工分”不可能长久,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德国主流货币上,现在发行的马克必将退出历史舞台,所以这种党员激增的现象,不会持续。 至少当物价稳定之后,就会降温,甚至当一些人发现无利可图后,还会退出党派。 “呵呵,没关系,至少已经形成社会影响了。” 帕尔并不在意,对他而言,这已经成功了许多,何况他也能从这场浪潮中,大赚一笔。 犹太人对金钱的直觉非常灵敏,帕尔甚至可以预见,当这场浪潮结束后,工农联合党未必会成为巴伐利亚最有影响力的政党,但绝对会成为最有钱的政党之一。 甚至没有之一。 你们这样和偷税没区别 “工分商场”让工农联合党在慕尼黑一炮而红,甚至形成一股热潮,以至于面对堆积如山的申请书,克莱不得不提高加入的门槛。 “首先是小经营者,其次是老兵,最后才是普通市民。 当然,如果有农场主和工厂企业家,那么也可以提前安排,他们能够提供大量就业机会。” 一场工农联合党的小会上,克莱把加入政党条件进一步抬高,而且不再是随便加入,必须要有引荐人。 原来还想增加一个“担保人”的,但是帕尔坚决反对,因为这会导致一些人钻空子,谋取不当利益。 “可是我们无法完全获知他们的身份。” 一个眼镜兄举起手,正是恩克罗斯,现在学校还处于筹备阶段,而且不可能安排太多教职员工,所以一部分教书匠,就被组织起来,组成一个“新成员审核会”,负责招募党员。 “这就是引荐人的重要性了,我们要扩大范围,增加彼此了解。 我们是政党,不是百货公司,我们招募的是党员,是可以并肩战斗的战友,而不是会员制商场,大家买完就走。” 克莱摊开手,这个问题他考虑过,但是现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招募,具有一定“安全隐患”。 就像克莱说的,一个政党的成员,首先要在某个诉求或理想上保持一致,这就是将他们拉到一起的“共性”。 现在这个政党的成员,“共性”就是为了获得“工分”,但这种利益维系的关系,肯定是暂时的,就好像百年后的某些国家,政党竞选完全就是“拿钱买选票”,要么直接挥舞着钞票,要么就是做出一堆挖空国库或他人钱包的许诺。 这种方法很低级,谁都知道他们如果履行承诺,将会成为一场灾难,但是却无法否认,效果绝对是拔群的。 克莱之所以会想到这个,就是当初认识一个老外,他是一名教授的助手,两人很谈得来。 那个教授本身就投身于政治,并且很痴迷。而助手却非常反感,认为这不过就是浪费时间,所以对那些竞选活动,嗤之以鼻。 “任何一个竞选者上台,都是一场灾难,就看哪个更顺眼一点罢了。” 这就是助手对竞选的评价,克莱当时半懂不懂,但是经过这阶段帕尔的点拨,倒是能够理解了。 工农联合党现阶段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数太少,缺乏群众基础,无法形成影响力。 而趁着“工分”的热潮,正好可以发展出大量成员,甚至还有大量外围成员。 克莱已经设想好了,等到规模再扩大一些,就设计出一个“递进式”的入党模式,这样可以延长入党时间,从而更好的进行考核和观察。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毕竟以现在工农联合党的规模,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然而有喜就有忧,工农联合党的声势越来越大,麻烦自然也就找了上来。 来到商场顶层的会客厅,克莱被眼前一幕震惊了,只见五六个身穿整齐的男人,正坐在这里,旁边还有两名警察。 “很抱歉打扰您,克莱先生。 我叫克拉里夫,是一名税务稽查官员。” 见到克莱进门,当即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就站了起来,他礼貌的打着招呼,并且递上一张名片。 克莱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税务稽查官员会登门,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甚至还有警察。 “很抱歉,克拉里夫先生,我不明白您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礼貌的握手,并且坐下后,克莱发出疑问。 “是这样的,我觉得贵政党目前的行为,有欠妥当。 所以希望你们可以停止这种对巴伐利亚的破坏行为,这就是偷税,明摆着的事情。” 克拉里夫很认真地说道,结果克莱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工分制度”,会把税官引过来。 “对不起,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要知道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并没有偷税的想法。” 克莱做着辩解,然而克拉里夫很粗暴的打断了他。 “不,这就是偷税。 你们的‘工分’,现在起到了代币作用,本来这没什么,但是作为一名税务官员,我必须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正在通过这种方式谋取不当利益。 这会导致所得税和消费税的流失,亲爱的克莱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这是很严重的偷税行为。” 克拉里夫淡淡说着,顺便给克莱做了一次“普税知识”讲座。 此时的克莱,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确,现在社会很乱,但是税务系统却在照常运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是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搞,自然就把这些税务官员引了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照常纳税,就没问题?” 克莱掐着下巴,他知道克拉里夫肯这样坐着和自己谈话,就说明事情还没有严重到没有商量的地步。 “是的,但是当局不可能接受‘工分’这种东西,你们只能以马克来缴纳税金。” 克拉里夫点点头,表示这是当局的底线,如果他们不接受,可能会面临税务机关的指控。 “好吧,我不想惹麻烦,但是这件事,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能否劳烦您,改日再登门。” 克莱知道自己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他需要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比如帕尔,作为一个富豪,他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不行,我必须现在就得到答复。” 克拉里夫把身体往后一靠,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克莱,一副吃定对方的架势。 “这件事,我们希望和巴伐利亚当局进行磋商。”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克莱立刻为之一喜,他转过头,只见帕尔走了进来,满面寒霜。 “您好,尊敬的帕尔先生。” 克拉里夫站起身,对着帕尔一礼,但是眼神中,似乎有种挑衅的意味。 “好久不见了,克拉里夫先生。” 帕尔也是还了礼,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站到克拉里夫面前,双目直视,显然是在通过眼神对抗。 “你们认识?” 克莱有些不知所措,很显然,两个人刚一见面,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肯定是知道对方的。 不过看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似乎关系并不好,于是克莱回过头,对着身后同样不知所措的恩克罗斯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去叫人。 毕竟对方人多,税官就有五六个,还有两名警察,万一打起来,自己这边太吃亏。 好在这是自己的地盘,只要把下面忙着干活的人找来,形势立刻就能扭转。 不过恩克罗斯显然没有领会克莱的意思,他愣在那里,摆出疑问的“眼神儿”,心想这个年轻人到底怎么了,莫非眼睛不舒服? 看到恩克罗斯的样子,克莱不禁翻起了白眼,这个教书匠的没用程度,明显超出了预期。 不过好在,这种紧张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克拉里夫并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很显然,这个犹太富豪的出现,注定他今天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我会再登门的,帕尔先生,克莱先生。” 克拉里夫走了,带走了所有人,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走时依旧气宇轩昂。 这就是一个阳谋,问题摆出来了,料定帕尔等人无法接招。 “事情有点儿麻烦了,竟然引来这个家伙。” 见克拉里夫离开,帕尔松了一口气,他坐在沙发上,拿下眼镜,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开始擦起来。 这说明,他在思考问题。 “你们之前认识?” 见没有了外人,克莱当即凑过去,开口问道。 “当然认识,这算是一个老冤家了,克拉里夫,巴伐利亚最难缠的税官。” 重新戴上眼镜,帕尔笑了笑,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会盯上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低调一点儿。” 听到帕尔的“评价”,克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现在德意志面临巨额赔偿,税收是重中之重,如果这方面触上霉头,恐怕很难善了。 “不用担心,税务部门也要听当局的,我们可以提起与巴伐利亚当局的会谈,只要得到当局许可,那么就算克拉里夫再会找麻烦,也拿我们无计可施。” 帕尔这方面很有经验,他的生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自然和税官的“斗争经验”极为丰富,克拉里夫盯上“工分商场”,至少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出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的确算是老冤家了,帕尔是慕尼黑首屈一指的富豪,同样也是偷漏税的大户,但因为手段高明,加上人脉广泛,税务部门一直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作为“税务神捕”,克拉里夫自然无时无刻,想要将其“绳之以法”。 这次盯上“工分商场”,大部分原因也是想要通过这里找到突破点,虽然这里的负责人是克莱,产业也算是工农联合党的,但谁说他们之间会没有关系。 或许这里就是一处破绽,之所以把警察都带来,就是想要趁其不备,把这里查封,然后收集证据。 不过帕尔的突然出现,让克拉里夫不得不退缩,毕竟这个富豪可不是克莱这种容易吓唬的小白,他手里没有法院的文件,根本没有查封的权限。 这也是他刚才,要强迫克莱表态的原因。他没有搜查的文件,所以强制行动属于违法,但是如果作为主人家的克莱同意,却可以让他正当行使权力。 至于那两名警察,只是充当“证人”的角色。 帕尔出现得很及时,这让克拉里夫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根据税法,他们的确需要缴纳税金。 “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吧,以后遇上这种情况,千万不要盲目下决定,先拖住,然后找我来商量。” 知道克莱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帕尔决定全权来负责处理,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应对了,这一次必须要放血,但放多少,他需要好好掂量掂量。 人民需要活着 再一次来到慕尼黑市政厅,帕尔与克莱的神色,再也不是原来那般轻松。 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其中有克莱见过的,比如税官克拉里夫和政治审查员巴瑟夫,也有没见过的。 事实上大部分人,他都没见过。 “不要紧张,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件事当局已经默许,现在不过就是走个流程。” 感觉到克莱的不安,帕尔立刻小声在他耳边说着,毕竟这场问询会,关系到“工分商场”的存亡,如果不能过关,对工农联合党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谢谢,我会小心应对的。” 克莱知道帕尔是好心,至于所谓“默许”,那不过就是安慰话,毕竟如果当局真的默许了,就不会有这次会议的出现。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克拉里夫见克莱与帕尔到了,微笑着说道。 这一天他已经等很久了,毕竟能够扫一扫这个犹太富豪的威风,对他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问询会的级别不高,虽然有一位税务副局长坐镇,但实际上他只是“旁听”,真正充当“主攻手”角色的,是克拉里夫,毕竟他是全场唯一一个,跃跃欲试的人。 “关于工农联合党设立‘工分商场’的问询会,现在开始。 第一项,我们希望贵党能够解释,建立这项制度和商场的缘由是什么。” 克拉里夫清了清嗓子,盯着克莱说道。 他不想让帕尔来说,这个犹太人太狡猾了,如果他来阐述,那么七拐八拐,事情就不知道拐哪里去了。 所以他觉得克莱更适合出来说话,这个年轻人明显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要容易对付得多。 税官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他们必须面对那些时刻想要拒绝缴税的人,不管是大富豪,还是普通经营者,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血汗钱,被别人拿走。 而犹太人堪称所有税官的噩梦,他们与税官斗智斗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代,经验之丰富,方法之多样,简直堪比一份百科全书,甚至有许多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招式,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克拉里夫决定拿克莱当突破口,一直紧紧盯着克莱不放。 “这个我来说一下。” 克莱依旧显得紧张,因为按照他的思维,纳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不仅仅是道德问题,也是法律问题,更是关乎一个国家存亡的问题。 没有税收,国家就没有资金来运转,没办法支撑军事,民生和公共事业。 很多国家的灭亡,不是因为外敌,而是内部的蛀虫导致。 他们将一个国家的骨血啃食殆尽,首当其冲,便是偷税。 故而当克拉里夫盯着自己,克莱内心不自觉的就处于一种“心虚”状态,帕尔就是发现这一点,才果断开口。 毕竟这种事,他见太多了,和税官的缠斗,他有二十多年的丰富经验,根本不怵。 “对不起,帕尔先生,我在和克莱先生讲话,他才是商场的负责人,而你只是房东。” 克拉里夫见帕尔要接过话头,当即出声制止,这个犹太富豪讲“歪理”的本事他见识过太多次了,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来说。 “是这样的,我们……那个……” 克莱说话了,他过于紧张,负罪感让他说话有些结巴,这让克拉里夫很是满意。 “看吧,这小子果然不行。” 心中对自己的智慧默默点个赞,不自觉的脸上露出笑意。 “克莱先生,不要紧张,这只是一次问询会,我们需要知道贵政党的真实想法。” 就在克莱陷入尴尬之时,巴瑟夫突然开口了,他语气不疾不徐,克莱听了后,当即做了一个深呼吸,稳定心神。 同时对着巴瑟夫,投去感谢的眼神。 “人民需要活着。” 重新稳定情绪后,克莱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这不是你们偷税的理由,不要把所有罪责都甩到人民头上,这是亵渎。” 克拉里夫当即愤怒地拍了桌子,他原本以为克莱会围绕纳税问题辩解,结果不曾想,这小子竟然一开口,就把话题带歪了。 不由地,克拉里夫把视线转向帕尔,认为是这个犹太人搞的鬼。 结果却发现,帕尔也是一脸惊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克莱,好像这个回答,他也没有想到。 “不,这不是亵渎,而是说的事实。 实话总是不好听,但我们不能因为它残酷,而有意忽略他。 去慕尼黑街头走走吧,看看挨冻受饿的人民,每一天都有人倒毙在街头,饥饿和寒冷在夺去他们的性命,更是让他们的信仰崩塌。” 克莱缓缓说着,克拉里夫见状,再度出声打断。 “如果是这样,你们完全可以出面购买粮食,进行施舍。 毕竟教会一直在做这方面的事情,你们完全可以效仿,何况你身边站着的帕尔先生,可是以‘乐善好施’出名。” 克拉里夫有点儿声嘶力竭,最后还不忘嘲讽一波,毕竟这个话题很沉重,而且很现实。 他是税官,自然知道现在的德意志是一种什么状态,慕尼黑街头又是什么样子,当局已经组织人力,在每天清晨开始清理街道上的尸体了,并且挥洒石灰粉,来掩盖尸臭和避免瘟疫流行。 所以每当慕尼黑人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嗅到空气中的石灰味,就说明过去的一晚,又不知有多少灵魂,从这座城市消失。 甚至他自己都参与过几次行动,戴着厚厚的口罩和手套,搬运尸体。 那些人要么是冻死的,要么是饿死的,太多人无家可归,太多人倒毙街头。 他曾经亲眼看着,一位老人搂着一个孩子死在巷子里。 他们面黄肌瘦,简直就是骷髅披着一张皮,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让他们无法抵御骤降的气温,于是就这样拥在一起,离开这个炼狱般的世界。 他们或是血脉相连的爷孙,或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无论怎样,那如同人间惨剧的一幕,让克拉里夫难以忘记。 午夜梦回,克拉里夫经常会梦见那一幕,于是他会猛然从梦里惊醒,摸摸湿润的眼角,茫然若失。 “请给予别人尊重,克拉里夫先生,这只是问询会,我们需要了解和交流,而不是审判。 你这样粗暴的打断克莱先生讲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巴瑟夫再度开口,脸上带着不悦,对着克拉里夫说着。 “哼!” 克拉里夫坐下来,他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这是他内心矛盾的体现,克莱的话触动他心中最敏感的部分,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希望能够改变现状,但是税务官的重任,却要求他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性,就像一台机器,去完成自己的职责。 “非常感谢,巴瑟夫先生。 那我就来说一下,我们为了改变这一切,而做的努力吧。” 克莱知道巴瑟夫是在替自己解围,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政治审查员要明晃晃地偏帮自己,但是从局面来看,效果还不错。 至少克拉里夫不会再轻易打断自己说话。 接下来,克莱把自己的“经济模式”讲了出来,简单来说,就是以小麦粉为单位,进行“工分”的发放。 而且“工分”不是以货币模式发行,而是采取记账模式,必须持有人亲自前往“工分商场”才能使用。 消费环境固定,持有者固定,所以不具有流通性。 “也就是说,‘工分’具有平抑物价的作用。” 当克莱讲完,巴瑟夫立刻接话道。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就“嗡嗡”声不断,仿佛有一大群苍蝇,在屋顶盘旋。 “但是你们没有纳税。”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突然克拉里夫说话了,他在坚持自己最后的原则,尽到一个税官的义务。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以物抵税。” 帕尔忽然开口,他的话让克拉里夫一愣,而会议室里的“嗡嗡”声更大了。 “是的,不仅仅是以物抵税,比如一些公共开支的活动,也可以由我们出资抵销。 只是少了一个纳税的环节而已,要知道《凡尔赛和约》是造成这个问题的罪魁祸首,但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来补贴社会,就可以不计入统计,让那些法国人闭嘴。” 帕尔淡淡说着,他的话,让会议室里的“嗡嗡”声消失,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他们能坐在这里,说明都不是傻子,甚至比普通人懂得更多。 德意志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灾难,他们就像一头可以无限长肉的羔羊,正在被人一刀一刀割下肉来。 虽然不致命,但是却不断失血,不断忍受被人割肉的疼痛。 这就是战败的代价。 “或许这件事,我们需要经过一番讨论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 但不管怎么说,克莱先生,帕尔先生,我谨代表巴伐利亚当局,和巴伐利亚人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虽然脑子有点儿乱,但巴瑟夫显然是注意到这种经济模式,是一种惠民的举措,特别是在当前的环境下,的确可以起到平抑物价,造福百姓的目的。 作为政治审核员,巴瑟夫对工农联合党能够做出实质性举措,而感到欣慰,自然而然的,这也代表了部分巴伐利亚当局的意思。 “很好,这是一种创新,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尝试。” 一直在“划水”的税务副局长,笑着拍拍手,丝毫没有作为“对手”的自觉。 “虽然感觉有些用,不过税务的事情不能马虎。” 见自家上司都露出这种态度,克拉里夫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自己又失败了,没有斗过那个犹太富豪,但还是倔强地做着表示。 “非常感谢,也请诸位放心,我们都是守法公民,纳税的事情,肯定不会忽视。” 帕尔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虽然最后的结论还没出,但基本已经注定,“工分制度”不会受到太大阻挠。 不过嘴上还是说着谦恭的话。 “呵呵,正好大家都在,不如去喝一杯吧。” 那个税务副局长突然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立刻离开会议室,动身前往附近的酒馆。 看着这群人,克莱不禁挠头,这可是工作时间,结果这群人竟然跑去喝酒。 然而回头看一眼队伍后面,一直在低声谈着什么的帕尔和巴瑟夫,再转头看看那个带着众人兴高采烈去喝酒的税务副局长,克莱又似有所悟。 政治,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崛起,从退伍开始 工分的事情,果然得到巴伐利亚当局的默许,这里面帕尔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通过自己的人脉进行了许多活动,而当局也有意观望他们的效果。 毕竟巴伐利亚当局有自己的考虑,现在整个德意志一片萧条,巴伐利亚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工农联合党的策略能够起到效果,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有可能帮忙推广。 有了当局的支持,工农联合党的新政等于少了最大,也是最后的障碍,于是克莱的事业蒸蒸日上,工农联合党的发展速度也得已加快。 与之相比,希特勒却迎来生命中又一个灰暗时刻。 1920年3月31日,希特勒从柏林回到慕尼黑,而同一天,他成了一个普通的德意志民众。 他退伍了,脱下了那身被他视为珍宝的德意志军装,他的军衔被定格在下士,不管未来如何,他永远都是阿道夫下士。 领取了50马克的退伍金,以及一件大衣,一件外衣,一套内衣,一件衬衣,一顶帽子,一双鞋,还有若干短裤和袜子。 他带着这些家当,前往提埃西大街41号,他在这里租用了一套小公寓,长15英尺,宽只有8英尺,不仅是全楼最小的房子,还是最冷的一间。 但是他并不在意,他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靠近萨尔河,距离《慕尼黑观察家报》更是只有一箭之隔,当然,这个时候,它已经更名为《人民观察家报》。 希特勒对这家报社非常重视,因为它一直带有极右翼倾向,是反犹反共的舆论先锋,事实上他自己的很多政治倾向,都来自于这家报社。 或者说,他们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 房东埃尔兰格表示,这间房子他原本不准备出租,因为很多租户都病了,为了避免再出现麻烦,所以一直当做杂物间。 但希特勒很满意,他对住宿要求不高,何况这个位置对他而言独一无二,房间的条件差了点儿,但他的要求是,只要遮风挡雨,能够睡觉就行。 毕竟他曾是一名光荣的德意志帝国战士,和战壕比起来,这间屋子已经堪称“奢侈”。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没钱了。柏林之行几乎耗尽了他的积蓄,以他手头的钱,也仅仅够租用这间“特价房”。 原本埃卡特是准备帮忙的,希特勒是他最重视的朋友,学生,甚至“希望”,为了帮助他,埃卡特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希特勒拒绝了,简陋的居住条件对他而言无所谓,事实上对于个人生活,他一向保持寡淡的态度。 “住进大房子有什么用?人民还在受苦,而我却在享受,这是对我的羞辱,对人民的亵渎。” 希特勒是这样告诉埃卡特的,而他也是这样做的,他放下所有行李,然后开始打扫,非常的认真和仔细,以至于房东都被“感动”了,亲自下手帮忙。 还请他吃了晚饭。 收拾好自己的家,希特勒出门了,他漫步在萨尔河畔,享受着慕尼黑的夜色,他的心情很平静,宛如眼前的涓涓河水,静静流淌,毫无波澜。 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于是他拿出口袋里的铁十字勋章,坐在长椅上,轻轻抚摸。 宛如轻抚爱人的脸庞。 他退伍了,不再是一名德意志帝国的士兵,虽然仅仅是一名下士,连军官都算不上,但他却无比怀念从军的岁月。 抬起头,看向清冷的夜空,他的脑海中,传来战友们的欢声笑语,以及炮火硝烟。 回忆过往,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许多,他的人生并不长,今年还不到30岁,但是从戎的这段日子,却是他最难忘的。 他曾经迷茫,曾经颓废,他的梦想一个接着一个破碎,人生总是走上一个又一个岔路口,仿佛自己就是被上帝遗弃的孩子,从来没有顺利过。 但是军队教会他忍耐,教会他执着,甚至教会他坚持自己的内心信仰。 于是他变了,褪去那层稚嫩,变得更加坚强和自信。 “像莱茵金属制造的大炮一样坚硬,一样耐用,一样值得信赖。” 希特勒在给自己打气,他的军人梦破碎了,但他还有其它梦想,一切只是重新开始,就像过去的失败一样,他不能被打倒,不会迷失和自暴自弃。 于是他收起铁十字勋章,回头看了一眼流淌的萨尔河,默默攥紧拳头。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流离失所的士兵。 他们脸上都是哀愁,只有喝醉的才会露出笑容,在大街上载歌载舞,仿若疯癫。 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买不起酒,所以无法借助酒精麻痹自己,只能无助的蜷缩在街头巷尾,等待好心人的施舍。 翻了翻口袋,希特勒发现自己只带了十几芬尼,于是他把这些钱,塞给一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独腿老兵,然后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回到简陋的居所,希特勒坐在椅子上,他想起那些老兵,想起他们无助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流露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悲伤。 那些人或许曾经和自己并肩战斗过,与法国人,与英国人,又或者美国人。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他们应该受到礼遇,而不是在寒风中,凄惨地死去。 “该死的《凡尔赛和约》,该死的叛徒和罪人,该死的艾伯特政府,该死的犹太人。” 希特勒咬着牙,碎碎念叨着,他在为这个国家担忧,为老兵们的凄惨而唉叹,因为在他眼里,德意志正在滑向深渊。 而这一切,都是本可以避免的。 他们的军队骁勇善战,他们的人民勤劳质朴,是那些投机主义者导致帝国的失败和灭亡,基尔港的水兵如此,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如此,犹太人如此,资本家如此,甚至艾伯特政府,也是如此。 “投机主义,投降主义,这才是我们失败的根源。 我们要建立铁一般的国家,不给那些投机主义者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建造铁一般的国家,就需要铁一般的律法,需要铁一般的政党。” 希特勒碎碎念叨着,随后他灵机一动,迅速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他已经找到新的方向,那就是将德国工人党,打造成以自己为核心的“铁一般政党”。 这需要行动,需要有坚定的追随者,但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演讲,再无其他任何长处。 “所以我需要更多人的支持,需要更多人知道和了解我的想法,这需要演讲,不仅是数量,更需要质量。” 希特勒停下笔,他开始思考自己拥有的“武器”,虽然他的演说才能已经得到展现,甚至这次在柏林,他也参加了一些活动,认识并得到了许多“北方同伴”的支持。 但他觉得还不够,他珍惜每一次登上讲台的机会,他必须尽全力展现自己,就像绘画一样,不仅要掌控全局,还要对细节处加以粉饰。 “需要学习,需要充实自己,吸取他人的优点,而不是盲目自大。” 希特勒开始总结,他这一次柏林之行增长了见识,见到许多“优秀的德国人”,他们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而这些闪光点,他需要借鉴和吸收。 于是乎,希特勒几乎整夜未眠,他勤奋的思考,然后把思考的结果记录下来,不断审视自身,把缺点一一列举,然后考虑解决办法。 所以当第二天,希特勒出现在罗姆面前时,这个上尉直接惊呆了。 就在一天前,罗姆还是希特勒的上级,他知道这个下属对军队抱有怎样的感情,而退伍,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刚刚前往政治处,与塞尔斯少校大吵了一架。 因为他觉得,希特勒的退伍,就是政治处的阴谋。 最近政治处和宣传处有一些小摩擦,都是琐事,毕竟两者在功能上有些重置。 恰巧在此时,希特勒这个宣传处的“探子”被退伍了,罗姆立刻就感觉,这是政治处的手段,毕竟政治处有决定退伍人员的权限。 “你们这是报复,是乱用权力,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对自己的无脑和愚蠢而感到后悔和羞愧。” 这是罗姆离开塞尔斯办公室时说的话,他在替希特勒出头,认为这些都是阴谋,是下三滥的小手段。 尽管塞尔斯表示他并不知情,也不认识“阿道夫下士”,但罗姆只觉得他在撒谎。 但是结果无法更改,于是罗姆召集几名好友,准备好好安慰一下希特勒,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个“阿道夫下士”,除了面容有些憔悴外,并没有任何的沮丧和委屈。 反而表情坚定,目光炯炯有神。 “我们要建立铁一般的政党,把工人党打造成一块坚硬的钢板,让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和分裂我们。” 刚刚坐下,希特勒就迫不及待的说道,这让罗姆等人都是一愣,甚至联想他是不是受到刺激太大,已经不正常了。 所以他们看向希特勒的眼光,都有些怪异,然而希特勒并没有注意这些,他拿出一份稿纸,开始把自己彻夜想到的事情,与罗姆等人分享。 “我已经找到方向了,我们必须不断学习,然后将我们学到的东西发挥出来,讲给人民听,让人民觉醒,让人民认识我们,支持我们,一起打倒那些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者。” 讲到激动处,希特勒握紧拳头,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找到方向了,他认为自己必将带领工人党崛起,然后带领人民推翻艾伯特的魏玛政府,废除他们犯下的所有错误,带领德意志重新走向辉煌。 “打倒他们,人民一定会理解和支持我们的。” 包括罗姆在内,几个人都被希特勒的热情感染,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下士的崛起。 从他退伍这天开始。 敌视与抨击 希特勒决定学习其他人的演讲方式,他从来没有自满和骄傲过,哪怕他在萨尔茨堡参加了规模颇大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大会”,他曾经在那里慷慨陈词,演讲让许多人惊艳,印象深刻,但他并未因此而满足。 这是他的优点,学习,然后成为己用。 于是他开始在慕尼黑的各种演讲集会中游走,穿着旧外套,拿着铅笔和小本子,将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记下来。 “这里需要记录,幽默可以提高演讲的效果。” 挤在人群中,希特勒拿着本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奋笔疾书。 台上的演讲者是一位很年轻的左翼人士,自称是自由者,不属于任何政党。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与其他人不同,在演讲前,他用自己刚刚经历的糗事开场,那是一个自嘲的笑话,台下的众人都被逗乐了,从而让人们对他生出好感和兴趣,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演讲的内容,本来是一个严肃的话题,他抨击艾伯特政府,认为他大开印钞机是在洗劫人民。 同时也痛斥他对共产主义革命的镇压,认为这是对工人阶级的背叛。 但是他太幽默了,严肃的问题总是通过各种笑话来展现,甚至还使用肢体做出一些滑稽表演,观众们一直在开怀大笑,每个人都很开心,哪怕他讲了半个钟头,也没有任何人觉得冗长和沉闷。 希特勒对这个人很感兴趣,甚至当演讲结束,他还想走过去与其结交,可惜被几个女人打断了,她们簇拥在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周围,似在调情。 “共产主义者并非都是可恨的,甚至我觉得,他们很有勇气,这些家伙也在自觉或不自觉的拯救这个国家,问题是他们的行动,总是自相矛盾。” 见希特勒没有上前,埃卡特便淡淡说着,关于共产主义者,经过这次柏林之行,他们有了新的看法。 卡普政变的失败,主要来自工人阶级的反抗,柏林的停工停学停水停电,让希特勒认识到工人阶层的力量。 短短数日,他们就能武装起来,与吕特维兹的军队在街道上对垒。 德共的硬骨头是有传统的,罗莎.卢森堡和卡尔.里卜克内西都敢面对明晃晃的刺刀,而毫不退缩,特别是前者,作为一名女性,她的坚强和睿智让人着迷,希特勒也曾读过她的着作,虽然理念上有冲突,但不得不佩服她的学识和人格魅力。 而埃卡特,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最近甚至在讨论,是否应该拉拢那些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毕竟他们的敌人都是艾伯特政府,或许会有一些共同语言。 集会结束,希特勒与埃卡特来到一家小酒馆,这里客人不多,环境比较安静,正好适合两人谈论一些问题。 “我们这个阶段,不能停步不前,然而吝啬的德莱克斯勒否决了我们举行大型集会的提议,老实说,我感到沮丧。 你也看到了,当我们还在观望时,其他人却在大踏步地前进。” 希特勒拿出小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对着埃卡特说道。 “他们太顽固了,只是一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根本做不成任何事。” 埃卡特点点头,他最近也感觉到了工人党内部的氛围变化,顽固的元老们依旧抱着“温和”的方式不放,这让他们这些激进派很不满。 “所以我们要自己行动,那些人指望不上,集会太少了,人民无法了解我们,自然无法觉醒,不会去支持我们。” 希特勒揉了揉额头,他一直在不断演练,不断期待演讲的机会,但是以德莱克斯勒为首的党派元老,却总是掣肘,让他无法得到展现的机会。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发表文章来解决目前的问题。 你知道的,文字的魅力有多大,那是足以震慑人心的力量。” 作为《优秀的德国人》编辑,埃卡特非常了解舆论的重要性,他在《人民观察家》报纸上有自己的小专栏,宣传他极端反犹的观点,但是这显然还不够。 他要把希特勒捧出来,尽管自命不凡,但是埃卡特不得不承认,相比起自己,希特勒的个人魅力要大得多,而自己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年轻人,拥有更大的名声,扩大其影响力。 “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原则,或者说更加实际性的内容。 攻击犹太人大多只是空泛的口号,喊的人很多,内容大多千篇一律,并无新意。” 希特勒并不善于写文章,他的文化有限,说话中的语法错误都很多,写文章无异于自杀似的灾难。 “我可以代笔,但问题是,我们需要一些新鲜的内容。 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埃卡特深以为然,他就是坚定的反犹主义者,深知这方面已经“乏善可陈”,导致读者越来越疲劳,慢慢丧失了兴趣。 如果不创新,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去看。 “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个攻击的目标,通过更加幽默的方式,隐晦的进攻。 就好像今天的演讲一样,在读者的笑声中,将需要表达的东西传递出去。” 希特勒开始思考,今天的演讲给了他一些启示,有时候“曲线进攻”的效果远比“正面强攻”有效。 “这个提议很好,我最近听说有一个叫做‘巴伐利亚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的左翼政党很活跃,他们搞出了一个新的模式,好像叫什么‘工分’,据说非常有吸引力。” 埃卡特思索片刻,随后提起了最近在慕尼黑很火的一个话题。 巴伐利亚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现在是慕尼黑最火爆的政党,没有之一。 之所以用“火爆”来形容,不是他的主张多么深入人心,而是他们的“人气”太高了。 工分商场已经投入使用,这种以小麦粉为担保的“代币”,快速掀起一股潮流。 由于马克的疯狂贬值,以马克为结算单位的德国物价飞涨,甚至以法国为首的战胜国集团,都拒绝再接受艾伯特政府发行的纸质马克,要求他们以黄金作为结算单位。 所以德国的民众,陷入极大的困境中,他们深受其害,物价不仅飞涨,而且还出现很多混乱。 这个时候,“工分”这种“代用货币”就起到了作用,它是记账式的,很难通过工农党的结算体系外流,又因为小麦粉作为担保,导致它具有了实用价值。 故而“工分”现在成了硬通货,甚至一些供货商,都要求工农党以“工分”作为结算货币。 然而这还不是最“火爆”的,因为“工分”必须通过工农党的工会派遣来获取,前提条件是成为工农党的党员,这让工农党的党员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身份”,哪怕他们不断抬高入党的门槛,但是申请书依旧如同雪片般飞来。 “我对这个政党有印象,听说他们背后,是由帕尔那个犹太富豪支持。” 希特勒略微诧异,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 对于工农联合党,希特勒已经注意很久了,原本他就打算给予这个犹太傀儡一些教训,但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方向,但是碍于党内保守派的制约,他无法展开攻击性很强的行动,不过动动嘴皮子,隔空打打嘴仗,倒是可以做到的。 “是的,我们可以针对这一点,做一些文章。 他们背后有犹太金主支持,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给犹太人洗白。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吸吮德意志的骨髓,然后拿出一小块当作甜头还给人民,就可以洗白了?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们必须揭露他们,让他们的丑恶和罪行,大白于天下。” 埃卡特气愤的说着,他憎恨犹太人,更是不允许犹太人的洗白活动,毫无疑问,在他眼里,工农联合党是肮脏的,是犹太人的工具,是罪恶的保护者。 “是的,我们不能放任他们的行为,这些财富本来就是属于人民的,他们不过是吸血鬼,是蛀虫。 不行,我们需要严格的计划一下,去揭露他们的伎俩,不能再让人民被那些肮脏的犹太人欺骗。” 希特勒也变得激动起来,他不懂太过深奥的道理,他只知道,工农联合党已经成为自己追逐理想的拦路石,他必须将其砸烂,然后扔进垃圾堆里去。 “不错,他们就是一群吸血鬼,所谓‘工分’不过就是他们压榨工人血汗的工具。 我想我们需要找到一位懂经济的合作者,这样才能更好的揭露犹太人的阴谋。” 埃卡特是个行动派,他也早就看工农联合党不顺眼了,但是他并不懂得经济,他只是一个编辑,知道自己的强项在哪里,所以准备寻求外部帮助。 “不错,我们需要一位真正有学识的盟友,只有他们的慧眼,才能揭露那些犹太人的把戏。 或许我们可以拜访一些经济学家,同样憎恨犹太人,与我们有相同抱负和理想的同行者,我想他们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希特勒对埃卡特的话深以为然,犹太人太狡猾了,他们总是能想出一些绕弯子的方法,来掩盖他们贪婪嗜血的本性。 “很好,这件事我来安排,如果可以,我们近期就能拜访。 另外我也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专栏,留出空间,专门来做这件事。” 埃卡特的人脉很广,从富豪到学者,懂经济的大有人在,希特勒的要求完全可以满足,毕竟现在的慕尼黑,民族主义已经深入各个阶层,反犹太阵营非常庞大,愿意掺和进来的,大有人在。 听到埃卡特的话,希特勒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位“导师”的能量,找几个懂经济的人加入,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至少绝对难不倒他。 两个人很快对这一问题达成一致,他们决定把工农联合党当作攻击对象,以揭露犹太人罪行的角度切入,寻找盟友,通过笔杆子去倾泄所有火力。 没有比攻击别人更能抬高自己的方法了,这个决定可以迅速抬高希特勒的人气和影响力,两个人对此深信不疑。 诋毁者 打着哈欠,克莱伸了一个懒腰,他从床上下来,轻轻拉开窗帘。 初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打开窗,微风阵阵袭来,带着一丝凉意,扫去了最后那点慵懒,让他倍感清爽。 “没有白灰味儿,是个好兆头。” 嘴角微微上翘,克莱感觉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昨天晚上传来一个好消息,帕尔与慕尼黑郊外的一家大型农场达成合作,工会将会派遣二十名退伍士兵,参与到春耕当中,而农场答应以工分结算,作为代价,他们将会提供相应的农作物。 “工分制度”越来越成熟,农场将会以秋季的收成“作保”,以此来雇佣人手。 对于农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他们不需要现在就支付人工费,工农联合党将会先行垫付,这种模式类似于“期货”,但又略有不同,毕竟工农联合党也是提供的“工分”,而非真金白银。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创新的模式,帕尔的经济头脑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无论工农联合党,合作商,还是他本人,都能从中受益。 “感觉就是在压上信用。” 克莱知道,这种模式的脆弱之处在哪里,一旦“工分”不能提供物品兑换,或者商场里出现物资短缺,那么将会引发连锁效应。 所以克莱一直敦促帕尔谨慎使用“工分”,至少目前看,还没有危险的苗头。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担忧放下,克莱离开房间,准备进行晨跑。 “你好,克莱先生。” 还没出门,只见一个微笑的女士对着自己打招呼,她正在旅馆的公用厨房里忙碌,似乎在做早餐。 “你好,辛迪。” 克莱对着女士点头示意,随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真是的,明明新换上一条围裙,她却看都没看。” 对于克莱的反应,辛迪嘟起了小嘴,看着自己新换上的粉色围裙,不由得大感失望。 自己对于克莱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帕尔甚至经常拿这件事打趣,安西也表示没有问题。 唯独克莱自己,似乎对此视而不见,没有表现出拒绝,也没有做出回应。 这种暧昧让辛迪很受伤,不过看到这个帅哥对其他女人也没有表现出兴趣,又让她觉得,原因并非出在自己身上。 作为一名独立女性,辛迪有稳定的工作,擅长洗衣做饭,而且长得漂亮还温柔贤淑。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挑剔的,除了学历稍显差了点儿,剩下的几乎完美。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克莱依旧视而不见,哪怕是他们同睡一张床上,这个帅帅的男人,也是保持一副绅士做派。 “好吧,不是本女神魅力不够,只是选了一个榆木疙瘩。” 辛迪嘴上叹着气,摇头转身,她的早餐还没做好,不能太过分神。 毕竟这是她和克莱重要的早餐,关乎到一整天的心情。 当然,也是展现她贤淑美德的重要一环。 清晨的慕尼黑,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虽然经济萧条,到处都是无家可归者,但作为南德意志最重要的核心城市,慕尼黑依然展现出自己特有的活力。 “看哪,犹太人的阴谋被揭穿了,‘工分’就是一场骗局。” 热闹的马路上,突然传来一声男童的高喊,在车水马龙间,这个声音显得很尖锐,清晰地传入克莱耳中。 带着疑惑,克莱停下脚步,他走向那个举着报纸,不断吆喝的报童。 没有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拿出零钱,然后将报纸攥在手中,克莱继续晨跑。 他很好奇,这份报纸里会说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那是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好心情尽可能多保持一点儿,这是清晨,他还有一整天要度过,烦心事最好往后压一压。 于是乎,克莱拿着报纸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旅馆,便把报纸放下,洗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吃着辛迪制作的可口早餐,将好心情保持到咽下最后一口汤。 回到自己的房间,克莱打开报纸,瞥了一眼,发现果然是《人民观察家报》。 对于这个极右翼报纸,克莱也是有所耳闻,他看过几次,除了抨击,抹黑,恐吓,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 “不过就是一个大号的宣传单,除了谩骂和煽动,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他们不畅销的主要原因。” 帕尔对这份报纸的评价很犀利,事实上这类反犹的媒体,并不止他们一家,但是“只专注反犹”的,却是不多见。 很遗憾,《人民观察家报》就是这么一朵奇葩,他们的编辑似乎除了反犹,就再也写不出其他东西了,只有偶尔攻击一下布尔什维克主义和斯巴达派,才算是让人们知道,他们这些家伙,还不至于除了“犹太人”,就一无所知。 其他的反犹内容,克莱不关心,因为这些东西毫无营养,也不可能付诸行动,最多起到一点儿“诅咒”的用处。 他在搜寻关于“工分”的内容,翻了几页,终于在一个专栏里,看到一篇不长不短的文章。 很明显,文章并非出自一人之手,里面有相互矛盾的地方,但是并不影响阅读,至少核心内容,还是展现得比较完整。 “这种制度就是剥削,就是压榨的手段。 他们把发行权全部握在手里,你拥有多少,全部都记在账本上。 但是账本是可以作假的,他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只需要改上寥寥几笔,就能将你辛苦数月的合法所得,化为乌有。 不要上当,这就是犹太人的阴谋,工农联合党就是一群骗子,他们只是犹太人的木偶。 等上当的人足够多,他们赚取了足够的财富,就会拍拍屁股逃走,亦如他们曾经做的那样,这个流程,他们比任何人都熟悉。” 文章里不断抨击着“工分”制度,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亲历者一样。 但是克莱看得出来,这篇文章的作者,也是对“工分制度”一知半解,他并不了解实情,只是靠一些“片段”来猜测。 然而即便如此,克莱也感觉到了威胁,就像早上他想到的东西,这些都是以“信用”来背书,如果受到蛊惑,持有工分的人全部涌入商场,那么必然会出现断货的情况。 这会导致“信用破产”,当持有者发现无法兑换商品时,他们就会激动,就会感到受骗,任凭你做任何解释,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果然用心险恶啊。” 一度以为,巴伐利亚当局开了绿灯,这条路就会顺风顺水,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哪怕这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可还是不行。 看了一眼作者,迪特里希.埃卡特。 对于这个名字,克莱没有任何印象,但想来,是个极端的反犹太主义者。 事情明摆着,工农联合党与《人民观察家》没有任何冲突,两边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这一次遭到攻击,对方显然是奔着帕尔等犹太人去的,毕竟在慕尼黑,没有哪个政党犹太人占比高达30%以上。 那些反犹媒体不攻击你,那才奇了怪。 “需要找帕尔商量一下了,不能任由这种趋势蔓延。” 仅仅一篇文章,还不至于让“工分制度”破产,何况文章本身质量不算高,《人民观察家》又是一家小报社,影响力有限。 但不排除这种趋势扩大的可能,如果工分商场真的发生挤兑,那么对工农联合党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让一家银行破产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储户取出所有自己的钱。” 克莱虽然是个理科生,但是他也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比如一些经济模式。 毕竟他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杂七杂八的东西耳读目染太多了,看得远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通透。 简单整理一下,克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他要前往帕尔家,现在已经有人抹黑他们了,他们必须做出回应。 “我们不可能回应每一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我也感觉到气愤,但我们必须理性看待这件事。” 与克莱的紧张不同,帕尔表现得很轻松,这个犹太富豪似乎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并不感到惊讶。 “但是我们不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我们的成员和伙伴,关系并不亲密,你我都清楚,是什么促使他们签下那些申请书,又是什么让他们对‘工分’如此着迷。 一旦商场里出现挤兑,很快就会出现断货,到时候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我们恐怕很难善后。” 克莱的情绪并没有平复,他相信帕尔明白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稍有不慎,他们整个政党都可能在这种“诋毁”中崩溃,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需要做点儿什么,但是一个一个去回应,这显然做不到,需要通过某种活动,来一次性解决。” 帕尔低头思索片刻,随即点点头,用缓慢的语气说道。 “不如我们组织一场辩论会,把那些诋毁我们的家伙找出来。 然后当面驳斥他们的论调,并通过报纸和广播,将结果和过程公之于众。” 克莱反应很快,他立刻想到一种解决方式,在未来,这种方式是常有的,那就是“电视辩论”。 这个时代还没有电视,那就通过报纸和广播,总之,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你的想法很不错,我们可以采取这样的行动,顺带也把我们的声势做大。 不过你要小心,如果探讨的仅仅是‘工分’,那么我们稳操胜券,但那些诋毁者,恐怕会把问题拐到其他方面。” 帕尔不想抛头露面,他的犹太身份太敏感了,如果现身,恐怕分分钟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面前的年轻人,克莱也明白帕尔的难处,表示自己大概会知道那些人想说什么。 于是两人简单商议,就决定了辩论会的大概宗旨,他们会登报邀请“反对者”,在巴伐利亚当局的主持下,展开辩论。 为了避免出现混乱,这次辩论会将在慕尼黑市政厅举行,记者和受邀的观众将会见证一切。 克莱清楚帕尔的能量,他说能找巴伐利亚当局作为组织者和见证者,那么必然可以做到。 只是他们不清楚对手是谁,但克莱有信心面对那些人。 毕竟他已经退无可退,如果在这里倒下,那么他们将永远不可能翻身。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 受人瞩目的答辩会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们被轻视了,他们想要从正面击垮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抽我们的脸。” 酒馆里,希特勒将报纸用力摔在桌子上,恶狠狠的说道。 工农联合党发布了公告,他们将举办一次关于“工分”的答疑会,邀请不同意见者前往,当面解答他们的疑问。 这件事得到了巴伐利亚当局的认可,他们将会派遣代表亲赴会场,充当见证人的角色。 同时还有多家媒体的记者同去,工农联合党的排场很大,他们一口气在数家报纸上刊登了广告,大有“决战”的架势。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牌可以打,既然他们决定大张旗鼓的主动出击,那么我们接招就是了。” 埃卡特喝了一口啤酒,打着饱嗝说道,在他看来,这也是一次机会。 宣传纳粹党的机会。 是的,纳粹党,这是他们为了方便宣传而选用的简称,毕竟“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这个名字太长了,于是按照德文缩写,便称之为“纳粹党”。 当然,这也是一个小伎俩,希特勒和埃卡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与党内元老做切割,他们已经感到厌倦了,这些顽固的家伙,现在完全成了他们实现理想的绊脚石。 比如面前的德莱克斯勒。 “但是我们没有得到邀请,毕竟上面说,他们需要征集意见,然后选择参会的人。” 德莱克斯勒非常不合时宜的泼冷水,这让一旁的希特勒很不满。 “我们可以争取,以党派的名义去申请。 他们可以拒绝无名之辈的挑衅,但是不可能拒绝一个政党。” 希特勒大声嚷嚷着,就像埃卡特说的,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纳粹党大涨声势的机会。 “不错,我们可以用党派的名义做出响应,只要掀起舆论,公开发起挑战,那么对方也必须响应。” 埃卡特支持希特勒的意见,毕竟他就是一个“媒体人”,知道舆论的重要性。 “可是……” 德莱克斯勒有些犹豫,毕竟他本人是个温和的守旧派,这样明晃晃的与另一个政党对抗,不符合他一贯的原则。 何况这样做,在他看来没有好处,工农联合党的“工分”制度他也有所耳闻,甚至一些昔日的工友,也开始谋求加入他们。 毕竟加入工农联合党,就代表着未来多了一份保障,这个政党不是侃侃而谈,而是实实在在的做事情,他们会给你介绍工作,会提供“工分”这种保值品,据说甚至还会帮你拉贷款。 老实说,德莱克斯勒本人都有些动心了,毕竟他自己也不富裕。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需要应对挑战,那些犹太人的阴谋必须被揭露,我们不能再让人民受骗。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当众揭露他们丑恶的嘴脸,现场必然会有许多记者,我们的名字,将会响彻巴伐利亚,甚至整个德意志。”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希特勒对德莱克斯勒已经很了解了,他知道这个保守又不善言辞的家伙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必须向前推一把。 “是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再发展下去了,这个政党明显带有左翼倾向,而且还是犹太人的工具,我们必须打掉他们,撕碎他们,否则人民会怎么看我们?对得起我们当初组建政党的承诺么。” 埃卡特在一旁拱火,纳粹党还不够强大,他们需要一切崭露头角的机会,这一次就很好,如果能够驳倒工农联合党,那么获得的名声,将会是海量的。 “好吧,这件事可以放到下一次的党员大会讨论,毕竟答辩会是在下周六,我们在下周三……” 德莱克斯勒感到了压力,于是本能的想把这件事压到下一次党员会议,不过希特勒没等他说完,便火冒三丈的猛拍桌子。 “来不及了,等到我们商量出结果,恐怕早就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别忘了,选择权可在对方手上。” 希特勒盯着德莱克斯勒,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不错,我们需要以政党的名义,公开宣布迎战,这样他们才会坐到我们面前。” 埃卡特支持希特勒的决定,事实上他们在德莱克斯勒赶到前,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商量完了。 希特勒负责主攻,埃卡特则负责敲边鼓,他们只需要德莱克斯勒的一句“同意”,根本不需要任何正式的通知或批准。 之前在《人民观察家》上发布的文章,只是一个敲门砖,目的是引起人们的兴趣和社会热度,所以埃卡特才签上了自己的署名,等到吸引了眼球,便换希特勒上场,这样不仅能把后者推上去,还能形成“有识之士众多”的假象。 但是工农联合党的反应出乎意料,竟然不是和他们隔空打嘴仗,而是选择面对面辩论。 所以两人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工农联合党搭的台子,自己上去唱出好戏。 当然,他们不能以个人身份参加,这会降低他们的“身份”,所以要把纳粹党推上前台,营造起“一个睿智和正义”的党派形象。 德莱克斯勒面对两人的步步紧逼,最后只能无奈表示“支持”,这让两个人相视一笑,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埃卡特迅速以希特勒和纳粹党的名义,在《人民观察家》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文章。 文章的篇幅不大,意思也很简单。 纳粹党接受了工农联合党的挑战,他们将会揭露真相,还人民一个公道。 这才是赤裸裸的挑衅,不过效果出奇的好,不仅工农联合党表示允许纳粹党出席答辩会,甚至同意了《人民观察家》派遣自己的记者。 希特勒感到很兴奋,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舞台,一连几日,都窝在家里做着演练,他对着镜子不断调整表情和动作,更是切换着各种手势,以达到“让人印象深刻”的效果。 房东埃尔兰格时不时就会抬起头,看向希特勒的房间。因为那里总是传来怪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 虽然好奇,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不去打扰这个新租客。 毕竟他已经很可怜了,年近三十不仅没有结婚,甚至连工作都没有,只能租下那个小房间,换成自己,恐怕也会有点儿“精神问题”。 时间就这样飞快流逝,答辩会的时间,悄然到来。 穿着一件旧外套,希特勒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这次答辩会定在了红橡树酒馆,距离他的住处,倒是不远。 “原本以为会是个大地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间小酒馆。” 罗姆看着酒馆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露出不屑的模样,毕竟红橡树酒馆他曾光顾过,里面的空间不算很大,最多也就勉强挤下五百多人。 “毕竟犹太人都是吝啬的,即便是帕尔那样的富豪,也一样会捂住自己的口袋。” 埃卡特是个坚定的反犹主义者,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和犹太人挂上钩。 这次答辩会的钱,可是工农联合党掏的,并非帕尔个人出的钱,这个锅,甩得有点儿低级。 “先不管那些了,我们还是快点儿进去,占个好位置吧。” 与罗姆和埃卡特不同,希特勒的内心此时已经被激动填满,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工农联合党的代表驳斥得体无完肤,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自己身上。 看见这位“拯救德国的人”如此跃跃欲试,罗姆和埃卡特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三个人径直前往酒馆门前的登记处,填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希望通过这次答辩会出名的,可不止纳粹党一家,好几家右翼政党,都希望通过这次答辩会扬名。 这就导致一个严重后果,申请的政党太多,而会议空间又不大,于是只能限制他们的代表人数,最后定为每个政党,只能派遣三个代表。 因为不是正式活动,也没有得到党员大会授权,所以拿到名额后,以德莱克斯勒为首的元老派,并没有进行干预。 于是希特勒就找来了埃卡特和罗姆,这俩人一文一武,给自己撑场面足够了。 进入会议厅,只见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前排的一群记者,剩下都是三三两两,显然都是出自同一个政党。 “社会民主党竟然派人来了,这真稀奇。” 埃卡特是慕尼黑政治圈子里的老油条,他的眼睛很毒辣,一眼就看到角落处的三个人。 其中一位,是社会民主党在巴伐利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在如今的德意志,没有任何一个政党可以挑战社会民主党,他就像一个庞然大物,哪怕是在德意志搞风搞雨的德共,也不过是从社会民主党分离出来的左翼势力罢了。 毕竟社会民主党现在的党首,正坐在柏林的总统宝座上,巴伐利亚虽然是自由州,但社会民主党的势力,依旧强大。 “哦,左翼也来人了。” 就在希特勒紧紧盯着那几个社会民主党的代表时,埃卡特又出声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就见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似乎谈论着什么,时不时还放声大笑。 与其他人略显紧张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个答辩会,看来吸引了不少人。” 罗姆掐着下巴,他对政治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能把这些左翼和右翼同时拉到一个会议厅的情况,可是不多见。 毕竟看看前面的那一群记者,这场会议的受关注程度,显然非常高。 “我们绝对不能失败,否则脸就丢大了。” 埃卡特变得严肃起来,他抬起手,准备拍一拍希特勒,让他冷静下来,给予鼓励。 但是这手还没搭上肩膀,就见希特勒已经开始颤抖。 仔细看去,脸上全是笑容,他的颤抖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终于能在这些人面前演说了,我简直等不及了。” 希特勒自言自语的说道,嘴角上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埃卡特和罗姆对视一眼,随后也笑了,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个“奇才”,就是为大场面而生的。 根本不知道怯场为何物。 说着说着就要动手了 坐在汽车里,克莱有些紧张,手里拿着收集上来的意见稿,他感到心情十分忐忑。 这次举行“答疑会”,虽然看上去一切顺利,社会影响有了,当局也表示支持了,但风险依旧很大。 仅仅作为“反方”的政党,就有十几家之多,看看意见稿上的署名,清一色的右倾党派。 其中还包括“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克莱偶听这个名字并没什么反应,但是突然想到它的简称,就不免“虎躯一震”。 纳粹党,他们会来,虽然知道大部分百年后耳熟能详的人物现在并没有加入,但是那个小胡子,还是让克莱心中一颤。 “该不会,真的碰上吧。” 上一次的偶遇,克莱在对喷中完败,虽然找来了老师进行训练,但他依旧没有信心,在与那个家伙的辩论中胜出。 即便手里拿着意见稿,上面有这些人提出的问题,但是谁能保证,所有“反方”都会按照剧本来。 他们肯定会提出一些角度刁钻的问题,让自己难堪,这就考验随机应变的本事了,克莱自认,在这方面,他是欠缺的。 每个人都有天赋,就好像他在动力学方面,天赋远比普通人要好得多,这一点从他的物理成绩就能看出来,他天生就注定是干这个的,否则也混不成博士生。 相对的,在其他方面,他就泯然众人了。 而希特勒在演说和辩论方面,是可以用“百年一遇”来形容,抛开那些极端的主张不谈,仅说能力,恐怕同时代无人是他的对手。 克莱并不希望与这个人展开论战,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只能单方面被碾压。 所以他原本想将纳粹党移出参会名单,但是却被巴伐利亚当局拒绝,在他们看来,工农联合党必须将所有人的嘴堵上,否则无法验证“工分”的正当性。 故而他的内心无法平静,这次答辩会,帕尔不会出席,安西也帮不上忙,只有身边的斯拉克,陪着自己。 说起来,这个波兰人最近很活跃,他加入了工农联合党,但理由不是认同他们的理念,毕竟他是一个波兰人,德国的政治,他并不关心。 他加入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想要获得“工分”。 随着马克疯狂贬值,他也需要避免自己的财富缩水,目前来看,“工分”是最理想的工具。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工分”如今的抢手程度超乎克莱想象,目前商场里的大部分货品供应商,都表示希望用“工分”结账,就像那些农场主一样,开办工厂的企业家,也需要规避马克贬值带来的风险。 帕尔对此很满意,这节省了大量现金,工分的规模在不断扩大,即便如此,其热度也没有丝毫减弱。 “如果不是记账式,无法自由流通,老实说,我都想拿这东西,去外面当有价证券炒一番了。” 这是帕尔在午后两人闲谈时说的话,听他说,已经有银行家登门了,“工分”的诱惑可见一斑。 但是这给了克莱更大的压力,答辩会的事情,帕尔作为犹太人无法抛头露面,只能由克莱一个人去面对。 老实说,他信心不足。 其实最让他担心的,是巴伐利亚当局的态度,他们没有同意借用慕尼黑市政厅的请求,而且这次派来“撑场面”的,也没什么重量级人物,根本压不住场子。 很明显,当局的意思,就是让工农联合党自己解决目前的问题,他们骑在墙头上,看形势再决定往哪边倒。 如果工农联合党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那么很可能,他们会落井下石,从背后狠狠砸下一棒子。 “深呼吸,不要紧张,记住,不管面对什么问题,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冷静。” 斯拉克的声音传来,克莱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语言老师”,只见他气定神闲,与自己的浮躁相比,显得格外镇定。 见斯拉克如此,克莱也开始沉住气,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的确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于是立刻拿起意见稿,抓紧时间,反复推敲和整理自己的台词。 当车子停下,克莱从里面钻出来,当即就被几个记者包围,闪光灯噼里啪啦的,晃得克莱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这时候几个负责会场安保的警察走了过来,克莱拒绝了采访要求,快步走入这间酒馆。 红橡树酒馆不算大,克莱穿过前厅,就进入了会场。 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当自己出现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里面显然有人是认识自己的,一边盯着自己,一边给同伴做着介绍。 但是没人和自己打招呼,毕竟这里大部分,都是“敌人”。 快步穿越“敌占区”,克莱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这时候两名当地官员与自己热情的打招呼并握手,克莱笑着回应,但心中寒意更胜。 因为他发现,这两名官员,也是抱着看热闹地目的,从那轻松的眼神就知道,接下来,他们根本就不准备参与任何事。 随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答辩会正式开始,克莱先是做了一番陈词,算是开场。 “这个制度是创新式的,代表着一种新的可能。 随着市面上马克的疯狂贬值,银行也关闭了外汇窗口,人民需要一个避风港,避免自己的财富付诸流水。 ……” 克莱对工分制度进行了一个小小的讲解,他没有说太多,总共不超过五分钟,而且大部分都是起高调,这是斯拉克告诉他的,在对方“挑毛病”的情况下,不要说太多话,避免被人抓住把柄。 对于这一点,克莱也是清楚的,所谓“言多必失”,你讲的越多,暴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大,被人抓住,自己会十分被动。 “请恕我直言,您的讲解太敷衍了,并没有触及核心问题。 这种制度完全就是空口白牙,‘工分’根本没有实物质押,一旦你们无法兑付,那么工人们的汗水,岂不是白流了。” 就在克莱讲完,刚刚缓口气的时候,一个矮小的男人突然发声,当场质问起来。 “不,‘工分’是有质押品的,每一份工人的劳动所得,都有雇主的实物质押。 ‘工分’只是一个计量单位,本质还是物物交换。 举个例子吧,你在农场工作,报酬相当于十袋小麦粉,于是你用劳动所得的‘工分’,换取了几件衣服。 那么就相当于,你用十袋小麦粉,换取了那几件衣服。” 这是一个计划内的问题,克莱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耐心的讲解着,争取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岂不是和马克没什么区别。” 提问的小矮子摊开手,摆出一个无法理解的模样。 “马克在贬值,你今天拿到相当于十袋小麦粉的马克,可能第二天一早醒来,它们就只值九袋小麦粉了。 而工分不一样,它的价值与小麦粉是绑定的,无论市价如何波动,1工分永远等于1公斤小麦粉。” 这是一个完全没营养的问题,回答起来全无压力。 “真是愚蠢,这样根本无法直达核心。” 希特勒坐在台下,他并没有急于发言,而是静静看着会场里发生的一切。 完美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克莱已经平静下来,这些“反对派”并没有太深入了解“工分制度”的核心,他们虽然会提出一些问题,但都非常肤浅,应对下来并不困难。 这让克莱稍感安心,如果这样继续下去,那么这场答辩会,将会轻松结束。 “你在说谎,你们根本没有提供任何质押品,发行权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只是提供少量可以兑换的商品,但是却把所有兑付压力,转嫁给了工分的持有者。”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铿锵有力,克莱望过去,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个家伙,果然来了。” 说话的人,就是希特勒,只见他站起身,大声的高喊着,会场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这让他本不高大的身材,显得分外挺拔。 “我没有说谎,而且对工农联合党来说,我们只是充当一个媒介,并非实际参与方,何来‘转嫁’之说。” 克莱深吸一口气,然后淡定的回答,虽然内心不安,但他必须去面对,因为一旦在这里倒下,就再没后路可言。 “所以你们算什么?银行? 这就是一个犹太人设计的把戏,你们在利用这种方式圈钱,口口声声说着马克在贬值,但实际上呢? 你们只允许马克换工分,却不允许工分换成马克,说着漂亮话,却干着龌龊事。” 希特勒大声喊着,这时候会场的气氛渐渐被推向高潮,因为前面的问题都太肤浅,肤浅到听众都失去了兴趣,而且提问者都“文绉绉”的,远没有希特勒这样充满激情。 “如果感觉到压力,无法应对,你就想办法,给这个家伙几拳。” 克莱明显在气势上处于弱势,于是斯拉克小声给克莱提出一个可行的建议,这让克莱眼前一亮。 是啊,论说的,自己肯定是输,那么干脆,就不说了吧。 那句名言怎么讲的来着,哦,对了——“能动手,就尽量不说话。” “第一,这件事和犹太人没关系,即便我们政党里有犹太人,那也是德意志的犹太人。 第二,我们工农联合党的夙愿,就是拯救国家于水火,重现德意志的辉煌,我们在为此而大踏步的前进和努力。 最后,我们在做着事情,而不是空泛地喊口号,我们的制度拯救了多少退伍老兵,又让多少工人和农民获得了工作。 试问一下,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只会喊口号,只会煽动和破坏,你们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人民,做过什么事? 什么都没做。” 克莱佯装愤怒,开始以指责回击指责,一时间两个人遥遥对望,仿佛视线都摩擦出了火花。 “你这是诡辩,是在逃避问题。 犹太人控制着你们,那个帕尔呢?他为什么不出席。 因为他胆怯了,他害怕面对我们,这就是证据,你们愚弄和剥削人民的证据。” 希特勒继续发动攻击,他的语言极富攻击性和煽动性,话题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就导向了反犹。 “帕尔先生最近身体不适,而且他不出席,是早就公开的事情。 还有,你的语言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尊敬的希特勒先生,我觉得你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污蔑我的朋友,而不是在讨论问题。 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我就不得不以个人身份,对你发出挑战,将会用拳头,让你为自己的话,而负责。” 克莱打定主意,不能放任这个家伙七拐八拐,最后把自己逼入死胡同,要主动出击,实在不行,就用拳头解决问题。 “呵呵,你说不过,就决定使用暴力了?” 希特勒反讽着说道,眼神中满是不屑。 “不,我并不推崇暴力,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你只是谈论‘工分’,那么我很高兴与您交流,但是如果你污蔑我的朋友,那么对不起,我必须让你付出代价。” 克莱知道绝对不能让对方占领“道德”制高点,即便是动手,那也必须有充足的理由。 “呵呵,朋友?提线木偶先生,你觉得你是什么东西,会让一位犹太富豪,把你当作朋友? 你只是一个木偶,犹太人手里的玩具,看看今天吧,他们的把戏快要被拆穿了,于是根本不敢抛头露面,就把你这个木偶扔出来,当作替罪羊。” 希特勒继续嘲讽,他已经牢牢握住话题的主动权,毕竟他自己也不是搞经济的,真正去探讨“工分”,他自认未必是眼前年轻人的对手,但是提到“反犹”,那么在场所有人,除了埃卡特,全都是“弟弟”。 “我不是提线木偶,现在你不止污蔑我的朋友,还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觉得,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才能让你这个讨厌的家伙闭嘴。” 克莱站起身,挥舞着拳头,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的架势。 与希特勒相比,他更加年轻,也更加强壮,最关键的——更帅。 “你是在向我挑战,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克莱.霍夫曼先生。” 希特勒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早就认出来了,这个可恶的工农联合党党首,就是导致自己不得不梳着奇怪发型的罪魁祸首。 “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们同意,可以进行一场‘决斗’,但不能是今天,今天大家赶来,都是讨论问题的,而不是看你们打架的。” 一名巴伐利亚当局的官员开口了,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右翼许多政党的支持。 毕竟他们是来发难的,一旦会场变成“战场”,那么他们就失去了一炮而红的机会。 “都是白痴。” 希特勒在心中对这些“同类”表现出了不屑,他们根本没有勇气,从他们问话的方式上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一群胆小鬼,根本不敢有任何“逾越”,与德莱克斯勒那群纳粹党的保守派一样。 无法做到任何事。 很快,在巴伐利亚当局的见证下,俩人达成“决斗约定”,下周的这个时间,他们将回到红橡树酒馆,在这里“一决雌雄”。 有了这段小插曲,后面的答疑会就波澜不惊了,没人提出太过刁钻的问题,大部分都是按照“剧本”走,克莱并没有遇到任何挑战。 平淡中,这场答疑会结束了。 第二天,慕尼黑各大报纸都刊登了答疑会的相关内容,里面有克莱的演讲,以及对部分提出的疑虑,所作的解答与回应。 然而最吸引眼球的,却不是那些关于“工分”的内容,而是克莱.霍夫曼与阿道夫.希特勒的决斗。 答疑会上差点儿大打出手,最后俩人觉得互喷不过瘾,决定用拳头来证明自己。 这件事迅速成为笑谈,毕竟慕尼黑的集会很多,冲突也很多,但是在巴伐利亚当局的注视下,俩人说着说着就“约架”,这种事情可不多见。 在西方人的观念中,“决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也是最能满足吃瓜群众好奇心的事情,何况希特勒与克莱,在慕尼黑都不算是无名之辈。 前者组织过数十次演讲,是坚定的“反犹主义者”,拥有大量的追随者。 后者因为“工分制度”而名声大噪,是慕尼黑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两个人要决斗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城,人们对这种事情都是“喜闻乐见”,很快成了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甚至还有人开盘,给出了赔率,让那些赌鬼们也兴奋起来。 然而讽刺的是,事情搞成这样,竟然成了“双赢”的局面。 希特勒达成了目的,他的名字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连带着纳粹党也跟着火了一把,被人们熟知。 克莱也完成了任务,“工分”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工农联合党的压力骤减,反而还收获了一波人气。 当然,他们也不得不面对新的问题,那就是这场“决斗”,两个人都不想挨揍。 拳击训练 训练室里,希特勒正在更衣,他换上一件蓝白条纹背心,穿上黑色短裤和布鞋,做着伸展运动,让身体“热”起来。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不会太看重这次“决斗”,不过就是打一架而已,输了也就受点儿皮外伤,疼上两个月罢了。 但是希特勒不同,他是一名战士,他是“阿道夫下士”,军人的荣誉感让他不能放弃任何夺取胜利的机会,哪怕他已经脱下军装,但骨子里,依旧秉承军人的原则。 进攻,将敌人揍趴下,狠狠踢他们的屁股。 何况他的对手还占据着优势,比他年轻,比他高大,比他强壮。 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痕,希特勒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内心中翻腾,对手给他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屈辱,这次决斗不仅是荣誉的争夺,更是复仇,就像面对法国人那样。 仇恨,可以发掘出人类内心中巨大的潜力,希特勒此时就在酝酿情绪,他要把所有仇恨发泄出来,哪怕这只是一次训练,但他依然需要全力以赴。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决斗”,罗姆决定帮助一下自己这位曾经的“下属”。 他预约了一个拳馆的训练室,并找来一位格斗教官,给希特勒进行紧急培训。 据说这个教官来头不小,曾经在军队里专职负责新兵的格斗训练,不仅口碑很好,而且非常有经验。 作为一个“老兵”,希特勒也是掌握一些格斗技巧的,但是他已经离开战场太久,而且从没有和敌人面对面肉搏的经历。 这是他的又一个劣势,他必须“回炉重造”。 随着一套体操做完,希特勒热身完毕,这时候罗姆上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白色背心的高大壮汉。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我们德意志未来的救世主。 而这位是兰波.恩博洛特先生,曾是比尔森的新兵营教官。” 罗姆做着介绍,而希特勒则被兰波的身材所震撼,这副躯体是他梦寐以求的。 高大,威猛,没有一丝赘肉,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小麦色,饱满的肌肉充满力量。 “这才是德意志男人,应该拥有的标准身材。” 希特勒在心中赞叹着,梦想有朝一日,自己若是站在德意志的巅峰,一定要号召全国男性,锻炼出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体魄。 然而他在憧憬着兰波,但兰波看着眼前的他,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个小矮子真的是德意志军队的下士么?” 兰波在心中感慨,甚至隐隐有一丝鄙夷。 看看这个留着奇怪发型的小矮子吧,他的身高应该不超过一米七,仿佛营养不良一般的干瘦,脸色很不好,仿佛几天没有吃饱饭,着装更是可笑之极。 他不应该去和人决斗的,这个脆弱的身板,恐怕挨上一拳就会散架,他可能支撑不了一分钟,就要倒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大声哀求对方饶自己一命。 不过兰波把这种鄙夷掩饰得很好,这是罗姆上尉的同伴和朋友,他必须给这个同样矮小的男人一个面子。 简单寒暄几句,训练就开始了,兰波认为希特勒的热身还不够彻底,他需要进一步做有氧运动,于是让他围着不太大的训练室,跑上几圈。 直到微微发汗为止。 现在的慕尼黑正值春季,气温不高不低,很适合运动,希特勒本人也喜欢运动,他跑的很认真,而且保持挺胸抬头的标准姿势,就像在部队里那样。 小小的休息一下,训练才算正式展开,兰波首先纠正希特勒的姿势,毕竟在他这个专业人士眼里,希特勒简直满身都是破绽。 事实上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把腰微微压低,右手向下,你要隐藏你的攻击意图,左手则靠里面一点儿,它是你唯一的保护屏障。 右腿再弯一点儿,这样你才能随时移动,眼睛平视,不要分神……” 在客气了一阵后,兰波开始进入状态,他仿佛回到了新兵营,不断呵斥着希特勒,甚至还讲了几句脏话,搞得一旁的罗姆,欲言又止。 作为军人,罗姆知道这是军队的一贯训练风格,教官越严厉,带出来的士兵就越优秀。 但问题是,希特勒不是一个新兵,这里也不是新兵营,他只是要去参加一次决斗,教个几招,能把对方揍趴下就可以了,而不是上战场,和敌人以命相搏。 不过希特勒很享受这个过程,即便是被呵斥,他也在努力完成所有动作,内心中那股子倔强,让他把这当作又一次的磨砺,是他通往成功路上所必须承受的东西。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低估了这次训练,在调整完基本的姿势后,是最痛苦的脚步训练。 兰波拿着一根细棍,当希特勒无法达到要求时,就会狠狠用细棍抽打他的大腿或后背。 罗姆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虽然也是一名军人,心中也清楚这就是军队的训练方式,但是看到已经年逾三十的希特勒,被比他更年轻,更强壮的兰波训斥和抽打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某种信心,被动摇了。 这场面像什么?就好像一个高大的食人魔,在强迫一只矮小的地精劳作。 残忍而滑稽。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跑到外面去吹风。 训练持续了一个下午,等罗姆走回来时,发现两个人都坐在地上。 他们都戴着拳套,兰波似乎有些筋疲力尽,不断喘着粗气,而希特勒则是鼻青脸肿,显然挨了不少揍。 “对战训练是不是早了点儿?” 罗姆大概猜出了什么,看两人的样子,显然是兰波对希特勒做了一次“实战演练”,后者恐怕被折磨得很惨。 “不,我们时间不多了,训练必须加快进度。” 希特勒咬着牙说道,随后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 “不,今天已经够了,你需要休息,再练下去,反而效果不佳。” 兰波拒绝了希特勒的要求,他站起身,摘下拳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还能坚持。” 希特勒也站起身,但是很明显,他的身体遭到重创,已经有点儿站不稳了。 “阿道夫下士,我现在命令你,结束训练,原地休息。” 罗姆上尉突然大声喊道,他看向希特勒,眼神中满是激动,崇拜和愧疚。 自己为什么会动摇?这是对信仰的亵渎,这是对面前这个瘦小男人的羞辱。 他的确先天不足,矮小,瘦弱,也没有多少力量。 但是他的精神让人感动。 看看他的对手吧,高大,强壮,威猛,而且富有经验,宛如森林中的黑熊,可以将对手活生生撕碎。 即便强弱如此悬殊,但他依然选择迎战,倒下了就再爬起来,用他瘦弱的身躯,硬抗对面的铁拳。 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罗姆走过去,将摇摇欲坠的希特勒拥入怀中,拍打着他的后背。 “我向您道歉,希特勒先生,我为一开始对您的轻视而感到愧疚,您是一位真正的战士,一位值得所有德意志军人崇拜的勇士。 但是我不得不说,今天的训练只能到这里了,您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连下床都做不到。” 兰波也表示了自己的敬意,为了测试希特勒的实战能力,他和希特勒进行了对抗练习,结果让他感到心惊。 在所有条件上,希特勒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身高,臂展,力量,爆发力,脚步移动甚至格斗经验,没有一样东西,希特勒能和自己处于同一水平线的。 但是他忽略了精神力,没有注意到在这副小小的躯体里,蕴含着如此猛烈的能量。 他的毅力远超常人,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虽然收敛了力量,但是兰波知道,自己那一拳,足以让一名壮汉仰面倒地,半天爬不起来。 但是这个家伙站起来了,虽然一次比一次慢,但是他爬了起来,没有后退或投降。 希特勒赢得了尊重,不过代价很巨大,他感觉头晕眼花,思想也处于混沌状态,就连兰波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在罗姆的搀扶下,希特勒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房东埃尔兰格看到希特勒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他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晚上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于是埃尔兰格将希特勒扶进卧室,还找来一些药水,给他擦拭。 “阿道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遭遇了抢劫? 现在世道不好,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去一些危险的地方。” 埃尔兰格一边给他擦拭药水,一边耐心地劝说着。 “非常感谢您,但是我并非遭遇了抢劫,而是参加了一次训练而已,这些伤是训练留下的,放心吧,很快就会痊愈的。” 希特勒对自己这位房东,投去感谢的眼神,埃尔兰格听了以后,也是欲言又止,毕竟“训练”这种东西,那一定是自愿的。 “或许是准备考取警察吧,听说现在很多军队都被裁撤了,但警察的招募却很多。 看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先天不足,只能通过‘训练’来获得那渺茫的机会。” 埃尔兰格默默唉叹,看着满身伤痕的希特勒,他对这个男人更加怜悯了。 “可怜的孩子,我会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离开时,埃尔兰格默默说着,希特勒再度对他表示感谢,随后就闭上了双眼。 他感觉到很疲惫,他需要休息。 埃尔兰格不是说说而已,他的确在夜间为希特勒做了祷告。 在犹太教的晚间祷告仪式后。 是的,埃尔兰格是个犹太人,希特勒每天都在外面喊着“打倒犹太人”,但是回到家,却对埃尔兰格这个犹太房东尊敬有加。 事实上,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都对彼此很欣赏。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现实,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德意志式互殴 “就不能采取更柔和的方式么?我现在还感觉胳膊很疼。” 克莱揉着肩膀,一边大声抱怨着,一边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毕竟是决斗,你太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了。 知道么,当我看到你摆出架势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雏’,你根本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甚至打架的经验都少得可怜。” 安西对克莱的抱怨不以为意,他笑着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这让克莱更是疼得缩了缩身子。 为了这次决斗,克莱被安西好好“操练”了一番,毕竟工分的事情安西插不上手,但是提到打架,他比任何人都积极,也更专业。 于是克莱的苦日子来了,安西的训练方式非常严格,作为一名军人,安西完全按照“实战”标准来指导。 克莱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两人对战时,安西更是毫不留情,一个过肩摔就将克莱打得倒地不起,说什么都不肯再练了。 坐上帕尔的小汽车,他们两个奔赴红橡树酒馆,原本以为只是两个人打一架罢了,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早就被人围满了。 “酒馆里面的空间不够,你们恐怕只能在大街上较量了。” 当车子停下,酒馆的经理走过来,他满脸遗憾地说着,这让克莱很是诧异。 这不过是自己与希特勒的决斗,为什么来围观的人足有上千,比一周前的答辩会,要多得多。 “这边的交通已经被封闭了,群众太热情了,我们也没办法。” 就在克莱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扭过头,发现竟然是克拉里夫,这个税务官。 “现在税务官都管起这种事情了么?” 所谓冤家路窄,克莱越不想遇见谁,结果偏偏就碰到谁。 克拉里夫对自己是抱有敌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巴伐利亚当局已经做出决定,但是这个税务官却尽一切可能,找自己和工农联合党的麻烦。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不把克莱搞疯,誓不罢休。 “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浪费纳税人的钱,事实上我今天还属于加班,牺牲了一个调休日,来当这场决斗的见证人。 代表当局。” 克拉里夫淡淡说着,见他把当局搬出来,克莱也是无话可说。 “看哪,希特勒先生来了。” 就在克莱郁闷之时,不知道谁嚷了一声,随后就看到一队士兵走过来,分开人群,簇拥着希特勒走近。 气场十足。 “这个家伙,该不会刚刚挨了一顿打吧。” 看到希特勒,克莱满是震惊,只见这位“对手”,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满是淤青,仿佛被人围殴,才从医院里出来。 “要不要改日再战。” 克拉里夫瞪大了双眼,他见过希特勒,知道他身材矮小,也不够强壮,但是没想到,他会以这个样子出现。 本来就处于劣势,现在好么,还要带伤上阵。 这根本不用打了,直接宣布结果就行了。 “没关系,我只是这段时间进行了训练,都是小问题,不影响决斗。” 希特勒谢绝了克拉里夫的“好意”,他表情平静,双眼看着克莱,充满了仇恨。 他所受的苦,都是为了将眼前这个家伙揍趴下。 而且这不仅仅是复仇,更不是意气之争,在希特勒的理解里,这是一次展示的机会。 把自己展示给民众,塑造起自己面对强敌,永不服输的人设。 就像面对法国佬和英国佬一样,德意志战败了,但是并没有屈服。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按照德意志传统的方式。” 克拉里夫说完话,便转头招呼几个年轻人,只见他们拿过来几个麻袋,然后打开。 流星锤,狼牙棒,铁钩,盾牌……林林总总,足有十几样。 甚至还有人拿来了两套铠甲,都是那种把人武装到严丝合缝的铁疙瘩。 克莱:…… 希特勒:…… “等等,我们只是决斗,不是要参加十字军的远征。” 克莱受不了了,当即开始吐槽。 “是的,我们只是要一场公平的决斗,并不需要这些。” 希特勒也接受不了,心想这种复古的东西,都是怎么搞过来的。 但是听了决斗中两人的话,克拉里夫却是摇晃着手指,直接否定了他们。 “不行,绝对不行。 决斗这种东西已经被法律废止,作为一名官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违法。 所以只能换一个方式,比如‘恢复德意志悠久的传统’。 拿上这些武器,就可以规避掉法律的问题,这不是单纯的决斗,而是在表演‘德意志的民族传统’。 那么一旦出现死伤,也可以用‘意外’来解释。 如果你们赤手空拳,那么就属于‘互殴’,这里有那么多警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听了克拉里夫的话,两个人都沉默了,特别是克莱,心想这个家伙果然没安好心,誓要把自己“弄到死为止”。 这就是一个阳谋,他们赤手空拳,最多打个骨折之类的,但是拿上这些东西,随便挨上一下,非死即残。 不过克拉里夫把法律搬了出来,这让两个人骑虎难下,此时已经有看热闹的在叫嚷,让他们快点儿动手,不要在相面了。 非常时期,只能采用非常办法,克莱在武器里扫了一眼,最后看到一根木棒。 这是实木棒子,有点儿像棒球棍,打在人身上,也能造成骨断筋折的伤害。 但是比起其他武器,显然要好上许多了,起码不至于一下子就要人命。 见克莱拿起一根木棒,希特勒也迅速找到自己心仪的武器,同样是一根木棒,不过比克莱那根,要长上一点儿。 就像一根加粗的齐眉棍。 “这就是你们选择的武器?要不要再看看。” 克拉里夫对着两人说道,见他们拿着杀伤力最低的武器,满眼都是失望。 “不用了,这个很好的,非常谢谢您,税务官阁下。” 克莱心中暗骂,但表面上,还是礼貌地表示感谢。 “不错,这个武器很合适。” 希特勒也发觉了不对劲,这个税务官,暗藏祸水。 “好吧,既然你们没问题,那么就开始吧。” 克拉里夫让人把其他东西都拿走,自己也跟着后退,双手托着一副铠甲,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再穿上这身“防护服”。 “该死的家伙,你等着,老子以后肯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看着克拉里夫退到远处,克莱心中咒骂着,这个税务官太阴毒了,竟然连“借刀杀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而且还是这么明晃晃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有人干扰了,克莱与希特勒各自退开几步,两人相隔约七八米,手里拿着棒子,互相戒备。 这时候周围都是呐喊声,特别是罗姆带来的军人,他们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在吵杂声中,很容易分辨。 “冲上去,狠狠对着他的脑袋来一下。” 安西的声音也不小,虽然不如罗姆那边的人多势众,但是论“单体呐喊声”,这个壮汉也是没有对手。 “我要进攻了。” 克莱大喊一声,心中满是苦涩,自己这几天只是跟着安西练了一些拳脚,根本没练习过“棍术”。 “你,过来呀。” 希特勒做出回应,此时心中也不好受。 他这段受了不少苦,但效果也很好,甚至感觉,这个身体都已经适应兰波那种壮汉的拳头了。 甚至还学了几招不错的格斗术。 但是他没想到,最后决斗,竟然是拿着木棒。 两个人不断试探,但是谁也不敢近前,就这么原地晃,手上的木棒在晃,身子也在晃。 观众们不干了,嘘声四起,他们是来看决斗的,而不是看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拎着棒子跳舞。 在观众们的催促中,希特勒和克莱都忍不住了,他们几乎同时,向着对方发动进攻。 只见两个人同时将手里的棒子挥向对方,但是在发现有棒子临身时,又同时取消攻势,闪身躲避。 于是乎,两个棒子同时落空,这让观众再一次失望,他们发出嘘声,把两个人都是一通乱骂。 希特勒感觉脸颊发烫,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艰难,这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于是乎,骨子里那种狠劲爆发了,只见他拎着棒子,大吼一声,竟然以一个刺杀的姿势,冲了过去。 木棒被他当作刺刀来用了。 “看哪,阿道夫下士发动了冲锋。”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随后罗姆带领军人,整齐地给希特勒加油。 “你们太吵了。” 克莱对罗姆等人很是气愤,心想这些当兵的难道都没事儿干么,来凑这个热闹干嘛。 但是阿道夫已经冲到近前,他收回注意力,当即挥舞木棒砸过去,不过他的速度慢了点儿,被希特勒先一步刺中,虽然棒子也砸到希特勒的肩膀,但是力量被卸去一大半。 这一阵,算是希特勒占了上风。 克莱捂着肚子,希特勒则是按住肩膀,两个人都吃了一招,谁都不好受。 但是他们必修继续战斗,于是克莱挥舞木棒,发动反击,希特勒则是迅速站起身,再度冲锋。 然而两人都不善于使用这种“传统武器”,一来二去,木棒就全丢了。 只见他们挥舞拳头,向着对方脸上砸去,克莱凭借体型和年龄优势,暂时处于上风。 不过毕竟他的训练太少了,希特勒抓住他的一个漏洞,回手一拳,直接砸在他的鼻子上。 酸痛让克莱本能地松开左手,原本这只手是抓着希特勒衣领的,可以限制对方行动。 结果松开手,希特勒就没有了束缚,他迅速一个侧身,来到克莱身后,对着他的“腰子”,就是狠狠两拳。 克莱吃痛,当即反应过来,他利用灵活的脚步,先是一闪,然后冲向希特勒,直接把他扑倒。 不过希特勒已经做过相关的训练了,毕竟上一次,自己也是被克莱扑倒,吃了不少亏。 于是他在下落时,特意错开一个身位,导致克莱没有压住他,反而是两个人面对面倒下。 于是他们就在地上厮打起来,互相喂对方拳头,也互相吃对方的拳头。 “啊,你不讲武德。” 克莱的一拳,正好打在希特勒的嘴上,好巧不巧,希特勒此时正张着嘴,于是牙齿划破了他的皮肤。 “闭嘴,你这个浑蛋。” 希特勒并没有因为对方“见血”而停止攻击,反而趁势压上去,又给克莱补了一拳。 于是乎,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在助威声中,一直打到筋疲力尽,挥不动拳头为止。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然后进行下半场,这里还有许多武器,可供选择。” 克莱与希特勒互相抓着衣领,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力气再进攻,这时候,克拉里夫却凑过来,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克莱在心中暗骂,但是他只能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实在没力气骂了。 希特勒此时也是同样的情况,他没有搭理克拉里夫,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克莱。 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毕竟克莱在体型和力量上占优,他必须付出更多体力,才能和对方纠缠。 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决斗的双方,都没有再战的能力,于是这场决斗,就这样虎头蛇尾地收场了。 不过这次决斗的影响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挥舞拳头,都不是两个人的强项。 互喷才是。 于是希特勒借着这股风潮,对克莱以及工农联合党展开攻击和污蔑,摆明了要把这次行动的“流量”榨干。 而克莱也是坚决的反击,这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更是两个政党之间,意识形态上的对抗。 总之,这场互相谩骂持续了近半个月,直到巴伐利亚当局忍无可忍,借政治审查员巴瑟夫之口,对两人进行警告后,才算作罢。 虽然两边暂时偃旗息鼓,但他们的“决斗”还是开创了先河,于是“德意志式互殴”开始在巴伐利亚流行开来,各种粗木棍子一度卖到脱销。 滑稽的是,这种“互殴”通常还会登上报纸,标题大多是“东街的xxx与西街的xxx约定明年八点在xx路口表演传统节目,希望大家届时观看。” 反正以这种戏谑的方式,发生了许多恶性案件,虽然没有死人,但也让本就糟糕的社会状况,雪上加霜。 这给当局找了不少麻烦,以至于不得不出了个新规——没有当地警察局的允许,不得在公共场合表演“德意志传统节目”。 总之巴伐利亚当局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把这股“歪风邪气”给止住。 卧底不好当 寂静的林间小路,蜿蜒绵长,赛尔斯坐在长凳上,看着这条小路幽深通向远方,思绪也跟着飘远。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独处了,似乎上一次,还是很久远的事情。 卡普暴乱后,政治处的工作量剧增,国防军正在不断裁军,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吕特维兹。 柏林的局势一直很微妙,各种势力目前处于均衡当中,而巴伐利亚则是暗流涌动,政治处的关注焦点,已经不再是左翼或右翼,而是各种激进政党的抬头。 作为政治处的负责人,赛尔斯必须关注所有对军队渗透的政治势力,现在已经有两个政党,引起他的警觉。 首先是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也就是纳粹党,他们对军队的渗透已经毫不掩饰,弗朗茨.冯.埃普已经加入了这个政党,这就等于说,他的巴伐利亚自由军,也成了纳粹党的武装力量。 这是一个危险的苗头,巴伐利亚是自由州,柏林方面很难对他们指手画脚,而国防军也是一样。 虽然已经极力削弱巴伐利亚自由军的编制和武装,但是他们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是一个政党暴力化的先决条件,要知道他们的建制是完整的,一旦发生暴动,就是一支完完整整的军队。 另一个让赛尔斯忧心的政党,就是工农联合党。 他们与纳粹党不同,并没有直接向军队渗透,但是他们的“工分制度”深入人心,更是公开安置老兵,这让他们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试想一下,如果某一天,工农联合党突然与当局对抗,那么拿过这家政党好处的军人,会作何选择? 这也是一个潜藏的威胁,赛尔斯不得不防。 好在,他提前做了布局,安插了卧底进入这家政党,而今天他出现在这里,就是在与这名卧底接头。 没有让赛尔斯等多久,很快,一个手拿公文包的男人出现了,他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穿着长款风衣,鬼鬼祟祟地左右观望,三步一回头,似是观察有没有可疑人物。 “你自己就是最可疑的。” 赛尔斯捂住眼睛,他实在不想再看了,现在他就有一个想法,这个安插进工农联合党的卧底,是不是应该“废掉”。 “原来您在这里啊,赛尔斯少校。” 那个男人发现赛尔斯,立刻挥舞手臂,笑着大喊。 “是不是我也要大喊一声,你好啊,卢德诺夫少尉。” 赛尔斯彻底绷不住了,他站起身,用凶厉的语气大喊,这让不远处几个捉蝴蝶的孩子吓了一跳。 “如果您喜欢,我会感到荣幸。” 卢德诺夫小跑着过来,脸上依旧挂着笑,丝毫没有听出赛尔斯的愤怒。 “好了,我不想和你废话,这次找你出来,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你最近的成果。” 赛尔斯捂着额头坐下,他感到心力交瘁,今天亲自来找这个笨蛋,一来是想了解工农联合党的情况,二来也是关心属下,看看这个最近才进入工农联合党的前陆军少尉,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是的,卢德诺夫是最近才加入工农联合党,距离赛尔斯给他下达渗透命令,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时间。 而且他的加入,还是赛尔斯通过霍尔斯特那个伪君子牵的线,把他混入二十多名退伍军人当中,推到安西和克莱面前。 这是下下策,虽然没有明确说明卢德诺夫的身份,但是也有暴露风险,是谍报工作最“业余”的处理方式。 但是他没有办法,这个笨蛋在外面转了那么久,却连工农联合党的门都找不到。 “是这样的,我最近被分配到一家杂货铺帮忙,您知道的,那种地方总是很混乱,我的工作很多,不仅要分拣货物,还要清点库存。 哦,对了,我最近赢得了店主的信任,已经开始接触上货渠道了……” 卢德诺夫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但是赛尔斯越听脸色越差,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杂货铺里的细细碎碎,和工农联合党没有一丝关系。 “够了,我让你打入工农联合党,是为了让你了解他们的政治态度,行动规律和内部矛盾。 不是让你刺探一个杂货铺的商业机密。” 赛尔斯发出愤怒的咆哮,一对路过的小情侣,吓得都颤了一下,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而男人则狠狠瞪了赛尔斯几眼。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赛尔斯向那对小情侣脱帽致歉,随后看向已经呆滞的卢德诺夫,深深叹了一口气。 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是干这个的料。 “可是,我无法进入他们的核心层,我只是一名普通党员,想要了解您说的那些,需要一段时间,爬到高位才可以。 哦,对了,我带来了一些东西,可能会有用。” 卢德诺夫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宣传单,交给了赛尔斯。 看着手上的宣传单,赛尔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些都是贴在大街小巷里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收集,没有多少价值。 “好吧,当初派你进行这个任务,或许是我的错,责任不在你身上。 好好工作吧,如果有新的情报,可以按照以前的方式联络。” 赛尔斯把一堆宣传单塞回卢德诺夫怀里,站起身,顺着小路走掉。 “请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的,赛尔斯少校。” 卢德诺夫站起身,对着赛尔斯敬礼,而且还是军礼,这让赛尔斯更加无语,转过头,快步离开。 目送自己的上级离开,卢德诺夫拍拍胸口,他迅速把宣传单放回公文包,左右看看没有可疑人物后,便压了压帽檐,快速离开。 “这个间谍,似乎有点儿……” 小树后面,安西和克莱站了出来,他们看着鬼鬼祟祟的卢德诺夫,都是感慨万千。 他们早就发现卢德诺夫的“怪异举动”,所以一直在有意观察,果不其然,今天算是抓了个正着。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安置退伍老兵的行动,肯定会让国防军感到不安,他们安插间谍进来,合情合理。” 克莱摇了摇头,对于国防军的举动,他完全理解。 毕竟任何一个政党,把手伸向军队,军队都会产生警觉,特别是卡普政变后,魏玛政府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看谁都像“暴徒”。 国防军的改编还在进行中,军队里也是派系林立,要知道把数百万大军缩编到三十万,这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可想而知。 现在自由军团到处拉山头,一些大财阀正在和低级军官寻求合作,私人武装比比皆是,这不仅让魏玛政府头疼,也让新组建的国防军感到不安。 军阀林立,藩镇割据,巴伐利亚作为自由州,更是“重灾区”,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到处都是,全部是“暴动”的温床和催化剂。 “先不管这些,我们还是研究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个‘间谍’吧,要不要把他开除出去。” 安西不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人,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 “不,我们没有理由开除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兵,他的雇主对他很满意,毕竟他本性憨厚,任劳任怨。 何况身边有一个知道身份的‘卧底’并不是坏事,我们本来就光明正大的,不怕军方刺探。” 克莱笑着说道,卧底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们的威胁来自暗处。 但是卢德诺夫已经暴露了,他们反而可以利用他,向军方释放积极信号。 按照克莱的设想,安置老兵,是为了将来与纳粹党的冲锋队对抗,他依然记得自己对帕尔的承诺,保护这些犹太人,避免他们受到伤害。 而对待暴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忌惮,以暴制暴虽然原始,低级,但却最为直接和有效。 老兵们流离失所,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那么完全可以和冲锋队对抗,毕竟他们有战斗经验,而且敢于牺牲。 当然,这个问题他无法和帕尔,安西直接说明,毕竟冲锋队现在还不存在,就连纳粹党,都处于萌芽阶段。 他们还没有流露出暴力倾向,更是没有这个能力,虽然赢得了一部分军人和老兵支持,但也仅仅是“支持”而已,那点儿力量别说暴动了,巴伐利亚当局的警察都能把他们灭了。 毕竟随着大裁军,警队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强,他们不仅换装了大量军用装备,而且管理也逐渐军事化。 这是一步大棋,《凡尔赛和约》虽然要求德国削减军队,但是没有对警察做出要求,所以他们把这些武装力量向警队转移,一旦发生战争,那么这支庞大的警队,可以迅速改编成军队,投入战场。 几乎连训练都不用。 “好吧,既然你这么决定,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哦,我想问一下,以后招募老兵,要不要先做一下审查,杜绝这类事情。 你知道的,不是所有老兵,都是这副傻里傻气的。” 安西见克莱不反对,自然也没有话说,不过立刻提出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件事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卢德诺夫是他招募进来的,结果却是一个军方的“卧底”,他感到以后需要更小心一点儿。 “没必要,不过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机制,加入我们的政党,不能再如此随意了。 我们需要建立一个递进的方式,比如先成立一个外围机构,先将想加入我们政党的人编入工会,通过一定时间的接触,确认没问题后,再吸收进来。 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也避免了我们被快速渗透。 军方我不担心,相对地,我更担心其他政党。” 克莱淡淡说着,话讲到最后,眼睛微微眯起。 的确,他不担心国防军的渗透,他更担心纳粹党,国防军只是观察,防患于未然,而纳粹党不同。 那就是一群狼,隐藏在羊群里的狼,一旦发现机会,他们就会褪去伪装,狠狠咬上一口。 对着你的脖子,狠狠来上那么一下。 撸魏玛政府的羊毛 工分商场的会议室里,气氛显得很沉重。 克莱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地看着各种报表,一旁的恩克罗斯和老赫尔默,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土地收购,虽然我们希望能够拥有更多固定资产,来增加劳工的派遣和安置,但是这也太多了。” 放下报表,克莱揉着额头,现在已经是七月份,慕尼黑的温度已经很高,但他还是觉得全身冷飕飕的。 “帕尔先生说,最近土地降价很多,说是收购的好机会,而且春耕已经过去,等到秋天,还能直接收割作物。” 恩克罗斯似乎知道什么,赶忙开口说着。 “但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要知道这都是由工农联合党收购的,不是他个人。” 克莱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这阶段都在关注纳粹党和巴伐利亚当局的动作,并没有注意工农联合党这边,结果就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事情。 最关键的,帕尔根本没有和自己打招呼,他完全不知情。 作为工农联合党现在的党首,克莱有一种被人架空的感觉,虽然他心里清楚,帕尔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害大家一起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政党,但是这个举动,依旧让他感到不舒服。 “前几天,帕尔先生好像和什么银行家合作了,应该是拿到一笔不菲的贷款吧。” 老赫尔默也是怯生生地说着,他是小经营者工会的主席,知道的事情,会比恩克罗斯更多一些。 “贷款?是以他个人名义借的,还是以工农联合党名义借的。” 克莱猛然站起身,贷款不是小事,一旦出现问题,整个政党都可能一蹶不振。 “当然是以工农联合党的名义借的,而且是低息贷款。”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过来,只见帕尔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面带微笑,与克莱的严肃不同,整个人显得非常放松,坐下来后,还得意地拿出一支雪茄,然后由随从点燃。 “到底怎么回事?” 克莱把手里的报表放下,看着帕尔,他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是收购,为了拓宽我们的财路。” 帕尔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翘起二郎腿,盯着克莱,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褪去。 见克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摇了摇头,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克莱面前。 看着合同,克莱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翻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胡闹,我们竟然贷款了一百二十万马克,把这栋楼所有的东西都买了,都不可能还得起。” 克莱看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恩克罗斯因为离得太近,被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不,不是一百二十万马克,事实上在前几天,还有一份贷款,加起来是两百三十万马克。” 帕尔轻松地说着,仿佛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给我们放款,要知道我们的政党虽然有些资产,但是远远不值这个数儿。” 克莱盯着帕尔,他需要这个犹太富豪,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工农联合党的财政大权,全部由帕尔掌握着,至少在理财这方面,没人比这个犹太富豪更专业。 何况里面的大部分资金,都是他捐助的。 而他做得也一直不错,党派资产每天都在增加,所以克莱也放心由他管理,根本不予理会。 如果不是发现最近政党在大肆收购土地,他也不会跑来查账,结果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两百三十万马克啊,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差不多把这栋大楼卖了,也不足这笔巨款的五分之一。 这还是在马克疯狂贬值的情况下。 “呵呵,不要紧张。 我知道,事前没有和你商量,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但是你要知道,商机只在一瞬之间,我必须抓住机会,不可能等到我们进行讨论以后再做决定。 马克在贬值,银行其实比我们更担忧,所以他们一直想要与我们合作,焦点就在‘工分’上。 于是经过磋商,我们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以固定资产来冲抵风险,工分作为媒介,发挥有价证券的作用。” 帕尔摆摆手,示意克莱坐下,他会慢慢讲给克莱听。 “作为媒介?难道你拿它和银行换马克了?” 克莱心中大惊,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如果“工分”被这么使用,那么距离贬值,甚至作废,已经不远了。 “当然不是,事实上银行看中的,还是固定资产,工分不会被他们接受的,毕竟他们也不缺小麦粉。” 帕尔笑了,这个笑容与刚才的和煦不同,显得很是狡黠。 犹太人的天性终于暴露,帕尔找到一个快速赚钱的方式。 “我们从银行拿到贷款,但抵押物不是工分,而是我们收购的土地。 而偿还的方式,则是以现在工分与马克的汇率计算,毕竟他们也知道,越往后,马克越不值钱,所以才拿工分作为衡量标准,计算利息和本金。 这对我们有利,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通过工分来转化现金,尽量稀释成本。 当然,我会控制好尺度,不会像柏林那样印钱。” 帕尔摊开手,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想好了计划。 既然是以“工分”为衡量标准,那么“工分”的掌控权,就格外重要了。 那些银行家不傻,他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建立一个双保险。 土地作为抵押物,“工分”则是参照物,马克贬值,那么就把马克和工分捆绑,到时候计算本金和利息,按照借款时的汇率折算,避免因为通货膨胀而导致银行受损。 然而这招看似高明,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和“工分”,都在工农联合党的手上。 帕尔不断收购土地,这会把马克消耗一空,而当偿还贷款时,他可以释放工分的发行量,将这笔贷款转嫁出去。 现在“工分”很抢手,已经不仅用于支付人工,更是在商品流通环节,充当“货币”来使用了。 这给了帕尔足够的活动空间,他用工分来抵消马克,只要不兑换,那么他就等于把价值进行了留存。 当工分使用量小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当它开始大量使用,这个留存价值,就显得很恐怖了。 毫不夸张的说,就目前工分创造的留存价值,就足以抵消这笔巨额贷款中的大部分,所以帕尔才敢动这么大的手笔。 “这样风险性太高了。” 克莱虽然不是学经济的,但是脑子转的很快,他迅速明白了帕尔的意思,甚至能够猜出他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帕尔接下来的话,正是克莱想到的那样。 “我们要继续扩大‘工分’的影响力,让它向更广阔的空间迈进,只有这样,才能越走越稳,否则范围太小,反而会增加风险。” 帕尔站起身,用略显激动的语气说着。 犹太人对金钱有一种本能的渴望,他们总是能够发现商机,并迅速将其实现。 现在的帕尔就处于这种状态里,“活用”工分一直是他想实现的,而现在,机会已经来了。 “但是那么多固定资产,会限制现金流,一旦资金链断裂,我们将一败涂地。” 克莱有些担心,帕尔的动作太大了,大的让他心惊肉跳,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克莱感觉,很快这个贷款规模,就会超过千万马克大关。 “不,你错了,克莱先生,我们从来不缺现金流,事实上,现金流的多寡,完全是我们自由控制。” 帕尔摇摇头,他没有解释这个问题,但是克莱很快就意识到了。 转过头,他看向恩克罗斯和老赫尔默,两个人都是一脸呆滞,完全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再看看帕尔的随从,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与自己和帕尔拉开距离。 这是一个商业机密,绝对的商业机密,因为一旦泄露出去,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货币操纵,或者说,他们暗自干起了央行的活儿,控制货币的供给量,并且通过兑换,来进行稀释和风险转嫁。 就像刚才说的,留存价值,工分的使用量越大,留存价值就越大,现在帕尔已经不满足于把它当做物物交换的媒介和指标了,而是完全当成了工具,一种金融收割工具。 当然,这种收割不是针对那些经营者和人工,而是针对马克的,工分不需要任何成本,他们大量兑换马克,进行收购,换取有价物,然后再和工分做捆绑。 这等于是“撸魏玛政府的羊毛”,就连银行,都成了帮凶。 所以说,这个弯弯绕是绝对不能讲出来的,否则别说柏林,就是巴伐利亚当局,都容不下他们。 因为这会严重冲击金融秩序,别忘了,他们还有“税收”上的优惠,更是直接影响当局的财政收入。 当然,从道义的角度,他们完全没有压力。 魏玛政府大开印钞机,不断收割人民的钱袋子,他们这么做,甚至还有点儿“劫富济贫”的味道,毕竟很多普通人也会从中受益。 两个人心照不宣,帕尔气定神闲,克莱则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两个人达成了默契。 于是乎,工农联合党开始了猛烈的扩张,他们整个政党,完全化身为一台高效率的收割机,不断吞并土地,甚至不单单是农场,还包括果林和牧场。 与此同时,工分的发行量也开始与日俱增,他们开出了一种全新的交易模式,那就是“工分支票”。 从这一刻起,“工分”就具备了流通性,开始在整个慕尼黑流行。 甚至拓展到巴伐利亚的其他地区。 总而言之,工农联合党的财富在急剧膨胀,他们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政党了,完全成了一个商业集团。 这边工农联合党在疯狂敛财,那边的纳粹党,也有所收获。 当然,他们的收获不是钱,不是名利,而是一个“有志青年”。 有志青年 狭小的办公室里,一个青年坐在案头,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清澈而坚定,手上的钢笔在稿纸上飞舞,阳光洒在身上,更是增添一丝肃穆。 青年名叫鲁道夫.沃尔特.理查德.赫斯,出生在埃及,父亲是一名德国商人,他十五岁之前的人生,几乎都在那个北非国家度过。 但是他的爱国热情并不输给任何德意志的同龄人,当他踏上这块从未踏足过的“祖国”土地上时,那一刻,泪水都在眼中打转。 殷实的家庭,让他拥有接受良好教育的资本,从巴德戈迪斯堡教育学院,到瑞士的那沙摩尔商业学校,再到慕尼黑大学的经济学专业,他的求学之路极为平坦。 然而他对继承父亲的经商生涯并不感兴趣,反而对政治极为热衷。 在慕尼黑大学,他遇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卡尔.豪斯霍弗尔。 这位地缘政治学的创始人,让赫斯无比崇拜,在他的理论里,德意志如果想要强大,就必须拓展“生存空间”,包括欧洲的附属地区,以及海外殖民地。 英国人和法国人,甚至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早早做了布局,德意志如果想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在他们口中“抢食”。 这让赫斯成了一个坚定的“扩张派”,他坚信自己导师的主张,只有拓展“生存空间”,才是这个国家的生存之道。 于是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赫斯毅然参军,他既参加过西线对法国的战事,也参加过东线对俄国人的进攻,两次身负重伤,但依旧坚持奋战在第一线。 这让他赢得了铁十字勋章,同时被晋升为预备役中尉,在空军服役。 不过这场战争,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赫斯回到慕尼黑,陷入了迷茫当中。 这个青年曾经坚持的东西,已经有所动摇,和其他军人一样,他们觉得自己明明做得很好,打得法国人屁滚尿流,但是最后,他们却成了失败的一方。 “都是犹太人的错,都是水兵们的错,都是那群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的错。” 赫斯不免产生一股戾气,就在这时候,纳粹党出现了。 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政党,拒绝父亲招他回埃及的要求,坚定地留在千疮百孔的德意志,他要在这里贯彻自己的理想,就像第一次踏上这块祖国土地时那样,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奉献一切。 这让他在纳粹党中,变成一个特别的人。 要知道现在的纳粹党,里面没有几个文化人,党首德雷克斯勒只是一名普通工人,而“新星”希特勒文化程度也不高。 “就连宣传单上的拼写,都充斥着语法错误。” 这是赫斯对纳粹党的第一印象,一群缺乏文化的泥腿子们,聚在一起呜呜泱泱。 但是不得不说,纳粹党的主张很吸引人,特别对于赫斯这种年轻人而言,《25点纲领》曾让赫斯眼前一亮,与大学里那些文绉绉的家伙们相比,这些泥腿子们更加务实,也更加勇于付诸实践。 这才是拯救德意志的方式,而不是像那些老学究们,侃侃而谈,吵得面红耳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时的赫斯,就是一块未被发掘的宝玉,但是依旧难掩它绽放出来的光芒。 或是写得累了,赫斯站起身,他来到书架前,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取出书签,静静看了起来。 那是豪斯霍费尔推荐给他的一本书,是一本来自东方的着作,名字叫做《论语》。 老实说,他根本看不懂,这是一本来自东方的古文,是两千多年前的智慧结晶,德文翻译后,原文的意思不一定能够原原本本的表达出来,让人感觉云里雾里。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研究,他的导师是一位博学的人,甚至博学到可以让整个德国,甚至欧洲仰视。 豪斯霍费尔不仅是一名学者,也是军人,在十年前,他曾以一名德意志军官的身份,前往日本陆军大学,担任炮兵教授。 之后又前往包括印度,缅甸,西部利亚,朝鲜,中国等东方国家和地区,自学了法文,俄文,中文,朝鲜语和日语。 说他是一名“东方专家”毫不过分,许多发表的文章和学术论文,在整个欧洲都有广泛的影响力。 “如果你感到疑惑,感到迷茫,不如从东方的古老智慧中,寻找答案。” 这是豪斯霍费尔经常说的一句话,赫斯对此深信不疑,所以看着这本“天书”,他想要从中寻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就在赫斯沉浸在书籍中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这让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门口。 他在慕尼黑的朋友不多,能来探望他的人就更少了,特别是这个时间,几乎从来没有人打扰。 “您好,赫斯先生。”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赫斯看到他,当即站起身,尊敬地行了一个礼。 来人是纳粹党的党首,德莱克斯勒。 “您怎么来了,德莱克斯勒先生。” 赫斯赶忙邀请对方坐下,毕竟这个人虽然文化不高,甚至紧张时,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但作为纳粹党的开创者,他依然值得让赫斯尊敬。 “我来看看你,毕竟上一次我们聊的很好,但是时间仓促,感觉不够尽兴。” 德莱克斯勒淡淡说着,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显得很放松。 对于赫斯的加入,德莱克斯勒是很高兴的,他还记得那一天,这个年轻人来到自己面前,表示要加入纳粹党,一起为德意志的复兴而奋斗。 对于军人入党,德莱克斯勒一直很敏感,所以一开始他是准备拒绝的,但是一番了解后,迅速改变了想法。 希特勒光芒太盛了,甚至有种“尾大不掉”的感觉。 随着以罗姆为首的军人党员,对希特勒的崇拜越来越狂热,纳粹党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老党员都对希特勒很是不满,认为他不够尊重自己这些“元老”,他的任务只是“宣传”,但是现在却对其他人指手画脚。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纳粹党发展到这个阶段,离开希特勒就根本玩不转,所以这些元老们,急于寻找一个替代者。 恰巧赫斯出现了,他比希特勒更加年轻,更有活力,最关键的,更有文化和思想。 除了演讲才能差一些外,赫斯在其他任何方面都比希特勒更优秀。 何况赫斯也是一名军人,他的军衔是中尉,因为《凡尔赛和约》的关系,德国空军被迫解散,但赫斯曾长期在德意志陆军服役,拥有铁十字勋章,如果他来替换希特勒,并不会让党内的军人反感。 所以德莱克斯勒要拉拢这个年轻人,把他捧上去,成为希特勒的替代者。 然而赫斯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刚刚加入纳粹党,并不清楚这个党派已经陷入“内部斗争”,所以对于德莱克斯勒的到访,竟然心怀感激。 毕竟他只是刚刚加入的一个新成员,贵为党首的德莱克斯勒能够亲自到访,这让他心中一暖。 “德意志必须扩张,否则只能等死。 …… 推翻帝制是必要的,因为他们太保守了,贵族拥有的权利太大,普通人并不能享受国家强盛带来的好处。 …… 工人阶级需要走上前台,他们才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力量,也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支柱。 ……” 德莱克斯勒抛出一个话题,那就是关于之前的战争,以及对威廉二世退位的看法。 而赫斯的回答,让德莱克斯勒很满意,他支持工人运动,反对帝制,这是纳粹党成员,最基本的价值观。 “哦,这很好,赫斯先生,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没有您看得这么长远和通透,不过我想知道,您认为现在的时局,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 德莱克斯勒对之前赫斯的回答很满意,于是提出下一个问题。 “当然是稳定经济,避免人们挨饿。 《凡尔赛和约》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不明白艾伯特政府为什么要签下这种荒唐的东西。 马克的滥发更是雪上加霜,如果继续下去,德意志将会成为欧洲最穷的国家,没有之一。” 虽然讨厌继承父亲商人的家业,但赫斯毕竟是慕尼黑大学经济系的高才生,他清楚现在的德国正在遭受什么样的灾难,情况比战争期间,更加严重。 物价飞涨的同时,滥发的马克并没有宣泄通道,各国都关闭了和马克的兑换窗口,那些不要钱一样的纸币,只能在德意志内部流通。 冲击着本就脆弱不堪的经济环境。 而且短时间内,看不到扭转的希望。 不,有一个希望。 “我觉得工农联合党的‘工分’很不错,它们把这种东西的价值和小麦粉捆绑,虽然做法有点儿粗糙,但效果却是拔群的。 如果我们也能够效仿,那么或许可以快速解决问题,至少在慕尼黑,可以让人民少受一点儿苦。” 就在赫斯讲到最后时,忽然一拍大腿,提到了工农联合党的“工分制度”来。 结果刚刚还在点头的德莱克斯勒,脸色瞬间变了。 他不是觉得赫斯说得没有道理,也不是觉得赫斯称赞其他政党的举措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在意赫斯最后一句话——“我们也要效仿”。 工农联合党现在搞得有声有色,据说党员早已经过千,而最近开始建设外围机构,取消了必须先入党,才能加入工会的限制。 以至于工农联合党的工会报名处,现在每天都排起了长龙,他们的工会规模越来越大,据说人数已经过万了。 这是一个恐怖的力量,甚至已经具有成为巴伐利亚议会主要政党的潜力,德莱克斯勒看在眼里,也是羡慕得很。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政党背后有犹太人支持,他们正在用金钱拉拢人民,这种做法是卑鄙的,是对德意志民族的侮辱,但是他们除了喷吐沫,竟无可奈何。 原因很现实,他们没钱,不可能像工农联合党那样安置退役士兵和失业工人。 毕竟在谈理想之前,你必须吃饱饭。 “或许,还是再等等吧。” 叹息一声,德莱克斯勒放弃现在就把赫斯推向前台的想法,这个青年还是太年轻了,他的一些想法过于天真,还需要磨砺。 “尽量避免他和希特勒的接触,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好苗子,千万不能夭折了。” 默默做出一个决定,德莱克斯勒便不再纠结,而是笑着表示“目前时机不成熟”,将这个提议隐晦地否决了。 之后的谈话,都是一些较为轻松的话题,两个人聊得很开心,但是隐隐的,又都觉得错过了什么。 是的,就是错过了,他们错过了将希特勒拉下台的机会。 特别是德莱克斯勒,在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因为之后的希特勒,在纳粹党内的威望和地位,已经是他这个党首,都无法撼动的了。 工农联合党的学校 站在人群中,克莱满脸都是笑意,孩子们在教师的组织下唱着歌,幸福洋溢在每一个人脸上。 这是工农联合党开办的第三所学校,经过数个月的筹备,他们终于在“公益事业”上更进一步。 “呵呵,非常感谢,克莱先生,我的小儿子终于有书可以读了。” 比克莱更加开心的,是老赫尔默,他的小儿子已经一年多没有上过学了,今天终于能够重回校园,他这个父亲,自然兴奋无比。 “不,您不用感谢我,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是不是啊,小家伙。” 克莱谦虚地说着,随后拍了拍面前一个男孩的肩膀,以示鼓励。 与老赫尔默十分相像的男孩回过头,刚才克莱的拍打有些重,不仅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后背更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这让他脸上带着不满的情绪。 但是很快,老赫尔默就拉着他走了,很明显,老父亲并没发觉自己孩子的不满。 “的确下手有点儿重。” 老赫尔默没注意到,但克莱发现了,事实上他刚才拍打时就感觉到了,只是已经出手,来不及收回。 之所以如此,是克莱也很激动,按照百年后的教育体系来讲,这三所学校基本涵盖了小学到初中,也就是1年级到9年级的全部课程。 这是一个大投入,要知道教会学校和公立学校都没有这么长的课程安排,大部分德国人接受的教育,只有五年左右,能达到认识字的程度就够了。 但是这三所学校完全不同,克莱要求学生不仅能够看懂报纸,也需要懂得数理化,主修课程包括德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和化学。 而到了7年级,就有机械,农业,气象,英文,法文,俄文,六个选修课。 当初把这个安排拿给巴伐利亚当局时,教育官员们都是震惊的。 他们原本以为工农联合党设立的学校,只是“做做样子”,能够按照公立学校的要求执行,在教育内容上“少打点折”,就是烧高香了。 但是这份课程计划一拿出来,却是让他们都大跌眼镜,这远远超出当局设立的教纲,甚至有点儿精英教育的味道了。 而克莱所追求的,偏偏就是“精英教育”。 巴伐利亚当局认为工农联合党搞学校,只是为了做宣传,同时改善他们的形象。 不过克莱的计划并非如此,他要打造一个“品牌”,用极高的教育质量,吸引更多的上层人士子女就读。 特别是那些名声不显,但却身处要职的中高层人士。 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做慈善,克莱是需要这些学生,把工农联合党的触角,伸向那些家长,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不自觉地认同自己的主张,甚至直接加入进来。 所以这个品牌必须打响,即便预算超支严重,也在所不惜。 而提到预算,克莱现在也是底气十足,工农联合党经过大肆扩张,已经经营起数十家农场,其中二十多所农场还附带畜牧业和乳业。 最近更是转移到工业上来,帕尔刚刚代表工农联合党与慕尼黑的一所冶炼厂签署转让合同,这标志着工农联合党的扩张,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了。 “三年内,我们要收购大量的工厂,包括农业加工,机械加工,饲料厂,化肥厂和模具厂。 我们要形成一个内部可控的经济体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部大循环。” 这是帕尔的目标,在他看来,如果工农联合党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那么就足以左右巴伐利亚的经济运行了,到时候即便当局想要打压,也不敢采取太强硬的手段。 因为那不仅是一些企业,更是十几万人的糊口生计。 克莱对这个设想也很憧憬,因为他知道,在百年后,某个巨无霸企业就实现了全内部循环,以至于发展到最后,甚至占据了一个国家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一。 与其说这个企业是某个国家的,不如说这个国家,都被这所企业绑架了。 当然,发展到那个程度,企业所有者几乎可以做到“置身法外”,财阀们整日享乐,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甚至总统见了他们,都要低声下气,大气都不敢喘。 克莱不想当财阀,但是他并不排斥钱,毕竟没有这个东西,什么都干不了。 帕尔的“宏图霸业”先不谈,至少目前工农联合党的钱袋子,那是鼓鼓的,所以这所学校雇佣了上百位教职员工,全部来自工农联合党的工会。 这让恩克罗斯喜出望外,他的教师工会人数已经超过千人,目前有工作的,已经超过半数。 别看还有一半人失业,但是这个失业率,在慕尼黑已经算是很低了。 经济萧条超乎想象,能够有份工作,就已经是“人上人”了,不知道让多少同行羡慕,毕竟吃饱饭,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主流话题”。 就在昨天,克莱和帕尔受邀参加了巴伐利亚当局的晚宴,这次晚宴级别很高,几乎所有当局的主要领导人,都有参加。 他们对工农联合党为平抑物价和稳定就业所做的努力表示赞赏,并且公开对他们收购土地和工厂的行为表示支持。 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克莱这么认为。 有了当局的支持,他们就可以做得更顺利一些,起码不会因为“敏感问题”,而宣布收购合同无效。 “克莱先生,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上帝都会知道,并赐福给您。” 就在克莱喜滋滋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转过头,发现是一名神父,正在做着祷告的姿势。 “也感谢您,神父先生。” 这个神父,克莱并不认识,但他还是礼貌地行礼。 对于鬼神之说,克莱是不信的,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在这个时代,这或许显得很异类,但在百年后,满大街都是。 即便不信,克莱也必须对神职人员表示恭敬,德意志绝大部分人都有宗教信仰,最多的是基督教,教会遍布整个国家。 神父做完祷告,笑着对克莱点点头,随后就离开了校门口,克莱没有再去关注他,毕竟他是这所学校的董事,要应付很多来恭贺的人。 神父转了一个弯,见左右无人,迅速钻入一辆路边停靠的黑色汽车,而里面坐着一个克莱的老熟人,巴伐利亚当局的政治审查员,巴瑟夫。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巴瑟夫看都没看这名神父,只是拿着怀表,不断摆弄着。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显得都很正常。 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与前面两所差不多,大部分都来自附近的普通家庭,其他则是来自工农联合党内部。” 神父对巴瑟夫的反应没什么不满,只是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这才是最不寻常的地方,我可不相信他搞了这么大动静,仅仅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巴瑟夫放下手里的怀表,看向窗外。 “上面是不是太紧张了一点儿,我觉得工农联合党做得不错,至少他们给了许多穷苦人家一口饭吃。” 这个“神父”明显是假的,只见他快速更换衣服,没一会儿,就从一名神父,变成了一个精神小伙。 “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扩张的速度太快了,知道他们在最近几个月收购了多少土地么? 说他们现在是慕尼黑最大的地主,都不过分。 而且这所学校大部分资金,都是工农联合党出的,但是他们除了要人事任免权,并没有要求其他过分的东西。 而且那个课程安排,也很有问题。 知道么,那个课程安排超纲严重,这是一种精英教育,和贵族学校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这些学校毕业的学生,很快就会成为一些行业中的优秀人才,甚至能够进入政府,进入军队,在未来谋求一个很高的职位。 然而他们却没有设立‘政治课’,没有在学校里传授任何符合他们价值观的东西。 这才是最可疑的。” 巴瑟夫眉头紧皱,上面给他的压力不小,别看昨天晚上还对克莱和帕尔赞赏有加,但是早几个小时,却给自己下达了监视任务。 “我觉得这样蛮好的,如果他们提供的是精英教育,那这些学生就可以谋得一份好出路,对他们自己,对他们的家庭,甚至对整个德意志,都是一件好事。” 换下伪装的年轻人开口说着,脸上全是羡慕表情,他出身普通家庭,受教育程度不算高,如果他也能接受这样的良好教育,或许就可以找一份心仪的工作,而不是给巴伐利亚当局做探子。 “呵呵,哪里有这么简单,这是一个很长远的计划。 他们虽然没有设立‘政治课’,没有宣传他们的主张。 但是试想一下,你拿了这个政党那么多好处,你的老师,你的校长,这些你敬重的人,都来自这个政党,那么等你成年,你的政治倾向又会是什么? 还有,这些人接受了精英教育,他们进入各行各业,甚至一些要害部门,那么对于工农联合党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巴瑟夫笑了,他理解高层的担忧,毕竟工农联合党这个举动太不寻常了,甚至匪夷所思,如果说他们没有所图的话,怎么可能。 “天啊,那要多少年以后,起码十几年吧。” 年轻的探子露出惊讶状,他并没有想得这么深远,只是觉得,这个布局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儿。 “十几年对于一个政党来说,并不算长。” 作为政治审查员,巴瑟夫看得更通透一些,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政党来说,并不算很长,甚至只能算是一个“起步”。 “那现在怎么办,要进行干预么?” 年轻人露出一脸苦相,毕竟在他看来,这是做好事,起码解决了很多普通家庭的子女教育问题。 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失业率达到恐怖的程度,教会学校都难以支撑,即便继续开设,教育质量也是下滑严重。 所以工农联合党的学校,就显得更加珍贵,看看他们崭新的校舍,以及庞大的师资队伍,如果这么好的学校,被强制关闭,实在是太过可惜。 “算了,我们就把情况上报吧,如何决定,是那些大人物们的事情。” 巴瑟夫叹了一口气,工农联合党最近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他们如同滚雪球一样飞速壮大着,已经引起当局的警惕。 即便他们再怎么示好,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当作看不见,即便他们做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好事。 拍拍前面司机的肩膀,发动机当即传来轰鸣。 巴瑟夫就这样离开了,他没有发现太过可疑的地方,而且之后的报告书,也是只写事实,不讲判断和结论。 可以说,那份报告书写得很枯燥乏味,也正是这样,那些头头脑脑并没有对工农联合党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不威胁目前巴伐利亚的形势和政治平衡,就在“忍受”范围内。 克莱不知道这些,因为当开学典礼结束,他就急匆匆地返回了帕尔家,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工农联合党已经不能只在慕尼黑活动了,他们必须走出去,将火种播向巴伐利亚的其他地方。 比如临近的加尔兴。 《议定书》 克莱半躺在椅子上,他双目紧闭,正在恢复休息。 然而他无法入睡,即便身体已经疲惫,但情绪依然处于亢奋中,脑海中的思绪,汹涌澎湃。 加尔兴的演讲非常成功,这座小镇上的居民极为热情,他们甚至送上鲜花,来欢迎克莱的到访。 作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加尔兴的工农业都不发达,但是这里山清水秀,倒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不过现在德意志的情况非常糟糕,人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根本顾不上旅游消遣。 “不过这里的资源很丰富,林业和水利资源都可以利用,最关键的,价格便宜。” 克莱突然睁开双眼,帕尔的雄心壮志让他也被潜移默化,不自觉地,就钻进了钱眼儿里。 拉开窗帘,克莱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在和农户交谈的男人,那是帕尔的一名秘书,他是作为随行人员来到加尔兴的,不过显然,作用并非是照顾克莱的饮食起居。 “看来那个犹太富豪,早有打算了。” 嘴角上翘,克莱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慢了,帕尔在提到扩展慕尼黑以外地区的时候,就应该把一切都算计到位了。 自己负责在前面宣传,他则在后面铺路,大肆兼并土地,培养当地市场,然后用“工分”降低成本,再从当地人手里赚钱。 当然,这个过程里,当地人是受益的,完全就是双赢的结局,只是利润的大头,被工农联合党赚去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突然有种“推翻自己”的想法,虽然这谈不上剥削,但是利润大部分都被自己拿走,让他有种“资本家”的负罪感。 “算了,工农联合党并非一个人的,即便有利润,那也是所有人的,这是集体经济,随后受益的还是所有参与者。” 叹了一口气,克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毕竟这种“自私”的做法虽然有点儿龌龊,但效果拔群。 最近他听到风声,工农联合党的“工分模式”正在被其他政党效仿,毕竟效果大家都看得见,甚至传到了巴伐利亚以外的地区。 然而惨剧也一个接一个发生,就像克莱当初担心的,这种模式有弊端,不是谁都能搞的。 第一,必须有绝对的信任。最开始只能在党内成员中使用,一旦操作不当,引发信任危机,顷刻间就会崩塌。 第二,必须有强大的资本作为后盾。工农联合党的工分是和小麦粉捆绑的,而帕尔就拥有巴伐利亚最大的几座农庄之一,他的库存就足以支撑工分的兑付,何况他们最近又收购了大量农场,工分的兑付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第三,必须有完善的财务制度和管理制度,避免有人从中谋利。而帕尔在这方面做得就很好,他将工分的管理尺度拿捏得极有分寸,既不会滥发,也不会过分紧缩导致流通率不足。 总之,这是一个严谨的技术活儿,帕尔不仅和银行合作,更是找来几个犹太专家帮忙管理,并出谋划策。 所以这种东西是难以复制的,之前克莱还担心其他政党会“抢生意”,结果很快,这些人鼻青脸肿的凄惨下场就让他放下心来。 那些人就根本没有能力支撑这么一个“局儿”,强行上桌的结果,就是大量的负债,破产,甚至爆发了集体性暴力事件。 克莱对他们的遭遇,报以同情。 就在克莱咧嘴回想那些人的笑话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随后刚才那个和农户交谈的秘书,走了进来。 “很抱歉克莱先生,我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立刻赶回慕尼黑去,所以明天的集会演讲,可能无法参加了。” 秘书非常诚恳的道着歉,而克莱则表示没有关系,他去忙就好。 没有问什么事,更没有问他要回去找什么人,因为克莱都清楚,这是一桩生意要上门了。 作为党首,克莱本应该过问的,但他选择闭上嘴。 这个政党严格的说,帕尔比克莱更适合担任党首,只是碍于犹太人的身份,而难以抛头露面。 帕尔在做着牺牲,他的付出是最多的,功劳也是最大的,但是他只能待在幕后,无法去享受鲜花和掌声。 所以克莱尽可能给他最大的补偿,他不是一个政客,对于名利没有那么强的欲望,他只是希望能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这或许才是两人能够合作无间的原因。 就在克莱忙于工农联合党扩张的时候,希特勒也没有闲着,在慕尼黑的一家酒馆里,他正与几个同伴高谈阔论。 “《议定书》就是犹太人的罪证,他们妄图颠覆世界,不仅仅是德意志,他们是所有国家和民族的敌人。” 希特勒拿着一本薄薄的简装书,高声叫嚷着,身边的所有人,都在附和,高喊着“驱逐犹太人”,情绪激动而疯狂。 事情的起因,是一本刚刚流传起来的小册子,名字叫做《复国长者之议定书》。 据说是俄国起义者,在埃卡特林堡的沙皇房间里发现的,当时与一本《圣经》和一本《战争与和平》放在一起。 这本《议定书》被认为是犹太“复国长者”,在瑞士巴塞尔举行的24次秘密会议后,所着的书面报告。 内容是犹太人企图征服世界,让犹太民族凌驾于世界其他所有民族之上,成为“民族之王”的大阴谋。 不过这个东西的真实性,根本无从考证,最关键的是,它的诞生,竟是在反犹主义的温床,法国。 传闻说,这本《议定书》是由一名沙皇俄国的奸细撰写,几年后发表在俄国,目的是给清扫犹太人,提供“依据”。 而在德国发表,则是在近几年的一本俄国移民杂志上。 没有掀起多少水花,社会反响平平。 但是在霍夫布劳斯大会后,《人民观察家报》发表了这份《议定书》,而在不久前,英国泰晤士报也刊登了《议定书》,并且称其是“犹太人的真实写照”,必须认真对待。 反犹不仅仅是德意志一家,事实上,当时的欧洲,几乎所有国家,都在盛行反犹主义。 法国堪称反犹主义的诞生地,他们的反犹历史源远流长,几乎任何发生历史大事件的时期,都会拿犹太人出来“说事儿”。 主要原因应该和天主教有关,作为法国的主导宗教,天主教一直认为是犹太人杀害了耶稣,所以那些信徒对犹太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英国则属于后起之秀,从莎士比亚对犹太人的鄙夷就可见一斑,犹太人在英国一直被视为低劣的存在,只配和下水道的老鼠为伍。 相比于英法,意大利也不曾多让,他们历史上一直就是坚定的反犹主义者,何况犹太人的国家,当初就是让他们老祖宗一脚踢爆的。 当然,俄国也是反犹的,《议定书》就是一篇沙俄人的阴谋,特别是那些对布尔什维克极度恐慌的“俄国难民”,他们把自己的失败,归罪于犹太人,认为俄国革命,就是犹太人发动阴谋的重要一步。 “我们必须惩罚那些犹太人,特别是和布尔什维克勾结的犹太人,他们妄图颠覆这个国家,成为犹太人征服世界的垫脚石。” 一个比希特勒高不了多少的家伙站起来,举起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阿尔弗雷德.罗森堡,一名来自俄国的“德意志难民”,是比希特勒更早加入工人党的元老。 但是和那些唯唯诺诺,只会高谈阔论的家伙不同,罗森堡非常欣赏希特勒,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个“激进派”。 罗森堡出生在沙俄的列巴尔,母亲是爱沙尼亚人,父亲是波罗的海德意志人,家庭环境优越,毕竟他的父亲,是一名侨居俄国的德意志富商。 所以罗森堡的人生一直很顺利,他在1917年获得了莫斯科大学的博士学位,高学历,高智商,殷实的家境,他具备成为一个人生赢家的大部分条件。 但是十月革命“毁了他”,面对来势汹汹的工农队伍,作为“资本家”的他,不得不落荒而逃,回到“祖国”德意志。 然而德意志目前的状况也很不好,他依靠发表文章过活,主要是针对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他与埃卡特是好友,经过引荐和一段相处,现在成了希特勒的狂热崇拜者和亲密伙伴。 “是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同流合污,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唤醒人民,警惕他们的联合。 这是危险的,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希特勒拍着罗森堡的肩膀,他们惺惺相惜,彼此注视着。 两个人对于布尔什维克主义,看法上是有冲突的。 希特勒认为那些德国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是可以合作,甚至争取的对象,对他们的骨气表示赞赏,对他们敢于抗争表示钦佩。 但是罗森堡则持有不同观点,在他眼里,布尔什维克主义者都是洪水猛兽,他们不服管教,他们只会破坏,是德意志的毒瘤。 然而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们的其他观点几乎完全相同,特别对于犹太人,他们都抱有敌意,认为他们会破坏这个国家,是德意志的罪人和巨大威胁。 与埃卡特一样,罗森堡对犹太人的憎恨和恶意,远大于希特勒,凭借不错的文笔,罗森堡对犹太人的攻击更加猛烈和“恶毒”,宣称他们是“活着的瘟疫”,是要毁灭世界的“疯子”。 相比之下,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攻击,简直是“毛毛雨”。 另外罗森堡还是坚定的“反共产主义”支持者,他在《人民观察家报》上发表文章,阐述共产主义对德意志的严重威胁和破坏。 同时,他也在埃卡特的刊物上撰写文章,描写犹太人的罪恶,扬言这个民族,将会成为德意志的掘墓人。 不得不说,罗森堡的文采非常好,博士头衔绝非浪得虚名。他的文章煽动性极强,就连希特勒,都从他的文章中,吸取过不少“养分”。 “是的,必须行动,我们需要举办游行,散发传单,在街道上告诉民众,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的危害。” 罗森堡大吼着,他的提议获得了在场众多人的支持,包括希特勒,也十分赞同。 “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但是能否请你们安静一点儿。” 酒馆老板这时候走了过来,很不耐烦地对众人表示警告。 “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 希特勒赶忙站起身道歉,他在这家酒馆有不少“欠账”,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我知道您,希特勒先生,您的演讲很好,我也支持您的观点,不过这不能抹平负债,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把账单清一清,只需要八折就行。” 老板挠挠脸颊,虽然没有表现出威胁的意思,但这副壮实的身板,依然充满压迫力。 “好的,那个,额……” 希特勒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他囊中羞涩,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只有几马克,根本抹不平那份账单。 其他人也没有掏钱的意思,事实上他们都很穷,就连罗森堡这个“富豪之子”,现在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尴尬地祈求老板再宽限几日,众人便离开了酒馆。 虽然这场小型会议在尴尬中收场,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止步,各种抨击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文章纷纷从纳粹党成员笔下发出,在他们的带动下,慕尼黑爆发了新一轮的反犹主义和反布尔什维克主义浪潮。 纳粹党在这一阶段,再度扩展了影响力。 与此同时,高举德国布尔什维克主义大旗的独立社会民主党,正在哈勒举办大会。 随着卡普暴乱,艾伯特政府镇压工人起义,社会主义事业在德国已经摇摇欲坠。 就连独立社会民主党,也发生了内部分歧,亲共和派和反共和派的矛盾日益激化,以至于这个政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恰在此时,一位从莫斯科到来的使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分裂的独立社会民主党 格利戈里.季诺维也夫,来自当今世界上唯一的红色之都——莫斯科。 作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这次德国之行,可谓重任在肩。 列宁同志在临行前有过嘱托,一定要完成对德国独立社会民主党的改革,将他们纳入到共产国际中来,建立以独立社会民主党为主体的德国共产主义新阵营。 虽然表示过一定完成任务,但是当他踏上德国的土地后,却是心中忐忑不安。 现在德国共产主义阵营正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艾伯特的魏玛政府,对各地红色起义都进行了残酷的打压。 斯巴达派衍生而来的德共现在局面非常不利,而作为另一个挥舞社会主义大旗的政党,独立社会民主党,也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如果这次不能把独立社会民主党争取过来,那么德国的共产主义事业将会遭遇重创,这不仅仅是德国的事情,对新建立的苏维埃政权,同样是一种打击。 作为马克思的故乡,作为共产主义的诞生之地,德国对苏维埃政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推翻帝制的基尔港水兵起义,就是高举着共产主义大旗,这种影响在德国十分深远。 同时国际局势,也让莫斯科的苏维埃政府,对德国“寄予厚望”。战胜国集团的美英法,对犹如新生儿的苏维埃政权极为排斥,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这导致苏维埃政权,陷入了孤立。 这让列宁同志对共产国际投入了大量心血,他希望共产国际可以把火种带往世界各地,首当其冲的,就是欧洲,而欧洲的重点,就是德国。 可想而知,带着这样艰巨的任务,季诺维也夫的担子有多重。 随着时间推移,会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已经临近大会召开,就在季诺维也夫为演讲做准备的时候,忽然下面传来喧闹声。 左翼和右翼的人,已经开始了唇枪舌剑,他们虽然同为一个政党,但是矛盾已经激化到无法调和的程度。 开始只是口角,接着就动了粗,会场瞬间乱作一团,经过好一会儿,才算恢复秩序。 这让季诺维也夫的情绪更加低落,他不得不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来平复逐渐凌乱的心绪。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会议不得不延时开幕,但不管怎么说,季诺维也夫还是得到了发言的机会,他站上讲台,看着下面的人群,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很高兴,能够站在这里,参加如此激动人心的大会。 我谨代表本人,向诸位转达列宁同志的问候。” 季诺维也夫用蹩脚的德语说着,他的语速很慢,手稿也是俄文德文交杂,但是他很用心,毕竟任务太重了,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德意志民族主义与共产主义并不冲突。 很多人都在曲解共产主义,事实上,德意志才是最初的共产主义诞生之地,这里有实现共产主义的一切条件。 …… 我们不能只专注于一座城市,一个国家。 事实上我们应该把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全世界都需要共产主义的支持,所有劳动人民,包括工人,农民,牧民在内的所有劳动者,他们都应该享有自己应得的权利。 …… 团结,只有团结才能将共产主义发扬下去,不要指望任何其他人,你的后背,只能交给你的共产主义同伴。 …… 相信我,你们并不孤单,列宁同志和新生的苏维埃,是你们坚强而有力的后盾,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有同伴,你们有共同奋斗的同志。 ……” 因为德语不熟练,季诺维也夫的演讲时间很长,足足数个小时,以至于当演讲结束,季诺维也夫几乎虚脱。 但是他的努力换来回报,长时间的掌声说明这次演讲被许多人接受,虽然也有嘈杂的嘘声,但总体而言,还是成功的。 回到座位上,季诺维也夫强迫自己坐好,他必须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印象,这是关键时刻,非常关键的时刻。 列宁同志的最终意图,是把这个政党推向极左,如果有可能,最好复制苏维埃建立的方式,让他们武装起来,夺取政权。 毕竟独立社会民主党的成员,足有九十多万,如果说以前的起义,都是用火柴点燃草场,那么这一次,用的就是火炬。 不过仅凭季诺维也夫的演讲,显然还无法让所有人折服,关于加入共产国际的问题,很多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俄国人想要领导德国人,我们不是提线木偶,不可能接受这样荒唐的事情。” “这是第二个《凡尔赛和约》,我们已经不能再上当了。” “当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团结德国人,而不是给俄国人当仆从。” “不行,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那个《加入共产国际的21个条件》太过苛刻,本身就等于在分化我们。” “听着,这是德国人的事情,让俄国人滚远点儿。” …… 反对者在情绪激动地大吼着,而另一部分支持的人,则也开始反击。 “共产主义是拯救德意志的唯一出路,我们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魏玛政府才是卖国的,他们签署了《凡尔赛和约》,等于把整个德意志,都卖给了那些法国佬。” “听着,这不仅仅是德国的事情,共产主义要实现的是全世界劳动者大联合,我们可以争取很多同伴。” “去给艾伯特当狗吧,你们只是在给自己的投降找借口。” …… 双方唇枪舌剑,从讨论变成了争吵,从争吵变成了谩骂。 或许连季诺维也夫也没料到,自己的演讲,竟然加剧了两派争斗的强度。 以至于当最后表决,237票赞成,156票反对的结果出炉时,反对者全部退场。 从这一刻起,独立社会民主党正式分裂。 赞成者加入了共产国际,他们成了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并与德共联合,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反对者则退出了政党,他们一部分人成了自由派,而另一部分人,则组建了德国独立社会党。 当然,那是后话了。 格姆雷带着不安,离开了哈勒,他是反对派的一员,从今天起,他等于脱离了独立社会民主党,成了一个自由人。 “我必须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由他们来决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作为慕尼黑分部的代表,格姆雷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些同伴,哈勒大会明显是失败的,它让整个独立社会民主党分崩离析,虽然辞去了党内职务,甚至脱离了政党,但那些同伴,却是他的兄弟,他不能不告而别。 何况他也是有抱负的,就像当初加入独立社会民主党时,他也是带着一腔热血,要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现在,他迷茫了,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于是他只想把消息带回去,让那些兄弟们,自己选择将来要走的道路。 是继续留下,还是一同离开。 回到慕尼黑时,夜幕已经降临,格姆雷没有回家,而是前往几名好友处,将哈勒大会的消息,如实转述。 是的,如实转述,他并没有因主观选择而有所偏颇,而是把大会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不做任何倾向性引导。 “我提议,周末晚上,我们举行一次全体会议。” 一名朋友开口说道,很快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但是我已经辞去党内职务,不是慕尼黑分部的负责人了。” 格姆雷摇摇头,他觉得他的义务已经尽到,并没有召开会议的权利。 “不,在我们心里,你依旧是慕尼黑分部的负责人。”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态度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我们都很感谢你把消息带回来,就像你说的,你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是你告诉他们,而不是我们进行转述。” 另一个朋友也凑过来,安慰他有些失落的心情。 “好吧,那就召开一次全体大会吧,地点就在老地方,经费由我个人来出。” 格姆雷点点头,同意了朋友们的意见,随后大家开始做通知安排,尽可能让所有党员,都知道大会的消息。 于是在周末,格姆雷出现在剧院里,作为这所剧院的股东之一,他几乎免费得到了使用权。 独立社会民主党在慕尼黑不算大党派,成员满打满算也不到四位数。 而这次大会组织得很仓促,也就来了一半人,总数还不到五百。 不过这样已经够了,格姆雷只是想要尽义务,而不是做什么宣传。 面对自己的同伴,格姆雷把哈勒大会上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转述。 包括季诺维也夫的演讲内容,毕竟他讲得很慢,让格姆雷有足够的时间记录。 “这算什么?诏安我们?” 当即就有人提出了质疑,毕竟俄国人来领导德国人,这是许多人不愿意接受的。 “不错,而且这里面有阴谋,就是在挑起我们内斗。” 另一个质疑者也很快发声了,他的话让大部分人点头,表示赞同。 与哈勒大会上那些人不同,慕尼黑分部这边,所有人几乎都是老相识。 他们大多是工人,而且还是老友,当初格姆雷在发展政党时,并没有做太多宣传,更多通过朋友间介绍来做。 所以这里的氛围格外轻松,大家都是老熟人,可以畅所欲言,根本不可能发生哈勒大会上那些粗暴的事情。 很快,所有人都做出了决定,他们做出与格姆雷一样的选择,自愿脱离独立社会民主党。 “等等,如果我们都脱离了,那么以后去哪里?” 突然有人意识到不对劲,这里的所有人都表示脱离政党,但是他们并非想要这样解散。 “重新成立一个政党?” 有人提议道,毕竟他们加入独立社会民主党时间已经久了,突然成为“自由人”,感觉会很不舒服。 “那太麻烦了,不如我们加入一个政党,然后成立一个独立分部吧。” 立刻有人指出另一条路,这一点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不错,我们可以选择加入一个政党,但是这个政党必须要温和一些的,我可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的。” 意见开始务实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商量,最后列出一个政党名单。 这份名单上,都是在巴伐利亚具有影响力的政党,于是根据大家的意思,格姆雷将名单进行展示,然后所有人进行表决。 结果出人意料,得票最多的竟然是工农联合党,而理由非常现实。 那里提供工作机会,那里的主张并不激进,那里的包容度最高。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就出现了,谁来和工农个联合党去谈判,毕竟他们还想要争取自主权。 “还是交给我吧,我认识路斯塞.帕尔。”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格姆雷。 与下面的“穷兄弟”不同,格姆雷是个富家翁,他拥有一家大型农场和两家工厂,虽然不像帕尔那样富甲一方,但是也算标准的“有钱人”,所以和帕尔有过交集。 见格姆雷有门路,众人立刻表示支持,而作为当事人,格姆雷只能叹一口气。 他虽然有理想,有抱负,但也嫌麻烦。 不过看着下面这些风雨与共多年的伙伴,他还是给自己加油打气,决定要把这件事,尽可能办得漂亮些。 不,你们不必加入,合作就好 偌大的会议厅里,只有克莱与帕尔两个人,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茶。 仿佛这是初秋时节的消遣,两个人都很轻松,而且谈到一些有趣的事情,还会发出放肆的笑声。 他们的心情很好,好到不能再好的那种。 工农联合党在巴伐利亚已经站稳了脚跟,他们的党员数已经超过了两千,外围的积极分子更是高达五位数,工会注册人数超过十万。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甚至引起德国第一大党社会民主党的关注,不过他们没有更向前迈步,并不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地方议会选举,这让社会民主党稍稍感到安心。 毕竟他们已经崛起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甚至对社会民主党,都可能造成冲击。 然而这只是谋略,帕尔提议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如果贸然参加选举,即便进入议会,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目前的主要任务,不是进入议会,毕竟他们不可能占据多数席,进了也是白进,还不如闷声发大财,迅速壮大自己。 克莱对这个提议表示支持,他们现在的确还没有和那些大政党掰手腕的实力,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但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党员们都是各怀心思,根本无法凝聚在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面对上万的入党申请书,却依旧坚持“慢慢观察”的原因。 他们在“提纯”,将真正与自己有相同价值观的人吸纳进来,而不是简单追求数量。 相比政治上的发展放缓,工农联合党在经济扩张上却是大踏步的前进。 帕尔曾经认为,工农联合党会成为巴伐利亚最有钱的政党之一,而现在,他可以把“之一”去掉了。 在与银行合作后,工农联合党大肆收购土地,而工会则提供了近乎“无限”的劳动力,随着马克不断暴跌,农民的收入开始锐减,土地的价格也在不断下降。 所以工农联合党并没有付出太多代价,他们不仅在慕尼黑收购土地,事实上他们的农场,几乎遍布巴伐利亚。 这让工农联合党控制了粮食和其他农产品市场,特别是在秋收以后,他们不仅偿还了大部分贷款,而且还赢得了人民的欢迎。 因为他们一直在以平价销售农产品,为了避免有人哄抬物价,他们甚至发放了“购粮券”。 最让他们赢得民心的,是平价面包,为此工农联合党还收购了几家面包加工厂。 这种平价面包款式单一,味道也一般,保质期也非常短。 但是它能够填饱肚子,为了均衡营养,面包里还会掺杂少量肉类和蔬菜。 总之,这种面包渐渐成了巴伐利亚底层人民的必备之物,这让工农联合党的名声,几乎达到顶峰。 就在两人闲聊好一阵子时,会议厅的门突然打开了,格姆雷与两名同伴在帕尔秘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哟,我们的客人到了。” 帕尔站起身,笑着走过去,与格姆雷拥抱,显得十分热情。 “非常感谢,帕尔先生,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见我们。” 格姆雷则显得有些拘谨,毕竟这一次是他有事相求。 “哈哈,你太客气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格姆雷先生,原独立社会民主党的慕尼黑分部负责人。 这位是克莱.霍夫曼先生,我们工农联合党的主席。” 帕尔热情地做着介绍,而克莱也礼貌地与格姆雷及其同伴握手。 事情其实双方已经清楚了,格姆雷想要把原独立社会民主党慕尼黑分部,并入巴伐利亚工人与农民联合党。 但是他们要求独立设置分部,并拥有一定的自主权。 对于这个要求,克莱和帕尔,百分百是拒绝的。 “我们很欢迎诸位的加入,也为你们对我党的认可,表示感谢。 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答应你们的请求,设置分部和拥有自主权,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帕尔与格姆雷比较熟悉,所以这个“黑脸”,只能克莱来唱。 现在的工农联合党,正在全力“提纯”,他们不缺党员,缺少的是与他们价值观相符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格姆雷带来的人,根本不可能被接受,他们已经自成一体,即便加入,也是“党内有党”,对工农联合党来说,破坏性和潜在威胁,极为巨大。 “但是,帕尔先生,我们之前谈好的。” 格姆雷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帕尔对他们表示过欢迎,并且表示会全力劝说其他人。 现在克莱拒绝他们加入,对于格姆雷来说,不仅面上无光,更是无法和那些伙伴们交代。 “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无法接纳,但是我们可以提供给您其他帮助。 比如说,你们自己建立一个政党,然后与我们结成伙伴关系。 这样一来,你们既能保持完全的自主性,也可以享受到工农联合党提供的优待,比如加入工农联合党的工会,享受‘工分’待遇之类的。 要知道我们已经为‘伙伴政党’制定了一套合适的计划,绝对会取得双赢的效果。” 克莱慢慢说着,格姆雷的出现,给帕尔和克莱提供了灵感,他们现在不仅要壮大自身,还要扶持“伙伴”。 工农联合党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即便他们已经示弱,已经尽力放缓在政治上的扩张,但是依旧引起很多人的警觉。 社会民主党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把工农联合党当作潜在的竞争对手,即便是在巴伐利亚这种自由州,被社会民主党盯上,始终不会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们需要遮掩起自己的锋芒,最好的办法,就是拉上一群小兄弟,把自己隐藏其中。 这样工农联合党发起某些政治运动或议题的时候,不会显得势单力薄。 哪怕这些小政党很薄弱,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当议案或宣传品后面,出现一长串政党名字的时候,依旧会给人一种“人多势众”的压迫感。 故而格姆雷,成了第一个实验对象。 当然,也是第一个幸运儿。 “这个……” 格姆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起来这似乎是个“折中”的方案,虽然没有达到加入工农联合党的目的,但是却也能享受一些待遇。 “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 前期的政党合法申请,我们会帮忙,甚至在一些集会和活动里,也会邀请贵党参与。 最关键的,你们的成员可以加入我们的工会,子女也可以进入我们的学校就读,除了党内选举等权力,待遇几乎和我们工农联合党的党员,没什么区别。” 克莱说完话,就拿出一份计划书,直接交到格姆雷手上。 低下头,格姆雷就见这份计划书上,写着《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伙伴计划书》,而再往下看,则是副标题《关于巴伐利亚工人力量党组建及帮扶说明》 好么,这个来自柏林的小子,连他们政党的名字都想好了。 格姆雷一时无语,转头看看两名同伴,只见他们也是脸露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克莱显得很强势,但是格姆雷在思索一番后,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独立的政党,就可以不受掣肘,自由地表达意愿,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们当初加入独立社会民主党,不就是为了发泄对现实的不满,期待为改变现状,而做出努力么。 仔细想想,这些年的独立社会民主党党员生涯,自己并没有实现抱负,总是卷入各种派系斗争而深深不可自拔。 他之所以感到疲惫,就是对派系斗争厌恶了,各种争吵几乎让他陷入精神衰弱的境地,以至于现在,还被失眠症困扰。 好吧,现在自己成立政党了,而且有工农联合党这样的伙伴帮扶,那么以后,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件事需要召开一次大会,由所有人通过表决来决定。” 格姆雷简单看了一眼计划书,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工农联合党只是会提供帮助,但是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看上去,完全是对本方有利的事情。 这让格姆雷感到一丝不安,他抬头看了一眼帕尔,只见这个犹太富豪正在悠闲地擦拭眼镜,这让格姆雷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帕尔能够成为慕尼黑首屈一指的富豪,除了大局观,经营理念,以及各种手腕外,犹太人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也是关键因素。 但是看看这份计划书,几乎对工农联合党没什么好处,对帕尔个人,更加没有好处。 他为什么会同意,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格姆雷看不清帕尔,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清这里面隐藏着怎样的陷阱,只能站起身,与帕尔和克莱道别,回去找同伴们好好商量。 看着格姆雷等人的背影,克莱和帕尔都笑了,他们的确挖下一个坑,一个很大很大的坑。 吃我的,拿我的,所以最后,你的人必须是我的。 他们在寻求合作伙伴,之所以不去找社会民主党这样的大树,就是因为,担心有被吞并的风险。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格姆雷,他的政党将会完全被绑在工农联合党的战车上,虽然会风驰电掣,但也随时可能被扔下车。 双方的体量级差距太大,如果有一天,格姆雷的政党不再“听话”,那么工农联合党可以瞬间将其撕碎。 “当卫星太过靠近主星时,主星巨大的引力会把卫星拉扯成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吸收,壮大自身。 而我们现在就是主星,至于卫星的距离,由我们自己决定。” 克莱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们要扶持“小兄弟”。 平日里这些小兄弟可以给自己加油助威,壮大声势。 一旦他们不听话了,或者工农联合党有需要吞并他们,那么这些小兄弟,就会成为自己的养分。 毕竟他们的生计都依赖工农联合党的工会,他们的子女都就读在工农联合党的学校,可想而知,当工农联合党提出要求,他们会作何选择。 这不是阴谋,这是一个阳谋,只是这样的布局,格姆雷那传统的思维,是看不见的。 “对了,我听说《人民观察家报》因为经营不善,准备出售了。” 就在克莱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时,帕尔却是突然开口说道。 “那家报纸早该倒闭了,能支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克莱不以为意地说着,面露不屑。 毕竟这家极右翼报社,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巴不得它早点儿关门,自己也能清静清静。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收购它。” 帕尔将擦好的眼镜戴上,面带微笑,而克莱瞪着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收购一家极右翼报纸,我们要它干什么…… 哦,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收购掉一个敌人的炮台,然后变成自己的。” 克莱不笨,与帕尔接触这么久,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犹太富豪的想法。 再没有比缴获敌人的武器,然后用这个武器消灭敌人更划算的事情了。 收购一个极右翼媒体,然后把它转换到自己的频道,再去攻击那些极右翼。 想象一下,那些曾经攻击自己的人,拿着他们熟悉的报纸,发现上面都是攻击他们的话。 那个表情,克莱想想都觉得激动。 完美的计划,这比收购一个左翼媒体或中立媒体要划算得多。 两个人都对这个计划非常满意,工农联合党的党产,还有大量富余资金,收购这样一家半死不活的报社,不算难事。 然而他们忽略了保密性,工农联合党要收购《人民观察家报》报社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不胫而走,传入了纳粹党之中。 这让纳粹党的众人,不淡定了。 媒体收购 希特勒的房间里,气氛十分压抑。 如今已是深秋,窗外落叶纷飞,今天还有一些积云,让天气显得十分阴冷。 但是和天气相比,屋内的人,心情更加沉重。 “我们不能让工农联合党收购《人民观察家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笑柄,犹太人的笑柄。” 罗森堡率先开口了,作为一名靠笔杆子维生的人,他知道当一家媒体的控制人进行更换,会给这家媒体,造成怎样的变化。 一直以来,《人民观察家报》都是以极右翼媒体自居,他们的文章几乎都是以反犹太,反共产主义为内容。 但如果被工农联合党收购,那么这家报纸将会彻底沦为左翼的工具,最不可接受的,是它将会成为攻击自己的媒介。 从“反犹太”到“挺犹太”,这家报纸的所有编辑团队都将被更换,甚至一些犹太人都会亲自执笔,这家报纸将完全成为一个工具,一个被犹太人掌握的工具。 这会成为一个大笑话,成为一个巨大的污点和耻辱,如果工农联合党收购成功,他们恐怕会在报纸上对纳粹党大加嘲讽。 “看哪,我们正在用你们的媒体发表文章,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家你们的喉舌,现在已经变成我的玩具。 这是我们的成功,你们的失败。” 想到那个场面,罗森堡不由得握紧拳头,他宁愿死去,也不愿意忍受这样的羞辱。 “是的,我们不能沦为笑柄,我们必须团结起来,阻止这次收购。” 希特勒站起身,他没有咆哮,显得还算冷静。 “阻止被工农联合党收购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出资购买。 但是我们没有钱,如果组织募捐,恐怕也来不及。 毕竟现在的持有人表示可以宽限一些时间,他本人也仇恨犹太人,所以拒绝了工农联合党的初次报价,想要寻找一个与他有相同价值观的买家。 但是你们知道,在金钱面前,有些人未必会坚持自己的本心。 至少不会太久。” 罗姆低声说道,他的话,让希特勒和罗森堡都沉默了。 与财大气粗的工农联合党相比,纳粹党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他们没有帕尔那样的大富豪做后盾,虽然他们的支持者很多,党员里也有一些体面人,但是收购《人民观察家报》,需要一笔海量的资金。 希特勒没有钱,他好不容易才把酒馆的账单抹平,此时他囊中羞涩,如果不是房东看他可怜,表示可以宽限房租缴纳的时间,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为大街上无家可归者中的一员。 罗姆是个当兵的,他的收入倒还算可以,至少足够稳定。 不过他有许多坏习惯,比如酗酒,以及一些不良嗜好,这导致他几乎没有任何积蓄。 而罗森堡,这个没落的富二代,状况也非常凄惨,他没有正式工作,只能靠笔杆子赚点儿微薄的稿费,勉强维持生计。 这恐怕就是纳粹党的真实写照,他们穷得叮当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雄心壮志。 “这件事,我会去找埃卡特谈谈,他认识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钱人。 如果能够从那些人手里获得捐款,那么我们收购的希望应该很大。 另外我也会和现在的持有人联系,询问一下具体的价格,最好先把价格谈好,这样一旦凑好钱,可以立刻办理收购手续。” 希特勒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缓缓说道,他似乎没有底气。 他一直是个穷人,家庭条件不算太差,但也不算有多好。 维也纳的经历,几乎掏空他口袋里的所有钱,很难想象,如果不是入伍,他会不会饿死在路边。 他父母双亡,其他亲戚也很少有联系,他就像一个“成年的孤儿”,生活给予的所有困苦,他都必须一个人面对。 所以在他目前的人生中,几乎一直都在和“贫穷”抗争,在金钱面前,他一次都没有“挺直腰杆”过。 但是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因为贫穷而屈服,每一次困境,他都安然度过了,所以他相信,这次也一样。 任何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一定可以找到解决方法,从而顺利度过。 只需要你冷静下来,认真地去思考。 关于收购《人民观察家报》,希特勒就是这样做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被情绪左右,随后认真分析,最后定下行动步骤。 “我觉得,你最好先去找持有人,这样在获得报价后,才能稳妥地行动。” 罗姆并没有反对,他提出自己的建议,修正和补充了计划。 “不错,我的确应该先去找持有人,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妥善处理的。” 希特勒思索了片刻,随后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随后罗姆与罗森堡就离开了。 毕竟希特勒的屋子太小,也太冷了,他们感觉自己再多待一会儿,肯定要感冒。 但是希特勒仿佛毫无察觉,他在两人离开后,甚至还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他并非患有什么疾病,导致无法感知温度,事实上,他也感觉非常寒冷,刺骨的冷,冷得他直打哆嗦。 但是他还是坚持将窗户开着,他需要让这种寒冷,来迫使自己达到绝对的冷静。 他的确需要外部帮助,因为工农联合党要收购《人民观察家报》,与其说是一种商业行为,不如说是一种挑衅行为更恰当些。 以帕尔和工农联合党现在的财力,如果他们想要收购一家媒体,甚至自己打造一家媒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而这一次之所以要收购《人民观察家报》,就是一种报复心理作祟,他们会利用这家一直以来以“反犹”着称的媒体,发表“挺犹”文章,以此对所有右翼媒体,发出挑战,并进行侮辱。 但是你能怎么做?放把火烧了他们? 如果这样做,那么巴伐利亚当局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他们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你们怎么吵吵都行,千万别动手。” 纳粹党还没有推翻巴伐利亚当局的实力,虽然这是希特勒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他们现在动手,那么会死得很惨。 “必须先赢得人民的支持,而在此之前,需要一个媒介,唤醒人民的内心。” 希特勒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似乎太过专注于演说,忽略了媒体的重要性。 “如果我们能够把《人民观察家报》买下来,那么就等于有了党刊,还是公开发行的那种。” 想到收购这样一家报纸之后的好处,希特勒不禁握紧了拳头,他发现,这或许是一次机遇,一次让纳粹党更上一步台阶的机遇。 “阿道夫先生,这个火炉你可以先用着,最近太冷了,请注意保暖。 另外,使用时要保持通风。” 就在希特勒,在为收购成功后,如何利用《人民观察家报》辅助纳粹党发展时,房东埃尔兰格拎着一个小火炉走了进来。 “非常感谢您,埃尔兰格先生。” 希特勒赶忙站起身,他对自己这位房东非常尊重,毕竟他给予了自己许多帮助。 “没什么,都是小事情,请注意身体。” 埃尔兰格笑着走了出去,希特勒礼貌地行礼,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不得不说,埃尔兰格很是体贴,他不仅带来了火炉,还带来了半箱木炭。 将窗户关上,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希特勒将火炉点燃。 看着火焰在炉子里熊熊燃烧,希特勒感觉到了温暖,也提起了勇气。 “必须收购成功,决不能让《人民观察家报》落到犹太人手里。” 希特勒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似乎忘记了,房东埃尔兰格,也是犹太人。 或许是埃尔兰格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也或许是希特勒的人格分裂会传染给别人。 罗姆和罗森堡在离开时,也遇见了埃尔兰格,甚至还非常友好地闲聊几句。 之所以拿来火炉,也是两个人抱怨太冷了,希望埃尔兰格能够给予他们的朋友,更多关照。 好吧,他们也是知道埃尔兰格身份的,如果让其他纳粹党的成员看到,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边调整火炉,希特勒一边思考,他把所有的步骤都整理清楚,随后便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收购的预期估价,不会低于20万马克。 埃卡特应该能从一些有钱人手里募集部分资金,但时间太短了,不可能太多。 另外这件事,也需要说服德莱克斯勒,那些元老派,不能总是坐享其成。 对了,还有冯.埃普上校,巴伐利亚自由军应该还有一些军费,如果能够劝说他进行资助,那么收购几乎可以说没任何问题了。” 希特勒不断盘算着,他在思索一切可以搞到钱的人,在本子上不断写写画画,停下笔思考,然后快速动笔,接着又停下。 就这样,他几乎用了一个钟头来整理思绪,最后终于彻底停下来。 长舒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到镜子前。 一边整理衣服和发型,他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他在给自己打气,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现在,该是去践行的时候了。 整理好一切,希特勒熄灭了火炉,离开房间后,他在楼下遇见了埃尔兰格,再度表达感谢后,便急匆匆离开。 他要去拜访《人民观察家报》现在的持有人,誓要将这家报社收购。 孤注一掷 凌晨两点,埃卡特正在睡觉,昨夜和姑娘们折腾得很厉害,所以“身心俱疲”的他,睡得很沉,很香。 之所以会如此“操劳”,还是因为姑娘们向他推荐了一款东方来的“香料”。 换做其他人,一定会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抱有谨慎的态度,但是埃卡特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冒险家,越是危险和神秘的东西,他越喜欢尝试。 而那款“香料”也没有让他失望,情绪被瞬间点燃,他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尽情和姑娘们挥洒汗水。 不过当“辛勤耕耘”过后,他也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于是送走了姑娘们,他便躺在床上,如同昏迷般睡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睡眠被打断,他睁开眼后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香料”效果很卓越,但是副作用也极为明显。 但还是坚持爬起来,随手拎起一个酒瓶,走向房门。 他要教训一下某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结果打开门,突然一个人就扑到自己怀里,他用力拍打埃卡特的后背,这让后者瞬间愣了神儿。 待到看清楚来人,埃卡特便把酒瓶放下,因为来者正是自己的“好学生”,也是他认可过的德意志救世主——阿道夫.希特勒。 所以这个鲁莽的家伙被原谅了,没有遭受血光之灾。 “知道吗,我刚刚与《人民观察家报》的持有人谈过,他对我们的主张非常支持,所以只需18万马克,就同意将报社转让给我们。” 希特勒兴奋地说着,而埃卡特还处于“香料”的副作用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等,你说《人民观察家报》,你要收购这家报社。” 埃卡特没搞清楚希特勒要表达什么,毕竟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是的,我们的政党,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将会收购《人民观察家报》。 从此以后,我们将会拥有自己的‘党报’,而且还是公开发行的报纸。” 希特勒非常兴奋,手舞足蹈地说着。 “好吧,如果能够收购,自然是最好,相比较起来,18万马克收购一家报社,也算是便宜的价格。 但是阿道夫先生,即便这个价格非常便宜,但老实说,我觉得我们依然没有足够的现金,来支撑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埃卡特是知道纳粹党的,这个党派虽然强势,虽然拥有众多支持者,但这个政党太穷了,穷到连印刷传单,资金都捉襟见肘。 而希特勒本人更是一个穷光蛋,老实说,埃卡特都觉得在给纳粹党捐款前,应该先给这个未来的救世主募集“慈善金”,至少保证他的营养。 因为这个家伙看上去严重缺乏营养,随时随地都可能晕倒。 “不,我想我们能够募集到足够的资金,但是要快,否则有可能被那个工农联合党的犹太人抢先。” 希特勒发现埃卡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这没关系,他可以把一切慢慢说给这个家伙听。 于是乎,在凌晨两点钟,“虚弱”的埃卡特开始听希特勒兴奋地讲故事,这对他来说,宛如一场折磨。 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把所有的“故事”听完,此时他已经彻底清醒,并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说,工农联合党有可能抢先收购《人民观察家报》?” 埃卡特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显得很不安,毕竟他也知道,一旦这家报社落到工农联合党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是羞辱,那是污点,是犹太人的胜利,是自己等人的失败。 “我已经找人通知德莱克斯勒了,明天一早,哦不,今天晚些时候,他会来这里,与我们一起商量。” 希特勒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觉得这个计划一定行得通。 “所以我们需要募资,我可以帮忙,会带你见几个有钱的朋友,相信他们会慷慨解囊,提供一些资助。 但是元老那边,你就不要想了,这些家伙除了吐口水,什么都干不了。” 听过希特勒的计划,埃卡特也在思索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不过在他看来,计划顺利推行的难度依旧很高,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希特勒抱有不同看法,他相信,只要把严重性和重要性讲清楚,德莱克斯勒等元老,一定会支持自己。 就这样,他们两个一直在聊着这个话题,直到天色渐亮,身穿厚重大衣的德莱克斯勒,出现在埃卡特家门口。 “绝对不能让那些犹太人的阴谋得逞,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来不及再走什么程序。” 关于工农联合党要收购《人民观察家报》的消息,德莱克斯勒也是有所耳闻。 他也感到震惊和担忧。 不过与希特勒要求迅速“解决危机”不同,德莱克斯勒觉得,收购这家报社是一件大事,最好通过全体党员表决,再做决定。 这遭到希特勒的反对,甚至气愤至极的他,还爆了几句粗口。 而埃卡特也支持希特勒的观点,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没有拖延的必要和时间。 经过简单的争论,德莱克斯勒终于妥协了,他跟随埃卡特和希特勒,首先前往冯.埃普的办公室,他们要先拿到这位“大金主”的支持。 此时的冯.埃普,刚刚在办公室里忙完,他准备去吃午饭,结果却被希特勒等人堵住。 “这就是我的计划,要知道这次收购,关系到我们政党未来的发展,只要收购成功,我们就可以公开宣传,毕竟报纸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我们的同伴,将会越来越多。” 希特勒滔滔不绝地讲着,此时还在饿肚子的冯.埃普,直到希特勒把所有东西讲完,他还是一知半解。 毕竟冯.埃普还不是正式党员,他的身份很敏感,如果加入纳粹党,恐怕国防军会迅速找他问话。 但是他的内心,已经把自己当做纳粹党的一员,于是他立刻同意,将会提供6万马克的资助。 说来讽刺,这6万马克,还是当初他带领巴伐利亚自由军团推翻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而得到的奖金。 这是一笔本应该发给所有巴伐利亚自由兵团成员的钱,结果却被冯.埃普压了下来。 但是他并非为己谋私,而是为了自己的部下着想。 魏玛政府麻烦不断,他们现在已经无力再支撑国防军的开销,所以冯.埃普的部队,军饷和补给一直不及时,甚至部分官兵,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所以冯.埃普把奖金截留,他必须为这些人,找到一条“后路”。 拿到冯.埃普的资助,希特勒就带着埃卡特和德莱克斯勒,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不得不说,埃卡特的人脉的确非常强大,他们拜访了许多体面人,希特勒不断给他们灌输收购的重要性,这让那些被“洗了脑子”的家伙纷纷掏出钱包——为国家的未来而解囊。 “还差一些,不过持有人表示,这家报社还有负债,如果有人能够接受这笔负债,那么他可以把这个算在收购资金里。” 清点了一下,他们差不多筹集到了11万马克,虽然不够18万马克,但如果有人愿意背负债款,那么可以把这部分债务,计入收购资金中。 “还是我来吧,毕竟这是为了政党,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德莱克斯勒主动站出来,自愿背负近十万马克的债务,他现在依旧是纳粹党的党首,看着希特勒和埃卡特,他有一种愧疚感。 这两个人虽然总是很激进,总是咄咄逼人,作为元老派,德莱克斯勒肯定是不喜欢的。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对这个政党的付出与支持,无人能比。 就拿这次收购来说,他们两个都是全心全力,而自己,作为党首却好像什么都没做。 如果不主动站出来,德莱克斯勒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再去担任党首了,毕竟作为党首,你必须做出表率和牺牲,而不是坐享其他人的成果。 “感谢您,德莱克斯勒先生。” 希特勒看到德莱克斯勒主动站出来要承担债务,当即走上前,与他紧紧相拥。 他知道的,德莱克斯勒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他不是富豪,不是地主,甚至不是一个“体面人”。 但是他依然肯站出来承担债务,而且还是以个人名义,这说明他必须压上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孤注一掷。 “我们不会让您一个人承担的,相信我,只要收购成功,我们很快就能获得更多募捐。” 埃卡特也走过来,将两个人都抱在怀里,他被感动了,对党内的元老派,有了一丝改观。 “一切为了德意志。” 这是德莱克斯勒发自肺腑的话,他愿意压上自己的一切,是因为他相信,这是拯救这个国家的必要一步。 “一切为了德意志。” “一切为了德意志。” 希特勒和埃卡特也重复说着,他们在互相打气,互相鼓励。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动身前往《人民观察家报》现在的持有人家里,与之签署了转让协议。 德莱克斯勒背负了巨额的债务,但是他并不感到担心,反而感到非常光荣。 当得知纳粹党收购了《人民观察家报》的消息后,帕尔和克莱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纳粹党的动作会这么快,这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原本的第一次报价,更多是试探,他们虽然很希望收购这家报社,但是不准备当冤大头,必须拿到一个合适的价格才行。 所以他们在第一次报价后,就故意表现出犹豫,想要拖一拖,从而迫使对方降价。 不想这让纳粹党钻了空子,在得知收购价只有18万马克后,两个人全都沉默了。 要知道他们的报价可比18万马克高得多,但对方还是拒绝了。 意识形态在这笔生意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工农联合党面临的挑战,依旧巨大。 所以两个人经过商议,决定加快扩张步伐,克莱准备再度起身,前往奥格斯堡,把那里打造成工农联合党除慕尼黑之外的又一个“根据地”。 奥格斯堡 奥格斯堡,巴伐利亚州第三大城市,地处德意志中南部,气候宜人,风景秀丽。 然而这座城市的魅力并不止于此,早在古罗马时期,奥格斯堡就是重要的贸易集散地,造纸业和纺织业尤为出名。 作为阿尔卑斯山北部的城市,这里不仅旅游资源丰富,而且人文气息也极为浓厚,诞生过许多着名的建筑大师,音乐家和文人。 所以奥格斯堡拥有很多诞生于文艺复兴时代的着名建筑,比如他们的市政厅和乌裹希教堂,以及随处可见的博物馆。 可以说,游走在这样的城市街头,不自觉地,就被目不暇接的艺术气息所感染。 因此,这次“出差”奥格斯堡,克莱的随行队伍非常庞大。 “这边好漂亮,要不要去坐坐。” 辛迪蹦蹦跳跳的,她已经不再是少女的年纪,但是来到这座城市后,却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对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 克莱没有说话,他也看到了那座咖啡馆,外面摆放着很多鲜花,在这初冬时节,格外醒目。 “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是如何在这个季节生产鲜花的。” 帕尔眼神一亮,他似乎嗅到了商机。 奥格斯堡地处阿尔卑斯山北部,这里的冬季并不比慕尼黑更暖和,但是这些鲜花明显是刚刚采摘的,这是很反常的现象。 “好吧,我们也该歇一会儿了。” 克莱欣然同意,毕竟他们刚刚坐火车来到这座城市,将行李放入旅馆后,已经在大街上转了一个多钟头。 他自己也累了。 进入咖啡馆,一位漂亮的当地女士迎了出来,她穿着德意志传统服装,热情地给他们推销自家特产。 德国人很喜欢喝咖啡,甚至不比他们对啤酒的兴趣差多少,当浓郁的咖啡香气传来,众人都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请问,这咖啡里面是加了什么吗?感觉格外香甜。” 帕尔喝了一口,一股清新的淡香被敏感的舌头捕捉到,使他立刻来了兴趣。 “是花蜜,我们的特制配方。” 姑娘笑着说道,显得很是自豪。 “我看到这里有很多新鲜的花朵,这在冬季可不常见。” 克莱放下咖啡杯,没有去探究咖啡里面的秘方,而是对这些花朵,来了兴趣。 “是啊,有些花儿可是只在夏天绽放,这里面一定有秘诀是不是。” 帕尔看似不经意地说道,但是犹太人的嗅觉极为灵敏,他已经从中嗅出商机。 “哦,你是说这些花么?都是从老杜尔姆那里采购的,他拥有一家很大的花房。” 姑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刺探商业机密,很自然地答道。 几个人就这样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姑娘聊着天,这看起来很正常,毕竟他们的口音都不是本地的,姑娘以为这就是一群普通游客。 “演讲在明天晚上,时间还很充裕,恩克罗斯会负责一切,所以我们可以去找那个老杜尔姆聊聊。” 离开咖啡馆,帕尔小声对着众人说道,这个犹太人不会放过任何挣钱的机会,何况这还是一次大机遇。 冬天看到鲜花并不是一件稀奇事,很多花房都可以保证温度,在冬季供应鲜花。 不过并非所有鲜花都能在冬季盛开,要知道一些鲜花对温度的要求很苛刻,只有在盛夏那种酷热的情况下才能绽放。 很明显,刚才的咖啡店里,就出现了这样的花朵。 这说明那个老杜尔姆有办法,或者说他的花房有能力,在冬季达到盛夏的温度。 帕尔对此很感兴趣,因为冬季鲜花的售价,与夏季可是差别很大的。 众人都不想扫了这个犹太富豪的兴,何况他们自己,也对这家花房感兴趣。 按照咖啡店姑娘给的地址,他们很快找到市郊的一处房子,远远地,就能看到一片玻璃房,那不是一间两间,而是十多间,连成一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果然有很多门道啊。” 帕尔看到那一片玻璃房,只见里面的设施各不相同,虽然都是连通的,但是鲜花种植,似乎只在中间的几个玻璃房内。 “的确,这是科学,科学的种植。” 克莱点点头,作为百年后到来的穿越者,他知道“反季种植”,知道“大棚种植”,这里面有很多门道,虽然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你们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 就在众人围观那些玻璃房时,一个壮汉从旁边的小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猎枪,脸色不善。 “您好,请问是杜尔姆先生么?” 帕尔当即迎上去,热情地说道,似乎看不见那把黑色的猎枪。 “我就是杜尔姆,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老杜尔姆警惕地说着,当帕尔靠近,他还本能的后退一步。 虽然没有把枪口对准帕尔,但估计帕尔再靠近一点点,情况可就不妙了。 理智地没有再靠近,帕尔把自己等人介绍一番,随后又把咖啡店的遭遇讲了出来。 或许提到了熟悉的人,老杜尔姆缓缓放下了枪,当听到帕尔对花房感兴趣后,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表示可以带着他们参观。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花房。 要说区别,主要在于这些玻璃,一共加装了三层,而且缝隙处都做了处理,保温效果比较好。 另外就是那些管道,这里面都是热水,一部分会深入到土壤之下,让这些植物在冬季也能感受到温暖。 知道么,花朵和人一样,它们也有各种情绪,痛苦,喜悦,兴奋和沮丧。 自然的,它们也会有感知,知道疼,知道痒。 ……” 进入花房,老杜尔姆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看向那些花朵,眼神就像一位慈祥的爷爷,看着自己年幼的孙子。 其实老杜尔姆年纪并不大,今年才四十多岁,但是看起来就像年过六十,微微驼背,腿似乎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显得略有滑稽。 他对这家花房的感情很深,听他说,这是母亲留给他的,之后进行了一番扩建,才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老实说,我对您的勤劳和智慧表示钦佩,同时,我也对您的这项技术,非常感兴趣。” 浏览到最后,老杜尔姆把他们领入一座休息室,众人刚坐下,帕尔就急不可耐地露出商人的嘴脸。 他对这项技术感兴趣,这种培育方式,可以让他赚大钱。 奥格斯堡虽然也算规模颇大的城市,但是与慕尼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能够掌握这项技术,帕尔相信,慕尼黑那些大小姐和贵妇人,很愿意为一朵在冬季盛开的夏日花朵而掏出钱包。 “呵呵,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出售这种技术。” 很明显,对这项技术感兴趣的,帕尔不是第一个,老杜尔姆早就习惯了,没有感到任何惊讶或为难。 “但是我觉得,仅仅是技术,并不会让你付出太多东西。 甚至我们可以签署协议,我不会在奥格斯堡使用这种技术,这样我们并不会形成商业上的竞争。” 帕尔以为对方是担心技术泄露后,对自己造成经济影响,所以开口拒绝。 “不,我并不担心这个,事实上,你们已经参观过了,如果你们有心的话,可以自己尝试造一个。” 老杜尔姆露出坦然的样子,甚至鼓励起对方,按照自己的花房,去研究复制。 “恐怕关键点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养殖栽培是一个技术活儿,不仅仅是温度。 湿度,通风,防病,驱虫,很多东西都需要考虑,另外我发现,这里的土壤,应该也有门道,恐怕花肥,是特制的吧。” 克莱低下身子,他抓起一把泥土,在鼻子前嗅了嗅,有一股生铁的锈味儿。 “你懂种植?” 老杜尔姆还没说话,帕尔和辛迪却露出吃惊的表情,毕竟克莱的出身和履历他们两个十分清楚,和种地压根不挨边。 “呵呵,不错,的确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 但这并不妨碍你们尝试,要知道,即便是我,也是经过很长时间的尝试,以及无数次失败,才培育成功的。” 听到克莱的话,老杜尔姆倒是没有惊讶,他依旧不愿意出售自己的秘密,只是不断鼓励他们自己尝试。 意思清楚而明白——老子不卖,你们自己研究吧。 “不如我们换一种合作模式吧。 我们出资建设这种花房,您,或者说德共,以技术作为出资方,入股合作农场。 鉴于目前马克贬值的情况,我们可以给予你们一定的收成作为回报,当然,我们不会种植鲜花,而是土豆,可以救人命的土豆。” 克莱站起身,看着老杜尔姆,突然语气一变,用严肃的口吻说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杜尔姆突然拿起枪,这一次,他真的把枪口对准了人,瞄着克莱。 “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辛迪慌了,她本能地冲到克莱身前,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对着老杜尔姆说道。 “没事儿的,毕竟我们这些人,也经常被认为是共产主义者,所以不要紧张,我们在很多方面,其实都可以合作的。” 克莱将辛迪拉到后面,他可受不了一个女人为自己挡枪,何况他有百分百的自信,说服这个家伙。 “你到底是谁?” 老杜尔姆感到一丝震撼,他已经察觉到了,面前的年轻人,来头恐怕不一般。 新的合作关系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依旧不够小心。” 老杜尔姆叹了一口气,克莱将猜出他身份的原因告知,原来是自己不小心,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的一面旗帜用来裹管道,所以被发现了。 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的,但是克莱等人不同,他们也是政治团体,好在他们并不打算告发。 就这样,老杜尔姆给众人讲起自己的故事,他是奥格斯堡人,父亲曾经是一名老兵,参加过普法战争,退伍后回到家乡的一家纺织厂,在那里,与自己的母亲相遇。 本来这个家庭的生活很幸福,父亲虽然没什么钱,但母亲拥有一座花房,除了纺织厂的工作,她还可以通过出售鲜花来补贴家用。 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吃穿不愁。 然而在老杜尔姆十六岁的那一年,一场突然的大火,让这个家庭彻底破碎。 父亲在火灾中丧生,母亲悲痛过度,第二年,也撒手人寰。 本来老杜尔姆还有一个妹妹的,可惜五岁那年夭折,从此老杜尔姆就变成一个人,继承了父亲的工作,进入了纺织厂。 之后,他便沉浸在工人运动中。 他加入了德共,并参加了巴伐利亚苏维埃起义,但是自由兵团的到来,让刚刚建立的苏维埃政权,轰然倒塌。 在战斗中,他的右腿中弹,于是从慕尼黑回到了奥格斯堡。 巴伐利亚当局在清洗德共,于是他不再回到纺织厂工作,而是专心经营花房,这个由母亲留下的生计。 目前看来,做得还不错。 “原来是这样,您可真不容易,我的哥哥也是基尔港的水兵,您的心情,我能理解。” 听老杜尔姆讲完,辛迪流下泪水,毕竟安西也经历了许久东躲西藏的日子,甚至她这个妹妹,都受到牵连,有家难回。 可想而知,这种生活,有多么艰辛。 “原来你也有类似的经历,是啊,太不容易了,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过这种日子。” 听到辛迪的哥哥是基尔港水兵,老杜尔姆彻底放下戒心,于是本该让人同情的自己,反而安慰起这个落泪的小女生去了。 “我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不过杜尔姆先生,目前巴伐利亚当局对德共已经放开了许多限制,至少不会公然抓捕了,您也不必太过在意那些。” 克莱宽慰着说道,就像他讲的,巴伐利亚当局,目前的态度还算柔和。 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工人力量不是说散就散的,特别是德国的工人们,他们都是倔脾气,你越是打压他们,他们就越是和你对着干。 于是巴伐利亚当局,采取了另外一种策略,德共一直是工人阶级的主要支持对象,不过工人阶级,也并非都支持这些斯巴达派。 再没有比德国工人阶级更分裂的了。 社会民主党,德共,独立社会民主党,甚至纳粹党,他们都是工人阶级政党,至少他们自己这样宣传。 于是乎,工人阶级内斗开始了,左翼和右翼不断交锋,而且他们自己还会不断分裂,比如刚刚召开大会的独立社会民主党,他们不就是在一场争吵后,散伙了么。 要知道那可是一个党员数超过九十万人的大政党,结果“说散就散”。 就连现在执政的社会民主党,也是不断分裂,甚至就连德共,都是从这个德国第一大政党分离出去的。 事实上目前活跃在德国政治舞台上的许多政党,都是由社会民主党分离出去的,这个德国历史最悠久,也是规模最大的政党,堪称德国的“万党之母”,非常的奇葩。 这就是当今德国政治的写照,于是包括巴伐利亚当局在内,他们虽然偏右,虽然打压以德共为首的左翼,但是他们不会公开这么做。 至少不至于因为你是德共,就将你抓进警察局。 不过你千万不要闹事,巴伐利亚的暴乱时有发生,左翼和右翼在量刑上,可是完全不同的。 就以老赫尔默那件事为例,偏右翼的自由兵团士兵,只被判了几个月,如果这事儿换成德共去做,起码要判十年八年的。 “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他们只是想把我们诱出去,然后一网打尽。” 老杜尔姆厉声说道,对于巴伐利亚当局,他没有任何信任度。 “但你们不能总是这样,自绝于社会。 听着,时代是向前发展的,我们工农联合党也经常被人抨击是左翼,是‘新斯巴达派’,但我们不还是好好的。” 克莱表示了不同意见,在他看来,老杜尔姆这是逃避,是懦弱的表现。 “不,我们并非没有进步,奥格斯堡的支部正在恢复,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恢复元气。” 老杜尔姆立即否认,他不能容忍被轻视。 “恢复元气?然后干嘛,继续起义? 听着,没完没了地搞这种事情,除了让人流血和丧命之外,并没有丝毫用处。 你们的发展,应该是建设性的,而不是破坏性的。 这才是你们失败的主因。” 克莱把德共现今存在的问题抛出,毫无疑问,这是直指要害的。 就像克莱说的,提起德共,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起义,然后被镇压,然后再起义,再被镇压…… 他们似乎只是一根筋地在搞暴动,但是暴动成功了以后该怎么办,全然没想法。 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就是例子,他们成功了,然后呢? 内部搞得一团糟,各种派系不提,仅巴伐利亚普通人的生活,都在他们的折腾中质量大降。 所以当自由兵团杀来,许多巴伐利亚人甚至将这些士兵,称为“解放者”,不仅夹道欢迎,甚至还提供各种帮助。 这个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克莱的意思很明白,你们不能总是想着搞暴动,除了这个,你们也得想点儿别的东西。 比如建设你们自己的经济体系,至少让民众能够吃上饭。 “我们……其实……这个……” 老杜尔姆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并非没有建设性的纲领,但是那东西,几乎从来没有实现过。 这也不能全怪德共,他们的起义总是在第一时间被扑灭,而且在不断地分化后,力量也越来越薄弱,根本无法形成自己的,可持续运转的经济体系。 相比之下,工农联合党的策略就要聪明得多。 他们先是把自己的经济运转能力建立起来,然后再寻求政治上的突破。 将“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简单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苟”。 虽然不好听,但实际效果拔群。 经过一番劝说,老杜尔姆动心了,他表示会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三天后再进行一番正式的磋商。 克莱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双方现在已经达成初步的意向,具体的合作方式,将会在三天后的正式磋商中确定。 回到旅馆,众人并没有谈论与德共合作的事情,他们吃了晚餐,然后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集会演讲做准备。 恩克罗斯是这次集会的主要负责人,之所以找他来做,是因为克莱和帕尔觉得,这小子最近太闲了。 教师工会只专注于学校的事情,现在慕尼黑的三所学校已经开学,工作都是按部就班进行,教师工会的事情少得可怜。 为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克莱和帕尔就把奥格斯堡集会的事情,交给了恩克罗斯和他的工会成员,目前来看,做得还不错。 集会是在一家餐厅举行,来的人不多,大概只有五百多人。 其中一多半是奥格斯堡的工农联合党党员和外围成员,所以会场的秩序很好,没有人起哄,没有人发出嘘声,更没有人扔啤酒瓶。 所以克莱的演讲没有任何压力,帕尔甚至还和到场的记者开玩笑,顺便把准备好的小礼物,送给这些媒体人。 从而让他们可以美言几句。 “与其说是开拓,不如说是对那些党员和外围成员进行安抚。” 克莱对这次集会还算满意,但也仅仅是满意,因为来的都是自己人,这对开拓奥格斯堡,没有任何帮助。 “不,你错了,在收获之前,你要做的是播撒种子,然后给它们浇水。” 帕尔表达了不同意见,其他人也是点点头,表示支持。 克莱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转而提到了与德共的合作。 “我们还是聊聊另一件事吧,关于德共的事情。 老实说,我认为这是一次机遇,德共的人数很多,他们在工人里的支持度要比我们高,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们在奥格斯堡的基础很差,如果完全重新来做,必然事倍功半。 不如换一个思路,依托德共在奥格斯堡的影响力,迅速扩大我们的势力。” 克莱淡淡说着,没有任何情绪,以绝对的理性,来看待这个问题。 “是个好想法,他们出人,我们出钱。 但是这种合作不应该太公开,至少不能让当局觉得我们在向极左发展,别忘了,暗地里下绊子,巴伐利亚当局可是做过很多次了,我们需要长记性。” 帕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克莱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巴伐利亚当局明显是偏右的,他们可是踩着德共的上万具尸体上位,两者之间不仅有矛盾,更有仇恨。 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仅仅过去两年时间,巴伐利亚当局就停止了对德共的搜捕,甚至承认了德共的合法性。 这里面有对现实情况的考虑,也有对柏林方面的妥协,毕竟柏林一边调动军队去平息德共起义,一边又在议会里给德共留下席位。 老实说,克莱对艾伯特政府的智慧感到由衷钦佩,他们成功将一个不断起义的硬骨头政党,悄无声息地进行分化和削弱。 德共现在也陷入了内部矛盾,他们一部分主张坚持起义,一部分则觉得应该和魏玛政府合作,两派都有大量支持者,目前势均力敌。 不过就像克莱预见到的那样,德共最终会走向“合作”,他们够凄惨了,毕竟当一个男人要去街头战斗时,他们的母亲和妻子,都会无比担忧。 回归到个人,他们终究要为身边人着想,而不能只考虑自己。 最关键的,他们总是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很多人也陷入自我怀疑中,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产生了动摇。 “我也赞成,不如这样,我们同意他们成立一个公司或者工厂,我们与这家公司合作。 这样一来,就仅仅是商业上的合作,而非政治上的联盟。 其实如此做,对我们是有利的,不仅政治上撇清了关系,在商业上,我们也拥有了自己的灵活度。 老实说,如果以股份合作的方式,我很怀疑他们的经营能力。” 克莱的话,让帕尔点点头,显然这很符合他的意思。 也许这就是工农联合党的特点,他们看上去不像一个政党,更像是一个“商业集团”。 但这没什么不好,至少在德国经济逐渐崩溃的时候,这样务实的政党,反而才是最适合的。 披着政党外衣的商业帝国 与德共的合作极为顺利,双方就在那间盛开夏日花朵的咖啡厅,达成了初步合作。 老杜尔姆带来了几个同伴,他们都经历了许多磨难,但是并没有因此丧失斗志,所以谈判时显得很强势。 不过克莱轻易就击溃了他们,三言两语,就将他们的自信踩在脚底,来回摩擦。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大多处于失业状态,为理想奋斗没有问题,但是他们必须要先保证自己和家人活下来。 工厂倒闭,工人自然就会失业,德共在奥格斯堡的状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因为他们有太多人失去工作了,首要问题是填饱肚子。 所以克莱决定按照设想,由他们开办公司,采用集体所有制,这样一来就不存在“剥削”的问题。 工农联合党将会和这些公司合作,提供订单,甚至提供借款,帮助他们启动相关项目。 与此同时,老杜尔姆提供花房和花肥的制作技术,工农联合党将会出资进行相关建设,并且提供数百个就业岗位,给德共的奥格斯堡分部。 最关键的,工农联合党将在奥格斯堡筹备“工分商场”,德共成员将不再为马克贬值而烦恼。 简单来说,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德共解决了就业问题,而工农联合党则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之前说的,克莱也顾虑到巴伐利亚当局的态度,所以这完全是一种商业上的合作,并非政党结盟。 帕尔在整个谈判过程中,说话不多,因为他一直在观察。 观察那些赤色分子,也观察克莱,这位工农联合党的创始人。 双方的合作很愉快,甚至老杜尔姆,把花房的图纸和花肥的配方,当场交到克莱手里。 而拿到这些后,克莱就关起门研究,这让所有人都很吃惊,因为他们从来不觉得,一个外交官之子,会对栽培这么感兴趣。 老实说,从克莱的一些言语中判断,这个家伙,似乎并非对种植一窍不通。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没人探究。 克莱在研究图纸和配方,帕尔则在自己的房间抽着雪茄,看着烟圈在面前消散,他忽然觉得,应该写点儿什么。 “或许,应该做一个总结。” 叹了一口气,帕尔拿出本子和钢笔,他略作思考,便写了起来,速度飞快。 这就是一份记录,关于工农联合党的发展历程。 其实这个政党的历史很短暂,从他和克莱相遇的那一刻算起,成立才区区一年多的时间。 然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却让他感觉过得无比充实,与之相比,自己的前半生,如白水般平淡。 “呵呵,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帕尔笑了,他停下笔,看着窗外的街道,颇具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让他有种正在回顾历史的厚重感。 至今他还记得,克莱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时,显得有多么稚嫩和无措。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任何从政经验,这一点在与它的父亲,老霍夫曼的信件往来中,得到证实。 然而这是一块有待发掘的美玉,克莱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这是一个懂得不断学习的年轻人,他一开始对政治全无了解,但是看看现在,他已经在不断的学习中,懂得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待事物,懂得去权衡利弊,甚至懂得采取一些只有政治老手,才会运用的手段。 然而他今年多大,只有二十岁。 这才是帕尔感到欣慰,也感到恐惧的事情。 “记得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酒窖里当学徒。” 不自觉地,帕尔回忆起自己与克莱同龄时的经历,相比之下,简直和玩泥巴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正是有了克莱这种奇才,工农联合党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想到现在的工农联合党,帕尔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政党,最初建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抑制不断对犹太人发起攻击的右翼势力,自己当时有些异想天开,完全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在参与。 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政党了,因为这个政党不仅带给他希望,更是带给他无与伦比的“享受”。 作为一名犹太人,他本能的厌恶政治游戏,但是这个滚滚向前的时代,却让他不得不参与其中。 很幸运,他没有加入某个“大党”,看看德意志现在呼风唤雨的那些政党吧,到处都充斥着阴谋和争吵。 相比之下,工农联合党的氛围非常舒服,大家为了各自的理想加入,当然,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可能不是那么纯粹。 但是没关系,看看恩克洛斯,这个家伙当初只是希望能混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而已。 看看现在,他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奥格斯堡的集会组织经历,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这个教师工会的主席,竟然主动要求,长期承担起这个任务。 再去瞧瞧老赫尔默,这个倒霉的犹太小经营者,现在已经完全体会到作为一个组织负责人的责任。 他每天都很忙碌,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积分商场的许多工作都是由他亲自在主持,甚至自己家的店铺,都完全扔给女儿在照看。 这就是一个政党最理想的状态,每个人都在忙碌,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快乐和充实。 最关键,他们的付出,赢得了回报。 工农联合党现在的党员数超过两千人,几个工会的注册人数甚至超过了十万。 帕尔可以做出预见,以最保守的估计,在未来一年内,这个政党的党员数量至少要翻上一番,而工会的注册人数,也会突破三十万大关。 在招募党员方面,工农联合党已经尽最大努力“节制”,但是工会方面,那每天如同雪花般的申请书,却无法“拒绝”。 克莱曾经提出的“大集体所有制”,已经取得效果,因为不断的收购,工农联合党现在的资产,已经凌驾于自己这位慕尼黑顶级富豪之上。 那么工农联合党有多少钱呢? 帕尔再度停下笔,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和计算,最后,笑着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 这个政党现在的资产,恐怕需要一个会计师事务所,倾尽全力才能计算出来。 “这还是一个政党么?简直就是一个商业帝国。” 帕尔发出感叹,他和克莱都秉承“赚钱参政两不耽误”的原则,不过等他们回过神才发现,这个政党,已经发展成巴伐利亚让人恐怖的巨大经济体。 上百座农场,几十家工厂和企业,最恐怖的是工分发行造成的价值留存。 那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如果换成马克,起码有数百万之巨。 摘下眼镜,帕尔揉了揉额头。 他觉得这个政党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变得不再那么纯粹,至少于创建时自己的初衷,不那么相符了。 原本的工农联合党,只是为了让犹太人能够安心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而设计出的马甲。 但是政治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踏上这条路,就意味着你无法中途下车,只能一直向前开。 右翼民族主义正如同一股旋风,在德意志的土地上横行。 然而工农联合党已经开始壮大,并成为犹太人的一道防火墙。在巴伐利亚,恐怕这股旋风会受到挑战。 工农联合党正在崛起,同时通过经济活动在不断扭转人们对于犹太人的看法。 这很好,如果能够多一些犹太人懂,那就更好了。 “希望那些家伙,能够早一点醒悟。 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员,我们不能总是袖手旁观。” 帕尔感觉到有些累,他已经听到一些风声,巴伐利亚的很多犹太人,都在背后骂他。 是的,他的犹太同胞正在咒骂自己,原因是他没有给其他犹太人更多帮助,享受工农联合党好处的,更多是那些退伍士兵,而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自由兵团。 自由兵团一直是犹太人的主要威胁,随着马克贬值,失业率暴增,加上《凡尔赛和约》导致的大裁军,自由兵团经常洗劫犹太店铺,这让犹太人对那些当兵的,印象极差。 所以帕尔这个犹太富豪,成了某些犹太人眼中的叛徒。 他收留那些军人,给他们工作,给他们吃喝,这无疑于对犹太人群体的背叛。 然而帕尔却觉得那些犹太同胞很可怜,他们依旧还把自己当作外人,当作一个犹太人,而不是德意志人。 正是这种自我疏离,才让犹太人成为这个国家的对立面。 必须改变这种状况,才能让犹太人被德意志所接受。 可惜,那些人不懂,他们眼中只有金钱,只有利益。 “犹太党员的数量,已经很难再增加了。” 帕尔收起本子,他开始思考那些同胞的未来。 随着工农联合党的党员数量暴增,犹太党员的比例,已经逐渐被稀释,目前已经降到20%以下,用不了多久,就会降到10%左右了。 工农联合党,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一个马甲,虽然这个政党支持并包容犹太人,但是它不是犹太人的保姆。 在未来,这个政党必将成为德意志政治力量中,不可忽视的一支,从而走上主流。 尽管它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披着政党外衣的商业帝国。 纳粹党的第一届年会 又是一年过去了,工农联合党在这一年里取得很多成绩,他们的政党已经发展得极为庞大,成员超过两千人,虽然没有参加议会选举的打算,但已经成为巴伐利亚不可忽视的一股政治力量。 而在这一年里,工农联合党最大的成绩,首推就是他们拥有的资产,在年会上,帕尔公布了粗算的党产,现金超过一百万马克,固定资产无数。 台下的党员们欢声雷动,这里面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在他们的认知里,一百万马克,应该就是很多很多钱。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百万马克意味着什么,即便马克疯狂地在贬值,但这笔“动产”,依旧可以笑傲巴伐利亚绝大部分政党。 不过和这笔现金相比,工农联合党的固定资产才是最吓人的。 他们经营着上百所农场,其中不乏大型农场,供应着整个巴伐利亚近十分之一的小麦,而在慕尼黑,这个比例接近百分之四十。 这说明什么?说明工农联合党在养着慕尼黑的市民。 要知道这仅仅是在一年内发生的,而且工农联合党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他们要继续扩张,从农业向工业倾斜。 他们准备开始收购工厂,向着经济循环闭环,更进一步。 对于这样一个有钱的政党来说,这没什么问题,他们有钱,甚至只要勾勾手指,一群银行家都会排着队过来送钱。 与财大气粗的工农联合党相比,寒酸的纳粹党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与工农联合党一样,纳粹党也举办了自政党建立以来的第一次年会,但是场面要冷清得多,只有411名成员响应号召,参加了这次在慕尼黑举办的年会。 还不到注册党员数的一半。 德莱克斯勒的心情有些糟糕,他原本对这次年会寄予厚望,认为这是一次打压希特勒的好机会,不过看下面淅淅沥沥的人群,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然而当一群军人涌入,簇拥着希特勒出场时,他的另外半截心,也凉了。 现在的希特勒,在纳粹党内就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看看他身边围绕着的人吧,恩斯特.罗姆,迪特里希.埃卡特,阿尔弗雷德.罗森堡…… 纳粹党的精英集团,几乎都在支持他,这让德莱克斯勒,生出一种无力感。 事实上他个人,并不讨厌希特勒,甚至为他的才能和决心感到钦佩。 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活力和斗志,敢于牺牲并富有冒险精神。 从《人民观察家报》的收购上就能看出来,希特勒是唯一拥有将纳粹党做大,做强能力的人,所以他的追随者众多,在党内的人气也最高。 看看那些来参加年会的党员,对他有多么崇拜和尊敬吧,自己作为党首和创始人,进入会场时这些人只是礼貌地打招呼,再看看希特勒入场时,这些人几乎陷入疯狂的崇拜当中。 转头看看那些元老派,德莱克斯勒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纳粹党正处于分裂当中,老党员与希特勒已经彻底对立,双方对于这个政党的发展,已经有了无法调和的冲突。 元老派认为,纳粹党应该回到以前“老工人党”的道路中去,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即可。 而希特勒则认为,纳粹党如果想实现理想,必须更多地走出去,去与敌人“战斗”,去唤醒人民,去拯救这个国家。 双方根本无法待在一起,就好像这次年会一样,两边只是互相看了几眼,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泾渭分明的坐在两边。 再无任何交集。 随着时间流逝,年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作为党首的德莱克斯勒致辞,作为一名普通工人,他的文化不高,也不善于演说,所以都是一些场面话,没什么营养。 掌声淅淅沥沥,显然下面的党员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对于一名党首而言,这是一种巨大的挫败,好在德莱克斯勒已经习惯了。 “我们在这一年里,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我们依然有很多不足,我们需要沉淀,而不是低着头狂奔,这会导致很多问题……” 德莱克斯勒回到座位上,接替他演讲的,是一位党内元老。 相比起德莱克斯勒,这位元老明显文化水平要高很多,他先是肯定了纳粹党在这一年里取得的成绩,随后就开始陈述不足,并寄希望于改变。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埃卡特和罗森堡却在座位上对那个元老嗤之以鼻。 毫无疑问,这位元老另有所指,他就是在通过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想要压制,甚至弹劾希特勒。 这是一场“宫斗剧”,是对于权力的争夺战,对方已经开火,接下来,就该他们迎击了。 而作为争执的核心,希特勒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们不应该坐视这个国家继续堕落。 这一年里我们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们被巴伐利亚所接纳,被慕尼黑接纳,是因为我们足够吸引人么? 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不,人们对着我们欢呼,给我们捐款,不是因为我们“可爱”,给他们带来了欢乐。 正相反,是因为我们做了他们想做,但是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睁开眼看看吧,现在德意志是个什么样子,魏玛政府签署了卖国的《凡尔赛和约》,通过剥削人民,而对法国人摇尾乞怜。 当我们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无家可归者,看着那些曾经为了德意志,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的老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夜晚无比漫长,根本无法入眠。 我们的政党,应该为人民说话,为人民而向那些剥削者发出怒吼。 魏玛政府大开印钞机,他们和犹太人合作,正在对人民进行洗劫。 我们不能再坐视了,你,你,还有你,我们所有人都应该站出来,为了德意志的未来而呐喊。 当人民在受苦,当战士们在忍受寒风,我们没有资格再去品尝香浓的咖啡,然后空泛地谈论政治。 纳粹党应该成为人民的表率,我们要走在人民的前头,去推翻那些压迫着我们,奴役着我们的人。 相信我,我会带领纳粹党走出一条真正的通往胜利之路,我会带着你们,为了人民而战斗,为了德意志的未来,而打拼和奋斗。 ……” 相比起元老们的不咸不淡,希特勒的演讲,慷慨而激昂。 “为了人民战斗,为了德意志的未来。” 会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党员们站起身,一边重复希特勒的话,一边欢呼,一边鼓掌。 而希特勒并没有露出胜利者的姿态,他没有去享受人们的恭维,反而走下了讲台,与所有党员握手和拥抱。 “我们必须去战斗,为了德意志,这才是纳粹党存在的原因。” 希特勒几乎在每一个人面前重复着,他就像一个布道者,在将自己的理念,灌输给每一个人。 “看哪,希特勒才应该成为我们的领袖。” “你说得不错,就应该是这样。” “希特勒,希特勒……” 党员们几乎陷入疯狂,他们高喊着希特勒的名字,以与他握手为荣。 如果克莱站在这里,那么他肯定会联想到这个场面,与百年后的脑残粉见偶像,没有任何区别。 德莱克斯勒站在台上,看着下面一片欢腾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纳粹党离开这个男人,根本玩不转,目前没有人能够代替他,即便是寄予厚望的赫斯也不行。 但是元老派坚决要求拿掉希特勒,至少要削减他手中的权力。 德莱克斯勒知道,希特勒不可能会让步,这个男人身材不高,但是性格极为坚毅,几乎不知道退让为何物。 如果这么下去,纳粹党的分裂,几乎无法避免,作为党首,他必须想点儿办法。 虽然心中烦乱,但德莱克斯勒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年会还在进行,作为党首,他必须首先保证这次年会,能够顺利结束。 至少不能把纳粹党内部的问题,公开化。 普通党员并不知道自己的政党已经进入“党争”状态,在他们眼里,所有纳粹党的党员,都是在追随希特勒的脚步,在他的领导下,为了德意志而奋战。 “军人和波西米亚人太多了。” “是啊,他们根本不懂政治,看上去,更像是在准备一场暴动。” “必须做点儿什么,否则他们真的暴动,那么我们也会受牵连。” “真是讨厌的家伙啊,看看我们的政党,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嘘,小声点儿,那些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 元老们在窃窃私语,希特勒在与党员们一起欢呼和高喊口号,所以并没有听见。 但是德莱克斯勒听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这些大梦。” 作为和希特勒接触颇多之人,德莱克斯勒知道,希特勒是一个行动派,他虽然很会煽动,但他从来不讲空话。 他怎么说,就会怎么做,从不食言。 再看看身后这些元老们,他们正好相反,只能说,不会做。 换言之,他们的本事,就是“挑毛病”,挑做事人的“毛病”。 作为勤劳朴实的工人,德莱克斯勒很想和这些人划清界限,但是他们在一起太久了,当初如果没有这些人,“工人党”根本撑不到现在。 作为创建者,德莱克斯勒依然在尽全力弥补裂痕,他希望这个政党可以团结一致,一起迈步走下去。 但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双方,哪个都不愿意让步或和解。 不能在等待了 “这些家伙,仅仅因为害怕那些苏维埃分子破坏,就取消了集会,如此懦弱,还能干什么?” 希特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愤怒的咆哮在房间里回荡着。 1921年的年初,对德意志人来说,有点儿难过。 巴黎的盟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向德国索取巨额战争赔款,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德国,不得不支付相当于1340万马克的赔偿金,以求能够“息事宁人”。 要知道随着纸质马克持续贬值,法国已经不同意现金支付了,他们要黄金,要粮食,要钢铁…… 总之,什么都要。 这加剧了社会矛盾和贫困人口,工人阶层已经难以糊口,甚至中产阶层,也开始勒紧裤腰带,勉强度日。 饥荒更是蔓延全国,抢粮事件此起彼伏,巴伐利亚也受到波及。 于是人民愤怒了,慕尼黑的各主要政党,决定在柯尼希广场举行联合抗议示威,向当局施压,拒绝法国人的“勒索”,以及要求重振经济,关注民生。 但是这个计划流产了,据说一群赤色分子想要破坏这次集会,而巴伐利亚当局害怕集会演变成暴乱,也不支持他们。 所以包括纳粹党在内,各个政党都退缩了,示威活动被取消,所有人都选择沉默。 除了希特勒。 “或许我们应该自己搞。” 埃卡特掐灭了雪茄,淡淡说道,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总是感觉乏力,不得不放下对“香料”的兴趣,转而靠吸雪茄来提神。 “不错,与其和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一起,还不如我们自己举行集会,这样我们的影响力将会被扩大,让更多人知晓我们,让他们明白,只有支持我们的政党,才能让这个国家发生改变。” 罗森堡也表示支持埃卡特的意见,纳粹党要搞自己的集会,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 “很好,如果你们支持,我们这就向党内申请,举办集会,而且要快。” 希特勒点头同意,他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利用人们的愤怒情绪,可以将纳粹党推向另一个高峰。 于是三个人进行了简短的磋商,由希特勒发出申请,并且为了避免元老派作梗,还要求限期做出最终决定,不得拖延。 然而被元老派控制的行动委员会,依旧发挥了“拖字诀”。 他们表示支持举办集会,但是现在组织不够充分,资金也严重不足,需要时间准备,拟在一周内举办大会。 “够了,这些家伙,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批复,希特勒狠狠将其撕碎,埃卡特和罗森堡互望一眼,纷纷失望的摇头。 在他们看来,元老派已经严重阻碍这个政党的发展,如果再这样下去,纳粹党要么回到以前的茶话会性质,要么干脆解散。 “不行,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要独自举办抗议示威集会,不再依靠行动委员会,哪怕以我个人的名义,我也要举行。 不能再等待了。” 希特勒挥舞着拳头,他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 也难怪他感到愤怒,现在正是“民心可用”之时,如果错过了,那么下一个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纳粹党需要快速发展,必须做一些事情,让人民看到,而不是在党内夸夸其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希特勒的决心,让埃卡特和罗森堡动容,但是随即,埃卡特就提出一个核心问题。 “我们缺乏资金,而且也没有做任何宣传,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得不偿失。” 作为一个老油条,埃卡特懂得如何才能将一次集会的影响力放到最大。 人必须够多,演讲必须有煽动性,媒体必须配合。 而现在,他们不具备其中的任何一条。 “资金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我认识皇冠马戏院的经理,他是党员,相信他会给我们提供一个低廉的价格租用场地。” 埃卡特的话,迅速让希特勒冷静下来,他并非毫无理智,也知道一次成功的集会,需要什么。 “如果这样,问题就解决一半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够延缓收取租金,我们可以通过门票来支付。 另外媒体方面,我会尽力去联系,尽可能把更多的记者请来,从而在集会后,把影响力放大。” 作为“人脉大师”,埃卡特的渠道非常广泛,至少以他的面子,慕尼黑的右翼媒体都会买账,找几家报社和杂志的记者,没什么难度。 “集会的宣传是个问题,必须尽可能让更多人知道集会的消息才行。 我会先找一些党员,把他们集中起来,然后租用卡车,在城内多转转。 另外宣传单的印刷也需要准备好,但是这必须在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且确定后才能进行。” 罗森堡的脑筋转得非常快,他已经开始梳理整个集会的准备流程。 “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尽快把事情都确定下来。” 希特勒点点头,埃卡特和罗森堡都是行动派,别看他们都是动笔杆子的,但是提到集会的组织工作,这两个人的水准都是现象级的。 于是乎,希特勒第一次在没有政党支持下,自己组织起了集会。 不得不说,他现在具备了一些影响力,当皇冠马戏院的经理,得知希特勒要在自己这里举办抗议集会时,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表示自己可以不收取租金,只需要希特勒承担相应的电费和卫生处理费即可。 这等于帮了希特勒大忙,要知道他本身是个穷人,口袋里空空如也,并不比那些饿肚子的工人强。 想要承担一家能够容纳6000人的马戏院场租,实在有些困难。 然而“惊喜”还不止如此,当希特勒来到皇冠马戏院的时候,那位经理甚至还想到了一些夸张的宣传语,以至于希特勒带来的随行人员都感到错愕,震惊和恶心。 看在对方“帮忙”的份上,希特勒不得不送上几句恭维之词,但是这些宣传语他是绝对不会使用的,于是来到一个隔间,略作思考,便交代随行人员几句,让他们按照自己口述的内容,去印刷传单。 时间很仓促,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希特勒在皇冠马戏院张罗会场的布置,而埃卡特也在走访他所熟悉的每一家报社。 他在联系记者,告诉他们即将举行集会的消息,同时尽可能地让他们劝说主编,去留出更大的版面。 因为之前柯尼希广场的集会被取消,这些记者正感到无聊,听到希特勒要举办集会,自然欣喜若狂。 这些右翼记者都是“事儿精”,他们巴不得搞出什么大动静,所以埃卡特的消息对他们而言犹如“天上掉馅饼”,欣然答应会去现场采访。 希特勒和埃卡特都很顺利,但是罗森堡那边却出了状况,他没有找到足够多的人手,只雇佣来两辆卡车,想要在全城做宣传,非常困难。 “我们必须想办法,利用手里的一切资源。” 希特勒赶来和罗森堡会合,看到这边的准备情况,不由得心里一沉。 最关键的就是宣传,如果宣传不到位,就不会有人来,根本无法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于是希特勒安排罗森堡继续布置,实在不行,就拿政党年会上的装饰物把车辆布满,不必在乎美感,只要能够引人注意就行。 另外希特勒让罗森堡将之前存放着的“卐”字袖标拿出来,给所有人分发下去,尽可能让他们看上去整齐划一。 这是希特勒早年在陆军宣传处就设计好的标志,代表着极右翼民族主义,曾经印上过不少海报,甚至被部分自由军团所采用。 希特勒决定用这个符号,作为纳粹党的标志,之前已经进行过尝试,取得的效果还不错。 “这是一次机遇,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我们要将我们的政党推向人民中间,将我们的旗帜,插入人民的心里。” 希特勒不断鼓励着罗森堡,让他放轻松心态,按部就班地进行。 海报终于印刷好了,因为是加急,所以印刷费用比平时要贵一点儿。 希特勒,埃卡特和罗森堡,三个人自掏腰包付了费,当然,另外两个是真正意义上的穷光蛋,埃卡特独自拿了大头。 这时候罗姆也得到消息,带来一群士兵,他们会负责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张贴海报,而希特勒则坐上卡车,与其他人在城内游走。 纳粹党的宣传车出发了,他们把标志和旗帜挂在车上,载上十几个人,胳膊上绑着“卐”符号的袖标,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向着路边的人群,抛洒传单。 慕尼黑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至少这种宣传方式已经很少见了,以前这么干的都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人数有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注意。 所以当纳粹党的宣传车出现在街头,人们非常好奇,这种宣传彩车足够吸引注意力,看着人们拿着传单在议论,希特勒露出了微笑。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欢迎他们,在一些工人聚集区,他们遇到了反对者。 工人并不买他们的帐,纳粹党总是攻击左翼,攻击布尔什维克和社会民主党,这让一些工人很反感。 他们高喊口号,发出嘘声,甚至向卡车扔石块,以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怒。 希特勒并不感到意外,他的目的只是让人们知晓有集会,赞成也好,反对也好,并不重要。 与其担心反对者,他现在更担心天气,集会就要召开了,但是慕尼黑,却风雪漫天。 没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门,回到驻地的希特勒,很快就接到马戏院打来的电话。 “天气不好,来的人很少,座位都是稀稀拉拉的,寥寥无几的人坐在那里发呆。” 电话那头的消息让希特勒感到沮丧,但他还是出言安抚部下,让他们不要气馁,相信情况会好转的。 虽然目前状况不佳,但希特勒还是不断给自己打气,这是他第一次亲自组织集会,他绝不允许失败。 他的坚持,收到了回报,十多分钟后,马戏院再度打来电话,说入场的人开始增加了。 这是一个奇迹,7点钟时,大厅里的人还寥寥无几,但是当指针来到7点45分时,大厅内三分之二的座位,已经坐上了人。 与此同时,售票处也排起了长龙。 人们已经忍无可忍,他们需要对现状表现出愤怒,希特勒的集会,给了一个可以表达自己情绪和诉求的机会,于是他们顶着风雪来到这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柏林当局,发泄出不满。 当希特勒出现在大厅时,看着满满的人群,他感到无比激动。 就好像一年前的霍夫布劳斯一样,整个马戏院,都被黑压压的人群挤满,容纳六千人的会场,足足涌进来上万人。 还有更多的人,簇拥在门外,希望能够得到入场的机会。 希特勒深吸一口气,随后要求工作人员将两个音箱放在会场外面,他要让所有人听到自己的演讲,他要把自己的意念,灌输给在场的每个人。 这是他的战场,他要当唯一的主角。 前途与毁灭 当希特勒出现在讲台上,观众爆发出欢呼,他们知道这个小胡子是谁,甚至能够知道,他大概会讲什么。 并没什么新意,但是他就是如此受欢迎。 看着热情的民众,希特勒慢慢将视线扫过所有人,他仿佛在看着每一个人,想将每一张面孔,都深深印在记忆当中。 这会让群众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记住。 深吸一口气,希特勒终于开口,他用低沉的声音与在场的观众打招呼,显得格外厚重。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外面的天气就像我们此刻的心情一样,无比的恶劣。 是谁,让我们的心情如此糟糕,是谁,让我们在这样的风雪之下,聚集于此。 与之前不同,我并不准备空泛地说一说,我想给这次演说起一个名字,那就是‘前途与毁灭’。 今天,你们就是评判,来判断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否正确。” 希特勒的语调越发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格外沉重。 这贴合了民众们的心理,他们现在生活得十分挣扎,就像希特勒的语调一样,每一天,都过得那样艰难。 希特勒显然做了充足准备,他没有一上来就夸夸其谈,而是不断与观众互动,时不时停下来,与他们交谈。 这种亲民的方式,获得了观众们的好感,他们做出反馈,掌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但他们不知道,这是希特勒的一个小策略,他通过这种方式,去探究这些观众的成分。 结果很理想,这些观众都与自己的理念贴近, 毕竟这是一个坏天气,如果是反对者,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根本不会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之夜,辛辛苦苦跑来这里。 “我们在变得虚弱,作为这个国家的支柱,人民的骨髓在不断被吸食。 看看法国人的要求吧。 他们要钢铁,要黄金,甚至连我们救命的粮食都不放过。 他们如同恶魔一样,在不断敲诈着我们,挥舞着长枪,在一旁虎视眈眈。 我不想再谈那些十一月的罪人,因为那太过遥远,于事无补。 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我只想谈前途,你的,我的,巴伐利亚的,甚至整个德意志的…… 所有人的前途。” 当希特勒发现这些都是自己潜在的支持者时,他开始改变策略。 先和所有人捆绑在一起,然后与之共情,最后潜移默化地,将自己需要植入的东西,通过耳朵,灌入每个人的脑海中。 希特勒就是这样做的,他正在蜕变,从一个能说会道者,向演说大师蜕变。 “众所周知,德意志是优秀的民族,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创造出璀璨的文明。 我们是真正的古罗马后人,我们继承了古罗马的灿烂与辉煌,这与血统无关,而是深深注入德意志精神的东西。 所以我们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即便千百年来,我们遭受无数苦难,但是德意志从未屈服过。” 希特勒的语调从这一刻开始,突然加快。 “但是我们今天面对的敌人,与以往完全不同。 法国人正在通过《凡尔赛和约》咬着我们的脖子吸血,而艾伯特政府毫无反应,他们仿佛成了局外人,对德意志的死活,冷眼旁观。 所以我们今天聚集于此,每一个有良知的德意志人,都应该发出自己的呐喊声,我们被法国人剥削,被犹太人剥削,甚至被艾伯特政府剥削。 作为一个德意志的男人,我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我们必须有所回应,告诉那些吸血鬼,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是骄傲的德意志人,我们可能会失败,但我们不会屈服,更不会任由践踏而放弃抵抗。” 随着语速越来越快,希特勒的情绪也被点燃,他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观众们则用掌声回应。 到了这个时候,观众的掌声甚至对希特勒造成了干扰,几乎每讲几句话,就会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哪怕对着麦克风,希特勒的声音也无法将这些掌声遮盖住。 这让希特勒不得不对着他们挥手,示意观众们安静下来。 “这个国家的前路已经发生偏差,艾伯特政府无力支撑起德意志前进的车轮。 他们除了打开印钞机稀释人民的血汗,就只剩下对法国人摇尾乞怜。 所以他们,并不能代表德意志,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德意志的车轮,拉回到它应该走的道路上去。 已经没有时间了,德意志越来越虚弱,人民越来越虚弱,如果再拖延下去,我们会丧失最后一丝力气,任由他们在我们身上胡作非为。 而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毁灭。” 希特勒讲到这里,再度放缓语速,他继续用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而这一次,他看到了人们的表情。 那是一张张充满愤怒而扭曲的脸,人们被他的演讲带走了节奏,每个人都不再怀疑希特勒的话。 国家的车轮已经被带上歧途,德意志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 他们必须有所行动,必须打倒那些可恶的敌人,人民不能再“失血”,他们要站出来反抗。 “为了避免这个国家的毁灭,为了避免这个民族的消失。 我,阿道夫.希特勒,一个来自布劳瑙的普通德意志青年,在这里恳求诸位,请救救这个国家,救救这个民族……” 希特勒露出哀求的表情,双手托起,仿佛一个路边的乞丐。 这在他的演讲中并不多见,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我们要拯救德意志。” “德意志民族不能毁灭。” “赶走那些饿狼,我们要粮食,我们不能再被吸血。” “兄弟们,拿起武器,我们要驱逐艾伯特那群和犹太人勾结的卖国贼。” “面包,我们需要面包。” …… 台下的观众群情激奋,希特勒的“表演”将他们的怒火彻底点燃,这让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请你们做出选择吧,是让这个国家毁灭,还是让他回到正途。 纳粹党将会坚定地扞卫你们,无论你们做出何种选择,我们都会站在你们的身前,替你们遮挡敌人的子弹。” 希特勒见时机成熟,便挥舞着手臂,这时候早就准备完毕的纳粹党员们,身穿整齐的服装,带着“卐”字臂章,走上舞台,高唱歌曲,显得庄严的雄壮。 “纳粹党万岁。” “希特勒万岁。” …… 埃卡特和罗森堡在集会开始后,就已经混入人群,同时还带着一些人,作为“气氛组”,等待时机。 而这个时候,他们知道已经达到了集会的高潮,在人群中卖力大喊着。 “纳粹党万岁” “希特勒万岁” ……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带走了节奏,希特勒的演讲让他们群情激奋,于是也跟着喊了起来。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高,希特勒自己也被感染,他高高举起手臂,在麦克风前大喊着: “德意志不可战胜,纳粹党将带领你们,驱逐恶魔,恢复往昔的荣光。 人民不能再挨饿,我们不能再被吸血,将那些魔鬼都赶回地狱去,这里是德意志人的土地,我们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它。” 希特勒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不仅是会场内,就连会场外,都传来掌声和欢呼声。 这个时候,演讲已经进行了两个钟头,希特勒的声音甚至已经出现沙哑,他把舞台让给身后的纳粹党同伴,自己则站到了边缘。 早已准备多时的乐队,演奏起《德意志土地》,人们排着队,跟随音乐的节奏退场。 这一幕颇为壮观,每个人都热情饱满,歌声嘹亮而铿锵。 他们认同了希特勒的观点,认同了纳粹党,觉得只有这样敢于站在人民身前的政党,敢于面对柏林那种庞然大物的政党,才是国家的希望,才是德意志民族避免毁灭的唯一出路。 希特勒笔挺地站着,他目送每一个人离开,足足二十多分钟,脸上无悲无喜。 他知道,这一次他成功了,他以自己的力量举办了集会,他可以不必再受纳粹党行动委员会的掣肘,他已经可以凭借自己,做到任何一个政党,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没有表情,但是心中澎湃不已。 随着集会结束,希特勒也准备离开了,他拒绝了皇冠马戏院经理的好意,没有选择乘坐汽车,而是步行回家。 这一幕被记者们捕捉到,他们纷纷拿出相机,拍到了希特勒在风雪中独自归去的背影。 之所以选择步行,是希特勒觉得,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些事情。 这次的成功,让希特勒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认识,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走上更高的舞台,而不是“在泥水里打转”。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他依靠纳粹党,而是纳粹党在依靠他,他需要彻底改变这个政党,让他成为自己向上走的台阶,而不是成为自己的累赘。 野心的种子已经发芽,希特勒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就像德莱克斯勒看待自己那样,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了让纳粹党领导人民,就应该做到让纳粹党领导人民。 于是乎,当他回到自己那狭小又寒冷的住所时,他竟然推开了窗。 望着无人的街道和阴沉的天空,希特勒开始畅想未来的路。 关于自己,关于纳粹党,甚至关于巴伐利亚和德意志。 他的思绪在飘远,一团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 政坛明星 皇冠马戏院的演讲,取得了空前成功,希特勒的名字出现在各类报纸上,特别是那张在风雪中归去的背影,甚至登上了头条。 右翼媒体自然大加赞赏,称赞他是为人民发声的“斗士”,是愿意站在人民身前,向暴政和不公反抗的英雄。 不过希特勒的言论有些极端,他攻击社会民主党,攻击布尔什维克,攻击犹太人。 这引起了一些左翼媒体的反感,他们称希特勒就是一个小丑,一个煽动民众的疯子,一个破坏社会团结的野心家。 于是乎,围绕希特勒,左翼和右翼展开激烈的论战,双方互相攻击,在媒体上打起了嘴仗,而希特勒对于这种局面,表现得很兴奋。 他担心没人提到自己,特别是左翼的媒体,如果他们对自己完全无视,那么自己会“很失望”。 但是现在他们吵起来了,自己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左翼媒体上,这让他的声望开始升高,毕竟在他看来,敌人对自己最大的敬意,就是“做梦都在骂你”。 而从这场演讲中受益的,不仅仅是希特勒,还有纳粹党。他们在慕尼黑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人们谈论着他们,有人崇拜,有人鄙夷。总之,他们已经不再默默无闻,已经成为巴伐利亚最有代表性的右翼政党之一。 这让巴伐利亚当局,提高了对他们的重视。 警察局开始接到投诉,有人说纳粹党在进行暴动,希特勒在以非法手段颠覆社会。 但是警察局的反应耐人寻味,他们不仅安排人暗中保护希特勒,避免他被左翼人士攻击,甚至还将所有对于希特勒和纳粹党的投诉压下去,帮助其维持“正面形象”。 这种偏袒不仅是警察部门,巴伐利亚当局也对纳粹党发出了邀请,现任巴伐利亚总理古斯塔夫.里特.冯.卡尔,决定对纳粹党进行接见,甚至点名要见希特勒。 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一个坚定的无党派右翼支持者,卡尔对希特勒非常感兴趣,在看到希特勒的报道后,他认为这个人将有可能成为巴伐利亚的右翼领袖之一,是一张可以利用的“好牌”。 对于总理的邀请,德莱克斯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并没有太多接触这样大人物的机会,所以显得很紧张。 相比于这位党首,希特勒和埃卡特,就淡然很多了。 后者本来就是个善于沟通的“浑蛋”,而对前者而言,去见一个巴伐利亚总理,还不值得大惊小怪。 当他们出现在巴伐利亚总理府的议事厅里时,卡尔并没有马上出现。 他们先是等了一会儿,进而开始感到无聊。 希特勒低头翻看着报纸,埃卡特则对装潢有了兴趣,只有德莱克斯勒,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 “哦,很抱歉,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这时候门开了,作为巴伐利亚总理的卡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热情地和每个人握手,而在看到希特勒后,更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位总理大人显得很随和,他介绍了身边的工作人员,他们有人是自己的秘书,有人则是一些州政府部门的负责人。 在卡尔的带动下,众人开始交谈,他们谈论时局,谈论巴伐利亚现在遇到的问题,关于治安,关于粮食供应,关于如何打击左翼的斯巴达派…… 这场交流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是意义重大,希特勒开始觉得这位总理大人,对自己似乎格外感兴趣,他总是盯着自己提出一些问题,显然是希望这个问题,由自己来回答。 但不管怎么说,希特勒可以确定,这个总理大人是支持自己主张的,他本人就带有右翼倾向,认为民族社会主义是德意志未来的唯一出路,他鼓励自己,不要停下脚步,继续前进,人民需要自己这样的引导者出现。 而在卡尔眼里,希特勒是个“复杂的工具”,他的一些主张很极端,极端到对社会都造成了冲击,这是一个破坏者,特别对于犹太人和左翼工人,有些过于“严厉”。 作为一位地方总理,这个位置决定他在做任何表态前,都必须先考虑社会的反应。 犹太人和那些工人,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环,太过激烈的行动,会导致社会震荡,他可不想采取强制措施,导致巴伐利亚再出现一次“苏维埃革命”。 然而抛开这些极端观点不谈,两个人又有很多共通之处,希特勒支持民族主义,甚至是民族主义的坚定扞卫者。 他也支持民族社会主义,认为这是德意志未来必须要走的道路,只有这样,德意志才能摆脱现在的混乱与虚弱,重新迎回世界强国的地位。 而这些观点,又和自己不谋而合。 经过这次接触,卡尔觉得可以在希特勒背后“推一把”,于是他找来一些亲信,将自己要“捧一把”希特勒的事情进行告知。 这些亲信立刻会意,他们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希特勒铺平道路。 有了总理在背后撑腰,希特勒的名气再度攀升,他获得了特权,比如组织一些集会,巴伐利亚当局不会进行干预,甚至还会明着或暗着配合。 要知道如果换成左翼,巴伐利亚当局绝对不会这么做,没把集会组织者抓起来就算不错了。 相对的,他对巴伐利亚当局的攻击也少了许多,算是投桃报李了。 就这样,希特勒成了巴伐利亚的政坛明星,《人民观察家报》在不遗余力地讴歌他,右翼媒体更是跟着摇旗呐喊。 此时的慕尼黑,你随处可以看到纳粹党的标语,海报上印着希特勒带领纳粹党呐喊的画像,“卐”字符号格外显眼。 在希特勒的带动下,纳粹党也成了明星政党,他们通过各种方式与民众互动,分发糖果,派发传单,以亲民的形象示人。 “如果这么下去,恐怕巴伐利亚要乱了。” 拿着一份右翼报纸,克莱叹了一口气,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很香醇,但是也很苦涩。 在希特勒和纳粹党的宣传下,巴伐利亚更加动荡不安,本就焦躁不安的民众,显得更加浮躁和充满暴力。 右翼势力在疯狂扩张,被挑动起来的民众开始进行抗议,甚至一些暴徒,增加了对犹太店铺的袭击,就连工分商场,也险些遭殃。 好在最初招募老兵的策略起到效果,安西组织起护卫队,保护党产和合作商的店铺,特别是那些犹太党员,他们开始庆幸自己加入了一个正确的党派,起码安全性有了保障。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啊。” 克莱揉着额头,他们的政党在经济上投入过多精力,虽然取得的效果不错,但是社会影响力,特别是政治影响力,有些跟不上了。 老杜尔姆的设计,他们已经研究过了,按照克莱的设想,他们可以建造类似的花房,但是除了少量种植花朵外,其他的,则是用来种植土豆。 德意志面临着饥荒,这个国家有太多人吃不上饭,相比起小麦,土豆显然更加现实,这种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只有三个多月,耐涝耐旱,而老杜尔姆提供的花肥配方,则有催熟作用。 所以只要把可以保温的花房建设起来,土豆就可以做到每年收获四季,即便投入不菲,但好在花房是一次性投入,只要维护妥当,起码十年内不需要再做巨额投入。 这是一次尝试,他们在奥格斯堡已经收购了一家化肥厂,与德共的合作也非常顺利,他们有成熟的技术工人,这些工作,几乎拿上手就能干,不需要任何培训。 “恩克罗斯刚刚打来电话,玻璃厂和水泥厂已经收购完成,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了,毕竟由我们自己供应材料和建设的话,花房造价可以下降三分之一。” 帕尔走了进来,他倒是显得很高兴,这个犹太富豪是精打细算的行家,在他的主持下,花房建设的成本一降再降。 “那样就好,我们最开始只能建造几千平方的地方,不过也足够干上一年多了。” 克莱笑着说道,同时将手上的报纸,递给帕尔。 “这是什么?” 帕尔有些疑惑,但是接过来看了几眼,当即了然。 最近纳粹党掀起的动荡,帕尔也是知晓的,毕竟他们都开始冲击工分商场了,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不知道。 不过相比于克莱,帕尔感觉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困难,人民受到蛊惑,主要是因为现在的饥荒和萧条,只要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纳粹党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我感觉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巴黎明显是要德意志割肉,不停地失血,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报复的快感。 所以德意志的混乱和窘迫,那些人很希望看到,这不过是个开始,以后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 如果任由纳粹党这样胡闹下去,恐怕巴伐利亚会成为一个火药桶,随时会爆炸。” 克莱不无担忧的说着,表情有些苦涩,而帕尔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有了一丝异样。 “老实说,我觉得你待在这里有些屈才了,你很适合接替你的父亲,在柏林当一个外交官。” 帕尔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但是表情,却很严肃。 他是说真的,帕尔对国际事务的敏感度很高,这或许是老霍夫曼的言传身教起了效果,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外交官,他的儿子在这方面,拥有天赋也很正常。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他骂。” 听了帕尔的话,克莱摇摇头,他再度喝了一口咖啡,依然的香醇,依然的苦涩。 这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工农联合党在飞速发展,纳粹党也在快速壮大,两者早晚有一天会碰头,在巴伐利亚,进行决战。 但是现在,他们都只能发展自己的势力,积蓄力量。 来自意大利的使者 多纳托站在工分商场门外,他看着这家“神奇的商场”,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几个保护商场的退役老兵,一直盯着这个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瘦小,留着长长的胡子,感觉没什么威胁。 但是不能以貌取人,他们前几天刚吃过亏,一个同样矮小的男人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炸弹…… 好在那个男人只是为了获得一袋小麦粉而铤而走险,老兵们最后以一袋廉价面包为代价,解除了危机。 之后这里就拉上了警戒线,屋子里的守卫甚至配备了步枪,任何非党员不得入内,毕竟谁也不想好端端的,突然被一枚炸弹糊在脸上。 多纳托站了许久,突然迈步要向里面走,守卫们见到这一幕,立刻迎上去,拦住了他。 “您好,我来自意大利,名叫恩里克.赛博.多纳托,想要见一见你们的负责人,能否帮我通报一声。” 多纳托非常有礼貌地脱下帽子,一边对着守卫行礼,一边用不太熟练的德语说着。 这让守卫们难办了,这个男人来路不明,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担心会惹上麻烦。 “让他进来吧。” 就在守卫们为难的不置可否时,忽然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出现了,是克莱.霍夫曼,工农联合党的创始人和党首。 既然克莱说话了,守卫们自然没有再拦阻的理由,他们让开道路,由克莱带路,他们直接前往顶层的会客厅。 在穿越商场的时候,多纳托四下看着,他的表情有好奇,也有赞叹,当经过食品区的时候,看着高高摞起来的粮袋,他甚至发出了惊呼。 克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个人带往会客厅,坐到沙发上后,命人给这位老先生奉上一杯咖啡。 “您好,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我名叫恩里克.赛博.多纳托,来自意大利,目前在罗马大学做社会经济学研究,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称我为多纳托教授。” 多纳托做着自我介绍,同时也看出克莱的不凡。 这个青年的年岁不大,但是在这里似乎很有地位,所有工作人员见了他,都要主动行礼。 “您好,多纳托教授,我叫克莱.霍夫曼,是工农联合党的现任主席。” 克莱笑了,他相信这个说着蹩脚德语的男人,定然来头不凡,所谓在罗马大学研究社会经济学的教授,估计只是一个更容易公开拿出来说的身份罢了。 这几天,慕尼黑的确来了一群意大利人,他们是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的特使团队,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与巴伐利亚建立贸易联系。 意大利目前的状况并不好,虽然是战胜国集团的一员,但其实和战败国也差不多。 提到意大利在这场战争里扮演的角色,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最初的意大利,是与德意志及奥匈帝国结盟的,都是同盟国的一员。 然而打着打着,埃马努埃莱三世这个国王兼大聪明,突然反水了。 背着盟友,他偷偷与协约国签署了《伦敦条约》,随后调转枪口,向着德意志和奥匈帝国宣战。 虽然意大利军队战斗力极差,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他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反水对德意志和奥匈帝国的巨大影响,同盟国不得不开辟南方战场,导致本就不足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战争结束后,自以为功劳最大的埃马努埃莱三世显得极为得意,他自诩是这场战争中,为意大利争取到最大利益的人,也是协约国的功臣,于是高调派遣使团参加巴黎和会。 作为战胜国的一员,他要求英法等国,履行当初的承诺。 不过英法那些老狐狸,都是过河拆桥的老手,现在德奥已经战败,他们已经不需要意大利这个“盟友”了。 于是很自然的,英法都拒绝履行承诺,这让身在罗马的埃马努埃莱三世,只能干瞪眼。 这个自大的国王以为自己权谋逆天,他的确通过反水押对了宝,但是英法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就像一只自以为是的猴子,被自己的机灵劲给耍了。 于是暴怒的埃马努埃莱三世让使团拒绝签字,他要向英法展示自己的态度。 然而仅仅是展示态度罢了,英法根本没搭理他,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没把他和他的使团当回事儿。 最后无奈,埃马努埃莱三世只能吞下这口气,让使团在合约上签字,成了唯一一个,以屈辱姿态签约的战胜国。 无能的政府,激起意大利人的愤怒,他们纷纷游行示威,抗议政府无法收回本该属于意大利的领土,这让埃马努埃莱三世,在国内的支持率持续走低。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过去的一年里,意大利又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全国面临大萧条,各种企业和工厂纷纷倒闭,人民的生活陷入困顿。 各种政治势力此时开始崭露头角,作为意大利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此刻已经焦头烂额。 英法都对意大利的现状不闻不问,埃马努埃莱派出代表求助,结果全都是“等一等”、“在研究”、“需要时间”这类托词。 于是他又想到了德意志,迅速派出使团出访德国,甚至和各个自由州都建立联系。 “这个问题不急于回答,我还是带您先参观一下这家商场。” 多纳托先是恭维了克莱一番,随后就提出许多问题,都是关于经济运作模式的。 克莱先是回答了两个,随后笑着表示,在回答其他问题前,可以先带他参观一下这个神奇的地方。 对于这个提议,多纳托自然是欣然同意的,于是两个人离开会客室,乘坐电梯,前往下面的商业区。 工分商场并非超市,对于这个时代,以及目前德意志的情况来说,超市太过超前,也不适合。 所以商场里依然是营业柜台的性质,不过商品大多看得见。 与巴伐利亚其他商场相比,工分商场的商品要丰富得多,从农具,工具,衣服,箱包,日用品再到食品,琳琅满目。 “这些商品有一半是产自我们党派自己的工厂和农场,剩下的,则来自合作商。 其中部分合作商的负责人,也是我们党员,所以价格相对便宜。” 克莱一边带着多纳托参观,一边给他讲述这些商品的来历。 听到这些商品大多来自工农联合党的党产,多纳托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克莱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会给他提问题的机会。 来到食品区,克莱停住脚步,只见这里有许多党员,他们正在购买小麦粉,而结账区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毕竟这里购买东西,需要支付记账式的工分,而不是现金,这导致结账的效率比较低。 “我们拥有大量的农庄,您应该知道,巴伐利亚甚至整个德意志现在的情况。 所以食品区是最受欢迎的,毕竟我们不管有什么理想,有什么愿望,在实现以前,都要保证先活着。” 克莱叹了一口气,虽然工农联合党可以保障党内成员的生存,也能惠及工会成员,但是对整个巴伐利亚来说,他们能提供帮助的东西太少了。 整个德意志都迎来饥荒,原因很复杂,但最主要是人祸。 德国的面积比法国大不了多少,但是人口却多了一倍。 在战争以前,食物就是摆在德国人面前的一个问题,他们需要进口粮食,以填补本国生产的不足。 但是战争把一切都改变了,德国现在不仅要面对法国等战胜国的剥削,因为马克贬值等原因,他们也无法进口农产品。 这导致德国的粮食供应出现了问题,加上物价飞涨,一半的德国人,现在处于饥饿或营养不良状态。 工农联合党对此束手无策,他们依靠这一年收购的农场来优先填饱自己人的肚子,等腾出手援助其他人,却发现杯水车薪。 作为一个政党,他们已经尽量在生意之外以平价售卖粮食了,甚至还发放免费的面包,但是他们的物资有限,根本无法填饱所有人的肚子。 这是克莱的无奈,他看着那些购买粮食的党员,心情颇为复杂。 “克莱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见克莱看着那些搬运粮食的党员发呆,多纳托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这打断了克莱的思绪,不过他并没有介意,而是表示现在可以回会客室了。 也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回到顶楼,他们来到会客室,这一次克莱吩咐外面的服务人员,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得进来打扰。 “在您提出问题以前,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 请问多纳托教授,您是否是意大利的代表团成员之一。 或者说,您是否是意大利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的使者。” 克莱的问话,让多纳托愣住了,随后他便摇头笑了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使团来到慕尼黑,虽没有过分张扬,但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慕尼黑当地报纸都有报道,所以被克莱猜出来,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而他自己,不仅是代表团成员,更是这支使团的副团长,主要负责了解巴伐利亚及慕尼黑当前的政治及经济形势。 这会帮助意大利相关机构,做出合适的调整和策略。 当然,他的身份还不止如此,他是罗马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埃马努埃莱三世的私人顾问。 也就是说,他是那个意大利国王的帐下之臣。 对方的坦诚反而让克莱有些发蒙,毕竟“了解巴伐利亚及慕尼黑当前的政治及经济形势”,这个有点儿间谍的味道了。 但是转而,克莱意识到这是多纳托在展示自己的诚意,这个来自意大利的使者,接下来的问题,估计不会简单。 法西斯必须被消灭 坦诚身份以后,两个人都放松下来,不过与此同时,多纳托的提问果然也犀利起来。 “克莱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政党看上去如此与众不同。 老实说,给我的感觉,你们更像是一个企业,而非政治团体。 你们的核心领导层,看上去就像一个董事会,而党员则是企业雇员,就连你们的合作政党,让我觉得,都是你们的供应商。 丝毫感觉不到,你们有什么政治理想和企图,完全都在围绕生意打转。” 则是一个多纳托最疑惑的地方,工农联合党太独特了,他们的出现,他们的存在方式,都是那样的别具一格。 听到多纳托的提问,克莱笑了,其实他和帕尔,甚至安西,早就有这种感觉,他们也觉得自己等人就是在做生意,而非搞政治。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 克莱淡淡说着,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饼干,放在桌子上。 “看看吧,这是什么?” 将饼干推给多纳托,克莱面带笑容地问道。 “一袋饼干,看上去制作很粗糙,尝起来……有些干涩,烘焙时间不足,而且缺乏甜味儿……咸的,是盐饼干。” 多纳托很不客气的打开包装,品尝起来。 作为意大利人,他的舌头很挑剔,仅仅一小口,就脸色微变,把饼干放下,不再吃第二口了。 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克莱:……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克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凭借这一年多锻炼出来的快速反应,他压下尴尬,迅速整理心情。 把桌子上的饼干拿了起来。 轻轻打开袋子口,拿出一块饼干来,也不顾上面沾了多纳托的口水,啃了一个干净。 “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饼干,从农场,到加工厂,再到售卖处,全部由我们工农联合党的产业完成。 我知道它的味道并不好,因为我们尽可能以最低的成本来生产它,因为这是巴伐利亚底层民众,救命的东西——我们免费发放。” 说完话,克莱把空空如也的饼干袋子放下,他的语气缓慢,声音也不大,但是多纳托已经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免费?您是说,你们在赔钱为民众提供食物。” 多纳托站起身,眼睛盯着克莱,过了好一会儿,他脱下帽子,对着克莱深深一礼。 这是致敬,向一位深爱自己祖国,并且倾尽全力为人民谋福利的人,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种敬意,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不分国籍,完全发自内心。 “这就是我的回答。 任何政治主张,任何政治活动,不能只是喊喊空泛的口号。 德意志正处于困境中,人民正在挨饿,我们是一个政党,但是我们不能只是举办集会喊口号。 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填饱人民的肚子,让这个民族生存下去。” 克莱很平静的说道,随后介绍起工农联合党的各种实际措施。 他们收购了大量土地,拥有自己的农场,除了一些必要的经济作物外,在保证收益的同时,尽可能多地制作成品食物,平价销售,甚至免费发放。 这些平价或免费的食物,它们并不好吃,面包很硬,饼干也很粗,对于牙口不好的人,这些食物必须泡着汤汁才能食用。 看起来这些东西完全是垃圾,但这是工农联合党的许多人绞尽脑汁,才制作出来的。 它们的确不好吃,甚至难以下咽。 但它们便宜,而且营养丰富,就好像刚才的饼干,那里面只有少量的糖,但却有盐和干菜,仅仅一包,就足够一个成年人填饱肚子,每天只需要两包,就可以维持生存。 而这种饼干,工农联合党每天要向慕尼黑提供整整两万公斤,全部免费发放给失业工人和无家可归者。 “人民需要活着,他们愿意支持一个政党,或者一个政治派别,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政党和政治派别,可以让他们活得更好。 而我们做的就是这一点,我们不是左翼,也不是右翼,我们的饼干和面包就是我们的主张。 人民要吃饭,民族要存续,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人民吃饱,让民族繁衍下去。 所以我们的政治主张永远和人们站在一起,只要是满足人民的需要,那就是我们奋斗的方向。” 克莱铿锵有力的说着,而多纳托露出崇拜的神色,面前的年轻人让他敬佩,毕竟他见过太多的政客,他们大多夸夸其谈,总是抢占道德的制高点。 但是在克莱那一袋饼干面前,那些政客所有的说辞,全都显得苍白无力。 克莱起了高调,在拿出那袋饼干前,多纳托百分百会对他的这种论调抱有鄙夷。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明白,工农联合党在充当着任何一个政党都难以承担的角色,他们在用实际行动,来为德意志的存续,做着努力。 是的,实际行动,他们不是在利用民众,而是在保护民众。 以一个政党之力,在为人民贡献福利,那些面包和饼干,就是最好的宣传语,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举办集会,看看那些售卖口前排起的长队,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宣传。 也正是因为这样,工农联合党才会如此的与众不同。 “我非常尊敬您,克莱阁下,不过贵党的做法,让我产生一个疑问,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毕竟,就算把成本压到极限,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作为社会经济学教授,多纳托很清楚这需要多少资金,这不是一个政党,甚至任何一家大型公司,所能够承受的。 “我们在压缩成本,尽可能在每一个环节上压缩。 同时我们也会针对富裕人群,提供高质量产品,然后用这部分收益,填补到低端产品当中。” 克莱只是很简单的做着解答,而且几乎就在多纳托说完的瞬间,他就将这套词儿讲了出来。 他的确说了一部分原因,但是另一部分原因却没说。 工农联合党在通过金融杠杆撸羊毛,他们与银行合作,利用工分将马克的通胀放大,从而赚取大量实际价值。 而且低端品几乎全产业链都在工农联合党的内部进行,最后还是免费发放,只缴纳很少量的税金。 所以即便是同样的配方,他们的饼干和面包,也比任何其他企业制作的成本要低,这一点几乎是无法复制的。 克莱不是搞经济的,但是这一年多,为了政党发展,他不得不恶补经济学,同时有帕尔这个“老师”言传身教,而且还有大量“实操”机会,这让他在这方面,远超普通人。 而多纳托本身也是研究经济学的教授,还是宏观经济学。 两个人就这些问题进行了很多探讨,竟然觉得和对方很投缘。 以至于聊着聊着,他们便把话题,从德意志,从巴伐利亚,转到了意大利。 “法西斯行动队正在和那些共产主义者战斗。 国王陛下默许了他们的行动,首相大人也表示支持,毕竟这是恢复国内经济,避免割据的必要措施。” 多纳托聊到了最近意大利的时局,作为国王的参谋,他虽然是研究经济学的教授,但是对于政治动向,也极为敏感。 “不,他们都错了,法西斯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他们的暴行,才是社会动荡的根源,共产主义者并不会破坏意大利现有体制,墨索里尼才是那个破坏者。 法西斯必须被消灭。” 克莱立即反驳了多纳托,甚至情绪有些激动,他知道墨索里尼这个家伙有多恐怖,意大利在他的统治下,将会迎来一段黑暗的历史。 “可是,法西斯主义目前很受欢迎,特别是底层人民。” 多纳托摊开双手,克莱是穿越者,但他不是,他只能看到现在的状况。 法西斯政党此时正处于快速发展期,他们的主张受到底层农民和工人的欢迎。 毕竟法西斯主张强硬的政府,主张“平权”,主张打击投机者,主张法定最低工资,主张55岁退休和严守8小时工作制。 这些主张都是“惠民”的,底层人士支持他。 “他们懂个屁,窥视权利的人和拥有权利的人,根本不一样。 我信奉一句格言,‘没有监督的权利,将是一场灾难。’” 作为穿越者,克莱知道意大利法西斯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墨索里尼总是被认为是个小丑角色,是个自大的笨蛋。 但现实情况完全不同,他的确自大,但是他的政治手腕绝对是同期世界强人中顶尖的存在。 “不,任何权利都会受到监督的,何况墨索里尼并不是首相,即便他当选,也还有议会和国王的制约。” 多纳托觉得克莱有些大惊小怪,意大利目前的状况不可能出现“不受制约的权利”,毕竟意大利人虽然懒散,但是不蠢,何况埃马努埃莱三世正值壮年,墨索里尼再怎么跳,也不是那位国王陛下的对手。 “算了,你的眼界看不到那种未来。” 克莱揉着额头,他的所有东西都是超前的,不仅仅是对火箭技术方面的,还有世界线方面的。 不过相比起希特勒,墨索里尼造成的问题要小得多,这个自大狂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意大利人可不好忽悠,整个二战他们都在打酱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拖德国人的后腿。 老实说,如果意大利不参战,可能德国人还能坚持的久一点儿…… 更为神奇的是,意大利复制了一战时的“选边奇迹”。 整场战争他们几乎都是希特勒的盟友,但是当战争结束,他们的椅子竟然在战胜国那边儿。 想了想,克莱决定不再纠结于墨索里尼的事情,毕竟意大利这个神奇的国度,拥有极强的“纠错能力”,用不着他担心。 两个人聊了很多,直到天色黑下来,多纳托才起身离开。 原本克莱以为这只是一次小插曲,但是不想在三天后,多纳托再次登门,并且送上一张请柬,邀请他参加下个月,由罗马大学主办的一次关于意大利经济复苏的学术性研讨会。 当然,这只是给了克莱一个前往罗马的借口,多纳托真正的意图,是想将克莱,引荐给埃马努埃莱三世。 那个“大聪明”国王。 意大利之旅 克莱,帕尔,安西,辛迪。 四个人围在桌子前,看着印有罗马大学校徽的邀请函,全都沉默不语。 多纳托给克莱留下一个难题,对于工农联合党来说,如果他们的党首能够面见意大利国王,无疑是个“利好消息”,这标志着他们的影响力上了一个台阶,还是大跨步的那种。 但是问题也来了,对于德国地方政党而言,一个外国元首的接见,似乎……没什么实际用处。 最关键的,造成的影响,完全也是未知的。 “那个意大利使者,说了会用什么方式接见么? 比如私人秘密接见之类的。” 帕尔开口了,他将擦拭好的眼镜戴上,看着克莱,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清楚,多纳托教授只是表示,他要先回去面见国王商议此事,至于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接见,需要看他们国王的心情如何。” 克莱摇摇头,这只是一个学术会议邀请函,而不是意大利王宫的邀请函,从多纳托的意思来看,私人接见的概率最大,但能否是公开接见,就不知道了。 对于一个外交事件来说,接见的形式,非常重要。 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方式,那就是正式接见和私人接见。 正式接见的分量最重,代表着官方性质,如果埃马努埃莱三世以这种方式接见,那么就表示他支持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双方可能采取某种方式的合作。 而私人接见分为两种,即私人公开接见和私人非公开接见。 私人公开接见也叫做非正式接见,这种方式表示那位意大利国王支持工农联合党的部分主张,双方以谈话的方式交换意见,可以释放一些积极的政治信号。 而私人非公开接见,则仅仅表示那位国王对克莱或工农联合党有兴趣,可以聊聊,不具备太强烈的政治意义。 所以对于工农联合党来说,对方会采取什么接见方式,对他们接下来的发展,具有完全不同的影响。 “要我说,干脆就别去。 意大利现在的状况和德意志差不多,最近我听到一些消息,法西斯党正在和意大利的共产主义者混战,双方爆发过不少冲突,甚至是武装冲突,和内战差不多了。 现在我们在巴伐利亚已经忙得团团转,再去淌这滩浑水,根本没有必要。” 安西嚷嚷起来,大嗓门震得辛迪耳朵疼,不得不把椅子往旁挪了挪。 意大利的混乱状况安西有所耳闻,毕竟老兵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在意大利当局的默许下,墨索里尼下令法西斯党武装起来,行动队天天去找那些共产主义者打架,双方的冲突规模越来越大,动用步枪都不足为奇,甚至法西斯党把大炮都拉了过来。 那已经不是政治主张的矛盾了,简直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的确有危险,不过收益也很可观。 要知道现在德意志的马克疯狂贬值,外贸几乎停顿,如果能在意大利打开一个贸易窗口,特别是外汇窗口,对我们会非常有利。” 帕尔没有被安西的嗓门吓到,反而持支持态度。 虽然不确定的事情很多,但如果能够打开意大利的市场,对他们工农联合党来说,却是非常有利的。 意大利在寻求经济复苏,这对工农联合党来说,也是一个机遇。 他们需要一个上升且开放的市场,法国和英国目前对德意志处于经济封锁状态,如果在意大利得到突破,那么帕尔这个犹太富豪,有很多操作手段,可以让工农联合党的“生意”,再上一个台阶。 “不错,我也支持去一次,虽然不知道那个国王会是什么态度,或许只是对我们政党的经营方式感到好奇,但我觉得,只要能够让那位国王开口答应给我们创造一些条件,对我们开拓意大利市场,就已经很有帮助了。” 克莱也支持帕尔的意见,两个人根本没把这个当做政治事件,完全当做生意了。 “呵呵,我觉得,意大利市场是小事,风情万种的意大利女郎才是重点吧。” 辛迪开口了,带着一股醋坛子味儿,克莱,帕尔,安西,全都闻出来了,三个人同时沉默。 对于德国人来说,意大利女郎一直是个非常好的“幻想对象”。 与德意志的女性相比,意大利女性更加开放,更加热情,也更加性感。 在地中海的海风吹拂下成长,使她们养成了自由奔放的性格,对于男人来说,她们就像一群美丽又野性十足的骏马,等着你去征服。 辛迪虽然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女人,但是也听过很多意大利的故事,特别是里面的女人,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荡妇”。 然而不得不承认,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所以对于克莱想前往意大利,辛迪的脑海中,警笛大作。 她觉得“自己的男人”,只是把工作当做去亚平宁半岛猎艳的借口而已,美丽的爱琴海女郎才是他的目标。 “咳咳,我们在谈正经事,不要把话题带歪,辛迪女士。” 帕尔咳嗽两声,示意辛迪不要打扰他们开会。 哼! 在场唯一的女生撇过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但是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明显是不想离开。 当然,三个男人也没有让她走,虽然这场小会属于党内最高三人组的非公开会议,讨论的都是关于政党下一步发展的“大事”,但算不上保密会议,辛迪在不在,倒是无所谓。 “好吧,我不懂生意场的事情,总之就是觉得去那种地方没意义,如果你们坚持,我没意见。” 安西说话了,他这番表态,等于投下一张弃权票,克莱和帕尔,相视一笑。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做一些准备,下周出发前往罗马。 这边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帕尔先生,安西先生。” 克莱见无人反对,便决定起身前往罗马,毕竟对于他而言,去见意大利国王,是件很“带感”的事情。 在百年后,意大利已经是共和制国家,他们的王室已经成为“往事”,早就没了国王。 另外从个人角度来讲,他也对埃马努埃莱三世感兴趣,这个大聪明虽然在历史上声名不显,但是却“干了不少大事儿”,而且执政时间颇长,堪称政坛不倒翁。 别以为这是简单的事情,政治生涯的长短,说明了一个政客的水平。 毫无疑问,埃马努埃莱三世,绝对比一般政客强得多。 “我反对。” 就在克莱已经寻思带什么行李的时候,辛迪突然举起手,气鼓鼓地嚷着。 “反对无效。” 不用克莱开口,安西就把她的手按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没有把他赶出去,并不说明她就有资格参加这个会,并且拥有表决权。 辛迪只是普通党员,并非领导小组成员,她能旁听,已经算是“逾越”了。 之后的辛迪一直大吵大嚷的,但是安西以“武力镇压”的方式将她带了出去,不得不说,这对兄妹挺奇葩的,两个人的交流方式,非常“直接”。 “如果对方提出合作,最好安排一场正式会谈,我们虽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党派,但也不能被他国政府轻视。” 等安西与辛迪出去,帕尔便拿下眼镜,又开始擦起来。 “我知道的,放心吧。” 克莱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让帕尔不要担心。 “我当然放心,你是谁的儿子,我很清楚。” 帕尔笑了,老霍夫曼可是德意志着名的外交家之一,早在二十年前就活跃在外交舞台上了。 作为他的儿子,克莱在外交方面,定然也有很强的天赋和能力。 相信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出于对克莱了解的决断,这个年轻人,可塑性太强了,未来定然会成为一个多面手,了不起的政治家。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帕尔手里有一些里拉,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支付克莱的开销。 同时他还建议克莱购买一些贵重物品,比如手表和黄金首饰之类的,以便在现金不够用的时候,可以救急。 总之帕尔就像一个老父亲,在不断嘱咐要出远门的“儿子”。 克莱没有感觉烦躁,正相反,他感觉很温暖,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能够这样和自己“唠叨”的,只有帕尔一人。 从巴伐利亚到达意大利,路途并不算太遥远,距离下周还有些日子,他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而另一边,多纳托回到意大利后,简单整理了一份资料,便匆匆赶往皇宫。 此时的意大利社会动荡不安,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正在和共产主义者交战,受到他们的牵连,社会治安事件频发,警察不得不大量上街,以威慑那些趁机作乱的宵小。 不过多纳托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他的汽车挂着皇家牌照,前后都有警车护卫,这是国王顾问的特权。 看着街道两旁的萧条,多纳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想起克莱,想起了工农联合党。 “如果每个政党,都像工农联合党那样,就好了。”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他倒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毕竟埃马努埃莱三世,并不是一位好斥候的“主子”,他必须养精蓄锐,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才能在那位国王面前扮演好“顾问”的角色。 大聪明埃马努埃莱三世 多纳托行走在皇宫里,这座萨伏依王朝辉煌的宫殿,承载着数位伟大君主的丰功伟绩。 萨伏依王朝对于亚平宁来说,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他们结束了半岛数百年的分裂,重新凝聚成一个统一的国家——意大利。 这对于亚平宁半岛上生活着的人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他们不再为城邦割据而烦恼,更是成为欧罗巴列强之一,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中。 作为欧洲新兴强国,意大利因为城邦割据,错过了大航海的黄金时代,也因为城邦割据,让他们诞生的许多科学发现,最后成了其他列强突飞猛进的动力。 他们受够了,他们明明是文艺复兴的发起者,明明是现代欧洲各强国政体的奠基人。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强力的君主来统一分裂的国家,于是萨伏依王朝诞生了,意大利也重新走向辉煌。 与德意志帝国不同,意大利拥有更为辉煌的历史,这块土地上曾诞生过欧罗巴最强大的帝国,横扫欧亚,战无不胜。 古罗马无疑是辉煌和璀璨的,那个帝国虽然早在历史中烟消云散,但是它留下来的东西,却依旧影响着每一个地中海国家。 所以意大利人是骄傲的,他们需要迎回自己失去上千年的“尊重”,这成了压在萨伏依王朝肩膀上的重担,因为他们无法让意大利恢复古罗马时代的荣光。 这里面有历史原因,意大利重新统一的时间太过短暂,他们错过了太多东西,已经无法和英法这样的老牌列强抗衡。 除此之外,意大利人懒散的个性也是个制约因素。 看看德意志人吧,同样是新兴强国,但他们勤劳,他们勇敢,他们愿意为了国家而牺牲。 再瞧瞧意大利人,当德国的工人们挥汗如雨时,他们则在悠闲的晒太阳,这个国家从来没诞生过闻名世界的资本家,因为就连意大利的资本家,也在一起晒太阳…… 所以意大利人总是被英国人和法国人瞧不起,他们的国力增长缓慢,更是在埃塞俄比亚战争后,成了整个欧洲的笑柄。 “意大利人已经不会打仗了。” “敌人进攻的车轮,永远追不上意大利人逃跑的脚步。” “他们就是欧罗巴之耻。” …… 没人愿意被人嘲讽,哪怕是意大利人也不行,所以现在的意大利民族主义盛行,人们要求政府更加强硬一些,给那些法国佬和英国佬一点儿颜色看看,。 但是政府又能怎么样,人们天天嚷嚷要求政府强硬,可以政府让你们加个班都不行…… 对于这种状态,多纳托也感到无语,他是国王的顾问,但是哪怕有千般妙计,在意大利人这里,那也是不管用的。 他们根本不搭理你,该晒太阳就去晒太阳,嘴上喊着“意大利必须崛起”,但身体却很诚实。 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去做,除非你能提供美味的食物,窈窕的女郎还有甘醇的葡萄酒。 来到国王的书房前,侍从推开了房门,只见一个干瘦的男人正在把玩一件工艺品,显得很是投入。 这就是意大利的现任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一个见风使舵的高手,政坛常青树。 “你来了,亲爱的多纳托教授。 正好帮我看看,这件水晶船,该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埃马努埃莱三世将工艺品放下,抬起眼看向多纳托,嘴角带着笑意。 “我觉得,它放在您的书桌上最为合适,可以彰显您的气质和高贵。” 多纳托奉承地说着,埃马努埃莱三世听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随后便将那艘水晶船,放在桌角。 “巴伐利亚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德意志现在面临全国性的饥荒,或许我们能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些好处。” 埃马努埃莱三世并非无道的昏君,他知道在兴趣和国事之间,该作何选择。 他是意大利君主,但是并非说一不二,他的权利已经比前任国王们少太多了,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 现在意大利的麻烦很多,经济正在崩溃中,人们把怒气发泄到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国王身上,对于这一点,他感到很委屈。 所以他要做出一些行动,来挽回自己不断下跌的形象,比如增加国际贸易,缓解国内经济压力。 派往德意志的使团,是他的第一步,他需要了解德意志的现状,拿到第一手情报,以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多纳托是经济学教授,他的报告书自然非常详尽。 通过巴伐利亚当局,他拿到一些数据,这会给埃马努埃莱三世的决策,提供必要的支撑。 “巴伐利亚的情况看来并不太好,他们的生产力比战前下降了许多。 不过依然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毕竟他们有很多人口,而且那个地方工农业都很齐备,又是南德意志的核心。” 足足看了半个钟头,埃马努埃莱三世将报告书放下,他揉了揉眉心,似乎已经在考虑,该选择何种方式合作了。 “陛下,我在巴伐利亚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多纳托见时机成熟,便把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的事情,告知了这位国王。 “是个很有趣的政党,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样下去,结局并不会有多好。” 听完多纳托的介绍,埃马努埃莱三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站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覆盖自己的身体,看向庭院里的棕榈树,微微感叹。 “一个政党,他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政治上。 如何引导民众,如何获得权利,如何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那些人太天真了,即便他们的经济规模再扩大十倍又如何。 他们没有权利,甚至没有在州议会某得席位,巴伐利亚当局只是看在他们能够稳定社会的份上,才加以扶持。 但是当经济恢复,社会稳定,这样的政党会发展成一个地方垄断经济体,这是任何当局都不会容忍的。 他们必将会被肢解和消灭,这一点毋庸置疑。” 埃马努埃莱三世,并没有给予工农联合党太高评价,在他看来,这样一个以经济利益捆绑的政党并不牢固,甚至还会成为当局的打击对象。 “可是陛下,我听说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也开始兼并土地,并且确立自己的地盘。 这样下去,恐怕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多纳托见情况不妙,立刻转移话题,提到了最近风头正劲的法西斯党。 “墨索里尼?法西斯党?” 埃马努埃莱三世转过身,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他们只是工具罢了,那些共产主义者在搞事情,他们要建立公有制,甚至割据地盘对抗政府。 我们无法以官方的名义去镇压,但是法西斯党可以。 等他们把共产主义者都消灭完,我们会出手对付他的,区区一个暴民组织,根本不足为惧。” 在埃马努埃莱三世的眼里,法西斯党虽然声势浩大,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威胁到自己,更不可能威胁到萨伏依王朝的统治。 议会分走了他这个国王太多权利,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搅局者,从议会手里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法西斯党就很合适,他们崇尚暴力,沉迷于暴力,就好像他们经常示人的形象,举着大棒,砸碎敌人的脑袋。 收回权利的唯一方法,就是再度制造混乱,埃马努埃莱三世就等着法西斯党作乱,他们进入议会,然后搞得天怒人怨,最后自己出面,拨乱反正。 这样一来,收回议会的权利就顺理成章。 埃马努埃莱三世,恨不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他期待纳粹党和共产主义者两败俱伤,然后他们进入议会,和其他党派大吵一架。 接着形成社会动荡,让埃马努埃莱三世有机会抽调军队,进行武装镇压。 最后,自己将会是胜利者,议会元气大伤,公信力不再,自己则摘下所有胜利果实。 这个国王已经陶醉在自己的“雄才伟略”里了,但是多纳托却是满心苦涩。 埃马努埃莱三世太过刚愎自用,之前的大战里,英法就给他上了一课,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而相比起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埃马努埃莱三世手里的牌,并不算多。 他只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虽然还有一些权利,但是已经逐渐被议会节制。 而法西斯党则不同,多纳托记得克莱的提醒,那个暴力组织,正在疯狂扩张。 作为一个社会经济学教授,他懂得只有安定的社会环境,经济才能发展。 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而法西斯党再这么闹下去,恐怕还没把共产主义者消灭,意大利的经济就先要崩溃了。 到时候愤怒的人们会指责谁?会是墨索里尼那个家伙么? 不,肯定不会,他们会把矛头指向议会,指向政府,指向萨伏依王朝。 看了看沉醉自己世界中的国王,多纳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努努嘴,放弃了。 他只是国王的顾问,甚至算不上一个近臣,他没必要去惊扰这个国王的美梦,而给自己造成麻烦。 毕竟国王顾问不仅是个头衔,也有钱可以拿,埃马努埃莱三世虽然有些弱势,但是作为一个君主,该有的脾气还是有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钱包受损,多纳托理智的选择了闭嘴,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样,就是“国王接见”这件事肯定泡汤了,等他回到罗马,该怎么与克莱交代。 于是乎,书房里的两个人,一个满心陶醉,一个愁眉苦脸,全都想着各自的事情。 西西里岛的美丽姑娘 打了一个饱嗝,克莱几乎平躺在椅子上,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副满足的模样。 转过头,发现身旁的辛迪也是一模一样,同样在摸肚子,同样的满足和幸福。 他们来意大利已经一周时间了,这段日子几乎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游荡在罗马街头,体验这座古城的繁华。 多纳托已经与两人取得联系,经济讨论会因为一些意外而不得不取消。 最近法西斯党和共产主义者打得厉害,罗马火车站的工会举行了大罢工,以支持他们的同伴,各地的铁路工人也纷纷罢工以示支持,于是整个意大利的交通基本瘫痪了。 这让许多参加讨论会的学者无法赶来罗马,克莱很幸运,他在大罢工的前一天,走出了车站。 “走吧,别让我们的教授等太久。” 克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感觉自己变胖了,肚子已经出现赘肉,行动都感觉到不便。 相比于德意志,意大利的食物要美味得多,难怪多纳托对他们生产的饼干会那样嫌弃,毕竟在每天品尝如此美味的食物中成长,任谁的味蕾都会变得挑剔。 “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辛迪伸出手,用眼神表示求助,克莱摇头迈了一步过去,结果拉了一下,竟然没有拉起来。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他们这一个星期都在大吃特吃,体重迅速飙升,感觉裤子都有点儿不合身了,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会沉沦在舌头里。 “这样下去不行。” 克莱在心中警惕的说道,这不仅仅是体重问题,更是意志的问题。 一个人的沉沦会有很多标志,体重就是其中之一,这说明自我调节已经失效,自控能力在下降。 叹了一口气,克莱把辛迪拉起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准备节食了。 这次罗马之行,克莱的随行人员只有辛迪。 本来这个跟着他的人,应该是安西,毕竟那个壮汉可以承担保镖的角色。 但是辛迪死活不肯,她用堵门的方式,争取到了这个名额。 女人是敏感的,辛迪也不例外。当她走下火车,就感觉到这里的“危险”,到处都是身材婀娜的“小妖精”,她的战斗神经始终处于高度戒备。 然而很快,她就被意大利的美食俘虏了,“小妖精”的事情只能暂时缓缓。 两个人租下一辆马车,他们要赶往罗马大学,多纳托已经等在那里。 穿越十几条街,他们到了地方,只见一位年轻人看到两人,便立刻迎上来,热情地为他们引路。 这是多纳托的助手,一位罗马大学的经济学研究生,据说家里很有钱,之所以能成为助手,还是托的关系。 别以为一个大学教授没什么了不起,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这样的学者,都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多纳托是罗马大学最好的经济学教授,否则也不会成为埃马努埃莱三世的私人顾问。 能够成为他的助手,是许多学生的梦想,他们以能在多纳托手下做事为荣,这不仅是学习的机会,更是镀金的机会。 所以克莱是多纳托的贵客,这些助手们自然要对其尊敬有加,所以每一句话助手都说得很小心,这让克莱感到有些无趣。 毕竟他对意大利这个国家,还是很感兴趣的。 原本的历史线暂且不提,这个国家本身就充满了魅力,虽然社会动荡,经济萎靡,但是意大利人天性乐观。 从一些数据上看,意大利目前的状况并不比德意志要好,但是人们的戾气并不算多,相比起那些不开心,阳光,沙滩,海风,吉他,美女,葡萄酒…… 他们的快乐还有许多,小年轻会跟在姑娘身后吹口哨,而姑娘们则会用媚眼来回应他们。 调情已经成为少男少女们互相打招呼的方式,很难想象这个国家正在遭遇经济萧条。 “葡萄酒太便宜了,便宜得简直难以想象。” 克莱这一周对意大利的印象,除了美食外,葡萄酒很快成为他关注的重点。 意大利盛产葡萄,而这些葡萄大部分都用来酿酒,这让意大利每年的葡萄酒产量惊人,即便是遭遇经济萧条,这种东西的销售依然没有受到影响。 原因很简单,低端葡萄酒的价格太便宜了,便宜得超乎想象。 这是一桩很好的生意,意大利的葡萄酒很有口碑,毕竟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葡萄酒产地之一,美名享誉世界,如果加上便宜的话…… 面见国王的事情,多纳托表达得很委婉,这事儿基本泡汤了,克莱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无法达成。 所以剩下的,就是能否在贸易上取得进展,毕竟除了体重,他们如果在意大利毫无所获的话,回去实在不好交代。 因此这次见面,克莱准备和多纳托好好谈谈,能否由他引荐,接触一些实权派或富豪之类的。 步入多纳托的办公室,克莱立刻注意到一个中年人,他看上去很慈善,不过眼神却透着一丝危险,正在与多纳托热烈地聊着。 “您好,克莱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来自西西里岛的唐卡洛.维齐尼先生。” 多纳托见克莱走进门,便迅速介绍着,克莱走过去,与这个陌生人握了握手。 简单聊了几句,克莱就惊讶地发现,这位维齐尼先生,竟然是一位黑手党老大。 之所以惊讶,并非是因为黑手党的身份,而是维齐尼毫不掩饰这个身份。 提到黑手党,人们可能更多想到的是暗杀,是暴乱。 但是真实的黑手党并非那么残暴,他们不是一个政党,不是一个势力,甚至称不上一个组织。 仅仅是一个“称呼”。 黑手党更多是以家族性质存在,进而分成许多帮派。 他们平时温文尔雅,虽然会采取暴力手段,但并非蛮不讲理,也不会随便和人动手,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就好像维齐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黑手党大佬身份,这在意大利并不出奇,人们早就习以为常。 埃马努埃莱三世对黑手党很厌恶,曾经不止一次表示要铲除这些“毒瘤”,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这和他们的存在方式有关,黑手党的老巢在西西里岛,那里是一座身处地中海的岛屿,罗马对那里几乎没什么控制力。 于是黑手党成了那里真正的主宰者,而且他们善于经商,懂得合纵连横,朋友遍布天下。 最关键的,他们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生意,视法律为无物。 多纳托这次把维齐尼请来,就是商讨与工农联合党贸易的事情,毕竟国王不可能接见,政府间的贸易,进展也不确定。 与其这样,还不如和黑手党合作,他们才不管政府是否支持与德意志进行贸易,只要有钱赚,那就是“好买卖”。 “呵呵,克莱先生,我对你们的政党很感兴趣,老实说,我希望能够更多了解一些。 不过请您原谅,我无法抽身去慕尼黑,如果您愿意的话,可否与我同行去巴勒莫,那里的葡萄酒才是最棒的。” 维齐尼发出了邀请,克莱则略有犹豫。 他不是担心安全,毕竟黑手党不是刽子手,他们只是“求财”,就是名声和手段差了点儿。 他犹豫的是,如果是在西西里,那里好像并没有自己急需的。 作为一个政党,赚钱还是其次的事情,克莱真正关心的,是如何让德意志走出困境。 至少让把巴伐利亚民众,过得好一点儿。 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巴伐利亚需要粮食,许多许多的粮食,而这一点,西西里岛恐怕不具备。 那里根本不是产粮区。 但是黑手党并非只能在西西里岛做生意,他们有许多门路,恐怕这次邀请,更像一个试探。 “我已经认可你了,现在轮到你,是否认可我了。” 听多纳托的介绍,维齐尼是个成功的商人,他的生意不仅仅在西西里岛,甚至不仅在意大利,他在法国也有一些买卖和土地。 除了黑手党的身份,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合作对象,这让克莱犹豫再三后,还是点点头,表示愿意随行。 克莱的回答,并不出乎意料,多纳托知道克莱想要什么,而维齐尼也知道这一点。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克莱不惧维齐尼黑手党的身份,这让维齐尼很高兴,于是答应,迅速安排前往西西里的行程。 因为火车站的铁路工人罢工,维齐尼租用了一架飞机,并且派车前往旅馆,接克莱和辛迪两人直达机场。 克莱没什么反应,但是辛迪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觉得这种东西飞在天上,很不安全。 但是在克莱的安抚下,辛迪很快平静下来,随着飞机升空,她的情绪迅速从紧张,变成了兴奋。 这让克莱有些无语,不得不尽可能让辛迪安静下来,毕竟飞机上并非只有他们两个,还有维齐尼这个黑手党大佬在呢。 维齐尼并不介意,反而称赞辛迪“很开爱”,虽然有点儿奉承的味道,但这个夸奖,还是让辛迪很高兴。 就在辛迪看着窗外好奇时,维齐尼与克莱热情的聊着。 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都在用半生不熟的法语交流,反而显得相得益彰。 这样一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当他们飞越蔚蓝的大海,遥望远处的地平线时,他们知道,西西里岛,到了。 作为意大利最着名的岛屿之一,西西里岛被誉为地中海的珍珠。 这里风景秀美,有许多着名的沙滩。 同时盛产水果和海产,美食在意大利也是独树一帜。 不过最迷人的,却是这里的女人,风情万种,热情奔放。 当飞机停下,克莱和辛迪走下后,全都傻眼了。 只见十几位高挑的西西里女郎站在跑道旁迎接,维齐尼热情的与她们拥抱,亲吻,显得很是熟练。 很快,当维齐尼与每个女郎都亲完了,便转头看向发呆的克莱与辛迪,当即对着女郎们轻语几句。 于是乎,女郎们微笑着向着两人走来,张开双臂,准备展现一下西西里人的热情好客。 “这里有危险,我掩护你,快走。” 辛迪反应过来,立刻站在克莱身前,张开双臂,龇牙咧嘴的盯着那些女郎,就像一头母狼,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让女郎们惊呆了,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维齐尼。 “回来吧,毕竟人家有女眷在旁。” 维齐尼说完话便摆摆手,当即女郎们只能失望的离开,毕竟那个德意志小子,长得还蛮帅的。 危险解除,辛迪略微安静了一些,但是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从上车开始,她几乎寸步不离克莱,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被“小妖精”们叼走。 不过她似乎多虑了,直到吃完晚饭,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也没有哪个“小妖精”出现。 在辛迪进行一番“安全检查”后,克莱终于能够躺下休息了。 他关上灯,思索着接下来该采取何种方式合作,怎么才能搞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代价又要付出几何。 如果帕尔在这里,恐怕这些问题不会成为问题,但是克莱知道,不能凡事都依赖那个犹太富豪,他现在是党首,必须自己做出决断。 就在克莱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本能地想要站起身,却被一双软绵绵的手臂搂住脖子,随后一股香甜的味道传入口鼻,软软的唇贴了上来。 西西里岛的美丽姑娘,此刻正在自己的身边,展现她们的热情和奔放。 克莱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停机了。 国际贸易的说道 一位少年弹着吉他,面朝大海,深情款款地演唱着西西里民歌。 在婉转的歌声中,克莱眼神有些躲闪的看着对面,那里坐着一位女士。 一位漂亮的西西里姑娘。 索菲亚,被誉为“西西里女王”的一位传奇。 作为西西里的本地人士,索菲亚的经历与众不同。 她出生在西西里的一座普通村庄,父亲是位渔民,母亲则是一位手工艺者。 一次海难,让她永远地失去了父亲,仅靠母亲一人,几乎无法维持生活。 于是她带着年幼的索菲亚离开了西西里,前往法国追寻新生活,也就是在那里,索菲亚展现出自己的商业天赋。 虽然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女子高中,但是索菲亚却顺利进入了巴黎的银行业,并以极短的时间崭露头角。 她在贸易方面有很高的天赋,促成过不少大生意,这引起一位银行家的注意。 于是改变索菲亚一生的时刻到来了,那位银行家派出自己的儿子与索菲亚接触,想要将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孩挖来自家银行,却不想促成了一桩姻缘。 这位银行家的儿子在见到索菲亚后,便被这位热情而又美丽的西西里女郎所吸引,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向索菲亚求婚。 事情的发展让那位银行家措手不及,虽然对索菲亚的出身不满,但看在她的能力上,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就这样,索菲亚嫁入了豪门,更是进入法国金融的核心圈。 凭借在贸易方面的天赋,索菲亚迅速在金融圈出了名,而且她的意大利人身份,也让她获得了许多意大利客户的青睐。 然而此时,法国激进派横行,当局正在积极准备与德国的战争,而意大利是德国的盟友,于是索菲亚又因为出身,又迅速遭到金融圈的排斥。 这是她的人生低谷,正是她需要家庭温暖的时候。 但是她的丈夫似乎并不准备和她共渡难关,反而花天酒地,到处留情,流连于巴黎的灯红酒绿中。 索菲亚知道,她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丈夫不可能再是自己的依靠,婚姻成为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她炸的粉身碎骨。 于是她暗中雇佣私家侦探,收集丈夫的证据,并散播一些风流传言,最后以一位可怜的家庭主妇身份,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这场官司打了很久,直到世界大战开始前才宣判,索菲亚如愿获得了大量资产,而且以现金资产居多。 战争让人疯狂,特别对于商人而言,索菲亚在战争开启后,便回到西西里岛,通过现金收购资产,并靠贩卖战争物资发了一笔财。 之后意大利转换了阵营,和法国成了盟友。这让索菲亚的商业版图迎来高峰,她利用自己的人脉,促成了不少大单,甚至在黑手党的帮助下,还做起了军火买卖。 等到战争结束,索菲亚已经成为西西里最富有的女人,甚至可以把“女人”去掉,那些黑手党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 她是“西西里女王”,地位无可撼动。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女王”,昨天晚上竟然躺在克莱的床上,老实说,克莱有些介意,毕竟昨天自己稀里糊涂的,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才发现,自己有了“床伴”。 这让克莱有些尴尬,毕竟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但是索菲亚看上去并不介意,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婀娜身姿,一览无遗。 对她来说,或许这个德国帅哥,只是她新增加的一件“收藏品”。 激情属于夜晚,而现在是白天,应该是谈正事的时候。 “维齐尼有家族的事情要忙,今天恐怕不能来看你们了。 不过即便他来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接下来的生意,还是要我出面和你们做。” 索菲亚笑了起来,眼神在克莱和辛迪两人之间游走,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猎物一样。 危险的警报再度响起,辛迪摆出戒备的架势。 别看这个女人比她大了十几岁,但是正值风韵犹存的年纪,前凸后翘不说,还拥有西西里姑娘独特的嗓音和精致面容,老实说,任何男人都难以抵御这种性感美女的冲击,以至于一向对容貌和身段颇有自信的辛迪,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呵呵,索菲亚女士,很高兴认识您。 自我介绍应该就不必做了,我想我们的资料,您早已拿到。 现在就说正事吧,我们需要知道,您能否提供给我们需要的东西,也就是……粮食。” 克莱尽可能地掩饰尴尬,昨天自己被索菲亚夜袭,稀里糊涂不说,直到第二天清晨,这个女人离开后,一位维齐尼派来保护自己的“小弟”才告诉他,这个和自己滚了一夜床单的美丽女人,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激情归激情,生意归生意,克莱和索菲亚都知道,滚床单和生意无关,他们都是成年人,分得很清楚。 “在西西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拿不到的,只要付出合适的价钱。” 索菲亚淡淡说着,随后拿起酒杯,淡淡饮了一口。 “你想要什么?” 克莱知道这个女人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太多周旋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被动,所以直截了当才是最好的策略。 “那要问,你们能提供些什么了。” 放下酒杯,索菲亚淡淡说着,她在等待,等待克莱说出他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这是一场博弈,真正的商场博弈,克莱处于弱势的一方,但是他别无选择。 巴伐利亚的情况很糟糕,那里每天都有人倒毙街头,饥饿已经不是小范围存在,而是成为每一个巴伐利亚人的心头梦魇。 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克莱报出了他能提供的东西,几乎除了急需的粮食,其他所有东西都能拿出来交易。 “老实说,从价格方面考虑,我不认为意大利的粮食能够拯救德意志,甚至都无法满足巴伐利亚的需求。” 克莱显得有些焦躁,索菲亚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热爱他的祖国,所以放弃了“戏谑”的念头,严肃的说道。 “那能提供什么?” 克莱心中一沉,他不知道这位西西里岛的女王,到底怎么想的。 “葡萄酒,海产品或者水果。 你要知道,意大利虽然种植业很发达,但是目前也面临饥饿问题。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意大利经济在崩溃,并不比德意志的情况要好。 农民是损失最惨重的,他们的收入锐减,自然不会尽心尽力去种地。 何况和种植粮食相比,意大利的农民更喜欢种植经济作物,比如葡萄之类的。 所以葡萄酒,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粮食却不多。 最关键的,是成本。 要知道意大利的粮食价格也在猛涨,然后从意大利运粮食到德意志,再到巴伐利亚,成本会非常高昂,至少要一倍以上,这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叹了一口气,索菲亚给克莱说着,她是贸易界的现象级人物,知道一场双赢的生意,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是出于“同床之谊”,她讲得很耐心。而克莱,也是如同醍醐灌顶,终于知道,一场国际间的贸易,并非易事。 国际贸易与国内贸易不同,如果爆发饥荒的只是巴伐利亚,克莱可以通过在其他州购买粮食即可。 付钱,装车,交货。 流程非常简单。 但是国际贸易不同,首先结算方式就有很多讲究。 马克在疯狂贬值,意大利人不可能接受,所以只能采取以物易物的交换方式。 但这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如何保证货物的品质,及时性等等要素。 换言之,国际贸易需要一个担保,确保一方在违约后,能够对另一方进行补偿或赔付。 没人愿意跨国打官司,所以国际贸易一般都是通过一个平台,或者中间人。 信誉良好的那种。 克莱对此一窍不通,但是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善于学习。 他认真听着索菲亚的每一句话,如果有不懂的,会立刻出声询问。 整整讲了两个钟头,索菲亚才算让克莱“入门”,也让他知道,跨国贸易,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我们换个思路,能否采取三方交易的方式。 德意志需要粮食,而我们能够付出的东西,就是工业品或工业半成品。 如果我们双方都没有对方需要的,可否找第三方,进行交易。” 克莱的话说起来有些天真,毕竟双方交易已经这么困难了,三方交易的操作难度,可想而知。 “也不是不行,目前我觉得大西洋对岸,有满足你们需要的东西,那些美国和加拿大商人与我有一些合作,主要是这个。” 索菲亚举起手里的酒杯,克莱立刻明白。 酒水贸易,索菲亚以西西里和意大利的葡萄酒作为商品,正在与美洲大陆的商人做生意。 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可以帮克莱一把。 “那么这个生意,怎么做?” 克莱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个女人既然提出来,就一定有想法了,只是不知道,自己会付出的代价几何。 “很简单,德意志的工业品,在意大利也有一定的市场,这方面我们可以负责消化。 同时我们也会提供葡萄酒给美国人和加拿大人,然后从他们那里换取粮食,送到德意志。 你知道的,海运成本要低很多,从大西洋另一边运过来,并不比从意大利运过去,贵多少。 运费上的差额,完全可以从售价里找回来,毕竟那边的粮食,要比意大利便宜很多。” 索菲亚慢慢说着,讲的很轻松,似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这种国际间的三方贸易,操作难度是非常高的,也就索菲亚这样的“贸易达人”,才能如此轻松的应对。 “不能是原材料,必须是加工品,比如小麦粉之类的。” 克莱知道,这样的贸易路途遥远,运输成本高昂,虽然进货价便宜,但把运费折算下来,成本依旧不容小觑。 因此商品的价值,至关重要。 “这个没问题,主要看你的购买力了,越多,就越便宜。” 索菲亚对克莱很满意,毕竟他能立刻认识到这个问题,说明他在贸易方面,还是有天赋的。 “对我们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克莱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有些事情,他无法自己做主,工农联合党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必须通过党内研讨,集体做出决定。 “呵呵,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底气了吧。 没关系,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我希望能够建立一个长期的贸易联系。 不过你知道的,对德意志,美国方面的态度有些含糊不清,在出口上,限制有点儿多。” 索菲亚笑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辛迪,只见这个妹子早就睡着了。 一来,她喝了不少葡萄酒。毕竟索菲亚带来了上等的气泡酒,味道对于辛迪来说,那是很美味的,所以多贪了几杯。 二来,索菲亚和克莱都在讲生意上的事情。对于辛迪来说,犹如天书一般,根本听不明白,宛如回到课堂,老师在黑板上讲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两者相加,她不睡觉,那才出了奇。 “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起提出来。” 索菲亚愿意如此折腾,肯定图谋不小,但是克莱听不出她能从这里面大赚特赚的东西,所以觉得,这个女人,肯定另有所图。 听了克莱的话,索菲亚轻笑着,举起三根手指。 “第一,我需要建立一个联系,或者说建立一个新的市场,德意志是空白的,我对这个潜在市场很感兴趣。 第二,我可以通过这笔贸易,赚取外汇差价,毕竟我是主导者,交易的流水,必须通过我的渠道才能进行。 第三,我对你和你的政党很感兴趣,我有预感,某一天,你和你的政党,会帮我一个大忙。” 索菲亚说完最后一句话,突然伸出手,扣住克莱的手背,眼睛眨了眨,尽显西西里女郎的风情。 克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收回手臂,但是索菲亚却轻轻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抚摸着,同时开口道: “老实说,我对你很满意。 年轻,有活力,有拼劲,而且懂得牺牲和忍让,有自己坚定的理想和信仰。 知道么,这是意大利男人所欠缺的,他们的确会哄女孩子开心,但是除此以外,他们就什么都不会了。 我见过很多国家的男人,英国的,法国的,俄国的,美国的甚至埃塞俄比亚的。 但是德意志男人给我的感觉最好,特别是你,让我找到了少女时代的感觉。” 索菲亚盯着克莱的眼睛,似乎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他的内心。 “很抱歉,美丽的索菲亚女士,我不是一个……呃……猎物。” 克莱知道,索菲亚这种女人,是不可能有“真爱”的。 她经历过太多,而且位高权重,据说西西里岛的所有黑手党家族,都和她有生意上的来往。 这种女人会有“恋爱脑”?开什么玩笑。 “不要那么快拒绝我,而且你并非是我的猎物,对我而言,你更像一座宝藏,需要慢慢挖掘。 来吧,去你的房间,我可以教会你很多经商方面的知识,如果你想进入这个行业,就必须了解和掌握它的规则。” 索菲亚站起身,拉起克莱就往里面走,而克莱,没有拒绝。 他们的确会研究生意上的事儿,但是在研究之后会做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呵呵,这个真好吃……” 桌子上只剩下辛迪笑呵呵的说着梦话,好像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一副幸福的样子。 负责守卫的保镖,看着克莱与索菲亚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脸幸福的辛迪,纷纷摇头叹气。 但是他们不会多一句嘴,毕竟在西西里,有些人的事情,是不能嚼舌根的,那会丢了小命。 慕尼黑午后 国际间的三方贸易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仅克莱需要回去与帕尔等人商议,同时索菲亚也要和那些美国人去研究。 故而当克莱离开西西里岛的时候,索菲亚表示将会在一个月后动身前往慕尼黑,与工农联合党举行正式的商议,确定贸易的具体细节。 这边克莱结束了意大利之行,准备回到慕尼黑。而此时的希特勒,却离开了巴伐利亚,坐上火车前往德国北部。 他要去与那里的民族社会主义者接触,以扩大纳粹党的影响力。 火车的速度并不快,据说是因为严重超载,德意志已经变得虚弱和贫瘠,看看车厢里那些瘦弱和疲惫的人们吧,他们就是证明。 收回注视窗外的视线,希特勒发现对面的小姑娘一直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很是好奇。 那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儿,大概只有三岁,金色的秀发梳理得十分整齐,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略有苍白,但是也拥有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特点,那就是婴儿肥。 如此可爱的小姑娘,就这样用蓝色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非常乖巧的坐在母亲怀里,手里拿着布娃娃,一副天真模样。 女孩的母亲此时已经睡着,她的穿着很朴素,似乎因为过度劳累和睡眠不足,脸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睡得很沉,很死。 希特勒注意到她手上的茧子,这说明她是一位勤劳的母亲,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干许多活儿,来填补家用。 由此看出,女孩的家庭并不富裕,是德国贫苦阶层的一员。 对着小女孩露出微笑,希特勒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撕下一张纸后,开始折叠起来。 女孩对希特勒熟练的手法所吸引,没多久,她就收到一个礼物,纸叠的小船。 “喜欢么?” 希特勒温柔的说道,女孩儿点点头,用笑容回应。 轻轻抚摸女孩的头,希特勒便又拿出本子,迅速画了一张素描。 这是一张人物画,主角就是小女孩,只不过她不再身穿破烂的衣衫,而是华丽的哥特式连衣裙,笑的很灿烂,也非常可爱。 希特勒将这张素描画送给了小女孩,这让小女孩十分高兴,她礼貌的对希特勒行礼,并且演唱了一首德意志传统儿歌,作为回礼。 与小女孩的互动,让希特勒的行程不再无聊,可惜,他们的终点站,并不相同。 当火车抵达莱比锡的时候,这对母女下车了。 母亲拎着两个大箱子,十分笨重的那种。 对于一位女人来说,这个负担有点儿太重了一些,加上长期的操劳和营养不良,让她看上去摇摇欲坠。 当她走下站台的时候,脚步显得十分虚弱,甚至有点儿打晃,感觉随时可能跌倒。 这导致她无法拿稳箱子,于是不小心,沉重的箱角撞到一位男士的腿。 男人感到疼痛,吃牙咧嘴的转头看向女人,露出愤怒的表情。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女人赶忙道歉,但是男人却并没有回应,他呵斥着女人,咆哮让许多人纷纷驻足。 相比起女人穿着的寒酸,男人的打扮要体面许多,很明显,这不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语言暴力,更是富人阶层,对贫苦阶层的鄙夷和蔑视。 你这个穷鬼,竟然敢撞我? 女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只能低下头,任由男人的喝骂,这时候,她的女儿走了上来,举起一艘纸折的小船,似是想要作为赔礼。 “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男人一手将小船打翻,顺便将女孩推倒在地,女人赶忙扑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生怕她再受到伤害。 “够了,快点儿住手。” “停下,你这个浑蛋,想要打架么,来啊。” …… 围观的人群爆发了,只见几个壮汉走了过来,他们呵斥着男人,将这对母女护在身后。 车窗前的希特勒,目睹了一切,但是和人们的愤怒不同,他显得很平静。 而当看到有人保护母女后,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了,这个民族并没有死去,而且贫苦阶层,正在团结起来。 德意志的贫困让底层阶级的规模在不断扩大,全国近半的人口,挣扎在温饱线上,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贫苦的人们,需要一个领导者。 而这正是希特勒需要的,他要带领贫苦的人们推翻魏玛政府的统治,让人民不再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要让孩子有安全感,要让母亲不再那么辛苦,要让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要让这个国家,重新强盛起来。 带着这样的心情,希特勒踌躇满志,随着火车缓缓启动,他踏上了征程。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需要北方的同伴给予支持。 就在希特勒前往北方的时候,他的“大本营”,正在发生重大的变化。 德莱克斯勒坐在家里的窗前,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他已经这样发呆半个小时了,手里握着一封信,脸色凝重。 这是党内元老们给他邮寄的一封信,内容很简单,要求他驱逐希特勒。 至少也要将希特勒的权利,削减大半。 这让德莱克斯勒很挠头,这称不上是一封信,更像是最后通牒。 随着皇冠马戏院的演讲掀起浪潮,希特勒已经成为巴伐利亚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这让纳粹党的元老们感觉到了威胁和不安,他们开始谋划针对希特勒的行动。 “驱逐希特勒显然不可能,这样会导致纳粹党的分裂。” 德莱克斯勒在第一时间就否决了驱逐希特勒的想法,现在的纳粹党离不开他,不然将会分崩离析,失去超过一半的党员。 所以惟一的方法,就是削弱希特勒的权利,平衡他和元老们之间的力量。 任何一个政党出现内部权利争执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平衡。 希特勒代表着激进派,而元老们更加温和。 作为党首,德莱克斯勒需要让两者间保持平衡,避免向着一个极端倾斜。 目前来说,明显希特勒的激进派实力要更加强大,皇冠马戏院的集会就是证明,他们已经不再接受政党的束缚,具备独立组织和完成大型集会的能力。 所以元老们认为希特勒失控了,于是要求德莱克斯勒采取措施。 然而德莱克斯勒又能怎么样? 老实说,作为邀请希特勒入党的引荐人,德莱克斯勒觉得希特勒没什么不好,至少工作完成得超乎想象。 想想以前的工人党是什么样子的,再看看现在。 不过元老们的要求,德莱克斯勒也不能不重视,同时他自己,也感觉到来自希特勒的威胁。 希特勒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的激进和煽动性是把双刃剑,即能帮助纳粹党脱颖而出,也造成希特勒本人对权利的无限渴望。 是的,就是对权利的渴望,德莱克斯勒能够清楚感觉到这一点,看看围绕在希特勒身边的人,那已经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自己的党首位置,正在面临希特勒的窥视和挑战。 “也许,应该找人聊一聊了。” 德莱克斯勒终于站起身,他看向窗外柔和的阳光,准备做下一个决定。 他想起之前德国社会党的一个提议,两个政党可以合并,以增强实力和影响力。 德莱克斯勒之前把这个提议否决了,除了不想受人掣肘之外,他也不希望惹怒希特勒。 毕竟希特勒对德国社会党一向是厌恶的,有传言说他在加入工人党之前,曾经寻求加入社会党,但是被拒绝了。 这只是一个传闻,真实性不置可否,但是希特勒厌恶德国社会党是真的,他真的对那个政党嗤之以鼻,甚至公然嘲讽过。 如果纳粹党与德国社会党合并,那么希特勒的权利会自然而然的受到削弱,他的行动也会受到制约,这是党内元老们希望看到的。 现在希特勒和党内元老们,已经不是权利争夺或是利益争夺了,已经有点儿“意气之争”的味道了。 互相看不得对面好,根本合不到一起去。 德莱克斯勒在屋子里转着圈,他在设想各种结果,如果真的寻求与德国社会党合并,那么希特勒会采取什么行动? 他会甘于自己的权利被削弱么。 思索了好久,德莱克斯勒决定先进行一些试探,他准备先去找德国社会党谈一谈,看看他们的态度。 如果德国社会党依然想要合并,那么这件事就可以谈,毕竟这次合并是德国社会党主动提出来的,谈判对本方有利。 于是德莱克斯勒穿上外套,急匆匆地出门了,他要为纳粹党寻找一次突破的机会,至少元老们,对德国社会党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次制衡的机会,纳粹党目前已经过于激进了,元老派和激进派的矛盾难以调和,他作为党首,只能尽可能去制衡。 引入外力虽然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但是却行之有效,也是目前破局的关键。 以退为进 “您的演讲真的是太精彩了,老实说,我都要哭了。” 赫仑.贝希斯坦夫人非常激动,她拉着希特勒的手,眼神里满是崇拜。 贝希斯坦夫妇是希特勒的资助人,早在卡普暴动发生时,他们就在埃卡特的引荐下相识。 那个时候,贝希斯坦夫妇就被希特勒吸引,他们不仅慷慨解囊,介绍柏林的富豪和实权者,更是之后纳粹党的大资助人。 作为着名的钢琴制造商,贝希斯坦夫妇的财力雄厚,而且在上层的人脉非常广泛。 正是有了他们的帮助,希特勒才对德意志北部如此重视,认为这里将会是除了巴伐利亚外,自己的另一个“大本营”。 不过与丈夫相比,赫仑对希特勒的崇拜要更“纯粹”一点儿。 说来也是奇怪,希特勒的个人崇拜者中,女性的占比非常大,远高于其他政治人物。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就连希特勒本人也无法理解。 他虽然称颂女性,认为德意志女性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母亲,她们勤劳,勇敢,爱国且忠贞,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受欢迎。 虽然充满自信,但希特勒也知道自己的外形条件并不好,他身材不高,也并不英俊,按照德意志人的审美来说,自己只能算是形象中下的水平。 而女性天生对政治就是不热衷的,她们都很“肤浅”,只会追逐电影明星和帅气高大的歌剧演员,一个政治人物,老实说,不应该太受女性的“待见”。 但是希特勒女人缘就很好,他的女性崇拜者数量非常多,这一点从他带领纳粹党,走上街头时,那些女人送上的鲜花就可以证明。 为什么会这样?希特勒想不明白,总之,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 在贝希斯坦夫妇的帮助下,希特勒的这次北部之行非常顺利,他不仅又结识了许多有钱人,募得了大量现金资助,更是认识了一些狂热的民族主义者。 这些民族主义者愿意和希特勒合作,他们都觉得魏玛政府是软弱的,是欺骗民众的,他们都对《凡尔赛和约》不满,都反对犹太人,与希特勒的政见几乎保持一致。 这让希特勒满心欢喜,他已经准备“深耕”这片地区。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收到一封埃卡特寄来的信件。 “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趁着我离开慕尼黑,就在后面搞小动作,这是对党的背叛。” 信件的内容不长,只是告诉希特勒,德莱克斯勒在元老派的支持下,已经和德国社会党达成协议,两个党派即将合并。 毫无疑问,合并的目的就是针对他,要削减他的权利,在党内制衡他的发展。 希特勒怒不可遏,就在刚刚,他还为纳粹党搞到了一大笔捐款,他在尽心尽力地为了这个政党而努力,但是有人却在背后捅他刀子。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希特勒在思考应对的办法,最后他站住脚,看向窗外的月亮。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掀起一场革命,纳粹党的革命。” 希特勒狠狠砸了一下拳头,他感觉自己必须开始反击,而且要将那些人,一举击溃。 匆匆购买了火车票,希特勒秘密返回慕尼黑,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埃卡特,罗姆这样的亲信。 这是为了防止泄密,一旦那些元老派知道自己提前返回慕尼黑,可能会加快和德国社会党的合并进程。 毫无疑问,希特勒的反应非常迅速和及时,他在抓紧往回赶,而在慕尼黑的埃卡特和罗姆等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坚决反对合并,埃卡特亲自赶往德莱克斯勒的住所,表示这件事时机不成熟,如果仓促合并,会对纳粹党造成巨大打击。 因为希特勒不在,所以他的措辞并不强硬,甚至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他只是向德莱克斯勒陈述了目前的情况,纳粹党还在持续扩大中,正处于关键的上升期。 如果和德国社会党合并,将会阻碍纳粹党的上升势头,最关键的,德莱克斯勒将会彻底失去党的领导权。 现在德国社会党比纳粹党的规模要大,合并以后,德莱克斯勒无法成为新政党的党首,他会被边缘化,多年努力付诸东流,只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不得不说,埃卡特的劝说奏效了,德莱克斯勒放慢了行动的脚步,他也感到仓促合并,无论对纳粹党还是他本人,都不是一个好事儿。 而罗姆则在发动党内的军人,他们坚定地站在希特勒一边。 与埃卡特不同,罗姆的态度要强硬得多,他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如果德莱克斯勒和元老派一意孤行,他们就使用暴力,破坏两党合并。 当然,这是秘密的,他们的行动必须具备突然性。 好在希特勒回来了,他迅速找到埃卡特,罗姆和罗森堡,商量对策。 “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几个人刚碰面,罗森堡就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册子,没有署名,只在封面上印着《阿道夫.希特勒,叛徒?》。 打开之后,众人发现这是一份流传于纳粹党内部的东西,上面讲述着希特勒的“罪行”,语气显得很尖酸。 “天啊,说我花费大把的金钱在女人身上,还说我收了犹太人的钱……” 希特勒笑了,这本小册子的作者不详,但十有八九出自元老派之手,只不过抹黑的手法过于低级,以至于希特勒自己都感觉到可笑。 是的,他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 “这东西虽然不会造成损害,但是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纳粹党内不会有人相信,但却会成为攻击的口实。 一旦我们与德国社会党合并,那么这将会成为社会党人攻击你的武器,他们会说‘看那,这是从纳粹党里流传出来的’,那些人才不管真假。” 埃卡特慢慢说着,这时候众人都沉默了,的确是这样,这是一个攻击的口实,纳粹党内无人相信,但是党外,就不一定了。 “我们必须反击,这不是针对我个人,而是针对我们所有人。” 希特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元老派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一旦与德国社会党合并,那些人绝对会和“新朋友”联手,对以希特勒为首的激进派,进行打压。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双方使用的武器不是枪和炮,而是笔和嘴。 “不如我们也写一个小册子,进行还击?” 罗姆不善于动脑子,他觉得既然敌人采取这样的方式攻击我们,我们就用同样的方式回击过去。 “不,小册子对他们没用,反而还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埃卡特摇头否决了罗姆的提议,他沉思片刻,突然抬头看向希特勒。 “不如我们赌一把,以退为进如何。” 这句话让众人都呆住了,他们不明白,埃卡特要干什么。 “既然对方要削弱你的权利和影响力,那么干脆,我们就做到底。 你可以提出要求,威胁如果纳粹党不同意,就干脆退党。 我们会支持你,并且将这个消息告诉党内其他成员,相信支持你的人会很多。 这是一次冒险,但我认为,胜算很高,而且只要成功,我们可以一劳永逸,再不必为这些破事儿而发愁。” 埃卡特淡淡说着,几个人都是一惊,毕竟如果希特勒提出退党,那么纳粹党内,恐怕会顷刻间陷入混乱。 “好的,我会考虑的。” 希特勒点点头,纳粹党几乎是他的全部,如果让他离开,还不如将他杀死。 但是他相信埃卡特,这种“自杀”会迫使德莱克斯勒与元老派退让,虽然孤注一掷,对方若是不接招,自己将会万劫不复,然而就像埃卡特说的,他的“胜算”很大。 现在的纳粹党党员,大部分都是奔着自己来的,他们是先崇拜和信任希特勒,然后才加入的纳粹党。 所以希特勒嚷嚷退党,这些人就会乱了,他们会质问行动委员会,会质问德莱克斯勒,甚至很多人,会跟随希特勒退出。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行动细节,便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他们分头行动,准备进行反击。 没多久,一份《退党申请书》放在了德莱克斯勒面前,这让他感觉到错愕,甚至有一点儿惊慌。 但是他没有选择去联系希特勒,他感觉到,以希特勒的性格,和他对纳粹党的“感情”,这不过就是“孩子脾气”罢了。 然而三天后,一封公开信在纳粹党所有成员中流传,德莱克斯勒看到后,不禁感到愤怒。 这是一封最后通牒,希特勒要求取得纳粹党的领导权,绝对的领导权。 理由是他认为,纳粹党越来越松散和懈怠,如果这样下去,这个政党将会“死亡”。 只有铁一般的纪律和强有力的领导者才能让这个政党存在下去。 虽然没有指名说“强硬且唯一的领导者”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个政党再没有任何一个人适合了。 与此同时,那份抹黑希特勒的小册子也在党内大范围流传起来,罗姆和罗森堡是此事的推动者,他们借助这种明显“栽赃”的玩意,在为希特勒造势,并且营造起“悲情英雄”的形象。 最关键的,希特勒设定了截止时间,他要求行动委员会必须在18天内采取行动,这等于是逼着德莱克斯勒选边站, 是支持希特勒,还是支持元老派,德莱克斯勒的眼神,有些迷茫。 得偿所愿 希特勒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窗外,双眼无神。 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最后期限已经到了,但是德莱克斯勒和行动委员会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的豪赌,似乎失败了。 这是他不能承受的,他已经把纳粹党当成了自己的一切,在退伍以后,他将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其中,这是他的政党,他的事业,然而现在,似乎全部失去了。 “不,我不能退党,这不公平。” 希特勒虚弱地喃喃自语着,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要知道他曾在战场上遭遇毒气,双目险些失明,可现在,他感觉自己比那个时候还要痛苦和绝望。 因为这种绝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心理上的。 这就好比一个深渊,正在从他的内心向外扩散,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 只能看着那无边的黑暗,在向自己慢慢涌来,等待着被吞噬的那一刻。 希特勒感到身体在颤抖,他想拿起水杯,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握紧。 剧烈的抖动让他根本握不稳杯子,只能看着飞溅的清水将桌面浸湿。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希特勒立刻将自己颤抖的手放在腹部,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答应一句。 他必须维持自己的形象,绝对不能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埃卡特走了进来,和他一起的,还有罗姆。 “行动委员会表示,他们不会接受您的要求,我们做了努力,但是失败了。” 埃卡特坐下来,用平缓的语气说着,希特勒点点头,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最后期限到达时,希特勒没有收到回应,这说明纳粹党的元老派已经做出决定,已经表明了态度。 埃卡特等人只是做了确认,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 “如果这样下去,纳粹党也许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干脆我们独立出去,就像那些斯巴达派,他们从社会民主党分离出去,现在不是一样声势浩大。 我们都会支持你,至少有一半的党员会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可以迅速恢复力量,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罗姆对政党这类组织,并不是很看重,觉得这东西就和过家家似的。 他是军人,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在他眼里,政党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更多就是喊喊口号,空泛地讨论些什么。 然而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是力量,那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我们已经和纳粹党深深地捆绑在一起,重新建立一个政党会让我们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最关键这是一个污点,人生的污点,我们不能这样做。” 希特勒做出了否决,他不会离开纳粹党的,这个政党是他费尽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他不允许自己与它分离。 “嗯,或许我们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不必直接面对元老派,只集中在一个点上,比如德莱克斯勒。” 埃卡特自然也是支持希特勒的,他清楚纳粹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有多么不容易。 即便能带走一部分党员,但是重新建立一个政党,依旧是艰辛的。最关键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把握住了所有“风口”,再重新来过,未必还有那样的机遇。 “或许可行,但是德莱克斯勒本身也偏向元老派,他未必会同意。” 希特勒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毕竟劝说一个人,比劝说一群人要容易得多。 只不过德莱克斯勒本身就支持元老派,甚至他自己,也算是元老派中的一员,只是和自己关系更近一些罢了。 “不,我觉得他应该会同意让出党首的位置。” 埃卡特点燃了雪茄,吐出一口烟圈,平淡的说着。 “为什么?” 罗姆提出了疑问,他搞不懂,明明现在拒绝了希特勒的要求,德莱克斯勒应该没有理由再退让,甚至还要让出党首之位。 这等于巨大的让步。 “纳粹党离不开希特勒,更加离不开我们。 他们的确可以和德国社会党合并,但是合并以后呢? 对于元老派来说,他们或许可以拧成一股绳,进入合并后政党的高层,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德莱克斯勒不一样,他不可能再出任党首,甚至还会遭到排挤。 最关键的,是他的性格,他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当初成立‘工人党’,即便默默无闻,即便举步维艰,但他也坚持下去了。 是什么支撑着他? 当然是他的理想。 他是一个执拗的人,合并后的政党未必会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相对而言,纳粹党才更贴合他理想中的政党,也更符合他的个人利益。” 埃卡特也是纳粹党的老成员,他和德莱克斯勒相处多年,知道这个老工人是个怎样的家伙。 “好吧,姑且尝试一下吧。” 希特勒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让埃卡特去进行最后的努力。 不过他也做了两手准备,埃卡特若是劝说不成,他就准备放手一搏,以个人名义召开纳粹党大会,举行全体投票,与元老派撕破脸。 哪怕冒着分裂的危险,哪怕会让整个政党遭受重创,他也要将纳粹党夺过来,不允许被他人占据。 三个人商议了一阵,随后埃卡特和罗姆就各自离开。 他们都有任务,埃卡特负责劝说,而罗姆则是去组织人手。 所有的行动必须同步进行,不能给元老派任何反应的机会。 很快,埃卡特出现在德莱克斯勒的家门口,他礼貌的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顺便把一份小礼物,送给了德莱克斯勒的女儿。 “我是不会同意他的那些要求的,如果你是为了劝说而来,那么根本不必开口。” 德莱克斯勒亲自给埃卡特泡了一杯咖啡,然后淡然地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觉得没必要再说,因为你和那些顽固的家伙一样,根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埃卡特笑了,他端起咖啡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太过廉价,于是随手放下,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用火柴点燃。 “发生什么?是暴动,还是把我从屋子里扔出去?” 德莱克斯勒眉毛挑了挑,他不惧怕威胁,暴力是吓不倒他的。 “当然不是,那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毕竟到时候,恐怕没人会再来见你。 还记得我当初加入工人党时的情景么? 那个时候,我认为这个政党是有希望的,他能唤醒人民,去驱逐和消灭那些犹太人,建立纯粹的德意志。 所以我加入了,那个时候我信誓旦旦,相信自己的选择,但是如今,我觉得我似乎错了。” 埃卡特吐了一口烟,随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是他拒绝了德莱克斯勒的帮助,而是继续猛吸一口,仿佛这样才能续命一样。 “我感觉自己老了,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或许我们已经看不到这个政党带领人民胜利的那一天。 但是希特勒可以,他会继续在我们设定好的道路上前进,他比我们更加年轻,更加有活力,也更加适合完成我们的梦想。” 埃卡特继续说着,他的眼神有些迷乱,似是回忆过去,又好似在畅想未来。 而德莱克斯勒沉默了,毫无疑问,从实现个人理想的角度,他更倾向于希特勒,这个年轻人具有一种无法忽视的魔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希特勒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但是现在的局面,是他和希特勒站在了对立面,这不仅仅是权利的争夺,更是关乎荣誉和背叛。 德莱克斯勒无疑属于元老派,当初工人党建立的时候,他就和那些元老们待在一起,他们共同走过那段最为艰辛的道路,直到希特勒出现,把当初松散的茶话会政党,变成今天的模样。 作为纳粹党的党首,作为这个党派的主席,德莱克斯勒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了。 他的权利欲不是很强,是否再出任党首,其实并无所谓。 只是他不能背叛那些元老们,因为他觉得,那些家伙虽然顽固,虽然迂腐,但是他们和自己共同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如果倒头支持希特勒,他认为这是背叛,对友谊和信仰的背叛。 “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可以放下了。 你应该知道,这个政党如果想要发展下去,必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你不适合,我也不适合,整个纳粹党里,只有一个人能够胜任这个职位,那就是希特勒。 其实他对你很尊重,这一点你也看得出来,所以没必要为了一些必将会失去的东西而有所介怀,想一想,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么? 与德国社会党合并,你必然会被边缘化,而且合并后的政党,也不可能再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发展。 他们会像社会民主党那样变得平庸,根本无法去实现我们当初的理想。 所以放手吧,把这个政党交给合适的人,我们看护着他,继续走下去。” 埃卡特一直用缓慢的语气说着,就仿佛一个老爷爷,在平淡地讲述某件往事。 德莱克斯勒越加沉默了,就像埃卡特预估的那样,这个老工人,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 虽然埃卡特的话,对自己有些“不太尊重”,但却都是实情。 自己老了,精力跟不上,能力更是严重不足。 纳粹党能够达到今天这个高度,完全是靠希特勒支撑起来的,他的才华无以伦比,在纳粹党内,无人可以替代。 如果再对抗下去,纳粹党必然会分裂,而且逐渐平庸化。 当初的理想可能会被自己亲手埋葬,这让德莱克斯勒,陷入纠结当中。 “其实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希特勒出任党首,拥有绝对的权利。 但是你可以组织一个元老会,纳粹党将会像古罗马一样,皇帝去做事,而议会制约皇帝。” 埃卡特提出一个建议,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德莱克斯勒动心了。 “他的权利会受到我们节制么?我不希望一个政党,变成一个人的私有物。” 德莱克斯勒提出自己的担忧,希特勒太强势了,强势到根本无法控制。 “这是不会发生的,你我都知道,如果他想这么做,早就自己成立一个政党了。 要知道他加入时,我们的工人党,还是那样弱小。” 埃卡特笑着说道,德莱克斯勒虽然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埃卡特的意见。 的确,如果希特勒只是单纯追逐权利,那么他自己建立一个政党,要轻松得多。 最后的疑虑被打消,于是德莱克斯勒同意让出党首的位置。 不过想要满足希特勒的要求,不是他这个党首一个人同意就行的,他必须动身去找元老派,进行劝说。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面对顽固的元老派,德莱克斯勒费了不少口舌。 他表示虽然希特勒掌握了绝对的权利,党内不会再出现“议会”式的决策形式,但是他们依然可以保持一个小圈子,对希特勒的决策加以影响。 同时德莱克斯勒也把失去希特勒的代价与元老们做着交代,纳粹党将会分裂,大部分资助都会停止,这个代价,是元老们也不想看到的。 于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德莱克斯勒还是劝说成功,他答应元老们,希特勒的权利只能对付普通党员,他们这些元老,并不会受到希特勒的制约。 最后他们发出一封邀请信,以温柔甚至奉承的口吻,答应了希特勒的所有要求。 当希特勒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手舞足蹈,兴奋得像个孩子。 他没想到,转折会来临如此之快,等埃卡特将细节告诉希特勒后,这个大孩子更是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德莱克斯勒和那些元老派实在太蠢了,他们真的以为,他们合起伙来,就能制约住自己么?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只会被扫入角落里,看着自己呼风唤雨,却无可奈何。 以希特勒现在的威望,边缘化那几个保守的家伙,易如反掌。 不过希特勒还是写了一封信,表示对德莱克斯勒个人的敬意,毫无疑问,这个老工人虽然顽固了点儿,能力差了点儿,但是他对希特勒,还是很看重的。 所以他也必须尊敬这位老工人,何况由他出任党首后,也要给外人一种“火炬传递”的感觉,而不是“兵变”。 就这样,纳粹党发出了党员大会的举办通知,准备将希特勒出任党首的事情,正式告知全体成员。 独裁者之路 特别大会在慕尼黑如期举行,希特勒坐在台上,显得意气风发。 这是他的胜利,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他终于要成为纳粹党的领袖,而且是唯一的领袖,任何行动不再受人制约,再没有人会拖他的后腿。 他不禁陷入幻想中,当这场大会结束后,他会接替德莱克斯勒,成为纳粹党的主席,而且是唯一的掌权者。 元老派那种议会式的决策方式,将从这个政党内消失,他的个人意志将完全凌驾于整个政党之上。 纳粹党只能发出一个声音,那就是他——阿道夫.希特勒的声音。 党员们慢慢在台下汇聚,这是一场临时组织的大会,按照最初设想,应该来的人不多。 但是埃卡特和罗姆出了很多力,他们在支持希特勒的党员中不断发出通知,让这些人务必到会,所以当大厅坐满时,人数接近六百人,比半年前举办年会时还要多。 而且今天来的不仅有纳粹党人,德国社会党也有代表参加,他们来自奥格斯堡,是受到德莱克斯勒的邀请,老实说,他们并不知道这场大会意味着什么。 “感谢大家能够来参加这次特别大会,我是赫尔曼.埃塞,这次大会的主持人。” 埃塞是巴伐利亚人,与希特勒那带有奥地利口音的德语不同,他那带有巴伐利亚的口音,对台下的党员来说,更加有亲和力。 其实埃塞原本并不喜欢希特勒,觉得他太过古板,缺乏情趣。 相比之下,他和埃卡特走得更近,原因是他们都有相同的爱好,那就是“女人”。 但是这不妨碍他被希特勒所吸引,事实上在听过他的演说后,你很难对这个“奥地利人”不感兴趣,他的激情澎湃会让你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为之颤栗,所以,他成了希特勒的“忠犬”。 在埃塞简单的寒暄与暖场后,大会正式开始,最先发表讲话的,自然是现任党首,德莱克斯勒。 然而今天到场的,几乎都是希特勒的支持者,所以对于这位现任党首,掌声稀稀拉拉,显然并不受欢迎。 不过唯一让台下党员们感到振奋的是,德莱克斯勒宣布他将辞去党主席的位置,并推举希特勒,成为这个政党新的领袖。 于是,当希特勒走上讲台,准备发表讲话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人发出欢呼。 “感谢德莱克斯勒主席的欣赏,我对他的这个决定,内心有激动,有感激,也有深深的惶恐。 众所周知,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至今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政党时的情景,那时候,我们还叫做‘工人党’,只是巴伐利亚地区,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党派。” 希特勒先是表达了谦恭,随后便开始回忆,他初识这个政党时的情景。 在他的描述下,工人党在那个时候默默无闻,整个政党的组织形式也是极为松散。 大家高谈阔论一番,然后没有任何行动,他们看起来不像一个政党,而是一个茶话会,大家聚在一起,发发牢骚,仅此而已。 “当时我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我们想要拯救这个饱受苦难折磨的国家,就必须团结起来,发出我们最大的声音,去告诉民众,去组织民众,将那些压迫我们,剥削我们的人掀翻,然后狠狠揍上几拳。” 希特勒按照他一贯的演讲风格在继续着,他先是隐晦地贬低之前的“工人党”,接着,就开始了煽动。 “为什么我们要畏首畏尾,为什么我们要对那些犹太人屈服。 不,我们是光荣的德意志人,我们才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 所以为了不至于纳粹党再度退化,我费尽心力,不断去组织集会,不断去告诉民众,告诉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我们,纳粹党,将会带领他们,冲破阻碍,恢复德意志的荣光。 也正因为这样,我们绝对不能再次沉沦,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只能发出唯一的声音。 我们要的是怒吼,而不是叽叽喳喳,所以我们的政党,以后只能有一个元首,不允许再出现那种茶话会似的商议,讨论,妥协…… 然后什么都做不了。” 希特勒发出咆哮,他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 此时的台下,也是掌声雷动,人们高呼着“希特勒,希特勒”在为他加油鼓劲,支持他拥有绝对的权力,成为这个政党,唯一的领袖。 也是唯一的独裁者。 见时机成熟,希特勒开始发表自己的独裁者宣言,他表示自己将会鞠躬尽瘁,为这个政党开拓光明的未来。 所以这个政党,应该像军队那样,拥有铁一般的纪律,上级的命令,将是绝对的,下级必须服从。 与此同时,他也表示会尊重其他党员的意见,绝对不会滥用权力,他只是代表所有人的意志,并非独断专行。 这些托词都是政客们常用的,只是为自己拥有的特权辩解,但不得不说,效果很不错,至少下面的党员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从台下的欢呼与掌声中,希特勒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支持自己,这让希特勒感到很满意,但是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群“不配合的人”。 那是德国社会党的代表,他们的脸色非常难看,原本以为这场大会能是一个突破,社会党吞并纳粹党的突破,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我们尊重其他政党,但是我们不会与其他政党合并。 原因很简单,这样会使得我们丧失自己的意志,我们的理念将很难得到表达。 但是我们欢迎其他人并入我们,纳粹党是包容的,我们欢迎一切志同道合者。” 这番话显然是说给那些德国社会党人的,语气中略带嘲讽,就像一个胜利者,在对失败者炫耀。 然而希特勒的嘲讽,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们发源于慕尼黑,并深深植入于这座城市。 所以我们并不打算走出去,更不会离开,我们要在这座城市继续发展,直到赢得所有慕尼黑人的支持,才会考虑下一步。 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在这座城市与我们一起奋斗,那么纳粹党是欢迎的。 但如果有人想离开,那就请现在起身吧。” 希特勒看向那些来自奥格斯堡的社会党人,只见这些人脸色铁青,沉默片刻,便纷纷起身离开。 “滚蛋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滚回奥格斯堡去,这里是慕尼黑,纳粹党的地盘。” “一群失败者,你们不配与我们坐在一起。” 台下的纳粹党员,对这些社会党人大加嘲讽,他们一边咒骂着,一边挥舞拳头,做出攻击的架势,场面险些失控。 “请安静,请安静……” 这时候在希特勒的眼神示意下,埃塞走上讲台,他对着麦克风大喊,以维持会场秩序。 直到会场再度安静下来,他才把讲台让回给希特勒。 “现在,我们需要做出决定,纳粹党是否要成为一个铁一般的政党,还是回到那种茶话会似的松散状态。 我决定竞选主席之位,而最后的决定权,在你们手中。 但是在投票之前,我需要重申一点,那就是我对德莱克斯勒主席的敬重,因为是他亲自用一张明信片,邀请我加入这个光荣的组织,对此,我始终铭记于心。 所以即便我失败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我只是代表所有人的意志,而非独断专行。” 希特勒再度表现出自己的谦恭,不过他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结果显而易见,其实连投票这个环节都可以省略。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在希特勒发言结束后,埃塞走上讲台,他宣布,开始投票。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而结果毫无悬念,543票赞成,1票反对。 希特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感到奇怪,那唯一的反对票,来自于谁。 十有八九,是元老派中的一员,毕竟连德莱克斯勒本人,都投下了赞成票。 不过这没关系,希特勒早就做好打算,当自己大权在握时,就把那些元老派扫进垃圾堆,他们以后只会成为吉祥物,不可能在党内给自己造成任何阻碍。 随着埃塞宣布投票结果,希特勒正式成为纳粹党的主席,台下的支持者高喊口号,他们认为这是自己的胜利。 但希特勒知道,他不过是利用这些人罢了,他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他要对纳粹党,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 党内的精英团队,几乎都站在他这边,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人尽其用,把他们组织起来,建立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集权圈子。 此时的希特勒,独自站在台上,他看着那些欢呼的党员们,一个庞大的计划,已经在心中隐隐成形。 纳粹党,将会在他的领导下,发生质变,不再类似其他任何政党,而是走自己设定好的一条路。 一条由独裁者带领下的道路。 西西里女王驾临 慕尼黑火车站,克莱和帕尔站在检票口外,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就在上周,克莱接到一封来自意大利的信件,那是索菲亚寄来的,说是按照约定,准备到访慕尼黑。 这让克莱有些慌乱,因为他并没有准备好,工农联合党原本准备收购慕尼黑当地的一家炼钢厂,但是谈判进行得非常不顺利,这让他难以拿出之前承诺的筹码,去进行那个“三方贸易”。 所以克莱很担心,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方案流产,那么以后这条路,恐怕就会彻底被堵死。 “先好好接待一下吧,剩下的事情慢慢谈,不必太焦虑。” 帕尔看出克莱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略作安抚。 与克莱一样,帕尔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是收购炼钢厂的主要负责人,因为收购进程始终没有突破,他的压力,也非常巨大。 不过作为一个富豪,一个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他知道“沉稳”的重要性。 绝对不能把虚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即便他们收购不顺利,也要先稳住对方。 所以他在安抚克莱,同时也在安抚自己,先不管收购的事情,好好接待一下这位贵宾,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两人的忐忑中,门开了,只见人流中,一位贵妇非常惹人注目。 就仿佛一位王者,散发着夺目光彩。 索菲亚到了,她穿着华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气场强大至极。 “您好,索菲亚女士,欢迎您来到慕尼黑。” 克莱赶忙走过去,用不熟练的意大利语打着招呼,这是他刚学会的,仅仅就会那么几句。 “感谢您的盛情接待,我亲爱的克莱主席。” 索菲亚则是热情的用德语回应,虽然同样生涩,但是蕴含着巨大的热情。 特别是她直接与克莱拥抱,分开时还双手扶住他的脸颊,在嘴边吻了一下。 索菲亚的侍从对此见怪不怪,但是帕尔却是吓了一跳。 他知道克莱高大英俊,对女性有吸引力,但对方可是索菲亚,西西里岛的女王,黑手党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看起来对克莱,似乎不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眼神中,抱有异样的情愫。 一时间,帕尔竟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美国的维克托.曼兹尼齐先生,纽约的银行家,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索菲亚做着介绍,只见一个老头儿从后面走了过来,微笑着与克莱握手。 “您好,克莱.霍夫曼先生,我是维克托.曼兹尼齐。” 老头儿用字正腔圆的德语说道,这让克莱一惊,不过还是迅速反应过来,礼貌的表示问候。 “这位是路斯塞.帕尔先生,我们政党的副主席,也是党产和经济合作方面的负责人。” 索菲亚做完介绍,克莱便将帕尔介绍给对方。 “久仰大名,我在法国,就听说慕尼黑最好的啤酒,就来自您的产业,这次可以大饱口福了。” 伸出手,与帕尔握了握,索菲亚微笑着说道。 “如果您不嫌弃,我一定用最好的啤酒来招待您。” 帕尔表面微笑,内心却在吐槽,他果然没有得到拥抱和亲吻。 双方简单寒暄几句,便一起出了车站,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小汽车。 一行人直接来到慕尼黑当地最豪华的酒店门前,毕竟这位可是大人物,他们怠慢不得。 住宿问题,由侍从们去处理就好,索菲亚和曼兹尼齐,则是直接坐到了酒店的咖啡厅里,与克莱和帕尔,商议起合作的事情来。 这是索菲亚的风格,公事就是公事,属于最优先事项。 “老实说,我对这个生意非常重视,也许你们也发现了,我虽然是美国人,但却是德国裔,而且我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不来梅度过。 我的父亲参加过普法战争,并且是一名上尉,我也在不来梅娶妻生子,之后才移民美国。 所以我虽然是美国籍,但我依旧认为自己是一个德意志人,对于这个国家,我依旧充满感情。 当我得知现在德意志面临饥饿时,我也是心中倍感煎熬,所以当索菲亚女士提出这个生意时,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先说话的是曼兹尼齐,他用一段自我介绍来作为开场白,听着像是演说,但却是在国际贸易中,非常惯用的手法。 在谈生意前,先拉近彼此距离,取得互信。 有了曼兹尼齐充满“感情”的开场,后面再谈这桩生意,就顺利多了。 克莱与帕尔没有透露收购炼钢厂不顺利的情况,他们就当自己已经拥有了企业,继续与对方周旋。 不得不说,索菲亚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她已经制定好了完备的计划书,包括结算,运输,存储,检验……几乎所有细节。 克莱对此并不熟悉,但是帕尔比较在行,他仔细分析每一个环节,如有不清楚的地方,便会立刻开口进行询问。 然而即便是帕尔,也非常佩服索菲亚的精明,每个环节几乎都是滴水不漏,特别是在规避《凡尔赛和约》的限制上,简直做的天衣无缝。 按照《凡尔赛和约》的规定,德国的出口商品,将会计入“赔偿”内,特别是钢铁,是出口品中的重点。 故而魏玛政府方面,对钢铁的出口限制非常多,从而避免法国人借题发挥。 于是索菲亚提议,干脆不走海关,直接以“走私”的方式进行。 换成别人,这么说话肯定会被人以为疯了,但是索菲亚却不以为意,黑手党的生意里,大部分都有“走私”这种买卖,别说钢铁,就算是军火,他们也没觉得有任何压力。 但是她这边没问题,克莱和帕尔却是顾虑重重,毕竟在德国方面,走私钢铁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陆路运输肯定走不通,只能走海运,从汉堡或不来梅。” 克莱挠着头,他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性,这是“集团化犯罪”,艾伯特政府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打击。 “其实绕过结算系统,就可以规避这方面的风险。 毕竟在出口物资申报上,只要我们换个目的地,比如从不来梅到汉堡,就可以绕过出口申报,而到了意大利,如何入关,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情了。” 见克莱等人露出为难的神情,索菲亚立刻替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 “运输问题可以这样做,但结算怎么办?” 克莱还是没搞清楚,但是帕尔却是偷偷用脚敲了敲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呵呵,我们的克莱先生真是可爱。” 索菲亚对着克莱抛了一个媚眼儿,随后淡淡道: “我们几乎都不必使用任何结算系统,套用你们‘工分’的方式,每吨钢铁,则合成小麦粉就好。 然后我用同样的方法,与曼兹尼齐先生进行结算,这样我们都不必使用结算系统,就可以各取所需。” 说完话,索菲亚笑了,克莱也笑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的“狡猾”。 事情谈到这个程度,基本就差不多了,与克莱的工农联合党不同,索菲亚和曼兹尼齐,都是纯粹的商人,他们只关心利益。 这笔生意可以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组团跑到慕尼黑来。 事情的流程商议完毕,天色也暗了下来,曼兹尼齐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 正当克莱与帕尔也准备起身告辞时,索菲亚却是拉住克莱的手。 “克莱先生,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轻柔的声音传来,让克莱和帕尔都是一惊,克莱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手,却又觉得这样太过“无礼”。 毕竟对方是索菲亚,能否获得急需的粮食,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就在克莱犹豫的时候,帕尔先溜了,他看出来索菲亚对克莱“另有所图”,但是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虽然德国人不像法国人那样,以拥有漂亮情妇为荣,但是男人有女人青睐,终究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何况索菲亚并不差,长相,身材都无可挑剔,若不是年纪比克莱大了点儿,两人几乎就是天作之合。 帕尔没什么意见,但是作为“主角”的克莱有,他还是有些抗拒,在他这个直男看来,男女之事,应该是你情我愿。 然而现在,明显是索菲亚,有点儿“强迫”的意思。 但他却不能违逆对方的意愿,至少不能太过直接,这让他感觉到一种“屈辱”。 一个男人,被女人胁迫的“屈辱”,毕竟按照克莱的想法,男女之事,主动的应该是男方。 但现在算什么,一个女人骑在自己上面? 然而他没办法反抗,只能别扭的予以回应,于是在索菲亚的要求下,克莱与她共进晚餐,然后一起回到房间,讨论“德意志与意大利的悠久友谊”。 当克莱离开酒店,已经是凌晨时分,他显得有些疲惫,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慕尼黑的大街上。 腿脚发软,眼神迷茫,背景显得十分惆怅和凄凉。 随着之后两次正式磋商结束,工农联合党与索菲亚达成了正式合作。 但是他们没有签署任何合同,只是做了口头约定,毕竟这笔生意,有点儿“见不得光”。 合同对他们而言只是废纸,甚至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索菲亚和曼兹尼齐坐上开往意大利的火车,克莱与帕尔,在站台上挥手告别。 看着列车缓缓驶出,克莱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他不知道,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海王克莱.霍夫曼 坐在咖啡店里,克莱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那些目光没有什么恶意,感觉上,更像是“好奇”。 这让克莱感到奇怪,他是标准的德意志人,除了德语有些柏林口音,似乎与慕尼黑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嗨,帅哥,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只见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走了过来,自顾自地坐在克莱身边,有些挑逗地说着话。 “不,呃……我在等人。” 克莱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要坐过来,只能礼貌地拒绝。 “呵呵,莫非霍夫曼先生,只对意大利女人感兴趣?” 女人见克莱拒绝,似乎有些不悦,当即略带讥讽地说道。 “意大利女人?” 克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瞬间联想到索菲亚。 “你在干什么?” 就在克莱尴尬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只见辛迪正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站在女人对面。 女人上下打量着辛迪,随后轻笑一声,起身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 辛迪坐下后,对着克莱问道,她的警报已经拉响,自己的男人要被小妖精拐跑了。 “我怎么知道,她就是这样坐过来,问要不要喝一杯。” 克莱摊开手,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坐到自己身边,而且还在挑逗自己。 “走,这里不干净,我们换个地方。” 辛迪立刻拉着克莱离开,他们转过街角,来到另一家咖啡馆。 然而一进门,克莱就感觉咖啡馆里的众人,目光就有些不对劲,女侍应生走过来,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克莱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早几天还不是如此,他虽然高大英俊,但也不至于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视。 “等等,报纸。” 就在克莱慌张地看向四周时,突然注意到一张报纸,他立刻走过去,从报刊架上将其拿起来。 只见头版赫然印着自己的照片,标题是——工农联合党的丑闻。 打开后仔细翻阅,克莱发现这是一篇攻击自己的文章,内容大概是指自己玩弄女性,甚至还和外国女人勾勾搭搭。 作为证据的是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索菲亚,只见两个人并排走在大街上,克莱说着什么,而索菲亚则是低头微笑。 老实说,这算不上什么“证据”,至少他和索菲亚“探讨德意志与意大利悠久友谊”的照片没有出现,甚至连他们接吻的照片都没有。 就凭一张两人并排而行的照片,便说自己和外国女人勾勾搭搭,这个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但是仔细看看文章,克莱感觉到了不简单。 这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攻击,而是针对整个工农联合党的。 应该说,这就是借题发挥,文章的笔者并不了解索菲亚是谁,他们只是对克莱单方面的攻击,说他频繁出入高级场所,又不断更换女伴。 反正文章都是添油加醋,至少有一半内容都来自臆想,然而攻击的点很刻薄——人民在受苦,他却在享乐。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恶毒的攻击,从一个很小的点,甚至连八卦都算不上的东西,直接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 看着报道,克莱眉头紧皱,他看了眼报纸的名称,那是一家右翼媒体,算不上多出名,但销量还不错。 “我们最好先回去,找帕尔商量一下。” 拉起还在研究喝什么的辛迪,克莱径直出了咖啡店,随后经过一个报刊亭,购买了十几份报纸。 来到帕尔的豪宅,管家说他出去了,今天可能晚点儿回来,于是克莱毫不见外的表示会在这里等他,顺便蹭一顿午饭。 还是他和辛迪两个人。 管家对此见怪不怪,微笑着走开了,于是克莱就和辛迪坐在客厅里,翻看那一堆报纸。 “这是有预谋的攻击,简直恶毒得难以想象。” 两个人仅仅翻了一会儿,便发现几乎所有右翼媒体都有刊登类似文章,而且言之凿凿,克莱就是一个玩弄女性的浑蛋。 同时攻击的口径都非常一致,他们认为这是丑闻,是工农联合党的丑闻,他们的党首在女人怀中和豪华酒店里纸醉金迷,而他们的普通党员,却在挥汗如雨地劳作。 《人民观察家报》的指责是所有报纸中最苛刻的,他们不仅攻击克莱,试图把他形容为一个“骗子”,更是将矛头指向了犹太人。 说他们已经凭借“工分”赚取了大量财富,如今已经露出“狐狸尾巴”,准备抛弃这个国家,要跑路了。 主笔人是埃卡特,克莱看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之前的许多文章,知道这个家伙,在添油加醋和借题发挥上,天赋点都加满了。 “好吧,他们的想象力真丰富。” 辛迪对克莱百分百信任,她是认识索菲亚的,那个女人虽然有魅力,但是她相信克莱的“定力”。 何况索菲亚来慕尼黑,是谈生意的。 辛迪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这是公事,所以她认为这都是臆想之后的恶意中伤,是那些右翼人士在污蔑自己的男人。 好吧,可怜的姑娘,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在近些日子里,经常和那个来自西西里岛的女人“探讨德意志与意大利的悠久友谊”。 “我们需要反击,或许可以开个新闻发布会之类的。” 辛迪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克莱摇摇头,将其否决了。 毕竟工农联合党与索菲亚之间的关系,不宜拿到台面上。 倒不是因为索菲亚有黑手党背景,而是他们这笔生意,需要采取“走私”的方式。 克莱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政客,对于他而言,个人名誉远不如实际利益的价值更大。 何况他和索菲亚也并非那么“清白”,被人抓住这个点攻击,他还真有点儿心虚。 这就是他的稚嫩之处,如果换一个老政客,他们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比如公开他们和索菲亚的交易,表示自己在为饥饿的同胞而进行努力,这些中伤不仅让自己名誉受损,更是让德意志人的肚子遭殃,从而利用这些“丑闻”,来给自己树立一个高大形象。 即便这的确会让“生意”受到影响,但政治资本会捞得盆满钵满。 因为克莱始终不愿意公开处理此事,所以辛迪也没办法,他们只能等帕尔,或许那个犹太富豪,能出什么好主意。 当夜幕降临,帕尔终于回来了,因为他回来得太晚,克莱和辛迪不仅蹭了一顿午饭,连晚饭也一道蹭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如果只是些花边,倒是可以不予理会。” 帕尔多少知道一点儿克莱与索菲亚之间的事情,但是他当着辛迪,也不好说太多。 “但是他们在攻击我们的政党,以及试图分化我们。” 克莱拿着报纸,有些无奈地说道。 “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帕尔拍了拍克莱的肩膀,鼓励并且安慰着。 见帕尔如此说,克莱也只能作罢,他和辛迪告辞离开了豪宅,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这场抹黑的风暴,并没有因为克莱的沉默而衰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那些右翼分子看来,克莱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 于是他们更加起劲了,甚至还像模像样的做了“访谈”,有几个没有照片和本名的女人指责克莱,对她们进行引诱,然后“上垒”。 最关键是受访者的年龄,从16岁到46岁不等,里面言词之露骨,内容之大胆,简直达到了“官能小说”的程度。 所谓“人言可畏”,克莱虽然想要冷处理这件事,但还是造成了较为恶劣的影响。 工农联合党内部开始出现不满的声音,一些党员认为克莱在欺骗他们。 党产在大量增加,甚至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但是他们感觉,自己并没有得到实惠。 之前工农联合党的发展弊端开始显现,这类人大多是出自个人利益考虑,才加入的工农联合党,而现在,他们感觉自己需要获得“回报”。 如果只是一小撮人,那么这件事还好处理,但是恶劣的影响越来越大,就连那些受到实惠的老兵,也开始对克莱心生不满。 这些老兵都是以“劳动力”的方式进入的工农联合党,他们在各自的岗位劳作,每天辛辛苦苦,却只能赚取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 结果看到克莱花天酒地,自然气就不打一处来,加上部分人的煽动,于是聚集在工分商场门口,高喊口号让克莱下台。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站在窗口,看着下面高喊让克莱下台的党员,帕尔表情开始凝重。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攻击的角度太过刁钻了。 何况这件事我的确也处理得不太对,那些人会抗议,也属于正常。” 克莱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不,是我不好,当初如果认真对待,就不会造成这种局面了。 总之,我们都有需要反省的地方。” 帕尔将责任揽过来,毕竟当初劝克莱冷处理的是自己,发展到今天这步,他也有责任。 “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党首,我下来,你上去。” 克莱给出解决办法,对他而言,政治这种东西,真的没啥好玩的,如果不是希望改变未来,避免这个国家重蹈覆辙,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行,别忘了,我是犹太人,当个副主席之类的还好,如果出任主席,将会造成更加剧烈的影响。” 帕尔否决了克莱的想法,他不能出任主席,绝对不能。 现在德意志的反犹情绪高涨,甚至已经变成一股潮流,民族主义的排他性在德意志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犹太人的生存状况越来越差。 如果帕尔出任党首,那么工农联合党将会面临所有右翼势力和反犹势力的猛烈攻击,这种局面,他是不愿意见到的。 “那怎么办?我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坐不稳了,但是领导权不能交给外人。” 克莱摇摇头,他的确不想再当这个党主席,但是他也不能随便把它让给一个与自己理念不合的人。 “或许有个人可以,我们把他找过来吧。” 帕尔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随后立刻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你比我更适合 安西进来了,他是穿越了抗议的人群,从后门进入的工分商场。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也是知晓原委的,不过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男人嘛,沾花惹草很正常。 在他看来,克莱风流一点儿才是应该的,他很年轻,又英俊帅气,正是人生中的好年华,受到女性欢迎,理所当然。 当然,他作为辛迪的哥哥,也不能太偏袒“妹夫”,这让他感觉心情有点儿复杂。 不过当他来到会议厅,看到脸色严峻的克莱与帕尔,他还是收起了这些念头,毕竟目前是工农联合党建立后,遭遇的最大危机,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你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议。” 帕尔请安西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啤酒。 “商议什么?如果是外面那些家伙,我觉得根本不算一个大问题。 他们只是受到蛊惑,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毕竟男人的风流,和政党无关,又没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这些人只是在找事儿罢了,实在不行,我出面去找些人,把他们都驱散。” 安西美美地喝了一口,打着嗝说道。 “不行,不能使用暴力,否则会造成更为恶劣的影响。” 克莱立刻开口说道,他是反对暴力的,至少反对在党内使用暴力。 “那就让他们闹吧,闹几天,事情也就没人记得了。” 安西大大咧咧的说道,在他这个军人看来,这种抗议,根本算不上威胁。 “不能放任不管,我们毕竟是一个政党,要照顾到党员们的情绪。 而且这件事情,是由右翼势力推动的,他们的打算就是分裂我们,特别是纳粹党,我已经收到消息,他们才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主力。” 帕尔淡淡地说道,随后拿出一根雪茄,用火柴点燃。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安西也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在他看来,有人打来一拳,打回去就是。 “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比如借助这件事情,对党内的一些人,进行肃清。” 帕尔开口了,他吐出一个烟圈,嘴角露出笑意。 “肃清?你想怎么做。” 安西不明白帕尔的意思,但本能的,对这个词儿很敏感。 “我们要更换党首,同时采取高压态度,让一些与我们理念不同的人,主动退出。” 帕尔看了一眼克莱,这是两人商议后的结果,也是应对目前局面,最好的办法。 “更换党首?” 安西听了吓一跳,他看了看克莱,只见克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知道,这件事克莱已经和帕尔商量过了。 “是的,更换党首,克莱将会卸任,然后出任副主席。 而你,将成为工农联合党新的主席。” 听了帕尔的话,安西当即吓了一跳,他站起身,连连摇着手,嘴里嚷嚷着:“不行,坚决不行。” 对于一位野心家来说,这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工农联合党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他们的党产在慕尼黑数一数二,是最富裕的政党。 但是安西不是一个野心家,最关键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作为一个文化不高的退伍军人,他没信心能够带领这个政党走上新高度。 “其实,你比我更适合。” 克莱站了起来,他双手扶住安西的肩膀,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不错,我也觉得,你很适合。” 帕尔点头表示赞同,对于这件事,他是深思熟虑的。 “我们有共同的理念,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事,对彼此都非常了解。 而且你是军人出身,本身就代表着那些退伍军人的利益,同时你还是土生土长的慕尼黑人,与大部分党员是同乡。 最关键的,你的人品值得我们信赖,如果克莱卸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帕尔做着分析,克莱则在一旁敲边鼓,安西沉默了,但他思考片刻,还是表示拒绝。 “我在基尔港服役过,偏巧那件事发生时,我刚好还在。 如果我出任主席,那么右翼势力的攻击将会更加猛烈,我们会极为被动。” 11月革命,在安西看来,是自己的一个硬伤。 虽然他本人并不支持那次起义,但他是当时的水兵中尉,依然脱离不了关系。 “不,那不是一个问题,何况我们和左翼已经有合作,奥格斯堡那边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与德共的合作,极有可能在其他地区也进行扩展。” 帕尔淡淡说着,就像他讲的那样,在奥格斯堡与老杜尔姆那群德共人合作的非常愉快,这件事已经上报给德共高层,他们也有意加强与工农联合党的深入合作,这种模式极有可能在更大范围被推广。 特别是德国现在面临的处境,德共的主要成员都是工人,他们面临的实际问题就是填饱肚子,而工农联合党拥有他们急需的物资,双方在政治理念上的冲突不大,完全有全面合作的基础。 经过克莱与帕尔的劝说,安西最终勉强同意出任党首,不过他坚持要求三人领导小组不能发生变化,所有事情以后都得商量着办。 对于这个要求,克莱和帕尔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他们就具体的流程,进行了一番商讨。 第二天,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召开临时全体大会的消息就发布了出来,时间定在一周后,要求全员务必参加。 这是一次紧急召开的大会,等到了日子,会场里聚集了两千余人,大部分党员都来了,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克莱心情有激动,也有凄凉。 他激动的是,这个庞大的政党,是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成功感”,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 他凄凉的是,自己要从党首的位置上下来了,他亲手建立了这样一个政党,但是今天,他必须下野。 这是无奈,是心酸,也是为当初的自己还债。 如果他们在发展时,更加注重党员成分,可能就不是今天这样一个结果。 这是自己的错误,所以怨不得任何人。 随着开会时间到来,恩克罗斯走上台,他是今天的会议主持人,看上去,有点儿哀怨。 几个工会负责人和骨干,已经知道今天这场临时会议的主题,那就是更换党首。 他们对这个事情感到惊讶,甚至一起跑到克莱家里,进行劝说。 毕竟如果召开大会,由全体党员投信任票,克莱肯定会继续留在党首的位置上。 闹事儿的只是少数人,并不能代表所有党员的意思。 他主动卸任,反而会引起党员们的不安,引起震荡。 不过克莱坚持认为,党首位置必须更换,这是为了工农联合党能够更好的发展下去。 最后劝说无果,他们只能接受党首更换的事实,所以恩克罗斯,才会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要不,咱还是别换了。” 安西看到恩克罗斯的样子,当即低头和克莱说道,但是克莱却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这个决定,不能更改。 经过恩克罗斯的暖场,克莱便走上台去,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卸任演说。 “首先,我要表明,外面对我的攻击,全部都是污蔑。 我并没有玩弄女性,更没有纸醉金迷,我的一切行动,都是在为工农联合党的发展而做出的,并非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 克莱先是为自己辩解,台下的反应很有趣。 有人发出嘘声,有人则是捧腹大笑,更有女党员高呼;“来渣我吧,我绝对不会告诉记者。” 反正乱哄哄一片,当然,大多数人,都把这看成一个八卦,闲聊时的谈资罢了。 毕竟他们不是傻子,那些攻击克莱的媒体都是什么货色,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 但是接下来克莱的话,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虽然我无愧于心,但我还是决定,卸任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主席的位置,并推荐安西.卡里诺夫为新任主席。” 一时间,会场里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毕竟绝大部分党员并不知道克莱要卸任的消息,他们感到非常震惊,甚至有些无措。 虽然克莱很年轻,比绝大部分党员年纪都要小,今年还不满21周岁,看上去略显稚嫩。 但是这不妨碍他受到党员们的欢迎,他为人很谦逊,喜欢讲笑话,而且老实说,成绩还非常不错。 他们加入工农联合党,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政党很柔和,他们没有太过激烈的理念,一切都从务实的角度出发。 比如“工分”,它让工农联合党的党员们能够避免被马克贬值所剥削,当整个德国都在挨饿受苦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却过得还不错。 所以党员们都以加入工农联合党为荣,甚至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而带给他们这一切的都是克莱,作为“工分制度”的创始人,毫不客气地说,他是所有党员们的恩人。 “到底是哪个家伙去闹事的。”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咆哮,党员们沸腾了,他们都知道发生在工分商场前的抗议,这才导致了克莱今天的卸任。 这点燃了愤怒。 会场里顿时充满了谩骂声,人们声讨着那些去闹事的家伙,克莱的卸任,让他们感觉血气上涌,甚至有人还掏出了枪。 “安静,请安静。” 克莱不得不对着麦克风大喊,场面如果失控,将会造成更大的问题,何况他不喜欢暴力,特别是党内出现暴力。 随着克莱的不断安抚,党员们的情绪稍有平静,会场的秩序得到恢复,他这才继续开始演讲。 “我很感激大家对我的支持,但是我要说的是,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我认为自己还有许多不足,需要一段时间沉淀。 最关键的,我只是卸任,没有退党,更不是死了,所以大家不必这样激动。” 克莱讲了一个笑话,说完还耸了耸肩膀,这赢得下面的无数掌声,同时还有哄笑和调侃。 随着克莱的演讲结束,就轮到安西了,结果这个家伙刚一上来就出了丑,他翻遍口袋,却没找到演讲词。 作为退役士兵的代表人物,安西也很受欢迎,特别是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台上到处翻口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引来下面的哄笑声一片。 “好吧,我忘记我的词儿放在哪里了,或许在床头,毕竟昨天晚上我搂着它睡觉来着。” 安西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这引起哄堂大笑,老兵们更是吹着口哨,嚷嚷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在哪个姑娘家做彩排,结果早上太虚了,就忘了带出来。 “安静,请安静,我们的安西主席并不是一个喜欢在姑娘身上打滚的人,事实上他更喜欢和男人在战壕里摔跤。” 克莱突然走过去,在麦克风前说着,结果台下的哄笑声更大了,整个会场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我并不喜欢和男人摔跤,如果可以,我更喜欢揍他们的脸,或者踢他们的屁股。” 安西接口说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们忍俊不禁,不过好歹人设是保住了。 因为没有演讲稿,安西的演说非常简短,基本是就是几个词概括。 我同意接任,尽力带领大家向前走,克莱这个小浑蛋将被任命为副主席。 就这样,大会圆满结束了,并通过了一系列决议。 首先,克莱的卸任请求被批准,但是几分钟后就被任命为副主席。他赢得了党员们的极大好感,这一点从他接受任命时的欢呼声中就可以确定。 最关键的,那些针对克莱的传言不攻自破,毕竟他能如此从容的卸任,说明他根本就对权利和金钱,并不看重。 其次,安西出任党主席的决议也被党员们所接受,这个憨憨人缘不错,虽然没有体现出什么特别出色的能力,但人品值得信赖。 最后,便是清洗决议,那些跑去工分商场闹事的党员将受到警告处分,这让他们几乎不可能再在党内更进一步。 他们必须安分守己,否则会被直接清理出党。 尘埃落定,虽然克莱的卸任让人们感到不满,但结果还不算太坏,所以人们离开时,表情都很轻松。 除了辛迪,她默默坐在椅子上催泪,两个小拳头一直紧紧攥着。 “都是那些该死的右翼报纸,还有纳粹党,可恶,可恶。” 辛迪嘴里嘀咕着,一股恨意,在心中萌发。 那迎面飞来的板砖 希特勒坐在办公室里,正在与埃卡特交谈,当得知工农联合党已经更换党首,克莱从主席的位置上卸任时,当即笑了出来。 “看吧,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什么都干不了。” 站起身,希特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有一种胜利的感觉,毕竟克莱.霍夫曼是自己的老对手了。 从精神到肉体的那种。 “我感觉,这还是工农联合党内部的结构问题,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吸取教训。 要知道那些闹事的人,都是因为利益关系才加入的工农联合党,他们没有思想上的一致,即没有追求,也没有理想,仅仅是加入以后能够获得好处,仅此而已。 所以我们的政党一定要保持思想上的一致,比如仇恨犹太人,布尔什维克主义等等。 同时,我建议,我们应该定期举办党内集会,让所有人时刻保持一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埃卡特是个聪明人,工分商场外的示威,老实说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只是起了点儿“挑唆”作用,但是那些人却反应如此激烈。 即便是他这个“始作俑者”,都始料未及。 “不错,我们要避免这种事情在我们的政党内出现,其实我已经着手准备了。” 深吸一口气,希特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把之前零散的,缺乏组织的青年党员,主要是来自自由兵团的那些年轻人组织起来。 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卫队”,一个以自己为绝对核心的有组织暴力团体。 他们将成为纳粹党的骨干力量和宣传力量,既能体现出纳粹的纪律性和组织性,也能树立起一个强硬派的印象,给民众信心。 工农联合党就是反面典型,他们虽然规模庞大,但是却没有显示出一致性和组织性,他们就像一家企业,党员就是普通员工,根本没有一个政党的样子。 更别提“团结”和“信念”了。 力量,只有显示出力量,才能让人臣服和效忠,而希特勒觉得,他拥有这种力量,而现在,就是展现这种力量的时候了。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商讨,随后决定先在纳粹党内小范围征询意见,主要是罗姆等党内高层的意见,如果他们觉得没问题,那么就可以推行。 其实自希特勒大权独揽后,他并没有显示出自己的“独裁”属性,并且尽可能地给予元老派尊重。 因为他现在需要党内的“平稳”,而他个人,则忙着整顿党内的各种势力。 按照他的设想,纳粹党应该是纯粹的,而不能是大杂烩。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与各路党员谈话,同时将一些人才聚拢在自己周围,比如鲁道夫.赫斯,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让希特勒都感觉到惊艳。 这件事说来讽刺,赫斯本是德莱克斯勒用来制衡希特勒的底牌,但是现在,他完全成了希特勒的小迷弟。 特别是在观看一场希特勒的演讲后,赫斯彻底被希特勒征服了,而在之后两人的交谈中,希特勒也为赫斯的“真知灼见”所震惊,特别是关于德意志生存空间的论述,简直让希特勒欣喜若狂。 是的,就是欣喜若狂,因为这种充满扩张意味的论述,正合自己的口味。 而随后,赫斯又送给希特勒一份大礼,他发表了一篇获奖文章,题目是《领导德国恢复旧日光荣地位的人是怎样的人》,在这篇文章中,他几乎完美诠释了希特勒的形象,并且大加赞扬。 希特勒对此很是高兴,如今赫斯已经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总是在出席各种活动时,把这个年轻人带在身边,以示器重。 如今党内的整顿基本结束,又挖掘到一批可用之才,所以希特勒准备打造一支有力量的队伍,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彻底将慕尼黑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 埃卡特对于希特勒的这个想法,给予了支持,并且表示,这么做是“必要的”,工农联合党的例子摆在眼前,克莱的失败,就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无法震慑住那些反对自己的人。 而希特勒要做的,就是树立自己的权威性,任何人都不能挑战他,特别是来自于内部。 两个人相谈甚欢,有了埃卡特的支持,希特勒对自己的计划越发有信心,于是他准备和埃卡特去酒吧喝一杯,顺便在继续这个话题聊一会儿。 两人走出办公楼,来到大街上,这时候希特勒并没有注意到,危险悄然临近。 只见几个妇女向着他们走来,没人会在意这几个打扮朴素的妇女,因为看上去,她们平凡无奇。 然而就在她们来到希特勒身边时,却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板砖,对着希特勒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砰! 希特勒吃痛,他没有任何准备,结果被偷袭之下,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不过军人出身的他,反应迅速,赶忙身子一侧,躲过了第二下。 砰! 然而他依然大意了,袭击者并非一人,而是好几个,一块板砖迎面飞来,正中他的面门,如果不是帽子挡了一下,加上女人力气太小,他的鼻梁骨,肯定要遭受重创。 希特勒被打的节节后退,结果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举起双臂,护住面部,任凭板砖无情地飞来。 好在埃卡特这时候冲过来,他用手将那几个妇女推开,然后护住希特勒,避免他继续受到伤害。 “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一声大喝传来,希特勒的护卫们出现了,只见他们快步跑来,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 “快走。” 其中一个妇女喊了一声,当即她们扔掉所有板砖,飞一样地冲入街角,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我认识其中一个人,是工农联合党的女人。” 希特勒被埃卡特和护卫搀扶起来,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头上肿了一个包,身上还有几个脚印。 “要不要报警,毕竟这是一起‘政治暴力’。” 埃卡特提醒道,他的脑子转得快,很快就能想到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不必了,这样会显得我们很小气。” 希特勒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若无其事地说着。 几个女人而已,他虽然瘦弱,但也没受什么伤。 只有脑袋上的包比较显眼,不过几天就能下去。 “还是去医院吧,做一个检查。” 埃卡特很担心希特勒的身体状况。 既然他不愿意追究那几个女人,那就不追究好了。 但是身体上的问题不能放任不管,他担心希特勒的身体承受不住,毕竟他本来就很瘦弱。 “没关系,如果我被几个女人打进了医院,别人会说什么? ‘看那,阿道夫.希特勒,被女人打进了医院。’ 这会让我脸上无光,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 希特勒笑了,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板砖虽然很硬,但是女人扔过来的,造不成任何伤害。 “好吧,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需要做出回应,否则会让那些敌人认为我们太过软弱。” 埃卡特依然没有放弃报复的想法,希特勒是他“珍视”的人,是他的宝贝学生和挚友,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们可以嘲讽一番,把这件事尽可能地宣传出去,工农联合党已经软得要靠女人撑腰了,他们的男人呢?莫非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希特勒笑着说道,他的话让包括埃卡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就爆发出一阵哄笑。 “是啊,他们软弱得只能靠女人扔板砖了。” 埃卡特附和着,他已经想好了标题,名字就是《那迎面飞来的板砖》。 与此同时,辛迪已经带着几个好姐妹一起躲到了另一条街的咖啡店,他们摘掉用来伪装的头巾,露出青春靓丽的样子。 “哼,就差一点儿,我就能砸得他头破血流。” 点了几杯咖啡后,辛迪气呼呼的说道。 她的计划很顺利,狠狠用板砖教训了那个害自己男人下台的浑蛋,但是又觉得没有完全出气,因为除了第一下偷袭得手后,剩下的攻击,都没有取得太大“战果”。 “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出气了,这就够了。” 一个女伴开口说道,她和辛迪是老相识,也是在辛迪的引荐下加入了工农联合党,这次算是替姐妹出头。 “就是,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再闹大一点儿,恐怕就要引来警察了。” 另一个女伴也开口了,看年纪,不过才十六七岁,比辛迪还要小一些。 “好吧,那就这样算了,总之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要让我哥哥和克莱知道。” 辛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个女孩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这件事她并没有瞒多久,第二天的慕尼黑报纸上,就出现了希特勒遇袭的消息。 特别是《人民观察家报》,他们言之凿凿,袭击者是来自工农联合党的女党员,而袭击的原因,就是她们认为,自己“姘头”的下台,全是希特勒的错。 文章充满辛辣的讽刺意味,而在最后,还有希特勒的一段“采访”。 “我不会报警和做出报复,毕竟她们也是受害者,她们都是被‘男色’蒙骗的无知少女,老实说,我替她们和她们的家庭,感到悲哀。” 这篇希特勒刷印象分的报道,很快落入克莱和安西眼中,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辛迪。 于是一场“审问”开始了,辛迪一开始坚决“不认罪”,但是谎称找到她的几个闺蜜后,诈了几句,辛迪就全部交代了。 但是她坚决的表示,自己是出于“大义”,既然纳粹党能让工农联合党的党首下台,她们为什么不能让纳粹党的党首“挨揍?” 清奇的脑回路让克莱与安西全都无语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可笑的问题。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安西罚她闭门思过一天,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之后这件事,也就一笔带过了。 至于以《人民观察家报》为主的右翼媒体攻击,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压根没去理。 不过这件事还是让希特勒抓到了由头,他在之后的演讲中经常把这件事拿出来当作案例,表示纳粹党和自己被人窥视,慕尼黑的治安出现了严重问题,所以他要组建一个有生力量,加强党的保卫,并协助警察,维持社会治安。 不久之后,一场选拔,就在纳粹党内轰轰烈烈地展开。 体操运动师 当炎炎夏日即将过去,慕尼黑变得清爽起来时,人们突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都是一群年轻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胳膊上带着“卐”字臂章,头戴钢盔,昂首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时不时喊着口号或高唱歌曲。 “头戴卐字盔,臂戴黑白红袖章。 希特勒的战斗队,我们的名字多响亮。” 每当这支队伍出现时,人们总会投去诧异的目光,因为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过对于克莱而言,他知道这支队伍的名字,那就是历史上臭名昭着的“冲锋队”。 当然,现在它还不叫这个名字,纳粹党称之为“体操运动师”。 这是一支由希特勒建立,罗姆领导的政党武装,不过以纳粹党现在的状况,称其为希特勒的私人武装也差不多。 此时这支武装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他们人数不算多,与日后那动辄上百万的规模无法相比,但是暴力特征,已经显露无疑。 按照希特勒的话说,这支武装是“治安力量的补充”,他们不是警察,没有任何执法权,但是“管闲事儿”的本事,却是不小。 市民们从诧异,逐渐转为漠视,现在世道艰难,他们没工夫去关注和自己生活无关的事情。 不过这支队伍,还是赢得了一些人的欢迎,比如那些天真的孩子们,他们会跟在后面,模仿那些大人们走路。 这时候体操运动师的成员,会停下脚步,他们拿出糖果分发给孩子们,并且给送他们黑红色的“卐”字臂章,并帮他们戴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希特勒的一个策略,他通过这支武装,展现出纳粹党的强大,同时也通过一些亲民的小举动,来拓展自己的影响力,并树立形象。 当然,这支武装力量不是摆设,他们惹事的本领也一点儿都不差。 本来宣称是为了“维护治安”,但是他们的存在,一直都在制造治安问题。 他们会围在某家犹太店铺门口,通过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引发冲突。 或者是大街上看到某个犹太人,宣称对方“踩了自己脚”而把对方胖揍一顿。 反正这些家伙惹出的麻烦一大堆,甚至妨碍到工农联合党的一些正常经营活动。 “这是挑衅,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新任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主席的安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沓报告,愤怒地咆哮。 “冷静,这些事我们需要谨慎对待。” 帕尔则是笑着拿下眼镜,慢慢擦了起来。 “纳粹党其实针对的不止我们,他们是在针对所有政党和犹太人。 只是我们的犹太党员比较多,概率大了点儿而已。 目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妨碍了经营,即便报警,也没什么用处。 但是长此以往,我们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我们的确需要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至少要让那些狼崽子们不要太嚣张。” 克莱喝了一口咖啡,他知道未来这支武装力量的强大,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嗯,不如这样,我们也组织一支队伍,和他们对着干。” 安西想到一个好主意,他是军人出身,工农联合党内本身就有许多前军人,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倒是不比冲锋队差。 其实这是克莱早就想到的,但是现在他不是党首,有些事,如果有人替自己提出来,当然是最好。 “这会削弱人工,增加成本。 你们知道的,我们和索菲亚的合作刚刚开始,炼钢厂虽然收购成功,但是价格比预期要高三成。 距离约定好的第一笔交易已经很近了,我们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钢铁厂的产能上。 所以我不同意把人力投往这个方面,特别是那些熟练的工人,绝对不行。” 帕尔摇摇头,他是经济方面的负责人,深知现在工农联合党的处境。 虽说工农联合党现在不差钱,但是他们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与索菲亚的生意中,他们几乎赚不了几个字儿,倒来倒去,能维持成本就不错了。 这就是一笔慈善的买卖,还上不得台面。 所以帕尔主张尽可能的集中人力在炼钢厂方面,而不是和纳粹党在街头互殴。 “这件事,的确需要一些平衡,不如这样吧,我们各自想一想解决办法,两天后,再做探讨。” 克莱点点头,他知道帕尔的意思,这个精明的犹太人在“钱”上的算计,几乎无人可及。 何况克莱也知道工农联合党现在的局面。 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与索菲亚的生意,他们必须精打细算,否则这有可能是个无底洞。 既然克莱表示过两天再商议此事,帕尔和安西自然表示同意,于是当前,他们开始商量起更重要的事情。 按照约定,与索菲亚的交易已经临近,他们将把钢材通过汉堡港运出,穿越北海进入大西洋,然后再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到达热那亚。 这是一个别扭的航程,虽然船舶已经安排好,但是需要一个人专门负责此事。 “还是我去吧,毕竟我对意大利还算熟悉。” 克莱自告奋勇,在他看来,自己是最合适,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不行,风险太大了,你如果出事就麻烦了。” 帕尔表示反对,安西也认为,克莱不宜冒险。 “那怎么办,必须有人去处理。” 克莱摊开手,他知道两个人是担心自己,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 “我们可以在党内找一些合适的人,比如会意大利语之类的。” 安西给出提议,但是帕尔却摇摇头,表示这个方法不行。 与索菲亚的交易,是他们高层的决定,而且在党内,也是采取保密原则。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知情。 毕竟这笔生意不能拿到台面上,需要谨慎处理。 故而大范围选拔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偷偷摸摸地搞,而眼下,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觉得,未必需要派人跟船一起去意大利。” 帕尔重新戴上眼镜,严肃的说道。 “如果船跑了怎么办,我们可是包船运输。” 克莱很担心,这不是正常生意,那艘货船是索菲亚介绍的,他们和船长以及船舶公司,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不会的,那家船舶公司信誉还不错,我听说过。 至于这笔生意,我觉得危险不在货船是否逃走,而是在装船后,是否会引起海关的怀疑。” 老实说,帕尔自己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所以很清楚德意志官员的脾气。 他们会怀疑,而且会为了验证怀疑而采取行动。 这就是他们的逻辑,产生疑问,就必须搞清楚,容不得半点儿含糊。 所以帕尔觉得,与其派人跟船,莫不如把港口的官员应付过去,故而这笔生意,自己会亲自前往汉堡,通过当地的关系,进行伪装。 是的,就是伪装,他准备把这笔生意好好包装一下,让它看上去更加“合理”。 研究了一阵儿,三人做出决定,帕尔亲自前往汉堡,慕尼黑这边,由克莱和安西负责。 体操运动师的事情,工农联合党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三人领导小组准备过两天再讨论,结果却不想,很快就出事了。 一名犹太党员的店铺遭到袭击,他头破血流的被扔到大街上。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几个体操运动师的成员上门要买东西,因为价格问题,产生了争执。 警察赶来处理了此事,那几个纳粹党的成员仅仅因为“寻衅滋事”做了笔录,甚至警方都没有提起诉讼。 这让工农联合党内的犹太人惶惶不安,他们开始找到工会,向老赫尔默求助。 但是老赫尔默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安西等人那里。 “看来纳粹党越来越猖狂了,我们必须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安西活动活动肩膀,他是一个“主战派”,做事从来都是硬碰硬的那种。 “是啊,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提议,建立一个护卫队,保卫党产及党员的人身安全,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 克莱站起身,这是他最担心的,原本以为这个暴力组织还没有成规模,可以稍后再做处理,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能耽误生产,以及和索菲亚的生意。” 帕尔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他是一个生意人,对“以暴制暴”这种事情,并不擅长。 “去把老兵们组织起来,在党员内部招募,同时通知工人工会,让他们补充一些人手过来,接替老兵们的位置,保证原有工作顺利进行。 最好和奥格斯堡的德共也打声招呼,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伙伴党派的支持。” 克莱早就有打算了,只是因为与索菲亚的生意把这件事延后,但因为恶性事件的出现,不得不更改计划。 “那就这样办吧,我去负责组织。 对了,我们要组织一个多大规模的队伍,党内的老兵可是不少。” 安西一听“有仗打”,当即来了精神,胸口一起一伏,显得很是兴奋。 “不行,你现在是党首,这个护卫队,必须换一个人领导。 这件事还是你去办吧,找一个可靠的,有经验的领导者,专门负责这支队伍的建设。 而我的要求,就是这支队伍要勇敢,敢于战斗,成员尽可能要强壮的,年轻的,且熟悉格斗和枪械。 他们的开销,将由党内提供,换上统一的制服,佩戴标志,在街上巡逻。 可以按照军队的建制来组织,十人为一个小队,四个小队为一个中队,四个中队为一个大队。 总之,你尽量搞,人数不超过五百人就行。 这些人可以是脱产的,他们将会按照当前工人的平均工资获得报酬,全部由党内资金来出。” 克莱的话说完,帕尔和安西都是吓一跳,五百个专职“打手”,这个规模,恐怕纳粹党都到不了一半吧。 的确,现在纳粹党的体操运动师,成员满打满算也不足两百人,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自愿性质,并不能获得太多收入。 然而看看克莱这边,五百人的规模,而且全部“脱产”,可以领工资,一切开销党内报销。 这是什么? 军队? “这么搞不太好吧。” “不行,开销太大了。” 安西和帕尔都提出反对意见,前者担心这么搞,巴伐利亚当局恐怕会以为工农联合党要搞暴动,而后者则担心,这个开销,工农联合党根本支撑不起。 “那就削减一下人数,两百人左右,但是一定要‘专业’。 同时拟定一份‘护卫队预备成员名单’,给他们补贴,让他们参加训练。 以后在党员招募时,也可以向护卫队这方面倾斜,总之,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对抗力量。 毕竟巴伐利亚当局,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克莱表示方案可以“折中”,同时点出巴伐利亚当局的态度,要不是他们纵容,纳粹党的体操运动师,根本不可能在慕尼黑的大街上晃悠。 “好吧,这个规模,我觉得还可以。” “我也同意,但是开销要尽力压制。” 安西和帕尔同意了,不过看向克莱的眼光,显得怪怪的。 克莱一向反对暴力,但是这一次,却明显不同,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这个暴力团队的建制,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不知道,克莱对纳粹党有多忌惮,这个体操运动师只是刚刚出生,在不久之后,它将会成为席卷整个德意志的可怕力量。 所以他们手中,也必须有可以抗衡的东西。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名青年正站在镜子前,他将崭新的制服扣好,将白手套戴上,梳了梳金黄色的头发,然后将钢盔戴好扶正。 左右各转了半圈,看着镜子里帅气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罗萨诺.基尔科夫,一名德意志退役陆军中尉,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他的经历,堪称传奇。 作为一名普通的工人家庭子女,基尔科夫却凭借过人的天赋,考进了陆军士官学校,这种贵族子弟才会就读的地方。 刚刚毕业,战争就开始了,于是他以一名陆军中士的身份,开赴战场。 因为在战争中表现优异,他被破格提拔为军官,并且在战争末期,已经当上了中尉。 但是基尔港水兵起义,让战争以一个尴尬的方式结束了,同时结束的,还有他在德意志的军旅生涯。 面对上峰下达的镇压起义命令,基尔科夫表示了拒绝服从,理由是不能将枪口对准人民和战友,他反对内战。 于是在上峰的逼迫下,他主动退役,拎着行囊回到了慕尼黑老家。 随着德国时局越来越混乱,慕尼黑也变得不安稳,于是基尔科夫听从妻子的建议,与她搬去华沙。 那是妻子的娘家。 结果不想,刚刚到达华沙,苏波战争又爆发了。 本就和俄国人打过仗的基尔科夫,被邀请成为波兰军队的教官,甚至以“波兰军队上尉”的身份,直接参加了战斗。 整个苏波战争,基尔科夫几乎打满全场,他见证了最初波兰军队的大溃败,也见证了华沙保卫战的逆风翻盘。 他在德意志军队中学习和培养出来的能力,在这场战争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这让他的上级称赞他是天生的军人,一个当战场指挥家的料。 然而当《里加和约》签订,自认为已经无比强大的波兰人,又开始滋生“民族优越感”,他们开始粗暴对待领土内的德意志人,哪怕是为了波兰流血战斗过的英雄也未能幸免。 这让基尔科夫决定,带着妻子回到德意志,回到慕尼黑去。 然而德意志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马克疯狂贬值,物价飞涨,失业率居高不下,这让基尔科夫一家的生活,陷入困顿当中。 正在此时,他偶遇了老战友安西,在了解到基尔科夫的状况后,安西决定“拉兄弟”一把。 在安西的引荐下,基尔科夫加入了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的下属工会,这让他有了一份可以让家人糊口的工作。 随后他又申请加入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并幸运地获准通过,现在更是迎来一个好消息,工农联合党组建了自己的护卫队,而他,被党首安西,任命为护卫队总队长。 走出家门,基尔科夫意气风发,他回到了熟悉的位置上,成了一支“军队”的指挥官。 来到集合地,只见这里已经聚集了上百号人,都是身穿统一的制服,并佩戴有工农联合党的标志,印有白色“铁钉”的黑色袖标。 这个标志的诞生非常不容易,据说当初也是集思广益,克莱曾提议用镰刀和锤子,但是被帕尔否决,因为这和德共几乎没有区别。 最后折中一下,选择了白色铁钉,毕竟这东西,无论是工人还是农民,全都用得着。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走上街头,都拿出精神来。” 基尔科夫大声地喊道,随后众人开始列队集合,他们昂首挺胸,手持长木棍,保持标准的持枪姿势。 这些护卫队的成员,全部来自退役士兵,他们精神抖擞,虽然身穿的不再是德意志军装,但是内心中,依旧激情澎湃。 军人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信仰和荣耀,整齐的队列和口号,让他们仿佛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 也难怪他们有种重回部队的感觉,这身制服非常类似军装,而且都是量身定制,灰色凸显出庄重感,在黑色钢盔的点缀下,显得英武不凡。 而且他们手里的长木棍,也是按照毛瑟步枪加装刺刀后的长度设计的,所以这些人感觉,他们依旧拿着枪,在为德意志战斗。 在清点了人数后,基尔科夫就按照计划,让这支队伍沿着既定路线巡逻。 工农联合党在慕尼黑的产业非常分散,再加上合作商和党员的财产,几乎遍布整座城市。 所以基尔科夫只能把人员打散,以小队形式游走在街头巷尾,规模不大,但是范围极广,尽可能的覆盖每一片区域。 市民们对于这支队伍的出现,表现出了好奇,孩子们一样喜欢跟在他们身后,学着他们走着正步。 小队长看到孩子们,会给他们分发巧克力,在这一点上,工农联合党的财大气粗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毕竟纳粹党只能分发廉价的糖果,而工农联合党的巧克力要昂贵得多。 卢德诺夫很高兴,他抚摸着一个小男孩的头,把一个混合果仁的巧克力,放在男孩手里。 作为护卫队的一名小队长,他感觉人生越来越美好,毕竟当一名护卫队的成员,比在杂货铺里忙来忙去要好得多,最关键,这让他有种重回部队的感觉。 至于卧底的工作,他正在尽力完成,只不过赛尔斯少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自己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指示。 就在看着小男孩跑开,抬头的一瞬间,卢德诺夫远远瞥见,街角有另一支身穿制服的队伍出现。 那是体操运动师,纳粹党的队伍。 两支队伍人数相仿,都是十人左右,他们同时看到对方,然后都驻住了脚。 这是两支政党武装第一次相遇,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保持警戒,前进。” 卢德诺夫经过短暂的错愕,便迅速下达命令,与此同时,对面的体操运动师,也跟着一起行动。 两拨人正在小心地靠近,他们每个人都了解两个政党间的恩怨纠葛,那就像水与火,根本无法相容。 就在两支队伍相距不到十米时,某个角落里的小男孩,扔出了摔炮。 随着一声“枪响”,本就紧张的双方,立刻爆发出嘶吼声,他们冲向彼此,用木棍展开战斗。 这是战士的本能,那类似枪响的声音,点燃了他们身上的记忆细胞,只见木棍疯狂袭向对方的脑袋和前胸,他们如同回到了战场,与敌人展开肉搏。 “浑蛋,吃我一拳。” 卢德诺夫将一个纳粹党扑倒在地,不等对方起身,他跟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只见那个倒霉的家伙惨叫一声,满脸是血的倒下去。 然而卢德诺夫并不准备放过对方,他是战士,不是流氓,战斗的目的是杀死敌人,而不是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于是他下手毫不留情,跟上一脚踢中对方肚子,趁着对方弯腰,再扑上去死死掐住脖子,绝对不松手。 眼见对方已经开始翻白眼,突然后面有一个纳粹党冲过来,他狠狠将卢德诺夫扑倒,用胳膊勒住脖子,又用腿缠住腰,将卢德诺夫限制住。 紧接着,卢德诺夫的援手也到了,双方展开激烈的肉搏战,场面血腥又惨烈。 战斗引起街道上的行人恐慌,人们大叫着跑开,随后警察赶到,哨子吸引来更多的人。 “是纳粹党先动的手,给我上啊。” 基尔科夫率人赶到,他看到激战中的人群,当即大吼一声,随后便带着手下人,加入战团。 这个开战理由其实很牵强,他来的时候双方早就打得难解难分,根本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不过他这一嗓子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点燃了身后队员们的怒火。 工农联合党这边有了支援,纳粹党那边也有人陆续赶到,于是战斗愈演愈烈,最后发展为百人大混战。 几个警察站在路口的电线杠旁边,他们时不时吹两声哨子,敷衍的完成工作。 这种规模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了,而且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即便是开枪示警,都没有起到震慑效果。 毕竟战斗的双方都是军人出身,而且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枪声对他们而言早就习以为常,远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惧怕。 等到战斗结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双方打得筋疲力竭,各自退走,街道上一片狼藉,还留有不少血迹。 这次冲突闹得很大,经过双方的清点,纳粹党有四十六人受伤入院,而工农联合党也有三十九人住院治疗。 警方是在医院对双方做的笔录,没有做出任何“裁决”,因为这件事儿,已经超出他们的处理范畴了。 巴伐利亚当局决定约谈双方政党高层,地点就在慕尼黑的市政厅,而主持约谈的,又是巴瑟夫,这个政治审查员。 当克莱与希特勒出现在市政厅的时候,巴瑟夫满脸悲愤。 他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两人,恨不得把他们都吃了。 “老实说,我非常希望回到从前,然后拿出手枪,射爆你们两个的脑袋。” 这是巴瑟夫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克莱与希特勒同时别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霍夫布劳斯血战 从市政厅里出来,克莱与希特勒对视了两秒。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登上各自的汽车,扬长而去。 巴瑟夫的态度很强硬,这代表了巴伐利亚官方的容忍底线,他们的公开械斗已经严重影响慕尼黑的治安,如果不加以遏制,那么出现街头枪战,将会是迟早的事儿。 于是乎,巴瑟夫要求双方在自己面前做出表态,绝对不找对方麻烦,更不允许他们再爆发冲突。 否则将会采取高压政策,不管参加者有多少,警方会全部逮捕,并且他对上帝发誓,一定会将那些人重判。 在巴瑟夫的强势下,希特勒和克莱握手表示同意,他们不会再爆发冲突。 前提是对方不惹事儿。 为了让这个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巴瑟夫还特意拍摄了两人握手的照片,发给各家报社进行公开,避免底下人再打起来。 总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工农联合党这边当然没问题,但是纳粹党却觉得自己吃亏了。 他们受伤住院的人比较多,希特勒找来罗姆,对于此事发了脾气。 在这个狂人看来,是他们的体操运动师太弱了,没有工农联合党的护卫队强势。 于是他要求更加严格的训练,同时准备给这个暴力团体换个更有侵略性的名字。 虽然在巴伐利亚当局的要求下,自己和工农联合党达成了协议,但是希特勒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暴力之路,他把目标转向了其他政党,比如一直和自己有摩擦的巴伐利亚团。 巴伐利亚团是一个联邦主义政党,他们相对温和,接受魏玛政府的社会纲领,但是反对集权主义,支持地方自治。 1921年9月21日,巴伐利亚团在罗文布劳酒店举办会议。 工程师巴勒斯特刚刚走上讲台,大门却被撞开。 希特勒大踏步的走入会场,与此同时,早就混入听众的纳粹党人则站起来,高声欢呼。 “一切的苦难源头,都是犹太人。 只有希特勒,才能带领我们重现荣光。” 赫尔曼.埃塞已经登上一把椅子跑到讲台上,在他的带动下,纳粹党人要求巴勒斯特下台,将发言权让给希特勒。 这引发了混乱,更是有人关上了电灯,随后造成了恐慌。 许多纳粹党人趁乱冲上讲台,将一脸呆滞的巴勒斯特掀翻在地进行殴打,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打斗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总之,纳粹党彻底搅乱了这场集会,甚至当警方赶到后,希特勒还嚣张的表示,他们达成了目的,那个“国家的敌人”没有得到发言机会。 然而他的嚣张没有持续多久,警方就通知他们,希特勒和埃塞被认定为扰乱治安,他们将会被送上被告席,迎接法官的审判。 这让希特勒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让他退缩,他依然坚持暴力原则,用来威慑其他政党。 为了表示决心,他把“体操运动师”的名字进行撤换,“冲锋队”就此诞生。 11月4日,希特勒准备在霍夫布劳斯酒店发表演讲,这是一场不算大的集会,整个会场聚集了八百余人,当希特勒进场时,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过当希特勒扫过人群后,发现大部分人,脸上并没有笑容。 他发觉了不对劲,但是并没有太在意,是敌对政党的人也不怕,他有信心,任何人听过自己的演讲后,都会支持自己,跟随自己。 “这个小矮子就是希特勒?” 老杜尔姆看着希特勒走上讲台,不屑地说道。 “不错,就是这个家伙。” 旁边的辛迪冷冷说着,看向希特勒的眼神,充满仇恨。 这是一场与工农联合党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的行动。 克莱虽然代表工农联合党和希特勒达成协议,不会找对方麻烦。 但是不代表他们的政治伙伴,不对纳粹党下手。 事实上在慕尼黑,与纳粹党有激烈冲突的不止工农联合党,德共也和纳粹党有许多摩擦。 演讲并没有开始,因为发现不对劲的不止希特勒,还有其他纳粹党人,他们把希特勒请到后面,表示需要紧急中止集会,让自己的党首从后门离开。 “不,我们不能退缩。 我知道,下面有许多德共和社会民主党人,甚至还有其他对我们敌视的党派成员。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夹着尾巴逃走? 不,坚决不行。 我,阿道夫.希特勒,是不会被他们吓退的,我宁愿死在讲台上,也不会后退一步。” 希特勒露出慷慨模样,他高昂着头颅,表示绝不屈服,这感染了其他人。 这时候,他用视线扫过所有人,这里有普通党员,也有冲锋队成员,人数不多,但也有几十个。 “我会站在这里,而你们也必须站在我身旁。 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都不会退缩,除非死后被抬出去,否则我们任何人都不会离开大厅。 跟随我,去战斗吧,我们将会震慑住敌人,让他们感到恐惧。” 希特勒挥舞着拳头嚷道,所有人的斗志都被点燃,他们高呼“万岁”,随后跟在希特勒身后,回到大厅当中。 然而当希特勒再度出现在讲台上,下面的人群就爆发出嘘声,埃塞这时候出现在希特勒身边,对着麦克风大喊: “安静,请安静,遵守会场的秩序,不要再发出声音。” 但是没人理他,嘘声越来越大,似乎有失控的迹象。 “你们是来挑事儿的? 没关系,我接受你们的挑战,但是作为一个优雅的德意志人,你可以反对我,但是必须让我先讲话。” 希特勒把埃塞轻轻推来,他接过了麦克风,双手一摊,略带挑衅地说道。 “呸!” 下面爆发出一阵吐口水的声音,但这之后,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让希特勒得以发言。 “众所周知,我们的国家现在面临非常严峻的问题。 人民在饥饿中艰难求生,而犹太人呢? 他们在大快朵颐,在胡吃海塞,那些都是人民的血汗,你,你,还有你。 这是我们所有人创造的价值,就这样被他们吸入肚子里,变成一滩屎…… 再还给我们。” 希特勒开始了演讲,就像他一贯的风格,不断挑动着人们的情绪,利用人们的情绪。 这让他赢得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演讲时间,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直到他谈到了布尔什维克主义,谈到了“11月的罪人” “我们不能让苏维埃再度侵蚀这块土地,正是斯巴达派的愚蠢和自我为是才造成了德国的毁灭。 所以我们要正视一切,不能让俄国人成为我们的主人,我们是骄傲的德意志人,而不是俄国人的奴隶。” 这段演讲,刺激到下面的德共成员,当即就有人站起来反驳,高喊道:“不,只有苏维埃才是对这片土地真正的拯救,只有工人阶级占据统治地位,才能迎来真正的解放。” 这段话引起下面德共成员的欢呼,老杜尔姆高举着手臂,发出兴奋的喊声。 “苏维埃? 不,那只是俄国人的把戏,他们在蒙蔽你们,让你们乖乖成为他们的宠物。 德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这块土地是德意志的,而不是俄国人的。” 希特勒摇着手指,甚至做了一个讽刺的表情。 这让一些人怒不可遏,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不知道谁扔出一个啤酒瓶,就在希特勒的脚边爆开。 纳粹党成员们冲过去,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党首遭到任何人的袭击,而早就准备好的德共和社会民主党人,立刻展开还击,场面当即混乱不堪。 希特勒就站在讲台上,时不时就有酒瓶从自己头边飞过。 但是就像他之前说的,除非倒下,否则绝不后退。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集会变成了一场乱战,纳粹党成员和德共以及社会民主党人混战在一起,拳头,飞脚,酒瓶,甚至椅子腿,到处乱飞。 在人数上,纳粹党处于劣势,他们的人经常遭到围攻,但是他们没有后退,因为希特勒在注视着他们。 于是伤员开始增多,许多纳粹党人在角落里包扎伤口,等到处理完毕,就又投入到战斗中。 这场战斗进行了半个钟头,德共和社会民主党人陆续离开了会场,现在整个大厅一片狼藉,仿佛遭到炸弹袭击一样。 而留下的人,只剩下女人和坚定的纳粹支持者,他们感到茫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场好好的集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希特勒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啤酒沫,他始终没有离开讲台,没有放弃自己的发言权。 同时他也信守了自己的话,他没有后退,更没有逃走,他就站在这里,与所有战斗中的党员们在一起。 “现在继续开会,请发言人开始演讲。” 埃塞走了上来,作为主持人,他刚才和希特勒做了眼神交流,集会还要继续,希特勒要把这次演讲做完。 然而他还是没有讲到最后,临近结束时,警察冲了进来,并且高喊着:“散会,散会。” 虽然集会最终被警察打断,但是霍夫布劳斯的这场集会,还是让纳粹党名声大噪,在希特勒看来,这是一场胜利。 但是巴伐利亚当局并不这么看,纳粹党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让他们感到棘手和不安。 最关键的,巴伐利亚的总理已经更换,卡尔已经下台,新总理的政治倾向,更加中立。 于是巴瑟夫又来了,他送给希特勒一张由巴伐利亚当局颁发的持枪证。 这不是好事儿,希特勒知道,这是巴伐利亚当局对自己的警告,他已经触及当局的底线,如果再不收手,恐怕当局会采取行动。 然而希特勒只是把持枪证收好,对于当局的警告置若罔闻。 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种威胁,而他,从来不惧怕任何威胁。 因为他喜欢迎接挑战。 德意志的至暗冬季 1921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克莱坐在窗户前,他看着落下的片片雪花,神情落寞。 与索菲亚的交易很顺利,三方贸易在这个精明女人的操控下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从北美运来的粮食已经陆续到达,为此工农联合党还在慕尼黑市郊兴建了大型的粮食仓库。 但是仅凭他们的努力,并不能让这个国家变好,饥饿如同野火在整个德意志蔓延,世道变得越来越差。 战胜国集团对德国发出了最后通牒,法国和比利时甚至派出军队,占领了杜伊斯堡和杜塞尔多夫。 他们要求德国每年支付20亿马克,连同德国出口总额的25%作为战争赔款。 否则他们将会继续出兵占领整个鲁尔地区,直到德国满足他们的要求为止。 保守派自然全力反对,内阁坚决不肯屈服。 但是“中央党”却同意了这个堪称“丧权辱国”的要求,这引爆了整个德国的民族主义者。 一时间,整个德国都陷入了混乱,马西阿斯.埃尔茨伯格遭到暗杀,这个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的“卖国贼”,被几个右翼极端分子残忍地杀害了。 他的死,将这场民族主义浪潮,推向了巅峰。 可怕的是,那些杀人凶手,却被右翼势力奉为英雄,人们纷纷聚集到当地政府所在地,对杀手进行声援,要求当局释放那些“英雄”。 这导致一场司法危机的出现,魏玛政府必须严惩这些暴徒,但是人民反而在同情他们。 于是乎,他们和那些德意志民众站到了对立面上,反对魏玛政府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们要食物,我们不能投降。” 就在克莱发呆的时候,一声大喊打破了他的思绪。 低下头,只见一支游行的队伍从下面经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拿着喇叭,大声呼喊着,身后跟着的民众则在声嘶力竭地回应。 随着他们经过,路人时不时送上掌声,他们或跟着喊几句口号,或是咒骂几句艾伯特政府,这就是普通人对时局的看法。 他们要安定地生活,但是很显然,这已经成了奢望。 现在的他们,比战争时期过得还要凄苦,这个民族的苦难不仅没有因为停战而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哎……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缓缓站起身,穿上外套,戴起帽子,转身出了门。 因为遇到几波游行,当克莱出现在工分商场门前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刻钟。 对于德国人来说,守时是一种必备的品德,所以当他出现在议事厅的时候,不得不先向所有人郑重地道歉。 “没关系,请坐吧,我们也是刚刚才到,毕竟交通不太好。” 帕尔示意克莱先坐下,参加这次的高层会议。 工农联合党目前面临很严峻的情况,虽然粮食贸易进展顺利,但是他们只能平价销售,几乎不赚钱。 花房大部分已经建造完毕,生产的土豆陆续向城市供应,因为马克的疯狂贬值,导致成本不断攀升,这笔生意,他们可能也是要亏钱的。 这导致工农联合党的党产在不断缩水,虽然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但也不可能太持久。 不过相比经济上的压力,政治上的压力,更为巨大。 所有工农联合党的高层全部出席了这次会议,甚至包括那些护卫队的中队长,而会议的主题不是经济,而是他们面临严峻的政治形势。 “大家都知道,国联已经把上西里西亚地区划给了波兰,我们必须表明态度,以应对右翼方面的指责。 老实说,我们的一贯主张太过‘含糊’了,这一点连基层的党员也颇有不满,指责我们立场不坚定。” 安西作为现在的党首,率先开始了发言。 从他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也对此事表现出了愤怒,德国的领土自战后一直在缩水,西边几乎已经割无可割,于是改成了东边。 法国人恨不得把整个德国大卸八块,他们一直嚷嚷着要德国赔钱,时不时炫耀一下武力,敲打着德国人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明明战场上是德国人踢法国人的屁股,结果现在,却成了那些高卢人在耀武扬威。 每一个德国人都是心中不忿的,军人更是如此。 “的确,我们需要顺应人民的期许,我同意组织集会,向柏林施加压力。” 帕尔点点头,不管他是否了解或者支持,总之,现在的情况下,工农联合党不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上。 “如果那样,我们恐怕会受到当局的打压。”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巴伐利亚虽然是自治州,但是也受柏林领导,公然反对魏玛政府,会引起当局的不安。 “得了吧,看看纳粹党,他们天天上街,恨不得直接走到柏林去把总统府烧了,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基尔科夫嚷嚷着,在他看来,在大街上嚷嚷几句根本没用,还不如行动更加实际。巴伐利亚当局已经对这种事情麻木了,根本就不会去管。 “我也觉得没问题,这毕竟是顺应民意,巴伐利亚当局难道还会把我们抓起来不成。 何况他们抓得过来么,看看大街上吧,反对的人太多了,监狱根本不够装。” 安西也支持基尔科夫,作为党首,他并不觉得这会导致他们与巴伐利亚当局的关系恶化。 当然,他也不和巴伐利亚当局打交道,那是克莱与帕尔的事儿。 “好吧,如果你们坚持,我们就举办集会。” 克莱放弃争辩,不过他表示,这次集会,必须先和当局“打招呼”。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帕尔还要操心经营上面的事情,于是集会的组织工作,就交给了克莱和恩克罗斯。 至于安西那个党主席,已经和基尔科夫勾肩搭背的喝酒去了。 集会的申请很快批准了,巴瑟夫甚至很高兴克莱能去申请,因为现在慕尼黑天天都有无数场集会,但是能跑来做申请的却不多。 这让巴瑟夫感觉自己还是有“面子”的,所以很快予以批准。 因为原本就是想做做样子,所以请来了报社记者,参加的也是工农联合党的党员,人数不算多,还不足五百人。 克莱站在讲台上,他看向观众,一时间,竟然有点儿唏嘘。 这是一次“被迫”的集会,他将在这里发表一篇代表工农联合党态度的演讲,明天这份演讲就会出现在报纸上,老实说,他有点忐忑和内疚。 因为从内心里来说,他并不认为造成这种局面是魏玛政府的问题。 明明已经放下枪,但是法国人不依不饶,他们在逼迫德国人走向极端,期待再一次的战争。 就好像为什么他们要修马奇诺防线,为什么他们时刻都把部队的枪口炮口瞄着东方。 因为他们知道,德国人必将和他们打一仗,他们的没完没了,是下一场大战的导火索之一。 这是一个只有经历过无数死亡和哭泣,经历惨痛的失败和屈辱后,才会明白的道理。 可惜,现在的法国人,还在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他们以戏谑和强硬的态度对待德意志人。 他们还没有吸取教训。 哎…… 又是一声叹息,克莱向前两步,走到话筒边,脸上带着疲惫和犹豫,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德意志是伟大和光荣的,我们屹立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获得尊重,相互的尊重。 但是现在我们得到尊重了么? 当然没有,我们被人调戏着,就像一个站街女,被客人肆意地玩弄。 这是羞辱,每一个德意志人都面临着羞辱,我们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是玩物,。 上西里西亚是属于德意志的,哪怕有争议,也应该是我们和波兰人去谈判。 国联没有权利去‘裁定’,这是多管闲事儿,是对德意志主权的蔑视和侵犯。 …… 法国人和比利时人应该滚蛋,鲁尔区是德意志的地盘,他们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们的军队被严重削弱,这是他们敢于挑衅的勇气所在,所以我们希望德意志恢复军事力量,至少能够做到‘自保’,让国家免受屈辱。 …… 我们要求柏林政府强硬地对待这些挑衅,我们德意志人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但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尊重。 我们会尊重他人,也需要他人的尊重,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必须强硬起来,对敌人施加制裁。” 克莱的演说基本上都在抨击,这是他不擅长的东西,但是此刻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的演讲只有半个多小时,但是赢得了台下无数掌声,毕竟这是他们的心声,德意志是有尊严的,不能任人践踏。 随后,克莱的演讲稿被分发给各路记者,他们可以把这些东西登在报纸上,以表示工农联合党的态度。 那就是强军,强民,强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态度罢了,工农联合党并不算一个大政党,虽然他们在巴伐利亚有很强的影响力,但是一篇演讲稿,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至少,克莱的演讲发表后,工农联合党遭遇的抨击小了一些,同时也让党内的一些人,变得安分起来。 然而克莱并没有感到安心,反而变得焦躁起来,因为他发现,在这股民族主义浪潮中,纳粹党,正在疯狂壮大。 鲁登道夫 慕尼黑的情况越来越混乱,饥饿如同魔鬼,在人群中乱窜。 赤贫家庭的数量在急剧增加,内忧外患之下,这座承载了无数历史的悠久城市,正在被愤怒所填满。 “看看吧,这就是今天的慕尼黑,仅仅一个晚上,死于饥寒交迫的人,就多达数百。” 希特勒愤怒地将一份报纸摔在桌子上,头版头条写着《死亡在笼罩这座城市》。 配图是当局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晨的街头搬运尸体。 赫斯坐在他的对面,他没有希特勒那么容易情绪激动,但是看到那张照片,依然感觉不适,脸色有些发白。 他和希特勒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他们都曾负伤,都曾在尸体堆里打滚。 不过那是战场,死人随处可见乃是正常之事,但在和平时期,在一座城市里,几乎每个清晨,在随意一条街道上,都能看到死人,这就让人感觉恐怖了。 最关键的,这些只是街头上死掉的人,如今慕尼黑已经出现了举家自杀的惨剧,因为饥饿,因为没有钱,让一个个家庭沦为了悲剧。 而且这种情况,正在愈演愈烈。 “我们必须要改变,必须要让当局知道,德意志在这么下去,必将要付出亡国灭种的代价。 等等,不,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他们只会对着法国人摇尾乞怜,只会对着英国人阿谀奉承。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那个马鞍匠根本无法领导这个国家。 德意志需要一个强硬的领袖,去夺回一切失去的荣光,他们需要这样一个领袖,让他们远离贫困和饥饿,过上体面的生活。” 希特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在自言自语,时而亢奋,时而沉默。 赫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此他早已习惯。 自己的偶像可能有臆想症,他总是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希特勒依旧是睿智的,他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希望。 “主席阁下,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要不要出发。” 秘书敲了敲门,在希特勒应允一声后,进门做了提醒。 “哦,好的,我们出发吧。” 希特勒一听,当即对着赫斯招招手,他们一起出了门,坐上小轿车,向着慕尼黑郊外驶去。 他们穿越一片树林,来到一栋庄园前面,这里有几个身穿军装的守卫,但是没有佩戴军衔和所属部队标识。 在核对了身份和预约后,庄园的门打开了,他们停在一栋红砖房子前,希特勒与赫斯下了车。 “您好,希特勒先生,鲁登道夫将军正在等您。” 一名军官笑着与希特勒握了握手,随后便带着希特勒与赫斯,进了房子内。 他们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间装饰简朴的客厅,只见客厅里正坐着两个老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是一位身穿将军制服的魁梧军人,虽然他已经两鬓斑白,但是却生龙活虎,嗓音洪亮,肩膀上的将军军衔,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他看起来英武不凡,又充满力量。 这便是德意志军人心目中的“军神”,大战中的德意志帝国陆军统帅部总参谋长,埃里希.冯.鲁登道夫。 说起来,鲁登道夫是个非常传奇的人,他的一生,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军队。 12岁时,他就进入陆军学校学习,之后一直在军事院校摸爬滚打,入伍即被授予少尉军衔,随后在部队里,度过了几乎全部光阴。 战争是他的高光时刻,在那场大战中,鲁登道夫打满全场,他不仅拥有优秀的头脑和战略眼光,更是拥有在一线带领部队冲锋的勇气。 在他的指挥和谋划下,德意志军队在东线和西线一度取得数场大型会战的胜利,这让他的名字,在德意志军队中,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但是随着战争结束,他也不得不走下神坛,更是因为支持卡普暴动,而和魏玛政府彻底撕破了脸。 虽然碍于军方的威慑,魏玛政府并没有对他提起指控,但是他也不得不离开柏林,来到德意志南部,寻求支持者。 就是这样,他和希特勒走到了一起,被奉为纳粹党的“精神领袖”。 当然,仅仅是“精神领袖”,希特勒不可能让出权利,而鲁登道夫本人,也对纳粹党,并不怎么看重。 在军人的眼中,只有军队,长枪和大炮,才是真正的力量,至于政党…… 那不过就是走流程的把戏罢了,在刺刀面前,什么都不是。 “哦,你来了,坐吧。” 鲁登道夫看到了希特勒,随后拍拍椅子,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但是他没有起身,这是他的傲慢,当然,在希特勒面前,他也有傲慢的资本。 “这位是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必再做介绍。” 鲁登道夫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老者,希特勒赶忙过去握手,并且谦恭的弯下腰。 而赫斯则没有握手,他毕恭毕敬的摘掉帽子,深深鞠躬,开口道:“老师。” 是的,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是赫斯在慕尼黑大学就读时的导师,而且是永远改变他信仰的导师。 在豪斯霍费尔教授看来,德意志需要生存空间,德国之所以战败,就是因为他们被束缚住了,没有得到来自殖民地和其他占领区的“营养”。 统一的时间太晚了,他们错过了大航海时代,错过了殖民地的发展期。 英国和法国占据了太多地方,远比他们自己的领土大得多,当战争开启,他们可以从非洲,从美洲,从亚洲,甚至从浩瀚的大洋中,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 所以德国想要超越他们,就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战略缓冲区和补给基地,他们需要空间,一个生存下去的空间。 这是一种带有严重侵略性的理论,来自于豪斯霍费尔周游亚洲和远东地区的经历。 当大部分德国人还把目光放在莱茵河和西线的时候,他已经着眼世界了。 就因为这一点,他不仅是赫斯的导师,也成了希特勒的导师,他的“地缘政治学理论”为希特勒打开了一扇窗,成了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明灯”。 众人简单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那就是纳粹党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毫无疑问,柏林已经腐朽了,马鞍匠只会对法国人卑躬屈膝,他不适合领导这个国家,我们需要一个更加有力的领导者。” 希特勒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的意图很明显,推翻艾伯特政府,更换国家领导权。 如果换成其他人旁听,希特勒的这个提议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会迅速报警将其逮捕。 但是在座的三人,却是无动于衷,毕竟在他们看来,这话没什么问题。 赫斯是希特勒的小迷弟,在他眼中,希特勒就是那个“强硬的领导人”,所以这个主张不仅没问题,还很合他的心意。 豪斯霍费尔也不表示反对,毕竟在他看来,德国在崛起以前,必须保持强硬的态度,否则在以法国人为主的战胜国集团压榨下,只能不断虚弱下去。 而鲁登道夫,好吧,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卡普暴乱就有他的份儿,老实说,国防军之所以没有拦截吕特维兹的部队,原因之一,就是鲁登道夫支持那次推翻艾伯特政府的暴乱。 “不错,德国不能失去上西里西亚,这就是法国人在捣鬼,他们还嫌德国不够虚弱,想要挑起我们和波兰的纷争。 但是光喊叫是没用的,如果咒骂可以把人‘骂死’,那么艾伯特早就进棺材了。” 鲁登道夫摇摇头,他知道希特勒这个人,很狂妄,有冲劲,善于煽动。 但是行动力却不足。 在鲁登道夫看来,只有拿着枪把讨厌的家伙消灭,才是唯一的“行动”,这个一生几乎都待在军队里的人,崇尚暴力,认为武力是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 “是的,我也认为,当局太过软弱,但是想要从政治角度迫使其改变,几乎不可能。” 豪斯霍费尔也同意鲁登道夫的意见,光靠咒骂或集会游行,是无法促使艾伯特政府改变政策的,这是做无用功。 “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先从巴伐利亚开始,推翻当局的统治,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 看看那些斯巴达派,他们虽然可恶,但是却能通过武力迅速夺取政权。 现在正是好时机,人民已经受够了当局的唯唯诺诺,他们将会支持我们,帮助我们。 所以,我们可以从这里,从巴伐利亚,从慕尼黑开始,夺取政权,建立属于纳粹党的政府。” 希特勒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他要推翻巴伐利亚当局,自己建立政权。 而这也是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他必须争取到鲁登道夫的支持,因为他是德意志的“军神”,那些自由兵团,那些退伍士兵,甚至是国防军,他们都会在鲁登道夫的一声令下,集合到自己周围。 然而希特勒想得太好了,鲁登道夫看了看他,竟然把话题岔开。 “我觉得,上西里西亚的问题,恐怕不会很快解决。 这是一张法国人需要长期来用的牌,他们会用这张牌来拴住波兰人,不断对付我们,削弱我们。 我们不能重蹈覆辙,11月的崩溃不能重演,我们不能再内耗了,德意志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鲁登道夫等于拒绝了希特勒,他早就看出希特勒的野心,但是除了野心之外,他觉得,这个小个子,没什么本事。 吕特维兹带领自己的部队,尚且在进驻柏林五天之后就宣告崩溃瓦解,希特勒比他强吗? 有更多的枪?更多的大炮?还是更多的人? 这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异想天开,如果现在发动暴乱,不用一天,巴伐利亚当局就能把他灭了。 这让希特勒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鲁登道夫会这么快拒绝自己,但是他还想再争取一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豪斯霍费尔打断。 “好了,上西里西亚的问题,不是我们在这里讨论就可以解决的,这已经不是德国人自己的问题了,牵扯到法国人,英国人,波兰人,甚至捷克斯洛伐克人。 我们还是谈点儿现实的问题吧,比如如何让慕尼黑恢复生机,现在到处充斥着饥饿和死亡。 老实说,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纳粹党做得还不够,看看工农联合党,他们一直在发放救济面包,销售平价粮食,并创造就业机会。 如果纳粹党想要继续走下去,需要和他们学习,给予支持者一些实际的东西,至少让他们看得到,跟着纳粹党走,不至于挨饿。” 豪斯霍费尔的话,如同一根利剑,刺穿了希特勒的胸膛,他开始低下头,愤怒的情绪如同烈火,在心口燃烧。 “好吧,我们的确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除了发动民众外,尽可能地促进生产。” 出人意料的,希特勒没有爆发,他了解豪斯霍费尔,这个退役将军,现任慕尼黑大学的教授。 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工农联合党是希特勒的头号大敌,在他看来,这个披着政党外衣的投机倒把集团,是德意志的“民族之耻”。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政治主张,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个国家,他们就是一群犹太人的提线木偶,眼睛里只有钱。 但是不能否认,他们在经济建设这方面,是出类拔萃的。 他们不仅与巴伐利亚当局保持着良好关系,甚至和德共也在勾勾搭搭,最关键的,他们的工会可以提供工作,他们的交易网络遍布各行各业。 他们不需要和任何人做生意,仅仅是党内产业,就能做到内部循环。 自己的农场,自己的商铺,自己的工厂,自己的运输公司…… 几乎他们什么都有,在那里,不断贬值的马克连开屁股都用不上,他们只认“工分”,与小麦粉兑换价值绑定的“工分”。 老实说,希特勒对此很羡慕。 这场小聚会并没有持续多久,鲁登道夫以“身体不适”为由,下了逐客令。 当希特勒离开时,他显然是失望的。 鲁登道夫不支持他采取推翻巴伐利亚当局的行动,这等于断了他的念头,毕竟仅凭他手上的冲锋队,根本对付不了那些警察。 他迫切需要军方的支持,而唯一的获取希望,就是鲁登道夫。 现在希望破灭了,他自然会感到沮丧。 然而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上,那些艰难求生的流浪汉,他的斗志却很快又被点燃。 他也曾落魄过,知道在困苦中求生有多么难熬。 但同时他也知道,能够支撑下去的人,才能获得救赎,才会拥有希望。 “等着吧,我终有把他们踩翻在地的一天。” 希特勒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推翻巴伐利亚当局,然后从这里起步,去带领这个国家,把所有敌人踢得屁滚尿流。 拉巴诺条约 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格奥尔基.契切林的身上,他端坐在会议厅里,神情有些焦躁,时不时地看向时钟。 作为苏俄的首席代表,他来到了意大利,参加了由英法美等西方国家组织的热那亚会议。 这是一次“热闹”的盛会,圣乔治宫里到处都是“和平”“友谊”之类的声音,但是等到谈论具体的事情,又全都换了一副嘴脸。 列宁同志对这次会议非常重视,毕竟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一直处于孤立中,热那亚会议是他们第一次受到国际会议的正式邀请,这是一个好机会,或许可以扭转这种外交孤立状况,让苏俄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交往之中。 “不要谈论意识形态,你可以把自己当作一个商人,去做一个商人该做的事情。” 这是契切林出发前,列宁对他的嘱托,苏俄太需要回到这个世界了,他们不想与世隔绝,他们也需要交流和发展。 而契切林也是这样做的,他拿出最大的诚意,将苏俄“柔和”的一面展示给世界,布尔什维克不是洪水猛兽,他们也是普通人。 但是西方国家却并不打算这么容易的接纳他们。 英法表示可以接纳苏俄,开展“外交正常化”,但是提出了一系列的“前提”。 允许沙俄贵族回到故地,返还被收缴的财产。 偿还沙俄政府签下的外债,如果重新贷款,需要拿出担保。 苏俄必须裁军,以显示“和平”的诚意。 …… 这一系列不合理的要求,被契切林严词拒绝,苏俄的确需要回到世界交往中,但不能以“跪着”的方式回去。 契切林的强硬态度,让西方政要们非常不满,谈判陷入僵局,苏俄代表团受到了冷落和排挤。 不过受到排挤的,并非只有他们一家,于是契切林灵机一动,让助手在深夜打去一通电话。 德国代表团同样在热那亚遭受了屈辱,法国人一见到他们,张口就是要钱。 而德国现在内部矛盾重重,饥饿蔓延,生产乏力,面对天文数字的赔款,根本无力支付。 他们成了被嘲笑的对象,当战胜国集团围在一起热闹讨论时,他们只能待在角落,孤单且落寞。 于是当苏俄代表团发出会谈的邀请时,他们仅仅经过两个小时的“睡衣会议”便同意了。 随着会谈的时间临近,两辆小汽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瓦尔特.拉特瑙从车上下来,作为德国的参会代表,他此刻心情复杂。 德国作为战败国,临行前,他已经做好忍受战胜国集团羞辱的准备。 但是现实比想象更加残酷,原本以为只要他们低下头,就能让那些西方国家“高抬贵手”,结果不想,他们却变本加厉。 法国人一直嚷嚷着“赔钱”,英国人则在敲边鼓,美国人一脸坏笑的看热闹,波兰人则是趾高气扬。 即便拉特瑙一再解释,德国现在根本无力给出赔偿,希望他们能够先提供帮助,待到德国恢复生产,再进行赔付。 可是法国人根本不听,他们就是一直嚷嚷着“赔钱”“赔钱”“赔钱”…… 以至于拉特瑙在睡觉时,耳朵里都在响着他们的声音。 就这样,德国成了这次大会上,人见人欺的角色,所以当苏俄方面打来电话,拉特瑙第一时间就表示要去热那亚郊外的拉巴诺,与那些苏俄人见上一面。 所以当两人在会议厅里见面时,眼神交汇的一瞬间…… 他们就知道了,彼此都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苏俄和德意志,他们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两个孤儿,现在,他们走到了一起,选择报团取暖。 或许是同样的遭遇,让双方“一见如故”,他们几乎没怎么寒暄,就热聊到一起,仿佛多年好友,再次相聚。 “我们对德意志军队的战斗素质非常钦佩,战争中的表现让我们感到惊讶。 列宁同志经常提到这件事,他也对德意志军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而红军的组建比较仓促,军官的经验也不足,所以希望能够加强军事方面的合作,也借此促进双方的交流。” 契切林有些激动的说道,能够看得出,他确实对这件事,十分渴望。 苏波战争的失败,让苏维埃政权发生了剧烈的震荡,事实上不仅仅是苏波战争,自从十月革命开始,红军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战争,军队的表现,始终不尽如人意。 事实上自沙俄时代开始,俄国人在战争中的表现就时好时坏。 对于这件事,可谓众说纷纭。 有人说俄国人本就不善于打仗的,也有说俄国人缺乏战术大师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而苏俄高层则认为,军队在战争中表现得飘忽不定,时好时坏,是因为缺乏足够的战斗素养。 与德意志的职业军人不同,俄国军队的官兵,大多都是接受很少的训练,便直接拉上战场。 他们的基层官兵甚至对武器都不熟悉,更是缺乏战斗的勇气。 敌人的炮弹落下来,他们便一哄而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更别提反击了。 “老实说,我们也希望和你们加强军事方面的联系。” 拉特瑙听到契切林的话,当即也表现出合作的意愿,毕竟这对德意志,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凡尔赛和约》的签订,德国的军队规模受到严格控制,他们曾经的百万帝国大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十万国防军。 德国不能拥有空军,不能拥有大型舰艇,不能拥有坦克等攻击性重装备吗,不能…… 总之,就是这也“不能有”,那也“不能有”。 所以德国军方是最反对《凡尔赛和约》的,这个不平等条约,几乎把德国的国防力量消弭殆尽。 仅凭三十万国防军,根本不足以保护漫长的国境线,看看法国人吧,他们的军队时不时就跑来德国的地盘,耀武扬威一番。 所以一旦和苏俄达成合作,那么德国的国防军就可以在苏俄的土地上避开英法等国的“观察员”,培养自己的军事骨干力量。 对于契切林的提议,德国方面表现得非常感兴趣,双方甚至在第一次会谈中,就敲定了许多细节。 比如德国派出军事人员去苏俄指导红军训练。 苏俄接纳德国的指挥和技术人员,双方共同进行战术和装备研究。 甚至苏俄还同意德国派出军官学员,在自己的境内进行学习和培训。 总之,双方几乎宛如一家人,恨不得把两国的军事机构都拉在一起办公。 这就是共情,他们都是被其他国家抛弃和排斥的弃儿,他们在互相舔舐伤口,获得彼此的温暖。 于是在这种“温暖”的气氛中,双方很快达成协议,一个关于政治,经济和军事的新条约,就此签订。 《德国和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协定》就此诞生,因为签署地是在热那亚郊外的拉巴诺,所以又被称为《拉巴诺条约》。 这个条约规定,双方都彼此放弃大战中的领土及经济索赔,德国放弃在俄国的公有财产索赔权。 双方立刻恢复外交及领事关系,并按照最惠国待遇,发展彼此的经济和贸易联系。 这是表面上的文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即便是战胜国集团,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双方在私下的一些交流,却可能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军事合作的一些细节已经被确定,但是因为有些“忌讳”,所以没有直接放在条约里。 他们将会把各自军队的一些要求带回去进行“汇总”,然后再做二次磋商,最终将这部分内容,以补充条款的方式,加入到条约里。 当送走拉特瑙,契切林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是一次胜利,毫无疑问的一次外交胜利,是苏维埃政权建立后,第一个外交突破。 德国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西方的封锁将因为这份条约的签订而开了一个口子,无论政治上还是经济上,刚刚成立的苏维埃政权都将从这份条约中获益。 然而获益最大的,可能还不是政治和经济,如果按照刚才洽谈的内容来讲,军事方面,才是这个条约的重点。 德国在世界大战中的表现堪称亮眼。 在东线,他们把沙俄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在西线,又把法国人和英国人闷在战壕里胖揍。 如果不是美国参战,意大利反水,加上源源不断的殖民地输血,恐怕德国人早就迈着整齐的普鲁士正步,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漫步了。 所以有了德国的帮助,苏维埃的军事力量将会迅速加强,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雄壮之师。 这份条约,无疑对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极为受用,但是对德国,也一样很及时。 现在的德国不能拥有足以自保的军事力量,英法等国派出“观察员”,几乎盯着德意志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如果在苏俄的领土上培养自己的军事力量,就可以避开那些“观察员”。 做到什么程度,培养多少军官和熟练的技术士兵,根本没人知道。 何况德国现在也需要外部帮助,与俄国人恢复外交关系后,可以正常进行贸易,德国急需的粮食问题,可能会因此而解决。 毫无疑问,双方都对这份条约寄予厚望。 但是消息传出后,其他人可就不太淡定了。 英国人和法国人首先跳出来,他们觉得德意志与俄国人结盟,将会对战后体系构成“挑战”,所以坚决反对。 紧接着波兰人也恼羞成怒,他们正好处于德意志与苏俄中间,虽然军事合作内容没有确定和公布,仅仅是政治和经济合作,但是波兰人也感觉到了威胁。 而德国国内,也对这份条约的签订,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左翼人士自然欢声雷动,他们觉得这是一次“进步”,德国与苏俄恢复外交并且加强经济领域联系,是德国向着共产主义迈进的一大步。 而右翼人士则发起了攻击,他们认为与苏维埃政权合作是不能接受的,是对德意志精神的背叛。 远在巴伐利亚的希特勒,自然对此大加抨击,他认为拉特瑙是俄国人的奸细,是犹太人毁灭德意志的践行者。 “我早就说过,德意志不能容忍犹太人和共产主义者勾结,他们会毁掉这个国家,毁掉这个民族。 现在看看吧,一个犹太人和苏俄签订了一份条约,堂而皇之的把那些共产主义者请到了德国。 这是什么,这就是把一头贪婪的野兽,请进了家门,然后共进晚餐。” 在一次集会上,希特勒大声咆哮着,他反对《拉巴诺条约》的签订,认为这是德意志被犹太人出卖的又一个罪证。 台下欢声雷动,人们为他的演讲送上掌声,并且高喊“严惩叛徒”,以对希特勒表示支持和声援。 毫无疑问,希特勒正在赢得民众的好感,他有意忽略了这份条约对德意志的益处,反而渲染着犹太人和共产主义者联手,对这个国家造成的威胁。 所以当演讲结束,希特勒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离开,而回到办公室,他收到一份大礼。 那是慕尼黑法院寄来的。 一份传票。 我无愧于德意志 第二天的清晨,拉特瑙乘车准备去外交部上班,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昨天夜里他几乎一夜没睡,显得非常疲惫。 塞克特的要求太多了,他必须进行一番整理,然后挑选紧要和成功率高的选项,再去和俄国人商议。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活儿,他一刻都耽误不得。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车子被尾随了。 随着一连串的枪响,拉特瑙倒在车子里,他的胸口中弹,而且不止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捂住伤口,但是无法阻止鲜血的喷涌。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时候凶手已经逃走,而警察正在赶来。 “告诉他们,我无愧于德意志。” 拉特瑙抓住司机的手,他用尽全力,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他在枪击发生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犹太外交家,就这样迎来了人生的谢幕,离开了自己奋斗和打拼的世界。 拉特瑙被刺杀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柏林,很多人为此而庆祝,他们对这个犹太人之死,感到十分高兴。 因为拉特瑙主张和苏俄合作,主张与战胜国集团和解,对于民族主义者来说,他就是叛徒,是一个靠出卖德意志利益,换取个人好处的犹太蛀虫。 但是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这是一个晴天霹雳,特别是汉斯.冯.塞克特将军,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默默喝着威士忌。 拉特瑙的遇刺,对国防军的影响非常大,他是主导与苏俄谈判的德方代表,这会对接下来双方的军事合作,造成非常大影响。 最关键的是,塞克特与艾伯特的关系明显恶化,卡普暴乱时,艾伯特请求国防军出兵,结果塞克特以“国防军不打国防军”为由拒绝。 虽然塞克特并没有明确表示对暴乱的支持,后来还公开表态信任艾伯特政府,甚至配合当局,镇压各地暴乱和起义,但是两人之间的裂痕,已经很深了。 如果艾伯特在这个时候,派去一位对自己不利的谈判代表,故意不去实现自己预想的目标,那该怎么办? 揉了揉额头,塞克特有些感觉乏力,这几年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国防军当中,才勉强保留了德意志帝国军队的精髓。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很累,非常累,是那种力不从心的累。 《凡尔赛和约》等于掐住了德意志的脖子,帝国军队被解散,而国防军的规模,又被严格限制。 以法国为首的战胜国“观察员”,时不时就到自己的部队里转一圈,这让塞克特愤怒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不行,必须抓住这次与苏俄合作的机会,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艾伯特那个马鞍匠手里。” 塞克特将威士忌放下,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拉特瑙遇害后,艾伯特必将重新选择一个人与苏俄接触,洽谈重要的军事协议。 不过这个人选,塞克特不准备被动接受,他要主动出击。 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一个人,虽然他早就隐退,但毫无疑问,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 关键自己与这个人很熟悉,如果他能出山,那么塞克特就有把握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中。 匆匆整理一下衣装,塞克特就带着自己的亲随,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辛格尔.霍夫曼,克莱的父亲,此时正在自己柏林郊外的庄园里给花浇水。 这些初生的幼苗,正在经历它们“花生”中的第一个初夏,炙热的阳光让它们看上去昏昏欲睡,老霍夫曼想让它们精神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他调剂生活的东西罢了,此刻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自己的好友,刚刚被暗杀了。 作为当初前往凡尔赛宫的德国谈判团一员,老霍夫曼与拉特瑙是相识的,他们都曾在那里与法国人唇枪舌剑,他们在一起共事,一起为德意志的未来据理力争。 但是他们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尊重,拉特瑙被暗杀了,虽然凶手还没有抓到,但是身份已经人尽皆知。 德意志的极右翼民族主义者。 德国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极右翼势力如同野火般在整个德意志肆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玛内阁的外交官成了高危职业,拉特瑙不是第一个被暗杀的外交官,甚至不是最后一个。 那些极端的右翼势力,正在营造一种氛围,或者说,他们完全在制造“恐怖”。 任何违逆他们意愿的人,都会成为被暗杀的对象,他们鼓动暴力,鼓动对魏玛政府的工作人员进行袭击,他们就像一群恶魔,在人间肆虐。 好在,他退隐了。 就在老霍夫曼准备再去加点水时,他看到庄园外,驶来的黑色小汽车。 “是国防军的人?” 老霍夫曼皱起眉头,他看到车上挂着的魏玛共和国国旗,同时也看到了国防军的标志。 出于敏锐的政治嗅觉,他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但他想要避开,于是吩咐管家,就说自己不在。 然而他刚躲进屋子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嚣,管家根本拦不住那两个当兵的,只见房门被粗暴的一脚踢开。 “如果踢坏了门,是要赔的。” 老霍夫曼摇摇头,他知道来人是谁了,就见这个举动就知道,国防军里的老熟人,他只有一位。 “知不知道我们比骡子还要忙,而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现在好了,连我们的人都不想见,我说辛格尔,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塞克特的长相很斯文,身材消瘦,还戴着眼镜。 面部表情不多,属于不拘言笑的类型,看上去就像一个穿着军装的倔强老头儿。 倒是符合德意志军人给外界的一贯印象。 不过他这个人,属于外冷内热,在熟人面前,会卸下伪装,露出自己“舒坦”的一面。 “你是为了拉特瑙的事情来的吧,老实说,你走错地方了,应该去找艾伯特,或者去总理府,不应该来我这里。” 老霍夫曼知道塞克特的来意,他直接表示,自己无意参和。 他已经对政治有些心灰意懒了,作为一名外交官,他知道现在的德意志外交环境有多么恶劣,这就是一个“坑”,他可不准备往里面跳。 “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很清楚。 但是我要讲的是,我们现在需要你,只有你是接替拉特瑙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瞒你,《拉巴诺条约》只签署了一半,这份条约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军事合作,而非外交正常化。 拉特瑙出事的前一天,我们刚探讨过,这关系到德意志国防军的未来。” 老霍夫曼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塞克特并没有隐瞒《拉巴诺条约》的军事部分内容,几乎把所有机密内容,对老霍夫曼进行了告知。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老霍夫曼听完,叹了一口气,半开玩笑的说着,毕竟他明白,塞克特只是太着急了,而非有恶意。 这些内容,应该是属于外交和军事机密,自己已经不是外交官了,更不是这个项目里的核心人员,这不是他能听的东西。 但是从一个外交官的职业素养方面去看,他很快就判断出这个条约对德国国防军的重要性。 《凡尔赛和约》过于苛刻了,苛刻到几乎毁了德国的国防。 新的国防军根本不具备防御本土的能力,法国人的意图就是从此掘了德国武装力量的“根”。 作为一个德意志人,老霍夫曼肯定对此也是义愤填膺,但是让自己重新出山,这显然也不可能。 毕竟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他自己清楚。 想要让德意志逆天改命,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何况现在的局面…… “其实,每一个德意志的外交官,都会尽心尽力,你要相信他们的爱国之心。 就好像拉特瑙,他即便是死,也在告诉所有人,他没有出卖德意志的利益。 正相反,他一直为了德意志的利益,而奋勇抗争。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无愧于德意志,他的死,很冤枉,也很凄凉。 所以我认为,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找一个‘听话’的外交官,而是改变目前德国的环境。 极端民族主义者不是在保卫这个国家,而是在摧毁这个国家。 我的意思,你懂了么。” 老霍夫曼说着说着,就摘下了手套,随后拿起水桶,出门去了。 他的花还没有灌溉完,所以不打算停下。 塞克特呆呆坐在沙发上,他在反复咀嚼老霍夫曼的话,片刻后突然一笑,站起身,带着自己的卫兵,离开了。 他的汽车,一直开到艾伯特的总统府,他准备和这位“前马鞍匠”和解,共同改变目前的局面。 不久之后,一部《共和国保护法》出台了,这部法律明确指出,对政府工作人员的袭击和侮辱,是不能容忍的,所有宣扬这种论调和思想的人或媒体,都会受到严惩。 这部法律得到了军方的支持,塞克特公开表示,国防军将会配合魏玛政府,对所有煽动和组织对政府袭击的人,采取镇压态度。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就是针对极右翼组织的,毕竟左翼组织,军方镇压从没手软过。 这让各路右翼组织叫苦不迭,他们纷纷站出来,攻击新法,而在慕尼黑蹲大狱的希特勒,更是怒不可遏。 毕竟攻击魏玛政府,宣扬暴力,是纳粹党的“根本原则”,现在《共和国保护法》的出台,不是明摆着要自己“封口”么。 他根本无法接受。 对抗新法 吃过早餐,希特勒坐在自己的牢房中,他神态轻松,拿着今天的报纸,悠闲地看着。 拉特瑙遇害的消息他早就得知,但是他对这种暗杀行为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完全是多余的,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能拯救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推翻魏玛政府,换上一个强力的领导者,才能让德意志迎来复兴。 “出来吧,有人探视。” 正在看报纸的希特勒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牢房门开了,狱警对他招招手。 站起身,希特勒弹了弹肩膀的灰尘,他整理好着装,缓步走了出去。 来到探视屋,只见埃卡特和赫斯坐在那里,他们见到自己,立刻站起身,礼貌的摘下帽子。 “还有一周时间,坚持住。” 刚刚坐下,埃卡特就赶忙给希特勒打气,他担心自己这位学生兼朋友,无法忍受监狱里的寂寞与凄苦。 “这没什么,我很好,不必担心。 这是我最近整理出来的,你可以先拿回去,然后印刷成小册子,向党员们分发。” 希特勒将自己在监狱里写的手稿交给埃卡特,后者翻看了几页,不禁眼睛放光。 这是一个理论性的论述手稿,它系统地刨析了犹太人那些让人厌恶之处,同时也指出目前德国社会的最严重弊病。 魏玛政府太过无能,犹太人垄断着经济。 “新的《共和国保护法》恐怕不会允许这种东西流传,哪怕不是正式的出版物。” 赫斯在看到手稿内容后,不无忧虑的说道,在他看来,新法严禁一切对政府的攻击性言论,而这份手稿里,对魏玛政府的批判,可是毫不留情的。 “我们为什么要遵守一份毫不合理的法律? 那东西完全就是对公民权的践踏,因为他们害怕,害怕人民说真话,害怕有人带领人民觉醒。” 希特勒用嘲讽的语气说着,虽然他在蹲监狱,但是他对《共和国保护法》,并非毫不知情。 报纸上已经刊登了新法的全部内容,甚至还有很多“法律专家”进行解读。 右翼报纸对这部法律可谓义愤填膺,他们攻击着这部法律,并且从各个角度分析,认为这部法律是“非法”的,是魏玛政府逃避责任和指责的遮羞布。 “他们把法律当作挡箭牌,妄图用这部法律,来封住悠悠众口,以掩饰他们的无能和懦弱。” 这是希特勒给《共和国保护法》的评语,在他看来,这部法律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们闭嘴,不能谈论魏玛政府,封锁舆论,从而让他们的肮脏和无能,得到掩饰,避免被揭露。 “柏林还管不到巴伐利亚,何况这只是党内的评论性文章,只要不公开刊登在报纸上,即便是巴伐利亚当局,也说不出什么。” 埃卡特是个胆子大的,他将希特勒的手稿收起来,当作宝贝小心存着。 “对了,关于工农联合党,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将手稿收起来后,埃卡特就换了一个话题,他提到工农联合党,这个纳粹党在巴伐利亚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进入巴伐利亚的地方议会了,据说目标是20个席位。 以他们现有的基础,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并不难,我预计,当他们开始拉选票,席位的数量至少会拿下30个,甚至有可能达到40个以上。 老实说,我对此很不安,我们需要采取行动,阻止他们在议会里的势力扩张。” 埃卡特有些急切的说道,在他看来,这是现在纳粹党遭遇的最大威胁。 希特勒沉默了,他知道工农联合党的可怕之处,他们用经济手段控制着慕尼黑,而且正在向外扩张。 最关键,他们带有左翼倾向,尽管他们自己从来不承认是个左翼政党,但是当他们和德共展开合作后,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如果他们进入议会,并且不断增加席位,那么不久以后,他们就会形成政治影响,让巴伐利亚实现左倾。 这是希特勒不能容忍的,一旦巴伐利亚成了一个左倾的自由州,那么纳粹党将在这块土地上难以生存。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想到办法的,相信我。” 希特勒略带敷衍地说着,目前他也没有解决办法,只能先让埃卡特安心一点儿。 又聊了一会儿,探视时间便结束了,埃卡特留下几本书和一个笔记本,狱警根本没做任何检查,就让希特勒拿着这些东西回到牢房。 “新法,工农联合党……” 重新坐在床上,希特勒嘴里嘟囔着,他感到心烦意乱,似乎从自己入狱以后,就没什么好消息。 他现在开始咒骂那些刺杀拉特瑙的蠢货了,他们的行动除了泄愤,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导致原本有间隙的艾伯特政府与国防军“重归于好”。 有了国防军的支持,艾伯特政府现在底气很足,他们已经在柏林展开行动,对极右翼势力下狠手打击。 巴伐利亚是自由州,这股风暴暂时还没有席卷到这里,不过希特勒认为,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巴伐利亚最终也难以幸免。 “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新法。” 希特勒从床上站起来,他在牢房里踱步,嘴里念叨着一个又一个巴伐利亚右翼政党的名字。 他曾经对这些“盟友”嗤之以鼻,认为他们没什么勇气和魄力,但是现在,他觉得必须利用一下他们,否则单以纳粹党的力量,是无法迫使巴伐利亚当局暂缓“新法”推广的。 “好吧,这个先放一放,还有可恶的工农联合党呢。” 大概思索了一会儿,希特勒停下脚步,他觉得按照巴伐利亚现在的形势,“新法”的推广不可能顺利。 所以这个并不着急,重点是工农联合党。 这个政党很奇葩,他们一直以来并没有展露出自己的政治野心,他们只是在闷声发展,不断的“捞钱”。 但是现在,他们似乎已经完成了积累,开始展露出政治倾向和意图。 最关键的是,他们占据着太多资源,而且和德共合作后,增加了大批工人支持者。 工农联合党本就人数众多,他们的党员现在超过了五千人,下属十几个工会,成员超过十万。 仅是这股力量就难以抵挡,再加上德共等“盟友”,当他们竞争议会席位时,恐怕连社会民主党,都不敢小觑他们。 一旦让这个政党在议会站稳脚跟,形成政治影响力,纳粹党的发展,必然遭受重创。 这让希特勒感到不安,他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决定要主动出击。 “我可以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工农联合党必然会支持新法,而这是一个突破口。 同时,纳粹党的发展不能再这样缓慢下去了,我们也必须走出慕尼黑,拓展影响力。 至少在巴伐利亚,要把自己的名字打响。” 希特勒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冲到桌子前,拿出笔记本,将自己的“灵光一闪”记录下来。 监狱的日子总是很难熬,所有囚犯都希望刑期快点儿结束。 但是希特勒却觉得过得太快了,他的想法还没有完善,就迎来了出狱的日子。 “已经安排好了么?” 看到来接自己的人,埃卡特,罗姆,罗森堡,赫斯等等,希特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自己的安排。 “都准备好了,布尔格布劳酒店我们已经租下来,海报也早在几天前就进行了张贴,距离预定的开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埃卡特看着手表,认真的说道,他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因为他觉得,经过五个星期牢狱洗礼的希特勒,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成熟了。 是的,希特勒成熟了,他开始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然后在一瞬间释放。 他出狱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不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更不是去胡吃海喝。 他让埃卡特等人做好准备,在出狱的这一天,他要去演讲,去参加集会,要让所有支持者看到自己,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 而且他必须要把自己在监狱里的“所得”,分享给自己的支持者,对于这件事,他从不曾那样“渴望”过。 他需要演讲,需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民众,关于新法,关于工农联合党,关于那些犹太人的阴谋,关于如何去拯救这个日渐堕落的国家。 所以他在得知一切准备就绪后,是颤抖着双手,登上了汽车。 这是激动的自然反应,他期待着看到那些观众,看到他们狂热的目光,听到他们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纳粹党必须崛起,他本人也必须崛起,巴伐利亚是他的舞台,他不允许任何人登上它,更不允许比自己站得更高。 伸出手,希特勒扣住怀里的笔记本,他已经做好了演说的稿子,并且烂熟于心。 但是他还是将笔记本拿出来翻看,他在思索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该在什么时候,采用怎样的肢体语言。 他必须成功,这是他掀开纳粹党新篇章的重要时刻,他的敌人很强大,但是他感觉。 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 自由国家,还是奴役 当希特勒出现在布尔格布劳酒店时,所有观众全部起立迎接。 他摘下帽子,对着众人挥手致意,以回应他们的掌声和欢呼。 这喧闹的景象让他感到无比激动,不停地躬身弯腰,对观众表示感谢。 喧嚣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希特勒深吸一口气,站到麦克风前。 “众所周知,我在监狱里呆了五周。 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必须尊重法律,所以我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而在这五周里,我不停地反思,我们的国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我们不够努力,还是我们触怒了上帝。 人们在饥饿中挣扎,军人在忍受挑剔的外国观察员,我们的工业区和矿区被别人随意划走,这一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前,我希望诸位能够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究竟是一个自由国家,还是一个奴隶国家。 我们究竟要当一个自由人,还是成为奴隶,被人呼来喝去。” 希特勒停下了演讲,他用目光扫视全场,这个动作很慢,足足用了二十秒,直到观众给出回应为止。 “我们是自由人,我们不是奴隶。” “德意志是自由的,法国人才应该滚蛋。” …… 各种呼声从观众席传来,希特勒抬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是的,德意志应该是自由的,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有发出声音的权力。 每一个德意志人,都是骄傲的上帝子民,我们被赋予了自由谈论的权力,德意志的宪法也规定,每个公民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这是最基本的公民权,任何人都不能剥夺。 但是新公布的《共和国保护法》却强迫让人民闭上嘴,艾伯特政府在害怕,他们害怕德国人提到他们,因为他们做得太差劲了,所以对于批评格外敏感。 人民没有错,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艾伯特政府在制造饥饿,他们让人民陷入困顿中,这样他们的那些盈盈苟且就不会有人关注。 但是他们忽略了德意志人,忽略了人民的自由,他们妄图通过法律的方式让人民闭嘴,最后,让我们窒息。” 希特勒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他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一边挥舞手臂,仿佛在挣扎。 这个如同默剧一样的举动,让观众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他们咒骂艾伯特政府,咒骂刚刚颁布的《共和国保护法》,嚷嚷着“自由”,声嘶力竭的喊着。 “我们反对这部法律,这是对公民权利的剥夺,凭什么他们做出那么多伤害德意志的事情而没有受到惩罚,却让普通人失去应有的权利。 我们是自由人,自由且骄傲的德意志人,我们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而自豪,我们做错了什么? 就像我说的,我尊重法律,即便遭遇了不公,我也在默默承受。 但是我不能容忍对于公民权利的践踏,不能容忍一部严重伤害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法律存在。 我,阿道夫.希特勒,一名几个小时前才从监狱被释放的囚徒,在这里正式宣布。 我反对《共和国保护法》,反对任何剥削人民的法律,哪怕我会因此而回到监狱,我也不会选择闭上我的嘴巴,除非有人用针线把我的嘴缝上,否则我绝不会放弃为人民的权利发声。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说话,我就是要讲。 德意志是自由的,德意志人是自由的,我们的权力,只有上帝可以收走,任何政府都无权剥夺我们说话的自由。” 希特勒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就是他“修炼”的成果,内敛锋芒,然后突然绽放。 “德意志是自由的,我们是自由民,我们不是奴隶。” “去他的《共和国保护法》,我们凭什么不能说话。” “明明是因为他们的愚蠢而犯下错误,却不让别人去说,这不是《保护法》,而是《奴隶契约》。” 希特勒的激动情绪感染了所有人,只见观众席已经乱成一片,人们挥舞着拳头,大声的呐喊,罗姆带着一群军人,更是以喊口号的方式,对希特勒进行声援。 “所以,我们到底是自由的,还是被奴役着? 这部法律告诉了我们答案,我们其实并不自由,至少没有像一个公民那样获得自由。 我们生活在一个残酷政府的压榨中,他们重用犹太人,通过各种所谓‘改革’来收割我们的财富。 看看慕尼黑的大街上吧,那些流浪的无家可归者,他们曾经和你我一样,过着虽然清贫,但是体面的生活。 然而现在呢,是谁让他们流离失所,是谁让他们食不果腹,是谁让他们忍受风吹雨淋,又是谁,将他们曾经的幸福夺走。 一个这样的政府,为什么不能评论,为什么不能抗议和声讨,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手中握有的权力么? 但是这个权力是谁赋予的,是人民,是你,是你,是你,还有,我。 既然是我们赋予的权力,为什么不能收回。 既然是我们赋予的权力,为什么要反过来限制我们应有的自由。 原因很简单,他们背叛了我们,他们用欺骗的手段从我们手中拿走权力,然后现在暴露了,就用这个权力,对我们加以限制。 我们必须要去抗争,我们必须要去反对这样一部法律,否则自由将和这个国家永远说‘再见’,我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会变成任由他们鱼肉的奴隶。” 希特勒停顿下来,他看到观众们的反应,或是因为激动,或是因为气愤,他们每一个人都仿佛暴怒的公牛,随时会发起进攻。 “听着,我们不能让他们再胡作非为下去了,我们需要行动,收回我们的权力。 马鞍匠无法拯救这个国家,他只会加快这个国家的堕落速度。” 希特勒大喊着,这时候罗姆带领冲锋队走了上来,他们高唱爱国歌曲,挺胸抬头,目视着观众,而观众的情绪也被他们点燃,开始跟着唱。 这一幕看起来很和谐,因为他们都处于同一种状态中,希特勒得到了休息时间,但他没有离开讲台,而是喝了一口水后,就看着观众,显得格外安静。 随着歌声停下,希特勒带头鼓掌,观众们也跟着鼓,足足五分钟,掌声才在希特勒的示意下停止。 “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为什么艾伯特政府会害怕,他们为什么会禁止人们的批评。 大家都知道,拉特瑙先生在柏林遇刺身亡了,老实说,我对这个消息还是很震惊的。 我认为他是罪有应得,这个犹太人商人借助这个职位收刮民脂民膏,他的死,是人民感到愤怒的结果。 但是我不提倡这样的方式,因为于事无补,我们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这样抓痒痒。 犹太人是艾伯特政府的支持者,他们利用这个懦弱的政府,来实现收刮人民财富的目的。 看看那些股票和证券市场吧,这些犹太人发明的游戏,正成为祸乱整个国家的根源。 我们的马克正在疯狂贬值,在犹太人的授意下,艾伯特政府打开了印钞机,不断稀释着我们的财富。 如果说柏林太远,我们就看看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这个犹太人的提线木偶通过两年时间,收购了多少企业和土地。 他们正在垄断巴伐利亚的市场,他们利用金融游戏来落井下石,低价购买大量土地和工厂,然后再利用这些产业,对人民进行收割。 所谓的平价粮食和免费面包,不过都是他们指缝里流出的一点儿残羹冷炙,他们的财富已经无法估量,而现在,他们将会借助这部新法,走上前台。 是的,他们已经开始卸下伪装,准备利用那些所谓的‘善举’博取人们的好感,最终从人民的手中,获得权力。 他们就是在走一条艾伯特政府走过的路,几乎一模一样,等到他们拥有了权力,就会露出魔鬼的真容,对我们进行收割。 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哪怕是采取暴力手段,也要阻止他们,否则巴伐利亚将成为德意志最为悲惨的地方,我们将会成为犹太资本的奴隶,生生世世永不翻身。 所以我要求,每一个有良知的德意志人站出来,加入冲锋队,加入纳粹党,我们要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去对抗那些犹太恶魔,将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并且守护好。” 希特勒大声嚷嚷着,下面则是掌声雷动,人们高呼着“希特勒万岁”“纳粹党万岁”,仿佛陷入了疯狂。 布尔格布劳酒店的演讲,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希特勒在出狱的第一天就参加这么大的集会,充分说明他的“渴望”。 与此同时,希特勒也成功把“新法”“犹太人”“工农联合党”这几个敌对因素放在了一起,打成了一个“压缩包”。 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牵强之处,他们只是陷入狂热,要求加入冲锋队和纳粹党,为了“自由”而战。 然而挑战新法施行的并非只有纳粹党一家,所有右翼政党几乎都反对这一法令。 因此右翼势力开始集结,他们在柯尼希广场举办大型的联合集会,对新法进行声讨。 而希特勒也借助这个舞台,再度成了明星。 他是所有演讲者中最激烈的一位,而且“打包”的规模越来越大,在布尔格布劳酒店演讲的“打包”基础上,他又加入了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和外国资本家,总之,他的言论之疯狂,打击面之广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随着希特勒展开对工农联合党的大范围攻击,克莱等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寂静的初夏之夜,工农联合党的三人领导小组齐聚帕尔的豪宅,他们开始认真研究,进入议会的可行性。 以及当前的时机,是否合适。 卢德克的毛遂自荐 “老实说,我对这个不在行,你们研究就行,我听着就好。” 在帕尔的豪宅里,三人会议刚开始,安西这个党主席就“举手投降”,他把事情都推给克莱和帕尔,自己则在一边呆呆坐着 “虽然我很感激您的信任,安西先生,但您才是现任的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主席。” 克莱揉了揉眉心,这个糙汉子实在太会当甩手掌柜了。 自己已经卸任党主席职务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克莱却发现事情并没有少,和自己卸任前几乎一模一样。 巴伐利亚当局的事情,是他去谈。 工会代表,是他接见。 与包括德共在内的其他政党接触,是他主导。 党产的收购和清算,是他配合去做。 敌对政党和势力的攻击,是他去处理。 …… 反正他一直在干着党主席的活儿,下面的人也把他当做党主席,结果正牌的党首安西,却只顾和护卫队成员去喝酒。 老实说,现在的工农联合党主席,看起来还是克莱,而安西更像是护卫队的总队长。 “是的,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你必须发表自己的看法。” 帕尔淡淡看了一眼安西,并没有说太多,似乎是习惯了。 “好吧,那我就说一说。 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右翼那些浑蛋越骂越难听了,我们应该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安西举起了拳头,在两个人面前晃了晃,克莱和帕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发现巨大的信息量。 “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党主席。” “这家伙是单细胞生物么?” “拳头能解决什么?是解决饥荒还是能让纳粹党解散?” “现在巴伐利亚当局对暴力可是零容忍的,我不想去警察局赎人。” “算了,还是我们两个讨论吧,他只出耳朵似乎也不错。” …… 克莱和帕尔瞬间达成一致,他们不需要安西这个党首出谋划策了,这个糙汉子还是在一边玩泥巴比较好。 于是乎,三人会议变成了两个人的,安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双眼盯着棚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莱提议暂缓加入议会,至少等巴伐利亚的局面稳定一些之后再启动,否则很容易成为整个右翼的集火对象。 而帕尔则觉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他们拥有非常扎实的基础盘,进入议会,就会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能拿到5%以上的席位。 这已经不是小政党了,他们可以作为一股力量,对巴伐利亚的局势起到引导作用。 两个人各有道理,一时间也分不出高下,更无法劝说对方,于是克莱决定就此事举行一个高层会议,进行表决。 帕尔自然同意,所以这件事被记录下来,准备在下次会议上提出。 “那么现在说第二件事,关于右翼对我们的持续攻击,我感觉,一味忍让,不是长久之计。” 克莱提出第二个议题,那是关于右翼势力举办的集会。 本来这个集会是反对《共和国保护法》的,但是因为希特勒的引导,工农联合党反而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右翼那群家伙可不是只会抻着脖子喊,当攻击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付诸于行动。 “骂战无法解决问题,我们更应该以行动来还击。” 帕尔点点头,表示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但是和右翼对骂,显然没有用,反而还会刺激到他们,让自己更加被动。 所以他觉得,应该用一些行动来让事情降温,比如工农联合党组织一些活动,纯建设性的,好让那些右翼势力闭嘴。 “不行,公开活动他们一定会破坏,最后酿成冲突。” 克莱觉得现在举办公开活动不适合,即便是建设性的,或者公益性的,那也不行。 右翼势力越来越极端,纳粹党的冲锋队最近在慕尼黑没少惹事儿,而被民族主义冲昏头脑的民众并没有发觉问题,他们甚至还在为不断增多的暴力事件叫好。 所以克莱不准备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怕什么,如果他们敢来找麻烦,打过去就是了。” 安西似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当即收回看天花板的视线,大声嚷嚷着。 克莱和帕尔同时扭过头,给他一个“你还是继续发呆吧”的眼神儿,随后就把他自动屏蔽掉,继续研究起来。 “那和巴伐利亚当局合作搞一些活动怎么样,他们总不会在当局眼皮底下惹事儿吧。” 帕尔提出一个新想法,克莱思索片刻,点头道: “这个可以考虑,但是做什么呢?” “我们的学校即将放暑假,我们可以组织学生参观农场和工厂。 同时邀请当局的人参加,这样不仅能够扩大影响力,也可以增加当局的好感。” 帕尔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而克莱听了则点点头,同时补充道: “除了这个,我们也需要对时局做点儿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想推广一下土豆种植。 毕竟相比起小麦,土豆的生长周期更短,产量也更大。 这需要当局的配合,可以寻求农业部门的帮助。” 克莱还在想着饥荒的事情,这个提议,帕尔也觉得不错。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和农业部门还是打交道比较多的。 那么事情就定下来了,稍后我们把这件事在高层会议上提出来,让农民工会和教书匠们去拟定详细的方案。” 帕尔做了及时补充,两个人就这样做出决定,完全忽略了,还有一个人坐在旁边发呆。 工农联合党正在做事,而纳粹党这边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人员扩充。 经过数次集会,在希特勒的极右翼宣传与洗脑下,又有许多人,加入了纳粹党。 库尔特.卢德克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在一次演讲中,被希特勒迷住的,在当时,他和许多人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希特勒在声嘶力竭地怒吼。 “他就是德意志的希望,我敢以性命担保。” 卢德克激动得如同一个孩子,他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德意志的救星,于是在演讲结束后,找到一个纳粹党的朋友,让他把自己引荐给希特勒。 当时的希特勒刚刚完成一次“伟大的演说”,他从讲台上走下,头上满是汗水,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的旧式军大衣,有些污渍,但整体还算整洁。 当两人见面后,卢德克激动不已,他尽可能的展示自己的才能,希望能够给希特勒留下深刻印象。 而希特勒的确对这个有些毛躁的家伙提起了兴趣,随后卢德克加入了纳粹党,并被希特勒委任,前往柏林地区拓展纳粹党的势力。 卢德克对于能够得到这个任务而感到荣幸,他急匆匆地登上火车,带着使命感出发了。 在出发前,卢德克得到消息,因为柏林和巴伐利亚当局关系紧张,特别是在《共和国保护法》颁布以后。 受到右翼势力影响的巴伐利亚当局拒绝了施行新法,理由是“时机不成熟”。 这惹怒了柏林方面,虽然巴伐利亚是自由州,但不代表它可以否决魏玛政府的命令和国家议会的决议。 而这给了许多极端右翼分子机会,他们密谋要推翻巴伐利亚当局,将前任右翼巴伐利亚总理卡尔,重新迎回总理府。 所以卢德克觉得,在他的柏林之行后,巴伐利亚很快就会“变天”,他信心满满,甚至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进入巴伐利亚政府,担任某一个重要职务。 但是他在柏林和整个北德地区兜兜转转,参加那里的民族主义者会议,宣扬希特勒和纳粹党,但是巴伐利亚,却始终一片静悄悄的。 于是感觉到不对的卢德克回来了,他发现没有人采取行动,右翼势力的确在攻击巴伐利亚当局,但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动动嘴皮子,没有暴乱,没有起义,甚至连宵禁都没有违反。 “我们需要一些经验,我们的行动力严重不足。” 这是卢德克回来找到希特勒后,所说的话。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希特勒正在写东西,他放下笔,看向卢德克,露出询问之色。 “我们应该采用武力,推翻巴伐利亚政府,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政府。” 卢德克挥舞着拳头,他的思想,其实并不比希特勒柔和。 “但是我们没有准备好。 老实说,我不认为那些所谓‘盟友’足够可靠,他们说了很多,也承诺了很多,但是什么都没做。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准备去践行说过的话,但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准备好,这一点请您相信。” 希特勒何尝不想推翻巴伐利亚当局,但是他没有足够的把握,毕竟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第二次机会。 “不,只要我们想,我们就能够成功。 如果您允许,尊敬的主席阁下,我想代表纳粹党,前往意大利,寻求与法西斯党的墨索里尼先生见面。 并且我提议,纳粹党可以和法西斯党结成同盟,毕竟我们的理念很一致,都推崇民族主义,都讨厌那些布尔什维克和犹太人。” 卢德克提出一个建议,这让希特勒眼前一亮,毕竟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是希特勒最为推崇的外国政党,而且也觉得,那个政党的发展方式,值得纳粹党借鉴。 于是希特勒同意了卢德克的建议,随后掏出钱包,给予他一些“私人赞助”。 希特勒不是一个有钱人,他能给卢德克提供的金钱帮助很少。 但是卢德克很高兴,他兴高采烈的购买了一张前往意大利的车票,满心期待这次旅行,能有一个振奋人心的结果。 然而让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的这次意大利之旅会如此顺利,竟然真的见到了墨索里尼,并且成功为两个极端主义政党,建立了联系。 法西斯已经崛起 “那些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完全就是土鸡瓦狗。 我的军队可以横扫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面对前来“拜访”的卢德克,墨索里尼慷慨激昂地说着。 在他的描述下,墨索里尼的黑衫军所向披靡,用暴力手段扫荡着意大利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 他们攻陷那些工人占领着的城市,将他们消灭或驱逐,受到了市民们的夹道欢迎,甚至还被邀请住进了家里,像是英雄一样被款待着。 “尊敬的墨索里尼先生,您认为,成功的诀窍是什么。” 卢德克奉上马屁,他在全力讨好这位意大利的“前辈”,法西斯党现在已经成为意大利不可忽视的力量,值得纳粹党学习。 “勇气,力量,还有决心。” 墨索里尼被捧得很高,这让他充满豪气,只见他站起身,站在法西斯党的标志性棍棒旗帜下,举起手臂,仿佛托起了整个意大利。 “我们拥有勇气,所以敢于和那些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战斗。 我们拥有力量,可以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我们还有决心,坚定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所以,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到了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 话音落下,几个部下当即鼓起掌,卢德克也奉上双手,样子十分激动。 “所以我觉得,你们的纳粹党可以效仿法西斯党,拿起武器去战斗。 政治不是空谈,任何权利都需要去争取,你如果只是喊喊口号,那么什么都做不到。 法西斯党已经崛起,我们的理念不容动摇,意大利必将会在我们的意志下脱胎换骨,所有的敌人,都将被我们亲手消灭。” 墨索里尼继续做着演说,会议厅里都是他的部下,自然欢声雷动,掌声经久不息。 与希特勒一样,墨索里尼也是一个煽动的好手,他的演讲风格更加直接和霸气,充满着自信。 卢德克看到这个秃顶的胖子,也是从内心露出向往,他期待纳粹党有一天也能和法西斯党一样,成为左右国家政局的力量。 “回去告诉你的党首,暴力不是唯一的办法,但却是最直接的办法,敌人不会乖乖听话,你要打到他听话为止。” 与法西斯党相比,纳粹党无疑还很弱小,所以当听过卢德克的介绍后,墨索里尼对纳粹党不免有些轻视。 但他还是把纳粹党当成了法西斯党在德国的影子,毕竟两个政党有太多相同点,拥有合作的基础。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把希特勒这个素未谋面的德国小子,当作了自己的“小弟”和追随者。 作为带头大哥,多少要给“小弟”一点提携。 毫无疑问,墨索里尼是自信的,严格地说,应该是自负才对。 但他有这个资本,他手下的黑衫军,数量已经超过十万,并且得到意大利军方和宫廷的支持。 所以他有底气夸下豪言壮语,也有俯视纳粹党的条件,卢德克更是摆出一个低姿态,来请求“大哥”的提携。 “请问,对于犹太人,您怎么看。 如果掌握了权利,会不会驱逐他们。” 就在墨索里尼享受部下们的掌声时,卢德克突然又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自然,我们会采取行动,不让那些家伙胡作非为。” 墨索里尼打了一个马虎眼,对于犹太人,老实说,还真是一个难办的事儿。 意大利历来反犹太人,毕竟当初犹太人的国家,是古罗马踢爆的。 但现实情况,却让墨索里尼对犹太人狠不起来,毕竟意大利不是德意志,作为地中海国家,意大利有自己的短板。 自从罗马帝国消亡,亚平宁半岛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分裂状态,城邦文化盛行,贸易与生产的作用,几乎完全相当。 虽然德国统一时间也不长,但是他们拥有更加完备的工农业基础。 而意大利则不行,他们存在产业上的短板,需要贸易来弥补。 犹太人是意大利经济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们在贸易方面的天赋十分惊人,每年都可以创造惊人的财富,而且还可以调节意大利经济的不平衡,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即便是墨索里尼,也觉得这些人虽然可恶,却必须加以利用,否则把犹太人都驱逐了,恐怕意大利的经济结构也要塌方。 最关键的,意大利人对犹太人,没有德国人那样的憎恨。 毕竟在大战里,意大利是胜利的一方,他们没有受到犹太人的破坏,所以意大利的民族主义,并非以反犹太为主。 故而墨索里尼对待犹太人的问题上,有些含糊,不过卢德克只是在本子上一笔带过,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们会进军罗马,我们必将成为意大利的领导者。 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除了法西斯党,没有人可以真正领导这个国家,恢复往日的荣光。” 墨索里尼转移话题,开始对自己的野心侃侃而谈。 毫无疑问,墨索里尼是有野心的,按照他的话说,不仅仅是意大利,法西斯党的目标,是进军北非,然后把地中海,当做意大利的内海。 这让卢德克有些惊讶,毕竟打开地图,想要实现这个目标,相当困难。 先不提让意大利颜面尽失的埃塞俄比亚,就说埃及等地区,那可是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地盘。 如果墨索里尼没有吹牛的话,等于说他一旦掌权,将会对英法等国在北非的殖民地发动进攻。 同时地中海的欧洲沿岸,也还有好几个硬茬,比如希腊,他们的硬骨头,可是在整个欧洲都出了名的。 但是卢德克转念一想,这有可能只是墨索里尼为了营造人设,故意抛出的话题。 毕竟意大利和法国及希腊,都有领土争端。加上埃塞俄比亚这个意大利的“伤心地”,墨索里尼这样说,更有可能是在激发国内民众的民族主义情怀,为自己竞选拉票。 但是随着对话进行下去,卢德克呆住了,因为墨索里尼,似乎是说真的…… 他真的有带领意大利,拿下整个地中海沿岸的想法。 应该是说他自信呢,还是说他异想天开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哥”都有纳粹党学习的地方,卢德克抓住机会,一直在学习和记录墨索里尼的每句话,准备将这些全部带回去,交给希特勒。 又发表了许多“雄心壮志”,墨索里尼决定让卢德克,去亲眼见证一番。 他派出自己的亲随,带着卢德克参观黑衫军的驻地,甚至打开军火库,展示给他看。 当看到堆积如山的枪支弹药,卢德克被震撼了,他想不到,墨索里尼的力量,竟然会如此强大。 要知道黑衫军严格意义上说,不算一支军队,他们应该只是政党武装,或者说,是一群暴徒。 但是看看他们的装备,步枪,机枪,野战炮,甚至装甲车。 从军火库出来,卢德克看向正在列队操练的黑衫军,那整齐划一的步伐,让他有些恍惚。 一直以来,他以为的暴动,就是一群人拿着棍棒和铁锹,砸碎机关的玻璃,然后乱嚷嚷一通。 但是墨索里尼给他上了一课,真正的暴力,应该是机枪扫射,火炮轰鸣和装甲车冲锋。 他们是在战斗,而不是打架。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我必须把这些情况带回去。” 卢德克兴奋起来,法西斯党的崛起告诉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暴力,又是什么样的暴力,才能让一个政党,走上权利的巅峰。 所以当他回到德国,回到慕尼黑,就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希特勒。 而希特勒的反应,是沉默。 法西斯党,一直是希特勒感兴趣的。 这个政党与纳粹党一样,立足于民族主义,反对犹太人,反对布尔什维克和马克思主义,反对资本家,反对自治势力。 毫无疑问,法西斯党是纳粹党的老师,他们的成功,值得纳粹党借鉴。 但是这个政党的崛起,也有纳粹党无法获得的条件。 墨索里尼一直利用暴力手段发展,而这种暴力,获得了意大利官方的支持。 纳粹党如果发展暴力运动,这个条件几乎无法复制,因为无论柏林还是巴伐利亚,都对政党暴力采取零容忍态度,冲锋队的打打闹闹已经是极限,如果再升级,相信巴伐利亚当局会采取雷霆手段进行镇压。 “墨索里尼先生表示,他的军队即将开赴罗马。 他要打造一个全新的意大利,围绕在法西斯党周围,向外扩张,重现古罗马的辉煌。” 卢德克继续说着,在讲到墨索里尼的野心时,显得激情澎湃。 希特勒听了之后,更加沉默了,因为按照卢德克所说,法西斯党的确有进军罗马的底气和实力。 他们有军方支持,有宫廷支持,他们有火炮,有机枪,有装甲车,还有十几万的黑衫军。 那些可不是乌合之众,黑衫军的主体人员,都是参加过上一次的大战,是经历战场生死考验的老兵。 这就是一个现代化的集团军群,法西斯党拥有着自己的一支军队,真正的军队。 “冲锋队,必须继续扩大。” 希特勒站起身,看向窗外的街道,他已经找到明确的方向。 那就是学习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党,发展暴力组织规模,并向军事化靠拢。 这才是他应该走的道路,把纳粹党武装起来。 从精神到肉体。 就在希特勒暗自使劲的时候,一个壮硕且英俊的男人,出现在纳粹党的慕尼黑总部外。 吸引了不少路过姑娘的注意。 战争英雄戈林 站在纳粹党的总部门前,青年人似乎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加入这样一个政党,来实现自己不曾实现的抱负。 他是戈林,德意志帝国的战争英雄。 赫尔曼.威廉.戈林,德意志帝国空军王牌飞行员,“大铁十字勋章”获得者,德意志帝国空军的骄傲。 作为大战最亮眼的飞行员之一,戈林的名字曾响彻德意志帝国,甚至市面上还出现他的照片售卖。 那时候的戈林意气风发,他出任了第一战斗机联队队长。 这是一支拥有光荣传统的联队,因为第一任队长是德意志传奇英雄“红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男爵。 在大战中,红男爵曾是所有交战国飞行员憧憬的对象,他一共击落了80余架敌机,这一记录,一直保存着,直到大战结束,也不曾有人打破。 所以当戈林接任这样一支联队队长时,他是无比激动的,因为作为一名德意志飞行员,被授予这样的荣誉,简直就是人生的巅峰。 这支联队汇聚了德意志帝国军队中最优秀的飞行员,仅王牌飞行员就有四五人之多,戈林带领他们驰骋在蓝天上,与协约国的飞行员交战。 但是战争突然就结束了,戈林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拒绝了向法国人投降的命令,他带领自己的联队,飞回德国控制区,并且以“迫降失败”的方式,摔毁了所有战机。 这是他们表达不满的方式,也是这支英雄联队,最后的倔强。 之后的戈林,离开了混乱不堪的德国,前往丹麦和瑞典,依靠出色的飞行技术,担任试飞员并做飞行表演。 1920年的初春,戈林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卡琳.冯.福克女伯爵。 两个人一见钟情,接触不久便走到了一起,但是卡琳是有夫之妇,于是经过商议,两人决定一起回到德国。 可以说卡琳做了巨大牺牲,此时的德国依旧混乱,戈林只是一个退役上尉,根本无法承担起她在瑞典那样奢华的生活。 但是卡琳不在乎,她愿意陪着戈林,与他同甘共苦。 于是戈林向魏玛共和国提出申请,想要回到部队。 但是上面并没有批准,毕竟根据《凡尔赛和约》德国不能拥有空军,大部分王牌飞行员都从军队里被赶了出来,他们不可能再让戈林回来。 然而考虑到戈林的身份,他们还是做出一个决定,让戈林到慕尼黑大学学习历史和国民经济。 虽然感觉到憋屈,但戈林还是听从了卡琳的建议,前往慕尼黑,投身于书本当中。 但戈林骨子里是个军人,他对军队念念不忘,对战争充满不甘。 于是当他在慕尼黑国王广场上,亲眼看到希特勒的演讲时,他立刻被吸引和震撼住了。 就这样,他动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加入纳粹党,为德国的未来而“战斗”。 所以,他出现在纳粹党总部的门前。 戈林太惹眼了,他高大,强壮,英俊,黑色的外套衬托起他不俗的气质,宛如一个模特,站在路口。 这让路过的姑娘露出娇羞的表情,也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守卫们显得有些紧张,毕竟现在的慕尼黑并不安稳,冲锋队可以找别人麻烦,别人一样可以找纳粹党麻烦。 于是几个守卫商议了一下,决定去问问清楚,他们把木棒拿在手里,尽可能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然而冲突并没有发生,戈林非常温和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现在有些犹豫,希望能够获得单独面见希特勒的机会。 这让守卫们为难了,希特勒是纳粹党的最高统帅,想要见他的人很多,守卫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请求。 何况他们也必须为自己“首领”的安全负责,这个英俊且强壮的青年让他们心生敬畏,毕竟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凝聚在他的眉宇间。 那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只有真正经历炮火与生死的考验,才会凝聚出这样的东西。 “请问您……是不是威廉.戈林上尉。” 一名守卫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忐忑地问道。 “是的,我是赫尔曼.威廉.戈林,里希特霍芬联队的联队长。” 戈林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话音落下,那个守卫突然高兴的手舞足蹈,立刻对戈林敬了一个军礼。 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守卫曾在弗莱堡的空军基地服役过,他见过一次戈林,甚至还与他说过话,只是作为一名普通的地勤人员,戈林对这位二等兵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但这不妨碍这名二等兵将“戈林是谁”告诉给同伴。 就这样,戈林被守卫们簇拥着进入纳粹党的总部,他被安排在一间休息室里,等待希特勒的接见。 此时的希特勒,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刚刚从卢德克带回来的见闻中走出来,思索该如何把纳粹党,打造成德国的法西斯党。 结果他的思绪,被秘书打断,刚要发火,便得知戈林来到了纳粹党总部。 “戈林……” 希特勒对这个名字似乎有印象,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候秘书便把戈林的情报简单做了介绍,这让希特勒当即从椅上站起来,兴奋地冲出门去。 一个德意志空军上尉,一个德意志王牌飞行员,一个德意志战争英雄。 这样的人才,他不可能放过,必须要拉入自己的麾下。 于是,当希特勒推开门,看到戈林的第一眼,他便认定,这个英俊,帅气,高大,强壮的男人,将是自己未来的巨大助力。 “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但是我真的很犹豫和困惑,因为我不确定,我来到这里,是否会得到我想要的。” 简单的寒暄和自我介绍后,戈林说出了自己要面见希特勒的原因。 “请问您的困惑和犹豫是什么?” 希特勒微笑着问道,他此刻的样子,显得极为随和,与演讲时的亢奋和激动,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不知道加入一个我不了解的政党,是否会成为一个好的选择。” 戈林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对纳粹党一无所知,来到这里,更多是一时兴起。 “那么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待《凡尔赛和约》的。” 希特勒淡淡问道,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那不是一个平等的和约,是套在德意志脖子上的枷锁。” 听到《凡尔赛和约》,戈林显得有些激动,作为一名军人,一个王牌飞行员,一个联队的联队长,他对这份和约,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那么我再问你,你是如何看待犹太人和布尔斯维克主义者的。” 希特勒笑了,这个笑容,带着一丝开心。 “他们毁了德意志,毁了本来应该赢得的胜利。” 戈林站起身,他挥舞着拳头,反应高亢而激烈。 “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纳粹党是什么。 我们都是普通人,我,阿道夫.希特勒,曾经和阁下一样,战斗在帝国的最前沿。 我们曾经踢翻了法国人,打爆了英国人,但是我们却没有赢得胜利。 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那就是背叛。 我们的胜利被夺走了,因为那些犹太人,他们在后方破坏着一切,导致我们无法继续战斗下去。 而那些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又蛊惑了水兵,那些11月的罪人,他们的枪口炮口没有瞄准法国人,反而对准了我们。 我们就这样失去了这场战争。 接着,德意志被迫签下屈辱的和约,犹太人控制着柏林,他们疯狂吸食着人民的血汗,整个国家,都身处水深火热中。 我们,纳粹党,就是为了反对《凡尔赛和约》,为了驱逐那些犹太人,为了让这个国家重新恢复荣光,而建立起来的。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走出去,随便拉住一个党员,问他是为了什么加入纳粹党的。 他们会告诉你答案,你犹豫和困惑的答案。” 希特勒时而激动,时而平缓的说着,戈林在他的声音中感到了振奋,是的,他一直追寻的东西,不就是这样的么。 反对《凡尔赛和约》,恢复德意志的军事力量。 恢复德意志优秀和伟大的空军部队。 他无数次在梦中驾驶战机,翱翔在蓝天白云之上,他的身边是自己的战友,那些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为了德意志而战的优秀飞行员。 他们穿越高射炮交织出来的火线,在敌人头上,扔下一枚枚炸弹。 看呐,敌机出现了,于是他们调转方向,结成战斗队形,与敌人厮杀。 机枪喷吐出火舌,一架敌机被击落了,冒着滚滚黑烟,向着地面坠落。 戈林挥舞双臂,他又干掉了一架敌机,但是回过头,却发现队友们全都不见了。 战争以屈辱的方式结束了,他孤独地站在街头,看着墙上的布尔斯维克标语,陷入了茫然。 这时候,梦醒了,他感觉眼眶湿润,摸了摸,发现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 “我是一名军人,一名光荣的德意志军人。 我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忍受这样的屈辱。” 戈林对着希特勒敬了一个军礼,他不再迷茫和犹豫,他愿意加入纳粹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战。 “欢迎你,我亲爱的戈林上尉,让我们一起,带领德意志,恢复曾经的荣光。” 希特勒没有还礼,虽然他也曾是一名士兵,但是他知道,当他脱下军装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资格,做出那样的举动。 所以他给了戈林一个拥抱,并且拍打他的后背。 这个天赐的瑰宝,被希特勒收入囊中,几乎在同一天,他就把戈林介绍给了罗姆和冲锋队的高级成员。 而戈林也没有辜负希特勒,他迅速投入对冲锋队的建设中,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留给了这个暴力组织,把他们打造成一支“铁军”,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然而在这个秋天,巴伐利亚并没有迎来爆发,反而在意大利,“爆发”了。 进军,罗马 “我们需要进攻罗马,我们已经不能在等待了。 议会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个国家在他们手中日渐腐朽,他们就是一群骗子,蛀虫,淫棍,根本什么都办不了。 …… 古罗马的辉煌只有我们法西斯党才能恢复,所以我们要采取行动,我们要向罗马挺进,占领那里,夺过我们早就应该享有的权力。” 1922年10月16日,墨索里尼在米兰召开了法西斯领导集团会议,他在会议上大声嚷嚷着,所有参会人员,都在他的演讲后,献上了掌声。 此时的法西斯党,已经成为一股无法被忽视的力量。 作为法西斯党的武装力量,黑衫军非常强大,他们在意大利的布尔斯维克主义者战斗的过程中,不断扩充着规模。 并且通过武力占据了许多城市,意大利国民军对他们的占领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偶尔还提供支援。 意大利政府对法西斯党也是采取“容忍”态度,这让墨索里尼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们要采取行动,占领罗马,夺得这个国家的控制权。 而这个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获得党内成员的支持,当看到没有人反对时,墨索里尼露出骄傲的笑容。 法西斯党高层,全部支持墨索里尼的决定,进军罗马的决议,获得一致通过。 这让墨索里尼有了底气,他迅速开始组织,并且在两天后,召开了“四人领导小组”会议,具体探讨了计划的可行性。 “四人领导小组”是法西斯党最高权力机构,不过这只是一个“装饰品”。 墨索里尼是法西斯党说一不二的“皇帝”,他的权力根本就是不受制约的,所以其他人只能按照他说的办,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裁者。 在墨索里尼的一再催促下,他们很快制定出了具体计划,并将其命名为《法西斯起义计划》。 这份新鲜出炉的计划,大概意思就是以下几点: 第一,法西斯党向法克塔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下台并交出权力。 第二,黑衫军迅速从各地集结,马里纳拉,佩鲁贾,蒂沃利,蒙恬罗东多和沃尔图诺是主力集合点,全军向罗马前进,占据沿途所有城市和执政机构。 第三,进驻罗马,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全部国家机构,如果进攻不顺,则向意大利中部地区撤退。 在意大利中部地区建立法西斯政权,重新集结,向罗马前进,直到占领那座城市为止。 毫无疑问,法西斯党是疯狂的,墨索里尼也是狂妄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夺取政权的野心,甚至把这个计划,公之于众。 出人意料的是,意大利当局居然无动于衷,既没有求和,更没有调动军警镇压,仿佛根本没看到法西斯党要搞事情。 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于是感到被“无视”的墨索里尼愤怒了,他挽起袖子,准备动真格的了。 他在那不勒斯举行了“誓师大会”,面对约四万的黑衫军,他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演说。 “要么把政府交给我们,要么我们自己拿过来。 罗马已经腐朽,尘埃遮挡了这座城市的辉煌,我们必须要拯救那座城市,拯救这个国家。 向着罗马,前进吧,法西斯党将会告诉这个世界,我们才是意大利唯一的希望,我们才是拯救这个国家的人。 …… 那些现在掌握权力的人,他们都是懦弱的胆小鬼,看到刺刀和枪口,会吓得瑟瑟发抖。 也许只要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他们就会因为害怕而同意我们的条件。 …… 人民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他们受够这样懦弱的政府了,他们会帮助我们打开城门,你们会收到鲜花和祝福,姑娘们也会对你们送上香吻。 所以前进吧,罗马在向着我们招手。” 墨索里尼的演讲,让台下响起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一些狂热的党徒高喊着“前进,去罗马”,对墨索里尼进行声援。 看到台下的反应,墨索里尼笑着撑起了腰,圆滚滚的肚子格外抢镜,发际线后退导致他的脑门,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他是自信的,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将会拿下罗马,自己也会在那个时候,掌握这个国家的所有权力。 于是在1922年10月27日,数万名黑衫军成员,在墨索里尼的号召下向着罗马挺进。 他们并没有动用重装备,只有少量的机枪,甚至步枪都没有做到人手一支,一些人甚至手里还拿着木棍。 但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却畅通无阻,国民军根本没做任何拦截,他们甚至看着这些人,从眼皮子底下经过。 对于意大利人来说,法西斯党的类似行动,再正常不过了,在之前的两年,他们总是这样到处“打仗”,只不过这一次,对象不是那些支持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工人,而换成了罗马的政府。 所以意大利人非常淡然地看待这件事,认为法西斯党折腾折腾也就完事儿了,甚至就连法西斯党内部,也认为他们的暴动不会成功,等到罗马城下,被国民军打上几枪,一哄而散,这事儿也就算结了。 至于什么撤退后组建政府,再度发动进攻之类的,也就是高层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得不说,法西斯党虽然人多势众,但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 除了少数狂热派,以及极端民族主义者,这个政党的大部分党员和支持者,加入的理由,不过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就像其他意大利人一样,他们支持法西斯党的原因,就是这个政党要求“八小时工作制”,要求提高最低工资,要求给予务工者足够的休息时间。 所以人们支持法西斯党,这种支持是带有目的性的,感觉上,更像是支持一个“工会”,而非政党。 另外一个加入法西斯党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一种“流行”。 是的,加入一个政党,就是因为“这看起来很酷”,事实上大部分年轻党员,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加入的,戴着法西斯党的党徽,可以在姑娘们面前炫耀。 这导致法西斯党虽然看上去很强大,但内部毫无“信仰”可言,他们前往罗马的道路上,并没有整齐的队伍,看上去稀稀拉拉,即便是退伍的老兵,也表现得漫不经心。 这样一支队伍,根本就打不了仗,别说装备精良的国民军,就算是警察,都能把这些暴徒轻易驱散。 但是他们所过之处,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和攻击,他们进入城市,来到政府大楼门前,只见保卫人员帮着他们打开大门,像是门童一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黑衫军也没有进行太多暴力行动,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街上闲逛,对着姑娘们吹口哨。 这是一起荒诞的政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荒诞”的。 稀里糊涂地向着罗马前进,沿途到处骚扰姑娘们,顺便品尝一下当地的美味。 这场政变最大的受益者,是餐馆和旅店,黑衫军就像一支规模庞大的旅行团,沿途欣赏美景,品尝美食,顺便探讨一下,哪里的姑娘更俊俏。 下面人的敷衍,并没有让墨索里尼丧失信心,因为他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法西斯党和黑衫军缺乏“纪律”,而是因为意大利人天生就是这样。 就好像他为什么要提出那些比“布尔斯维克”还要“布尔斯维克”的主张,就是因为意大利人吃这一套。 比起工作时间,他们更在意晒太阳的时间。 “不能因为工作而耽误生活”,这就是意大利人的人生哲理。 所以墨索里尼投其所好,设计了许多“主张”,这让他赢得了人们的支持,至于履行承诺…… 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总之,墨索里尼并不认为黑衫军弱,至少其他意大利军队,也不比这支晃晃悠悠的大军强。 国民军就是例子,他们拥有政府的财政支持,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他们很能打么? 恐怕未必。 于是就这样,黑衫军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向着罗马前进,他们繁荣了沿途所有城市的经济,这支奇葩的军队,成了一群行走着的“散财童子”。 虽然这场政变显得很荒诞,但是当黑衫军出现在罗马城下时,还是引起一阵恐慌。 “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原本在嘲笑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党的议员们,现在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支数万人的武装力量,他们就在城外,对这座城市虎视眈眈。 虽然他们不认为法西斯党会采取武力方式攻击城市,与驻守的国民军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那种压迫感,依旧让他们难以承受,以至于夜夜失眠。 一些议员忍受不了这种煎熬,他们趁着黑衫军还在集结,偷偷溜出了城,带着家当和老小,趁着夜色,逃走了。 这使得罗马陷入了恐慌,虽然黑衫军在沿途“干了不少好事儿”,名声似乎还可以,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冲进城,洗劫一番。 然而最为紧张的,还不是那些议员和大臣,而是埃马努埃莱三世,这个名义上的意大利元首。 绝望的埃马努埃莱三世 “为什么你不报告,为什么你说法西斯党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好啊,现在他们已经跑到了罗马城下,想想几天前你说什么来着——法西斯党根本就不会来罗马,他们已经解散了。 那现在城外的是什么?几万头骡子么?” 埃马努埃莱三世怒不可遏,他正在大声呵斥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惶恐,抿着嘴,低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男人,就是现任首相法克塔,他曾经在埃马努埃莱三世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法西斯党根本不可能来到罗马,他们只是嚷嚷几句,随后就会烟消云散。 可是现在,数万的黑衫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也是悔不当初。 其实法克塔并非束手无策,昨天晚上,法克塔曾经建议埃马努埃莱三世实行戒严令,面前的国王表示同意。 但是当今天他来申请正式指令时,却遭到了拒绝,甚至被这位国王训斥了一番。 骂了好一通后,埃马努埃莱三世让法克塔自己去“尽力”解决,并表示务必以“和平的方式”。 失望的法克塔领命离开,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恐怕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 目送法克塔离开,埃马努埃莱三世重新坐好,他从桌子下拿出一沓信件,深吸一口气,慢慢看了起来。 这是几封来自不同地区,不同领域的信件,但是毫无疑问,都是各个群体中的领军人物。 打开的第一封信,是工业家联合会寄来的,他们要求墨索里尼出任首相,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就举行大罢工。 看了几眼,埃马努埃莱三世将这封信放下,接着又看起第二封。 这封信则是来自银行家联合会,他们同样要求法克塔下台,墨索里尼上去,言语间满是隐藏的威胁,虽然没有说自己拒绝的后果是什么,但肯定不会风平浪静。 将第二封信也放下,他拿起第三封,但是没有打开,而是犹豫了片刻,就直接和前两封放在一起。 这些都是全国各个组织寄来的,他们以这种方式声援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党,给国王陛下,制造压力。 埃马努埃莱三世动摇了,他没有想到,一直被视为棋子的法西斯党,竟然会迎来反噬的一天。 曾经的自己,视法西斯党为工具,视墨索里尼为傀儡。 那个时候,他借助这个工具,将遍布意大利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铲除。 他觉得这一手很高明,他没有动用国民军和警察,更是没有下达“镇压”的命令,法西斯党和那些共产主义者在战斗和厮杀,而他自己抽身于外。 但是随着布尔什维克浪潮被压制,法西斯党却变得异常强大起来。 自己已经着手准备削弱这股不安定的政治力量了,但是还不等自己布置,他们便来到了自己面前,来到了罗马城下。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他还不必害怕,国民军可以不听法克塔这个首相的,但他们不会对自己这位国王的命令置若罔闻。 他可以下达命令,让国民军向罗马集结,只需要抵挡住黑衫军两天或者三天的进攻,他们便会等来增援部队。 但是那些信,却让埃马努埃莱三世,感到了恐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企业家和银行家要支持法西斯党,明明法西斯党具有民族社会主义倾向,他们应该是敌对的,因为法西斯党的主张,对那些资本家是不友好的,是会带去伤害的。 但是偏偏,他们走到了一起,资本家们甚至不惜与自己这位国王决裂,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背后又会有什么秘密协议。 埃马努埃莱三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这些资本家掌握着意大利的命脉,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闹事,恐怕整个意大利都会乱成一锅粥。 这背后肯定有阴谋,他们必然早就建立起来了某种联系,达成了某些协议和共识,否则没有道理,两个天然对立的群体拉起手,来对抗自己。 揉了揉眉心,埃马努埃莱三世想要休息一下,这时候,一名侍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陛下,这是达奥斯塔公爵寄来的信。” 侍从恭敬的将信呈递给埃马努埃莱三世,这位国王先是诧异了一会儿,随后才伸出手,将信接过来。 达奥斯塔公爵是王室中颇有分量的存在,具备极大的影响力,这个时候他寄信过来,肯定和法西斯党有关。 打开信,埃马努埃莱三世只是看了几眼,就愤怒地将信揉成一团,直接扔到侍从脸上。 “可恶,这个狂妄的,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也敢来威胁我,他当他是谁。” 埃马努埃莱三世有愤怒的理由,信的内容其实是一份“最后通牒”。 达奥斯塔公爵表达了对法西斯党的支持,他扬言,如果埃马努埃莱三世拒绝任命墨索里尼为首相,拒绝法西斯党组建内阁,那么他将宣布成为国王,取代埃马努埃莱三世的位置。 面对这种公开的图谋篡位,埃马努埃莱三世怎能不怒,他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感到自己的王冠,摇摇欲坠。 侍从非常识趣地离开了,他没有去捡那封被揉成一团的信,因为他知道,埃马努埃莱三世,必然会自己拾起来,然后重新审阅。 果不其然,当侍从离开后,埃马努埃莱三世就把那封信捡起来,以愤怒的表情,重新看了一遍。 他感到火气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拿着猎枪,给那个敢于图谋自己皇位的公爵,打成筛子。 但是很明显,他做不到这一点,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避免给这些宵小可乘之机。 他重新坐下来,开始思索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法克塔这个首相,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时至今日,他连一句“镇压法西斯党”的狠话,都不敢说出口。 这里面有他是弱势首相的关系,毕竟作为意大利的核心武装力量,国民军并不怎么听他调遣。 而如果自己下达镇压的命令呢? 恐怕也不行,罗马的国民军只有六千人左右,而城外的黑衫军数量几乎是国民军的十倍。 最关键这些国民军也未必靠得住,卫戎部队都是征召来的,他们的忠诚度并不高,而且一部分是参加过大战的退伍兵,他们和城外的黑衫军成员,是老相识。 也许某个国民军连长,会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是曾经的营长,自己的老上级。 这个仗怎么打?恐怕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就算是“尽了最后的忠诚”,大部分人可能会调转枪口,成为黑衫军的一员。 埃马努埃莱三世感觉到了一阵恶心,他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 “国王陛下,多纳托教授到了。” 就在埃马努埃莱三世一筹莫展之时,侍从再度走了进来。 “请他进来吧。” 埃马努埃莱三世摆摆手,多纳托是他召来的,毕竟这个私人顾问,是他现在少数还能放心使用的人。 “国王陛下。” 多纳托进来了,他满脸疲惫,似乎这几天,过得也不轻松。 “说说吧,现在外面的时局如何。” 埃马努埃莱三世尽可能保持自己的“优雅”,他现在心烦意乱,但是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很不好,罗马的治安非常差,警察已经无法控制局面。 最关键是一些政党,他们已经改变原有态度,开始支持法西斯党组建内阁。 另外我听说,很多地方政党和组织,已经向中央机构致电,要求他们帮助法西斯党组建内阁,这造成了一些政党的分裂,地方派系和中央派系,产生了严重分歧。 而且那些卫戎部队也有一些声音传出,他们……” 多纳托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看了一眼埃马努埃莱三世。 “说了什么?” 拿起一杯水,埃马努埃莱三世喝了一口,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多纳托。 “他们说,他们不愿意和法西斯党战斗,他们不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 多纳托这句话说完,就低头不语,他知道,这恐怕会给面前的皇帝陛下,造成巨大的冲击。 然而埃马努埃莱三世却反应得十分平静。 他没有暴怒,没有咒骂,更没有对着自己大吵大闹。 他只是慢慢的放下水杯,深吸一口气,看向了窗外。 “你说,换一个首相,对我而言,有什么大的影响么?” 过了好一会儿,埃马努埃莱三世才开口,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个……” 多纳托感到了震惊,因为他没想到,这位国王陛下,竟然这么快,就认输了。 而且干净利落,投降的速度之快,让他瞠目结舌。 毕竟这位国王在几天前,还曾表达过对法克塔的支持,并且表示法西斯党的暴乱,不可能成功,他会采取行动。 这才过去几天,这位国王陛下就举起了白旗,在黑衫军的压力下,屈服了。 但他只是一个私人顾问,而且还是经济方面的,这些政治事件轮不到自己插嘴,于是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叹了一口气,埃马努埃莱三世转过身,他的确是放弃了,向着法西斯党,向着黑衫军,向着墨索里尼,高举双手。 他投降了,他将下令让法克塔下野,并解散内阁,任命墨索里尼为新首相,重新组阁。 鲁尔危机 埃马努埃莱三世让自己的代表给墨索里尼发去电报,同意他的要求,任命他为新的首相,即刻到罗马就任,组建新内阁。 但是墨索尼里并不相信这个国王,他认为这是国王和法克塔的一个阴谋,如果他前往罗马,会被立刻扣押,然后遭遇不公正的审判。 所以他用电文回复,除非埃马努埃莱三世公开表示,“请”自己前往罗马出任首相,否则他绝不会进入那座城市。 被逼无奈,埃马努埃莱三世不得不向全国发表讲话,希望墨索里尼能够前往罗马出任首相,自己将以“最诚挚”的热情欢迎并支持他组建新内阁。 这等于当众扇了现任首相法克塔的脸,但是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法西斯党徒,他也只能咬着牙,灰溜溜地下台了。 就这样,墨索里尼登上了前往罗马的火车。 当他从车上下来时,站台上的乐队奏响嘹亮的军歌,在欢呼和鲜花的簇拥下,墨索里尼意气风发地对着人群挥手。 他将前往皇宫接受正式的任命,然后接管整个意大利的权利。 消息传到慕尼黑,希特勒感到欢欣鼓舞,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党开创了一个先河,武装暴动,抢夺权利,建立一个民族社会主义的国家。 毫无疑问,法西斯党是成功的,而希特勒正在将纳粹党改造成为“德国的法西斯党”,他在一次演说中,公开宣称: “纳粹党就是德国的法西斯党,他们与意大利的法西斯党同根同源,拥有相同的价值理念,拥有一样的爱国热情。 我对我们的同伴所取得的成功,感到非常荣幸,他们走在我们的前面,但是不要担心,我们也会迎头赶上。” 这段讲话,多少有点儿“往自己脸上贴金”,要知道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拥有上百万党员,黑衫军的规模接近十万人,现在更是站在意大利的巅峰,奉命组建内阁。 再看看纳粹党,他们在整个德国算不上大党,甚至在巴伐利亚,都影响力有限。 但是希特勒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已经决定好了,纳粹党将效仿法西斯党,采取武装暴动的方式,夺取政权。 就在希特勒将纳粹党法西斯化的同时,德国的西部,正在迎来一场巨大的危机。 1923年1月11日,法国以德国没有履行《凡尔赛和约》规定的赔付为由,拉拢比利时,联合出兵占领了德国的鲁尔地区。 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作为德国最重要的工业区,鲁尔地区的价值无可估量。 整个德国73%的煤炭和83%的钢铁产自这里,法国人的算盘很好,如果德国无法赔钱,那么他们便吞并鲁尔区,将这里的矿产和工业作为补偿。 艾伯特对此表现得极为愤怒,他表示法国的做法太过分了,无异于“宣战”。 但是面对如此强盗的行径,他却无可奈何。 国防军表示他们无能为力,自家的实力太弱了。塞克特告诉这位大总统,自己的军队无论数量,装备还是士气,根本无法和法比联军对抗,甚至为了避免摩擦,他不得不让临近的部队后撤。 对于这件事,塞克特也是带着怨气的,《凡尔赛和约》等于将德国军队“彻底消灭”,他手上的部队,根本无法面对气势汹汹的法比联军。 艾伯特感到失望,但是他并没有绝望。 法国人的入侵举动,激起了整个德国的反抗情绪,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要求驱逐法国人,恢复德国的“尊严”。 在这种局面下,艾伯特发动了“不合作运动”,用他的话说,既然法国人想要占领鲁尔区,那么就让他们占领吧,他们可以抢夺我们的土地,但是却无法抢夺我们的人民。 一向和艾伯特过不去的左右两翼阵线,这一次竟然响应了艾伯特的号召,他们在鲁尔区举行了罢工,工厂停工,商店停业,矿区停产,甚至连交通,都瘫痪了。 为了表达“诚意”,艾伯特政府决定给鲁尔区的罢工工人发放补贴,以维持他们的生计。 这让不合作运动可以长期持续下去,以至于引起了法国人的恐慌。 因为他们的大军占据鲁尔区后,无法获得任何补给,更不可能产生任何收入,他们每天都在消耗巨额的军费,要知道法国现在的状况,也并不怎么好。 这变成了一场“桑拿大赛”,法国和德国,成了两个被关在桑拿房里的倒霉蛋。 与此同时,德国也因鲁尔危机,爆发了更为严重的通货膨胀。 艾伯特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他在号召“抵抗”,另一方面,他又在准备交“保护费”。 面对鲁尔区的不合作运动,法国人也感到为难,最终他们决定,与艾伯特政府进行接洽,并表示可以接受赔款,换来退兵。 对于这个提议,艾伯特自然是满心欢喜的,但是他现在没有那么多钱来赔偿法国人,怎么办?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印钱”。 不到两个星期,马克对美元的汇率,从6750:1,变成了:1。 时间倒退回1918年,签署停战协议时,马克对美元的汇率可是7.5:1。 就这样,纸质马克连厕纸都不如。两个星期前,人们买菜用麻袋装钱,现在都要用手推车了。 法国人当然不想接受这样的“货币”,他们提出抗议,准备以其他方式做结算。 但是德国人不肯,艾伯特政府已经做出“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决定,怎么可能让法国人逃掉。 法国人感到了焦虑,他们的军队待在鲁尔区,每天都要消耗大量军费和给养,却没有任何进账。 但是艾伯特政府只愿意拿纸质马克赔偿,但是那东西,用火车从柏林拉到巴黎,都不足以抵偿运费的。 两个政府正在激烈的对抗和消耗,一时间谈判陷入僵局,但是普普通通的德国人,却成为这场对抗的牺牲品。 因为纸质马克快速贬值,德国的赤贫人口以几何倍数增加,失控的通货膨胀正在摧毁无数德国家庭,饥饿和寒冷,正在侵蚀每一个人。 “我们要组织集会,抗议法国人的入侵,抗议马克的继续贬值。” 身在慕尼黑的希特勒,发出了咆哮,他对着所有纳粹党高层嚷嚷,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为组织暴动而积蓄力量的机会。 “我们刚从警察局收到消息,巴伐利亚当局已经取消了所有集会申请,警察局也会对任何在慕尼黑举行的集会进行干预。” 赫斯说话了,他刚刚从警察局回来,这是警察局长亲自对他说的话。 “那就让他来吧,对着我开枪,或者将我逮捕。 我就坐在第一排,或者是站在讲台上,我不惧怕任何威胁,我曾冒着法国人的炮火冲锋,那个时候,我都不曾害怕过。” 希特勒露出轻蔑的表情,罗姆等人则站起来鼓掌,有人高喊着“我们不怕任何威胁,我们要举行集会。”,对希特勒进行声援。 在希特勒的一再坚持下,纳粹党通过了举办集会的提议,他们将在1月27日,也就是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诞生日当天,一口气举办七场集会。 没有任何掩饰,纳粹党把将要举办集会的广告,贴满了大街小巷,警察们自然也能看到,他们派人去纳粹党总部,告诉他们,巴伐利亚当局已经下达了禁止举办集会的通知。 但是没人搭理这些警察,纳粹党的所有人都在为集会做着准备,他们群情激奋,卖力做着一切。 就在集会当天,希特勒坐上了汽车,他参加一场又一场集会,如同赶场一样,穿梭在每一处集会地点。 每次他走入会场,都会迎来所有人的欢呼,他们高喊着“万岁”,来表达对希特勒的喜爱与支持。 而希特勒的演讲也没有辜负他们,在讲台上,希特勒奋力咆哮着,他告诉所有人,法国人的举动是不可接受的,他们占领了鲁尔区,是掐住了德国的脖子,他们要让这个国家彻底毁灭。 “战争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看看法国人的动作吧,他们就是想要把我们杀死,然后踩着我们的尸体狂笑。 他们害怕我们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将我们的军队肢解,这样他们就能任意折磨我们,不必担心遭到反噬。 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反抗他们,反抗法国人的压迫和奴役,我们必须站起来,让这个国家重新强盛。 …… 艾伯特政府只会印钱,他们在法国人面前摇尾乞怜,不断通过金融手段剥削人民,然后给法国人送过去。 看看今天的市价吧,一袋子马克,竟然连一块面包都换不到。 而在五年前,那个时候,我用一马克,就能换来两个美味的牛角面包。 这就是艾伯特政府的‘杰作’,他们让这个国家深陷贫困和饥饿,看看当法国人端着刺刀占领鲁尔区时,他们做什么了? 什么都做不了。 德意志帝国军队被解散了,新组建的国防军形同虚设,面对法国人,他们只会撤退,撤退,撤退。 这不是德意志军人该做的事情,要知道我在西线与法国人作战时,撤退的只会是法国人,德意志的军队应该进攻,进攻,进攻,追着法国人的屁股踢。 …… 犹太人在剥削我们,他们是这场‘马克悲剧’的始作俑者,他们疯狂利用马克贬值来谋取利益,看看我们今天的晚餐,再看看他们的,我们在忍饥挨饿,而他们却在大快朵颐。 醒醒吧,我们不能再奢望他们的怜悯之心,这个民族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是贪婪的,就是吝啬的,我们必须把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如果他们不走,就把他们吊起来,挂在路灯上。” 希特勒在集会上发动密集攻击,因为他的时间有限,必须将所有“爆发点”一股脑地宣扬出去。 而在这样的时局下,无疑这些内容是受到人们欢迎的,每一场集会后,人们都会用欢呼和掌声来“感谢”希特勒,因为他给所有人的愤怒,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人们的确应该感到愤怒,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甚至有人开始怀念大战时期,毕竟在那个时候,失业率并不高,虽然人们的生活受到战争影响,但怎么也比现在强。 看到了人们的态度,希特勒内心变得膨胀起来,他觉得纳粹党已经具备能力,可以效仿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党,发起武装暴动了。 于是在第二天,他继续组织集会,六千名冲锋队队员集结在马斯弗尔德。 他们的穿戴并不整齐,有的戴着滑雪帽,有的身穿不伦不类的绿色风衣,甚至有的人,还穿着明显不合脚的灰色跑步鞋。 穿着混乱也就算了,他们拿着的“卐”字旗也有大有小,看得出来,因为时间仓促,这些东西都是七拼八凑出来的。 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对面是整齐的警队,双方正在对峙。 “立正!” 随着希特勒的到来,戈林下达了命令。 当即这些犹如乞丐的冲锋队队员,全部挺胸抬头,以一个标准的普鲁士军姿,欢迎他们的领袖。 这一幕让警察都震惊了,更是让围观的民众发出欢呼,希特勒在罗姆等人的簇拥下出场,他检阅了这支“部队”,并且当着警察的面,发表了一篇演讲。 “我们集合在这里,并非是一种挑衅,而是为了替那些受苦受难的同胞,说一句公道话。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今天这样的惩罚,他们在忍受寒冷和饥饿,他们在承受他们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他们没有错,如果有错,也是我们的错,我,阿道夫.希特勒,一名前德意志陆军下士,我认为,是我们没有让战争胜利,才导致这样一个结果。 我们或许应该死在战场上,因为那样,我们就不用看到今天的德意志。 这个我们心心念念的国家,正在被法国人羞辱,他们占领了我们的土地,欺压着我们的人民,而我们呢?我们曾是光荣的德意志帝国战士,但是现在,我们却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瞧着,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和约,我们被解除了武装,新的国防军只有十万人,他们根本无法守护德意志漫长的边境线。 我们失去了空军,德意志的天空从此不再设防。 我们失去了战列舰和潜艇,德意志的海洋不再任我们驰骋。 我们失去了坦克和重炮,德意志的边境,以后只能任由他人践踏,就犹如清晨的马路,随便来往。 所以,这是我们的错,我们这些曾经光荣的德意志帝国战士,根本不配享受人生。 因为我们没有让我们的人民过得更好,所以我宁愿死在五年前的战场,至少那样,我还能得到长眠,而不是现在死去,在坟墓里哭泣。”1 希特勒的演讲非常煽情,以至于无数冲锋队队员都流下了眼泪,他们大多数都参加过上一次的大战,他们曾经在无数个战场上拼杀,他们怀揣理想,但是在短短的几年之后,这些理想,就全部崩塌了。 流下眼泪的不仅有冲锋队队员,还有与他们对峙的警察。 因为警察里,也有不少老兵,他们都被希特勒的演讲感动,以至于当演讲结束,他们竟然抬起双手,奉上了掌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成功的演说,警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害怕发生骚乱。 但是希特勒很好地控制了局势,这次集会,除了法国人,他没有再攻击任何人,甚至包括艾伯特政府。 他以煽情的演说赢得了警员们的好感,甚至许多观众,也因为他的这次演说而感到痴迷。 随着纳粹党的“顶风作案”,他们的声势一时间达到顶峰,慕尼黑大学的学生们疯狂要求加入纳粹党和冲锋队,甚至他们的导师也明着或者暗着予以支持。 纳粹党的党员每天都以“四位数”的数量增加,冲锋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这不仅引起巴伐利亚当局的警惕,甚至引起了许多外国公使的注意。 美国,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等国驻慕尼黑领馆,都对希特勒和纳粹党给予了关注,甚至派人接触。 这让希特勒感觉自己已经具备足够的实力,去挑战巴伐利亚当局,于是一个试探性的计划,在他心中萌发。 冲击粮库 克莱站在粮库外,他正与几个管理人员交谈,以确定存储的数量。 因为爆发了鲁尔危机,导致工农联合党的一些生意也受到了波及,马克贬值带来的影响几乎是灾难性的,工农联合党也不可能幸免。 好在他们的“工分”和购置的固定资产发挥了作用,他们在这场风暴中幸存,并且通过兼并一些破产工厂,还占到了一些小便宜。 不过他们的压力也很大,德国正面临着粮食危机,本来粮食产量就有不足,现在更是面临马克贬值,带来的物价飞涨。 “我们只能先保障党员和工会成员的生活,然后才能施舍给其他人。” 这是帕尔在高层会议上说的话,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毕竟工农联合党的粮食储备有限,他们不可能养活所有慕尼黑人,加上鲁尔危机导致德国外贸进出口受限,下一批粮食什么时候才能送到,他们也不知道。 在确认数字无误后,克莱松了一口气,以目前的储备,他们还够支撑一段儿。 就在克莱准备和其他人商讨一下存储之事时,忽然外面传来喧嚣,克莱立刻带着人赶过去,结果发现,几十辆卡车,正在向着他们这里开来。 “是什么人?” 克莱立刻与守卫说着,而守卫只是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 “拉响警报。” 未知的车队,让克莱感觉到危险,他立刻指挥守卫布置防线,同时召集粮库里的工人,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慕尼黑正在经历饥荒,当饥饿感不断刺激大脑,足以让一个温和的人,做出最疯狂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的粮库就有可能成为饥饿者的目标,对此工农联合党早就有所准备,他们不仅调集了大量护卫队成员,更是增加了粮库的工人数量,并且收集了大量武器。 于是乎,当这支长长的车队来到粮库门前时,克莱已经让人布置好了防线,并且打电话通知安西,让他尽快带人增援。 “我们饿坏了,能不能施舍一点儿粮食。” 只见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摆出一副祈求状,对着克莱等人说道。 “这里是粮库,如果饿了,慕尼黑城里有免费的面包发放。” 克莱淡淡说着,他盯着那个年轻人,见他面色红润,一点儿不像饿肚子的样子。 “免费面包?数量太少了,根本抢不到,我们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所以,施舍一点儿吧。” 年轻人见到克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即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旁边的人打眼色。 铛铛…… 卡车后面的挡板被打开,无数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或拿着棍棒,或赤手空拳,总之,都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向粮库。 “这是有组织的犯罪,是抢劫,是暴乱。” 克莱当即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只见上千人聚集在粮库门口,他们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那就是抢粮。 作为一个人,一个从百年后穿越而来的人,克莱对这些饥肠辘辘的人,还是抱有同情的。 但是作为工农联合党的一员,他不能允许粮库遭到大规模冲击,这种口子不能开,否则整座粮库,都会被饥饿的暴徒搬空,然后是城内的党产,也难以幸免。 这将让工农联合党的根基被摧毁,整个政党都可能消亡。 所以在克莱的命令下,护卫队开始给子弹上膛,他们都是老兵,反应非常迅速,而且能够保证,每一颗子弹,都不会落空。 但是克莱很紧张,如果有选择,他绝对不会向着这些人开枪,虽然他们是正义的,是在保护自己的财产,但是死人,就有些出格了。 巴伐利亚当局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将会受到打压,甚至是排挤和攻击。 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右翼政党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会大加宣传,把工农联合党摆上被攻击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克莱只敢摆出一个威胁的架势,从效果来说,还算不错。 人们被子弹上膛的声音所震慑,前面的人略有后退,毕竟命只有一条,子弹可不管你是否饥肠辘辘。 “难道你们要对着我们开枪?” 年轻人大吼着,他露出愤怒的样子,向前几步,站到克莱身前。 “好吧,你是谁找来的,说吧,我们都诚恳一点儿。” 克莱很愤怒,但还是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明摆着,这些人是被组织起来,故意找自己茬的。 这里的大部分人,肯定都是饥饿的,但是领头的那几个显然不是,卡车应该也是租来的,毕竟司机都没有下车,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与准备冲击粮库的这些人,肯定不是一伙儿的。 毕竟如果是他们自己的车,根本不会规规矩矩地停下,而是直接撞过来,冲进粮库了。 “我们不受任何人的指使,我们只是觉得,你们太过分了。 明明有这么多的粮食,却还在让我们忍受饥饿,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民的政党’么,现在人民就在你们面前,你却要看着他们饿死。” 年轻人在蛊惑着,这些话与其说是给克莱等人听,还不如说,是讲给身后那些饥饿者们听的。 “是啊,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些食物。” “求求你,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给我一点儿粮食吧,什么都行,我的孩子都要饿死了。” …… 人群开始变得激动,他们大多数都在恳求,但是有些人,却明显打着其他主意。 砰! 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枪声是从车队后面传来的,但是人群却受惊了,他们开始向前冲,与克莱等人混在一起。 “不要开枪,把他们推出去。” 克莱大喊一声,当即护卫队和工人们就开始往外推人,但是他们人数比对方少,僵持一小会儿后,就有点儿体力不支了。 随着一些护卫队队员和工人倒地,防线出现一个缺口,饥民们冲了进来,他们径直奔向粮仓,看到麻袋,也不管里面装的是小麦粉还是土豆或者其他什么,直接扛在肩上,便往回跑。 “好了,不要再阻止了,把那几个粮仓让出来,他们愿意搬就搬吧。” 克莱让护卫队和工人们不要和这些人起冲突,而是退到一边,看着他们往车上搬运粮食。 这些人大多并不贪婪,每个人只是拿了一袋或者两袋,便心满意足。 但是有些人,却明显不一样,他们从卡车上卸下手推车,一次能运七八袋,而且反反复复。 克莱查了一下,卡车接近四十辆,来了足足上千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饥饿的普通人,但是那些用手推车的…… 把几个机灵的护卫队队员叫过来,克莱让他们和那些司机套套话,询问一下背后是什么人指使。 于是乎,这几个护卫队队员就过去了,他们给司机递上香烟,亲切的聊着,没多久,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们是被纳粹党雇佣的,这些饥饿的民众,都是纳粹党从大街上拉来的。 “等他们把粮食都放上车,就把那几个家伙留下来。 其他人愿意走就走吧,但是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克莱不准备为难那些饥饿的普通人,所以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但是纳粹党,他并不准备放过,于是让护卫队成员做好准备,一会儿就去把他们留下。 等到卡车都装得差不多了,饥饿的民众陆续开始登车。 上不去的,就跟着车子后面走,反正这一趟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你们几个,就不要回去了。” 克莱挥挥手,当即护卫队就向着既定目标冲去,他们把那几个明显不是饥饿民众的人扣下,从队伍里拉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想要杀了我么,来啊。” 领头的青年人大叫着,他摆出一副慷慨的样子,想要引起其他饥饿民众的注意,然后对自己施以支援。 不过他失败了,克莱已经料到他有这么一招,于是拿着喇叭,开始对众人喊话。 “今天的事情,我不准备为难大家,因为我觉得,生命是最宝贵的,饥饿在侵蚀着你们,那些粮食,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我允许你们带走那些粮食,因为你们将因此活下来,而我们工农联合党,只是损失了一些党产罢了。 但是我作为工农联合党的副主席,必须为党产流失负责。 所以这几个人,我需要交给警察,至于如何处理,那就是警察和法院的事情。 不过我向你们保证,他们会得到公正的待遇,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克莱的话,让本来有意去营救的饥民们停住了脚,就像克莱说的,他默许了自己等人的“暴行”,没有开枪,甚至还主动打开一些仓库大门,让他们搬运粮食。 “不要听他的,我们不能被他分化……” 青年人显然不想放弃,但是话还没说完,克莱就走过去,给了他肚子一脚。 “我开放粮库,是因为我希望那些粮食可以救人。 而你则是在煽动暴乱,别以为我好说话,就不会打人。” 克莱对着那人说道,随后挥挥手,示意护卫队的队员,去引导车队,让他们离开。 在克莱的劝说下,这些人跟着车队走了,他们带着希望,活下去的希望,就这么离开了。 然而粮库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安西带着增援的人来了,同时,警察也到了。 克莱已经套出情报,这些人都是纳粹党成员,从他们的口袋里,还搜出了“卐”字旗。 事情已经明摆着,纳粹党煽动饥饿的市民,去冲击工农联合党的粮库,他们隐藏了身份,不过事情办得,不够仔细。 他们败露了,被警察压走,不过让克莱感到担心的,是这件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这些纳粹党的党员,都是刚刚加入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也不超过半年。 最关键的,他们拥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慕尼黑大学的学生。 希特勒在煽动一群学生当炮灰,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一个大大的圈套。 “事情恐怕不简单,纳粹党不可能善罢甘休。” 帕尔在得知事情经过后,立刻肯定了克莱的想法,纳粹党不会无缘无故搞这么一件事出来,何况他们并没有做太多的掩饰,摆明了就是让自己等人发现,背后的黑手是他们。 “怕什么,明天我带人就在这儿,他们敢来,我就揍他们。” 安西大声嚷嚷着,不过克莱却摇摇头,表示暴力无法解决问题。 “他们的确明天还会来,搞不好规模更大。 这件事他们在背后捣鬼,很可能就是等待暴力升级。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交给巴伐利亚当局来处理,而我们也必须应对更多饥民冲击粮库的可能。” 克莱淡淡说着,他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引来无数人,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那些慕尼黑饥肠辘辘的人,可能都会跑到粮库门前。 所以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工农联合党能够处理的了,必须交给巴伐利亚当局。 “我会去和当局反应,毕竟这是我们的党产,我们是受损失的一方。 如果当局不愿意出头,我会以停止发放免费面包和停止售卖平价粮食作为威胁,毕竟不能总是我们受损失,而让别人拿好处。” 帕尔已经在谋划了,他需要给当局施加压力,好让他们管一管这件事儿。 三个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事情就这么处理。 安西负责调派人手,加强粮库的守卫。 克莱则去发动各个工会,让他们做好协助的准备。 至于帕尔,则去和当局交涉,让他们帮忙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每个人都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办,因为明天,他们可能要面对更多的饥民,而工农联合党的粮食储备,并不算充裕,经不起折腾。 官方调停 “排队,如果你们乱哄哄的,就停止发放面包。” 工农联合党的粮库前,挤满了饥饿的民众,他们伸出手,不断嚷嚷着,希望能够分到一点儿粮食。 但是没有那么多粮食满足所有人的需要,于是在克莱的指挥下,改为发放面包。 每人两块,多一点儿都不给。 十几个警察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就是警方给予支持的全部力量,前来讨要食物的饥民足有数千,这点儿警力,扔在人堆里几乎看不见。 于是工农联合党的护卫队成了维持秩序的主力,他们手持木棍,让那些不守规矩的挨上几下,尽力维持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 对于这种局面,克莱等人算是早有所料,他们一方面在尽力维持秩序,安抚这些饥民,而一方面则在向当局施压。 帕尔在市政厅取得了进展,毕竟工农联合党的粮食供应,已经成为维持慕尼黑秩序不可或缺的条件。 如果像帕尔说的,工农联合党暂停发放免费面包和售卖平价粮,饥饿的群众,恐怕会把市政厅烧了。 于是当局决定,对纳粹党施加警告,只见一队警察出现在纳粹党总部,与冲锋队形成对峙。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抓人。” 戈林站在门前,他身边是十几个冲锋队队员,他们拿着枪和木棍,与装备着mp18冲锋枪的警察对峙着。 “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是抓人,只是请你们的负责人,去警局了解情况。 昨天城外的粮库遭到抢劫,在逮捕的人中发现了纳粹党成员,所以根据法律规定,你们有义务配合调查。” 一名警官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他不想引起冲突,毕竟纳粹党已经具备相当的规模,如果双方真的交火,恐怕会把半个慕尼黑,都拉入战场。 “我们的党员?难道有一个党员犯了错,就是所有党员都犯错了么?” 戈林挺起胸脯,死死盯着那名警官,力求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这是命令,不要让我为难。” 警官的语气也变得冷了些,他的确不想引起冲突,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屈服和退缩。 场面一时间火药味十足,警察全部端起枪,瞄准了戈林,而冲锋队也摆出进攻的姿态,随时准备冲上去,和警察们打上一仗。 “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就说我们纳粹党没有错,如果觉得我们做错了,那么可以来一场公开的辩论,让人民来判断谁是谁非。”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转过头,只见希特勒在罗姆等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看着警察和黑漆漆的枪口,面不改色,用坚定的语气说着。 “我在执行命令。” 警官并没有因为希特勒的出现而有所退让,他依旧坚持,要带走所有参与昨天冲击粮库事件的关系人。 “不,我们不能让你们进去,因为我们觉得,你们会制造一起冤案。 我不认为我们的党员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在为饥饿的民众讨要一个公道。 明明粮库里有大把的粮食,但是人民却在挨饿。 工农联合党就是一群投机倒把分子,他们囤积粮食,然后哄抬粮价,和那些犹太人同谋,在洗劫人民的财富。 这是德意志的土地,德意志人不应该在自己的土地上饿死。 看看现在的慕尼黑,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于饥饿,而在几公里外,就有堆积如山的粮食。 你觉得,这公平么。” 希特勒用质问的语气说着,围观的纳粹党党员和民众,也一起发出质问,他们嚷着: “我们要饿死了,我们需要食物。” “为什么明明有粮食,我们却吃不到。” “应该严惩的是工农联合党,而不是纳粹党,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将犹太人绞死,我们要吃的。” “你们是德意志的警察,而不是犹太人的帮凶。” …… 场面几近失控,以至于警察都不得不挤在一起,用惊恐的眼神看向那些人。 希特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些警察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他们给警察施加了巨大压力,虽然警察们端着枪,但是今天无法带走任何人,甚至连门都进不来。 果然,警察退走了,他们显得灰溜溜的,是在人们的咒骂和嘘声中离开。 希特勒再一次利用群众的力量将警方“击败”,这是他的尝试,目前来看,效果拔群。 回到纳粹党总部楼内,他转身进了休息室,这里有几个年轻人,他们看到希特勒进来,当即站起身,对着他行礼。 “不要担心,你们不会被抓捕,也不会受到审判。 那几名同伴,我们会尽力营救,工农联合党虽然可以依靠巴伐利亚当局给我们施加压力,但是我们不可能屈服,我们会抗争到底。 何况你们是在为我们的政党做事,为慕尼黑的人民做事,所以我代表纳粹党,向你们保证,你们不会成为替罪羊,因为纳粹党,不需要替罪羊。 如果最后,非要有一个人为此承担责任,那只会是我,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对着那几个有些慌张的年轻人说着,他们都是慕尼黑大学的学生,面孔稚嫩,涉世未深。 他们参与了昨天冲击粮库的事件,只不过比较幸运,没有被工农联合党当场抓住。 不过很显然,他们被供出来了,警察今天就是来抓他们的。 他们很害怕,很慌张,因为他们没被关进局子过,只知道那里的滋味不好受。 但是希特勒的话,让他们感到温暖和安心,甚至最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着这些年轻人对自己感激涕零,希特勒送上大大的拥抱,他安慰这些学生,自己绝不会把他们交出去,除非警察踩过自己的尸体,否则休想碰他们一根汗毛。 其实希特勒对待党内成员还是很好的,他执掌纳粹党以后,将总部搬到了卡尔尼留斯大街,因为这里租金更便宜,而且有一个超大的接待室。 这是为了照顾那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党员,到了冬天,那些失业的党员可以在这里休息,通过聊天来彼此取暖,熬过人生中的艰难岁月。 纳粹党不像工农联合党那样有钱,可以给党员安排工作,照顾他们的生活。 但他们也一样会互相帮扶,就像希特勒说的那样,他会让所有成员都如同一家人,彼此依靠,互相扶持。 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无论对错。 就这样,纳粹党和警察形成了僵持,总部门外,总是能看到一些警察在游荡,他们似乎,在等待着嫌疑人出现。 所以这些学生,被希特勒保护起来,他们住在这里,吃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外面的警察会冲进来抓人。 因为门口始终聚集着十几名冲锋队成员,大楼里,也有几十号纳粹党员。 就像希特勒保证过的那样,警察如果采取强攻,他们会组成人墙,保护他们安全离开。 当然,警察并没有采取这样激烈的行动,不过就是几个参与冲击粮库的学生罢了,犯不着大动干戈。 而且相比起学生对警察的恐惧,警察更害怕冲锋队失去理智,毕竟那些人在慕尼黑惹了不少乱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旦造成冲突,必然会成为大乱子。 但是警察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得到命令,对那几个学生的逮捕令被取消,甚至之前被抓的几个纳粹党成员,也被释放。 巴伐利亚做出决定,这件事必须解决,而采用的方式,则是公开的协商会议。 这次协商会议,将采取完全公开的方式,不仅会有大批记者,还被允许有市民旁听,而会议的地点,就在霍夫布劳斯酒店。 纳粹党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这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而对工农联合党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克尼林总理将会亲自主持这场会议,老实说,我们无法拒绝。” 得到通知,帕尔神色严峻,巴伐利亚当局的态度很明显,他们不想刺激到纳粹党,于是把这件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他们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可是皮球踢回来,却让工农联合党陷入了被动。 他们明明是受害者,但是现在,却被拉在与施暴者同等的位置上。 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正”。 “这不是会议,而是战场,我们必须多带一些人,避免打起来吃亏。” 安西挥舞着拳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护卫队已经全部被动员起来,他和基尔科夫有信心,把纳粹党的冲锋队,按在地上胖揍。 “最好不要打架,我说过了,克尼林总理会亲自主持会议,如果在他面前打起来,恐怕事情根本无法收场。” 帕尔揉了揉额头,他不支持暴力,特别是在巴伐利亚总理面前,但是纳粹党一直以暴力着称,谁也无法保证最后这场会议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还是要尽可能地避免肢体冲突。 “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采取公开方式。” 克莱挠着脑袋,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毕竟解决这个问题,把双方高层召集一下就可以了,必要情况下,巴伐利亚当局可以采取强硬态度,迫使双方和解。 “我从警察局那里了解到,纳粹党的态度非常强硬,他们不仅不愿意交出其他参与者,甚至还要求警察局放人。 结果警察们竟然照做了。” 纳粹党的反应超出了预期,他们显得极为激动和极端,根本不把巴伐利亚当局和警察放在眼里,这已经不是挑衅了,完全变成了公开对抗。 “这个总理太软弱了。” 克莱摇摇头,希特勒都已经明目张胆对抗法律了,但是巴伐利亚当局竟然还不敢采取行动。 甚至连一句威胁的狠话都不敢说。 “不是他们软弱,而是时局让他们不敢采取措施。 希特勒的煽动已经将慕尼黑人的情绪点燃,如果这个时候对他和纳粹党采取强制措施,会导致严重骚乱。” 帕尔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注意到,安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人呢?” 帕尔指了指安西刚才坐着的位置,克莱也是一愣,接着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喧嚣,克莱和帕尔探出头去,发现安西和基尔科夫,正在集合护卫队成员。 “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将那些可恶的纳粹党,狠狠按在地上胖揍,去打他们的脸,去踢他们的屁股。” 安西大声嚷嚷着,随后护卫队的队员也跟着大喊,他们表示自己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我好像说过,最好不要使用暴力。” 帕尔转过头,看向克莱,表情很严肃。 “会议举办的时候,这个家伙就不要去了,我来代替他的位置。” 克莱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看楼下那位“党主席”的样子,就是奔着打架去的,恐怕他去参加会议,事情将变得一团糟。 “不仅是他,连基尔科夫也不能去,这些当兵的脑子里面装的全是肌肉,他们过去只能把事情越弄越糟。” 帕尔做出一个决定,克莱则点头同意,这一次会谈,将由他带队,与纳粹党唇枪舌剑。 至于楼下还在“动员”的两个家伙,就别参合这件事儿了。 又打起来了 克尼林坐在车里,他眉头紧缩,看着窗外的街景,陷入沉默。 作为巴伐利亚的总理,他最近的烦心事比较多。 鲁尔区距离巴伐利亚很远,但是那里发生的事情,却让巴伐利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毁灭性的灾难。 法国人的入侵举动彻底点燃了德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各种游行此起彼伏,人们高呼口号,要求驱逐包括犹太人在内的所有外国人,暴力事件更是层出不穷,社会治安面临严峻的挑战。 而经济状况更加堪忧,纸质马克在疯狂贬值,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 这导致物价飞涨,特别是在冬季,本来食品在这个季节就是最贵的时候,结果现在,已经快要涨到天上去了。 街头到处都是失业的人,他们在各种福利点门前排队,可能要排两到三个小时,才能领到一块干巴巴的面包。 即便如此,面包依然不够用,巴伐利亚当局已经竭尽全力,但依然无法满足底层人的需要。 饥饿和寒冷在慕尼黑蔓延,克尼林感觉糟透了。 然而这几天,又出了一件新的“糟心事儿”,在纳粹党的鼓动下,工农联合党的粮库发生恶性抢劫,数千人聚集到那里,冲击了粮库,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从克尼林的视角看过去,工农联合党是一个温和的政党,他们一直致力于平抑粮食价格,同时在慕尼黑设置了福利点,免费发放面包和熟土豆。 在这个时候,像工农联合党这样的政党,巴伐利亚当局必须“捧在手心里呵护”,毕竟他们的存在,对于稳定社会秩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也让巴伐利亚当局减轻了不少压力。 但是纳粹党站出来挑事儿了,他们表面上是攻击工农联合党,但实际上,却是在挑衅自己和巴伐利亚当局。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举动,巴伐利亚当局偏偏还不能采取过激的做法,纳粹党是一个具有暴力性质的政党,他们的人数现在已经达到数万,在巴伐利亚,特别是慕尼黑,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和破坏性。 “那就是一头潜伏的野兽。” 这是情报机构,给自己的建议,简单而形象。 所以克尼林很头疼,他不想和纳粹党起冲突,但是也不能让工农联合党不满,这是两个自己都惹不起的存在,于是乎,只能由自己出面,让他们和谈,尽可能“和平”地解决纠纷。 “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克尼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着,随后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祈祷这两个冤家对头,能够在自己的调停下,握手言和,不要再折腾了。 当车子停在霍夫布劳斯酒店门前,克尼林在警察的护卫下走了进去,只见双方代表还没来,但是观众席却几乎坐满了。 “都注意一点儿,这些观众可能是带有倾向性的,甚至很多都是两个政党的成员,乔装打扮后伪装成了观众。” 当克尼林坐在台上后,警察局长紧张地和手下说道。 手下当即点点头,随后开始了严密监控,他们沿着墙壁站好,每隔几米就布置一名警力,监视观众席的一举一动。 现在观众的数量大概有五百人,而且过半是妇女或老人,警察在他们入场时都进行了检查,确保他们没有携带枪支或刀具。 当然,啤酒瓶之类的也属于“违禁物品”。 两支政党并没有让克尼林这位总理大人等太久,只见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到达霍夫布劳斯酒店。 这让酒店的门前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希特勒和克莱都走下了车,他们互相望着对方,谁都没有移动脚步。 两人就这么互相盯着,一句话都不说,视线在空中激烈交锋,几乎摩擦出了火花。 “咳咳,你们如果想继续这样互视,这没关系。 但是我们都在陪你们挨冻,如果你们不介意,能不能‘高抬贵脚’,去里面互相盯着看。 看到晚上都没问题。” 巴瑟夫走了过来,一脸幽怨的对着两人说道。 总理大人亲自出席,作为政治审查员,他自然负责接待两个政党的领导人。所以他在外面已经站了快一个钟头了,冻得老脸通红。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然后又转头回来,互相瞪了几眼,便齐齐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他们几乎一起进的门,然后互不相让地在通道里“齐头并进”,当他们出现在会场时,克尼林激动不已,因为他看到两个人肩并肩向着主席台的方向走来,从政治角度讲,这代表着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或协议。 但是转而,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只见两个人互相较着劲,拿肩膀挤压着对方,谁都不肯看对方一眼,更不肯慢下半步,就像两个小孩子在斗气。 是的,就是两个小孩子,或者是因为一块橡皮泥,又或者是一张漂亮的明信片,总之,他们闹脾气了,谁都不理谁,但还是要和对方较劲。 看着这两个“问题儿童”就座,克尼林有一种心累的感觉,他现在想立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家里,这场集会不需要他这个总理在场,需要的可能是一名幼儿园老师。 此时的总理大人,心里就是有这么一种荒诞感,但他很好地保持住了情绪,表情管理很到位,这是他常年混迹于政坛修炼出来的成果。 简单地和两个人握手寒暄,克尼林就宣布,这场公开会议开始。 “我先把事情简单说明一下。” 警察局长先站了起来,他拿着一沓卷宗,这是有关冲击工农联合党粮库的案件资料,他把大概的事情经过讲了一下,随后又拿出被捕者的口供。 “一派胡言,他们不是罪犯,而是有正义感的德意志年轻人。” 局长的话还没讲完,观众席里就有人大声呵斥起来,对于这个情况,警察们早有所料,他们迅速过去,要求那几个人安静,否则就滚出会场。 有了部下维持秩序,警察局长的发言还算顺利,他把大致案情讲了一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完全是陈述事实,这得到了克莱的认可,的确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时候,希特勒站了起来,他接替警察局长,走到麦克风前,用深邃的眼神扫过全场,然后淡淡的开口。 “我尊敬警察局长先生,也尊敬到场的每一位警员,但是我无法同意你们的说法,因为我不认为那些孩子做错了什么。 那些孩子没有错,那些去冲击粮库的民众也没有错,因为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让这片土地充满饥饿与死亡的刽子手。” 希特勒大声地说着,但是他没有咆哮,反而是到达了某个情绪的节点,爆发并没有到来,还在酝酿当中,但是却让所有人,都对他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众所周知,我们的国家病了,法国人占领着我们的土地,德意志迎来了历史上最大的屈辱。 与此同时,人民正在挨饿,每一天,都有无数德意志人倒毙在街头。 那些年轻人只是希望能救一点人,因为就在这些同胞去世之地几公里外,就堆积着无数粮食。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拿出一点粮食出来,救济一下这些可怜的同胞,难道他们不是德意志人?或者你们不是德意志人?” 希特勒一直用哀怨的语气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克莱和其他工农联合党高层,视线里满是愤怒。 “请说和本案有关的事情。” 警察局长率先开口了,他指着希特勒,这代表着威胁。 希特勒回以冷笑,他再度转过头,看向全场,然后缓缓举起拳头。 “我不认为我的孩子们犯了错,也许他们的确违反了法律,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更多的同胞活了下来。 如果这样有错的话,那我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我,阿道夫.希特勒的错误,我或许应该战死在前线,而不是苟活到现在,看着这场不公正的惨剧发生。” 希特勒的声音开始拔高,这让台下人有了共鸣,人们纷纷喊着: “学生们是无辜的。” “法律不应该判他们有罪,他们是英雄。” “为什么,不能多拿出一点粮食出来。” “工农联合党才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我们要公正,我们要平等。” …… 台下开始乱哄哄一片,警察不得不尽力维持秩序,但是这很难,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高喊着支持希特勒,并声讨工农联合党。 现在可以肯定了,台下大部分人,都是纳粹党的支持者,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党员在假扮观众。 “安静,安静,现在由工农联合党的克莱先生发言。” 警察局长大声喊着,但是显然他的话没什么用,观众一直在叫嚷,当看到克莱走到麦克风前时,甚至有人发出了嘘声和咒骂。 “好吧,感谢希特勒先生的‘攻击’,现在轮到我发言了,如果你们想要骂,至少等我说完话以后。 这是一个德国人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除非你们认为自己不是一个骄傲的德国人。” 克莱知道下面大多都是纳粹党的支持者,但是他并不害怕,也不紧张。 至少警察很多,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这可比粮库那天强多了,毕竟饥饿的数千人站在你面前,他们可能做出任何事。 大概过了十分钟,场面终于控制住了,克莱弹了弹麦克风,这让电子音如同爆炸般席卷全场,克尼林给了他一个白眼,毕竟这个声音,对上岁数的人格外不友好。 “我很同情我的同胞,事实上我们工农联合党一直在致力于维持慕尼黑的粮食价格稳定,并为低收入人群和失业人群发放免费的面包,来缓解饥饿。 老实说,从经济的角度而言,我们一直在赔钱,这一点可以从我手上的账本得以体现,一目了然。” 克莱从怀里拿出一沓账簿,重重地摔在讲台上,他告诉观众,工农联合党已经入不敷出,他们的确赚了一些钱,但也债台高筑,他们为了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已经奉献出了一切,他们用巨额的赤字在勉力填饱慕尼黑人的肚子。 “我们已经倾其所有了,粮库里的确还有些粮食,但是那些粮食并不足以让这座城市远离饥饿。 而且它们的作用,是平抑粮价,平抑这座城市的食物价格。 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投入市场,慕尼黑的粮食价格,将会在一天之内翻上几倍。” 克莱大声的嚷着,他的话,让台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不傻,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具备经济学常识,知道平价粮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一个缰绳,把已经快要发疯的粮食价格牢牢栓住,避免它陷入“狂暴”。 克莱见观众们的情绪得到平复,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做出了“让步”,同意不再追究那些学生们的责任,也不会向纳粹党提出赔偿要求。 但是他需要得到一个保证,那就是这类事件,绝对不能再发生。 “我想希特勒先生,会很高兴接受这样一个提议。” 看到克莱的表态,克尼林露出了笑容,他觉得,工农联合党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纳粹党应该欣然接受。 “不,我不接受这样的提议,我依然认为,工农联合党应该拿出粮食,分发给饥饿的市民。” 希特勒态度强硬,他看着克莱,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光,因为他好不容易挑动起人们的情绪,结果克莱三言两语,就又给平复下去了。 希特勒不傻,真正落到法律层面,肯定是纳粹党不占理,他们冲击别人的合法领地,造成了财产损失,必然要受到追究。 所以这潭水必须搅浑,必须颠倒黑白,死咬着当下时局不放,去抢占道德制高点,这才是希特勒的目的。 “不要太过分啊。” 克莱也发出了警告,他已经让步了,希望这件事快点儿过去,但是看希特勒这个“狗皮膏药”,是没完没了了。 “我在为这个民族说话,为慕尼黑的市民发声。 为什么是我的不对,如果这样也算不对,那么什么才是正确的? 看着我们的同胞们饿死么。” 希特勒用挑衅的眼光看向克莱,而克莱则是笑笑,随后俯下身,小声地道: “你知道自己很讨厌么?” “知道,但是没有你讨厌。” “那么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再揍我一拳?” “恭喜你,答对了。” …… 话音落下,克莱暴起一拳打在希特勒脸上,随后扑上去,与他扭打在一团。 这一举动顿时让会场乱了套,克莱和希特勒扭打在一团,互相往对方脸上塞拳头。 这让两边的其他高层也纷纷加入战团,你一拳,我一脚,主席台上彻底乱了套。 他们早就看对面不顺眼了,能忍到现在已经算克制了。 “住手,住手。” 警察局长大惊失色,他立刻挥手让部下们上台,把两边的人拉开。 但是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台下的观众也纷纷冲上来,投入了“战斗”。 这让记者们兴奋起来,他们纷纷找好角度,一边躲过飞来的凳子腿,一边按下快门。 就在警察们忙乱不堪之时,会场的门却被粗暴地撞开,只见一群带着“卐”字袖标的冲锋队杀了进来,他们高呼着口号,投入战团。 这让局势瞬间倾斜,克莱一方人数太少了,面对来势汹汹的冲锋队,肯定要吃大亏。 毕竟警察已经失去对局面的控制,根本无暇阻挡乱入的冲锋队,他们能保证自己不被人群掀翻在地,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眼看克莱等人陷入危机,这时候,一声大喝传来。 转过头,只见一个粗犷的男人冲了进来,他一拳就将拦在面前的某个冲锋队倒霉蛋打倒,只见那个家伙嘴里鲜血直流,倒着飞了出去。 似乎某颗牙齿被打掉了。 安西带着护卫队的人赶到了,这个党主席早上被克莱和帕尔联合忽悠了一通,搞错了时间。 但是赶到的时机刚刚好,正好遇上了混战。 于是霍夫布劳斯酒店再度沦为战场,咒骂声,哀嚎声,惨叫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会场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乱战的人群,德意志男人的荷尔蒙得到了尽情释放,女人们则被双方“礼貌”地安排退场。 此时,巴伐利亚的总理大人,正躲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下面,他看着这一幕,无可奈何。 他预料到双方不会太配合,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就动手。 “和谈的事情先不提,至少两边的领导人,需要先冷静冷静。” 或许因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克尼林反而感到了轻松,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这么轻松过了,仿佛千斤的担子,一扫而空。 就这样,在这场数百人的混战中,巴伐利亚州的总理,克尼林先生,躲在角落的桌子下面,听着嘈杂的“音乐”,微笑着点燃了烟斗,吐出一口白雾。 舒坦…… 牢房里的对骂 “这是命令,很抱歉,你恐怕要在里面待上三天,我保证,仅仅是三天而已。” 工农联合党的总部,警察局长亲自“光临”,他拿出一张逮捕令,让克莱在上面签字,态度倒是还不错。 这是必然的结果,毕竟他当着巴伐利亚总理大人的面,给了希特勒一拳,从而造成一场大乱斗,整个霍夫布劳斯酒店变成了战场。 那场群殴造成两百多人受伤,其中还有十几人伤势较重,双方受伤的人数差不多,谁都没占到便宜。 但是最后必须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工农联合党被要求赔偿酒店大部分损失,至于医药费,两家各自管各自的人就行。 或许是出于时局的考虑,警察和酒店都没有向法院提起诉讼,所以仅仅是以警察局的名义,对克莱进行抓捕,处以三天的拘禁。 “好吧,我可以签字,但我必须要说,我觉得我没什么错。” 克莱耸了耸肩膀,爽快地在逮捕令上签了字,这个处罚已经是轻得不能再轻了,完全是象征性的。 他如果再闹,就有点儿不通情理了。 “没办法,谁让你们在总理大人面前打架呢,作为党首,肯定要被处罚的。” 收起逮捕令,警察局长就示意克莱跟着他走,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因为局长大人觉得,根本没必要。 何况他们也不想激化矛盾。 “等等,你们要抓的是党首?” 克莱刚走出两步,听了警察局长的话,突然又停住,疑惑的转过头。 “有什么问题么?” 局长大人也停住脚,他不明白克莱是怎么了。 “的确有问题,我不是党首,我是副主席。” 克莱耸了耸肩膀,他觉得如果警察局长是来抓工农联合党主席的话,那么这就等于抓错人了。 “副主席?” “是的,我是副主席。” “你们主席是谁?” “安西.卡里诺夫。” “他是谁?” “我们的主席。” “你们什么时候换人的?” “早就换了,去年的事情。” “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为什么要通知你们?” …… 克莱和警察局长两个人互相看着,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尴尬,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儿超出意料之外。 “好吧,但是上面让我抓你进去关三天,也许职位搞错了,但是没关系,人是对的就好。” 警察局长耸了耸肩膀,顺便展示了一下逮捕令,克莱已经在上面签过字了。 “好吧,算我倒霉。” 克莱也无奈,毕竟这场冲突,是因为他忍不住给那个小胡子一拳开始,抓自己进去关几天也无可厚非。 蹲几天监狱,也算“罪有应得”。 当他们走出大楼的时候,许多党员都在目送克莱上车,在登车的一瞬间,克莱看到人群中的安西,只见这个正牌“党首”吊着绷带,正在望着自己。 “放心去吧,如果他们敢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安西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对着克莱挥了挥,似是加油打气。 这让克莱吧嗒吧嗒嘴,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默默上车,然后坐着发呆。 车子一溜烟的开走了,直接到了监狱门口,局长大人下车和监狱长交谈几句,随后就命人押着克莱,进到里面。 “单人牢房,而且有独立卫生间。 你的刑期只有三天,老实说,这都称不上是刑期,就是找个地方睡觉而已。 每天都会有人按时过来送餐,放风时间是一个小时,床铺都是新换过的,干净卫生……” 狱警在给克莱介绍着,老实说,这个家伙的嘴很碎,他几乎把这座监狱的历史都介绍了一遍,关押过什么名人,又遭遇过什么劫难之类的。 总之,克莱就是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来到了自己未来三天要住的地方,进去看了一圈,发现还挺不错的。 床单都是新的,卫生间也非常干净,桌子上摆着几本书,都是早几年流行的言情小说,旁边还有一个花瓶,上面插着鲜艳的百合。 “书就罢了,百合花就过分了吧。 等等,这个花是……我们花房出品的?” 克莱走到桌子前,他翻了翻那几本书,随后留意到那束百合,敏锐地发现,这束百合,是出自工农联合党的花房。 工农联合党在慕尼黑郊外修建了许多花房,大部分用来种植土豆,少部分则在帕尔的坚持下,种植花束。 因为花房采用了老杜尔姆的设计,现在几乎占据了慕尼黑大部分的花束市场,虽然经济不景气,但是那些有钱人依然愿意为一束冬季里的鲜艳花朵,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但是这东西出现在监狱的牢房里,就有点儿离谱了吧。 “帕尔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请您放心,三天的时间,就当是沉淀一下心境,这没什么坏处。” 狱警微笑着说道,随后锁上门,转身离开。 克莱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帕尔早就做了安排,那个犹太富商神通广大,监狱这边,应该已经打点过了。 至于那束百合花,据说这种花有安神的功效,克莱知道这是帕尔有意为之,所以笑着嗅了嗅,接受了他的好意。 还不等克莱在床上躺好,就听见对面的牢房传来声音,他本能的扭过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关了进去。 阿道夫.希特勒,这个家伙也进来了。 与克莱的洒脱不同,希特勒显得很是不满,他的一边脸是肿着的,这让他的五官看起来非常不对称。 那是克莱的杰作,当时那一拳属于偷袭,希特勒毫无准备,因此在伤势上,希特勒要比克莱严重得多。 “哈哈,你也进来了,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克莱站到牢房门前,对着希特勒做出嘲讽。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进来。 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与你这种高贵的外交官公子不同,囚徒的经历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对于你则不一样,这会成为污点。” 希特勒反唇相讥,他根本不在乎克莱的攻击,反而觉得对方也进来了,这是一件好事。 巴伐利亚当局很公正,工农联合党和纳粹党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两边的党首都被抓了进来,这样当局就不会被人指责“偏心眼”。 另外这样的处理,也有威慑作用,克尼林希望时局稳定,至少在鲁尔危机得到平息,物价恢复稳定之前,尽可能不造成社会动荡。 于是希特勒和克莱都进了监狱,他们隔着一条不太宽的通道,互相问候对方家人。 是的,就是在问候家人,而且穷极一切恶毒的语言。 其实他们一开始还是在彼此讽刺,但是说着说着,就顾不得体面了,将所有自己知道的脏话喷涌而出。 不过在骂脏话这个“技能”上,希特勒完全处于下风,因为他几乎只会德语,而克莱因为两世为人,除了德语外,他还会流利的英语,中文,以及“不太流利”的法语和俄语。 故而在这场对骂中,克莱变着法地不断切换各种语言,这让希特勒有些气恼,因为他知道那些不是好话,但是他听不懂,更别提还嘴了。 这就是学霸对学渣的碾压。 两个人的对骂引起了狱警的注意,他们用警棍敲打铁门,示意两个人安静一点儿。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偃旗息鼓,两个人不断向着对方做着鬼脸,以及“不太友好”的手势,看起来就像两只猩猩,在互相挑衅。 “等等,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 希特勒提起裤子,他刚才对着克莱拍屁股,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有损形象。 转过头,他看向克莱,只见对面牢房里,克莱正在扭着腰,对着他做下流姿势,希特勒愣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跟着对面的节奏走。 “这个家伙就是病毒,他会侵害你的脑子,让人变成和他一样的白痴。” 希特勒经过短暂的回忆,发现自己和这个外交官公子哥的所有接触,最后都会以一种“丧失理智”的方式结束。 第一次,他们在咖啡厅辩论,然后打起来了。 第二次,他们在酒馆辩论,约定了决斗。 第三次,他们在霍夫布劳斯酒店,结局不用说了,他们两个现在都在蹲号子。 每一次见面,希特勒都感觉自己被对方气得失去理智,然后掉入对方的陷阱。 百年后,对于这种情况有一个形容词——降智。 但是在那个时代,并没有这么一个贴切的词儿。 希特勒只是感觉,他每一次遇见克莱,都会被克莱带偏节奏,两个人就像天生的冤家,命里犯克的那种。 于是本着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原则,希特勒决定暂时休战,他躲到牢房里面,靠着床,闭目休息。 见到对方不接招,克莱在蹦跶几下后,也感觉无趣了,他同样靠在床上,拿起一本言情小说,打发着时间。 监狱的日子过得格外漫长,但是希特勒和克莱都是聪明人,并没有虚度这段光阴。 在这三天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打扰,两个领导者,都对自己政党的发展,做出了反思和展望。 但是角度,完全不同。 曲高和寡的高层会议 “老头子要干什么?似乎我并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克莱把帕尔请进屋子里来,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上,淡淡说着。 “谁知道呢,或许是对你进监狱这件事感到愤怒吧。” 帕尔将帽子放在一边,喝了一口水,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是谁把我蹲大牢的事情告诉他的。” 克莱站起身,愤怒地嚷着,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前世不提,他拥有这一世的记忆,克莱.霍夫曼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作为独子,老霍夫曼对他要求一直很严格。 所以克莱对那位父亲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老实说,他实在不想面对那个便宜老爹。 “不知道,老实说,辛格尔在慕尼黑有很多朋友,仅我知道的,现任巴伐利亚内阁里就有好几位,其实你在慕尼黑这里的一举一动,辛格尔都了如指掌,入狱的消息传到柏林,并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帕尔和克莱的父亲是老相识,所以对于那位前任外交官有多大能量,也是略知一二。 不得不说,辛格尔二十多年的外交生涯不是白混的,他在德意志内外合纵连横,朋友遍布各地,慕尼黑作为巴伐利亚首府,自然也少不了他的“至交好友”。 “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回柏林去。” 克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感觉自己就像孙猴子,怎么蹦跶都没跳出自己老爹这位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觉得你最好回去一趟,我之前和他有过书信往来,他对你的一些举动很不满,甚至已经在考虑断绝父子关系了。 所以我不希望你们父子关系再恶化下去了,好好去找他谈一谈,你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会理解你的。” 帕尔在做着劝说,他很少提起老霍夫曼,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利用老友的儿子。 内心有种负罪感。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表示自己会考虑这件事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自己的设想,建立一个工农联合党为主导的自由交易市场。 对于这件事,帕尔已经发出通知,会议将在三天后举行,并且在通知中措辞严厉,所有得到通知的人,必须参加。 克莱对此很满意,他准备先发一封电报给老爹,表示近期就会安排回柏林的事情,让他“稍安勿躁”,再耐心等等。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开会的日子,近百位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高层全部齐聚,以至于工分商场顶楼的会议厅,显得极为拥挤。 “会议的议题共有两个,一个是关于总部搬家的事情,另一个则是建立自由交易市场。” 这次高层大会,由克莱亲自主持,他把议题内容向所有人进行分发,随后清了清嗓子,做起了陈述。 工农联合党的总部准备搬家了,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现有的总部是一座独栋的三层小楼,根本无法满足需要。 而工分商场的地方也不够用,毕竟大部分空间,都要留给商品。 所以帕尔提议购买一处新的大楼,用来当作政党的总部使用。 对于这个想法,大部分人都表示支持,毕竟工农联合党现在发展势头不错,拥有一座新总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反对的人也有,他们大部分的理由,就是现在工农联合党收入在下降,在马克贬值严重和市场行情不好的时候,继续购置固定资产,是一种冒险举动。 同时也会给人一种“工农联合党吃独食”的既视感。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毕竟现在整个德国都在为填饱肚子而发愁,结果你们却在大肆收购土地和大楼。 到时候右翼政党会抓住这件事,没完没了地添油加醋。 “关于购买一座新总部大楼这件事,我觉得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少资金上不用担心。 霍莫尔农业公司正在进行破产清算,因为资不抵债,他们的总部大楼将会被拍卖。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楼,而且还有一个大院子,因为行情不好,加上地点有些偏僻,所以对这栋房子感兴趣的人不多,我们不会有太多竞争对手。 至于被人质疑,好吧,我承认这有点儿影响不好,但是不能因为别人的质疑,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帕尔做了辩解,他是支持购买新总部大楼的,原因很简单——划算。 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知道因为马克贬值,物价飞涨,固定资产现在的交易量很低,所以价格也处于低位。 特别是办公大楼这种买家本就稀少的产业,所以他认为,现在出手抄底,非常适合。 于是经过一番讨论,表决开始了,超过80%的人赞成,所以购买新总部的事情,被敲定下来。 帕尔负责这件事,他将建立一个筹备小组,预算是现有党内流动资金的30%。 当然,如果不够的话,可以追加预算,但必须经过党内大会批准。 但是帕尔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党内资金还有富余,这个预算足以购买下那座大楼,当然,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他不会只盯着一个猎物,他已经做好准备,收集现在慕尼黑的市面信息,多留出几个备选。 新总部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接着就是克莱的提议,建立一个自由交易市场。 当然,因为避税等考虑,克莱将其称为“二手市场”。 事实上这不是“二手市场”,就是一个以物易物的地方,按照克莱的说法,他们主要就是提供交易渠道和信息,从中收取手续费。 “这东西,会有人来么?” 安西揉着脑袋,他对这种细致的工作一窍不通,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个大杂烩,类似市集那种乱哄哄的地方。 “我觉得会有很多人来。 马克在持续崩溃,货币交易已经成为人们的心病,恢复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反而可以让他们感觉安心。” 克莱表示这个市场大有可为,工农联合党是在解决现在德国人的迫切需求。 “成本是个大问题,老实说,虽然我们提供的是服务,但是却需要集中很大的人力来应对各种情况。” 斯拉克开口了,这个波兰人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工农联合党,并且接受了“宣传部部长”的职务。 “的确,我们的主要成本,其实就集中在人力上。 这种事情需要雇佣一些专业人才,我们目前的条件还不具备,所以我想,先进行一番招聘,将市场划分成不同领域,然后按照领域,招聘专业的评估人才来操作。 市场大概可以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评估,就是我们派人去实地评估商品,确立交易价值。 第二部分则是汇总和匹配,这是环节上的控制,必须力求严谨,以满足双方的需要。 第三部分则是总控,我们需要关注和预测市场变化,并采取手段维持我们这个“自由市场”的稳定,提供必要的参考给交易人,同时也为我们自己的调整或介入做好准备。” 克莱大概说了一下设想,对整个项目描绘出一幅蓝图,并且进行细化,设计出了一些部门和其拥有的职能。 总之,克莱说得头头是道,但是下面的反应,却有点儿让他感觉失望。 大部分人都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向他,很明显,他们根本没听明白。 “好吧,虽然没搞懂,但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在克莱讲完后,安西率先鼓掌,不过他的话,却让克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总之,先试试吧。” 斯拉克表示了支持,不过态度有点儿敷衍。 “我觉得挺好的,可以提供很多工作机会。” 恩克罗斯显然也没听懂,但他表达了支持,更像是针对克莱本人的。 “可以让我们工会参与么?因为经济不景气,下面很多人的铺子生意惨淡。” 老赫尔默淡淡说着,作为小经营者工会的代表,因为经济几近崩溃,他们的日子大多也不好过。 “很好,嗯……很好。” 基尔科夫一边点头一边鼓掌,老实说,他根本就没搞懂这个市场是干嘛的。 “我觉得下次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到这种大会上讨论了。” 帕尔捂着额头,他感觉有一丝丢脸,在他看来,克莱这个想法堪称“天才”,但是显然高估了党员们的“经济认知水平”。 “额……好吧,我觉得以后这种事,开个小型的核心层会议就好。” 克莱也感到尴尬,他的设想根本不是这群人能够理解的,原本想让他们帮忙出出主意,结果发现,他们连这个是什么都搞不明白。 在大家讨论的时候,克莱与帕尔小声交谈着,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尴尬,就好像两个音乐家,跑到了聋哑人学校表演。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议题,于是在表决环节,超过95%的人表示了支持。 其实他们根本没搞懂,但是本着对克莱和帕尔的支持态度,于是投了赞成票。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大财神”,他们如果想要这么搞,那么一定是“有钱赚”。 虽然获得了通过,但是克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受命成立一个筹备小组,负责具体的事情安排。 “好吧,或许我真的需要回到柏林去,找老父亲聊一聊。” 会议结束,克莱回到休息室,他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感觉到一丝挫败。 他认为这已经是个非常简单的构想了,但是他高估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能力。 “去吧,事情并不急,何况总部大楼的事情要优先处理。” 帕尔理解克莱,会上众人的表现,换成自己,也会感觉有点儿“曲高和寡”,或许克莱应该回柏林一趟,散散心。 “嗯,我先去买车票,然后给他发一封电报。” 克莱点点头,他的确应该回去了,毕竟那个便宜老爸,他必须去面对。 以克莱.霍夫曼的身份。 深沉的父爱 火车缓缓开动,沿着铁轨,驶向北方。 克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看着飞速倒退的高楼街巷,眼神有些迷离。 回到柏林,去见那位“父亲”,这让克莱有些忐忑,他感到害怕,如果老霍夫曼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会不会直接发疯。 “习惯肯定不同,但是除了这个,几乎没什么不一样,毕竟,我有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上一世,才更像一个梦。” 克莱有些恍惚,在登上火车的一刹那,他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才是真正的克莱.霍夫曼,而“苏强”那个人,才是虚幻的。 虽然这个想法只萌生了一瞬间,但是却再也无法从脑海中删除。 原因很简单,他无法去“证明”苏强这个人是存在的,百年后的那个世界是存在的。 “如果只是一种预知能力呢?我预知了未来,以‘苏强’的名字,度过了一段人生。 又或者我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个名为‘苏强’的孤魂,吞噬了他的思想和记忆。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克莱.霍夫曼,‘苏强’才是虚构的,他的人生,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都是来自我的妄想,或者第二人格。” 这是萦绕在克莱脑海中的一个念想,虽然觉得荒诞,但必须承认,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如果以苏强的角度来说,自己是穿越者。 如果以克莱.霍夫曼的角度来说,自己可能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或者觉醒了某种异能。 两相比较,其实前者更加离奇,反而后者更合乎逻辑性。 克莱陷入思索,直到回过神儿,才发现火车已经驶出慕尼黑市区。 “算了,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就是我,‘苏强’也好,克莱.霍夫曼也罢,他们都是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克莱笑了,他在嘲笑自己,无论是“苏强”还是克莱.霍夫曼,这根本不重要,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不得不说,这次“回家之旅”,给克莱造成很大精神压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霍夫曼,也害怕那位父亲发现自己的“异常”。 所以很多想法开始不自觉的往外冒,他在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人生,否定一切与“苏强”有关的东西。 但这不过就是一种逃避,没有任何建设性,何况“苏强”与克莱.霍夫曼已经是一体的了,无法分割。 这些东西就是庸人自扰,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克莱很快恢复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可以,给我签个名么?” 就在克莱转换心情时,对面的一位妇人突然拿出手帕,并递过来一支笔,两只眼睛盯着克莱,有些羞涩的说道。 “签名?” 克莱愣住了,他没想到,在火车上竟然还会遇上“追星少妇”。 “是的,我是你的支持者,克莱.霍夫曼先生。” 少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上面印着工农联合党的标志。 那是工农联合党的党员证,这证明了少妇的身份。 “原来是自己人。” 克莱笑了,他接过手帕,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用的艺术体,这是帕尔的建议,粉丝签名专用笔体,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既然是自己政党的党员,克莱与这位少妇自然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一直在热聊着,从鲁尔危机这种严肃话题,到慕尼黑越来越热这种闲篇儿。 在交谈中,克莱知道这是一位军官的妻子,她没有透露丈夫的身份,只是表示,他在慕尼黑的工作很繁忙。 少妇总是幽怨的,她一直忙于家庭,很少与外界接触,但是在一次偶然的集会上,他看到了克莱,并被他吸引,所以决定加入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 “仅仅是因为我,就加入了政党?” 克莱有些惊讶,因为他觉得,自己虽然长得不错,但是除此以外,优点并不多。 特别在个人魅力这方面,与那个小胡子相比,要差上很多。 他没有太出色的演说才能,至少和纳粹党的那位差远了,工农联合党的公开活动并不算太多,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举行集会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生意上面了。 帕尔说工农联合党越来越像一个企业,克莱对此深表赞同。 没有钱就什么也干不了,这是克莱两世为人深知的道理。 何况他成立这个政党,最开始也仅仅是想给自己找份长期工作罢了。 只不过人家都是开个公司或者小生意之类的,他是成立了一个政治党派。 尽管现在克莱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他在认认真真经营这个政党,想要尽可能地改变这个社会,改变这个国家。 远不是追求个人利益那种渺小的事情。 惊讶于自己的魅力,克莱又与这位少妇聊了许多,对方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举止文雅,而且谈吐不凡,显然见过世面,也受过良好的教育。 有了这位少妇相陪,克莱的旅程不再那么无聊,但是少妇的目的地并非柏林,而是中途的拜罗伊特。 那是她的老家,母亲患了哮喘,她要回家探望。 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少妇与克莱道别,拎着不大的行李箱,下了火车。 随后对面的位置,换上一位彪形大汉,他一上车就拉下帽子睡觉,不等火车开动,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这让克莱有些烦恼,于是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转移注意力。 这是一本汉语学习书,克莱害怕自己无意间说出中文,引起老霍夫曼怀疑,所以特意弄来一本这样的书,当作伪装。 一旦暴露,可以用“正在学习汉语”来搪塞过去,毕竟据克莱所知,老霍夫曼精通法语,俄语和英语,但是对汉语,一窍不通。 至少口音问题,不会暴露自己“精通”这门语言。 看了一会儿,克莱就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都是怎么学习外语的,这本书的翻译根本不对,有些地方更是牵强附会,错漏百出。 “这竟然还是一本能当教材使用的东西,简直就是狗屎。” 克莱用德语嘟囔着,他翻到前言页,发现这本书竟然还被一些高等院校当做教材使用,更是得到一些学者的极高评价。 “好吧,对于德国人来说,汉语实在过于博大精深了。” 发了一通脾气,克莱冷静下来,他觉得这并非是德国人对汉语不够尊重,只是单纯地对他们而言,汉语太难了一点儿。 将书放下,克莱又从背包里翻出几本杂志来,其中大部分都是科学类杂志,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居多。 相比起那本汉语学习书,这些杂志反而赢得了克莱的极高评价。 虽然里面有一些论点是被后世推翻的,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些错误的尝试,才最终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没有任何一个科学家是应该被嘲笑的,就好像那些短视频,嘲笑一百年前的失败发明有多么愚蠢,其实他们不知道,正是前人那些失败的,甚至是“脑残”的尝试,才有了后来者的成功。 就好像莱特兄弟发明了飞机,但是要知道,最初的飞机,其实就是一个木头壳子加上了一台12马力的发动机。 他们在空中只飞行了十几秒的时间。 而这十几秒,是数百年来由无数人的失败堆积出来的。 但人们只记得莱特兄弟,却无人记得,数百年来,失败的那些人。 对于失败,克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认知,因为他就是做实验的,而实验是什么? 实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验证失败,从无数次的失败里,找到唯一的正确。 哪怕只是“正确”的可能性。 “或许我可以自己办一个杂志,以物理学和天文学为主。” 克莱掐着下巴,他是带着上帝视角的,如果他想,他可以反复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不过他只能想一想罢了,因为他不能再“异常”了,毕竟他只是克莱.霍夫曼,一个有点儿小聪明的公子哥。 现在经营工农联合党已经让他有了“政治天才”和“商业天才”两块金字招牌,如果再暴露物理方面的“天纵之才”,恐怕要被送去切片研究了。 毕竟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飞碟”的传说了。 克莱在胡思乱想着,这让他完全忽略了对面“大哥”的呼噜声, 前往柏林的旅途很漫长。 但他的思绪,更长。 当火车缓缓驶入柏林市区,克莱看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和街道,不安感再度袭来。 但他强行让自己冷静,随着列车缓缓靠站,他站起身,去拿自己的行李。 柏林的车站很繁忙,人流非常密集。 克莱穿越汹涌的人潮,通过检票口,远远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姆.欣克尔,霍夫曼家的老管家。 快步走过去,克莱给了这位老人一个拥抱。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虽然只是管家,但却胜似亲人,在克莱的记忆里,这位管家给他的温暖,比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要多得多。 欣克尔在霍夫曼家工作了近五十年,从克莱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为霍夫曼家服务。 所以他的地位很高,即便是自己父亲,也要给予这位老管家相当的尊重。 而在克莱的童年里,欣克尔更多扮演了一位真正的“父亲”角色,那时候的老霍夫曼很忙,他总是出差,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整整一年,克莱都见不到他一面。 所以在克莱的记忆里,是欣克尔陪着他玩,送他上学,接他放学,倾听他每天的故事,无论高兴或沮丧,他都会陪着自己,送上赞扬或安慰。 给了他,一个家庭应该有的温暖和陪伴。 “似乎变得壮实了。” 欣克尔看到克莱很高兴,就好像一位爷爷,看见了自己的孙子那样。 “的确壮实了一些,您的身体怎么样,下雨时还会痛么。” 克莱笑了笑,随后开口问了起来。 欣克尔有风湿病,所以阴天下雨,总会感觉疼痛。 “呵呵,还好,老毛病了。” 听到克莱的话,欣克尔干笑了两声,从他的神色中,克莱感觉到一丝不安,因为很明显,欣克尔的状况不太好。 他已经七十岁了,在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是相当长寿了。 然而克莱也知道,这个年纪是何等的脆弱,不仅各种老年病会找上来,身体的机能也每况愈下。 何况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高,也许一个小感冒,就可能带走自己的这位“亲人”。 然而对于这种状况,克莱也无可奈何,他只能转移话题,尽可能地聊些别的。 坐着欣克尔驾驶的小汽车,克莱回到了霍夫曼家的郊外庄园,这是霍夫曼家的祖产,听说是他爷爷年轻时购买的,辛格尔.霍夫曼在此度过了童年,所以当他辞去外交官职务后,便搬回了这里。 即便他在柏林市内,有一所更新更好的房子。 拎着行李,克莱轻轻打开门,他看到了客厅里的老霍夫曼,自己那位便宜父亲。 “父……” 克莱刚想开口打招呼,结果就见这位“父亲”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从沙发上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尴尬的手还在抬着,克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他愣了一会儿,才收回手臂,拎着行李,默默地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小窝。 推开门,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只见里面还是当年自己离家出走时的布置,蓝色的窗帘,洁白的床单,墙上的相框记载了自己的过往,整洁的军装还挂在床头。 “记得那时候我还没退役。” 克莱笑了,他来到军装前,轻轻抚摸,记忆和情感,仿佛决堤的洪水涌入心头,挥之不去。 “或许,克莱.霍夫曼,才是真正的我吧。 至少,已经与我不可分割。” 第一次,克莱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以前他一直排斥,觉得自己是“苏强”,而非克莱.霍夫曼。 他把自己当做穿越者,当做一个“外人”。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错了,克莱.霍夫曼才是真实的,而“苏强”,更像一场幻梦。 于是克莱脱掉外衣,静静躺在床上,他被熟悉的感觉包围,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到了自己还在家的时候。 温暖,舒适,安全。 克莱被各种舒服的感觉包围,最后,沉沉睡着了。 等到醒来,他发现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于是立刻起身,快速把衣服穿好,匆匆赶往餐厅。 老霍夫曼对晚餐很重视,因为这不仅仅是吃饭,更是体现他一家之主地位的重要时刻。 所以对于克莱的迟到,老霍夫曼很不满,但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德国人的饮食很简单,霍夫曼家不缺钱,但是晚餐也仅仅是黑面包配上烤香肠,外加一碗蔬菜浓汤。 克莱对这种饮食不是很习惯,特别是香肠,味道有点怪不说,还非常硬。 但他还是尽可能的配合自己父亲,用“优雅”的方式吃着,两个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仿佛都当对方不存在。 “来我的书房一趟。” 当这一餐吃完,老霍夫曼终于开口了,克莱点点头,当即跟了上去,来到了他的书房。 这个书房是他爷爷设计的,据说那位克莱不曾谋面的老人,非常喜欢读书,所以书房的面积很大,足足有两百多个平方,立了数十个书架,上千本藏书。 他的爷爷不仅喜欢读书,也喜欢藏书,所以上千本书中,不乏一些精品,甚至还有市面上不得见的孤本。 或许是为了表现尊重,这个书房被老霍夫曼完整保留下来,几十年里从来没有更改过布局,甚至连书籍的摆放顺序,都一模一样。 “坐吧,我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 在外面,辛格尔.霍夫曼是八面玲珑的外交官。 但是在家里,他向来惜字如金。 所以他和克莱,自己这个儿子的交流方式,永远是那么简单和直接。 他有问题要问,而你,只需要回答。 于是克莱在他的对面坐好,腰杆挺得笔直,尽可能保持一种恭敬的态度,等待这位父亲的问话。 “我听说,你在慕尼黑成立了一个政党,而且搞得还不错。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搞这种事情,据我所知,你对政治一窍不通,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兴趣。” 老霍夫曼盯着克莱,以一种审问的态度说着,克莱则是感到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缓缓开口。 “的确,我在慕尼黑成立了一个政党,名字叫做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 之所以要成立一个政党,是因为我觉得,我需要为这个国家做点儿什么,去改变一些不好的东西,去帮助那些不幸的人。” 克莱不卑不亢,他说得很真诚,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如果时间回到1919年,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刚刚成立时,克莱绝对说不出这些,至少无法表现得这么真诚。 但是现在,特别是回到这个家以后,他变了,因为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接受了自己是“克莱.霍夫曼”的事实。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终于把这个国家,当做自己真正的母国,他要让这个国家远离苦难,让这个国家的人民,重新拥有笑容和幸福。 “但你根本不懂政治,这无异于是在玩火。 而且你还找了一个不靠谱的合伙人,帕尔那个家伙我了解,他的确是犹太人中有见解的,但他的本性依旧贪婪,哪怕在犹太人中,也是最贪婪的那种。” 老霍夫曼冷声说着,他始终盯着克莱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那里,看到某些东西,找到某种答案。 “不,父亲大人,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毕竟我的确还显得很稚嫩,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合伙人,帕尔先生非常优秀和热情,在他的帮助和提携下,我学会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何况他也是你的朋友,我觉得你这样形容一位朋友,是件非常过分的事情。” 克莱露出不悦,自己的父亲质疑自己也就算了,他竟然在讲帕尔的坏话,这让克莱无法接受。 “朋友,你知道什么是朋友么? 不,你的确太嫩了,根本不明白,只有利益才是让人们捆绑在一起的纽带,朋友的唯一用处,就是用来出卖。 特别是对帕尔那样的人。” 老霍夫曼笑了,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坐在对面的,并非自己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可以任意嘲笑和讽刺的陌生人。 “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帕尔先生的极力劝说,而你,竟然在我面前这样说他。” 克莱站起身,显得很愤怒,就好像当初,离家出走时那样。 “劝说?劝你回来干嘛,给我添堵? 不,他让你回来,只是希望你能拉我下水,帮他疏通一些人脉关系。 我和他的确是朋友,但这种朋友只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的,我们有什么共同点么? 几乎没有,但我们为什么能成为朋友? 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而现在,这种利益关系变成了你和他之间的,仅此而已。” 老霍夫曼说完话,便把身子靠在沙发上,他终于转过视线,不再看克莱,而是看向那些书架,那些珍贵的藏书。 “知道么,我在做外交工作的时候,始终保持一个原则。 那就是尽可能地建立‘共同的利益’。 举个例子吧,就好像刚刚过去的那场大战,为什么英国人会和法国人走到一起? 要知道法国人和英国人打仗的时间,远比法国人和我们打仗的时间久得多,但是偏偏他们会联合在一起与我们作战。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老牌殖民国家,他们已经在德意志统一前,就瓜分了这个世界,建立了一个他们制定好的秩序。 而作为新兴国家,我们对这种秩序形成了挑战,所以他们联合起来,与我们作战。 而且这里面还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思。 英国人不希望有一个安定的欧罗巴,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法国人也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德意志,这会成为他们的威胁。 于是英国人和法国人联合起来,对我们进行打压,但是当战争结束,他们自己就会闹起来。 英国人不希望法国人继续削弱德国,因为德意志的持续虚弱,会让法国一家独大,这会成为他们的威胁。 而法国人则坚持削弱我们,因为他们害怕一个强大的邻国。 所以现在英国人和法国人正在吵架,就是因为他们产生了利益上的冲突,这就是合伙人的本质,一旦利益不能保持一致,那么就一拍两散。 甚至在分手时,还会捅对方一刀。” 老霍夫曼以戏谑的口吻说着,克莱却听得醍醐灌顶,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见识了不曾见识过的世界。 “所以,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外交?” 克莱开口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位父亲,似乎要提点自己什么。 “不错,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外交。 你记住,如果你投身于政治,那么一定要把握好‘共同的利益’,只有牢牢抓住这个点,你才能左右逢源,无往不利。 很多人以为,政治就是理念,就是共同的价值观,这个说法既对,也不对。 理念和价值观固然重要,是一种合作的基础,但是这种虚幻的东西并不牢靠,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也许因为这些东西,某一方可以承受微不足道的损失,但是这种状态不会长久,当一方感觉利益损失过大时,他会立刻‘止损’,哪怕是违背他们的理念和价值观,也在所不惜。 所以你如果投身政治,就一定要尽可能地与大部分人,与那些掌握大资源的人保持一致,这样你才会得到最大的助力。 同时,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的‘牺牲’,因为在政治里,不存在怜悯,这样的人是‘最傻的’,只会成为他人的工具,可能随时被放弃。” 老霍夫曼说完话,便笑着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交给了克莱。 “这是我在慕尼黑的一些人脉资源,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去找他们。 但是不要以为他们会随便帮你,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要保持与他们的利益一致,这才是打动他们的唯一办法。 还有,不要再进监狱了,我不想下一次见到你时,是在那种阴暗丑陋的地方。” 讲完这些,老霍夫曼就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去休息了。 “你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明白这些道理?” 克莱也站起身,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位父亲,对子女的关怀。 这位老人在害怕,他害怕自己的儿子出事,害怕自己的儿子万劫不复。 “算是吧,其实我不反对你投身政治,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应该有理想和抱负,这才是我辛格尔.霍夫曼的儿子。 但是你太嫩了,嫩得几乎能挤出水来,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 所以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你如果还想从政,就回到柏林来,我会在魏玛政府里给你安排一个位置,这样你能更快的学习和成长,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站到更高的舞台上。” 说完话,老霍夫曼就离开了书房,克莱握着那个小本,沉默半饷,然后对着书房的门,深深鞠躬。 他感觉到了温暖,来自一位父亲的温暖。 对于“克莱.霍夫曼”而言,这种温暖是稀缺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慕尼黑大集 克莱这次回家,足足停留了两周时间。 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他与父亲渐渐和解,他们就像普通的父子那样,在葡萄架下聊天,在客厅里下棋,在清澈的小河边漫步。 老霍夫曼对克莱言传身授,告诉他如何在各色人物中周旋,政治的本质又究竟是什么。 他非常严肃地告诉克莱,在这个名利场中,一切都是生意,想要达成目的,就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 牺牲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有限度,走一看三,不要给未来留下破绽。 克莱将这些东西牢记于心,毕竟老霍夫曼是一位资深的外交家,他在德意志帝国政坛沉浮了二十余年,他讲给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经验之谈,都有成功或失败的例子,作为佐证。 当然,克莱在这两周时间里,也并非只与自己的老父亲交流,他依然挂念自己在巴伐利亚的“事业”,于是在老霍夫曼的引荐下,他结识了两位“专业人士”。 杰夫.斯特林格,前柏林市政厅高级商业顾问,现任柏林商业学院教授。 古斯塔夫.霍尔姆,前德意志帝国陆军少校,现任柏林商业学院副教授。 这两人都是老霍夫曼的朋友,斯特林格属于学术派,他在北德意志的商业圈里很有名,他的一些学术论文,被那些商业大佬们当作市场风向标,具有很强的预判性。 而霍尔姆则是一个“战争经济”研究者,银行家家庭出身的他,一直在德意志军队的后勤部门工作,主要负责物资采购,所以不仅人脉通达,而且对经济运行的方式,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在老霍夫曼的建议下,克莱在与他们简单交流后,便向这两人抛出了橄榄枝。 他详细陈述了工农联合党在巴伐利亚的举措,并且将“自由市场”的设想和盘托出。 这瞬间引起两人的兴趣,于是欣然接受邀请,与克莱一同前往慕尼黑,共同尝试这种新的“商业模式”。 当然,克莱为这两人开出的高薪资,也是他们愿意前往南德意志的原因之一。 于是克莱一个人来,走时却是三个人。 老霍夫曼亲自来到车站相送,父子二人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他们只是简单的拥抱,算是表达了对彼此的不舍。 挥手告别,克莱与两位新同伴一起穿越人流,登上了前往慕尼黑的火车。 有了同伴,克莱的旅程就不再那么孤独,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探讨着许多话题,这两人的见识之广,让克莱暗自敬佩。 斯特林格今年有五十多岁了,但看上去更加苍老一些。 但是他的头脑非常清晰,克莱在描述自己设想时,他会很快发现其中的一些问题,并且给出自己的合理化建议。 换成别人,这样说话可能会使人不快,但是克莱并没有不高兴,反而非常欢喜,毕竟他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建议,而不是“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很带劲”之类的评语。 想起两周前工农联合党大会上的场面,克莱真想冲过去,亲斯特林格几口。 霍尔姆不像斯特林格那样心直口快,但是他也给克莱提出一些不错建议。 这个今年刚满四十岁的前上校,对于经济有自己一套理解,在他看来,现在德国的问题,属于“战争后遗症”,即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社会并没有转变,依然处于战时经济影响下。 对于这个说法,克莱是表示认同的,而且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德国,其他国家,比如法国和意大利,也是如此。 鲁尔危机的背景,就是法国经济持续低迷,他们虽然获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对于普通法国人来说,战争带来的创伤依旧没有治愈。 经济萧条一直持续着,失业率升高,贫困人口增加。 所以他们希望从德国人身上讨回些什么,于是联合比利时出兵鲁尔区。 然而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从历史上看,战争结束后,交战双方都会迎来一个经济爆发期,但是这一次大战却没有这个迹象,德国,法国,意大利,都深陷在经济低迷的泥潭中。 这和他们没有进行转变有关,战时的经济一切向军事方面靠拢,钢铁,煤炭,橡胶等资源全部优先军事化使用。 而在战争结束后,这些资源应该向民用领域回归,压抑的民用市场将会迎来爆发。 然而这些国家,似乎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德国在内乱,持续的起义导致国内生产受到严重制约。 法国则在疑神疑鬼,他们的军队规模依旧维持在高位,仿佛随时准备再度开战。 意大利则陷入了权利争夺中,他们明明是战胜国,却表现得更像一个战败国,各地都爆发了工人起义,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几乎将旗帜插满了亚平宁半岛。 但是他们没有建立一个可靠的政权,这间接导致了法西斯党的崛起,最终暴力战胜了暴力,墨索里尼拿到了权杖。 混乱,无序,战争的裂痕在持续扩大,这导致欧罗巴只是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对于这个问题,克莱以一副学生的姿态,向霍尔姆讨教解决办法,但是这位前陆军少校只是摇摇头,表示他也没办法。 因为这不是某一个国家的事情,整个世界的格局,就是如此。 法国人的挑衅举动,让德意志无法恢复成一个正常国家,民族主义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政府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除非这个国家恢复成正常国家,并被其他国家所接受,否则未来的德国,必然还会维持这种‘战时状态’,甚至可能爆发新的战争。” 霍尔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流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这让克莱心中一惊,因为他知道,德国的确会在十几年后,发动一场侵略战争。 那是一场更加残酷,更加具有毁灭气息的战争。 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惨剧,没有之一。 不得不说,霍尔姆这个人很有前瞻性,这让克莱对他开始感兴趣,他希望与这位退役少校多套点儿近乎,想要打探一下他的过往。 不过霍尔姆对自己的事情,不愿意提太多,他之所以前往慕尼黑,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设想。 一个关于在“战时经济”条件下,去平衡民生的设想。 “以战争供养战争,如何找到一个平衡点,从而对社会进行推动,这是一个课题,很难做到,但并非没有希望。” 按照霍尔姆的设想,在资源倾斜的情况下,民生并非“无可救药”,反而可以利用这种状态,达成某种进步。 他说过,战争并非只是破坏,它也会对社会起到积极作用,比如增加劳工数量,消耗库存产品,稳定供应渠道和就业市场等等。 总之,他想去巴伐利亚,在工农联合党做一个小尝试,看看民用资本,能否在军事供应中,起到更多平衡和良性作用。 如果成功,那么对现在的德国来说,无疑是根“救命稻草”。 克莱对霍尔姆的这个设想,举双手赞成,两人在一些问题上是有共同点的,这让克莱对自己的“自由市场”,更加充满信心。 随着慕尼黑熟悉的轮廓出现,三个人开始整理行装。 当列车靠站,他们跟着人流走上站台,这时候,他们发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自己。 关于带上“两名伙伴”的事情,克莱已经通过电报发给了帕尔,所以帕尔组织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欢迎团”,安西,辛迪和恩克罗斯等人,都来到了站台,他们与斯特林格和霍尔姆握手寒暄,然后帮着拎行李,一起离开了车站。 通过帕尔之口,克莱了解到,工农联合党的新总部大楼,已经敲定,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霍莫尔农业公司的原总部大楼。 这件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拍卖会几乎没有人竞争,帕尔只花了预算的63%,就拿下了这座十一层的混凝土大厦。 于是在实地考察后,帕尔决定对这座大楼进行一些简单的装修,加装两部电梯,以及增加一些功能区域。 所以他们无法马上搬家,那栋大楼至少还要两个月后才能投入使用。 对此克莱表示并不着急,反正这都是次要的事情,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在“自由市场”上。 “这两位专家,将会作为‘自由市场’的高级管理人员。 老实说,我对他们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够把他们拉入我们的政党。 不过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相信只要这个项目做起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想要离开。” 克莱动了“歪脑筋”,原本他和这两人约定,他们作为“高级顾问”,对“自由市场项目”进行监督并提供合理化建议。 但是经过火车上的交流,克莱改变了想法,这种高端人才,他必须极力争取。 好在两人都是对经济感兴趣,并没有政治上的倾向,克莱认为,拉拢过来的成功率很高。 毕竟工农联合党,本身就是一个“伪装成政党的商业帝国”。 对于这两人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事实上这两个人的确很适合搞这个,有了两人的帮助,克莱在一周的时间里,就把筹备组的队伍拉了起来。 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足足有六十二个人。 除了招募来的专业人士外,辛迪,恩克罗斯,老赫尔默等党内成员也有参加。 大家各司其职,很快就将“架子”搭了起来,在慕尼黑迎来五月的惬意阳光时,工农联合党创立的“慕尼黑二手商品自由交易市场”,顺利开业。 然而因为一些原因,克莱最初的设想并没有实现,只见市场里设置的各种摊位上,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售卖人对工农联合党的“评估师”不够信任,他们认为自己商品的价值被低估了,所以坚持亲自前往市场售卖。 这导致原本准备靠信息卖钱的设想破灭,这个本应该是“信息中介”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集”。 鸡鸣鸭叫,在市场里此起彼伏,“卖家”大多是农民,他们把自己的“商品”带了进来,这让市场里变得极为热闹。 “这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克莱看着乱哄哄的“大集”,揉了揉眉心,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也需要适应的过程,慢慢就会接受你所提出的方式了。 毕竟这个样子,效率太低。” 帕尔笑着拍了拍克莱的肩膀,在他这个纯粹的商人眼里,克莱的交易模式太过“超前”,普通人恐怕一时难以接受。 “好吧,希望如此。” 克莱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设想未必适应这个时代,所以乱就乱吧,毕竟“大集”并不一定就代表着混乱和落后。 强盛和辉煌的罗马城,不也是从“集市”演变而来的么。 就当这是一个“历史”了,于是克莱拜托邀请而来的记者,为自己与这座“大集”合张影,算是留念。 炙手可热 “情况正在好转,现在有一半的人都在委托我们处理买卖的事情,每天都在增长,而且交易量也在上升。” 斯特林格是个“数据大师”,他在认真观察每天数值的变化,按照他的说法,“自由市场”的交易量正在上升,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委托工农联合党的评估师来交易,成交的可能性更大,也会更迅速。 这会极大地提升市场交易量和客户粘度。 虽然委托会有5%左右的折价,但是对于急需交易的人们来说,这点儿“手续费”还是可以接受的。 随着自由市场逐渐被人们接受,这让工农联合党增加了一个财源,手续费不是现金,而是交易品,再转手出售,可以进行二次加价。 以至于这种交易模式产生的收益,让帕尔这个富豪都为之瞩目,工农联合党的账户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财富增长速度让人瞠目结舌。 “现在这种方式显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接受,不过我相信,他们会适应得很快。” 克莱对近况很满意,随着评估师的介入,交易的规模可以逐渐扩大,只要信任评估师,那么对买卖双方来说,都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而对工农联合党来说,他们也可以不必依靠“实物市场”,只需要在柜台前翻本子,进行匹配就可以了。 最近克莱又做了一些新尝试,比如三方交易,甲需要乙的交换物,乙需要丙的东西,而丙则看中了甲的商品。 所以三方交易模式诞生了,这会增加许多交易机会,当然,促成交易的前提,是三方都对评估师绝对信任,信任他们可以给出公正的评估价。 “我想可以把‘工分’引入进来,以增加流动性。 毕竟‘工分’就等于是小麦粉,它其实充当着有价货币作用,用他来当做评估单位,或许正合适。” 斯特林格把数据表放下,他提出一个建议,克莱和帕尔对视一眼,从眼神中能够知道,其实他们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如果把“工分”当作货币,那么可以增加工农联合党的影响力,同时稳定现有市场。 其实巴伐利亚当局已经和工农联合党谈过类似问题,随着马克持续贬值,已经形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所以当局迫切需要一个解决办法。 工农联合党的“工分”,是现在慕尼黑,甚至巴伐利亚最坚挺的“货币”,如果能够取代纸质马克,那么物价飞涨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帕尔拒绝了当局,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足够的小麦粉,来支撑“工分”的兑换价值。 人们相信“工分”,是因为它真的可以换来小麦粉,所以“工分”的价值完全体现在兑换上。 换言之,工农联合党有多少小麦粉,就有多少“工分”,这样才能保证持有人,可以随时兑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举个例子,这就好比你把钱存在银行,你拿着存单,可以随时从银行换出钱来。 可一旦“工分”超发严重,小麦粉储备不足,那么就会出现无法兑付的情况。 到那时,人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工分”不再有价值,就会去闹事,就会让工农联合党的信誉破产。 右翼势力不是没有拿这种事情做过文章,但是当人们拿着“工分”,兑换到小麦粉后,那些恶意的抹黑不攻自破。 可如果大量超发呢? 结局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其实帕尔已经在偷偷超发“工分”了,不过一直控制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所以“工分”的价值持续稳定。 可如果承担起整个慕尼黑,甚至巴伐利亚的所有市场流通环节,工农联合党的那点儿储备,根本不够。 但是“自由市场”的出现,让帕尔看到了希望,他们可以不再单独依靠小麦粉作为“工分”的兑换物品,其他农产品,甚至工业品,也可以作为“工分”的抵押单位。 这可以释放巨量的价值,给他更多的操作空间。 对于这个问题,众人展开讨论,他们针对目前市场上较多的东西,比如农副产品等,进行研究。 最后的结论是,他们可以扩大兑换范围,但仅限于几种便于储存,且具有极大实用价值的东西。 比如土豆,地瓜等等。 就在他们商讨得正热闹时,一位客人登门了,是巴瑟夫,他代表巴伐利亚当局,邀请克莱等人,前往慕尼黑市政厅。 “刚刚发生了恶性事件,一群饥饿的市民,对圣路易市场进行了洗劫。 出现了伤亡,警察正在处理,克尼林总理认为,慕尼黑的混乱不能再继续了,所以希望工农联合党,能够出手帮忙。” 巴瑟夫的脸色很不好,看来发生在圣路易市场的暴乱很严重,伤亡应该不小。 否则克尼林这个巴伐利亚总理,也不会让他亲自跑一趟,显然事情已经严重到必须处理的地步了。 巴瑟夫希望他们立刻动身,并表示克尼林总理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于是克莱与帕尔简单商量了一下,便拉上斯特林格,一起赶往巴伐利亚总理府。 到了地方,在巴瑟夫的引领下,他们来到克尼林的办公室,只见里面坐着几个人,都是克尼林的内阁成员。 “很感谢你们的到来,但是请容我说一声抱歉,因为没时间说客套话了。 巴伐利亚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一公斤的马克甚至换不来一公斤的厕纸,失业率飙升,物价上涨,特别是食品,面包都快变成奢侈品了。 圣路易市场发生了骚乱,一群饥饿的市民对店铺和摊位进行洗劫。 有人在这场骚乱中死亡,伤员过百,是近期最严重的恶性事件。 但我认为,现状如果不改变的话,那么这种恶性事件还会不断发生,所以我希望,不,我恳请你们,能够站出来,改善一下慕尼黑的经济环境。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好的。” 克尼林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说着,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希冀。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作为巴伐利亚总理,他必须保证巴伐利亚的稳定,但是在当今的时局下,想要做到这点真的很难。 “非常感谢总理您的信任,事情我们已经简单了解过了,不过说实话,我们的体量级有限,很难提供太大帮助。” 帕尔淡淡说着,这是实话,相比起目前慕尼黑的状况,工农联合党的体量很难起到太大作用。 工农联合党的确拥有很多资源,但还无法做到对一座如此巨大的城市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他们即便倾尽全力,也是杯水车薪,难有作为。 “哪怕只是一点点,比如增加就业机会。 我听说你们创办了一个自由交易市场,我希望你们能够多雇佣一些工作人员,提供简单工作的岗位。” 虽然被拒绝,但是克尼林不能死心,工农联合党是短期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这个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 “我们的确开办了一个自由交易市场,但是这个市场没有太多的岗位可以提供,毕竟我们只是一个中介,无法对交易起到决定性影响。” 克莱立刻开口说着,对于克尼林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与帕尔在来的路上已经有所猜测。 但是目前来看,他们很难满足这位总理大人的需要。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不必纠结于贡献价值。 其实人是可以自己创造价值的,自由市场是个好点子,不过仅仅依靠一个政党,或者说一个民间机构,很难有所作为。” 斯特林格突然开口,这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因为除了克莱与帕尔,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位胡子花白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杰夫.斯特林格教授,来自柏林商业学院,是前柏林市政厅的高级经济顾问。” 帕尔立刻反应过来,给克尼林等总理府内阁成员,做着介绍。 斯特林格教授的出现,让克尼林眼前一亮,特别是他柏林市政厅高级经济顾问的头衔,要知道这种头衔,没有真才实学,可是拿不到的。 在得到克尼林等人的支持后,斯特林格教授开始讲了起来,他的理论造诣很深,短短几句,就直指问题的核心。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自由市场的核心价值,在于所有人都能在里面进行交易,无论交易物是什么,只要有人看中,那么就有价值。 同样的,现在慕尼黑的问题出在哪里? 很简单,货币,商品供应不均衡,交易价值不稳定。 导致饥饿的原因,从宏观上讲,其实还是德意志缺少足够的粮食。 但是欧罗巴缺少粮食么?不,我们周边有很多地区盛产粮食,如果正常进口,完全可以满足需要。 所以我们需要交易,需要流通,但是鉴于目前的国际形势,我们无法采购到急需的粮食。 但我们自产的粮食依旧可以满足所有人不饿肚子,关键点在于如何均衡地分配。 这些天我在交易市场发现,慕尼黑的农产品产出其实很丰盛,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购买得起的。 所以我建议,由巴伐利亚当局出面,以联合经营的名义,介入交易市场,工农联合党负责具体运营,而当局负责产品价值的再分配。 道理有些难懂? 没关系,我来举个例子。 比如一只肥鹅,贫穷的市民无钱购买,但是富人们可以。 然而农民需要的是富人提供的交换物么? 未必,他可能需要的不是黄金,不是白银,而是化肥或锄头。 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二次交易,工人们可以提供这些东西,但是他们提供的化肥或锄头,其价值无法与那只肥鹅相当。 我们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采取集中采购的方式,把低端资源集中起来,形成合力,然后再去交易。 我觉得工农联合党旗下的工会,这种组织模式就非常好,他们已经在尝试‘集中购买力’,而巴伐利亚当局,或许可以把这种模式进行推广。” 斯特林格讲完,全场沉默,但是和工农联合党的那些人不同,在座所有人都是有经济常识的,甚至现场就有数名经济学教授。 他们听得懂斯特林格在讲什么,这个提议很好,但是也有操作难度,最关键的是,巴伐利亚当局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入。 如果以官方身份,直接与工农联合党合作,那么会刺激到其他政党,特别是纳粹党这种不安分的右翼党派势力,他们会借题发挥,制造事端。 这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不介入,这种好的经济模式仅凭工农联合党根本无法做大,更不可能惠及整个慕尼黑。 但如果介入,又会产生“政治嫌疑”,导致右翼势力借机生事。 就在克尼林陷入两难时,忽然克莱开口了。 “如果当局不方便与一个政党合作,那么改为与工会合作如何。 我们可以将市场的主体进行变更,我们的工会将会成为持有人,经营权则以授权的方式,交给工农联合党组建的运营团队。 这样一来,自由市场将变成联合集体所有制,所有人都能从中受益。 其实我们也希望,巴伐利亚当局能够加入,这样可以快速提升市场的活跃度和影响力。 而且有当局作为依靠,马克造成的物价混乱将会得到遏制,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也会提供‘工分’作为交易凭证或抵押,从而稳定物价。” 克莱看出克尼林等人的担心,毕竟在老霍夫曼的指导下,他已经脱胎换骨,拥有了洞察人心的能力。 “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 见克莱这么说,克尼林自然欣喜若狂,他走上前,给了克莱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鼓励,也是友谊的表现。 现在,克莱赢得了现任巴伐利亚总理的信任和友谊,他知道,这份友谊的分量有多重。 有了这个大前提,事情自然好办多了,双方几乎没怎么废话,就达成了合作意向,稍后克莱等人会回去制作一个计划书,尽可能将所有细节确定下来,再拿回来与当局商讨。 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合作将在一周内实现。 这是一个对双方都很有好处的事情,用工会与巴伐利亚当局合作,减弱了政治倾向性,这让双方都会感到很舒服。 同时,克莱与帕尔的计划也得以实施,有了当局的参与,他们可以将工分的影响释放到最大,而且还能进入一些之前无法进入的领域。 最关键的,他们成功把“自由交易市场”做大了,克尼林有意把这个市场推广到整个慕尼黑,并在所有现存农贸市场中,实行“双凭证交易”,即一般的纸质马克交易,以及“自由交易”模式。 有了当局的帮忙,克莱的自由市场立刻成了香饽饽,在确定合作以后,仅仅一个月,他们就在慕尼黑得到极大的推广,并且占据了整座城市农产品零售交易量的三分之一以上。 这个规模已经非常巨大了,大到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估,而且看到慕尼黑市场逐渐趋于稳定后,巴伐利亚当局也开始向其他城市推广,以至于当炎炎夏日过去,秋风渐起之时,整个巴伐利亚所有城市,都有了“二手商品自由交易市场”的存在。 与此同时,工农联合党的名字,也开始深入人心,成为一种可以信赖的“品牌”。 走出巴伐利亚 看着静静流淌的伊萨尔河,克莱躺在草地上,他仰望天空,阵阵秋风吹来,卷起他的秀发,但却无法带走他的疲惫。 半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一直在巴伐利亚的各座城市中来回奔波,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与各式各样的人见面。 在这段时间里,工农联合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在巴伐利亚当局的推动下,“自由市场”仿佛风暴一样,席卷整个巴伐利亚州。 几乎所有巴伐利亚城市都建立了这种市场,克莱作为首要负责人,不仅要参与筹备,更要与形形色色的官员,富商,企业家,经济学者打交道。 这让他很忙碌,但是收获也非常大。 人脉的重要性在不断体现,克莱借着这股东风,积攒下大量人脉资源,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变现。 工农联合党在他的推动下,建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支部,党员人数几乎翻了一倍,即将突破五万大关。 其中不乏一些地方或行业的代表人物,以至于出现了许多小团体,类似“同乡会”,“学者论坛”或者“富豪俱乐部”。 党员的人数增加已经很“爆炸性”了,但是工会的人数更加夸张和让人震撼。 现在工农联合党各个工会的注册人数总和,已经直逼三十万了,这股力量强大到连克莱自己都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政党,会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以至于他都开始担心,等度过这段危机,巴伐利亚当局,会不会立刻调转枪口,先把自己给灭了。 毕竟这股力量太庞大了,就连德共在巴伐利亚,都没有这种规模。 为了打稳根基,克莱再度祭出“法宝”,他和帕尔不断收购土地和企业,这样既消化了一些“存量资产”,也为工会运营,创造条件。 于是在这番操作下,工农联合党的党产规模也迎来爆发式增长,甚至不得不成立一个庞大的部门,来管理这些堪称“恐怖”的党产。 克莱是有私心的,他知道没有钱,什么都干不了,他的地位,或者说工农联合党未来在德国政坛的地位,都将取决于他们拥有资产的数量和规模。 短暂的休息,让克莱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到车上,赶回工农联合党的总部。 新的总部大楼非常气派,十一层的高度,足以俯瞻周围近两公里的范围。 克莱走上电梯,径直来到顶楼,他要参加一个小型会议,是由霍尔姆提出,帕尔组织召开的。 进入会议室,发现该来的人都来了,安西坐在主位,但是他对这种会议向来不太感冒,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衣服上的线头。 克莱是最后一个到场的,随着他的到来,会议正式开始。 霍尔姆站起身,简单的几句开场白后,便提出自己的议题。 “前几天我与国防军的后勤部门取得了联系,他们对我们在巴伐利亚的举动表示欢迎和肯定,同时,也与我们提出了一个合作项目。 众所周知,目前的经济环境不好,国防军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在斯图加特的后勤保障出了问题,所以希望我们能够以民间企业的身份,加入进去。 具体的保障内容,主要集中在食品供应,器械维护,物资运输和基础建设。 涵盖面很广,而且他们希望在斯图加特本地招募人工,所以我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准备先与大家做讨论。” 霍尔姆并不是工农联合党的党员,所以语气比较柔和,他对这个项目很看重,因为这可以为他验证一些理论提供契机,所以态度非常诚恳,看向众人的眼神,也是充满期待。 “我觉得问题不大,虽然我们只是巴伐利亚的政党,不过这是生意,不必考虑地域限制。” 帕尔先开口了,他是支持的,毕竟这个生意听上去很好,而且可能很赚钱。 “我也同意,毕竟我们现在在巴伐利亚的发展已经陷入瓶颈和饱和,如果能够在巴伐利亚以外的地区取得突破,是一件好事。” 克莱也举手同意,毕竟工农联合党在巴伐利亚的经济行为,已经达到峰值,很难再继续扩大了。 “好吧,我觉得也不错。” 安西作为党主席,也做出了表态,那就是支持。 三人领导小组全部赞成,其他人自然也会跟进,于是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事情就定了下来。 “好的,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具体的操作方式吧。 国防军会给我们提供订单,相对地,我们也要提供这些服务。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在当地进行招募,这需要时间,而且非常花精力。 我们不仅要保证这些招募来的人,拥有过硬的专业技术,还要保证他们的纯洁性,毕竟这是为国防军服务,如果有间谍渗透,恐怕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霍尔姆淡淡说着,他是军人出身,知道军队里的一些忌讳,这种与民间组织的合作,最怕的,就是有间谍渗透,类似例子不胜枚举,每一个,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这个好办,我们可以在斯图加特成立一家公司,然后在招募环节上,严格把控履历。 另外我们也会增加一些支出,比如惠及雇员的家庭,这样可以从全方位锁定他们的动向,毕竟间谍,都是独来独往。” 克莱开口说道,这方面,他算是有经验,毕竟他前世是研究火箭动力学的,那都是国家级保密项目。 各项审查极为严格。 “如果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还有其他问题,我们在巴伐利亚的经营成果,无法带到斯图加特去,这会造成一个非常严峻的状况,我有些怀疑,我们是否有足够的现金,去支付在那里的开销。” 霍尔姆知道工农联合党虽然可以在巴伐利亚呼风唤雨,但是到了斯图加特,却未必玩得转。 原因很简单,他们在巴伐利亚有自己的产业,甚至能够形成经济闭环,仅内部的产品消化能力,就极为强大,加上“工分”的加持,几乎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但是在斯图加特,情况就不一样了,工农联合党在那里没有任何根基,大部分“招式”,在那里都行不通,“工分”没有人认可,而仅凭不断贬值的纸质马克,他们可能还要亏钱。 对于这个问题,众人都沉默了,老实说,他们不想去兑换纸质马克,那东西简直连废纸都不如,但是在斯图加特,除了纸质马克,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充当货币使用。 “工分”无法带过去,“自由市场”更无法带过去,他们只能带钱,带斯托加特当地认可的东西。 “不如这样,我们干脆两条路一起走。 一方面,我们与国防军合作,尽可能地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在斯图加特,建立一个支部,扩大我们政党在那里的影响力。 符腾堡州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空白,但是这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可以走出去,就像我们在巴伐利亚一样,再雄伟的城堡,也是从落下第一块砖开始建立。” 帕尔笑了,他现在自信心爆棚,作为商人,他知道目前工农联合党的盈利模式有多么强大,他有信心,一旦在斯图加特站稳脚,很快工农联合党就能在当地刮起一股风暴。 “不错,我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至少不用太过担心。 斯图加特是个好地方,而且同样属于南德意志地区,如果我们想要走出去,那么首选,就是符腾堡州。 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与军方的合作,让我们有理由进入那里,相比起巴伐利亚,符腾堡州的政治结构相对简单,那里是社会民主党的地盘,只要我们不表露出反柏林的倾向,就不会遭遇太大的政治挑战。 这会有利于我们的发展,一旦站稳脚跟,可以快速发展。” 克莱点点头,他支持帕尔的想法,进军斯图加特,不存在太大困难,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足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好吧,如果你们同意,那我不说什么了,这是军方的具体的需求,大家可以看一看,然后我们讨论一下筹备小组的事情。” 霍尔姆做事带有军人作风,他干脆利落,敲定的事情就不会做出更改,他把军方的需求发给所有人,然后进行讨论。 看过这些军方送过来的东西,克莱皱起了眉头。 军方的要求太多了,但是价格并不算好,虽然不至于亏损,但是也没什么搞头。 不过这是一个与国防军接触的好机会,要知道在现在的德意志,国防军的力量,才是最为强悍的。 他们不仅是一个军事组织,更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团体。 国防军成立初,为了避免发生基尔港的“悲剧”,他们设立了包括政治处在内的许多机构,严防社会思潮和一些政党,向国防军内渗透。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国防军也不免受到影响,他们的内部现在已经有政党渗透的影子了,一些高级军官,甚至公开表达了自己的政治倾向。 因此国防军最近开始整合,他们加强了这方面的纪律,虽然不会对加入某个政党的军官做出处罚,但是厌恶感还是会表达出来。 所以国防军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融合的球体,他把所有官兵都凝聚在一起,没有政治倾向,其实也是一种政治倾向,毕竟他们从来不听艾伯特政府的,都是特立独行的存在。 克莱希望接触国防军,他觉得如果能够得到国防军的支持,那么对于工农联合党来说,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打击竞争对手,比如纳粹党这类极端右翼政党。 还是对于自身发展,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克莱决定,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把这件事办好,于是在一番讨论后,克莱成了斯图加特项目的负责人,并且授权他组建一个筹备小组,全权负责此事。 就这样,工农联合党开完了一场会议,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实际上,却是这个政党迈出了一大步。 他们终于走出了巴伐利亚,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迈进。 图书馆里的步兵连长 斯图加特的秋天,比慕尼黑似乎更凉爽一些,这让克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清爽。 国防军派人接待了克莱一行人,他们被安排在一间带有会议室的宽敞旅馆,几乎就在到达的第一天,便就合作事宜,进行了磋商。 霍尔姆与国防军那些人算是老相识,而他又不是工农联合党成员,所以更多充当着中间人的角色。 作为中间人,他必须为双方寻找共同利益点,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国防军方面拿不出太过优渥的条件,他们希望尽可能地把价格压低,同时还要求得到优质的服务。 而克莱等人,则也不希望亏本,毕竟投入和产出是正比关系,想要提高质量,就必须加大投入的资金。 谈判一度陷入僵局,但是好在,最终霍尔姆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国防军可以把更多项目交给工农联合党,这样可以分摊成本,让投入的资金发挥更大作用,就好像零售与批发的区别一样,作为生产者,工农联合党可以“薄利多销”,靠数量赚取利润。 相对的,工农联合党也必须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同意国防军延期付费的条款,毕竟扩大项目以后,国防军的预算,可能会捉襟见肘,无法做到及时支付。 克莱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尝试,如果能够做到与国防军深度捆绑,对于工农联合党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利好。 困难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细节商谈,气氛就显得融洽许多。 工农联合党将在斯图加特注册公司,投入资金,雇佣人员,同时,他们也会在这里增加固定资产。 是的,又是固定资产,在临行前,克莱已经与帕尔做过商议,他们将在符腾堡州复制巴伐利亚的模式,大量收购土地等固定资产,以打下发展的根基。 所以这几天克莱一直很忙碌,虽然有霍尔姆的帮忙,但是大部分事情,还需要他亲力亲为。 刚刚结束一场与斯图加特当地农场主的商谈,克莱走在大街上,他伸了一个懒腰,不经意间,看到了斯图加特市立图书馆。 “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书,放松一下。 就这样,他迈步进入图书馆,与管理员简单交流几句,便在琳琅满目的图书中徜徉。 克莱有读书的习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主要翻阅一些物理类书籍,偶尔还会看些经济类的。 拿着一本机械类书籍,克莱坐下来,他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土豆条,当作零食嚼着。 “可以卖给我一点儿么。” 嚼了没几块,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克莱转过头,发现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军官,微笑着与自己说话。 “不用买,送给你一些就好。” 克莱笑了,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普通的“薯条”,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包,送给了这位军官。 军官没有推脱,微笑着表达了感谢,随后两个人坐在一起,静静地看书。 顺便一起嚼土豆条。 克莱注意到,这位军官正在翻看一本军事类书籍,应该是讲述步兵与炮兵协同作战的。 不过以克莱的“上帝视角”来看,这种书籍明显已经落伍了,毕竟作者所处的时代还没有飞机和坦克,如果他的理论放在拿破仑时期还好,但是在这个时代,完全不适用。 “我觉得,这本书有些问题。” 克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提醒这位军官,这本书的思想严重滞后。 “是么?我感觉还好,毕竟大战里,我们的炮兵与步兵在协同作战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军官放下书,饶有兴趣地说着,而克莱则是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 “我也曾是一名下等兵,不过没上过战场。 老实说,我觉得德意志军队的问题,就是战术太过滞后和呆板。 整场战争都在原地踏步,我们没有灵活地运用战术,特别是新武器诞生后。 坦克已经成为陆军作战不可或缺的力量,步兵的推进速度太慢,而且一挺机枪,就可以拦住一个连的冲锋。 无论从效率,还是从伤亡对比角度,这种滞后的打法会严重拖累军队,不得不说,英国人和美国人要比我们聪明,他们的战术更加灵活,也更懂得如何让新装备发挥出更大作用。” 克莱不是一个军事迷,但是他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识,当飞机和坦克出现在战场上,战争的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这一点,我是认同的,但老实说,我不认为这些新装备的出现,就否定了步兵的作用。 无论攻击要塞,还是壕沟的争夺,步兵依旧是战争的主力。” 军官慢慢说着,他在坚持自己的理论,那就是步兵依旧是战争绝对的主角。 “没人否定步兵的作用,但是在新环境下,步兵的作用将会改变。 战争打的是什么?战争其实就是一种消耗,他会消耗人力,消耗资源,消耗一个国家能够消耗的一切。 所以问题出现了,想要赢得胜利,那么就必须比对方更经得起消耗,我们在大战中的失利,归其原因,就是没有比法国人更能‘消耗’。” 克莱正说得起劲,突然注意到管理员投来警告的目光,军官也发现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他们同时拿起书,走到图书馆深处无人的角落里,他们席地而坐,小声地继续探讨。 “我们对战争的理解有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要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去前进。 新装备带来了更强的火力,更快的速度,更厚实的防御。 传统思想已经落伍了,机枪让集团步兵密集冲锋成为历史,坦克让壕沟和铁丝网不再无法逾越,飞机让敌人的火炮阵地不再安全,所以我们必须适应这个时代的变化。” 克莱继续说着,说完话,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酒壶,倒上威士忌,给自己和面前的军官各斟了一杯。 “的确,新装备给战场带来了改变,我曾亲眼所见这种变化。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步兵就无用武之地,说实话,我是一个步兵连级指挥官,我认为我的士兵,可以在任何状况下夺取敌人的阵地。” 军官喝下一口威士忌,顿感豪气丛生,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克莱的口袋,似乎在期待着,这个青年又能从口袋里拿出点儿什么。 “我并没有不尊重您,更没有轻视您的部下。 我对德意志军人的牺牲精神由衷钦佩,就像我之前说的,虽然我没有上过战场,但我也曾是一名德意志帝国军人。 但是我们不能故步自封,战争的形势已经改变了,为什么法国人不允许我们拥有空军,就是因为他们知道,飞机对战争的作用,正在日益突出。 所以我们不能落后,特别是德意志,作为一个工业强国,我们有极强的战争潜力,我们具备装备起一支机械化军队的能力。 国防军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武装力量,法国人敢于践踏我们的尊严,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国防军的装备水平并不高。 步炮协同,步坦协同,空中地面配合,这些现代化的战术国防军无法做到,这就是法国人的底气。” 克莱没有继续从口袋里往外翻东西,因为他只是习惯性地带点儿零食,现在都拿出来了。 那只是普通的大衣口袋,并不是哆啦a梦的肚子。 “你的意思是说,步兵的战术,将会受制于炮兵,装甲兵和空军?” 军官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的思想,依旧拘泥于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 “是的,步兵的职能已经发生变化,他们更多承担辅助作用,掩护,占领,定点防御,而不是突击和压制的主力。 举个例子,在上一次战争中,如果我们能快速穿越法国人的战线,夺取他们的港口,占领他们的交通中枢,你觉得,我们还会失败么? 就像之前说的,法国人比我们更能经得起消耗,他们可以从海外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而我们只能自给自足。 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如果再度发生战争,我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他们,而这个希望,就在新装备上。 试想一下,我们的军队由坦克开路,在敌人的防线上打穿一个口子,然后将步兵通过汽车拉到敌人战线后方,实现占领并发动背后袭击,敌人会怎么样? 时间,时间永远是战场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我们用最快的时间消灭敌人,不给他恢复的机会,这样即便对方的战争潜力比我们更大,更能挨得起消耗,但是结果呢? 依旧会是我们的胜利。 所以未来战争的主力将是飞机和装甲力量,步兵将会在两者的支援下,起到辅助作用。 面对机枪,步兵无法推进,但是坦克可以。 面对火炮,步兵无法穿越,但是飞机可以。 这就是未来的战场,飞机和坦克将会取代之前步兵的一些职能,他们将会成为更强大的攻坚力量。” 克莱说完话,打了一个饱嗝,他似乎有点儿喝多了,空泛的说着,但是一旁的军官,却陷入沉默。 毫无疑问,克莱的话让他茅塞顿开,他开始思索这种可能性,技术上的革新,对传统战术的冲击。 这是一个很好的论文和研究方向。 “请问,您是某个军事院校的……讲师么?” 军官抬起头,看着已经面色潮红的克莱,突然问出一句话。 原本他想说“教授”的,但是看克莱的年纪,显然不会有这么高的职称。 “呵呵,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克莱笑着递上一张名片,军官拿过来一看,当即眼神呆滞。 这是一张工农联合党副主席的名片,老实说,对于一名军人来说,结识这样一个政治党派高级成员,是有些犯忌讳的。 不过军官还是将名片收起,同时他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很遗憾,作为一名连级指挥官,他并没有自己的名片。 “这是……瑞恩.荣梅拉?” 克莱看着那张纸,有些含糊的说着,他现在脑子有点儿乱,最近太疲惫了,突然的放松,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埃尔温.隆美尔,目前在13步兵团担任连长。” 军官纠正着克莱的发音,并没有因为对方念错自己的名字而生气。 “哦,隆美尔,隆美尔,隆……” 克莱念叨着,但是念着念着…… 突然感觉,酒醒了。 飞机,大炮,坦克和士兵 拒绝了隆美尔去酒馆喝一杯的提议,他们出现在一家咖啡店里。 克莱显得有些紧张,面前的年轻军官,看起来并不出奇。 但是克莱清楚,这个年轻军官将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名震世界,被后世尊称为“沙漠之狐”。 他就是第三帝国陆军元帅,德意志北非军团的领袖,埃尔温.隆美尔。 不过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的隆美尔,不过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步兵连长。 在斯图加特悠哉的混日子。 如果可以,克莱希望隆美尔就这么悠闲下去,因为那场战争,实在太过残酷,但愿永远不要发生。 不过现在的情况,并非克莱对隆美尔这位未来的德国陆军元帅感兴趣,而是隆美尔对克莱“有点儿想法”。 作为一名步兵军官,隆美尔对克莱提出的立体战争设想非常感兴趣,他一直在与克莱交谈,甚至在恳求,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分享更多对于军事方面的见解。 然而克莱却不想说太多,因为对于战争,他本身是排斥的。 何况那场人类悲剧是由德国发起的,闪电战席卷欧洲,让第三帝国变得狰狞恐怖,德国军队变成了战无不胜的代名词,他们从东线打到西线,从西线又打回东线,险些统一了整个欧罗巴。 然而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却是带给这个国家毁灭。 整个德国都被肢解,人口锐减,无数人流离失所,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得以恢复伤痛。 不过放在学术上,作为一个男人,克莱也是对战争有一些了解的,特别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比如飞机,大炮,坦克和步兵。 “老实说,在我看来,战争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它是一个整体,一个国家整体能力的缩影。 战斗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战斗意志,其实更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装备和后勤。 我们在上一次战争中的失利,就因为此。我们的后勤不如法国人和英国人,他们可以从殖民地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矿石,甚至是劳工和士兵。 所以我们在战争开始几年后,就陷入困境,难以为继,这是决策上的失误,我们没有对战争的消耗,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然而这并非说我们就无法战胜法国人,事实上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比如人口,比如钢铁和煤炭产量。” 克莱喝了一口咖啡,他实在架不住隆美尔一再的恳求,于是斟酌片刻,还是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即便是比消耗,也并不惧怕法国人?” 隆美尔推了推帽子,他感觉克莱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并不是这样,准确地说,是在某些方面具有优势。 就像我之前说的,时间,在不同的时间段,优势和劣势是不一样的。 看看法国人的优势,他们主要集中在海外殖民地上,他们可以通过货轮,将物资源源不断地送达本土。 而我们呢,我们的优势几乎都集中在本土,所以在战争前期,我们是具有优势的一方。 所以一旦爆发战争,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占法国的交通线和港口,让他们的优势无法发挥。 而法国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一直将主力部队投入在边境线上,据我所知,他们直至今日都在加强边境的防御,修建地堡,挖掘壕沟。” 克莱讲完话,便拿出怀表,他发现,自己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他必须回去,因为还有一个关于公司筹备的会议需要召开。 “很抱歉,我想我们需要改天再聊了。” 本就不想说太多的克莱站起身,他向隆美尔表达了歉意,随后离开了咖啡店。 回到旅馆,克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他们的公司已经完成了注册,并且各个主要部门也进行了运转。 不过问题依然很多,比如车辆,他们没有租用到足够的车辆,这会影响工作效率。 “我们似乎还需要更多的投入,车辆问题必须解决,如果实在无法租用到足够的车辆,我们就去买,然后自己组建一个运输公司。” 与国防军的合同里,运输项目占了很大比例,原本克莱准备使用租赁的方式,不过需求量太大了,斯图加特本地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 于是克莱动了购买车辆的想法,慕尼黑有大量二手货车,如果购买的话,并不需要太多钱。 “我支持这个想法,毕竟我们和国防军的合同是长效性的,租赁无法解决问题,环节越多,效率就越低。” 霍尔姆对克莱的意见表示支持,他清楚国防军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工农联合党能提供什么。 因为被限制了军队规模,国防军现在的军种配备并不完善,特别是后勤,几乎无法独立运转。 一个士兵背后,需要十名劳工。 这是法国一名将军说过的话,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军队的运转离不开后勤,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后勤的质量,决定了军队的战斗力。 所以国防军现在需要解决这个问题,赛克特将军为了保留住德意志帝国军队的精华,在国防军里大量保留了军官,特别是富有经验,且具备前线指挥能力的军官。 这样做虽然保持住了作战部队的核心,但是也带来其他问题,最明显的,就是后勤保障问题。 故而霍尔姆觉得,工农联合党可以更多承担国防军的后勤任务,他们具有很多优点,比如资金充裕,且主张温和,不具有侵略性。 特别是后面的原因,这是受到军队欢迎的,工农联合党不像那些极端的左翼或者右翼政党,他们更加务实,更加注重经济影响,而非政治主张。 这一点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毕竟国防军可不想因为能吃到新鲜蔬菜,就任由一个政党向军队渗透,最后酿成兵变。 克莱的提议,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于是克莱立刻拟了一封电报交给部下,让其发给身在慕尼黑的帕尔。 他在电报里表示自己需要组建一家运输公司,让他迅速购买货车和雇佣司机,然后开到斯图加特来。 犹豫了一下,克莱又叫住部下,在纸条上补充了一句。 别让车子空跑,最好接一些运输的活儿,或者拉点儿慕尼黑的特产过来,这样可以抵消掉油费。 电报发出去了,克莱算是又完成一样工作,他正准备休息,房门却被敲响了。 “很抱歉打扰您,尊敬的霍夫曼先生,但是我有一个诚挚的邀请,希望您能接受。” 来人是隆美尔,这让克莱很吃惊,只见他递上一封请柬,内容是邀请他参加一个沙龙,地点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酒馆。 时间是周六晚上。 “好吧,我会尽力赶去,但是老实说,我的时间安排,可能变化比较大。” 克莱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打算接受,毕竟他能想象出这个沙龙的性质,大概就是一个“军事研讨会”。 他不是军人,至少现在不是,而且对军事问题了解不多,也没有深入研究过。 之所以能和隆美尔说出那么多,是因为他来自百年后,开着“上帝视角”,就好像一个现代人,在和原始人讲为什么会出现白天黑夜一样。 隆美尔表示希望克莱能够准时参加,但如果实在来不了,也没关系。 这不是一个强制性的邀请,参加的都是一些军官和军事专家,他们就是简单聊聊天,谈论一下各自的看法而已,和茶话会没什么区别。 克莱对隆美尔的“体贴”表示感谢,随后他将隆美尔送到旅馆门口,看着他上车,挥手告别。 但是回到房间,他就把那封邀请函夹在一本闲书里,并不准备理会。 接下来,克莱就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帕尔的动作很快,几乎没让克莱等多久,一支长长的车队,就出现在克莱面前。 “去安排司机的食宿,这是一个暂时举措,未来我们的运输公司将会扩大,尽量招募本地司机。” 克莱让手下人去安排,他自己的工作非常多,毕竟这家公司要立足于斯图加特本地,事情安排的很满。 一连几天,克莱都在忙活着,他完全忘了隆美尔和那个沙龙,直到周六这天晚上,他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旅馆,突然发现大堂里,做着一群身穿制服的年轻军官。 “您终于回来了,霍夫曼先生。” 隆美尔站起身,对着克莱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其他年轻军官也站起来,一同敬礼。 这让克莱愣了一下,随后他摘下帽子,礼貌的还礼,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隆美尔。 “冒昧打扰非常抱歉,但是您没来,实在让我们感到太过遗憾。 这几位都是13团的军官,我曾经把您的想法与他们分享,因此他们都对您非常感兴趣。 毕竟您的想法,可能是革命性的,所以当我们发现您没有出现在沙龙时,便决定冒犯来访,希望您不要见怪。” 隆美尔用最诚恳的语气说着,其他军官也在随声附和,很明显,他们都对克莱提出的东西,充满了兴趣。 “难道要在这里,讲课么?” 克莱并不希望再理这个茬,他露出不悦,因为他不喜欢战争,非常讨厌,毕竟在他看来,战争除了带来毁灭,没有任何用处。 “不,我其实只是带他们来与您见一面,事实上我希望您能在明天抽出时间,前往军营,为我们讲解您的战争理论。” 隆美尔一把握住克莱的手,眼睛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这个……好吧,那明天上午,我会前往13团的驻地。” 克莱本想拒绝,不过看这些人的样子,恐怕自己拒绝以后,他们依旧会没完没了。 索性干脆一次性解决,他去讲一场,然后这个事儿就翻篇了。 “不,明天早上八点,我们会派车来接您。” 隆美尔见克莱答应,当即喜出望外,立刻热情的和他做了一个拥抱,然后敬礼,告别。 送走了这群当兵的,克莱叹了一口气,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嘴,恶狠狠的。 为什么要去图书馆看书。 为什么要从口袋里拿出薯条。 为什么要说那本书的内容严重滞后。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现在看看,人家都堵家门口了。 带着无奈的心情,克莱回到房间休息,这一夜他的睡眠质量很差,显得有些烦躁。 第二天一早,克莱刚吃过早餐,两名士兵就礼貌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跟着上了门口的黑色奔驰轿车,一路风驰电掣,最后来到斯图加特郊区的一处军营。 跟着士兵来到礼堂门口,隆美尔早就等在那里,简单的寒暄后,他们便一起步入礼堂,结果克莱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13团的团长,都坐在讲台下面。 这个阵仗很大,以至于让克莱都感觉惊讶,不过长期的演说经历,让他见惯了人群,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讲台。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并非一名军人,至少不是现役军人。 所以我的理论,并非是出自于实践,而是基于对于国家,科学,以及经济等诸多因素的了解。 这种理论有偏颇之处,因此我希望,大家听听就好,如果能够带来启发,那就更好了。 为了便于大家理解和接受,我需要给我讲解的内容起一个简单的名字,那就是……” 克莱说完话,便迅速转身,拿起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开始写字。 他没有写一句话,而是简单留下几个单词,那就是: 飞机,大炮,坦克和士兵。 战争不是一个好东西 克莱留下演讲的题目,随后他看向众人,用目光扫视全场。 “首先我要说的是,战争很残酷,在我看来,战争本身就是一个魔鬼,会吞噬掉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我讨厌战争,因为他会带来死亡,会带来灾难,特别对于战败者,比如现在的德意志,几乎到了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 出人意料的是,克莱先是发表了一番反战言论,这让礼堂里的官兵们开始窃窃私语,引起不小的反响。 毕竟他们都是当兵的,他们的工作就是打仗,结果请来的“军事专家”先是给他们灌输了一番反战言论,这个实在有点儿“不走寻常路”。 在任何一个国家,这都是无法接受的,特别是在1923年。 “安静一下,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就像下面我要讲的内容一样,都是一种主观的东西,希望你们只要听听就好。” 克莱自己引起的议论,随后他自己又出声平息,德国官兵的素质极高,特别是现在的国防军,他们在克莱的安抚下渐渐收声,礼堂里再度安静下来。 “现在我就来讲一讲,未来的战争,或者说随着技术进步,战场会发生的变化。” 见礼堂里再度安静,克莱便讲了起来,他没有做太多准备,甚至没有演讲稿,完全就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首先,战争不再是平面化的,以前那种步兵迎着敌人炮火和子弹发动密集冲锋的景象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立体化的战场。 造成这种变化的,就是技术的进步,比如说飞机。 在刚刚过去的那场大战中,飞机的作用并没有完全发挥,因为受制于一些条件,飞机无法对步兵阵地造成巨大影响。 但是随着技术进步,飞机将会改变战场的形态,试想一下,当一架飞机,可以携带上千公斤炸弹,然后把这些炸弹一股脑的丢到机枪阵地或者火炮阵地上,那个场面如何,诸位可以自行想象。” 克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礼堂里当即乱哄哄一片,他们中很多人参加过之前的大战,知道飞机已经对战局产生影响,但是对于步兵阵地,飞机却并非那么让人惧怕,因为它们的载弹量不高,速度也不快,如果低空飞行,会被步兵用机枪甚至步枪打下来。 但如果像克莱所说,飞机可以携带上千公斤炸弹,那就是另外一个场面了。 这些飞机在高空投弹,上千公斤的炸弹如果密集投掷,足以将一个连的阵地夷为平地,如果让他们顶着这样的高空轰炸作战,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可是如何确定技术的进步呢?毕竟这只是一个设想。” 有人站起来,提出了反对,许多官兵也随声附和,毕竟克莱的说法,太过骇人听闻。 “不,这不是设想,而是很快就能实现的东西。 知道飞机这种东西,才发明出来多久么? 最原始的飞机,只能飞行几十米,高度甚至在二十米以下。 而现在看看,它们能飞得多高,飞得多远。 技术的进步速度正在加快,而带来的结果,就是战场形态的快速改变。 以后决定战场胜负的可能不是地面,而是来自空中,谁占据了制空权,谁就赢得了战场的主动。 法国人为什么要禁止我们的空军,并非仅仅因为我们的飞行员更加优秀,而是他们看到了飞机在战场上的角色变化。 以后的战场,飞机不仅仅是侦查和辅助力量,他们将会成为战场的主角,穿越前沿阵地,对交通线,仓库,指挥部等所有具有战略战术价值的目标,进行攻击。 最关键的,是飞机可以越过上百公里的距离,对敌人后方进行打击,在未来的战场,前方和后方的概念将会变得模糊,因为战火不会停留在前沿阵地,而是向上百公里外扩展。 这就是我要说的,技术进步推动战场态势的变化。” 克莱说完话,全场沉默,他们都是职业军人,知道克莱说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那怎么才能应对这种局面呢?我是说,如果敌人的飞机,越过前沿阵地,向着我们的腹地发动进攻。” 隆美尔提出了疑问,他也觉得,这种战争模式,太过匪夷所思。 “情报,预判和伪装。 在未来的战场,情报的作用将会变得非常大,因为战场不再是静止的,而是随时发生变化。 谁能先掌握这种变化,谁就将占得先机,比如敌人的飞机飞越了我们的防线,他们的目标是哪里?我们的飞机又该在何处拦截?” 克莱抛出一个更加前卫的观点,那就是战场信息化,谁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谁就能做到更加精准的预判,从而掌握战场主动性。 “飞机给战场带来了变化,所以未来的战场,将会是完全动态的。 地面部队也将采取机动性更强的作战方式,坦克这种突击型武器将会成为攻坚力量,在技术的进步下,他们拥有更快的速度,更强的火炮和坚固的护甲。 他们将会成为步兵的噩梦,因为他们可以在道路上以超过三十公里的速度推进,步兵还没有布置到位,就已经进入坦克的火炮射程。” 克莱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着,他举了一个例子,比如在符腾堡州和巴伐利亚州中间布置一道防线,集中坦克进行突破,坦克以三十公里的速度推进,如果无法阻挡,他们将会在两三个小时内,就进入大纵深区域。 这时候他们制造的缺口,将会让大量步兵涌入,不需要一天,战场就会呈现另外一个态势。 原本的阵地,陷入两面包围,固定火力点,将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失去作用。 “可是现在没有这么快的坦克。” 隆美尔摊开双手,在他看来,如果坦克跑得这么快,那么战场的攻防速度,将会被加快到一个所有人都为之崩溃的程度。 “会有的,我觉得吃过坦克这种武器红利的英国人和法国人,已经在研究了。” 克莱不能说法国已经在研制高速坦克,因为这是一个“秘密”,他根本无法证明,甚至无法自圆其说。 所以只能用“我觉得”来缓和一下。 “如果这样,步兵又能有什么用,等着对面来打么。” 有些人已经承受不住了,他们是步兵团,他们没有重装备,如果有一天,他们奉命去作战,面对克莱说到的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怎么办。 “不,步兵依旧有用处,而且是大用处。 就好像人类发明了矛,又发明了盾牌一样。 装甲力量的提升,必然带动反装甲力量的进步,技术永远在矛与盾的竞争中前进,未来的反装甲武器,也会越来越强大。 何况步兵依旧扮演着重要角色,比如坦克也有弱点,他们也害怕持有反装甲武器的步兵近身,所以怎么来对付敌人的步兵?只有依靠自己的步兵。 步兵和坦克的协同作战,将会成为主流,就好像坦克快速切入,然后纵深穿插一样,步兵也需要跟进。 他们会坐在卡车或者轻装甲运兵车上,跟着坦克前进,发现反装甲阵地,就由步兵上去解决,坦克反而处于辅助位置。 同时步兵也可以阻止敌人的士兵靠近本方坦克,这对战场的影响,也是不小。” 克莱说着,随后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步坦协同”。 “坦克作为一种突击力量,它无法起到‘占据’作用。 而这个任务,就全部落在步兵头上。 坦克这种武器的特点,简单概括就是三个方面,即速度,火力和装甲。 它就是一个移动的堡垒,记住关键点——移动。 坦克必须移动作战,停下来将会成为一个靶子,各种反坦克武器将会对他发起倾泻式进攻,即便无法打穿装甲,也会把里面的装甲兵‘震死’。 所以当坦克突破敌人阵地后,是无法完全消灭那些壕沟和固定火力点内的敌人,这就需要步兵介入,将敌人扫清。 这就是我要说的,步兵与坦克的配合。 如果你们了解古代战场,就应该知道,骑兵与步兵都是密不可分的,骑兵将敌人的阵型冲散,他们不能下马,所以收割人头的任务,都交给随后赶来的步兵。” 克莱用了一个比喻,这让所有人茅塞顿开,一些军官甚至拿起笔记本,开始记录,显得很是认真。 “刚才有人提到了如何防御坦克,这就是我要讲的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火炮。 炮兵依旧是战场上的主宰,就像我提到的,有矛就有盾,而防御坦克这种装甲突击力量的最有效武器,就是火炮。 炮兵将会在未来战场起到决定性作用,当坦克发起冲锋后,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对方的密集炮火覆盖。 任何一种武器,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坦克也是如此,刚才我说过,坦克的三大要素,速度,火力和装甲,它们是相克的关系。 一个人,你给他套上厚重的铠甲,让他举着沉重的大剑,然后又要求他跑得快。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想要强调速度,那么必然需要脱下铠甲,放下大剑。 同样的,你想满足其他条件,比如防御或攻击力,那么速度就会被牺牲。 所以未来的坦克,必然会形成一种‘均衡’,或者是根据某些需要,强化其中的一个要素,牺牲掉另外两个。 这就给了反坦克武器发挥的空间,比如平射炮,他们可以击穿坦克的正面或侧翼装甲,又比如曲射炮,他们会把炮弹落在坦克的头顶,如同板砖,拍在一个人的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克莱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挨打的动作,踉跄几步,仿佛要摔倒。 滑稽的表演,引来官兵们的大笑,不过这个话题,依旧严肃。 “火炮将会成为坦克的克星,同时他们也会成为破坏一些固定火力点的手段,比如在山地或崎岖地带,坦克的优势难以发挥,这时候,就是火炮派上用场的时候。 而步兵也会在火炮的掩护下,对敌人的阵地或装甲目标发动攻击,他们可以携带爆破武器,对这些坚固目标发动致命一击,随后扫清幸存的敌人,实现占据的作用。 事实上,以上说到的所有东西,包括火炮,坦克,飞机以及士兵,他们会同时作用于战场,未来的战场,将会是立体的,多元化的,而不是单纯由某一个兵种或武器来主导。” 克莱准备结束这次演讲了,以他的角度来看,他讲得已经够多了,再讲下去,将会涉及到军事专业领域,这是他不曾涉足过的。 所以他只能泛泛而谈,讲一些肤浅的道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兵来说,这已经足够震撼了。 故而当克莱表示他的演讲已经结束时,官兵们纷纷要求克莱再多讲一点儿,他们意犹未尽,觉得自己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但是克莱拒绝了,理由又是和反战有关,他表示战争不是一个好东西,他不准备更多去剖析战争,哪怕只是一些战术理论。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自己的这次演讲,让隆美尔产生了一系列的想法,之后他便开始投身于一些基于武器装备方面的战术研究。 而这正是他有别于其他德国将领的初始。 不过相比起隆美尔,克莱的名声倒是暴涨了一截,他的这次演说,在国防军里形成了很大反响,甚至引起一些高层的注意。 之后他再也没有恢复宁静,时不时就有国防军的某个军官到访,这让他不胜其烦。 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的理论在国防军内开始流传,得到许多将领的认可,故而他的理论,被官兵们赋予一个传神的名字——武器战术理论。 就是武器装备,如何对战场起到改变,并影响战术变化。 消息传到慕尼黑,帕尔和安西等人都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克莱只是出个差,结果却搞出这么大动静。 而希特勒知道后,却沉默了。 因为他在看过克莱的理论后,突然觉得,这个可恶的敌对政党头子,讲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有道理的。 虽然对克莱在军事方面的天赋感到震惊和认同,但是希特勒也感觉到了危险。 依靠这个理论,克莱已经与国防军建立了很深的联系,有太多的军官登门拜访他这位“战术大师”,其中不乏一些现役将军。 工农联合党在斯图加特与国防军合作得非常顺利,对于纳粹党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需要更多支持的力量,否则将会被踩在脚下。” 希特勒看着窗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着,眼神深邃。 《阿道夫.希特勒,他的德意志梦想》 “未来的德国,将会是伟大的,我们将会引领这个世界。 日耳曼民族的荣光将会绽放,我们将用我们的技术,我们先进的管理理念,让世界向我们学习……” 在酒馆里,希特勒做着演说,这次演讲不再是攻击犹太人,不再是攻击布尔什维克,而是仅就德国面临的问题,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毫无疑问,希特勒的演讲才能可以对这类话题驾轻就熟。 在他的描绘下,未来德国将会由工人阶级领导,他们依靠成熟的工业体系引导经济,在强大的院校体系加持下,德国将会在管理和技术层面突飞猛进,成为整个世界的领航者。 他的演说,赢得一片掌声,人们欢呼着,似是期待那一天早些到来。 而希特勒也向所有听众挥手致意,他笑着走下台,接过姑娘们送来的鲜花,来到一个酒桌前坐下。 就像其他人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非常精彩的演讲,阿道夫先生。” 一个操着奇怪口音的男人递过来一杯啤酒,希特勒用手帕擦了擦汗水,然后接过啤酒,一饮而尽。 “这没什么,观众们需要鼓舞,而且我觉得,德国具备这样的潜力。” 放下酒杯,希特勒看向对面的男人,只见这个男人身材与自己相仿,手里拿着相机。 卢德维尔.丹尼,一名美国记者,他来到慕尼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希特勒。 从此以后,他便对这位慕尼黑的“演说家”感到着迷,所以决定做一个专题,一个关于南德意志地区政治生态的专题。 而主角,就是面前这个留着卫生胡的男人。 甚至名字都想好了——《阿道夫.希特勒,他的德意志梦想》。 对于这位美国记者的采访请求,希特勒欣然应许,事实上他已经和很多外国政要及媒体有过接触,并且认为这些国际力量,是纳粹党迫切需要的。 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奥地利和意大利的报刊上,他的主张,他在慕尼黑引起的影响,已经开始向着这些地区扩散。 所以他拥有了德国以外的支持者,执掌意大利权杖的墨索里尼,甚至派来代表与他接触,法西斯主义正在深入希特勒的内心,他越发觉得,这条路,将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要去我的住处看看么?” 希特勒看了一眼时间,他觉得是时候该回家了。 “当然,如果您不反对的话。” 面对希特勒的邀请,丹尼感到很高兴,他希望对希特勒有更深层的了解,这样才能出一份好稿子。 于是希特勒和丹尼离开了酒馆,他们没有乘车,而是步行向着希特勒的住处走去。 然而到地方,丹尼傻眼了,希特勒依旧住在提埃西大街,虽然换了一个房间,不像原来那么冷,但是依旧显得极为寒酸。 环顾房间里的一切,丹尼突然感到鼻子发酸,这个在慕尼黑呼风唤雨的人物,就住在一个十平米的房间里,家具都是旧的,为了给书桌让出地方,床非常小,即便希特勒个子不高,也仅仅能勉强伸开腿。 “如果他再长高十厘米,那么这张床根本容不下他。” 这是丹尼在几天后发表的文章里所说的话,希特勒的简朴,让他动容。 在征得希特勒的同意后,丹尼自由地在房间里转着。 他看到地板上铺着最便宜的旧油毡,看到墙上挂满了画幅和插图,看到床对面的书架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书籍。 于是他走过去,伸出手在书籍上轻轻触摸。 这些书籍的类别很杂,有描写刚刚过去的那场战争,有关于德意志这个民族的历史,有克劳塞维茨所着的《弗里德里克大帝传记》,有豪斯顿.司徒.张伯伦所着的《瓦格纳传》,还有斯文.赫定的《我的探险生涯》。 在这些书籍中,历史类和英雄类书籍占了很大比例。 “这或许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他崇拜英雄,喜欢自己民族的历史,他也许一直期待着,期待自己,也能成为这个民族历史的一部分,就像那些英雄一样,建立自己的伟大事业和不朽传奇。” 丹尼在自己的文章里写着,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希特勒的喜爱之情。 弯下腰,丹尼看向书柜下方,这里全是小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竟然有犹太作家艾杜阿德.伏西斯所着的一本半色情书,甚至还有一本《色情艺术史》。 丹尼转过头,他发现希特勒并没有表现出不安或担忧,他对着自己微笑,仿佛这些东西,并非那么见不得人。 “在那一刻,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再是激情澎湃的演说家,不再是一个激进政党的领袖,他就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德意志男人,就像在慕尼黑街头与你擦肩而过的那些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丹尼在文章中有感而发,在他看来,希特勒是那样亲民,那样的“真实”,他不会去刻意掩饰什么,与那些“人前好话说尽,人后坏事做绝”的政客完全不同。 “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我是说,更大一点儿的房间。” 看完书柜,丹尼站起身,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换一个房间?这里很好,很舒服,而且交通便利。” 因为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他将其让给丹尼,自己则坐在床上,显得十分轻松和随意。 “但是这里太小了,而且和你现在的身份……” 丹尼把话说到一半,然后做了一个经典的美式表情,希特勒笑了,他抚摸着床单,眼睛看向窗外。 没有回答。 “知道么,对我这样的人而言,这样的住处已经很好了。 在我至今的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住在比这里更加破旧和狭小的房间中。 特别是在战争时期,我只能待在战壕里,一边忍受冰冷的雨水,一边感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掀起的热浪。” 希特勒开口了,他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回忆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 “可现在已经和平了,你应该为自己的生活着想,或许你可以把家人一起接来住,这需要一个大点儿的房子。” 丹尼表示无法理解,虽然纳粹党并不算有钱,但是作为党首,希特勒依然可以自由支配一些党产,换个房子住,并不算是职务犯罪,这可以理解成福利,合法的计算在党派支出中。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在我的童年时代,对父亲的记忆几乎都是他在发脾气,特别是喝过酒以后。 唯一能够给我安慰和温暖的,只有母亲。 但是她很早就离开了我,去了天堂。” 希特勒站起身,他看向窗外街道的对面,其中一扇窗户,正好对着卧室,一位母亲正在安抚自己的孩子,拿着一本书,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 “我曾经写了一首诗,来悼念我的母亲,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念给你。” 希特勒收回目光,他终于有了表情变化,显得有些哀伤。 “我相信,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对自己的母亲充满着思念。 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母亲,不论出身,不论贵贱。” 丹尼在文章里写道,仿佛看着希特勒的表情,他也开始思念自己的母亲。 “当你母亲已老迈年高, 而你也年岁不小; 当昔日之轻而易举, 今朝成了重挑; 当她忠诚而亲切的双眼, 已不再与昔日一般看待人生; 当她的双脚已软弱无力, 不能再带动她那身躯。 伸出你的双手将她扶住, 兴高采烈的将她陪伴, 那悲痛的时刻终会来临; 当你伴着她走完她的最后旅程, 回答她吧,假如她向你发问; 再回答她吧,假如她再次问你! 再次回答她吧, 假如她再次问你; 切不可大发雷霆, 而是轻声轻气! 她若听不明白, 高兴地给她解释; 悲痛的时刻终将来临, 当她再不能启口!” 这是希特勒所创作的一首诗,表述了他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老实说,当我听完这首诗后,流下了眼泪。 并不是因为这首诗有多么精彩,而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一个孩子,对自己母亲那种由衷的思念。 每个人都有母亲,所以全世界的孩子,对于母亲的思念,都是一样的。” 丹尼把整首诗都放进了文章里,他对希特勒流露出的真实感情而动容,毕竟他本人的母亲,也是在他幼年时离去。 有了这段插曲,两个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他们谈了很多话题,包括希特勒的生活,对于纳粹党的期望,对于德国现状该如何改变。 整个过程,希特勒都表现得很温和,哪怕提到了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这个在演讲时喜欢高举拳头的男人,却能温柔地说出“他们终将失败”或者“不足为惧”之类的话。 因为时间关系,丹尼的采访不得不结束,在离开时,希特勒又带他看了自己的一名“伙伴”。 “它叫乌尔夫,很不错的名字,不是么。” 希特勒来到房屋后院,这里有一个犬舍,一头巨型犬看到希特勒靠近,当即从犬舍里出来,亲昵地舔着他的手腕。 “知道么,我非常喜欢它们,因为它们非常忠诚,无论你贫穷或富有,得意或沮丧,它们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与你作伴。 它们是很有趣的生物,有些狗很愚蠢,它们总是无法领会你的意图,让你气得想要跳脚。 有些狗则十分聪明,甚至聪明地让你痛苦,因为它们太善解人意了,让你觉得让它们待在犬舍,是种歧视和虐待。” 希特勒说完话,便站起身,他和丹尼分享了自己对于动物的看法,他认为这些动物是上帝赐给人类的宝物,不仅仅是狗,小猫,松鼠,刺猬,甚至蚂蚁。 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如果可以,希望人们永远不要伤害它们。 “我对这一点感到震惊,我敢发誓,他当时的眼神极为真诚,绝非说谎。 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他曾经在战场上拼杀,要知道在炮火硝烟中,突然在战壕里出现的小动物,可以安抚士兵们的情绪。 那些在和平时期你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小家伙,在战场上却是拥有神奇的魔力,对士兵们而言,它们就是无价之宝,是在漫漫长夜里,唯一能让他们感觉温暖的存在。” 对于希特勒的过往,丹尼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在战争当中,这个下士都经历过什么,又对他的人生和观念,产生怎样的影响。 毫无疑问,希特勒是个很容易引起他人兴趣的人。 丹尼的文章发表后,无论在德国还是美国,希特勒都开始渐渐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的人生看似普通,但又透露着不凡,这个小胡子的魔力穿越了大西洋,在北美的土地上,缓缓飘荡。 特别是在美国的德裔人群中,“希特勒”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陌生,开始被人们反复提起。 战争创伤 西塞夫医生正在收拾自己的医疗箱,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男人的咆哮,以及女人的哭喊声。 “不要给我说什么莫须有的病症,这是你们的阴谋,你们想要摆脱我,想要把我扔在街上,无家可归。 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依旧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没有人可以替代我,如果有另一个男人胆敢踏进这个家一步,我会把他撕碎。” 男人疯狂的咆哮着,女人则一边哭一边安抚,西塞夫医生则视若无睹,他对着女主人的方向摘下帽子,微微躬身行礼,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作为一名医生,西塞夫在杜伊斯堡小有名气,他不仅精通外科手术,更是对精神疾病颇有研究。 只不过这位着名的大夫,最近有点儿心烦。 他回到自己的诊所,坐在椅子上,拿出病历本,翻看着。 这时候一名中年护士走了进来,她递上几封信,都是刚送到的。 放下病历本,西塞夫将信件一一拆开。 大部分信都是一些“慰问”,有他治愈过的病患,也有几名老友。 但是其中一封有些特别,是费尔登的安杰拉夫人寄来的。 信上说,他的丈夫最近变得越来越狂暴,前几天竟然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相处三十多年的邻居给揍了。 警察赶来处理这起暴力事件,还好,邻居念在多年情分上没有追究,否则他的丈夫,至少要被关进去好几天。 不过她的丈夫并非一直都这么狂暴,他有的时候会很温柔,温柔的像是一只小猫。 他会和孩子们玩耍,但是玩着玩着,就又会突然暴躁起来。 放下信,西塞夫医生揉了揉眉心,他最近遇见越来越多这类病患,包括刚刚出诊的那一位。 他们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精神状态不稳定,时而温顺,时而狂暴。 两者的切换速度极快,几乎不存在过度,就好像冰和火,在瞬间转变一样。 而转变的诱因,可能仅仅是一些微小的事情,他们总是会用一种极端情绪应对外界的刺激,哪怕刺激只有一点点。 同时,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曾是军人,参加过几年前那场堪称绞肉机一般的战争,他们在那里杀死敌人,同时看到战友被敌人杀死。 战场的残酷难以描述,他们的精神状态,在那场战争中,慢慢改变。 就好像安杰拉夫人的丈夫,他是一名上士,在那场战争中几乎从头打到尾。 很幸运,战争结束了,她的丈夫回到了她的身边。 但是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安杰拉夫人就发现,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丈夫,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酗酒,开始大声嚷嚷,他对孩子们很不满意,认为他们太过吵闹,但孩子们却抱怨,家里最吵闹的人,其实是这个刚刚回家的老爹。 原本安杰拉夫人以为这只是暂时的,丈夫在部队里待得时间太长了,战争又太过残酷,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慢慢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不过一年时间过去了,丈夫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安杰拉夫人听说西塞夫医生善于处理这类病症,便把孩子托付给亲戚,拉着丈夫,搭上前往杜伊斯堡的火车。 西塞夫医生给她的丈夫开了药,大多是具有镇静效果的,但是很显然,效果并不理想。 但是安杰拉夫人一直在给西塞夫医生写信,因为在这个可怜女人看来,这名远在杜伊斯堡的医生,是她拯救丈夫,唯一的希望。 但是西塞夫医生感觉,自己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战争结束了,但是它留给人们的伤痛,却并未过去。 像是这种病症,如今在整个德意志蔓延,西塞夫医生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有上百个名字,而他们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揉了揉眉心,西塞夫医生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他曾在给自己弟弟的信件中写下这样一段话。 “我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治愈这些患者。 我是一个医生,我不是上帝,现在已经和平了,但是他们仿佛还活在战争中。 一些患者经常在午夜大喊大叫,他们嚷嚷着‘法国人摸上来了,我的枪呢’。 他们总是陷入癫狂,而且毫无预兆,上一秒还好好的,但是下一秒,就仿佛被恶魔附体,变得极富攻击性。 这些可怜的孩子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仿佛走下战场的只是他们的肉体,而他们的灵魂,永远留在了炮火硝烟中。” 无数的病患,让西塞夫感到疲惫和绝望,他曾是一名军医,在野战医院,他见证了太多鲜血和死亡。 回忆起那段岁月,一个瘦小的影子,不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记得,那是一个被毒气灼伤眼睛的下士,在当时,他的状况很不好,西塞夫和他的同僚,认为这个下士将永远无法看到阳光,他们对这个年轻人表示同情,但除了同情,再无其他办法。 但是奇迹发生了,这名下士最后竟然康复,除了表示眼睛时常感觉灼痛以外,并无其他问题。 这让西塞夫都感叹起他的运气,要知道他见过许多遭到毒气攻击的士兵,能够完全康复的,寥寥无几。 不过这个下士的举动,却让西塞夫难忘,他的信件很少,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窃窃私语。 仿佛那里有一个“空气人”,除了这个下士,再无人看到。 他会嘀嘀咕咕一个多小时,语无伦次,谁也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西塞夫医生曾经与他聊过,希望他能够和自己倾诉,但是那名下士表现出了抗拒,他并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还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仿佛在自己与自己交谈。 有时候,他会表现的情绪非常低落,满是抱怨,发着牢骚。 有时候,他又会表现的极度亢奋,挥舞拳头,仿佛在对某些人表示威胁。 总之,他的举动很奇怪,特别是当和谈的消息传来,他变得更加焦躁,更加无法理喻。 西塞夫曾经多次观察过他,一度认为他产生了“第二人格”。 他有时候会表现的很温和,会帮助护士照顾伤员,会给行动不便者一口一口喂着浓汤。 但有时候,他又会变得极富攻击性,因为一点儿小事,与人争吵到面红耳赤。 在当时,西塞夫认为这只是个别现象,这名下士或许在战争中受到的刺激太大,而自身承受能力有限。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暴露出类似症状,西塞夫终于发现,这不是个例,这是战争留给他们的“礼物”。 是的,战争过去了,但是在那些亲历者心中,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在前些日子,西塞夫医生曾经参加过一个小型的医生沙龙,他曾在与同行们的交流中,对这个问题发表了看法。 “人体会自然的对外界刺激做出回应,越大的刺激,回应也越激烈。 所以环境对一个人而言,至关重要,和平时期与战争时期,人体所能承受的刺激反应,完全不同。 和平时期,我们可以控制这种反应,因为日常受到的刺激有限,反应也不会太过激烈。 但是战争时期,我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特别是前线官兵,他们每一天都要承受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强烈刺激。 这导致他们的精神始终保持警惕状态,慢慢地,会让他们患上一种类似过度反应的疾病。 这种疾病几乎无法治愈,因为已经形成了身体本能,他们始终会维持在极端情绪中,因为一点儿小刺激,而尽可能的做出最大反应。 或许只是看到一束清晨绽放的花朵,他们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美好。 又或许只是被石头绊了一下,他们便会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还不如赶紧毁灭。 久而久之,这种状况会加剧,并不会因为离开了战场,而有所改善。 这种剧烈的反应或许可以在战场上帮助他们保命,但是在和平时期,这种剧烈的,完全没有必要的反应,则让他们在痛苦中煎熬。 最关键的,目前针对这种状况,我们束手无策,或许在战争中,他们的身体没有被毁灭,但是在精神上,却已经崩溃了。” 西塞夫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在那个沙龙上,很多医生都表示有类似的病患。 毫无疑问,他们所有人都对这种战争留下的精神疾病毫无办法,只能看着病患们,在痛苦中忍受煎熬。 医者仁心,作为一名大夫,对于这种束手无策的病症,都会觉得内疚和自责,虽然他们知道,这并非是他们的问题,但是当看着患者和家属那一张张几近崩溃的脸,他们的心,也非常疼,非常痛。 “对了,那个下士叫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希特勒,阿道夫.希特勒。” 西塞夫决定对这种病症开战,他很想要寻找到当初那名下士,从他那里,找到针对这种症状的突破口。 然而非常遗憾,他不知道那名希特勒下士去了哪里,战争结束了,大部分部队也被解散了,很多人,从此下落不明。 但是西塞夫医生没有放弃,他相信,随着自己对这种病症的研究取得突破,那么希特勒下士一定会看到自己,他们会有重逢的一天,毕竟这种病症,会让人变得很煎熬,无法忍受。 然而西塞夫不知道,那认为的患者,并不觉得自己患有什么精神疾病,他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拿着一份报告,满脸纠结。 女人和占星术,与我何干 “看看吧,这都写了些什么。 依据占星学家埃尔斯伯特.艾伯丁太太的年鉴,现做出预言。 一位出生于1889年4月20日的行动家,将因为行动过于不谨慎小心,可能出现人身危险,并触发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 这个行动家未来注定要扮演‘元首的角色’,也注定要为‘日耳曼民族牺牲自己’。 …… 鉴于此,希望纳粹党近期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希特勒把这封报告念完,然后狠狠摔在桌子上,他感到怒不可遏,因为他已经准备在近期举行暴动,推翻巴伐利亚当局。 对面的罗森堡看着他,挠了挠脸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略微犹豫,但最后还是交给了希特勒。 “这是一些党员托我带给您的,他们觉得,占星术是有效果的,所以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 希特勒把信接过来,打开以后,发现是一封“请愿书”。 这是一些纳粹党员联名呈递上来的,他们相信占星术,认为艾伯丁太太的预言将会应验,他们不应该在近期采取任何行动,安静地蛰伏。 “女人和占星术,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需要的是战斗,去赢得胜利,而不是躲在漆黑的小屋子里瞎鼓捣。 如果占卜能够带来胜利,那么我们早就把德意志的旗帜,插在法尔赛宫的楼顶了。” 希特勒暴躁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而外部环境也对采取暴动有利。 所以他准备投入行动,就在初冬时节,发起针对巴伐利亚当局的暴动。 结果偏偏这个时候,“占星术”又跑来捣乱,很多党员都对这种古老的仪式深信不疑,这简直就是疯狂的,不可理喻的。 难道有一天,占星术说他不适合领导纳粹党,不适合统领德意志,那么自己就必须下台,退位让贤么? 荒谬,荒谬到令人发指。 就在希特勒在屋子里转圈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他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结果赫斯走了进来。 刚刚进到屋子里,赫斯就看到了罗森堡,他礼貌的点点头,而罗森堡也给予回应,此后两人,就再无眼神交流。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矛盾的集中点,就在于如何看待犹太人。 赫斯的恩师,也是在慕尼黑大学的导师,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 他的夫人,就是一名犹太人。 在跟随希特勒以后,赫斯一直希望能够让希特勒与豪斯霍费尔教授建立紧密的联系。 毕竟在他看来,两人都是自己人生的指路明灯。 但是就因为豪斯霍费尔教授的夫人,她的犹太人身份,两人似乎难以走近。 这让赫斯颇为苦恼。 希特勒曾经与赫斯聊过,这位自己的“元首”,对豪斯霍费尔教授的地缘政治理论,推崇备至。 “在我看来,豪斯霍费尔教授的理论,将会成为整个德意志的方向标,它会告诉我们该做什么,然后怎样去做,最后又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以说,希特勒对豪斯霍费尔教授是尊敬的,欣赏的,甚至带着一丝崇拜。 但是他并没有和自己的导师有更多接触,在赫斯看来,始作俑者,就是罗森堡等人。 他们是坚定的反犹主义者,不管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只要是犹太人,那么就是有罪的,是应该被驱逐或消灭的。 所以希特勒会顾及这些人的感受,所以无法与自己的导师走得更近。 故而赫斯对罗森堡等人很排斥,认为这些家伙,在未来只会因为自己的好恶,而让德意志蒙受损失。 相对的,罗森堡也不喜欢赫斯,他对赫斯的评价不高,认为这个来自埃及的德意志人,并没有一颗真正的“德意志心脏”。 这正是希特勒头疼的,他曾尝试调解双方的矛盾,但是收效甚微。 不过无所谓,他们都是自己的坚定支持者,只需要让他们独立工作,自己居中协调就好。 赫斯是来汇报的,最近他听说一些传闻,于是与戈林在冲锋队中调查,很快发现一些“不太好”的苗头,所以特来向希特勒汇报情况。 “最近在冲锋队流传着一件事,占星学家威廉.乌尔夫先生做出预言,他说在本年的11月8日至9日,如果采取暴力行动,必将产生灾难性的结局。” 赫斯把他们调查出来的东西报告给希特勒,结果这位党首在听了他的话后,狠狠打出一拳,砸在了墙上。 “占星术,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他们应该相信自己的拳头,自己的喉咙,自己的步枪,而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下面人的举动,让希特勒极度不安,他已经决定要采取行动了,暴力行动,就在这个初冬。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跳出来阻挠他的竟然是占星术这种东西。 他曾经幻想过,计划泄密,警察会来阻止自己,左翼政党会来阻止自己,他们越过冲锋队的人墙,将自己按倒在地。 他无数次幻想过那个场面,他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导致他无法顺利进行计划的会是“占星术”? “老实说,很多人对占星术深信不疑,我听说一些心理学家已经把占星术作为心理学的一部分,而且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还出了个论文。” 赫斯一直与慕尼黑大学有联系,所以学术方面的消息很灵通。 占星术目前在整个欧洲都很火爆,一些占星术大师,经常出入名流宴会,达官显贵对他们都礼遇有加。 这或许和整个欧洲的形势有关,很多国家都陷入经济危机,社会动荡不安,阴云在他们头顶笼罩。 所以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心里安慰,哪怕他们也知道这个东西未必靠谱。 捂着额头,希特勒坐回到椅子上,他不相信占星术,不相信那些女巫婆的胡言乱语,他只相信自己,相信力量。 “不行,我们必须屏蔽掉这些干扰。 这些东西搞不好是敌人故意释放出来的,他们想要扰乱我们的军心,动摇我们的意志。 对了,就是那个来自柏林的小子,是那个犹太人的工农联合党,他们的嫌疑很大,不,不是嫌疑,而是‘证据确凿’,他们已经对我们发动了攻击。” 希特勒嘀嘀咕咕念叨着,随后他猛然站起身,看向赫斯。 “去告诉冲锋队的勇士们,他们需要坚定自己的内心,不要被占星术蒙蔽双眼。 工农联合党正在干扰我们,想要我们从内部瓦解,仅仅凭借一些谎言,一些小伎俩,就要我们失去斗志,丧失信心。 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每一个人,每一个纳粹党人,都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要相信我,相信纳粹党,而不是什么占星术。” 希特勒对着赫斯咆哮,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仅仅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让自己最为倚重的力量陷入矛盾和纠结。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绝对无法接受。 “或许应该举办一次集会,让所有人都参加。” 罗森堡给出建议,他本人也不相信占星术这种东西,但是毫无疑问,其他人并非这么想。 “但是我觉得,公然否定占星术,或许会让一些党员感到不快,他们会反对,甚至引起剧烈的震荡,影响我们的稳定。” 赫斯给出反对意见,这不是单纯为了和罗森堡“对着干”,仅仅因为,许多党员是坚定的“占星术支持者”。 这是在挑战他们的信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这一次我支持赫斯,的确不能用集会的方式,这样太激烈了,有些人会受不了。 所以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更柔和的方式,比如小范围的讨论。 只有与他们交流,他们才会改变想法,我们不必否定占星术,而是强调有人在借着占星术,对我们发动攻击即可。” 希特勒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他把这口“大黑锅”,扣到了工农联合党头上。 这种事情不需要任何证据,因为也不可能有证据,他们只需要说明,是工农联合党故意扭曲占星术的预言,对纳粹党进行攻击即可。 没人能分辨真假,但是当这件事扣到敌人头上的时候,他们就会以为是真的。 “只要是敌人支持的,那么我们就反对。” 这就是希特勒的理解,也是他为什么,总是攻击他人的原因。 把一切罪过都丢给敌人,这样我们就永远是正义和正确的。 这是一个肤浅的道理,也是一条处理问题的捷径。 最关键的,它行之有效。 很快,希特勒就拟定了解决办法,他让赫斯去安抚冲锋队,告诉他们,占星术的预言是个骗局,是工农联合党在后面捣鬼。 他让罗森堡去印刷一些小册子,主要内容就是仇视工农联合党的,并把“利用占星术,分裂纳粹党”作为一条罪证,加入到册子里。 赫斯对这个解决办法没有异议,他表示一定完成任务,随后转身出了门。 而罗森堡则是沉默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事情的难度,以及该印刷的内容,过了一会儿,才表示自己会把事情办妥。 两人都离开了办公室,希特勒在椅子上瘫坐下来,他感到一丝不安,但说不上来自哪里,他感觉自己似乎亵渎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错。 “女人和占星术,影响不了我,我必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希特勒又站起身,他的嘴里不断碎碎念倒着,双手握成拳头,不停的挥舞,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又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 仿若疯癫。 闪电战 慕尼黑的希特勒,正在和“占星术”斗智斗勇,而远在斯图加特的克莱,也遇上一点儿小麻烦。 当得知工农个联合党成立运输公司后,国防军体贴地送上一份大单,他们将承载南德意志地区大部分国防军的运输任务,成为其后勤保障的主力。 这让克莱烦了难,因为他们的运输能力并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项目,最关键的,车辆不够用。 这不得不让克莱重新动了外雇车辆的主意,然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因为司机们大多不愿意跑长途运输,而国防军给的费用又不高,他不能过多增加预算,以增加司机的积极性。 这导致工作进展缓慢,他不得不向国防军方面诉苦。 为了帮助克莱解决问题,国防军的后勤保障部门派出一个小团队前往斯图加特,以协助克莱处理相关事项,并协调国防军自己的运输车队,替他减缓压力。 不过当克莱看到来人后,他不淡定了,因为这个国防军后勤保障部门的小团队负责人,名叫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 是的,就是后世被称为“闪电战之父”的那个人。 柴希维茨将军亲自指名古德里安负责这个项目,老实说,克莱是明白其用意的。 因为他发现,这名将军正在研究一些“战术问题”,他曾经到访斯图加特,与克莱进行过一番深入交谈,老实说,克莱的理论,给了他很大启发。 而古德里安是他的部下,这个未来的“德意志装甲兵之父”,完全是带着一副求知的渴望站到自己面前,至于什么“协助解决问题”,反而是其次的事情了。 “老实说,我不喜欢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如您所见,我并非军人,对军事理论,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克莱摊开双手,向着桌子对面的古德里安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位“大神”面前秀东西,因为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不要这样说,我们都知道,您提出的‘武器战术理论’,已经深入人心,甚至国防部高层,都对这个理论很感兴趣。 我必须用最真诚的态度告诉您,我也对您的这个理论感兴趣,不,说成是‘感兴趣’已经不足够了,完全是痴迷和沉醉。” 古德里安用真诚的语气说着,克莱看到他的双眼,知道他说的并非假话。 老实说,这让克莱感到郁闷,他本来希望国防军派出一个小团队,能够帮忙解决他的现有问题,结果现在,好像“工作量”又增加了。 本意拒绝的克莱,架不住古德里安的软磨硬泡,最后他只能同意,就这个问题,与他举行一场仅限于他们之间的交流。 于是他们来到会议室,这里有一个黑板,古德里安就仿佛学生一样,坐在黑板面前,拿出笔和本子,一副认真听课的学生模样。 “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是交流,而不是授课。” 克莱有些无语,他不明白这个未来的世界名将为什么会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老实说,相比起古德里安,他更喜欢隆美尔一点儿。 至少隆美尔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他喜欢音乐,喜欢运动,喜欢交际,他最近和自己走得很近,因为他们总是会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而非什么战术理论。 但是古德里安完全沉迷在这些军事问题当中,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机械化部队的运转方式,克莱仅仅与他聊过两次,就感觉这个上尉的脑子里,可能存在汽车轮子。 “很抱歉,但是我觉得,如果能够先听一些,才能提出……呃……问题,是的,提出问题。” 古德里安用手比画着,克莱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叹着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机械化对战略的影响。 克莱知道古德里安关心的是什么,事实上现在古德里安还有一个教官的身份,他在《军事周刊》上发表文章,喜欢用推演的方式佐证自己的观点,他强调机械化,强调坦克的作用,其实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显露出自己的天赋。 所以克莱投其所好,直接抛出机械化理论,何况他作为一个物理学博士,也有这方面的底气。 给一名未来的世界名将,上课。 “如果换成几十年前,这基本是一个伪命题,那时候畜力还是主流,机械化的运用很少。 但是现在不同了,火车,汽车,甚至飞机,已经在全世界普及,战争的表现方式,已经全然不同。 那么这种不同体现在哪里?首先就是战略上。 如果我们和法国再度爆发战争,那么你觉得我们会用多长时间突破法军的防线? 上一次大战中,我们的战略完全就是错误的,因为我们没有跟上新装备发展的速度,英国人率先在战场投入了坦克,他们以这种移动堡垒,摧毁我们的阵地。 所以我们必须与时俱进,以新装备为切入点,探讨这个问题,就是装备对战略的影响。” 克莱抛砖引玉,他作为博士生,其实以前也经常讲课,类似项目中各种问题的说明,以及给学弟学妹们普及一些技术关键点。 所以这种氛围,他并不陌生。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有一种坦克,他们可以从正面突破法军的发现,冲破他们的铁丝网,冲破的他们的壕沟,迅速穿插到后方,那么战场应该是什么样的。 毫无疑问,战场将不再是静止的,我们会打开一个突破口,然后迅速从敌人的背后,发动攻击。 这时候,我们的战略就是进攻性的,以突破,包抄和歼灭为主。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这种战略建立的前提,就是我们拥有这样一种武器,这样一种坦克,能够快速插入敌人的后方,占据交通线和补给站,在依托跟进的步兵,对敌人实行包围作战。 这里面就涉及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步兵跟上坦克的速度。” 克莱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他不是忘词了,或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只是感觉很怪异,因为他接下来要讲的东西,其实是面前这位古德里安上尉,他所发明并实践证明的东西,那就是——闪电战。 “时间,一切的关键点都集中在时间上,我们必须在对方做出调整以前,就占据主动,并将他们压制。 所以当战场铺开,我们必须先寻找敌人的一个薄弱点,用飞机攻击他们的后方,用步兵骚扰且迷惑敌人,掩盖真正的战略意图,然后……猛然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新装备,或者未来战争所必然呈现的一种局面,战场的变化将会非常快,我们集中全部力量,进攻敌人的一个点,以快速机动的方式,进行穿插和迂回。 所以我们必须保证部队的移动性,这里面涉及很多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后勤。 我们需要足够的后勤,来保证前方坦克和步兵的战斗力,我们需要运输油料,运输食品,运输弹药,甚至运输毛毯和咖啡。 而这就需要一支完全机械化的运输部队,他们可以跟上坦克,跟上乘坐卡车或装甲运兵车的士兵,我们需要在坦克抛锚后,迅速将问题解决,需要在士兵饿肚子的时候,送上面包。” 克莱淡淡说着,随后他擦掉黑板上的字,又写了一个词——多兵种协同。 “飞机将会是未来战争,最先发起攻击的武器。 他们可以飞跃上百公里,到达敌人后方,然后投下大大的炸弹,炸毁他们的桥梁,炸毁他们的仓库,炸毁他们的车站,或者炸毁其他什么具有战略战术价值的目标。 而做完这一切,或者说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地面部队发动进攻,坦克将在炮火的掩护下前进,事实上未来的坦克,也会充当多面手,他们不仅是突击力量,也能根据不同的战术需要,分成许多类型。 按照我的认知,坦克应该大体上分为三种,即轻型坦克,中型坦克和重型坦克。 当战场初期,需要对敌人阵地发动攻击时,重型坦克将是主要力量,他们依靠厚重的装甲,强大的火力,去摧毁敌人的火力点,在战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接着是中型坦克,他们没有重型坦克那么强大的火力,也没有那么厚重的装甲,但是他们更加灵活,可以掩护步兵,实现占领的目的。 当敌人的防线被打穿,建立一个突破口后,便是轻型坦克出场了,他们依靠高速优势,可以迅速推进,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占据重要位置,比如交通线,火车站,桥梁,隧道等等。 当他们占据好位置后,便是机械化步兵,他们负责占领这些地方,同时布防,依靠由车辆运输过来的中型和轻型火炮,设置完备的火力点,形成据点。 与此同时,重型坦克和中型坦克,也可以通过铁路,航运等方式,迅速向前方推进,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敌人后方站稳脚跟,等待补给和支援,然后反过头,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就是我要说的,武装装备对战略的影响。 这个‘包夹战略’,完全建立在新武器的性能,后勤保障能力,以及步兵投送能力的基础之上。 也就是说,使用这样一个战略,就必须具备先前所说的那些条件,技术条件,配备条件,和熟练度条件。 ……” 克莱一直说个不停,他只是把二十年后,古德里安的那一套东西重新拿出来讲了一遍。 但是古德里安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一直在记录,感觉完全没有思考。 “听懂我的意思了么,步兵和后勤也必须机动起来,否则造成部队脱节,将会是灾难性的。” 克莱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够多了,他不是一个军事迷,只是知道一些浅显的东西,所以能讲出来的东西,十分有限。 “大概听懂了,未来的战争,将会是立体的,飞机攻击后方,装甲力量进行突击,步兵跟进,然后快速穿插,实现包围。” 古德里安是一个军事天才,真正的战术大师,他明白克莱的意思,既新装备,将会改变现在的战争形式,完全动态化的战场,抢占时间上的优势。 “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了。” 克莱喝了一口水,老实说,他想快点儿结束这个话题,相比起战争,他还是更关心如何解决车辆不足的问题。 “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刚才提到的假设,如果我们与法国再度开战。 老实说,我不认为即便新型坦克,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些,可以突破法国人的防线。 也许您没有去过前线,并不知道法国人几乎把整个边境地区,都布置成了堡垒,他们的防御纵深有几十公里,而这几十公里,遍布雷区,碉堡群和火力点。” 古德里安皱着眉头,把笔抵在上嘴唇上,似乎在努力回忆和思考。 他是参加过大战的,真正在前线拼杀过,知道法国人对于壕沟,有多么“热爱”。 “这个……我想不该是我考虑的。” 克莱原本想说“碉堡又不会走路,你们绕过去就行了,比如从北面穿越比利时。” 但是他终究没有讲出来,因为这个理论曾经有人提出过,那就施里芬计划。 这个方案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由德意志帝国元帅阿尔弗里德.冯.施里芬提出的,主要的内容,就是绕过法国人经营数十年的东部防线,绕过德法边境,向北迂回,从比利时方向攻入法国腹地。 当时这个方案已经进入帝国参谋部商讨,但是没等到实施,战争便结束了。 不过毫无疑问,这个计划非常务实,在二十年后,古德里安就是依托新装备,将这个计划以最完美的方式,得以实现。 但是克莱反对战争,不希望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发生,所以他没有说,然而古德里安,却是很快想到了。 “如果可以,我们能够从比利时进入法国,难点在于山区,但是如果我们的后勤保障和机械化能力够强,可以在几天内,依靠公路快速推进,然后攻陷布鲁塞尔,接着向西,进入法国。” 古德里安想到了,即便克莱没有开口,他的表情显得极为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巴黎,看到了胜利。 “好吧,这是一个想法,但你最好不要往外说,毕竟现在的时局……” 克莱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古德里安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点头。 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克莱觉得这个上尉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现在把法国作为假想敌,公开探讨进攻战略,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毕竟鲁尔危机并没有过去,工人们的抗争还没有结束,法国军队依旧端着刺刀,在大街上晃悠。 这会给法国人口实,同时让本就民怨沸腾的德国社会,更加混乱。 但是古德里安似乎想歪了,他认为克莱这是提醒自己,不能让这个极富想象力的进攻战略提前暴露,从而让法国人有所准备。 总之,两个人各怀心思,结束了这场关于“新装备与战略”的谈话。 虽然这次交流很短暂,但古德里安却受到了很大启发,他开始认识到,装备对于军队和战争策略的影响,特别是立体战争和装甲兵应用,简直等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德里安接下来的几天,追着克莱询问一些想法,不仅没帮他协调车辆的事儿,反而还让克莱心烦不已。 忍无可忍的克莱,不得不向国防军打小报告,希望他们换一个负责人过来,在他的强硬措辞下,国防军不得不将古德里安调走,换一个真正“办事儿”的军官过来。 分别让古德里安不舍,他几乎在回到驻地的第一时间,就给克莱寄了一封信,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更多地探讨问题。 克莱看着那封“情真意切”的信,脸上全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把信收好,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准备给古德里安回信。 啤酒馆暴动(上) 早上,当希特勒醒来,他发现天气极为寒冷,天空上竟然有雪花片片飘落。 虽然这些雪很小,落在地上,便迅速与泥土融为一体,但是这也说明,气温在一夜之间,骤降了好几度。 “好疼!” 希特勒突然捂住脸,他的汗水开始顺着额头往外冒,他的牙齿开始疼痛,钻心的那种疼。 很快,他的同事们到了,见到希特勒没有吃早餐,只是蜷缩在床上,一个劲的捂着腮帮。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去看医生吧,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 有人提议说道,但是希特勒听了,只是摇摇头,表示拒绝。 “我没有时间,一切都要在今天决定,革命在即,决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半途而废。” 希特勒坚定的说着,疼痛让他的面部表情有些狰狞,这说明他真的是在忍耐。 同事们一直劝说,但是希特勒不为所动,直到恩斯特.汉夫斯坦格尔到来。 他看到了希特勒的样子,担心的走过去,询问病情。 如果说在最近这一年,谁加入纳粹党最让希特勒感到振奋和亲切,那么毫无疑问,恩斯特.汉夫斯坦格尔,绝对是其中的一位。 与其他土生土长的纳粹党人不同,汉夫斯坦格尔是特别的。 他早年移民美国,并在着名的哈弗大学完成学业,负责家族企业的生意。 汉夫斯坦格尔喜欢弹钢琴,并极具天赋,他在美国成名,之后便打入了上流社会的圈子。 在美国,他认识很多人名人,包括西奥多.罗斯福,富兰克林.罗斯福,报业大王威廉.赫斯特和着名演员卓别林等等。 可以说,在美国的日子里,汉夫斯坦格尔混得如鱼得水,威风八面,但是他并没有留在那个地方,而是在1922年,回到了家乡巴伐利亚。 用他的话说,他觉得祖国需要他。 而在一次纳粹党组织的集会上,汉夫斯坦格尔遇见了希特勒,瞬间便被这个在讲台上声嘶力竭的小个子吸引,随后他们便走到了一起,汉夫斯坦格尔成了希特勒的重要助手和参谋。 与此同时,希特勒也与汉夫斯坦格尔的家人建立了很深的羁绊。 他与汉夫斯坦格尔的妻子赫伦娜建立了友谊,甚至还和汉夫斯坦格尔的儿子艾贡有了很深的感情。 每次到汉夫斯坦格尔家里做客,他都会和小艾贡玩一会儿,老实说,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慢慢地,希特勒成了汉夫斯坦格尔家的常客,他会在那里吃晚餐,与他们全家一起讨论些问题,从国家大事到鸡毛蒜皮,什么都聊。 包括这一次的行动,希特勒也是在汉夫斯坦格尔家与一些党内重要人员进行的商谈,他完全信任汉夫斯坦格尔,甚至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汉夫斯坦格尔也与希特勒建立起“兄弟般的友谊”,他看到希特勒这个样子,感到心都拧成一团。 但是希特勒坚持继续战斗,他不愿意去看医生,哪怕他感觉自己都有些吐字不清。 这个机会太好了,他不想错过。 于是在他的坚持下,一切行动按照计划进行,为了保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具体的计划流程,这是害怕泄密,是希特勒反反复复强调过的。 这或许是受到占星术的影响,希特勒虽然不相信那种东西,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有忌惮。 一切都要谨慎,然后再谨慎,他们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出其不意。 按照布置,他们会分散开,各自做出动员,希特勒必须在白天尽力伪装,当作只是“普通的一天”。 汉夫斯坦格尔负责邀请外国记者,因为这是一场“秀”,希特勒希望这些记者能够亲眼见证他发动革命的全程。 这是一种自信,也是希特勒的魅力所在,汉夫斯坦格尔很好地完成了这个命令,他联系大量记者,告诉他们今晚在贝格勃劳酒馆的集会,将会有“划时代的意义”,从而勾起他们的兴趣。 与此同时,汉夫斯坦格尔也吩咐家人,他让妻子带着孩子前往乡间的别墅,远离市区。 这是他给家人上了一个保险,因为这是政变,是革命,带有很大的危险性,他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他必须保证家人的安全。 同时,他也和希特勒说起,如果政变失败,请他立即前往自己在乡间的别墅,那里相对安全,可以从容地准备,然后逃出巴伐利亚。 但是希特勒对这条“退路”很不满意,他不希望给自己留退路,这会让自己产生逃避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汉夫斯坦格尔都做足了一切,希特勒觉得他是一个称职的下属,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朋友。 中午时分,希特勒的牙痛开始缓解,他与自己的老友兼专职摄影师海因里希.霍夫曼在餐馆小聚,他们开始闲聊,这时候,海因里希.霍夫曼建议他,去探望身患黄疸病的埃塞。 于是希特勒犹豫片刻,决定去看看自己的这头“猎犬”。 此时的埃塞,正躺在床上,他感觉浑身虚弱,仿佛命不久矣。 但是当希特勒到来,告诉他今晚的行动计划后,这位纳粹党的“猎犬”突然变得精神抖擞。 “放心吧,我会参加今天的行动,哪怕是用爬的,我也会爬到战斗的第一线去。” 埃塞的话,让希特勒露出由衷的微笑,他离开后,对着海因里希.霍夫曼表示,埃塞已经好多了,他几乎在见到自己后便完全康复。 接着,两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漫无目的地在施林大街上闲逛。 直到戈林的出现。 戈林和希特勒在边上嘀嘀咕咕好一阵子,之后戈林独自离开,显得行色匆匆,而希特勒则宣称自己的牙又开始疼痛,只能先回去了。 海因里希.霍夫曼仿佛身在云雾里,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关切的表示,让希特勒尽快去看医生。 希特勒答应了,但是他并没有前往医院,而是直接回了纳粹党的总部。 此时在罗姆和戈林的指挥下,冲锋队已经开始集结。 他们是在中午时分才开始发下的通知,没有告诉他们目的是什么,只是下达了集结的命令。 冲锋队队员分散在慕尼黑各地,因为命令的下达方式很混乱,有电话,有信件,甚至仅仅是口口相传。 所以集结情况并不顺利。 但毫无疑问,这些武装战斗人员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赶到集合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脱掉工作服,换上冲锋队的制服。 他们打开武器库,分发枪支弹药。 冲锋队的武器很杂乱,仅步枪的种类就多达十几种,几乎涵盖了从普法战争至今,德意志帝国生产过的全部枪型。 而且新旧枪械都有,一些枪械的保养不到位,几乎处于报废状态。 老实说,如果他们算是一支军队,后勤保障恐怕会成为一场灾难。 但这不妨碍他们拿起这些靠谱或不靠谱的武器,当他们戴上头盔,挂上“卐”字袖标,系上武装皮带,他们自认为自己就是一支军队,一支纳粹党的军队。 然而除了他们的领队,没人知道今天的任务是什么,他们只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管今天的对手是谁,他们都会将对方揍得屁滚尿流。 所有的领队都在看着时间,因为集结的命令下达太晚,他们无法做到“满编”状态,但是这不是借口,他们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哪怕集合来的人员只有一半,他们也会按时出现在计划中,待在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 “我的护卫队呢,他们怎么样了。” 希特勒询问戈林,在所有的冲锋队中,他最关心自己的卫队,因为他们将会出现在贝格勃劳酒店,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已经在托布劳集合,人员是满编状态。” 戈林表示这支卫队无需担心,他们是自己亲自操练出来的,是冲锋队的精华。 而且他们的集结命令,比其他冲锋队下达的要早一点儿,所以集结时间更加充裕。 “我要求他们必须按时开赴贝格勃劳酒馆,今天晚上,我们将在整个慕尼黑掀起革命浪潮,而核心,就在那里。” 希特勒要求戈林必须准备妥当,且万无一失,贝格勃劳的成败,将决定整个革命的成败,不能有任何失误。 戈林表示遵从命令,他会亲自指挥这支部队,确保纳粹党在贝格勃劳酒馆的行动顺利。 有了戈林的保证,希特勒感觉心中稍安,随后他们聊了一会儿,戈林便起身离去,他要巡视所有集合点,确定冲锋队的情况。 就这样,时间在希特勒紧张的安排和等待中度过,天黑后,一辆黑色小汽车出现在纳粹党总部,是鲁登道夫,他终于来了。 这是一次妥协,或许是出于对时局的不满,以及对“革命”的支持,鲁登道夫终于答应希特勒,加入他的革命行列。 对于鲁登道夫的到来,希特勒感到“欣喜若狂”,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军队的支持,有了这位前参谋总长兼德意志战争英雄的加入,他感觉今晚的胜算,又多了两分。 于是当出发的时间到来后,希特勒精神抖擞地坐上了小汽车,他的车队从纳粹党总部出发,直奔贝格勃轮酒馆。 这个“革命之夜”的风暴中心。 啤酒馆暴动(中) 贝格勃劳酒馆的位置很特别,冯.卡尔选择这里举行集会,显然也是有所考虑。 酒馆位于伊萨尔河岸,距离慕尼黑市中心约半英里。 这是一个大楼,左右两边各有一座花园,里面有众多的餐厅和酒吧间。 主厅是全慕尼黑最大的宴会大厅之一,里面放置着许多结实的大木桌,可容纳三千人就座。 或许是可能预料到会有麻烦,在集会开始前,他们就从市内调来了125名警察,并且在听众中还安插了一队骑兵和不少军官。 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生紧急情况,440码外,就有一座兵营,那里驻扎着一个连的州警,此时已经处于待命状态。 等希特勒的车队到达,大厅的大门已经关闭,除了希特勒等被邀请之人外,谁也不准进入。 理由是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对于这个情况,汉夫斯坦格尔非常失望,他试图将几名外国记者带进去,但是被守卫们拦住,为了不引起冲突,他只能将这些记者暂时安抚在外面。 而希特勒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外面也聚集了一大群人,他担心自己的车队无法穿越这些人群。 这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希特勒与守卫的警察发生一点儿小争执,结果等他进入后,门便被立刻关闭。 汉夫斯坦格尔正带着一名美国女记者紧跟希特勒,大门差点儿撞到他的鼻子,这让他很愤怒。 于是他和守门的警察发生争执,警告他如果把外国记者关在门外,会造成严重的外交事件。 但是警察根本就不搭理他,最后还是赫斯把他劝走,避免他因为袭警而被带走。 总之,在好说歹说之下,汉夫斯坦格尔还是被允许入内,并且带上了几名外国记者。 此时的酒馆内,已经坐满了人,冯.卡尔正在发表演说,但是显得很单调乏味,他的语速不快,也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内容。 “我们不能被共产主义所绑架,马克思主义并不能带领德国恢复荣光,他们只会制造问题,然后……等着别人擦屁股。” 卡尔在攻击共产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作为右倾代表人物,他反对共产主义在德国掀起的革命浪潮,认为这是在削弱德国的力量,在荼毒人们的思想。 **产主义一直是他的方针,虽然这个主张有些市场,但老实说,他的演说让这个主张听起来“昏昏欲睡”。 很明显,卡尔不善于演讲,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学究,他没有和观众交流,似乎也不关心人们的态度,只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干巴巴地讲着,而观众们更多是表现出礼貌,不去打扰他的“自言自语”。 于是观众们给他的回应,就是尽可能安静地“喝啤酒”。 汉夫斯坦格尔觉得他们也该和环境融为一体,至少希特勒需要,于是他花了30亿马克在服务台买了三瓶啤酒,递给希特勒。 但是希特勒对啤酒毫无兴趣,他在焦急的看着时间,卫队还没有赶到,甚至没有听到消息。 于是与大厅里的其他人不同,他的确喝了两口啤酒,但完全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情绪。 此时外围的冲锋队已经布置妥当,他们也在等待,等待希特勒的卫队到达,他们将是这次行动的主力。 随着远处几辆卡车缓缓驶来,他们知道,战斗的时刻终于到了。 希特勒的卫队赶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冲锋队队员从两旁冲出来,他们驱散人群,让卫队的卡车可以快速通过。 当这些全副武装的希特勒卫队从卡车上跳下,警察们傻眼了,他们目瞪口呆,根本就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此时啤酒馆外围已经聚集了大量冲锋队,他们将大楼团团包围,戈林带领着卫队冲击大门,警察们没有开枪,因为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们没有接到命令,特别是开枪的命令。 此时一直在观察外面动静的乌布利希.格拉夫走了过来,他告诉希特勒,卫队已经赶到的消息。 于是希特勒脱掉披在身上的旧军大衣,穿着巴伐利亚式的长尾黑衬衫,看向大门的方向。 轰! 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二十多名警察迅速靠拢过去,结果戈林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们,大喊道:“别挡道,到别处去。” 警察们互相看了看,随后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前门出去了…… 他们也不想惹事儿,何况冲锋队有上百人,都端着步枪,他们这点儿人手,什么用都没有。 希特勒把手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拔出他的勃朗宁手枪,在冲锋队的“希特勒万岁”欢呼中,走向了讲台。 格拉夫是希特勒的保镖,他迈开大步,分开人群给希特勒开路。 戈林,汉夫斯坦格尔,赫斯等人则跟在希特勒身后,他们向着讲台走去,意图明显。 冲锋队已经完全控制了大厅,他们不仅封锁了大门,甚至还架上了机枪。 这产生了一些混乱,桌子被打翻,人们互相推搡,参加集会的内阁成员更是有人已经躲到桌子下,惊恐地看向希特勒等人。 有人试图冲击大门,结果遭到鞭打或脚踢,冲锋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他们早就得到命令,这道大门,他们必须用生命去守卫。 但是集会上并非都是胆小鬼,一些冯.卡尔的坚定支持者拦住了希特勒,他们试图阻止纳粹党的前进,于是和冲锋队扭打在一起。 “安静,安静。” 希特勒站上一把椅子,他挥舞手枪大喊着,但是秩序依旧没有恢复,于是他扣动扳机,直接向天花板打了一梭子子弹,清空了弹夹。 “都安静,听我说。 革命已经爆发了,大厅被封锁,谁都不准离开。” 此时的希特勒,脸色苍白,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不知道是因为牙齿依然疼痛,还是他的精神已经处于高度紧张。 但不管怎么说,大厅里终于安静下来,他跳下椅子,来到讲台上,面对冯.卡尔,小声地道:“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不仅是冯.卡尔,洛索夫和赛赛尔也都受到“邀请”,他们不知道希特勒要干什么,但是他们同意“谈谈”。 “我想我们之前有过谈话,你食言了。” 来到里面的包间,赛赛尔率先对着希特勒说道,他曾在几天前与希特勒举行过一次秘密会面,当时希特勒做出保证,不会做出“激烈的事情”。 “很抱歉,但我希望您能理解,这是为了德意志。” 希特勒礼貌地表示了歉意,对他而言,失信于人是一种耻辱,但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他不得不这样做,以稳住这位巴伐利亚警察局长。 “说说吧,你要做什么。” 冯.卡尔深吸一口气,他并没有表示出害怕,哪怕希特勒手里拿着枪。 “我们将要进行革命,我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我们将建立一个新的巴伐利亚自治政府,由前警察局长波纳出任新总理,并组建内阁。 同时改组军队,以右翼激进组织‘战斗同盟’为基础组建新国民军,交给鲁登道夫将军率领。 他将带着这支军队进军柏林。 我向你们保证,这个计划是完美的,魏玛政府根本无法阻挡鲁登道夫将军的军队,我们将会获得整个德意志的政权。 而到了那个时候,冯.卡尔先生将在巴伐利亚摄政,洛索夫将军会出任帝国陆军部长,而赛赛尔先生将成为帝国警察部长。” 希特勒进行着劝说,他给这三个人画了好大一张饼,但是很明显,并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你想用这些虚无缥缈,连影子都看不到的东西,来诱惑我们,让我们支持你的‘革命’?” 冯.卡尔用嘲讽的语气说着,不是他轻视希特勒,而是觉得希特勒在小瞧他们。 “不,我的确希望你们支持我,但是我的承诺,并非虚无缥缈。” 希特勒连忙否认,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算了吧,德国不需要内战,特别是在法国人还占领着鲁尔地区的时候。” 洛索夫冷声说道,他觉得希特勒在把他们当作小孩子哄骗。 “内战?不,这不是内战,而是自救。 德国人需要救赎,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掀起革命,是因为德国的人民,要求我这样做。 看看外面吧,一块小小的面包,就要五十万马克,一杯啤酒的价格,则是一亿马克。 知道我们的父辈一生才能赚多少钱么?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为了省下两芬尼的路费,而徒步十几公里。 但是现在呢,我回想起那段经历,简直觉得荒谬,我们有多久没使用芬尼了?上一次你使用那种东西的时候,自己还记得么。” 希特勒似乎被激怒了,他觉得自己被误会了,这让他无法接受。 “这不是你发动叛乱和战争的理由,阿道夫先生,这不是你动用暴力的理由。” 赛赛尔冷声说道,作为警察局长,他当然知道现在的社会状况,艾伯特政府的印钞机根本没有刹车,整个德国的经济已经被冲刷得脆弱不堪,所有人的积蓄都变成了废纸,德国处于崩溃的边缘。 但是这不是希特勒发动叛乱,发动内战的理由。 绝对不是。 “你们必须支持我,这不是支持我个人,而是为了拯救德国的人民,我们必须推翻那个腐朽肮脏的政府,才能让我们的人民摆脱苦难。 自从那个马鞍匠坐上总统位置后,德意志都经历了什么? 我们签订了那个丧权辱国的合约,我们失去了为之骄傲的帝国军队,我们的存款变成了废纸,我们每年都要经历饥荒。 去看看吧,看看这几年,有多少人死在慕尼黑的街头,看看每到冬季,那一车一车从城里拉走的尸体。 他们是人,他们是骄傲的德意志人,他们不是猪狗,不应该被冻毙在街头,死得毫无尊严,死的毫无价值。” 希特勒咆哮着,他拿出手枪,狠狠按在桌子上。 “这里面有一整梭子弹,其中四枚将会射入卖国贼的胸膛,而最后一枚,留给我自己。 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我会饮弹自尽,我不会投降,不会屈服,要么胜利,要么就去死,没有第三个选项。” 希特勒用愤怒且严肃的语气说着,他看向三个人,展现出自己最大的决心和坦诚。 “在这种情况下,生死已经没有意义。” 冯.卡尔不为所动,他把手枪拿起来,放在希特勒的手上。 这让希特勒沉默了,因为冯.卡尔等于做出了回答。 他和自己一样,并不害怕牺牲,更不害怕自己,哪怕自己手里有枪,他也不会屈服。 “真的不愿意支持我?” 希特勒仿佛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没有再咆哮,而是平静地看向卡尔。 “是的,我不支持你的行为。” 冯.卡尔淡淡说道,同时看向希特勒身后,端着一挺机枪的格拉夫。 眼神中毫无胆怯和畏惧。 “好吧,我向你们致歉。” 希特勒端起酒杯,对着三人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祝你好运。” 冯.卡尔也同样端起酒杯,对着希特勒敬了一下,洛索夫和赛赛尔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做出同样的举动。 希特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他的计划失败了,但还没有完全失败,这三个人虽然不肯合作,但却依旧被自己攥在手里。 他只能采取更强硬的态度,把“革命”进行下去。 因为这是“革命”,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啤酒馆暴动(下) “安静,都给我安静,听到没有。” 戈林正在大厅里咆哮,现在整个大厅里乱哄哄的,冲锋队虽然封锁了大厅,敢于反抗的人也受到了“制裁”,但是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完全控制住局势。 原因很简单,大厅里聚集着三千余人,冲锋队的人数相比之下要少得多,经过短暂的混乱,人们的情绪开始往另外一个方面转变。 他们认为这是恶作剧,而不是什么“革命”。 有人发出嘲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哪怕戈林声嘶力竭,甚至还开了几枪,也无济于事。 当希特勒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他们依然在用同样的态度对待这位纳粹党的元首,各种嘲讽纷至沓来,搞得格拉夫差点儿端起机枪,扣动扳机。 “诸位,诸位,请安静,听我说。” 希特勒走上讲台,他并没有因为嘲讽而生气,现在他的心情很平静,这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是的,他感到内心毫无波澜,牙齿不再疼痛,他也不再因为紧张而冒汗,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扫视全场。 “听着,如果你们不安静下来,我就下令用机枪扫射。” 众人依旧乱哄哄的,这让戈林感到气愤,他命令机枪手准备,同时大声呵斥着,这时候,人们的声音才小了下来,给希特勒说话的机会。 “首先,我向你们保证,冯.卡尔委员,洛索夫将军和赛赛尔局长,他们都很安全,目前正在后面的包厢里休息。 不过他们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在为如何做出选择而苦恼。 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些积极的影响。” 希特勒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失败,他没有争取到三人的支持,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始终是诚实的,尽可能地不去欺骗。 但是他也没有放弃,他准备进行一场演说,争取到大厅里这些人的支持,或许这样,可以改变那三个人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或许对暴力感到厌恶,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这样。 我出生在奥地利,自小被那里的艺术氛围所吸引。 毫不隐瞒地说,我曾经把所有热情和希望,都投入到了艺术中,毕生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伟大的画家,将德意志帝国的美好,通过画笔,记录下来,然后呈现给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 但是我的梦想破灭了,战争的到来,打断了我的艺术之路,我被送入军队,手里不再是画笔,而是冰冷的步枪。 在战场上,我经历了无数痛苦。 我看着亲密的战友死在法国人的炮火之下,看着成群的战友,倒在英国人的机枪面前。 我也曾经害怕,也开始彷徨,但是我并没有退缩,因为我知道,我在为德意志而战,为了我心爱的祖国而战。 …… 战争结束了,以一种非常屈辱的方式,我曾经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儿,如果我们的军队能够再前进一些,或许基尔港的悲剧就不会发生,那些十一月的罪人们,那些共产主义者,他们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知道么,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正躺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我当时双目失明,医生告诉我,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无法看到阳光。 但是当那些噩耗传来,我却流下了热泪,我感到懊悔和沮丧,但是更多的,是愤怒。 我们明明做得足够好,但为什么,失败依然会降临。 …… 艾伯特政府做得太过分了,他们疯狂地印刷钞票,导致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我们别无选择,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德意志,为了你们,为了帮你们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为了让你们的劳动,能够获得应有的报酬。 看看外面吧,50万马克只能换到一块小小的面包,我们的货币堆积如山,但是用一车马克,却换不来一卷卫生纸。 那些外国资本在疯狂收割着我们,这个时候,我们至少要保证那些重要的土地和工厂,还属于德国。 这是灾难,一场让德意志万劫不复的灾难,但是艾伯特政府却视而不见,这等于是那些外国资本的帮凶。 ……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的行动并非是针对巴伐利亚,不是针对我们自己的警察和军队,我们是为了推翻艾伯特政府,解放这个国家,解放这个民族。 鲁登道夫将军将会在巴伐利亚建立一支全新的国民军,他将带领这支部队北上,去推翻艾伯特政府。 等到革命成功,将马鞍匠的政府赶下台,冯.卡尔委员将在巴伐利亚摄政,洛索夫将军会出任德意志帝国陆军部长,赛赛尔局长将成为德意志警察部长。 我向你们保证,这场革命,只是为了推翻艾伯特政府,而不是针对巴伐利亚,巴伐利亚依然会是自由州,永远都是自由州。” 希特勒动情地演讲着,他的话切入会场的每个人心里,因为希特勒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而聚集在此处,所以这场即兴演说,取得了空前成功。 “现在,卡尔,洛索夫和赛赛尔就在包厢里,我希望让他们听到,你们是否支持他们,是否支持他们做出抉择。” 当人们的情绪开始向着有利于自己方向转变时,希特勒立刻利用人们,对三位重要人物,进行影响。 “支持,支持,支持……” 已经被希特勒完全“俘获”的群众,开始放声呐喊,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房顶掀开。 “在一个自由的德国里,是容得下自治的巴伐利亚的。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场革命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如果我们再无动于衷,如果我们今天晚上不行动,那么明天,可能我们已经全部死亡。 因为柏林在害怕,他们害怕巴伐利亚的独立,害怕巴伐利亚的觉醒,所以他们才会打压我们,才会限制我们的自主和自由。” 希特勒见时机成熟,立刻把矛头全部转向柏林的艾伯特政府,这让民众们的情绪,更加高涨。 在鼓动了一会儿群众后,希特勒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转身去请三位重要人物,他不必再自己劝说,而是利用群众,给三人施加压力。 与此同时,一辆小汽车停在了酒馆门前,鲁登道夫来了,他在冲锋队的引领下,来到大厅。 正好希特勒带着三个重要人物从里面出来。 “万岁,万岁,万岁。” 人们见到鲁登道夫,当即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毕竟他们的情绪已经被希特勒点燃,鲁登道夫的出现,正好印证了希特勒之前说的话。 这位德意志战争英雄,将会组建一支全新的国民军,开赴柏林,推翻艾伯特政府。 看着这一切,鲁登道夫有些郁闷,他觉得希特勒做得有些过火,他采取的方式,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激进。 不过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改变,鲁登道夫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伸出手,对着三人道: “好啦,先生们,跟着我们一起干吧,现在把手伸出来。” 鲁登道夫的出现,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眼神交流。 “这几乎没什么可考虑的,看看人们的反应吧,他们都支持你们投身到这场革命中。” 希特勒见三人还在犹豫,当即大声说道,这时候群众给出回应,他们高喊着“伸出手,伸出手”,样子狂热且期待。 “好的,将军阁下。” 洛索夫第一个伸手,他是军人,也是鲁登道夫的崇拜者。 “我们愿意加入。” 赛赛尔也伸出手,压在洛索夫的手上。 “你呢,该如何选择。” 鲁登道夫看向冯.卡尔,但是这位巴伐利亚委员,却迟迟没有伸手。 “或许我们的卡尔委员,需要一些鼓励。” 希特勒转过头,看向群众,于是群众们继续高呼“伸出手,伸出手”,给卡尔施加影响。 “好吧,我加入。” 卡尔终于同意了,他伸出了手,于是整个大厅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待到这些声音稍微沉淀,卡尔走向讲台,他宣布自己支持这场“革命”,并且将以摄政王的身份,为巴伐利亚王朝效劳。 观众再度爆发出欢呼和掌声,随后洛索夫和赛赛尔也先后上台,表示支持“革命”,并愿意在未来的“政府”中,担任重要角色。 希特勒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露出一脸兴奋。 他再度走上讲台,对着台下的群众,满怀感情地说道: “五年前,我只是一名陆军医院的失明伤兵,躺在病床上,听到了那一连串的噩耗。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我曾向自己发誓,如果不能将十一月的罪人们推翻,如果不能在支离破碎的帝国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德意志,我决不罢休。 而现在,我将要实现这个誓言了,就在今天。” 希特勒说完话,便把讲台让给鲁登道夫,推到一边,眼中满含热泪。 鲁登道夫站在讲台上,他看向观众,这位前帝国参谋长,德意志的战争英雄,用低沉且浑厚的声音,发表了一段非常简短的讲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将从巴伐利亚开始进军,向着柏林,推翻艾伯特政府,解放整个德意志。 同时他表示,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革命,不仅是对整个德意志,对他们自己,包括鲁登道夫本人,都是一样。 但是他们不会退缩,因为当决定掀起革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把生死置诸度外了。 鲁登道夫的演讲,再度让气氛达到高潮,希特勒在欢呼声中,与众人握手,甚至是拥抱。 观众们全体起立,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他们开始高唱《德意志高于一切》。 这些观众原本还是反对纳粹党,反对希特勒,反对革命的。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为“革命”的一分子,成了纳粹党的帮凶。 希特勒看着这一切,他甚至看到有人因为太激动,而泪流满面,甚至无法跟着唱歌。 他知道,事情再度峰回路转,他们的初步目标终于达成。 一片大好 当希特勒在贝格勃劳酒馆成功发动暴动之时,在慕尼黑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让我们一起为了理想而奋斗吧,魏玛政府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德国人民终究要清算这些卖国贼,迎来真正的自由。” 在伊萨尔河彼岸的罗文布劳酒馆,罗姆拿着手枪挥舞,嘴里大声呼喊着。 这里聚集了两千余名“战斗同盟”的成员和冲锋队成员,他们皆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在罗姆的号召下,他们大声呐喊。 作为对这位激情澎湃的冲锋队队长的回应,这些极端民主主义者举起手里的武器,不断叫嚷着“清算那些罪人”,“德意志将从巴伐利亚崛起”等等之类的口号。 观众的情绪也感染了罗姆,这是一种互动,于是在得到回应后,他继续喊道: “我们必须复仇,对卖国者和剥削人民的蠢贼进行报复,他们是一切苦难的根源,我们必须为那些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去的同胞讨要公道,我们要牢记仇恨,直到把他们全部清算干净。” 罗姆在高喊着,他站在桌子上,因为情绪激动,本就带着伤痕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而下面的支持者,却并不害怕他,反而用高昂的情绪随声附和,他们支持罗姆,甚至有人希望立刻采取行动,去把那些“坏人”抓捕起来,然后进行公开审判。 与罗姆的激情澎湃不同,因为黄疸病还未痊愈,埃塞强撑着,站在讲台上。 他原本计划打着旗帜穿过通道,然后宣布“革命”开始,但是现在计划有变,他不清楚作为“主战场”的贝格勃劳酒馆是什么情况,他必须等待希特勒的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好在,8点40分时,贝格勃劳酒馆打来一通简短的电话。 “已安全执行!” 这是暗语,说明希特勒那边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并且取得了成功。 首先得到消息的罗姆走上讲台,打断了正在“鼓舞士气”的埃塞,这让埃塞愣了一下。 因为按照计划,应该是自己宣布“革命”,但是很显然,罗姆准备抢过他的风头。 从罗姆的表情中,埃塞就知道希特勒已经成功了,此时他需要宣布“革命”,但是罗姆有意“自己来”。 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埃塞还是让出了位置,毕竟这个上尉,握着“暴动”的主要力量。 “我刚刚收到消息,冯.卡尔政权已经被废弃,阿道夫.希特勒已经宣布,将在全国进行革命。 包括冯.卡尔委员,洛索夫将军和赛塞尔局长在内,大多数巴伐利亚官员都支持这次革命,鲁登道夫将军将建立一支国民军,从巴伐利亚出发,向柏林挺进,推翻艾伯特政府,建立一个全新的德意志。 所以现在我宣布,这场革命,正式开始。” 罗姆宣布了革命开始的消息,这让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乐队奏起爱国歌曲,所有人都在跟着演唱,国防军的士兵甚至摘下共和国帽徽,然后跳上桌子,笑着载歌载舞。 仿佛他们已经赢得胜利了一样。 喧嚣和混乱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人们的情绪稍加降温,罗姆便宣布,所有人跟上他,前往贝格勃劳酒店,与希特勒“会师”。 人们是在一片混乱中涌出酒店的,他们争先恐后,仿佛一群发疯的猛兽。 这种混乱持续了好一阵子,罗姆和埃塞用尽全力才避免出现踩踏事故,如果不是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和亢奋,别人还以为这里发生了火灾。 然而队伍刚刚出发没一会儿,一辆摩托车就冲到他们面前,阻截了队伍。 “这是希特勒先生交给您的。” 驾驶员从车上跳下,直奔队伍前端的罗姆,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罗姆用略带诧异的表情打开信,发现的确是希特勒的笔迹,在阅读全文后,他迅速变得亢奋起来。 信上说,希特勒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所有巴伐利亚当局的高官,都在掌控之中。 所以希特勒要求罗姆,迅速带领队伍前往慕尼黑大学,将革命的消息告诉大学生们,同时占领施恩弗尔德大街的洛索夫将军司令部。 与此同时,冲锋队前往圣.安娜广场,取出藏在教堂地下室的三千支步枪,并在吉欣布置阵地。 只需要让“奥贝兰联盟”的成员前往贝格勃劳酒馆即可。 如果按照信上说的布置,那么就代表,这场“革命”已经成功了一半,事情比他们预想的更加顺利。 希特勒不需要支援,所以加快了部署,他们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整个慕尼黑。 罗姆感到很振奋,他迅速按照希特勒的布置调整队伍,于是乱哄哄的一大群人,开始按照新的命令重新集合,然后分路出发。 当罗姆带着一支乐队,在大街上敲敲打打时,一名兴奋的年轻人打着德意志帝国旗帜,高呼民族主义口号,来到他的身边。 罗姆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于是问了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因里希.希姆莱。” 年轻人爽快地答道,罗姆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他的名字。 罗姆的队伍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他们便出现在军区大楼门前。 岗哨见到这么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而来,当即紧张地举起步枪,于是罗姆下令队伍停止前进,他自己则单枪匹马地来到大门前。 作为国防军的上尉,罗姆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哨兵认得他,所以见他一个人走来,便没有开枪。 “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 罗姆以命令的口吻说着,哨兵则表示,他们没有接到命令,同时要求罗姆后退,并驱散人群。 “不,革命已经开始,我们必须接管这里。 你们也是巴伐利亚的士兵,应该放下枪口,不应该对着自己人。” 罗姆大声的说道,语气甚至带着呵斥。 哨兵坚持原则,他们没有接到开门的命令,而罗姆也寸步不让,表示必须打开门。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哨兵接到消息,值班军官要求哨兵把罗姆一个人放进来,进行“谈判”。 于是哨兵照做了,罗姆盛气凌人地走入院子,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二楼值班军官办公室。 经过简单的交谈,值班军官同意开放大门,原因是他认为这里的守卫力量根本拦不住罗姆带来的那么多人,而且流血冲突是他所厌恶的。 于是就这样,罗姆带领着自己的暴力队伍,占领这里,他让人把机枪架在窗口,大楼外围还布上了铁丝网,并在所有制高点,安排了岗哨。 当一切布置妥当,罗姆来到了电话总机房,他看了一眼,随后就表示,这里交给值班军官看管就好。 这让不少人感到诧异,甚至包括值班军官自己,他以为这么重要的位置,罗姆会交由“自己人”看管,结果这个上尉,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很快,罗姆顺利占领司令部大楼的消息传到贝格勃劳酒馆,希特勒感觉很满意,于是他这边,也开始进行“清洗”。 赫斯奉命把“人民的敌人”都看管起来,他站在椅子上,大声地开始点名。 包括总理尼林,警察局长曼特尔,以及皇太子卢普科希特的政治顾问在内,足足二十多号人,都被关进楼上的一间小屋,看管起来。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很听话,法官根特纳就企图逃跑,但是在他成功的前一刻,又被抓住送了回来。 这让希特勒觉得,把这些“危险人物”关在贝格勃劳酒馆不是一个好办法,于是他让赫斯把这些人压上卡车,转移到慕尼黑南面的特根西湖。 纳粹党在那里有一所房子,地点偏僻且距离慕尼黑较远,这样即便他们有人出逃,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与此同时,纳粹党的“革命”,已经在整个慕尼黑遍地开花。 慕尼黑警察局主席团的弗里克,说服了值班警察,让他们不向革命队伍开枪和进攻,而是看着他们在大街上乱晃。 同时他自己守在电话机房,对所有打来电话的“迷茫”警察进行安抚,他告诉这些警察,这是一次针对“柏林”的革命起义,并非针对巴伐利亚,所以不必感到惊慌,也不需要做出任何回应。 大街上,那些拿着步枪乱晃的人,都是“毫无威胁的”。 不久之后,前警察局长波纳,也来到了警察局。 几乎没有任何暴力行动,他便接管了这里。 而在夺取警察局之后,他做的第一个行动,便是召开记者会,主要是中立和右翼记者。 他要宣布“革命”的消息,并把进展对外公布。 而此时的希特勒,在得知波纳轻而易举的,就占领了警察局后,兴奋的挥舞双手。 事情发展得超乎想象,太顺利了,他曾经无数次推演,但是没有一次,会预见到如此完美的情况。 整场行动,毫无阻力,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出现在总理府,面对观众和记者,高声演讲的场面了。 形势可谓一片大好。 保护好自己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没有进展。” 希特勒接到一通电话,是从工兵营地打来的,革命的队伍与工兵们发生了争执,工兵营的官兵不肯支持起义部队的行动。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但是希特勒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他决定亲自前往,与工兵营的官兵沟通,相信只要自己到了,这些人会很快支持和加入他们的队伍。 于是他把贝格勃劳酒馆的事情,全部交给鲁登道夫,他自己则前往工兵营,进行劝说。 鲁登道夫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自信的将军认为,自己坐在这里,就已经可以稳住局面了。 当希特勒离开后,洛索夫便找了过来。 “我需要回到指挥部去,把革命的命令进行下达,否则在这里,我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洛索夫对着鲁登道夫说道,言辞颇为恳切。 “可以,但是你必须做出承诺。” 鲁登道夫看着这位将军,淡淡说道。 “我可以承诺,我支持这场革命,去清算柏林那些罪人。” 洛索夫用力的说道,他看着鲁登道夫,略微有些紧张。 他是知道情况的,这场由纳粹党领导的右翼革命,已经在快速发展,所有巴伐利亚主要领导人都被控制住,形势似乎已经无法改变。 “好的,我相信一位德意志军人的承诺。” 鲁登道夫点点头,他同意了洛索夫的要求,允许他离开啤酒馆。 就这样,洛索夫大摇大摆地离开,甚至不仅仅是他,还包括冯.卡尔和赛塞尔,他们就这样走了,头都没回。 与此同时,希特勒在工兵营碰了钉子,他甚至连兵营的门都没进去,那些军人用枪口对准他,大声呵斥,即便希特勒用词恳切,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只认上级的命令,而不是希特勒这个“下士”。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小时,希特勒只能无功而返,当他得知鲁登道夫放走了那三人后,当即大发雷霆。 “他们会破坏这次革命,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不行,他们离开多久了,必须把他们抓回来。” 面对恼怒的希特勒,鲁登道夫却是不以为意,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希特勒是“鼠目寸光”。 “洛索夫将军做出了承诺,你要相信一位德意志军人的诺言。 何况他们已经公开表示对革命的支持,他们是我们的同伴,而不是囚犯。” 鲁登道夫白了希特勒一眼,接着他便自顾自离开,只留下希特勒在房间里咆哮。 “不,他们还不是同伴,他们一定会破坏这次革命的,一定会。 立刻找人把他们抓回去,快,他们离开的还不算远,我们依然有时间补救。” 希特勒下达命令,他的亲随全部出动,去寻找这三个人,一定要把他们抓回酒馆。 而且希特勒强调,如果他们不肯配合,那么必要情况下,可以开枪。 这是一个死命令,要么抓回来活得,要么带回来尸体,他必须看到这三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论是站着还是躺着。 于是得到命令的亲随们全部出动,他们沿着通往军区司令部的大道飞奔,但是走了很远,也没看到三人的影子。 很明显,这三个人,并没有像他们说的,前往军区司令部,去下达支持“革命”的命令。 希特勒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三个人,将会成为这场革命的“阻力”。 然而并非都是坏消息,就在希特勒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酒馆外面,却传来喧嚣声。 11时左右,上千名身穿军装的学生来到贝格勃劳酒馆门前,他们是步兵学院的学生,是精锐的学生兵。 这些学生,是由“自由兵团”的老兵,戈尔德.罗斯巴赫中尉率领,他们宣布集体起义,并扣押了他们的司令,在这个中尉的领导下,一路吹吹打打,迈着整齐的普鲁士方步,出现在希特勒面前。 这些人已经佩戴上“卐”字袖标,打着纳粹党的旗帜,在见到希特勒后,全体立正,接受了鲁登道夫和希特勒的检阅。 面对这支学生军,希特勒兴奋异常,他发表了一篇即兴演说,对学生们的“觉醒”表示欣慰,并鼓励他们,德意志的重新崛起,将在他们手上完成。 在“忽悠”一番后,他便命令这支军队,前往卡尔委员的办公大楼,将那里彻底占据。 此时继续留在酒馆,意义已经不大,希特勒必须要尽快控制住整个慕尼黑,于是他和鲁登道夫坐上小汽车,开往军区司令部,他们需要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冯.洛索夫的确没有回到这里,于是希特勒和鲁登道夫等人,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开始了讨论。 “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洛索夫和赛塞尔,事情有点儿不妙。” 有人提出建议,三个重要人物现在全部失踪,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们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希特勒脸色阴沉,他知道,这三个人如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能够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不,他们在我面前发出过诺言,我们应该给予他们一些信心。” 鲁登道夫依然认为,德意志军人的承诺是庄重且神圣的,洛索夫他们不会阻碍“革命”,他们只是暂时失去联系而已。 “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向着他们说话。” 希特勒开始发脾气,他对鲁登道夫的行为不满,但是还不好对着他发作,于是只能愤怒的捶打墙壁。 “我不是向着他们说话,而是对德意志军人的诺言,百分百的信任。” 鲁登道夫振振有词,希特勒撇了他一眼,就不再作声。 这时候,罗姆已经前往电话机房,他寻问值班军官,是否有洛索夫的消息。 而值班军官表示还没有,于是罗姆气冲冲的表示,一旦有洛索夫的消息,就立刻报告给他。 梅克斯.斯万德纳少校出现在军区总部,他听到消息,赶来查看情况,结果正好与从电话机房出来的罗姆相遇。 “到底怎么回事。” 斯万德纳少校以质问的语气说道。 “我们进行了起义,要推翻柏林那个马鞍匠的统治。” 罗姆用坚定的语气说着,还带着一丝傲慢。 “你们这样做违反了与洛索夫将军达成的协议。” 斯万德纳少校语气充斥着不满,作为高级军官,他知道一些“内幕”。 洛索夫曾拒绝柏林方面镇压纳粹党的命令,之后纳粹党曾主动与这位将军联系过,并表达了“善意”。 当时纳粹党表示他们不会做出危害巴伐利亚的事情,更不会使用暴力,而洛索夫相信了他们。 可现在呢,纳粹党发动了“政变”,整个慕尼黑乱成一锅粥。 “冯.卡尔委员,洛索夫将军和赛塞尔局长,已经公开表示支持和同意这次行动,而且现在一切进展顺利。” 罗姆抖了一下肩膀,斯万德纳少校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电话机房,表示既然如此,那他没什么问题了。 罗姆走了,斯万德纳少校进入机房,他与值班军官小声地交谈几句,结果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洛索夫将军已经传来过消息,他现在已经赶到十九团的团部大楼,并把那里当作新总部。 而这一情况,值班军官并未上报给罗姆和那些暴徒。 就在斯万德纳少校与值班军官了解当前形势时,电话却突然响了。 “我是冯.洛索夫,你是谁,报上姓名和职务。” 电话刚接通,斯万德纳少校就听到了洛索夫的声音,于是他立刻把自己的姓名和职务向这位将军进行报告。 “很好,斯万德纳少校,我相信你的忠诚和职业操守,现在我下达命令,你立刻去执行。” 当听到是斯万德纳少校后,电话那头的洛索夫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下达了一堆指令,让斯万德纳少校迅速通过电话机房,传达出去。 冯.洛索夫用坚决的口吻告诉斯万德纳少校,他已经决定,对他刚刚表示过支持的“起义”,进行镇压。 他命令奥格斯堡,英格尔斯达特,雷根斯堡和兰舒特一带的所有部队,立即出发,乘坐火车或汽车,以最快速度到达慕尼黑。 并委任斯万德纳少校,全权负责运输调度一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保护好自己。” 这是洛索夫对斯万德纳少校说的最后一句话,而斯万德纳少校,则表示一定完成将军阁下的命令。 放下电话,他略微思索,随后再度把电话拿起来,打给了运输营。 斯万德纳少校是一个行动果决的人,他向所有能够联系上的部队,传达了洛索夫将军的命令,要求他们即刻出发,赶往慕尼黑,镇压“叛乱”。 于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电话机房这边,斯万德纳少校正在布置如何镇压“暴乱”,而隔壁的屋子,希特勒等人则在研究“起义”的下一步计划。 终于,当傍晚时分,希特勒等人得到消息,巴伐利亚的军队已经全部动员起来,正在向着慕尼黑急速奔来。 而洛索夫也确认“背叛”了他们,这个巴伐利亚陆军司令,已经下达了命令,对“革命”进行镇压。 “他们怎么可能反应如此迅速,要知道整个指挥系统都在我们这里。” 希特勒咆哮着,他预感到不妙,洛索夫的动作太快,快得好像他就在这里指挥一样。 “该死的,是机房。” 罗姆突然反应过来,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立刻冲出去,一脚踹开隔壁机房的大门。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一脸茫然的值班军官,罗姆高声叫嚷着。 “没什么,一切正常。” 值班军官摊开手,表示并没任何异样。 “一切正常?洛索夫就没有打来电话?” 罗姆有些不相信这个值班军官,他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 “不清楚,至少我没接到。” 值班军官说的实话,毕竟一直在这里接电话的,是斯万德纳少校。 “斯万德纳呢,他去了哪里?” 罗姆突然也意识到一件事,他迅速开口问着,结果值班军官表示,斯万德纳少校早已离开。 “该死的,该死的。” 事情已经明摆着,斯万德纳少校传达了洛索夫的命令,就在这个机房里,就在他们隔壁。 而现在,这个少校已经逃之夭夭了,愤怒的罗姆只能下令,拘押值班军官,封锁整个大楼,任何非起义部队的军人,都不得进入。 但是这于事无补,命令早就传达出去了,他们面临的形势,突然严峻起来。 混乱的慕尼黑之夜 冯.卡尔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他看向下面的街道,那里已经水泄不通,上千名身穿军装的学生兵,正高举着纳粹党的旗帜,与警察对峙。 他不知道这些警察能坚持多久,毕竟警察局已经被纳粹党控制,下面的警察更多是出于“本能”,在坚守岗位。 “必须想个办法离开。” 冯.卡尔显得很焦躁,他好不容易逃出贝格勃劳酒馆,之后与洛索夫和赛赛尔分开,他要回到办公室,尽可能召集力量,镇压这次起义。 但是事情发展并不像预料的那样,他回到这里发现,自己几乎无法下达任何命令,整个慕尼黑的管理体系已经崩塌,特别是警察局被控制,让他几乎丧失了抵抗的力量。 于是他想离开,前往十九团的驻地与洛索夫会合,号召整个巴伐利亚对抗这次暴乱。 毕竟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剩下那位巴伐利亚陆军司令了。 慕尼黑本地兵营已经发生叛乱,想要镇压这些右翼暴徒,就只能调集巴伐利亚其他地区的部队。 这需要洛索夫出手,他这个委员,只能在一旁敲边鼓。 不过他回到办公室后,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与皇太子卢普科西特取得了联系,并得到这位皇太子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粉碎这次暴动,必要时可以动用军队,并使用暴力。” 这等于是给了自己一个授权,如果需要,他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只要能把这次暴动平定就好。 可以想象,这位皇太子殿下,也对这次右翼暴动,感到极为愤怒。 不过现在的卡尔,似乎做不了什么,他的大楼被学生兵团团包围,如果不是有上百名警察在与那些学生兵对峙,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楼下的气氛很紧张,双方都在喊话,并没有任何一方开火。 警察不愿意对这些学生兵开枪,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学生只是受到了蛊惑,他们年纪太小,分不清是非对错,只是被忽悠几句,便气血上涌,跟着嚷嚷“革命”。 学生兵也不愿意和警察冲突,他们认为警察局已经被占领,这些警察应该是“友军”。 之所以阻拦他们,是因为“沟通”问题,警察似乎没有得到命令,所以才阻止他们攻占大楼。 于是双方都拿着枪指着对方,但是没人扣动扳机,他们一直在谈判,拖拖拉拉,以至于数个小时都没有任何结果。 学生兵们不耐烦了,经过协调,他们开始轮换,每过一个小时就换一波人与警察对峙,没有“任务”的人则回到后面休息。 在出发前,鲁登道夫曾下令,告诉学生们“不惜一切占领那里,取得辉煌的战绩。” 但是学生们并不愿意流血,他们的确冲动,但不是傻子。 这种对峙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以至于天色都暗了下来,学生们决定不等了,他们派出代表,前往大楼内进行谈判,并告诉警察,如果十分钟后这些代表不出来,他们就发动强攻。 大楼内的警察接受了这个提议,但是十分钟过去,谈判代表并没有出来。 学生们的汗水开始从额头流下,他们端起枪,紧张地看向大楼方向,他们要发动强攻了,大战一触即发。 “后退,后退。” 就在这个紧张时刻,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声,本就不愿意流血的学生兵,立刻开始向后撤,这让楼上的卡尔,松了一口气。 “必须要走了。” 卡尔不知道那些学生兵为什么会后退,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乔装一番,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工人,悄悄从大楼的侧门溜了出去,直奔十九团的驻地而去。 当学生兵后撤的消息传来,鲁登道夫怒不可遏,他认为攻占冯.卡尔的大楼,根本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乎是垂手可得的事情。 但是那些学生却后退了,虽然至今不知道是谁下达的命令,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遭到了一次挫败。 随着夜幕降临,慕尼黑的混乱,开始到达高潮。 许多“起义者”开始清算“罪人”,他们主要寻找巴伐利亚官员和犹太人,趁着夜色闯入他们家里,然后将他们粗暴地“逮捕”。 希特勒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当暴徒们在大街上横行的时候,慕尼黑的许多市民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一场“革命”。 作为纳粹党元首的御用摄影师兼好友,海因里希.霍夫曼是在酒馆里知道“起义”的消息。他看着一群当兵的在桌子上载歌载舞,嚷嚷着“打到柏林去”,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希特勒为什么会和戈林鬼鬼祟祟的聊那么久。 “可惜了,如果告诉我,我可以多帮他拍几张特写照片。” 海因里希.霍夫曼把啤酒一饮而尽,他感觉有些郁闷,自己似乎被希特勒排挤出了“核心圈”。 不过想一想,自己除了给他拍几张照片,似乎也帮不上什么。 于是乎,他又释怀了,让酒保再送两瓶啤酒过来,他也要加入“庆祝”的行列。 这个夜晚很恐怖,慕尼黑到处都传来惊叫声,这起突然的暴动甚至惊动了美国领事馆,代总领事罗伯特.墨菲正在草拟一份发给国务卿的电报。 但是电报大楼被纳粹党占据了,他们不允许美国领事馆使用密码发报,这让墨菲很生气,于是他在凌晨三点找到希特勒,当面与他大吵了一架。 最后希特勒依旧拒绝美国领事馆的要求,不允许他们发送密码电报,不过墨菲并没有显得多沮丧,因为他已经派人开车前往斯图加特。 在这位美国领事看来,慕尼黑发生的事情,必须快速传回白宫,以便做好应对。 暴力在一刻不停地扩张,随着时间推移,不再只针对官员和犹太人,媒体也受到影响。 一支部队闯进了《慕尼黑时报》的报社,他们是打进去的,不由分说便捣毁了印刷机,并大肆破坏。 希勒特知道消息后,勃然大怒,他紧急发布命令,要求所有参加“起义”的部队,都不得破坏印刷厂和各种设备,因为他需要这些印刷厂运转起来,给他们的起义造势。 工农联合党的总部,现在也是一片混乱景象,他们没有预料到纳粹党的行动,即便是作为“先知”的克莱,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切。 原因很简单,他忘记历史上的啤酒馆暴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毕竟他是研究火箭如何获得更大推力的,而不是研究第三帝国如何崛起的。 何况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斯图加特忙碌,这才是他回到慕尼黑的第三天。 “我们的一些产业遭到攻击,但是目前情况还过得去。” 安西正在组织护卫队保卫党产,同时让所有党员,把家属转移到总部或其他工农联合党的据点,目前来看,损失得到控制,至少人员损失不大。 “其他地方都无所谓,主要是几个仓库,特别是城外的粮库,不能有事。 现在我们需要把人手集中起来,特别是护卫队,武器发放完毕后,以总部大楼,粮库和工分商场为据点,布置防线,阻挡那些暴徒的攻击。” 帕尔很严肃地说道,他已经得到消息,暴徒已经占据了慕尼黑大部分机关,他们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自己。 毕竟工农联合党富的流油,他们是最适合的攻击对象,所以几个重要的党产,必须好好守卫,避免被那些暴徒洗劫。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安西显得很有信心,他的护卫队人数众多,而且动员速度极快,现在大部分都配备了枪支,如果仅仅是驻守一些据点的话,难度不大。 何况像总部大楼,粮库和工分商场,这些地方本身就易守难攻,几乎只需要守住大门就可以了。 这段日子因为治安恶化,工农联合党也加强了“军火采购”,他们甚至拥有了许多机枪,甚至还有小口径战壕炮,加上这三处建筑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想要攻破,除非付出极大伤亡,否则连大门都摸不着。 听着安西的话,克莱和帕尔微微放下一点儿心,结果这时候,老赫尔默却跑了过来。 据他说,许多犹太党员被抓走了,暴徒冲进了他们的家里,将他们绑起来押走。 所以现在犹太党员都是人心惶惶,他们迫切希望获得庇护。 “告诉他们,所有人全部赶往附近的据点,特别是总部大楼,工分商场和粮库,带上所有家人,不要管店面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帕尔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抓,其实按照现在的局势,他们应该早早就能逃离。 但是这些犹太同胞们,舍不得他们的产业,想要守在店里,结果就是被暴徒们闯入,不仅店面没保住,他们自己也被抓了。 “你们犹太人是不是都掉钱眼里出不来了。” 安西一直在忙着帮党员们转移,亲眼看见那些犹太党员死活不走的样子。 他们把那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让他们走可以,但是却要求安西和护卫队帮他们连财产一起转移。 这么过分的要求必然被安西断然拒绝,于是他是在那些犹太党员的骂声中离开的。 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儿幸灾乐祸。 “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比较好。 尽可能先转移人员,包括党员的家属,德共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他们也在组织工人保护工厂和家属区,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联合行动,互相支援。 另外那些被抓走的党员,老实说,我们现在没能力解救他们,毕竟我们不知道他们被抓去了哪里,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去救他们,不过放心,他们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那些暴徒胆敢发起屠杀,那么巴伐利亚和柏林,会联起手把他们都处理了。 去安抚一下家属吧,告诉他们,我们会想办法的。” 克莱对着老赫尔默说道,目前的局势,他们只能防御,做不到“镇压”。 就这样,老赫尔默离开了,克莱望向窗口,那是慕尼黑市中心的方向。 只见市区里偶有火光和浓烟,暴徒们的疯狂,正在一点点展现。 这个夜晚,对于慕尼黑而言,必然不眠。 突如其来的枪声 当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慕尼黑的混乱还在继续。 罗森堡奉命来到印刷厂,他按照希特勒的要求,印刷新政府的告示。 “我们的设备有些问题,而且电力中断了。” 印刷厂的负责人向罗森堡诉苦,他是在半夜被暴徒们从家里拖来的,现在还穿着睡衣。 “尽快修复设备,我会把告示的内容留下来,一旦电力恢复,就立刻开始印刷。” 罗森堡并没有理会这位负责人的哀求,他执意要完成希特勒的命令。 将告示的内容留下后,他示意一名中士,把这个负责人“看紧点儿”。 他并没有留在印刷厂,因为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坐着小汽车,他赶到《人民观察家报》报社,他要赶着写一篇社论,然后刊登在次日的报纸上。 这是一篇充满煽动性的社论,题目叫做《对德国人民的号召》。 在这篇社论里,充斥着对艾伯特政府和社会民主党的攻击,并且明确提出,“不论死活,把这些罪人交给‘人民政府’”。 这是希特勒在为自己的暴动洗白,他假借“人民的名义”,将一系列暴行装饰成为“替天行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临近中午,他得到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 冯.洛索夫将军,向全国电台,发表了一封通电,内容如下: “冯.卡尔州委员,冯.赛赛尔上校和冯.洛索夫将军业已镇压希特勒起义,枪口下发表的支持无效,请勿误用上述人名。 ——冯.洛索夫” 与此同时,已经与洛索夫会合的冯.卡尔,草拟了一份告示。 这份已经在慕尼黑大街小巷张贴的告示上说——“若让反叛和盲从得逞,整个巴伐利亚和德国,都将坠入深渊。” 与此同时,他宣布纳粹党为非法政党,所谓的“革命”,就是一次有预谋的武装暴动。 希特勒看着告示,他愤怒地将其撕碎,转过头,他想寻找“罪魁祸首”鲁登道夫,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屋子。 重新做了几次深呼吸,他尽可能地稳住情绪,待到鲁登道夫归来,他并未发作,而是与其认真探讨起形势。 “我们的力量足以应对这些变化。” 鲁登道夫对洛索夫的“背叛”感到愤怒,但是他并未慌张,而是认为,目前的形势,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的,我们的力量很强大,现在的要务,就是占领整个慕尼黑。” 希特勒掐着下巴,他陷入沉思,随后找来亲信,让其找到“新总理”波纳,并命令他,带上一支武装队伍,去占领巴伐利亚州警察总部大楼。 很快,那名亲信就在混乱的慕尼黑里找到了波纳,并把希特勒的命令进行传达。 此时的波纳,并不知道形势已经急转直下,他依旧认为整个局面都在掌控中。 于是他只带着极少数的人,前往州警察总部大楼,并且信誓旦旦地只身进入,直奔主事少校的办公室。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投降”,而是警棍。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总理,我是巴伐利亚的总理。” 波纳被按倒在地,他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昨天夜里他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并不知道冯.卡尔已经宣布“起义”非法。 “很遗憾,‘总理’先生,我们并没有得到你已经上任的消息,我们依旧效忠冯.卡尔委员,而他宣布,你们的行动是非法的。” 少校非常诚恳地说着,随后摆摆手,警员便给波纳戴上了手铐。 “不,冯.卡尔委员是支持革命的,我亲眼看到他的宣誓。” 波纳依旧难以相信,他不停叫喊着,直到一名警员,把冯.卡尔亲笔草拟的告示拿给他,他才瞪大了双眼,不再大吵大嚷。 此时的希特勒,也离开了军区总部大楼,他和鲁登道夫决定回到啤酒馆,重新布置行动方案。 等到他们赶回贝格勃劳酒馆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雨夹雪,而且温度骤降,随着夜幕降临,外面显得又冷又潮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希特勒依旧命令,所有未镇守据点的武装人员,向酒馆集合。 于是乎,在漫天飞雪中,数千人向着贝格勃劳酒馆涌来,希特勒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他要集中力量,与奉命赶来镇压自己的巴伐利亚国防军对峙。 这场集合从天黑持续到天明,此时暴动的队伍,显得士气很是低落。 他们已经从“胜利”中清醒过来,冯.卡尔的告示和洛索夫将军的通电,已经让他们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或许在被煽动的一刹那,他们是狂热的,但是这种热情,终有散去的一刻。 “这样下去不行,根本无法和那些军队对抗。” 希特勒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士气太低了,甚至许多人已经“开小差”,偷偷溜走了。 “我再也不相信德国军人的承诺了。” 鲁登道夫也显得很失落,他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吃着早餐,这是他在早上唯一说过的话,之后他便缄默不语。 随着鲁登道夫的“闭嘴”,所有压力都转移到希特勒身上。 于是已经知道波纳被捕的希特勒,决定放手一搏。 他先是派出一队人,前往州警察总部营救“总理”波纳,接着又派人前往犹太人开设的印刷厂,那里刚刚印刷好一批纸币,将其全部没收,然后分发给革命者,当作之前他承诺过的“工资”。 当然,这不是抢劫,因为他们留下了一张“收条”。 但是很快,一个坏消息传来,希特勒派去营救“总理”的部队,无功而返,他们撤回了军区司令部,罗姆表示,这些人没有和警察交火,因为他们不想“流血”。 这让希特勒感到愤怒,于是他立刻派出自己的卫队前去营救,他们带着机枪,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老实说,那些警察们吓了一跳。 但也仅仅是吓了一跳,双方依旧没有开火,只是“理论”了好一阵子,随后这支精锐的党卫军元首卫队,就也撤回了军区司令部。 事情有些滑稽,但是希特勒乐不出来,他只能改变命令,让这支卫队去逮捕拒绝在市政厅升起“卐”字旗的议员。 希特勒声称那些议员都是共产主义者,所以允许使用暴力。 于是更加荒诞的一幕发生了,议员们被逮捕,他们被带上卡车,拉往贝格勃劳酒馆看押。 而在升起“卐”字旗的市政厅外面,一些反对暴乱的人正在演讲。 整个广场到处都是“卐”字旗,而在这些旗帜下面,反对纳粹党暴乱的演说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老实说,这些演说比那些旗帜更加吸引眼球。 比这个更神奇的是,慕尼黑的大街小巷,正在上演着滑稽剧才有的情节。 警察们在撕毁纳粹党的告示,并逮捕叛军。 而叛军则在撕毁冯.卡尔的告示,并逮捕警察。 双方就在慕尼黑里如同捉迷藏一样,当他们相遇时,互相吹胡子瞪眼咆哮几句,然后各干各的……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进展不顺利,希特勒决定不能再等待了,他必须主动出击。 是的,他要“亲自出征”。 与鲁登道夫简单商议后,希特勒决定从啤酒馆出发,带上队伍,直奔州警察总部,营救他们的“总理”。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出去,又一个噩耗传来,警察和前来支援的国防军,包围了军区司令部,罗姆上尉正在组织抵抗,但是以他手头的力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于是一场针对“如何救援”和“先救谁”的争论开始了。 会议吵吵嚷嚷,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最后忍无可忍的希特勒决定,先去解救被困的罗姆上尉。 就这样,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带着队伍出发了,他们选择步行,这样速度虽然慢,但是却可以保持队伍的完整性,何况现在慕尼黑乱作一团,卡车未必能在街道上跑得开。 当然,希特勒还存着另外一个小心思,步行的方式具有宣传性,他希望能够在他们赶到军区司令部时,能有大批普通民众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这会给军警施加巨大压力。 就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出发了,他们浩浩荡荡,敲敲打打,路上吸引了大批市民的注意。 在离开啤酒馆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完全没有得到消息的埃卡特赶来了,他是从其他党员口中才得到的消息,老实说,这让他有些难过。 然而当希特勒见到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人生导师时,只是生硬的说了一句“你好”,而鲁登道夫看到埃卡特后,更是理都没理,回应对方问好的方式,只是正了正帽子。 就这样,埃卡特看着希特勒等人离开,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了,但是这种冷遇,还是让他感觉到难过。 但是埃卡特没有抱怨,他咳嗽几声,随后默默跟在队伍后面,他知道这样显得有些“不要脸”,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这个自己推心置腹的“学生”,能够走多远。 两人的矛盾点,主要还是在于理念上,埃卡特不是一个支持暴力的人,他对军人没好感,他只是反对犹太人,而且非常激进。 老实说,埃卡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一个单纯的民族主义者,但希特勒不一样,随着他的人际交往圈子扩大,他的视野开阔了,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有了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希特勒,是一个来自奥地利的山村小子,他贫困潦倒,他充满迷茫,埃卡特就犹如一盏指路明灯,将他带往一个不曾踏足过的领域。 那么现在的希特勒,则是一个充满野心的政党元首,他拥有成千上万的死忠,拥有数千人的武装部队,拥有许多达官显贵的支持。 他不再是当年的“城下阿蒙”,埃卡特的理想主义,对他已再无帮助,甚至埃卡特拥有的人脉,希特勒也不再需要。 这位导师的“天真”,已经成为绊脚石,而非助力。 埃卡特吊在队伍最后,显得很是失落和凄凉。 而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则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当有市民朝着他们打招呼时,这位纳粹党的元首,还会挥舞帽子,作为回应。 然而历史有时候就是充满巧合。 游行的队伍突然改变了方向,而始作俑者就是鲁登道夫,他没有继续直行前往市中心的军区司令部,而是突然右转,走进了威因大街。 这条路通往议会大厦,而那里正是国防军严密坚守的地方,就在右转的十几分钟后,双方便在大街上相遇了。 军队架设有机枪,得到增援后,人数众多,而且士气高昂。 他们在大街上堆砌壁垒,一个连顶在前面,与希特勒的队伍,互相用枪口指着。 “解散,解散。” 国防军的一名上尉大喊着,他拿着手枪,指着希特勒,表情非常严肃。 此时双方的子弹都上了膛,甚至刺刀都挂上了,气氛变得非常紧张,稍有擦枪走火,结局就无可挽回。 “不,我们不会退缩,如果你想开枪,就开枪吧。” 希特勒站在最前面,他挺起胸膛,用手挽着鲁登道夫,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他们组成一道人墙,用胸口对着枪口,毫不退让。 “这是在搞什么?” 此时双方都在对峙,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居民楼里,安西正注视着一切。 他是来帮忙撤离一位党员的,结果不想,竟然撞见这一幕。 几乎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希特勒,于是他躲到窗户后面,悄悄摸出了手枪…… 砰! 随着一声枪响,希特勒应声倒地,随后双方几乎同时扣动扳机,场面顿时失控。 无数人惨叫着,向后倒去。 众生相 混乱中,希特勒的忠实仆人,格拉夫冲了出去。 他将希特勒一把拉倒,同时用身体挡在他的前面。 巨大的力量让希特勒的左肩脱臼,但是他并未抱怨,而是死死贴在地上。 不得不说,格拉夫勇气十足,与希特勒这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不同,他之前是个屠夫,但是面对子弹,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勇气之大,忠心之坚。 但是他的勇敢,也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五颗子弹射入他的身体,枪声还未停止,他就已经没了呼吸。 而在希特勒身旁,鲁登道夫也趴下了,他的仆人同样给他挡了子弹,这位将军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官,就这样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他不应该被德国人杀死。” 鲁登道夫愤怒了,他站起身,迎着子弹向前走去,这一幕震惊了许多人,包括那些国防军,他们认得这个气势汹汹的老人是谁,于是他们纷纷调转枪口,避免“误伤”。 “鲁登道夫将军,很抱歉,您被捕了。” 当鲁登道夫走到国防军面前时,一名中尉走了上来,他礼貌地表示,自己要逮捕这位将军,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老实说,在这个子弹乱飞的时刻,他还要保持风度,属实有点儿困难。 “你们无权逮捕我,任何一个德国军人,都没有权利逮捕我。” 鲁登道夫愤怒地咆哮,但是中尉并未理会,见对方不配合,他只能使用暴力,随后命令两名士兵,把这位将军“请回去”。 枪战引发了混乱,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正在他们交头接耳时,前面有人传回话,说鲁登道夫,希特勒和戈林,都“战死”了。 这加剧了混乱,作为这次革命的核心人物,鲁登道夫和希特勒如果死了,那么他们的坚持将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这支刚才看起来还“坚如磐石”的队伍,就这么一哄而散。 剧烈的疼痛,让希勒特冒出冷汗,他的表情扭曲,汗水浸湿了头发,但是枪声没有停止,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战场。 很幸运,希特勒遇上了冲锋队的医生舒尔兹。 舒尔兹是个年轻且高大的青年,他扶起希特勒,将他搀扶过马路。 此时整个大街乱成一团,他们在经过人行道时,遇上了一个在混乱中受伤昏迷的小男孩。 希特勒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男孩,他冲过去,发现这个小男孩正在流血。 “快把他放到我的背上来。” 希特勒对着舒尔兹说道,他毫不掩饰救人的意思,即便他自己现在也是一个伤员。 “不,你的情况不能允许你这样做。” 舒尔兹关切地说道,老实说,他很感动,但是他不能让希特勒再做这样的事情。 “他在流血。” 希特勒则不管这些,他坚持要求舒尔兹把这个男孩放在自己背上,从而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舒尔兹坚决不肯,恰在此时,舒尔兹的表弟赶了过来,于是舒尔兹把这个男孩放在表弟背上,三个人一起逃离这条混乱的大街。 在梅克斯.约瑟夫广场,他们遇到了冲锋队的急救员林兰克尔,他们拥有一辆汽车,于是他们赶忙坐上去,按照希特勒的要求,向着贝格勃劳酒馆行驶。 “他的情况怎么样。” 希特勒抱着小男孩,关切地问向舒尔兹。 “不太好,失血有些多,我已经尝试止血,但是他依然昏迷。” 舒尔兹没办法采取更多的措施,虽然有些急救用品,但车里的条件不比急救室。 “能唤醒他么?” 希特勒继续问道,老实说,他对孩子一向很友好,此时眼中满是担忧。 “我试一试吧。” 舒尔兹叹了一口气,他尽可能地唤醒这个男孩,尝试了好一会儿,才见男孩的眼皮动了动。 很幸运,这个男孩终于醒了。 经过简单的确认,舒尔兹认为这个男孩没什么问题了,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家在哪里。 于是舒尔兹让自己的表弟将这个男孩送回家,这样他们可以不必绕路,而是直接前往贝格勃劳酒馆。 但是想法总是好的,现实往往并不会配合,他们在马里恩广场遭遇了阻击,那里的国防军正在和起义军交火,车子挨了两枪,所幸无人中弹。 但是他们不得不赶紧绕路,结果却怎么也走不通,到处都在交火,警察和国防军还封锁了桥梁和一些交通要道,希特勒觉得,这些人可能要封锁整个贝格勃劳酒馆。 “看来我们回不去了,走吧,去萨尔茨堡,” 希特勒无奈地闭上双眼,他知道,这场革命失败了,他看到警察和军队在四处抓人,慕尼黑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就在希特勒逃离慕尼黑,鲁登道夫被捕的时候,其他人也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戈林中弹了,他和希特勒,鲁登道夫一样,当枪声响起时,站在第一排。 子弹打穿了他的大腿,经过短暂的混乱,他被冲锋队的同伴抬出了交火区。 但是现在慕尼黑一片混乱,可以预见警方和国防军的动作,于是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们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罗伯特.巴林,当他看到这几个满身是血的冲锋队成员时,明显愣住了。 “您好,请问您能收留伤员吗?” 冲锋队员非常礼貌地说道,他们无法带着戈林离开,只能先把他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机会成熟,再回来把他接走。 “当然可以,我愿意收留伤员,不过……怎么说呢,我是犹太人。” 巴林无奈地抬了抬手,他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对自己这样的犹太人是如何厌恶,所以还是先表明身份的好。 这样选择权就在对方手里,如果他们认为犹太人是肮脏的,他们大可以转身走人,如果他们愿意把伤员留下,那么自己提供帮助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样的回答,几个冲锋队员面面相觑,他们没了主意,毕竟冲锋队和犹太人,向来水火不容。 “没关系,我的很多队员,都是犹太人,我信任他们。” 戈林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力,疼痛让他咬紧牙关,但是他并没有说谎,他的飞行中队里,有好几个队员都是犹太人。 他从未歧视这些犹太队员,而这些犹太队员也对他忠心耿耿。 这就是戈林与其他冲锋队和纳粹党党员不同的地方,他只憎恨那些导致德国战败的犹太投机者和煽动者,但他不憎恨其他犹太人,特别是犹太老兵。 “好吧,进来吧,我去拿急救箱。” 巴林示意几人把戈林抬进来,他则去拿药箱。 经过简单的处理,戈林的血止住了,但是他几乎无法行动,同伴们只能先把他安顿在这里,随后迅速离开。 毕竟慕尼黑的形势很复杂,警察已经开始到处抓捕起义者,他们也需要地方藏身。 虽然担心戈林被犹太人出卖,但他们还是走了,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巴林是个老实人,他答应不会出卖这个可怜的冲锋队成员,他就会信守承诺。 而戈林在他的照顾下,也迅速恢复了精神,当他几天后,被同伴转移出慕尼黑时,他真诚的向巴林表示了感谢。 不得不说,戈林还是幸运的,他虽然中弹,但至少没死,而且还躲过了抓捕。 汉夫斯坦格尔在事发时并不在队伍里,他当时正在慕尼黑的家中休息,他是听到外面的混乱,才出门的。 很凑巧,他遇上了一名熟识的冲锋队队员。 这名队员告诉他,希特勒死了,鲁登道夫死了,戈林也死了,起义失败了,纳粹党也完蛋了,警察正在四处抓人,他们必须全部逃出这里,逃出慕尼黑。 一时间,汉夫斯坦格尔如遭雷击,明明一开始形势那么好,为什么才过去这么点儿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深吸一口气,汉夫斯坦格尔准备回家收拾行囊,他也必须离开,否则将会尝到牢饭的味道。 然而他刚刚转身,一辆小汽车却在他身边停下,车里坐着埃塞,埃卡特和霍夫曼,他们要前往霍夫曼这个摄影师家中,碰巧遇上了汉夫斯坦格尔。 于是带上这个“美国人”,他们一起来到霍夫曼家商议。 “我觉得我无法置身事外,我有好几次都抛头露面,包括在贝格勃劳酒馆,我甚至还差点儿与警察打了一架。” 相比起其他人,汉夫斯坦格尔显得更加沮丧和紧张,在这场混乱中,他的确抛头露面的次数多了些,如果巴伐利亚定一个抓捕顺序,那么自己必然处于前列。 何况希特勒,鲁登道夫和戈林都死了,能够和他“罪责”相差无几的,恐怕只有赫斯和罗森堡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也是商议了好一阵子,毕竟其他人都没怎么参合。 埃塞只是发表了煽动性的讲话,甚至宣布起义的都是罗姆。 埃卡特和霍夫曼甚至都不知道起义的消息,他们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 所以这里的人,有危险的只有汉夫斯坦格尔,于是大家一致同意,让汉夫斯坦格尔先去奥地利“避避风头”,等到尘埃落定视情况再确定何时回到慕尼黑。 不过要说情况糟糕,似乎汉夫斯坦格尔还不算最差的一个,身在特根西湖的赫斯,状况更加不好。 事情说起来很滑稽,当赫斯押着包括冯.尼林在内的巴伐利亚官员抵达特根西湖时,仅仅是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的工夫,那些人质就全丢了。 冯.尼林成功劝服了守卫,他们不仅得以脱身,甚至还把唯一的汽车开走了。 于是赫斯非常尴尬,他不仅把人质丢了,还把唯一的机动车辆丢了,最后不得已,他只能给自己的未婚妻打去电话,询问能否“帮点忙”。 事情变得越来越滑稽,他的未婚妻在接到电话后,骑着自行车从慕尼黑出发了,要知道赫斯所处的地方,距离慕尼黑足有三十多公里。 当他们会合后,发现自行车无法承载两个人,于是他们只能换着骑行,一个人先骑出去一段距离,然后休息,等待下一个人,然后换人骑行,另一个则依靠双腿步行。 两人交替骑车,等回到慕尼黑,都是疲惫不堪。 赫斯此时已经知道“起义失败”的消息,于是他没有回家,而是前往了豪斯霍费尔教授那里。 这位教授对他们的起义感到“荒唐可笑”,认为这完全就是胡闹,除了制造混乱,什么用都没有。 但是本着对自己学生的关爱,他还是为赫斯提供了庇护。 然而很快,这位教授就发现自己的学生,正在钻牛角尖。 赫斯想要自杀,是教授夫人发现了异样,随后豪斯霍费尔和他进行了一番长谈,老实说,豪斯霍费尔教授很喜欢面前的这位学生。 “他的优点不在于他的聪明才智,而在于他的心肠和性格。” 这是豪斯霍费尔教授对赫斯的评价,他不认为赫斯具有出众的才能,但是他有其他优点,比如坚定,忠诚,勇敢和怜悯。 所以豪斯霍费尔教授建议赫斯去自首,因为在他看来,赫斯需要“冷静一下”。 但是赫斯并没有这样做,他在豪斯霍费尔教授那里待了几天后,便选择和纳粹党的朋友一起逃离慕尼黑,去避避风头。 然而才离开没几天,他就又骑着自行车回城了,因为他的未婚妻病了,他必须回来照顾。 这就是豪斯霍费尔教授喜欢他的原因,他的“心肠很好”。 罗姆也投降了,随着军区大楼外的警察和国防军数量越来越多,他知道,已经坚守无望。 援军遥遥无期,而且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底,他在窗口挥舞白旗,向着外面的警察和国防军喊话,随后看着他们进入大楼,给自己戴上手铐。 最后回到希特勒这里,他们的车子离开慕尼黑,原本准备前往萨尔茨堡避难,但是希特勒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要去汉夫斯坦格尔在乡间的别墅。 老实说,希特勒并不想去那里,因为他始终记得起义之前,汉夫斯坦格尔说过的话,当时自己曾表示,如果失败,自己就会“死去”,绝不会逃亡。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去看看那里,这并不表示他准备逃走,事实上他仍然觉得自己需要“死去”,但在那之前,他想去看看。 是的,仅仅是“看看”。 被捕 看到希特勒被搀扶着站在门口,赫伦娜并未感到意外或慌张,她帮忙把希特勒搀扶到楼上,随后迅速去取药箱。 赫伦娜是个勇敢的女人,她的丈夫汉夫斯坦格尔并没有消息传来,她很担心,因为当希特勒出现的那一刻,她知道,“革命”失败了。 但是她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拿着药箱回到楼上,看到舒尔兹正在给希特勒检查伤势。 “我被击中了么?该死的,我感觉很疼,应该是中枪了。” 希特勒满头是汗地说道,他感觉到胳膊传来剧痛,坚持认为自己中枪了,但是舒尔兹把他的衣服脱下,发现并没有出血。 “是脱臼,很严重的脱臼,你忍着点儿,我想办法帮你复位。” 舒尔兹查看了希特勒的胳膊,发现并没有中枪的痕迹,但是他摸了两下,希特勒疼得发出喊叫,于是他迅速判断出,这是脱臼了。 “啊……”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希特勒被疼得弯下腰,他发出痛苦的惨叫,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脸色苍白。 “必须再来一下,能忍住么?” 舒尔兹看着希特勒,用严肃的语气问道,而希特勒点点头,随后说了一句:“毛巾。” 赫伦娜当即会意,她取来棉花,塞到希特勒嘴里,随后这个纳粹党的元首,对着舒尔兹点点头。 嘎嚓! 骨头的摩擦声传来,希特勒张嘴大喊,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一次总算成功了,舒尔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看向希特勒,发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有些疼痛,但明显比接上的时候好多了。 “我会派人去找汉夫斯坦格尔的,你放心,他没有进入骚乱区域,应该很安全,我一定会把你的丈夫带回来,我发誓。” 希特勒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自己的情况,而是安抚赫伦娜,老实说,赫伦娜很感动。 之后希特勒做了一些安排,舒尔兹需要回到慕尼黑去,去察看情况,希特勒给他做了指示,告诉所有还没被逮捕的纳粹党人,要尽快逃离慕尼黑,避免遭到警方拘捕。 舒尔兹表示一定完成嘱托,于是他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希特勒一个人待在这里。 “要吃点儿什么吗?我这里还有很多食物。” 赫伦娜开口说道,希特勒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想休息一下。 于是赫伦娜给他拿来了毯子,这时候小埃贡进来了,他还不满三岁,一边叫着“希特勒叔叔”,一边拉着他的手,似乎是想和他一起玩。 但是希特勒现在的状况,实在无法陪他玩耍,于是只能笑着摸摸他的头,随后表示,等自己睡一觉,再和他一起玩。 老实说,希特勒很喜欢埃贡,以前每一次到汉夫斯坦格尔家做客,都会和他玩一会儿,这让他和这个小孩子,建立起一种非常特殊的信任关系。 赫伦娜知道现在的情况,也知道希特勒受了伤,不宜打扰,于是拉着埃贡离开,这让希特勒可以独自在房间里休息。 此时的慕尼黑,正在迅速恢复平静,交火越来越少,大部分武装暴动人员,已经放弃了抵抗,要么撤退,要么投降。 贝格勃劳酒馆的抵抗也结束了,事实上群龙无首的他们,压根就没进行什么抵抗,当军警将他们包围后,这些乌合之众非常爽快的就投降了。 所有枪支弹药都被收缴,警察和国防军也没有为难他们,惩罚仅仅是“回家反省”,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逮捕。 而希特勒,在郊区别墅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裹着毯子,陷入思索,在回忆每一个细节,他要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穿越玻璃窗,别墅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包括仆人在内,所有人都显得情绪低落,她们连早餐都没胃口,时不时紧张地望向窗外。 只有埃贡这个小孩子,还没有察觉气氛的变化,赫伦娜必须时刻看好他,避免他对着窗外的人喊“希特勒叔叔在这里”。 临近中午,舒尔兹回来了,他带了许多药品,在查看希特勒的伤势后,发现已经没有大碍,于是更换了绷带,便算治疗结束。 不过他带回来一些不好的消息,起义已经彻底失败,警察正在城里搜捕纳粹党成员,以及所有发起暴动的右翼人士。 希特勒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好久,最后叹息一声,发出了他的指令。 “我不在的期间,由德莱克斯勒代表我,行使党的一切权力。 这个命令需要转告给所有纳粹党高层,包括赫斯等人和鲁登道夫。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另外告诉你能见到的所有人,我们虽然失败了,但不要气馁,战斗还没有结束,德意志还在等着我们拯救。” 希特勒的语气很慢,似乎是怕舒尔兹听不清楚,但是他没有重复第二遍,因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舒尔兹表示自己记住了,随后便急匆匆的离开,去寻找德莱克斯勒,毕竟这位纳粹党的前主席,并没有参与这场暴乱,应该不会遭到警察的逮捕。 之后,希特勒就开始安抚赫伦娜,他表示汉夫斯坦格尔一定会很安全,他没有参与战斗,所以不会有性命之忧。 赫伦娜挤出一丝笑容,她也尽可能地安抚希特勒,因为她知道,这个纳粹党的元首,此时心中应该更加不平静。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希特勒吊着胳膊,不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在担心他的同伴,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鲁登道夫如果还活着,国防军不会为难他这个战争英雄。 我记得戈林也倒下了,而且百分百中了枪,只是当时太混乱了,我不知道他后来如何。 赫斯应该没问题,他当时在城外,并没有卷入战斗和混乱。 罗森堡应该也没事儿,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当时应该还在报社。 ……” 希特勒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个个名字从他嘴里出现,他仿佛看到了这些人,就在他的面前。 赫伦娜看着他在屋子里“转圈圈”,知道他对这些“战友”的情谊,老实说,她不反对自己丈夫和希特勒并肩“战斗”,因为她也觉得,这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值得信赖。 “如果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只有找希特勒这样的朋友合作。” 这是赫伦娜对希特勒的看法,在她的眼里,希特勒是个值得依靠,而且意志坚强的朋友。 中午时分,希特勒终于离开了房间,他与众人一起吃了午餐,还和小埃贡玩了一小会儿。 但是时间到了下午,他却又变得焦躁起来,因为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甚至一通电话都没有。 他仿佛被抛弃了,被那些他一直念叨名字的人。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下午5时左右,电话响了,是隔壁别墅打来的,那里住着汉夫斯坦格尔的母亲。 老太太表示警察正在搜查他的房子,不过没说几句,一位似乎是警官的人,礼貌地阻止她说话,随后接过电话,对赫伦娜表示,他们很快就会去她的别墅。 放下电话,赫伦娜充满惆怅地看向楼梯,希特勒就在楼上,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他们没有车,即便希特勒逃走,也很快就会被追上。 何况逃走了,又能去哪里?事情总要面对。 “相信他能够坚强地挺过去。” 赫伦娜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走上楼,发现希特勒正站在走廊里,在百叶窗下,看着外面。 “警察很快就要来了。” 赫伦娜凑到身边小声的说道,希特勒愣了一下,随后漠然的转过身,进到了屋子里。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手枪,顶在自己的下巴上,看向赫伦娜,用凄凉的语气道:“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抵抗只是徒劳,我说过,如果失败,我不会活着。” “你要干什么。” 赫伦娜冲过去,她死死抓住希特勒的手,与他四目相对。 “你怎么可以一受到挫败,就灰心丧气,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不像我认识的阿道夫.希特勒。 你曾经是那么自信,那么坚强和果敢,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犬,狼狈且懦弱。” 当这一番话说完,赫伦娜夺过手枪,她把希特勒拥入怀里,摸着他的头,轻声道: “你的同伴们都相信你,他们坚定地认为,你会带领他们,拯救这个国家。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不曾退缩,而你怎么可以用自杀来逃避。 你不能抛弃他们,抛弃他们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知道吗,你的救国理念被我们奉为这个国家唯一的出路,我们都愿意跟随你,所以你不能逃避,更不应该自杀。” 听了赫伦娜的话,希特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抽泣。 而赫伦娜则站起身,她走了出去,然后在隔壁的房间里,找到一个首饰盒,把枪偷偷藏在里面。 回来时,她发现希特勒依然坐在地上,虽然擦掉了泪痕,但双眼明显的红润,说明他真的流下过热泪。 “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你必须在被逮捕前,留下指示。” 于是赫伦娜拿出一张白纸,放在希特勒面前,但是现在时间紧张,他无法将所有事情一一写好,所以只需要签字,剩下的,由赫伦娜补上。 “谢谢您,这个提醒很重要。” 希特勒似乎恢复过来一点儿,他迅速签上字,然后开始口述内容。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希特勒不知道那些同伴们的状况,但他还是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就在希特勒将最后一项说完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赫伦娜立刻把这张纸藏起来,随后快速下了楼。 让她有些意外的,竟然传来了警犬的吠叫声。 她感到一丝庆幸,希特勒没有选择跳窗逃走。 “您好,女士,很抱歉打扰到您,但我们必须要搜查您的房子。” 一名中尉礼貌地说道,随后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甚至做了自我介绍。 “好吧,进来吧。” 赫伦娜知道,一切不可能更改,她让开了门口,随后带着警官,径直上了楼。 当警官看到希特勒的时候,他们呆住了,一时间竟然站在那里,仿若被石化。 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掏出枪,就是这么默默看着,没说话,也没有移动。 最后还是赫伦娜开了口,“请”警官们进了屋子。 “我没有做错什么,这是人民的选择,虽然我失败了,但这不是人民的失败,仅仅是我,阿道夫.希特勒的失败。 即便我入狱了,但依然有千千万万个阿道夫在监狱之外,他们终将推翻魏玛政府,让德意志再度崛起。” 希特勒仿佛完全恢复了,他当着警察的面,痛斥冯.卡尔等人的背叛,痛斥魏玛政府的无能,甚至表示,除非那些可恶的“罪人”下台,否则他将战斗不止。 “老实说,希特勒先生,我们只是执行公务,但在这之外,我们对您的精神和救国之心,深表钦佩。” 中尉并没有阻止希特勒的演说,似乎在某些方面,还对这个“罪犯”表现出了支持。 但是职责让他必须带走这个“暴乱头子”,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 “我对你们工作的态度也深表钦佩,我愿意跟着你们走。” 希特勒伸出手,中尉愣了一下,随后也赶忙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或许是因为希特勒“表现良好”,所以中尉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不过当他们从楼上下来时,还是遭到了“阻挠”。 “为什么要带走希特勒叔叔,你们这些坏人。” 埃贡站在楼梯口,对着警官们大吼着,甚至挥舞了两下小拳头,以示威胁。 希特勒很感动,他走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摸着小埃贡的头,告诉他,自己只是和这些警察叔叔去办一些事情,等回来了,就和他一起玩。 出了别墅,一道冷风吹来,希特勒身上只有一件毛毯,所以打了一个哆嗦。 但是他拒绝穿上汉夫施坦格尔的呢子大衣,他表示只需要套上自己那件旧军衣即可。 随后赫伦娜将他的军衣拿来,他套上后,表示了感谢,然后便要和警察上车。 “请将勋章戴上,这是您的荣耀。” 中尉却喊住了即将上车的希特勒,他伸手接过赫伦娜递来的铁十字勋章,郑重地别在希特勒胸前。 而希特勒也保持着立正姿势,在中尉别好后,他还狠狠跺了一下脚,算是回应。 “很抱歉,我已经退伍,无法再敬军礼。” 希特勒像个小兵一样,对着中尉说道,眼睛平视,面无表情。 “没关系,您永远是德意志帝国,最忠诚的士兵,阿道夫下士。” 中尉则对着他敬了一个礼,随后拉开车门。 这根本不像对待一名罪犯,反而像是对待一位贵宾。 就这样,希特勒被逮捕了,这标志着,这场震惊德国的“革命”,以失败结束。 但是这场暴乱的影响,却还在发酵中。 颓废的纳粹党领袖 随着希特勒被逮捕,暴乱正式宣告结束,而这场暴乱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显现。 外国的媒体,纷纷报道此事,只不过他们的报道,颇有偏颇。 一些美国媒体,纷纷称赞这场暴乱,认为这是“人民觉醒”的标志,希特勒在酒馆演说的照片被刊登出来,他的形象,进一步在美国“深入人心”。 之所以这些媒体会支持暴乱,原因是魏玛政府一系列的操作,让德国陷入困顿。 人们流离失所,饥不果腹,几位美国导演甚至还拍摄了电影,讲述发生在德国的惨剧。 这让魏玛政府自然而然地成了“反派”,于是在添油加醋下,敢于反抗的希特勒,形象就显得更加正面。 意大利的媒体,在此事的报道上,就更加“扯淡”了。 此时墨索里尼已经牢牢掌握政权,而卢德克正在他的身边,当慕尼黑“革命”的消息传来,他就立刻给纳粹党造势。 他联系了许多意大利报社,甚至给他们的稿子提供“指导”,在一番点缀下,纳粹党的暴乱被形容为一场“革命”,一场将德国引入正途的“起义”。 所有纳粹党员团结一心,冲锋队奋勇争先,他们与“残暴”的巴伐利亚军警战斗,有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就补上,个个悍不畏死。 虽然他们奋勇无畏,但是军警实在太多了,而且有先进的武器,有更强的火力。 最终,在寡不敌众下,革命失败了,希特勒举着手里的镣铐,在军警的包围中高呼:“德国不会倒下,德国人民终将迎来解放。” 这些明显带有主观渲染成分的文章被刊登在报纸上,老实说,这不像新闻,更像是“小说”。 总之,对于这场暴乱的描述各不相同,各种评论性文章,大多带有主观色彩。 而作为主角的希特勒,此时正被关押在兰茨贝格监狱,监狱的典狱长已经下令把警戒级别调到最高,防止有人前来劫狱。 不过目前来看,典狱长大人有些过于紧张了。 希特勒显得很安静,他被安排在七号牢房,这是一间带有客厅的牢房,算是这座监狱里的“豪华单间”。 从某种意义上说,警察对希特勒并无恶意,监狱的狱警更是如此,他们尽可能地给予希特勒优待,毕竟这个掀起暴乱的首脑,从没有对任何一名警员表现出敌意。 整个慕尼黑混乱了好几天,但伤亡者并不多,或许在这些警察眼里,希勒特只是想掀起一场“不流血的武装暴动”,至于最后与国防军的枪战,更像是意外。 希特勒显得情绪极为低落,他已经知道,鲁登道夫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并且还获释了。 被抓起来的人并不多,比如罗姆,他和一些起义者被关在另一座监狱。 大部分参与者都逃脱了惩罚,似乎巴伐利亚当局并没有太过追究,在希特勒看来,这是冯.卡尔,洛索夫和赛赛尔在为自己的“背叛”而忏悔。 看着天花板,希特勒陷入回忆,他想起当初自己在北德意志时,双目失明的那段日子。 在那个时候,他感到无比绝望,每当深夜,他总是会醒来,他会梦见自己重新看到光明,并投身其中。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噩梦,因为醒来后,他发现自己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随后,他又想起一些悲惨的事情,包括母亲的去世和维也纳的落榜。 失落和绝望的情绪始终围绕着他,于是他拒绝和人交流,甚至不肯进食。 德莱克斯勒前往监狱探望他,这个纳粹党的前主席也是刚刚获释,毕竟调查后警方发现,这个老工人几乎没怎么参与,他只是起到一点儿“辅助作用”。 “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恐怕会死。” 当发现希特勒状态不对后,德莱克斯勒与监狱的医生见了面,而那位医生用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道。 “是指绝食,还是伤口。” 德莱克斯勒当即紧张起来,他开口问道,嘴唇有些哆嗦。 他不希望看到希特勒死去,因为现在的希特勒,几乎等同于是纳粹党, 如果希特勒死掉了,那么纳粹党,也将迎来终结。 那是德莱克斯勒毕生的梦想,即便他已经不再掌控这个政党,但对他而言,纳粹党就犹如是他的孩子,没人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去。 “肩膀的情况很不乐观,肩部有骨裂,他的那条胳膊,可能会落下一些残疾,比如无法抬高,或者突然疼痛。 不过和那些陈旧性伤病比起来,他绝食带来的风险性更高。 你也看到了,他在日渐消瘦,如果继续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几天,他就会失去呼吸。” 医生摇摇头,他表示希特勒的状况很危险,他越来越瘦了,主要原因,就是他在绝食。 从步入那间牢房开始,希特勒几乎什么都没吃。 其实从希特勒的角度讲,监狱给他安排的“豪华单间”,条件非常不错。 要知道他在提埃希大街的家,面积还不到这间牢房的一半。被加装了双层栅栏的窗户,也比他的家更“透亮”。就连那张铁床,按照希特勒苦行僧一样的习惯,也达到了“舒适”的标准。 他没什么不满意的,绝食并非是向监狱抗议,而是他自己,陷入了“绝望”。 冯.卡尔,洛索夫和赛塞尔“背叛”了自己,军队也“背叛”了自己,他们联起手来,对自己发动进攻,几乎已经成功的“革命”,就这样烟消云散。 说到底,这是“命运”背叛了自己,这次失败的“革命”,给予纳粹党致命一击,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就像一些报纸描写的那样,希特勒把所有赌注“梭哈”了,现在,满盘皆输。 于是他陷入绝望,甚至产生了厌世情绪。 德莱克斯勒听了医生的话,沉默片刻,随后扭身回到七号牢房。 他和希特勒隔着铁窗对话,他希望这个纳粹党的元首,能够振作起来。 “我们都需要你,所以你必须给予我们回应。 只不过一次失败,谁还没有失败过?你不能自暴自弃,难道你对理想的坚持,只有这么一点儿么。” 德莱克斯勒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近两个钟头,甚至表示,如果他死了,那么其他人也将“随他而去”。 希特勒最后似乎给了他一点儿回应,但也仅此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来探望希特勒,他们都看到了他的萎靡,所有人都在劝说,但似乎效果不大。 直到那天,赫伦娜来了,她看着希特勒,告诉他自己的丈夫,已经与自己取得联系,他现在身在奥地利,与许多同伴在一起。 希特勒没有给她回应,只是看着窗外,骨瘦嶙峋的身子,好似命不久矣,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仿佛对一切外部刺激,都失去了感觉。 如果不是胸口依旧有起伏,赫伦娜恐怕都会认为,自己在和一具尸体讲话。 砰! 赫伦娜突然给了铁门狠狠一脚,这吓了希特勒一跳,他慢慢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这个女人。 老实说,赫伦娜并非向看上去那么温柔,她出生于军人家庭,深受美国自由思想熏陶,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射击,骑马,样样精通。 “听着,你这个怂货,我在警察到来前,夺下你的枪,挽救了你的生命,不是为了让你到监狱来绝食而死的。 换个地方死亡毫无意义,我要你活下来,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那些深爱着你,信任着你的那些人。 他们需要看到一个强大的阿道夫,看到一个坚韧不拔的纳粹党领袖,而不是一个消沉的,想通过绝食而死的懦夫。 你要记住,骑士的伟大之处是他敢于牺牲,而不是无意义地死去。 德意志式的浪漫死亡,应该是在战斗中,而不是在牢狱里,像一头猪。” 到了最后,赫伦娜几乎是用骂的,希特勒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如此“失态”,他张开了嘴巴,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 在希特勒的印象中,赫伦娜一直是温柔的,是贤惠的。 她会给小埃贡唱摇篮曲,哄他入睡,然后盖上被子。 她会给自己的丈夫制作美食,并笑着倒上一杯葡萄酒。 他会给客人们制作小饼干,并且精心地包装好,作为礼物。 赫伦娜几乎是所有贤妻良母的典范,但是现在,她却像一头暴躁的母狮子。 “好好吃饭,好好活着,你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德意志依然需要你,那些你的同伴,也在等待着你。 不要让你的这一面再给其他人看了,他们会伤心,会流泪,会失望,因为他们的元首,他们的领导者,不应该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和逃兵。” 赫伦娜或许是气急了,她临走前又狠狠踹了一脚铁门,以至于身旁的狱警,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希特勒看着赫伦娜离开,他依旧没有从震撼中醒来,等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于是看了看自己已经变得纤细的手臂,紧紧握住拳头。 “是啊,我不能再颓废了,我必须振作,为了理想,为了那些依旧信任我的同伴。” 希特勒自言自语着,随后他踉跄着站起身,走到牢门前,用力地捶打,高呼道: “给我食物,我要吃饭。” 地产抵押马克 暴动的家伙们正在监狱里“反省”,而监狱外面,也不轻松。 巴瑟夫带着几名警官,出现在工农联合党的总部,他们坐在沙发上,脸色严肃。 “说真的,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问题,事实上我们才是暴乱的受害者。 看看我们刚刚拿到的统计吧,有二十六家党产店铺遭到攻击,上百名党员受伤,而且有两人至今下落不明,加上受到暴徒洗劫的公有和私有财产,我们的损失不计其数。 结果你们不提供帮助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到我们这里来,说什么我们需要解除武装,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面对巴瑟夫和警官,克莱显得义愤填膺,这场暴乱工农联合党损失不小,他们现在正忙着善后,结果巴伐利亚当局,竟然派巴瑟夫过来,要求他们解除护卫队的武装。 看看安西等人铁青的脸色,克莱毫不怀疑,如果巴瑟夫再多说几句,恐怕安西会带着护卫队,“送”他们出去。 毕竟大家的心情,现在都不太好。 “对于这个事情,我也是清楚的,我谨代表本人,向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 但老实说,上面很担心,因为在这场暴乱发生后,我们发现,工农联合党的武装力量,并不比纳粹党要弱。 冲锋队造成了很大破坏,上面担心,工农联合党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所以要求你们上缴武器,并解散护卫队。” 巴瑟夫淡淡说着,老实说,工农联合党的武装力量,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在巴瑟夫眼里,工农联合党一直是温和的,他们不争不抢,老实本分地“做着生意”,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好欺负”。 暴乱发生后,工农联合党是反应最激烈的非右翼政党,他们遭到了右翼的袭击,但老实说,损失并不算大。 主要原因,是这支政党的武装力量,他们把大炮拉了出来,在高处设置机枪火力点,并快速在据点外修建街垒,以小队为单位,布置防线。 就以这座总部大楼为例,看看工农联合党的布置吧。沙袋在街道两旁布置成步兵阵地,铁栅栏缠绕上铁丝网堵在路中间,大楼上架设有十几个机枪火力点,还有八门战壕炮在院子里布设成炮兵阵地。 巴瑟夫曾经亲眼看到罗姆在军区大楼外的火力布置,老实说,这个纳粹党的陆军上尉,展示出来的实力,还不足工农联合党总部大楼这边的一半。 试想一下,如果发动暴乱的不是纳粹党,而是工农联合党,巴瑟夫相信,恐怕一个整编步兵团的兵力,都未必能拿下这座工农联合党的总部大楼。 然而工农联合党的力量还不止这些,他们还在工分商场和城外粮库做出同样的布置,特别是粮库。 经过上次冲击粮库事件,工农联合党不仅增加了外围的栅栏,更换了厚重的大门,甚至还对围墙进行了混凝土加固和加宽。 他们的护卫队已经可以站在墙头,向外射击了。 与此同时,他们还架设了十几个了望塔,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与围墙合为一体,上面可以布置机枪,甚至迫击炮。 说那里是粮库,简直是种“冒犯”,那地方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军事堡垒,足够一个团驻扎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真正让巴瑟夫“肝颤”的是,工农联合党的“兵力”。 现在这支政党的护卫队人数,已经达到了数千之多,规模与纳粹党的冲锋队不相上下,这些人大多是退伍老兵,战斗素质很高,这次暴乱中,他们和右翼武装力量在街头爆发了冲突,竟然压着那些暴徒打。 有这么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在慕尼黑存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巴伐利亚当局,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所以巴瑟夫来了,带着任务,也带着焦虑。 “好吧,这件事我们会考虑,但是现在明显不行,毕竟社会并不安稳,我们需要自保的力量。” 眼见克莱和巴瑟夫争执不下,帕尔出来打圆场,他一再表示,工农联合党并没有那么多政治诉求,他们之所以武装起来,完全是“被迫”。 巴瑟夫也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让工农联合党放下武器的,特别是这个阶段。 于是他表示,他会把工农联合党的意思报告上去,希望下一次商谈,能够有好的结果。 巴瑟夫走了,临行前还摘下帽子问候了一下几位工农联合党的核心成员,他看到安西出去了,似乎在召集队伍,他可不想被扣押在这里。 就像贝格勃劳酒馆里发生过的那样,被人扣押,然后被迫发出自己不愿意发出的誓言。 看着巴瑟夫等人远去,克莱和帕尔站在一起,他们沉默着,似乎都在想着事情。 “我们需要开一个会议。” “把安西找过来,我们需要开会。”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话,表达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愣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笑。 很快,一个小型会议召开了,工农联合党的三位核心成员聚在一起,他们将要研究一下怎么解决目前的问题。 “两件事,先说第一件,就是关于巴伐利亚当局,要求我们解除武装的事情。” 帕尔开口了,他看了看安西,结果这个“党首”,正沉默着,摆弄手指头。 “不行,绝对不能解除武装,这次之所以我们能够挺过来,就是因为我们有可以抗衡的力量,如果我们赤手空拳,整个政党现在已经完全毁了。” 克莱开口了,他知道希特勒和冲锋队有多么疯狂,这一次政变虽然失败了,但是希特勒必将卷土重来,而冲锋队的暴力,也不可能停止。 “我也同意,我们不能失去武装,否则下一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 安西自然也是反对的,护卫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对于这个武装组织,他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 经济和政治,他不关心,也不太懂,但是舞枪弄炮,他很在行。 所以让他主动解散护卫队,那根本不可能,其实当巴瑟夫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就已经在考虑,是用拳头打他的左脸还是右脸了。 “老实说,我也不想解散护卫队,但是我们暴露了实力,巴伐利亚当局现在对政党武装很敏感,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恐怕会采取一些行动。” 帕尔也不想解散护卫队,事实上在这场暴乱中,他深刻认识到武装力量的重要性。 右翼暴徒针对犹太人实施了暴力,但是工农联合党的犹太人要比其他同胞好很多,他们的损失更小,大多数也没有遭到人身威胁。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拥有护卫队这支武装力量的保护。 “其实只需要和巴伐利亚当局搞好关系就行,我们不妨讨论一下,如何能够让他们给予我们信任。” 克莱低头掐着下巴,淡淡说道,安西则是看向帕尔。 他知道,现在是犹太富豪展示人脉和手腕的时候了。 “说容易也容易,我们可以做些活动,公开的活动,支持现在的巴伐利亚当局。 先发表一些文章,阐述对暴乱的谴责,然后支持现任巴伐利亚当局。 接着可以邀请一些政要参观工农联合党的设施,包括武装展示。 最重要的,是和巴伐利亚国防军搞好关系,我想可以聘请一些国防军担任教官,同时与他们做点儿生意,增加互信和利益捆绑。” 帕尔一边思索,一边说着,很显然,他在考虑事情进展的难度。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克莱摊开手,表示支持帕尔的想法,随后他们谈论了一些细节,算是制订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现在来说说下一件事,关于新马克的。” 帕尔拿出几张纸钞,递给克莱和安西两人。 “这是什么?” 克莱问道,他感觉很稀奇。 “柏林发行的新货币,是新任总理斯特雷泽曼主持发行的。 记得名字叫做……哦,地产抵押马克。” 因为巴伐利亚属于自治州,而且慕尼黑刚刚发生暴乱,银行系统反应比其他德国地区慢,所以帕尔拿出的新钞票,让克莱和安西感觉到惊奇。 “有什么用?不过就是换了个票子。” 安西不断摆弄着,似乎对这个东西,没啥信心。 “不,它之所以叫做‘地产抵押马克’,是因为这种货币,是以抵押地产的形式,获得了外国信用支持,主要是英国和美国。 目前与旧马克的兑换比例是1:1万亿,老实说,我很看好它的前景。” 帕尔淡淡说着,他是一个聪明人,特别是对于钱的嗅觉,异常灵敏。 “既然如此,我们也表示表示吧。” 克莱明白帕尔的意思,但是他对金融不是很懂,不过本着相信帕尔的原则,他支持接下来帕尔的提议。 尽管他还没说任何东西。 “因为暴乱,慕尼黑的消息相对滞后,虽然柏林方面发表了通电,但是消息扩散得很慢,而且很多人也对这种新货币充满怀疑。 但我对这种货币有信心,随着新货币的诞生,旧马克将会越来越贬值,所以我们可以取得一个先手,把所有货币兑换成这种新马克,同时大量抛售物资,兑换旧马克,从而大量积累这种新货币。” 帕尔给安西和克莱上了一堂“货币金融课”,但是两个人都是听得半懂不懂。 按照克莱的理解,帕尔是准备来一场“撸羊毛”,只是这次,不是针对魏玛政府的,而是针对新货币的。 因为新的马克,与之前的马克汇率恒定在1:1万亿,这是要稳定货币市场。 但是社会物价可不会“听他的”,所以帕尔准备利用物价差值,大量收购旧马克,再兑换成新马克,赚取差价。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现在慕尼黑暴乱刚刚平息,整个巴伐利亚都不安稳,如果趁火打劫,是个好时候。” 克莱支持帕尔放手去做,无条件支持。 安西点点头,装作听懂的样子,但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是拍拍帕尔的肩膀,表示——放手干吧,我看好你。 就这样,帕尔获得了两人的支持,于是他开始运作,按照预估,这个犹太商人认为,工农联合党将在这次货币改革中,至少让财富再增值50%以上。 他有这个信心。 你们真的是一个政党么 毫无疑问,帕尔的眼光是对的,他了解更多柏林高层的信息,知道这种地产抵押马克的真实价值。 随着他的操作,以这种新货币为单位,工农联合党的资产在快速增加,一度到了让克莱都瞠目结舌的程度。 不过问题也来了,工农联合党的这一行为,让巴伐利亚当局不喜,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政党太过“疯狂”了。 巴瑟夫再度来访,他表示巴伐利亚当局,准备约见工农联合党高层。 根据他的私人透露,主要是冯.卡尔委员,对工农联合党最近的举动感到不安。 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工农联合党的发展太过迅速了,他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 这个政党想干嘛?他们已经具备了发动一场真正“革命”的实力。 如果有人问起,现在巴伐利亚最大的财阀是谁? 普通人可能还会有一些争论,但是在巴伐利亚当局眼里,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工农联合党。 关键这个财阀还有数千的武装人员,二十多门小口径战壕炮,幸好慕尼黑不是临海城市,否则巴伐利亚当局都会猜测,这个政党可能还有潜水艇甚至战列舰。 “好吧,我们会准时赴约的,毕竟我们也想过一个安稳的圣诞节。” 克莱给了巴瑟夫肯定的答复,之所以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是因为克莱对巴瑟夫感到怜悯。 看看这个可怜的巴伐利亚政治审查员吧,记得几年前,克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显得精力充沛,说话掷地有声。 但是现在看看,他已经两鬓斑白,样子老了不止十岁。 而且自从纳粹党发动暴乱后,他似乎就没怎么休息过。 巴伐利亚当局现在对所有政党都是一副“我看你有问题”的样子,这让巴瑟夫的工作量剧增,压力也随之而来。 “非常感谢您。” 巴瑟夫也知道,克莱是出于“私人情谊”才答应得这么快,所以他也很愿意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巴瑟夫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而克莱待在办公室里,思索了片刻,就拿起电话,给身在银行的帕尔打了过去。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帕尔,然后进行一番紧急磋商。 “这是一次很重要的会面,我们必须打消冯.卡尔委员的疑虑。” 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帕尔说得很严肃,克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同样严肃地表示同意。 大概在中午时分,帕尔匆匆赶回了工农联合党的总部。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月,慕尼黑变得很冷,帕尔是顶着雪回来的,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老实说,我理解他,我们的财富增长速度,的确太快了,最关键,我们没有解散武装。 所以我担心,他们可能会扣留我们,所以必须做好准备。” 帕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克莱感到一丝紧张,但他很好地控制住情绪,表示的确需要做一些准备,但最好不要露出攻击性。 “我们‘取悦’巴伐利亚当局的计划必须提前,这次会面是个考验,但也是机会。 我想经过贝格勃劳酒馆的遭遇,他不可能来我们的产业内参观,不过我们可以邀请他身边的人。 同时也必须和巴伐利亚国防军的人联系,我们必须要示好,很明显,他们把我们看作下一个纳粹党,而且觉得,我们比纳粹党的威胁性更大。” 克莱知道,巴伐利亚当局对他们是不信任的,所以这个时候,必须展现出“善意”。 “究其原因,是我们作为一个政党,但参与政治太少了。” 帕尔喝了一口威士忌,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克莱沉默了,他没有接话,实际上想一想,他们的确参与太少政治了。 工农联合党,早就具备竞争巴伐利亚议会席位的实力了,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动作,这一点和纳粹党很像,毕竟希特勒一直认为,议会这种东西,只是一个效率低下,且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所以巴伐利亚当局,一直在揣测工农联合党要干什么,随着最近因为地产抵押马克的出现,工农联合党再度资产暴涨,冯.卡尔实在是坐不住了。 这个政党太可怕了,它几乎没有缺点,成员众多,资产丰厚,武装力量强大。 其发展势头的迅猛程度,甚至有成为巴伐利亚第一大党的趋势。 结果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竞选席位,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政治诉求,他们就是闷头挣钱,然后购买军火,培养武装人员……然后继续闷头挣钱。 这个政党让人看不懂,甚至克莱和帕尔,也感觉他们这个政党很奇怪。 “或许我们,的确应该表现出我们是个政党,而不是一个畸形的商业体……” 克莱揉了揉额头,其实仔细回忆一下,他们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除了挣钱就是挣钱,作为一个政党,政治反而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是啊,这是一个机会,我们要明确表示,将要参加议会选举,同时表达出我们的政治倾向来。” 帕尔再度喝了一口威士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冯.卡尔去说。 “看吧,我们其实是一个政党,我是说……一个政党,你懂的。” 借着酒劲,帕尔做出一副滑稽剧的表演,克莱看着他,微微笑了。 拿过酒杯,克莱也给自己倒了威士忌,他浅尝一口,随后对着帕尔傻笑,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然后互相指着鼻子笑。 他们都在嘲笑对方,也在嘲笑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年,他们似乎终于醒悟,他们其实是一个政党。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们必须当着巴伐利亚当局的面表示,我们是一个政党,我们有政治上的追求,我们将要参加选举,成为你们的竞争对手。 是的,这是一个笑话,我们要参加选举,然后在议会里给你们添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你们的疑虑。 好笑么? 很好笑,但更多的,是克莱和帕尔也觉得心塞。 于是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情,他们在约定的日子,前往了冯.卡尔的办公楼。 是的,只有他们两个,加上司机。 当他们出现在大楼门前时,看到了成群的警察,数量足有两百人以上。 他们封锁了街道,设置了路障,甚至还有沙袋堆砌成的街垒。 机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们两个,这让克莱和帕尔互望一眼,然后摇摇头。 “只有你们两个?” 赛赛尔局长从大楼里走了出来,他看看这两个工农联合党核心高层的来时方向,有点儿不敢置信。 “不用看了,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他们不会跑来包围大楼的,放心好了。” 克莱半开玩笑地说着,随后赛赛尔也是耸耸肩,表示带他们去见冯.卡尔委员。 他没有下达解除警戒的命令。 来到冯.卡尔的办公室,他们发现这位巴伐利亚的实权者,正在擦拭一杆猎枪。 看到两人的到来,冯.卡尔便把猎枪放在一边,随后便让克莱和帕尔,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很抱歉,局面似乎和你们想象的,可能有些不一样。” 赛赛尔告诉了他,这两位是只身前来,放出去的探哨也报告,大街上并没有异常,工农联合党的总部,与往日无异。 所以卡尔对自己的“小题大做”表示歉意,他明白,这是工农联合党释放出的信号。 他们在表示,自己不具有威胁。 “能够理解,毕竟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过我希望您能相信,我们并非是一个暴力政党,我们的武装,完全是为了自卫。 暴乱的发生,反而让我们坚信了这一点,所以很抱歉,我们只能表示,我们不会解除护卫队。” 克莱简单地说道,他开门见山,解散护卫队这件事,他不会让步。 “你们的武装力量太强了,甚至对国防军都能造成威胁。 老实说,如果你们能够缩小规模,同时降低武装强度,我可以允许你们保留护卫队,毕竟你们也有保护自己财产的权利。” 冯.卡尔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他也想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并非是针对工农联合党,而是针对他们现在拥有的武装力量。 对于一个政党来说,他们的规模和强度,实在太“超标”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讨价还价,最后克莱表示,他们可以用“捐赠”的方式,将一半的火炮和步枪,交给洛索夫将军的巴伐利亚国防军。 “作为交换,护卫队的人员规模不会减少,同时我希望能和巴伐利亚国防军建立起一种互信的关系。 所以我提议,我们可以承包一些他们的后勤订单。” 在达成“和解”后,克莱突然又提出一个要求,这让卡尔和赛赛尔互望了一眼。 “你们真的是一个政党么?” 卡尔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他感觉自从这两个人进到屋子里,他们就在谈生意,而不是在进行政治上的商谈。 “如您所愿,我们将会参加下一届的巴伐利亚议会选举。 不过我是说真的,我们的确希望和国防军合作,毕竟这是一次彼此了解的机会,我们不是威胁,没有颠覆的想法。” 帕尔摊开手,略带调侃地说道,似乎想表达,我们的确是个“政党”,而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好吧,我欢迎你们参加议会选举,不过我对你们的诚意表示怀疑。 因为我感觉,你们之所以参加选举,只是为了证明你们是个政党罢了,做做样子。” 卡尔捂着额头,他看出来了,这俩人对选举其实兴趣不大,之所以表示参加,完全是为了证明,他们是个政党。 被逼无奈才参加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很多东西可以拿到明面上。 至于他们与巴伐利亚国防军的合作,这个事情卡尔做不了主,他表示,这件事需要征求洛索夫将军的意见,他可以帮忙带句话,看看对方的态度。 毕竟洛索夫才是总司令。 随后双方又探讨了一些事情,包括新货币,以及对柏林的看法。 总之,克莱和帕尔的表现还算不错,他们甚至提出一些非常好的建议,这让冯.卡尔很高兴,最后和他们握了握手,并亲自送他们离开。 “我们真的要交出一半的武器?” 回到车上,帕尔便开口问道,他觉得,这样一来,护卫队的实力会下降很多。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武器太杂乱了一点儿么。 那些老旧的步枪根本没什么用,他们炸膛的概率甚至高于把子弹射出去的概率。” 克莱笑着说道,随后吩咐司机,快点儿开车。 帕尔愣了一下,但是随后会意,两个人同时在车上笑了。 笑得很张狂,同时也很开心。 工分退场 “国防军准备淘汰一批装备,我看了,成色还不错。” 克莱刚刚前往斯图加特,结果国防军给的生意,立刻让他动了心。 国防军准备更新一批装备,自然就要淘汰一批。 包括两辆装甲车,三千多支步枪,以及部分退役的火炮和弹药,这些东西,都交给了工农联合党运输到报废地点。 这些处理品原本是要销毁的,不过克莱查看了一番后发现,其实这批东西,都是战争后期才装备部队的,而且保养得非常好,目前还处于“优质期”。 所以克莱觉得这些东西,可以装备给工农联合党的护卫队,于是和国防军的负责人商量后,想要将其购买下来。 国防军正愁销毁要搭上一笔钱,见工农联合党愿意出钱购买,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之所以克莱要吃掉这批货,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大概在上个周一,他们和洛索夫将军取得了联系,按照约定,他们把护卫队一半的枪械和火炮,以捐赠的方式,交给了巴伐利亚国防军。 为此还特意举办了一个捐赠仪式,包括冯.卡尔在内,多名巴伐利亚官员都有出席。 老实说,现在巴伐利亚国防军并不需要这些,何况发现都是一些陈旧的装备后,洛索夫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 但是随后,他就和颜悦色起来,因为工农联合党还奉上了两万地产马克的经费,对于和魏玛政府闹掰的洛索夫来说,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以巴伐利亚一州的资金,老实说很难支撑起他们的开销,现在工农联合党愿意捐赠一些,洛索夫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钱也不能白拿,洛索夫同意把一部分后勤项目,交给了工农联合党,同时还许诺派出一支军官团队,对工农联合党的护卫队进行训练。 美其名曰,这支护卫队是巴伐利亚国防军的预备队。 这等于说,巴伐利亚军方,默认了工农联合党的武装存在。 至于冯.卡尔,虽然对于巴伐利亚国防军与工农联合党的合作持谨慎态度,但是目前,也是默许了。 所以克莱动起了歪脑筋,他们把大部分旧装备出手了,现在,正好从魏玛国防军里,进行补充。 “价格如何,而且这些东西,恐怕很难运到慕尼黑来。” 帕尔知道克莱早就对国防军的处理装备动心思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具体的计划,特别是如何把这些东西搞到慕尼黑来。 如今巴伐利亚和魏玛政府的关系依旧紧张,武器属于禁运品。 “价格很便宜,毕竟都是处理品,而且算二手的。 至于运输问题,我们可以先运到奥格斯堡,而且在乌尔姆,我们也有仓库。 老实说,目前斯图加特的情况很好,我准备在那里尽可能的发展一些势力,护卫队也是必不可少的,大概需要五百人左右的规模。 正好可以留下一些武器。” 克莱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觉得工农联合党没必要把全部力量集结在慕尼黑,他们可以向其他地区扩展。 护卫队也是如此,他准备在其他城市设置一些护卫队的地方总部,比如奥格斯堡和斯图加特,另外乌尔姆和纽伦堡,也在他的设想里。 “我们在其他地方的党产数量没那么多。” 帕尔表示了异议,护卫队分散,就意味着他们在慕尼黑的实力下降,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没关系,可以快速发展,我看了一下,我们的结余还很多,可以购买许多土地和商业设施。” 虽然地产抵押马克让货币变得稳定,德国的经济正在恢复,不过整体来说,商业发展水平,还处于低位。 “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是关于‘工分’的。” 帕尔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随后拉着克莱坐下,详细讲起来。 原来帕尔觉得,随着货币稳定,时局也不再动荡,他们发行的“工分”,需要退场了。 之前他们发行的“工分”,一直和小麦粉价格捆绑,但是随着经济恢复,德国的外部环境也开始变得宽松,小麦粉的价格,未来必定会回落。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工分制度”继续存在,可能会造成“温差效应”,随着小麦粉价格贬值,他们将会付出惨重的经济代价。 所以帕尔决定,不再继续发行“工分”,同时以商品销售的方式,把之前的“工分”进行收回。 “这样会不会造成挤兑,同时我们也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克莱皱起眉头,他知道目前市场上的“工分”,已经进行了超发,如果全部兑换,会让工农联合党“大失血”。 “如果处理得当,就不会有问题。 我准备用半年时间,陆续做收回,只要时间拉长,就不会出现挤兑现象。 因为‘工分’一直是以凭证方式发行,所以我准备分批兑换,放心吧,不会出现问题的。 但是相对的,这个阶段,我们恐怕没有太多资金用来做其他事,所以你也要学着‘省钱过日子’。” 帕尔有些无奈,但是时局就是如此,他必须做好准备,避免给未来造成问题。 “好吧,我完全支持你,不过这件事,需要组织一次高层会议,具体的,我们可以在会上说明。” 克莱表示他完全信任且支持帕尔,这让帕尔放下心来,毕竟他知道,克莱最近的“生意”,很需要钱。 不过看他自信的样子,相信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于是两人商定,把事情留给工农联合党的高层会议上做决定,不过可以想象,这件事只要他们两个同意,就几乎不会有人反对。 毕竟在这个政党里,懂经济的,就那么几个人。 不过帕尔并不准备等一切都商量妥了再出手,他在与克莱通过气以后,回头便开始了行动。 首先要收回的,是发行给“友党”的工分,德共占了大头,所以他迅速写了一封信,邮寄给奥格斯堡的老杜尔姆。 而老杜尔姆,对帕尔收回“工分”的举动并没有表示疑问,因为他根本不懂经济,事实上德共也没几个文化人。 反正知道,跟着工农联合党,不愁吃喝就够了。 何况在信里,帕尔表示,他们会用生活物品和地产抵押马克作为支付,而这种半钱半物的交易,是德共喜欢的方式。 事情很顺利,老杜尔姆甚至没有前往慕尼黑,两个人仅凭书信往来,就把事情敲定了。 不过格姆雷那边,却有点儿小问题,他的巴伐利亚工人力量党,已经习惯了使用“工分”,党员们对新马克,还持怀疑态度。 “这件事,恐怕我们需要亲自和他们谈一谈。” 帕尔找到克莱,拿出了格姆雷的回信。 “好吧,的确需要和他们说一说。” 克莱也觉得,突然的变化,恐怕会让格姆雷措手不及,毕竟他的政党很弱小,经过这么长时间发展,现在才两百多个人。 虽然他们持有的工分很少,但克莱也不想给以后增加麻烦,于是和帕尔联名,给格姆雷寄去一封信,表示会在后天,前去拜访。 时间过得很快,当他们前往格姆雷家的时候,发现这个巴伐利亚工人力量党的党首,目前正在患病。 “是感冒,不算严重。” 格姆雷发着烧,但他还是招待了两人,给他们泡了一杯热茶。 “请保重身体,马上就要过圣诞了。” 克莱对格姆雷表示同情,这个老好人,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 “谢谢,我会好好注意的。 不过我们还是说一说具体的事情吧。” 格姆雷说完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克莱给他拍拍背,他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 “党内的大多数人,并不希望兑换成新马克,因为他们觉得,一切还需要观察。 何况工分使用非常方便,他们已经把它当作一种货币了。 你们知道的,我们只是小政党,很多成员还来自你们的工会,他们对工农联合党完全信任,觉得兑换回去,并没什么实际意义。” 格姆雷把党内成员的意思,转达给两人。 在他们看来,工分一直被他们充当货币使用,虽然只能在工分商场里面兑换商品,加上是凭证式的,不是很方便。 但是却陪着他们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所以他们不准备把手里的“工分”交出来,他们觉得相比魏玛政府发行的马克,工农联合党的“货币”,更加保险一些。 这个问题,帕尔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他详细陈述了“工分”不是货币的原因,它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应急产物。 而且随着物价稳定,这种“避险”用的东西,价值将会逐渐下降,直至失去作用和意义。 经过反复劝说,格姆雷最终同意,将会举行全党大会,详细说明情况,同时会强调,工农联合党将会在三个月后,废除给予工人力量党的全部“工分”。 这会迫使那些人,同意拿工分兑换马克。 “我们需要和我们自己人也说明白。” 从格姆雷家离开时,帕尔严肃地说道,克莱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发现,之前的设想太乐观了。 对于“工分”退场这件事,很多人并不理解,但是他们两个知道,这是时局发展的必然。 “以后我们的主要精力,将会放在‘二手市场’,商业党产和国防军后勤项目上,有些事,必须提前处理好。” 克莱一直在思索未来工农联合党的发展问题,他们现在有足够的基础盘了,可以开始一些“更大的动作”。 “你是说,准备在回柏林以后,把工农联合党的一些东西,带到北德意志去?” 帕尔是个聪明人,而且记忆力很好,按照克莱与父亲的约定,他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回柏林去了。 “是的,我准备在柏林,不来梅和汉堡,开设工农联合党的分支机构,我们要把眼光放到整个德意志去,而不止是巴伐利亚。” 克莱淡淡说着,帕尔则是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公共联合党在圣诞节的前两天,召开了高层会议,所有工会主席全部参加,主要讨论的,就是“工分”的退场。 与以前的和气场面不同,这次会议是难得一次,在工农联合党内,爆发了剧烈意见冲突。 很多人不愿意工农联合党失去“自己的货币”,认为这样会对党产和影响力,造成削弱。 当然,更多是感情因素,他们靠着“工分”度过了那段岁月,甚至一度是他们在亲戚朋友里炫耀的资本。 现在要把他们的“骄傲”收回并废除,他们无法接受。 不过帕尔坚持,而且得到了克莱等人的支持,最后的表决中,以微弱优势,通过了这项决议。 就像之前两人意识到的,“工分”对很多党员来说,意义非常大,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并产生了依赖。 所以收回的阻力会很大,甚至很多人,可能死握着工分,哪怕用“会成为废纸”作为要挟,他们也不会把那些凭证拿出来。 这些人宁愿把它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即便每天看着,也会露出笑容。 那是他们的一段记忆,是“工分”帮他们度过了难关,所以这种感情,难以割舍。 但是面对未来的局势,克莱等人必须把这东西收回并废除。 即便再有感情,再有不舍,该抛弃的东西,就必须抛弃。 时局已经变化了,工农联合党不再需要“工分”,因为他们已经准备走出巴伐利亚,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议会竞选 圣诞节来临了,经受暴乱的洗礼,慕尼黑终于迎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人们不再为动荡的社会而忧心,稳定的货币让商业渐渐繁荣起来,笑容开始回到这座城市的居民脸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圣诞树,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帕尔家按照惯例,举办了圣诞晚会,无数巴伐利亚官员和富翁,来到这所豪宅,人们或载歌载舞,或品尝美食,男人们凑在一起谈论着时局,而女人们则聊着家长里短,顺便炫耀一下自己新买的包包。 与往年略有不同的是,克莱成了人们追逐的焦点,他不再是这种场合的陪衬品,而是站在了“c位”。 这与工农联合党目前的趋势有关,在纳粹党的活动被当局禁止以后,巴伐利亚的政局,已经发生了改变。 工农联合党要参加议会选举了,他们将要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 在晚会的许多人眼中,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现在工农联合党已经具备了不容小觑的实力,在巴伐利亚,他们甚至具备了挑战社会民主党地位的能力,这个政党的许多策略深入人心,特别是中产阶层和工人,对这个政党颇有好感。 “您好,霍夫曼先生。” 一位优雅的女士与克莱打着招呼,正在与几名官员聊天的克莱转过头,发现是温尼弗雷德.瓦格纳。 克莱微笑着对着这位女士行礼,作为一个文化名人,温尼弗雷德在慕尼黑很受欢迎。 不过这位痴迷于音乐的美人虽然年轻漂亮,但却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有可爱的孩子,克莱表现得很有分寸,并没有表现得过于亲昵,从而让她不远处的丈夫,感到有被冒犯之嫌。 然而这位女士的出现,多少让克莱有些意外,因为相比于自己,她和希特勒的关系,要更亲近一些。 温尼弗雷德是希特勒的支持者和仰慕者,这件事在慕尼黑的圈子里不是秘密,而且她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据说希特勒发动暴动前不久,还特意前往了拜罗伊特,与这位女士见了面。 不过一码归一码,虽然希特勒入狱后,温尼弗雷德曾经对一些官员进行过游说,为希特勒说好话,但她并非一个政治人物。 她甚至连纳粹党党员都不是,最多算是纳粹党的支持者。 所以克莱对她并不反感,事实上从克莱的角度看,这个女人,只是“脑子太过简单”罢了。 两个人没什么太多交集,所以只是礼貌性地闲聊几句,便各自散开了,但是有人可耐不住性子,快步走到克莱身边,说起了悄悄话。 “那个女人很邪恶,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何况他丈夫就在那边,我可不想好好的圣诞晚会,被你搞出的暴力事件而毁掉。” 辛迪略带醋意地说道,老实说,温尼弗雷德太漂亮了,漂亮得让她感觉到嫉妒,所以当其他女人与克莱打招呼,她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温尼弗雷德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不爽。 或者说,害怕自己的白马王子被拐跑了。 “我知道,谢谢提醒。” 克莱笑了笑,随后便拉着她,直接步入舞池。 今天的克莱非常高兴,所以他难得的,想要拉着辛迪共舞一曲。 乐队非常配合的奉上一支巴伐利亚地方舞曲,克莱跟着拍子,搂着辛迪转圈圈。 老实说,克莱的舞姿有所进步,而促成这一点的,竟然是远在斯图加特的隆美尔。 现在的克莱与隆美尔,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会一起钓鱼,一起散步,一起泡图书馆,也会一起喝酒,打牌和参加舞会。 就像克莱之前说过的,隆美尔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他喜欢音乐,喜欢运动,他有很多个人爱好,这一点很对克莱的口味,于是两个人越走越近。 事实上对于这个未来的一代名将,克莱是非常欣赏的,因为只有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才会有更多动力去完成一些奇迹。 在这一点上,古德里安就差多了,他几乎一股脑地把自己扔进装甲车里,满脑子都是机械化,都是快速推进,和隆美尔不同,在克莱眼中,这个“闪电战之父”就是一个疯子,至今还在没完没了给自己写信,尽管克莱一封都没回过。 不是他不想回,因为那些信件太专业了,不仅仅是战略战术,甚至还有兵棋推演和设计图纸,作为火箭研究人员的克莱知道,这个领域一旦涉猎进去,恐怕很难在“拔出来”。 因为他自己也有和古德里安一样的“坏毛病”,他不想重复那段痛苦的经历。 克莱已经想明白了,他重活一世,再不能重蹈覆辙,他应该享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美好,而不是蹲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反复计算和推敲。 辛迪的腰很软,味道也很香,克莱喜欢和辛迪跳舞,这个小妮子的舞步和自己很合拍,跳起来并不累。 而辛迪也喜欢这样被克莱搂着,毕竟自己的“男友”高大帅气,而且现在还很“有名”,她在舞蹈中陶醉,时不时地向克莱怀里靠过去,她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如果能让她一直这样跳下去,该有多好。 克莱的圣诞过得很快乐,不过随着选举临近,他却快乐不起来了。 形势似乎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好。 在有意或无意的渲染下,希特勒的入狱,反而成了纳粹党最好的宣传语。 就在这个圣诞节,一群施霍宾的画家,在布鲁特咖啡馆放映了活动画《阿道夫.希特勒在狱中》。 帷幕拉开,只见那是一间牢房,小铁窗外飘着雪花,书桌前坐着一个男人,低着头,双手捂着脸,伴随男声合唱《沉静的夜晚,神圣的夜晚》。 接着,一个天使将一株五光十色的圣诞树放在桌上,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希特勒的脸。 这部活动画取得了轰动性的效果,人们开始同情希特勒,毕竟在这个纳粹党的宣传中,他掀起暴动的理由,是为了抵制飞速贬值的货币,是为了替那些死于饥寒交迫中的贫民发声。 所以纳粹党虽然被当局禁止了,但是他们的支持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在一项由《慕尼黑时报》发布的随机民意测试中,纳粹党虽然没有参选,但是支持者依旧众多,甚至比之前被看好的工农联合党,还要多上一筹。 “我们需要做点儿什么。” 克莱感觉到情况不妙,大选在四月份,而现在还没到元旦,他们还有时间采取措施。 “我反而觉得,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帕尔放下正在擦拭的眼镜,他抬起头,看向克莱,似有深意。 “为什么?” 克莱有些不解,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工农联合党既然要参选,就一定要取得胜利,至少也要拿到足够的席位,产生政治影响力。 “很简单,巴伐利亚和魏玛政府不合,如果我们占据较多席位,势必会被视为对巴伐利亚有影响力的大党,这样我们会受到柏林方面的压力。” 帕尔不仅经济嗅觉灵敏,政治嗅觉也是一样敏锐。 “难道我们就这样错过一次机会。 毕竟纳粹党被禁止了,他们虽然受到支持,但是却无法参选。” 克莱摊开手臂,他不在乎其他政党,包括社会民主党和巴伐利亚人民党,甚至德共。 他的眼里,只有纳粹党,只要能够压制住这个未来的恐怖政党,那么一切都好说。 “不,我们不能太过冒进了,你不是准备在北德意志发展分部么,如果我们在巴伐利亚做得太大,那么柏林会作何感想。” 帕尔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深知“猥琐发育”的重要性。 工农联合党如果想要在其他地区发展,势必会侵蚀一些当地原有政党的利益。 加上巴伐利亚和柏林的不和,如果他们太过招摇,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站稳脚跟前,最好要低调,等到实力足够了,再发动致命一击。 帕尔在给克莱耐心讲解着,政治角逐里面的一些道道。 克莱知道,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帕尔虽然混迹于商场,但是对官场,也并不陌生。 于是克莱放下浮躁的心态,慢慢听讲,最后点头表示,已经理解帕尔的意思了。 他们不必去争,去抢,而且即便占据更多席位,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不可能成为执政党,甚至最大的在野党,都当不成。 与其这样,那么就抱着“重在参与”的目的,一切顺其自然,他们不必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上面,稳步发展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们拟定了一个未来计划,克莱将在元旦后,回到斯图加特,加强与国防军的联系,同时把“自由市场”推向其他符腾堡州城市。 而帕尔则加强巴伐利亚的工农联合党力量,尽可能把这个基础盘,做得扎实一些。 这边工农联合党不争不抢,对议会选举的意向完全是顺其自然,但是纳粹党方面,却并非如此。 因为纳粹党已经被巴伐利亚当局禁止,于是包括鲁登道夫和罗姆在内的纳粹党成员,竟然成立了一个新政党,名字叫做“国家社会主义自由运动党”。 他们把这个政党,称之为“换个名字的纳粹党”,所以迅速赢得原纳粹党支持者的拥护。 希特勒对此大发雷霆,他不支持成立新政党,在这个纳粹党元首看来,“从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 成立新政党,是示弱,是对巴伐利亚当局的妥协,是对原有信念和支持者的背叛。 但是鲁登道夫和罗姆压根没搭理他,他们坚持成立这个新政党,这让已经恢复元气的希特勒,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而罗森堡带给他的消息,更加剧了他的这一症状。 因为这个从波罗的海来的家伙告诉希特勒,纳粹党,已经走到分裂的边缘。 永不屈服的阿道夫 在监狱的小道上散步,希特勒脸色很严肃。 身后的罗森堡始终跟随着,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就那样盯着这位纳粹党党首的后背,似乎在等待命令。 此时的希特勒,心情很不好,因为罗森堡带来一个坏消息,非常坏的消息。 纳粹党并非铁板一块,在自己入狱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明显的分裂。 目前来看,大概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个是由鲁登道夫和罗姆率领,而另一部分,则是由汉夫斯坦格尔,戈林,赫斯等人组成。 现在两帮人已经分道扬镳,鲁登道夫和已经保释的罗姆,组织起一个新政党,准备参加议会选举。而汉夫斯坦格尔,赫斯和戈林等人,依旧坚持纳粹党的重建。 从希特勒的角度看,后者显然更合自己的心意,前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不是帮助,反而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他们会分化我们的力量。” 希特勒突然停下脚步,他需要制止鲁登道夫和罗姆,但是这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听自己的。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支持汉夫斯坦格尔等人,迅速重组纳粹党,但是身在牢狱的他,根本无法有效地指挥。 更为关键的是,根据罗森堡的报告,纳粹党如今群龙无首,形成了很多小团体,加上巴伐利亚当局的打压,汉夫斯坦格尔他们无法组织公开活动,这导致纳粹党内形成许多小团体,各自壁垒分明,这样下去,恐怕会迅速分裂。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快点儿出狱。” 希特勒转过头,对着罗森堡说道,但是得到的回答很干脆,他无能为力。 叹了一口气,希特勒继续在小道上走着,不远处是其他囚犯,其中不乏参加暴动的纳粹党人,他们见希特勒过来,纷纷立正敬礼,而希特勒也是微微抬起右手,作为回应。 很快,放风的时间结束了,罗森堡不得不离开,希特勒也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他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但是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他必须快点儿出狱,否则纳粹党的情况,会越发糟糕。 “有人来探视,注意时间。” 就在希特勒发呆的时候,狱警的声音传来,希特勒转过头,通过铁门上的栅栏,他看到了赫仑.贝希斯坦夫人。 毫无疑问,贝希斯坦夫人,是希特勒的贵人。 贝希斯坦夫妇,是当初希特勒和埃卡特前往柏林时认识的,当时他们慷慨地资助了纳粹党,特别是贝希斯坦夫人,她介绍了自己几乎所有的人脉,给希特勒提供帮助。 所以对于贝希斯坦夫人,希特勒是充满感激的,他迅速站起身,来到铁门口,用温柔的眼神注视这位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士。 “我可怜的小狼狗。” 贝希斯坦同样用温柔的眼神注视希特勒,她伸出手,穿过铁窗,抚摸希特勒的头,宛如母亲一样,充满了宠溺。 这是他们两个独有的相处方式,贝希斯坦夫人就像看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希特勒,而希特勒似乎也从贝希斯坦夫人这里,找到曾经失去的母爱。 温暖的手,让希特勒感觉很舒服,他用最轻柔的语气,与贝希斯坦夫人说着话,他们没有聊任何严肃的话题,仿佛只是在谈家常。 但是贝希斯坦夫人,告诉了希特勒一个坏消息,埃卡特被释放后,已经病入膏肓,在到达贝希斯特加登不久,便死于心脏病。 他留给希特勒一封信,可能是遗书。 希勒特把信收好,但是没有急着打开,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在希特勒的心中,埃卡特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曾经要好得不分彼此,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却已经形同陌路。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贝希斯坦夫人是知道的,他曾经试图让两人和解,不过希特勒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理会那个“理想主义者”,他要走强权之路,而埃卡特,并不支持他这样做。 又聊了一会儿,探视时间结束了,贝希斯坦夫人留下一些点心和书籍,便跟着狱警离开。 希特勒回到自己的桌子前,他把点心和书籍放在一边,拿出了埃卡特的那封信。 此时的希特勒,心情是复杂的,他知道,埃卡特对自己是真心的,他倾尽所有来支持自己,即便是弥留之际,也还要留下一封“遗书”,拜托贝希斯坦夫人,转交给自己。 深吸一口气,希勒特把信拆开,结果发现,这是一封长信。 字迹有些别扭,显然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埃卡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但是希特勒依然能够认出这上面的字迹,因为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封信,可以说充满了感情,埃卡特回忆了两人的点点滴滴,从他们的初识,到前往柏林;从希特勒走向党首之位,再到贝格勃劳酒馆的暴动。 可以看得出,埃卡特是有怨言的,但是他通过这种隐晦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希特勒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把前几张信纸看完。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站起身,来到铁窗前,看着外面,回忆着过往。 铁窗里的日子很难熬,人会不自觉的,回忆起外面世界的往昔时光。 希特勒也是如此,特别是看到埃卡特的长信后,他觉得,自己这阶段似乎对这个“导师”,有些过于苛刻了。 毕竟他们曾经合作无间,纳粹党能走到今天,埃卡特这个元老,功不可没。 “可惜了,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和你喝上一杯。” 希特勒终于露出哀伤的表情,他虔诚地低下头,似是对埃卡特默哀,也可能是忏悔,忏悔他对那个人生导师,近段时间的冷漠。 过了一会儿,希特勒调整好心情,他翻开信件,继续读起来。 当“抱怨”过以后,埃卡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是给希特勒的,告诉他如何重整纳粹党。 “鲁登道夫是信不过的,罗姆也有自己的野心,你要提防他们,不要给他们夺权的机会。” 信中埃卡特对希特勒提出警告,而这一点,希特勒已经预见到了,毕竟那两个人,现在就在外面忙着建立新党。 “你必须尽快出狱,而出狱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进行审判。 不要畏惧法庭,要相信你的同伴,相信慕尼黑的人民,他们是支持你的,而且据我所知,巴伐利亚的法官里,大多都是具有右倾倾向,他们不会对你重判,而且监狱里也有你的很多支持者。 包括典狱长,狱警等等,他们不会为难你,并且你要争取减刑,这是你尽快出狱的唯一办法,一定要抓住。” 信的最后,是埃卡特列出的一堆名字,这些人都是他在巴伐利亚政法系统的熟人,他嘱咐希特勒,可以安排人进行接洽。 “你永远是我的导师,永远都是。” 希特勒再度低下头,他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埃卡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在想着如何帮助自己,可以说,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去“爱戴”自己。 如果可以,希特勒真想参加他的葬礼,去看他最后一眼,但是铁窗中的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默默地祈祷,希望埃卡特能够升入天堂。 “我必须出去,必须出去。” 希特勒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知道,想要参加审判,就必须先通过体检,而监狱的医生,一直表示他的身体状况,无法出庭。 如果不能出席审判,他就无法影响法庭,缺席审判永远是一种最被动,也是最糟糕的方式,在他出庭前,他必须说服监狱的医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于是他来到铁门前,喊来了狱警,他表示肩膀很疼,需要看医生。 狱警立即同意了,他打开牢门,把希特勒放出来,带着他前往医务室,然后独自等在外面。 “你的肩膀又疼了?” 医生示意希勒特坐下,他要给这名“特殊”的囚犯检查伤势。 “不,我觉得已经痊愈了,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身体状况,允许我出席审判。” 希特勒没有坐下,而是和医生严肃地说道。 “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我看过你的肩膀,骨折并没有恢复,你需要休息,而审判持续的时间可能会很长,这对你的恢复不利。” 医生表示希特勒的身体状况并没有达到出席法庭的程度,所以他会给他做缺席申请。 “不,我已经好了,我必须亲自参加对自己的审判,因为我要为自己辩护。” 希特勒来到医生身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医生,我必须为我的病人负责。” 医生也盯着希特勒,他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必须为自己的患者负责。 哪怕是一个囚犯。 “我是纳粹党的党首,我要把我的思想,我了解到的真相,告诉所有支持我的人。 所以我必须出席,我要让他们看到,阿道夫.希特勒还活着,他依旧在坚持战斗,他没有软弱或求饶,他是站着的,而不是跪着的。” 希特勒变得激动起来,他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讲述为何要发动这场暴动,声情并茂,激情澎湃。 “我理解您,也对您的理想和行为,表示钦佩。 但是我依然认为,你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参加庭审,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医生明显也带有右倾情绪,或者说,对魏玛政府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所以对于希特勒发动的暴乱,他并不感到排斥,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同情。 但他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希特勒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庭,然而这让希特勒更加激动了。 “我必须出庭,哪怕吊着绷带。 我有14名同伴倒在血泊里,就在我的身边,每当夜里,我都会回想起他们,他们的死,让我感到愧疚,因为我甚至不能参加他们的葬礼。 我必须参加庭审,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阿道夫不能屈服,因为他们,不让阿道夫屈服。” 希特勒也坚持己见,他要参加庭审,不仅要给自己辩护,更要给那些死去的纳粹党员,讨要公道。 “好吧,我可以让你参加庭审,但是你如果坚持不住,可以申请立刻就医。 千万不要硬撑。” 医生最终同意了,希特勒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必须让自己的支持者看到自己,他要当庭发表演说,影响民意,也影响法官。 这是他出去的最好机会,尽可能地缩短刑期,然后来到外面,重组纳粹党。 纳粹党是自己的,决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入狱五年 1924年2月26日,慕尼黑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因为在这一天,以希勒特,鲁登道夫为首的8名被告,将要走上被告席,他们被控有“叛国罪”,这是一个严重的指控,甚至有可能让他们走上绞刑架。 然而作为最大的“被告”,希特勒却坦然自若,他已经调整好心态,这段铁窗岁月,让他变得更加内敛和沉稳。 在一次与探视的朋友交谈中,希特勒表示这次入狱“拯救了他”。 因为他终于可以抛开所有干扰,沉淀内心,去认真思考和研究。 他坚信自己将会成为德意志的领袖,甚至已经开始从国家角度,去考虑经济问题。 他决定建立公路网,大规模生产廉价的小型汽车,通过让普通人更加方便的出行,来活跃国内消费。 他要建立公有制,驱逐资本家,让普通人在工作中能够获得更多报酬。 他要提高义务教育的年限,这可以让普通人接受更多教育,在他看来,德国需要有文化的工人,而不是“文盲”。 总之,他在监狱里并没有消沉,他提出了许多设想,而且非常具有建设性。 毫无疑问,当有人把他的这些想法散播出去后,那些他的狂热支持者会作何反应。 之前预言起义失败的艾伯丁老太太,再次做出预言,不过这一回,她带给希特勒一个好消息。 在预言中,她把希特勒描绘为一只涅盘重生的凤凰,牢狱之灾不会让他消沉,更不会让他毁灭,只会让他更加强大,在火焰中振翅高飞。 所以当希特勒出现在红砖结构的步兵学校礼堂时,无数拥戴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向希特勒表示支持,高喊着口号,甚至有姑娘冲破警察的封锁,为他献上鲜花。 而希特勒的表现,也给予这些人信心,他穿着整齐,胸前佩戴着铁十字勋章,精神抖擞的与众人挥手致意。 他根本不像来参加对自己的审判,更像是前来视察。 被告一共有八人,他们整齐的坐成一排,鲁登道夫是第一个被点名的,不过希特勒却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什么,事实上我只是表达了我的个人意见而已,我并不支持暴力,因为我们都是德意志人,我们的敌人是法国人,是英国人,而不是自己人。” 鲁登道夫在给自己做着辩解,作为德意志帝国陆军前参谋长,鲁登道夫毫无疑问是德意志的英雄,所以他的诡辩并没有人出声驳斥,甚至法院默认了这种说法。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鲁登道夫不可能被宣判有罪,事实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整个慕尼黑都被搅了个底儿朝天,但他几乎在被捕当天就被释放了,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很滋润。 希特勒看着鲁登道夫在侃侃而谈,他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事实上,希特勒对这个曾经憧憬的英雄,已经感到失望,鲁登道夫并非一个勇士,至少在希特勒眼中,他不算一个有担当的“汉子”。 “或许德意志军队的精髓,只是那些奋勇无畏的士兵,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们。” 希特勒发出感慨,他闭上眼睛,决定不再关注这一切。 当鲁登道夫讲完,就轮到希特勒了,只见这位暴乱的发动者缓缓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挺胸抬头,来到讲台前。 “今天,我,阿道夫.希特勒来到了这里。 但是我不认为我是被告,我应该是一名原告,因为我必须在这里,陈述那些罪人的罪行。” 希特勒语出惊人,他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俯视全场。 老实说,他的发言,已经可以被视为藐视法庭了,但是法官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魏玛政府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马鞍匠根本无法治理这个国家。 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吧,巴伐利亚有多少人因为他们而贫困潦倒,有多少人冻死或饿死在街头。 人们看着橱窗里的面包流口水,但是哪怕搬来一车的钱,都不够购买一袋面包屑的。 这样的政府如何能够带领德意志重塑辉煌,这样的政府如何能够让人民走上自由和强盛,所以并非是我要起义,而是人民要求我,必须这么做。” 希特勒的话音落下,当即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他的话甚至传到了礼堂外,那里聚集着无数他的死忠粉,只听他们喊出嘹亮的口号,整齐划一的对希特勒进行声援。 “我们发动了起义,然而起义过程中,没有任何人遭到射击。 我们一直追求‘和平’的方式,因为我们知道,在巴伐利亚,那些警察和军队,并非是我们的敌人。 正相反,我们是朋友,甚至可能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 我一直相信着巴伐利亚,相信着这里的每个人,但是很遗憾,有些人的所作所为,颠覆了我的看法。 冯.卡尔委员,洛索夫将军和赛赛尔局长。 他们曾和我一起肩并肩站在一起,宣布支持这场革命。 但是很快,他们就叛变了,我们在议会大楼前遭到巴伐利亚国防军的枪击,作为一名参加过大战的老兵,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自己人射来的子弹。 当我躺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双目一片漆黑时,我曾万念俱灰。 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一名德意志军人。 我以此为荣,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国家而流血和牺牲,哪怕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当我抚摸着胸前的勋章,我就会觉得无比自豪。 可是,在那一天,我有十四名战友倒在自己人的抢下,知道我的感觉么,知道一名老兵的感觉么。 在那一刻,我是绝望的,我恨不得立刻跟随他们而去,因为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 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那样做,因为我必须为了德意志而继续战斗,人民还在受苦,他们等待着有人把他们从炼狱一样的生活中解救出来。” 希特勒声情并茂的讲述着,他从贝格勃劳的起义,讲到了议会大楼前的混战;又从被警察逮捕,讲到了铁窗生活。 他表示自己会承担一切后果,他不会把责任推给任何人。 但是他坚持自己并没有犯罪,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他应该是原告,去控诉那些罪人对人民犯下的暴行,而不是被告,因为这样,代表着人民的尊严被践踏。 观众席爆发一轮又一轮的欢呼和掌声,毫无疑问,希特勒的演说是极具煽动性的,他没有给自己辩解,但是却又处处给自己辩解。 他坚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德国人民,如果要为此承担罪责,那么也无怨无悔。 而法庭对他的煽动性演讲,没有做出任何干扰,他们竟然就这样听着希特勒的滔滔不绝,毫无反应。 主理本案的法官,是尼特哈特,或许是之前纳粹党的运作起了效果,因为尼特哈特是所有法官中,最具有“狂热民族主义”倾向的。 他本人就是希特勒的怜悯者,此前他曾经表示,对于纳粹党掀起的暴乱,他不觉得有问题,因为这代表着人民的觉醒,是德意志选择了希特勒,是人民选择了希特勒。 所以当他出任本案法官时,似乎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检察长也没有阻止,因为出任这个职务,他一直被慕尼黑的学生们攻击,大街上时不时就会出现对他的讽刺标语,老实说,参与这个案子,让他感觉压力巨大。 第一天的陈述,就这样结束了,希特勒被压回牢房,不过却没有回到监狱,因为之后的几天,他还需要出庭。 毫无疑问,希特勒成功了,他坚持自己出庭是对的,观众给了法庭巨大压力,以至于当希特勒被押走时,他们不得不采取隐蔽方式。 因为害怕狂热的纳粹党支持者,会围攻法警的车辆,从而把希特勒劫走。 而在法庭的监狱,希特勒过的并不孤单,罗森堡和汉夫斯坦格尔都来探望自己,不过他们给希特勒的感觉,截然不同。 罗森堡是带着坏消息来的,说真的,希特勒现在都害怕见到他,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带来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据他说,在民调里,鲁登道夫和罗姆组成的新政党很受欢迎,他们有可能在春季选举中取得成功。 这导致纳粹党越发分裂,甚至鲁登道夫还提议,与其他右翼政党合并,从而加强“基础盘”。 同时认为他们不能把眼光只放在巴伐利亚,要从“全国角度”去审视问题。 希特勒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不安,但他也知道,没有自己的授权,纳粹党谁都夺不走。 所以他和罗森堡强调,认为在这种时局下,纳粹党应该休养生息,保持力量,而不是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送走了罗森堡这个“瘟神”,希特勒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不过没多久,汉夫斯坦格尔又来了。 与罗森堡“打小报告”似的探监不同,汉夫斯坦格尔则是带着儿子小艾贡,一起来看“希特勒叔叔”。 当看见小艾贡的一刻,希特勒瞬间感觉好多了,他拉着这个小男孩,不停的问东问西,然后从架子上拿出小点心,招待这个不到三岁的“小客人”。 趁着小艾贡吃点心的时间,希特勒和汉夫斯坦格尔交换了许多意见,并且希特勒做了指示,表示在自己出狱以前,纳粹党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存实力。 “不能发起攻击,也不能采取刺激当局的行动,我们需要重新准备,需要继续沉淀,当实力足够时,再突然发难,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希特勒认为,目前纳粹党不宜有任何行动,所以嘱咐汉夫斯坦格尔,一定要稳住局面,特别是人心。 这边希特勒在处理党务,那边主审法官尼特哈特也在遭受冯.卡尔等人的质询。 因为尼特哈特太过“纵容”希特勒了,他甚至让希特勒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的讲了两个钟头,其中不乏对巴伐利亚当局的攻击,甚至对巴伐利亚国防军,也颇有微词。 “这个事情很严重,不能在这样了。” 冯.卡尔对着尼特哈特抱怨道,显然对这位法官,感到失望。 “我们没有权利拒绝被告说话,这是法律赋予被告的权利。” 但是尼特哈特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为了希特勒,当面顶撞冯.卡尔,而且搬出了“法律武器”,这让冯.卡尔也一时无语。 因为按照法律规定,即便是州政府,也无权对法院进行干预,这是为了确保司法的独立性。 所以面对尼特哈特的“油盐不进”,冯.卡尔也只能干瞪眼,以至于当他们出庭时,遭到了希特勒的“侮辱”。 当他们出现在法庭时,立刻遭到观众的“呵斥”,希特勒也对他们发动了攻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背叛“革命”,背叛“人民”。 冯.卡尔知道希特勒的能力,他没有给予回应,但是洛索夫是个急脾气,他与希特勒展开唇枪舌剑,不过很明显,论耍嘴皮子,他这个将军,远不是希特勒的对手。 在法庭上,希特勒慷慨陈词,甚至当着三位“背叛者”的面,他就直言叛徒应该受到惩罚。 与此同时,他还扩大了打击对象,他直言巴伐利亚正在被“红色主义”渗透,德共,工农联合党,这些明显带有“红色标签”的政党,正在左右时局。 这个雷很大,也很有影响力,毫无疑问,他的这些“指控”,在慕尼黑引起轩然大波,右翼媒体趁机发难,对巴伐利亚当局进行攻击,同时认为对希特勒的“控诉”,完全是一场阴谋,一场左翼势力的阴谋。 因为此,慕尼黑再度变得有些动荡起来,在右翼的组织下,学生们上街游行,他们要求释放希特勒和所有被关押的起义参与者,因为他们是无罪的,是被“左翼”陷害的。 与此同时,鲁登道夫却在和希特勒做着“切割”。 他再度改口,表示自己参与暴乱都是“被欺骗”的,希特勒误导了自己,他本人并没有责任。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鲁登道夫决定参加春季选举,他不准备进监狱,因为形势非常好,他很有可能在这次选举中,迎来政治生涯的突破。 不过这导致希特勒对他越发厌恶,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即便他们还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决定性的时刻来临了。 在经过短暂的休庭后,尼特哈特法官进行了宣判。 鲁登道夫如愿以偿,他被无罪释放,这使他参加春季选举,再无障碍。 而希特勒,作为暴乱的发起者和组织者,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在兰茨贝格监狱,度过这段刑期。 我的奋斗 1924年的年初,对于德意志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 首先,地产马克的推出,加上英国表现出对德国的扶持态度,让德国经济看到复苏的希望。 其次,鲁尔危机已经迎来解决的曙光,英国和美国不支持法国和比利时的行动,在巨大的外交压力下,比利时已经宣布从鲁尔地区撤退,而法国还在“死撑”,但国内越发萧条的经济,导致社会动荡,法国人还能坚持多久,可想而知。 最后,在一月,苏联的领导者列宁,病逝于戈尔基村,这个刚刚建立的红色政权,迎来变革,对德国来说,也影响深远。 而身在兰茨贝格监狱的希特勒,也在紧密观察形势,并悄悄行动。 它并没有因为服刑而消沉,它虽然发布命令,让纳粹党处于“蛰伏”当中,但是并不等于说,他就会安于“沉默”。 在这所监狱中,希特勒依旧在指挥着一切,在此服刑的纳粹党人和右翼分子,依旧视他为领袖。 每当食堂开饭,希特勒出现在餐厅时,这些服刑的纳粹党人就会站成两排,以立正的姿势对他敬礼。 而在放风的时候,场面会更加“壮观”,这些纳粹党人会在希特勒面前集合,一边高唱党歌,一边跑步或踢普鲁士正步。 他们看上去根本不像犯人,更像是一群在军营操练的士兵。 监狱对此采取了默许态度,只是后来因为周围居民的投诉,才不得不警告这些纳粹党徒“小声一点儿”。 可以说,希特勒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很快,一个令他不安的消息传来。 4月份的巴伐利亚选举,由鲁登道夫和罗姆组成的“国家社会主义自由运动”,获得了19.19万张选票。 这个得票数量不仅高于一直被希特勒“重视”的工农联合党,甚至仅次于巴伐利亚人民党,让他们成为巴伐利亚议会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在一个月后,全国选举更是取得惊人成绩。新成立的“国家社会主义自由运动”,竟然赢得了200万张选票,34名候选人中,有32位成功进入国家议会。 在这当中,就包括鲁登道夫和罗姆。 而让希特勒更加不安的是,纳粹党内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鲁登道夫的行列,其中甚至包括自己的“坚定支持者”罗森堡。 “这是背叛,他们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希特勒在得知消息后,愤怒地将茶杯摔得粉碎,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权力和威信,正在被一点点吞噬。 他必须采取手段,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还不等他出手,又一个噩耗传来。 汉夫施坦格尔和刚刚回国的卢德克来探望自己,他们带来一个让希特勒错愕的消息。 德莱克斯勒和弗德尔,正在密谋推翻自己,重新建党。 纳粹党的分裂超乎想象,鲁登道夫和罗姆,带走了激进派,而德莱克斯勒又准备拉起元老派和温和派自立门户。 当然,按照德莱克斯勒的说法,他并不准备抛弃自己,只是要“限制”自己的权力。 “或许我们也应该采取类似的办法,比如——投票箱。” 这是卢德克给希特勒的建议,而希特勒在认真思索后,点了点头。 他的确要换一种方式了,国内和国际形势都发生了变化,如果还想继续自己的政治生涯,他就必须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因为《人民观察家报》被查封,所以希特勒只能在其他右翼媒体上发声,7月7日,他在《人民使者报》上宣布,自己已经放弃对“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领导”,将在服刑期间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且谢绝追随者的探视,因为要全心全力,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中去。 这透露出来两个信息。 第一个,是他完全与“国家社会主义运动”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新政党做切割。 因为他发现,鲁登道夫和罗姆的当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功劳”,他们盗用自己的名字和主张,甚至还拿自己在服刑打“感情牌”,导致那些自己的支持者稀里糊涂下,就给他们投了票。 希特勒不能容忍这种事情,何况他完全对这个新政党没有影响力,他们得势后自己没有好处,而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让自己背锅。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早点儿让人们知道,自己与他们,毫不相关。 第二个,是他准备做出方向上的调整,他将放弃原来的激进主张,以更温和的方式,投入到纳粹党的重建中。 这需要沉淀,需要人们忘记自己的“暴力”形象,以更亲和的模样,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因为他发现,与其强化纳粹党,还不如营造个人人设,更加实际且重要。 而很快,机会就来了。 赫斯听从自己导师豪斯霍费尔教授的建议,向慕尼黑警察局自首。 对于他的到来,警员们是震惊的,因为他们几乎没对赫斯进行任何搜捕,事实上这个“暴乱参与者”,已经在慕尼黑大街上溜达好几个月了,甚至与一些警员擦肩而过,都没有遭到任何问询。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已经来自首了,他们也不能当作没看见,于是经过一套简单的程序,赫斯便来到了贝茨兰格监狱。 这或许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赫斯迅速成了希特勒的助手,每一天希特勒都会口述,而赫斯加以记录,然后整理。 因为希特勒要出一本自传,一本可以让他以更加“光辉”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自传。 他要强化自己的光环,让人们在提到“国家社会主义”“民族主义”“德意志复兴”等词汇时,第一个想到自己,而不是纳粹党。 他要营造个人崇拜,只有把自己的“人设”立住,才能牢牢握住纳粹党的权柄。 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里夺走纳粹党,鲁登道夫不行,罗姆不行,德莱克斯勒更不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段日子或许是希特勒几年来,过得最舒心的。 依靠不俗的口才和亲和力,监狱里的狱警大部分都被他发展成为“自己的信徒”。 不仅对他的看守越来越松懈,甚至还提供许多出行上的便利。 希特勒可以自由出入监狱的大部分地方,甚至典狱长雷博尔德还同意希特勒的房间,可以亮灯到凌晨以后。 毫无疑问,贝茨兰格监狱已经成为希特勒的“后花园”,纳粹党人在这所监狱普遍受到优待,他们甚至还可以举办集会,甚至印刷报纸。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一群犯人在举办集会,负责“偷听”的狱警,竟然和他们坐在一起。 犯人印刷报纸更是闻所未闻,雷博尔德典狱长对此有些生气,毕竟他们是犯人,但是看上去,他们才是这座监狱的主人一样。 于是他突击检查了被举报为“印刷间”的牢房,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看向自己的助手,只见他耸了耸肩膀,那一刻雷博尔德知道,下面的人,早就通风报信了。 索性,他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任由纳粹党人在监狱里“胡来”。 因为赫斯的入狱,豪斯霍费尔教授也来探监,他会见希特勒,同时送给他一些书籍,主要是地缘政治和纯政治类的书。 但是他从不会单独见希特勒,因为用豪斯霍费尔教授的话说,希特勒对他有些排斥且不信任。 原因是一个受教育不多的人,对一位学者的那种不信任感,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所以豪斯霍费尔教授并没有因此而对希特勒有其他看法。 相比起希特勒,豪斯霍费尔教授更在意自己的学生赫斯,他曾经劝说赫斯,放弃进入政治,专心学术,但是很明显,赫斯已经打定主意,一生追随自己的“元首”。 赫斯的未婚妻伊尔塞.普罗尔也经常来探望,每个星期天,她都会从慕尼黑骑自行车前往贝茨兰格。 而在监狱里,希特勒和赫斯几乎形影不离,他们经常在楼梯口等自己。 一次,伊尔塞带了照相机来,她拍下一张希特勒和赫斯的合影,就在楼梯口,两人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毫无疑问,监狱生活对希特勒来说是轻松的,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着作”中。 这是一本讲述自己前半生的书。 从他悲惨的童年,到维也纳的失意。从血腥的战场时光,再到贝茨兰格监狱的铁窗岁月。 然而个人经历只是陪衬,在这本书里,他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国家社会主义,民族主义,反犹主义,反共产主义。 希特勒毫不掩饰自己的政治意图,这本书里充斥着暴力和威胁,但是在他个人“凄惨”的经历掩饰下,又显得不那么突兀和血腥。 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这就是希特勒的魅力,就好像他的演说,幽默,风趣,感动,激情。 各种情绪会把你团团包围,在你被吸引时,便给你灌输他的思想。 毫无疑问,这本书给希特勒日后的政治生涯,架设了阶梯,不过现在,它还未成型。 希特勒一直以口述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和主张,而负责记录,整理和编撰的是赫斯。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赫斯竭尽全力,但是依旧需要时间。 然而希特勒并不着急,他也在反复推敲和斟酌,因为他也清楚,这本自传会带给他什么。 “我们似乎应该给它起个名字。” 一次,赫斯在完成记录后,突然想起,他们还没有给这本书起名字。 “就叫《我的奋斗》吧,因为我从幼年时期,就在与命运抗争,直到今天也是一样,甚至我觉得,在未来,我依然需要这样做。 因为它给了我足够多的考验和历练,而我,也对此抱有感激,毕竟没有那些磨难,也不会成就今天的我。” 希特勒看向铁窗之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赫斯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在笔记的角落,写下了那几个字——我的奋斗。 百日内阁总理 古斯塔夫.斯特雷泽曼,对于这位德意志着名政治家来说,1924年的年初,简直糟透了。 因为希特勒在慕尼黑发动暴乱,虽然被很快镇压,但是影响依旧深远。 比如远在柏林的斯特雷泽曼,作为总理,他遭到漫天指责,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货币政策。 虽然地产抵押马克取得了成功,社会经济得以稳定,但是希特勒的暴乱说明,在斯特雷泽曼上任初期,大量印刷纸质马克导致大贬值,才是慕尼黑出现那场闹剧的“元凶”。 他的内阁备受质疑,即便地产抵押马克平稳了经济,但是“犯过的错”,终究要受到惩罚。 于是他的内阁倒台了,仅仅上台15周,他就成了“前总理”。 就这样,他多了一个绰号——百日内阁总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魏玛政府建立以来,总理这个职位,向来是不好做的。 他接受了新任总理威廉.马克思的任命,出任外交部长,这是一个他感到“舒服”的位置,当然,也意味着危险。 自1921年开始,马赛厄斯.埃茨贝格和瓦尔特.拉特瑙两任外交部长遇刺身亡,如果说当总理是坐在火山口上,那么当外交部长,就是活在枪口之下。 但是斯特雷泽曼并不害怕,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会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奋不顾身。 就好像他要印刷大量纸钞一样,他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当然知道,但是权衡利弊,他只能那样做,这是为了避免德国被更凶残地收割。 来到外交部,斯特雷泽曼立刻开始自己的工作,他的首要任务,是确定一些重要职位的人选。 “现在的外交重点,是美国,英国和苏联。” 对于德意志的外交工作,斯特雷泽曼并不陌生,他知道现在工作中最难的是什么。 人,现在德意志的外交,最缺少的,是人才。 相比于政治生态较为稳定的美国,英国和法国,德国目前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魏玛政府成立的同时,等于推翻了德皇的统治,这让一大批贵族和保皇派,对魏玛政府充满敌意。 要知道以前的外交工作,大多由这些人来担任,何况在魏玛政府成立之初,外交面临巨大压力。 《凡尔赛和约》的签订,使魏玛政府的外交饱受批评,外交人员同时被左右两翼的人士攻击,加上两位外交部长相继被害,导致愿意从事德国外交工作的人,少之又少。 随着国内经济环境长期恶化,还有鲁尔危机的出现,外交人才的缺乏,已经开始影响到德国政府正常的运转。 所以摆在斯特雷泽曼面前的问题很严峻,他必须尽可能地网罗人才,然后才能实现外交破局。 思来想去,斯特雷泽曼想到一个人,拿起电话,刚要拨通号码,但是犹豫片刻,又放下了。 “或许,我需要亲自去一趟。” 老霍夫曼正在给自己的花园浇水,在这个春日的午后,微风徐徐,倒是凉爽。 赋闲的日子,让他显得精神很好,那些波澜壮阔已经与自己远去,生活变得单调,但是并不乏味。 直起腰身,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摇曳的花朵,露出笑容。 突然的,他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于是抬起头,只见院子外,一辆黑色小汽车,停在门口。 斯特雷泽曼下车了,他只身一人,没有保镖,也没有秘书,显得非常简约,看到老霍夫曼后,对着他挥了挥手。 老霍夫曼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位老友来找自己是干嘛的,他想现在就开口拒绝,不过似乎又想到其他事情,于是犹豫了一下,也挥手致意。 来到客厅,两人分宾主落座,老霍夫曼拿出自己的雪茄盒,抽出一根,递给斯特雷泽曼,随后自己也拿出一根,放在嘴上。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老实说,我不会出任任何职务的。” 吸了一口雪茄,老霍夫曼淡淡说道,而斯特雷泽曼则是笑笑,没有说话。 “怎么了?难道不劝说一下么?” 老霍夫曼看着这位老友,面露诧异的说道。 “不劝说了,事实上我知道,劝说也是毫无意义。” 斯特雷泽曼放下雪茄,看着老霍夫曼,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劝说这位资深外交家出山,而是只想“聊聊”。 老霍夫曼笑了,随后掐灭了雪茄,他沉思片刻,便开口道: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德国的外交现在不止面临外部压力,内部压力同样巨大。 民族主义正在肆虐,外交活动受到很大制约,当我们与某一个国家接触,谈论一些实质问题后,那些民族主义者就会跳出来大骂,甚至发动游行和刺杀。 虽然环境如此恶劣,但是外交活动必须进行下去,你之前不就是取得了英国的支持,获得了低息贷款,然后才平抑了疯狂的物价么。 这就是外交的用处,虽然英国人未必安什么好心,但是至少,我们获得了实惠。” 老霍夫曼虽然不在政府任职,但是他的消息渠道很广,毕竟他在德意志帝国任职多年,即便现在是魏玛共和国了,但是高层和一些重要位置,依旧是“好友遍天下”。 这些人会时不时地来做客,谈论时局,抱怨几声。 所以老霍夫曼可以知道很多事,至少远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更深,也更详细。 “不错,我们在英国取得一些进展,但是就像你说的,他们未必安什么好心。 英国在制衡法国,鲁尔的问题快要解决了,因为英国内部,已经有人联系法国,表示如果他们再不收手,英国可能会采取一些经济上的制裁行动。 法国的情况你清楚,他们经济恢复很慢,海外殖民地也不安稳,他们要头疼的事情并不比我们少。 不过我现在更担心苏联,列宁去世以后,苏联正在调整对外政策,我担心,他们会改变之前的一些态度。” 说完话,斯特雷泽曼拿起雪茄,狠狠吸了一口,眼神深邃。 “苏联面临政治震荡,老实说,列宁离开得太突然了,他并没有处理好身后的事情。 从我个人角度来看,不认为苏联会对德国在短期内有大的态度变化,毕竟他们也在被孤立当中,需要有人一起抱团取暖。” 老霍夫曼难得一次给出自己的意见,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倾听者,很少发表个人见解。 “希望如此吧,毕竟从目前的消息看,现在苏联也陷入了权力斗争。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产生了理念上的冲突,据我所知,已经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过我认为,斯大林的胜面更大,而如果苏联落入斯大林手里,对德国来说,无疑更好一些,毕竟他不太支持共产国际的颠覆性活动,这会让德共稍微‘安稳’一些。” 斯特雷泽曼淡淡说着,现在德国面临严峻的外交形势,英美明显在向自己示好,但问题是,如果亲近英美,那么势必要受到他们的压力,去疏远苏联这个盟友。 但是现在德国离不开苏联,特别是军事上,国防部的态度很强硬,他们正在与苏联军方展开合作,很多项目都已经启动或者即将启动。 毫无疑问,这就是《凡尔赛和约》造成的问题,以至于德国面临选择,亲近英美,经济上得以喘息,亲近苏联,军事上得来发展。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作为外交部长,斯特雷泽曼必须谨慎采取措施,甚至在两者之间,营造必要的“平衡”。 这一次,老霍夫曼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听着,然后时不时地吸一口雪茄,吐出烟圈。 “需要我做什么?除了回到外交部以外的事情。” 当雪茄吸完,老霍夫曼狠狠将其掐灭,他知道斯特雷泽曼这位老友的习惯,如果他开始抱怨,或者滔滔不绝,那么一定是有事相求。 “给我推荐一些外交人才,不要那些有明显政治倾向的。” 斯特雷泽曼很干脆地说道,他和老霍夫曼都是聪明人,拐弯抹角没有意义。 “什么样的人才,技术类型,还是参谋类的。” 老霍夫曼挑起眼皮,作为老外交官,他知道,人才也是“多种多样”的。 “都可以,最好是对英美或苏联有些了解的,你懂的,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但合适的人并不多。” 斯特雷泽曼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而他相信,老霍夫曼也懂得。 嗯…… 老霍夫曼陷入沉思,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看向窗外,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可以,我觉得克莱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英语,我曾找到一个英国朋友与他用英语对话过,老实说,我对他的英语能力感到震惊。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经验,他在巴伐利亚虽然培养了一定的政治经验,但是外交,还是一个白丁。” 老霍夫曼说完,斯特雷泽曼当即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让这位老友推荐几个人才,他竟然把自己儿子给推了出来。 不过对于克莱,斯特雷泽曼还是知道的,不是指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而是指他在巴伐利亚的所作所为。 不到二十岁就创立了一个政党,而且在慕尼黑做得有声有色,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的名字即便在柏林,也是如雷贯耳,人尽皆知。 毕竟他们和国防军的合作,已经越来越多,甚至大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趋势。 “他不是出任政党主席么?会来外交部上班?” 斯特雷泽曼有些怀疑,毕竟克莱的确是个人才,从各方面讲,他都是搞外交的“良才”。 不过现在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已经有进军全国的趋势,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在春季的大选中,虽然只是牛刀小试,但是已经取得不俗的成绩。 假以时日,即便是在柏林的国家议会中出现他们的身影,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们有约定,他快回来了。” 老霍夫曼淡淡说着,似乎在讲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如果他能来外交部,毫无疑问,将是整个德意志的幸事。” 斯特雷泽曼知道,克莱有多么的优秀,所以他立刻站起身,对着老霍夫曼躬身行礼。 这是一种托付,更是一种信任,克莱身上有巨大的潜力,霍夫曼把这个“前途无量”的独子交给自己,这份情谊,何等厚重。 “那么这件事,就说定了。” 老霍夫曼微微躬身还礼,随后便拉着斯特雷泽曼,去看自己的花园。 他们再没谈什么政治,什么外交,只是在花园里漫步,看着娇艳的花朵,享受阳光。 就在这种惬意的氛围中,一件关于克莱未来发展轨迹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而当克莱在一周后,收到父亲信件,被告知这件事时,也是久久的沉默不语。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意见,似乎被完全忽视了。 你和我,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工农联合党的党部大楼里,克莱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 虽然议会选举并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但是工农联合党的发展,已经颇为顺利。 他们已经将绝大部分工分兑换成了地产抵押马克,同时又利用货币逐渐回稳的机会,收购了许多工厂和库房。 现在工农联合党的产业不仅仅局限在巴伐利亚,以斯图加特为核心,他们正在符腾堡州增加存在感。 由于运输公司的扩大规模,他们现在承担了国防军在南德意志地区的大部分运输项目,而农业对接也开始尝试,甚至一些工业品采购,也在洽谈当中。 不过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克莱却准备离开了,他已经递交了辞呈,准备辞去工农联合党的副主席职务。 原本他想召开党员大会,在会上宣布这件事,但是考虑到可能造成的影响,他最终还是决定,只通知少数人。 “车票订好了么?” 就在克莱刚刚享受完一杯浓郁的黑咖啡时,帕尔推门走了进来,他看着克莱,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下周一,十点的火车。” 克莱则对着他笑笑,表情非常轻松。 “就不再考虑一下? 至少我觉得,你没必要辞去副主席的职务。” 帕尔坐下来,拿掉眼镜,开始擦拭。 这是他的习惯,他在考虑事情时,总是喜欢这样反复擦拭眼镜,尽管上面一尘不染,这个举动毫无必要。 “没办法,我需要去外交部上班,你知道的,那里很敏感,如果挂着一个地方政党副主席的职务,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我也没办法继续履行副主席的职责,原本我以为,在柏林谋一份差事,可以在北德意志发展我们的政党,但我没想到会是外交部,而且按照老爹的说法,我很可能会出外勤。 外交部的外勤,你懂的。” 克莱叹了一口气,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老霍尔姆,竟然给他安排去了外交部上班。 而且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在信里提到,这次去外交部上班,可不是早八晚五,而是作为斯特雷泽曼的核心团队成员,与英美这两根搅屎棍打交道。 甚至可能被长期外派一段时间。 如果这样,他根本就无暇处理工农联合党的事情,如果继续担任副主席,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容易被人所诟病。 所以干脆,他辞去职务,这样对双方都是最好的。 “党内恐怕会有一些不满的声音,毕竟大家都习惯你的存在了。” 帕尔放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一旦这个消息公布,党内必定掀起惊涛骇浪。 阴谋论从来都是有市场的,克莱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党内的威望很高,加上又是创始人的身份,所以他的离开,肯定会引来一些风言风语。 “我会留下一封公开信,制作成小册子,在党内传阅。 不过说真的,我走后,重担可能就会落在你的肩上了,这个位置会空出来,需要找人填补,这方面,你还要多费费心。” 克莱笑着拍了拍帕尔的肩膀,结果这个犹太富豪,却是苦笑着摇头,把眼镜重新戴上。 “没有人能代替你,特别是这个时候。” 帕尔长长叹了一口气,工农联合党正在与国防军建立紧密的联系,克莱的离开,会对这件事造成很大影响。 “没关系,霍尔姆会处理的。” 克莱看看手表,随后站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显然是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 帕尔也站了起来,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克莱会去什么地方。 “兰茨贝格,要走了,去见见老熟人。” 克莱潇洒地转身,戴好帽子,然后在帕尔不解的目光中,离开了屋子。 希特勒正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声情并茂,回忆着过去。 “知道嘛,在战争中,人性是脆弱的。 我看着那具尸体,一种奇怪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 或许,我与这个人是认识的,我们可能一起喝过酒,一起聊过天,我吃过他递给我的面包,他也喝过我递过去的啤酒。 但是我想不起他的名字,或许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但是毫无疑问,我对生命的看法变了。 永远改变了。” 希特勒在讲述自己在战场上的感受,一旁的赫斯正在奋笔疾书,他尽可能把内容记录下来,哪怕只是粗糙的,模糊的,零碎的。 “有人来探视。” 就在希特勒滔滔不绝之时,忽然狱警敲了敲铁门,希特勒转过头,双眉紧锁。 “我说过了,我不见任何客人,除非是有预约的。” 明明是个囚犯,但语气却像一位上级,狱警竟然表示道歉,随后讲出来访者的名字。 在他看来,这个来访者,有些特别。 希特勒愣住了,正在写字的赫斯也愣住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这一位。 “好吧,我可以见他,不过……需要在院子里。” 希特勒犹豫了一下,随后答应见面,不过指定了见面地点。 “可以,虽然放风时间过了,但是短暂得待一会儿,也无所谓。” 狱警答应了,他打开根本没上锁的铁门,看着希特勒挺胸抬头地走了出来。 克莱被领到监狱的院子里,老实说,他很奇怪,为什么探监会在院子里。 但是看到希特勒后,他明白了,看看这位囚犯,他衣装整齐,独自一人在小道上漫步,闻着花香,听着鸟鸣,仿佛在郊游一般。 他这是在示威,在做出一种暗示,就好像对着克莱说:“看吧,我即便在服刑,但是日子过得依旧不错。” “其实没必要这样,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克莱走近后,摇头对着希特勒说道。 这个开场白,让希特勒一愣,但是他默不作声地转过头,仿佛根本没听到。 “我要走了,去柏林,在离开前,突然想见见你。” 面对希特勒的冷漠,克莱倒是无所谓,他站在这个矮了自己整整一头的男人身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 “去柏林?要去发展北德意志地区的势力么。” 希特勒终于开口了,老实说,他对克莱突然提出的事情,感到意外。 虽然身处牢狱,而且表示自己对政治不关心,但是希特勒依旧紧紧盯着德国政局的一举一动。 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自然是重中之重,毕竟在希特勒看来,这个政党未来必定会取代德共的位置,成为德意志最强大的左翼政党,也会是自己的最大敌人之一。 如今的工农联合党,用一句“如日中天”来形容都不为过,他们虽然在选举中没有取得预期的成绩,但是他们的发展速度依旧迅猛。 与国防军的深度合作,让他们背后有了靠山,经济上的扩张速度迅猛,甚至已经在符腾堡州,建立了稳固的基础盘。 老实说,对于这个政党,希特勒是羡慕的,对于克莱,他更是充满了嫉妒。 “不,我已经辞去副主席的职务了。” 克莱笑了一下,但是话音刚落,希特勒却瞪大了双眼,大呼一声:“你疯了?” “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希特勒的叫声,吸引了不远处的狱警,他向这边望过来,克莱尴尬地指了指面前的小路。 “为什么?是受到了胁迫,还是需要为什么事情背黑锅?” 在希特勒看来,工农联合党未来必定是德国的重要政党,成为这个政党的高层,极有可能进入未来德国的权力核心。 甚至登顶组阁,都大有可能。 而面对这一切,克莱竟然放弃了,这其中,可能有很多故事。 “不,我是主动辞职的,没什么内情,仅仅因为我要去上班,而且很可能,出于工作关系,离开德国一段时间。” 克莱与希特勒走在小路上,这是唯一一次,他们见面没有恶语相向,更没有大打出手。 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在院子里散步。 “上班?去政府吗?” 希特勒立刻反应过来,他知道克莱的背景,老霍夫曼是德意志帝国的资深外交家,即便帝国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在魏玛政府里,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是的,去外交部。” 克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完全是被动的,因为老霍夫曼根本没和自己商量,就做出了安排。 但是他不想违逆这位父亲,毕竟他相信,这个安排,肯定是老霍夫曼深思熟虑的。 “不觉得可惜么,你们的政党,正在快速地发展,恐怕不出五年,就能够成为南德意志规模最大的……左翼政党。” 其实希特勒想说的是“成为南德意志最大的政党”,但是他想到了纳粹党,他不想认输,所以变成了“最大的左翼政党”。 这个人,脑海中一直想着竞争。 “没什么可惜的,老实说,发展到这个阶段,我觉得自己已经倾尽全力,未来能够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少了。” 克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搞政治的料,工农联合党看起来完全像是一家企业,而非政党,这与自己不善政治关系很大。 他明白经济是政治的基础,却完全不懂政治这个“上层建筑”的游戏规则,于是一直在巩固基础,直到完全迷失在“商海”里。 相比之下,希特勒就要好很多,他的一切举动和指令,都是在为达成政治目的而下达的。 于是两个政党的情况,就截然相反。 纳粹党不富裕,他们大部分时候经费都捉襟见肘。 但是纳粹党在政治上无疑是成功的,他们可以在竞选中轻易击败大多数对手,甚至振臂一呼,就应者百万。 而工农联合党恰恰相反,他们很富裕,甚至可以说富得流油,在经济上,他们是整个德国最富裕的政党,没有之一。 但是在政治上,工农联合党的表现就差太多了,甚至就连他们的党员,都不知道这个政党到底要干嘛? 因为一提起工农联合党,他们的反应就是—— 赚钱,赚钱,赚钱,赚钱…… 好吧,这个政党完全掉进了钱袋子,以至于在竞选时,自家党员都觉得,他们的政党,似乎无法适应任何政治角色,于是出于大局考虑,就把票投给了党外候选人。 这种事情很荒诞,但却真真实实地上演了。 两个人围着小路一直在转圈,他们聊了很多,起初都是一些严肃的政治类话题,希特勒甚至给克莱分享了自己的经验,他觉得克莱太软弱了,如果想要领导一个政党前进,作为领袖,就必须要强硬,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的党员信心。 而克莱也虚心接受了希特勒的意见,同时他也给纳粹党提意见,认为他们太过激进了,政治不能当饭吃,作为一个政党,解决民生问题,才是关键。 而希特勒的反应,则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段时间已经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狱警看着他们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又一圈,老实说,他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感到好奇。 毕竟纳粹党和工农联合党,一向水火不容,他们几乎是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但是却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一个是右翼的领袖,一个是左翼的翘楚,他们彼此攻击,时不时就展开媒体战,啤酒罐暴动时,甚至发生了武装冲突,护卫队和冲锋队,在街头大打出手,甚至扣动了机枪的扳机。 然而现在,两个政党的首脑,就仿佛多年好友,在院子里散步,时不时还发出大笑,互相拍着肩膀。 或许验证了一句名言——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知道么,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不过机会,已经很渺茫了。” 探视的时间要结束了,克莱停住脚,突然对着希特勒说道,眼神极为诚恳。 “我也有同感,我们不会成为朋友,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希特勒也同样说道,在他看来,面前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是一位值得钦佩的对手,他们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却无法成为朋友。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他们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闪光点,但是却无法接受彼此。 无关政治和理念,仅仅是两个男人之间,那说不清楚的冥冥之感。 摘下帽子,克莱对着希特勒行了一礼,而希特勒也是微微躬身,他们就此别过。 克莱将要前往柏林,展开一段外交生涯。 而希特勒则要继续服刑,等待被释放的那一天。 人生的际遇让他们分离,再度相见,恐怕会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 外交官克莱 欣克尔开着小汽车,载着自家少爷,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时不时的看向后视镜,只见少爷将一位少女的手扒开,对这种亲昵的动作,显得“不情不愿”。 克莱不是孤身回到柏林的,因为辛迪也跟来了。 这个胆大的少女,自己买了一张前往柏林的火车票,与克莱是同一趟列车。 然后迅速退掉房间,把所有能带走的家当都带走,收拾出整整一个大皮箱,费力的搬上了火车。 克莱对此是“崩溃”的,他一直在考虑回到柏林后,该如何去投入“外交事业”,结果这段新生涯还没开启,他就不得不承担保姆的“新角色”。 “我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更对柏林极为陌生。 所以你必须管我,不能把我扔在马路上,否则我会流落街头,甚至饿死。” 在火车上,辛迪与克莱的邻座调换座位,她时不时用大眼睛不断给克莱透露这样的信息,以至于克莱终于知道,临行前安西那句“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让自己照顾好他那个“天真无邪”的妹妹。 但是这种事自己怎么做得来。 克莱在头疼,很疼很疼的那种。 霍夫曼家的庄园,在柏林郊区,这里很僻静,特别是在初夏时节,树林里有许多小动物,对着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探头探脑,似乎在疑惑,这铁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车子停在庄园门口,老管家欣克尔礼貌地先给女士打开了车门,并搀扶着她下车。 这绅士的举动让辛迪很高兴,她微微对着欣克尔行礼,脸上满是笑意。 克莱不想管这个“脑子抽风”的女人,因为他想不明白,她明明在慕尼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着自己穿越大半个德国,跑到柏林来。 但自己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就像辛迪在火车上告诉自己的,她对这座城市,极为陌生。 “跟我来吧,去见见我的父亲,注意礼节。” 克莱十分不情愿地挽起辛迪的手,这让辛迪如遭电击,甚至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并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克莱,看着辛迪,发现她脸色很红,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所以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没,没什么。” 辛迪不敢看克莱的眼睛,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她突然感到紧张,因为克莱挽起自己的手,又要去见他的父亲,这仿佛是宣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不是应该穿得更正式一点儿,哦,对了,还有礼物,天啊,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准备,真该死,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去买点东西的。 我真是一个笨女人啊。” 辛迪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不自觉地,就跟着克莱走到庄园里,等她清醒过来,发现已经来到了客厅,而沙发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叼着雪茄,看着报纸。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辛迪.茉莉亚.卡里诺夫,我在慕尼黑的……同事。” 克莱见到老霍夫曼,立刻做着介绍,当听到“同事”两个字时,辛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中年人放下报纸,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他看着辛迪,又看了看克莱,嘴角微微翘起,随口问了一句: “同事?” “是的,我的同事,辛迪女士帮了我很多,我对她非常感激。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父亲,辛格尔.霍夫曼先生。” 克莱没听出来老霍夫曼的语气变化,而是自顾自的给辛迪介绍起自己的父亲来。 “您好,霍夫曼先生,我是辛迪.茉莉亚.卡里诺夫。” 辛迪手忙脚乱地行礼,不过她并没接受过正规的礼仪训练,虽然模仿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行了一个贵族礼,但非常不标准,甚至险些摔倒。 “呵呵,没关系的,不要在意,霍夫曼家只是有些小钱,并非贵族,没必要这么正式。” 与看克莱的神色严厉不同,老霍夫曼对辛迪倒是和颜悦色,他站起身,请辛迪坐下,然后吩咐女仆,去准备点心,并泡上一壶红茶。 浓郁的茶香,很快填满整座客厅,自家老爹特意让女仆取出一套精致的东方茶具,那是他担任德意志外交官时,一位英国富商送给他的。 正宗景德镇官窑出品的青花,壶底印着“大清嘉庆年制”三行六字篆书。 这款茶具一直被老霍夫曼当做宝贝,只有贵客临门或有重大意义的日子才会拿出来。 所以看到这款茶具后,克莱感觉到一丝诧异,他觉得,自己老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管克莱在发呆,老霍夫曼倒是和辛迪聊得颇为投缘。 在发现这位“岳父大人”如此和蔼可亲后,辛迪也慢慢放下芥蒂,褪去紧张,重新变得活跃和轻松,甚至还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中年人,开起了玩笑。 随着点心端上来,辛迪变得更加开心了,因为女仆端上来一盘刚刚烤好的马卡龙,还是用鲜花粉点缀过的,看上去颇为绚丽多彩,并能勾起食欲。 看着老霍夫曼和辛迪仿佛“父女”一样开心的吃着,喝着,聊着,克莱的感觉越发怪异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回来干嘛的,而且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家,是打开方式不对,还是自己又穿越了。 眼见这俩人都不搭理自己,完全沉浸在美食和浓茶的世界中,克莱决定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他在花园里转着圈,看着彩蝶飞舞,鲜花盛开,心情渐渐好转。 “您好,克莱.霍夫曼先生。” 就在克莱独自在花海里荡漾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过头,发现一位老者正在看着自己。 “您好,请问您是……” 克莱摘掉帽子行礼,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 毕竟这里是霍夫曼家,不是什么公共场合,会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位是自己父亲的朋友。 “呵呵,你不认识我了么? 想来也是,上一次我们见面,你才只有这么高。” 老者亲昵地笑着,随后比了比自己的胸口,那个高度,足比现在的克莱矮上两个头。 大概也就十三四岁时的样子。 “您是……” 这让克莱更加迷惑了,按照对方的说法,应该是很早见过自己,不过老霍夫曼的交友太广泛了,他实在认不出这位“叔叔”是谁。 “我叫古斯塔夫.斯特雷泽曼,你可以叫我古斯塔夫叔叔,毕竟以前你总是这么称呼我。” 斯特雷泽曼笑了,而克莱则是愣住了,因为他记不起这位“叔叔”是谁,但是古斯塔夫.斯特雷泽曼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前任魏玛政府总理,虽然狼狈下台,但是政绩卓着,现任德意志政府外交部部长,也就是未来自己的顶头上司。 “我们一起走走吧。” 看到克莱有些紧张,斯特雷泽曼笑了,他来到克莱的身旁,与他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我想你父亲应该已经与你说过了,我的外交部里,缺少人才,所以他向我推荐了你。 老实说,我很惊讶,也很感激,因为我知道你在巴伐利亚做的一切,毫无疑问,你是一个人才,甚至用天才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能够把你推荐给我,不仅是对我的信任,更是一种莫大的帮助,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外交家。” 斯特雷泽曼一边走,一边说着,他给了克莱很高的评价,而且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丝“恭维”的痕迹。 “不,您太过奖了,我并不懂外交,还是一名‘新兵’,需要许多历练。” 克莱谦逊的说着,他的确不懂外交,虽然在巴伐利亚取得了许多成绩,但是在外交领域,依旧是白纸一张。 “其实你不必把外交看作多么高深的东西,毕竟你的父亲就是德意志最出色的外交家之一,看看他,你就能学到很多。 另外在我看来,你已经继承了你父亲的许多优点和才能,你在巴伐利亚的成绩我听说了一些,事实上,在外交领域,有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共通的。” 斯特雷泽曼突然把话题一转,他提到了克莱在巴伐利亚的一些成绩,比如推行“工分”,收购产业,与国防军合作等等。 “这些事情在外交领域也是可以复制的,你的这些商业行为,其实正是目前德国最需要的,只不过合作的对象变了一下,从德国的富豪企业家农民工人,变成了英国,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富豪企业家农民工人。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复制,甚至你们和国防军的合作,都一样可以复制,比如我们与苏联的合作,你可能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军事领域的。” 斯特雷泽曼显得很耐心,他一边走,一边给克莱讲解外交领域的事情,从克莱在巴伐利亚的经济行为作为切入点,像是剥洋葱一样,一点一点与外交事件相贴合。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经济领域,复制巴伐利亚的模式?” 克莱有些震惊,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工农联合党在巴伐利亚所做的事情,可以在外国复制。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 我们可以通过购买国外的企业和土地,进行资本输出,然后再利用贸易,进行物资和资金流动,促进国内发展。 现在的地产抵押马克,将会逐步退出,未来必将被国家马克取代,因为我们不必用抵押物来充实货币,债务将会通过债券的方式转移给政府或其他持有人。” 斯特雷泽曼继续说着,他用聊天的方式,给克莱“讲课”,关于国际贸易,关于货币融通,关于债务转嫁,几乎所有外交上涉及的经济领域问题,都有涵盖。 毫无疑问,这些知识是宝贵的,而且从斯特雷泽曼的角度,他也等于是在为克莱提前布置“作业”。 在他们走最后一圈时,这位外交部长询问了克莱的英语情况,并且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正与美国方面,商讨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要派我去美国?” 克莱很聪明,他立刻意识到,斯特雷泽曼给自己讲的诸多话题,大多是经济类的,而且听这位外交部长的介绍,目前美国正在准备一项扶植德国经济的计划。 “下周,我们将要派出一个小型的代表团,前往美国进行协商。 我觉得你很适合担任这个代表团的副团长。” 斯特雷泽曼笑着说道,而克莱则停住了脚,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 “部长先生,我觉得这件事需要谨慎一些,我是一个外交方面的白丁,而且还是第一次接受任务,出任副团长,是不是太‘早’了。 或许一个‘翻译’的位置就够了。” 克莱急切的表示,他至今还没有去外交部报到,结果这位部长大人,竟然已经给自己安排了如此重要的职务。 “不,我觉得你很适合,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你说的‘白丁’问题,我甚至觉得你可以单独成立一个部门,承接此事。 还有,在私人场合,你要叫我‘古斯塔夫叔叔’,这样我觉得会舒服很多。” 斯特雷泽曼拍了拍克莱的肩膀,随后继续顺着小路向前走,而克莱则是跟在身后,久久不语。 因为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外交生涯,压力可能会非常巨大。 斯特雷泽曼的确非常看重克莱,甚至将其视为“珍宝”。 因为这个“侄子”,在巴伐利亚搞出的动静太大,也太让人震惊了。 事实上,那天在离开霍夫曼家的庄园后,斯特雷泽曼就特意让人找来工农联合党在巴伐利亚的全部资料,结果翻看之后,发现自己对克莱的评价,似乎还“低了”。 从政治的角度看,这个政党完全是不合格的,甚至有点儿滑稽和不靠谱。 但是从经济角度去看,这个政党简直就是一个饕餮猛兽,他几乎利用上了所有机遇,通过金融手段,通过贸易手段,甚至通过慈善手段,疯狂地扩充自己。 现在的工农联合党,已经成了一个南德意志的“巨无霸”,他们甚至可以对巴伐利亚产生直接的经济影响,而且在符腾堡的扩张也极为迅猛,甚至斯图加特当局,为此事还特意向柏林做了“请示”。 斯特雷泽曼找到了那封电报,看了内容后,他不禁嘴角上翘。 斯图加特当局的语气,简直可以用“恐惧”来形容,电报上说,工农联合党以和国防军合作项目为由,疯狂购买土地和仓库,而且都是用匪夷所思的“底价”。 同时招募了大量“合作商”,短短两个月,就几乎垄断了斯图加特的运输和仓储市场,并且其影响力,正在向农业和工业生产扩散。 所以斯图加特当局询问柏林方面的态度,是否要遏制一下这头“猛兽”的发展。 对地方上来说,工农联合党是一头经济上的“猛兽”,但是在斯特雷泽曼眼里,却是一头可以披荆斩棘的利刃。 德国需要这样的政党,需要这样的人才,因为现在德国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今天斯特雷泽曼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他是专门来见克莱的,而且有意提前把消息透露给自己麾下的这位“猛将”。 在与克莱聊了一阵后,斯特雷泽曼就离开了庄园,他没有去客厅与老霍夫曼道别,因为他知道,以后他们的联系,会很多很多。 不过在临走前,斯特雷泽曼给克莱提出一些建议,他需要克莱改掉一些不太好的小习惯,比如想问题时,过于专注和出神。 “作为一名外交官,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任何人的角色都会转变,在朋友和敌人之间。 私人关系是公务关系的基础,大多数外交成果,其实都是先私后公,你必须时刻牢记这些,有时候与人交流,观察要重于思考。” 说完话,斯特雷泽曼就上了自己的小汽车,而克莱则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肩膀。 “外交官么……” 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但是这位“古斯塔夫叔叔”,却已经把他当成一名重要的内部成员了。 忐忑的副团长 站在船尾,克莱望着浩瀚的大洋,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斯特雷泽曼果然没有诓骗自己,就像他在霍夫曼家的庄园里,所说的那样,在自己入职外交部的第一天,便宣布了人事任命。 这个举动让克莱瞬间成为整个外交部最受瞩目的人,所有工作人员都感到惊讶,不过当克莱的简历从他们手上走过一遍后,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他在巴伐利亚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虽然不是外交方面的。 何况他姓“霍夫曼”,辛格尔.霍夫曼这个名字依然影响着德意志的外交部门,即便他已经隐退,但余威尚在。 所以克莱在外交部,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力,但问题是,大家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这次出访美国,关系到德意志的未来,如果能够争取到大量贷款和宽松的外部贸易环境,那么德国将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 反之,德国的经济恢复速度将会放缓,人们将在长期的煎熬中度日。 “如果帕尔在就好了。” 克莱自言自语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透着一股子不自信。 在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能够取得那样的成就,第一功臣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帕尔,那个犹太富豪。 是他的敏锐商业嗅觉,以及扎实的经济和金融知识,让工农联合党赶上一个又一个风口,这才有了南德意志,那个庞然大物的出现。 但是现在,只有他自己了,远渡重洋,去和美国佬耍嘴皮子。 是的,耍嘴皮子,因为德国几乎没有任何能拿出来的筹码,他们这个使团,只能靠嘴皮子去忽悠。 “在想什么呢。” 就在克莱长吁短叹之时,一个声音传来,扭过头,克莱看到一张严肃的中年面孔,那是埃尔伯.巴拉克。 巴拉克是这支代表团的团长,相比起克莱,在外交问题上,巴拉克显得成熟和老道许多。 与克莱出身于外交官家庭不同,巴拉克的起点要低很多。 他出生于罗斯托克,父亲是一名鞋匠,母亲则是洗衣工。 以这个出身,按理说他这辈子都应该和外交无缘,但是一次姑姑的来访,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巴拉克九岁那年,他的姑姑从英国回来探亲,乖巧的巴拉克让姑姑很是喜欢,于是便表示,希望带这个瘦弱的男孩回英国,接受教育。 巴拉克的父亲有四个孩子要养活,生活压力很大,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希望巴拉克“多读书”。 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巴拉克尽量晚点儿回来,这样他就能少几年支出,让家里生活宽裕一些。 巴拉克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在英国足足生活了十二年,待到归来,已经是伯明翰大学的高才生。 本来巴拉克想在英国继续生活的,但是那时候,德国和英国的关系开始恶化,于是巴拉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在领取毕业证书后,便返回德国,避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好巧不巧,当时德意志帝国的外交部正需要英语文书,于是巴拉克成功应聘,并因此,躲过了大战时期的征兵。 随着战争结束,德意志帝国瓦解,巴拉克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在内外交困下,魏玛政府的外交部人才流失严重,几乎只要有其他生计可以做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危险”的部门。 只有巴拉克留下了,因为他除了回家跟着父亲当鞋匠,似乎没有其他生计可以做。 就这样,巴拉克在外交部的位置越来越高,并且参与了许多应对英美的事项。 当斯特雷泽曼坐上外交部长的位置后,专门找巴拉克谈过一次话。 用这位“百日内阁总理”的话说,在他的计划中,外交部未来的工作重点,将会在英国和美国身上。 而巴拉克是他看好的,给予了许多鼓励。 不过巴拉克有自知之明,斯特雷泽曼之所以找上自己,是因为他现在手里没有合适的人。 然而看看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克莱.霍夫曼,一个外交白丁,刚刚报到,便被委以重任,出任这次使团的副团长。 看着眼前的克莱,年轻,英俊,有背景,有学识。 但是巴拉克没有嫉妒,他知道自己的上限并不高,在伯明翰,他并不是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在外交部,他也不是最耀眼的“明星”。 “有些人天生就是当主角的。” 毫无疑问,巴拉克对这句话非常赞同,因为他见过太多“主角”了,与他们相比,自己真的乏善可陈。 这没什么可争的,何况也争不过。 “有些忐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出外勤,没有任何经验。” 克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很忐忑。 “放轻松就好了,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去说服对方什么。” 巴拉克笑了,他来到克莱的身旁,把手搭在栏杆上,视线盯着远处的海面,淡淡地道: “其实美国方面,已经有自己的考虑了,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少。 所以我们这次过去,更多是倾听,他们只需要我们的耳朵,而不是嘴巴。” 巴拉克的语气有些无奈,作为一个“资深”外交人员,自战后,德国的外交环境如何,他算是都见了一个遍。 英国和美国的确有扶持德国的意思,不过更多的,却只是为了压制法国。 作为老牌搅屎棍,英国从来不希望出现任何一个强大的欧罗巴国家,德国不行,法国也不行。 所以在鲁尔事件上,英国一直在和法国对着干,甚至在德国经济濒临崩溃时,直接伸出手,提供低息贷款,这才有了魏玛政府,推出地产抵押马克的契机出现。 而美国人,也大概秉承这么一个想法,他们会给德国提供帮助,不过只是想做债主罢了,他们要制衡欧洲,德法矛盾,是张非常不错的牌。 克莱沉默了,他明白当前的形势。 现在的德国,就像一个可以任意揉捏的小姑娘,英国和美国拿着梳妆盒,能够任意在德国脸上涂上自己满意的颜色。 小姑娘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气。 与巴拉克的对话,让克莱感觉压力又大了几分,他在这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问题。 太被动了,实在太被动了,他知道德国外交上的压力很大,但是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他实在无法接受。 所以他在思考如何能够更加“主动”一些,就像在巴伐利亚那样,不断去充实自己。 “需要寻找共同的利益,然后扩大合作的基础。” 在自己的船舱,克莱躺在床上,拿着小本子,思考许久后,写下这样一句话。 然后闭上眼睛,去思考,但是眉头越皱越深,因为这几乎是一个“死局”,能打的牌太少了,他很难翻出什么浪花。 因为是初夏,大西洋上风平浪静,这一路非常顺畅,客轮只用了十天,便穿越整个大西洋,到达了纽约,这座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一大城市。 当客轮从自由女神像下驶过,克莱看着这座闻名世界的巨大雕塑时,心情复杂而阴沉。 在这十天里,他没有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所以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他们一行人走下客轮,德国使馆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的人不多,加上两名翻译才七个人,所以使馆的迎接队伍,规模也不大,大家简单地寒暄几句,便上了汽车,一路开往纽约的德国领馆。 领事馆为他们举办了接风的晚会,不过明显只是“意思意思”,似乎领事馆也知道,这支使团的任务,只是例行公事,并不会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克莱与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交谈,他尽可能地放轻松,展现出自己优雅的一面。 “真没想到,您竟然来了,霍夫曼先生。” 就在克莱被几名女士围在当中,尽力周旋之时,一个略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过头,克莱眼前一亮,发现竟然是曼兹尼奇。 这位与工农联合党有生意往来的美国银行家兼商人,也受邀参加了这场晚会,他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克莱,既震惊于他的出现,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克莱是“霍夫曼”,现在正是德国外交扩展之际,作为辛格尔.霍夫曼的儿子,克莱出现在美国,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您好,曼兹尼奇先生。” 克莱赶忙与几位女士道歉,随后快步抽身,走到曼兹尼奇面前,送上大大的拥抱。 老实说,他看到曼兹尼奇这个“老熟人”,显得格外高兴。 简单聊了几句,克莱就知道曼兹尼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这位德裔美国人,一直和纽约的德国领事馆保持往来,他的银行,承担着领事馆许多人的私人外汇兑换和票据承兑业务。 是的,仅仅是私人业务,而不是公务上的。 “有没有我能效劳的地方。” 曼兹尼奇消息很灵通,在克莱等人从汉堡登船时,他就知道德国会派出这样一个小型外交使团了。 作为商人,曼兹尼奇嗅到了商机,他或许对德美两国的外交事务插不上手,但是其他的…… “的确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克莱拉着曼兹尼奇离开喧闹的舞会,他们来到外面的院子,找个长凳坐了下来。 “我需要知道,美国方面的具体举措,老实说,外交部对于这方面的信息很少。” 克莱急切地说道,他需要尽快找到双方合作的“点”,从而扩大合作面。 “这个……我只是一名商人,不是间谍,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我只是知道一些公开信息,比如负责这个计划的是道威斯,他一直是做预算的好手,金融方面的专家,而且担任过美国远征军的军需部长,现任德国财政和赔款问题专家委员会主席。 所以他对德国非常了解。” 曼兹尼奇摊开手,他说的这些,克莱也知道,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与这个道威斯接触。 对手的个人资料,他们怎么可能没看过。 “也就是说,你也不清楚具体的计划?” 克莱感到失望,他知道这个道威斯,据说他已经向美国政府提出过一个计划,是关于帮助德国恢复经济的,只是内容暂时属于保密,准备在7月份提交到在伦敦举行的国际会议上。 而他们需要在这之前,争取事先了解到这个计划,从而在会议中,争取到最有利的位置。 这就是外交,情报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计划,不过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美国方面会拿出巨量的贷款,来帮助德国恢复经济。 当然,白宫不是慈善家,柯立芝这个披着律师外衣的共和党‘奸商’更不是,他们会要求更多回报,非常非常多。” 作为美国人,曼兹尼奇对美国的政局自然了解颇多,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柯立芝这位总统颇为不满。 克莱出发前恶补了美国现在的政治新闻,他知道柯立芝是律师出身,而且是在去年前总统哈丁突然病逝后,临时顶替了总统的位置。 之所以曼兹尼奇对柯立芝如此厌恶,大概和这位代总统,在去年12月签署的一份新的收入法案有关。 这份法案降低了个人所得税,却提高了不动产税,同时新设了赠予税,并强化了交易税系统。 毫无疑问,这份法案对曼兹尼奇这样的富翁并不友好,因为他们一直都缴纳很少的个人所得税,大部分财富,都隐藏在产业里,并且通过赠予等方式,进行资产转移。 聊了一会儿,克莱并没有从曼兹尼奇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是他还是拜托这位美国银行家,给自己提供一些信息,比如近一年的报纸和时事杂志。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解美国。 了解这个时代,美国的政治。 想吃鸭子肉,就让鸭子先吃饱 在前往华盛顿的火车上,整个使团的人,都在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克莱。 与其他人的简约不同,克莱在离开纽约时,多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全是各种报纸和杂志,他几乎在利用一切时间看这些东西,甚至在火车上也不例外。 “有什么发现么?” 相比起其他人的惊愕和不解,巴拉克倒是知道怎么回事,毕竟他与克莱有过一次长谈,克莱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被动不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这是克莱的想法,他在了解美国的政治生态,了解那些极有可能打交道的人。 包括柯立芝,包括道威斯,他们的主张,他们的倾向,甚至他们的一些小习惯和趣闻轶事。 因为克莱觉得,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在特定条件下,发挥重要作用。 不过在巴拉克看来,这个年轻人过于理想化了,如果仅凭这些东西就能影响到一个人,那实在太过儿戏。 然而话说回来,克莱能够主动去做这些,说明态度十分积极,作为这个代表团的团长,巴拉克还是对此表示赞许的。 “信息不多,美国的政治环境似乎比较杂乱,我无法准确判断他们的想法。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在上个月的采访中,柯立芝表达了对德国重振经济的支持,他表示美国会全力帮助德国恢复经济运行,以目前这位总统的行事惯例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只动嘴皮子的人。” 克莱合上报纸,他揉了揉眼睛,毕竟长时间阅读,他的疲劳度也在不断增加。 “很好,休息一下吧,到了华盛顿,我们需要先和大使馆磋商一些程序问题,至少三天没有事情可做,所以还有很多时间。” 巴拉克希望克莱休息一下,不过这个年轻的外交官却拒绝了。 “不行,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整理,道威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我发现他的脾气很臭,而且认定的事情,很难更改。” 在阅读一些道威斯的趣闻时,克莱发现,这个对手,并不容易对付。 这是一个快60岁的老人,他拥有足够的智慧,而且善于打理“数字”,在克莱的印象里,这样的角色,没有一个是善茬。 因为这种人既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又十分理性,他们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分析成条理,然后化繁为简,一层一层去整理或实现。 克莱对这种人太熟悉了,因为在实验室里,那些“导师”们,几乎都是这种类型。 想要劝说他们,或者让他们接受什么,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一些与他们想法背道而驰的东西。 以克莱,或者说苏强的经验来看,这种人都是顺毛驴,你只能跟着他们的思路走,否则就是点了火药桶。 对着你咆哮都是“客气”的,他们有可能拿起手边的任何东西,对着你的脑袋砸过去。 那些说“文化人”都很文明的,一定没和“文化人”打过交道。 苏强曾经亲眼看到,两名教授因为一个参数的运算方法问题,而大打出手,最后一个头破血流,一个肋骨骨折。 可见“学术交流”的激烈程度。 所以克莱感到了压力,他必须尽量顺着那个道威斯先生,与其打好关系,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纽约距离华盛顿并不远,他们没有经过多少劳顿,便到达了这座美利坚合众国的首都。 出人意料的,德国大使馆竟然没有来人迎接他们,不过好在一名翻译认识路,于是叫了几辆出租车,浩浩荡荡,直奔似乎把他们“遗忘”的使馆。 到达使馆,他们目瞪口呆,终于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来接他们了。 只见德国大使馆正在被一群人包围,他们高喊着口号,将使馆周围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 克莱瞪大了眼睛问道,而一旁的巴拉克则是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应该是支持恢复帝制的人,看他们的标语,写着让艾伯特滚出总统府呢。” 随行的翻译开口说道,这时候克莱才注意,出租车外的一名健壮汉子,正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用英语和德语写着“低贱的马鞍匠滚出总统府,我们需要皇帝而不是共和国。” 很明显,这是一群保皇党,自从魏玛共和国建立后,曾经的德意志贵族,失去了荣光和依托,很多都流落海外。 特别是《凡尔赛和约》签订后,德国经济一路狂跌,拥有丰厚家产的旧贵族,在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压力下,选择了出走。 而美国是一个理想的目的地,这里有很多德国裔移民,语言和文化,都不存在太多障碍,所以许多贵族,都来到了这里。 自然而然的,他们聚集的多了,就容易出事儿。 “要绕路么?或者在其他地方先歇歇脚。” 克莱转过头,看向巴拉克,只见这位明明才三十多岁,长相却比真实年龄大了十几年的男人陷入沉思,最后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略显无奈地表示,可以先到预定酒店“歇歇脚”。 就这样,车队改道前往酒店,他们把行李都安顿好,随后开了一个小会。 因为不知道大使馆被围堵会到什么时候,所以他们决定先安排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商量一下,该如何配合大使馆,与美国政府对话。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与美国政府的正式会面。” 巴拉克知道大部分安排,其中就包括与美国政府的会面,这次会面是德国大使馆废了不少力气才争取到的,他们不能浪费。 “知道都有什么人参会么?” 克莱拿起笔记本,准备做一下记录。 “不知道,这次会晤的具体安排并没有确定,包括议题和参会人员。 你们知道的,美国政府对我们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图,不过并不打算在我们到达后,再做什么调整。” 巴拉克有些无奈,在美国面前,德国是被轻视的,美国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们才不管德国人需要什么。 “既然这样,至少我们可以确定,道威斯是参加的吧。” 克莱放下笔,因为几乎没什么可记录的东西。 “是的,他或许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参会人员。” 巴拉克耸了耸肩膀,毕竟道威斯是负责德国赔款和经济扶植的关键人物,如果他不参加,那么这个会议就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那就针对他,研究一下吧。” 克莱长舒一口气,然后翻开笔记本,把自己了解到的,关于道威斯的所有资料,宣读了一遍。 代表团的所有人都很震惊,因为克莱足足讲了十几分钟,要知道他讲述的所有内容,都是针对一个人的,内容之多,可想而知。 “所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去更改他的想法,或者说,摸清他的想法,反而更为重要。” 克莱最后做了总结,他把自己认为对付这种“顽固派”的方法进行了阐述,当然,只是作为个人意见。 “的确很不错,这样一来,或许效果会好一点儿。 所以克莱,与道威斯的私人接触,就交给你了,毕竟所有人中,只有你是最合适的。” 巴拉克给克莱安排了任务,那就是与道威斯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个任务比较艰巨,可以说,最后代表团的成败,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我会尽力的。” 克莱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恐怕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够做到。 就在克莱答应的下一秒钟,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在巴拉克的示意下,一名翻译走了过去,打开门,发现是一名略显疲惫的瘦小男人。 “诸位好,我叫汉斯.韦尔曼特,德国大使馆秘书。 很抱歉,没能派车去火车站迎接诸位,但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遇上一点儿小麻烦。” 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众人愣了一下,随后都是摇头苦笑。 “我们看到了,这不是你们的责任。” 巴拉克对着韦尔曼特说道,随后邀请他坐下,询问起了安排。 因为突然的变故,大使馆原本准备的迎接晚会被迫取消,不过大使本人,还是会和使团举行会晤,因为白宫方面已经给予了正式答复,会面将在两天后举行。 议题已经确认,那就是美国方面准备对德国如何偿还债务,进行问询。 美国方面的参会人员,将由道威斯和一位待确定的部长领衔,至于德国方面,大使和参赞都不会出席,使馆方面,只会派出一名秘书,进行协调。 “也就是说,完全是我们自己和美国人去说咯。” 克莱揉了揉眉心,这个安排摆明了,就是一场“耻辱的会面”。 这个使团,是准备就美国如何扶持德国重振经济而组建的。 但是看看会面的议题,竟然是讨论“德国如何偿还债务”。 很明显,美国方面并不准备就如何扶持德国经济而进行商议,他们只是想了解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可以想象,这场会面是一个什么局面,美国佬坐成一排,不断提出刁钻的问题,而自己等人,则像犯了错的学生,只能低着头回答。 大使馆的主要负责人不出席,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毕竟这种会议,谁都受不了。 “看来计划有变故了。” 巴拉克也是脸色铁青,他原本期待的,是一场“交流会”。 而现在,变成了“问询会”。 “大使馆方面,就没有和我们解释的么。” 克莱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毕竟这个安排,明显和之前报告给柏林外交部的,有很大不符。 “没办法,我们无法左右美国政府的想法,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看着克莱冰冷的眼神,韦尔曼特瞬间汗就下来了,他担心这个年轻人,会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给自己狠狠来一下。 “算了,这不是你的责任,等我们面见大使,会问清楚的。” 巴拉克赶忙替韦尔曼特解围,在外交部混了那么多年,一些“潜规则”之类的东西,他还是懂得。 像这种会面,通常都是带有不确定性的,毕竟美国方面对这次会面表现冷淡,更像是“给面子”,所以他们拥有主动权,可以做很多安排。 相比之下,德国方面就被动许多,大使馆估计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才争取到这么一次机会,至于后面的,他们也做不了主。 所以干脆,就采取“躲”的战术,反正机会已经争取来了,他们已经完成任务,最后的结果如何,那是代表团的事儿。 这听起来是“甩锅”,但实际上,大使馆已经倾尽全力。 不再为难这名秘书,代表团简单整理一下后,便登上了汽车。 此时大使馆外围的人群已经散去,他们在遍地狼藉中进入使馆,随后接受了大使的召见。 这是一次极为简单的召见,他们几乎只和那位大使先生在会客厅待了十几分钟。 而且几乎没聊什么正经话题,当巴拉克提出一些“详细问题”时,这位大使先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带有很明显的“敷衍”味道。 可以说,在大使馆这边,他们一无所获,只能回到酒店,自己研究起来。 就这样,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正式会面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当他们准备好一切,站在酒店门前等待时,发现来接他们的,竟然还是韦尔曼特这个倒霉蛋。 似乎所有的倒霉事儿,大使馆都交给了这名秘书,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显然这次代表大使馆出席会议,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好了,出发吧。” 巴拉克满面愁容,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许多,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按照会议安排,他们没有前往白宫,而是在一家豪华酒店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高级酒店,美国政府经常会把一些活动放在这里,按照韦尔曼特的说法,这个地方,任何驻美外交人员都不陌生。 “很明显,加强了守卫。” 看着酒店门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警察,克莱知道,美国政府应该会派出一个身份不太低的人参加。 如果仅仅是道威斯,还不至于让美国政府这样紧张,或许之前的判断有误,美国政府,并非那么不看重这次会议。 步入酒店,在美方人员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会议室。 推开门,只见里面坐着十几个人,当德国代表进来后,他们纷纷起立,并且一一握手,做着寒暄。 出人意料的,在自我介绍环节,克莱发现美方代表团的主事人,竟然不是脸色严肃的道威斯,而是商务部长,赫伯特.克拉克.胡佛。 对了,就是那个着名的胡佛大坝,名字就是取自这位总统。 当然,现在的胡佛并非总统,而是柯立芝麾下的商务部长。 与严肃的道威斯不同,胡佛表现得很有亲和力,他与众人握手寒暄,并且还表示,这场会谈,会很轻松。 好吧,轻松不是说说而已,当双方坐好,会议开始后,道威斯起手就放了一个大招。 “我们需要知道,如果美国为德国投入大量资金,帮助其恢复经济活力,那么,我们能拿到多少回报。 或者说,这些回报,能够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兑现。” 道威斯是用严肃的语气把这番话说出来的,之后他环视整个德国代表团,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鄙夷。 是啊,如果美国提供贷款和援助,那么德国拿什么偿还? 这等于一出手,就掐住德国代表团的死穴,他们犹豫了,巴拉克的脸色格外难看,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几乎没办法回答。 “那就要看投资多少,并且通过什么方式,并落在德国的哪些领域上了。” 一个声音打破了会场里的沉默,众人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克莱,这个代表团中,最年轻的一位。 “先不论这些方式问题,我只想知道,你们准备拿什么,来保证能够按约定偿还。 你们必须清楚,我们提供的是贷款,而不是捐款,我们需要得到回报,且保证资金安全。” 道威斯看向克莱,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但是克莱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对着这位关键人物,用美式英文讲了一句谚语。 “如果想要吃到鸭子肉,那就必须先让鸭子填饱肚子。”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包括德国代表团团长巴拉克。 因为按照克莱之前的说法,道威斯是那种需要“顺着聊”的类型,而且克莱本人,还肩负着与道威斯建立“私人友谊”的重担。 但是现在什么情况,克莱大有和这位负责人“顶牛”的架势,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巴拉克目瞪口呆,显然是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