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温上》 泛水 第1章 泛水 初春的清晨,倒春寒依旧厉害 虽说已经二三月份,寒风却依旧凛冽 卯时初,天刚亮一点,黑夜还未完全褪去 此刻的都城没有人声喧嚣,一片寂静 打更人儿的声音,幽幽的回荡,自街角串到巷尾 城郊的泛水,还未至汛期 泛水静默,缓缓流淌着 城郊就不似都城热闹,没有骄奢的亭台楼阁、没有星星点点的灯火辉映 只有两岸的桃花细蕊在风中摇曳,甚是凄凉 黑暗中,泛水岸边来了一路人马 穿着看不太清,只觉身强力壮 四五个人牵着一匹马,前牵后跟,将马紧紧的围着 马走的缓慢,后面的人不停的用马鞭抽打着 马不是训练有素,像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马,懒散不已 这几人约莫走至泛水岸边,找了一颗细树,将马绳栓在树干上,他们蹑手蹑脚的从马背上取下所驮之物 那是一个粗布麻袋,隐隐还在动弹 一人扶着马匹免其受惊,一人扛起麻袋 几个人抗的抗,扶的扶,他们将麻袋运至泛水岸边,一使劲,就将麻袋扔进了泛水 麻袋挣扎了几下,打了个漩,便消失在泛水之中了 领头的那人静驻在岸边良久,等方才的波浪全然消失,才收回目光 虽然身处黑暗,但他俊美的面容却也全然藏不住 “这般去吧,望你来世好好做人” 他轻言,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身后的人走到他身边 “哥儿,快回吧,迟了只叫人起了疑” 面容俊秀的人抬首远眺着泛水 天又亮了些,两岸的花蕊春树远远望去一片葱郁,桃花含苞欲放 再过几日的桃花开的才叫好呢 待到桃花全开了,就叫家里人都来城郊,好好观赏这里的春树 想了良久,那男子才收回目光,面容冷峻起来 “回吧” 砚柔 第2章 砚柔 辰时了,天已亮的差不多 太阳初升,都城的清晨也正式开始了,街头巷尾多了清晨叫卖的商户 城郊的泛水边,迎来了一队人马,前后皆是身着鎏金褂子的人 他们拥着中间的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看起来这马车的主人绝对是非富即贵 马车旁跟着一位身骑骏马的男子,骑着马寸步不离的跟随 远远的看不清面容,只觉身姿挺拔、无比俊伟 应是在赶路,马不停蹄的,前后跟随的人也都肉眼可见疲惫,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马车的竹帘被挑开一条细细的缝,传出来一个柔细的声音 “阿哥” 声音太过轻细,像一粒尘埃,被轻风吹拂,转瞬即逝,无人听见 “阿哥!” 声音更大了些,却还皆是遮掩不住的娇弱 身边骑马的男子听到后,忽的警醒起来,立马俯身至马车轿帘处 “身体如何?” 男子索性叫停了队伍,从马上跨下,急匆匆的揭开竹帘向里望去 这才看清男子 面容俊美绝伦,眉宇间有抑制不住的英气,眼神里是无尽的担忧 但他的眼神似有一种奇异的神力,叫人一触上只是心安 “砚柔?”他询问 轿厢内的女子显然被这一举动惊了,紧张的将惟帐拉起,遮掩住自己的娇面 女子虽极力强忍不适,身体却还是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轿内响起了另一名女子的温言软语,焦急不已 “殿下,姑娘吸不上气了,喂了药也不起用” 听到此话,男子大步流星走至轿门处,就要掀开双层轿帘进去 轿外有一男子见此状焦急大呼 “世子,不可无视礼数!” 被唤作世子的男子也不回头看,只继续掀开轿帘进入轿厢 看到砚柔姑娘涨红了一张脸,用帕子捂着嘴,两只大眼满是紧张 身旁的女使却很有眼色,急匆匆的递上早已炼制好的浓汤药,唤作益气霜 世子接过女使递上的药,就给砚柔姑娘喂 砚柔喝了两口药,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便逐渐平静下来 一双眼睛惊慌未定的望着赵简,甚是可怜 “阿哥” 她轻唤一声,像是有些紧张 赵衿歧望向她,她更为紧张 他的眼神似有神力,叫人一触上就再不愿移开 多吸引人的眼神啊,司砚柔却丝毫不敢再看,只缓缓低下头去 “阿哥,停下歇会儿吧” 赵衿歧轻声应了声 便掀开竹帘下了马车,他一下车便对随行队伍喊 “表姑娘身体不适,先休憩半个时辰” 众人才逐渐放松下来,各自休憩起来 赵衿歧也走至泛水边远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奇异的光 方才劝诫他的男子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的走至他身边 “世子,你糊涂啊,为了一个表姑娘落下话柄,万一今后叫人乱嚼口舌” 他长叹一口气 “您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赵衿歧头也不回的远眺着泛水两岸 “展颜,既有人想为难自己,我又何必坐以待毙,不如顺水推舟,看看旁人究竟要如何发难?” 他的侧脸十分好看,在青山绿水的映照一下,更是叫人豁然开朗 “和被嚼舌根相比,我更想知晓司家的意思” 交谈 第3章 交谈 远处的泛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两岸上是将开未开的桃花,只一片星星点点的桃红,美丽的景色幽幽的倒映在泛水中,叫人觉得惬意 赵衿歧只是向远处眺望,静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展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满是埋怨 “真不知司家到底要如何加害我们,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什么姑娘送到咱们王府来” 他接着言说 “明明五六天的行程,竟被她迟迟拖了半个月还未到,一路上不是要休息就是喘不上气,连我们这营里日日训练的士兵都叫她拖的劳累不堪” 越说越气,余展颜的面容里满是不满 “我们可从未认识过什么表姑娘,就叫她这样拖着我们,司家不会是想借故拖着我们,以我们迟到都城的理由弹劾我们怠慢皇恩吧” 赵衿歧回头看着余展颜,眼神里皆是沉稳 “司家人最为狡猾,怎会用拖延的方法来整治我们?我们只需顺着这位司姑娘的意思,静观其变便好” 他望着余展颜,眼里露出了狡洁的光 余展颜将信将疑,他知晓,他家殿下最是聪明,自小到大都胜他一筹,但是他家殿下却又最是狡猾,总是将他讲的晕头转向,不知哪句在忽悠,哪句又是真话 “此女最是作假,什么礼法纲常,被她说的一套一套,可还是放火烧园、要保自身,太不道德,殿下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赵衿歧正欲说 只见不远处的马车的轿厢处,女使戴着斗笠,扭捏的下车,端起马凳,随后掀开轿帘,扶着表姑娘下了轿 余展颜见二人往此处走来,望着赵衿歧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二位姑娘走进,他便虚假的迎了上去 “表姑娘怎么下来了,虽说是春日,倒春寒却还是厉害,您还是得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表姑娘娴静的站在那,头上戴着斗笠 斗笠下垂着两层轻纱惟帐,直至胸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多谢余侍卫关心,表姑娘加层了衣裳呢” 身旁的女使也戴了斗笠,只是没有表姑娘裹得那么严实 微风拂过,依稀能看到她脸的轮廓 她规矩的答着余展颜,声音温柔细腻,又有些胆怯 赵衿歧回头,看到表姑娘站在风中,忙焦急的上前询问 “砚柔,你身体如何?可千万莫要感了风寒” 表姑娘见到赵衿岐,一时紧张起来 微微俯身行礼,用轻细的声音应着 “谢谢阿哥,砚柔无碍” 忽的一阵风吹过,冷的砚柔哆嗦,直往女使怀里钻 赵衿歧见状脱下自己的外袍正欲披在砚柔身上,砚柔却连连向后退去 “使不得” 外男不能与女子有过分亲密的举动,这确实是赵简唐突了 赵衿歧停下动作,将外袍远远的递给了女使 女使蹑手蹑脚的接过,尽是娇羞 他冲着砚柔轻笑 “是我唐突了” 这笑,温柔明朗且不失魅力,又一次使砚柔涨红了脸 赵衿歧看着砚柔身边的女使,询问起来 “你叫素心?可要仔细看好你家姑娘,不可出任何差错” 素心对赵衿歧行礼,乖巧的答 “婢子知晓” 忽的不远处传来余展颜的声音 “殿下!水里好像有人” “在哪?” 赵衿歧寻声赶过去 救人 第4章 救人 喧哗声中,引来了四周的士兵们,三三两两都聚在岸边眺望 他们只为看清余展颜所说的河中人 听闻河中有溺水之人,表姑娘似是受了惊,转过头不敢再看泛水,身体禁不住又颤抖起来 素心眼疾手快,扶着表姑娘就离开了 她们进了轿厢 轿厢中,素心细心取下表姑娘头上的斗笠,并将世子殿下的外袍轻轻披在身上表姑娘的身上 雍容华丽的麒麟鎏金男式外袍,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的滚边 披在身上,多了一丝暖意 细绒毛领拥着司砚柔的脸,使她因久病而时常黯淡无光的娇脸也多了一份俏丽 娇手轻抓着外袍一角,表姑娘缓的娇面上又多了一丝红晕 她的脑里尽是阿哥身着此袍的挺拔身姿,哪怕她从未敢正眼去看一眼 单是那映入眼帘的一片模糊的靛青色,都叫人无比的动心… 轿外* “在那!您看” 赵衿歧顺着余展颜的指引望去 河里确实有人在缓缓的挣扎,似是已经用光了周身所有的力气,只能静静了浮在水上,任由流水推着向前 “快救人” 赵衿歧正欲下水,却被余展颜拦住 随后余展颜二话不说跳入冰凉的河水之中 他游至挣扎的人处 那人已是神志不清,信手胡抓起来,差点将余展颜也拖入水中 好在他身强力壮,才将溺水之人强拖上岸 拖上岸后,众人才得以看清溺水之人 竟是一位长相秀丽的姑娘 身着浅绛色的长锦衣,长发青黑,衬得娇容愈发惨白 赵衿歧立刻用指尖试探她的呼吸,呼吸微弱,若救助不及时,很可能被胸腔的积水活活憋死 他眼疾手快用手的在女子胸口按压 一二三四五… 依旧无用,众人纷纷焦急起来,身旁边传来旁人的言语 “殿下,嘴对嘴吹气,可叫人呼吸” “莫要胡言乱语!” 一旁蹲着的余展颜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处恶狠狠的瞪去 赵衿歧不停的按压的女子胸口,还是没有作用,便低头用嘴触上了女子的嘴,温热的唇,将气送进了女子口中 落水女子吐了积水,随后大口喘息起来,缓缓的睁开了眼 这是… 光… 我还活着… 周身被死亡的气息包围着,异常恐怖 温书婉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突如其来的头疼叫她已经失了意识 但是,却还无法忘却无限接近死亡的痛苦 无尽的黑暗,不知尽头 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只闭上眼睛,又一次沉沉睡去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往日的场景 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回忆,混乱不堪,错综复杂 一个人俊朗的笑容,轻唤她 如同魔音贯耳,如此刺耳 继而传入耳朵的是小姑娘“咯咯”的笑声,如同黄莺欢叫般悦耳 然后是无数的声音,如同黄蜂拥入脑子,叫人烦躁不安 “你回去,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只求你能保全自己,其他的我便再无所求” “无论如何,我只求活着,再无他想” “妹妹…” 忽的一口气提上来,温书婉猛地惊醒 大口大口的呼气,头疼欲裂 她用手扶额,痛苦不堪 泪水涌了出来,沾湿了整个面颊 一张帕子递了上来,温书婉抓起帕子擦拭起面颊 良久,才有所反应 她猛地抬起头,只见自己正坐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之上 马车的颠簸之感将温书婉从杂乱无章的回忆里扯了回来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面容萧条却依旧难掩秀丽的女子 女子眼神惊慌,胆怯的望着,女子身旁坐着另一位眼神警惕的女使 “她醒了?” 轿厢外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子声音 女使恭敬的答道 “回殿下的话,醒了” “醒了便好,这是温大人家的四姑娘,应是唤作书婉,前两年还曾见过几面呢,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轿厢外的清亮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几分笑意 虽看不到他的样貌,但只听这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他说话时轻笑时的俊脸,叫人沉迷痴醉 温书婉手里紧紧攥着帕子,神志依旧不清醒,还是无法自死亡的恐惧中脱身 后脊柱一直发凉,心里亦是无尽的惊恐,双手禁不住的发抖着 到是轿厢外温暖的声音,明朗轻快,叫她略减轻了些恐惧之感 姑娘 第5章 姑娘 温书婉只是掩面,痛苦不堪 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有了些意识,知晓自己已经被人相救,恐惧之感又减轻了些 “温家姑娘,外头的是世子殿下,今年才奉旨进宫呢” 对面女使的声音使温书婉混沌的脑袋有了些意识,她双手扶额,却忽的什么也记不起了 她努力地回想起方才睡梦中的记忆片段 “妹妹” 她闭眼思谋了半晌,却只记得这个声音,轻唤她“妹妹” 那是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温柔细腻却也不失男儿本色 到底是谁? 温书婉努力的睁眼,神志较方才清醒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全然自恐惧中恢复归来 思谋了这许久,她只能抬首,望着对面的两个姑娘 现如今温书婉只能看见当前的景象,脑内却一片杂乱,从前的事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温家姑娘? 难道自己是温家的姑娘?可是却又觉得陌生 整个都城就只有温大人一人姓温,温大人是当今的五品言官,地位也算高 她静静的思索着 回忆里有人唤自己妹妹 难道唤“妹妹”的人是温家的男儿?是自己家的哥哥? 若不是温家哥哥又会是谁? 为什么轿外的人会记得自己? 那人还是世子,世子为什么会和自己有过渊源? 两年前曾见过? 两年前她也曾见过这个世子吗? 他若是世子,又是谁家的世子? 若是奉旨进京的世子,他又是哪里来的? 是北原?还是南川? 温家子嗣众多,这位世子又是如何认得自己的? 头疼欲裂 越思谋越是混乱 温书婉索性不去想,低下头来,闭上眼,用手捂着头 痛苦之感少了许多,她的神志也恢复了些 静默了良久,她才抬首望向对面静坐这的两位姑娘 两位姑娘被温书婉这么一看,忽的紧张了起来 方才这女使好像同自己言语了 她张口问女使 “姑娘方才说什么?” 女使窥探温书婉已经许久了 这位温家的姑娘,真是无礼! 人人都说汲溪的姑娘大多没有好好教养 原来都城的姑娘,也不过如此 素心虽这般想,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答 “温姑娘,外头的是世子殿下,是汲溪成王殿下家的世子” 汲溪? 好生耳熟,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罢了,不去思谋 “原是世子殿下” 若不是这位世子殿下,自己可能就溺死在泛水中了 还是得感谢他救了自己 温书婉头脑依旧一片混乱,不再言语,只静坐在轿内 身上的衣物大片都潮湿了,轿厢虽说暖和,但春风自轿窗缝隙吹进时,她还是经不住的发抖 对坐的砚柔看到了温书婉这般模样,便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 这件外袍,是阿哥的,在泛水边,阿哥还曾想亲自给自己披上… 砚柔将外袍轻柔的盖在温书婉的身上 看见她抬头,砚柔冲着她轻轻一笑 这一笑,苍白的面庞多了一份柔和的美 温书婉也疲惫的轻笑,道了句 “谢姑娘” 马车颠簸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缓缓的望见青砖灰瓦的都城外墙 看见远处的城墙,温书婉心里渐渐的有了一丝暖意 都城的家,经历了生死,此刻她只想回家 马车走至城门停了一会儿,城门侍卫查了通关玉碟,一行人才算顺利进入都城 进了都城,才见人来人往,人声喧嚣,有了热闹的意味 马车上的两位姑娘觉得新奇,将轿窗内的惟幔掀开一条细缝偷偷的看 马车走过拱桥,穿过了洛水河,这才算进了都城中心 这都城中心,是都城达官显贵们集中居住的地方 以镇国宋公府、司伯府、镇北顾候府、端康孙伯府四大名府为最主要,其他达官贵府分散分布 温家在二大胡同外的梧桐巷子中 马车经过了二大胡同,就被温书婉叫停了 她将外袍送还给司姑娘,道了声谢,却还是浑身无力、虚弱不堪 只能使劲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下了马车 掀开内轿惟帐,再掀开轿外竹帘,一眼便望见了马车外的世子殿下 他骑在骏马之上,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世子殿下果真与都城子弟不同,长年在外,不觉得多了一丝英勇神武 看着世子的模样,竟叫温书婉的心里暗暗的紧张起来 温书婉蹑手蹑脚的走下马车,对着世子殿下行了个礼 抬首间却触上了赵衿岐的眼眸,那眼神似有一种神力,只吸引人,叫人不自觉的想要循着他的目光,追寻他的故事 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只叫人想哭,她的心猛然抽动起来,可又是为何呢 温书婉更清醒了,低头慌张的言语起来 “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若是殿下今后有什么忙,只管来寻婉儿便是” 若真有什么事,找婉儿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言官家的姑娘,又有什么本事去帮助位高权重的王府世子 骑在马上的赵衿歧轻笑,明朗英俊 “四姑娘的话,可不许悔” 听闻世子殿下的话,温书婉点头 那双眼眸久久浮现在脑中,心里的难过痛苦之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增 似乎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一种感觉,叫她无所适从,悲从中来 说罢此言赵衿岐便扯着缰绳调转马头,指挥随行离去了 温书婉直直的望着,直目送着这一行人走出了人来人往的华昌街道 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好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怎么也想不起来,头疼欲裂 只能回头望着二大胡同,人来人往,车行车驶,她一人望着这一番景象,迷茫不已 内院 第6章 内院 和煦温暖的阳光照在才发新芽的枝头,一片祥和之景 温书婉抬起头,望着自院落探出枝头的春树梢 一片交错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风拂过树梢,光斑便一个两个直直的投在了温书婉的双目 她伸出胳膊遮挡,后缓缓低头 阳光虽然温暖,却还是叫温书婉无法忘却方才的死亡的痛苦 那种靠近死亡的感觉,后脊发凉、心惊不已,仿佛千万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和脚,将自己往地狱拉去 不,她不想死 如今,谁也不能叫自己死! 脑子内又一次乱作一团,头疼欲裂,将要炸裂一般 “温书婉” 她轻轻的唤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回想不起从前的事 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会失忆? 现在的自己只如同一个普通的都城百姓 她知道都城的往事,知道二大胡同的位置,知道梧桐巷子在何处 知道洛水河流经都城已有上百年,还知道都城的王孙贵族们都有些谁,知道都城的大人们都身处何位 却,怎么也记不起家中的琐事 自己是温家的姑娘,却出现在城郊的泛水中 难道是家中有人要加害自己? 那人是谁?是一人还是两人?自己死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温家人要突然处理自己,又该如何掩人耳目? 温书婉头晕目眩,她只闭上眼 掩人耳目? 家中人知道吗?有多少人知道?是家中旁人不知?还是家中众人都默许?若家中其他不知,又该如何瞒过家中其他人堂而皇之的杀人 一个活生生的姑娘死了,家中人又该如何对外人解释? 许多个问题充斥着她的脑子,乱七八糟,全然将她脑子搅了个乱 她现在回去,又能活下来吗? 头又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比方才更为严重 温书婉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心跳加速了起来 眼前忽的一片昏暗,异常晕乎 她混沌中只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扶着身边的墙,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身体已经不停颤抖,站立不住,直往下倒去 忽的一只大手伸来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无力的手,另有一只手撑在腰间,撑住了自己 软塌塌的身体瞬间被一个坚挺的身体接住 温书婉无意识中妄图推开那人,却这么也推不开 头疼欲裂,温书婉又一阵难受,胳膊只能顺势落下 救命… 大街上是谁接住自己? 若是被旁人看见,自己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若不幸正是常逛洛水河畔的风流浪子,哪怕死一万次都不够 谁会在大街上无视礼数?对女子上下其手? 除了都城的王孙贵公子们就别无旁人了,这些纨绔子弟们权力滔天,常年在都城横行霸道惯了 真是如吃了蚊蝇一般恶心! 温书婉晕眩着,迷蒙之间,不自觉得抬手,一巴掌拍打上那人的脸 那人却一使猛劲,将温书婉横抱起来 颠簸之间,温书婉逐渐的清醒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停了下来,将温书婉轻轻放下 旁边又来了一个人,轻搀扶着她 温书婉渐渐的意识更加清醒,她头疼欲裂,努力睁眼 眼前的黑暗逐渐变成花白,最后慢慢的看清了事物 这里是内院,青石白瓦,周边种着的植物发了新芽,一片生机 “姑娘” 身旁一个女子声音轻唤她 温书婉看着她,头还是一阵一阵的作痛,她只能抬起手捂着头,面露苦色 那女子见状将她搀扶着走上青石台阶,走至房屋 旁边的男子掀开竹帘和内帘,温书婉就被搀扶着走进了房屋内 春融 第7章 春融 温书婉被女子搀扶着斜坐在木床上,女子给她拿了靠枕,她这才舒服 女子又眼疾手快的倒来一杯清水,送至温书婉唇边 只唤“姑娘” 温书婉张嘴喝了一口,渐渐的好了起来 女子看着温书婉无碍了,便急匆匆的走出房门 隔着屋子,也能依稀能听见女子软言响起 “二哥儿,多谢您,姑娘无大碍了,还麻烦您遣小厮跟二房三方说声,姑娘寻着了,叫他们不必忧虑了,只管去吃饭吧” 轻细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似有回声 二哥儿? 难道方才抱自己的是别院的哥哥? 自己方才迷糊之间好像还打了他一巴掌,真是逾矩 声音停止,女子掀开帘子进来,走到温书婉身边,看着温书婉喝完了水,便伸手接过青瓷杯,放置在旁 看着眼前长相乖巧的女子,温书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谁?” 女子看着温书婉言语起来,这才长长的舒了气,苦笑着,眼泪湿润了眼眶,答道 “姑娘,我是春融啊,您忘了吗?” 温书婉看着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落了水,什么也记不起来” 听了这话,春融姑娘吃惊的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 “什么?” 春融似乎不敢相信,既惊讶又紧张的望着温书婉,目光里是满满的忧虑 “姑娘,您落了水?在何处落水?” 越询问春融的神情就越发紧张 “你记不起事儿了?都记不起什么?还记得些什么?” 看着春融焦灼的目光,温书婉努力回想,却真的什么也记不起了 什么哥儿什么姑娘?没有一点印象,主君倒是知道,却不记得长什么模样 自己到底是被谁害了?究竟是被下了药糊了神志,还是被人强揍了一顿,打坏了脑子 温书婉不知,只能迷茫的望着春融 面前的春融吃惊过后,悲从中来,一脸的苦涩意,又说了起来 “定是三房故意害您” “这个老泼妇!” 她悄声骂道 听闻此言,温书婉已猜了个大半 “你将昨日的事讲与我听” 温书婉对春融言语 “昨个儿您去洄阳山拜大观音,就一直没回来,家里人都以为您被人牙子拐了去,二房三方那里也都叫了人去寻” 春融顿了顿 “姑娘,您记不起事了,定是三房搞的鬼!是不是他们叫人打了头?” 春融眼疾手快的伸手触温书婉的后脑 “嘶—” 后脑一阵疼痛传来,温书婉疼得皱起了眉 原来真是叫人一顿打 温书婉也真是叫人打坏了脑子,这么久了也没去伸手触摸触摸伤口,看看自己到底被打成了什么程度 春融的眉目皱起,双眼里又闪起了泪花,眼里皆是委屈 “三房的那些个杂碎竟丝毫不将大房放在眼里,对您下如此狠手” 她低声的骂了几句,眼里皆是恨意 骂过后,春融又抬起眸紧张的看着温书婉,谨慎的言语起来 “姑娘,城西酿酒园子里有个小厮叫同罗的,我从前给咱们园子里添祭祀物件的时候,买过他的饮福酒,也算旧相识,他爹爹是个老郎中,听说治头疼脑热最是一流,以后我将他爹时时叫来给您看” 春融认真思谋着 “三房那里,知道害您不成,定然还要想其他法子来坑害您,您就先装作记得事,切不可自乱阵脚,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温书婉看着春融,听了春融的计划,认真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自己身边的春融竟如此聪明伶俐 温书婉心里有了一丝畅快 纵观如今的形式,三房那里逼得紧,只有先听春融的,一边治脑子一边查事情,才是良策 三房究竟是用了怎样的计谋,能将自己堂而皇之的扔进泛水,还故作姿态派人四处寻找 泛水源头虽位于都城城郊,却还未出城,天子脚下杀人还想将自己洗脱,当真那么容易? 就算温书婉的shi体被水流冲到下游低地,在那里出了命案,公堂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三房到底是了有怎样的计谋?才敢去这样实施 也不知这个春融所说的是否皆是实情,还是另有所谋 单看她的神情,自然是最亲切不过了,但家宅中人,又有谁单凭一言两语亦或一点神情就能被看得清的呢,无从知晓 温书婉内心暗暗思谋 她看着春融,春融也一直紧张地望着自己 她的眼里是无尽的忧愁,估计还在因为温书婉被打失忆的事情伤痛呢 温书婉看着春融真诚的模样,微微一笑,脸上瞬间多了许多温和 “你的计划甚好,就按你说的做” 说罢,温书婉看着春融的眼里更多了一丝温柔 “不过,你得先给我讲讲家里的事情” 往事 第8章 往事 去年冬日,旧皇赵熙久病薨逝,新皇赵圣懿即位,改年号圣惠 新皇虽已即位,掌政的路途却依旧艰辛漫长 旧皇在时,身体一直不好,虽坐了帝王的位置,却也的确没什么帝王的建树 他常常是在勤政殿待着,连上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多时间是大臣们奏好了折子,一一承上垂拱殿,与皇帝一同商议,这样的时间也是极为有限 一般不出半晌,旧皇就会因为身体不适移驾勤政殿 加上朝中大臣们大多都惧怕镇国公府的宋国公,因此每日面圣的人也不过三四 旧皇就这样名不副实、浑浑噩噩的做了不到三四年的皇帝,怅然薨逝了 赵氏一族一直被朝中其他氏族压制,也自然没给新皇留下什么可以依靠的势力 如今新皇上位,他不愿继续当年的局势,想要拉拢自己的势力, 因此,在去年冬日刚刚即位之后,就当即提升了一大批文官,温昌温大人就在此之列 面对新皇的提拔,温大人也是异常惶恐 朝中大臣们,谁人不想与镇国公府交好,只因新皇提拔,就这样站在了新皇一边,这样一来,便是将镇国公府推往另一边,今后局势如何,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初春,西夷大举进犯,西边本就是守卫最为薄弱的地方,若是西边被攻破,恐怕国家会有大难 因此朝中的掌握兵权的镇国公便急匆匆的赶往西边主持大局 此时镇国公不在都城,正是新皇拉拢势力的时候 若是在平时,在镇国公眼皮子底下,新皇根本没有机会做这些事情 因此新皇就借春猎,召自己曾提拔过的言官们来皇家围猎场问话,温大人也在此之列 但在春猎之时,因新皇年岁尚小毫无防备,险些被发狂的鸱鸮抓伤,好在温大人在身旁,才躲过一劫 经过此事,新皇还调侃说今后还要亲自去梧桐巷子看望温大人呢 听了这话,温大人顿时惶恐不安 温大人老家位于南川淮州,自幼勤奋好学,多年前考取功名,来到都城就职 这么多年,他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交际圈子,但还从未和帝王有过什么交集,说过什么话 温昌往往是那大朝会上一言不敢发的人,加上旧皇开大朝会的次数少,日日宣召进垂拱殿的就那几人,自然也轮不上温大人 温大人就这样忽的和新皇有了关系,不知是喜是忧,只叫他惶恐不安 生逢当世,温大人只求保全自己一家性命,别无他求 温大人家中人数庞大,子嗣也众多 他共娶有三房 大房是南川商户之女,自幼于温昌一同长大,据说是二人还在肚子的时候,两家就已订了娃娃亲,名为王鸿嘉 他们共育有二子一女,大哥儿温从宜,也同温大人一般勤俭好学,如今正准备着参加今年的春季大考呢 大房里还有大姑娘温书娴,她排在二哥儿身后 大房屋里还有一位前几年才出生的家中最小的五哥儿,唤作实哥儿 此名还是大哥儿温从宜取得,家中人都称好呢 二房家中是开布染坊的,嫁与温大人也好几十年了,名唤洛芸 身下也育有二子一女,二哥温从容,排在大哥儿身后,身底下排的是大姑娘 三哥儿温从安排在大姑娘身后,身后紧排着的是自己屋里的二姑娘温书娇 三哥儿温从安与二姑娘温书娇是双生子,孪生兄妹 三房叫宋蔷薇,据说是没落氏族一脉,同当今的镇国公府宋氏一族似乎有些什么硬扯上的关系,旁人也无从知晓 三房屋里有一位哥儿和一位姑娘,分别是三姐儿温书媛和四哥儿温从宣 至于温书婉,自是没人要的, 虽记在大房名下,但还是一人住在别院,连身边的女使婆子都是大房给匀出来的 春融就原是大姑娘屋里的人 温大人当年在都城考取功名之时,一时脑热同洛水河畔的所好轩一位名唤婉娘的歌女私通后孕育了温书婉 温大人考试过后便回到老家淮州,他那时并不知温婉娘有孕 一年后婉娘不幸在生温书婉时难产而死,所好轩的小厮阿木千里迢迢赶往南川将消息告知淮州温家,他们才知晓有这么一档子糟心事 随后温书婉就被接往温家,承母名唤温书婉 她是家中第四女,在所有子嗣中排第八,前有四位哥哥三位姐姐,身后有一位小哥儿 传话 第9章 传话 天已大亮,别院的阳光正好,全然洒落在庭院的青石白瓦间,映照着满院子的青石花草,叫人只觉惬意 温书婉知晓了大多家中事,心里一阵烦乱 如此庞大的家族,却除了爹爹无一算得上血亲 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傍身,她也只想活下去而已 看着身边跪坐着的春融,温书婉又不知该言语些什么 春融望着她的目光恳切又担忧,着实是真真切切的忧虑 春融既曾是大姑娘身边的人,又会不会真真正正为自己所用? 春融还怀疑三房,三房究竟是做了什么叫春融如此确切是三房加害 “春融,我先前为何要去洄阳拜大观音?我去洄阳前可曾发生过什么?” 若寻不到线索,只能从自己落水的前一天找找了 温书婉想活着,自她在水中无助挣扎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愿体会死亡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无论是家中人加害,还是路途中遇歹人作恶,她都要暗地的查, 因为她怕,极度的怕旧事重演 “姑娘,前日是您生母婉娘的忌辰,大娘子说早些年大人因结识了婉娘才能考取那般功名,婉娘功不可没,便叫王全去采买些纸钱祭拜婉娘,您说不用,只自请去洄阳寺拜拜大观音,添些香火钱也算是为生母积福了,自己近日来也心神不宁的,想要去大观音寺求上一签为求求心安” 春融努力的回忆着,接着言语 “大娘子说您懂事,在家中一直乖巧,女红也是做的极好的,便也就应下了,但洄阳一来一回要一日的功夫,便叫戚家的小郎君也跟着您一同去” “戚家的小郎君是何人?”温书婉起了疑,询问起来 “姑娘,您真的一丝一毫也记不起了吗?” 春融看着温书婉只摇头,她低垂下眉眼,心里顿时又一阵悲凉 自家姑娘失忆竟是如此的彻底,三房下手为何如此狠辣! 就算是用棍棒敲打头,也不会忘的这般干净,难道是还用了药物? “戚家是三房的远亲戚,在都城行医也有十几年了…” 说到这,春融忽的停了下来,会不会是三房伙同戚家给姑娘下药? 想到这,春融只觉后脊发凉 “然后呢?” 温书婉问,将春融的思绪拉回 “戚家一共三个子嗣,戚郎中和戚大戚二都在几年前黑天上山采草药时遇上野狼,天意弄人,家中三个男丁就这样都没了,家中子嗣就只剩戚家的小郎君了,唤做行云,几日前三房说是要将戚家小郎君说与您做夫婿呢” “我身前还有三位姐姐,为何小娘只为我说了夫婿” 温书婉问,却又觉得答案显然 家中的三位姐姐,都有母亲护着,唯有自己是任人摆弄、随意安排罢了 不过将自己嫁与戚家,于三房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三房欺您年少,无人撑腰罢了,无碍,您还有大人呢,大不了您去求大人为您做主,大人是绝不会让您嫁入那孤儿寡母的戚家的” 温书婉看着春融这幅气呼呼的样子,到觉得异常亲切 虽然理智告诉她为保性命不得轻信旁人,但看到春融这般真诚,温书婉心里还是如三月旭日照耀一般温暖 “我知晓,那我就与戚家小郎君一同去了洄阳寺?”温书婉轻笑着问 “自是没有,婢子知晓您不愿与那戚家的小郎君有什么瓜葛,您便说了自己带着二哥院里的小厮前往便是,大人也允了,大娘子便不再说什么” “大娘子和三娘子的关系很好?为何三娘子欲将我许给戚家,大娘子倒是撮合的急切”温书婉听完这话起了疑 “自是那三房自作聪明,整日跟大娘子哭诉自己这不易那不易,大娘子见她可怜,便总是被当枪使”春融又气呼呼的轻声言语 “原是这样” 温书婉心里有了一些定数,正言语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音 不久,只见一名俏丽女子掀开了惟帐走了进来,低头行礼 此女子身着天水碧三裥裙,同色褙子,同春融的衣裳一样,只是头上盘了螺髻,发髻间钗着同色簪花,一动一摇 “四姑娘,大娘子叫家中的所有子女都去前庭呢” 女子恭敬的开口言语 温书婉不开口,只疑问,不知会发生什么 “为何?” 春融发问,她知晓自家姑娘失忆,若是问的多了、问的不恰当了,难免暴露 况且此女子她曾在大房见过几面,好像是唤作春吟,是个三等女使,自己还能应付 春融曾在大房院里时一直坐的是一等女使的位置 “说是主君在春猎场上恰巧救了官家,却被鸱鸮抓伤了手臂,宁王殿下和呈王殿下来今日都看望大人,此刻正在前庭坐着呢,二位殿下说咱们家中的子嗣个个冒尖,大娘子就都叫着过去呢,说是叫殿下们看看,看个眼熟,以后也好论婚嫁” “知晓了,你且先回去,我们马上过去” 春融看着站着的女使眼神凛然 站着的女子听后点点头,俯身行毕礼,便走出了房门 看着女使离去,春融低语 “主君今早出门,不过半天就叫鸱鸮抓伤了,也不知伤势如何,婢子先给您梳洗,一会儿还得去前庭见人呢” 温书婉点头,起身坐在了梳洗台的雕花木椅上,春融便熟络的为她梳洗起来 初至 第10章 初至 春融给温书婉梳了个同心髻,髻心冠上紫荆花琉璃冠 珠花点翠,发髻两侧还钗上紫荆花琉璃簪,琉璃碎珠子流苏垂落,甚是好看 戴上绛紫碎珠耳环,耳环在面庞两边摇晃,衬着如花般美丽的面庞 春融又拿来了早已熨烫好的绛紫乳云纱对襟衣衫,熟练的为温书婉穿衣 一件一件的穿在身,春融又将裙带扎的好看,似一只紫碟轻轻落在腰间一般 套上同色苏绣百结花浮银丝的大袖衫,就算是穿完了 点上朱唇,温书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隐约间能望见镜中自己秀丽白皙的面庞,她又一次沉思 究竟是谁人要加害自己? 如今重活一趟,她只想好好活着,任谁人都不能让她再一次死去! “姑娘,咱们走吧” 春融在自己身后轻声言语,温书婉抬眼望向春融,脸上微微有了笑意,她起身 “走吧,去的迟了,只平添口舌之争罢了” 春融点头,眼疾手快的走至房门处为温书婉掀开层层门帘 待温书婉走出,她又紧紧的跟在自己姑娘身后 路途中春融低下头想着 今日两位殿下来访,大娘子叫所有子嗣过去,届时大姑娘也会去吧 不知大姑娘如今怎样了,是否还在为顾郎君的事烦忧… 走出别院,穿过抄手游廊,再往前走三个别院,便到了前庭的跨院 远远的温书婉便望到了子嗣们和自家女使小厮都在跨院等待着 仿佛是只有姑娘们,皆穿的端庄得体,哥儿们估计都已在前庭坐着了 是这些人,想要杀了温书婉吗?还是这些人中的某个人? 温书婉心里有些悸动 她走了过去,站在一众等待的人身后,只低头 “今早就听春华说四妹妹回来了,可是没受什么惊吓吧” 身边一位着藕色绣月丹锦衣、面容秀丽的女子看温书婉来了,便言语起来 她虽说着关切的话,却又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温书婉抬眼看她,看着这个女子一脸的娇纵意,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三姑娘不必担心,我家姑娘只路上耽搁了,没受什么惊” 春融在温书婉身后言语起来,言语里尽是恭敬 三姑娘?此女子原是温书媛,是三娘子房里的姑娘 温书婉明白了,只望着她轻笑 在别院时春融曾对温书婉说过,这位姑娘最是娇纵,说不定能从她的身上找到一丝线索 三姑娘看着温书婉不同自己言语,只是轻笑,她忽的气上心头,狠狠的瞪着温书婉 “你为何不言语?只叫春融那个死丫头来说,为了寻你,大娘子二娘子屋里还有我小娘、我哥哥今早都没吃饭呢,你到好,现在装出个无辜模样来哄骗谁?如今说的到好,还不知是不是跑去跟戚家那个小猢狲偷情去了呢” 温书婉听了只是惊讶,没想到三房屋里的姑娘,脾气竟是这般火爆 这样倒好,更容易查出自己落水究竟是不是真如春融说的那般是三房所为 这三姑娘还说自己同戚家的偷情?她为何会出此言? 难道自己曾做过什么让旁人言说的事?还是这三姑娘在胡言乱语,此事是有辱清白的事,着实是不能乱认 温书婉只看着三姑娘,一脸委屈模样 “婉儿也不愿麻烦家中娘子和哥哥姐姐,着实是路上耽搁了,妹妹一直胆小,什么有辱家门的事也不敢做,三姐姐这般诬陷我,我可不敢乱认” 看到一向胆小懦弱的温四竟如此大胆,到驳起自己来 温书媛气极了,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装模作样起来到是厉害,谁人不知戚家的爱慕你,你出去拜个观音不叫女使跟着,却偏偏要叫那厮跟着,孤男寡女直直拖个一整日不归,到底发生什么,又有谁人能知?” 旁边的姑娘们听到温书媛的声音忽的增大,都抬首疑惑的望着,不知三姑娘在嚷嚷什么 温书婉却心里惊讶不已 这三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叫戚家的小郎君跟着一同去了洄阳? 那在洄阳又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怎会出现在泛水?明明春融告诉自己是二哥院里的小厮跟着自己去的洄阳 为何三姑娘说跟着去的是戚家的小郎君? 自已又到底做了什么? 温书婉的沉寂只叫三姑娘的气更大了,觉得自己受了辱,嚷嚷的声音更大了 春融出声回她,却被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这声音引的旁边的姑娘和自家院里的女使都围了过来 还有一位哥儿自前庭过来,风风火火走着,气呼呼的直冲着三姑娘 身旁有两位姑娘来到温书婉身边,只问温书婉如何了 一位身着白色玉茗花的袖衫,盘着流苏髻,很是貌美 另一位身着月朵刺绣妆花裙,面容清秀,显然前者更成熟些 想必一位是大姑娘温书娴,另一位便是二姑娘温书娇了 还未等温书婉反应过来,那位自前庭而来的哥儿便走到三姑娘身边 他气呼呼的指着三姑娘悄声地骂 “你个蠢笨的,瞎叫唤什么!在前庭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位殿下还以为下人们在争执呢,你若是再给我和小娘丢脸,看我们回去怎么收拾你” 看着哥儿骂完,三姑娘想要辩解,却不敢再言语,只喊了一句 “哥哥!” 哥儿没听三姑娘的话,只是转头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温书婉,便面若冷霜地紧紧盯着她 后而慢慢悠悠的走至她身边,满脸皆是叫人看不出任何意味的表情 “四妹妹回来了” 语气不紧不慢,却叫人只感觉到无尽的恐怖意味 相见 第11章 相见 “回四哥哥,婉儿回来了” 温书婉望着那位哥儿的面容,轻声答着 哥儿的面容虽带着笑,却也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温和,只觉阴森恐怖 这表情不似表面带着一副温柔可亲的面具,而是阴森的眉眼与他嘴角的笑容融为一体,更是叫人恐惧 温书婉却不怕,只紧紧盯着他 是他?将自己用棍棒打晕,后而扔进冰冷的泛水吗? 就是这样一个喜怒现于表面的人? 温书婉到觉得有趣,这样一个人,她着实不怕 她怕的是表面温柔谦和实则内心阴暗邪恶的人 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更难对付 方才三姑娘叫她哥哥,想必他就是三房的哥儿了 温书婉依稀记着他是唤作温从宣 “四妹妹这出去一趟也算是受了大观音庇护,走了这么一趟似是变了个人,如今连胆子也大了,不似从前那么弱不禁风了,这说起话了也再不颤抖了” 温从宣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在温书婉看来却更是恐怖 四哥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旁人眼里自己曾胆小懦弱,连说话也颤抖不已?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才叫他们敢堂而皇之的加害自己?温书婉不再去想,只看着对面诡笑着的温从宣继续言语 “谢四哥哥关心” 看到温书婉这幅从容的模样,温从宣也只是笑,笑得愈发恐怖,笑罢便转身去了前庭 看着温从宣离去,大姑娘缓缓走了出来,直至三姑娘面前,流苏轻摆、裙摆微扬 温书婉和二姑娘只静站在原地观望着 大姑娘静静看着三姑娘,不紧不慢的言语起来 “如今宁王殿下与呈王殿下前来,是因爹爹在围猎场上救了陛下,陛下大度,关切爹爹,你若是还不收敛自己的脾气,在前庭大肆撒野,下了爹爹和母亲面子,母亲可真的要好好教养你一番,我劝你识些眼色,还能少讨些打” 大姑娘面容冷峻却也压不满面的娇弱,她正色,娇声细语的教训着三姑娘 三姑娘受了训,本还想反驳,却想到大娘子确实曾说再过几日要好好正正家风 她也着实害怕自己因为此事讨得一顿好打,就禁了声,不敢再言语 但却还在腹诽 “这个温书娴,作起样子来倒是一副好手!” 看着三姑娘不敢再驳斥,大姑娘便也不看其他妹妹 只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静静的等待大人们传唤 大姑娘静默了一会儿便同自己身旁的女使春桃轻声言语起来 声音极小,任紧紧站在身旁了众人也丝毫听不清楚 温书婉收回目光,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二姑娘,轻声唤了句 “二姐姐!” 二姑娘温柔的看着温书婉,轻轻的安慰着她 她俏眼樱唇,甚是貌美 二姑娘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平复过来,她的眉眼间还存有几丝惊恐 “四妹妹不必同三房争执,万一大娘子教育起来,怕是要连累四妹妹也一起挨板子” 温书娇的声音细腻柔和,甚是悦耳,叫温书婉的心里也舒心了许多 “谢二姐姐关心” 温书婉笑着回她 刚言语罢,就有女使自前庭急步走过来 女使看着一众等待的人,俯身行礼,道了句 “大人和大娘子叫诸位姑娘们过去呢!” 随后四位姑娘同各院的女使便都走往前庭 穿过东跨院,到了前庭侧间, 隔着轻纱帘,众姑娘偷偷的望着前庭坐着的众人 家中男子和大娘子都坐在客座,二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坐在主座,衣着华丽,谈笑风生,一看就是皇家中人 春橘说了声 “姑娘们来了” 随后自席间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这么快便来了,快叫上来,叫殿下们看看” 大姑娘先进了席,二姑娘三姑娘和温书婉跟在身后,各院的女使便停在侧间等着 温书婉缓缓的走着,抬头间望见了主*席面坐着的二位殿下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一位殿下身上 他束着冠,身着银纹绣麒麟圆领袍,眉峰冷峻,鼻峰高挺,甚是好看 轻笑着,只叫人看了,不禁的紧张起来 虽说他与温大人谈话着,眉眼间有笑意,却全然是客套的笑意,这笑意虽温柔谦和,却有着说不清的距离之感 他无意间抬眼望见温书婉,与她对视,忽的眼里有说不清的意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温书婉忽的一紧张,低下头来 宁王… 宁王 第12章 宁王 这位宁王殿下虽年轻却也是年轻有为,年仅二十五六,却也足足经历了两朝,就连如今的新皇见到他都要尊称他一声“皇叔”呢 他的父亲是前前朝的亲王,忠义亲王赵靖,前前朝的皇帝赵式还未做皇帝的时候,忠义亲王就是众大臣极力推举做皇帝的人,那时圣祖皇帝的儿子中,赵式虽为太子,却平庸无能、没有任何作为帝王的天分,反观次子赵靖,聪慧杀伐,极有帝王之智 但是圣祖皇帝却力排众议,传位给了太子赵式,赵式在位期间,一直不受众臣支持,相反当时的忠义亲王赵靖,一直被众臣支持,许多手持重兵的侯爵,都一心想要逼迫赵式下台,推举更有才识的赵靖上台,因为只有赵靖上台做了皇帝,整个国家能得以良治 终于在赵式没有处理好泛水水患这件事情导火的之下,镇国公府宋氏一族伙同其他侯爵一起造反,在推翻了赵式之后,正欲推举忠义亲王做皇帝之际,却得到了忠义亲王在抵抗北原的激战中英勇殉国的噩耗 众人悲痛之际,却也为推举谁做皇帝而烦忧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也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宋氏一族也不愿自做皇帝,害怕违反天意而为宋氏引来祸乱 思索再三,众人又想要推举忠义亲王的独子赵按做皇帝,要知道虎父无犬子,赵靖的独子赵按也同其父一般,智勇双全,极有做皇帝的才识 但赵按却丝毫没有做皇帝的心境,只愿替父亲征,踏平北原,为父报仇雪恨,此前赵按也一直跟随父亲在北原征战,在听到众人想要接自己回到都城做皇帝时,赵按毅然拒绝了 后来做皇帝的是在都城常年遭受冷落的成王赵熙,宁王这个称号也是后来被赵熙所加封的,宁王在北原征战了三个月,后来旧皇薨逝前,将宁王强召回了都城 后来接替宁王镇守北原的是镇北候顾萧 宁王来了都城后,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情,就不愿再在边关征战了,只愿在都城安安稳稳的做个闲散王爷 可就算他是个闲散王爷,身价也是极高的,每年千石万石的封赏,着实是富可敌国 除了身价,他的地位也极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如今的新皇都对他十分尊敬,见了面都要尊称一声“皇叔” 虽如此尊贵,宁王也确实是个孤家寡人,母亲早些年就病逝了,加上父亲殉国,家中也就只剩他一人,都城的百姓也都知晓宁王一家为了国家献身,皆心怀感激,都十分爱戴宁王殿下呢 都城的众王孙贵族们,知晓宁王的情况,也都一个个争抢着同宁王结亲,可宁王却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婚事,只一直拖着,拖到如今二十五六了还未娶妻 温书婉是如何知晓宁王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像是生来这些事情就在脑中存在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宁王,那样的摄魂笑意,除了都城的这个香饽饽宁王,再无第二个人 宁王虽贵为王族,却也时常走街串巷,在节日里也常常同其他的殿下们一起逛集市,因此能认出宁王来,对于温书婉这样一个官员之女不算稀奇,不仅自己能认出,估计身旁的姑娘们也都认得出 思索间,温书婉无意抬头,却发现宁王身旁坐着的呈王也紧紧的盯着自己… 真是奇怪,为何这二位殿下的目光都是这般奇怪,是只有自己这样觉得,还是众姑娘都这样认为? 温书婉百思不得其解 聆听 第13章 聆听 看着呈王目光灼灼,温书婉也只能扯动唇角,机械的笑笑 随后便低头匆匆跟随着家中姑娘们的步伐,走至前庭的东侧亭 侧亭紧挨着前庭,只与前庭一帘之隔 中间一道双层如意云烟纱,随风轻轻的荡着 内宅女子见外客,只拜会时匆匆一面,后就应与外客一帘之隔就坐,只是闺惟的规矩 这一面太过匆匆,温书婉还未看清前庭其他的任何事物,就茫然的在侧亭落座了 按位置排序,温书婉就坐在侧亭的最末位,身旁坐着的是三姐姐 正当温书婉还茫然的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大片云烟纱时 身旁的三姐姐忽的开始盯着自己悄声言语起来 “四妹妹倒是说说,在洄阳寺究竟做了何事?” 声音太过轻细,恐怕只有温书婉能听得见了 所有的姑娘们都见过了两位殿下,帘后正庭的大人们又开始言语起来 觥筹交错间,言笑声听起来叫人甚是觉得热闹 “三姐姐希望我做何事?” 温书婉悄声回罢,忽的抬头,紧紧的盯着三姑娘 眼神里净是镇定自若 这一双眼,只盯得三姑娘心虚,她忽的紧张起来 “我…我能希望什么?你自己忘却大娘子教诲,与那戚家的勾连,如今还来怪我多问” 看着三姑娘紧张的模样,温书婉到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位脾气火爆的姑娘,到是有些趣味 “那三姐姐倒不如说说,我是如何同戚家的小郎君勾连的” 温书婉低下头自攒盘里抓起一颗骊珠,玩弄起来,悄声问道 “你做那般浑事,如今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不知你那做洛水河生意的娘是如何教养你的!” 三姑娘的闷气忽的上了心头,悄声骂着温书婉 温书婉却不服气,只盯着三姑娘正色道 “从未做过的事,三姐姐就莫要给婉儿安” 方才没有入庭之前,三姑娘说温书婉和戚家小郎君有关系,温书婉还有些疑虑 可如今仔细想想,自己平生就最厌烦那种不顾礼数的事情,没有三书六聘,有怎会同外男有什么关系的 自己又怎会做出那样不顾自身和家门清白之事 如今三姑娘一直死死揪着洄阳之事不断言说,温书婉真的不知晓她是何意思 但这种事,温书婉敢对天发誓,她绝做不出来 看到温书婉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三姑娘愈发生气了 正欲爆发时,身旁的二姑娘便轻轻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叫三姑娘恢复了神志 似是想起了入庭前大姑娘的警告,便长长舒了口气,看着温书婉恶狠狠的挖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了 温书婉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无畏的端坐着 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旁人凭何置喙 不与三姑娘言语,温书婉便无趣起来,只竖起耳朵听着庭前大人们言语 一个中厚的中年男声轻笑着言语,似是饮了酒,声里带一丝轻慢但又不失客气 应是爹爹,伴着两个男子声音,清明婉扬、水润深沁,应是两位殿下 “宁王殿下,我知晓您年少有为,是朝中众人都称赞的,如今您能来寒舍,真是我温昌三世修来的福气啊,我入仕时,也曾听闻过您当年…” 听了这些,温书婉开始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要知道,宁王殿下的过去是朝中众人都不敢提起往事,更别说是在宁王殿下本人面前提起了 爹爹像是吃醉了酒,开始无所顾忌起来了 云纱 第14章 云纱 “咳咳” 如意云烟纱外传来了中年妇人的轻咳之声,这个声音,应是大娘子无疑了 因为此等重要的接待,只有大娘子能够露面并坐于前庭之上 云烟纱内的温书婉将把玩的骊珠放回攒盘中,挺直腰杆仔细听着 正庭又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官人,你吃醉了酒,不如吃些蜜饯醒醒酒” 顿了一会儿,才又缓缓传来中年男的声音 “是啊,现如今的蜜饯果子正是好呢,僭客琼苞点丝,甚是甜而不腻,殿下快尝尝” “温大人既言说了,那我必得一试了” 又传来一个清明婉扬的男子轻笑声音,甚是好听 温书婉也觉宁王之声着实好听,便愈发仔细的聆听着 “怕是宫里的蜜饯果子要比我这的好上千倍万倍呢,殿下常年在宫里住,无尚尊贵,可千万莫要笑话微臣” 温大人敦厚的声音再次传来,似是酒还未全醒,又开始信口胡说起来 宁王殿下谦恭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会笑话,温大人着实胡言了,赵某只一介闲散人,若不是跑这一趟,怕是吃不到这般的蜜饯果子” “宁王殿下如此之尊,又怎会为闲散人,想当年您为朝廷征战之时,那叫一个万人称赞,不管是万民还是先帝都对您怀有万分有景仰之心,如今您虽不镇守边关,在都城也是为皇上分忧,您与皇上之间的感情,真是叫人为之动容,前些日子,我还曾听说皇上要为您聘洛宁郡主为妻呢…” “咳咳” 大娘子又开始示意 可这次,温大人似是彻底吃醉了酒,全然听不见 侧亭端坐着的温书婉不由的紧张起来 宁王虽是厚德,却也只是传言,真正是何样,谁人也不知 爹爹就这样在宁王面前大肆言论,若是宁王有心,爹爹就是真的惹人不快了,自然也不知后果会如何 温书婉紧张间只觉口干舌燥,便端起雕花木桌上规矩放置着的青花瓷杯,饮了一口清水 温大人一直滔滔不绝,似是打开了心扉 “洛宁郡主是何人,候夫人生下洛宁郡主时,顾候整整点燃了三千只长明灯,为郡主祈福,郡主也是打出生就受先帝喜爱,从小便被接入宫中,和皇上一同长大,是最两小无猜的了,皇上能将郡主聘给您…” 还未将青瓷杯放下之际,温书婉无意间眼神望向不远处正席处端坐着的宁王殿下 模糊的身影,叫人看不真切 忽的风拂帘动,面前的如意云烟轻纱轻轻荡漾起来 温书婉突然间看清了宁王殿下的脸 而此时的宁王殿下,也转头望着温书婉,眉眼里皆是笑意 温书婉的送入嘴里的清水差点喷涌而出 看见温书婉这幅模样,宁王殿下勾起唇角,轻笑了起来 温书婉的心猛然悸动起来 云烟纱落下,温书婉将青瓷杯轻放置在木桌之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为何? 难道自己曾和宁王相识? 还是她的错觉? “你方才做什么?为何宁王殿下会看你?” 身旁的三姑娘忽的俯身趴在自己的雕花小木桌上 发髻上的流苏轻摆,她探头轻声询问起温书婉 如若连三姑娘也能看出,那便是真的了,但宁王殿下地位尊贵,和自己又能有什么缘? 那为何宁王要不停的望着自己轻笑? 忆起自己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温书婉又一阵头脑作痛 自自己落水那一刻起,温书婉便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 似是忘却了一切,这种感觉好似被人无情抛弃,而自己却又何事也没做,幸有汲溪赵世子相救,一路相送 回到梧桐巷却又被二哥儿相救 想到这温书婉发觉自己还未见过二哥儿呢,二哥儿此刻应是坐在庭前 经过二哥儿相救,又遇三姑娘讽刺挖苦,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如今又遇宁王之事,不知是否自己多想,都叫温书婉烦恼万分 温书婉不愿再去想,只下低头 “宁王殿下看我做什么,三姐姐怕是眼花了” 离开 第15章 离开 三姑娘思谋了片刻,便又继续端坐起来 “定是我眼花了,宁王殿下看你做什么” 她端坐起来后,又缓缓抬起纤纤手,顺手理了理垂至髻边的琼芳碎珍珠流苏 这流苏因方才的小动作而略微有些乱 温书婉不愿再去理会三姑娘,只低眉望着桌上的青瓷杯 方才慌乱之间还未将瓷杯摆正,只随意的放置着 或许宁王殿下只是恰好同自己对视一眼,而后莞尔一笑罢了 宁王殿下那样一个温婉的人儿,就连爹爹醉酒之时不慎出言戳了他痛事,他都还喜笑依然荡漾脸上 可见他也并非同他朝曾历经过几代的王爷一般豪横,他是一个温柔谦和的人 因此他见了人才会言笑罢了,想到这,温书婉又觉得自己万分好笑 宁王殿下只对自己笑笑,自己就万般猜忌,真真是自作多情了 说不定宁王殿下对着其他人也会言笑呢,想到这,温书婉心头的阴霾骤然散去了大半 定是自己落水,对初回家中的任何事都怀着万般猜忌之心,才会这般神经兮兮 思谋间,云纱之外的大人们的言语声又大了些,似是客人即将要离去的意思 听到这,温书婉又来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 只传来千句万句的寒暄,似是要走前的必会言说的言语 二位殿下似乎还有他事,要先行离开 待寒暄完,大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言笑声依旧不绝 纱帘之外响起匆匆脚步声,应是女使小厮匆匆先行走出前庭的声音,听脚步声应是十分急促 听到这些,云纱后的姑娘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温书婉看到其他姐姐站起,自己也随着其他姑娘的动作缓缓站了起来 看着身旁姐姐们皆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温书婉也同样低头理了理自己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襦裙 一番整理过后,她的襦裙便恢复了最初的垂落模样 云纱外大人们的脚步声纷纷响起,言语的声音却也还不停歇 静待了一会儿,应是二位殿下离去了,正庭的声音瞬间小了许多 此时有一人掀开云纱帘探头进来,是一位有些年纪的妈妈 她看见了四位姑娘还在等待,便恭敬行李,礼罢便言语起来 “二位殿下要离去了,大娘子叫姑娘们都去看看殿下们呢” 其他姑娘们还迷茫着呢,大姑娘便轻轻微笑后开口 “知晓了,谢邵妈妈” 轻声细语过后,大姑娘便转头看向诸位妹妹,看见妹妹们都紧紧望着她,便言说了句 “走吧” 便转身带着几位妹妹掀开云纱帘,出了侧庭,走至正庭,看见有几个女使在恭敬的在正庭站立着 不去管她们,几位姑娘穿过正庭,走下木制台阶,准备走到正门去 殿下和大人、大娘子以及几位哥哥们此时应该都在正门前言语呢 温书婉也乖乖的紧跟上几位姑娘们的步伐 刚一出前庭,就见春融乖巧的同其他房的女使们在外排成一排静静的等着 各院的女使见到自家的姑娘也都急匆匆的跟在自家身后,并一个个都悄声询问着方才的情况,同自家姑娘言说起来 温书婉身后也紧紧跟着春融,她一边快步跟着一边也同他房的女使一般对着温书婉悄声言语起来 “姑娘,有一件好事儿,婢子等会儿讲与您听” 温书婉在前面匆匆的走着,她的下巴微扬,和煦阳光轻照在她秀丽的侧脸上,依稀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闪着亮光 她也微微偏头对着春融悄声言语着 “什么好事儿?” 春融这么高兴,也不知怎样的好事叫她这般高兴,温书婉也有几分好奇 “等会婢子就讲于您听,姑娘若是听了,定会觉得高兴呢” 春融悄声回答完,众人就快走至正门了,远远的便看见又众人站在那 如此多的人,甚是庄重,春融便不再言语 远远的便可以望见正门前摆放了诸多绿植,绿意盎然,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叫人看了只觉舒心 正门前的众人还在言语着,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甚是温暖 心仪 第16章 心仪 温书婉同其他姑娘们也只能静静的等在后方,等待大娘子或大人的传唤 前方的声音继续传来 “宁王殿下、呈王殿下今日能登寒门,真不知是微臣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温大人笑着言语,阳光照耀着他的双目,他只能微微眯眼,似乎还有些醉意 待到温书婉站定,她这才能静下来好好的看看众人 此时她才看清了爹爹的面容 身姿高大挺拔,虽年岁已至五旬,却还是英姿犹存 只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叫爹爹的脸上还挂着几分奇怪的笑意,似是还在迷茫之中不可自拔呢 “温大人在皇家围猎场那般英勇,我等不得不佩服,大人能在危机之中解救皇上,也自是我赵家的恩人” 对面的呈王殿下微笑着言语,他的面容俊朗十分,虽还是少年模样、朝气十分,言语起来却也还是不乏皇家的威严气派 “允舟说的没错,温大人如此英勇,的确是我赵家的恩人” 允舟正是呈王殿下的字,呈王殿下名唤赵圣玄,字允舟 宁王殿下随即言语起来 温书婉也随着他的声音望向他 “此行本想好好拜访一番,不曾想却偏偏此时宫中有事,若不是诸事阻挡,我们定与大人好好的把酒言欢、畅谈一番” 在阳光之下,温书婉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好好看看这位神秘的王爷 可此时宁王的神情却不似方才与她对视时那般温柔谦和,反而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虽说他英俊的面容言语时总是带着轻笑,但他沉稳的眼眸却也骤然拉来了他同旁人之间的距离 “二位殿下既要离去,那便叫我们家的姑娘们来同二位殿下道个别吧” 温大人身旁的大娘子看着二位殿下将要离开,也随即笑着言语起来 她身着华服、头戴珠冠,满脸是笑,虽至中年,却也还是风华犹存,双眼散发的尽是明媚的光,看了只叫人觉得亲切 待得到二位殿下的同意后,大娘子便转身招呼着身后不远处乖乖等待着的众姑娘们,让她们快些上前去 看着其他姐姐都快步上前,温书婉也紧紧的跟随着 众姑娘走上前看见了二位殿下后,皆俯身行礼,甚是得体 “二位殿下,这就是我们家中的姑娘们” 大娘子言语后,便眼疾手快的拉过大姑娘,顺势挡在了其余姑娘的身前 而后看也不看其他姑娘一眼,只笑着和殿下们言说 “这是娴儿,是姑娘中年龄最大的,这姑娘啊打小便乖巧” 大娘子面容满是笑意,言说间眼神又缓缓看向大姑娘 “你这姑娘,平日里不是也爱吟个诗作个赋吗,怎么如今见了殿下们,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大娘子看着大姑娘的眼睛,不断示意,仿佛是在示意大姑娘在殿下面前多说上几句话 大姑娘似乎觉得有些不适,只是轻轻看了眼大娘子,眼里有说不清的意味 但随后便又端庄的转过头看着二位殿下嫣然一笑 “娴儿见过宁王殿下、见过呈王殿下” 身旁的三姑娘看见大姑娘在前同宁王殿下说话 自己也仿佛想到了一些往事,面容里尽是欣喜之味 不到一字的时间,她便忽的拉起一旁二姑娘的玉手,不管二姑娘如何挣脱也不予理会,只是强拉着她上前去 “宁王殿下,我叫媛儿,这是我二姐姐,叫娇儿,您可还记得?去年腊八,我们还曾见过一面呢,那时我二姐姐身子不适,险些晕倒,您当时还曾询问我二姐姐身体如何,还遣您身边的青山送我们回府呢,您可记得?” 说罢,她还开心的笑着 三姑娘这一番言语,叫温家的众人都静默了 众人也都在腹议,估计一个俩个都在心里悄悄地谴责三房不会教养子嗣呢 大娘子看着三姑娘这一番造作,开朗面容上也着了几分阴霾 对面的宁王殿下也只是停了一刻,便继续轻笑着言语 似乎何事都没有发生,眼里是无尽的温和 “当然记得,不知如今姑娘如何了?” 清明婉扬的声音响起,沁人心扉,着实叫人心动不已 二姑娘只低着头局促不安,娇面之上一片红晕,连耳朵也是烧的火红 声音万分轻细的答着宁王殿下客气的询问 “谢宁王殿下,我身体无大碍” 温书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二姐姐这幅窘迫模样,究竟是三姐姐强拉她上前同宁王讲话致使她此时万分窘迫? 还是… 还是她心仪宁王? 绵绵 第17章 绵绵 “原来宁王殿下还曾帮过我们家的孩子,此等恩情,我定叫家中人都紧紧铭记在心” 大娘子见此状,便又迎上前 只将众姑娘们统统挡在身后,喜笑着同宁王殿下言语起来 宁王殿下也轻笑 “无碍,温大人、温大娘子,巳时了,赵某着实得走了” 一旁的温大人好似酒醒了大半,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看到自家着实耽误了宁王殿下许久,便轻轻拦过大娘子 他对着身前的宁王殿下作揖,恭敬的说 “那宁王殿下便请先行吧,只怕去的迟了误了宫中的事” “那我二人先告退了” 宁王殿下与呈王殿下示意过后,便缓缓的转身进入了身后的马车 这辆马车已经在温宅正门外停留了许久 马车奢华,四角垂着流苏金丝坠,在春风中荡漾着 车夫赶车的吆喝声响起,声起声落,车轮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木头挤在一起的声响 马车便缓缓开始行驶起来,直至驶出长长的梧桐巷子 直到马车的车尾最后消失在梧桐巷子的尽头时,一齐守在正门前的温家人们便才渐渐的收回了目光 众人也皆是松了口气 大娘子回头转身间,面容上挂着的干笑也早已荡然不再 本应明媚温柔的眼神也只剩冰霜 “官人今早说的不错,看来我平日里只看管哥儿们确实不对,对咱们家的姑娘还是疏于管教,因我的疏忽,才致使他们酿成如今大祸,在御封的殿下面前大肆言语,这确是我的错处” 大娘子虽只看着温大人,但门前的众子嗣们却也知道大娘子此刻正在斥责他们,都一个个静静的待着,只低头听 三姑娘本来还在因为自己同宁王殿下攀上了一些关系而沾沾自喜呢,却听得大娘子这一番言论,似乎有些迷茫 大娘子难道是想因自己多说了一句而借机管教自己吗?可大娘子叫她们四人都去正门不就是想让大家一起同宁王殿下言语吗? 自己家的人同宁王殿下还曾有过一段缘难道不好吗?凭什么大娘子要如此苛责自己 “爹爹,媛儿只言语了一句,又酿成了什么大祸,去年我和二姐姐同宁王殿下见面还不只言语了一句呢,难道大娘子也要苛责?” 三姑娘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却也只能求助爹爹 只因爹爹平时最疼爱的,只有自己,连同房的哥哥在爹爹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自己同宁王殿下攀上一点关系,于爹爹也是好的,爹爹定会维护自己! “管教姑娘们本就是娘子的事,娘子想管教去管教便是,媛儿可听话些,莫要叫大娘子烦忧,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温大人只摸了摸三姑娘的头,似是醉酒之意又徒增了些 忽的面露苦色,随即唤来了长年跟着自己的小厮温礼,叫他扶着自己回去 看着温大人离去,三姑娘气的只能低头,心里痛骂着大娘子 “这次,是真的栽到这贼妇人手里了!” 大娘子似是忽的有了底气一般,轻声咳了咳 她缓缓走至站立着的众子嗣们前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正色道 “今日你们就且先回去吧,明日朝食过后,四个姑娘们都来随园,好好听听教诲,学学规矩礼仪,也莫要叫旁人笑话我们温家的姑娘” 众子嗣回答了一声,便都一个个散开来,皆找寻各自房中的姊妹兄弟们,结伴着一同回各院去 温书婉只一人,便叫了叫身后跟着春融,准备回到别院 无意间撇见了一直在不远处低着头的二姑娘 二姑娘的身边来了一位面容清俊的哥儿,一双大眼,眼里尽是怜爱之意 他只紧紧站在二姑娘身边,一直轻声询问着,而二姑娘也抬头望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位哥儿的眉眼同二姑娘的有几分相似,按年龄来算,应该是三哥儿温从安 温书婉曾听春融说过这位哥儿和二姑娘是双生子,这样一看,二人的长相确实是有些相似 温书婉不再去看,只回头唤了春融正欲准备回去 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四妹妹!” 温书婉回头,看见了是一位哥儿在自己身后叫住了自己 这位哥儿又是哪一位? “原是二哥儿” 身边的春融看见哥儿,轻笑起来,言语里也尽是轻快之意 是二哥儿温从容 温书婉也仔细看着这位哥儿,他的长相也算是俊朗,眉眼间像极了温大人 看着他,温书婉又想到自己不久前在梧桐巷子前的窘迫,不由的有些难堪 此时的她也只能干笑着同这位二哥儿言语 “二哥儿,婉儿还未谢过二哥儿呢,若不是二哥儿将我从街角带回来,婉儿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二哥儿看着温书婉,眼里满是关切之意 “四妹妹如今身子如何了?” 二哥儿问完话,还不等温书婉回答,便轻轻凑了上来,低声言语起来 “我是在侧门看见四妹妹的,那时行云抱着你,我便接过,你要谢该去谢谢行云才是,不过可万不能叫旁人知晓了” 温书婉听到这些,只觉呼吸停止 行云? 是戚行云? 那个戚家的小郎君?不是二哥儿将自己从街角抱到别院 而是戚行云? 若是叫旁人看了,又该如何议论自己? 温书婉还在吃惊之中,二哥儿便已经离开了 一旁的静待着的春融一直看着温书婉,她不知二哥儿说了什么,只看到自家姑娘就这样静立在原地,像是失了魂魄 她便上前关切的询问起来 “姑娘,方才二哥儿说了什么?” 温书婉惊讶之余,只想快速逃离此地 她拉着春融的手匆匆的离开了 一边走,春融还在茫然的看着拉着自己快步走着的温书婉 而温书婉却也只是蒙头向前头,不管身后的春融如何疑惑 直至进了别院的门,温书婉才忽的停了下来,随身坐在摆在别院正中石凳上 石凳后还有一架木制秋千,静静的挂在后方的大叶榕树上 初春大叶榕发了新芽,有些枝干还甚至伸出了高大的青石院墙,甚是盎然生机 春融看着温书婉这幅紧张模样,只担心起来 “姑娘,二哥儿到底说了什么?” “二哥儿说,今早是戚家的小郎君将我自街角抱回来的” 春融听到这句话,也是十分吃惊,不敢相信的望着温书婉 “什么?戚家的小郎君真是不知礼数” 随后春融的眼里又皆是怒意 “只愿没人看见,倘若是叫旁人看见,只毁了姑娘的清誉” 温书婉听春融说罢,也只能低头轻叹 但愿吧,若是有人看见,那自己就真的给温家丢人了 自己到底同戚家的小郎君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如三姐姐所说的那般勾连? 温书婉烦恼极了,她此时只想敲打敲打自己的脑子,让自己想起能稍微来些什么 可却丝毫也想不起来 忽的春融轻唤了一声“绵绵” 将温书婉从思索中扯了回来 只见自自己房中跑出一只狸花狸奴,通身狸花,琥珀色的双眸,甚是好看 春融跑过去轻轻抱起狸奴,抚摸了一阵,便将狸奴抱给温书婉 温书婉迷茫的接过 只见狸奴叫了两声,便蜷缩在自己怀里打起了呼,可爱十分 温书婉的心情瞬时的好了许多,她看看自己怀里的狸奴,又看着春融轻笑了起来 春融也笑笑,说到 “这狸奴唤作绵绵,原是大姑娘聘来的,婢子原在大房里当值时,一直养着它,今日又见大姑娘,她同我说自我走后,这小狸奴应是不愿其他女使喂养,便不吃不喝,就这样日日消瘦了” 春融接着说 “大姑娘今日说她实在没有办法,便叫我把绵绵抱回来养,我还未回来,那原房里的春桃姑娘就早早给我送来了呢” 春融缓缓蹲下,轻轻抚摸着温书婉怀里的酣睡着的狸奴,随即又言语 “姑娘,莫要再管那戚家的小郎君了,改日叫他过来,只与他将界限划个清清楚楚罢” 春融又顿了顿 “婢子只怕您再因他受累” 陛下 第18章 陛下 初春的夜里,倒春寒却还是厉害的紧,虽说已至二三月份,寒风却依旧凛冽 丑时鸡鸣,已入深夜 白日的喧闹之意荡然无存,整个都城的人们几乎皆已酣然入睡,连打更的人此刻也不知去了何处 整个都城只是一片寂静,静的只剩冷风吹动树梢之声沙沙作响 此刻都城的灯火皆已熄灭了,偶尔有那一盏两盏的独火长明,在黑暗中只显凄冷 整个都城远远望去,也一片漆黑寂静 皇城的灯火此刻也已熄了大半,剩余的灯火只隐隐的亮着,在这黑夜尽显凄冷之意 巡夜的宫人们一个个身着绿袍,排成一列,无精打采的巡着夜 人人手里提着一把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衬着灰暗的灯火之光,依稀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朱红色宫墙,渐显渐隐 皇城之内寂静万分,只有寒风粟粟吹过之声,尽是凄凉 时至此刻,勤政殿的灯火已经悉数熄了 除过守夜的宫人,其余的人估计已经深深的入睡了 如此寂静的夜,却被殿外的一个宫人的脚步声打破 宫人来回走动,似乎是焦虑万分,沙沙的脚步声极轻,在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勤政殿刮着粟粟的风声,时而伴着宫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外轻响着 此刻的人们皆已入睡了,估计无人能听得见 这窸窣的脚步声前前后后响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逐渐停了下来 这个宫人站在殿外,只呆立着,静静的望着自己面前高大的雕花木门 黑暗中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看不太清楚,宫人的身影也将近被此刻的黑暗所吞噬 不知宫人究竟呆立了多久,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声音听起来是有些年轻的 这个年轻的声音,似乎给这凄冷的后半夜添了那么一丝一点的朝气 随即一阵寒风吹过,这一丝朝气便又随着无情的冷风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犹豫再三,宫人还是蹑手蹑脚的推开了他面前那高大的雕花木门 木门被推动,在如今这样一个静夜之中,忽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木制声 这寂静的夜又被再次打破了 木门内似被切割的微弱烛光顿时映如眼帘,叫这个宫人久居黑暗的眼稍稍有些不适 伴着微光传来的,还有那专属于内室的暖意,宫人灵巧的转身进入房中 转身关门之间,忽然间皆是暖意将宫人团团包围 周身的暖意包围,却叫这个宫人的内心更为胆怯了 此刻的他,待在勤政殿的内室的,面对着已然入睡的皇上,他格外胆怯 他不敢,丝毫不敢将此刻正酣然入梦的陛下忽然叫醒 可若是此刻不叫醒陛下,明日他将面临的是什么? 他不敢想象 他自小陪皇上一同长大,但没有任何一刻,似今时今日的这一刻,叫他那么胆战心惊 似乎自己的生命就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不敢再去想,只低头向前走着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蹑手蹑脚的穿过大半个寝,走至龙榻边 双层帐帘长长的垂着,几乎包裹着整个龙榻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隐隐约约间望见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金锦被间,包裹着沉沉睡着的人儿 “陛下” 宫人的声音清细微弱,在暗夜中只能隐隐听见 宫人叫罢,锦被间包裹着的人儿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陛下” 宫人又轻唤了一声,声音略微大了些 叫罢之后又静待了一会,才见锦被间的人轻轻的动了动,随即转过身迷蒙的睁开了眼 这才能细细瞧着,这锦被间睡着的皇上,真是生的一副好模样 虽然睡眼惺忪,却也是俊美绝伦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鼻梁高挺,在微弱的灯光下更为显眼 “何事?” 他询问,声音低沉沙哑,温和低喃 他言语,像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忽的活现起来,叫人只感叹眼前的美好 他问罢,只是睡眼惺忪的看着帘帐外的仲令,似是还沉在刚刚醒来了迷蒙中没有全然醒来 这幅迷蒙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他的脸不只是女子爱慕的模样,更是连男子都会绝口称赞的 帐外的仲令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皇上,镇北候回来了,此刻正跪在宫外” 皇上听罢仲令的话,只舒了口气,随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周身忽的传来了异常的气场,与方才的不同,他闭着双眼言语起来 “他来的到快” 还果真是一点儿没叫朕失望啊 “朕曾听闻东山青州有个武将,名唤公孙古道,甚是骁勇善战,不知如今在何方?” 帐外的仲令思谋了一会儿,胆怯的答道 “回陛下,公孙古道此前一直在都城任职,只是…” 说到这,仲令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格外胆怯起来 连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的紧张颤抖起来 胆怯到了极点,仲令的声音也颤抖不已,但他也得继续说下去, 他说的这句话,似是在渡劫一般难熬 “只…只是,他丁…母…忧,告假会青州守制去了” 听到“丁母忧”三个字,躺在龙榻之上的皇上,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的睁开眼 此刻,俊脸上全然是怒火,随后他直直坐了起来 他拨开塌边的惟帐,拿起塌边摆放着的归山茶釉连盏就信手扔了出去 茶盏狠狠摔在木制地板上,四分五裂 巨大的破碎声彻底撕破了夜的寂静 勤政殿外守夜的宫人们也都恐惧的跪下来 此刻他的眉眼虽深邃好看,却也充斥着满满怒火,经久不息 仲令看到皇上这样,便直直的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胆怯的喊着 “陛下赎罪” 说了这句话后,他不再磕头,只低着头,叫自己的额头紧紧的贴在木制地板上,一丝一毫也不敢抬起 不出一会儿便紧张的满身是汗 陛下从前从不会这样,他可是任旁人都称赞的年轻有为的好皇帝,对他身边的宫人那也是极好的 可自从陛下的乳母郭玉环郭娘子前两日逝去之后,陛下便像发了疯似的,一直处于崩溃的境地 整日吃不下睡不着,却还要在众人面前装作平常的样子 真是非人般的折磨 今夜里好不容易吃了两幅药,早早睡下,却还遇到这样的事 仲令只跪着,心里如血滴一般痛苦 静默了许久,梁仲令的心也惊了许久 直至他的汗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皇上悠悠的声音才缓缓的传来 还是同从前一般低沉温和,却比从前多了几份悲意,声音也更低沉了些 “公孙将军既不在都城,那便叫昨日才来的成王之子去吧,朕听闻他也是极好的帅才” 听到皇上的声音传来,仲令也还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仔细的聆听着 “传朕口谕,叫他明天一早就出发,北原战事紧急,不可一日无首” 仲令抬首,顿顿口水,紧张的心还是无法平复 “是” 皇上又静坐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又将塌边的惟帐拉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既而又缓缓的躺下,似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轻轻闭上眼,他的侧脸在微弱的烛光照映下格外好看 这张俊美的脸,似是没有什么表情,着实是叫人难以想象,它的主人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窗外的寒风忽的肆虐起来,铜铃声响起来,应是吹动了门外的房檐上挂着的惊鸟铜铃 他闭着眼,接着轻声言语起来 “看这天,应是要下雨,就叫镇北候在宫外跪着吧,朕无心见他,你且去吧” 仲令紧张的答道 “是,陛下” 答复完后,他战战兢兢的站起,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轻轻关闭了大门 转身间,他只紧张的长长呼气,似乎方才经历了一场浩劫 看着门外的宫人们一个个都还跪在地上,目光里皆是恐惧 仲令不再去看他们,只抬起头望望天 此时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将有一场暴雨席卷都城,风越刮越大,房檐上的惊鸟玲疯狂的晃动着,不停的发出响声 这种天气,可有镇北候受得了 还得去传陛下口谕,叫那位汲溪来的赵世子明天一早就出发,代替镇北候去镇守北原疆土呢 也不知陛下何时会好起来,不知陛下今夜这么一怒火攻心,后半夜还能不能再睡着,真是令人焦躁 梁仲令思索间,快步离开了,身影便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雨过 第19章 雨过 第二日的早晨天还蒙蒙亮,都城还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新雨初霁,天空中一片天青色,街道之上、屋棚之上皆是积雨 街上行走的百姓感受到一片清凉意 温宅的女使小厮们皆已起了床,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来来往往,井然有序 别院* 酣睡着的温书婉迷蒙间醒来,缓缓睁眼看着窗外 已经辰时了,此时的窗外却还是没有阳光照耀,只一片昏暗 今早似乎没有悦耳的鸟鸣声在枝头唱响,院内只寂静一片 只有轻轻的脚步声时而不时的响起 应是早早就起床的女使们在忙碌着洒扫整顿吧 女使们似是害怕吵醒屋内正在的姑娘,一个个的都刻意得放缓了步伐 因此窗外的脚步声极其微弱,轻的只有刻意去听才能听得到 还沉静在睡意中的温书婉紧紧裹着锦被,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虽已经醒了她却还是不愿起床,被窝之中格外温暖,叫温书婉迷迷糊糊间丝毫不情愿离开 虽说屋内温暖十分,却还是不同往日,有着一丝丝凉气 迷蒙之间,仿佛是有女使轻轻推开木门,动作轻细的走至屋子中间的熏炉处,在熏炉里添起了银丝碳 温书婉也轻轻的睁开眼看着她 她的动作轻细熟练,虽然此刻女使正背对着她,却还是一眼可以认出,正在添碳的人儿就是春融 她穿着碧色襦裙,裙摆处绣有有几朵碎花川红,头上盘着两个乖巧的螺髻,甚是娇俏可爱 她拿着银夹子,动作轻缓的添着银丝碳,不时还侧着头看看,似是没有发现轻纱帐帘中的温书婉已经醒了 温书婉揉了揉眼睛,更清醒了几分,便努了努力,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从被窝出来后,她一头鸦青的长发直直的垂落在腰间,有几丝几缕还垂在胸前,她又迷蒙的揉了揉双眼,信手拨弄了一下长发之后,便回过头,轻轻的将温暖舒适的锦被揭开了一个角 锦被被揭开,有小狸奴安逸的蜷缩着酣睡着,此刻锦被之中睡着的便是昨日的小狸奴绵绵,它似是睡的无比惬意,一直发出呼呼之声,叫人听了心里也愉悦了几分 它的绒毛,用手摸起来柔软十分,甚是舒服 不远处的春融添毕了银丝碳,转身间便看到了温书婉已经从床上起了,便轻笑着问她 “姑娘,您醒了” 声音无比轻细柔和,甚是悦耳,仿佛和这安逸的清晨一同奏成了一首和谐的曲儿 她问罢后,看见此刻正坐在床上的温书婉也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又轻笑着小步的走至不远处放置着的雕花木柜边,准备为姑娘找出适合今日穿的衣裳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早才停了,似是外头还是极冷呢,姑娘您今早要出去,可要穿的暖和些,免得染上风寒” 春融一边翻找着木柜中的衣物,一边轻声和温书婉言语起来,声音婉转好听 此刻床上正坐着的温书婉只温和的盯着小狸奴,她伸手用自己细嫩的手轻轻的抚摸上正酣睡着的狸奴,从上之下,后又轻轻摸着绵绵的头 因为温柔的抚摸,小狸奴含含糊糊的发出喵喵叫声,伴着呼呼的声音,甚是可爱 看着绵绵这般可爱,温书婉心里的愉悦又添了几分,她转头看着正忙碌的春融,轻笑着 “就那件藕色的,好看” 正在忙碌的春融应了声后便回头看着温书婉,向她确认钟意的究竟是哪一件衣裙,确定之后便将它拿了下来 温书婉所说的那件藕色三裥裙,裙尾落着苏绣的星星点点的秋海棠花,甚是好看 温书婉也留连的最后再摸了摸酣睡着的绵绵,便起了身,掀开轻纱帐,她走至春融处接过了衣裳,自己穿起来,身旁的春融也熟练的为她帮着忙 穿衣间,二人轻笑着言语 言语间,窗外也逐渐的露出了迷蒙的日光,这日光,似是蒙着一层轻纱,模糊不清 穿毕了衣裳,收拾洗漱罢,温书婉又一次坐在了自己的梳妆铜镜前,等待着春融为自己梳个发髻 春融也上前熟络的为温书婉梳了起来,不久后便为她梳好了发髻 一个同心发髻,攒上海棠琉璃尧珠簪 春融又为温书婉画上了浅浅的妆容,温红面颊,甚是俏丽好看,再带上秋海棠宝珠耳坠,温书婉就算是梳洗完毕了 她起身走出木门,只站立在青石台阶之上,瞬间一股清新气息就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几分寒意 此时的雨早已停了,放眼望去,别院内的青石地上有还未干的雨水,一片一片,似是一个个小湖泊,映出天空的景物,似一副一副小小的画作,甚是美妙 经过一夜春雨的冲刷,院墙边的大榕树新发的绿叶已被刷洗的干净,远远望去是一片碧绿,叫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院墙叫雨冲刷的,留下了一大片灰黄的痕迹,院内还有两个女使不断的干着活,一个来回忙碌着打理满院栽着的花花草草,一个在不远处清扫着院落中洼地的积雨,很是安逸和谐 二人看到温书婉自房中出来后,皆向温书婉恭敬的问了声好,便又继续忙碌起来了 而此刻的温书婉却不能和她们一样和谐安逸,因为她马上就要大到娘子的随园去受教 只是因为昨日姑娘们和宁王的言语不合礼数,今日她们姑娘四个便皆要到大娘子那里受教 想到这,温书婉心里的愉悦忽的少了几分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逃离的办法,就只能乖乖去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温书婉回头对着春融说了句 “走吧” 便抬脚走下了青石台阶 狂奔 第20章 狂奔 走出别院,视线变得更为宽阔起来,满院的新树经过昨夜雨水的冲刷,都变得绿意盎然,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的 青石地上的积水仍然可见,倒映着浮光掠影 满院皆是来回忙碌的女使们,皆各司其职 缓步穿过东跨院,又穿过了抄手游廊,才进入随园 随园是大娘子和大房的孩子们所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比温书婉所居住的别院要大的多,也更气派的多 刚一进入随园,温书婉就远远的看见了诸位姐姐和各自身边的女使们都静悄悄的等在园内,包括大姑娘和她身边的春桃,也同其他妹妹一样静静的等待着 看着大姑娘,温书婉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大姑娘她今早穿了件雨过天晴色的对襟锦衣,裙摆处的轻纱格外美丽,浮绣金丝祥云纹,似是金鱼尾,身上还披了件云霏妆花缎织锦罗长袍,看起来十分暖和 她的头上簪了镶珠宝鎏银簪,珠宝似是鱼儿形状,鱼尾之处还垂落着碎银流苏,更显俏丽 大姑娘看起来仿佛也才是刚刚起床,似是还沉浸在迷茫之中未彻底清醒呢 此时的她只是乖巧的站着,似乎不高兴一般的,时不时的还迷蒙的挤挤眼睛 她身旁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们身边的女使们也同样静静的待着,各方都知道今日要受罚,因此都不敢再言语 温书婉和春融走了过去,乖巧的同她们站在了一起,她不去看其他姐姐们,只低着头,此刻她的心里也是不悦的 明明自己那日什么话也没有言语,却还要同姐姐们一起挨打 一直静静的等待着,清早的寒意将她们好生的冻了一会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寒意袭来,还是叫诸位娇弱的姑娘们都被着实的冻了一番 不久后,邵妈妈便自随园内走了出来,叫诸位姑娘们进去 姑娘们都一刻不愿多留的快步跟着邵妈妈的脚步,她们也不愿这样傻冻着 温书婉也紧紧的跟随着诸位姐姐,无意间看到了那位邵妈妈,昨日在前庭曾见过一面,她的眉眼里闪着睿智的光,一看就是大娘子身边经常做事的老人了 温书婉无心再看,只是低头紧随着姐姐们的步伐,正式的走进了随园 随园中心有一个裕轩凉庭,同木游廊连接着,建筑的十分宽敞,极为气派 大娘子就静静的坐在庭中的木椅上,她用手轻轻撑着头,闭着眼在假昧,似乎是在等待着姑娘们的到来 庭子周围整整齐齐的站着女使们,也在等待着姑娘们到来 快步走着的温书婉无意间抬眼看她们,总觉得大房内的女使们,她们的眼神里皆透着一股严肃之意 走进庭子,姑娘们才发现庭前摆着四个齐齐整整的轻草蒲团,似是等待着姑娘们来跪呢 姑娘们看到蒲团也明白了大概,一个个都偷偷的看了眼一直未曾睁眼的大娘子,随后又都提了提裙摆,跪坐了上去 待到所有姑娘们都跪坐完毕,一个个都静静的等待着大娘子训话间 大娘子才轻轻的的放下了手臂,缓缓睁开眼 “姑娘们都来了?” 她审视的问,眼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都来了,娘子” 身旁站着的邵妈妈低头尊敬的回答着 大娘子看了眼邵妈妈,又缓缓看着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们,慢慢的言语着 “来了便好,那便快些开始吧,罚了你们,我还有些其他要事忙呢” 众为姑娘不敢言语,也不敢抬头,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此刻的三姑娘虽然心里不服气,却还是一言不发的仔细听着,她可不愿因为这件小事再被这贼妇人一顿狠罚 昨天夜里,宋娘子告诉她且先忍这一时,以后再报仇也不迟,她听信了,因此今早才会如此乖巧 “娴儿,你是我房里的,也是姑娘之中最大的,应要比诸位妹妹更乖巧懂事才是,可昨日你做了何事?你可知道自己错处?” 大娘子看着大姑娘问,似乎是严厉十分,却也还是较方才要温和些 此刻的大姑娘只低头,似是自责万分,低声言语,声音轻细 “昨日二位殿下来访,娴儿未能和殿下们言语的得体,失了仪,丢了爹爹和娘的面子” 大姑娘虽表现的像自己犯了错,言语起来却还是娓娓道来,温和又不失体面,有几分大娘子的风范 “这不是你的错处,你的错处是没有好好的规劝妹妹,姐妹本该一体,你却只顾自身,放任她们在宁王殿下面前大肆言论,惹的殿下不快,这是你的错处,你可知?” 大娘子言语缓慢的问她 听了这些话,大姑娘抬头看了眼大娘子,步摇轻摆,随后又低下头 “娴儿知错了,娴儿今后定会谨记姐妹一体的道理,温家子嗣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娴儿会谨记” “好” 大娘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后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邵妈妈,示意了一下 邵妈妈似是明白了什么,转身出去了一会,便又回来了 回来时,手里还拿着长木戒尺 其余姑娘都害怕极了,皆低下头不敢言语 邵妈妈走至大姑娘面前,轻轻拉起大姑娘的手,狠狠地打了两大戒尺 每打一下,大姑娘都不言语,似是没什么所谓,但她眼里擒不住泪水,却可以见得邵妈妈打的有多疼痛 任凭眼泪在眼眶打转,大姑娘还是却一言不发,可怜极了,叫人看了只有心疼 打完毕后,大娘子的眼神还停留在大姑娘的身上,似乎是心疼极了 但大娘子的眼神停留了没多久,便又转眼去看跪在大姑娘身边的二姑娘 二姑娘也只低着头,从不抬头看,眼里是非一般的沉静,似乎这场责罚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二姑娘” 大娘子问她,她才抬头看着,眼里却还是一片波澜不惊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二姑娘也答 “去年腊八节,我不该出去游玩” 似是回忆起什么,二姑娘的波澜不惊的眼里才有了一丝波澜 “自然不是,你和三姑娘结伴而出,是我准了的,你若是错了,那我便也错了” 大娘子眼里又重新回归了威严,她继而缓缓言语着 “你也同娴儿一样,纵容她人放肆,邵妈妈,打吧” 大娘子看着二姑娘的眼,似乎没什么想要继续教训她的心思了,只走走形式罢了 邵妈妈又一次上前,也同样打了二姑娘两板子 二姑娘挨了两板子,也不言语,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打完后,大娘子的眼神忽的变得狠厉起来,转头看着二姑娘身边跪坐着的三姑娘 “娴儿和二姑娘的错都已清楚了,那此时三姑娘来说说,你又错在何处?” 三姑娘抬头看着大娘子,眼里是急切,急切的想要解释一番 “大娘子,我说过那句话后,宁王殿下离开之时并没有生气,说不定那一句话会叫他将咱们温家记得更深呢,我也是为咱们家好,我绝无坏心啊大娘子…” 三姑娘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个没完,貌似是受了什么重大冤案之后,终于找到了吐苦水的理由一般,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说不清道不尽 “住嘴!” 大娘子一句话打断了三姑娘的言语,她的眼里多了愤怒之意 大娘子只恶狠狠的盯着他,心里暗暗的想,若不是这个贼丫头,我娴儿还能同宁王殿下多说几句呢! 大娘子忿忿不已 “你真觉得宁王殿下会因你的一句话而记住你?多少王孙贵女想要他记住,你可见他正眼看过谁一眼?你对着宁王殿下说那些言语,叫殿下如何看待我们温家的女子,你以为你在为温家争光?你这是在丢所有温家女子的面!以后我温家的女儿又该如何好好的谈论婚嫁?” 大娘子死死地瞪着三姑娘,恨铁不成钢的痛骂着她 其他人她可不管,可若是因这死丫头不守规矩,从而影响到娴儿的婚嫁,她是绝不会轻饶的! “你养在三房,真是被教坏了,给你养成这般娇纵模样,平日里更是长辈不曾言说什么,你便千言万语的说不尽,从来不把规矩二字放在眼里” 大娘子越说越气愤,干脆站了起来,看着三姑娘骂 “亏你还是有娘教养着的,你但凡多向其他姐妹学学,也不会这般娇纵,其他的学不了,你也看看你身边的四姑娘,她打小没有娘教养,也没长成你这样!” 温书婉忽的被大娘子一提,她心里一惊,抬起头望着大娘子,心里却丝毫没有失去娘亲的凄凉,只是无感 她又看看三姑娘,此刻的三姑娘只是低着头,眼里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反而还有种不服气的感觉 大娘子说着,又叫邵妈妈拿起戒尺打,戒尺狠狠地打在三姑娘的手掌心上,她的脸上才有了委屈之意 足足打了五板子才停止,三姑娘的娇手也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她疼痛的眼泪落了下来,眼里却还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怨恨 大娘子看着打完三姑娘,气还是久久未消 忽的她看见远处的两个女使在谈论着什么,绘声绘色的,似是异常兴奋 她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她指伸手着那两个女使问 “你们二人,在言语什么?如今趁着我教养孩子的间隙,算是有好时间谈论了” 这一番话,叫那两个女使立即住嘴,红着脸低头听教训 诸位姑娘也好奇的转头望着,不知大娘子在责骂的是谁 “你们二人过来,既谈论的如此高兴,倒不如说出来叫我们都听听!” 大娘子一脸严肃的将二人叫了过来,只狠狠的盯着她们 两个女使是不愿过来挨骂,皆涨红了脸,扭扭捏捏的不敢过去 但看到大娘子丝毫不让,只是忿忿的盯着她们,她们才移动了步伐,走进了庭子,立即跪下胆怯的看着大娘子 “说啊!在谈论何事?如此高兴,说出来叫我们都听听!” 大娘子步步紧逼着,二位女使被这样威逼,她们的脸此刻红的能掐出血来,连声音也颤抖不已 看到大娘子是真的生气了,二人便胆怯的言语起来 “婢子…婢子听外头的人谈论…说…说前几日春猎之时镇北候家的洛宁郡主不慎落水…逝…逝去了,昨日镇北候一气之下…自北原跑了回来,要向皇上…要个说法…皇上一直不见他…镇北候便在宫外跪了一夜,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镇北候…便病倒在宫门前了…被侯夫人接回了候府,似是气血攻心…性命不保了” 众人听闻这女使说毕,心里也是惊讶十分 没想要洛宁郡主竟然逝去了,镇北候也遭此劫难,真是悲哀 大娘子心里也为此事稍稍悲哀了一下,刚想要言语 之间此前一直静坐着的大姑娘忽的像是受了什么巨大刺激一般,忽的站立起来,不顾一切的自随园狂奔了出去 众人只紧紧的盯着大姑娘,看着她似发疯一般狂奔离去 众人似是还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大娘子的眼睛也是瞪的极大,她也是一点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吃惊之中,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而已 待她反应过来后,便急匆匆的冲着一旁同样惊呆了的邵妈妈说了句 “叫其他姑娘先回各院!” 便匆匆的疾步离去,追着大姑娘去了… 求医 第21章 求医 温书婉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尽是因为大姑娘的反常举动儿吃惊,而温书婉不同,她是因为那两个女使的那一番话而吃惊 直至身旁的春融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将她自地上扶起来,她才逐渐的有了些意识 她只看着春融,面容似是惊呆了,已经没了什么表情,眼神久久不能平复 对面的春融也紧紧看着自己,她也是一样,虽极力想要让自己平复下来,眼里却还是流露着遮掩不住的复杂情绪 她是因为大姑娘的方才的怪异的动作而吃惊,她以为自家姑娘也同自己一样,是因为大姑娘惊呆 不待温书婉说些什么,春融便将她轻轻的拉着,先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其余的姑娘见状也匆匆的离去,都不想在此地多待一秒 温书婉和春融匆匆的走出随园,走在宅中的抄手游廊上 一边走着,温书婉思谋了许多,脑子也是一片混乱 洛宁郡主死了,镇北候和皇上对峙起来了,而且镇北候身体还受了重创,性命岌岌可危,大姑娘还有此等反常的举动… 想到这些,温书婉的心里惊讶过后成了一阵苦楚,不知怎的,这种感觉充斥了内心,这是她回到家中之后,感受到第一次的痛苦之感 与自泛水中被就之时的感觉不同,那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而此时是悲伤,痛彻心扉的悲伤 越来越悲伤,悲伤到了极致,她的脑子无比混乱,头疼欲裂 她似乎呼吸不上来,走着走着,面前一片无尽的黑暗,晕头转向,她忽的停下,紧抓着身旁同样急躁的春融 “怎么办…” 她漫无目的的念着,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去想任何事,眼泪夺眶而出,她不知为何,头疼不堪,脑中一片混沌 “姑娘,你怎么了” 春融似是被温书婉的这一反应吓到了,她知道此时姑娘的反应,不像是被大姑娘的事吓到,而是被其他的事吓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她不知,只能紧张的询问 温书婉的神经不断的刺激着,大脑混沌不堪,头疼的想要炸裂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悲伤,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里像是被刀刺了一般 她似是一口气也喘不上来,长长的呼吸起来,手死死地抓着胸前的衣物,不断的大口的喘起气来 未知的迷茫使她害怕极了 春融看到温书婉这番模样,被吓了个半死,不管不顾的冲着路边的女使小厮们大喊着 “哥哥姐姐,快救命,救救我家姑娘” 一旁听到呼喊的女使小厮一的直直的站立在原地,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只有少数的一两人紧张的跑过来 一个强壮的小厮跑回来,抱起呼吸不上来的温书婉,匆匆的跑了起来,跑向了别院,春融便在二人身后紧紧的跟随着,不断询问着温书婉 待到跑回别院,小厮冲进里屋,将温书婉放置在床上,便匆匆离去了 估计他也害怕因为这番逾矩行为被其他人处置 春融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温书婉不知所措,温书婉半昏迷着,呼吸不顺,似是痛苦万分 春融给温书婉盖上了被子,便急匆匆的跑出房间,想要找其他女使看着温书婉,自己跑出去找郎中,却一个也找不到 奈何这个院子一直备受冷落,下人极少,今早洒扫的女使也只是负责各院的洒扫,洒扫完毕后,又会再回到原来院子里 这样焦急的时刻根本不可能找得着人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是放下姑娘不管,自己匆匆的跑出去,准备上街找郎中 跑至东侧门,她焦急的打开侧门,跑了出去,又只身跑上梧桐巷子,焦急万分 想到懈怠一时,姑娘有可能性命不保,她紧张的汗水直流 最近的医馆离温宅也有五里,她就这样跑,又该跑到何时 此刻的她也想不得许多了,只是放肆的跑着,面前的巷子似乎比平时长了百倍,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姑娘的命可真苦… 拼命的跑着,她又想到了大姑娘,大姑娘今早在众人面前这般不顾礼数,竟就这样晾着所有人,不管不顾的放任自己 要知道,一刻的放任,需要今后的多少时刻去弥补啊,也不知大娘子会怎么处理此事… 狂奔着,春融的焦急变成了委屈意溢上心头,她的眼泪噙在眼眶,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 难道自己跟着谁,谁就要出事吗… 脑海里又映出姑娘方才的痛苦模样,她方才呼吸不上,那般的面露苦色,春融的心里也痛苦极了… 她不知为何,姑娘会突然变成那般模样,她的迷茫,更使她无助 为什么命运要专欺苦命之人? 拼命的跑着,春融的身体也将近要用光力气,她呼吸紧促,累的想要吐血,心突突直跳,似是快要跳出来了 紧张的跑出梧桐巷子,跑进华昌街道的转角处,紧张的时刻,她险些撞着一个人,她停下来跟那人道歉,气喘吁吁,连话也说不全了 “春融?” 对面的人问,语气平缓 春融听到这个声音,忽的一抬眼,才看清了对面的人 竟是戚家小郎君,戚行云! 对面的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长身玉立,站在阳光之下,真是好看极了 “戚郎君!” 春融触上他柔和的眼眸,浮躁的内心忽的平静了许多,虽这样,此刻的她还是快要哭出来了,声音有些颤抖 “我家姑娘晕倒了,求求您救救她!” 未等戚家郎君反应过来,便被春融抓着胳膊,直望温宅走去 戚行云听了这话,也是焦急万分,担心不已,急匆匆的跟着春融的步伐,走往温宅… 行云 第22章 行云 除夕夜将至,天擦黑,落雪却依旧不止,不经意间,都城街头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然悉数点起 远观城中的洛水河,灯火摇曳,星星点点的映照在泛着波澜的河水中,形成无数的流光画线,似一副美妙的画卷,叫人迷了眼 衬着灯火光,才能看到雪落似流水,一丝丝一缕缕划过灯火,如默片播放,俨然一副静默的画卷,昏暗幽暗的灯火灰黄,让这寒夜有了那么一丝丝暖意 她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她穿着弹花暗纹锦服,身披素绒绣花袄,衣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领口的巨大毛领拥着她的被冻的通红的脸,她两只胳膊怀抱在胸前,缓缓的向前走着 平日里繁华的都城大道,此刻只剩下灯火在交相辉映,街上的人着实少的可怜 她的身边同他一起走着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身着金银丝麒麟绣纹朝服,身披织锦镶毛斗篷,他的头上用织锦绣发带低低的绾着发,长发垂落,时不时的寒风吹过,将发吹的乱了 和她不同,他在雪中缓步走着,走的气定神闲,贵气优雅,叫人一看就是王孙贵族子弟,风姿卓越 他的手里提着锦华宫灯,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提着灯笼,他不言语,只紧紧跟着她 静默的都城街头,男子缓缓迈步,似是害怕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太大 而她却毫不忌惮,她绒毛厚靴踩在雪上,“吱吱—”声格外响亮 不停的在这个雪夜走着,雪不断落在她的头上,落满了肩头,她也不管不顾,只是往前走 今年冬天太冷,冷的她一秒也快坚持不住,寒风不断钻进她的领口、袖口,甚是自裙底钻进,只叫她不停的打颤,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她记不太清,迎着不断的灯火,她只是向前走着,也不知前路是什么 寒风肆虐,她只低头,看见自己脚尖不断的向前,走过一个又一个昏黄的映着雪的灯火光 忽的远处有爆竹炸响的声音,噼里啪啦,听不太真切,这才使孤寂的冬夜有了除夕的意味 远远向前望去,前方逐渐有了建筑的大致轮廓,在雪雾与黑暗中看不真切 雪打在她的眼睛上,她睁不开眼,只接着蒙头向前 她加快步伐,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的“吱吱—”声响频率愈发频繁 走的越近,越发能看清建筑,是宫墙,暗红的宫墙只有走进才能看清,红墙白雪,甚是好看 宫墙顶上有一盏一盏灯笼,幽幽的发散着暗红的光,同时也隐隐约约照亮着她的面颊 是为贺新春,他们专程挑上去的红灯笼吧 她这样想着,她心里莫名激动起来,她不管身后的男人,向前的步伐越发快了 快着快着她忍不住小跑起来,彻底将那男子丢在后面,跑向她那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地方… * 忽然之间,温书婉猛然睁开了眼,她的心不断的悸动着,似是还未平复 “姑娘” 身边有人唤她,她才转头看过去,看见春融紧紧的守候在床边,焦急的紧紧看着她 “春融…” 温书婉似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拉扯着嗓子,努力的发出声音来 方才的一场梦,太过真实,叫她醒来,心里悲凉极了 梦里的那个男子是谁?紧跟着她的那个男子… 还有她唤的哥哥又是谁? “姑娘” 春融又唤她,将她从思索中拉了回来,她只看着春融,有些迷蒙 “您怎会患胸痹?” 春融又问,眼里满是无尽的担忧与悲凉 “什么胸痹?” 温书婉迷茫起来,不知所措 春融为什么要这样言说?患胸痹?难道自己患了胸痹?可自己又为什么会患胸痹? 胸痹不是一时半会就会突然得的病,是生来就有的,可自己又何时突然患了胸痹? 若是自己真的患了胸痹?春融又是如何知道的? 自己自从回家后,两次晕倒,难道都是因为自己患了胸痹? “姑娘,方才戚家的小郎君给您把了脉,说您患有胸痹” “戚家的小郎君?” 温书婉浑身无力,只躺在床上,听到戚家小郎君的名字,更迷茫了 “是,婢子方才慌乱之间去寻郎中,正好在华昌街道遇见了戚家的小郎君,就将他带了回来” 春融看着温书婉言说着,表情还是无尽的忧伤,似是在为温书婉患有胸痹的事而难过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说起来 “戚家小郎君方才出去了一趟,如今也快回来了,他给您开了一个方子,言说间便回家抓药去了” “戚家小郎君到是尽心” 温书婉说罢,心里却还是难以平复,她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得胸痹的? 忽的院子里有一些声响,似是戚家小郎君回来了,春融听到后,便匆匆的起身,自里屋跑了出去 门外春融的声音响起,温书婉躺在床上,听得真切 “谢谢戚郎君,婢子到厨房熬药,您先进屋看看姑娘吧”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不久后,一个男子悄悄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但他也不上前,只是乖乖的站在进门处,一动不动了 听到没了声响,温书婉才无力的抬头看他 他穿着薄罗长袍,虽穿着普通,身姿却挺拔,一点也不输城中王孙贵族子弟 他的脸白皙,俊美的五官竟是出奇的精致,大眼高鼻梁,精致万分,眼角还有一颗痣,加上这颗痣的点缀,使他的面容显得更加和谐好看 没想到戚家的小郎君长的竟是这般的好看 他的眼睛里不似之前见过的宁王殿下和赵世子那般具有傲气和攻击性,只是满眼的纯意 这眼中的纯意里还带着一丝天生的委屈感,即使他没受什么委屈,只看着他的眼,也会觉得他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只想哄着他 此刻的他只中规中矩的站在进门处,没有向前走的意思,看着他委屈的大眼,温书婉忍不住开口 “多谢” 不远处乖巧站立着的的戚行云似是有些紧张一般,冲着温书婉言说 “四姑娘不必说感谢,我来看一眼你,你若好,我便不担心了” 听了戚行云说这番话,温书婉的内心怀疑十分 这戚家的小郎君到底之前和自己有过什么渊源,竟能大言不惭的对着一个未还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番话来 “还是要多谢戚郎君,我身体已无大碍” 温书婉躺了这许久,力气也恢复了些,比方才好了许多,她自被子里坐了起来,看着一直乖乖站立着的戚郎君 戚郎君看着温书婉,似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一般,有些许的紧张 “四姑娘从前都唤我三郎,可自从…” 说到这,戚行云的面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缓缓低下了头 “自从洄阳一别,如今却又为何唤我郎君…” 苟且 第23章 苟且 洄阳一别?难道真如三姑娘曾说的,自己去洄阳寺拜大观音,是和戚家小郎君在一起 那自己到底和戚家的小郎君有过什么缘?难道也真如三姑娘说的一般,不识礼数 是二人同乘一轿?还是二人言说了许多? 就算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自己曾经对戚家小郎君的称呼也是危险十分,自己又怎会唤他做“三郎” 只有亲密之人才会这样唤,或者勾栏瓦舍的卿卿娇娘也会这样唤 温书婉越想越后怕,开始紧张的转头盯着戚行云,只见他规规矩矩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他看见温书婉这样,似是有些担心 “四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闷了,你想叫我什么便叫什么,断不敢因为此事将自己给气病了” 温书婉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心里却又温暖了几分,随后又被自己的这个感觉给惊吓到了 这个戚郎君,是三房的亲戚,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个郎君有什么关系 要论关系,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就算从前有过,自己也要将这关系斩的干干净净 但她此刻更想知道,自己曾在洄阳到底和戚家的小郎君有过何事,但愿不是什么下三滥的苟且之事 “戚郎君,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会唤外男做三郎,不管从前婉儿和戚郎君有过什么缘,都不作数的” 温书婉不去想,只是这样告诉他 不管自己曾做过什么,她都不愿再和这个戚郎君纠缠了,若是能用这番话来斩断他们二人从前的情愫,也是正好 他们二人曾有过情愫吗?真是叫人无比怀疑,此刻的温书婉看着不知所措的站在进门处的戚郎君,内心却毫无波动 他虽长的极好,自己却对他没有半分爱慕意,只是欣赏他好看的容颜罢了 对面的戚郎君听了温书婉的这番话,好似极其委屈一般,本就委屈的脸,此刻更叫人怜爱 “怎能不作数,四姑娘,你如今又怎的说出这番话来,当初你信誓旦旦,说要嫁于我,咱们两家的父母也都是言说好了的,国丧一年不许婚丧嫁娶,待到明年,你就要嫁进我戚家的,可如今又怎能这般反悔,我戚行云已认定了你,断不会再改” 戚行云委屈的泪水都要落下来了,越说越激动,委屈的模样真是叫人无比心疼 温书婉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心里更是惊讶不已 自己的父母已经将自己许给戚家了? 不!她不想认命,她和戚行云根本就不熟悉,更别提钟意了,她不愿意嫁给自己不钟意的人 “爹爹那里我会去央求他,我只想嫁于自己钟意之人” 她顿了顿,继续言说 “我不会嫁于你,我不钟意你,你也是同样吧,你何不去寻一个自己钟意之人,相伴一生” 温书婉看着他,眼神坚定不已,无论她曾和戚行云有过什么关系,她此刻只想断了同他的任何关系,只有断了关系,才能再去权宜 央求爹爹也只不过是说辞罢了,因为她知道,央求爹爹是没有任何用的,大房二房三房那里她还没有彻底摸透,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还有办法权宜 她不喜欢旁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因此她要自己去争取 然而第一步,就是当机立断,斩断同戚行云的牵连 “四姑娘,你怎能说出这番话来,在洄阳你可是应好的,如今却又为何这般言说” 对面的戚行云焦急不已,委屈巴巴,泪水似是噙在眼眶 “那你说,我们在洄阳做了何事?” 温书婉问他 不管做了什么,她都已下定了决心,要和戚行云一刀两断,她既走上了这条路,便要一走到底 “我…” 戚行云的脸忽的泛起了了红晕,不敢再说下去了 温书婉看到他这番模样,又问 “有何不敢言说的,难不成你我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叫戚郎君这般不愿割舍” 听了这番话,戚行云的脸红的更厉害,扭扭捏捏的打磕说 “四姑娘禁声,怎能这样言说出来…” 温书婉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那我不说,戚郎君说说你我二人在洄阳究竟做了何事?” 说完,温书婉忽的反应了过来,难道… 难道自己和戚行云有过肌肤之亲? 她的心忽的紧张的跳动着 对面戚行云说话的声音响起 “洄阳之事四姑娘既已言说了,那我戚行云也绝不是软弱之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家中的积蓄,都是我近些年拼着性命挣来的,我昨日也悉数盘算了,还能置办些行头,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苦,你曾说,家中人都欺你,我也自会带你逃离,待你来我戚家,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 对面的戚行云还在信誓旦旦的言说,温书婉却已惊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心头似是有一口血喷涌而出,她忽的捂住心脏,大口呼起气来 自己曾和戚行云有过肌肤之亲? 想到这,她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不!这不是她!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无视规矩之人,自己若是做了这番浑事,倘若传了出去,温家便成了众人的笑柄,温家的姑娘又有什么资格谈婚论嫁,她自己也自会背上贱妇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自家的姐妹也会被唾弃终身,永无抬头之日! 这不是她能干出的事,她从来都不会无视规矩 那又是为何?戚行云要如此言说,难道戚行云在说谎,看他的模样,绝不像是在说谎 那自己就真的是个**? 绝不可能! 若是她做过这样的事,她自己又怎会一点也不知,难道是有人刻意陷害,使自己迷了心智,乖乖的成了戚行云的床上之物 那戚行云又扮演怎样的角色,他是否和那人是一伙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姑娘曾辱骂自己和戚家的勾连,难到她早就知晓,或者说是他们房里干的?那她又为何要自爆身份?是故意?还是无知? 温书婉脑子一片混乱,脑子又是一片晕眩 自己曾经是有多愚钝,才会被人暗算至此… 从落水至今,回到温家,自己对于温家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一点点的记忆 若是被人打了头,亦或者用了药,又怎会忘的如此彻底,对于都城的其他旁事她都知道,甚至连宁王的长相都知晓,却独独不知晓自己家中的事,这怎么可能 还有拜见宁王和呈王之时,二人皆看着自己言笑,这又是为何? 还有方才昏迷之间的那个梦,她虽然已经记不太清,却还依稀记得在下雪天,灯火映着红墙白瓦,身边跟着的男子温文尔雅,那个男子又是谁? 或者… 或者,自己… 根本就不是温书婉 而是旁人… 是旁人,又会是谁?这又如何能说的清楚,自己就是温家姑娘的样貌啊,赵世子将自己从泛水救了上来,他唤自己是温家姑娘,他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就是温家姑娘的 脑子一片混乱,头疼欲裂 死死捂着头 温书婉骤然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回忆 第24章 回忆 “姑娘,我方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春思,她同我说各厨房今日又添了些新的果子糕点,我也领了一些过来,也好叫戚小郎君尝个新鲜…” 春融一边兴奋的言说着,一边掀开门帘进屋 刚一转头,就猛然看到自家姑娘这番模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房内的戚行云伏在温书婉的床边,双指搭在温书婉的手腕处,似是在焦急的查看病情 他低着头认真思索着,应是在感受温书婉的脉搏,另一只手拿着绢步,无意识的擦拭着血迹 看见春融进来,他转头看着春融,张张嘴,似是要解释什么 床上的温书婉用一只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另一只手拿着手绢,堵着自己的唇齿,眼睛里是惊慌未定,她周身不断的颤抖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此刻的她丝毫无力,只能抬眼眼看着戚行云 她的床前有一摊暗红的血,是刚才从嘴里喷出来的 暗青色绣线丝绒锦被上也沾染上了血,十分骇人 “姑娘!” 春融惊慌的大喊一声,快步走过去,提着裙子也跪坐在温书额的身边 看着温书婉这般模样,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惊吓得泪水就要落下来一般,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她对着戚行云言语 “郎君救我家姑娘” 言说完,她似是眼泪要落下来一般,掏出自己的手绢,给温书婉擦拭着血迹 不出一会儿,乳白的绢布已沾上了暗红的血迹,看起来甚是恐怖 戚行云搭在温书婉手腕上的指尖缓缓的离开后,他站起身,双眼看着温书婉,眼睛里是言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有些失落 春融看见戚行云站起来,她也紧随其后,紧张的望着他 戚行云对春融说 “四姑娘无大碍,是火大伤肝,上火造成肝郁,郁而化热,迫血妄行而出血,可服用导赤散调理,加之黄连清心泻火。平日里也要少生些气才好,四姑娘本就体弱,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言说完这些,戚行云似是十分难过一般,低垂眉眼,眼里尽是忧伤之意 “今日也是看到了四姑娘之意,戚某明白,今后也自不会再来惹四姑娘恼怒” 说完这些,戚行云眼里是失望与忧伤之意,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戚行云离开,春融将木门关上,随后走至屋内的雕花木桌前,倒来一杯温水,给了温书婉,继而又伏在温书婉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眼里还是无尽的焦急意,她问 “姑娘,您如何了?” 温书婉喝完了温水,面容惨白无光,嗓子有些沙哑,看着春融,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眼神有些许的怪异,良久后她才开口,语调轻缓 “我方才胡思乱想了些,不料急火攻心,如今心口血悉数吐了出来,倒也轻松” 春融脸上的担忧也还是不减,又问 “若不是戚家的那个又来气您,您何至于此,方才戚家的也言说了,咱们今后也不再见他,免得惹事生非,给自己找不痛快” 春融说的急切,心里也自是焦急,她可不愿自家姑娘再与那戚行云有任何瓜葛 温书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看的久了,春融略显的不自在起来 方才焦急间进来,她没有仔细的看姑娘,如今看着姑娘,她怎么这般盯着自己,如今到被姑娘盯得瘆人起来 看着温书婉的眼神,春融竟有些胆怯,她再也挨不住,轻唤了一声 “姑娘” 温书婉这才轻声言语起来 “我听说你曾是大娘子院里的?” 春融不解,不知为何姑娘会突然变得如此怪异,问起这些来,她也只能答道 “是,婢子曾是大娘子院里的” “今日是惊蛰?” 温书婉又问,这些问题只叫春融觉得奇怪,但她也没有办法,只是乖乖作答 “是,姑娘,今日是惊蛰,是二月初三” 温书婉听见后,只低头,不经意间,她唇角竟露出了一丝笑 这个笑不叫人觉得亲和温暖,只叫人觉得可怕 “今日是二月初三,昨日是二月初二,前日是二月初一,娘亲的生辰” 春融听后,更是一团雾水,不知姑娘为何忽然说起这些 正迷茫间,门外忽的传来女使温柔细嫩的声音,在这空荡的院子显得格外突兀 “四姑娘,今日哺食,老爷叫家中所有人都去前庭用饭呢” 春融听到这些言语,答复了门外的女使一声 “知晓了” 便又回过头看着姑娘… 哀伤 第25章 哀伤 “平日,哺食一直都是各院里自准备自用的,不知大人今日为何忽的叫家中所有人都去前庭用饭” 春融看着温书婉,思索着言语起来 “难道是要同家里人说些什么?” 说罢这些,春融看着温书婉 此刻,对面的姑娘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思谋着什么,周身只有严肃的气场,冷若冰霜 这幅模样,与平日里她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春融看着姑娘,倒有些胆怯,只能静静的盯着,不敢再发一言 静待了一会儿,温书婉似是思索明白了,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对面的春融,她言语 “爹爹应是要说些什么吧,你先替我梳妆,若是去的迟了,只怕再平添些口舌之争” 春融看着姑娘终于同往常一样,心里立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姑娘啊,终于是正常了! 她方才看姑娘这幅模样,真真是害怕自家姑娘被那戚家小郎君给气坏了,气出身上的病还能再医,倘若是气出来什么难以医治的头脑之病,可怎么办啊 从前在大娘子院里做女使的时候,她曾听贺妈妈讲过一个故事 在距都城不到二十里的南村,也就是贺妈妈的老家,在那里有一个姓郝的娘子,她家夫君在外勾连娇卿,那个娇卿自己不能生育,便想要霸占郝娘子的孩子,还要将郝娘子送进庄子里,要自己嫁进郝娘子夫君家,因为此事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娇卿是个泼皮无赖,闹到家中,活生生得将郝夫人气出了脑病,见人只笑,也不疯言疯语,只是一直笑,一直低头思谋,且从不同人言语,这些症状还是忽然之间的,丝毫没什么征兆 今日春融见姑娘这番模样,到是让她想起了那位郝娘子,她怕自家姑娘也被戚家小郎君气的变成了那副模样可该怎么办才好 思索间,春融已经起身拿起梳子为姑娘梳妆了,站在姑娘身后,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春融思绪万千 不知怎的,方才见姑娘确实怪异,却还未曾像如今一样,忽的哀伤起来,姑娘的眼神里满是哀伤,无精打采,似是有诸多心事一般,不知怎么,春融看着姑娘,也哀伤了起来 姑娘难道是因为戚家小郎君纠缠而哀伤?姑娘从前从不在乎这些束缚的,难道姑娘不钟意戚家小郎君? 难道姑娘也同大姑娘一样… 春融张张嘴,想要询问,却又不再言语 大姑娘曾说过,凡事少言必有益,自己还是不再询问了,只是平白招惹事端罢了 思索间,春融已为姑娘梳洗完毕,姑娘盘了新发髻,簪了藕粉碎珠玉,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温书婉站起来,看着身后小心翼翼的春融,她轻轻的笑了一下 就这一下轻笑,轻的不能再轻,似是在悲伤中硬扯出来的一丝笑,这样的笑容,更让人心疼 “姑娘,你怎么了…” 看着这幅模样的温书婉,春融低喃,她确实不知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忽的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无碍” 温书婉又轻笑,眼里却还是掩不住的哀伤 “我忽的记起母亲” 她长叹一口气,抬起头,似是看向远处,具体在看什么,无人知晓 “母亲的牌位还在洛水畔没搬过来呢,我来温家,撇下母亲,丝毫不顾身后事,是我的错…” 听了温书婉的言语,春融忽的明白,姑娘原是思念亲人了 四姑娘在来温家的数十年来,很少提及自己生母往事,对于祭拜母亲的事,也不曾主动,自今年来,姑娘常常提起生母,难道是相隔的时日多了,亦或者是在家里过的不顺心,想念生母了,今日提起往事,还如此之伤感,难道是戚家小郎君欺人太甚,逼得姑娘又思念生母? “姑娘节哀,婉娘在天之灵也希望您在温家过的好” 听到此话,温书婉又扯出笑容 “过几日,我想偷着再去郊外祭拜母亲,一年连着祭拜两次,我怕招惹晦气,惹得别的院里不快,你可愿帮我瞒着家中人,我只去半天” 看着温书婉难掩哀伤的双眸,春融想起了大姑娘,她也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满目哀伤… “姑娘只管去祭拜便是,他院若是问起,我只说您病着,不愿见人” 温书婉又笑笑 “这便说好了” 她眼里的哀伤减少了几分 “快哺食了,爹爹叫我们去前庭呢,我们快些去,只怕去的迟了,再叫人一顿训斥” 春融看着姑娘,言语了句 “好,咱们这便去前庭” 言语罢,二人走出了房间… 解释 第26章 解释 天擦黑,温宅的各院的角落里也都挑起了写有“温”字样的白纸灯笼,灯笼不停的摇曳闪烁着,将各院的角角落落都照的明亮 哺食之前,宅中的女使小厮们都在不停的忙碌行走着,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再出个什么差错,平白受上一顿斥骂 这幅画面,井然有序,静谧时分 初春的夜,也是温暖,时不时的有微风拂过,黑暗里的柏树叶子,被吹的刷刷作响 风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甚是好闻,叫人的心情也不由的愉悦了几分 当温书婉走进前庭时,院里的其他人已然陆续落座了,已落座的和没落座的,不停的热络交谈着,十分热闹,叫人好不羡慕 前庭的众人有说有笑,欢声笑语传到庭里各处,真的欢闹十分,下人们看着主子欢笑,自己心里也轻松起来 温书婉走进前庭,看着自己只有一人,没有亲人问候,身边也仅有春融一人孤零零得伴在左右,心里总是有些落寞的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身旁坐着的是梳妆完整、正襟危坐的二姑娘 二姑娘看见温书婉来了,自然的冲着她笑了笑 看着她轻笑的眉眼,温书婉忽的有些恍惚,似是今早大娘子从未责罚过任何人一般 二姑娘见温书婉情绪不高,便开口问她,轻声低语 “我听闻四妹妹今早回去后身子有些不适,还请了郎中,不知现如今如何了?” 给自己看病的是戚行云,众院里皆是知晓的,二姑娘却只口不提,可见她也是个聪明的 “谢二姐姐挂心,我好些了” 温书婉扯出笑容,对着她笑笑 二姑娘又言语,声音更轻细了些,细小的只有温书婉能听得见 “你来家中时日短,有些事不知晓,大娘子娘家里,同镇北候有些远房亲,大娘子的姑父,是镇北候的表舅爷,按辈分,大姐姐也要唤镇北候一声表舅父呢” 这也算亲戚?远得不能再远 温书婉心里想,但还是继续静静聆听二姑娘的话 “虽关系不近,两家却也曾亲得很,镇北候府如今这般,也着实是叫大娘子担心不已,今早大姑娘也是担心镇北候,才会那般,我们也不便言说” 听了二姑娘的这些话,温书婉逐渐有些明白了 大娘子是为了解释今早大姑娘为何突然自府里跑出去,才叫二姑娘同自己言说这些,只是叫自己和春融,不要再提今早之事 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大娘子这般解释,着实是叫人有些怀疑,她若不急着解释,根本无人会在过问,今早的事,也只有三个姑娘和她们身边的贴身女使知晓 还知晓此事的,也只有大娘子院子里的女使,大娘子自然会有方法叫自己院里的女使闭嘴,剩下的,只有三个姑娘,又有谁会自找不快,询问大娘子院里的事 如此这般的费尽心思,大娘子究竟在掩饰什么? 既是大娘子的远亲,大娘子在得知顾家危难后,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大姑娘却反应如此激烈?这又是为何? 感到烦恼,温书婉摇摇头,不去思索,管他呢,大姑娘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书婉看着二姑娘的脸,她的眼里皆是认真,眼神里闪着睿智的光 这一分睿智,却要比她往日里娇弱不堪的模样,要更叫人对她有些疑心 这位二姑娘,为何要替大娘子说话? 思索间,温书婉言说 “大姐姐这般情深义重,真是叫人佩服” 说罢,她也不愿再与二姑娘言语了,只是低着头,不愿再想他事 此时她又想起一件事,心里忽然又暗暗哀伤起来… 此刻温昌还未到来,温书婉不再想他事,看着前庭坐着的众人,一一识别了起来 从前 第27章 从前 除过之前见过的大娘子王鸿嘉、大姐儿温书娴、二姐儿温书娇、三姐儿温书媛,还有二哥儿温从容、三哥儿温从安和四哥儿温从宣,剩下的还有洛小娘洛芸和宋小娘宋蔷薇、大哥儿,温家的人就都见的差不多了 坐在三哥儿身边的那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应该就是洛小娘,她的眉眼与二姑娘三哥一模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坐在三姑娘身边的,毋庸置疑,就是宋小娘了,衣着更为华丽,头上簪着的清水蓝绒花,一看就是宫里制的,精致华贵,她的脸似三姑娘,面容娇小且貌美 此处还缺大哥儿,不知他在何处,应是日日在沈大人家的学堂里念书呢,大哥儿饱读诗书,是孔学究的得意门生,此事是都城里人人都知晓的… 过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温昌终于来了,他风尘仆仆,似是方才在急切的处理什么要紧政事一般,身旁跟着小厮温礼,一步不差的紧跟着他 他匆匆到来,匆匆落座,除过大哥儿,一家人也算是到齐了 简单的过问几句后,几个女使才端着菜肴出来,将菜肴一一放置在木桌之上,便又回厨房取菜了 温书婉低头,心事重重 她想起了方才的事,想起了那一口鲜血 自己受了刺激才会喷涌而出一口鲜血 若不是那一口鲜血,她应是不会这么快的回想起往事… 那一口浓血,自心口猛然喷涌而出,心不断的绞痛,痛的仿佛失去了任何知觉,人痛到最痛之处,是感受不到痛楚的… 以至于现如今,她坐在这里,和温家的人坐在一起用饭,她的心口还是隐隐作痛 那时的她,大脑一片混乱,万千记忆涌入了她的脑子,头疼欲裂… “二哥哥!” “宋斯言” 晴天朗日,鸢尾花开了,四处都有花儿的影子,凉风习习,甚是惬意… 她叫喊着哥哥们,对面应声的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身着华服 他对着自己轻笑,格外的吸引人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被他的笑给迷惑吧 “猫儿纸鸢,是尚司局制的?” 她是镇北候顾萧的独女,大名只一“洛”字,闺名唤作临溪 顾洛嬉笑着,指向远处天空中乘风翱翔着的纸鸢 对面的男子走过来,手里牵引着线绳 线绳的那一端是一个猫儿形状的纸鸢,在天空中飘飞着,飞得很高 他,叫赵圣懿,顾洛唤他二哥哥 他是当今的皇上,万千人尊称的陛下,大赵最尊贵的人… 赵圣懿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步伐悠闲,长发垂落,一半黑发用水滴玉冠绾着,面容英俊至极 二哥哥只有在轻笑之时,眼里才会带着笑 而他不同,他的眉眼,不论笑与不笑,都带着笑意 如三月春温,叫人沉醉 他看着人,眼里是无尽的柔和,却又不失锐利,叫人看过去,又奇怪的和谐十分,只是平添舒心之感 他叫宋斯言,是当今镇国公宋国公的独子 当年,顾洛和宋斯言二人,都曾是陛下的陪读 在陛下还未做太子之时,他们就时时跟着父母在宫里待着,慢慢的也成了习惯 陛下做了太子,请了师保,他们二人也被先皇下旨,召进宫做了太子陪读 先皇赵熙是半路做的皇帝,早些年一直待在南芜 直至宋氏一族乱政,先先皇赵式下位、忠义亲王赵靖战死沙场,一直蜗居南芜的赵熙,才做了皇帝 而那时的赵圣懿也是跟着父亲居于南芜,在那里待到九、十岁才得以随父进宫 进宫后,过了一两年,他才在众位言官们的举荐下,被封了太子 封了太子后,一直跟随的太子乳母郭玉环娘子也被先皇封了冠华夫人 郭娘子早年间曾一直跟随先皇和先后在南芜,先后病死之时,也是郭娘子一直侍奉左右 因此先皇、太子和郭娘子的感情极为深厚 冠华夫人向先皇建议太子年岁大了,应要请个老师悉心教导才是 先皇思虑后应允,这才请了江南大师梅州做师保,来教育太子 她与宋斯言,被先皇召进宫中成了皇帝的陪读 他们二人虽说也常常出宫回家,可待在宫里的时间,往往比在家中的时日要多 太子虽正经请师保听教诲的时日短,但是他却极为聪慧,不出半年,便似是要比从小听过教诲的宋小公爷要更聪慧些 要说宋小公爷,可是都城有名的才智双全的子弟 据说,他在进宫前,就曾在沈大人家的私塾中念过书 同温家大哥儿温从宜一样,他们都是孔学究的得意门生 能在半年之间才超小公爷,可见太子的聪颖世间难得 而顾洛,与赵圣懿宋斯言二人不同 他们二人与她年岁相差甚大,太子和小公爷年十二三时,她才六七岁 宫里的日子,常常是二位哥哥带着她念书 她年岁小,又哪懂什么念书,只不过是玩耍罢了 在梅师保授课之时,她也是乖乖的,从不曾捣乱,似是在听,也不知她是否听得懂 有时梅师保见她听得认真,也作过巧诗笑她,时时引得全堂发笑 如今五年过去了,当年不懂事的顾洛也长大了许多,却还是戒不了爱玩耍的性子 五年的时间,一切也发生了变化 先皇薨逝,太子即位,赵圣懿成了新皇,各方势力也在悄然改变… “这是尚司局闲时专为你制的,她们说洛洛姑娘最爱猫儿,快些拿去吧,可仔细莫要放丢了” 二哥哥笑言 “怎会” 她看着二哥哥笑,接过纸鸢线绳 又冲着宋斯言笑,笑得轻盈美好,这样的笑容足矣抚平这世间一切的不安 这样一个姑娘,就在这样一个春日,与天下最尊贵的两个青年男子在一起,嬉戏玩闹 她是顾洛,多么尊贵的洛宁郡主 如今却有了新的名字,坐在不熟悉的家中 她不叫温书婉,她也不是温家的四姑娘 好好的洛宁郡主,却又为何会落入洛河之中,险些溺死 又为何会成了温家的四姑娘,就连面容也变了模样… 逃生 第28章 逃生 温书婉看着面前的温家众人喜笑颜开的吃着笑着,不由的觉得有些陌生… 半月前,元宵节前的几日 正巧那几日,因自己年岁渐长,竟来了月信,日子里也总是恹恹的 陛下应是察觉了,便下旨送她回家,叫她与亲人团聚 父亲虽戍守边关,但母亲和长兄尚在家中,她也可以过个团圆节 回家后,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和长兄,感到甚是亲切 身子的不适也不由的暂缓了些 没过几日,到了元宵节那夜,正巧长兄与友人出门同游,家中只剩下了自己和母亲 剩的人虽不多,但下人们和主家都包元宵、放炮竹 皆沉浸于节日之中,气氛到是欢喜十分 没想到,正逢夜深众人欢乐之时,家中竟闯进了几个黑衣壮汉 他们拿起刀就乱杀人,一时间吓得众人四处逃窜 他们一连杀了好几个下人,还不满足 抓起下人,直问师玉枝顾渊顾洛三人何在 师玉枝正是自己的母亲侯夫人,而顾渊就是她的长兄 幸而兄长出游,自己和母亲那时正在厨房看菜 她们并没有被黑衣壮汉找到,才逃了一死 黑衣人怕耽误时间过长而暴露行踪,杀了前庭的四五个下人,便匆匆离开了 待到满身是血的女使跑到厨房通报母亲时,母女二人也着实被吓了个半死 一时间心惊的连路也走不动了 她们母女二人匆匆赶至前庭,看到庭前躺着几具死壮极惨的尸身,还有遍地的血迹 母亲一时便晕死了过去 顾洛扶着母亲,惊得瞪大了双眼 她的心跳的极快,后脊柱发凉,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幸好兄长及时回来,才将众人安排起来 他叫大丫头绿萝将母亲和自己带回了暖阁 回到暖阁后,看到不省人事的母亲,她还是着强忍泪水 第二日天麻麻亮,她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要找陛下,父亲不在都城,如今只有陛下能为顾家的孤儿寡母做主了 她去得早,陛下还没下朝,她便去了平日里自己常待的紫襄宫, 宋斯言打早些年就不常在宫里待着了 如今的紫襄宫,只有她一人住 她坐在寝阁的床上,面无颜色 心里的恐惧没有减弱一分,脑海里还是不断的闪过昨日的恐怖场景 直到见到陛下的那一刻 看着他总是宠辱不惊的双眼,她的泪水才落了下来 一时竟放声大哭起来 陛下身后的内官梁仲令见状,眼神里也多了些不自在 看到她这般无助的哭泣,陛下转头示意,叫跟着的梁仲令出去了 寝阁大门关上后,陛下才走上前 他看着无助哭泣的顾洛,眼神里皆是心疼意味 一时竟忘却了礼数,将她紧紧得拥在了怀中 要知道,二哥哥是最懂礼数的 满怀的清冽气息,顾洛的少女之心忽的一紧 坚挺有力的身体,离自己这般近 仿佛还听得到坚韧有力的心跳,周身满是成熟男人的气息,使她不由的多了些安全之感 顾洛的心里的惧怕才渐少了些 不知自何时开始,许是自己年岁逐渐大了,也懂了些男女事 二哥哥在自己的心中,也渐渐的有了些改变 他不再只是从前的哥哥,而是… “我不该放你回去,只惊了你” 看到顾洛这番模样,他温柔的言语起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洛的脖颈,她的心里更紧张了 似乎还有了些微妙感 她一边哭泣一边言语,可怜极了 “爹爹如今远在北原,家中孤儿寡母,只能求陛下做主庇佑…” 说完这句,她想到昨日家中情形 惊惧之余,泪水又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洛洛,我若不庇佑你家,又去庇佑何人” 他柔柔的放开顾洛,温柔的看着她 眼里却还是作为帝王的威严与睿智 “你父亲早些年一直跟随镇国公,如今在北原平了北奴,立了大功,势力大起来,威胁了镇国公,镇国公便想要打压你父亲” 顾洛听得心惊,她知晓自己是女子,陛下是不会把朝中事宜告知自己的 可今日又是为何? 顾洛的眼里满是担忧,无辜的望着陛下,问他 “昨日之事,是镇国公府所为?” 她想起了斯言,想起了从前和他一同读书的样子 回忆了许久,心里落寞十分 “是,昨日我派扬灰处的去查了,宋氏虽欲盖弥彰,却还是露了马脚,我初登帝位不久,宋氏便已袒露野心” 她听了这些话,自己的处境便又危险了几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她虽伴了陛下许久,但是前朝的事,她也是万不敢过问的 看着眼前的陛下还在言说着,顾洛只能听着 “我知晓,宋氏想抓住机会,像从前一般造反” 顾洛有些慌张,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乖乖的听着 “你年岁小,不懂前朝事,宋氏一族有兵权在握,又怎甘愿屈居臣子,朝中军权分为西南,东山,和北原,西南大权掌在宋氏手中,剩下的两份,就属你父亲的北原兵权最大了,宋氏想要佣兵,自是想要你父亲的权” 这么说,宋国公想要父亲的权来增强自己的实力,这样才能有力量造反 这样一看,顾家的处境甚是危险,她只能靠着二哥哥了 顾洛思谋着,在听到陛下言说这些权衡之术,她的心里泛起了怵 自古以来,只有愚钝之人才能活的更加长久 思谋过后,她抬起头来满面茫然的问他 “可我父亲与国公爷一向交好,父亲的权自然也是国公爷的权,他为何还要来杀我们母子” 说罢,她的脸上是万般的不解与委屈,难过的泪水又要落下 “还请陛下救救顾家,我不懂什么权宜之术,只知陛下才是天下最大,还望陛下垂怜” 对面的陛下看着顾洛说这些话,眼里闪过了几分狡黠的光 “二哥哥又怎会不管不顾” 又是温柔的言语,叫人沉醉 “今日早朝几位言官谏言,说子安年岁大了,要为他说亲,佯装着说来说去,说到了你,我知晓这是宋氏串通言官,只为制衡你顾家” 宋斯言,字子安 听到这些,顾洛怕极了,她不愿嫁给宋斯言 她心里中意的是… “二哥哥,我不愿…” 她看着面前镇定自若二哥哥,委屈无比,心里也自是紧张十分 陛下看着她这般可怜,言说起来 “为解宋氏之祸,我有一办法” “什么办法?” 顾洛像看到救星一般急切的问 “你假死,离开顾家,你是我心头的,倘若宋氏拿你威胁我,我自是被他们任意拿捏了,你若是不在顾家,我便可设计救顾家” “假死…” 顾洛到有些害怕 但是倘若她不愿走这一趟,顾家又将面临着什么 她不知晓,倘若她不离开顾家,那她就会嫁给宋斯言… 宋斯言一家是如今成了劲敌,一心想结果了顾家 顾洛害怕不已,若是自己嫁进顾家,顾家的兵权成了宋氏的 那时,宋氏为虎作伥,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家 看着面前眼神温和的二哥哥,顾洛的心又悸动起来 这些年,她渐渐的钟意起二哥哥 就听了二哥哥的,也许能就顾家 以另一种身份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二哥哥,我全听你的” 安排 第29章 安排 正因为这个原因,顾洛才在陛下的安排下,变成了如今的温家四姑娘 温家的四姑娘自出生就没有娘亲,无人管教,加上温昌的子嗣众多,温昌也无法抽出时间去管她,正因如此,她才成了此次假死换身的最优人选 扬灰处的叶朗叶大人,是陛下的亲信,他,便是此次假死操作人,他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东南茂林鹿桐台,在那里有一大师,专注换脸易容之术,因这个人,才给顾洛换了温四姑娘的面容 这一次更改容貌,顾洛的面容便再也回不去了,她丝毫没有退路,但为了解救整个宗族,她愿意 三月春猎之时,皇上召了诸多言官,为了拉拢势力,在此其间他见到了温昌,便故意做出被野鸟抓伤之势,只为与温昌结缘 有了这一段缘,宁王殿下和呈王殿下,便有了理由,能够顺理成章去到温宅,看顾洛换身是否顺利 正巧温书婉从洄阳寺回家之时途径洛水河,扬灰处便将温书婉杀死,将她的尸身毁了容貌,换做是顾洛的尸身,从中暗箱操作 但是,在扬灰处行此事时却发生了意外 不知怎的,原应在洛水河中出现的顾洛,却没有被扬灰处的人找到,反而出现在了城郊的泛水之中,被从汲溪而来的赵世子所救,竟还失了忆,这是扬灰处的人不曾知晓的,他们只以为顾洛失踪了 原应死了的温书婉,也不知了去向 陛下在得知顾洛不知所踪之后,面无颜色,无不悦之色,也无愉悦之色,他只叫扬灰处的人出去了 过了不久,他叫人请了宁王殿下和呈王殿下前来,请他们二人来宫中,看宫里此时开的正艳的泡桐花 泡桐满树粉紫,甚是艳丽美好,香气四溢,溢满了勤政殿外,叫人的心情也不由的愉悦了几分 呈王殿下年轻,看到满树的花,便兴致勃勃的跑去摘 不远处,只站着宁王殿下和皇上,二人身着华服,身姿卓越挺拔,甚是一副美好画卷 “皇叔,你看这花开的可好?” 陛下看着对面的宁王殿下,眼里没了那日的温和,反而多了几丝冷峻 “你宫里的花,一到春日,自是开的最艳丽了” “花开的淡雅即可,若是过于艳丽,便有些喧宾夺主了,朕倒想像呈王,将它们全然摘下来才好” 宁王殿下莞尔一笑,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与陛下离得近了些,轻声言说 “那就别叫它开满春” 言语虽轻,却叫人听得不由的有些毛骨悚然 陛下轻声爽朗的笑了起来,这笑甚是好听,似是为这春增添了几分生机 继而他的面容又冷清下来,眼神里全然是狡黠之光 他看着宁王殿下,正色道 “还得劳烦皇叔走一趟,若是见着她了,定要替我好好看看她” 后半句说的极轻,但却叫人无比害怕,甚是有些后脊柱发凉 听到此话,宁王殿下轻笑着点头,眼里满是瘆人的杀意 轻风拂来,泡桐花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不远处的呈王殿下,身后跟着几个内官,他们拿着网杆,摘着泡桐,好不欢喜 欢笑声荡在勤政殿内,惬意十分 商议 第30章 商议 看着众人已经快要吃完饭,温书婉才猛然晃神,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对面的温昌看着她发呆回神,冲她轻轻的笑了笑,似是温和万分 温书婉也扯着嘴角,尴尬的笑笑 用饭间,想起顾家遭难,自己却还在此地像个无事人一般,吃饭取乐,心里难免苦楚,她便多喝了几杯酒 吃罢饭,主家们传女使婆子将桌上的饭都撤了下去,众人一一漱了口,温昌才开始清了清嗓子,似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一般 “汲溪老家的二叔今日写信,说家里的旧坟过了年份,神婆子算过了,今年要迁坟,连同家中的老祖父老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姨祖母的坟都要迁,老家之中的大大小小的牌匾,也都要重新选别地,供奉上香,我向朝廷告了假,咱们一家子明日都启程回汲溪,上香、迁坟尽孝” 他说完这些,温书婉只觉没趣,低下头,拿着酒杯,又斟了一杯桃花酿,大脑微微发热 “不过今日几位大人进谏,说为纪念洛宁郡主亡魂,要在清明节日,要朝中大小臣子、家家户户都要按主家人数在洛水河中放莲灯,为郡主祈福,陛下允了” 听到这,温书婉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心里又填满了悲怆之感 “书婉,你在老家没有亲人旧牌,你就留下替我们放莲灯祈福吧” 温书婉听着这些,只觉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爹爹,莲灯叫下人们放便是,何必要留四妹妹在此,四妹妹一人也孤寂” 这是,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子声音,甚是清透好听 顺着男子来的方向,众人纷纷向庭前看去 “宜哥儿,孔学究叫你回来的?” 大娘子看着已经走至前庭的男子问 原是那位才华出众的大哥儿温从宜回来了 温昌看着他言说起来,表情有些严肃 正是大哥儿,是温家最有出息的一位哥儿,温昌看他,也带着期许,因此故作严肃 “你糊涂,郡主是皇家之人,就这般命陨河畔,定是要留咱们主家人来放灯祈福,若是叫下人做事,岂不是轻视皇家?” 真的有那么严重? 温书婉只低头,不去想,因美酒的作用,她的头到略有些发昏 清明那天人纷纷,谁又能揪住一个小小官员的事来做文章,那些言官的眼,全盯在张相公、司大人、曹大人那几位身上呢,温昌这番行为,叫人不得不怀疑 大哥儿应了声“是”只轻笑着便不再说了 他难道不知晓?当然不是,只是他不愿再管别人的闲事罢了 “爹爹” 大姑娘叫了句,吸引了温书婉的目光,大姑娘的眼神里还是疲惫,似乎没什么兴致,只是强迫自己言语罢了 似乎还没从今早的惊吓中平复下来 “怎么了” 温昌转头问 “春融从前跟着我,李妈妈活着时也是一直是侍奉母亲的,从不懈怠,李妈妈的牌匾,就在老家的偏祠呢,明日,我想带着春融一同回去,叫她也为她母亲上一柱香” “好,难为你有心” 这番举动,温书婉着实是看不懂了,为何要将自己一人放于家中,还带走自己身边的女使? 到底是为何?温书婉不解 拿起酒杯,又是一杯美酒下肚,热辣辣的 “三郎,此去家中就只剩婉姑娘,清明她一人出门,到底是叫人操心些,我身边的温刚,实属有力,我叫他跟着婉姑娘,也能护她,可好?” 一边的宋小娘忽的言语起来,这番话,叫温书婉抬起来头 温刚这人,她来时见过一面,实在是个壮汉,看着能打死一头牛,叫人害怕,三房难道是想害自己? 自己从前叫人打了头,似是三房所为,今日又是有哪些计谋? “蔷薇想得实在周到,书婉一人在家,也确实要人照拂,这样,我将温礼也放于府中,她身边没了春融,多一人看着也是好” 温书婉忽的有些害怕,家中只剩自己和一堆下人,两个男人,三房真的要借机对自己动手吗? 她不确定,头昏的更厉害起来 此刻,她忽的想出一个法子来试探,叫三姐姐也留下,若三房同意,便是自己多心,若三房不同意,事情便有蹊跷,她开口 “父亲,婉儿一人守府难免惧怕,三姐姐一向活跃,又爱说笑,加之老家也没有三房母家的先祖在祠,婉儿想叫三姐姐留下来作陪,可好?” 温书婉满面可怜像,又是饮了酒的缘故,面颊有些泛红,一双大眼看着温昌,叫人只想疼惜 “三郎,媛儿虽年龄比四姑娘大些,可这猢狲还是轻狂放纵些,丝是不如四姑娘呢,我知晓四姑娘一直温婉懂事,留下这小孽障,只怕惊扰着她” 宋小娘忽的紧张起来,一连串说了推脱了许多,温书婉看到她这番模样,心里有了答案,看来三房是真的要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动手了 “书婉,你姐姐到底性子急些,爱闹,与姨娘一起,倒也做个伴,若留下了她,只单给你添了麻烦,若我们一家全去,主家无人,定会又惹事端,你是咱们家的主人,留在此不过就守一夜,也算为咱们家添光了,第二日我们便回,定不会叫你吃亏,不是还有温刚和温礼陪着你吗,不必害怕,难道我温昌的女儿,还惧怕这黑夜不成?” 说罢,他爽朗的笑起来,似乎自己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儿 温书婉扯着嘴角笑着 “父亲说的是” 打架 第31章 打架 哺食罢,温昌说了几句话,众人便皆散了,各回各院 夜里的风起了,吹的作响,院子里的纸灯笼也轻轻的随风晃着,倒有些凄凉之意 温书婉从前庭出来,面颊发烫,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此刻只想快回别院睡觉 看到春融守在那,静静的等着自己 她对着春融招了招手,看着她走过来 “明日你跟着大姑娘去,回家祭祖” “是” 春融虽嘴上平淡的答应着,但是眼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看来是几杯酒的缘故,面颊发烫的厉害,温书婉不愿去管,只向前走着 三房到底会使用什么法子来整治自己? 温书婉纵是想破脑子也丝毫想不出来,因此她烦恼不堪,头痛不堪 “四妹妹” 前面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路,一看,竟是三姑娘和她身边的春华, 她为何突然来找?温书婉有些不解 “三姐姐,有何事?” 温书婉问她 三姑娘却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似是气愤不已 “四妹妹到是喜欢我陪你在侧,若是喜欢,我明日便不去了,只陪着你如何?” 温书婉看她为了寻衅而来,不愿理睬她,只恭敬的回她 “爹爹不是说叫姐姐陪宋小娘吗?姐姐只管去陪便是,不用管妹妹” 温书婉头有些昏沉,不去看她,说完了这句,她准备离开此地,不再与三姑娘纠缠,只想快回别院休息 顾家之事叫她身心俱疲,她不愿再与别人有什么争执了 三姑娘看她这幅模样,更是气愤了,声音大了起来,眼里的怒火烧的更厉害了,似是要吃了温书婉一般 “你真以为爹爹疼爱你,叫你替咱们家给洛宁郡主祈福是抬举你、认可你?你装什么高尚,你做过什么丢脸的事,自己心里不还是同明镜一般,如今倒在此地装的哪门子清高,明明自己龌龊不堪,却还要装作白莲一般无辜可怜像” 三姑娘的骂声不断,声音大了,旁人都回各院了,此时无人来看热闹,三姑娘便更加放肆起来,气的怒骂个不停 她身边站着的春华似是听到这些污秽语,多了些不自在,她应是怕引来旁人,面容里有担忧之色 三姑娘却不管不顾,指着温书婉就是痛骂 “我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厚脸皮,我就是看不惯你那装模作样、自恃清高的做派,你以为进了温家就是官家姑娘了?到头来不还和你亲娘一样,是永远的下九流,永远下贱!” 被三姑娘这么一顿连珠炮似的排挤辱骂,温书婉的心里忽的难过极了,打自己出生来,谁这般指着鼻子骂过自己 想到父亲病重,顾家危难,自己如同一叶漂萍,还在温家受这般委屈,又无二哥哥为自己申冤,平白蒙受着这不白之冤,温书婉心里的委屈又重了些 谁又知晓那原来的温书婉到底是否和戚家的行过苟且之事?自己到温家来,到白白的顶了这档子糟心事,还要被人这般羞辱,温书婉憋屈的气不打一出来 从前在宫里,谁敢这般大声的同自己言语,母亲不是凶悍之辈,兄长,二哥哥待自己也都温柔可佳,生怕惊了自己,现在到好,哪门子无礼的丫头,都敢来教训自己了 温书婉越想越气,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是她 饮过的酒越发催着自己的脑子,更加昏昏沉沉,不受控制起来 “你骂我做甚?什么平白无故的事都栽给我,你难道是亲眼见了,就这般笃定言语,到是不害臊,你若是不相信,我拉着你,我们一同去戚家好好问一问便是” 温书婉对着三姑娘,也言语起来,她的声音虽小,言语起来没有三姑娘那般激烈,但是字字恳切,叫三姑娘忽的有些发愣 “我不是见不得光,又怎会如此不知廉耻,你不喜我,便不喜吧,我还不喜你总是不知礼数呢,你哪里有半点官家姑娘的样,你若到了宫里,还不被宫里人笑话” “姑娘,你说什么呢” 身边的春融拉着温书婉,惊得急忙要止住温书婉的话 酒劲上头,温书婉头晕难耐,控制不住,她也不知自己言说了什么,只是信口胡说罢 三姑娘着实被温书婉的言语惊了,堵的她无话可说 她从未想过,这个从来半天闷不吭声的四姑娘,变得这般伶牙利齿起来,还言说什么宫里,她实在不解 自打温书婉去过洄阳之后,三姑娘总觉得她变了些 “我…不知礼数?我哪里不知礼数了,是你不知礼数才是” 想了半天,三姑娘才想出这一句话来回她 她身旁的春华,看着此刻的三姑娘,也想息事宁人,拉着三姑娘就劝 “姑娘莫再同她置气了,要是惊扰了大娘子可如何好,小娘方才说今夜寅时便要出发回汲溪呢,咱们早些回去收拾吧” 三姑娘看着眼前的温书婉,气的更大了,随身一把甩开拉着自己的春华,盯着温书婉 “我不去了,反正老家又没有我娘舅家的牌位,平去了干什么,我就是这般顽劣不知理,去了也不过是衬得书娴和书娇乖巧懂事,我又算得了个甚,平日里我便最不得宠爱,今日还叫这四丫头骑到我头上来了,我今日若不教训教训她,便不再姓温,改做姓宋才好呢!” 三姑娘越说越气,竟动起手来,想要伸手撕扯温书婉,却被春融堵在前面,一把打在春融的身上 此刻春华也懵了,直直的上去拉架,她知晓自家姑娘平时是爱说些,但是如此激动,还真是第一次 姑娘今日才被大娘子打过板子了,倘若闹得大了,又不知会再受些什么罚呢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三姑娘似也是饮了些酒,到彻底放肆起来,拉着人就打 温书婉也酒劲上头,躲着也说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真是稀奇” 慌乱中 “啪!” 只飞来一巴掌打在温书婉的娇脸上,巴掌不重,却响得很 “住手!” 一声严厉的骂声,打破了混乱 众人忽的停了,看着来人 正是邵妈妈,匆匆赶来,她严厉的面容中是有些许惊讶的,但还是满面严厉,掩盖了吃惊 她来,叫众人都有些怵了,除了温书婉 “天爷祖宗啊,都要造反了,咱们家的姑娘今日都是怎么了,竟这般扭打” 邵妈妈的身后是大娘子,大娘子的眼里是十分的怒火 她虽气的很,却还是要保证自身的端庄,走上来,看着面前满头乱发的三姑娘,和春华春融,气的呼吸都深了 四姑娘的发到是不乱,只的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 春融看着大娘子来了,忙跪下,委屈的哭着诉说 “求大娘子做主,我家姑娘吃完饭便想着回去呢,奈何三姑娘过来拦着,张嘴就骂人,还说什么下九流下三滥之类的话,我们姑娘看着三姑娘这般气焰,一句也不敢言语,三姑娘自己越骂越气,竟对姑娘动起手来,还求大娘子平冤” 春融边哭边说,似是委屈的很,头上的两个螺髻也炸了毛,看起来可怜十分 “大娘子,是她出口辱我,说我不知礼数,将来去了宫里叫人笑话,我才动手的,春华可作证” 三姑娘满头发乱飞,看着大娘子,急切的辩解着,转头问春华 “我没想打她,是她辱我,是不是?” 春华被问的懵,也不知说什么,她心里知晓,总归是三姑娘言语激烈些,才有这番事 大娘子看着三姑娘,心里的气又涨了许多 “怎么今日叫邵妈妈打板子,对你是没一点用处,真真是要命了,咱们温家的姑娘,竟在闺阁中公然打起架来,若是叫旁人听了,还不得笑掉门牙!” 大娘子越说越气,指着三姑娘骂起来,少了几分端庄 “你从前不过是嘴上功夫,如今是借了谁人的势,到竟动起手来了,今日是叫我看见了,平日里我若是看不见的,你还不将其他姐妹女使的,一个个都欺负死,我真的是怕了,咱们温家竟出了你这么一个霸道的人儿,亏得你是个姐儿,你若生来是个哥儿,还要做那欺男霸女的街痞不成?还要扬了温家的名不是?” 三姑娘辩解不得,只委屈的低头听着大娘子骂 “四姑娘不管怎样,今日她在温家,就是温家的姑娘,你就是这般打骂她的?你的心里果真就容不下一粒沙子?她若真做了什么错事,自有你父亲和我教训她,哪里轮得到你来鸣不平,还亏得你是念过几天书的姑娘,可给你父亲丢光了人!” 大娘子骂的起劲,三姑娘跪着,酒也醒了许多 她心里真是懊恼死了,四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白白借着酒劲沾染她做什么! 温书婉只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要说三姑娘蠢,也真是蠢得可以 前面的大娘子又言语 “我想着你这般急躁,回了汲溪也不得安生,你明日便不用再去了,回你自己房里,将女经抄个一百遍,一遍都不许少,抄不完,不许出房门” 三姑娘听到这一句,顿时泄了气,委屈不已,大娘子看着她,似是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忽的严肃起来 “一会儿,我叫我院里的景姑娘来,只看着你,你记住,我们不再时,你不许出房门半步,不许找四姑娘,也不许跟着她们出门放莲灯,要是叫我知晓了你反了哪一条,就是板子伺候!” 三姑娘听得这些,全然泄了气,她本就不想回汲溪,想着如了她的愿,家中人都不在,她正好清明夜里偷着跑出去玩耍,要知道都城的夜,可比汲溪那穷乡僻壤好多了 可大娘子这一安排,她只能待在房子里抄经了,顿时泄了气 邵妈妈看大娘子无心再骂,要离开了,就对姑娘们说了句 “行了,都散了吧” 姑娘们这才站起,纷纷作了礼 大娘子和邵妈妈才离开了 三姑娘受了这般罚,也不愿再生事,也带着春华讪讪的离去了 温书婉只觉无趣,头还是有些发昏,也带着春融离开了 争吵 第32章 争吵 天已黑的彻底,别院的倚墙大树巨大的树冠在黑暗中摇曳,带着一丝寂寥 别院无人掌灯,乌漆麻黑一片,寂静的夜在此地便越发寂静了 待到温书婉和春融回来,才有了一丝光明,她们二人点了烛火,院子里、房屋中才有了暗暗的烛火光 萧瑟的风拂过,怎一个哀字可以概括 温书婉进了房屋,夜里春寒,屋里还是有些凉意的,叫人不觉得有些哆嗦 她不言语,只坐下 不知二哥哥的计谋到底是怎样?如今家中怎样了,是不是乱做了一团 平日里自己还有兄长和母亲总盼着爹爹能从北原回来,一家人能得以团聚,但如今终于回来,却是这一番情形,叫人难过 不知爹爹的病情是否严重,虽说父亲是武将出身,但在宫门外跪坐一整夜,还淋了一夜的雨,叫人万般担心啊 想到这些,温书婉的心里又多了几丝凉意 “姑娘,又何必去招惹三房,三房狠辣,您是知晓的,这般招惹她们,只平添灾祸罢了” 春融去外面取了些炭火,一边添碳一边自顾自的言语起来,言语里多了些担忧 温言软语,给寂静的夜添了几丝生动 “饮了些酒,到叫我忘行了” 温书婉静坐着,也轻轻言语起来,似是自言自语,眼里满是落寞,哀伤十分 听到温书婉的话,春融回头看着她,问了句话 “姑娘,我想问你…” 言说了一半,她又不知该如何问,便又不问了 “你要问什么?” 温书婉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和戚家小郎君有染” 春融看着她,眼里多了严肃之意 春融从前是大娘子院子里的一等女使,是和春橘春景一样的女使,抬举了要被别人叫一声融姑娘景姑娘的,像她们这样的女使,从来都是代表大房的 她在大姑娘房中做事时,的确是含含糊糊得听过四姑娘与戚家的之间的暧昧,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她以为戚家是男子,总怕僭越,因此她在跟了四姑娘后,也总是劝她不要和戚郎君关联,只怕旁人误会,担了不白的名声 可今日,春橘说想要借绵绵玩玩,她抱着绵绵去寻春橘,在她那里,可是实实在在的听到春橘同她言说了四姑娘与戚家郎君的不轨之事,心里也是惊讶万分 要知道,这样一件腌臜事,是多么的见不得人 她怕其中有误会,因此她想当面问问四姑娘 春融看着对面静坐着的四姑娘,盼望着她能摇摇头,诉说自己的委屈意 可是没有,温书婉抬头看她 “是,我同戚行云有染” 她顿了顿 “路既已走到了这一步,我便得担得起种种,哪怕好坏” 她低头,似是再同自己言说一般 “谁叫我选了这条路呢” 这些话,她就是同自己言说的 自己选择了假死之路,便得负责到底,倘若她此时不甘心,大肆自爆身份,也只能黔驴技穷,从前的努力一并白费,顾家又怎能度过难关 这些话,似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春融的身上,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有些呼吸不上来,气的眼里到泛起了泪花 看着她,她顿时感觉天崩地裂,五脏六腑都要炸裂一般,她张口,语言也气的颤抖 “姑娘,你怎的这般糊涂!你若想嫁入戚家,谁会同你抢,我知晓三姑娘平日里是喜欢说笑打趣他,但她中不中意他,要不要嫁与他还另说呢,你又何必急于求成,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模样” 说罢这些,春融气的脸有些红了 春融从前在大房里,就是最温和识礼的,性子常有些软弱,虽说是一等女使,但她也从未这般置气过 此等羞辱祖先的丑事,叫春融气极了,可见此事做的有多肮脏 温书婉看着她,一时竟说不上话来,她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晓,从前的那个温书婉的造的孽,要自己来背,还不能向人诉苦,只能静静的听人指责 “姑娘,我知晓,你从前不在温家,是有人曾瞧不起你,你想要嫁个好的,不再受气,可你既进了温家,便是官家女子了,你更要跟着其他姑娘多学文章,多识礼,叫自己真正成为官家女,你又何必自毁名声,到落得这步田地” 温书婉的心里哀上心头,前有三姑娘打闹,后有春融指责,今天一天的事情,叫温书婉的心万分难过,加之想到父亲母亲,她的心里又难过了几分 悲伤的情绪夹杂,温书婉不愿管旁事,只信口胡说起来 “你言说的对,我就是一个不知礼数,不懂高低的女子,随你去吧,等汲溪这一趟回来,你从哪来便回哪去吧,我的别院不需女使,我一人足矣” “姑娘” 看到温书婉彻底开始摆烂,春融也不言语了,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便离开了 春景 第33章 春景 夜里,风声萧瑟,吹拂着院外的梧桐树,树叶被吹得,不停刷刷作响 一夜过去,三姑娘也在自家院子里睡着,窝火了一夜 晨起就听着院外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之声,必是母亲、哥哥,还有下人们在收拾呢,准备一早就出发 躺在床上的三姑娘被吵得醒了,心里的无名火更大了些 要不是温书婉,自己又怎会落得这样田地 气不打一处来,她只能躺在床上气呼呼的翻身 过了没多久,房门被缓缓推开,是母亲宋蔷薇悄悄的走了进来 “何事?” 黑暗中,三姑娘没好气的问,声音里带着疲倦 “我同你哥哥回去,你在家中可莫要惹事,若是再将把柄交到王鸿嘉手上,我纵使有一千只胳膊也救不了你” 声音轻轻的,黑暗里,三姑娘看不清母亲的脸 她也不去看,只闭着眼,恹恹的言语 “我知晓,你且去吧” 听到三姑娘的话,宋蔷薇也不愿多言语,便推开门离去了 天还未亮,窗外还黑的很,不掌灯,便什么也看不清 黑暗里,她索性什么也不管,接着睡起了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三姑娘再次迷迷蒙蒙的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要是在平日里,睡到这个时辰,会被一顿说教 可今日不同,家中人都走的差不多,谁还敢来管教 三姑娘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准备接着续上自己的美梦 门却忽的被推开,春华走了进来 “姑娘,该起了” 声音轻的如一阵风,叫人不细听都听不清楚 顿了顿,她又说 “昨日大娘子叫姑娘抄书呢,春景已经来咱们院子了,正等着姑娘呢” 三姑娘听得不真切,迷迷蒙蒙间又要睡着 春华看着姑娘这般模样,声音放大了些 “姑娘,起了,再不起又要挨罚了” 三姑娘被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全身的疲惫 “叫春景回去,我再睡一会” “姑娘,昨日之事您忘了吗?若在惹得大房不悦,您可是要受处罚的” 春景站在一旁,又言说起来,言语里多了急切和担忧 三姑娘被她言说的清醒了许多,揉着眼睛从床上艰难爬起 头发睡的乱糟糟,眼睛也睁不开 她揉着眼睛,不悦的言语着 “给我梳洗” 看到三姑娘起了,春华便紧跟着,为她梳妆 过了半晌,三姑娘终于梳妆完毕 她今日穿的是菊纹上裳,下摆是藕黄色百褶如意月裙,美丽精致十分,脸上画了淡淡的妆容,满面娇红,精气神十足 发髻上簪卿石拥福簪,碎珠子垂落,到有几分画中美人的意境 与她美丽的梳妆打扮不同,此刻三姑娘的脸上是万般的不悦之色 应是在为没有睡好觉而恼怒呢 走出闺房,穿过廊亭,到书房 刚走进书房,她便看见了站在一旁静候着的春景 三姑娘不去看她,拢了拢衣摆,坐下 拿过纸笔,又将墨放在石砚台上,不紧不慢的磨起墨来 缓慢的磨墨,三姑娘也不抬头,只言说起来 “大娘子刚走,大房的人便急匆匆的过来,盯得到是紧” 说罢,她又嘲讽的冷笑一声,丝毫不去看一旁站着的春景 同样站着的春华看着三姑娘,言说起来 “姑娘若是抄完的早,还能早些出去玩耍不是” “玩耍?” 磨了一点墨水,三姑娘拿起细毛笔蘸了蘸,便开始不紧不慢的抄写起来 “抄完的早与晚,咱们景姑娘都不会放人,倒不如抄的慢些” 一旁的春景被三姑娘说的,涨红了脸 “三姑娘可莫要折煞婢子,唤春景便是” 不去看春景,三姑娘一边抄着,一边嘲讽的笑笑 “我这哪里是折煞你,你是大哥哥的人,我怕你还来不及呢” 春景是大哥儿温从宜的通房丫头,这是全府人都知晓的,但通房并不是什么光彩事,没有人会这么亮堂堂的说出来 听到这些,春景的娇脸红的更为厉害,一句也说不出 一旁的春华看到这样,急着劝说起来 “姑娘慎言,此话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您还如何做人” “我如何做人?不过是言说了几句俏皮话,难道还要和四姑娘一样的待遇” 说罢,三姑娘禁不住笑起来 要知道,四姑娘的事如今可是全府上下,人尽皆知,想想就觉得好笑 忽然,大房的春橘进来了,进门通报,风尘仆仆的 “三姑娘,大娘子吩咐了,巳时,叫您和四姑娘都去祠堂祭拜呢” 听到此话,三姑娘抄书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春橘,忽的气上心头 “平日里好的哪里轮得到我,如今祭拜跪着的事,到想起我来了,看见四姑娘我就烦,如今还要我同她一起,真是作孽” 满脸的气愤,到叫春橘和春景都紧张不已 痛骂罢了,三姑娘还是气不消 身旁的春华言说起来 “姑娘,巳时了” “我知晓” 她气的骂了一句 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罗裙,一边起身收拾,一边气的言说着 “好不容易一个好日子,到被你们几个给看住了” 三姑娘一脸的烦躁表情,只扔下桌上刚抄了的几页经书 走出了房门 相撞 第34章 相撞 今日的阳光到是明媚和煦,稀稀落落的透过树影,洒在青石板地上,满是光斑 休息了一夜的温书婉也被大房的春橘叫醒,梳洗一番,正欲前往祠堂祭拜 今日的她穿着藕粉妆花裙,面容也是粉嫩娇美 粉嫩的面容却全然是哀愁 不知家中如今的情况怎样 昨日又与春融不明不白的争吵了一番,说出了些气话 她叹了口气 也不知温家人今日要如何对自己动手,她的心里到万分着急起来 自己只是一个女子,若是温礼温钢合伙杀她,她又有什么办法自救呢 她定要找个法子自保! 提起轻纱裙摆,刚走出房门,她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温礼和温钢 二人的面相都凶,看着都不好惹 温书婉的心里到有些怕起来 他们看着温书婉出来,到是急匆匆的过来行礼询问 “四姑娘昨日休息的可还好?” 温礼开口询问起来,一脸的奸诈贼相,叫温书婉不愿与他多说 “还好” 她的机械的扯着嘴角笑,表面装的和蔼可亲,实则内心紧张不已 说罢,她便转头离去,不愿与那二人有过多接触 走着,温书婉却发觉身后的温礼温钢二人也一步不落的紧跟着自己 她的心更紧了 但她强装镇定,不去回头看 走出别院,行至假山水处 忽的一个人迎面撞了上来,将温书婉撞了个踉跄 身后的温礼温钢也神经紧张,急匆匆的上前来 这么一撞,忽的有铜钱四散,叮叮当当的全然散落在地上 温书婉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了脚 撞人的人胆怯不已,急匆匆的跪在地上捡一个个散落的铜钱 温书婉定睛一看,才发觉这是二哥儿房里的通房丫头,似是唤作竹苓 昨日送罢二位殿下,众人齐聚,她便看到了这个姑娘 只因这个姑娘的长相太过绝美,叫人一眼过去便能发觉,温书婉便多看了几眼 她听到有人唤她姓名 后来春融告诉她,此女是二房的女使,是二哥的通房 温书婉叫她这么一撞,到来了精神 此女急匆匆的捡完铜钱,掩面就想要逃走 “站住!” 温书婉忽的呵斥了她一声 这一声,叫一旁的温礼温钢也有些惊奇,面面相觑起来 似是在揣测四姑娘心里的想法 听到这一声,竹苓便胆怯的跪下来 她本是欺负四姑娘软弱,想要一声不吭的逃走,却没成想被拦了下来 怀里揣着一包碎铜钱,她的心里胆怯不已 温书婉看着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知晓机会来了 下人将银子换成碎铜钱,为了什么,除了赌,温书婉再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了 若想逃过温礼温钢二人的眼睛,只得努力的寻找破绽 “你是二房的?是唤作竹苓吧?我到有些记不太清了” 温书婉强装镇定,问她 对面的竹苓似是害怕极了,胆怯的点点头 要知晓,今日主家不在,无人管教,下人们早已聚集起来,在南院赌钱呢 平日里主家在,他们也赌,不过是偷偷摸摸,不敢这么光明正大 今日这般好时光,家中就剩下两个不主事的姑娘,大大小小的女使婆子、小斯们,都放肆起来了,如今正赌的开心呢 此事若是被姑娘撞破,姑娘虽软弱,不敢管教,但若是告状,主家来了,家里的下人们到是要挨得一顿狠罚呢 “是…” 竹苓紧张的言语 怀抱着铜钱的胳膊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你在二房,月银也多,将银子换成铜钱做什么,撞的跌了一地,捡起来到也麻烦” 温书婉看着竹苓,眼里是说不出的神秘意味 “婢…婢子…” 竹苓不知该如何分辨,只低喃着,紧张不已 看到她这幅模样,温书婉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看着她轻笑笑 “爹爹和娘子们不在,你这般胆怯做什么” 温书婉一脸到是无辜的看着她 “我虽说也算个姑娘,但出身也自是不能同主家比的,又不似其他姐姐,有母亲陪伴身边,因此平日里吃穿用度,为人处世,也多得仰仗你们啊” 温书婉说着,便自发髻上取下自己的鎏银宝钗,给了跪坐着的竹苓 “竹苓姑娘喜欢换铜钱,把我这银钗拿起,也换了碎铜钱,今后得多多仰仗姑娘了” 这是什么意思,竹苓忽的抬起头来,接过银钗 她到是有些明白四姑娘的话中话了 四姑娘知晓自己将银子换成铜钱是为了同其他女使婆子们赌钱 也知晓家中众人都参与赌钱之事,毕竟若只一两人赌,自己也不敢大咧咧的抱着铜钱在园子里乱跑,还冲撞了四姑娘 她将银钗赠予,也算是默认此事,也顺带拉拢人心 她拿着银钗,叩谢着 “四姑娘说的是哪里话,您虽少些陪伴,却还是官家女子,身份高着呢,哪里还敢仰仗下人,您可别折煞我了” 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心里嘀咕着 这四姑娘到底还是年轻,软弱些,知晓了众人赌钱,她又哪里敢造次 竹苓在心里嘲讽了温书婉一万遍,行完了礼,拿着银钗,便离开去赌钱了 看着此事,温礼和温钢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不屑 看着竹苓离去的背影,温书婉的唇角勾起来一丝淡淡的轻笑 “礼大爷,钢大爷,咱们走吧,祭拜的事可不敢耽误” 看着二人,温书婉说罢,她不管不顾,转身走了 计谋 第35章 计谋 走过假山水,穿过抄手游廊,至北跨院 再穿过北跨院,便远远望见了祠堂院子 祠堂里一直就只有两个下人洒扫打点,平日里就静悄悄的,如今更是幽静的叫人心慌 进入小院子,草木等物到是收拾的利索,阳光照着,倒有几分幽静惬意的氛围 温书婉走进祠堂,一推开木门,便看见三姑娘在早已跪坐在众牌位前在点香了 三姑娘听到木门被推开,回头看到了温书婉的身影,她没好气回头,继续点香 “若是与戚家那厮勾连,你可是跑的紧,如今到了祭拜祖宗之事,你倒是姗姗来迟” 语气里满是戾气与不满 温书婉却不紧不慢,缓缓的提起裙摆,跪坐在三姑娘身旁 “姐姐教训的是” 听到温书婉这般做作,三姑娘也不愿再与她言语 昨日自己饮酒昏了头,非得去沾染她,到落得个自己抄书的下场 想到这,三姑娘的气更满了 温书婉提裙起身,将香插在香炉里,跪坐着 稍稍侧头,便可看见温礼温钢的身影直挺挺的站立在祠堂外头,一丝不苟 回过目光,温书婉的心里暗暗思谋起来 若要在今日找机会支走温礼和温钢,能让自己从府里溜出去 只有一个机会 那便是利用下人们赌钱之事,来支开二人 看着身旁跪坐着的三姐姐,温书婉的心里有了一计 “三姐姐猜我今日见谁了?” 温书婉直直的望着众牌位,不紧不慢的问 三姑娘听到此话,不屑的言语 “除了下人,你还能见谁” 三姑娘看着她,没好气的言语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一脸的神秘意味 “我见到二哥房里的竹苓了,她想要趁人不在,逃走呢” 三姑娘虽不想搭理温书婉,但听她言说这些,倒也来了兴趣 要知晓二哥和竹苓的关系,可是最好的了,二人整日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 这般要好,竹苓逃走做什么? 她问 “她何时要逃走?”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眼里泛着狡黠的光 “就是方才,我过来时,竹苓撞上我,她换的银钱都掉在地上,我见他将银子全换成了铜钱,便询问她,她到是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言说不清楚” 温书婉讲的绘声绘色,眼里皆是光芒 “你说她好好的将银子换成铜钱做什么,无非是想在路上用铜钱方便些,想要逃跑罢了” 说罢,温书婉更是笑笑,好似知晓了什么惊天大事一般 三姑娘听了这些,只是想笑,她真想大声的嘲笑对面愚蠢无比的温书婉 到底是歌妓之女,目光短浅,又愚蠢无比,真是可笑 “要说你愚蠢呢,你当真以为她要逃跑?她那贱妇,整日想着嫁给二哥做姨娘呢,又怎会跑” 三姑娘的眼里的讥讽藏不住 “她将银子换成铜钱,不过是想拿去赌钱玩,二哥整日纵她,纵的她钻了空子就想赌钱,如今这般是以为无人管教她,到无法无天了” 三姑娘心里到是窝火,她平日就最看不惯竹苓那厮的风尘模样,今日叫她抓个正着 她正欲喊春华来,却被温书婉拦住 “你如今去整她,去了也没个好由头,倒不如叫她敞开了去赌,等爹爹大娘子回来了,再暗中收拾她” 温书婉看着她,眼里泛着光 “况且如今院里的下人,大多都在赌,你去了,既收拾不了她,又平白招惹了旁人,何必呢” 她顿了顿,继续言说 “下人们全在赌,看着你的那几个,也是心如火烧,你为何不赏她们几个钱,就叫她们去赌,那时无人管你,你也能偷溜出去玩不是?” 温书婉的眼神平静,缓缓言说 “今日清明,陛下下令放灯祈福,到时都城的王公贵族都会去,你去了,也好结识几个不是?” 三姑娘看着温书婉那任人攀附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一身清白,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贱人再此言说,结识王公贵族又如何?我才不会像你,为了攀附不择手段,做出那般有辱门楣之事!” 听到这些,温书婉直直的看着众牌位,心里到刺痛起来 多么讽刺的言语,却要平白无故的落在自己身上 心里闷的难受 看到温书婉这样,三姑娘也不愿再与她有何言语,起身忿忿的离开了 只留温书婉一人跪坐着 双目无光的盯着面前的牌位,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方才自己的一番话,多么恶俗,多么愚蠢,自己却要大言不惭的言说出来 还要等着三姑娘来教训自己 为了结识王公贵族而不择手段? 温书婉的心里满是羞耻感,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四姑娘,可祭拜完了?” 外头传来温礼的声音,远远的听不太真切 温书婉又长长的舒了几口气,将泪憋了回去 提起轻纱裙摆,她起身走出了祠堂 出逃 第36章 出逃 走出祠堂,温书婉的表情依旧宠辱不惊 如同刚来之时一样 她看着问外等着的温礼温钢二人,言说了句 “拜完了,走吧” 便离开了 原路返回,她又回到了别院 院里的大梧桐树,树影摇曳,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一直紧跟着的温礼温钢 轻笑起来 “礼大爷,钢大爷,你们跟着我,也劳累,倒不如回去喝口茶歇歇” 二人面如铁山,雷打不动 “不必了,主君吩咐跟着姑娘,我们万不敢懈怠” 温书婉笑笑,不去再说 静坐在石凳上,她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此二人雷打不动,如今就只能指望温书媛那里了 等待总是难熬的,温书婉被温礼温钢二人紧盯着,也不敢太过懈怠 不久,用过午饭后,她便回了房 回房前,温书婉对二人言说,自己午睡之时最怕吵闹,希望二人安静些,说罢便回房了 在房里,温书婉假意躺在床上,听着院里的动静 这二人还真是一步不离,就静候在房门外,一声不吭 温书婉扶着额头,她在等,等一个机遇 虽说是初春天,午后的日光到也是真的毒辣 温书婉一直扶着额假寐,仔细的听着院里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书婉竟真的睡着了 忽的一点头,她猛然醒来 困顿得很,她迷蒙的揉了揉眼睛,清醒了几分 听着院外还是二人在守着,温书婉心里困倦起来 难道计谋失败了? 正思索着,传来了二人的悄声言语 言语中带着十分的困倦意 温书婉闭着眼,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礼爷,你说主君叫咱们做的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么毒的太阳,就叫咱们在日头下这么晒着,这要是再晒,活还没干完,咱们到先没命了” 声音粗矿,却压的很低,在炎热的午后,显得格外疲倦 温书婉听得真真切切,竖着耳朵继续听 “也是,不过是看着一个姑娘,她没事,咱们到先没命了,主家也太无情了些” 顿了顿,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听闻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赌钱玩呢,全子,温计他们都在南院,快活得很,你说都是下人,凭什么咱们就这般命苦,在这里挨着太阳” 压低的声音又停顿了一会,接着出现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这姑娘还睡着呢,她又能怎样,咱们在这也是白白守着,没什么用处” 在床上假寐的温书婉,听得到是真切得很,她的心里倒也紧张起来 “我可不敢,要是叫主君知晓了,可有我们受罚的,此事可万不敢耽误”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好不容易等得主家都走了,能好好赌一回,如今怕这怕那,等明日主家回来了,哪还能等得这般好机会,不过去去就回,这姑娘还在睡觉呢,她能跑哪去” 屋内温书婉听着谈话,气息急促了些,心紧张得砰砰跳起来 “也是,只去去,又能耽误多久呢” 房外的声音渐息了 听到门外没了声响,温书婉从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真的没了声音 她穿上藕粉外衫,蹑手蹑脚的走至房门 她紧张的心不停跳动 将门帘轻轻掀开一个小小的缝,她看着外面的院子 空无一人…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温书婉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她自知机会来了,便轻手轻脚的自院子里逃了出去 远远的绕过南院,她来到西侧门,这个门是下人经常出入的,如今下人们都在南院赌钱,四下无人 走进西侧门,温书婉看到门没有向内锁,只是关闭着 她便知晓三姑娘也逃了出去 她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轻轻的将门关闭 便成功的逃了出来 她走上巷子,心里依旧满是紧张 若不是三姑娘,自己此刻可能还被温礼温钢看的紧呢 在今早竹苓撞上自己时,铜钱散落一地,温书婉便知晓今日主家不在,大部分下人都为了赌钱换银子,好多已经开始赌了,有些不会堵的,不爱赌的,亦或者没钱的,估计也去凑热闹 不过还有一些,碍于家中还有她和三姑娘两个主人的,不便前去,为了应付,只能坚守原职,装样子 在竹苓撞到自己时,应是怕的,不过自己装作胆小不敢管的样子,还将银钗赠予她,叫下人们认为自己胆小怯懦,仰仗下人,消除了下人们对自己的胆怯 除过自己,就剩三姑娘了,三姑娘虽说平日里不管事,但身居三房,下人们看着她,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在祭拜时,温书婉故作愚蠢,引导她默认下人们赌钱,没了她们二人,下人们岂不是更加放肆起来 不过在引导三姑娘时,温书婉心里到底是没底,她不知三姑娘是否想要逃出去玩耍,便说了王公贵族,她心里也是担忧万分 没成想三姑娘逃的比自己还快 走至街上,温书婉心里暗嘲起来,什么一身清白,话说的响亮,到头来不还是为结识贵婿,跑的飞快 可温书婉没有想到的是,此次三姑娘出逃,可并不是为了结识什么王公贵族子弟 走出梧桐巷子,连接着的,是榆钱巷 温书婉放慢了步伐,朝榆钱巷望着,望眼欲穿 榆钱巷里,是她的家… 此刻她多想抛开一切,奔向那个距离不到一里的地方 不知父亲病情如何,好久不见父亲了,也不知他怎样了,母亲是否再为父亲开罪陛下的事情四处找人帮忙 也不知这几日,兄长还有没有去沈大人家私塾上学… 想着这些,温书婉的心里好似一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眶里一瞬间溢出了泪水 长长的呼了几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能哭泣 可心里还是委屈不已,难过的要死 她想回家… 可是不能! 她抬起手将泪水擦拭干净 自己得抓紧时间,若是不能按时回去,被温礼温钢发现就不好了 她回头,不再去看榆钱巷子,只向前跑去 跑出了众巷口,走上都城大街,大街繁华不已,但她却无心再看,直奔东街的天香楼 天香楼表面是茶楼,实则是镖客与保镖人的交易处 她从前听二哥哥说起过 一般受人追打的老板,有危险的普通人,各种各样的人,想要找人保护自己,或者想要雇佣杀手去杀人,都会去天香楼交易 而且天香楼只做金钱生意,拿钱办事,不问缘由,因此千里迢迢找到此地的人不在少数 天香楼的掌事不是旁人,正是扬灰处的叶郎叶大人,还有叶大人的独子叶玄城也参与其中 从前在宫里时,经常和二哥哥在一起,温书婉到是经常见到叶大人,他的独子却很少见到,似是十分神秘 温书婉不管其他,如今面对温家人的计谋,她不知温礼温钢会在今晚如何对自己动手 她只好来到天香楼,进行交易 她想要活命,就得花钱雇天香楼的杀手来保护自己 她来到天香楼,抬头看了看大气磅礴的牌匾,走了进去 交易 第37章 交易 楼里是一如既往的客人纷纷,来往的小厮端茶倒水,热闹十分 一个小厮看到温书婉进入,忙迎上来 “这位姑娘,喝龙井还是红茶?” 温书婉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言语 “你们楼里没有糕饼果子吗?” 小厮笑笑,眼里闪着光 “请随我上二楼” 温书婉跟着他走上了木制台阶 这是天香楼的暗号,若是说出话来,便是要进行金钱交易的 这些都是她在宫里时听二哥哥说的 思索间,她已经走上了二楼,小厮领着她走进一间房,推开门 “姑娘请,椒歌姑娘在里面” 椒歌姑娘是何人,温书婉不知晓,她也不愿知晓,来到此地只求他人保自己安稳便是 进入房门中,豪华气派的木制大房,连套了几间 正对着门的,是一个长长的木柜台 小厮示意温书婉停在此地等待,自己便进入了里面 温书婉便静静的在外等待 小厮进去不久后,便有一个清丽女子走了出来,眼神里皆是睿智 “姑娘要做什么生意?” 她问,声音轻柔好听 温书婉在自己衣服里揣了揣,拿出了之前早早准备好的实金镶玉锁 这其实不是那个死去的温书婉的东西,而是顾临溪自己的 这是三岁时,父亲给自己找匠人做的,不管换身份还是遇险,她都一直紧紧的将此物揣在身上 她其实不情不愿,这是父亲母亲给她的,她不愿拿来做交易 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实在没有办法 只有活着,才能见到见到父亲母亲! 对面的椒歌姑娘拿起端详了半天,轻笑着 “姑娘这是要做大生意?这东西可值大钱” 温书婉纵使心里有一千个舍不得,也全然没了办法 “我先放在这里,还请姑娘莫要拿去当了,等过了这段时日,我便拿钱来赎” “好” 对面的椒歌姑娘善解人意的笑笑,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 她将金玉锁放到匣子里,上了锁,将匣子放了回去 “姑娘是雇人杀人还是雇人保镖?” 言说着,她拿出录册,记录起来 “保镖,保我今夜…” “活着” “好” 椒歌姑娘头也不抬,拿起毛笔记录着 录罢,她拿起录册,言说起来 “楚云飞,金陵人士,大赵一等杀手,他曾任皇城司使,今日保姑娘,姑娘尽可放心吧” 温书婉点点头 “姑娘可以回了,自姑娘出楼门起,他便会一步不离的跟着姑娘” 椒歌姑娘说罢,接着低头,不知在补录什么 温书婉也不愿管了,只原路返回 出了天香楼的大门,温书婉四处望望,没有身影 杀手的武功高强,若是能叫自己就这么轻易发现,那还当哪门子的杀手 温书婉不管不顾,只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西侧门还是没有向里锁住,看来三姑娘还没有回家 不再去思索其他,蹑手蹑脚的回别院 她只求温礼温钢二人还没赌完钱 果真没有,别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温书婉才松了口气 进入房门,她接着休息起来 自己怀前空落落的,金玉锁没了 温书婉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虽说以后还会将它赎回来,但此刻,她的心里空空的,多了些悲怆之意 忽的回想起父亲将锁子交给自己的场景 看着窗外,夜幕即将降临,不知自己夜里还要经历何事… 莲灯 第38章 莲灯 太阳落了,夜幕降临 宅子里逐渐掌起了灯,白纸糊的灯笼,一个一个挂上了房檐 亮堂堂的,灯火摇曳 温书婉还在房里歇着,虽说她只晓如今有杀手护她左右,但心里还是万般担忧的 她丝毫不知温礼温钢二人会如何对他动手,未知的恐惧包围着她 内心是倦怠的,她不愿参与其中,只是想活命罢了 听着声响,外面的温礼温钢二人,似乎早已赌钱回来了 此刻,他们静静的守在门外,一步也不敢离开 “四姑娘,夜里了,咱们走吧,主君叮嘱的正事可不能耽搁” 粗矿的声音,似乎要将整个别院炸响 温书婉皱着眉 “知晓了” 恹恹的答着 她起身,将有些凌乱的发髻重新编了编,换了一只并蒂海棠尧珠簪 拿出口脂,点绛唇 铜镜里是她的面容,虽说有些看不着真切,但真是明艳美丽 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美的不可方物,细细端详着这张脸 这张脸,可真陌生 她有些怀念自己从前的面容,虽不是什么绝代风华,但多少是伴了她许多年的 她的心里有些淡淡的哀伤 顾洛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春日… 而温书婉,却要永远的活下去 温书婉不再去看,提起裙摆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便看到温礼温钢二人候在外面,像是从未去赌钱过似的 “四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你晚上要放的莲灯,主君也早备好,如今已经装上车,就等你了” 温书婉头也不回的言语 “走吧” 便走下台阶,离开别院 此时他们走的,不是西侧门,而是正门 走到大门处,马车已经停在门前在静静的等待着,旁边还站两个她不曾见过的女使婆子 不同于平日里出门的马车,今夜的马车稍大了些 应是马车里还装着莲灯 温书婉一言不发的走出大门 一旁的温礼拿出马凳,温书婉便提起裙摆,踩了上去,坐上了马车 刚刚坐稳,马夫就挥鞭赶马,车子便走动了起来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温书婉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想了许多 不知天香楼的那个杀手在何处?也不知一会儿自己会经历些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担心、忧虑、紧张、恐惧、悲凉、哀伤,各种感觉夹杂着,温书婉不知该如何 马车走着,走出了巷子,嘈杂声大了许多,应是到了都城大街 温书婉轻轻掀开轻纱竹帘 街上的人真多,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远远的依稀可以望见,此刻洛河水已经是大片的浮光跃金,河水浮着许多盏莲灯,灯火摇曳,甚是好看 到了清河街,人声更为喧闹 马车又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温书婉在轿厢里戴好轻纱斗笠,才掀开轿帘,提着裙摆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虽已至夜里,街上的灯火却依旧辉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此地接近洛河,刚下马车,透过斗笠轻纱,便可隐约看到岸边的人很多,大多都蹲在那放莲灯祈福 温书婉在一旁婆子的搀扶下,走到了洛河岸边 她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漫漫河水,满目都是金光波纹在摇曳闪烁 满河的莲灯浮动,灯火点点 这些,都是为了那个死去的洛宁郡主而祈福 而此刻洛宁郡主,正活生生坐在河岸边,静静看着这一切 想想就觉得可笑 多么的戏剧 温书婉转头,看着温礼提着木制雕花盒子走过来,一盒一盒的摞在一起 里面装着的,就是温昌专门找人做的莲灯 温书婉接过木盒,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层,一个粉红的莲灯放置其中 她将莲花灯拿了起来,细细端详,香气扑鼻,做工到是精细,还熏了香,上面刻着一行小篆 “夜河流灯,魂归故里—尚书台承直郎温昌奉上” 真是好用心… 温书婉拿的久了,到觉得香气太过浓烈,叫人闻了难受,随后便将这盏莲灯放进了河水之中 莲灯进入河水,到是不动弹,只在水中打转 她用手将莲灯推的远了些 香气浓烈,她的脑子倒些许昏沉 斯言 第39章 斯言 掀开下一层木盒,又一朵莲灯静置其中 扑鼻的香气依旧,温书婉将莲灯端了出来 将它放置于河水之中,它便随着水波荡阿荡,荡的远了些 随着水波荡漾,与其他的莲灯紧紧靠在一起 灯火明暗闪烁,将远处的河水照得更亮了 不知如今爹爹身体如何了? 想到这,温书婉的心里又骤然泛起了一阵悲怆意 真的很想回家… “温姑娘?” 一声清朗的声音,将温书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温书婉抬起头来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一身弹花暗纹锦服,身姿挺拔 此刻站在自己的身边的竟是宁王,他的身旁跟着小厮青山 温书婉一时紧张,忽的站了起来 “见过殿下” 她忙行礼,心里到是疑惑的很 不知宁王殿下在此地做什么 对面的宁王柔和的笑,与昨日不同,此刻他俊朗的面容到带着些许的亲和 “为何姑娘只一人放灯” 他问 “回殿下,家中人皆回汲溪老家祭祖了” 她有些胆怯的答着 虽说她生长于宫中,但从前在宫里见过宁王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加之宁王殿下是前朝之贵,身份神秘,叫温书婉不由得有些胆怯起来 “原来温大人竟是淮州人士” 他笑答,面容虽是笑得,眼神里却全是睿智沉稳 说完,他缓缓转头望着洛河河水 河水上飘着一艘木船,船夫站在木甲板上,手执木桨,划着船,在船夫的划动下,木船缓缓的前进着 木船四周皆漂浮这莲花灯,星辉点点,摇曳闪烁,似是要将河面都照亮 “这儿!” 身边的宁王从容的朝着船夫挥手,船夫看见示意,便抄起木桨,向岸边划来 船里的是何人? 不知怎的,温书婉似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 不自觉的用手揉搓着衣襟,也低头不敢再看 随着木船不断接近,温书婉的心也不断更为紧张,心跳得厉害 直至船靠岸,温书婉也不敢再抬头 船夫娴熟的操作着,靠岸,停泊,他拿着船桨,从船上一跃而下,穿着粗布鞋子的脚踏上岸边 木船的船舱是轻纱帷幔,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 风吹过,帷幔飘动,始终看不真切 温书婉不安的向里望着,不自觉的心揪了起来 船夫回头,恭敬的言语 “世子,请吧” 里面的人将帷幔掀开,露出了一张格外俊朗的脸 看着他,那一刻,温书婉只觉得时间停止 宋斯言…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多年不见,他生的越发俊朗好看了,通身的气质,变得更像一个小公爷 想回去从前见他,还是两三年前年和二哥哥在一起时,他们一起在梅师保那里上课 梅师保授课时,他总是听得很仔细,有时也提一些自己的见解,反正温书婉也未曾听懂过 如今已时过境迁,他也长大了许多,眼神里不再全是澄澈,而是多了几分沉稳忧郁 温书婉向后退了退,她不愿再见宋斯言 那时自己家中遭宋氏一族威胁,当年家里的惨烈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心里又多了悲伤难过之感 虽说此事不是宋斯言所为,可至少也是因为宋氏 若不是宋氏,自己家中又怎会变成如今的悲寂境地,自己又怎会假死变成温书婉 温书婉越想越哀伤,心里堵的难受 “子安,这是温家姑娘” 一旁的宁王言语起来,对着刚下船的宋斯言介绍着 温书婉抬头看他,一时竟忘了行礼 此刻的宋斯言,到像是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只象征的对着温书婉点点头 目光接触的一瞬,温书婉的心里一紧,是那熟悉的感觉 但此刻,那双眼眸里,是无法言喻的痛苦与哀伤 竟叫人也随着他悲伤起来 那种哀伤是无法假装的,应是痛苦到了极点,却还要强装无事,这样才更叫人难受 他虽机械的故作轻松,但是眼神是无法骗人的,此刻,他的眼里的哀伤到了极点 是因为从前顾洛的死而哀伤吧,毕竟他们曾一起长大… 宋国公的计谋也许他并不知晓,只是为了好友的离世而感到痛心 他虽年龄比顾洛大些,但骨子里的纯澈善良是改变不了的 或许有些事情他也无法决定 从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们 应是最好的朋友了… 不自觉的,温书婉竟眼眶湿润起来 下毒 第40章 下毒 心里难过得很,温书婉呼气,将眼泪死死地憋了回去 夜风拂过,将斗笠轻纱吹的轻轻摆起来 风吹过眼眶,全是凉意 “子安,漫漫长夜,你还要接着在船上饮酒吗?” 宁王殿下问 “夜灯长明,饮酒作乐难道不好?” 对面的宋斯言虽然故作轻松,却还是满目是全然掩不住的哀伤 还未等宁王殿下继续开口,对面便走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身红锦云罗裙,冲着他们走过来 直至走近才发觉,此女甚是貌美,唇角带笑,有勾人魂魄之媚 还未走近,她的娇声便已传了过来 “云郎,原来你在这里” 娇俏的声音,应是风尘女子吧,叫温书婉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宁王殿下看着她,勾起唇角,轻笑着,看着她 “外头风大,你出来做什么?” 宁王殿下,姓赵,单名一个桉,字云生,此女子唤的云郎便是宁王殿下了 难道此女子是宁王殿下在外养的女人?宁王殿下不是从来薄情寡性吗?如今又是为何 温书婉低头,不愿再去想 管他呢,养女人便养女人吧,又与自己何干 “你不在,我一人跳舞又有何意思,那帮俗人哪里懂得欣赏,你快随我回去,我还有话同你讲呢” 女子言说的认真,眼里到透着几分天真,叫人怜爱 宁王回头,询问起一旁一直无精打采的宋斯言 “子安,咱们一同回去?” 宋斯言忽的回过神来,对宁王言语 “你先去吧,我同温家姑娘说几句话” 听到这些,温书婉的心忽的提了起来 宋斯言,他同我要言说什么? 还没等温书婉回神,宁王殿下已经示完意,离开了 此刻河岸边只剩宋斯言和温书婉二人,气氛到变得微妙起来 温书婉抬头看他,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事不关己的远观着一望无际的漫漫河水,似乎身边的温书婉并不存在一般 如果宋氏一族不造反,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宋斯言、二哥哥,永远不变… 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非要将他挑到自己的对立面,人虽近在咫尺,却又只能越走越远 世事如此,谁又能如何呢? 温书婉低头,不再去看他,只是机械的点起火烛,把盒子里的莲花灯营亮 风拂过,火苗在风中摇曳闪烁,微弱的光不断跳动,映亮了温书婉的脸,若隐若现 “温姑娘,可愿将火烛借我” 清郎的声音响起,温书婉抬头,只见身旁的宋斯言正温和的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空洞,似是没什么感情 隔着斗笠轻纱帘,他的脸看不太真切 温书婉也是一言不发,拿起火烛,递了过去 他果真是长大了,如今的他长得越发英俊好看了,英姿挺拔 回想起从前,从前他总是在乎太多东西 名誉权利,各种各样的数不清东西,在乎的越多,牵绊也就越多,这些牵绊如丝如缕紧紧的捆绑着他,叫他压抑的无法呼吸 如今的他,叫人觉得,没了牵绊,没了所谓,到闲得一身轻松 对一切也似乎都没什么兴趣,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悲伤 今时今日,就在此刻,站在温书婉身边的这个宋斯言 不对,是站在顾洛身边的这个宋斯言,竟叫人觉得陌生起来 此刻的他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超我的状态,似乎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叫顾洛有些担忧 是因为自己的死,他才变成这样吗? 想到这,温书婉的心里有些难过 一个计谋,叫宋斯言魂魄尽失 他竟,这般在乎自己… 身边的宋斯言望着远处的河水,似乎身边一切都与他无关 “温姑娘” 他忽的言语,眼睛却依旧眺望着远处,不曾移动 温书婉被这么一唤,轻轻的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你手边那个木盒子里的莲灯,被人下了毒,你已经中毒了…” 心动 第41章 心动 温书婉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 木盒子… 温书婉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木盒子,木盒子还是那般精致华丽,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此刻,温书婉只觉一股凉意自后背爬上脊椎,冷的她颤抖 大脑顿时一片混乱,心猛然的跳动起来 无尽恐惧包围着她,她呆立着,不知所措 此时,宋斯言的眼睛向后轻轻的瞟了一眼 清河街的街角,赵计茶楼的西侧边上,是温家的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 暗木制的马车,马车的四个顶角还垂着青花穗子,随风轻轻荡着 马车旁,站着两个粗壮结实的小厮,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方向,一丝不苟 真是一副娴静的画面 温书婉慌乱之中,抬起头盯着宋斯言看,丝毫没有发觉他方才的眼神 她不知所措,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慌张盯着他看,眼神里充斥着恐惧 “夜深了,温姑娘一人,到底是危险些,回去吧” 宋斯言言语着,云淡风轻,满不在乎 温书婉的心里更为慌张起来 宋斯言看出自己已中毒,只叫自己回去,为的是什么?他不愿插手此事,却为何要将中毒之事言说出来? 毕竟此事与宋斯言无关,他也是局外人,说出中毒已是在帮自己了不是吗? 温书婉长长呼气,到觉得脑子更为混乱了 是何人下的毒?下毒之后呢?三房准备如何对待自己? 楚云飞又在何处?他能否保全自己? 温书婉越想越急,到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身边的香气一直萦绕身边,似乎更浓烈了些 甜腻的香气涌进入鼻中,叫自己的头更昏了,到有些站不住了 香… 香气! 莲花灯熏的香,甜腻难闻 那是毒!是三房下的毒! 温书婉迷蒙之间,抬起了脚,一脚便将身旁的木盒子狠狠地踢了出去 木盒子顺势落入水中,四下溅起了水花 “怎么这般不小心” 身边的宋斯言温和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叫温书婉心里的恐惧感稍稍减轻了些 他们一起长大,这个声音也陪了自己许久 她的头越来越昏,逐渐感觉不出身边万物 此刻世界恐惧已被填满,她害怕得很,只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生命稻草 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 心脏不停的跳动,压迫着每一根神经 混乱迷蒙之间,她抓住一只有力的胳膊,胳膊给了她一丝力量 耳边响起了平静无比的声音,清朗好听 “过来” 似是对着不远处招手 “你家姑娘身子不适,快将她带回去吧” 温书婉能听得见的声音只微弱不已,她的意识模糊的很快 几个强有力的手扶着自己,不断向前走着 温书婉已经混沌得听不清其他声音了,心里的恐惧更增了些 周身的恐怖感觉包围着她,将她死死地压迫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我不能死! 我绝不能死! 父亲卧病在家,母亲还孤苦无依,顾家如今岌岌可危 还有二哥哥… 我还没同二哥哥说过那句话呢… 其实我钟意你 我早就钟意你了 在我被那些宫里的皇族血脉欺辱的时候,在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时候… 我的心便早已随你而动了… 流灯 第42章 流灯 看着不省人事的温书婉被那几个下人扶上了马车,宋斯言的目光才渐渐收回 远处的小厮挥鞭赶马,似是万分焦急一般 宋斯言不再去看,又转眼望着漫漫河水,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思绪 洛水河缓缓流淌着,不会变化 可故人呢? 洛洛走的突然,叫他的心痛到极致 其实痛苦到了一定程度,是感受不到痛的,此刻的他便是这种感觉 他甚至想笑笑,亦或者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也不失为一个消愁办法 无声无息间,朝九来到了身边 朝九是宋斯言的小厮,打他记事起,便一直为他做事 “世子,夜深了,咱们可要回去?” 身后恭敬的声音响起 寒夜的风一吹,便又消散在了风里 “不回去,我还有事未做完” 宋斯言的眼神未离开过漫漫河水,只平静的言说着 “世子有何事,吩咐小人便是” “咱们家中可有一辆马车?暗木制的,四角还悬着墨穗” 朝九思谋了一会,答道 “是有一辆,方姨娘常出门使的” 眼里依旧是云淡风轻,宋斯言言语着 “你回去,将那马车赶出来,我有用处” “是” 朝九恭敬的答罢,便急匆匆的消失在黑夜里了 此时的岸边仅有宋斯言一人,他静默的远眺着河水 此刻的洛河,到泛起涟漪来 长长的岸边,皆是官家子弟,似乎都在放河灯呢 有些女子,看着静静站在岸边的宋斯言,俊朗少年立于河岸,多么一副美妙的画卷 看着他,其中有一两个女子们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似是装作不在乎,不去再看,但少女情怀涌上心头,又可是假装不在意便能解的? 不知是谁家小儿郎,竟这般俊朗好看… 姑娘们心里都在暗暗猜忌 她们又怎会知晓,此刻伫立在岸边的,正是镇国公府的子弟 那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归宿… 没过一柱香的功夫,朝九便赶着马车前来了,勒住马儿,马车便停在了清河街 暗木的车身,到觉得有几分眼熟呢 看见马车已经赶来,宋斯言便抬步离开了河岸,走至马车边 马车上的朝九正欲下来,却被宋斯言拦住,叫他继续呆在车上 宋斯言看着正坐在马车上的朝九,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虽是笑得,却还是掩盖不了眼里的哀伤,他对朝九言语 “你可会寻事?” 看着马车上迷茫的朝九,宋斯言不紧不慢的对他言说了许多… 说罢,朝九似是明白了许多,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世子放心,小人定将此事办的妥当” 宋斯言点点头 朝九便赶着马车离开了,不久便消失在了街角 夜里风更大了些,平静的此刻到波涛汹涌起来,不远处放莲灯的官家女子,也都纷纷收拾起来 一旁紧紧跟随着的女使急匆匆的,忙搀扶着自家姑娘,进入轿撵中 只凭朝九一人,不足以办成此事 宋斯言想了想,便也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月光撒下,到有几分清静明朗意味,叫人的心也明亮了几分 顺着岸边漫步,满河莲灯浮动、流光闪烁 如此如画美景,伴着清风朗月,叫人的心更开朗了些 打斗 第43章 打斗 淮阳街,是都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之一,虽说已至夜里,但是人来人往,依旧热闹非凡 顺着淮阳街走不到半条街的距离,便到了柳英巷 柳英巷,是都城繁华的烟花柳巷皆聚之地,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青楼酒馆,好不欢乐 着名的所好轩,便坐落其中 沾了柳英巷的光,到了夜里,淮阳街也是热闹丝毫不减,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繁华的淮阳街此刻急匆匆的驶过一辆暗木马车 马车上坐着两个看起来粗壮蛮横的小厮,一脸的焦躁不安,其中一人不断的挥着马鞭,赶着马儿快速向前奔跑 另一人也是一脸警惕,不知在思谋着什么 马车速度极快,以至于飞驰过街道,都带着一阵风,叫行人们不由的回头看看 马车焦急的飞驰着,行至与旁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处,竟猛然撞上了另一辆疾驰的马车,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另一辆马车不是迎面而来,而是从侧方赶来,两辆马车并架,撞的并在一起 两辆马车都跑的飞快,以至于撞的严重,一辆马车的马儿甚至都挣脱绳子飞快地逃走了 一辆马车上的一个小厮一脸怒火下车,另一个留在车上看着 下车的小厮走至撞人的马车前,怒火中烧起来,怒骂着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白白瞎了你的狗眼,到有胆子撞你礼爷的马车!” 停了一会儿,撞人的马车轿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眼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男子下了马车,也叫骂起来 “你是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在九爷面前狂吠?” 这般凶恶,到叫温礼的心里暗暗犯怵,害怕自己招惹什么难惹的人物 车上的男子下车,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不太凶恶,不过脸色也不太好看 凶恶男子回头,对着跟着他的人说 “你好好看着马车,在这等我” 那人便站立在两辆马车边,静静的待着,寸步不离 纷扰的十字路口,出了这等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路人 两辆马车紧紧的挨着,都是暗木制的,两边两个宽大的梨花木窗,一时到叫人有些分不清呢 只是一辆没了马儿,早受了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众人都在街头议论纷纷,不知在议论什么 朝九怒目瞪着面前的温礼,骂了起来 “什么下九流的礼爷,有本事跟爷过来,让九爷教你如何乖乖做人!” 温礼虽然心里怵了,但表面也还是不饶,不停的骂着 “你个瞎眼的东西,平白也敢来招你爷爷!” 朝九听了温礼的话,气的要死,冲着坐在马车上的温钢喊了一句 “你若是个爷们,就给爷过来,爷一人就能把你们二人揍的得哭爹喊娘!” 温钢坐不住了,也走下了马车 朝九向前走了好几十步,应是十字路头拥挤,不便动手和此二人一决高下 温礼看着朝九向前走去,也气冲冲的跟上,想要一拳揍扁他 街边看热闹的路人也觉得新奇,有几个也跟了过来看热闹 再往前走了几步,朝九回头,一个沙锅般大的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了温礼的脸上 他瞬间被揍得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身后的温钢看到同伴被打,气冲冲的跑了过来,给朝九的腹部就来了一肘击 朝九的胃里翻江倒海起来,他又反手在温钢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巴掌 温钢向后退了几步,脸被打的红了起来 温礼又冲过来,准备再给朝九一拳,却又被朝九反手一拳,猛然疼痛起来,颧骨似乎要被打断,他抱着脸痛苦的跳起来 “来啊,让九爷看看你的威风!” 朝九又来了气焰,打的更凶了 他叫喊着,故作嚣张姿态 “惹人惹到镇国公府,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镇国公府四个字,温礼和温钢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抱着腹部,一个捂着头,面面相觑起来 “镇国公府?” 这四个字像五雷轰顶,在他们脑子里炸响 这个鳖三竟是镇国公府的? 两人立马不做声了,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朝九 朝九却不愿停下来,又一狠拳实实在在的打在了温礼的脸上,他的脸上瞬间一快紫青 “方才气焰呢?如今到当起缩头龟!” 朝九骂着,脸上皆是气愤 看到二人又疑惑又恐惧的脸,他无情的嘲讽着 “一听镇国公府,你们到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朝九的气焰更为嚣张起来 “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是何人,你们知晓吗?九爷从小跟小公爷一同长大,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九爷一句话,你们连如何死都不知!” 温礼温钢听到他这番话,瞬间被吓破了胆,方才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 这厮竟是镇国公府的下人 二人懊悔的要死,肠子也要悔清了 “还想打吗?” 朝九凶神恶煞的怒骂着 “不…不…” 对面的温礼温钢瞬间跪下,温礼突然满脸堆起笑,笑得谄媚无比,叫人恶心不已 “这不是我们眼瞎吗?竟没认出九爷,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 言说着,到朝着自己脸上扇起了巴掌,一个比一个响亮,惨烈无比 身旁的温钢看了,也忙自扇耳光,不敢言语 一旁看热闹的路人看到这些,有几个胆大也言说了起来 “到底是你们不对,平白的撞上镇国公府的马车,人家还未说什么,你们到先来寻事…” 朝九听着路人言语,看着此刻不知所措的温礼温钢二人,心里讥笑着,他正色骂着 “我们镇国公府可不是吃素的,叫人平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那是绝不可能!” “是是是…不可能不可能…是我们二人眼瞎了,马车赶的太快,竟没看到贵府马车,一时无意才撞上,给您赔不是…” 温礼不停的磕头道歉,怂极了 朝九看着事情闹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纠缠 “我们镇国公府也不是不讲理的,咱们两家也都有事做,不必再耽误时间了” 说罢,便向相撞的马车处走去 看着朝九离开,温礼和温钢也迅速起身,拖着惨痛的身子,紧紧地跟上了朝九的步伐 走到两辆马车前,朝九对着一直站在车边等待着的晚五,言说起来 “咱们既已将这家马惊的跑了,也不是不赔的道理,你去南市,买一匹马回来,赔给这二位” 晚五领了命,便匆匆离开了 身边的温礼一听,忙言语起来 “我们哪敢叫九爷赔马,真是折煞我们,跑了便跑了吧…” 朝九气定神闲的斜眼看着温礼,假意言语起来 “那可不行,我们镇国公府一向以理服人,今日确实是惊跑了你的马,赔你也是应该的” 温礼还在胆怯犹豫,身旁的路人也忍不住开口劝说 “镇国公府一直是以理服人,你们又何必推脱,只接受了便是,不然到头来到显得人家府里欺压了你们似的…” 听到这些,朝九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威严 “你听听,百姓们都这般言说了,你们若再不收,到显得我们镇国公府小气” 温礼听到这些,忙胆怯应着 “是是是,全听贵府的” 不久,晚五将马牵来,有些热心的百姓们也上前,一齐看着装好马车 温礼温钢二人胆怯不已,看着这场景一言也不敢发 马车装好,应是能走动,温礼温钢二人不断的回头感谢着旁人,也不断的向朝九陪着笑脸致歉 身旁的一个有些年迈的老者看着温礼言语起来 “你今后可别再如此冒进了,这般冲动,又干的成何事?今日亏得是遇上了镇国公府,你才逃的一难啊” 老者拍拍温礼的肩膀,不停的言语起来 “要知镇国公府的宋国公,那是可是出了名的宽容得体,你今日惹了镇国公府,尚且还有一匹马作赔,若是惹了旁人,哪来的马,少不了一顿毒打…” 老人喋喋不休,温礼虽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恨的要死 他心里不断暗自骂着这死老头 不过是溜须拍马,想要在镇国公府的下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来装,到要自己作陪 朝九也听得不耐烦,言语起来 “你们走吧,耽误的时间长了” 温礼笑着点点头,驾着马车便离开了 他坐在车上,心里一万遍怒骂,生怕耽误了主君交给他们的任务,便即刻赶往了柳英巷 这边 朝九看着温家的马车离去,心里也终于有了低,方才被那两个杂种揍得脸痛的厉害 他捂着脸回头,叫众人都散了 待到众人都散去,他叫晚五按世子的吩咐将马车赶至城郊去 他又想起方才的打斗,他一人着实打不过那两个,便叫晚五将马车刚一赶到城郊便来帮自己 言说完,两人便开始做事了 朝九朝着柳英街急匆匆的走去… 妇人 第44章 妇人 夜深了,柳英巷却依旧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洛水河畔最大的秦楼楚馆名为所好轩,就坐落于此 所好轩处地优势,临近洛河畔,客人们坐在高楼之上,便可远眺漫漫河水 烟花柳巷红尘客,风花雪月夜归人 来到这里的人,都所谓“莫问红尘三千事,拈花把酒尽余杯” 欢乐得很 此时的烟柳巷子,有一辆暗木马车缓缓的行着,马车破损,看起来有些凄凉 马车行得极其缓慢,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车轮旋转,马车走在路上不断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木制声 烟柳巷来来往往的红尘客,都不会不将这辆有些可疑的马车放入眼里 因为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每日这样行来行去的马车数不胜数,无人会去在意 马车后方紧紧的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朝九,一个是晚五 他们的马车,不知去了何处 此刻他们二人都出现在柳英巷都,紧紧地跟着马车 他们此举只为弄清温礼温钢的意思 走着走着,到不自觉的到了所好轩坐落之地 高大气派的木楼,足足有三四层高,抬头向上望,只觉压迫 所好轩大的很,如今看到的,也不过是整个大楼的一小部分罢了 望着最高层的楼角,还挂着好几个大赤色琉璃灯,灯散发着暧昧的红光,灯座下方的暗红长流苏,随风轻轻的荡着 灯火通明,此地可要比他处亮堂得多呢,来往的客人也更多了 渐渐地,前方的马车行驶地越来越慢,似是在找寻着某个巷角 马车又吱吱呀呀的走了一会儿,才到一个巷口,拐了进去 后面跟着的朝九和晚五警惕起来,丝毫不敢懈怠的跟着马车走近了巷口 拐进巷口,灯火光更暗了些,走进巷子,似乎还有一两个男女,在昏暗的灯光下耳鬓厮磨 顺着巷子向前走了一会儿,视线开朗了,是一条街,连着前方的所好轩 此地似乎是也属于所好轩地界,人少了许多,有些男男女女竟躲在昏暗的灯火下行不轨之事,不雅的声音轻细,叫人听了脸红 马车行至此地,缓缓地停了下来 朝九和晚五藏身在不远处,暗地里观察着温礼温钢二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下了马车,似乎还有人接应,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 妇人迎了上来,不知在同温礼温钢言语这什么,窃窃私语,听不清楚 言说了一会儿,似是说完了,温礼温钢二人便转身一脚踏上马车,准备掀开轿帘 在掀开轿帘的那一瞬,二人惊呆了,久久的待着,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此时的轿厢内,是空空如也 温礼和温钢二人顿时又惊恐又迷惑,到底是什么时候… 躲在身后的朝九和晚五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 在他们二人架着马车撞上温礼温钢二人所架马车之时,一个计谋便悄然浮出水面 世子命他们将府中不常用的马车驶出来,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将两辆马车进行调换 在两辆马车初次相撞时,有一辆马车的马受惊挣脱缰绳而逃走,那辆马车其实并是不温礼温钢二人所赶之车,而是镇国公府的 不过混乱之中,温礼温钢怒上心头,气昏了脑子,一时未曾发觉罢了 两辆马车撞的并列在一起,外貌又极为相似,一般人也是轻易分辨不出来的 但马车到底是温礼温钢驾着,为使他们完全迷惑,还要好好的闹一番 这就有了朝九寻事一说 温礼温钢心有害人计谋,本就慌张,忽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的心便更为慌张了,再叫朝九和他们又骂又打,他们的脑子自然是更为混沌了 又用镇国公府来吓唬他们,他们害怕极了,脑子便更不够用了 刚一相撞,朝九便急匆匆的将他们引得离两车相撞一地远一些,为更好的迷惑他们,也为晚五换马提供机会 那时二人正与朝九打的痛快,怎会回过头去看看马车如何了呢? 又怎会想一想自己方才的那辆马车在何位置 这个计划唯一没有把握的便是那些围观群众了 不过事出紧急,为救出温书婉,宋斯言的计划,只能硬着头皮去实行了 不过还好,路人对镇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又敢置喙什么呢,可能还以为镇国公府宅心仁厚,只为赔温礼温钢二人一匹马呢 即使不是这样,也没人敢去多想什么 温礼温钢二人回来,只全听朝九和晚五的,他们说自己的马跑了,要再赔一匹,也只能接受了,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至于为何会有换马一说,也是事出意外 朝九晚五只知要狠狠地撞上去,却不小心将自己的马惊的跑了,自己的马车是要换给温礼温钢的,若这辆马车没有了马,他们二人又如何驶离 他们不驶离,又如何引得他们来到此地呢,要想查清事情,只能临时去买马了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朝九和晚五跟着温礼温钢二人,来到了此处 此刻,昏暗灯火下的温礼温钢二人显得格外慌张 温礼急切的爬进马车,慌乱的寻找着,温钢则不断的观察着四周,看看走没有什么异样 忽的朝九和晚五走上前去,二温还来不及惊讶,他们便打了起来 情况惨烈,忽然吓得躲在角落里卿卿我我的人全惊的跑了 朝九一拳两拳,上去就是一通乱揍,这两人也不是吃素的,反手也给了朝九晚五重重打击 一拳下去,脸上便留下了紫红的淤青 痛得很,但打斗却没停止,依旧惨烈无比 方才来接人的妇人,她哪里见过此等场面,顿时拔腿就跑,生怕连累到自己 昏暗的灯火,什么也看不真切,她埋头向前跑,恐惧极了 不知跑了多久,灯火光似乎亮了些,她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呼气 她感叹还好自己跑的快,不然那几个壮汉就要杀了自己呢 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只手狠狠地禁锢住了脖子,头瞬间无法动弹 妇人的身子一直,浑身僵硬的不敢动 一时被吓破了胆,她满头是汗 身后传来一个清朗声音 “方才那两个人是谁?” 平静的言语,满是无情冷峻 妇人一口气提了上来,马上就要吓尿… 寒光 第45章 寒光 “什么…人?” 妇人的身体被禁锢,动弹不得,脖子上架着的到泛着寒光,叫她畏惧的不敢言语 只是生涩的说出几个字来,言语间,周身都在不断的发抖 “与你接头的” 身后的男子顿了顿 “我亲眼看见你们接头,若是其中出了什么事,你当真以为你能逃?” 男子声音清朗好听却又不失威严,娓娓道来,不紧不慢 “那轿厢里坐的原是温家嫡长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落到你手里,你有几条命能赔的起?你再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为长姑娘献祭!” 身后的声音继续响起,冷峻无情,叫妇人的后脊柱一阵发凉 妇人听了这些话,吓得紧了,浑身哆嗦着,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我真的不知,我就是拿钱办事,他们…叫我收一个下人的尸身,从洛河运出城去…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 妇人吓得要死,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胆怯得和盘托出 身后的人问 “为何找你?” “我们所好轩每日里都有死的官技,我们都是趁着夜里,从这条巷子运出去的,外头还有接应的人,他们将尸身运出城,伪造成饿死的流民,便无人知晓,无人追究…” 妇人痛苦的锁着眉头,言语着 “有些内宅处理下人姑娘,也会找上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不敢多问…” 妇人闭着眼,视死如归,胆怯不已,她害怕极了 倘若今日丢了的真是温家嫡长女,那麻烦就大了,自己也当然脱不了干系 殊不知这些话术都是宋斯言拿来骗她的 “我…” 她又想为自己开脱,脑子中正飞速思考着如何将自己摘得干净 却发觉方才拿刀抵着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忽的松下一口气,整个身子瞬时瘫软下来,心脏大起大落,脑子中一片混乱 她无力倒在的地上,脑子一片混乱… * 宋斯言从另一条小路,走出了小巷 眼前的灯火光由昏暗变得明亮,几盏大琉璃灯依旧在顶楼摇曳生辉 夜深了,所好轩的宾客依旧进进出出,人人脸上带笑,好不热闹 所好轩夜夜笙歌,哪里会停下 表面光鲜亮丽的所好轩,背地里竟会做这种事 宋斯言将手中的匕首插进剑鞘,收了起来 这把匕首不是他的,而是宁王的 方才他看见镇国公府马车与温家马车相撞后,看见朝九晚五一行往柳英巷赶去,便走到了夜华街 夜华街临着的是所好轩的大门和侧门,穿过夜华街,再走不到几步,便可以到达柳英巷 他走至夜华街角,正临着所好轩的东大门,便看见了站在东门前的宁王 宁王是被方才的香茗姑娘拉走到所好轩的饮酒赏歌的,估计此时正逃出来在醒酒呢 宋斯言看见宁王,便问他借了这把匕首,名为寒光 宁王看见宋斯言出现在此,知晓他有正事,便将匕首隔空丢了过去 宋斯言刚一离开,香茗姑娘下楼,看见宁王躲在此处吹风,便娇嗔的将宁王拉了回去… 暗夜里,宋斯言将寒光收了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所好轩背后的靠山是张延庭张大相公,如今的事,不过只是其一罢了,不知所好轩背着朝廷,都做了些什么… 夜谈 第46章 夜谈 当温书婉从轿厢的逐渐醒来时,已是寅时了 她的身子动不了,只意识恢复了些,脑子还是疼得快要炸裂 似乎是有蛐蛐的叫声,不断往脑子里钻,温书婉闭着眼,痛苦不堪 难受的想要呕吐,温书婉费力的用手捂住嘴 凉风吹来,使她清醒了些 哪里的凉风? 她才发觉,自己正躺在轿厢里,身体动不了,脑子还是一片迷糊 凉风从轿厢的竹帘吹进来,竹帘外的轻纱帘也随风荡着 除了蛐蛐难听的声音,似乎再没什么声音 这是哪里? 温书婉更清醒了,但她的身子还是动不了,痛苦得很 是温礼和温钢要杀她,是三房给她下了毒 莲灯的香气,就是毒药,将自己毒的不省人事 想起了那甜腻的香气,温书婉的胃里一阵翻滚 很恶心,想要呕吐 温书婉用尽身体的所有力气,扒开轿帘,想要出去 双腿却不听使唤,没有知觉 她的上半身猛然失重,无力的从轿厢里摔下来 脸朝下,她的身体重重跌在地上,疼得她眼里出了泪花 身下还有粗糙的石子,将她的皮肤硌的紫红,疼痛袭来,她的知觉更明显了 疼得不行,她咬紧牙 凉风吹在她的身上,她的大脑更加清醒了 这是哪里? 抬头望着 这是…郊外? 自己正爬在沙砾地上,不远处是漫漫河水,河风吹着,冷的她直打哆嗦 她有些害怕,黑夜将她包围,身子没有知觉,还痛的很 不知是怎么了,是摔断了腿,还是怎么了,疼的她眼泪直流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温书婉感受到了绝望… 她爬在沙砾地上,忽然间感受到有一阵阵马蹄声渐起 自己身旁马车上栓的马似是被惊了,忽的躁动起来,奋力嘶叫着 温书婉害怕得很,她害怕马发疯,将她踩死 她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身体僵硬得很,内心被恐惧填满 “吁—” 不远处,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男子在不远处,看不太真切,他叫停了马,向此地走来 温书婉爬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害怕极了,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所措 “温姑娘” 宋斯言… 他叫她,声音在黑夜里,像是一把明火,照亮了一切 温书婉眼里的泪水再也擒不住,夺眶而出 有力的胳膊将温书婉的扶起,温书婉抬头,触上了他的眼眸 宠辱不惊的眼眸,此刻却显得焦急,眼里全然是担忧 温书婉的委屈溢上心头,眼泪止不住 “流血了” 声音轻柔温和,带着无尽的担忧 温书婉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腿上一大片血污,还不断有浓血涌出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疼得几乎颤抖 宋斯言扶着她,艰难的进了轿厢 此刻与他待在同一狭小地方,温书婉的心紧张起来 清冽气息袭来,轿厢里的气氛也变得奇怪了 宋斯言把自己的外衬撩起来,里面穿的是白锦丝衣 他拽住一端,用力撕了一截下来,就给温书婉止血 “有些疼,温姑娘忍着些” 声音温和的像一阵风,足矣抚平世间的一切不安 他看着温书婉受伤的腿,只言语着 白锦丝裹在腿上,钻心的疼痛再次传来,身体的每个角落都疼得在抽搐,大脑一片空白 “啊…” 温书婉忍不住,叫了出来 叫罢,伴着是小声的哭 她不想哭,可身体太过疼痛,叫她根本忍不住 疼到没有知觉,温书婉委屈的抽泣着 包扎完毕,宋斯言坐正,离温书婉远了些 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识之士是最重规矩的了 月光撒下,淡淡的撒在宋斯言的身上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俊美的叫人不由的紧张 他离自己不远,温书婉的心也紧张的提了起来 从前她年少,在宫里也从未这么近的观察过宋斯言 没想到不过须臾数年,他竟长的这般俊朗好看了 目光比月色还要柔和,他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忧伤 看着他的眼睛,温书婉的心里也禁不住忧伤起来 难道他还是因为自己的死而忧伤? 身体的疼痛将温书婉从思绪中又猛然硬扯了回来 她不再去想,只言说了句 “多谢…” 温书婉忍着身体的疼痛开口,声音轻细的很 坐在她身边,都有些听不真切 “不必客气” 宋斯言看着她,嘴上说出着客套的话,眼神却温柔得很 他的眼神似一杯清茶,醇香悠远,慢慢的磨,细细的撵 也似一杯烈酒,将茶烧起来,烧的人心撩动 此刻温书婉的疼痛已经较方才好了些,脑子清醒了些 只是身子还无法移动,只能机械的半躺着 宋斯言看着温书婉,眼神很复杂 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无法言说出口,只能独自哀伤,因此总是伴着淡淡哀伤 “我方才扶姑娘时,看见姑娘的手腕处,有一颗朱砂痣,和我的一位故人像极了” 听了这话,温书婉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心砰砰的跳着 她默默的将手腕偷偷的缩回了袖口 之前在洛河边时,宋斯言为什么要问自己借火种,已经不言而喻了 顾洛手腕处的朱砂痣,是宋斯言和二哥哥都知晓的 他问自己借火种,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手腕处有没有朱砂痣 想到这些,温书婉心虚的抬头,正触上宋斯言的眼眸 他的眼眸似乎看穿一切,却又沉稳平静,不言语什么 与温书婉眼神相触的一瞬,他眼里的哀伤少了些,多了些淡淡的光 温书婉这番心虚的模样,叫任何人看了都要怀疑一番才是 他已经知晓我就是顾洛了? 温书婉心里既害怕又疑惑,她不知道对面的宋斯言此时在想什么 宋斯言已经知晓实情?还是只是猜测? 今日才是换身份的第三天,难道宋斯言就要知晓 温书婉害怕得很,她不敢想象宋斯言若是知晓了会发生什么 不敢想象,她只能强装镇定,她这般虚假的样子,说的话自己恐怕都不愿相信吧 她机械扯出了一个笑,此时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是吗?” 温书婉心惊得很,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我…姐姐腕处也有一颗,果真巧合” 她此刻只求上天保佑宋斯言没有发现自己就是顾洛 此刻,宋斯言看着温书婉的眼神很是神秘 眼神里泛着光,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温姑娘可知?一个人无论如何变化,眼神总是不会变的” 他的眼神一直都似一江水,幽深不见底,叫人怎么也猜不透 听到这话,温书婉的后脊柱瞬时发凉,顿时凉遍全身 顾洛换了身份,眼神却丝毫没有变化… 倘若不熟悉的人,尚且无法察觉 可若是日日相伴、熟悉之至的人呢? 一眼便可知 他已经知晓了… 温书婉顿时无措,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斯言知晓了,那这个计划又该如何继续进行 看着温书婉这般紧张模样,宋斯言的眼神放松了些 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他的眼里被淡淡的哀伤填满 “是宋某过于思念故人,有些唐突了,温姑娘见谅” 宋斯言不去看她,只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书婉清楚的知晓,宋斯言知道自己就是顾洛,不过他不愿意拆穿自己罢了 “世…世子节哀” 温书婉生涩的道 只能继续装傻,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面的斯言也不抬头,眼眸低垂着,轻声言语 “温姑娘在家中,也要小心谨慎些,跟着你二人,想要将你拉到柳英巷,同所好轩里的尸身一同运出城去,必然是家中人想要害你,你也多多上心…” 温书婉听了这些,心里有了底,他知晓了温礼温钢二人的计划 宋斯言不抬头,继续言说着 “你在温家,凡事都是一个人,也要多保重才是” 温书婉看着宋斯言的侧脸,心里不由的难过起来 这是他,对顾洛的忠告 他明知自己对面坐着的就是顾洛,却还要装作不相识,借着温家打哑迷 他自袖口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雕刻精致,月光印着,闪着寒光 “这把匕首赠予姑娘,若有他事,也可防身” 温书婉本想推脱,却看到了宋斯言落魄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忍 便伸手接了过去 沉睡 第47章 沉睡 夜深得很,似乎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渐渐发亮了 郊外的凉风更冷了,吹的轿厢呼呼作响,这声音,听起来也是阴森诡异不堪 宋斯言对着温书婉言说罢那番话,似是心事重重的,也不再言语什么了 他不去再看车上神色难堪的温书婉,只是起身下了马车 温书婉迷茫不已,看着情绪低落的宋斯言,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宋斯言此刻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计划又该如何进行 她想去找二哥哥,想问问二哥哥这般情况,又该怎么办 又想起二哥哥,他此刻应该已经批完奏梳歇下了吧… “温姑娘可想过该如何回去?” 宋斯言的声音在轿厢外忽的响起,将温书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一惊,将竹轿窗帘掀开了一个小缝,看见宋斯言站在轿厢外,身姿端庄挺拔 月光洒在他的周身,看起来安静美好 温书婉摇摇头,她也是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去的 一个被家人赶出去欲杀之而后快丢脸的姑娘,又有何脸面回去呢 温书婉的心里又被哀伤填满 当初选谁换身份不好,偏偏选了这个不知礼数的四姑娘,如今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数不清的冤屈 轿外的宋斯言熟练的将马套了起来,他牵着马,轻轻的喊了一声“驾!” 马走了起来,马车缓缓移动 “就说回去的路上遇上盗贼,你与下人跑散了,装作身子不好,你家中人理应不会再为难” 温书婉透过竹帘看着马车外的宋斯言,他的周身被柔和的月光包围,真是美好极了 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宋斯言本不该管自己的,此刻又为何在这里熬夜呢 他理因是都城除过皇室贵胄外最高贵的子弟了,甚至有些皇室子弟也比不过他 他应该求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继续过衣食无忧、目中无人的高贵日子,又何必再来管自己 温书婉自知她是心仪陛下的,倘若有了心仪之人,就不该同其他男子混在一起了 她的心里也是纠结,她想见见二哥哥,倘若二哥哥同自己心意相通,那自己便不会再同旁的外男见面厮混 想了许多,看着轿厢外牵着马绳缓缓走着的宋斯言,温书婉言语间也有了些距离感 “多谢世子殿下” 寒风吹的呼呼作响,深夜的郊外是一片漆黑 安静下来只听得洛河水流哗哗声,静的出奇 有了宋斯言在外牵引缰绳,温书婉的心里也全然安定,她不再惧怕了 从郊外走着都城,还有一段距离,马车不停的走着,夜深了,困倦袭来,温书婉的眼皮直打架 她想让自己清醒,却没有办法,迷迷糊糊,眼睛有些睁不开 恍恍荡荡间,一时她竟真的昏睡过去了 今日白天设计谋逃跑、去天香楼求救、还有夜里的一堆事情 慌张、担忧、惊惧,叫温书婉累的不行,加之夜里郊外的寒风吹的她头痛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宋斯言似是感觉到温书婉睡着了,牵引缰绳的动作也柔和了不少 前方极远的稍稍看见些点点灯火光,稀少的可怜,都城就在前方了 月光撒下,宋斯言的面容冷峻,到有些不怒自威,眼神里有了几分宋国公宋秉文的城府 洛洛假死,顾候病重,重用一些无立场的官员 皇帝为何要做这些? 是要整理顾候? 还是 镇国公府? 正骨 第48章 正骨 当温书婉醒来时天已大亮了,白光从轿厢外透进来,被切割成一条条的 睡意丝毫没有退却,脑子里晕乎乎的,她艰难的想要清醒,身体却似乎沉得很 很难受,想要呕吐,脑子有些不清醒,身体在躺在轿厢里,脑子却似乎没有什么意识 膝盖处的痛感逐渐传来,麻木僵硬带着逐渐感知到的痛觉,叫温书婉身子不由的有些痉挛 轿外嘈杂的声音不停的响着,聒噪不已,叫人心烦 嘈杂的声音响的更大了,硬生生的往脑子里钻 想起昨夜的事,她一激灵,忽的来了精神 忍着剧痛,她轻轻将轿帘拨开一个缝,混沌的有些看不真切,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宋斯言早已不在,马车正停在嘈杂的街上 轿厢外围了一层人,不知在吵闹些什么,温书婉不去看他们,放下轿帘 膝盖痛的厉害,她咬着牙根,艰难的掀起自己的长纱下摆裙,膝盖处包扎着的白色锦布就藏在那里 可以看到血已经渗了出来,白锦布虽围了几层,却依旧可见血污渗出,外边看着淡淡的,估计里面已经全部渗透了 看到这条锦布,温书婉又想起了宋斯言,昨夜他知晓了自己就是顾洛,又该怎么办 头发昏,神经不停的跳着,想一把大锤击打着自己的脑子,想不得其他了,温书婉只闭眼 盲目的抓起白锦布,她一把扯了下来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剧烈的疼痛猛然袭来,温书婉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痛到无法呼吸,温书婉面露苦色,痛苦不堪 “温大人,您终于来了” 外头的声音又嘈杂起来明显更大了些,有几个声音大到叫温书婉听得极真 温书婉颤抖着将血锦布藏了起来,每动一下,都是折磨 她真想死了算了,何必这般痛苦,巨大疼痛不断折磨着 温书婉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了,直接昏死了过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头温昌声音响起,听起来焦急不已 一个男子掀开轿帘走进马车,动作大的很,似乎要将马车掀翻, 温书婉忽的被一惊,睁开了眼,脑子清醒了些 “二哥儿…” 进来的是二哥儿温从容,面容焦急,他不言语,只是在马车上查看了温书婉的情况,掀开轿帘告知告知了外头的温昌 他们焦急的赶起马车,向温宅走去,马跑的快,马车颠簸,晃的温书婉只想呕吐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二哥儿将温书婉抱了起来,下了马车 又回到了别院,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温书婉却无暇顾及了,身体疼痛极了,恢复意识的每一秒,她的身体都在煎熬 被人赶出去的丧家之犬,又有什么脸面再回来呢… 被二哥儿放在床上,她躺着,身体没有一丝力气,痛苦折磨着她 奇怪的是,过了良久,还是没有郎中前来,别院静悄悄的 温书婉娇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苦痛,便昏死过去了,丝毫没了意识 直到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城东的李郎中才背着药匣子匆匆赶来 没有女使领路,只有一个酿酒的小厮小六引着他 郎中看了温书婉的腿伤,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她的腿骨摔断了,又隔了许久,得先接骨” 身后的小六说 “那郎中快接吧” 郎中回头看他一眼,眼里还是焦急 “得把她叫醒,若是昏迷着,容易晕死过去醒不来” 听了这些话,小六缓步上前去使劲摇着温书婉,将她晃的清醒了些 “四姑娘,醒醒” 温书婉迷蒙间醒来,身体的剧痛又袭来,她满头都是汗,虚弱不已 “姑娘,得罪了” 李郎中的手敏捷的为她接骨 巨大的痛苦袭来,温书婉感受到了绝望 “二哥哥…” 她无意识的喊了一句,此刻她多希望二哥哥能陪在自己身边,她平时连针扎都痛的不行的,如今却要遭此劫难 她迷茫间似乎看到了二哥哥在屋子里,冲着自己轻轻的笑 李郎中没什么反应,继续拿出药箱给四姑娘包扎 身边的小六听到这声“二哥哥”,却面露不自然 二哥哥?是二哥儿温从容? 知情 第49章 知情 不知过了多久,温书婉身上没了力气,身体还是痛的要命 腿上架着两只定型的板子,冰冷生硬,用绷带绑着,靠在腿上,有些难受 她眼角的泪已经干了,泪渍留在脸上,憔悴不堪 自己此刻一定很丑吧,自己从未这般狼狈过 越想越难过,难过夹杂着屈辱感不断袭来 温书婉的心里难过极了,却只能静静的躺着,似是还受了风寒,鼻子有些不通气,脑子愣愣的,晕乎乎 她想回家 没有任何一刻像这一刻一般委屈,她想二哥哥,想回紫襄宫,紫襄宫里的红漆秋千,虽离开了不久,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她想马上就看见二哥哥,问问他自己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她想亲近二哥哥,想再看看他温和的笑 可没有办法,她有可能此生都不会再回去了 方才自己差点失去一条腿… 委屈之感又涌上心头,她索性闭上眼,心里似有千斤压着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昨夜身体僵了从马车上掉下去,竟会摔得这般严重 以为只是擦破了皮,却没成想摔断了骨头,三房本就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如今这番模样,又有什么办法对抗 此时别院没了人,估计是三房搞的鬼吧,春融应该也叫自己那日说的伤了心,回大房了 正思索着,房外忽的有了些动静,似是有一人进了别院,脚步轻轻 温书婉缓缓的转过头看着,不知是何人 那人掀开门帘进了门,才看得清,一身墨绿色襦裙,头上扎着两个精巧的发髻,穿着虽普通,却还是遮掩不住貌美 唇红齿白,明眉皓齿,是竹苓 她的表情有些难看 竹苓来别院做什么? 温书婉也不问,头昏的很,只艰难的睁眼看着她 对面的竹苓也不行礼,只开口 “大娘子叫我来服侍姑娘” 满脸的不情愿,似是想立马跑回去 她是二哥儿的通房,比起在温书婉冷清的别院,自是呆在二哥儿屋里更好,在这里只有费力不讨好 竹苓开口问她 “姑娘昨夜究竟是怎么了?如今家里可是一团乱” 温书婉身体难受极了,管不了许多,艰难的开口 “怎么了?” “昨夜同姑娘出去的女使小厮,都没回来,各房还气着呢…” “你说什么?” 温书婉忽然惊讶,想要起身,却没有办法 昨夜出去的…都没回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死在淮阳街上了,真不知是触了哪门子霉头,四姑娘到是说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话如一道惊雷在温书婉脑子轰鸣 都…死了? 温礼温钢,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妈妈 昨夜宋斯言告诉自己假装遇上盗贼就可以糊弄众人然后回去 他为了将戏演的可信就杀了其他人? 温书婉的心里迷茫又恐惧 宋斯言是一个好儿郎,他的父亲虽叫人忌惮,但宋斯言却只是个普通的儿郎 他一直阳光明媚 他不会… 头昏的要死,想不得许多,温书婉的心脏忽的猛烈跳动起来 似是心悸犯了,温书婉有些喘不上气来,面容里都是痛苦 对面的竹苓却似是被吓着呆了,呆在原地没了动作 还是门外的小六听了动静,跑进来将温书婉扶起,给了她一杯清水 长长的呼了几口气,温书婉的气顺了些 头发乱糟糟,面容憔悴难看,没有血色,温书婉似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你们都出去吧…” 艰难的说了这几个字,便躺在了床上 她没什么力气了,头发昏,想要呕吐,腿也痛的不行,想不了许多了 身体刚一挨到床,便迷蒙的晕死了过去 一旁的竹苓和小六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只是面面相觑,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看望 第50章 看望 “这几日可念我?” 皇帝的眼里带着笑,他对旁人可不是这样,总是板着脸,只有来紫襄宫他才能温和些 顾洛看着他,心里到有几分悲伤意,他拉着他的衣衫 “二哥哥,我自是日日念你的,你可答应我,不再走了” 皇帝转身,眼里皆是宠爱与认真 “我能去哪里?今后我只来紫襄宫” 顾洛问 “这话是何意思?难道你不去其他宫了?也不去看太后娘娘?” “我只你一人,你我便是最好” 赵圣懿的眼里全是真诚,叫人心里踏实 看着他的眼,顾洛的心猛然悸动起来,少女心事被点燃 “当真?二哥哥,你不骗我?” “多大的姑娘了,还唤哥哥哥哥的,似是从来长不大似的,唤我卓尔吧” 看着他的眼,顾洛的心紧张得很 卓尔?是二哥哥的字 “卓尔…” 她悄声唤了一声 “大声些” 他的笑意更浓了,温柔的言语,英俊的面庞,叫人心动 “卓尔” 她娇羞得很,的声音又大了些,带着些坚定 二哥哥轻笑起来,明媚十分 “这样才对,就唤我卓尔,同子安一样,咱们三人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即使世事如何变化,你我都不变” “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些,顾洛的心里忽然一下凉透了 只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只是友人吗? 皇帝认真的言语,不掺一丝虚假 “你同子安,我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护着你们” 顾洛笑笑,心里却似压了千斤重,失落得很 多么深情的告白,此时却叫顾洛一下没了兴趣 不过就是友人罢了,是自己想多了,越界了 “不过…” 二哥哥的声音忽的小了些,眼里多了几丝玩笑意 “你该去看看子安” “为何?” 顾洛好奇的问 “子安病了,那日秋猎骑马,不慎掉了下来,腿竟摔断了” 不知斯言如何了,顾洛心里也担忧起来 “明日咱们一同去看看斯言” “好…” 二哥哥笑着,却不言语了,他转头看着红漆秋千,那红秋千一边的绳子断了,耷拉在地上,看起来到有些萧瑟 二哥哥上前去,竟修起了秋千 不知怎的,斯言也出现在身后,眼里带着笑 他言说着 “是木板断裂了,我去找一快新的板子” “好,记得要找红的,不然修出来的可无法入临溪的眼” 二哥哥戏谑的笑着答 “斯言,你的腿如何了?” 看着斯言,顾洛焦急得问 “有什么碍” 他笑笑,回头,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美好极了 … 猛然惊醒 是梦… 温书婉忽的有了意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熟悉的屋子,是别院中屋 她的头昏的要死,像是自另一个世界而来 二哥哥的身影还在脑海中,迟迟未曾离去,她努力的回想着所有的细节,怕那些仅剩的记忆消散的快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这几日她一直混沌着,经常做梦 有时梦见二哥哥和斯言,有时梦见和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在候府,不过还是更多梦见二哥哥… 刚醒来,内心全是苦楚的悲凉,难过极了 腿还是痛得很,一阵一阵的,更多的是心里的难过委屈 方才熟悉的紫襄宫,如今已是像在另一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温书婉不知迷糊了多久,这几日她一直是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无人叫她,也无人管她 门外嬉闹的声音传来,是一男一女,笑得很放荡戏谑 “你从前是酿酒园子的?我看你长的如此健壮,浑身是劲,应是使不完,你该去当车夫才是,还能日日见着小姑娘,待在酿酒园子做什么,谁也见不着” 声音尖锐,笑声刺耳,似是快乐得很 “本就是,老子早就不想在那破地方干了,在那里,别说小姑娘,母苍蝇都不曾见一个” 男子的声音憨笑着,有些猥琐,叫人烦躁 温书婉痛苦的闭上眼,她口干得很,想要喊竹苓 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干燥疼痛,鼻子也难受,只有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努力的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还是不能 门外的嬉笑声音忽然停了,似是有其他人进了别院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有些凶悍 “丢脸的东西!大娘子叫你来,你就是这样每日嬉闹的?” 声音陌生,温书婉不曾听到过 “你若还想回去,就好好的做事” “是” 竹苓的声音不情不愿 一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外头方才女子的声音还在不停的训斥着竹苓,听起来烦躁不安 进来的是二姑娘 二姑娘来做什么? 她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头上钗着银钗,尾部垂挂金银珠穗,面容红晕,华贵精神得很 她看见温书婉这样,急忙的去桌岸那倒水,却发现壶里早已没了水,底里剩下一点水,不知是几天前的了 她拿着水壶走到门处,身上的金银穗子一步一摇 她掀开门帘,对着门外还在训斥竹苓的女子喊了声 “春英,和竹苓去烧壶水” 外头的人领了命,便离去了 二姑娘回来,拉过旁边的木凳,坐在了温书婉的床边 温书婉却羞耻的捂住了脸,她不愿任何人看到自己如今这幅模样,憔悴、狼狈、不堪 “二姐姐来做什么” 温书婉张口,嗓子却依旧哑的不成样子,险些发不出声 “我来看看四妹妹” 温书婉不愿与她多搭话,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到有些难过 真相 第51章 真相 看着对面面容娇美的二姑娘,她善意的笑着,眼里是明媚和善意 温书婉想要对她扯出一个干笑来,却怎么也做不出任何一个表情 此刻她的内心是极难受的,加之身体的疼痛,叫她烦躁不安,丝毫也笑不出来 “谢二姐姐关心” 她的嗓子生疼,只能硬生生的说出这几个字来,声音生涩难听,像另一个人的声音 “从前连山的匪盗不过是在山中作祟,没想到如今竟猖狂至此,在城中这般…” 二姑娘看着温书婉愤愤不平的言语着,她的眉眼里全是柔和 看着她的明媚温和的眼,到叫人的脑子里莫名的浮现出宁王的脸 好看的面容自是无可挑剔,不过温和明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危险的眉眼 却与二姑娘的眼眸有种说不上的相似… “姑娘,水晾了一会儿,还有些热气” 忽的,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温书婉的思绪 门外的女子快速的掀开竹门帘就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白瓷壶 她就是方才二姑娘所唤的春英 二姑娘看见了她,起身接过白瓷壶,便示意她出去了 此时,屋子里又只剩下温书婉与二姑娘两个人了 二姑娘走至木桌边,拿起水杯,就接了一杯水,她端着水走到温书婉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喝吧” 她轻轻的言语 温书婉艰难的喝了一口水,温水滋润着她干燥冒火的嗓子,瞬间舒服了许多 “多谢” 温书婉说了这两个字,便不想再言语了 喝了水,她的腿还是痛的很,她的脑子还是晕晕乎乎想要呕吐 但她还是要感谢二姑娘,在自己疾病缠身、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了自己一杯水 “竹苓是我们东跨院的人,平日里没伺候过旁人,性子也倔强些,来了这里心里也只想回去,无意怠慢了四妹妹,是我们二房的不是” 二姑娘看着温书婉,言语着 温书婉的身体难受得很,哪里听得进去,只摇摇头 “竹苓来这儿,自是伺候不惯人,也只想着回去,她心里焦急,又怎能怪你们” 这些假意推脱的话术,温书婉实在不想说,可二姑娘说了许多,也不是一句不说的道理 “我们房里春江、曲莲都心思细腻,唯有竹苓从未伺候过人,也不知大娘子为何偏偏叫竹苓来” 温书婉的头痛的厉害,艰难的睁眼,她看着二姑娘的眼,她的眼温和却闪着睿智的光 为何偏偏叫竹苓来? 二姑娘又为何明明看自己压根没什么精神,也执意要言说这些? 自打自己出事起,家中人她便不再见过 整个别院只有一个不管不顾、想要快点回二房去的竹苓,还有一个同样不管不顾还喜欢说些混话的小六 自己生病在床,是全家人都知晓的,却无人管自己,只有一个二姑娘,来同自己说些大娘子的不好 若清明夜里,想要杀死自己的是三房,为何温昌身边的温礼也会伙同其中,在自己活着回来时,他们见自己没死,应是快些设计下一个整死自己的计划才对 那此刻,无人问津,等着自己自然病死,便是他们的下一步 这样死了才是最好不是吗?他们就静静的等着便是 清明夜是作为,如今的计谋是不作为,不论做与不做,只要自己死了,便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那夜的作为,从前温书婉认为是三房所做,因为自己初至春融的一番猜测 可如今的不作为,二姑娘又来提醒自己,不是三房,而是大娘子 不止是大娘子,还有温昌… 或者说大房、二房、三房皆参与其中 三姑娘初次见自己便口无遮拦,怒骂自己,自己一直以为她在胡说八道,如今看来,她是知晓的 全家人都希望自己死 就这样无人治疗、无人搭理,慢慢的死在别院,到时候他们还会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叫旁人都来惋惜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 脑子一片乱,温书婉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再次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四妹妹…” 听到二姑娘温柔的声音,温书婉艰难的睁开眼 此刻,她的眼里是闪着泪花的 “四妹妹身体这般,好好休息吧,来时母亲还说叫我去绣些端午节要用的花样,便再不扰你了” 温书婉点点头,二姑娘便离开了 怎么办? 温书婉的心里很难过,自己又该如何活下去 她想回家,想要二哥哥救救自己… 带话 第52章 带话 别院里的桃花开的旺,早晨和煦的光照着,惬意十分,阳光照在桃花上,有许多蜜蜂来回飞舞 满院是花香,甜腻浓烈 别院静悄悄的,与外头不同 二姑娘从中屋走了出来,又走了几步,看见了等候在外的春英、竹苓、小六三人 竹苓见了二姑娘,眼里多了些焦急与委屈,她急切的言语 “姑娘,我思念娘子,想回去,姑娘平日里和大娘子关系好,替我言语几句吧” 旁边春英的表情有些难看 二姑娘看着竹苓,亲切的笑笑 “我知晓,若有机会,我定去问大娘子,不过你是咱们房的人,你在别院,就要好生待四姑娘” 竹苓看着假言假语的二姑娘,心里没了底,只能表面上应着 二姑娘又看看春英 “春英,竹苓是二哥哥院里的,以后也不会一直做女使,你言语上也莫要那般生硬,免得伤了和气” 春英应和着点点头 说罢,二姑娘便离去了,不过春英并没有跟着她,反而是和竹苓站在了一起 待到二姑娘、小六皆离去,别院侧门只剩下春英和竹苓时,竹苓眼里的得意都要飞出来 春英的面容变了色,不再是面色铁青,反而是带着笑意 她自袖口里拿出一个墨青玉佩,带着同色穗子,她将玉佩放在竹苓的手里,看着竹苓茫然的眼神,言语起来 “这是二哥儿叫我给你的” 竹苓眼里的精气神更旺了 “容哥儿给我的?” “是,今早二哥儿听说二姑娘要来别院,就悄悄叫我过去,说是带给你” 春英的眼里的皆是善意,似是方才对竹苓的生硬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竹苓的眼里是半分委屈半分欣喜 “容哥儿可说什么没有?他何时跟大娘子说叫我回去” 春英神情神秘,言语起来 “二哥儿说他也想你回去,不过家中遭事,他此时去言说,非但你回不去还只惹了人” 春英顿了顿 “二哥儿说大娘子叫你来别院,不过想要借你的手来收拾四姑娘,你一心想要回去,只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晓,听说过几日,大娘子还要让四哥儿房里的俏鸯过来呢,俏鸯你是知晓的,那时一个无理混人” 竹苓好奇的问 “大娘子想要借我的手来收拾四姑娘?为何?” 春英接着说 “你不会伺候人,又是二哥儿的通房,平白的来了别院,恨极了四姑娘,自然是不管她,她摔断了腿,又感了风寒,身子弱得很,无人给她治病,又找几个不管不顾的下人,拖个几天,她自会死了,她本就做出丢脸的事,辱了温家脸面,这般死了,是众望所归” “可是…” 竹苓又想问,被春英打断了 “你若是想要回去,就不要如大娘子的愿,大娘子觉得你没有难为四姑娘,自会放你回去,到时候错让俏鸯去背,你全然只当不知晓便是” 竹苓似是明白了些 “我知晓容哥儿是念着我的,还拖姐姐来告知我这些,这个大娘子,自作聪明,到将人耍的团团转” 她的手捏紧玉佩,眼里是睿智的光 “我不仅不为难她,还要对四姑娘好,这样大娘子看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会更快放我回去了” 春英看着她,眼里是笑意 “话已带到,那我便回去了” 春英与竹苓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 得救 第53章 得救 身体难受得很,甚至连眼睛也要睁不开了,脑子里想烧着一壶开水,只欲爆炸 温书婉的过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又该如何活下来 感觉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飘飘欲仙,仿佛即将死去 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她隐姓埋名,来到温家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顾家全家,可还没等二哥哥施计谋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又想起了父亲,还有母亲和兄长,自然还有二哥哥,那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宋国公心狠手辣,为了权谋,要害死自己全家 温书婉心得填满了恨意,若不是他,自己也许还在紫襄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不想要仇恨,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这一切,都因宋国公而起 不知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许多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半梦半醒的,梦到诡谲的事情 前后不搭边的各种梦境交织,叫温书婉的意识更模糊不清 最多梦见二哥哥,他有时穿着常衣,有时穿着朝服,戴贵冠,看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二哥哥…你别走!” 温书婉总是在梦里哭着喊,仿佛失去了一切,有时惊醒,还不容易自由了几刻的灵魂又回到痛苦的身体里 心里凉凉的,空落落,悲伤之感填满心头 所以她索性不去睡觉,可意识总是控制不住,可能是她要死了吧 死亡…离自己好近… 真没用,父母放自己在陛下身边,白白混了这么久,时至今日却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 自己难道也要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冒充着这么一个陌生人 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嗓子也哑了,扯的生疼 正难受着,忽然打门外偷偷摸摸进来了一个人影 温书婉艰难睁开转头,看到了她 是一个女子,眼里是沉稳 好像是三房的女使,温书婉曾见过她跟在宋小娘身边 “你是何人?” 温书婉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没有一丝力气 那女子手里端着一个瓷碗,似是熬汤药的碗,鬼鬼祟祟的走过来 她眼疾手快将温书婉扶了起来,碗里是汤药,散发着难闻的苦味 她就将汤药往温书婉嘴里送 温书婉自然是拒绝的,三房的人难道要给自己下毒? 她想拒绝,扭过头去,身体却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 生苦的汤药进去嘴巴里,甚至鼻腔里,呛的她想要呕吐 可没有办法,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敢这么欺负自己,若是二哥哥知晓了,定会讲她剥皮抽筋! 心里莫名难过得很,不知是被毒药呛得,还是心里难过,眼泪不断的流出来 我想回家… 二哥哥… 那人灌完毒药,就鬼鬼祟祟的跑了,生怕别人发现 这个破院子,又有谁呢? 喝了毒药后,温书婉心里委屈极了,这几日的难过情绪一瞬间全然涌上心头 她还不想死呢 委屈极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也是自己愚蠢,没有找到对抗温家人的办法 迷迷糊糊又睡了不知许久,也不知过了几日,她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温书婉的脸上,将她照醒了,第一次醒来后不那么恶心想吐 我竟活着… 她没力气再想别的了,只是看着窗外的午后阳光,树枝随风荡着,觉得甚是美好 没想到此时门外有了响动,竟然又是那日的那个女使,继续鬼鬼祟祟的跑进来,手里端着那日的瓷碗 又是毒药! 或许不是毒药 而是药… 这几日明显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连梦也变得少了 有时能看到院子里的竹苓在和小六言语,似是还多了一个女使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究竟是何人?” 温书婉问她,声音里明显有了些力气 那女使还是不管不顾,一言不发,喂完了药就要逃跑 “三房为何要救我?” 一句话出来,那女使停住了步伐,回过头,急匆匆的走到温书婉面前,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悄声言语起来,眼里是锋利 “不是我们房要救你,是一个傻子要救你,你可别记成了别人,白费了他的一份心” 说完这一串话,还未等温书婉再问,那个女使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谁要救自己? 温书婉的心里忽然被一股温暖填满了,心里又动荡起来,将自己从鬼门关活生生拉回来的人 是他 热症 第54章 热症 三房的宋蔷薇有个姐姐,叫宋海棠,她嫁给了在都城行医多年的戚郎中,生养了三个儿子 所以戚家和三房,是姑舅亲戚,关系也自然更近些 戚家从前发达的时候,下人也是有许多的,这个每日每夜偷偷摸摸将汤药送进温书婉嘴里的女使,叫兰茹,从前叫秋茹 她从前是戚家的下人,同戚家的关系也好得很呢,也是同戚行云的下人德贵一同长大 戚家的三位男丁上山采药命丧连山之后,戚家落寞了,家中的下人大多都发卖了,一时间可是凄凉 戚夫人,也就是宋蔷薇的姐姐宋海棠,便将秋茹给了宋蔷薇,叫她在温家的三房做事 虽说秋茹在温家,改了名,叫兰茹,但和戚家的情谊却未断,还和德贵是好友呢 戚行云在知晓温书婉近日的情况后,焦急不已,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接近 焦急至甚,他便想出了叫德贵去求求兰茹,看看温书婉的情况如何了,是否还活着 兰茹也是不情不愿,她自知四姑娘性格顽劣,又无情无义,她死,是众望所归 但看着戚行云这般焦急,也是厌烦,心里只替从前的主子感到不值当 可奈不过德贵多番祈求,只能偷偷摸摸去看看 要知晓无人管四姑娘,是主君和大娘子的意思,自己这般做事,若是被发现了,只会被乱棍打死扔出去 拗不过德贵多次祈求,兰茹只能答应,是因为自己对德贵的心意… 在四姑娘昏迷的这几日,除过那个没脑子的竹苓,还来了自己房里四哥儿的通房俏鸯 俏鸯也是个没脑子的,虽说这二人都不怎么聪明,但若是一但被发现,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代价太大,但她还是铤而走险 这几日,兰茹总是趁着竹苓和俏鸯不在时,偷偷进来,观察她,再将她的症状一五一十的告诉德贵,德贵在转达给戚行云 戚行云开药方,熬药,再将药给德贵,在传给兰茹,兰茹再偷偷摸摸的将药喂给温书婉,连着好几天了 这样在主君和大娘子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真是无比惊险,可成功了 可若是主君和大娘子看到四姑娘几日了还没有死,又该怎么办,她不知晓… 不知过了几日了,别院的桃花开了又凋谢,树叶葱郁,满是生机 连喝了好几次的汤药,温书婉好了许多,头不再疼了,也有了精神 可不变的是,每日竹苓和俏鸯都在院子里嘻笑打闹,从未管过自己,所以她们并不知晓自己身体已经明显好转 她们若知晓,必会叫自家院子里的小娘知晓,各院的小娘知晓了,大娘子也必然会知晓 那时便会更危险 如今该怎么办吧,温书婉沉下心想了许久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愚蠢,任人宰割,此时若是想要活下来,得从长计议 门外院子里,传来了俏鸯和竹苓的言语声,似是言说着大娘子什么的话 此时温书婉的身体好了许多,听得真切,她竖起耳朵听着 是竹苓的声音 “这实哥儿也是可怜,每日都没精神,这几日吃些东西便吐” 实哥儿?似是很熟悉,温书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她初到温家来时,春融曾和自己说过,实哥儿是大娘子生的哥儿,今年才初春才刚过了两岁,还是个极小的孩子 忽的想起春融,温书婉的心里有了许多难过之感 院子的声音还响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听说今日大娘子也没叫姑娘们去问安,一直烦着呢,叫了好几个郎中,都不顶事” “昨日宋小娘找了宋姨娘,叫了戚家的小郎君来看了,开了一副消毒犀角饮,才好些了,只吃了一副,我又听春橘说,今日文全跑便了都城,都没再找着犀角,这没了犀角,磨不成汁子,其他药材再多,也熬不成” 温书婉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他人不知晓哪里有犀角,她也是知晓的 从前二哥哥同自己说过,御药司虽开在民间,却只为宫里提供药材,不对民间开放,许多找不到药材,在那里一定有 别说御药司里的药普通人根本重金难求,就算求到了药,就可以以此威胁大娘子来使自己脱困吗? 一切皆是未知… 提亲 第55章 提亲 温书婉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来脱困 她确实不聪明,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逼自己一把 叫来大娘子,向她证明自己还是处子之身?不知大娘子会如何,温书婉心里迷茫不已 或是找来犀角为筹码,而使自己脱困,叫家中人不再为难自己 此举,甚蠢! 此举只能使自己短暂脱困,却还会引起一连串的麻烦事,只叫人更加猜忌自己的身份 温书婉自己都有些嫌弃,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实在想不出 突然院子里一阵躁动声传来,温书婉不再去想,而是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你们先回各院子吧,一会儿我去和各院言说”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书婉瞬时湿了眼眶 是…春融… 好久不见她了,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春融不过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罢了,为何心里会如此难过 或许是她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受了太多委屈,心里才会这般难受吧 只是因为自己陷入险境,无人帮忙,才会这般依恋她吧,人就是这般识事,连自己也是一样 春融掀开竹帘,走了进来,今日她穿了一件藕粉色罗裙,似是很久不见了,她的面容到有些生疏 看着她的脸,温书婉的表情有些难堪 清明节前那一夜,她们吵架的画面历历在目 温书婉曾说过她不需要女使,叫她回随园去,这句话如今还像一根刺,在自己耳边回响 春融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像是气还未消,或是已经消了,只是再次相处,有些尴尬气氛 “我去烧些水…” 她的声音不大 走到木桌前,僵直的拿起水壶便走了出去 看着春融这般委屈难堪模样,温书婉的心里也有些愧疚 在春融看来,那个温书婉所做之事的确不可理喻 因为此事,自己也受到那样的痛苦折磨,甚至还要付出生命代价 自己却冥顽不灵,还言语里处处戳人,确实是自己的错 春融她又不知晓自己的处境,就被那般言语教训 确实是自己的不是 没过多久,春融端着水壶掀开竹帘走了进来 她将水壶端到木桌前,拿起水杯倒水 动作异常不自然,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温书婉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说,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看着她把水杯送到自己面前,她们眼神接触,四目相对,有些尴尬,随后又移开 温书婉艰难的起身喝了水,温热的清水润着干涸的嗓子,身体瞬间舒服 这还是自那日二姑娘走后,自己喝到的第一杯水,外头的竹苓俏鸯,从没进来过屋子 “那个…” 温书婉开口,不知说些什么 听到声音,春融抬头看着温书婉,似是很想同她说话呢 温书婉从来是不会表达自己的,也没跟什么人言说过自己的心声,更多的是心里的想法 让她无所顾忌的说出来,还是很难的 “大娘子今早…叫我回来,还说别院不必再叫竹苓俏鸯看着了” 春融言说起来,却不与温书婉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哦…这样便好…” 温书婉也不自然得很,点点头回答着她 又想起那夜她们吵架的画面,温书婉的心里煎熬得很 叫春融回随园去,别院不需女使,这是多么伤人的一句话 她是从随园来的,却被温书婉赶了回去,那日她还在为能回淮州祭奠母亲而开心吧 却被自己浇上这么一盆冷水 “我去收拾收拾院子…” 春融准备提起裙子,去找些活干 “春融!” 温书婉叫住了她,她瞬间停了下来,似是在等着温书婉这一句 “对不起” 终于言说出来了 温书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瞬间轻松了许多 “那日我不该对你那般言语,是我的错” “姑娘…” 春融看着温书婉,似是有些惊讶,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主子和女使道歉的 “我没有同戚家小郎君行过不轨之事,我真的有难言之隐,你相信我吗” 温书婉真诚的看着她,眼眶湿润了,这是她第一次将这些事说与别人听,心里到是如释重负 “什么?” 春融的表情一瞬间怔住了,眼里全都是惊讶 看着春融的表情 她眼里闪着淡淡的光,总有一种感觉,她是相信自己的 受了这么久的欺负冤枉,终于有人肯相信自己了! 温书婉激动的言说起来 “我从未做过什么辱祖先门楣之事,天下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我不会傻到自毁清白的,若是凭此事嫁入戚家我又有何脸面面对亲戚邻人的诟病” 说着说着,她坐直了起来 “我知晓大娘子和主君想杀我,我此时没有办法了,我敢叫人验身,我还是清白之身,这一切全是冤枉!” 不知怎么,虽说温书婉与春融才见了不久,但是总有一种感觉,叫温书婉去相信她,或许是她的真诚,或许是温书婉还未经世事,还单纯吧 “姑娘有何难言之隐,真的不能同婢子言说吗?” 春融的双目都散发着光,在寻找一个答案 “我真的不可言说” 温书婉十分为难,面露苦色 “但我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 温书婉又说,眼里满是真诚 春融低头,言说起来,面露为难 “可…宋姨娘已经带着戚家小郎君来提过亲了,因为此事,大娘子才放我回来看着姑娘您的…” “什么?” 温书婉彻底傻了眼 分析 第56章 分析 “这几日实哥儿病了,宋姨娘和戚家小郎君总是在咱们府里给实哥儿看病呢,今早宋姨娘同大娘子谈起亲事,便谈起了姑娘” “然后呢?” 温书婉急切得问 “然后大娘子便说姑娘这几日病了,等养好了再议” 这些话如同一道炸雷霹在自己头顶 最不想要的结果,活着,却嫁人了 她不要! 她的婚事绝不是这般马马虎虎,沦为他人谈资,她的婚事应是光明正大的,受人祝福的 她要由母亲送自己出阁,自己正真的母亲,而不是温家的这一个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要父亲和兄长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自己出嫁 她不想二哥哥解决了宋国公威胁自家的事后,待到自己回家,已为人妇 然后同二哥哥走上两条相背离的路,越走越远… 不!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春融,我该怎么办…” 她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所措 “姑娘,您不想嫁与戚郎君?” 春融也有些无措,她实在不知晓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听近日来春露春桃说的,四姑娘从前应是最想比过三姑娘嫁进戚家的,可如今又是怎么了 “我不想,我得想想办法…” 看着温书婉慌乱的样子,春融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所以姑娘说的难言之隐又是什么呢,不为所知 “大娘子觉得您行了不轨之事,若您不愿嫁与戚家,又怎能活着” 春融看着温书婉,真诚的言语 “只有一个办法” 温书婉低头,她只能赌一把 “叫大娘子来,验身,只有这样,我才能清白” 可大娘子是怎样的人,温书婉实在不知,没有办法,只能去赌 “可大娘子又怎会来,她心里早已认定姑娘的污名,她更是不愿沾染这烫手山芋,况且这几日实哥儿病了,大娘子不会去管他事的” 看到温书婉这般坚定,也叫春融的心坚定起来,她起初是不相信四姑娘所言说的未行苟且事的 可她提出验身,况且眼里丝毫不心虚,叫春融坚定的相信了此事,也为四姑娘分析起来” “我知晓,实哥儿的药缺了一味,是犀角,倘若我寻来犀角,大娘子是否会愿意见我一面” 信任 第57章 信任 “可咱们又如何寻得犀角,大娘子前几日还写信给娘家人,叫他们也在淮州帮着寻寻,还是无果,更别说咱们了” 春融一脸的焦急,不知该怎么办 温书婉看着她的脸,心里有了想法 若是求宋斯言帮忙呢,宫里一定有 可自己那日明明不愿与他相认,如今又求他帮忙,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温书婉的心里煎熬得很 “姑娘…” 春融的声音响起,叫温书婉心里更为难熬 “春融,我这里有一把匕首” 温书婉言说着,就掏出了那日宋斯言给自己的匕首 春融惊讶的看着她 “姑娘,你哪里来的匕首,这可是会伤人的,主君若知晓了定会责罚您的” 温书婉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安抚 “这把匕首,是从前我一个友人赠我的,你帮帮我,拿着匕首,去萋川寻他,他一定会帮我的” 看着温书婉的眼睛,春融有些慌张,不知该怎么办 “春融,你帮帮我,我今后一定也会帮你” 温书婉看着她的眼神变成了祈求 若春融不帮,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不会伤害你,你就说是我求他,他会帮忙的” 其实温书婉的心里也没底,她不知宋斯言会怎么对待春融 而且萋川是王孙子弟围猎的地方,位于连山附近,地势复杂,盗匪横行,她不知道春融会怎样 她心里有些愧疚,可她没有办法,她承认自己的行为很自私 她到有些恨自己如今的样子,可事到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了 温书婉的心里像油煎 “好” 春融接过匕首,眼神坚定 “我现在就去” 春融自然知道萋川是王孙子弟围猎之地,也知晓今日是休憩,王孙贵族们才有时间去玩耍 过了今日,明日他们又开始忙碌,便寻不到那位友人了 可姑娘又怎会和王孙子弟成为友人呢?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春融拿着匕首就要走 “春融” 温书婉叫她 她忽的停住了脚步 温书婉的内心很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人 专门利用别人的小人 “你为何要对我” “这么好…” 春融顿了顿,问出了口 明明半个时辰前,她们还在互相置气,如今却又如此相信 “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姑娘你,就是我的亲人…” 听到这句话,温书婉的负罪感更甚了 春融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让她以身犯险,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一块石头压着自己的心脏 “你去吧” 她扯出一个笑 看着春融离去的背影,温书婉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难过悲伤 午后的阳光被木制窗棂割成一条条,安静的印在桌子上,泛起一片橙红 温书婉看着它不住的发呆 她心里格外压抑 越想她的负罪感就越重,自己成了不可饶恕的千古罪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夜幕降临,温书婉心里困倦无比时 春融回来了 她惊恐万分的跑了回来,怀里揣着纸药包,包着犀角 她成功了,但是神情看起来好像不对,似是受了什么大的惊吓 “怎么了” 温书婉惊醒,看着她,不知所措 “姑娘,对不起” 春融跪坐着,悄声哭了起来,看起来很无助 “到底是怎么了,何人欺负你了?” 温书婉担忧得问 “连山的匪盗一直跟着我…,我害怕…” 春融掩面哭泣着,害怕到颤抖 温书婉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别怕” 看着她,温书婉想到了自己今年在顾家过元宵节,看到家中下人被杀的场景 那时自己也是如此害怕无助 “怎么回事?” 春融抬起头看着温书婉,眼里还是掩盖不住的恐惧,泪眼婆娑 “我到了萋川,也见了他,说不用回城取,他那里正好有有一包犀角要送人配药,就给了我,可回来的路上,我发现有一伙人一直跟着我…” “然后呢” 温书婉担忧得问 “然后我就一路跑,跑进城里,看到了二姑娘和计大爷的马车,计大爷看我害怕,就说要去看看,我…就将匕首给了计大爷防身…” “呼—” 温书婉长长舒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估计连山的匪盗看你一个,好欺负,就故意跟着你” 温书婉紧张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了 “姑娘,我将匕首给了计大爷,怕是很难再要回了” 春融脸上很难为情 温书婉看着她笑笑 “一把匕首而已,你平安回来便好” “姑娘” 春融惊慌之余神情又严肃起来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普通人,他是何人?” “他…” 温书婉纠结起来 “他是宋小公爷,宋斯言” “什么?您为何会认识宋小公爷” “春融” 温书婉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坦诚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温书婉,我来这并不是害人的,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让温书婉惊讶的是,春融似乎很平静,好像早就猜出来了一般 “姑娘,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了,我从未见过从前的四姑娘,我见到您,您便就是四姑娘,我愿意相信您” 听到这一番话,温书婉的心里似被人浇灌了一壶热汤,将她孤独的心温暖 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有人会相信自己 这是她这一段日子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是一份信任 即使她们互相并不熟悉,却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听起来似乎很离谱,但事情就是发生了,叫人信服 解决 第58章 解决 收拾好犀角,夜也深了 窗外的风刮的呼呼作响 有了犀角,又该如何让大娘子来别院呢 温书婉心事重重的,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洗漱完,温书婉便睡下了,春融也去了自己的屋子 夜里寒风刮着,叫人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温书婉一直没有睡着,想了许多 终于煎熬着,等到天亮,温书婉起来洗漱梳头 穿了件暗朱罗裙,发髻冠上同色簪子,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听着院子里再没了竹苓和俏鸯的叽闹声,平静了许多 春融按照温书婉的安排,一早便去了前庭打探情况 今日春光正好,洒在院子里 温书婉终于踏出了屋子 看着和煦的阳光照射,她如获新生 人生在世,只有活着才最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春融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姑娘” 她气喘吁吁的 “如何?” 温书婉焦急的问 “宋姨娘又来了,说是要定亲” 温书婉忽的站起来 “怎么办” 她的心里焦急无比 “戚家小郎君还说一会儿要来看望您呢” 温书婉的心里如同针刺,慌张极了 “春融,你现在就去找大娘子,你同她说,若是想救实哥儿,就速来别院” 温书婉心里没把握,可她要在戚家定亲之前,搞定此事 春融听完温书婉的话便急匆匆的走了 温书婉长舒一口气 只能赌一把了 不出半晌,大娘子和邵妈妈果真出现在了别院大门口 大娘子看着温书婉的眼神,全是防备与严肃 眼里还布满了红血丝,似是疲惫伤心不堪 “春融,你在外头守着” 她对着春融说了一句便直直走进中屋里 温书婉紧张的紧随其后 进到中屋,大娘子眼里的冷峻更甚了,高高在上的看着温书婉 “婉儿见过大娘子” 不等大娘子说话,温书婉便向大娘子行礼 “四姑娘身子好了不少” 不紧不慢的言语,声音中带有不可抗拒的威慑力,却还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谢大娘子关心” 大娘子回头,看着邵妈妈,示意她关上门 门关上,大娘子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你想威胁我?” 听到这话,温书婉抬起头,看着大娘子的眼睛 说实话,她的心里有些害怕,但她强装镇定 “婉儿不敢” “实哥儿的病是你做的吧” 大娘子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端庄,恶狠狠的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很甚了 温书婉有些茫然 “大娘子怎会这般想我” “你知晓我害你这几日在这里受苦,你恨极了我,便对实哥儿下手” 大娘子越说越激动,眼眶里到有些湿润 “我只知晓你恨我,没想到竟这般恶毒,拿孩子做赌注” 看着大娘子这副模样,温书婉迷茫至极 “我又怎会…” 话还未说出,就被大娘子堵住了 “我不拦你,你愿意嫁谁便嫁谁,给我药,我今后再不怨你” 大娘子向温书婉伸手,情绪很是激动 “宋海棠就在前庭,戚家的那个登徒子也在那,我这就定亲” 大娘子从前是最端庄的,如今的样子,叫人不适应 她的眼睛恶狠狠,瞪的温书婉委屈极了 原来大娘子以为温书婉想要嫁给戚家小郎君而不择手段,甚至加害二岁的孩童来威胁她 温书婉心里委屈极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我没有…” 邵妈妈也不管温书婉,她对着大娘子开口 “大娘子,咱们得快些,今日主家宴请幕僚么呢,您忘了吗,外头还有一堆事儿呢” 大娘子也焦急起来 “给我药,我再不为难你!” 温书婉想要解释,却没有什么时间了 “我不要嫁进戚家,你叫戚家的回去,我只想在咱们温家好好活着” 大娘子的眼里是万分的不解,却也顾不得什么了 “给我药,其他的都依你” “我给!” 温书婉急匆匆的走到自己收东西的木箱子那,拿来了犀角 大娘子一把接过犀角,眼里满是憎恨和厌恶 “我告诉你,你若再敢对我的孩子有什么不轨之心,你试试,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温家!” 大娘子言说罢,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脑海里还是她那恶狠狠的眼神 憎恨、厌恶,像是看一个恶心的臭虫一样 温书婉的心里难过极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她不过想活着 可却要遭受这么多的非议,被人像狗一样,人人喊打 她想回家,她想二哥哥 “姑娘,如何了?” 春融跑进来询问着 “解决了” 温书婉冲着她强扯出一个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嘲讽 第59章 嘲讽 温书婉艰难的坐起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完全想一个陌生人 眉眼、鼻峰、嘴角…都变得越来越陌生 仿佛顾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从这个世界消失 有时候她都忘了,自己是顾洛 全世界都告诉她,她是温书婉,是个坏人 为了牵制心爱之人不惜放弃名节、为了顺利嫁人而不惜加害一个两岁孩童 “呼—”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换身,真的值得吗? 二哥哥可否在设计救我们顾家… “姑娘,出去走走吧” 温书婉抬头,看着春融纯澈的眼,心里到是平静了几分 “外头太阳正好呢” “嗯” 温书婉点点头 * 许久未出门了,阳光洒在温书婉的肩头,鸟鸣声脆,使她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姑娘,大娘子既已知晓您清白,也不会再针对您了,您今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春融走在她身旁开解着 温书婉表面点头,心里却煎熬十分 傻春融,你可知大娘子是如何误解我的,若是此事不得善终,今后还不知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温书婉心事重重的,满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温昌宴请幕僚所为何事,院子里热闹非凡 逛的久了总会招来事端,温书婉准备回去 经过东院,竟好巧不巧的遇上了戚行云 看着熟悉的面孔,温书婉只想逃离 却被他追了过来 “大娘子同我母亲说你病的严重,咱们的亲事作罢,你还病着吗” 他穷追不舍的问,眼里满是委屈 “是,我病着” 温书婉停下看他 在自己生病最严重的时候,是他暗通其中,为自己治病的,温书额有些不忍 “可愿叫我搭脉,看看你怎么了?” 眼神真诚,叫人实在不忍心伤害他 “不必了,咱们亲事既已作罢,小郎君便请回吧,若是叫旁人看见了不好” 温书婉一咬牙,言说了出来 他焦急向前一步,温书婉胆怯的向后一步 “为何?你有人欺负你,不叫你行自己所想之事吗?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他焦急的眼眶泛红 “无人,是我自己不愿嫁与你,往事也不必再提,就叫它过去吧” 温书婉狠下心来拒绝戚行云,若是此事不狠心,将来还会有一大堆麻烦事 “呦,从前如胶似漆,恨不得终日找个老鼠粘粘在一起,如今这幅生离死别又演给何人看?” 远处一个尖锐的嘲讽声音传来,温书婉看去,竟然是三姑娘 许久未见她了,她的面容更加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 她从远处走来,眼里全然是看笑话的戏谑 看着她走进,温书婉恨不得要逃离,真是修罗场一般,怕什么来什么 “你竟还未死,在这里演什么绝情人” 三姑娘嘲讽的眼神得意的飞起来,又看看戚行云 “你不在家待着,也演的什么痴情汉” 她马上要笑出来,却强忍着 “三姐姐,我可不会演” 温书婉低头,答着她 她真希望三姑娘此事赶紧离开,别在这里看戏,真的丢人 三姑娘忍不住笑起来,一脸的嘲讽 “你这庶子最会演了,还拉着他” 她又看着戚行云,面容严肃起来 “你说说你,偏要另辟蹊径,平白搭理她做什么,如今弄得这般狼狈模样,只叫人看了笑话,到头来,只辜负了姨夫对你的教诲,成了旁人的笑柄” “表姊…” 戚行云言语间没了底气 “还不回去,在这里平白叫人羞辱” 戚行云低着头,抬眸看了一眼温书婉 虽然眼里皆是不舍,但还是行过礼,离开了 看着戚行云离开,三姑娘转过头看着温书婉,凶神恶煞的 “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都能换天改命的,我劝你最好收敛些,别到时候害的自己连命都没了” 言说罢,她对着身后的春华说了句 “我们走” 便离开了 只留温书婉和春融两人在原地呆立着 再遇 第60章 再遇 “这个三姑娘,欺人太甚” 春融气呼呼的言说了一句 “是我理亏” 温书婉心里郁闷,不愿再说什么 “回吧” 她情绪不高的说了一句,便抬步离开了… 无聊的午后,温书婉在别院待了很久 看着院子里的大梧桐树,绿叶随着微风轻轻的荡着,就这样静坐着,越待心里越是难过 不知家中如何了,爹爹的病好些了没有 没有任何一刻比今日还委屈,心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眼神中黯淡无光 她想要回家看看 之前刚来温家的时候,她曾想过找半天的时间,回家去看看 思家的情感在今日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再也等不了了 再不出去,她便就要哭出来了 “春融” 她唤了一句 里面收拾打扫的春融便走了出来 “清明节前我曾说过想要去祭拜母亲,我今日想去…” 春融低下眸,似乎在想些什么 温书婉曾告诉过她,自己不是温家的四姑娘,但如今却要去祭拜母亲 四姑娘的母亲定不是如今这个四姑娘的母亲,她要去做什么呢 温书婉似乎是看出了春融的顾虑 “我去去就回,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同你解释清楚” 看着温书婉这副难过祈求的模样,春融也只能冲着她点点头 温书婉没有任何顾虑,便匆匆的穿上了绯红色外衣离开了 外头热闹非凡,温书婉却不愿做一秒的停留 她急匆匆的从二大胡同跑出来,跑出了梧桐巷子 到了街上,梧桐树少了许多 又急匆匆像榆钱巷子跑去 想起清明节那日,她跑出来去到天香楼,看着这个路口,却没有机会踏上这条路 今日她回家了 心里压抑的情绪有些抑制不住,眼眶一阵发热 路边卖酱鸭的大爷吆喝声不变,与那日她从宫里回家时坐在轿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跑着跑着,终于可以远远的看见那座宅子 母亲、父亲还有兄长都在里面,可她不能直冲冲的跑过去 只能远远的望着 宅子门外是稀稀落落进出的女使,身着墨蓝色和松石绿衣裙 好像回家,永远和父母在一起 还记得自己那么小,就被父亲送进宫里 她还气,气父亲母亲抛弃了她,将她送给皇家,一年半载不曾看过 难道兄长才是他们的孩子吗?明明自己也是,可为什么就会选择抛弃她呢 如果能选择,她宁愿不做洛宁郡主,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有父亲母亲在身边 心里悲伤极了,她捂住嘴,叫自己不发出什么哭声 毕竟也不是三岁孩童了,怎么能说哭就哭呢 “姐姐,你怎么了?” 一个孩童在身旁抬着头问她 “无事” 顾洛摇摇头,她蹲下,温柔的看着孩童 “你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什么忙?” 孩童好奇的问 “看见那座大宅子了吗” 顾洛伸手指着自己的家 有一颗大树从院子里长了出来,树叶随风荡着 孩童点点头 “你帮姐姐去问问这家主人生病如何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姐姐” 顾洛拿出自己仅有的三个铜板给了孩童 孩童点点头,便高兴的跑去询问了 害怕被下人看到,温书婉躲进一颗大树后,蹲下来 模糊想起父亲母亲和兄长模样,如今仅一里之隔,却再也见不到 她真想抛下所有顾虑,就这样跑进去,看看家里人,可她不能 孩童跑了过来,顾洛的心提了起来 “如何了?” 她焦急的问 “那家的主君,一直病着,这几日天气冷了,还更严重了些呢” 心里猛然焦急不已 “为何会这样!” “不知” 孩童摇摇头,接着言说起来 “还有,那家娘子也病了,病的很严重呢” 听到这句话,如五雷轰顶在自己脑子炸响 为何会这样? 到底是为何? 二哥哥你不是说会帮我们顾家吗,可是你到底是怎么帮的… 未等顾洛再问,孩童早已跑的无影踪了 看着时间过了许久,她不能再在外待着了,只能回去 再望望家的方向,却不能再驻足了 她委屈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 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 眼泪不断的从眼眶落下 顾洛抄起袖子,胡乱的抹着脸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模样,若是被有心人发现,还会有一堆破事 父亲病未好,母亲又病了,全是为了自己… 她再也忍不住,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流泪,心里难过得很 她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没有,她也不能 “四姑娘” 一个磁性的声音,突兀响起 温书婉第一反应是想要逃,一回头却猛然看到了他 赵世子… 那日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的赵世子… 心猛然紧张起来 听闻 第61章 听闻 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一身全黑的衬甲罗袍,在人群中十分出挑 素黑衣衬得他的脸更为清淡好看了,唇红齿白 只是,他的眼里虽带着笑意,却叫人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温书婉难免有些难堪,停下脚步,心里紧张不已 看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眸格外吸引人,叫人一看就无法再移开,这种感觉万分熟悉 温书婉的心里有些暗暗的悲伤 她努力从哀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故作轻松的言语 “世子殿下” 她向他行礼 眼眶里全然是眼泪 赵衿歧明明看出了温书婉的窘迫模样,全当做没看见 “四姑娘为何在此?” 温书婉暗暗吸气,努力压抑情绪 “随…随便逛逛” 温书婉低头,不敢再与他对视,眼眶的泪如决堤,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收的住 “我是初次来此,四姑娘可知顾候家住何处?” 听到顾候,温书婉心里一抽,猛然抬起头,触上了赵衿歧的眉眼,那双眼却还是波澜不惊 “就在前方…那棵大榆树下”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看清地方,赵衿歧道一声谢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听到声音,他又停了下来,看着温书婉 “殿下找顾候是为何?” 顾不得想太多,温书婉问他 他轻笑一声,周身的气场却丝毫没有柔和下来 温书婉的心里却暗暗又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看着他,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要给顾候加官晋爵,我为代传” 为何? 温书婉心里慌乱不已 二哥哥为何突然给父亲加官晋爵?父亲许久未任职,却突然间封赏,是为什么 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事情似乎发展的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天要黑了,四姑娘早些回去吧,无事我便走了” 赵衿歧言语罢,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温书婉有些恍惚 夕阳光洒在他发丝间,印在他的衣襟上,他离去的身影,为何叫她这般压抑 看着天要黑了,温书婉来不及多想了,便匆匆回去了 回家,别院已经掌灯,暗暗的烛火光闪烁着,冷风吹着,凄凉不堪 春融看到她回来了,忙的站起来 “姑娘,你回来了” 温书婉一边脱去外衣,一边问她,情绪不高 “可有人来问过?” “春桃来过了” 春融帮温书婉更衣,一边言语 “我就说姑娘你去祭拜婉娘了,她便再没问” 温书婉点点头,坐在铜镜前,春融又眼疾手快的帮她卸去钗环 接着言语 “她说今日主君宴请各位大人,沈大人酒醉了,说他们家私塾请了新先生,要邀咱们家的姑娘们都去他们家私塾上学呢,午后,大娘子同主君合计了一番,只叫大姑娘和二姑娘去” 温书婉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去也好,我也懒得去” 她又想起方才的事,心里是又一阵难过 “大娘子也是,四个姑娘全去又能如何,偏偏厚此薄彼,听说沈大人家的新先生很是出名” 春融言语不停歇,似是有千万句不甘心 “很出名?” 温书婉满脑子都是方才赵世子的言语和家中境况 她对春融言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是啊,梅州梅先生,听说从前还教授过陛下呢” “何人?” 温书婉的后背猛然僵直起来 梅师保做了沈大人家的私学先生 “是梅州先生” 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和二哥哥、宋斯言年少时一同在宫里念书的时光 阳光洒在宫瓦间,杨柳依依,他们青涩的面庞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温书婉长叹一口气 或许不叫她去沈大人家私塾才是好的,她也不想再见到梅师保了 “姑娘,你看着如此疲惫,早些歇息吧” 温书婉点点头,便收拾收拾睡下了 梦见 第62章 梦见 又做了一个梦,在深秋,梦里自己跑在一个院子里,院子满是银杏树,一片明黄 自己进屋拿纸笔,想要画银杏叶,总是画不好,颜色深些,画不出眼前那片繁华 赵世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眉眼还是波澜不惊,看着她笑 “加些白,色就亮了” 他离自己很近,近到看一眼,就会脸红的程度 心紧张的要跳出来,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眸,只看一眼就深陷其中 怪不得那个司姑娘那么喜欢他,确实他有叫人喜欢的地方 “今后莫再哭了” 他看着她笑起来,眼神似是要比往日温和多了,那是真正明媚的笑意 辰时,温书婉醒来,还再对那个梦回味无穷 银杏树下,那个赵世子 仿佛有着另一个影子,那是一个叫人魂牵梦绕的影子… 他的眼眸,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明明只有几眼之缘而已,而夜里却梦到了他,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春融在给自己梳妆时,她还能闭上眼睛思索那个梦的一点点片段 “春融,咱们从前在淮州时,可有什么邻人是王室子弟” “有啊” 春融一边给温书婉梳头,一边轻松的言语 “成王殿下,从前在汲溪,成王殿下可很出名呢” 温书婉拿起首饰盒里的白珠耳环戴起来 “成王殿下可有子嗣?” 那个司姑娘说他是赵世子,那他便不是王爷,只能是世子 “哦!” 春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般,激动的言说着 “婢子突然想起,成王殿下的长子,半月前在北原任职,平了西北之乱,被封了将军,陛下还赐了“极”字,我昨日才听春橘说的呢” 温书婉看春融 “那位殿下叫什么名字?” “衿歧” “大名只一个简字” “从前在汲溪的时候,几位姑娘有时也在成王殿下家里玩耍过呢,不过…” 衿歧 真不是个好名字 衿字还好,后跟歧字,衿路崎岖,他的父母难道不想让他做青衿? 关于赵简这个人,知晓的越多,只是叫她心里的哀伤更多了几分 因为他那双眼眸的神情,与自己的一位故人,竟是那般的相似,相似到叫人暗自忧伤 温书婉不再去想,只是梳妆着 半月前,赵简去了北原 父亲一从北原回来,二哥哥就遣他去北原代替父亲守疆 可为何要突然回来?还亲自替二哥哥传旨意 还有,父亲明明无功,二哥哥为何要突然如此提拔父亲? 还有母亲… 想到这里,温书婉又有些难过 梳妆好,她今日穿着乳白色刺绣妆花裙,头戴山姜花钗,点了口脂,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去了大房院子里,问了安,便出来了 看着大娘子面上笑着询问自己,却还是掩盖不住厌恶 温书婉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她只能受着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过着悠闲日子 这几日无人来惹她,也无事发生,到是平静 * 过了几日,眼看着到了端午 家里人又开始忙碌了 这几日,大姑娘和二姑娘一直在念书,每日早早坐着马车出门 听说沈大人家不在都城,在陵水,坐马车得走很久 温书婉每日无事,只能绣些花样,想着如何才能见到二哥哥 端午那天,听说沈大人家私塾里的学生,都要跟着梅师保去泛水郊外施粥行善 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得去,不能和家人一起过节了 端午 第63章 端午 端午夜,家中各个门框、窗棂都处挂了香包,插了紫苏、菖蒲 大梧桐树枝上也挂了红色荷包,随风荡着 过端午的物件倒准备的齐全,家中的前庭,却显得冷清清 家中的四个哥儿,两个姐儿都不在,随梅先生外出了 如今只有温昌、大娘子、洛小娘、宋小娘、三姑娘与温书婉聚在一起吃饭 大娘子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实哥儿身体也不舒服,因此她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温昌也恹恹的,不怎么言语 只有三姑娘不管不顾的吃着 与家人团聚的节日,温书婉却好似形单影只,心里万分郁闷 情绪也是不高 冷风吹过,吹来院落中那颗大梧桐树上梧桐花的淡淡香气 月影清晰,无人言语,整个院子安静的出奇 “行了,用过饭都回去吧” 眼看着吃的差不多,大娘子没精神的言语起来 众人都平静的收拾着,准备离去 “大娘子” 三姑娘似是意犹未尽,询问起大娘子 “何事” 大娘子抬头看着她,恹恹的问 “听说南市今夜热闹得很,我想去…” “节日里人多嘈杂,你去了也难免叫人操心” 大娘子用话术回应着她,不想麻烦 “好不容易过节,我想去…” 三姑娘委屈的眼神,偷偷瞄了瞄温昌 看着三姑娘,温昌突然有了些精神,看着大娘子言语起来 “宜哥儿娴姐儿如今不能过节,你总不能叫媛儿和婉儿也不能好好过节吧,叫她们去玩玩吧,好容易过个端午” 大娘子看着温昌,眼里有了几丝委屈 “我哪里不叫她们好好过节,若是想去,去便是” 大娘子虽表面没什么大的变化,眼神里却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愠色 “文全!” 大娘子招手,站在不远处的文全便走了过来 “三姑娘四姑娘出去逛逛,你好生看着,不敢出任何差错” 文全点头 大娘子和众人收拾着便要离去 此时宋小娘站在大娘子和温昌身前,问 “主君,我也出去,媛儿出门我不放心” 大娘子正愁心里的气没处撒,宋小娘便迎上来 “文全是我的人,你还不放心,要如何你才能放心” 宋小娘的眼里满是委屈,不管大娘子,急切的看着温昌 “我自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带着我孩子出去玩罢了,大娘子曲解我了” 大娘子的气不打一出来,本来宜哥儿娴姐儿不在身边就烦心,宋小娘还说出这一番话 “你带着你孩子玩?你这是说给四姑娘听的?好似全天下只你们母女二人情深肆意,你去了,到叫四姑娘不自在,你回去吧” “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宋小娘急切的解释着 “蔷薇,我知你心,大娘子说的是,让小辈们去玩吧,你回西院坐坐,她们玩一会儿便就回来了” 温昌看着宋小娘言语,他只想快些结束这个纷争,回去休息 宋小娘看温昌这样说了,便不再说什么,灰溜溜的走了 温书婉看了一会儿戏,也觉得无趣,便和春融一起向大门走去,准备坐马车出去 她也不想出去,似乎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但没办法,温家人这样说了,她不想再找事 出了大门,三姑娘也出来了,一边走着一边和她身边的春华埋怨着宋小娘 她看见温书婉,也是厌恶的瞟了一眼,不愿再理,上了马车 温书婉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要跟温书媛上同一个马车 稳稳坐下,马车开始走 温书婉虽面对着三姑娘,却不愿与她有过多交流,只低头 “有些人,就是叫人厌恶,纵使万人唾弃,却还是活的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三姑娘没好气的言语起来,温书婉抬头,看着她,不知她要干什么 “看什么,说的是谁,谁心里明镜一般” 温书婉眉眼里是不悦,却还是忍住,低眉,不再理三姑娘 “装什么?觉得自己郡主一般的身份?什么东西” 三姑娘越说越过分,眼里都是轻蔑,白眼都要翻上天 “看不上戚行云,又去勾引,真是自轻自贱,如今拖着残败之身,又想嫁与王孙贵族,痴人说梦!” 温书婉终于忍不住,看着她言说了一句 “我没说过想要嫁与王孙贵族” 言说完又低眉不去看她 这句话似是一个炸药,瞬时将温书媛炸响 “清明节那日下午,你从家里跑出去,去了何处?不是去勾引野男人?你的品性我还不知晓?” 温书婉心里一惊,猛然抬眸 她知晓清明那天我出去了?她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是被她的下人看到了 “看着我做什么,眼神这般无辜,难道是我说错了?戚行云那般痴情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去勾搭旁人,你以为你每日躺在那破院子里是怎么活过来的,若不是戚行云,你早就死了,如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三姑娘喋喋不休,越骂越气愤,声音太大,叫外头的春华春融也询问起来 “我没有…” 温书婉不知该如何辩解,有太多无法言说的委屈 “你没有?等我们回去,就去爹爹和大娘子那里,叫她们好好问问,你那日下午去了何处” 三姑娘越说越起劲,眼里的怒火要烧起来 温书婉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衣裙 绝对不能和她去大娘子温昌那里对峙,这样无疑是在暴露自己 很快她平静下来 “好,那便去,一同说说,那日三姐姐去了哪里?” 听到这句话,三姑娘喋喋不休的嘴突然停了下来,表情僵硬起来 “你竟敢攀咬我?” 虽辩解着,却早已没了气势 “是不是攀咬,叫那日的下人悉数问问便清楚,如今爹爹官场不顺意,实哥儿病了大娘子也正烦恼着,三姐姐只管去找他们弄清此事,婉儿也会将所晓全然告知” 温书婉悠悠的言语,不再准备与三姑娘纠缠下去,她看着窗外 窗外的街景早已繁华起来,灯火璀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三姐姐只管大声喊,叫都城的人都听见,最好叫外头的文大爷听得真真切切,叫他回去全讲给大娘子听,那时,不必麻烦三姐姐告知大娘子,她便直接遣人来请我们了” 温书婉慢悠悠的说,声音虽小,气势却丝毫不减 三姑娘似是有些畏惧,不再言说了,气呼呼的对着温书婉翻了个白眼 皮影 第64章 皮影 都城的夜是和家里完全不同的氛围,热闹非凡 灯火辉煌,逛街的人很多,来来往往 洛河缓缓流淌,浮光月影 从马车走下来,春融扶着温书婉的手,悄声问她方才为何吵闹 “无谓的争执罢了,走吧” 温书婉摇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身后的三姑娘也下了马车,满眼怨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带着春华走在了前方 一路闲逛着,出来逛的人很多,摩肩接踵,温书婉和春融走在后方,似乎慢走几步就看不到三姑娘了 文全则紧紧的跟在她们一行人身后,目光炯炯,毫不懈怠 看着他,叫温书婉想起了清明节那夜的温礼和温刚 从未再见过他们,他们真的死了,是宋斯言做的吗? 温书婉的心里又有些郁闷 他真的杀人了?可温礼温刚明明什么也没做 据说温刚还是瑶娘的亲弟弟,瑶娘是宋蔷薇的陪房,温刚死了,无疑是招惹了三房 又想起父亲母亲,已经好久没见过门了,还有兄长,不知他们如何了 看到街边的绣样摊子,温书婉停下来,摆的物件琳琅满目,叫她看花了眼 她拿起一个红黄的布老虎,身上还绣着金色珠子 “姑娘真有眼光,这个布老虎卖的最好了” “多少钱?” 温书婉问 “三十文” 温书婉掏出钱袋便给了钱 拿着布老虎接着走,身旁的春融言说起来 “婢子也看着那个摊子里就这个最好看” 温书婉扯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姑娘,婢子看您自那日出门后回来,便总是闷闷不乐的,到底是怎么了?” 春融看着她问起来 “春融” 温书婉真诚的看着她 “有许多事,我现如今还不便告诉你,等以后,我定会如实告诉你” 春融点点头,眼里也有了温暖 “不知怎的,我第一次见姑娘,便觉得十分亲切” 温书婉的寒冷的心似乎真的被春融渐渐融化,像她的名字,她好似一团火,将寒冰渐渐消融 其实,温书婉从前也是不愿相信任何人的,但她见了春融,心里也是一样,想要相信她 究竟是为何?谁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也是,整个家,我只愿信你” 春融听了这番话,明媚的笑起来,眼里有了些星光 走出东市,进了南市 洛河大面积流经南市,因此,诸多饭店客栈、秦楼楚馆都开在此,自是比他地要更热闹 所好轩就开这这里 上次清明夜,温书婉也是在这里遇到的宋斯言 又闲逛着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买了一根糖葫芦,吃起来甜滋滋的,叫温书婉的心情好些了 走着走着前方的三姑娘在一台皮影戏前停了下来 皮影戏演的是《卢阳传》,讲述的是南朝王赵卢阳的事,赵卢阳虽为太子,却无所事事,被宫娥乔七娘教坏,那时的太后鲁太后,虽不是太子亲娘,却手刃太子乳母,自此太子发奋读书,做了一位好帝王,功成名就后却亲手杀了鲁太后 这个故事讲述的便是南朝王与母亲的母子情感纠缠之事 温书婉本没兴趣,听说演的是卢阳传,便停在来看看 “你居然也会喜欢这东西?” 三姑娘看见温书婉停下来,没好气的言语 “随便看看” 温书婉态度也不好,言语着 “哼” 三姑娘看着温书婉目中无人假清高的样子,更气了,冷哼一声 演到鲁太后杀太子近身宫娥时,前方的看客沉浸其中,言说起来 “这个鲁太后,真是最自作自受,他若不杀乔七娘,又怎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另一个看客也言说起来 “仁兄说的不对,鲁太后若不杀乔七娘,南王又怎会长大,永远是个孩童,又怎能成就帝王霸业” “不对,是她没有仁慈之心…” 双方喋喋不休的讨论起来,气氛活跃火热 三姑娘看着,看着第一个言说的看客,对着春华言语起来 “他自是在胡说,鲁太后杀乔七娘,是为国家社稷,那个南王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是他没有良心才是,若鲁太后放任不管,南王无能,届时藩王割据,他自己都难保性命,又如何去保护一个宫娥” “南王生性孤僻,打出生起便受尽磨难,只有宫娥一直陪伴身边,如同母亲,鲁太后杀了她,自是不仁义” 身旁一个好听男子声音响起,对着三姑娘不紧不慢的言语 环境嘈杂,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却叫温书婉的心忽的提了起来,她侧头看去 那一张脸,那张熟悉的脸 明明才不过两个月没见,却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如同大梦一场 二哥哥… 灯火阑珊,或明或暗,映照在他英俊绝美的脸颊上 一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沉稳,今夜,多了几丝温和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鼻梁高挺、修竹英姿 虽身着一身素衣,却比过身边的所有人,是那最耀眼的存在 赵圣懿 卓尔 是我的二哥哥… 就是他,不是梦里相见模模糊糊,叫人心眷恋 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暗杀 第65章 暗杀 “他既被选为太子,必然是要经受这些,如若不愿,不做便是,哪里有那么难抉择” 三姑娘看着她,无所畏惧的言说起来 看着他气质出众,三姑娘只以为他是哪个不出名的王孙贵胄 赵圣懿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人生在世,又有哪些是自己能选的” 说罢,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三姑娘看着他不解的言语 “你是何人?是哪位大人的子嗣吗?看个皮影戏而已,怎的这般沉浸” 他轻笑笑,俊美的摄人魂魄,他好看的像是一副画卷,叫人不由的多看两眼 三姑娘看着他好看极了,与他言语,也想要多说几句 梁仲令也在身旁,穿着暗色素衣 “这是安临的卓公子” 他温和的言语 三姑娘多看了几眼这位卓公子,毕竟这般好看,不看白不看 “没有什么过不去,你若是有什么被人束缚、无法自我抉择的心事,想开些吧,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应该自由些,我走了,你慢慢看吧” 三姑娘安慰了他,轻笑笑,便带着春华离开了 虽无人知晓,赵圣懿的眼里却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光亮 待到三姑娘离去,赵圣懿又转眼轻柔的看着温书婉 他的眼神袭来,叫温书婉的心有一次紧紧的提起来 一瞬间,忍不住的想哭 二哥哥,终于见到了 “那边的是鄙人的家船,姑娘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 温书婉点点头 忽然间,春融拉住温书婉袖口,声音极小的焦急言说着 “姑娘,怎能随便上外男船只,况且咱们还不认识他,传出去名声不好” 温书婉看着方才的文大爷早已不见,只有春融在身旁 温书婉看着她 “无事,你等在此地,我去去就回” 便离开了,只留春融一脸焦急的停在那里 上了二哥哥的船只,温书婉坐下,心里难过的情绪再也遮掩不住 不过一会儿,二哥哥也上了船 她有很多想问他,还想好好的看看他 “仲令,将船划的远些” 二哥哥对着外头说 梁仲令尊敬的应了声,便开始划船 温书婉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这两个月,她被人羞辱欺负、身体受伤,差点命悬一线,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只有二哥哥 他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道光,是触摸不及的日光 而此时,那片日光,就在自己面前 “二哥哥” 言语间,她的声音已经颤抖 二哥哥伸出手,替她擦泪 “洛洛,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轻笑着,叫人心动不已 洛洛,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未听到了 “我…” 说不出话,她只能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无比英俊好看的面容 许久未见,他还是那般沉稳,像一个长辈 “你如何了?温家人可欺负你?” 想起近日的遭遇,心里堵的厉害,温书婉还是摇摇头 “无人” 心里却满是委屈 “那便好” “二哥哥,我家该怎么办,我父亲母亲都病了许久”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温书婉急切问他 “师夫人也病了?” 二哥哥的眼里有些吃惊,却不易察觉 “嗯” 温书婉委屈的点点头 赵圣懿看着他,满眼心疼的解释起来 “朕如今还不能给你父亲解释,宽慰他,如今宋秉文虎视眈眈,只有让他觉得顾家彻底失了皇恩,他才不会再作孽害你们顾家,朕将你父亲的权转给了汲溪来的新人,叫他吸引宋秉文” “那个赵简?” 说出他的名字,不知怎的,温书婉的心里却有几分紧张意 赵圣懿轻轻点头 只有转移宋秉文的视线,父亲才不是他的目标,将视线转移到赵衿歧那里,吸引火力 宋秉文便是宋国公 温书婉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小时候他对自己笑得弯弯的眉眼 “那你为何要给我父亲加官晋爵?” “有了封赏,你父亲才能与宋秉文地位相当,宋秉文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前几日赵简征北立功,朕加封了诸多人,也就顺便为你父亲加封了。” 赵圣懿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副画卷,叫人心脏几乎骤停 温书婉暗暗思索 赵衿歧立功,二哥哥封赏了诸多人,也趁机封了父亲,因为父亲也曾是镇守北原 在宋国公看来,父亲不过是一个失宠的无用侯爵,陛下封赏也是不情不愿,只是众人都封赏了,也不是不封的道理,其实二哥哥是借机叫父亲自保 叫赵衿歧成为宋国公的眼中钉,进而叫父亲安稳,二哥哥确实为顾家想的周全 叫自己假死,是为了激化父亲与皇室之间的矛盾,演戏给宋国公看 温书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知晓了,谢谢二哥哥” 她言语着,激动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我又言说什么见外的话” 温柔的言语,许久未见的二哥哥 叫温书婉心动不已 “早些回去吧,不然温家人该起疑了” 温书婉乖巧的点点头 船靠岸,温书婉却还是不舍离去,依恋的看着二哥哥 “去吧,你先在温家安稳的待着,等此事过去,我便接你回家” 看着二哥哥,温书婉的心里又澎湃起来 眼眶里闪着光 不住的点点头 刚要掀开竹帘出去,寒风吹过,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从外头猛然刺进来 温书婉慌乱的睁大眼 赵圣懿一把拉过温书婉,躲避了过去 一个黑衣人冲进来,下刀极狠,想要将赵圣懿剁碎一般 慌乱间,赵圣懿拔出佩剑,档了一下 刀剑猛烈碰撞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一使劲,将温书婉一把推了出去 温书婉踉跄的摔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突然外头有两拨人打打杀杀起来,情况异常激烈 街上的众人都慌乱的逃亡 温书婉艰难的爬起来,想要逃跑,一个人出现,挥起大刀,不顾一切的向温书婉挥来 刀刃割烂皮肤,胳膊被划伤 瞬时钻心的痛传来,叫温书婉痛苦的喊了声 情况紧急,温书婉捂住胳膊不顾一切的向前逃跑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着,举起大刀,即将砍下 温书婉害怕到了极致,边哭边跑,死亡紧紧的追逐着她 突然一人过来,手起刀落,将死死追着温书婉的人一刀砍死 浓稠的鲜血飞溅在温书婉的衣裙上,恶心的血腥气瞬时溢满她的鼻腔 她回头,浓血直流的无头尸身,叫温书婉恶心想吐 身后还是刀剑乱砍,血腥至极 温书婉没力气,却还是不停的向前跑去 耳边有马嘶声响,温书婉闭上眼睛,她害怕的不住发抖 一只大手,拦起温书婉的腰,将她提上了马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驾!” 后面的男人声音响起,挥舞缰绳 马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 问答 第66章 问答 马不停颠簸,耳边有一阵阵风吹过… 疼! 好疼! 胳膊的痛感一阵一阵充斥大脑,温书婉疼到想死 方才,血腥恶心的场面 无头尸身,断头初形状怪异,冒着浓血 一阵阵想吐… 温书婉的心脏不停的跳动,眼前一片黑暗 骤然间,寒风吹得她有了些直觉 待到反应过来,浓血不断涌出,已经沾满了捂着伤口的手 疼疼疼… 温书婉的大脑已经疼到快没了知觉 一块黑布套在自己头上,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的男人又一只手拉起温书婉被刀砍伤的那只胳膊,只拉起了一点 痛感又猛烈袭来,温书婉的身体重心不稳,有些偏移 “驾!” 身后的声音响起,他一只手猛然用力挥舞缰绳,马颠簸的更厉害了 身体的疼痛叫她痛苦不堪,她骑在马上几乎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即将要掉下去了 只有风在耳畔呼呼吹响 黑布罩在头上,什么也看不见 若不是身后的男人用胳膊给她一个力,强撑着她,她一定会被马颠簸下去 “你是何人?” 风很大,温书婉努力让自己清醒,说了这句话,却还是气息微弱 这句话像一粒沙子,被风轻轻一吹,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疼痛不断袭来,她痛的无法支撑身子软塌塌的要倒下 垫在腰间的胳膊突然使了一个巧劲,努力的支起了温书婉的身子 “四姑娘如今又不认得我了?” 声音很熟悉,气息有些不稳,在身后突然响起 是他 赵衿歧… 后腰忽然僵直起来 心跳的更加厉害 不知怎的,方才看见二哥哥似乎都没有这般紧张 身体的疼痛叫温书婉又要没了直觉,也来不及紧张了 “还认得吗?” 声音在耳边又一次响起,比方才更大了些,气息带着微微喘息 温书婉似是在梦里被人忽然叫醒,身体的疼痛不断折磨着她 “认得…” 她艰难的答着,声音微弱,几乎听不见 生不如死,她几度要昏死过去 “认得我是谁?” “赵世子殿下” 她努力要自己清醒 方才恶心的画面不断出现在脑子里,恶臭难闻的血腥气不停进入鼻腔,钻进大脑 “醒醒” 身后的人又问她,声音轻了许多 “我是谁?” “赵世子殿下” 温书婉忍痛回答 “姑娘没忘便好” 好听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响起,似是在自言自语 却成为温书婉生命的感召,将她在生与死之间来回拉扯 颠簸颠簸,隐隐约约间马停了下来 赵衿歧下马后将温书婉也扶下了马 似是停在了一个宅子之前 这里是桃水,离皇城有些远,却还未出城 这是赵简都城的家吗? 温书婉胳膊疼痛极了,没有心思在想这些了 另一个英气的男子推开宅子大门,走了出来 “殿下,这是?” “这是温家的四姑娘,进去再说吧” 赵衿歧言简意赅的言语后,便扶着温书婉走进了宅子 走进宅子,又走进竹园,竹园里有许多气派的屋子 他们一行人走进其中看起来最温暖的一间 直到温书额坐下,赵衿歧才似忽然想起来一般,将她头上的黑布拿开 温书婉努力睁睁眼,才看清了他 烛火下,他的面容万分好看 与旁人不同,他的眼神里是英气 看见他,不知为何,温书婉总是忍不住的紧张 总是会使她想起许久许久之前那尘封的回忆,努力压制自己不去回忆 她看看一旁的男子 是那日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余展颜,同样有杀气 还未等温书婉问什么,两个女使便端着热水盆和剪子、药等物件走了进来 赵衿歧拿起剪子,准备将温书婉受伤胳膊袖子剪开 “别…” 温书婉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赵衿歧停下来,眼神直直的盯着她 温书婉害怕极了,疼痛包围着她 被赵衿歧的眼睛盯着,她心里是忐忑不安 “疼” 她害怕的说,面容里全是苦涩,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 赵衿歧眼神里没了方才的生硬,但也温柔不到哪去 他一只手拿起方才套在温书婉头上的黑布,二话不说的盖在了她头上 什么也看不见了 温书婉慌得很,只闭着眼睛 疼! 好疼! 与血肉纠缠的衣服布,被生生剪下 金疮药洒在伤口处,温书婉疼得抽搐 再用布帛紧紧包扎 不知何时,温书婉早已疼晕了过去 套话 第67章 套话 等她再次醒来时,似乎也没过多久,月亮还是挂在窗边,稍稍侧头便能看得见 屋子里是余展颜守着,他看到温书婉醒了便出去了 不久后,赵衿歧走了进来 平静下来,温书婉才能在烛光下,好好的看看他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花细丝褶缎衣,银冠束发,英姿挺拔,叫人不由得想要多看几眼 他眼神里似乎没什么情绪,没有了那日下午见温书婉的假意寒暄意,而是看着没什么波澜 看着他,温书婉的心又提了起来 “多谢世子殿下” 看着他,温书婉想起了二哥哥在船里的那一番话 赵衿歧是二哥哥设计去吸引宋国公火力的人,他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他走过来,坐在温书婉所躺的床边,眼神里有了些暖意 “从前在汲溪时,你不是常来家中玩耍吗,怎么如今见了,到这般生疏?” 他轻声的问,言语里有了温度,却还是像对待陌生人一般的 他的眼睛格外吸引人,叫人望一眼便深陷其中 温书婉的心又紧张起来 想起来那个银杏的梦,那时的他,叫人一想起来就会心动 想起长久尘封的记忆里,那个只回忆起零碎片段,就会叫人心动的人 心里是压抑不住的悸动 长吸一口气,她回答 “是啊,但礼数不能断” 温书婉看着他,怯生生的答 听到此话,他忽的扯起嘴角轻笑了起来,眼神里似乎也有了些轻松 “殿下笑什么?” 温书婉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不寒而栗,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四姑娘从前不是最讨厌礼数吗?说是规矩教条什么的,将人的本性全都禁锢住了,如今到也成熟了许多” 赵衿歧看着他,笑着说话,但眼神里的神秘意味丝毫不减 很明显,这个赵简一点都不简单 温书婉的心里有些慌张 真不知从前的那个温书婉还埋了多少的坑让她去踩,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温书婉不敢再言语了,毕竟说多错多,她只是扯着嘴角,尬笑着看着赵简,点点头 赵衿歧不知为何,也笑着 不过他笑得,只叫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叫人起鸡皮疙瘩 温书婉看着她,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所措 这个赵衿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套她的话究竟是为何,加之今晚的事太过蹊跷 为何偏偏就在今晚有人刺杀二哥哥,为何就在温书婉要逃跑是时,他突然出现 她忽的看到手边放置的黑布,这块黑布,方才两次捂住她的头 温书婉只能装傻示弱 她拿起手边的黑布,尬笑着说 “世子殿下方才骑马来时,将布盖在我头上,是担心我知晓您安的家宅吗” 她摇摇头,故作呆傻模样 “我定是不会乱说的” 赵衿歧嘴角的笑意还是未曾褪去,他接过布,无所事事的端详起来 “这不过是一普通住处,我怕什么,该怕的是四姑娘吧” 他抬眸,挑眉 “若是叫人看见你我同乘一马,岂不是叫四姑娘平添麻烦?” 他将黑布盖在我头上,是为了不叫人看到我的脸,为了让我减少麻烦,保住名节 温书婉的笑僵在脸上 他一个武夫,竟然考虑如此周全 就连今夜,二哥哥叫自己上船时,似乎也没想到此事吧… “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 温书婉答着他 “还有更周全的,今夜端午,四姑娘既在这了,可愿同我一起过?” 他看着温书婉,眼里的寒意与神秘少了些,多了几分温暖 “如何过?” 温书婉不解的问 “外头备了些酒菜,姑娘一起出来吃吧” 言说完,赵衿歧示意,便起身 温书婉本来不想去,刚准备摇摇头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赵衿歧笑笑,摆摆手 “走吧,四姑娘” 酒醉 第68章 酒醉 夜已经深了,外头的竹园,下院处,有几丛竹林聚在一起 风吹着,竹叶摇晃,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与竹叶相衬,到有一分诗人嘴里的意境 院子里有一个气派的石头亭子,连着抄手游廊 亭子里挂着几十个白纸灯笼,写有“赵”字样,将亭子照的通亮 待到温书婉走进亭子时,才发现亭子中摆着一小桌丰盛的菜,各色各样,十分诱人 赵衿歧坐下,示意温书婉也坐下 余展颜身姿挺拔的站在一旁守着 “展颜,站着坐什么,坐下” 余展颜没怎么难为,只是坐下 灯笼光照着他的脸,温书婉才看清,这个余展颜确实也长的不错,气质出众 赵衿歧对着温书婉笑笑 “平日里一直是我们两人在这个院子里,冷清得很,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咱们也算是聚在一起,过个团圆节” 温书婉看着他的笑,却没觉得有多么亲切,只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她只能笑,迫使自己笑出来 “能和世子殿下还有余侍卫过节,是我有幸” 温书婉虚假的应和着 他方才说这院子里一直是他们两人,那那日的那位司姑娘呢? 转头看着院子里冷冷清清,几乎除了方才给自己端热水的两个女使,再没旁人,温书婉心里起了疑 温书婉以为那位司姑娘是他的爱人,难道不是? “司姑娘不在贵府?” 她好奇问 却见赵衿歧斟起一杯酒,将酒匀称的撒在地上 他抬头,眼里的哀伤多了几分,却还是依旧笑着,似乎没什么影响 “砚柔在司伯府啊,四姑娘不知?她来都城是为投奔亲戚” 司伯司卓大人与司姑娘同姓,温书婉怎么没想到他们是亲戚呢,而且应该是叔侄亲戚 温书婉又后悔自己多言了 “我自是记得,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温书婉搪塞过去 又想起方才赵衿歧将酒洒在地上,是在告慰谁的亡灵? 温书婉却不敢再问了,生怕再暴露出什么 三人也不再言语了,吃起东西来,赵衿歧和余展颜推杯换盏,连喝了好几杯酒,有些微醺 温书婉也难为的吃了几口东西,她到是真的害怕菜里有毒什么的,心里还是防范的 看着对面的赵衿歧斟酒,斟了三杯 “四姑娘,喝一杯” 温书婉看着递过来的酒杯,摇着头连连推让 “怕什么,我又不会将你怎样” 赵衿歧酒量很好,一点没醉,只是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 “你与陛下同乘一船,我是救你的,我为陛下做事,你还不信我吗?” 赵衿歧笑笑,烛光映着他的脸,真是英俊极了,没了平日里的阴险狠戾,多了几分温和 温书婉看着他,心里到很复杂,这个赵衿歧真可怜,一心为二哥哥做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二哥哥对他不过是利用罢了 温书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热辣辣,似乎要将整个胸腔燃烧起来 好难喝,她咳嗽起来 赵衿歧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今夜我很开心,谢谢你们陪着我” 他微醺的端起酒杯敬酒 “将军,你醉了” 一旁的余展颜面容凝重的言语起来 “你哪里看出我醉了” 赵衿歧不管身旁的展颜,眼神里少了了沉稳平和,到多了几分发懵 温书婉看着他这幅样子,也觉得有些神奇,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有一百个心眼子,没想到如今… 到觉得有些想笑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可靠之人,没想到呆呆傻傻,这么好骗” 酒醉的严重,赵衿歧开始胡说起来 温书婉有些奇怪,他看起来到不像是喝醉,说的话却叫人摸不着头脑 “殿下,你醉了” 温书婉对着他温和的言说起来 “醉的人,是你,快清醒些吧” 到底什么意思?赵衿歧在说什么?温书婉摸不着头脑 展颜起身扶起赵衿歧 “温姑娘,今夜是成王殿下的忌日,将军心里郁闷,便多喝了几杯,有些失言,您担待” 说罢,便叫人一起扶着赵衿歧走了 赵衿歧似乎没醉,走起路来也一点都不摇晃 温书婉停在原地,心里压抑十分 成王殿下死了? 赵衿歧,他的父亲死了? 一个多月前,他从汲溪前往都城任职时,成王殿下还在汲溪活的好好的呢 可为何死的如此突然 心里像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 怪不得今夜看着他,这般的不对劲 一个女使出现在身边,将温书婉带离了石头亭子 来到了方才治伤的屋子,女使伺候温书婉收拾收拾睡下 压抑 第69章 压抑 吹了灯,陌生的屋子却格外温暖 温书婉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赵衿歧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还有他说的那番话,叫温书婉快些清醒?究竟是什么意思? 胳膊处的伤还是隐隐作痛,温书婉小心的辗转反侧 泛水边一次、洛河畔一次,他救了自己两回,自己却无力偿还 明知道他就是父亲的替死鬼,可在顾家和他之间,温书婉会不由分说的选择顾家 这样确实很自私,可如若不这般选择,又该如何? 温书婉心里似是压力千斤重的巨石,喘不上气来 “温姑娘” 门外有人敲门,是一个女子声音,应是方才的女使吧 “进来吧” 女使进来,手里捧着东西,走进才看出这是衣物 女使将衣物放在床边 “将军叫我来送衣裳,叫姑娘明日穿着” 温书婉点点头,心里又烦恼起来 明日该怎么回去,春融不知在何处,自己夜里出门,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还被人看到上了外男的船只 真是烦心 那场杀人行动,估计很多民众都看到了,为何自己偏偏参与其中,该怎么对温家人解释 还有二哥哥,不知是否受伤,是否回宫了 “你叫什么名字?” 温书婉抬头问站着的女使,示意她坐下 “婢子叫冬菇” 女使一边坐下一边尊敬的言语 “我今夜听闻成王殿下的事,万分突然,叫人心痛” 温书婉一边说着,故作哀伤模样 她在试探,试探这个院子里的这个女使,是不是从前在汲溪赵简家中的 如若是,温书婉便可问到些东西 眼看着冬菇也难过起来,眼神里满是伤痛,温书婉明白了她的身份 “不知成王殿下,他…为何如此突然…,以前从未听得” 温书婉又一次装的难过极了,连自己都要相信,她也只想问出些东西来 “一月前,镇北侯家中遭事回都,陛下先是遣将军去北原,后又派旨到汲溪,下令叫王爷也去了那里驻守” 成王殿下也去了北原?温书婉心里一惊 “几日前,西域和北原勾结,大举进攻,局势十分紧张,成王殿下是在那场战役中…” 说着说着,冬菇已经暗暗抽泣起来 西北之战指的是西域和北原? 温书婉有些吃惊 父亲从前在北原,只与北方匈奴抗战,都纷纷扰扰征战了数十年,而且有好几次生命垂危,差点丧命 此次北奴竟与西域勾结大举进攻,这场压倒性局势的战役,竟然能够打赢 赵衿歧果真骁勇… 那二哥哥封的这个极将军,份量便不是一般的重了 毕竟一般情况下只封将军,再封字号的,也是格外少见 成王殿下也是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 温书婉越想心里便越压抑难受 为了救我们顾家,牺牲了成王一家 而且赵衿歧还两次救自己于水火 温书婉心里难过极了 叫他人死,而救自家,人又怎能这般自私狠毒 “温姑娘,事已至此,别难过了” 冬菇以为温书婉为了成王殿下的逝去而哀伤,便来安慰自己 温书婉摇摇头,看着冬菇 “无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冬菇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抹着泪离开了 温书婉吹灭烛火,躺下来 心里更是万分难受 死一家,换一家,多么残忍 又想起酒桌上,赵衿歧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 醉的是你,快醒醒吧 我醉了吗?赵衿歧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努力让自己睡着,却还是睡不好,迷迷糊糊的似是中途醒来了好几次 噩梦 第70章 噩梦 城门大开 一片火海,猛烈的燃烧着,四处都是死人 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一群士卒冲进来,见人就杀 举起钢刀,一刀下去,浓稠的血液四处飞溅 “兄长!” 她惊惧的哭喊,拼命跟上前方兄长逃跑的步伐 “等等我” 她疯狂的无助狂奔着 身后是恶心的尸身,无头的、无身子的,断脚断腿的 她只想呕吐 “渊儿,泱泱,快过来!” 一个妇人躲在一个角落,颤抖着伸手召唤她,妇人的身后还有一个男子,一身暗红衣 他拿着刀,砍杀一个又一个敌方士卒,鲜血溅上他的脸和衣裳,鲜血与红衣融为一体 他在保卫着自己和母亲 顾洛不顾一切的跑向妇人和男子,身后举着钢刀追杀的男人似乎不见了 “你们两个孩子,来做什么” 妇人脸上带血,已然在哭泣 “我爹爹说,如今局势不稳,祁将军他已经死了,我父亲给了这些盘缠,叫你们南下逃命,不要再回来了” 兄长神情紧张的言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角带血 妇人猛然间张大嘴,想要大哭,却哭不出声来 “将军啊…将军” 痛彻心扉,她只能无声的流泪 “夫人,我父亲说,即使祁将军死了,我们顾家也不会忘了咱们的婚约…” 不等妇人听完话,一把大刀猛然挥下,鲜血四溅,妇人的头颅滚到一旁,浓血无情的喷涌而出 她吓得失了声,捂着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她,她已经痴呆 身边的兄长消失不见了,恐怖异常 一只陌生的大手,猛然间攥紧她的小手,不由分说的,拼命逃跑 什么也看不见,前面奔跑着的红衣背影,是那么陌生又熟悉,只有心安 “泱泱!” 他回头看她,大声喊 “你好好看看我,记住,永远也不要忘了” 她一边跑一遍点头,眼里满是泪 看着男子 那一双熟悉的眼眸,一眼便叫人深陷其中 叫她此生都无法忘却… 一把刀对着他砍过来 “不要!” 温书婉惊惧的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是梦… 胳膊猛然疼痛起来 心脏突突跳个不停,眼角还得带着泪 方才的梦太过真实,叫温书婉缩紧了被子,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怎么会梦到他…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梦里的人,那双眼眸,叫她忆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那是尘封已久的回忆,她不愿再回忆起任何一点一滴 可最近出现的一个人,时不时的,就会叫她记起往事 可明明她一丝一毫也不愿回忆 心里还是悲伤不已,她下了床穿鞋,点起烛火 暖暖的光包围着她,叫她的心里安稳了一些 眼前又浮现出那双眼眸,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了 温书婉将头埋在被子里,痛苦十分 他已经死了… 心里久久无法平静,她索性穿上外裳,走出门去 似乎已是丑时末,院子里什么没什么人声 竹林在黑暗中被风吹的四处摇摆,月亮挂在天上,被云彩隐去了光芒 突然不远处有些响动,温书婉的心里猛然提了起来 “谁在那!” “四姑娘如今怎的这般霸道” 一个声音传来,是赵衿歧 他拿着长枪,似乎在练武,脸上有些汗水,喘着粗气 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忧郁 一身黑色衣袍,更衬得身姿优越,只站在那,便要叫一般的女子心动吧 触到他的眼眸,温书婉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对不起,打扰极将军了” 温书婉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心情难过十分 “极将军为何不睡觉,夜半练武?” 她走上前去,客气的询问起来 威胁 第71章 威胁 “那四姑娘呢?为何也不睡觉” 赵衿歧不紧不慢的收起他的长枪,也问她 “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惊醒了” 温书婉如实答着,忆起那个梦,她的心里还是淡淡的哀伤 “我也睡不着” 赵衿歧收起长枪,走至院中的石桌石凳前,坐了下来 “坐吧” 他眼神示意 温书婉只能顺势坐下,坐在他对面 看着他阴郁的眼神,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将军看起来似有心事?” 她问 “无心事” 他看着温书婉,故作轻松 “长夜漫漫,想找个人作陪罢了” 他从身上掏出一块布条,慢慢的擦拭起他的长枪来 “正好姑娘睡不着,不是吗?” 寒夜,悲凉无比,只有竹园里蛐蛐的声音刺耳 看着他悲痛万分却还故作轻松的模样,她想起了睡前哭泣的冬菇所言说的成王一事 似乎是因为自己家中事,触及生死,温书婉对家人的担心,由己及人 此刻,她似乎也能真切感受到赵衿歧的难过与伤痛 她低下头,心里也是难过不已 她生涩的开口,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知晓将军是因为父亲的事而睡不着,戌时吃饭时,我便看出来了” 赵衿歧一边认真擦拭着他的长枪,一边苦涩的笑笑,不言语 “我也常常因为家中事而彻夜难眠,苦恼不已” 温书婉说着,轻叹一口气 “我常想,如若我死了,便什么都不用再想了,难道不好” 温书婉想起了自家的遭遇,父亲母亲双双病重,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看也不能去看一眼 心里似有千军万马,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想见的人,连一面都见不到,每日想着想着,到有些麻木了,不知自己所做到底值不值得” 脑子似乎浮现出父亲母亲和兄长的面容,温书婉的心里有千斤重压着 她不知晓自己到底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只是触景生情,心里有些崩溃 “有些事,似乎并不值得” 赵衿歧忽然抬眸盯着她,眼里又恢复了沉稳 温书婉看着他的眼睛,一头雾水 不是在安慰他吗? 他怎么一点也不受用,到说什么值不值得的事 他哪里知晓温书婉做了什么,又怎的评价起来 “将军今夜在酒桌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她迷茫的问起来 “姑娘如今还相信陛下?” 他看着温书婉,眼神里有些神秘气息 他为何又突然说起二哥哥? 表面上,自己不过一个官家女,谈的什么相信陛下一说 “什么…意思?” 温书婉不知所措,迟疑的询问起来 赵衿歧抬头看着天上的半月,轻蔑的笑笑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旁人的利益,与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温书婉心里突然一阵抽动 二哥哥为了自己?旁人利益?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以为他真的会救谁吗?朝堂上的事,非死即活,你怎么就肯定,自己会是活着的一方?” 他看着温书婉,眼神依旧叫人捉摸不透 他知晓朝堂纷争吗 也…知晓温书婉就是顾家人? 他说的是温家,还是顾家? 如若知晓,他是怎么知晓的? 温书婉心惊不已,无助的瞪大了眼睛看他 “只凭那虚无缥缈的爱?你就能笃定爱在他心里便就那般重要?世间万般,唯有爱最不值一提” 爱? 与二哥哥的爱? 是说自己和二哥哥的爱不值一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是怎么知道的 温书婉看着他,心里慌乱不已 “将军的酒还没醒吗,说的这些话我似是不懂” 她只能打马虎眼,装傻充愣 她虽不知道赵衿歧在说什么,但是她要做的便是赶紧搪塞过去 他突然直直的看着她,挑眉 “叫姑娘常常彻夜难眠的事,姑娘又怎会不懂” 温书婉心里更是慌张起来,他这是在点醒自己 他要告诉自己,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还叫自己不要相信二哥哥 可他不是二哥哥的人吗? “我救了姑娘两次,姑娘不该为我做做事吗?” 赵衿歧看着温书婉,眼里鲜有了些玩笑意 赵衿歧想要我为他做什么 难道他想让我背叛二哥哥为他做事? 温书婉心里思索了许多 “自是该” 她心虚的应着 不管如何,赵衿歧也确实救了自己两次 “不知将军让我做什么事?” 温书婉忐忑的问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 赵衿歧抬首看着月亮,不紧不慢的言语 “不早了,姑娘回去睡吧,我今夜的话,姑娘该好好想想” 接人 第72章 接人 月影婆娑,风吹过,一阵冷意 赵衿歧其实什么都知道,他还想要拉自己为他做事 他在挑拨离间,离间自己和二哥哥的感情 思索间,赵衿歧已经提着长枪离去了,只留下温书婉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 你在告诉自己,二哥哥不过是在利用自己 温书婉心里有些疑惑 如若在二哥哥和赵衿歧之间选一人信,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二哥哥 但关系家中生死,稍有不慎便会家破人亡,她有些疑心 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裹紧外裳,匆匆的回了屋子 关上门,吹了灯,躺在床上裹紧被子,才感觉到了温暖 赵衿歧来都城不过一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的 刚来都城他便被派至北原接替父亲的职务,对顾家的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还是,他在诈自己,在套话? 所有的未知叫温书婉的脑子快要炸掉 二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她与二哥哥的感情也不过是虚无缥缈? 脑海中想起了二哥哥的面容,今天终于又见,再想起,还是心动不已 温书婉心里似是堵了什么 二哥哥是在自己腿断、受人欺负的时候支撑她活下去的一道光 二哥哥同我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赵衿歧又怎能懂得 他是在欺诈,在骗自己为他做事 温书婉思考了许久,心里有些明了 等自己为他做完事,就与他断了联系,再不被他的巧言所迷惑 困倦袭来,温书婉再也支撑不住了,便沉沉睡去 * 天大亮,窗外的鸟鸣声将温书婉吵醒 一夜都没怎么睡,她有些没精神,蔫蔫的起床,洗漱、梳妆 穿上昨夜冬菇送来衣物,是一套藕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十分好看 走出门去,她要回家了 却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静候着,是素心 那日泛水边遇见的司姑娘的女使 她见到温书婉便迎了上来,行礼 “走吧,四姑娘” 温书婉不知素心来做什么,有些茫然 “我们姑娘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姑娘呢” 素心对着温书婉假意尊敬的言语 她伸手给温书婉带路,眼里带着虚假的笑意 “司姑娘为何会来此?” 温书婉一边向外走着,一边疑惑的询问起来 “是极将军叫我们姑娘来的,来送姑娘回家” 素心在前方走着,一边走一边回答 赵衿歧叫司姑娘送温书婉回家? 他这是叫温家人以为,自己昨夜是和司姑娘待在一起,而非外男 没想到他,竟为会这般考虑 “极将军呢?” 温书婉抬头询问素心 素心的背影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听冬菇说,极将军一大早便去宫里见陛下了” 赵衿歧去见二哥哥了? 他昨夜还叫自己不要相信二哥哥,今日却去见他 胳膊还在暗暗发疼,又想起昨夜发生的暗杀 不知二哥哥有没有受伤 温书婉又担心起来 不知觉间,她已经走出了院子大门 院门外,停着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四角垂着藏青色的穗子 温书婉上车,便看见了里面端庄的坐着的司姑娘 她的脸上虽搽了浅桃红色胭脂,却还是肉眼可见的体虚,似是比那日泛水见时,更严重了些 她穿着青衫丝锦裙,外衣一件镂金夹袄,发髻梳的端庄得体,上面别着一只九英梅状的玉胜,尾部垂着长银穗子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无光的面容此时也有了些荣光 她似乎被病痛折磨的眼神无光,看见温书婉,眼里带了些善良的笑意 “听展颜说四姑娘受伤了,可严重?” 温书婉摇摇头,轻笑着说 “谢司姑娘关心,不严重” 素心也掀开竹帘,上了马车,她坐在司姑娘身旁,不自觉的替她掖了掖衣角 外头的马夫挥鞭赶马车,车开始缓缓走动 “听说昨夜南市发生了杀手伤人事件,阿哥奉命平乱时,见姑娘受了伤,便将姑娘带回了竹园,姑娘没受惊吓吧” 司砚柔看着温书婉,眼里虽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叫温书婉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遮掩 第73章 遮掩 司姑娘心仪赵衿歧,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吧 突然他的私家独院有一女子彻夜留宿,她定是万分警惕的 温书婉扯扯嘴角,也冲着她假意的笑 “没受惊吓” 司姑娘估计是听说了昨夜竹园留宿女子,吃醋了吧 温书婉心里暗暗思索起来 “极将军在其位谋其事,昨夜幸好有极将军昨夜相救,若不是他好心收留,我只会死无葬身之所,极将军果真是个爱民的好将军” 温书婉扯着嘴角,笑得很假 对面的司姑娘听到这番话,眼神突然变得明媚起来 她低着头,嘴角甜甜的笑更深了 “司姑娘心仪极将军吗?” 温书婉看着她这副模样,询问起来 一旁的素心警惕的抬起头,司姑娘却一直低着头,估计脸早已羞红了吧 “四姑娘说的哪里话” 司姑娘声音很小,小的似乎稍一疏忽便听不见了 这幅扭捏模样,喜不喜欢万分已经明了 温书婉看着她,想起赵衿歧的处境 他如今,也只是我们顾家的替死鬼罢了,不知能活多久 一周? 还是一月? 她的心里压抑十分 温书婉看着司姑娘这幅痴情模样,有些不忍心 “极将军骁勇善战,如今又被陛下封了带字将军,成了都城新贵,都城的大人们,自然眼馋,司姑娘还是得主动些” 司姑娘轻轻抬眸,眼神里有了些许哀伤 一旁的素心言语起来 “四姑娘多虑了,我们司家,在汲溪,一直与赵家是祖上的姻亲,我们姑娘的姨母,便是世子殿下的亲生母亲,在都城,我相信都城的大人们自不会拆人喜事的吧…” “素心,你胡说些什么” 司姑娘打断了素心言语,眼里有责备之意 素心直直看着温书婉的眼神里,似乎没什么好意 貌似温书婉的那番话是要和司姑娘争抢赵衿歧 如今赵衿歧的身份,谁人能配得上? 除了张相公曹大人家中女眷,谁敢配向他抛出橄榄枝,谁又敢? 自己如今身份,说出喜欢赵衿歧的话,不是在闹笑话吗?自己又不傻 况且温书婉才不喜欢他呢,不过是可怜他命不久矣,对他有些愧疚罢了 还说什么都城的大人不会拆人喜事? 他们最会拆人喜事了 他们才不管什么祖上姻亲,就算是出生指定的亲事,配过字,入过册的,他们都能说拆就拆 温书婉心里也怪自己多言 本来觉得赵衿歧活不了许久,能在活着的时候赶紧成婚并有一个爱他的妻子,自然是好的 可见是自己多虑了,为自己招惹事端 “四姑娘,素心在信口胡说被,阿哥是我长兄,我怎会心仪他” 司姑娘看着温书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城若是真有好姻缘,我自是替阿哥高兴” 司姑娘说罢,十分扭捏不自然 低下头,嘴角带着淡淡僵硬的笑 一眼看过去,她必然是在口是心非,而且是十分痛苦的 看着她,温书婉也不打算再管 只笑笑 “司姑娘若是这样想,自然是好的” 摇摇晃晃,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竹帘,温宅门口的一片景象,叫温书婉的动作骤然停歇 惊吓的瞪大了眼,久久呆立着 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景象 诡异 第74章 诡异 温宅的四处,都披上了白布 风拂过,白色丧幡随风飘动,诡异可怕十分 进进出出的下人,面容里没有什么生气 温书婉吃惊的走下马车,不知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司姑娘和砚柔也慢悠悠的走下马车 她们的眼神里有些惊吓,却没有怎么表现出来 温书婉迟疑的走进大开着的大门 宅子直通中堂,中堂处是灵堂 灵堂里的各个角落都挂着白纸糊的灯笼,诡异无比,叫人只想逃离 再向灵堂中看去,最醒目得是那楠木制的棺材,放置在灵堂中心 四周铺有白色的、黄色的菊花,有些花瓣被风吹落在地上,也有几个女使拿着扫帚清扫着 守在灵堂里的几人,似是家里的子嗣,丧服穿的整齐,背对着,看不清楚是谁 死的是谁? 温书婉还未从眼前的情景中反应过来 没多久,大娘子从其他院子走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穿着暗色衣裙,没什么气色 突然看到了温书婉一行人,她的眼里才有了些波澜 “砚姑娘怎么来了” 她虚假的寒暄着 司姑娘端庄行礼 “见过温大娘子,家里这是怎么了?” 她故作担忧的询问 大娘子眼神里有了些悲伤 “昨夜,我家容哥儿出门,不知怎的,在城里遇上了歹徒杀人,就这么…” 大娘子言说着,象征性的掉了几滴泪,用袖子擦拭泪水 听到这话,温书婉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二哥儿怎么会… “温大娘子节哀” 对面的司姑娘,眼里有了些悲悯之情 看着司姑娘和温书婉站在原地,大娘子问她 “砚姑娘来是…” 大娘子也不想司姑娘在家里停的过久 毕竟如今乱糟糟,一个外人在这,多少是看笑话 司姑娘乖巧的言说起来 “昨夜我突遇四姑娘,便邀她去家中玩耍,没来及告知贵府,今日我将四姑娘送回,还望温大娘子莫要怪罪” 温书婉在一旁听着,心里暗自思索着 大娘子听见此话,又假意寒暄起来 “自是无事,书婉和砚姑娘在一处也叫我放心” 司姑娘眼神里满是哀伤 “我去为温二郎烧张纸吧,还请温大娘子节哀” 大娘子扯着嘴角,假意言说 “我带着砚姑娘吧,来” 温书婉便和大娘子、司姑娘一起走进了前庭的灵堂 看到了跪坐着的众位温家子嗣 有些眼里是不耐烦,有些无所事事、有些事不关己、有些是真的悲痛 他们看见了司姑娘来,也觉得奇怪,但还是假意寒暄 司姑娘跪下来,温柔的将衣袖撸了起来,烧完了一张纸 她向温家众人还有温书婉示意完后,便和素心离开了 温书婉跪坐在众人后面,莫名其妙的开始守灵了 二哥儿为何会死?她思索着 难道是昨夜南市的那帮人,杀死了他? 可他不是跟着梅先生去城外了吗,为何会出现在城里 温书婉心里万分疑惑,却没办法,只能跪坐着,不敢抬头 前方有二房的人小声的抽泣,气愤悲凉哀伤不已 温书婉不停的思索着 昨夜赵简救了自己 今早他又叫司砚柔送自己回家,谎称昨夜是她与自己待在一起,而减少回家后的麻烦 他考虑的确实多 又想起昨夜他同自己言说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抬头看着前方的巨大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容哥儿 一月前,还是他将自己从外头带到别院 清明第二日,也是他将自己从报废的马车带回别院 可如今,他却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温书婉心里有些淡淡的哀伤 世事无常,谁又能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蜜粽 第75章 蜜粽 不知守了多久,久到温书婉跪着的膝盖都有些发麻 守到天也快黑了,家里人什么精神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大娘子从别处过来,看着守着的众人,指挥起来 “都去吃饭吧,留几个人守着便是” 好多人都陆续起身,拍着跪着酸痛的腿,不知该不该离去 一直跪在前方的洛小娘回头言说起来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们二房在此守着” 声音是无尽的哀伤疲倦,她瞬间苍老了许多,眼神里是无法言说的致命悲痛 听到她的话,人突然间走了一大半 温书婉也借机离开了 回到别院,见到了春融 她看起来也是一直在外忙碌才刚刚回来 温书婉锤着酸痛的腿,疲惫不堪 本来昨夜就没怎么睡觉,又连着跪了一天,她此时只想躺在床上 春融打了一盆水,叫温书婉洗漱了再躺着 懒惰的洗漱完毕,温书婉躺在床上,累的连眼都不愿意睁 春融忙前忙后却不停歇,收拾着别院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很深了,温书婉也不知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她沉浸其中,差点睡着 “姑娘” 耳边突然响起了春融的声音 温书婉惊醒,看到是春融后,她又闭上眼,没力气的询问着 “姑娘,昨夜的那个卓公子是何人?” 春融的声音在温书婉的头前又一次响起,多了几分严肃 “他是我的一位旧友” 温书婉睁开眼,疲惫的回答着 春融肯定是以为自己又逾矩,与外男勾连 温书婉看着她,认真的回答 “我定不会做什么有辱家门的事,春融,我有许多事,如今还不能随便言说,但我做事定是有分寸的” 看着温书婉这副认真的样子,春融也只能点点头 她拿来了一旁的蜜饯粽子,给了温书婉 “姑娘,起来吃些粽子吧,昨夜家里又做了些,你也没吃上” 粽子香甜的气味将温书婉从床上勾了起来 看着春融真诚的眼神,温书婉心里也如四月暖阳 她拿起粽子吃,一边吃着还一边夸味道好 “春融,昨夜家中到底发生了” 她问 春融眼神里的光有些暗淡,缓缓的坐在床上 “昨夜咱们在南市走散,我正欲寻你,却未曾想有歹人杀人,我本来想要找文大爷去寻你,可文大爷害怕,将我强拉回来” 越说,春融越气愤 “夜半我还是不放心,准备告诉大娘子,还未等大娘子有什么反应,就见几个二哥儿的友人将二哥儿的尸身抬了回来,说是南市歹人所为” 春融眼神里满是哀伤 “一大早主君便被召进了宫,说是陛下要询问昨夜南市之事” 温书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怪不得今早赵衿歧一大早便进宫了,原来是二哥哥召了许多官员去处理昨夜刺杀之事 可昨夜,那帮人看起来明明就是冲着二哥哥来的 温书婉依稀想起她与二哥哥在船上 那时一把钢刀突然刺入,直冲冲的对着二哥哥砍 他们又为何会杀掉容哥儿 昨夜自己慌乱之中也挨了一刀,如若容哥儿突然出现,被杀也不是不可能 “二哥儿不是和梅先生去了城外吗,为何又会出现在南市?” 温书婉不解的言说起来 “我听说,二哥儿早就和梅先生告假了,他昨夜约了友人一起喝酒” 二哥儿,他是被误杀? 只是因为路过? 温书婉总觉得事情不对劲,思索了许久,却还是思索不出什么 “姑娘,别想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替换着守灵呢” 温书婉也不再想什么,吃完最后一口蜜粽,便躺下睡了 诉苦 第76章 诉苦 好好的睡了一夜,温书婉将缺失的觉全部都补了回来 今早辰时,她便懒洋洋的起床了,窗外鲜有的嘀嗒的下着雨 绵绵也躲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睡觉,温书婉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被窝 梳妆完,她穿了一身厚些的衣裙,便带着春融来到了二哥儿的灵堂 二房的从安已经不在,只有洛小娘二姑娘母女二人守在那里,难掩哀伤 温书婉走进,什么也不言说,只是跪坐了下来 二姑娘听见声响回头,看见身后跪着的是温书婉,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她没有说话,眼神涣散,又回过头去,低着头,显然已经哀伤到没什么力气 突然,一直在旁边跪坐着的洛小娘昏了过去,直挺挺的了下来 嘴唇发白,似是哀伤到了极致,身体不堪重负 “小娘” 看到此番情景,二姑娘焦急的想要扶起洛小娘,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小娘!” 又喊了一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温书婉在一旁,帮着将洛小娘扶了起来 “春融!” 她向站在灵堂外的春融招了招手,春融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去前院叫几个女使来” 她说 春融听罢,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寻人了 温书婉看着跪坐着的二姑娘,她的面容没有一点气色,眼神里全然是悲痛,一直发懵着 她无助的抱着洛小娘,一时间呆坐着,不知所措 不出一会儿,春融便寻来了女使,几个人将洛小娘扶起来离开了 离开后,温书婉跪坐正身子,拿起冥纸放进缶里烧着 暖暖的火焰燃烧起来,将温书婉的面容照亮 “四妹妹无需来,我们二房守着便是” 二姑娘在一旁悠悠的说起话来,没一点精神,声音沙哑低沉,好似在自说自话,不需要温书婉的回应 “不是家里人换着来吗” 温书婉漫不经心的言说着 温书婉也不看她,只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烧着纸,时不时的用铜器拨弄着,将纸烧的干净 “他们才不会来” 二姑娘全然没了平日里虚假寒暄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平日里一家人和和睦睦,一出事便个管个的,谁又会去管旁人”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哥哥死了,从昨天到今天,甚至连父亲都不曾来过” 眼眶有些湿润,二姑娘转过头看着温书婉,眼里是失望甚至是绝望 “打出生起,旁人告诉我哥哥,要好好念书,要和大哥哥一样,做家里的骄傲,所以他不论做什么,从来都是最用功的,可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因为他庶子的身份,便哪里都比不上大哥哥” 失望透顶,她言语,声音沙哑,似是在自言自语 “记得那年秋闱他中举,父亲说他和大哥哥一样,都是咱们家的骄傲,那天他高兴的一夜没合眼,拉着我和小娘、三哥儿整整言说了一晚” 二姑娘说着,泪水肆意,索性掩面痛哭起来 看着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二姑娘如今却这般崩溃,温书婉心里很不舒服 “二哥哥在都城与大哥哥齐名,也咱们家增添了许多光” 温书婉说的是实话,温从容在都城的名声,丝毫不比温从宜差一点 他们二人都是都城有名的才子,这是她从前在宫里就听过的 “添了光又如何?不还是因为身份被他人瞧不起,旁人瞧不起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因为他是庶子,而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过” 二姑娘越说越难受,眼神里是痛苦,她在替容哥儿感到不值 听了这番话,温书婉心里更难受了,没想到二哥儿竟过的这般苦 从前见他总是温温和和,没想到心里竟藏着这些秘密 二姑娘抬头,看着面前的巨大棺材,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今他死了,却还是换不来父亲一次正眼看看他” 她绝望的笑笑,泪流的更甚了 温书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什么堵在心口,难过得很 “我想定是有些误会” 她艰难的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二姑娘只是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依旧跪坐着,温书婉又在缶里添了些纸 抬头看着眼前的棺材,温书婉叹口气 希望他走的体面些吧 “你怎么在?” 身后一个气愤的尖锐悲愤的女声突然响起,温书婉和二姑娘都被吓了一跳,双双回头 是竹苓,她的眼睛早已哭肿,一张脸涨的通红 看见温书婉,她的眼里满是恨 哭喊 第77章 哭喊 “我们二房的人在这守着,你假惺惺的来做什么?” 竹苓似是崩溃十分,见人就哭喊着骂,悲痛的声音响彻中堂,招的外头的人纷纷看向这里 从东跨院回来的春融听到声响,也疑惑的走进了灵堂 她不知竹苓到底要做什么,只能站在温书婉身旁听着,为的是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守着怎么了?” 温书婉问,眼里满是无辜 二姑娘也不想让竹苓再叫唤,想要制止她,却根本没办法,她显然已经失控了 “你来赎罪是吗?是你杀了二哥儿,所以你心虚了!你怕二哥儿的阴魂跟着你,你怕了!” 竹苓指着温书婉的鼻子痛哭着骂起来,谁也拉不住 “把她拉回去!” 二姑娘对着外头看热闹的人喊了句,声音大了起来,她的眼神里有了愤怒 外头的人迟迟疑疑的进来拉,却怎么也拉不住发疯的竹苓 竹苓越说越激动,一边哭着一边跪在棺材前,想伸手去打温书婉 “二哥儿” 她哭喊着,对着棺材 “二哥儿你看到了吗?你才刚死,杀人凶手在这里假惺惺的守灵,若你的魂魄能听得见,就惩罚她,狠狠地惩罚她” 大声的哭着,一边哭泣一旁痛诉 听到这些话,众人都疑惑的看着温书婉,不知所措 温书婉也是发懵,她不知竹苓在胡说些什么 “我的二哥儿啊” 竹苓哭的停不下来,哭的忘我 “你还嫌不够乱吗” 二姑娘听到竹苓在那里胡言乱语,怒气更涨了 “温计,你就看着她在这胡闹吗” 二姑娘看向了一旁的迟疑的计大爷,声音更大了 计大爷听见二姑娘这番话,将竹苓擒住,叫她动弹不得 “慢着!” 计大爷刚要用布将竹苓的嘴堵住,中堂前出现了洛小娘,她喊着 温家的众人都出现在中堂处,似是方才动静闹得太大,招来了众人 远远的,就能看见三姑娘的眼神里满眼都是得意,是说不出的畅快 温书婉的心里一阵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竹苓不会说无根据的话,不如叫她仔细说说” 洛小娘站在中堂里,眼神里满是坚定,风拂过她的白发,似乎是比从前苍老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大娘子息事宁人,劝说起来,眼神里是威严 “在灵堂这般闹,怎能叫容哥儿的阴魂安息,竹苓不过是悲痛过度,在这里发些疯罢了,算了吧” 洛小娘跪下,苍老的脸上全是悲痛哀伤 “大娘子,竹苓我是知晓的,她是不会胡说的,我平日里一直恪守规矩,从来本本分分不惹事端,我从未求过您什么,今日,我只求您为我主持公道” 言说着,她早已老泪纵横 “小娘!” 二姑娘颤抖着走出灵堂,站在洛小娘身边,声音也有些哽咽 温书婉看了一眼竹苓,她虽被擒住说不了话,却一直恶狠狠等我瞪着温书婉 温书婉心里思索了许多,实在不知晓她为何会胡说那些话 外头阵仗那般大,温书婉的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她有些慌张的抬头,与春融对视,春融的眼神里也是焦急与疑惑 外头的大娘子允了洛小娘的请求,答应她在随园理清事件 冤枉 第78章 冤枉 不过半晌,温书婉等众人便已经到了随园 温书婉心里想了一万种竹苓言说那番话的理由,却怎么也想不出 她实在不知晓自己和二哥儿有过什么交集,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大娘子正襟危坐,一旁的邵妈妈的凶神恶煞的站着,叫人望一眼就觉得害怕 “竹苓,如今有我为你主持公道,你有什么冤就说吧,倘若你再胡言乱语,在这里撒泼胡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些胡话,我立马叫人把你发卖到庄子里,叫你死后也无法与容哥儿团聚” 大娘子言语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叫众人都紧张起来 计大爷放开竹苓,叫她说话 温书婉看着她,越来越害怕起来 竹苓猛然挣扎开指着一旁站着的温书婉,眼里带着泪 “是她,她害怕二哥儿阻碍她嫁入名门,便杀了二哥儿” 温书婉皱眉,不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的清楚些,别说些没边没际,没有根据的话” 大娘子的眉眼阴沉下来,更为严肃的言说起来 “她早就爱着二哥儿,大娘子您叫我在别院看着她时,我便知晓了” 竹苓一直指着温书婉,控诉着 众人惊讶的皆屏住呼吸 在别院时? 温书婉仔细的想着,想不出任何竹苓在别院时自己有过任何问题 再者说,自己又怎么可能同二哥儿有私情,外人看来,他们是兄妹 况且温书婉实在想不起她和二哥儿再有过什么交集 “我在别院伺候时,她时常在梦中喊二哥哥,她确实与容哥儿有私情,普通人又怎会在梦里呼唤” 什么? 温书婉呆立着,彻底傻了眼 她在梦里喊的二哥哥明明是她的二哥哥,是赵圣懿,是卓尔哥哥,又不是容哥儿 她喊卓尔喊的是二哥哥,喊温从容一直喊的是二哥儿啊 可竹苓不知晓,自己喊二哥哥,她便以为自己喊的是温从容 苦恼不已,温书婉不知该如何辩驳,她又不能将二哥哥说给温家人 抬头,看到大娘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温书婉更为慌张了 “你一个妹妹,常梦里喊的什么哥哥?” 大娘子严肃的问 “我…” 温书婉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我确实有时梦到二哥儿,但梦总是杂乱,我也会梦到其他,大娘子,这不能证明我与二哥儿有私情啊” 温书婉硬着头皮言说着,心里慌张不已 “你撒谎!” 竹苓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温书婉 “我在别院待了二十多日,你总是在梦里喊,说明你每日都能梦到容哥儿,你明明就是勾搭了二哥儿,还狡辩!” 温书婉就算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焦急不已 “在你来温家时,便爱上了容哥儿,你不知廉耻,连亲哥哥都去勾搭,叫容哥儿也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竹苓越说越气,众人的眼神里也有了耐人寻味的滋味 “后来,戚家小郎君来家中时,你又看上了他,因此你叫容哥儿给你牵线搭桥,容哥儿不愿,你便对他心生恨意,你想杀了他,但你没有机会,你也不敢” 温书婉睁大眼睛,吃惊的呆立着 这难道是以前的那个温书婉干出的事? 心里真是恶心十分 竹苓接着说 “后来戚家败落,你又看不上戚家,准备再找个人家对吗?” “不是” 温书婉言说起来 可是,她实在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只能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我不知后来你是否找到了人家,但我肯定你要开始杀容哥了,为了你今后的路,也为了你的名声,即使你也没什么好名声” 竹苓瞪着温书婉,想要将温书婉碎尸万段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晓” 温书婉很是慌乱,莫名顶了这罪名,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 “你无辜,那为何偏偏容哥儿死的那晚你也不在,那晚你在哪?” 竹苓看着她,眼神里的泪又落下 “我在…” 想起来那夜,自己在赵衿歧桃水的竹园里,她无法跟人说 “我和司姑娘在一起” 晕倒 第79章 晕倒 竹苓突然嘲讽的笑笑 “从前在汲溪时,司姑娘就为人单纯,你骗她,不是信手拈来吗?” 温书婉委屈极了,怎么办,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容哥儿的死跟她真的没有关系,她也没有骗司姑娘 “清明那日,我们房的兰茹看见她偷跑出去,定是为了会新情郎” 三姑娘站在一旁,突然若有所思的言说起来 清明… 温书婉内心要崩溃了,所有巧合和在一起,将自己钉死了罪名 她被冤枉,却无法言说出口 竹苓接着三姑娘说起来 “那便可以连上了” 听了三姑娘的话,竹苓茅塞顿开 “你有了新情郎,为了嫁入高门,便迫不及待的杀了容哥儿” 说到后半句,竹苓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了!” 一声怒骂,大娘子皱着眉 “书婉,你说” 看着大娘子面如死灰,温书婉也慌不择言 “我没有” 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其他一句也说不出,她焦急不已 清明那天是去天香楼找人保护自己,端午夜是被赵衿歧所救,可她一句也不能说 一旁静默的文全静静的思索了许久,也突然言说起来 “大娘子,竹苓说的没错” 他搭腔道 “端午那夜我同三姑娘四姑娘一起出去,在南市就看见四姑娘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船,后来就是有歹人在那里杀人的” 那日,自己上二哥哥的船,文大爷看见了… 温书婉的呼吸有些上不来了 这是将自己的罪名捶的死死的了 “所以说,端午夜,你伙同你的情夫杀了容哥儿?” 大娘子深呼吸一口气,气的头发昏 “你为了嫁给旁人,不惜给实哥儿下药,致他患热症,又为了求我放过你,以犀角做赌注,犀角也是你向你那个情夫要来的吧” 大娘子眼里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那个贼人到底是谁?” 她怒骂 “说啊!” 温书婉彻底呆里在原地,所有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没有辩驳的任何机会 看着众人恶狠狠指责她的样子,她委屈的留下了泪 “没有什么情夫,我也没有杀容哥儿” 她无力的辩驳着,可没有人相信她 “我杀了你” 早已失态的洛小娘哭喊着向自己跑来,想要撕碎自己,万分可怕 她被一旁的曲莲死死拦住,才没有伤害到温书婉 什么都是自己的错 温书婉百口莫辩,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她也不认识什么容哥儿 “容哥儿真的不是我杀的,实哥儿的热症也不是我做的,我又怎会拿孩童来做注” 温书婉脑子飞快的转起来,拼命找寻漏洞,为自己不断解释 “前夜南市的杀手不仅伤害了二哥儿,还伤了许多无辜路人,他们见人就杀,听说许多见到的人都受了伤,我若只想杀二哥儿,又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焦急的为自己辩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急忙撸起袖子,手臂处,是白布包扎整齐的伤口 “我那夜在南市,也受了伤,我这么做又是为何,难道我是自讨苦吃吗” 温书婉心里悲伤极了,所有人都看着她,都说她是一个杀人凶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大娘子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厌恶 “你如今只抓着一个漏洞为自己开解,你就有理了?” 大娘子的眼神更为恨戾 “你哪里来的犀角?又为何突然不嫁与戚家!” 大娘子问她 她说不出,方才的一番话,只换来大娘子的一句质疑 没有任何作用 她泪流不止,心脏开始不停的抽动 “犀角是…” 她无助的言语着,但换来的全是指责 “你昏迷的日子里,为何时时在梦里喊从容,你清明、端午见的人又是谁?” 大娘子又问她,眼里冒着火星 心脏不断起伏起伏,呼吸不上来,温书婉痛苦的捂着心口 “我真的没有” 心脏越跳越快,眼前的事物、眼前的众人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们看热闹的脸、他们指责的脸、他们恶狠狠的脸… 都渐渐消失不见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忽然什么都不知晓了… 寒夜 第80章 寒夜 “临溪,这世上,没有人会完完全全经历你经历过的事,自然也没有人会完全懂你,你若是心里真的有什么不快,便尽量藏在心里吧” 母亲温和睿智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只有亲近之人会为你着想,旁人也不过是看看笑话罢了,有时,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会不理解你,你又该如何呢” “母亲” 她依偎在母亲怀里 “若不理解,我解释便是” 她思索着,认真的回答 “人生在世,并非事事顺意,有时痛不欲生,有时更是仿佛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没有一人能懂你,若是这样,你只能自愈了” 母亲的眼神有诸多说不出的意味 “你要知晓,世间万事,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再亲近的人,也会离你而去,再亲近的人,也不会完完全全懂你所思所想,唯有叫自己快点成长起来,才能不再痛苦” “好冷…” 好冷! 寒风不断吹在身上,冻的人瑟瑟发抖 再也挺不住了,似乎连心也颤抖起来 母亲解开她的怀抱,起身离去 “母亲…别走” “等等我” 她起身准备去追,却怎么也找寻不见母亲的身影 “母亲” 猛然惊坐起! 又是梦… 温书婉坐了起来,身体似乎都有些僵硬,没什么知觉 她的心里是怅然若失,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是,只是想哭 头疼的要命,她只能紧紧的闭眼,想要将不好的回忆忘却,可她根本无法忘掉 从梦里醒来,回到现实,又要面对现实,她只想逃避,心里难过不已 “姑娘” 似是从梦里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 “姑娘!” 又一声,更清晰了些,将温书婉从迷蒙中猛然喊醒 温书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柴房里,四周是黑暗 有些光从柴房的破门外透进来 还是看不清楚,外头的光好像是月光 四周的柴火摆放杂乱,靠在身上有些扎人,其余没有什么东西 黑漆漆一片 孤寂涌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窗外的寒风刮的呼呼作响,叫温书婉已经冻的没了知觉 “姑娘,你醒着吗?”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模糊听不太清楚,但温书婉已经彻底清醒了 “春融?” 她试探的询问 外头的声音好像就是春融,但又有些不像 寒风不停的刮着,吹的柴房的木头不断咔咔作响,似是要散架 温书婉冷的没了知觉,如今,她只觉得一切都是梦 “是我!” 春融在外头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应着,声调高了些 “后半夜了,刮风下雨了,大娘子给你被子了吗?” 春融问起来 “没有” 温书婉答着 这声音有些不像自己,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有些想哭,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叫她给生生憋了回去 没想到自己如今这般境地,万人唾弃,无人信任 春融竟然还会来看自己 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大娘子为何这般狠心,姑娘你先忍忍,我去找春橘要钥匙,给你送被子来…” 春融在外头扒着门言语着 她的言语里是万分的不满,说罢抬脚就要走 “等等!” 温书婉叫住了她,她艰难的爬了过去,凑近了破门,她才从门缝里隐约看到春融的身影 她无力的靠在门上,言说了一句话 “后半夜了,春橘已经睡熟了吧,不必再扰她了” 听着外头春融焦急的声音,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压抑难过 自己在温家竟然到了这般境地 她长长的呼气,又想起了今夜白天的遭遇 竹苓狠毒的眼神,将自己的罪名一个接着一个钉死 大娘子逐渐被说服,所有人都说自己是个杀人恶魔,无声的辩解,没有任何作用 “她们都说我是杀人恶魔,你还信我吗?” 问出这句,温书婉的委屈溢满了 “我信” 外头的声音坚定的响起 “今日你说的话,我仔细听了,你若是想要杀二哥儿,又为何会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春融仔细听了自己的话她选择相信自己 死寂的心里有了一丝光亮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说到说着,温书婉声音又有些哽咽 这份相信,是多么难得 就在几个时辰前,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自己,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但是如今不同了,有一个人愿意信自己的话 她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 真相 第81章 真相 春融愿意相信我 温书婉的心里很是感动 她想了很多,想起自己到如今还没有真真正正的相信春融,可她,却选择相信自己说的话 “春融,我来到这个家,没打算相信任何人” 温书婉开口 “直到今早,我都是从未真正相信过你,我还总是欺骗你,没有把你真正当做可以交心的人,可你愿意相信我” 温书婉无所顾忌的言说出她的所思所想 她心里像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我都知晓,可我不知为何,就是愿意相信姑娘” 外头春融的声音响起,真诚的很 听到这些话,温书婉的心里更为难过起来 她认真的对着门外的春融言语起来 “我从前就与你言说过,我根本就不是温书婉” 她想要把一切都告诉春融,即使她可能背负更多,即使有可能她此刻一言说出去,明天众人都会知晓 她都不在乎了 想起从她第一眼见到春融时,春融就为她着想的模样 想起春融为自己远赴萋川取犀角时的样子,她从来都没有畏惧过 “我就是那个死去的洛宁郡主” 声音传到门外,有些模糊听不清 待到听清了这些话,门外的春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她在原地震惊了许久 许久许久,她都不敢言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呆在原地许久,她也是思索了许久,才有了些动作 她不住的颤抖着,连忙跪下 “奴,参见洛宁郡主” 不顾一切的跪下磕起头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胆怯十分 “春融你快起来,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了” 温书婉扒着门对着外头焦急的言语着 不知胆怯恐惧的磕了多久的头,春融才听见了温书婉的话 她思索了许久 低着头,甚至连柴房的木门也不敢看一眼 “郡主…您为何…要屈尊来此…” 春融言语里带着无尽的恐惧 听到温书婉是洛宁郡主,她好像害怕不已 “朝堂动荡,我顾家岌岌可危我为救顾家,只能隐姓埋名来此过活” 言说了这些话,温书婉的心的似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始终死死压在她心头的事,将她压的喘不过来气的事 终于,言说出来了 听到温书婉平静的讲述自己的事,春融似乎也被她感染,逐渐平静下来了 她却还是胆怯不已的张开口,声音还是不助的颤抖 “所以,郡主您不愿意嫁戚家小郎君,清明节、端午节见的也是宫里的贵人” “端午夜的那位卓公子,原是宫里的贵人…” 外头的春融的不断思索着,越想越后怕 “那位卓公子,是如今的新皇” “什么…” 春融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眼睛瞪的巨大 “竟是…陛…陛下” 她的身体又开始不断颤抖起来 在外头,她不断的磕头,紧张的直冒汗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春融!” 温书婉心疼的喊她,才叫住了她 “别磕了” 看着春融这副卑微的模样,温书婉心里更为难过起来 如若知晓了她的身份,对于她与春融来说,变成了二人隔阂拉大的一道阻碍,她宁愿不告诉春融 她不想这样,她不想看到春融卑微的模样,这样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你不只是温家的家仆,你还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这般胆怯惧怕,我只求你像从前那般” 温书婉对着外头不顾一切的言说起来,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她看着春融,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难过却又说不出是为何 “郡主您…” 听到里面的温书婉这般难过,春融有些迟疑,缓缓的抬起头来 “春融,你还是叫我姑娘吧,我早就不是什么郡主了” 温书婉认真的对着外头的春融言说 “在这里,你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我也愿意告诉你这一切”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温书婉都会为今晚的任性无条件负责,她不怕 听到这些话,春融心里的温暖占据了她的内心,叫她的恐惧减少了些 “姑娘…” 她迟疑的叫温书婉 “哎” 温书婉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应着 风又刮的呼呼作响,叫人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外头的春融心里却满是暖意,如三月旭日照耀 “我去找春橘,给您抱来一床褥子” 实在冻的不行,春融急切的言语 她说着说着就离去了 温书婉本想阻拦,却实在冻的受不了 她没有办法了,若没有什么东西取暖,她便会冻死在茫茫寒夜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春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她还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柴房门 乱想 第82章 乱想 打开门后,温书婉才真切的看到了春融 她抱着被子,跑的气喘吁吁,额前的刘海被汗浸湿了,沾在额头上 “奴,参见郡主” 走进柴房后,她行了个标准的礼 看着温书婉,她的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别参见了,快起来吧” 拉她起来,看着她 温书婉庆幸,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女子,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相信自己 春融将被褥铺开在柴房里,铺在柴火上 这片荒凉的地方,看起来有了些许暖意 “郡主您先睡吧,身体要紧,若是您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温家就是全族赔命也赔不起” 春融虽然对温书婉的事情格外好奇,却也不敢再问,只能言说这一句 “在这里,您莫名被这般冤枉,也不知明日主君大娘子会做些什么” 春融眼神忧伤,似是顾虑很多 她很害怕,既担心面前的姑娘安慰,又担心家里若是真叫郡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会落得如何下场 温书婉点点头,她也是忧虑不已 她害怕极了,她害怕自己被杀掉,这种事从前大娘子和温昌也确实做出来过 看着面前的春融,她面对着温书婉,依旧胆怯不堪,似乎大气也不敢喘 “春融,我不再是什么郡主了,就算我是顾洛,我永远都是我,不会变的,我希望你像从前一样待我” 春融抬起头,看着温书婉真诚的眼眸,她的心里有一股暖流 “姑娘” 她眼眶里的闪着光亮,那是点点泪花,是感动的泪花 听到这番话,她的心里是感动的,有人把她当做朋友,而非卑贱的人奴 她点点头 * 待到丑时,温书婉也困的彻底支撑不住了 春融照顾温书婉睡下,便也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她紧紧的锁住了门锁,生怕明日被人发觉 门外寒风不断的刮着,虽说有棉被包裹,温书婉却还是冻的没了知觉 她闭着眼,心里还是难受不已 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呢,心里想了许多结果 会在再次被害死吗? 像清明节那样 那时,宋斯言用温礼温钢的死换回了温书婉的命 可这次自己又如何能够活着呢 她睁开眼,看着柴房的破门上,有月光透过,凄凉不已 方才春融还在,到底热闹些 如今又寂静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叫人的心又难受悲伤 忆起方才的梦,温书婉的心又难受了几分 那是有关母亲的片段 不知晓母亲病的如何了,父亲病又如何了 兄长是不是因为家中的事而焦头烂额呢,说不定他此时也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又忆起了端午夜的杀手,直直挥刀砍向自己 那时二哥哥将自己一把推开,在那个危机时刻,他选择了保护顾洛 他是九五至尊,可那时他不在乎 心里更是难过起来,不知他受伤了没有 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吗? 端午夜,赵衿歧说的这番话一直叫温书婉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试探?还是在套话? 他到底是不是二哥哥的人的呢?温书婉的心里有了疑惑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少,温书婉迷迷蒙蒙的睡了过去 太困了,她似乎睡得很沉很沉 似乎又做了一个梦,想不起梦的是什么 睡了许久,将白日里的委屈、疲惫等等,都通通褪去了 复仇 第83章 复仇 丑时末,就快要到寅时了 夜里,都城又下了一场雨,雨淅淅沥沥的不停歇 外头一片寂静,没有一点人声 只有雨声不停的嘀嗒作响,落在房檐上、草地上、落在街角巷尾 风吹过,还是寒意十足的,不断将房檐上的檐铃吹的叮当作响 都城外的桃水,那里的竹子很多,许多高处繁茂的竹叶被风吹的发出了唰唰响动 桃水竹园中,有雨不停的落在砖瓦间 门外打更人的喊声突然传来 梆子和锣的声音交错响起 “五更天—”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缓慢悠长的声音拉长尾音,自街角串道巷尾,荒凉不已 桃水竹园的大木门忽然被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木制声,万分突兀 一个人转身进了竹园,他是赵衿歧 他披着蓑衣挡雨,还带着斗笠 巨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楚 他进了大门,走进了中屋 脱去蓑衣,露出了里面穿着的衣物,是暗色的简衣 点起数十盏烛火,屋子里才有了温暖的光 跳动的火烛照映在他俊美好看的脸庞上,他的面容冷峻,没有一丝表情 雨打湿了他的发,他静静坐下来,从剑柄里拔出了一点剑鞘,上面沾染着温热的血 赵简的眼神里是嗜血的杀气 他借着烛光细细的观赏着这把剑 眼神又转变为是杀戮后的喜悦 突然中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是展颜出现,他走进屋子,也脱下了身上穿着的蓑衣 赵简眼神微转,面容冷峻的说话 “处理好了?” “已经处理好了” 余展颜恭敬的回答 就在一个时辰前,赵简亲手杀了自己的杀父仇人孙昱 孙昱是孙太后的侄子,是三个月前陪同赵简一起入北原的一个参军 他虽做为孙太后的侄子,却一心一意的站在皇帝这一边 四月初十那天,赵简之父赵顺在胡山与北奴激战,本来胜券在握,却叫人始料不及 他在那日,莫名战败,被北奴残忍的杀死 众人都以为赵顺的死是因为战争失利,可在后来的几天,赵简偶然在他父亲常用的碗里,发现了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 他暗中探查此事,询问了专门负责其父饮食的人,才发现下毒之人是算好了日子 每日下一点点毒,最终在四月初十大战那日正好毒发,赵顺此战必将败北 后来赵简在父亲死后痛彻心扉,憎恨北奴,他一举攻上北奴之境,战争竟然胜利了 赵简知晓毒药一事后,一直在暗中探查此事,却始终无果 就在他万般迷茫之际,他无意间发现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孙昱 孙昱的家人给他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偶然提到要寄送药材一说 赵简起了疑,但他却实在没有其他的突破点 那时,陛下又召他回都城受封,他也只能奉命回到都城 后来他又暗访了孙昱的家,孙昱没有住在端康孙伯府,而是住在榆钱巷子,也就是顾洛家附近 就是在那里暗查时,赵简遇到了温书婉 他怀疑孙昱,也自然怀疑皇帝,因为孙昱是皇帝的人 他曾以为,是皇帝派遣孙昱去毒杀其父,以此来更牢固的抓住自己,叫自己为皇帝安心做事 毕竟,其父在汲溪多年,早生了二心,只有悄无声息的杀了父亲,才能叫他没有二心,一心一意的为朝堂办事 可在父亲死后,赵简发现了毒药事件,他怀疑此事是皇帝授意孙昱 在探查此事迟迟得不到结果时,他无意间发现了温书婉 她莫名出现在榆钱巷子,还那般悲伤难过,赵简起了疑 他觉得她不似从前的温书婉,便在端午夜解救她之后,问了些炸她的话 没想到她一时暴露无遗,叫人一眼便看出她身份的存疑 又想起在榆钱巷子时,她无所顾忌的问起顾侯的事,心里便有了猜想 后来在夜半,他暗查孙昱回来后,正好看见温书婉在院中闲逛,他便以陛下来炸她,见她心虚的模样,赵简的心里有了底 从前洛宁郡主与陛下关系甚好,是他在汲溪就耳闻过的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从皇帝那里找寻线索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想,甚至认定,是陛下授意毒杀 他恨皇帝,杀了他的最亲的父亲 今日,他暗中查访孙昱时,竟发现孙昱与孙家人勾连,他甚至在孙家发现了毒杀父亲的毒药 一模一样的毒药 是孙伯亲手交给孙昱的,叫他在此次回北原,将自己也毒死,用同样的手段,制造战争败北一说 赵简在听到此事时,回想起父亲被杀时的场景 父亲名满南域,死时竟连一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怒火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知晓了孙昱表面上是皇帝的人,实则还是在为孙家做事,孙家人毒杀他们父子二人,也是为了削弱皇帝的势力 在今晚,雨夜 他拿起父亲曾经教他习武时用的剑,亲手杀了孙昱,并将他伪造成是孙家人的手笔 皇帝并不知晓孙昱一心二用,他还是要留着孙昱的 如今在他所看到的是,孙昱被孙家人杀死,他一定恨极了 赵简就是要叫他们两方斗 他知道皇帝的势力虽然不如宋秉文,但他这个人却记仇极狠,心狠手辣 皇帝记恨孙家,对孙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主要的是,报了赵简的杀父之仇 他缓步来到祠堂,推门进入 这个祠堂是这几日他花了许多钱找人专门安置的 赵简跪下,郑重的将带血的剑拔了出来,放置在祠堂前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牌位,眼神里杀意后的悲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跪着 良久,他才开口 “父亲” 他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再也没人回应 他的心里是刺骨的痛,痛转化为恨 眼神里又恢复了蚀骨的狠毒 “我将孙昱的尸身一块块剁碎,扔在洛河里喂鱼” 此刻,他的面容里满是冷血狠毒,万分可怕 他原本不是这样,直到父亲的离去,恨意占满了他的内心 “洛河下游的百姓很快便会发现尸快,那时,衙门的人会开始大张旗鼓的查案” 言语间,他越说眼里的蚀骨的寒意便越浓 烛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俊美无比的脸却有满是杀意的眼神,叫人看了着实觉得恐怖 “皇帝也会发觉此事,那时他便会记恨上孙家,因为满都城,除了孙家,再没有人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了” 言说着,他眼里嗜血的杀气遮掩不住,叫人惊惧的不敢再看一眼 寂静的夜,门外只有雨声嘀嗒 桌台上,唯有跳动的烛火,静默 渐渐平静下来,他的面容里没了生气,眼神里满是落寞 就算杀了孙昱,父亲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痛苦到极致,他反而冷笑了起来,笑得可怕蚀骨 “将军” 外头的余展颜听到声响,推门进来,他干脆利落的跪坐在赵衿歧身后 “斯人已逝,将军切莫太悲伤” 前方的赵简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眼神里是冷峻,一动不动 余展颜接着言说 “今日家里多了封信,是汲溪来的” “何事?” 赵简微微侧头,疲惫的问着 “是夫人和束哥儿明日要来桃水,他们要在此准备秋闱,说是司伯在都城走了些关系” “想来便来吧” 赵简没什么兴趣,只静静的面对父亲的牌位,沉默着 “夫人也太过偏心,您与束哥儿一母同胞,夫人却一心只为束哥儿着想” 余展颜气愤的言说起来,一时气昏了头 赵简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似是对余展颜言说的一点也不在乎 “她们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他无力的起身,看着展颜 “我去睡了” 便情绪低落的离开了 余展颜站在原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知晓自己哥儿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表情压抑难过,谁又能知他承受着多大的悲伤痛苦 想起夫人和赵束,展颜的心里更气了,他为自家哥儿感到万分不值 商量 第84章 商量 一夜过去,天大亮了 阳光明媚和煦,暖洋洋的洒向人间,包裹着世间万物 梧桐巷子的梧桐树开花了,较前几日开的更为旺盛了 树影随着微风荡着,照映在青石白瓦间 温宅的白色丧幡还在风中微微荡着,今日是二哥儿离开的第三日 今日也是守灵的最后一日,明日全家人就要送走二哥儿的阴魂,叫他终日安息了 直至今日,温昌才姗姗来迟,出现在温宅之中 前两日,他在处理一些其他事情,忙的抽不开身 今日一大早进了温宅的大门,也没有去二哥儿的灵堂,而是直接回到了随园 在他心里,二哥儿的死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压根也没想着要去祭拜二哥儿 正如二姑娘对温书婉言说的一般,他就是瞧不起二哥儿的庶子身份 他深知,在如今人才辈出的都城,就是诸多嫡子也混不出头来,更别说庶子了 因此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先在随园小憩一会儿 这几日陛下叫他为南市杀人伤人之事善后,安慰抚恤受伤者家属,他忙碌了整整两日没有回家,已经累的不行了 睡了快一个时辰,他才起,刚起便看到了回来的大娘子 大娘子将温书婉的事情同他言说了,他一时气的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这个四姑娘,从来不顾什么脸皮,一次一次的丢咱们家的人,那次,她去洄阳,咱们本来可以…” 温昌气的开始口不择言起来,言说起来洄阳温书婉落河之事,大娘子在一旁及时将他打住 “官人慎言” 大娘子的眼神里是言说不出的意味 “她是个极其狠毒之人,那次,办那事的是…” 大娘子声音变小,悄声言语起来,说到那个人,她用眼神示意 温昌一下便懂了她的意思,虽有些慌张,眼神故作正经 “然后他便成了如今这样” 大娘子眼神里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 “还是快些除了她吧,还能少些威胁” 大娘子的眼神里多了些狠毒,恶狠狠的抿着嘴 温昌眼神里故作轻松,长吸一口气 “有什么事,不如她的愿,她便打打杀杀,竟还伤害咱们家子嗣,我定要叫她偿命!” 他的眼神里有了杀意 “主君!” 突然门外的文全的声音传来,传遍了整个随园 他慌张的跑了进来,神色紧张 “有人来了,在门外要求见…” 他慌里慌张的言语着,在屋外禀告 温昌在屋内抿着嘴,皱起了眉头 “谁人这般没眼色,偏在这时求见,我累了两日自然是要休息的” 他大袖一挥 “不见!” 文全在外头结结巴巴的言语起来 “不敢不见啊主君…在外头的是…极…将军” “什么?” 温昌从木凳上猛站起来,方才的睡梦骤然清醒 “极将军?” 极将军来做什么? 从前在汲溪时,温昌是见过成王殿下的这位长子的 在汲溪时,他就受人景仰,如今来了都城,也是不出所料,受陛下赏识,平步青云,官路走的顺畅 如今的极将军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整个都城,如今想见他的可是挤破了脑袋,还是见不上一面,他如今来温家做什么? 还叫人家在外头等着,温昌心里害怕起来 这不是要打陛下的脸吗? 温昌不断想着,他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出来,出门去迎接极将军 温昌叫来了许多人,卑躬屈膝的跑到温宅外 赵衿岐悠闲的站在大门外,赏着墙外枝繁叶茂的梧桐花 上香 第85章 上香 “极…将军” 温昌规规矩矩的对着极将军行了个礼,眼里带着无尽笑意 “多年不见,极将军还是风姿绰约” 他伸着手,请赵衿岐进门 “初临寒舍,极将军在外站着做什么,快请进快请进” 赵衿岐眼神里换上假的不能再假的笑,顺势跨步迈进了温宅 一路走着,赵衿岐被请着向前庭走去,中途他远远的看到了白布 有些地方挂着显眼的白布,不远处肯定是温从容的灵堂 “我今早听闻了大人家中悲事,望大人节哀,莫要过分哀伤,伤了身体” 赵衿岐也对着温昌假意寒暄起来,眼神里却还是抹不去的英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斯人已逝,我会注意身体,谢极将军关心” 温昌的言语里有些不自在 他哪里为容哥儿哀伤过一秒 “我既来了,大人可否愿让我为令郎上一柱香?” 赵衿岐虽然是询问语气,眼神里却是不容抗拒 “还谈这么愿不愿意,极将军若不嫌弃沾染犬子晦气,我这便带您去” 温昌言语上虽是寒暄,却实在搞不懂这个极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言说着,二人便来到了灵堂 温昌提前遣开一直守在灵堂的二房众人,此时的灵堂空无一人,显得万分凄凉 赵衿岐上前,缓慢的抽出三根香,在白蜡烛上点燃 悠悠的檀香瞬间飘了起来 赵衿岐插好香,便算是上完了香 温昌似是一秒也不愿在此停留,看到赵衿岐上完香,便急匆匆的叫着他离开了 来到前庭,风凉旭暖,好不惬意 二人相继落座,温昌叫来了女使,为赵衿岐招呼吃食 “不必麻烦大人,我只言说几句便要离去了” 赵衿岐礼貌言语 温昌一时摸不着头脑,是陛下叫极将军来给自己传话的吗?还是极将军要同自己言说些什么? 一头雾水,他还是叫女使们快去准备吃食 “极将军既来了,便不得不尝尝咱们淮州老家的蜜饯糖糕” 温昌依旧假意寒暄,他的内心却是紧张不已的 “不知极将军驾临,是…” 饮了一杯茶,对面的赵衿岐眼里的笑意浅了些,叫人不由的紧张起来 “陛下听闻大人家中事,格外怜惜,叫我来看望看望大人” 赵衿岐眼里是神秘气息,寒暄的意味更少了 他直直的盯着温昌,将温昌盯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能尬笑着 陛下听闻容哥儿逝去,他怜惜? 陛下一定是要极将军来告诉些什么 温昌的心里紧张不已,他猜到没什么好事 “端午那日,二哥儿只在南市喝些酒,就那般倒霉,遇了害” 温昌故作哀伤,只能顺着赵衿岐的话说 “大人说令郎只在南市喝酒?” 赵衿岐突然凑近温昌,眼里彻底没什么笑,反而是刺骨的寒意 他气定神闲的问 “那日令郎一直在南市?” 强大的气场,将温昌彻底碾压,温昌也不敢再假意寒暄了 “听他的那几个友人说,他们应是在南市…待了几个时辰吧” 温昌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极将军为何突然如此询问,神情也变了,他害怕不已 “几个时辰之前呢?令郎在何处?” 赵衿岐继续问,没有一丝温和 “几个时辰前…好像…” 温昌一时不知所措,赵衿岐的眼眸瞪着他,他一时慌张有些想不起来了 “宋国公在国公府设宴,他应是去…讨了杯酒喝…” 温昌的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不敢想 赵衿岐听到这些话,面容才轻松了一丝 “几个时辰前,令郎原是去向宋国公讨酒喝了” 他似是在自说自话,这般不在乎的模样,更是叫温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急上心头 因为他知晓,那日容哥儿不仅是向宋国公讨酒喝,还在宋国公的宴会上待了许久,也同样认识了诸多朝中大臣 那些大臣们,全都是站在宋国公一边的啊,他们皆是宋国公的幕僚 站在宋国公那一边,自然也就得罪了陛下,他心里清楚得很 看着慌乱的温昌,赵衿岐也只是不紧不慢的言语着 “前几日朝会时,我依稀记得大人对宋国公叫农户们秋季参军的奏承万般支持,朝会结束时更是大肆赞扬” 温昌愣住了,他的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家事 第86章 家事 他记得那日的大朝会 那日不只是他,许多大人们也都认为近年来外疆进攻不断增加,收招扩充军队是应该的 就连张相公和曹大人也言说了许多好处,自己也不过是跟着言说罢了 看来,此奏章是对的,不过错在它是由宋国公提出来的,倘若是朝会中任何一个官员提出,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温昌就是这般倒霉 父亲在朝会大肆赞扬宋国公的奏承,儿子又日日拜在宋氏门下,这么显眼,陛下不可能装看不见 即使陛下知道小小的温昌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心,可这些事做的,就如一把尖刺,刺在陛下眼皮子底下 陛下不可能装看不见,就算是为了在其他官员面前立威,也会先拿温氏父子开涮 所以,便暗中杀了温从容 还怕温昌没那脑子猜出陛下用意,再叫自己身边的极将军来点醒温昌 事实证明,若没有赵衿岐的点拨,温昌也确实悟不出什么来,还愚蠢的认为是自家的姑娘所做 说不定下次大朝会,他还会大肆赞扬宋国公 温昌看着极将军,眼里的恐惧不断增加,一时不知该言说些什么 对面的赵衿岐却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看着温昌 “赵简冒犯了,昨日听闻,大人家中因为一些家事,将家里的一个姑娘关了起来?” 他自然知晓温家人是因为怀疑温书婉杀了温从容而把她关了起来 也猜出一但出了此事,一般的家宅定是要以命偿命的,温家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可不想温昌因为会错意,而伤害无辜的 他说这句话,意思自然是对着温昌明说了:温从容之死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为了震慑温家,震慑百官而做,与那日被关起来的温书婉没有任何关系 温昌的硬生生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啊,孩子调皮,做了些错事,竟传到极将军耳朵里,将军莫要担心,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我今日便将她放了” 不停的言语,温昌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在告诉极将军,他完全懂得了陛下的意思,也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赵衿岐突然轻笑起来 “我担心什么?大人治家自然有其中的道理,我自是无权过问的” 虽说是笑着,可极将军厌恶的眼神快要遮掩不住了 他自然是打骨子里就一点也看不上温昌的 此时,温昌的脸差点要笑僵,可他的内心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赵衿岐看着温昌的表情,知晓他应是全懂了,便起身,脸上终于挂着笑 虽说是假笑,但终于是让气氛和谐了些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温大人今后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便是” 温昌硬撑住最后一口气,僵笑着言语 “既然极将军有事,那微臣便不再留了,只怕耽误了您正事” 赵衿岐笑着点点头 出了前庭,一行人送极将军出门 直到看到极将军的马车摇摇晃晃的消失在了梧桐巷子尽头,温昌才送了一口气 遣散了众人,他难堪的表情才彻底掩藏不住 回头看着容哥儿灵堂的位置,他气的呼吸不顺畅 这个逆子,平白结交宋氏,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差点害的全家为他陪葬 越想越气,他真想冲进灵堂将那逆子的棺材砸了 身后大娘子自随园过来了,不停的询问着温昌 “官人,极将军走了?” 她询问着,对面的温昌却没什么反应 “你正好闲下来,可以好好审审四姑娘,问问她到底窝藏什么贼心” 她不断凑近温昌,不断询问 “我还叫了好几个小厮,叫他们拿着板子,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四姑娘” 看温昌还是没什么反应,大娘子急了 “官人?” 声音更大了 “你还是好好收拾收拾你的脑子吧!” 温昌看着大娘子,怒骂一句,便离开了 “什么意思啊?” 大娘子一头雾水,看着离去的温昌,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交谈 第87章 交谈 “究竟是何意思?” 大娘子不解的念叨 不知极将军到底说了些什么,叫官人这般奇怪? “官人等等我” 大娘子看着温昌离去的背影,快步追了过去 前方的温昌听到大娘子的呼唤也停了下来 他回头,一脸的苦涩 追上温昌后,大娘子依旧是满脸的疑惑 二人抬步,准备一齐穿过中庭向随园走去 “到底是怎么了?” 大娘子问 温昌环顾四周,看到无人,他轻声言说起来 他声音压的极低,低到不仔仔细细的停根本听不清楚 “从容这个逆子,端午夜里非得去凑什么热闹,跑到宋宴上喝酒,惹怒了陛下,他死,就是陛下的意思,和书婉哪有什么关系” 他气愤的言语着 大娘子听到这句,不得其解 “怎么可能!陛下又怎会认识二哥儿,再说,不过是喝酒,沈大人家的昭元也去了,咱们家的孩子,又怎会惹的陛下如此” 听到大娘子的话,温昌只能急的咋舌 因为陛下做此事,还有温昌的大朝会所行的加成,他自是不会说的 “何止是喝酒,他日日拜倒在宋氏门下,昭元又没有,他如此行事,陛下怎会不气” 温昌故作镇定的叹了口气 “我早该提醒他的,没想到一时疏忽,竟害的他白白丢了一条命” 满面愁容,似是哀伤十分 大娘子似乎也是听懂了,面容也愁苦起来 “白白招惹了陛下,咱们家又该如何是好” 温昌一边走着,一边故作沉稳的分析起来 “陛下既然叫极将军来点醒咱们,自然也是想留咱们家一条活路的” 他抬头郑重其事的看着大娘子 “今后对孩子们,咱们还是要多加管教,可莫要再叫他们出错了” 大娘子也严肃的点点头,似是有重任在身 “那…” 她仿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询问起来 “那四姑娘该如何处置,虽说容哥儿不是她伙同旁人害死,可她端午清明不知所踪,她品行也定是不端的” 想起四姑娘,大娘子的面容里满是憎恶 温昌无奈的摇摇头 “极将军今日专门问了她,不知极将军是如何知晓的” 温昌的面容里是愁苦 “咱们如今还不能把她怎样,只能放了” 大娘子不解的询问 “为何?” 她满脸都是气愤 “极将军不过过问一句,她做的事,咱们就不再追究?她还害实哥儿病了许久,官人都不再追究了?” 温昌只能无奈的言语 “极将军是朝廷的人,他又怎会随便询问家宅之事,他既问了,咱们再背道而驰,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温昌又暗暗思索 “极将军能知晓咱们家中的私事,我猜咱们家,应是有什么暗线,不然他又怎会知晓” 大娘子吃惊的瞪大眼睛 “极将军为何要这样做?” 温昌严肃的言语,眼神有种威严气息 “不一定是极将军,他们家与咱们,在汲溪时也不过点头之交,到有可能是陛下…” 大娘子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 “陛下?” 她脸上的愁容更多了 “陛下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温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猜测罢了,说不定极将军是听人随口言说的,与陛下无关呢” 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二人只能快些回随园 突然间,听见门外一阵嘈杂,温昌和大娘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 却看见了大哥儿从大门走了进来,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穿着墨色琵琶襟圆领袍,规整的束着发,看起来意气风发 他眉眼里带着活力,是明艳动人的少年气 他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了一丝生机 他一步三回头的嘱咐外头的小厮,似是叫他仔细停好马车 教训 第88章 教训 大哥儿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温昌和大娘子 他迎了上来,手里提着大大的书箱 “爹爹!娘!” 他一边走着一边言说起来 “你们怎么在此?” 大哥儿询问着,还使唤小厮将他的书箱放回随园去 看到从宜回来,对面温昌的脸黑了下来,背着手 “还问我们?你不是在念书吗,怎么回来了?” 大娘子也一脸的疑惑,迷茫的站在一旁 “今日是守灵的最后一日,我向梅先生告了假,回来为从容守灵” 大哥儿停下,规规矩矩的回答着温昌的问话 听到大哥儿的言语,温昌的脸更黑了 “你守什么灵?快回去念书!若耽误了学业怎么办” 大哥儿的眼里满是不解 “我和从安说了,叫他回来时将功课替我带回来,不会耽误的” 看着宜哥儿这般,温昌的心里自然是抗拒的 他可不能让宜哥儿去为那个逆子守灵 宜哥儿将来是要走进官场的,未来的官路必是一片光明 凭他的才能,他定是要走的比自己更高更远 在如今朝堂这般局势的节骨眼上,他为从容守灵,无疑是在与陛下作对 温昌不允许有一丝一毫去影响从宜的官路 他的脸变得阴沉下来 “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灵堂那里有你洛小娘守着,你操什么心” 温昌越说越气 “你一日不念书,就少些知识,就比旁人差些,你明年春闱又怎能考得上” 大哥儿看着温昌这般气愤,更加不解起来 一旁的大娘子还不停的使着眼色,叫大哥儿回去上课 大哥儿的眼里充满了委屈,他最亲近的人一点也不理解他 “今日是守灵的最后一日,只一日又不会如何” 温昌看着温从宜还在言说,气更大了 “你如今大了,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伸手指着灵堂的方向 “那是什么好地方吗?死人待的地方,你就那般爱去?不想着怎么学好,整日就想着怎么气我” 大哥儿更是不解了,听到父亲称从容为… 难以想象,他感到无尽的无助和委屈 “父亲,你为何要如此说…” 温昌瞬时也觉得自己言过了,理了理衣服,故作威严的模样 “我是从容的长兄,是手足至亲,他如今逝去了,我送他也是应该啊” 大哥儿眼里是祈求 “我不会耽误功课” 温昌依旧不放手 “有人送他,你快回去念书!” 大哥儿看着温昌如今的行为,只觉得不可理喻 “父亲,我本想叫您一起的,您是主事之人,我们二人皆是从容的依靠,他如今逝去了,你我又怎能在灵堂一次也不出现” 温昌听到此话,气的红了脸,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冷血行为 “我哪里不管他了,他丧葬之事,那么多钱,不是我出的吗?都出在我身上,我是他老子,我哪里不管他?” 温昌的脸红的厉害 “你如今也是翅膀硬了,在都城出名了是吧,以为自己懂了什么?跑到这里来教训你老子!” 他一直只想堵住大哥儿的嘴,叫他不要再言说了 声讨 第89章 声讨 大哥儿的气压在心里,一字一句的对着温昌言说 “父亲,我休学尚浅,从未敢想过教训一词” 他委屈极了,被人误解一顿说教,他孤立无援 “我只是觉得,从容和咱们是一家人,是咱们的至亲,他不只是二房弟弟妹妹们的亲人,他也是我们的亲人” 他的眼里是委屈不解 “他如今这般,我做为他的长兄,我该为他守灵,该送他最后一程” 他看着对面的故作镇定的温昌和大娘子,继续言语 “爹爹,娘,你们做为他的父亲母亲,也应该为他守灵” 他顿了顿 “那日,连四妹妹都去了” 温昌听到这些话,气不打一出来,毕竟被自己的后辈羞辱成了这番模样 若是大哥儿说的不对,他不会这般气愤,可是大哥儿说的太多,他才会这般恼怒 他拿出主君的姿态,又要说教,却被大娘子拉住 大哥儿不管不顾接着说 “就算我明年春闱考不上又如何,春闱每年都有,可从容逝去了,他却无法再回来,他如今这般,我不能为他做些什么,连守个灵也不行吗” 说到伤心处,他眼里有些闪亮,是阳光照着泪花反射出的光 是最纯澈的光 “父亲,您就让我去守灵吧,我不会耽误什么的” 温昌的脸红的厉害,恼羞成怒 他无法忍受被自己儿子这般说教,况且他说的都是还对的,他的老脸根本挂不住了 “程四!” 他叫来了大哥儿的书童小厮 “去取书箱,带着大哥儿回去!” 他气愤的看着从宜 “再胡言乱语,家法伺候!” 他气的拂袖而去 大哥儿瞪着温昌离去背影,眼里又气又委屈 一旁的大娘子拉住大哥儿 “你同你父亲回嘴做什么” 她眼里是焦急 “你父亲自然也是为你好,你这般言语,不是寒了他的心吗?白白读了这么久的书,这些道理难道都不懂” 看着眼里满是责备的大娘子,大哥儿的眼神似乎没了什么光亮 “母亲,在您眼里,一条生命也根本根本算不了什么是吗?”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没什么力气,似乎失望透顶 大娘子眼里还是焦急 “怎么算不了什么,家里为他轰轰烈烈的办了一场吗,还要如何?你非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和你父亲闹成这样吗” 她还是不解,不知自己儿子到底在纠结什么 大哥儿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大娘子,他周身都是低气压 “一件小事?祖母逝去时,你们也觉得那是件小事” 他抬眼看着大娘子,眼里充满了怨恨 大娘子更不解起来 “那么久之前的事,你提他做什么” “娘,我永远也忘不了祖母逝去时,您那般开心的模样” 大娘子愣住了 大哥儿却不想再说了,跟着程四走出了大门 大娘子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还记得老太太的事 五年前,确实是大娘子害死温家祖母 因为老太太一直扶养大哥儿,在她的老院子里 从大哥儿出生起,就托给了老太太管教 那时老院子里,还有一个老太太身边的赵妈妈的孙女,就是如今的春景,一直陪着大哥儿 大哥儿束冠之年,还与老太太很亲,整日跟着老院里的婆子女使玩耍,丝毫无法代表温家的颜面 大哥儿虽有才,也被老太太教的好,但他不愿去私塾念书,说是老太太一直病重,他要陪着老太太迟暮,直至老太太逝去 大哥儿也与家中人不亲,与其他人不亲也就算了,就连温昌和大娘子也不亲近,只与老院的人亲 这叫大娘子急切得很,她也因此憎恨上老太太 自己生的儿子,见自己就躲,她气上心头,想着反正老太太也快死了,便借机送了她一程 这才把大哥儿从老院接回大房,才慢慢的和自己熟络了起来 想起往事,大娘子心里不断抽动 她害怕往日被人知晓,她害怕自己儿子恨上自己,毕竟这很有可能 呆立了许久,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 门前的梧桐叶子随风静静的荡着,她才回过神来 不会的,不会的,知晓此事的赵妈妈早死了,春景丫头那时还小,她也什么都不知 抬步离开,大娘子一边叫来文全,将四姑娘放回去,并叫小厨房给她些吃的安慰安慰 安排完这些,大娘子才心虚的回了随园 金锁 第90章 金锁 阳光温暖和煦,院子里的梧桐花开的艳丽,绛紫与绿意互相辉映,风拂过,不停的荡漾着,叫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温书婉抱着被子迟疑的从柴房走了出来 阳光照射在她的眼睛,刺眼的睁不开 她不知为何,大娘子突然放了自己,很是迷茫 浑身酸痛不已,身体也几乎有些僵直,她走出柴房,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春融焦急的站在一旁 她被文全拦在外头,伸着头不断的向里看着,直到看到温书婉走出来,她的眼里才带着光亮 “姑娘,这!” 她不停的挥着手 温书婉向她缓步走去 走至春融身边,一旁的文全看到温书婉出来,也就离去了 春融从温书婉的手里接过被子,两人一齐缓缓走着回别院 春融的面容满是兴奋,眼里带着光 “姑娘,今早极将军竟然来了家里,还同主君说了些话,大娘子便将您放了” 她还惊喜于位高权重的极将军竟会来家里 “极将军…” 温书婉的心提了起来 不知为何,只听到他的名字,温书婉的心就会想到一些旧事 他为何会来家中,他同温昌言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大娘子会将自己突然放了 “极将军为何会来家中?” 温书婉低喃着,她的身体有些虚弱,想不了许多了 “婢子也不知,但大娘子突然不追究此事,定是有极将军的原因” 春融言说着,还是因为极将军的到来而感到兴奋 温书婉只是点点头,回了别院 别院的花开的正好,如今初夏,气温升高,到觉得有些热 温书婉的心里不断思索着,赵衿岐来家中是做什么呢 想起端午节夜里,那是最后一次见他,他将自己一把拉上了马,他在自己身后,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在风里 他这算是又一次帮助了自己吗?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可自己根本无力偿还 脑子里莫名又浮现出旧人的身影,越发清晰,叫人不住的哀伤不已 “姑娘” 一旁的春融不停的收拾着别院的花花草草,叫了一句 “怎么了?” 温书婉问 “我还听说极将军再过几日就要回北原了” 春融眼里是意犹未尽,还想要谈论有关赵衿岐的事 因为在她看来,极将军能光临,实在是奇闻异事 “他…” 温书婉有些迟疑 他这么快便要离去了吗?心里的莫名升起难过意味 自己的心里为何会暗暗伤感,怀念他,还是他的那双深深吸引人的眼眸 那双眼眸,叫她想起了故人,所以拨动心炫?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是真,可自己却连一声感谢也没有对他说过 温书婉想要去见他一面,想要和他说句谢谢,哪怕大娘子放了自己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但肯定和他有关 二哥哥想让他做顾家的替死鬼,他此次回北原又能活多久呢? 又想起他俊美的面容,眼里时而带着笑,时而有些冷峻 是因为和故人相像的缘故,她才会这样想不是吗? 脑海中居然鲜有的浮现起来故人的身影,心里的悲伤难过根本抑制不住 越叫自己不要去想,那身影便会越多的浮现脑海 越来越乱… 天气热了,连心也燥热起来 温书婉端起桌子上白瓷碗里的雪泡豆儿水,一饮而尽 冰冷瞬间叫她清醒起来 胡思乱想什么! 赵衿岐不过是顾家的一个替死鬼罢了,什么也不是 还有… 他不过与故人有那么一点点像罢了,就那么一点点,根本不值得自己有一丝的留恋 况且司砚柔喜欢他,自己去见他,岂不是叫人误会 摇摇头,温书婉不再去想了 她的心有些乱了 “姑娘,您怎么了?” 春融似是感觉到温书婉的烦心,不再谈论极将军的事,她跟着进了屋子 “是为家中之事烦忧吗?” 她试探的问 温书婉抬头,看着春融,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无事,夏日了,难免有些烦忧” 她笑着,心里却比哭还难受 外头突然有了些人声,春融只能出去看看 是看西门的钱非大哥,他是来找温书婉的,说是外头有人找他 温书婉一脸的迷茫,谁会去找她呢 跟着钱非大哥走至大门处,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可温书婉不认识他 他将温书婉拉到一旁去,询问起来 “姑娘是否在天香楼存过东西?” 温书婉瞬时明白了,这个人是天香楼的人 她点点头,不知这人要做什么 “姑娘存的那批货明日就要出了,您若是有钱,就早些将东西赎回去,不然明日就要被卖出去了” 那人继续言说着 “不要卖” 温书婉焦急的言语起来 “我现在就找钱,去把它赎回来” 她的心里猛然紧张起来,那是父亲母亲给她的金玉锁,绝不能被卖 那人点点头 “话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温书婉看着那人离开,焦急的回了别院 凑钱 第91章 凑钱 回了别院,进入屋子,温书婉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的金玉锁,是父母给她的,那是最重要的东西,什么也无法替代,不能有一丝的闪失 她直奔木匣子处,翻找从前那个温书婉的东西,希望可以翻出些钱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些都不是她的东西 可没有办法,她如今只能这样做了 如今自己资金紧张,等以后有了钱,一定会将钱还回去的 温书婉心里暗暗的想,拿出了木匣子,动作不停的打开匣子 “您在天香楼存了东西?” 身后的春融紧跟着,进了屋子,她放下竹帘子,疑惑的问 “天香楼不是喝茶的地方吗?” 春融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郡主” 她言语 一声郡主,叫温书婉停下了动作,她回过头看着春融 既然已经告知了春融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也不该有所隐瞒 “春融,你还记得昨日在随园里,三姑娘同大娘子说我清明节出去的事吗?” 春融点点头,思索着 “清明那日,家里人叫我和温礼温钢一起去放花灯祈福,是让我孤立无援,他们准备借机将我杀死,那日午后,我去的是天香楼,我将东西放置在那,以此做定金,求人帮我脱困” 温书婉和盘托出,没有任何的保留 “竟有此事?” 春融眼里满是吃惊,她回忆着种种细节 惊讶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天香楼本为做此等生意的地方” 温书婉已经来不及解释许多了 她害怕金玉锁被卖掉,她只能加快动作 “春融,我无法与你解释过多了,我如今只想要快些赎回东西,我怕他们将东西卖了” 越说越急,温书婉的动作也焦急起来 她从匣子里只找出了些钗环之类的东西,急切的找了一块布将这些包起来 少得可怜,温书婉又将自己头上的钗环通通卸了下来,将手腕处的翡翠镯子也脱了下来 一齐包在了布中,有些沉甸甸的了,不知够不够 温书婉心里忐忑万分 一旁的春融看了温书婉这般焦急,应该也是知晓了天香楼那个东西的重要性 她走上前,也将自己头上的银钗取了下来,又卸下来银珠耳环,给了温书婉 温书婉看到春融这般,她推脱起来 “你也没什么钱,快收回去” 她心里有些难过起来,因为春融对她毫无抉择的信任 春融摇摇头,将东西又退回温书婉手里 “我是愿意的,倘若天香楼将您的东西卖了,那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真诚的眼,叫温书婉又一次触动 温书婉点点头,同样真诚的看着她 “等我有钱了,给你买新的钗环” 她将东西包的整整齐齐,又装进了布袋子里,急切的准备离去 “春融,我去去便回,若是有人询问,你帮我搪塞过去” 看着春融点头,温书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偷偷摸摸的跑出别院,跑出温宅,温书婉算是又一次跑了出来 她跑出梧桐巷子,先是去了南市的当铺,准备将布袋的那些东西当了,当些银子 没想到,这些钗环只当了三百二十两银子,她有些忐忑,知晓肯定是不够的,但不知差多少 无助 第92章 无助 来不及想太多,她只能快步向天香楼跑去 正午的天香楼没什么人,人们都不愿意正午来此喝茶,估计都在南市的铺子里吃酒菜呢 温书婉来不及多想,便上了二楼 在二楼,她看到了清明那日见的椒歌姑娘,在柜台前忙碌着 椒歌姑娘看到温书婉来了,便知晓了其中用意 她拿着录册,一边翻找一边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红色的锦盒 放置在木桌上,她打开锦盒,自己的金玉锁便安静的躺在那里,没什么变化,泛着暗暗的光泽 “姑娘的金玉锁,是清明那日…” 椒歌姑娘不停的翻找着 “找到了!” 她停止低喃,细细的看起来 “姑娘的金玉锁可是万分贵重,如今在市上也不可寻其源,按照金玉市场是八千两银子…” 温书婉的心里紧张起来,八千两,可她的手里只有三百二十两银子啊 又转头看了看锦盒里的金玉锁,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清明夜里,楚卫护了姑娘周全,还杀了两个歹人,算下来,姑娘只需给一千两” 椒歌姑娘说完,看着温书婉 温书婉的心里猛然惊讶起来 温礼和温钢不是宋斯言杀了,是楚云飞! 来不及想太多,温书婉又为钱而发愁 只需一千两,她便可以拿回她的金玉锁 从前,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一件锦衣便要好几千两,可如今,她没有钱 只有三百二十两 无助之感涌上,怎么办 温书婉又转头看着静静躺在锦盒里的金玉锁,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千里 她没有办法,就算回去,又从哪里弄到剩下的钱呢,别院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我…” 温书婉难为起来 “姑娘莫不是钱不够?” 椒歌姑娘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询问起来 “昨日黄州来的一个姓李的商户,一眼便看上了这个锁,万分喜欢呢,姑娘若是凑不够钱,我们天香楼可以退姑娘七千两银子,金玉锁便卖给那位李老板了” “不行!” 停了这番话,温书婉的心猛然提起来,她摇头,无助的言语 “绝对不行,我去想办法,千万不要卖给别人!” 温书婉只能下楼,离开了 走在街上,她没有任何办法 已经剩夏了,街上多了卖冰水的商户,不停的吆喝着 温书婉的手里捏着方才兑换的那三百两银子,只剩下无助了 她焦急的只想要哭 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 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区区六百八十两银子绊住了 可事实便是如此,孤立无援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又该去哪里弄钱,或许抹下面子找谁借些钱 没有任何人… 温书婉的发髻上,耳垂上,没有任何钗环,发髻也有些凌乱 面上无光,没了生气 又回想起自己的金玉锁,难道就要变成旁人的了吗 温书婉不知该去哪里弄些钱,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看着街边有人在叫卖热气腾腾的馒头,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再去看,她只能离去,人来人往 她仿佛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还陷入了坑洞,怎么爬也爬不上去的感觉 窒息 父亲,母亲… 她想回家,此刻,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家 她要把金玉锁弄丢了吗,看来真的要弄丢了 她不想弄丢 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啊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啊… 走着走着,她的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温热温热的 顾洛,真丢人,什么也干不成吗? 她用袖子胡乱的抹着脸,不能叫旁人看出自己这般丢人模样 “四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在人群中显得亲切 猛然回头,又是他 身姿挺拔,端正的骑在高头大马上 赵衿岐… 触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心突然提了起来,莫名紧张起来 竟会又一次遇见 更加想要哭 自己没有一文钱,饿着肚子,还邋里邋遢,头发毛燥不雅观 还悲伤流泪 这般狼狈丢人的模样,却再次被他看见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觉得丢人吗? 温书婉自己也不知晓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竟然会暗暗的想要见到他 是因为他眼眸里熟悉的感觉吗? 不知晓 心里又压抑起来 毕竟他要回北原了,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何时呢? 温书婉只觉得罪恶起来 借钱 第93章 借钱 温暖的阳光扶在他清俊的脸庞上,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他眼里带着笑意,似三月春温,骤然抚平人心的焦躁 他穿着玄色的锦裳,身姿挺拔,冠玉规整着簪着发髻,似乎更加俊朗好看了 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身上会有种杀气 赵衿岐无论打扮的多像世家公子,还是抹不去周身的杀气 叫人不敢粘惹 “极…极将军” 温书婉生涩的向他问好 他下马,牵引着缰绳,抬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他问,看着她,他眼里是万分的柔和 一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眸,却叫温书婉的心波动起来 那是一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眸,全然是杀气,叫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害怕的眼神 如今却是柔和,柔和杀气交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眼眸,叫人看一眼就不愿再移开,想要寻着他眼眸,去追寻他的故事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温书婉的心突突的跳着 她觉得有些拘谨,不知为何 想起了在梧桐巷子,他第一次入都城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是野性十足,就算是笑着,笑里却带着十分的危险气息,叫人惧怕不已 如今他已经变得温和了几分,似乎是成熟了许多,身上的杀气也少了,多的是温顺 不知他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温书婉摇摇头,不再去想什么 “我…” 只觉得周身不自在起来 问赵衿岐借些钱吗? 心里煎熬无比,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羞愧之感涌上心头,放下自尊的感觉她一点也不想尝试 越发不自在,叫温书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到底怎么了?” 赵衿岐的声音再次想起,眼神一丝不苟的盯着温书婉 他问,眼神里没了柔和,反而严肃起来,是不容抗拒 看着他的认真的眼神,温书婉的委屈再一次涌上心头 “可否帮我一个忙…” 死活说不出剩下的话,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呢,她不愿在赵衿岐的面前这般丢面子 “什么忙?” 他问 硬生生的将泪憋了回去,绝不能在他面前再丢些面子 “能不能…借我六百八十两银子” 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耻辱之感猛然袭来,温书婉低头不愿去面对 “我身上只带了三百两…” 他的手伸进衣服掏了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想到温书婉会问自己借钱 三百两银子放在温书婉手里 “展颜!” 他唤来了不远处,正向此地走来的余展颜 “去家里取三百八十两银子来,别问家里人要,去我的屋子里取” 他打发了余展颜,回头看着温书婉 “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想赎回我的金玉锁” 温书婉眼里的委屈意到达了巅峰 “可钱不够…” 说着,眼眶里又湿润了些 “若赎不回来,就会被买给旁人了”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里紧紧捏着赵衿岐给她的那三百两银子 “谢谢你极将军,我一定会马上把钱还给您的” 眼看着对面的赵衿岐,温书婉眼里全是真诚,她是真的感谢他 “你拿去便是,别哭了” 声音轻柔得很 温书婉更加拘谨起来 “明日,我便还给您” 赵衿岐的眼里没什么变化,看着她 “明日,你来城外找我吧” 温书婉点点头 可她心里没什么底,她确实没什么钱 没一会儿,展颜便拿来了三百六十两银子,在金丝钱袋里装着 钱放在了温书婉的手里,赵衿岐叫她快去赎回东西 温书婉难为的说了谢谢,便匆匆离去了 仇恨 第94章 仇恨 杨柳依依,随着风的形状不停的拂动,柳絮在空中飘飞着,有些飘到了洛河上,随着河水荡漾 街角的人少了许多 看着温书婉远去的背影,余展颜不解的询问 “世子,咱们也没什么钱,为何要帮她,她早已失了势,对咱们没什么用” 要知晓,赵衿歧的所有钱早就花在置办宅子和修筑祠堂上了 加上司夫人和弟弟赵束前来投奔,安置她们也花了不少钱 如今,他实在是没什么钱了,却还要借钱给这个不认识的洛宁郡主 看着街角早已没了温书婉的身影,赵衿歧的目光丝毫也没有收回,漠然的望着街角,不知在望什么 他回过眼神,看着余展颜言语 “如今我杀父之仇虽已报,可如何才能圆了父亲的愿,壮大我成王一脉的势力才是要紧” 他不紧要壮大势力,他还要统筹一切,还要扳倒宋氏一族,做全天下的权利最大的人,将一切玩弄与股掌之间 成王的死,叫赵衿歧彻底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确实有权有谋,至少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可成王一死,他的心里只有恨,他变得不苟言笑,仇恨填满了他的心 为了报仇,他要做的可不止杀了孙昱那么简单 “这个洛宁郡主虽性格温和,但她可不简单,只她一人,便可在前朝掀起大风浪” 余展颜听了赵衿歧这一番话,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言语起来 “将军,您叫她去城外送您又是何用意?” 赵衿歧面无光,依旧面不改色 自从成王死后,赵衿歧的脸上便很少出现笑容了 “我想与她” 他顿了顿 “多说几句话” 看着街角,赵衿歧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一旁的余展颜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赵衿歧的用意 赵衿歧早已过了欺骗旁人,会愧疚心软的年龄,自从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他的心便没有了一丝柔和 他的心里都是恨,他所做了一切全都是为了报仇 父亲一生辛辛苦苦为了家国奋斗,他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他坦坦荡荡,从不作假 可朝廷是怎么对他的,因为派系斗争,竟然杀了他,他没有为国捐躯,没有光荣满身,却成了卖国贼 人们都说父亲打不过就跑,是逃兵,可又谁知,他在感受到自己身体不行时的震惊,他最后是在欺骗和谎言中,为了自己的国家,献出最后一丝力气 可人们是怎么编排他的 赵衿歧越想越气,他的仇恨已经不止是杀了下毒之人能缓解的了 下毒之人只是下毒,赵衿歧要复仇,对着孙昱身后所有指使的人复仇 我的父亲,死时,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赵衿歧的仇恨满了 他要所有人,为他的父亲陪葬 哪怕牺牲一个可怜的洛宁郡主,他也不会在意 他早对这世界没了什么期待,他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看着街角良久,人已经少了许多,冷风吹过 赵衿歧回头,眼神里是漠然 “去宫里吧,还有些事要办” 便勒紧缰绳离开了 往昔 第95章 往昔 用怀里抱着的一千两银子赎回了金玉锁 拿到东西时,别提多高兴了 似是劫后余生,温书婉紧紧的怀揣着她的金玉锁 快步回了温宅别院 温书婉进了院子,才看到春融正在院子里忙碌 她在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拿着剪刀,仔细的修剪 她看到温书婉回来了,忙询问事情办的如何了 “春融” 温书婉拉着她,叫她停下手里的活计,拿过木凳子,坐在院子里 春融顺势坐下,有些迷茫 “东西拿回来了” 温书婉拿出她的金玉锁 金玉锁不停的摇晃,阳光照着,发出润白的光泽 羊白玉的锁,镶嵌着金子,雕刻金鸑鷟 由暗红色金丝玉珠链子牵引着 温书婉的脸上,鲜有了几分笑意 这是从端午遇袭到现在,她脸上第一次露出轻松的表情 春融见此,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 “拿回来便好” 温书婉神情放松,将金玉锁收了起来 收起来后,她的神情又有些暗淡 “春融,我方才出去,遇到了极将军” 她低下眉 “钱不够,我还问极将军借了些钱” 听到这话,春融的心轻松了许多 她看到温书婉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原来是因为此等小事,不值得忧虑 “无碍,极将军人很好的,他不会在意什么,等咱们有了钱,还给他便是” 春融安慰道 温书婉的不安似乎并没有减少 “我明日要再见极将军一面,将钱还给他,我今日同他说了” 温书婉低喃着 春融的也忧虑起来,因为她们如今确实没什么钱 院子里的大梧桐树,绿意盎然,这个夏季,清风绿树,应是叫人放松才是 可温书婉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突然,绵绵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它走到温书婉身边,懒洋洋的蹭着,惬意的睡在地上 温书婉摸了摸狸奴,依旧没什么兴致 她又拿出金玉锁,悬挂在手上 “锁上的珠链,是金丝和玉做串,应该值些钱” 她说出了这句话,还是有些不舍 “只能明日将它当了,换些钱还给…” 还给,极将军… 想起那个街角的骑着高头大马的熟悉身影 温书婉的心里有淡淡的忧伤 她舍不得,却没什么办法 春融的眼里也有些哀伤 “没什么办法,只能这样了,等过几日,再赎回来” 温书婉点点头,眼里才多了些高兴 阳光下的金玉锁透着润泽的光,叫温书婉陷入了回忆 “这个锁,是我少时,我父亲母亲为我订亲制的” 两把金玉锁,女方是红珠鸑鷟金玉锁,男方则是天青麒麟金玉锁 那把锁,是她唯一的念头 “您还订过亲” 春融对这个郡主的往事,有些好奇起来 “嗯” 温书婉点点头 “是哪家?” 春融似乎来了兴趣 “是祁文倾,祁将军家” 轻声说出这个名字,咬的每一个字,都格外陌生 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忽然被提起 伤痛的心事被揭开 “祁将军?” 春融思索着,却没什么结果,她年龄还小,从未听说过什么祁将军 别说春融,就算是温昌在此,他也不会知晓祁将军这个人 “圣祖皇帝在世时,祁将军就身居高位,能与祁将军订亲,是我们顾家的荣耀” 温书婉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楚 看着春融听得仔细,温书婉接着言说,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祁将军家只一位独子,比我大七八岁,按辈分,他虽与我父亲同辈,我叫他大哥哥,他,便是我订亲之人,订亲后,我年幼,日日跟着他,他对我是最好的,可…” 端午夜,桃水竹园里的那个梦,再次浮现眼前,那个火光满天,满是杀戮的梦浮现 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怎么了?” 春融好奇的问,听得痴迷 “祁将军誓死守卫国家,为保那时的皇帝赵式安稳,与谋权篡位宋氏一族愤然交战,最终不幸战败,宋氏攻入皇城,将祁氏一族全然杀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听到此话,春融吃惊的瞪大了眼 温书婉心里的痛苦再也掩盖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 “大哥哥,就是在逃往南方的路上,被人杀死的” 留给顾洛的念想,只有这个红色红珠鸑鷟锁 她将金玉锁紧紧攥在手里,闭上眼,那日火海中诀别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里,刺痛着她 “后来怎么了?” 春融看着温书婉悲痛这副模样,小心的询问着 “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在那场大病中,我突发心悸,有了后隐疾” 因为那场大病,她如今一受刺激便会心悸气短直至昏倒 想起了那段痛苦时光 温书婉睁开眼,声音有些颤抖,眼眶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手里捏着金玉锁,她不愿失去对大哥哥唯一回忆 大哥哥死了,赵式被杀,赵靖战死,远在南芜的禄王赵熙携幼子进京做了皇帝 政局动荡不安 顾候又被远派至北原镇守边关,为在乱世保命,顾侯夫妇才将顾洛送进了宫,去做皇帝的陪读,也相当于变相的将顾洛送给了皇家 温书婉叹了口气,又想起大哥哥,心如刀绞 她叫如今的皇帝为二哥哥,是为祁大哥哥的地位,在她心里,永远无可替代 若不是大哥哥死,她想,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有其他的情感吧 大哥哥仿佛已经在历史的步伐中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那个赵衿岐的出现,又一次将顾洛年久尘封的记忆唤醒 时间太久,顾洛根本记不得大哥哥的样貌了 但赵衿岐的眼神,那双不住的吸引人的眼神,有一丝丝大哥哥的影子 只那么一丝,便已经叫顾洛连着几日心神不宁了 因为这个眼神,她忽然有了奇怪的错觉,仿佛自己与赵衿岐的关系,要比和旁人的更近些 她心里对赵衿岐的一切亲近感,都是源于祁大哥哥 “姑娘,斯人已逝,你也别太难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春融安慰着她 温书婉强撑着笑笑 “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明白” 她眼里泛着光亮坚定的言语 她以后也不会再提大哥哥了 她不会叫自己永远陷在痛苦回忆之中,她要向前看 离别 第96章 离别 又一天午后,杨柳依依,夕阳西下,惬意十分 端午过了,一日日的,天气变得更热了,人们减了衣裳,穿的更轻松,男男女女的,都换上了更加轻便多彩的夏装 都城的街道,多了更加鲜艳的色彩 温书婉也穿起了夏装,里面是天水碧色的宋抹,上面湘绣着桃色的婪尾春 下身是百迭纱织裙,外面套一个藕色纱制斓衫,一层层的,好看极了 天碧罗衣拂地垂,美人初着更相宜 这套衣裙,确实好看 头上挽着同心发髻,她没什么珠环可以相配,头上只簪了一只藕色的珠花 脸颊两侧是淡淡的胭脂红,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睡过午觉,她便带上斗笠,早早的出了门 夕阳斜映,着实是有些安静的美好 温书婉先是去了南市当铺,当了金玉锁的玉珠链,换了一千两银子 后急忙赶往城外,去见赵简 她一边走着,一边着手将银子分开 六百八十两分一个钱袋子,剩下的三百二十两分一个钱袋子 一个是要还给赵衿岐的 另一个自己留下,危机时刻还能救急 想起方才还在手里的红珠链,她还是有些不舍 可确实没什么办法 顺着洛河下游走,似乎好久都都没有好好看看都城的风光了 温和的夕阳泛着橙红,柔和的洒在洛河水面上,水波不停荡漾,波光粼粼的,格外好看 景色美的很,叫人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她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南市,穿过了陵水和桃水 人影逐渐少了起来,四周的房屋也少了许多 没什么人烟,看来就快要到出城处了 “小娘子,一个人出城?”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温书婉惊吓地猛然抬起头来 透过斗笠的纱帘,她看到了一张油腻猥琐的脸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的,方才只顾着赶路,丝毫没有留意有这样一个人一直跟着 他满脸堆肉,笑起来猥琐不堪,不停的询问着,还想要抬手掀温书婉的斗笠纱 这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看着他,温书婉的心有些紧张起来,她有些害怕,只想快些逃离 环顾四周,几乎没什么人 她不与这个男人搭话,只是加快的步伐 “你我二人一起出城,也好有个照应” 那人奸笑着,不停追问 恶心的大手伸起,还想要触碰温书婉的肩膀 “不用了” 温书婉一口回绝,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个猥琐的男人搭话,步伐更快了 “别走啊,小娘子” 男人穷追不舍,一脸的淫笑 “小娘子别走啊,停下咱们说说话” 温书婉丝毫不敢回头,她的后脊椎凉飕飕的 几乎要跑起来,她无助极了,不停的想要甩开这人 “别跑啊” 男人又猛追上来,嬉笑着,满脸横肉,叫人畏惧不已 终于隐约间看到城门,温书婉不顾一切的向那里跑去,她害怕极了 “站住!” 身后的男人不断呵斥起来,紧追不舍 慌慌张张地从城门里跑了出来,城外更是一片荒芜 连绵的荒山叫人的心更慌张了 温书婉喘着粗气,一次也不敢回头看 “小娘子,跟我一起走” 猥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紧紧跟着,他似乎出了一身汗,喘着粗气,吓了温书婉一大跳 “走开!” 她猛然回头,对上的是那个男人一脸淫笑的脸,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我哥哥是极将军,你别惹我” 温书婉说出这番话,心脏突突跳个不听 她心虚不已,只知晓赵简这一个武将,只能这样吓吓他了 “哥哥不是在这吗?” 男人的眉眼轻佻,笑得更加放肆起来,粗气不停的喘着,手还甚至放在了私处,恶心不已 “极将军哪里来的妹妹,你这么喜欢做他人妹妹,做我妹妹可好?” 他说着,不住的扭动着粗壮的身子,想要伸手去拉温书婉的胳膊 “滚开!” 温书婉吓得失了魂,只想要跑 “壮士这么喜欢我妹妹?” 一个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温书婉猛然回头 赵衿岐! 心里几乎要哭出来 他骑在马上,面容里带着不悦 一袭军装勃然英姿,骑在马上,手持缰绳,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叫人一眼便会心动 夕阳映照在他的发丝间、照他无比俊朗的面庞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就这般逆光而来 温书婉看着他,心里满是激动 有人来救她,激动几乎要落泪 待到那个男人看清赵衿岐的脸,他瞪大了环眼 “极…极将军…” 顿时收起了他淫秽不堪的贼笑,直挺挺地跪下,不敢再言语什么 “壮士还想与我妹妹说些什么?” 不紧不慢的言语声再次响起,吓的男人撒腿就跑 温书婉看看跑路的男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吓到有些呆滞 再抬起头偷瞄,瞄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衿岐 夕阳映照着他的脸,真的是俊朗十分,与他平日里不同,如今他穿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四姑娘看什么?” 温书婉被叫的猛然回神,隔着纱帘,与他的四目相对,她的心猛然悸动起来 “没…没看什么” 她生涩的回答着 “极将军,谢谢你昨日借钱给我” 她言说起来,看着他,心里却莫名紧张不已 她急忙的伸手急忙的摸索,拿出了钱袋,准备走过去,将钱还给赵衿岐 向前迈了一小步,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将她斗笠前的轻纱吹的飘动起来 纱布轻轻飞扬,外头的风景突然清晰了 她的目光不由的落在赵衿歧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那个人,同样穿一身盔甲,骑着马 离赵衿岐不远处,他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那人一言不发的等待着赵衿岐与温书婉说完话,还时不时的焦急望向赵简的方向 那人虽已人至中年,但身着一袭盔甲,依旧英武身姿,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脸上点点皱纹,头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丝丝华发,但这些并没有掩盖住他一身的英气 夕阳落下,阳光温和的洒落在他的身上,轻柔的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他的脸上是有些疲惫的 岁月似乎静默下来,叫温书婉可以再好好的看看他 是… 父亲… 我的父亲 眼泪猛然涌了出来,一时间,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几万年没有见过面,回忆有些模糊 如今的一面,像是一场梦,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那个为了我,一怒之下,千里走单骑,只用一日时间从北原跑回都城的人 那个为了我,在宫外整整跪一夜的人,那天,暴雨下了一整夜,父亲,也跪了一整夜 眼神一秒也不愿移开,看着他,温书婉的心同刀刺一般难受 跪在宫外,对父亲这样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是多么的侮辱,可父亲为了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那一刻,他可以什么也不在乎 不孝的女儿就在身边,可是只能远远的看看 泪水不断涌出,温书婉几乎要哭出声来 “极将军,快些吧,再不走就要迟了” 后面骑在马上的顾萧等得久了,冲着赵衿歧焦急喊了一句 父亲熟悉的声音传来,温书婉的思念之情猛然爆发出来,她的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抬起胳膊,她用袖子胡乱的摸着眼睛,情难自抑 “四姑娘,别哭了” 赵衿歧言语,声音放的轻了许多 温书婉抬起头,委屈的看着他 他眼里多了几丝柔和,静静的对视,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像一副画,静默美好 温书婉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父亲,那个不远处的身影,叫人不住的想要流泪 “端午节那日,是我父亲的忌辰,我是真的很难过,但你安慰了我,我本该感谢你的” 他的眼里全是真诚,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认真的言说 “但那天,我却对你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眼里是点点星光,格外的迷人 温书婉的轻轻的注视着他的眼眸,她红着眼,眼泪还是止不住湿了眼眶 因为在他父亲的忌辰安慰了他,所以他为了感谢自己,叫她来城外,叫她见父亲一面 赵衿岐拉动缰绳,将马赶得侧了一些 视野更加宽阔,不远处父亲的身影看的更清楚了 眼泪又涌出来 “极…” 声音哽咽,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看着他真诚的眼眸,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眼眸 “太阳落山了你回去的路便不好走了,多看几眼吧” 温书婉的心彻底被击垮,不住的哭泣起来 轻轻抽泣,又不舍的看了一眼父亲 他还站在阳光里,熟悉的身影叫人不住的想哭 他的面容焦急,他不知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就在身边吧 眼泪还是止不住,她舍不得,一点也舍不得父亲再去北原 下一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那时父亲是否还安全,那时我顾家是否还安全 无尽的忧伤漫上心头,一点也忍不住了 “极将军,快走吧!” 父亲又冲着二人喊了一句 赵衿岐回过头,对着父亲应声 “好,这便走” 他回头,看着温书婉,眼里又多了几丝柔和 “快回去吧,钱你先拿着” 他用力挥起缰绳 “驾!” 马向着远处跑去,阳光下,他的身姿英挺,格外有魅力 再次回头,他的眼里是带着笑的 阳光下,那明媚的少年,阳光洒落在他周身,是一副格外美好的画卷 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抬起,向温书婉示意 “回去吧!” 声音隔得远了,有些听不太真切 风吹着,将他的话语一遍一遍的吹到耳边 温书婉呆立着,良久 阳光下,沙砾地被光照的微光闪闪,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路平安” 她对着已经走的很远的赵衿岐和父亲一行人做了做口型,挥手告别 眼泪又要涌出 远处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思,对着她抬手示意,示意她赶快回去 人影渐渐模糊,风吹的她头痛,泪水又一次的涌了出来 念书 第97章 念书 太阳要落山了,一人在外确实不安全,温书婉只能回了家 一进别院,春融就激动的拉住她的胳膊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大娘子传话来,叫您过几日去沈大人家私塾念书呢” 听到这些话,温书婉有些迷茫不解 “大娘子为何要如此” 虽同春融言语着,她脑子却还是城外赵简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叫人留恋不已 “说是二哥儿没了,家里的孩子都沉浸伤痛之中,沈大人就邀家中的子嗣都去念书,有些事做,毕竟好些” 温书婉点点头,走进屋子 “反正也没事做,不如去念书” 春融也跟着进了屋子,眼里满是兴奋 “听说沈大人家私塾又增了许多人呢” 温书婉坐下,拿着桌子上的酥黄独咬了一口,听着春融的话语 “除了咱们家的两个姑娘,还有端康孙伯府的大姑娘” “孙伯府的大姑娘?” 她可是旧人,叫孙宝月 顾洛从前在都城做郡主时,那个孙伯家的大姑娘,就常常跑进宫里来玩耍,格外的高傲难惹 她可是如今孙太后的外甥女,身份很高 “还有司伯府的大姑娘和表姑娘,都会去呢” 司韵乔和司砚柔 这么多人 “除过姑娘们,还有前几日才来都城的成王殿下家的二殿下” “他是极将军的兄弟?” 想起极将军,温书婉的心莫名的触动起来 “是啊,今年才进京呢,据说是要和大哥儿一样,参加明年的春闱呢” 温书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简走了武路,他的弟弟却走了文路,温书婉不由的好奇起来 衿歧的这个名字也叫人万分不解 不去再想,酷暑难耐,温书婉招呼春融去外面,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玩耍起来 * 夏日了,都城变得一日比一日更炎热,蝉鸣肆意,有时叫人烦躁不堪 又过了几日,到了温书婉上学的日子 这几日,她用当了珠链的钱为自己准备了书箱,里面笔墨纸砚各样齐全 清晨,露水还未全然褪去,太阳未初升,温书婉就已提着箱子,走出了门 看到停在门外的马车,温书婉掀开轿帘走了上去,却见到里面坐着的三姑娘 许久不见,她的面容似乎更精致了些 但她看着自己,眉眼里的厌恶却还是不变 “又是你” 她没好气的问 “是我” 温书婉没什么兴趣,不愿再与她斗嘴,坐上了马车 不久,等人齐了,车开始颠簸起来 温书婉不去看三姑娘,只是无所事事的透过竹帘,看着轿窗外的景色 清晨的都城,万分清新,绿意盎然,有种生命力 “你杀了二哥” 三姑娘恶狠狠的冲着温书婉言语 “是与不是,三姐姐去问大娘子吧” 温书婉看着她,眼里是平静 她不想再为此事与他人纠缠了 看着温书婉这般满不在乎,三姑娘的眼里几乎要冒火 “大娘子为顾全家里的面子,不追究你,你以为你就能脱罪?你只与戚行云那厮勾勾搭搭就已经叫人万般恶心了,竟还去勾搭自家哥哥,真是下九流!” 温书婉实在不愿纠缠了 “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三姐姐不信,怎么言说自是三姐姐的事” 没人会相信自己,她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我们温家怎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之人” 三姑娘气不打一处来 温书婉抬眸看着她 “三姐姐清明那日也不知所踪,如今只来指责我” “我…” 听到此话,三姑娘瞬间没了气势,故作镇定 “我哪也没去,你少来攀咬我!” “我攀咬三姐姐也得有可攀咬之处” 温书婉也索性学起了不明事理的无赖,无所顾忌的言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实在不想搭理三姑娘了 “你…” 气的颤抖,三姑娘伸出手指着温书婉,却说不出什么来 马车颠颠簸簸的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了陵水沈大人府邸门口 众人走下马车,温书婉也提起裙摆下车 门前停着诸多家马车,热闹非凡 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另一辆马车上,她们也下了车 众人一齐向沈大人家府邸走去 书塾 第98章 书塾 走进沈府,温书婉实在是惊叹沈家府邸的奢侈华丽 听说沈大人虽与温昌的官位差不多,但家中老底资产却是异常绰约的,不然沈大人也办不起那般规模大的书塾 温氏姐妹前前后后的进入,由一位穿浅绛紫衣裙女使接引着,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了书塾处 书塾处人虽多,却安静十分,没人大声言语 温书婉也静悄悄的跟着姐妹们,落座 男女学子之间,隔着屏风,依稀能看得见已经到了的男学子们,他们的轮廓外形若隐若现 屏风那一面的男学子们规规矩矩的坐着,没什么声音 这一边的女学子到是互相交头接耳,有些窃窃私语声 温书婉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旧人,也就不再看了 她将书箱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拿出来,一旁的春融也在帮忙 突然,环境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温书婉提高警惕,抬起头 一个白发老人背着手缓步走进书塾来,气度不凡,叫人一看就知晓是先生来了 熟悉的面孔,果真是梅先生 温书婉的眼睛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几年不见,梅先生也老了许多 “今日来了许多陌生面孔啊” 不紧不慢的言语,梅先生缓缓坐下,眼神悠悠的扫视 又冲着屏风那边的男学子的方向言说起来 “重锦,花名册抄的如何了?” 温从宜,字重锦,梅先生是在对宜哥儿说话 “已经抄完了,先生” 屏风那面响起了大哥儿的声音,他对先生言语是万分尊敬识礼呢 “我看看今日又新增了哪些” 大哥儿起身,将花名册交给梅先生,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梅先生缓慢的将名册打开,头离得远了些才得以看清些 “孙…” 还是有些看不清,梅先生又离远了,拿出琉璃镜才看清楚 “端康伯府的孙大姑娘” “是哪位啊?” 梅先生抬头询问 温书婉也好奇的抬起头来,才看到后面坐着的孙宝月 她站起来,让梅先生能看到她 “学生孙宝月见过梅先生” 再次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貌美到明艳的脸,明眸皓齿,是绝对的美人胚子,穿戴也是异常精致好看 她是当今都城女子中最高贵的,她的姑母是端康孙太后,没人能比过她 一种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她从前总是在宫里,还常常到紫襄宫来挑事,顾洛是绝对忘不了的 “好,坐下吧” 梅先生发话,孙宝月便坐了下来 温书婉也回过头,不再看她 梅先生推推琉璃镜,接着发问 “司伯府的司姑娘是哪位?” “学生见过梅先生” 又一个明媚的声音响起 温书婉再次回头,看到了司韵乔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锦织罗裳,自是华贵极了 对这个司韵乔,顾洛也只是听说过,似乎名声很不好,脾气暴躁,性格刚硬,经常打骂下人 温书婉回过头,再不愿看她,但愿以后不要和她有什么交集吧 “坐吧” 梅先生看清了人,叫她坐下 “司家表姑娘是哪位” “见过梅先生…” 一个温和软糯的声音响起,温书婉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司砚柔的声音 她也来了 想起上一次见面,她还帮自己解围,让自己端午夜后能顺理成章的回到温家 “坐吧” 梅先生又翻着花名册,将温书婉和三姑娘都叫起来认了认 “赵束?” 屏风那边,一个瘦弱的身影站起,尊敬行礼 “学生赵束,见过梅先生” 声音清亮 他就是赵简的弟弟? 温书婉托着腮,看着一片模糊不清身影 坐在主堂的梅先生似乎有些不认识他,询问起他是哪家 毕竟从前成王殿下一直在淮州任职,未曾来过都城 经过一番介绍,梅先生点点头 “我知晓了,你的长兄是极将军” “是” 赵束的礼行的越发规矩了,低着头,言语里却有一丝不自在 “你长兄平西北之乱,老夫也略有耳闻,当真是骁勇士啊” 梅先生欣赏的点头 “赵二郎,你坐吧” 赵束规矩坐下 “诸位拿出书本” 梅先生起身,慢悠悠的走起来 “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 开始学习,温书婉也收了心,仔细听着梅先生讲授 虽说大部分都听不懂,温书婉也还是仔细的听着,毕竟除了上课,她也再没什么可做的事 等待 第99章 等待 一天很快结束了,梅先生下了学,便离开了 温书婉也不紧不慢的收拾起东西来 春融在一旁一边帮忙收拾着,一边言说 “姑娘,梅先生讲的这些,我听得一头雾水” 看着她这幅模样,温书婉也言说起来 “其实我也不懂” 二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收拾完东西,温书婉正要提着箱子离去,却看见了从屏风那边结伴走出来男学子们 双目相触,温书婉瞬时停下了动作 宋斯言… 已经是好久不见了 他身着暗朱红色的圆领袍,规矩束冠,身姿挺拔卓越 幸亏他没有杀温礼和温钢,不然他好好的一个人,就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他看着温书婉,轻轻一笑,没有言语,却拉了拉身边的人 温书婉这才观察到和宋斯言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正是她的兄长—顾渊 心里的难过猛然泛起 兄长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哀伤 虽是笑着的,眼里的哀伤却还是可以看得出 不知家中如何了,母亲的病好些了没有 看见兄长,顾洛的委屈之意涌上心头 “四姑娘” 宋斯言走了过来,笑着言语,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温书婉向他行礼 “见过宋世子殿下” 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无法退却,又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兄长 显然兄长有些疑惑,不知宋斯言为何会突然向自己打招呼,但还是礼貌的笑着 “见过…” 温书婉长吸一口气,将心里的难过生生压下去 “见过顾小侯爷” 兄长,站在对面,却无法相识 心里难过极了 “四姑娘既来了书塾,你我便是同窗,叫的这般生疏做什么,同你大姐姐二姐姐一样,叫我子安哥哥,叫他江沅哥哥便是” 从前在宫里,她一直叫他宋斯言,如今叫子安哥哥,确实有些叫不出口来 温书婉难为的叫起来 “子安哥哥…” 宋斯言嘴角鲜有笑意,只是不易察觉 “江沅哥哥…” 格外拗口,温书婉也只能叫,她从前一直叫兄长 她抬头,正好与兄长四目相对 心里的难过更甚了 无数次,她想回家,可没办法 “子安哥哥,江沅哥哥,你们怎么还在这” 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似乎喊的极其顺口,大声喊着走了过来 宋斯言看着来者,笑言起来 “司姑娘,好久不见” 看着走来的司韵乔,温书婉不自觉的想走,不知道为何,只觉得磁场不合 “好久不见” 她明媚的笑着 “你们在这同温家姑娘说话呢” 她看看温书婉,眼里是虚假的笑 “今日梅先生讲的过秦论,我有些不懂,想请教二位哥哥” “司姑娘有何不懂?” 宋斯言虽然是笑着的,确实极其不情愿的 “你们先讨论,家中的马车要走了,我先告辞了” 温书婉一刻也不想听他们谈论学习,只想逃离 宋斯言看了一眼温书婉,不知要说些什么 似是要温书婉留下来,他貌似有些什么话要说 温书婉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沈府,温书婉心里的难过还是没有消散 想起方才兄长的模样,心里更是想被一万根针刺痛一般 家中的处境变得越来越怪异,温书婉不知该怎么办 “姑娘,不止咱们听不懂梅先生讲课,连司姑娘也听不懂呢” 一旁的春融单纯的言说起来 温书婉笑笑 “也是,有人和咱们一样,倒也没什么压力” 二人说笑着走至马车旁,发现温家的马车不止在等温书婉,还在等人 大姑娘和二姑娘也站在那,似乎在等待着 看见温书婉走过来,二姑娘言说起来 “四妹妹,你方才可看见三妹妹了?” “没有” 温书婉摇摇头 “四妹妹方才做什么呢?” 二姑娘同她言语起来,眼里是善意 看着她善意温和的眼神,温书婉的心里有些奇怪起来 二姑娘不恨她杀了二哥儿吗? 还是二姑娘相信温书婉? 她不知晓 “方才遇上了宋世子殿下和顾小侯爷,同他们言说了几句,我见司姑娘课上有些不懂,要向他们请教,便出来了” 温书婉实话实说 一旁不曾言语的大姑娘的眼神里却突然有了些不自在,她不看两个妹妹,只远眺着 温书婉到觉得奇怪,却没深究 “子安哥哥和江沅哥哥一向是德才兼备,你若是也有什么不懂,也可以去问问他们” 二姑娘笑笑 温书婉也微笑着点点头 虽说是笑着,温书婉却总是对二姑娘有些防备心 牡丹 第100章 牡丹 见三姑娘迟迟未从沈府出来,温家的人都站在马车前静静的等着 夕阳西下,余晖照映,沈府大门前挂着大宣纸灯笼,灯笼下摆的穗子随风轻轻的荡着 “马上酉时了” 二姑娘望着沈府大门,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焦急 “出来时,春桃说看见她拿着书去寻昭允,应是今日课上有些东西没听懂,去问了吧” 大姑娘不紧不慢的言语 温书婉站在一旁,不解悄声的询问春融,声音极小,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得见 “昭允是谁?” 春融凑近了温书婉,悄声言语 “是沈大人家二哥儿,因为沈家的大哥儿少时亡故,他也就成了沈家的大哥” 温书婉思索着,点点头 春融兴致勃勃,又言说着 “沈家还有一位姑娘,叫易安,格外乖巧懂事、温文尔雅,这些日子听说要说亲呢,不知说的哪家” “说亲?” 温书婉回头 那个沈易安,她今日也见了,看起来年龄很小的样子 “她看起来像是还未到及笄” 春融点点头,有些不平 不住的言说 “她是庶女,听说在家中时就没享过什么福,书也没念几日,就要早早订亲” 春融说着,表情满是同情 温书婉也轻叹 “真是可怜人” 见三姑娘迟迟未来,春融似是想起来别的事,继续言说起来 “姑娘,方才司姑娘来同世子殿下和小侯爷说话时,你可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使” “女使?” 温书婉回忆起来,司韵乔的身后好像真的跟着两个女使,但她没太注意 “对” 春融接着言说 “其中一个女使,看起来好奇怪,不知为何戴着面纱” 温书婉想了起来,那时司韵乔的身后,确实跟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使,看起来奇奇怪怪 她似乎多看了温书婉好几眼,温书婉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叫人极其不舒服 “是有这样一个人,我觉得她还看了我好几眼,不知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春融也十分不解 “那个人真是奇怪” 言说着,三姑娘从沈府大门走了出来,看着众人都在等她,面容里也十分不好意思 “对不住,我耽搁了些时间” 她的眼里是有些羞愧的 大姑娘已经准备动身踏上马车了,她提着裙子 “无碍,咱们快走吧” 大姑娘和二姑娘上来马车,温书婉和三姑娘上来另外一辆马车 温书婉看着气喘吁吁的跑来的三姑娘,一句也不言语,只是提起裙子上来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颠簸着 温书婉无意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姑娘 夕阳映照下,她的脸是泛红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里捏着一块丝织帕子,帕子被她捏的紧,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帕子尾部露出一点点,红黄色的半块绣花若隐若现,丝毫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 家中姑娘都喜欢水蓝色、青色一类的绣样,三姑娘为何突然拿了这么一块明艳色彩的帕子? 这帕子上的图案,好像是名人的一幅图吧,这个明艳配色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温书婉不去了,也不去看她,只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马车从陵水开始启程,不知走了多久,才进入都城 街巷的叫卖声逐渐响起,此起彼伏,虽已至黄昏,都城街道却还是热闹不减 “你看看,这幅《九九月下桂花图》,是王廖亲笔画的吗,找人临摹的,还敢收我五百两银子,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外头突然想起一两声尖锐的吵闹的声音 应该西边大街上那家卖假画的老板被人寻麻烦了 三姑娘也听到了,突然轻轻一笑,觉得有趣 这到叫温书婉想起了些什么 王廖,从前与父亲同窗,是一个画作能手,在都城也算是出名 他曾经赠送过父亲一副自己他的画作,叫《春日宴》,里面画满了牡丹花 温书婉从前还是洛宁郡主时,有几次在父亲的书房曾里见过此画 南朝时期的曹太后酷爱牡丹,为此还举办了春日牡丹宴会,叫人专赏牡丹,王廖的这幅《春日宴》就是为了歌颂牡丹,也为借古宣今 三姑娘手帕的那一角,就是《春日宴》牡丹图中的一角 她为何会拿牡丹图? 只是因为她崇尚南朝的曹太后? 记得端午夜里,他们一起看的皮影戏《庐阳传》,她就为曹太后所辩白 管她呢,可能只是因为崇尚曹太后而拿着牡丹图吧 温书婉不再想了 待到马车停下,温书婉也不再去管三姑娘,直直的下了马车 进了温宅,她不用向温昌汇报今日学了什么,倒也轻松 她便和春融一起回了别院休息 马车 第101章 马车 一夜过去,夜色逐渐褪去,东方既白 夜里貌似下了雨,外头湿漉漉的 温书婉早早的就被春融叫了起来,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梳好头发,急匆匆的跑出别院 外头一阵寒意袭来,温书婉才发觉雨还下的大呢,噼里啪啦 回去又加了一层衣服,拿了一把伞,温书婉又出门了 外头马车早已套好,停在门外雨里静静的等着 坐上马车,温书婉还是困的不行,闭着眼睡觉 不小心睡着了,温书婉猛一惊醒,发现马车早已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睁开眼,看着对面静坐着的三姑娘,温书婉到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里三姑娘看见自己总是会损个几句,如今却异常安静,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她手里的牡丹帕子不见了,今日她手里捏着的,隐约间可以看见绣着兰花草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车晃晃悠悠停下,温书婉也不去看三姑娘,下了马车 春融在外头等着她,撑着伞,她似是也有些困倦,没怎么清醒呢 跟着姑娘们再次进入沈家私塾,倒是比昨日熟悉了些 今日的私塾内,将男女学生之间的屏风撤了,不知为何 对面的男学子的那一边,一个人也没来,看来他们都睡了懒觉 连宋斯言也跟着他们一起睡懒觉吗? 温书婉无所事事的坐在书岸前,拿出书箱里的纸笔… 外头的雨声嘀嗒不停歇,,困倦袭来,温书婉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 “秦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而至秦二世,却遭一夫作难七庙隳之境,学生认为是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秦统一后,以一国而治全国,以简单之秦经济同化六国之经济模式,时间甚短却操之过急,使利益受损广阔,为不义之举…” 不知睡了多久,温书婉迷蒙的醒来,虽是夏天,下起雨来天却冷得很 外头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下的更大 听着说话声,她寻声抬头 是宜哥儿站着,在课上答先生问 反正是些温书婉听不懂的话 她用手支着下巴,强撑着不要睡着 寒意袭来,她裹紧了衣裳 不经意的转头,却看见了宋斯言 他端坐着,仔细听着温从宜的话 突然间他缓缓转头,与温书婉对视 他眼眸清亮,对视的一瞬间,眼里突然有了精神 随即轻轻的勾唇笑了起来,如同明媚阳光照耀 在他那常年沉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 这笑,叫温书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猛然收回目光,端坐起来 “子安,重锦说的很好,你可有何想说的?” 宋斯言回头看着梅先生,缓缓站起身,认真言语起来 “学生认为利出一孔之制虽好,只因建设之际,秦内部不安定,仅有军事之一利,秦举之变也只为少层,大部分还未曾变…” 熟悉的场景,从前在宫里,有梅先生问问题,宋斯言和二哥哥轮番作答 只是那时梅先生还是师保,二哥哥还在 想起从前事,温书婉的心情不由的低落了下来 她不去再去看宋斯言,越看越伤心罢了 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男学子的书岸前,发起了呆 好漂亮的砚台… 温书婉的注意又被一个男学子书岸上的砚台而吸引 他的砚台上,雕刻着精致花纹,貌似是凌霄花 枝枝节节似乎是像极了 这个男学子,看他的穿着应该是沈家子弟,年龄与宜哥儿相仿 他应该就是沈家的那位大哥儿,沈昭允吧 好无趣,温书婉不去看了 听着宋斯言的声音,如今的声音不似他与自己说话时的温和,而是多了几分沉稳理性 昨日他的眼神,似乎想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众位学子又开始讨论起来,气氛热烈 正热烈时,梅先生的家仆突然急匆匆的跑来,似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他悄悄在梅先生耳边说话,梅先生惊讶之余,摆摆手叫众学子们先回去 众人虽不解,却还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温书婉到觉得高兴,她实在没什么兴趣上学,就像从前在宫里时,她也没什么兴趣上课 等到男学子们皆离去了,身后响起一阵骚动 感知到身后的异常,温书婉回头,不知为何 只看到司砚柔平日里百般温和的脸,如今脸色却不太好 身旁的司韵乔,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旁的孙宝月,眼里也多了几分蔑视 温书婉继续收拾着东西,不再去看 “韵姐姐的东西,姑娘弄丢了,不该赔吗?” 温和的声音响起,却比任何声音听起来都要恶毒 这个声音温书婉再熟悉不过来,从前在宫里,孙宝月就是时常这么向自己挑事的 故作温和,却又句句带刀 “孙姑娘,那日我确实没见表姐的东西” 司砚柔的声音响起,娇柔不已,委屈极了 温书婉收拾东西的动作放慢了,仔细听着 “那日只有姑娘见了那东西,旁人都没见,姑娘这般说,便是没理了” 孙宝月故作温和的恶心声音又响起 “明明是你们弄丢我们姑娘的东西,如今却来反咬一口” 素心的声音无助的响起,说出的话没什么气势 这个素心平时看起来那么机灵不讲理,怎么跟孙宝月这人一吵架便全无气势了 温书婉心想 她只能默默收拾着东西,动作变得越来越慢,静静的听着来龙去脉 “那把玉钗是我们姑娘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物件,你们故意搞丢,却来说我们姑娘的不是,你们太欺负人了” “什么玉钗?弄丢韵姐姐的东西便说东西的事,说什么母亲父亲的,是为博同情吗?这便是你不讲理了” 孙宝月的声音又响起 “你们…” 素心一句也说不出来 温书婉回头,看到司砚柔坐在书岸前,不知所措 她的柔和面容里是万分的悲伤,几乎要流出泪来,叫人怜惜 司砚柔这幅娇弱委屈模样,怎么叫人相信孙宝月说的是真的? 她一向温和,如今却被孙宝月和司韵乔这两个恶人逼成这副模样 司砚柔是喜欢赵衿歧的,以后也将会是赵衿歧的妻,她和赵衿歧会为一体,那时有赵衿歧护着她 可如今她在都城求学,被人欺负,却没人帮忙 况且赵衿歧也曾帮过自己好几回,温书婉站起身来 如今帮司砚柔,也算是报答赵衿歧吧,以后也不会再欠着他什么了 “她弄丢了你们什么东西?” 温书婉走过去,询问起来 她以前可是与孙宝月斗过好几回,收拾她,温书婉还是有信心的 “温四姑娘也来了,不过家中丑事,叫温四姑娘见笑了” 一旁的司韵乔突然抬眸,笑着言说起来,一旁的孙宝月被她当枪使,她却笑得出来 “此事,四姑娘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孙宝月又是一脸无辜,眼里却满是挑衅 “公道自在人心,孙姑娘说说,表姑娘弄丢了什么?” 看到有几家姑娘还在围观,孙宝月的眼神里是假意稳重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值得温四姑娘问些什么,今日就这般吧,若是实在有什么不妥之处,司伯自会定夺,咱们在这里问些人家家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都散了吧” 几家姑娘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温书婉看着孙宝月惺惺作态的模样,简直觉得恶心,她从前就是这样,在宫里一次次的叫自己受委屈 “孙姑娘说的是,人家司家人自己家丢了东西,自然得要司家人来解决,人家不报官,就算是开封府的包大人来了,也无权插手,更何况你我” 温书婉看着孙宝月就来气,眉眼里是挑衅 孙宝月的表情也不好看,讪讪的离去了 司韵乔看着温书婉依旧是笑着的 “那便不打扰温四姑娘了” 笑着离去 温书婉的看着这二人眼里全是憎恶,惺惺作态的模样真叫人恶心 司砚柔起身,也准备离去 估计是要赶马车,毕竟司家的马车就一辆,司韵乔走了,赶不上,只能走着回去了 “温姑娘不必管此事,不过姑娘家小打小闹” 她强撑着笑着,眼里却几乎要泛出泪花,她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温书婉也觉得没趣,回去收拾书箱 外头的雨还是没停,不停的嘀嗒作响,似乎下的更大了 “姑娘,管那事做什么,那个司家的表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会感恩之人” 春融把一切看在眼里,为自家姑娘抱不平 温书婉将伞撑起来 她也不想管啊,可赵衿歧对自己有人情,她也只想快点还完人情罢了 “看不惯她们欺负人罢了” 温书婉摇头,撑着伞,二人走进雨里 直到出了沈家大门,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外,温书婉才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方才还想到司砚柔赶马车,如今自家马车早跑没影了 怎么回去? 雨下得大,难不成走回去? 陵水离都城五六里地,可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到的 温书婉撑着伞,在风中凌乱 “姑娘,咱们家的马车走了” 春融的声音响起,只是无尽的哀伤 “走吧,若是途中能遇顺风车,咱们还能搭一程” 温书婉不后悔管方才的事,只是有些觉得对不住春融罢了 二人只能强撑着走,雨更大了,打湿了衣裙,怎一个凄冷可以概括 四周皆是雨滴落声,听不见其他 突然,一旁响起马车行驶的吱呀声,雨大的人有些听不真切 “四姑娘,怎么没坐马车回去” 马车停下,一人探头问 是个车队,好几辆马车,只一辆停下 温书婉抬头看着车上的人 是陆通,他是镇国公府家的家仆,那车里坐着的便是 宋斯言… 猛然紧张起来,怎么会遇上他 “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温书婉强撑着回答 突然,马车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雨中,他的脸是万分俊朗好看的 “上车吧” 温书婉迟疑的停下,她想拒绝,可看到身旁的在雨里瑟瑟发抖的春融,她只能答应 是自己要管司家的闲事,才会没赶上马车,是自己的原因叫春融和自己一起受冻 她不能再为了自己的私事叫真的叫春融跟自己走回去,那时不可能的 “你叫春融?” 宋斯言突然看着春融认真询问起来,叫春融着实吓了一跳 “是…婢子叫…春融” “前面的马车里放着些蜜饯果子,陆通你带春融姑娘去找宋俏,我与四姑娘说些话” 宋俏也在,宋俏是宋斯言的庶妹,是方姨娘的女儿 听到宋斯言说要与自己说些话,温书婉不禁的后脊柱发凉 看着春融依依不舍的回头看,脚步不停的离开了,温书婉的紧张到达了顶峰 虽说这么久未见,她应是不怕宋斯言的,可就是不知为何,看着他俊朗的脸,眼神里满是温和,反倒叫温书婉紧张不已 “上车吧” 他伸出手,那是一张大手,向自己伸出 陆通和春融都不在,四下没有人,连车夫都没有,宋斯言才敢伸出手来 这样才不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好…” 温书婉想不将手伸给宋斯言,可若不这样做,是打他的脸不是吗,毕竟他已经伸出了手 将手放在宋斯言的大手掌心,一阵温热传来,好似触电 叫温书婉更紧张了,确实是因为宋斯言长的太过好看,叫人不由的紧张 上了马车,温书婉抽回手,僵硬的笑笑,却比哭还难看 这是自上次清明遇险后第一次再遇宋斯言 看着他,温书婉心里是万江翻涌 试探 第102章 试探 外头的雨刷刷作响,似一首乐曲,不眠不休 马车内的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想起方才上课时,自己与宋斯言远远对视,他还笑了 如今两个人却坐在一起相视无言 想起自家的处境,以及赵衿岐,他不过才束冠之年,却成了顾家的替死鬼,倒数着日子过活,可凶手是谁 就是宋家 自己对面的宋家人 本该恨他的,可看见他,那张熟悉的脸,清淡柔和的眼眸 怎么可能会有恨 温书婉的内心无比纠结难过 从前,她,二哥哥,还有宋斯言,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三人是彼此最好的陪伴 可如今变成这副局面,是因为什么 温书婉再次抬头看向了宋斯言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也被困住了 “四妹妹为何在没坐马车,在雨中走?” 宋斯言问她,眼神里是柔和 “有些事,耽搁了…” 温书婉抬眸,小声言语着 宋斯言似是有什么要说的,想要张口,却说不出口 欲言又止,只能问些别的 “因为何事?” 他问着,却一点也不感兴趣 温书婉不知该如何向他说,有些不自在,只能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帕 “没什么事,只是多和人说了几句话” 这些话题宋斯言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显然是不想谈论的 他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温书婉 眼眸温和多情,是说不出的亲近,却又夹杂着迟疑,似乎内心纠结极了,憋了许多话, 温书婉察觉到他异样的眼神,只能低头玩着手帕,故作镇定的模样 无意间,她想起了宋斯言送她的匕首取犀角那日不小心被她给弄丢了,如今在二姑娘那里 她得和宋斯言说 “宋…” 斯言… 差点脱口而出 温书婉竟叫他宋斯言! 这个称呼习惯的脱口而出,她才发觉,极力止住了 宋斯言听见温书婉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抬起头来,似乎有了一丝兴趣 眼眸里的情感更浓了 温书婉硬生生将方才的半句话吞咽回去 她后悔死了,只能再次生硬的张口 “子安…” 以前从没叫过宋斯言‘哥哥’ 因为他只比自己大三岁,还没有兄长比自己大的多,确实叫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 “哥哥” 强装镇定,温书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番装模作样的样子 听到这个称呼,宋斯言的眼里不禁多了些轻松,柔和的看着她,仔细的听她要说什么 “你的寒光,我不小心给弄丢了,对不起,我再赔你一个…” 宋斯言听到此话,刚刚升起的兴趣又减弱了些 显然这些话题并不是他想要与温书婉说的 他只能言语 “那不是我的,是宁王的” 虽言说着匕首之事,他的眼却一刻也不愿离开温书婉的,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也不能说 “丢了便丢了吧” 温书婉听得匕首是宁王的,心里更是罪恶起来,宁王的匕首在二姐姐那里,如今还不能要回来 宋斯言似乎纠结极了,这与他平日里的样子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眼神多了迟疑试探 迟疑了许久,他试探性的又言说 “那日那个春融来萋川寻我,你患了热症?可好些了?” 温书婉似乎察觉出了宋斯言的异样,看着他,不知他怎么了 他的眼神,是那么肆无忌惮 他的眼睛,仿佛不是在看温书婉 而是透过温书婉,在看那个温书婉身后的顾洛 温书婉的心里暗暗不安起来 “不是我,是我家的实哥儿患了热症,我知晓你应是有办法,只能求你,谢谢你帮我” 这句话是温书婉确实想对宋斯言说的,她确实感谢宋斯言救自己于水火 对面的宋斯言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盯着温书婉,一刻也不愿离开 眼里是说不清的意味,似是留恋?还是眷恋? 与那夜,在马车里的眼神,似乎比那时的情感还要更浓郁 呼之欲出,却又只能收敛 从前也不是这样看自己的啊,温书婉心里不断的思谋着 怎么今日,他的眼神似乎要更感情深些? “无事,举手之劳” 他想要说其他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个春融…” 他开口,似是在努力引出想说的话 不知他到底怎么了,温书婉抬起头看着 “方才与四妹妹雨中一起,似是关系要好些” 宋斯言的眼神更肆虐了,紧紧的盯着温书婉 温书婉被他盯着,心里泛起了波澜 他是在担心顾洛在温家的生活吗? 他在询问自己与谁的关系要好些吗? 看着他的眼神,温书婉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他在担心自己 被宋斯言眼神里的情绪感染,温书婉心里莫名难过起来 她想起了从前和宋斯言一起在宫里的日子 隆冬之际,顾洛在宫里挨冻,家里没给她送保暖物件,宫里的孙宝月还常常欺负她,不叫他人去管顾洛 那时二哥哥初入宫,自身难保,做为男子,他也多少没太注意 只有宋斯言,他什么也不怕,把自己的手炉让给了顾洛,大雪纷飞,他的手冻的通红,却包裹着顾洛的小手,那时他们都还小,没如今这么多男女规矩 那个冷到没有知觉的夜里,他的手的温热,还有宫灯下他眼里闪着的的光亮,叫人永远也无法忘怀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她越想越难过 在知晓自己死了时,他是多么悲痛 脑子里浮现出清明夜里他们相遇时,他那哀痛到了极致的眼神 可自己却因为宋国公,因为顾家,因为赵衿歧,而去怪他 温书婉抬头看着他 此刻的她,也和宋斯言一样,她不是在看温家四妹妹的子安哥哥,而是顾洛的好朋友 宋斯言… “春融是我在家里最要好的” 她想要告诉宋斯言,她在温家有能信任的人 似乎感知到温书婉的眼神,宋斯言的眼神情感更深了,痴痴的盯着她,分毫不离 相识 第103章 相识 马车不停的颠簸着,冷意自轿窗缝外传来,冷的人更清醒了些,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根本止不住 温书婉轻柔的抬头看他,似是想要多看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无言,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温书婉的内心被悲伤填满 宋斯言过的也不太好,他的亲生母亲在生他时便难产去世了,后来宋国公娶了方姨娘 因为宋斯言的母亲朝华夫人是先帝后同父同母的的亲生妹妹,先帝后薨逝时,封宋斯言母亲为朝华夫人,一生位高权重,不可动摇 因此宋国公即使再大的权利也不能将后来进门的方姨娘扶正 方姨娘一生不能为正室娘子,所以宋国公便对她格外补偿,花所有心血在方姨娘一房中,对宋斯言的关爱自是少些 年少时,南芜的赵孝王还未进都城时,那时宋斯言五六岁,顾洛也才两三岁,宋斯言经常待在顾候家 他那时吃的喝的、缝缝补补,都是顾洛母亲帮助,那时祁将军家的哥儿,与宋斯言同龄,也与宋斯言交好,常常一同玩耍 颠簸间,马车外逐渐响起了嘈杂人声,有了些人气,雨声还是不停歇,哗啦啦的下着,应该是进了都城 温书婉慌乱的收回视线,长长吸了一口气,继续揉捏着手里的手帕,故作镇定 可她不停揉捏的动作,将手帕揉的不像样子,足矣见得此刻的她有多慌张 “洛洛” 宋斯言的声音响起,似是将千言万语压成了一句 温书婉猛然抬头 虽说他们两个人方才的对视已经说明一切,但此刻,她的心里还是万分吃惊惧怕的 惧怕过后又感觉难过 方才与宋斯言四目相对,仿佛时光倒回,回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如今却变成一种奢望 温书婉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装傻,如今却实在不知该如何继续和他下去 复杂的情感交织起来,她很痛苦 宋斯言看出了温书婉的纠结与难过,心里也似压着千斤 他有千言万语想对洛洛说,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还有一件事,不停的压在他的心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那件事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来自洛洛的答案 可他连去向洛洛寻求这个答案,都没有勇气 马车进了都城,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等马车到了,那时他们两人便又要装作不相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会被狠狠拉开 即使如今在马车里他们还是装作不相识,但比平日里要近些不是吗? 此刻有机会,他们两个能说个几句话 下了马车,便再也没有答案了 时间不多了 他终于迟疑的开口 “倘若事情有变,你还会信任我吗?” 他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什么他都不会紧张的,可如今这个问题问出口,他紧张了 这是不曾有的感觉,其实比紧张更甚些,他的心里翻江倒海 “就像你信任春融一样…” 卑微到尘土里的感觉,他从未有过,可如今尝试到了,滋味十分不好受 他期待着她的答复,哪怕只一个字,哪怕拒绝,但只要有 顾洛的信任,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求 哪怕和一个跟她认识不过几月的春融相比,他都没有信心 温书婉看着他,不知所措 她不知宋斯言到底在言说什么,他为何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这些天,宋斯言是发生了什么吗? 温书婉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又实在没任何思绪 但看着宋斯言的眼神,他的目光已经几乎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变得更加肆虐,紧紧的盯着温书婉 听到这话,温书婉还是想要习惯性的想要假装不知情 她想要装作迷茫模样 毕竟如果他们相认,那一直以来,为了救顾家,自己和二哥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可看着宋斯言的眼神,他一改往日沉稳的样子,他的眼眸,变得渴望,甚至是祈求 这个样子,连从前的顾洛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倘若从前她见到,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温书婉实在忍不住了,她没有办法再去装了 她试探的点点头 就像自己被竹苓、被二房冤枉的时候,春融选择信任自己一样 看着宋斯言这副模样,温书婉会选择信任他,哪怕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她想要给他安心 看着她点头,宋斯言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神里是开心,抑制不住的开心 突然,马车停止了颠簸,似乎是停下了,外头的陆通言语声传来 “殿下,到了梧桐巷子” 此时该把温书婉放下马车了 毕竟若是将马车赶到温家大门口再下,必会叫旁人看见 “多保重” 宋斯言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得到洛洛肯定的答案,他的心已经安定了不少 温书婉看着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我在温家没人欺负我,你在外也多保重” 她无所顾忌的言语着,难过的几乎要流泪 宋斯言听见她的话,心里的难过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强撑着笑,这个笑成了苦笑,但也至少有了些笑意 瞬间记忆被拉回,她们仿佛回到从前,从前那样相处,那样无所顾忌的言语,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宋斯言,你和二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事情如何,我一定会信任你的” 她的眼里满是真诚,静静的盯着宋斯言,一丝不苟 宋斯言听见这话,点点头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他的心逐渐被填满 “端午那日,我遇到了二哥哥,那日有人暗杀他,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温书婉担心的问起来,这是这几日,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宋斯言摇摇头 “没有” 他表面上没有什么差别,还是温和的眼神,轻轻看着顾洛 心里却瞬时被失落占满 是难过极了的 “那我便放心了” 温书婉要下马车了,却还是一步三回头 “你保重” 她不舍得言语 宋斯言对着她轻笑笑,笑容轻的自己都感觉不到 “去吧” 争锋 第104章 争锋 看着温书婉和春融的身影逐渐远去,宋斯言才收回视线 “走吧,陆通” 他言说了句,便将轿窗的竹帘轻轻放了下来 “是” 外头的陆通得了令,挥起鞭子赶马,马车又开始吱吱呀呀走动起来 马车虽走着,宋斯言却还是不舍得回头看看梧桐巷子的方向,轻叹了口气 “殿下,如今朝廷里有意撮合您和孙家二姑娘,是多好的事,您今日送了那温家四姑娘一程,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可对您有影响” 外头的陆通的声音传来,他一边赶着马,一边担忧言语 “我与孙家二姑娘不过是人捕风捉影,瞎说一通罢了,都是谣言,不可听信” 宋斯言恢复了往日淡然沉稳的模样,轻声言语着 外头陆通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不过您还是莫要再跟那个四姑娘多接触了,今日您在梅先生课上,与温家那个姑娘玩乐、开小差,李云全看去了,估计他要告知国公爷呢” 李云是宋国公的人,也一直跟着宋斯言与宋俏二人上学,说是为了保护宋俏,实则为了监视宋氏兄妹二人 听到陆通的话,宋斯言心里不安起来 他才不怕宋国公责备他,他怕的是温书婉被抬到明面上来 温书婉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低调,但若是因为宋斯言而使她吸引了旁人目光,对她肯定是不好的 “告知便告知了,有何怕的” 淡定的言语,宋斯言的心里确实惴惴不安,他暗自担忧 他害怕温书婉被人注意 言说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雨还是下着,不停歇 宋斯言起身下车,不起撑伞,淋着雨快步进了镇国公府大门 马车是一个车队,前方宋俏的马车虽比宋斯言的马车早到些,但她慢的很 又是敛容,又是打伞的,等到她下了马车,正要寻找兄长,发现人早已不见 她只能灰溜溜的跑进国公府 已经到午时了,下人在准备午饭, 宋俏回了望舒院,寻找方姨娘了 宋斯言准备自己在院子里随意吃些,吃完便进宫去,宫里还有诸多事等他着处理 可是宋国公的下人来寻他,叫他去望舒院用饭,他便收拾收拾去了 一进院子,宋俏便缠着他 “哥哥,你今日在梅先生课上说的一孔之制是何意思?我一点也没听懂” “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宋斯言回答着她 “那温家的宜哥儿说的不义又是何意思?” 宋斯言答着她 下人将饭菜端上桌,气氛和谐 他们坐下,直到快到未时,宋国公才出现 他虽年过半百,但英姿却丝毫不减半分,一身黑色锦袍低调华贵,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质,气势桀骜而霸道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满是威慑力,叫人一看就不自觉的胆怯起来 他的脸色不好,满脸阴霾 “斯言也在” 他的声音如钟鼓敲响,叫人的心为之一颤 “坐下!” 如同命令,宋斯言缓缓坐下 气氛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方婵和宋俏面面相觑 直到宋国公动筷,一家人开始吃起饭来 “我听闻你在梅先生课上玩闹,不好好听课?” 宋国公一边吃饭一边心情不佳的言语起来 他不看宋斯言,气势却足得很 宋斯言早就猜到李云一定会说,他抬头看父亲,气定神闲的,似乎没任何压力 “对不起,父亲” 虽说了道歉的话,宋斯言的表情却是沉稳安定,没一点羞愧 宋国公端着碗,一双眼突然盯着宋斯言,一动不动,寒气逼人 “李云还说你方才送温家一个姑娘回家?” 宋国公的眼神里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宋斯言点头 “是,温家的四姑娘” 听到这个回答,宋国公似一个被炸药被点燃 突然间,他拍案而起,眼里的怒火烧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宋斯言也站起,看着父亲 父子就这般相视 方姨娘方婵见此情景,迟疑的站起来 “要不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宋俏已经吓得一声不敢吭 “你为何要去沾惹,你知晓,若是朝廷里任何一个人,看你不爽利,随意参你一本,你今后要如何堂堂正正站在旁人面前” 宋国公的眼里的怒火烧了起来 “不过是雨大顺路” 宋斯言不紧不慢的言语 “都城里那群的纨绔子弟,有哪个不是毁在女人身上,你还不知?还要走他们的路?我从前就叫你离不明的女人远些,你非但不停,还要做出此事来?” 宋斯言缓缓坐下,眼里是冷漠 “一件事还未发生,父亲不必想这么许多” 他接着言语 “我在您眼里就是这般不知分寸,没有条理?” 他抬眸,紧紧盯着宋国公的眼睛 “不知父亲是从哪里受了气回来,气性如此大,这般拍桌,倒是吓着了方姨娘和阿悄” 宋斯言的眼里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他对父亲早已失望透顶 宋国公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逆子,不必吃饭了,祠堂里给我跪着去!” 他坐下,气还是不顺 方婵在一旁,看看父子俩,胆怯言语 “要不先吃饭吧…” 兔子 第105章 兔子 宋斯言起身,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 “公爷…” 方婵试探着 “饭要凉了” 宋国公看着宋斯言离开的背影,眼里的火还是没消下去 “这个逆子,在外倒是懂事得体,在家是要气死我” 他转头看见了不知所措的方婵和宋俏,随即收敛起自己的愤怒 “吃吧” 三个人便又吃起了饭 * 镇国公府的祠堂,岸前摆满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足足有三四层高 蜡烛摇曳闪烁,烛火光照在宋斯言的脸上,他的脸是格外好看的 宋家的列祖列宗们,从前都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违反祖宗规定的事,他们不想要占领帝位,却想要捏着实权 为了此事,他们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宋斯言低眉,他的内心是纠结的 近几日,朝廷里又掀起说媒之风,皇帝为何假意放出消息,又为自己说亲?说亲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事情绝对有变,宋斯言感觉自己要出事了,还是和洛洛有关,和顾家有关 又想起马车里洛洛的身影,他是安心的 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洛洛愿意相信 可他心里还是没底,一切皆是未知 外头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是方婵,她来找宋斯言 “言哥儿,你饿了吗?” 她问宋斯言,手里拿着果子盘,里面装着蜜饯果子 方婵虽不是宋斯言的亲生母亲,不过人却很好,宋斯言很尊重她 “我不饿,再跪一会儿便回去了” 宋斯言回答着,眼神里依旧是波澜不惊 “吃些吧” 方婵也跪下,从盘子里拿出果子递给宋斯言 “国公爷正气着,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呢” 宋斯言接过果子 “你回去吧,莫要为了给我送吃食被连累” 方婵也不动弹,看着他 “你这孩子倒是和你父亲一样倔强” 她顿了顿 “国公爷最讨厌男女纠缠了,你送温家姑娘回家也行,偏偏选了名声最不好的一个,他能不生气吗” 回想起了马车里洛洛的眼神,宋斯言的如冰霜一般的心融化了一些 洛洛换身,却换了一个连父亲一个男人都嫌弃的人,如今招人厌弃,心里瞬时难过起来 “姨娘” 他抬头,看着方婵 “我想问你个问题” 方婵有些兴趣 “什么问题,你问” 宋斯言沉思许久,言语起来 “倘若我的兔子,某一日逃走了,很久都不见,后来,我再次见到它,但它在笼子里,也不认得我了,我若抓它回去,它便会咬我,我该把它带回去吗?” 方婵听得很认真 “又是那只兔子?” 他们两个人已经不止一次谈起过这只兔子了,方婵也曾经多次为宋斯言和兔子提出自己的见解 “你喜欢那只兔子吗?” 她突然问了些题外话 一向沉稳的宋斯言竟有些忧郁 “我不知道” 他说 “若你喜欢那只兔子,便把它抓回来,牢牢抓在你身边,不管旁人怎么反对你,都不去管,人生苦短,哪能叫人人都顺心” 她思谋着 “若你不喜欢那只兔子,便叫他待在笼子里吧,它可会咬人,万一咬你一口” 宋斯言听见方姨娘说兔子咬人,他低眉,似乎万分担忧,鲜有些悲伤难过 “如今兔子笼前,马上会来几个人,告诉兔子我是个大恶人,是我故意将兔子丢掉,还要杀它们一窝去卖兔肉”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难掩悲伤 “我不知兔子会不会咬我” 方婵听得仔细 “倘若兔子对你很重要,你应该告诉它事实,说的一清二楚,若你和兔子当真契合,它不会不信你,倘若它因为旁人说辞而咬了你,便说明兔子根本没把你当真正主人,你便可遗弃它” 她仔细的分析着 宋斯言点点头,或许方姨娘说的对 兔子不会平白咬人,除非兔子急了,他不会让它急 方婵站起身 “好了,莫再想兔子了,兔子有人喂,你得自己吃,吃些东西吧,我再回去劝劝国公爷” 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宋斯言目送着方姨娘离开,收回了目光 眼前是一片烛火跳跃,他的眼有些虚焦,看不太清楚 又下雨了,外头淅淅沥沥逐渐又兴起 凌霄 第106章 凌霄 夏日的雨,连绵的下了好几日,时冷时暖,许多人染上了风寒 这几月来,都城的石榴花开了,火红一片,似明艳的火焰,在街角巷尾热烈的燃烧着 梧桐巷子里有一颗大桂花树,也一片明黄,好闻的很,香气飘的很远,沁人心扉 自从那夜雨中搭乘马车后,温书婉就再也没见过宋斯言了 私塾里,也不见他的身影,听人说,宋斯言应是搬回了宫里,与陛下一起听教 看宋俏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不好,虽没什么大动作,却时不时的露出厌恶的表情 温书婉总觉得自己那次自己雨中搭马车,宋斯言和家里发生了不愉快,她也不确定是不是 别院的梧桐花大片大片的谢落,粉紫色的花悉数落在院子里 温书婉也不叫下人去扫,只是任由它落着,着实别有一番风味 “春枝落落唢呐啼,不比桃李压枝低。香气已随风向晚,梧桐花落不沾衣” 看着满院的梧桐花,温书婉无聊,只闲吟了两句前人的诗 又是清晨,她起的早,已经穿好衣服,提好书箱,准备去上学了 这几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晨起,不再如刚上学时一般困倦 上了马车,又见到三姑娘,熟悉的场景,三姑娘还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这几个月来,三姑娘对温书婉的态度越来越差,好几次,还想要陷害她 温书婉可以感觉的出,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去对付 又到了书塾,温书婉看到了司砚柔,她精神状态很差,几个月,她也过得极其不好 司韵乔和孙宝月双管齐下,一直明里暗里的欺负她,手段格外狠辣 有几次,还故意害她触及男女不雅事,幸亏事情未成,她们似乎是想要叫司砚柔身败名裂 温书婉帮过她,却也没什么用 温书婉和司砚柔两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但司砚柔似乎要比温书婉更憔悴些,身心俱疲 梅先生今日来的早,便也没说什么其他话,就开始讲授课了 一个月来,温书婉也开始逐渐的在课上用心听听,从一开始的什么也听不懂,变得如今懵懵懂懂的懂了些 她听着梅先生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流逝的快 “你们都拿起书” 梅先生叫学子们齐声读诗 “庭中青松四无邻…” 学子们悉悉索索的拿起书,一个两个皆读了起来 漫漫读书声传遍了沈府 “庭中青松四无邻,陵霄百尺依松身。高花风堕赤玉盏,老蔓烟湿苍龙鳞…” 温书婉也拿起书,认真的读了起来 “古来豪杰人少知,昂霄耸壑宁自期?抱才委地固多矣,今我抚事心伤悲!” 读完了诗,梅先生又开始继续讲课 “陆游此诗中的陵霄,实为凌霄花,《本经》中将其称为紫葳。所谓凌霄者,即凌云九霄,凌霄花借气根攀附于大树或他物,节节攀登,在“云霄”盛开如喇叭状,故称之为凌霄。” 历代对凌霄攀附高物扶摇直上之性,有褒有贬。陆游是在此借花表自己不得志吧 听着梅先生的讲授,温书婉若有所思,也想了许多 “南朝的曹芝酷爱牡丹与凌霄,你们应是知晓的…” 梅先生说到尽兴处,便会讲些课以外的知识,学生们都听得入迷 温书婉用手扶着下巴,思索着 南朝的曹芝确实爱牡丹与凌霄,为此,她还写了诸多诗去赞颂呢 想起端午夜时,她与三姑娘一起看的《卢阳传》,那里的唱词中也唱了许多曹芝颂牡丹与凌霄之辞 梅先生讲起来诗的其他问题,叫起了沈家大哥儿,想听他的见解 沈家大哥儿也站起身,从容的言语着 温书婉无意的看着他,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三姑娘,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听得认真 看的无趣,她收回目光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似是,又一次转头看向了沈家大哥儿 她此次没有看沈家大哥儿的面容,而是目光落在了他的砚台上 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应是也喜欢凌霄花的吧 他的砚台上,雕刻着凌霄花 凌霄花攀附高物扶摇直上,古往今来的评价皆不是太好,将凌霄花雕刻在砚台上,着实奇怪 多少好花,他都不选,只选个有争议的凌霄花 温书婉起了疑虑 不对劲 想起了几个月前,她们第一次上学时,那天下了学,三姑娘好久未归,归来时在马车上,温书婉看到了她配色怪异的手帕 那是王廖的《春日宴》图,上面画的是牡丹 温书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三姑娘 只见三姑娘已经不再去看沈家大哥儿了,却还是听得仔细 是心仪吗? 若不是,她又为何拿那绣了不合时宜的鲜艳颜色的手帕,沈家大哥儿又为何在砚台上雕刻上惹人争议的凌霄花 温书婉逐渐明白了 清明那日,三姑娘出门,去寻的人是谁,还用再想吗 从前三姑娘言语激烈教训温书婉,但一说到清明那日踪迹,便哑口无言,按她的气性,能叫她无言以对的事,定是在她心里重要的事 又转头看看沈家大哥儿,他已经答完梅先生的问,气定神闲的坐下了 三姑娘心仪他? 他确实足够优秀,厉害的无可挑剔 巴掌 第107章 巴掌 温书婉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她一点儿也没想到,三姑娘会和沈家大哥儿有任何联系 她震惊之余,也只能低下头,继续听着梅先生的课,听得认真 时间过得快得很,转眼间已到了散学的时间 其他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温书婉和春融收拾着书岸上的笔墨纸砚,将它们齐齐收进书箱里 收拾好后,她们提着书箱,准备离去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沈家的女使 她拉着春融,就祈求起来 “好姐姐,我们厨房的水缸破了,厨房正乱的一团糟呢,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温书婉不解 “家里的女使不都在吗?为何…” 那个女使焦急的喊 “家里有用的,全跟着夫人到庙里还愿去了,如今留下的都是些伺候姑娘哥儿的,没几个中用的,派不上用,求求姑娘,只一会儿便好” 沈家的这个女使拉着春融不松手,眼泪都要哭出来 春融被她拉着,不知所措 “姑娘,我…” 她看着温书婉,十分迷茫 不等温书婉说话,春融已经被强拉着起来了 温书婉看着春融离去,总觉得莫名其妙 无奈之下,只能坐下,等待着春融回来 看着男学子有几个还未离去,温书婉转头,看见了兄长 她依依不舍的多看了几眼,他不是旁人,可是她的亲兄长,顾渊 上学的这几个月来,闲时能看看他,也是好的 兄长正在与其他男学子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几个月来,兄长似乎一日比一日有精神 看着他这样变化,温书婉的心里的担心也逐渐少了些 可自从自己换身,二哥哥就再没什么动静了,他到底要如何救顾家 宋国公自年初元宵节派人杀进顾家之后,也再没了其他动静 顾家、宋家与皇室之间的斗争,顾洛怕它发生,如今你发生,她还是怕 自己如今每日在温家待着,好似自己就是温家的姑娘,日子过得舒坦 顾洛似乎有种自己就是温书婉的错觉 可她不是,她是顾洛,她来此,是为了救顾家 她不再去想,回过头 男学子们也嬉笑着离去了 沈家私塾,如今只剩下温书婉了 春融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温书婉不解的向春融离去的方向张望着 “你怎么还不走?”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温书婉回头,是三姑娘 三姑娘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叫人觉得恐惧 温书婉也有了防备 毕竟这几个月来,三姑娘时不时的就要害自己一下 “我马上便走” 温书婉应着,起身便要离去 “你站住,我有话同你说” 三姑娘叫住了她 听到这话,温书婉抬头看着她 三姑娘的眼神里是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戚行云受伤了” 听到这话,温书婉有些惊讶 三姑娘接着言语,她坐下 “戚行云这几日在家,与我姨母发生了争执,他跑进山里,不甚遇上了野狼,情急下从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她凑近温书婉,眼里是恨,恨极了 “他此生,都不能再用双腿行走” 温书婉惊讶不已 “他为何…” 三姑娘站起身来 “你做这幅模样给谁看?” 她眼里的火就要燃烧起来 “若不是你从前与他纠缠,他会跑进山里?” 温书婉也起身,认真询问 “戚行云只受了摔伤吗?可被狼袭击?” 三姑娘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温书婉 “你如今问这些又有何用?他已经受了伤,你得为此事负责” 温书婉觉得莫名其妙 “和我有何关系?” 听到温书婉的话,三姑娘顿时气的不行,声音大了起来 “你还想甩脱戚行云去嫁给何人?你的情郎?你还想去攀高枝,不可能” 温书婉不想再与她纠缠,只想离去 “你站住!” 三姑娘一把拉住温书婉的袖子,吓了她一跳 “你从前如何勾搭戚行云,你以为我不知?如今拍拍屁股不认人,想的倒是太好,他如今成这幅模样,婚嫁无望,你得嫁给他” “为何?” 温书婉受了惊后退,什么嫁不嫁的,她只想逃走 “你和戚行云行了不轨之事吧,你以为没人知晓?你拖着残花败柳之身想嫁给何人?你想嫁给子安?” 三姑娘越说越气,声音也更大了 “你也不问问你配不配” 温书婉顿时惊讶不已,她着实害怕三姑娘口不择言,胡说八道 “你胡说什么?别污了他人名讳”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子安哥哥为何突然不来私塾,反而回了宫里,你勾搭二哥哥,又勾搭戚行云,还去勾搭子安,你这个贱人!” 三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大 温书婉着实是害怕极了,她不能再因为自己去害宋斯言 “住嘴!” 三姑娘听到温书婉这样说,气性更大了 猛然间,三姑娘抡起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温书婉的脸上 温书婉被打的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大脑一片空白 脸是火辣辣的疼,温书婉的眼睛充血,眼眶充满了泪花 她的气瞬间满了 伸手想要还回去,一个人却猛然挡住了她的手,挡在二人只见 仔细一看,竟然是温从宣 温书媛的亲哥哥 “四妹妹好大的气性,别人打一巴掌,你便瞬间就要还回去” 温从宣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的言语,只觉阴森恐怖 温书婉被打的耳鸣了许久,眼泪不断的涌出,她还没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为何不能还回去?” 她气极了,捂着脸,几乎是喊出来的 “四妹妹小声些吧,如今可不是在家里,你这般喊,不怕招来沈家人笑话,你从前从来是乖的,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温从宣的眼里还是担心,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恶心 温书婉气的不行,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我怕什么?是你们先来挑事的,我乖与不乖,又关你们何事,戚行云受了伤,和我有何关系?我端午节时就不与他联系了” “四妹妹如今这般辩解又是做什么?你端午节就不与他联系,说的这般傲气,你为何从前便不与他联系?” 温从宣的眼里没有任何气焰,反而是笑意,他似乎很享受温书婉被逼的生气的感觉 “行了四妹妹,到此为止吧,回去再说,我知晓咱们有不能言说的人,如今说了不仅你难办.咱们温家都难办,你我三人一直在沈大人家待着也不是办法” 温从宣回头,对着三姑娘言说一句 “咱们走吧” 他们二人便从容的离去了 只留下温书婉一个人,肺都要气炸了 春融突然回来,她还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姑娘,厨房里的水缸是破了,不过也不需我啊,她们那里待着那么许多人呢,我们搬了一会儿,便将破缸搬了出去” 直至走到温书婉身边,她才发现自家姑娘的异常 “怎么了姑娘?怎么脸这般红?” 她细细的查看着 温书婉看到春融,眼眶又一次不争气的充满了泪花 春融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后,气的要死,她气极了,却没什么办法讨回公道 二人只能回去 和几个月的雨天那日的情形一样,温家悉数不见,温书婉只能和春融走回家 屈辱、委屈、无助、难过一齐迸发,温书婉的泪水不争气的落下 途中遇到了顺路车,她们才得以回家 依兰 第108章 依兰 回到别院,梧桐花还是铺满地,低矮的青瓦房顶上也落满了些 矮处有,高处也有,有些地方,是十分美的,可温书婉已经全然没了兴致再去吟诗 想到方才的耻辱场景,她只能不助的流泪 脸已经没了火辣辣的疼,但痛感还是有的,温书婉进入屋子,坐在梳妆木桌前,桌上的铜镜浮现出她的脸来 左脸有些红肿,温书婉细细端详着,更气了 春融放完书箱,走了进来 “这个三姑娘,也太不知礼” 她气的很,不停的骂 走上前去,春融也看着温书婉的脸 “郡主” 她有些害怕的称呼温书婉为郡主,因为她知晓,此刻挨打的不是温书婉,而是洛宁郡主顾洛 温书婉只能看着自己的脸,铜镜中的自己,眼里是带泪花的 想起方才温书媛和温从宣一唱一和的样子,她的心里充满了恨 “不与人争,然亦勿被人欺” 这句话,是二哥哥告诉顾洛的,她一直记得 春融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感觉出温书婉的恨 她心里是希望的温书婉去收拾三房的 温书婉收拾了一番,脸才恢复些 她用过晚饭后便抄起了书,将今日的课业悉数写完 * 又一日,到了上学的日子 温书婉同其他学子如往常一般听着梅先生的教习 渐渐地,在对梅先生讲授的学问,温书婉从迷迷糊糊到逐渐有些懂,再到如今的能听懂一点也算是成长了 今日讲的是《中庸》第二十四章,私塾中的学子们听得都认真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 听到不住的咳嗽声,温书婉回头,看见了司砚柔 司砚柔面容无光,看起来憔悴得很,病又重了些 看她脸上似乎有伤,咳个不停 温书婉悄声问她 “司姑娘,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强撑着笑,笑得叫人心酸 温书婉发觉不对劲,转头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司韵乔 司韵乔没在读书,无所事事的不知在做什么 她似乎感觉到温书婉的目光,抬起头来,冲着她轻笑笑 温书婉感觉到不适,也只能假笑着,笑得自己想吐 回过头,她只能忍着 下了学,众人在收拾之际,温书婉正要问司砚柔发生了何事 只见沈大人身旁的陆大爷进了私塾,他告知大家再过几日便是沈夫人的生辰,沈府给各家都发了帖子,他们希望各位学子届时也随父母一齐来,讨个吉利 温书婉没什么兴趣,问起司砚柔 “我看着司姑娘最近病的好像更为严重了” 司砚柔一边收拾着书箱,一边摇摇头 “我一向如此,四姑娘不必担忧” 她轻笑着,满是心酸 “多谢姑娘那日替我言语,不过内闱小事,只连累了姑娘” 看着司砚柔温和的模样,温书婉只能笑笑 她想要快些还上赵衿歧的恩,可赵衿歧远在北原,只能还给司砚柔 温书婉也在想方法叫司韵乔不去欺负司砚柔,可她终究是一个外人,不好去管些什么 她只能起身,收完书箱,准备离去 突然三姑娘撞了上来,两个人显然都有些发懵 三姑娘身上,似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香味 温书婉皱眉 这香味有些熟悉,却叫人想不起来 三姑娘似乎也没想到会和温书婉相撞,抬头看着 “四妹妹,那日一时气急打了你,我向你道歉,你我可别因此生了隔阂” 温书婉轻笑笑 “怎会” 隔阂大了,怎会用“生”字来说 三姑娘装作无事人一般离去了 温书婉还在回味方才的那些香气 好熟悉的香味,不知为何就是想不起来 那香气不似香精,却像花香,是什么花呢 温书婉只能和春融提着书箱,走出了沈府 坐上马车,看见三姑娘没在,温书婉和春融等了一会儿 半柱香的时间,她们才见三姑娘登上马车 三姑娘坐稳,马车开始行驶起来,她看着温书婉,言语着 “咱们温家姐妹众多,多多少少会有不愉快,四妹妹莫要再同我置气了” 三姑娘看着温书婉,眼神里多了温和 这温和,只叫温书婉觉得恶心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三姑娘 “我就是那般性子,有时言语激动些,也算是直接,总好过弯弯绕绕,背后说旁人的不是,我今日也直着同你致歉,还望你莫同我置气” 三姑娘依旧面不改色,看着温书婉,她的话语软些,却没什么好脸 她身上暗暗的香气又一次被温书婉嗅到 这香气,得仔细闻才能闻得见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抿起了嘴,假笑 “你我是同胞姐妹,我又怎会同你置气” 三姑娘听见温书婉的话,眼神轻松了些 “你不记恨我便是” 到底是哪里闻过她身上的香气,温书婉想了许久也没想通 车缓缓停下,应是到了温家门口 “四妹妹” 三姑娘突然看着温书婉 “沈夫人明日要办生辰宴,你去吗?” 她问,眼里是有期待的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温书婉不解 “我不知,应是不去吧” 她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三姑娘又询问起来 “那日大姐姐要去庙里还愿,和二姐姐生病,她们都不去,我小娘也不去,四妹妹陪我去吧,若你不去,我没认识的人” 她看着温书婉,眼里是波澜不惊,却叫人觉得阴森 温书婉笑着 “再看吧,那日再说” 三姑娘笑着点点头,便离去了 待到三姑娘离去,温书婉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温书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旁的春融言语起来 “姑娘,三姑娘为何突然如此?” 温书婉也想不通 “她定没安什么好心” “姑娘,咱们先下车吧” 春融扶着温书婉下了车,她们站在门口 温宅大门前的绿荫盎然,突然风带着桂花香气飘来,甚是好闻 两人正欲离开,春融笑笑 “原是桂花香,我还以为是依兰花,依兰开于八闽之地,又怎会在此处闻到” 温书婉突然抬头 依兰… 方才三姑娘身上的香气,春融也闻到了 那就是依兰花香! “春融,你也闻到了那香气?” 温书婉问 “是啊,我还以为哪里种了依兰花呢” 春融笑着回答 “那不是何人种的,那时三姐姐身上的香” 温书婉看着春融,逐渐明白了一些 “三姐姐身上有依兰香” 春融似乎也惊讶不已 因为之前凌霄花的发现,春融也是知晓的 依兰花可不是什么好药,一等的依兰香味持久,用依兰花和蛇床子调和的香料,可是“男欢女好”之药 温书婉和春融面面相觑 春融有了猜忌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三姑娘不会将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 温书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非得要我和她一起去沈夫人生辰宴,居心叵测” 听到这一番话,春融似乎已经大体猜出了三姑娘的即将要做的事,她心里是鄙夷的 答应 第109章 答应 温书婉和春融回了别院,别院的景色甚美 温书婉却还是烦心依旧 她担忧顾家,她想回家,回自己的家 温家的一切,她都不敢恭维,尤其是温书媛 近几日,三姑娘总是刻意与温书婉走的近 即使温书婉很反感,同她没什么话说,她却还是依旧热情满满 她到底要怎么陷害自己呢? 温书婉不解 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了,又是一日,接近七夕了 温书婉还是照常的在私塾上学 梅先生还未来,三姑娘来找她说话 三姑娘热络的拉着她 “四妹妹,天气好了,我看你的皮肤也好了些” 温书婉尬笑着 “没有吧” 三姑娘虽然热络,但她的眼神总是叫人不觉得亲近 “是好了许多” 她认真的言语 温书婉对三姑娘谈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只是目光落在身旁司砚柔的座位上 马上便要辰时了,看来今日司砚柔也不会来上学了 温书婉不由的担忧起来 那个司韵乔和孙宝月一再欺负人,不知她如今如何了 看到温书婉的眼神时不时的看看司砚柔的座位,三姑娘也开始继续言语 “看来今日司家的那个表姑娘又不来” 温书婉叹口气,漫不经心 “不知她如何了” 三姑娘回头看向身后的司韵乔和孙宝月的位置,对温书婉八卦起来 “别看那个司韵乔表面温和识礼,实则却恶毒的很,我平生最讨厌她这般心口不一之人,她可别来惹我” 三姑娘不所谓的言语,眼里是轻蔑 这番话却叫温书婉醒了神 她这几日都在为了想出破解温书媛的依兰毒计而烦恼 可如今… 她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司韵乔 司韵乔正在跟孙宝月言语呢,眼里是明媚大方,她自己身边的那个两个女使站在一旁 听说司韵乔的两个女使,一个叫淮准,一个叫稚雅,那个经常带面纱的神秘女使,貌似是叫淮准 叫她的女使扯进三姑娘布下的男女不雅局中? 这样便能叫温书媛和司韵乔斗,她们两人斗起来,自己和司砚柔都可以少受些伤害 可这太不道德,不论身份高低,一个女子,陷入那般境地,以后便别谈再嫁得良人了 温书婉的心里满是纠结 “四妹妹想什么呢?” 三姑娘看着她,询问着 温书婉静静的看着三姑娘的脸,她弯起嘴角 “没想什么” 温书媛想叫自己在沈夫人的生辰宴上失身,是多么的恶毒 梅先生进了私塾,照常教起来书 温书婉不再去想些什么,只仔细听着梅先生讲课 一天满满当当,温书婉似乎逐渐的爱上了学问,梅先生讲的确实叫人爱听 下了学,三姑娘似乎有事,早早的不见了踪影 温书婉和春融一起出了沈大人府邸 避开了一行人,春融才一边走着一边担忧悄声言语 “不知这个三姑娘到底要用做什么,这几日还这般假意套近乎” 温书婉也压低声音 “她定是用依兰花香来叫我陷入男女丑闻,继而身败名裂、臭名远扬,便再无嫁他们的可能,好去嫁给戚行云” 她眼里是恨 春融也气愤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温书婉面前,她想要直挺挺的跪下 竟是素心 温书婉瞬间紧张起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先别跪!” 她神色严肃 “去一旁说,这周边全是人,你也不想他们知晓你家姑娘的事吧” 素心听了话,噤声 她们三人偷偷摸摸的去了一旁的墙边,没人能看见 “温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 素心扑通一声跪下,温书婉和春融一同,才将她扶了起来 “听人说,司姑娘今日身子不爽利,应该找郎中” 温书婉故作镇定 素心没了任何架子,哭着言语起来 “不是的,我家姑娘一人从汲溪来,没亲没故的,那个司韵乔嫉妒我家姑娘与极将军是旧相识,便总是欺负我家姑娘” 素心委屈不已 “她一而再再而三,表面装作无辜模样,背地里却下狠手,我家姑娘本就身子不好,被她这日日整时时整,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那个司韵乔却还是装作无事人,家里人还都信她,没人帮我家姑娘” 素心看着温书婉,不住的祈求 “我家姑娘在被司韵乔这么害,在过几日,便就要…” 她委屈的哭了起来 温书婉看着她 “你又怎知我能救她?我不过是个外人,与你们司家的那个韵姑娘也不熟知,也没法管你们司家的事” “再者,你家姑娘如今最该求助的,不该是极将军的母亲吗?” 赵衿歧的母亲又不是不在都城 素心摇摇头 “我不敢去,夫人性子一向不好,她不愿管这些事的” 赵衿歧母亲性子不好? 温书婉有些不理解,明明赵衿歧看起来性子很好 “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家姑娘,我会想办法,端午那日,是你家姑娘和我一起回家,替我解围” 温书婉说了这番话,但心里终归是没底的 她都不知如何替自己解围 “你先回去吧,咱们在这待着也不是个办法” 素心迟疑的准备离去,她担忧的看着温书婉 “温姑娘你一定要记得帮帮我家姑娘,实在是感谢您” 她一步三回头 温书婉点点头 “你快回去吧” 不雅 第110章 不雅 到了沈大娘子生辰的那一日,温书婉的心更为不安 清晨鸟语花香,凉风习习 温书婉心里却实在没底 三姑娘拉着她,上了马车,感觉她期待已久 温书婉本想推脱,发现根本无法推脱,只能上了马车 大姑娘和二姑娘都不在,今日只有温书婉和三姑娘常坐的马车走着 坐在马车里温书婉发觉今日,三姑娘身上的依兰香更浓了些 只这么一点香,闻着便已经叫温书婉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她想念二哥哥 她害怕自己没能斗过三姑娘而失身,这是她最不愿发生的 马车吱吱呀呀的到了沈府门口,她们都下了车 今日的人很多,门外停满了马车 温书婉和三姑娘进了府 许多一起上学的女子男子都在,她们坐在一起,温书婉和三姑娘也坐过去 酒过三巡,温书婉始终没敢喝酒 被沈家易安姑娘邀请,她们几个女子进了沈姑娘的院子,接着喝酒玩乐 女子们没了束缚,也开始笑闹 “这是我父亲从西域带来的酒,你们都尝尝吧” 沈易安面对这么些姑娘,怯生生的言语 几壶酒端上桌,是血红色的酒,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四下的姐妹不知都去哪里玩耍去了,人三三两两分散开,都品尝着这奇酒 “四妹妹” 三姑娘喝的有些微醺,却依旧保持端庄体态,她叫春华送来酒壶 “你是不是还介意咱们从前?从前都过去了,我敬你一杯” 温书婉防备着,摇摇头 “自是不介意,只是我今日身子不舒服,以茶代酒” 她端起茶,正准备喝,却被三姑娘拦下 “今日的酒你必须得喝,这可是沈伯父从西域带回来,可是珍贵,你若不喝,便是还心存芥蒂” 她端着酒杯,给温书婉倒了一大杯 温书婉静静的看着三姑娘,她的眼里全都是防备 这个酒,方才被春华直接端上来,并不是沈家的仆妇 三姑娘,要开始行动了吗?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轻轻笑着,她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若不喝,三姑娘接下来又怎能继续接下来的计谋呢 看着温书婉喝下酒,三姑娘的嘴角轻轻抬起 “四妹妹果真爽快!再喝一杯” 又是满满一大杯,送了上来 温书婉推开 “这杯三姐姐喝吧,这西域圣酒格外珍贵,喝一杯便少一杯” 三姑娘摆摆手 “我早喝了许多,再喝便要伤身了,我怕回去了爹爹担忧责骂,四妹妹今日滴酒未沾,是该尝尝” 温书婉正准备拿起酒喝 突然有女使在外喊 “不好了,厨房里的女使们打起来了” 沈易安惊讶起身 “怎么回事?” 她故作镇定,看着诸位姐妹 “姑娘们先在此玩耍,我马上便回来” 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 一堆人也跟了去看什么情况 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此是正房里,只有两三个人在聊天,安静十分 “三姐姐不去看看?” 温书婉扶着额,声音弱弱的问 “女使打架,没什么可看的” 三姑娘看着温书婉没精神的模样,眼神有些神秘意味 温书婉轻笑笑 “我确实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到觉得不舒服起来” 三姑娘静静看着温书婉,眼里的神秘气息更浓了 “那便休息休息吧,我还真不知四妹妹酒量这般差” 温书婉点点头 “春华!” 三姑娘叫来春华 “带四妹妹去偏房休息休息吧” 春华扶着温书婉 温书婉低着头,似乎走路也有些不稳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沈易安一行人回了院子,又热络起来 到了祝寿时间,众人起身,准备一起去正庭去向沈大娘子祝寿 孙宝月看着众姑娘中,温家的只剩温书媛一个,她询问起来 “三姑娘,你们家的四妹妹方才不是在吗,如今怎么不在了?” 三姑娘轻笑着 “她不胜酒力,去休息了,咱们一起去祝寿吧” 孙宝月点点头 还没等众人动身,只见沈大娘子同众人一齐来了院子 “我听闻易安带着姑娘们都来了此处” 沈大娘子在众位夫人的簇拥下,缓步进了院子 “我最喜欢姑娘们了,不等你们来找我,我自来找你们” 众人笑着打趣着,气愤轻松得很 众位男子也跟着沈大娘子的步伐进了院子 瞬间沈易安这个院子人满为患 “今朝斟美酒,至心如对月中人。一声檀板动,一炷蕙香焚。祷仙真。愿年年今日、喜长新” “沈大娘子儿女双全,皆为人之佼佼…” 因为诸多都城子女都在沈家私塾上学,因此众人都不吝赞叹 突然不远处一声惊呼 “大娘子!大娘子!” 是沈家仆妇撕心裂肺的大喊声,格外刺耳 众人都瞬间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从不远处跑来的女使 她连滚带爬,不停的大喊 “莫非是疯魔了?瞎喊什么” 沈大娘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还装作笑的模样 “偏房…” 女使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 “胡说些什么?” 沈大娘子依旧笑着,看向众人 “要说还是何大娘子有文化,这些是不是你家哥儿教你的,说的我全然听不懂” 沈大娘子笑着,打趣方才祝寿的娘子 众人却还是未从方才的怪异中缓过来 “若是大人哥儿喝醉酒的,都一应安排好,叫厨房熬些醒酒汤,莫再出些什么事,再摔着了” 沈大娘子故作轻松 “咱们走吧,去前院,更宽敞些,姑娘们也都走吧” 气氛才逐渐恢复方才的热闹 三姑娘看着众人离去,心里万分着急,可她却没什么办法 看着众人即将走完,她急中生智 突然抓起还跪在地上的女使,失声大喊 “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妹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不断的喊着,众人又停下脚步 走在前方的沈大娘子听见了声响,却还是装作听不见,马不停蹄的离开 “到底是何事!你说啊!我妹妹就在偏房,她是不是身体不适,晕过去了” 身后三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大 众人停下脚步 “母亲,还是去看看吧,不然咱们也不好交代” 沈大娘子回头,脸上还是笑,只是不似方才那么纯粹了 “那咱们去看看吧,万一发生了何事,也不好交代” 众人都好奇的向偏房走去 偏房的门被锁着,里面的人不住拍着门 三姑娘跑过去,一脸担忧 “四妹妹,你如何了?” 门打开,一个男子走出房门 竟然是沈昭允 他看了看三姑娘,垂头丧气,眼里没任何生气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三姑娘呆立着,一时间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众人也都呆立着,时不时的看看沈家大娘子的脸色 那是格外的不好 没过一会儿,从房里走出一个人,叫众人更为不知所措了 竟是司韵乔 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三姑娘,眼里竟是轻蔑 她衣衫不整,似乎比沈昭允更严重些,满面潮红 她整整衣服,在人群里寻找着自家女使,直到看见自家女使,她才开始装 “淮准、稚雅…” 眼里的泪就要落下 “我想回家,咱们快回家吧” 两个女使带着司韵乔就要走 沈家大娘子不知所措的跟在司韵乔身后 “司姑娘…” 她的声音沙哑 众人也都识趣的离开三姑娘依旧呆立着,不敢相信发生的事 看着远去的司韵乔,三姑娘的眼里是恨 而此时的司韵乔竟也默默回头 两人目光相触 她竟,挑衅的勾起唇角,笑了 看到她这番模样,三姑娘只想发疯,准备冲上去 却被春华一把死死拉住 “姑娘!” 三姑娘的胸腔起伏严重,眼里的泪就要落下,她气的已经没了理智 她再次挣脱春华就要上前去 “温家三妹妹” 身后响起沙哑的声音,叫温书媛为愣神 她回头,眼神触上了沈昭允疲惫的眼神 他的眼里是愧疚 “我有话同你说” 药酒 第111章 药酒 桂花树摇曳生姿,香气四溢 沈宅中的众人都喝酒,气氛轻松 方才跟着沈家大娘子的一行人,虽回了前庭后庭,却依旧在悄悄议论 但沈宅的总体气氛还是好的,几乎没受什么大的影响 宅子的一个狭小角落,温书婉藏匿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方才喝的药酒似乎已经起了作用,温书婉身体有些不舒服 头也因为酒的缘故,晕乎乎的 她不知该去往何处 方才她隐约听见有人说偏房之事 她的心安定了些 可如今她已想不得许多了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舒服,她想躲起来 如今她这般模样,若被温书媛发现,还是会陷入不雅之局,到头来功亏一篑 春融也不在身边 方才在温书媛劝下第一杯酒后,她的心里在默念春融那边能快些起作用 因为那时春融正在厨房,努力叫厨房的女使产生矛盾 几日前,春融帮助沈家女使在厨房搬水缸时,就已经与沈家女使结识 为了快些打乱局面,春融在宴会开始时便走进厨房,与那日的女使套近乎 她使了些小计谋,叫厨房矛盾突发 那时,沈家的易安姑娘不会不管,那个院子很快便会乱起来 也叫温书婉能够趁乱离开,不至于形势太紧张 可三姑娘盯得紧,温书婉没能离开 不过只喝了一杯酒,没喝第二杯,也算好事 但温书婉还是低估了三姑娘的恶毒 只一杯酒里,就不知加了多少依兰花香料 温书婉隐约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想要快些离开 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更多的是醉酒 待在沈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若出了沈家门,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与三姑娘一起来,她不能一个人回温家去 想不了那么多,温书婉只能匆匆离开那个墙角 她得先去寻找春融 温书婉走着,穿过人群 前庭的众人都在饮酒作乐,没人注意到她 不知走了多久,她到了另一个的院子,人还少些 她想要去厨房,就必须得经过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离他们平日里念书时的私塾不远 温书婉走着,远远看到了私塾 此刻的私塾没人,只有一排排的书岸陈列整齐 她回头,不再去看,只想快些找到春融 一路走着,温书婉的脸愈发烫起来 她十分的不自在,步伐加快了 走的太匆忙,她险些跌倒在地 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突然间抓住了温书婉的胳膊 感知到了大手存在,她浑身好似触电,她猛然抽回手 温书婉回头,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十分惊讶 竟是宋斯言! 怎会在此处见到他 宋斯言一身玄色华服,许久不见,他面容似乎更俊朗了 他看到温书婉,眼里也多了担忧 “你饮了酒?” 不知怎的,今日,他的声音如钟鼓敲响 为何会那般迷人呢? 温书婉的身子越发不适起来,她的脸瞬间泛红 她想要赶紧离开 “我有话同你说” 宋斯言的手,又一次拉住了她 温书婉的浑身又仿佛触电,她猛地抽回手 “改日再说” 温书婉的声音发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宋斯言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脸这般红” 温书婉脸红心跳 她的心脏本就不好,此时一弄,她的心跳更快了的 她恨这种感觉 宋斯言担忧的眼,是清澈的 依兰这些东西,只有在后宅、后宫才会存在,他又怎知 温书婉不知该说什么,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能抬头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万千种逃走的办法 宋斯言却丝毫不懂,继续追问 “你喝了多少酒?沈家人怎会如此劝酒” 温书婉的身体越来越烫,她的表情也愈发痛苦起来 她没有办法了,只能跑了 “咱们改日再聊!” 说罢,温书婉用尽所有力气撒腿就跑 她实在是不能再跟宋斯言来回扯皮了 不知埋头跑了多久,应该甩掉宋斯言了吧 温书婉气喘吁吁的回头,想看看宋斯言有没有跟上来 很显然,他没有跟上来 温书婉终于送了一口气 一回头,猛然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结实的身板,直接将温书婉撞的懵了,她抬头看着 赵衿歧!!! 这可比遇到宋斯言要倒霉多了 惊讶了许久未缓过神来,温书婉瞪大眼睛看着他 传言 第112章 传言 赵衿歧站在那,望着温书婉,勾起唇角 六月的日光照在他俊朗的面庞上,是那般好看 还是那熟悉的眼眸,只一便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穿着墨色麒麟纹团花湖绸直裰,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极将军,我再敬你一杯,你可别想逃…” 另一个高大壮硕男子从不远处踉踉跄跄的走来 他笑得烂醉,端着酒杯 赵衿歧看着他,也轻笑起来 “我且再让你三杯” 他的笑声如三月清风般爽朗沁人心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展颜!” 继而转头叫来了不远处的展颜 “将伍校尉送回去” 余展颜应了声,便扶着伍校尉离开了 赵衿歧回头,看着温书婉 “四姑娘也来了,近日可好?” 温书婉生涩的答起来 “还好…” 药酒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她只想离开 “我有些事,先离开了” “等等” 赵衿歧叫住了她 “四姑娘今日饮了多少酒,脸怎么这般红?” 听到赵衿歧这样说,温书婉只觉得羞愧,心脏跳的厉害 她摇摇头,说不出什么来 身体烫的厉害,她的心脏似乎有些受不了 “你的女使呢?” 赵衿歧看到温书婉这孤身一人,好奇询问 温书婉依旧摇摇头 赵衿歧似乎发觉有些不对劲,眼里的玩笑意少了许多 “四姑娘怎么了?” 被赵衿歧这般说,温书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羞耻之心到了极点 赵衿歧一直盯着温书婉的脸,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不对劲 “过来” 不等温书婉说些什么,赵衿歧便叫她跟着 温书婉本想离开,却被赵衿歧的气势压迫住了,只能照做 赵衿歧带她离开了方才男人聚集的地方,回了院子 那是温书婉方才跑过来的院子 院子里没什么人,赵衿歧应该是想带温书婉去偏房吧 走到一半,突然间,温书婉的呼吸上不来,险些要窒息 赵衿歧回头看着她 他想要直接背起温书婉,像在战场上背起伤员那般 但他没有那样做 温书婉意识模糊,还有些意识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扶起自己的胳膊,温书婉的身体不自觉的颤动 不知走了多久,她坐下来 缓了一会儿,她才好些 “喝口水” 一杯水递过来,温书婉迟疑的接住 她才发觉,此时是坐在私塾里 四周的书岸陈列整齐 她喝了一口水 双手都有些颤抖 赵衿歧伸手将一旁已撤下来的屏风拉过来,挡住了他们二人 这样,来来往往的行人便不会发现他们 “多喝些水,你还能好受些” 赵衿歧坐在对面,一双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那么一双吸引人的目光就在对面,温书婉又紧张起来 赵衿歧知道她中了情药? 真丢脸啊! 温书婉不知该怎么面对赵衿歧 “谢…谢” 她生涩开口,声音几乎不像自己的 “有人对你图谋不轨?” 赵衿歧又问 温书婉的心不断跳动 她已不知是心悸的缘故,还是再遇赵衿歧 “无人” 已经比方才好多了,温书婉摇摇头回答他 “四姑娘” 赵衿歧声音放的轻了 “有人欺负你,你得说出口,你若不说,我怎去帮你” 温书婉缓缓抬头,四目相对 赵衿歧的眼里是柔和,如同沉醉的月光,沁人心脾 赵衿歧根本没理由去帮自己,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无偿相助 “没什么,不必麻烦极将军” 她努力假笑,却因身体原因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从前帮我太多,我也不能总是叫你帮我” 她想起司砚柔,此时最需要赵衿歧帮忙的,应该是她吧 温书婉本想告诉赵衿歧司砚柔生病的事 可她转念一想,司家和汲溪赵家关系好,用不着她来说,便不言语了 赵衿歧看着她,声音放的更轻了 “顾侯也回来了,他若知你这般,到该伤心一番了” 听到这句话,温书婉瞬时挺直了腰板 “他为何回来?” “朝廷有传言,说宋小公爷杀了洛宁郡主,顾侯便回来了” 温书婉的心猛然紧张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试探开口 “谣言因何何起?” 赵衿歧摇摇头 “不知” 认真的盯着温书婉,他的眼神一丝不苟 “如今谣言闹得沸沸扬扬,顾候从北原折了三千兵,在北原以西驻扎,若过境,便是宋国公侄子势力所在之地,两方如今僵持不下,陛下也没什么办法” 温书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二哥哥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倘若赵衿歧没有骗人,那如今的局势,便完全背道而驰了 她抬头看着赵衿歧 “极将军,西北之战后,你的势力也慢慢涨起,倘若谣言持续发酵,北原与西边之战不可避免,你的势力也定会因此受损” 她的心惴惴不安 “你早知我是何人” 她深吸一口气 “你是陛下身边人,倘若朝廷分庭抗争,连陛下权益也会受损,你自然也无法自保” 赵衿歧看着温书婉,听得认真 他倒是好奇温书婉能说出些什么来 “你定有办法叫我与陛下见面,我也只想缓解此局势,不会损你一丝一毫的利益” 温书婉说的认真 赵衿歧突然笑了,他的笑很明朗 “我确有办法” 兄长 第113章 兄长 “你很信任陛下?” 赵衿歧端起水杯,看着温书婉,眼里的笑意淡了些 看着赵衿歧的眼,温书婉却陷入了沉思 从二哥哥计划假死之事开始,情况似乎从未变好过 上次端午节相遇,二哥哥也只是像哄小孩一般,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这份信任 真的持久吗? 温书婉迟疑的点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衿歧看着她,轻笑笑 “此事绝非简单打闹,陛下也牵扯其中,姑娘这般信任,不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温书婉心里也这般想 二哥哥确也牵扯其中,一直找二哥哥,说不定不会成事反而败事 她也只能装傻,询问赵衿歧 “何意思?” 赵衿歧紧紧的盯着她的眼 “姑娘又怎会不懂?” 温书婉一时紧张起来,她没想到赵衿歧会这般 温书婉扯起嘴角,假笑笑 “我不懂…” 赵衿歧爽朗的笑起来,笑声明媚清朗 “姑娘喜欢打哑迷,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他接着言语 “陛下不可信,他盼着你父亲与宋国公开战,届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镇国公府也不可信,情急之下,他们不会顾及顾家的情面,太后娘娘虽不愿宋顾二家争锋,却也不会倾向于哪一方,她一心想打压陛下,永远摄政” 赵衿歧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盯着温书婉的脸 她的脸上,是吃惊的 她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赵衿歧继续言说 “你如今,该信我,于我而言,公侯二府争锋,并无影响,我虽涨了些势力,但我父亲殉国,势力自不会轻易改变” 赵衿歧低下头,似有心事 “只不过,近几月在北原,我与顾候兄弟情深,我愿站在顾家这边” 温书婉听了这些话,彻底呆了 赵衿歧到底说的什么? 二哥哥怎么可能会希望父亲与镇国公府争锋 还有,他站队理由竟这般儿戏 何人会信? “信与不信都随姑娘,姑娘若想见陛下,我也会安排,告辞了” 赵衿歧看着温书婉,就要起身离去 温书婉有些着急,想要喊住他 “极…” 赵衿歧与父亲兄弟情深?越想越觉得荒谬 “赵简” 听到这一声,赵衿歧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温书婉 他的眼里带了些轻松 “我先不见陛下,待我想想” 赵简,叫起来真奇怪,仿佛多么亲近一般 温书婉只觉浑身不适,可如今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只有他,装的亲近些也好 赵衿歧明媚的笑笑 “我与你父亲虽以兄弟相称,你却小我许多,你我就不顾繁文缛节,叫我兄长吧” 兄长… 温书婉的心里泛起涟漪,多么熟悉的称呼,她已经好久没用过了 可如今,该对着赵衿歧用 真是异常奇怪的感觉,有种丢了银子,又重新捡到的感觉 温书婉继续扯着嘴角干笑起来 “兄长” 赵衿歧倒是兴致颇高 “宴会已散的差不多了,你早些回去吧” 看着赵衿歧离开的身影,温书婉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她没得想,只能离开私塾,去找春融 好巧不巧在转角处遇到了春融,她同样在寻找温书婉 她们二人一齐离开了沈府 沈家宴会确实散的差不多了,人也少了许多 温书婉和春融出门看到马车还在沈府门口,到觉得奇怪 她们进了马车,里面却空无一人 三姑娘没在 温书婉问了车夫,车夫也未见 “姑娘,你到底如何了?身体可好?” 春融担心的悄声询问 “无碍,我本有些不舒服,中途遇上了人,喝了些水,便好些了” 春融点点头 “姑娘你可听说了,那个司姑娘今日虽没失身,却也是失大态了,沈家大娘子和沈大人处理了许久,还未谈妥,后来司伯来了,才将司姑娘接了回去” 听到这话,温书婉的心里是万分的不安,她觉得自己很罪恶 她本意并不是想要司韵乔搭进来,可事态发展的奇怪,莫名其妙的成了司韵乔 正言说着,马车外响动,有人掀开轿帘,坐了进来 是三姑娘 二人不言语 三姑娘没看温书婉与春融,坐稳后只对着车夫言说了一句 “走吧!” 马车便摇摇晃晃走了起来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她的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 “宴会好好的,四妹妹去哪了?” 三姑娘突然转头,死死盯着温书婉,眼里是凶狠,十分可怕 温书婉言语起来 “酒喝的有些不舒服,便和春融出去走了走” 三姑娘眼眶愈发红起来,眼里的恨却变得更深了,似一只野狼 温书婉算是拆散了三姑娘和沈家大哥吗? 可若不是三姑娘要下药害温书婉,又怎会是如此结果 若温书婉陷入那种局面,她和二哥哥也会被拆散不是吗 温书婉心里的罪恶感少了些 威胁 第114章 威胁 “贱人!” 三姑娘声音突然变大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外头的车夫似乎也感知到了,屏息赶着车 三姑娘的双眼紧紧瞪着温书婉,怒火燃烧,胸口不断起伏 温书婉到被三姑娘这幅过分激动的样子惊到 “什么计谋?” 温书婉抬头,故作镇定的看她 三姑娘怒上心头,气的竟笑了起来 “你知晓我和昭允之事,你是故意报复” 她猛然起身,像是要吃了温书婉,大声叫喊起来 “你个贱人就该和你的下贱母亲一样,去死!死在洛河里,永不得超生!” 一旁的春融显然是被三姑娘反常的模样给吓着了,动也不敢动 温书婉缓缓抬头,无所畏惧的盯着三姑娘 “我该去死,那你呢?让自家亲姐妹陷入丑闻中,温家的脸面没了,你觉得你会独善其身嫁给沈昭允?” 三姑娘气的急促呼吸 “你还敢和我提温家脸面?温家的脸面早让你这个娼妇丢尽了,若不是因为你,沈家又为何不愿与温家结亲,害我与昭允最终无果” 她似是受了极大刺激 “我就是要你丢人!要你丢尽了人!你嫁不嫁与戚行云又如何,我就是要你与沈昭元在一起,恶心你!” 若说沈昭允是沈家的脸面的话,那次子沈昭元便是沈家避之不及的祸害,男女关系混乱的丢人东西 说到激动处,她甚至想要动手打人 “三姑娘!” 春融用力拦着,才拦住 温书婉到觉得今日的反常有趣,她死死盯着三姑娘 “世间情爱,无果居多,大多顺其自然,不过三姐姐这般模样,倒是不常见”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光 “没想到三姐姐平时无所顾忌,竟对情爱这般看重” 三姑娘气的已经失控 “你个贱人!!找死!” 温书婉倒是扯起嘴角,紧紧瞪着三姑娘 随后眼神缓慢向下移动,停留在她的小腹处 多么美丽的腰身,束腰紧紧的扎着,衣服规则有秩,没有一丝瑕疵 温书婉似乎猜到了什么,突然轻笑起来,又一次死死盯着三姑娘的脸 “贱人!你以为摆出这幅模样我会怕你,我还有许多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三姑娘嚣张气焰丝毫不减 温书婉的眼神挑衅,她挑眉 “三姐姐的爱确实猛烈,有一点差错便这般生气,若是明日司韵乔嫁给昭允,三姐姐不是气坏了身体” 三姑娘倒是被温书婉这副自信模样给吓着了,表面凶狠,心里却没底 “还不知你是否能活到那一日!” 恶狠狠的诅咒,但温书媛却是真的害怕那件事发生 温书婉轻笑笑 “我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一日,但有人一定不能” 温书婉假装惊讶 “不对,还不知能不能叫做人” 听到这话,三姑娘的呆立着,死死地盯着温书婉 温书婉有了底气,也丝毫不惧的睁着她 “这几日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做出点什么来” 马车摇晃着,即将到温宅了 外头的马夫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温书婉附身在三姑娘耳边悄言 “外头的马夫可是什么都听得清楚,此事就交给三姐姐” 三姑娘静静的呆立着,似乎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马车停了,外头的马夫也不敢作声,一片寂静 温书婉紧紧瞪着三姑娘的眼睛 “司伯是早些年的得力官,如今新皇继位,他在朝堂上官坐得是越来越不顺手,哪有沈大人家好,沈大人虽德才一般,他的儿子却学识超人,有望为明年的前三甲,将来必然有所做为” 说罢,温书婉便起身下车,留下三姑娘一人呆坐着 不知待了多久 司韵乔… 三姑娘的眼里又是凶狠 为了自己的地位,玩弄旁人,最终也必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三姑娘也起身下了车 凶狠的眼神变为了虚假的冷笑,盯着僵直的车夫 “你叫庞三?东跨院的?” … 呕吐 第115章 呕吐 燥热的夏季,伴着蝉鸣阵阵,撕破长空,直冲大脑,总会给人烦躁不安的感觉 夏季的热浪一层层的打在人身上,将人包裹严实,叫人忍不住的头昏眼花,想要呕吐 别院的绿树盎然,生机勃勃,却叫温书婉没一点生机 早上的依兰香料配酒很冲,喝了叫人身体不适 加上夏日炎炎,温书婉呕吐了一次才感觉好些 这一切都是拜三姑娘所赐,温书婉心里的恨渐渐升腾起来 “姑娘,听说今日的事没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今日参加沈大娘子生辰宴的人没人敢去乱说” 春融拍着温书婉的背,在她呕吐完毕后轻柔的给她递上了一杯清水 温书婉将水一饮而尽,若有所思 “谁说出去便是打沈大人的脸,没人那般傻气” 温书婉也没想着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她只要司韵乔与三姑娘斗就好 她确实安排了沈昭允在屋内,却没安排司韵乔 而是司韵乔的女使 况且沈昭允没喝酒,人十分清醒,根本不会发生什么 可为何又变成了司韵乔,温书婉百思不得其解 人行事,不过一个度 倘若是司韵乔的女使触事,事情会当然发起,像蝴蝶煽动翅膀,虽有小风波,却不会触及那个度 那时不管是何人,总会有人来解决此事,平息此事 可若那人变成了司韵乔,事件便会变得复杂起来,温书婉有些心虚 她不想害任何人 “姑娘,听说沈家大哥儿被偷偷动了家法,打的死去活来的” 温书婉的心颤动起来 他不想害任何人,自然包括沈昭允,还有三姑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温书婉叹了口气 “我本不想这般” “我也知晓” 春融点点头 “春橘说,宫里传出消息,过两天太后娘娘要在萋川举办马球会,估计参加的都是今日在沈大娘子生辰宴里的人” 温书婉虽点着头,心里确是心虚的,她自然是不想司韵乔嫁给沈昭允的 不知事态如何发展,人到底是心里不踏实 又想起今日赵衿歧对自己说的话,温书婉的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她仿佛从前都是被二哥哥牵引着走,如今却要自己向前走一般,不知所措 不知赵衿歧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倘若他是胡说,又为了什么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书婉防着赵衿歧,同时也防着… 二哥哥 心里很不是滋味… 日子平稳的过去了几日,温书婉也算安稳 每日去私塾上课,只是看着三姑娘,温书婉心里有些发怵 她不知三姑娘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抓着三姑娘的把柄,她不会对自己轻举妄动 只是司韵乔就有些惨了,听说被三姑娘暗地里整的,在司伯府很是难过 本就是她自己设计与沈昭允牵扯在一起,也是她自讨苦吃 司砚柔近几日气色好了许多,看起来也在逐渐恢复,听说是赵衿歧的母亲找人给她抓了几副药,看着一日比一日好了 还完了这个人情,就不欠赵衿歧什么了 心里倒有些不舒服起来,不知为何 一日一日的,温书婉过的都有些腻了,到盼望起马球会来 那时可以见到二哥哥 温书婉心里没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指婚 第116章 指婚 萋川马球场绿意盎然,正是夏季的好风光 清晨,凉风习习,众官宦家眷们聚集在马球场的一大排篷布之下,面前便是硕大的马球场地 都城的官宦与家眷全都到场了,毕竟是太后娘娘操办的马球会,可要比其他官家娘子操办更为隆重,没人会扫娘娘的兴 温书婉也跟着温家一大家子来了萋川,这几日她一直惴惴不安,夜里也总是睡不好 有时会梦见二哥哥,在梦里他问她可否还有信任;有时会梦见司韵乔与沈昭允大婚传讯昭告天下 这些日子,沈昭允和司韵乔的事情,无人敢说,也就草草收尾,具体有没有收尾,谁又能知 此事不大不小,众人也在观望之中,虽说沈大人将沈昭允打的半死不活,但司家背污名是真,况且司伯也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与沈家联姻从而在朝堂上翻身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本想借舆论刮起一阵狂风骤雨,但舆论似乎骤然终止,再无后话,他也不敢再凭自己掀起风浪,因为他不知会有何后果 这些梦这些事都叫温书婉心神不宁 今早到了萋川,却没见这些人 “姑娘,想什么呢?” 春融在一旁悄声问候 温书婉才回过神来,心神不宁 “司家和沈家之事,就这么不声不息的了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春融紧跟在温书婉身后,声音压的更小了 “姑娘别再想了,此事若是闹起来,本该沈大人去向陛下求指婚的,沈大人既已将沈家大哥儿打成那样,也算偿还司大姑娘了,此事不会再有后续了” 温书婉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心虚不已 今日二哥哥也在,要不要偷偷找他,向他告知此事,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要给沈家和司家指婚? 温书婉摇摇头 如今重要的是父亲折兵之事,此事迫在眉睫,沈家与司家尚且能够权宜,兵事实难再推啊 不知觉的,温书婉一家已来到了篷布之下,众人皆已落座,渐渐的安静下来 温书婉抬头,紧紧盯着马球台前的位置,那是整个场地的重要位置,搭建着暗红色精致浮华的篷布 那便是二哥哥与太后娘娘的位置 不知怎的,全场渐渐的安静下来,随着身着暗青色官服的内官鱼贯而入,皇帝与太后娘娘出现了 出场、落座,尽显沉稳儒雅与贵气 看到二哥哥,他似乎气色又好了些,身着华贵的衣裳,状态好了许多 不距百米,他出现 像梦,温书婉的心里猛然抽动 现今与二哥哥距离不足百米,却又会越来越远,远到将自己推向赵衿歧一派吗? 温书婉的心如刀割 “草长莺飞,又一年夏日,萋川景色还是如故,诸位没驳面子,如约而至,吾甚是欢喜啊” 太后娘娘笑脸盈盈,言说起来 “娘娘体恤官员,朝堂之下也具闲情雅致,降尊相邀,实乃我大赵官员之荣光,自然是举家来此,何谈驳面之说” 张延庭张大相公接过话茬,言说起来,温文尔雅,沉稳老成 温书婉到没兴趣听他们寒暄,眼神直直的望着二哥哥,他也在气定神闲地同张相公曹大人等言说着 宋斯言杀害洛宁的传言又是从何而起,这等局面又该如何挽回 温书婉等不及了,准备离开位置 “你去哪?” 一只手拉住温书婉的衣袖,是三姑娘,她的眼神凌厉 温书婉看着她,悄声说 “你不想司韵乔嫁进沈家,就盯好司家人和孙家人,别叫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与太后娘娘和陛下相见” 三姑娘眼神里是急切,声音极小 “司家人就算了,孙家人乃太后娘娘本家,我又怎能阻止?此事因你而起,你得帮我” 温书婉烦恼不堪,想要挣脱 “若不是你想看我身败名裂,给我下依兰香料,会有此事?一切皆是你种的因果,你有功夫在此堵着我,不如关心关心沈大哥儿是否还活着” 三姑娘的气焰大了,抓住温书婉 “你休想走,我给你下香料是不对,但也没让你怎样,你到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昭允,你…” 三姑娘的言语在耳边悄然响起,温书婉恶心极了,这般恶心的说法,竟叫她无语凝噎 “端康伯府的二姑娘,性行淑均,恬静识礼,吾想了几个月,到觉得她是后位的不二人选,诸位觉得如何?” 风声四起,将太后不缓不急的言语吹进温书婉的耳朵里 这个声音,叫温书婉彻底怔住了 她吃惊的将眼睛移到前方太后的地方,二哥哥已经不在,只有太后在同人闲聊着 眼神震惊的移回 孙宝月? 那个睚眦必报、品行恶劣的孙宝月,要做皇后?嫁给二哥哥? 温书婉顿时呆在原地,纵使三姑娘在一旁如何谴责她都无动于衷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三姑娘声音大了一点,引来温家人的注意,没人知道她们在吵什么,毕竟平日里能吵闹的东西太多 温书婉看也没看三姑娘一眼,径直跑开了 只留下一肚子气的三姑娘 温书婉的心似是被刀猛插进去,痛彻心扉 她不顾一切的跑向皇帝所待的地方 在某个角落,被人拦住了去向,是梁仲令 “人多眼杂,姑娘随我来” 温书婉只能跟着他走,不知走了多久,进入了一块万分僻静的地方,梁仲令叫她向前走,她也只能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去 直到看见二哥哥的身影,温书婉都想做梦一般 还未等二哥哥开口,她便一拳砸了上去,狠狠地砸在皇帝的胸口 再见 第117章 再见 “为什么?” 握紧拳头打在二哥哥的身上,温书婉短暂的失去了神智 似是有千万斤重压着温书婉,她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看到了往昔的二哥哥,温书婉才卸下防备,像一个未长大的姑娘 她的声音是哭着的,脑子一片乱,她不知该如何 “临溪” 赵圣懿的大手抓住了温书婉细弱的手腕 他被温书婉的拳头锤着,却纹丝不动,温书婉的拳头没任何力气,像是棉花打在身上 “孙家二姑娘做皇后,是太后娘娘有意为之,她想要扩大孙家势力,朕如今没办法与之抗衡,只能顺意” 赵圣懿的俊朗的脸,眼里满是认真 温书婉泪眼盈盈 她的心从未如此痛过,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却要就此分开,再无可能想到这些,她的眼泪止不住 她想要张嘴说话,一口气提上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娘娘势力正在逐步上升,倘若孙宝月做皇后,那他们就是再给二哥哥一个重击,可又有什么办法 皇帝出面拒亲?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命运安排使然 令人厌恶的孙宝月要登上后位,她会每日与二哥哥待在一起,他们将会是国主与国母,天下推崇的典范 而温书婉只能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名不正言不顺的和二哥哥短暂待在一起,马上还要分开 温书婉的心痛极了,像是自己轻轻呵护的一颗心,被狠狠摔碎,瞬间瓦解 “你我之间,只能如此” 温书婉张口,只能说出这几个字,她看着赵圣懿的眼 他的眼里是复杂的感情,做太子做国君这些年,他早已学会隐藏复杂的情感,喜怒不行于色 但,情感似洪水猛兽,即使捂住嘴,依旧能从眼神里涌出 温书婉看着他,似是被他浓烈的感情包围其中,想到现实,便更为痛苦了 “朕做太子时,是太后将柳儿从南芜接入宫,将她卷入纷争之中,她明明是小朕许多的妹妹,却有一日成为朕的妻子,最可笑的是,她竟还为太后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刺朕,从那时起,朕的命早就不由己了” 赵圣懿的声音愈发轻柔,眼神紧紧的盯着温书婉 “先帝在时,太后便一再欺辱,将朕一再践踏,如今太后的势力逐渐壮大,与祖籍东山的那些朝臣沆瀣一气,自成太后一派,朕想要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非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看着她在朕面前,灰飞烟灭” 他眼里的情感似一卷海水,将温书婉卷进去,紧紧包围着,不留一丝缝隙 温书婉有些动容 陈舒妃陈柳一,是二哥哥在南芜时,同一巷子的邻居家妹妹,她的父亲因战争亡故,只有母亲,那时陈家母亲也对孤立无缘的成王颇多帮助,经常照顾几个孩子,与郭玉环娘子关系也甚好,这个陈家的小妹妹,也几乎伴随着二哥哥整个童年 在二哥哥做太子期间,陈柳一突然自南芜而来,无人知晓动因是何,突然就被纳了妃,朝臣都以为是成王殿下念旧情,将其接入宫中,没想到,是太后所为 这样一来,二哥哥的处境孤立无援 先帝去后,郭娘子郭槐等南芜旧人双双离去,就连… 连最后来自南芜的陈舒妃,也是太后的眼线 “若朕再忍让下去,任其发展壮大,朕便再没办法收拾局面” 温书婉看着一向情绪内敛的二哥哥,眼里鲜有了恨意,她到有些惧怕,静静的看着他 赵圣懿眼里的恨意只出现了一瞬,便又恢复原样,又变成了平时沉稳的模样,眼里是内敛的情意 “你自然也听说了斯言杀你的谣言” 温书婉心突然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二哥哥点了点头 识礼 第118章 识礼 “那是宋秉文有意为之” 宋…宋国公? 温书婉突然警惕起来,想起了赵衿歧说的话,与二哥哥截然相反,她不自觉的认真起来 “如今局势不太平,北原西夷暗中勾结,想要合纵连横,侵占我大赵的天下,如今局势大变,太后手中无兵权,却有政权,宋氏一族兵权强盛,政权却衰弱,二者勾结,里应外合,天下不成了他们两族的天下,太后一再抽空朕身边的人,不过是想要控制朕,她想要赵衿歧的新权” 赵圣懿眼里皆是认真 “宋秉文搞这一出,是想要你父亲的旧权,大战结束,宋秉文与太后便成了最得民心之人,又有谁会去唾骂他的儿子曾经杀过洛宁郡主,那时的史料由他编写,随意给顾家安一个污名,他们宋家便名垂青史” 长舒一口气,赵圣懿眼神柔和的看着温书婉 “这便是你这几日听说的东西,朕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你,你还信朕吗?” 他眼里的情感要溢出来,他眼里是难过的,因为什么难过呢?难道是因为温书婉的不信任 温书婉点点头 “我信,可如今又该如何” 真的信吗?想起赵衿歧的话,与二哥哥所说有所出入 该信谁,信二哥哥吗? 温书婉的心里倒是有些疑惑,这种对二哥哥不信任令温书婉心里难过不已,她不想要这样 “七月七日,宋秉文要与你父亲开战,你父亲势力与宋国公相比,本就单薄,加上丧子之痛,必败无疑” 赵圣懿的眼睛死死盯着温书婉,叫温书婉有些害怕 “除非,你杀了宋斯言” 震惊在原地,温书婉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 赵圣懿的眼神到有些可怕,盯着温书婉不放松 “临溪,自古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若你还留余情在男女情爱上,只会落的家破人亡的地步,七月七日一旦顾家落败,必定会得叛国之名,那时众人的口说风云,朕只能下令诛顾氏九族,顾家还有存留的余地吗,那时朕也丢了权,再无法与宋氏和太后一族抗衡,又怎能护你周全” 温书婉的脑子像被人击大,一时间没了任何思维,她不知该如何 “临溪”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温书婉的肩膀,赵圣懿的眼神依旧沉稳 他沉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情绪,但他的手却十分有力,紧紧的抓着温书婉肩膀 “如今局面我无法挽回,只有杀了宋斯言,才能拼死一搏,军中情报最迟三天到达,只有在七月初三,杀了宋斯言,你我才能翻身” 温书婉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眼里满是痛苦,泪涌出,湿了眼眶 二哥哥、我、宋斯言,我们三个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日在马车里,宋斯言的眼神,温书婉突然有些懂了 他问的那句“你会信任我吗?像信任春融一样” 那句话,像一把钢针,狠狠地扎进温书婉的心脏 突然靠近的身体,将温书婉吓了一跳,二哥哥突然靠近温书婉 那双大手轻轻抚上温书婉的脸颊,指尖的温热将温书婉的思绪拉回 她依旧是惊慌不定的盯着赵圣懿,丝毫没意识到那双不合礼数的大手 赵圣懿靠的更近,竟吻上了温书婉 直到他温热的唇触上温书婉的唇,她猛然回过神,心脏不断的狂跳 二哥哥那双眼就近在咫尺,永远沉稳的眼神里此刻放松下来,眼神里有了一丝暧昧与温情,足以将人醉死在他的含情眼中,淡淡的情,却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不雅之事 含情脉脉的眼,此刻就在眼前,她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嘴唇温热的触感叫她失了神 骤然惊呆,温书婉着实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大脑已经全乱了 进一步吻的更深了,温书婉能清晰的感觉到二哥哥更为激烈的温热唇齿,叫人更为僵硬起来 她想要离开,这不和规矩也不合礼数,但没什么用,二哥哥在不断主动 气促的呼吸骤然喷洒在温书婉脖颈间,一时叫她失了方寸 那永远气定神闲、温文尔雅的二哥哥,那个永远视礼数为本命的二哥哥,如今,却主动打破礼数,无视礼数 急促的呼吸不断,吻得更深,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叫温书婉难受极了 唇离开,二哥哥的呼吸却没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一双眼里是从未见过的不稳重,甚至是意乱情迷 “你心仪宋斯言吗?” 他的声音极小,呼吸急促,喷洒在温书婉颈间 “我以为你心仪的是我” “临溪” 一声声轻唤,如钟鼓敲响 温书婉的心不断狂跳,她的神智有些不清醒,不知所措 似乎直接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我喜欢你,我每日每夜都盼望着和你见面,我不知还能否见到你” 又一次轻吻,唇齿再次缠绕一起,赵圣懿说的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每次见你都很开心,你从未问过我,你与我言谈的,只有当今局势” 第一次见这样的二哥哥,她有些害怕 “等局势稳定了,我就杀了孙宝月,让你做皇后,那时我们便可名正言顺” 劝告 第119章 劝告 不知怎的,赵圣懿的动作渐渐停了 温书婉只在惊讶中还没缓过神来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整个身体将温书婉包裹,全身都是他的清冽气息 呼吸依旧没有平复,他闭着眼 “对不起” 鼻息不断喷洒在温书婉脖颈间,叫人沉迷 “二哥哥…” 声音有些沙哑,温书婉确实被二哥哥吓了一跳 “你心仪我吗?” 赵圣懿看着她,眼神里的情又一次要溢出来,他的眼里竟鲜有一丝泪 这个画面有些不真实,温书婉似是在梦境 看着这副样子,她心中的苦涩不断升腾,她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了,父亲,一生有志,却奈于疾病缠身,郭娘子,非我亲生母,却好似我的母亲一般,被太后所杀,槐姐姐,也被太后杀害,我唯一的好友,柳儿,却与我有夫妻之实” 赵圣懿眼眶越来越湿润,这副画面刺痛着温书婉的心脏 将帝王高贵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这些隐忍的伤疤,不会同任何人言说的苦楚,那些不堪的过往 由他,一个不染人间尘土的尊主,亲自扒开,一点一点,血淋淋的赤裸的展现在温书婉面前 一个言语从来留几分的人,将所有隐忍深藏的话语毫不遮掩的言说出口 “我心仪之人,也无法做我的妻子,成了见一面也要遮掩的人” 二哥哥抱着温书婉,让她埋在他的怀抱里 “陛下,太后娘娘在找您呢,说是要给人指婚” 外头梁仲令的声音传来,模糊不清,尊敬的言语着 “指什么婚?” 赵圣懿轻轻松开温书婉,眼睛柔和看着她,眼神不斜一下的问 又柔声对温书婉言语起来 “临溪,扬灰处的叶玄城前几日从南蛮回来,我派他去保护你,若你想见我,他会带你来找我” 又一次将温书婉拥入怀 模糊的声音再次传来 “太后娘娘说司伯与沈大人向来交好,说一门亲事最好” 听到这话,赵圣懿的眉头皱这副模样,倒像一个目中无人的君主 看着温书婉,赵圣懿的眼神又温和起来 “临溪,我先送你安全出去” 温书婉跟着赵圣懿离开了狭小角落,走了出来 梁仲令在外等的焦急,看到陛下出来,低下了头 “陛下” 赵圣懿不去管梁仲令,只看着温书婉,眼神里是不舍 “回去吧,有何话回家了再说” 他准备离去,温书婉叫停了他,行礼,开口 “陛下,我自知不该多言,但我一直在沈大人家私塾求学,沈大人的几位哥儿,有两位都在准备今年的秋闱,学业更是一比一的紧张,听同窗说,每日习文都将至天亮,若此时论婚嫁,自是耽误学业,若是今年考取功名,在喜上加喜,岂不更好” 赵圣懿的眼里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 “朕与太后娘娘平日身居高位,确实不了解一些细碎小事,不知太后娘娘看重了哪位,朕去看了才知” “是” 温书婉行完礼,陛下便离开了 他走至半路,回头,轻轻看了一眼温书婉 他眼里又是含情,万分不舍 他有情,却只能伪装 温书婉的心里更难受了 温书婉呆立着,心里翻江倒海 她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像触电一般 想起二哥哥同自己说的话,心里痛苦极了 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去杀了宋斯言吗? 可父亲要与宋国公开战,只能是输,输的彻头彻尾,这样的事绝不能发生,可又该怎么办 她痛苦的泪就要流下 “四姑娘” 清朗的声音,温书婉猛然一抬头 是赵衿歧,他身着玄色麒麟纹团花湖绸直裰,身姿英挺 站在不远处,眼里含着笑 怎么会是他 信件 第120章 信件 每每看到赵衿歧,温书婉都会不自觉的心里一紧,到底是为何 是因为 他吗… 心里是空落落的 “你为何在此” 她强装镇定的问 他的出现,总是在局势更为紧张之时,也总是叫自己与二哥哥不断拉扯,拉扯的距离越来越大,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四姑娘为何在此?” 赵衿歧眼里的笑意少了些,看着她 总是有压迫感的 看着他没有丝毫温情的眼,温书婉的心不断紧张提起 方才他不会都听见了吧,自己与二哥哥的话,还有… 若是被他听见,温书婉真想找个找个无人处苟活,着实是太过于丢人 “萋川的风景不比淮州,但七月草长,也是不错的” 温书婉看着赵衿歧,扯出了一个干笑 她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四姑娘打算杀了宋世子殿下吗?” 赵衿歧眼里的光收敛了些,盯着温书婉 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温书婉僵直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衿歧不会什么都听不到的,温书婉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 “我不知” 她的心里是绝望的,不知该做什么,眼前一片迷茫 赵衿歧静静的看着温书婉,眼神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姑娘如今是怎么想的?” “宋世子是不可取舍好友,陛下也是” 温书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宋斯言确实是不可取舍的好友 想起那日在沈大人家,他拉住自己,想要说的,便是宫中谣言吧,她的心里一阵酸涩 好友? 赵衿歧听到这些话语,突然想笑 他眼里的笑意是淡淡的 “四姑娘与陛下还有宋世子殿下都是多年的好友,自然不会信我的话”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到赵衿岐这副失望的模样,温书婉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赵衿岐无条件的帮助了自己那么多,自己却对他这般没有礼貌,自己不该是这样无情无义、不知深浅的人 “极将军,你将我从洛河中救出,还一再帮助我,在我被家中人误会时,也是你帮了我,端午也是你救了我,我都知晓,还借钱给我,叫我多看一眼父亲,我都记得你的好” 温书婉是真心言说这些,她确实打心底里感激赵衿歧 “可是…” 温书婉是该懂礼貌、知恩情,可在如今这般紧张的局面下,温书婉必须得理智的做好选择 赵衿歧只叫她不要相信二哥哥,又言说了什么其他吗,只说他与父亲在军营交好,真与假都未知 他为二哥哥做事,都暗地里背叛,他这种行径,又叫人如何相信他 “如今又有何其他办法,我不知该如何” 温书婉的心里又难受极了,倘若这一站失败,结果不是她敢想的,她彻底乱了方寸 二哥哥告诉了自己解决方法,虽说二哥哥行为存疑,但赵衿歧的话,更不可信 赵衿歧皱眉 “杀了宋世子便能叫顾候赢?” 他紧紧盯着温书婉 “四姑娘” 赵衿歧严肃的盯着温书婉 “倘若这样,不如把事情交予我去做,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他的眼神继而变得冷峻,有了一丝杀气 温书婉的心猛得一惊 “不” 她绝不能让赵衿歧接近宋斯言,宋斯言虽有武力,但和赵衿歧这样一个武将比自然是吃亏 “宋世子殿下没做错任何事,他也不该为他人的争锋负责” 听到这些话,赵衿歧突然轻笑,爽朗的笑声传进了温书婉的耳朵里,只叫人不寒而栗 “四姑娘可想过陛下为何叫你去做此事?” 温书婉垂下眼眸,心里是万分悲伤,她心里难过极了 “宋世子殿下身边常年跟着南宁卫,旁人根本不可近身,我一介女子,不管是宋世子殿下还是身边暗卫,都不会起疑” 她的心里似火烧油煎,万分难捱,她怎么可能去杀掉宋斯言,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倘若不杀宋世子殿下,顾家必会遭难,倘若杀他,又怎么可能,他没做错任何事” 她叹了口气,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衿歧看着她,缓缓道来 “二者之间,并非非此即彼,万事皆有解法” “如何解?” 二哥哥给了她一个死局,她着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刻,温书婉只能病急乱投医,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赵衿歧从袖口拿出十几封信,皆规整,一张一张的十分整齐,将信交给温书婉 温书婉一脸迷茫的接过信件,不这是何物 “这是什么?” 赵衿歧淡淡的盯着温书婉,眼里似乎没什么波澜 “北原常年艰苦,顾候常年驻扎北原,似乎都要忘了四季温热的都城江南,每日每日无休止的大大小小战役层出不穷,他无法感受春温,只有写些信件聊表心意,不过北原苦寒,从未寄出过,我拿给你看看,也算家人亲启了” 温书婉手里的几十封信件似乎变得格外温热 心里似是被巨大的石头砸碎,一片稀烂 赵衿岐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是真的苦楚 “这一封一封,顾候是越写越悲伤寂寥,心里的仇恨也会愈发深刻” 他抬头看着温书婉,神情温和 “姑娘读过后,定不会无动于衷,自是有感而发,情感迸发之际再写个几封也是可能,最好回忆往昔,也叫顾候从无念想到有了牵挂,也自然不会一意孤行,战事也可缓缓” 赵衿歧看着温书婉,眼里闪着睿智的光 温书婉似乎若有所思,静静的盯着赵衿歧 赵衿歧的嘴角轻扬,压抑的氛围似乎结束了,眼里带着轻松 “姑娘如今也该多想些事,莫要人稍一扰乱心智,便瞬时失了方向” 扰乱心智… 羞愧感涌出,温书婉一时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再去看赵衿歧 多么丢人的事情,竟被全然听见 “时候不早了,姑娘也该回去了” 赵衿歧也不愿再与温书婉言谈这些了 温书婉将手里的心捏的更紧了 “若我想再见将军…” 西街桃花巷子的竹水桃园,我家在那 桃水竹园竹水桃园,赵衿歧倒是会编这些顺口溜 难道城郊的是竹园,城内的是桃园,貌似真的是这样 温书婉点点头,若有所需,我会去寻 赵衿歧轻笑笑,就要离开 “有机会再见” 温书婉看着赵衿歧清俊的面容,一时却有些难过 前路是什么,她不知晓 莫大的压力围绕着她,她只能病急乱投医,可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她不知 “极将军,谢谢你” 无论他是何居心,上一次在沈家解救自己是真,在都城的城门外,他叫自己再见一眼父亲是真 “回去吧” 他转头示意,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渐渐消失在一片明媚的日光下 中刀 第121章 中刀 看到赵衿歧离开,温书婉站在原地良久 突然间,就觉得身子变得很重很重,心里似乎压着巨大的石头,根本无法喘息 手的信也似千斤重,久久拿不起来 父亲,到底在北原过着如何的日子,一封一封的写信,可为何… 既然父亲母亲那时选择将自己送入宫中 一进宫,此生见面的机会也似乎没个几次,那便当没有这个孩子罢了,如今抵押全部家族的性命又是为何 心里更难受了,温热的眼泪瞬时爆发 这些伤人的话,每每心里回想一遍便伤心一遍,仿佛伤家人的心不会付出什么代价,确是最痛心的 还要回去看看司家人和沈家人的事如何了呢,不能一直在这待着 温书婉将信藏在袖子里,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赵衿歧为何要帮自己?他为何要做这些事 他一再挑拨自己和二哥哥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为何 不知 如今她也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只能回去,先按照他的意思,给父亲写些回信,看能否稍稍缓解父亲的痛,叫他放下仇恨,不再执着于战争 终于回去了,温家一家人还是坐在篷布下,丝毫没有注意温书婉的动向 温书婉找到自己的位子,静静的坐下 一旁的春融悄声询问她做什么去了,温书婉也只是说自己去透透气 知晓的越多,便越不安全,温书婉不想春融不安全 倘若有一天,事情爆发,她希望至少春融是安全的 “姑娘,方才太后娘娘叫了沈大人过去,不知是为何,我的心里总是不安” 温书婉的心里也是不安,但她相信二哥哥应该会帮自己处理好这些事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无事的,应是说些政事” 温书婉四处看看,没有看到三姑娘,也不知晓她在哪里 不住坐了多久,终于散了,所有人都要离开,温家一家也起身 温书婉和春融也准备离开 人群杂乱,竟看到了司韵乔的身影,她面容憔悴了许多,在人群中 温书婉停下了脚步,春融也停下,静静的看着司韵乔 她来做什么 看着温书婉停下,大娘子似乎是在招呼她,亦或是在招呼旁人 “走吧” 温书婉看向春融,一时到有些心慌,难道是司韵乔亲自来找了太后娘娘,毕竟孙宝月也在 突然,一阵嘈杂,有人惊呼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 有人大喊着,温书婉向嘈杂声望去 温家一家人也停下脚步,不断的回看着 司韵乔,躺在血泊中 她的腹部中了一刀,刀深深地插在她的腹部,刀柄突兀地立着,血迹占满了刀柄,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大娘子惊呼的声音传入耳朵,众人的嘈杂声接踵而至,纷纷灌入温书婉的耳朵 她瞪大了眼睛,眼里还停留着在那个惊悚的画面 有种不详的预感,凉意似壁虎,自后脊椎爬过,她不敢想象 “逃出去了!” 熟悉的声音刺入耳朵 温书婉猛然一回头,是三姑娘 她悄无声息的立在温书婉身旁,同样惊讶的看着此情此景 温书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竟有刺客,在此地这般猖狂” 三姑娘惊讶的不断言语 温书婉才向前看去,有几个武将去追逃走的刺客了 幸好不是… 自己怎会有那般愚蠢的想法 不过是谁,竟在天子眼下杀人,还是司韵乔 “到底是何人?” 三姑娘受了惊,不停的言语着 “你方才去哪了?” 温书婉问她 三姑娘似乎还未回过神,吃惊的盯着温书婉 “是何人要杀她,她居然死了” “是你?” 温书婉的目光审视的看着三姑娘,她心里的怒气升腾 她总觉得此事与温书媛脱不了干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三姑娘才回过神来,气呼呼的言语起来 温书婉看着三姑娘,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方才去哪了?” 她询问起来 “我…” 三姑娘结巴起来,一时说不出,眼里心虚 “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温书婉的眼里是恨戾 “倘若此事与你有关,温家就算赔上全家性命都赔不起司韵乔一人之命!” 她眼里是万分严肃,此时的她,到有些像方才赵衿岐的恨戾模样 “我…” 被温书婉这样一质问,三姑娘平日里再强的气势,如今也是瞬间没了 “我去找沈昭元了,我听说沈大人对昭允动了家法,我想问问,我又怎会去杀人,那不可能…” 她的声音极小,很委屈的模样 听完这些话,温书婉的气瞬时没了,她也没办法再去指责什么 所以到底是何人,要杀司韵乔 皇家侍卫疏散众人,温书婉也只能回去 温家人早已离开了,温书婉对三姑娘说两句 “走吧,回去再说” 她们也只能先回温家去 阿城 第122章 阿城 回了温家,坐在别院里屋,温书婉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父亲与宋国公争斗,又该如何解 还有方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一把刀插在司韵乔的腹部,众人嘈杂,她绝望空洞的眼,叫人一想起就发怵 到底是何人,这其中一定牵扯众多 温书婉心烦意乱,连糖糕都无心吃了 春融推开门,从外面进来,急匆匆的 “姑娘,外头都是殿前司的人在巡检,大门都堵死了,不让人出去” 她坐下,眼神里都是慌乱 温书婉的心也烦躁不堪 若是自己写了回信,还得出门去西街竹水桃园将信件交给赵衿岐 不然她无法将信件交于父亲手里,她的心乱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是何人这般大胆,竟在天子眼下杀人” 温书婉不解的言语 春融也是一脸忧心 “如今刺客还没抓住,万一他潜入寻常百姓家中,伤了百姓可怎么办” 突然,外头一阵嘈杂,温书婉和春融都心里一紧,二人犹犹豫豫的起身出门 出门才发现是大娘子身边的文全,一脸的不好相与,他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人 文全看见温书婉先是行礼 “四姑娘,都城出了伤人事件,刺客逃窜,如今不知去向,万分危险,主君为了各位娘子姑娘们的安危,特给每房安排了护卫” 文全转身,看向身后的人,让开了空隙 这才让温书婉能仔细看见文大爷身后之人,低着头,身形倒是不壮硕,却看着叫人安全感十足 “这是阿城,是大娘子娘家姑舅一个亲戚,信得过,大娘子将他安排进别院保护姑娘” 叶玄城? 温书婉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看不清,心里到是十分犯怵 文全继续行礼 “四姑娘,既安排完,我便先回去了,大娘子说将下院的草屋整理出来叫他住,别叫住进院墙里,免得惹人争议” 温书婉对着文大爷点点头,文全便离开了 只留下那个阿城 从前在宫里只听说过扬灰处,却从未见过叶朗叶指挥使以及叶玄城这个亲事朗 据说都是雷厉风行的军中典范,是人望而却步的存在,如今顾洛看见他,总是心里惧怕的 她强装镇定,对着叶玄城言语 “你抬起头来” 她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却还是心虚不已 下面的人缓缓抬头 如此名声大噪的着名人士,却有着一张清俊的脸,但他的眼神却满是杀气,压迫感十足 就这样紧紧的盯着温书婉,叫她无所适从 他的嘴角是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笑令温书婉感到不适 仿佛一个杀人恶魔站在你对面,挑衅的笑,叫人心里很是反感,想要快速逃离 “我叫阿城,以后四姑娘有什么便直接吩咐” 他行礼,却叫温书婉心里又是一紧 她强装镇定 “你…去休息吧” 春融似乎看出来温书婉并不想与此人待在一起,便叫自家姑娘回屋了 进入里屋,春融坐在温书婉身旁 “姑娘不必怕,他不过个下人,练了武,变得吓人了些” 她安慰温书婉,只当她见的男丁少,一时不适应 “几位姑娘身边都有男丁,大姑娘身边是文大爷,二姑娘身边是计大爷,三姑娘身边从前有温刚,虽说去了,却也有哥哥在,如今咱们身边也有男丁了,以后再也不怕人欺负” 春融想起从前去萋川找宋世子殿下寻犀角,遇上连山匪盗时的害怕,幸亏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二姑娘和计大爷,才平复些 还是有个男丁还好些,如今刺客危机四起,也能护人安稳 春融希望自家院子对他好些,不至于叫他有了二心 在如今危机时刻,下人与主家一但有了隔阂,便对保护自家姑娘不利 都是做下人的,春融最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想这样 看到温书婉还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春融继续安慰 “姑娘,他毕竟是下人,何必惧怕” 温书婉也镇定了些 毕竟叶亲事朗如今在温家是下人的身份,温书婉就算强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不至于叫人起疑 她点点头,但心里总归是惧怕的 春融继续言语 “下院的草屋近十年没打扫了,阿城初次来,我去看看吧” 别院里一直只有温书婉和春融二人,就这样把阿城一个人扔在下院,似乎有些不合体统 天快黑了,下院草屋的灯盏都不知在何处点亮,温书婉也觉得不妥 但她还是担心春融,毕竟扬灰处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看起来不太亲和,要不先让他自己凑合一晚…” 温书婉一时难以选择,找借口劝说着春融 “姑娘,他第一次来别院,咱们就这般待他,我怕他对我们记恨,以后总归是一个院子的,一但有了嫌隙,今后便不好相处,我还是去安顿安顿吧” 春融看着温书婉,眼里是坚定 “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我相信他也不会为难我” 温书婉还是不太放心,春融不知道他是扬灰处的人,还想要像其他院一样亲近下人,这是极其危险的 “无事的姑娘,我先去了” 春融故作坚强的笑笑 不知者不怕,可知者呢? 温书婉的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放心 “那你当心” 春融听完温书婉的话,点点头便掀开竹帘出去了 温书婉看着她出去,一颗心总是悬着 她试图从窗户看到情况,却看不清楚,索性偷偷掀开竹帘,也偷偷跟了出去 倘若叶玄城反常,她便冲进去同他拚命 无论如何也得保护春融 打扫 第123章 打扫 夜幕降临的极快,残月初升,春融走在院子里 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有了早秋的迹象,叶子大体是绿的,只有几片泛黄,夹着未落的梧桐花,在月影下若隐若现 院子大体是黑的,只有几个写着温字样的白色纸灯笼发着暗黄的光,光晕洒落在梧桐树的束冠,才能看得见一点点绿中带黄的叶子 风吹过,是刷啦啦的声音仿佛风吹夹板,声音清脆舒心,又走过一到院墙,才到达下院 虽说春融安慰温书婉,但毕竟如此黑暗,就这般去找寻一个陌生男子,她也总归是心虚的 敲了敲草屋的门,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惧怕 “阿城,我能进来吗” 她鼓起勇气言语 “进来吧” 里面的声音响起,春融才敢推开门 看到里面一片漆黑,阿城就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唯有月光撒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春融没有继续进门,而是告诉他烛火的位置,叫他点亮烛火 待到烛火光燃起,阿城的脸,才在烛火中逐渐显现 他的面容倒是好看,眼神却充满寒意,周身是似是冰窖,叫人不自觉的害怕起来 别说姑娘害怕了,这样近距离一看,谁人不怕 春融很怕,却只能强装镇定抬步进去 草屋果然是一片狼藉,什么东西都乱糟糟去,还落了灰 她迫于压力,只能收拾起来,叫自己变得忙碌,才不会看起来过于惧怕 房间格外安静,只有窗外簌簌的风声 春融不敢去看阿城,生涩的言语 “这间屋子许久未打扫了,得打扫打扫才能住人” 阿城待在原地,静静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不久,春融拿来抹布和水,收拾起屋子 她的心里是心虚的,这个人不似其他房的,其他房虽看起来不好相与,却也没有这么不好相与 气氛似乎跌进了冰窖里,她也是硬着头皮在坚持 春融暗暗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有意无意搭话 “也不知刺客为要杀司姑娘,倒是万分蹊跷” 阿城看着她,眼里依旧是冷峻,没什么人情味 “我听说司姑娘没死” 他出声言语,声音却出奇得好听,为这暗夜谱上了一曲 “她没死?” 春融瞬时惊讶的盯着一旁的阿城,猛地触上他阴冷的眉眼 她一时惧怕,慌乱移开 轻笑笑 “她…她没死啊” 故作镇定的继续收拾着 “救回来了,倒是万幸” 她继续笑着言语,心里却万分的不解,司韵乔没死,不知司沈两家不知又会如何 不过没死也好,虽说司韵乔有时格外讨厌,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怎能说没就没,救回来自然是好的 “不知是何人刺杀,司家一向没什么仇敌,突然发生此事,真是叫人万分不解” 春融手上的活还是不停,继续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 阿城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据说,杀她的那把刀,倒是格外名贵,不知他惹了那家的贵人” 如此神情冷峻的人,却也一句一句言语着 春融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却被他的眼神逼退,继续手上的活 “这倒是稀奇” 她继续笑笑,却比哭还难看 没想到这个阿城压迫感如此之强,她就像快些收拾完,离开这个地方 “那把刀,叫…” 阿城似是想不起来,努力回想着 他不苟言笑的脸,有了一丝人情味 “叫什么?” 春融搭着他的话,手上的活也没停 阿城似是终于想起来了 “似是叫寒光” “寒…光” 春融拿着抹布的手瞬间停下 “寒光?” 她的腰突然僵直起来 寒光不是在二姑娘那里吗?又这么会去杀司姑娘? 难道被人偷走了?刺客也不会偷把刀去杀人吧 此事被发现,会牵连多少人,春融的心不断的狂跳 “怎么了?” 阿城看着春融,一双眼睛似乎能把她看穿 “没什么” 春融故作镇定的笑笑 “名字倒是独特,没听过” 阿城看着她,眼里有几分审视 看的春融不知所措 “灰尘已经擦完了,明日我再添置些东西” 她顿了顿,心虚遮掩不住 “今夜凑活凑活还能睡,你今晚就先如此吧” 春融心虚无法掩饰 “看来夜里要下雨,我去抱来一床被子,烛火就在这里,若是夜里起来便在这里点烛火” 春融安顿完这些便瞬时离开了 她只觉得阿城太可怕,此事太可怕 她不想再待一秒 刚一出门,走了没有几米,便碰上了一个黑影,仔细一看,才看到是自家姑娘 倒是吓了她一跳,方才神情格外紧张,被这么一下,瞬间要失了魂 “春融,那个阿城没对你如何吧” 温书婉担忧的问 “姑娘” 春融神情紧张的将温书婉拉到一边,声音压低言语起来 “那个阿城说,司姑娘没死,她身上杀她的那把刀,是寒光!” “什么?” 温书婉陷入了沉思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乱了 为何二姑娘还搅和其中 对峙 第124章 对峙 六月末的都城,已经有了些许寒意了 夜里,刮了半晌的冷风,雨大便开始了 狂风卷集着骤雨,雨声很大,不停的拍在地上墙上,冷意不断袭来 洛河不停歇的咆哮,江水不断涌动,黑暗中是雨声打入江水中,不断噼啪作响 周边有黑猫被雨浇的四处逃窜,猫与猫打架,不断发出刺耳的呜咽声,给这阴森的夜更笼罩了一层恐怖气氛 都城的夜并不太平,因为刺客还在逃窜,人人都睡得不安稳 伴着野猫声呜咽的,是人的惨叫,男人痛苦的喊叫 飞来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他瞬时鼻血飞溅,痛苦的只剩呻吟 对面是一张冷峻的脸,眼里都是杀气,叫人一眼也不敢看 旁边的男人也是凶神恶煞,开口 “我们耐心有限,阿萨” 一把揪住被打的面目全非的阿萨,穆林的眼里是狠戾,像是野兽,感觉能将人吃了 “劝你识相些,如今还不知惹了何人吗” 一口唾沫吐在阿萨脸上,穆林的眼里多了些嘲弄 “能让我们大人亲自动手,你倒是第一人” 又是实打实的一拳,落在阿萨的脸上 穆林的眼里多了打伤人的兴奋,似一个野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被打的将死的阿萨只能痛苦呜咽 “叶大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的想要抓住对面的叶玄城 看到此场景,叶玄城向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厌恶与嫌弃 阿萨一边吐血一边努力的开口说话 “有人叫我去杀司家的那个女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何人” 叶玄城的眼里是冰霜,他拿出寒光,一把插了下去 吓得阿萨失了魂,一口气差点噎死 刀插进地面的木板里,明晃晃的,着实吓人 刀片离阿萨的眼睛不到一寸的距离,寒光闪闪,似是要刺瞎他的双眼 叶玄城一把揪起阿萨,如野狼一般的眼睛就死死盯着他 “这把刀从前是宁王所用,如今你又拿它去捅死司家人” 衣领揪得越来越紧,叶玄城的可怕眼离得越来越近,就近在咫尺 “宁王为何要杀司家人!” 阿萨吓得就要尿,他疯狂的摇头 “我不知” 寒光锋利的刀插进阿萨的手背,一下子戳穿,浓血瞬时涌出 “啊!” 阿萨发出野猪一般的叫声 叶玄城的眼像是要吃人 “司家的那个女的,怀了子嗣,你一把刀插进她的肚子里,她如今只有半条命,孩子也死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叶玄城又一拳狠狠地打在阿萨的脸上,他瞬时翻滚在地上 一脚踩在阿萨的背上,叶玄城伸出手一把将他的脸掰过来 “见朝廷的风刮起了,宁王也要来插上一脚,他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整这些事,到底是为何!” 阿萨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痛苦艰难的出声 “我真的不知,我没有见过宁王…” 他一边说话一边口吐污血,可怕十分 又是狠狠地一刀,阿萨瞬时没了呼吸,死状极惨 “一条狗,装忠臣,越是这般越反常” 叶玄城彻底杀了阿萨,眼神格外恐怖 一旁的穆林说话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不自觉间,雨渐息了,雨声小了许多,只留下嘀嗒声 叶玄城抬起头,面容里是冰冷 “这几日再加派人手,到要看看宁王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他缓缓附身将寒光拔了出来,顺手用死尸的衣物擦了擦沾满污血的刀 “七月七的战事若是因他乱了,倒要叫他看看厉害” “原来叶大人在此” 不远处突兀的声音传来,叶玄城一众人转移了视线 不远处,有一个黑影自雨中走来 走进来才看清,竟是赵衿岐 面容英挺俊朗,一袭黑色锦衣,在暗夜里,更镀上来一层神秘气息 叶玄城的眼里冷若冰霜,死死盯着他 此人很危险,他不想与之交手 听说从前与赵父战死案相关的孙煜被人碎尸抛尸于江中,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赵衿岐这人绝对万分危险 赵衿岐撇了一眼一旁死状极惨的阿萨,眼里的表情也毫不逊色 “没想到扬灰处办案竟是这般” 死死盯着叶玄城,赵衿岐的眼神也格外可怕 “杀了他,死无对证” 赵衿歧眼神示意那在叶玄城手里的寒光 “便可凭着那把刀直接去杀宁王” 叶玄城冷笑,眼里的恶丝毫不收敛 “扬灰处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看着叶玄城阴冷的笑,赵衿岐不知在想些什么 “扬灰处想杀赵家的王侯,不可能” 赵衿歧的气势也丝毫不逊色 “我也在此告诉诸位,宁王,是大赵的功臣,镇守北原七余载,不管他是否干涉七月七的战事,你们扬灰处若是敢杀他,我七十万北原军,不会放过任何人,尤其是我,赵衿歧” 对面的叶玄城眼里依旧是杀气看着赵衿歧,停滞了良久,才终于开口 “极将军,你我都是为陛下做事,闹的这般难堪做什么,只要宁王不干涉七月七的战事,自然相安无事,您知晓的,七月七的战事不能有丝毫差池” 赵衿歧轻笑笑,表情却还是可怕至极 “天快亮了,叶大人是否要回去了?温家虽比南蛮近,离这却还有些距离,万一去的迟了,叫姑娘们担心” 嘲讽的笑,赵衿歧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叶玄城 他这是在赤裸裸的嘲讽陛下将赫赫有名的叶大人,安插进姑娘堆里 也嘲笑他的南蛮之耻 叶玄城听到这些话,眼神似是要吃人,可怕极了 赵衿歧,不过陛下一条临时的狗! 等七月七一过,自己一定要亲手杀了这条见人就摆尾的下贱东西 还有那个顾洛,不过是个傻子,害他在南蛮三年,受着非人的待遇,她早该死了 心里的恨升腾起来,眼里的火星子几乎要冒出来 最后却化作一抹淡淡的笑 “极将军说的不错,我是该回去了,免得叫姑娘们担心” 说完笑便戛然而止,眼里的火烧的厉害 赵衿歧言语轻松 “我也该回去了,陛下叫我查案,看来不用了,扬灰处出手哪里还需我操心,好困,告辞了” 赵衿歧转身离开了,黑影消失在黑夜里 此时穆林出声 “这个赵衿歧到是不好解决” 叶玄城回身一脚将脚下的死尸踢入洛河 水花四起,不一会便随着流动的江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先盯紧宁王,这几日不能出任何差错,他若是有什么动静,先杀了再说” 叶玄城的眼望向不远处赵衿歧离开的方向 “至于他,总有死的一日” “是!” 穆林行了礼 众人便消失在黑夜中 写信 第125章 写信 窗外的天蒙蒙亮,雨下来一夜,直至寅时,才小了些 虽是早秋,夜里却也冷的叫人没了知觉,温书婉窝在被褥里,清醒十分 她一夜未眠,眼里是疲倦和哀伤 她伸手拿起床头放置的书信,整整十几封 每一封,都叫人无比难过 “望莫怪” 每一封的封笔都是此三字 温书婉昨夜将赵衿歧给自己的书信迫不及待的打开一字一字的看了 字字泣血,每一个字,每一点墨,都好似一把锋利的刀扎进心口 说实话,她是恨父亲母亲的,恨他们为何要将自己送入宫中 那时的她拒绝哭喊,在父亲母亲眼里却好似婴孩啼哭,无半分作用 她讨厌宫中的一切,第一次入宫就被孙宝月侮辱欺负,她再不想踏进宫中半步 可父亲母亲却执着于此,叫自己陪着皇帝 可,我又算什么? 一个随意毫不重要的东西,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温书婉将信件拿起 昨夜的泪还未干透,眼眶又一次湿润 “人活着时不珍惜,如今死了夜夜写这些又有什么用!” 张口,轻轻说出这些话 温书婉的心里痛级了,好似一把大刀又一次插入心口,好难受 仿佛对最亲近的说出这些话,不需任何代价,亲人无论如何都会原谅,可自己的内心却是最痛的 是他们将自己抛弃,如今又要堵上全族性命去和宋国公开战 温书婉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床上爬起来,长发一片糟乱,她也不管,直直走至书桌前 已经几天没有上私塾了,书箱乱糟糟的放在地上,她从里面翻出了信纸,还有小砚台和细毛笔 从茶壶里倒出些水,倒在砚台里,她用毛笔蘸了蘸 下笔,笔迹工整 写了几封回信,不过模糊其词,很多事情没有写清楚 她拿起信封,是父亲的信信封,上面有父亲的名字 连地址都没有,只是个念想罢了,永远无法寄出 心里又有些难过,温书婉擦擦泪,将方才写的信装回去 她将书信压在砚台下,转身到衣柜找了一身厚些的衣服,穿上了身 “春融!春融!” 外头的春融寻声进来,身上带着寒意 清晨,外头还是很冷 “姑娘您醒了” 温书婉很着急,坐在梳妆镜前 “春融,给我梳妆,我要出去” 春融倒是不懂自家姑娘这般着急做什么,只能照做 将凌乱的头发梳成好看发髻,簪上仅有的一朵碧色簪花 因为那次将金玉锁赎回来,温书婉将所有金银细软全当了,只有一只簪花,只能日日簪着,以免引人耳目 梳妆完,春融便去忙她的事了,离开了屋子 看着春融出去,温书婉也要出门 她一刻也等不了 她希望自己的信能快些传到父亲手里,能叫父亲放下过去,不再执着 拿起方才写好的信风风火火的打开门,温书婉却瞬时停下了动作 她只能愣在原地,看到眼前的一幕,心瞬时紧张起来 她将自己的信,瞬间藏在身后,攥的很紧 门外站着昨天来的阿城,双眼无神,静静的瞪着温书婉 他的周身全然是寒气,面容无光,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 “你…你做什么” 温书婉强装镇定问他,心里却还是心虚不已,将信攥得更紧了 对面的阿城突如其来的一抹假笑,笑完又变成原来的模样,叫人更惧怕了 他伸出左手,将一封书信承在手里 “有人叫我给姑娘封信”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冷淡,不急不缓 信? 温书婉不由得攥紧了身后藏着的信,难道叶玄城发现了自己写的信,故意在提点自己 她心虚极了,只能看着他拿信的手 修长的手里拿着信,信封上花着红色的海棠花 “谁叫你给我的?” 声音都有些颤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倘若叶玄城再凶悍一些,温书婉不可能再伪装下去 “大娘子” 对面的阿城就这般静静的瞪着温书婉,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一定是二哥哥的信 温书婉接过信,继续提高声音 “好,我知晓了,你走吧” 她清清嗓子 “昨日萋川,我和何家姑娘约好了,今早要去找何家姑娘准备乞巧节的绣样,你就做你的事情,清早寒冷去补觉,不必跟着我,也不必再进主院” 见温书婉收下信,阿城点点头,言说了句 “是” 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温书婉也来不及看信了,将二哥哥信放下,将写给父亲的信揣进怀里 走出来屋子 寒气逼人,她跑上街头 清晨,都城买菜的小商小贩已经将摊子架了起来,零零散散的妇女走上了街头买菜,早上的菜总是最新鲜的 温书婉也管不了许多,直直向西街跑去 这般早,也不知赵衿歧起床了吗?倘若他还在睡梦中,岂不是白跑一趟,还叫人怀疑 方才能跑出来,真是惊险 若不是这般早,温昌和温家人就要询问了 还有什么何小姐,根本就不存在 若不是温书婉知晓扬灰处平时根本不关心都城女眷,她也不敢这般去骗叶大人 寒意不断的自领口吹进,冻得温书婉瑟瑟发抖,只能加快奔向西街的速度 弟弟 第126章 弟弟 西街还是冷清的,大清早的,街角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温书婉到迷了方向,竹水桃园到底在哪里,四处都是青石白瓦,根本找不到 问了人,温书婉才找对了方向,想着竹水桃园走去 走近了一片房屋,似乎真的有桃树自矮墙伸出 此时没有桃花开,只有一片绿色,走近看了,才看见确实是桃树无疑 该怎么进去,温书婉停在墙边等待 正想着,房屋的木制大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衣着简单的女使,似乎还未睡醒 温书婉走上前去,询问起来 “请问这里可是竹水桃园?” 女使看着温书婉愣住,似乎想起什么来 “温姑娘,我是冬菇啊” 冬菇? 温书婉这才认出来,是端午夜在城外桃水的桃水竹园见过的女使冬菇 那时是她告诉自己成王殿下故去的事情 温书婉彻底想了起来 “冬菇” 她点点头 “不知极将军可在家中,我有事相求” 冬菇也乖巧等我点头 “将军在家,不过昨夜回来的晚,还在休息呢,婢子去看看” “好” 冬菇随即从大门回去,温书婉也只能待在原地等着 早秋的天气着实寒冷,温书婉虽穿了厚衣裳,却也冻的瑟瑟发抖 房檐四角还有昨夜的积雨不断的落下,温书婉只能无聊的欣赏着 “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 院子里传来男子的朗朗背书声,声音清雅好听 是何人早起背书呢? 温书婉再想不出第二人,一定是赵衿歧的弟弟赵束吧 这般勤奋,倒是希望他今年能中第,顺利成为朝廷的官员 突然一人推开大门,出现在温书婉面前 一身墨色衣裳穿在身,高挑英武的身形,身姿绰约 是赵衿歧,英挺俊朗 不过他应是刚起床,眼里没什么神色,头发也不似往日那般精致 看见温书婉,他才有了些精神 “进来吧” 他的声音好听,没了往日寒暄,只言说三个字 刚刚起床,他确实没什么精神 温书婉只能跟着赵衿歧走进了他的竹水桃园 她没有四处看,只是跟着赵衿歧,走向他的院子 虽然是清晨,可清晨家里出现个女子,赵衿歧的家人也不愿看到这副画面 走了没一会儿,应是还没到赵衿歧的院子,赵衿歧停下来,温书婉也好奇的张望 “兄长” 对面站着的是赵束,赵束看见赵衿歧进来,便恭敬地行礼 赵衿歧点点头,眼里却丝毫没什么喜色 “读的不错,今日起的早便来此读书,兄长甚慰” 言说这些,赵衿歧的眼里却还是生人勿近,与温书婉平日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此刻到有父兄的威严 “谢兄长夸奖,解知也应向兄长多学习,多多锻炼身体,今后也能多一用途,保卫国家” 对面的赵束继续行礼,说话声有些孱弱,丝毫没有自己兄长的英挺样态 他似乎注意到了赵衿歧身后的温书婉,眼神追随 “这位是…” 赵衿歧也看了看身后的温书婉 “这是温大人家的四姑娘,你们一起在沈大人家私塾念过书,你不认识了?” 赵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认出,只能强装认得 温书婉只想往赵衿歧身后躲避,她不想引人注目 “认得” 赵束虽点点头,脸上却还是迷惑的表情,他实在不知道大清早温书婉来他们家做什么 又言说了几句,赵衿歧便带温书婉离开了 来到赵衿歧的院子,院子里的桃树又多了许多,满院都是 此时是一片绿色,不知春日会是何般景色 二人在院子中央的亭子里坐下 温书婉将信掏了出来 “给你,不知有没有作用” 赵衿歧接过信,也没有拆开,只端详起封面来 “到如今,你还是对陛下深信不疑?” 眼神突然袭来,叫温书婉忽的紧张起来 “我…”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也不知晓自己该做什么 “倘若顾宋战争无法避免,你又该如何做?” 温书婉摇摇头 倘若顾家与宋家战争无法避免,她又该做什么呢?脑子一片空白 赵衿歧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面容里没什么暖意 银杏 第127章 银杏 “我只想顾家安稳,无论信任何人,我只为顾家” 温书婉认真的言说着,她此刻也确实想不了其他 “生逢乱世,安稳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赵衿歧看着她,眼里依旧无神 “我会将信交给顾候”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放心” 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动,温书婉的心里苦涩极了,自从年初宋氏的刺客杀进顾家后,似乎没有人关心过她,也没人宽慰过她 温书婉点点头 “谢谢你,极将军” 赵衿歧转头,眼神平稳了许多,就静静的看着她 “姑娘很喜欢说谢谢” 温书婉看着他,心里的波澜泛起,苦涩之意越浓烈 “如极将军所说一般,生逢乱世难,人都不知自己能活至几时,对人对物的谢意,既有便该早日言说,不然只会一拖再拖,最后没办法说出口” 温书婉真诚的看着赵衿歧,双眼闪着光 “我确实很感谢你,极将军,可我没有什么办法回报,你是善良的人,谢谢你在北原愿意帮助我父亲” 赵衿歧也双眼紧盯温书婉,冷若冰霜的眼里此时多了几分暖意 “我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但你父亲是,或许只有像你父亲一般真诚待人的人才能生出你这般心思纯澈之人” 赵衿岐的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而言,温书婉可以看得清,他眼里的真 她低头沉寂 “或许是因我这般心思纯澈,才没本事将顾家护在身后” 赵衿岐看着眼前的温书婉,不知在想些什么,眼波里多了温和 第一次在赵衿岐冷峻的眼神里看到温和,如旭日暖阳,将人照耀 看着他的眼,温书婉的心里不由的难过极了,似一块巨石压着,积压着的情绪不断涌出 “顾宋两家争锋,我身在都城,却无任何办法” 温书婉的心里难过极了,她没有泪水,只有无数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全是绝望 “父亲母亲就在榆钱巷子,就是那时你传旨给我父亲升爵位的巷子,那条巷子近在咫尺,可我没办法再回去一趟,有时真觉得自己没用,从来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言说的:不停,似乎只有赵衿岐这个局外人会听自己说这些无聊的话 赵衿岐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书婉继续张口 “我只希望我父亲与宋伯伯变回原来的模样,不要再打了,他们争锋都是因我而起,我有时觉得,我的存在便是错误吧” 赵衿岐仔细听着温书婉的话,他的眼神里有了些复杂的感情 “你没错,错的是如今的局势” 他叹了口气 温书婉的内心早已伤心透了,对如今局势的伤心、对父母的伤心 “我从未了解过什么局势,我只希望二…” 温书婉想说她只希望二哥哥可以保护顾家 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方才口无遮拦了,对着赵衿岐再说二哥哥,赵衿岐一再挑拨自己和二哥哥的关系,他一定不是二哥哥那一边的人 她只能接着话茬继续言说 “我…只希望顾家可以平安无事,如今不同的人言说:不同的话语,我都不知该到底该相信何人了” 她叹了口气,故作镇定 赵衿岐看着她眼里鲜有了笑意,不知是真心还是假装 “四姑娘,人这一生,唯有信自己,旁人言说的,真真假假,或许他自己都不知晓何为真何为假,因此你何人都不该信” 温书婉点点头,他说得对,却是在点自己,叫自己不要相信二哥哥 温书婉也实在不知道该信谁了,或许像赵衿岐说的,相信自己吧 看着太阳要初升了,温书婉是该回去了,她起身 “我该回去了,我偷跑出来,若被父亲母亲发现,倒是不好” 赵衿岐也起身,他点点头 “那好,我送你回去吧” 温书婉忙阻拦 “不必了,倘若你送我,只会引人注意” 温书婉看着赵衿岐,眼里有些神秘意味 “扬灰处的叶大人在我家” 听到这句话,赵衿岐微微皱眉 叶玄城?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随即又放松下来,眼里带着假笑 “近日萋川刺客闹得沸沸扬扬,叶大人在,姑娘倒是安全些” 温书婉点点头 “那我便走了” 赵衿岐带着她从凉亭走出来,穿过院子 来时着急没有发现,赵衿岐的竹水桃园竟这般大 走过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远远的看见一个一大片银杏,已经泛黄,一大片黄绿叶子,好看极了 风吹叶动,如奏乐,十分悦耳 初秋的银杏泛黄,过不了几天,便全然褪去了绿意,成了明黄,那时才最好看呢,不过此时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似是如梦似幻 不过远远一瞥,便这般看好,倘若去到那个院落,该有多好看啊,难以想象 “那个院子叫云鸾阁” 赵衿岐停下,对着温书婉言说到 没想到赵衿岐会专门停下来同自己解释,温书婉万分不好意思 “确实好看” 她笑笑,眼里全是愧意,带着这笑,到有几分可爱意味 赵衿岐也轻笑起来 “不过初秋,叶子还绿呢,再过几个月,叶子全黄了才好看,若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温书婉内心欣喜,想要答应,却想到顾家的处境,几个月后,会发生什么呢,她不敢想象,那时她还在吗? 她也只能虚假的点点头 被赵衿岐送到大门口,他还想要再将温书婉送回家,被她又一次拒绝 她可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让扬灰处注意 便离开了 灰烬 第128章 灰烬 从竹水桃园一路跑回来,温书婉气喘吁吁 她踏进了温家,刚一进别院,就看到了春融在院子里收拾 一些花枯萎了,春融拿着捡到将其剪掉 “姑娘,你回来了” 她看到温书婉就突然站起,言语起来,不过在这院子中,多了其他男人,春融的声音较平时小了许多 温书婉眼神斜了斜下院,叶玄城此时就在下院吧 春融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似是在期盼着自己回来 “姑娘,方才随园来人了,说七月初三是太后娘娘四十岁的生辰,宫里打算将今年七夕祈福许愿从七月初三就办起,足足办十天” 春融虽难掩对下院阿城的害怕,但说起这些,眼里还是难掩兴奋的 “今日已经六月二十八了,时间过得真快” 今日已是六月二十八了,倘若父亲看了自己写的信没什么反应,还是要执意攻打宋氏,又该如何 倘若七月初七的战事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办,父亲又能胜利吗? 陛下说宋国公对顾家势力虎视眈眈,若父亲服软退让,主动放弃,情况会不会好些 想到这些,温书婉只能叹口气 “姑娘” 看着温书婉没什么精神,春融叫了她一句,温书婉才回过神来 “大娘子说过几日夜里都城会有热闹看,叫咱们也出去到时候也去凑凑热闹呢” 春融拿出一个布袋子,里面应是放着钱,有小半袋子 “这是大娘子叫春橘拿来给咱们院子的,这几日都城热闹,叫咱们手里也有些钱” 春融言语里难掩欣喜 春融接过这半袋子钱,心里的苦涩又升腾起来,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有时也会给自己点钱去买想买的东西 可如今… 心里万分难过 “姑娘” 春融又一次打断温书婉的思绪 “咱们要不要…” 春融不言语,只是眼神看向下院 温书婉便立马明白了,她解开钱袋子倒出一些碎银子,给了春融 “他初次来此,手头也不宽裕,给他些,也叫他过节高兴高兴” 温书婉看着春融 “你要当心他,给了钱就去忙自己的事吧” 春融借过钱,点了点头,便迟疑的去了下院 看着春融离去的背影,温书婉叹了口气 这些钱对叶玄城这样的杀手又有什么用的,她只希望这点温暖,能唤醒他心里一点点的人性,不要伤害温家的人 在困顿之时,大娘子给了温书婉一点温暖,即使这些东西温家人都有,但温书婉心里确实是温暖的,她也希望把这点温暖也传递给别人,虽然不知他是否需要 温书婉回了房间 走到书桌旁,移开砚台,拿起方才叶玄城给自己的信 精致的信封,上面花着海棠花,应是二哥哥亲自画的吧 温书婉伸出手轻轻触上红的炸眼的海棠花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赵衿歧的出现之前,温书婉对二哥哥的信任,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对二哥哥、对宋斯言,皆是一样,除过父母,他们便是最亲的人 可如今,赵衿歧又为何一而再再二三的叫自己不要相信二哥哥,这其中因果,谁人能知 打开信封,一封三四张纸的信赫然其中 温书婉伸手将信纸拿出,小心翼翼的打开 二哥哥的笔迹映入眼帘,他的字不是那种隽秀的,反而飘逸洒脱,十分好看 “吾妹临溪,展信舒颜,见字如晤…” 长长的一封信,温书婉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 “六月甘五,卓所做所言,实在唐突,每每夜深忆起此事,总是夜不能寐,故写此信,聊表心意…” 二哥哥写的多,每一个字都万分真诚,将信读下去,温书婉的心里又难过又欣喜 人生最美好之事,不过自己心仪之人也心仪自己吧,可如今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今顾家不安稳,她又怎么去只想着情爱,她继续往下读 “当今局势变化多端,宋氏与顾氏有意一战,北原西夷实力相差悬殊,若一战无法避免,只能用那日我同你言说之计” 文字不过是水墨印在纸上,这些字却像一把把尖刀扎进自己眼里 她怎么可能去杀宋斯言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心里难过极了,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不管再怎么抉择,去杀宋斯言都不可能 手里拿着信纸,心里却是颤抖的 到底该怎么办… 她将信撕烂,撕成好几块 起身点燃蜡烛,明亮的屋子里了亮起了不合时宜的明火光,她将信纸放在火焰上,火焰变得更大了 火光在跳跃,将温书婉的面容照亮,她的脸就映照在光中,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味的懦弱无法改变事态,只会拖泥带水,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不会被轻易打倒 她不仅要慢慢学着保护顾家,还要学着保护宋斯言 信纸烧的只剩黑灰,静静的躺在铜烛台里,死气沉沉 一切难题皆会有解,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等着吧,总会有办法的… 狸奴 第129章 狸奴 休息了一日,温书婉起的早,昨夜也没有好好睡,白日里确实乏得很 她又睡了一觉,才清醒 午后的日光暖洋洋,温书婉坐在院子里,叶玄城也从下院出来,和温书婉春融坐在一起 几人坐在一起,虽没什么话,却难得悠闲自在 温书婉虽惧怕叶玄城,可此时她的内心全然被顾家之事填满,来不及想其他了 不知道赵衿歧有没有把信交给父亲,不知道父亲看了信有没有什么反应呢 温书婉很想亲自去榆钱巷子看看,可今日她已经做的已经足够叫人怀疑了,若再出去,只会更叫人怀疑,尤其是此时坐在身旁的阿城 “姑娘,听说刺杀司家姑娘的刺客被抓住了” 春融望着天空,闲聊着 温书婉看向她,心里总是不安的 “是何人要刺杀司家姑娘” 春融摇摇头 “不知,听说是个北方人” 她很不解 “司姑娘从未惹过什么北方人,而且自从司姑娘遇刺,司伯日日进宫,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温书婉的心里也万分担忧 司韵乔与沈昭允的事,虽不是温书婉意愿之中,但也因温书婉而起,此时又该如何收场 “还有,那把寒光” 春融直接言说出口 温书婉心里一紧,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阿城,阿城只是无聊的看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对她们二人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那不是宁王殿下的东西吗,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 温书婉开口接话 寒光是宁王征战北原三余载,先皇赏赐的,很着名的一把刀,寒光此时出现,只会叫人起疑 怀疑到温书婉身上,怀疑到宋斯言身上,还有宁王身上 这一连串,不能叫旁人知晓,更别说身旁的叶玄城,他知晓了,二哥哥也必然知晓 “是啊” 春融也有所收敛的言说起来 “倒是叫人万分怀疑,宁王殿下又怎会与司家有什么关系” 温书婉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叶玄城,不知何时绵绵出来了,他无所事事的拿着吃食逗着绵绵,看起来心情不错 春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姑娘,锅里还蒸着水塔糕呢,我去看看” “嗯” 温书婉点头 “去吧” 春融离去,此时的院子里,又剩下温书婉和叶玄城 温书婉看着他,倒是没了之前那么惧怕 毕竟他为皇家做事,自己也是郡主,再怎么说也不能随意伤害吧 “给” 叶玄城开口,他递过来一只由金织锦布包着的东西,依旧是冷言冷语 温书婉伸手接过,还在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陛下给您的” 叶玄城声音小了许多,依旧心不在焉的逗着绵绵,绵绵也躺下,慵懒的同他玩耍 温书婉打开金织锦布,里面是一只玉簪子,虽朴素却精致,雕刻的好看,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润光 “陛下说这是冠华夫人生前戴的,叫我交给姑娘” 温书婉心里不由得一紧 “冠华夫人,可是二哥哥的乳母?” 用手抚摸上玉簪,玉质格外好,十分润滑 “是” 阿城又言语起来 “陛下说他有许多话想亲自跟您说,却没机会” 阿城叹了口气,望向天空,天蓝云轻 “他说或许年少时总会错过许多东西,可若抓得住,他不想放开,冠华夫人已去,只有此物留作念想,他想交给你,宫中人多复杂,他只想留给你” 温书婉的心却是上下起伏,无法平静 看着手中的玉簪,再也无法收敛情绪 人生最美好之事不就是自己心仪之人也心仪自己吗? 她早想对二哥哥表示的东西,二哥哥却表示出来,心里很激动 是开心,还是兴奋? 她不知晓 阿城此时低头逗着狸奴,他手里拿着吃食,轻轻逗一逗,绵绵却不断的伸头去咬 畜牲便是畜牲,哪会懂人的欲情故纵,轻轻吃食勾引,便再无他想,一心向前,果真有趣 绵绵努力向前,食物终于落入它口中,便尽兴的吃起来,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很陶醉 装腔 第130章 装腔 很快夜幕降临,温家皆出行了 太后娘娘仁慈,听说还赦免了一批年久的犯人,叫他们回家与亲人相聚 都城人来人往,祈福问安,灯光辉煌、热闹非凡 “上次这般热闹还是端午的时候呢” 温书婉将轿帘掀开一个小缝,观察着外面的世界,灯火光照在温书婉的脸上,映得她的双眼格外明媚动人 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顾家与宋家的争锋,她的心里就格外压抑难受 “是啊,都城好久都没如此热闹了呢” 马车里的春融应和着,此时温书婉没和三姑娘在同一马车里,因此春融坐在马车里 外头是阿城,在马车外紧紧的跟着 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来,温书婉下了马车 她看到了大姑娘二姑娘,还有温家众人,却没见三姑娘 不知她最近在做些什么 别院离其他院子最远了,温书婉也确实知晓温家的许多事 “你们自己去随便逛逛吧” 大娘子对众人言语,她怀里亲自抱着实哥儿,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你们跟好自家姑娘和哥儿,逛逛就回来” 她又看向几房身边的小厮 小厮们也应了声,众人便分开了 温书婉也不知该逛些什么,她此事心里全然被七月初七的战乱填满 “四妹妹” 突然有人追上她,一看竟是二姑娘,似是许久未见 她声音婉转好听,衣着装束也是格外精致好看,脸色却不似从前那般纯粹,眼里似乎满是心事 温书婉看了一眼身旁的春融,再以旁人不易察觉的速度瞟一眼紧跟着阿城,眼神示意 春融立即与阿城搭起话来走得慢了 阿城回话,步伐也随之慢下来,虽与春融言谈,他的余光却默默的注意着温书婉二人 温书婉眼神轻斜,看到阿城与春融走的慢了,才看向二姑娘 如今二姑娘身上出了寒光那档子事,温书婉对她充满了戒备 寒光在二姑娘手中,为何又会出现刺客之手 看着她,温书婉脸上是轻轻的笑 “四妹妹打算去何处逛?” 二姑娘虚假的轻笑,眼里没有半分真意,继续言语 “随便逛逛,倒是没什么打算” 温书婉继续回应,她很想知道二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姑娘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看身旁的环境,见人离得远,便继续言语起来 “我记得初春的时候,我有一次在城里遇到春融,有人跟着她,我身边的温计便顺手拿了她手上的刀去吓唬人,回去他后忙于他事,忘了将刀还回去,我也不知,他不知何时将刀给丢了,我特来赔个不是” 温书婉看着她,心里满是警觉 难道她平日里不怎么关注宁王? 温书婉警惕的扯出一抹笑容 “何为赔不是,二姐姐救了春融,我该谢谢你才是” 她的眼里同样没有快乐,只有假意的笑 “那不过一把普通匕首罢了,怎值得让二姐姐特来同我解释一番,初春时,我在洄阳拜完观音寺的那几日,在裕轩凉亭的假山水那里捡来的,本来是要交给父亲的,一下子给忘了” 谁人不知那匕首名叫寒光,是宁王的东西 温书婉只能强颜欢笑,她拜完大观音的那几日,正好是宁王呈王殿下来温家拜访的那几日,只有这样才能说通 二姑娘看着温书婉轻轻笑着,眼里的诡谲意味瞬时减轻了许多,但她此刻的神情,却也是不容小觑 寒光在温书婉之手,难道是宁王所赠? 其实二姑娘已经怀疑许久了,在宁王拜访温家那日,二姑娘便看懂了宁王的眼神 不过是她自以为自己懂罢了,宁王也不过是受人所托 温书婉看着她的眼,也只能附和的笑 无论如何,寒光确实真真切切的扎进司韵乔的肚子里,这毋庸置疑,倘若扬灰处和皇城司查起来,不可能查不到二姑娘 温书婉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距离很远的阿城,他不知与春融在说些什么,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温书婉的眼光,他眼里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温书婉收回目光 只怕后面还有大麻烦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向你赔礼道歉,没能第一时间还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二姑娘继续言语 不必要的麻烦?温书婉心里格外烦恼 你还知晓是不必要的麻烦,倘若你不想害死宁王,就不该随便将宁王的东西给别人 有些东西在自己人手里是物件,在旁人手里,是把柄、是罪证 温书婉轻笑笑 “又怎会有什么麻烦” 她眼里的笑收敛了些,只是静静望着二姑娘 “计大爷不是将它丢了嘛” 紧盯的眼神,二姑娘回之以微笑 无论如何,何人还是何组织查到二姑娘头上,只有她一口咬死这个说法,她、温书婉、还有整个温家,才能洗清嫌疑 希望二姑娘懂吧,毕竟她看起来还是挺聪明的 “我小娘叫我说完话便回去吧,那我便不打扰四妹妹了” 温书婉点点头,二姑娘便唤来春英,二人一同离去了 支开 第131章 支开 看到二姑娘离去,春融便走近了 “方才二姑娘说什么啊” 春融好奇的问 温书婉眼神自然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城,轻笑笑 “二姐姐问我七夕的绣样有没有挑好” 春融继续言语 “那几个倒确实难挑,也不知咱们家的姑娘们都挑了什么” 温书婉摇摇头 走在街上,人接踵而至,手里都提着花灯,虽没元宵节的精致,却也好看十分 在一个卖小玩意儿的商户面前停了下来,他的小摊摆满了会发光的小灯笼和一些小玩意儿 温书婉和春融挑了半天,挑了一个小白猫模样的灯笼,发出淡淡的烛火光 因为它长的像绵绵,家中的狸奴 温书婉提着它,心情明媚了一丝 “阿城,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温书婉看向一旁的阿城 叶玄城的眼里依旧是冷峻与警觉,没什么情感,他摇摇头 “我没什么想买的,姑娘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好” 温书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 她的眼神轻轻瞟了一眼不远处卖金银首饰的商贩前,有许多人聚集在那 往往人多的地方便更好隐藏,尤其是这种节日或者都城庆祝何事,皆是如此,每每到这种时刻,许多人便隐藏其中 “那好” 温书婉轻笑着应 “糖葫芦” 她拉着春融,走近了举着糖葫芦在叫卖的人 糖葫芦倒是离卖金银首饰的离得近 “老板,我要两串” 温书婉言语中带着轻松 “好嘞!” 在拿糖葫芦的间隙,温书婉又轻瞟了一眼卖金银首饰的小摊,摊前站着一个男人,有意无意的挑选这首饰 这年头,为自己妻女、姐妹买金银首饰的男人不在少数,因此不算突兀 “老板,这个玉镯怎么买…” 抬眼,二人对视 “这个玉镯,可是西域进来的料子,料子不用说,一等一的好,只三十两银子” 那个男人,是余展颜,无神的眼神,看到温书婉,依旧表现的无神 手里的玉镯却轻轻放下 他还是派人来找我了,赵衿歧,他也在这附近吗,不知信件的事情有个进展 温书婉的心里乱极了 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 她依旧盯着余展颜,眼神向后瞟,示意身边有叶玄城紧跟 余展颜跟随温书婉的眼神,看到了叶玄城,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转头离去了 一家里又怎会出两种人,余侍卫的眼神真是与赵衿歧如出一辙,低调、内敛,看不出任何情感 “姑娘,是这个蛐蛐灯好看还是蝴蝶灯好看” 竹条编制的精致精致动物玩意儿里面放置会发光的萤火虫,便成了好看的动物灯 温书婉拿着蛐蛐灯端详,却心不在焉,一直暗中关注着一旁的默不作声叶玄城 “我觉得这个更好看些吧” 她拿起蛐蛐灯,不再去听叶玄城的动静 “那我们便买这个吧” 春融言语里都是轻松 “我也觉得蛐蛐灯更精致些,里面的萤火虫似乎也更亮些呢” 春融掏出钱,二人便准备离开 “姑娘” 阿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书婉故作姿态的停了下来 心里的石头又再次悬了起来 “何事?” 她问 “虽是节日,但夜里还是霜寒露重的,我去马车里取您的披风给您披上,防止染了风寒” 听到这句话,温书婉心里安定了许多 “好吧,你去吧” 她言语完毕,阿城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温书婉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忘了和阿城说了,我手帕里还有些钱,本来是叫他帮我一起取来的” 她很焦虑的样子 “春融,你去帮我取来吧,顺便把这些东西放回马车里,我在这等着你” 春融乖巧点点头,眼里是被蒙在鼓里的迷茫 温书婉将手里一些方才买的玩意儿交到春融手中 “这个白猫灯,我提着吧” 温书婉只留下了一开始买的猫猫灯,纸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烛火光 “好” 春融答应完,便离开了,也同样消失在人群里 温书婉终于孤身一人了,她的心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提着灯,迅速离开了原地 避开人群,来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此地黑暗且安静,人少了许多,只有稀稀寥寥几下人声 黑暗中,只有白猫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如果不是留下这盏灯笼,温书婉应该会很害怕吧 没过一会儿,余展颜顺势出现,昏黄的灯笼光映出他的面容 “将军想见您”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似乎与这暗夜融为一体 “余侍卫,情况如何了” 温书婉焦急的问,心里忐忑不安 “候爷如今就在竹水桃园,什么情况,温姑娘到了便知” 温书婉的心猛然紧张提起 父亲就在竹水桃园,与赵衿歧待在一起! 心突突得跳个不停,情绪猛然涌上心头 “走吧温四姑娘,时间紧迫” 余展颜的声音在昏暗中再次响起,在温书婉的心头敲响了警钟,她急切的点点头 “走吧” 滚灯 第132章 滚灯 月光更为明亮,树影婆娑,静谧十分 西街比起城中心,自然是要冷清许多,毕竟今夜才是第一夜华灯祈福,也不是正经的七夕节,许多人是都不愿出来 温书婉跟着余展颜,又一次来到了西街,进入了这条冗长的桃桃巷子 巷子内墙都是出墙的桃树和银杏,桃树没什么生机,银杏却黄的好看,有些枝头茂盛枝头稀疏 温书婉不去抬头看树影,而看着前方高大背影的余展颜 “余侍卫,我冒然前去,不知是否冒犯” 余展颜头也不回,径直走着,只是眼神示意 “无碍,昨日夫人和束哥儿回淮州老家了,家中无人” 余展颜言说完毕,眼神继续直视前方,内心却不平静 明明城内和西郊两座宅子,都是自家哥儿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置办,请个人来家中,难道还得看旁人的脸色?真是生叫人一肚子的闷气 大门打开,温书婉又一次走进竹水桃园,来到内院 院子里一片凄清,几乎没什么人声 继续向里走,似乎快到他们那日谈话的凉亭处了,灯火光亮着,在暗夜之中格外醒目,但距离依旧很远 正好一墙之隔,温书婉也只能藏在墙后,偷偷摸摸的看凉亭,还看不清楚 余展颜停了下来,看向温书婉 “姑娘先在此处等着吧” 温书婉点点头 余展颜离开了,向凉亭走去 温书婉从墙后探出头来,想要看清楚,却离得太远,着实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远处的灯光亮着 父亲…在吗? 好久没见父亲了吧,上次见还是在城外,因为赵衿歧,有幸见了一面 心里的难过之感油然而生,她只能趴着墙,努力的偷看,像一个小偷 她的心里在嘲弄自己,顾洛,就这般可怜吗? 父亲看了我的信吗?他懂我的无奈和对家中的思念吗? 虽说我进宫许久,紫襄宫似乎成了我第二个家,可我对家里的思念却没少一丝,反而更多 心里的难过更甚了,温书婉的表情有些难以掩饰,眼神里满是悲伤 不去趴着墙,她回过身,失神的盯着手里拿着的白猫灯笼,一只蜡纸似乎要烧完了,烛火光不似方才亮了 “四姑娘” 声音突然响起,温书婉的心似是被一震,猛然回头 是赵衿歧,他就站在身后 一身墨色镶边撒花缎面朝服,发冠银麒麟冠,衣裳精致,人也身姿高大挺拔,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他平日里是桀骜不驯的气势,不论说什么温和的话,眼里自然的杀气是无法磨灭的 但此刻,月光洒在他俊朗的面庞上,乌木般的黑色瞳孔映出柔和的光,双眼似乎不能聚焦,是醉酒了吧 温书婉想不了许多了,询问起来 “极将军,我父亲在吗…” “在” 他点点头 似乎真的是醉酒了,赵衿歧只是双眼无法聚焦,其他与平时别无其二 只有醉酒了,他的眼神才会这般温和吧,周身没有一丝戾气 “昨日我请顾候来此,故意说那些信是我在北原时,砚柔写给我的,我故作心中难受的模样,向顾候诉苦,将信一一读给他,顾候却感同身受,心中更为难过,说要去再找陛下,今日又吃了陛下的闭门羹,心里万分郁闷,再次来此” 赵衿歧叹了口气 “听了信顾候更为难受了,对宋氏的恨又涨了一层” 温书婉心中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根本喘不过气来 “父亲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二哥哥为何…如此” 听到自己父亲一次次的去找二哥哥,温书婉心里的痛难以言表 眼里满是委屈,抬眼看着赵衿歧,眼眶湿润了,格外的怜人 “写书信不能叫父亲放下一切,父亲对我的感情很深,只会叫他更难受” 心里压抑难过,温书婉只能无助的看着赵衿歧,盯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 可此时,赵衿歧那双白毒不侵的眸子里,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爱 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怜爱吧,毕竟他也曾失去父亲,但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他须得承担起一些责任 他的心总是深深隐藏起来,甚至连为自己父亲哭一场都无法做到 看到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姑娘,他的心是一片干枯的沙漠,即使没有下起一场小雨,也该泛起一点潮湿吧 毕竟姑娘本就要承担的比男子少些不是吗,她就该适当宣泄自己的情感,他总是压抑着自己的心,却希望对面的这个姑娘活得洒脱些 “该怎么办…” 温书婉的声音尾音带着一点颤抖,她的眼眶湿润了,心里难过极了,眼里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还有办法” 赵衿歧言语,声音温和,不似平日里那般强势 “你亲自去劝顾候,叫他放下一切,或许会有用” 温书婉此时有些慌乱,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似乎不理解赵衿歧的言语 “我亲自去…可在父亲看来,我已经死了,而且,我也不是之前的面容了,父亲又如何能信我,若父亲不信我,又该怎么办…” 温书婉心里很乱,言语里有些慌乱 “你别着急” 赵衿歧轻轻言语 “顾候此时还没全醉,我一会儿再去同他喝些,叫他彻底醉了,那时你用东西挡住脸,扮做故去的洛宁郡主,离得远些,你父亲不会看出来” 赵衿歧低下眼眸,眼里是一片淡淡的雾气 “顾候不会不相信的,他心里难过,即便是假的,他也会选择去相信” 温书婉眼里又有了希望之光 “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心里倒是万分紧张,对于顾家的事,她自然是万分在乎 “我怕说错话,演砸了怎么办” 她眼眶更湿润了,心里万分无助 赵衿歧轻笑笑,眼里确实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不会的,说你想说的便是” 温书婉只好点点头 不知何时,白猫灯早已经熄灭了,周身一片黑暗,夜色寂寥,但赵衿歧在这里,就丝毫也不害怕了 “你的灯熄了” 赵衿歧眼神看向只有黑暗的白猫灯,月光静静照在白猫灯上 提起灯,温书婉才发觉 “我不知何时熄的” 赵衿歧轻声言语 “你先等等我” 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又一次出现,不同的是,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只有手掌大小的滚灯,周边的黑暗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这种灯温书婉是听过的,无论如何翻滚都不会灭的灯 灯拿在手上,温书婉静静观察,上面糊着红色的纸,还有粗毛笔画的麒麟,格外丑陋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温书婉抬头,好奇的询问 赵衿歧点点头 “这个灯虽不好看,但不会熄灭的,你先拿着” 温书婉将小滚灯紧紧拿在手里,故作坚强的做出一抹笑 “嗯” 摇曳的灯火光映照出她带泪的眼眸,眼里是阴霾,以及强添上的一抹坚强 这样的眼神过于可人,赵衿歧竟不忍心去看,躲避了她的眼神 他都被自己的状态吓到了,为何会不忍心看她可怜委屈故作笑意的眼眸,真是不应该 “我先去了,等顾候醉得差不多,我再来叫你” 赵衿歧言语里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言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下温书婉孤身一人,她探着头努力的想要看清父亲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作罢 搀扶 第133章 搀扶 风声簌簌,叶子响动,此起彼伏,似一首交响乐叫人听了不由的眼皮打架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温书婉先是靠墙坐下,继而手里拿着的滚灯也滚到了一边 这几日的事情太多,件件都堆在心里,温书婉累极了,等着等着竟睡着了… “那个院子叫云鸾阁,你想住进来吗?和我住在一起” 银杏树下,赵衿歧就静静的站在那,身姿英挺一袭黑衣,格外迷人 他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柔和的笑,倒是吸引人 “不合适吧,我又不是什么身份” 顾洛低头,悄声言语 赵衿歧离得近了,眼里是含笑的,英俊的脸就近在咫尺,叫人的心砰砰直跳 “明日我就提亲,我与顾侯爷一同在北原那么久,侯爷看重我” 赵衿歧伸出双手,毫无顾忌的拉起顾洛的手 大手相触,那一双经常上阵杀敌的大手,早就布满了老茧,却将顾洛的手紧紧抓住 身体离得近了,他的浑身是清冽气息 似触电,顾洛十分紧张,身体拘着 “洛洛,就算你将来离开父亲,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代替你父亲好好保护你” “极将军” 顾洛鼓起勇气,出声言语 “叫的这般生疏做什么,叫阿简,你若喜欢,叫简哥哥也行” 他的眼里全是笑,是在故意逗顾洛 “你不是叫陛下二哥哥吗,我年龄大他些,你叫我一声大哥哥吧” 他的眼中溢满温柔,与平时完全不同 “来,叫一声我听听” 顾洛丝毫张不开嘴 “大…”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玩笑意味更深,故意逗人的本领,他可真会 “既然这个叫不出口,那叫简哥哥吧,我听着” “简哥哥” 顾洛只能艰难开口 好生羞耻,她可从来不会撒这些娇,但此刻也确实乐在其中 毕竟赵衿歧长得那般好看,几乎人人心向往之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顾洛从未见过他笑的这般快乐过 “我的好洛洛,再叫一声” 双手拉的更紧 “简哥哥” 一个脑瓜崩弹在头上,好疼 “真是我的好妹妹” 哎呀!好疼… 温书婉猛然从梦中惊醒,深吸一口气 被一个脑瓜崩弹醒,温书婉直直与赵衿歧对视 酒气扑面而来,对面的赵衿歧就静静的盯着她 温书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羞耻的梦里 “睡着了?” 赵衿歧声音低沉,脸颊格外红,目光里没了一丝锋利,只剩柔和,似是醉的很厉害 声音也轻柔缓慢了许多,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似是枕边话一般柔和,倒叫人不适应 “我…” 回想起方才银杏树下 好妹妹…简哥哥… 温书婉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什么离谱的梦,什么离谱的称呼 “去吧,你父亲醉的差不多了,随便说些什么,你们一家的感情,只有你们自己知晓,不必刻意,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吧” 赵衿歧醉的厉害,在强撑着说话,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 他到底喝了多少? 温书婉看着他,真是醉酒得非常严重 “极将军,你如何了?” 她伸手想去扶,却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停下来 方才羞耻的梦一遍一遍在脑海重演,温书婉只能不断的叫自己清醒一点 赵衿歧摆摆手 “无碍,你去吧,我在旁边等着” 温书婉点点头 赵衿歧不该喝这么多酒的,他似乎不胜酒力,但为了顾家之事,强硬将自己灌醉,这种感觉不好受,温书婉内心也有些愧疚 “谢谢你,极将军” 温书婉扯出一抹笑 “不是简哥哥吗,怎么又极将军了” 话语传到耳朵里,温书婉的笑骤然僵在脸上,随即变成一抹苦笑,尬在脸上一动不动 赵衿歧眼神涣散,柔和的目光静静盯着她,到有几分呆滞 酒醉似乎已经叫他没有意识了,他貌似没办法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丢人!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顾洛,做个梦非得喊出口吗,这也太丢人了,赵衿歧难道知道自己在梦里不知羞耻的梦他吗? 真想挖个地道钻进去! 温书婉只能逃离,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四姑娘,来扶我一下” 声音再次响起,温书婉惊讶回头 对面赵衿歧的前言后语完全割裂开来,表面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大脑似乎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他表情是难受的,酒醉似乎要比看起来更严重些,已经站不起来了,仿佛也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 “好” 来不及多想,温书婉慌张的去扶赵衿歧 男女授受不亲啊,虽说温书婉梦里梦些有的没的,但现实又怎能跟他这般接触,有辱斯文! 司砚柔喜欢赵衿歧,除过谈论局势,温书婉很抗拒跟他接触 但看着他走不稳的样子,温书婉只能用胳膊努力支撑住他的身体 唉,就当之前在家搀扶着祖父走路吧,不过是个长辈,硬着头皮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阵寒风吹来,叫二人都打了个寒战,风吹叶动 秋天了,这样的深夜,自是冷得人没了知觉 扶着赵衿歧坐在距离亭子不远处的游廊,看着赵衿歧呆滞的眼神,温书婉倒觉得格外不适应 平日里那般厉害,此刻也只像个孩童一般,痴痴看着别人 温书婉蹑手蹑脚的解下外裳,披在赵衿歧的身上 喝了酒的人最怕冻了,温书婉不想赵衿歧冻出什么问题 赵衿歧也只是目光涣散看着她,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 人看起来那般清醒,说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竟醉成了这样 温书婉不再去看他,向父亲所在的凉亭走去 倾诉 第134章 倾诉 离得不远,温书婉朝着光亮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 从衣服夹层里掏出手帕,戴在脸上,继续走近 步伐变得格外沉重,隐约可以看着彻底醉倒在桌上的父亲 顾洛的心一遍遍的刺痛,她的情绪似洪水猛兽,根本无法压抑 仿佛是在做梦,一切变得都不真实 “父亲” 她强装镇定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 稳定情绪,吸气吐气,她才能安定的站在那 “父亲” 努力平复心情,又叫一声 趴在桌上的父亲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涣散 “阿简呢?” 他问赵衿歧在哪,显然是还没清醒 温书婉的心里翻江倒海,将近一年的时间,温书婉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父亲 父亲老了许多,眼神里也全是疲惫 二月,父亲还在北原,听说孩子骤死的消息,一气之下跑回都城,连家也来不及回,跪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夜,顾洛不知父亲那时究竟是怀着多么绝望的心情,度过那一整夜 陛下举办为郡主祈福,就为封住父亲的口,叫他不要再追究,不知为郡主祈福的那一天,家里人是何等痛苦绝望 自自己死后,家里便满是阴霾,再没了生机,母亲病了,兄长不吃不喝,在家中躺了三四个月才初入私塾 因为自己,搅得全家人都不安宁 是我把一切都破坏了 积压了大半年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痛苦的情绪瞬时将她淹没 “是我,我是洛洛啊” 父亲抬起头,努力挤了挤眼睛,似乎没任何意识,一脸迷茫 “不是说喝到天亮吗?阿简人呢” 温书婉看着父亲,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全是哭腔 “父亲,才半年的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一张口,眼泪便不断流出 父亲怔住,没任何动作,努力让自己清醒,吃惊的眼神无法移动,颤抖着缓缓站起来 想要向前走,却一踉跄 他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已经被这情景震惊的无法言语了 他想要向前,想要走近温书婉 “别过来!” 顾洛出声制止,心中却痛苦的根本无法自拔 “父亲,你我阴阳两隔,不能离得太近,马上七夕了,我想回来看看你们” 眼泪不断的涌出,温书婉的心似乎被撕扯,声音呜咽颤抖 对面的父亲依旧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不知所措得停在原地,眼神里的吃惊转为悲悯 “你过得好吗?” 他张口,声音沙哑苍凉,眼神里是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 看到父亲这样,顾洛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断的涌出 “我过得好,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爷爷,他是管人间灯火的,他给了我一盏永远都不会灭的灯,他说我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他会代替家里人好好保护我的,他还叫我七夕回来看看家里人” 低声沉吟 “他们…都…对我很好”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哭出声来,顾洛的心里像扎进一万根针,痛得无法自拔 月色皎洁,柔和的洒在赵衿岐身上,他坐在长廊上,睫毛垂下,是一片哀伤的阴影 身上披着突兀的粉白女子外裳,冷风吹过,他轻轻裹紧衣裳 手里拿着那个丑丑的滚灯 今夜华灯祈福,家家都热闹,他做了这个灯,多么讽刺 顾洛悲痛哭泣的声音清晰的一遍一遍钻进耳朵,也深深钻进他的内心 灯火摇曳,将赵衿岐的脸浅浅照亮,暗黄的烛火光跳跃,映在他俊朗的侧脸上 “我教你做这个,这个叫滚灯,不论如何翻滚,都不会熄灭” “好” “再画上喜欢的图案,便好看了” “可是我不想画,我画的很难看,不像束儿,学识也好,画画也好” “无事,画画不论好坏,只论其中情感,一副丑青蛙能留住的情思浓烈,也好过王寥的《春日宴》” 可我即便学会了如何做出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滚灯,也绝不愿在上面画画 赵衿岐的指尖轻轻抚过小滚灯上的红色糊纸,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只炸眼的丑麒麟 他面无表情,可情绪似洪水猛兽,即便捂住嘴,也会从肆无忌惮的眼睛里跑出来 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顾洛的声音继续传来,一声一声的深深扎进人内心最深处,好似上刑 “我去榆钱巷子看过母亲和哥哥,他们都很好,我便放心了,我想看看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根本就没有看过母亲和兄长,她多想去看看,可是根本不可能 “我看到你们过得好,便放心了” 可是他们过得一点都不好,顾洛的死,将家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根本无法缝补的口子,将一家人撕裂,永无宁日 父亲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努力挤挤眼,巨大的痛苦却只能凝结成一个伤心的表情 “逝去得无法重来,我只想你们好好生活,人人都说,孩子降生,有的是来报恩有的是来报仇,人生的轮转都在命运中,谁也无法改变” 用袖子胡乱抹擦着泪 “我自小就不听话,没什么造诣,所以被送进宫,可我也想回家,我在宫里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只想待在家里,你们以为我对家没什么依恋,不是这样的,我好想回家,你们当初为什么要送我进宫,难道我就那般差劲吗,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吗” 直戳心里的痛,顾洛颤抖着声音问出这些话 她本不该问这些的,但一见父亲,她就忍不住了,这是她一直放不下的事,她不相信天底下会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或许这次不问,以后便没有机会了,见一面真的很难很难 听到这些话,父亲的眼睛也湿润了,嘴唇颤抖着 “进宫是最好的,只有在宫里,你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可我错了” 父亲的情感越发浓烈,眼里越来越湿润 “进宫竟叫你变成这样” 父亲眼里的闪着光,烛火光掺杂着月光,将父亲的脸照亮,将所有的不堪和痛苦都赤裸裸的摆在顾洛的面前 “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顾洛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抽泣起来 我的父亲,我最亲爱的人,我怎么会恨 她摇头 “我不会恨的,我希望你们过的好,我已经是这样了,我只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爹爹,你不要去攻打宋伯伯,我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安稳的活着,我在那里过得很好,唯一的烦恼就是担心家里的安危,家里没什么事,我便心安了” “临溪” 父亲声音也颤抖,一个上阵厮杀百毒不侵的男人,此刻却流出了泪,为了自己这个不孝顺的女儿 不过多久天就要亮了,顾洛看看天,一轮明月孤独的挂在天上 “父亲,我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不断的哭泣,温热的泪水根本止不住,一遍一遍的湿润眼眶 “先别走,我还有话…” 顾洛只能哭着跑开,连一次头也不敢回,她怕回头,便没法决绝的离开 手帕 第135章 手帕 寒风袭来,叫人不由的打寒战,月光洒下,更添悲伤 周边的黑暗与凉亭里的烛火光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凄凉 “别走…” 顾萧踉踉跄跄的从凉亭走出来,努力叫自己清醒,艰难的追了出去, “侯爷” 赵衿岐突然出现,拉住了顾萧,他的眼神没一丝神采 “阿简,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子?快帮我追她,我还有话要同她说!” 顾萧神情紧张的言语起来,他眼眶闪着点点星光,是格外的无助与可怜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却佝偻着身子,没半分精气神 “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小女子?你喝多了” 赵衿岐轻松的言语着,眼神却丝毫骗不了人,眼神里泛着淡淡的哀伤,将迷茫的顾候搀扶回了凉亭 顾候醉酒的利害,一恍神,又回到了原位 他失望的坐下,双眼失神,是格外的哀伤 “你真没看见吗?她方才就是从那跑了” 他伸出手指着顾洛离去的方向,此刻只剩僻静的院落,什么也没有 “那就是我的女儿” 恍惚间,顾萧失神的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眶里闪着泪光,眼神不知在看何处 “我四十岁时生她,她出生那日皇城墙头飘着一片很大紫色祥云,是天降祥瑞的命数才是,那年洛河水患成灾,太皇太后给她赐名洛字,希望能保百姓安宁,闺名叫临溪,她确实保那年水患不再反复,却没成想用尽了她的命数,竟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顾萧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一言一语的言说起来,说的越多,眼眶里闪着的光便更明亮 “她方才说她不怪我,也不恨我,你都没听到吗?” 他双目无神的将酒倒进杯子里,似一个行尸走肉,端起杯子准备一饮而尽 赵衿岐拉着顾萧,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也不能称之为悲伤,但总是是叫人不舒服 不过他学会了假装,要比其他人厉害许多,他早就学会如何控制情绪不外露,还能时时刻刻装作没事人一般 “侯爷,你醉了,别再喝了” 顾萧挣脱赵衿岐的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阿简你别拉着我,我没醉,我方才看到她了,她说天上有个执掌人间灯火的爷爷,在保护她” 赵衿岐的目光变化,瞬时镀上了一层深深的哀伤 这话不亚于方才温书婉的哭泣声,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扎进心里,直叫人心冒浓血 他低下眼眸,眼里竟也闪起点点星光,那是泪光吗,一时竟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赵衿岐强硬的扯出一抹笑,眼神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有无尽的哀伤 “什么执掌灯火的爷爷,侯爷你醉了,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他扶着顾萧,喊起了展颜 余展颜不知在何处,过了一会儿便出现在凉亭 “扶侯爷回去休息” “是” 余展颜应声 “等等”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衿岐又一次叫住了展颜 “你有手帕吗?” 余展颜点点头,随即从身上掏出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白色手帕递给赵衿岐 赵衿岐伸手接过,示意余展颜离开 直到余展颜扶着顾侯爷离开凉亭,赵衿岐才坐下来 他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今夜他的情绪未免太多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就没有什么情感了,这样无疑是在一次次突破底线 端起桌上了酒杯,一饮而尽,冷酒下肚是火辣辣的 将手帕揣进衣服里,赵衿岐回到不远处的长廊,提起了那件粉白的外裳,便离开了 月下 第136章 月下 明月形单影只,挂于夜空 温书婉又一次坐在方才来的墙角,痴痴的 她心里的难过一阵一阵泛起 不知方才父亲想要跟我说什么?越想越难过,心一遍遍的被刺痛 方才害怕暴露,温书婉只能跑得快,却没能听到父亲最后一句话 她的心里瞬时下起了一场大雨,温热的泪水根本止不住,自眼眶涌出 她用袖子擦拭,却根本无济于事 父亲竟问我会不会恨他 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恨… 越想,心越似刀割 从前她确实怨过父亲母亲,可如今她不怨了 如今顾家岌岌可危,她又怎能再想其他,这一次,她想把自己的家牢牢护在身后 眼泪根本止不住,又一次涌出,沾湿了脸颊 “擦擦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书婉转头 是赵衿歧,修长身姿,立在身后 他情绪也不好,伸出手,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手帕 他已经全然不醉了,眼里没了半分醉意,只淡淡的哀伤 看到他,温书婉心里难过更甚了,泪眼汪汪的望着 她伸手接过手帕,象征性的擦擦了 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 但看着同样笼罩在哀伤中的赵衿歧,她强装无事,言说了句谢谢 出声,声音却是颤抖的,鼻音很重 赵衿歧也蹲下,蹲在温书婉身旁,静静盯着她 手里拿出温书婉的外裳 “也谢谢你的衣裳” 温书婉抬眸,猛然触上了他温和的眸子 月光下,他眼里似有氤氲水雾,叫人只想醉死在他似水的眸中 瞬时心跳漏掉一拍,又猛然跳动,是久违的感觉 初春,温书婉第一次与赵衿歧四目相对,就是这种感觉,似乎心跳猛然停滞,叫人不知所措 温书婉脑子乱成一片,只轻轻摇摇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 赵衿歧明亮的眼眸中,有一丝疑惑,他不知温书婉怎么了 巨大的伤痛包围着她,又忆起方才父亲的模样,心里难过一遍遍啊升腾 温书婉只能不停的摇头,眼眶又一次溢盈满泪水 月光下,闪着明亮的光,那是世上最美的星河 这样的眼神,叫对面赵衿歧柔和的眼神瞬时停滞 一秒的犹豫后,竟露出一丝凶相,只一瞬,任谁都无法察觉 而后便有了些不同寻常的眼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方才那一刻,他的心似被钟鼓敲响,震颤 这是极其危险的征兆,辛好赵衿岐不到半秒便瞬间收敛 温书婉丝毫没发觉赵衿岐的异样,她满脑子都被自家的事情填满,她想说话,但巨大的哀伤强压着她 只能用同样的眼神继续盯着对面的赵衿岐 嗓子眼堵得死死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倘若能发出声音,也只剩痛苦呜咽吧 “今夜一过,倘若你父亲放下心结,便不会再执意攻打宋氏了,不会有事的” 赵衿歧出声安慰,眼神依旧温和,嘴角带着轻轻的笑 是在强装笑吧,毕竟他的眼里看不出一丝快乐 温书婉只能抿嘴,点点头终于出声 “极将军,谢谢你一直帮我,你是个好人” 声音却只剩呜咽,颤抖,鼻腔发音,含糊不清 赵衿歧不再去看温书婉,而是缓缓望向天上孤月,乌云遮月,月光有些暗淡了 向上望,院落四周是密布的银杏枝,枝上全是明黄色的杏叶 风吹叶响,更衬得院落静谧 “局势变化多端,人人心怀心事,你不该这般轻易信任旁人” 望得出神,一时叫人失了神 “自然,也包括我” 他轻声言语,眼神却丝毫不再去看温书婉 温书婉也低下头,吸了吸鼻,静静盯着脚下的枯黄的草皮,眼泪丝毫没减 “母亲说过,这世上,万事万物皆会转瞬即逝,唯有真挚的情感,不会变,即使过一年两年,或十年,是真的真实,便会刻骨铭心,我们确实不该信人,却该信心” 温书婉抬眼看着赵衿歧,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 “是脱去伪装后的真心” 赵衿歧回头,静静的盯着温书婉明亮的眼 他眼神是明亮的,却是叫人看不清的光,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赵衿岐对面那双眼眸,似是撒进一把碎钻,闪亮地叫人一时忘了世间万物 眼神里真挚的不能再真挚的亮光,叫他的心一次次被异物刺中,插的更深 他表情却依旧淡然,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 或许他伪装的很好,可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对面这个女子 “真正的心固然重要,不过掩藏真正的心似乎更重要,当今世道着实格外难混,一个人,倘若叫别人知晓了自己真正的心,无疑是向别人透露了自己的弱点,便再不无懈可击” 赵衿歧言语,眼里没什么情感了,变成了往日寻常的模样 温书婉认真的听了这话,点点头 “你说得对,真正的心只对亲近之人,比如父亲母亲和兄长,对待旁人,确实要坚强,即使并不坚强,也要故作坚强,只有慢慢叫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勉强在这世上艰难前行” 鼻音依旧很重,她的泪干枯了 听到这话,赵衿歧轻笑笑 “四姑娘说的不错” 他又一次抬头望天空,月色暗淡,似乎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姑娘回去休息吧,不早了,明日我再请砚柔来,送你回去” “嗯” 温书婉点点头,心里装满了对父亲的不舍,却又丝毫没办法 赵衿歧起身 “等一下,极将军” 温书婉叫住了他 赵衿歧停下,温和的目光袭来 “怎么了?” 温书婉的心里又一次升腾起悲伤,难过情绪包围着她 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想问,你知不知晓方才我父亲最后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她抬眼望着赵衿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星光闪闪,格外可人 赵衿歧愣了一会儿,眼神柔和,强笑一下 “他说” 顿了顿,眼里的光越来越柔和 “你是他最爱的” 脸上虽挂着浅浅的笑,他的心里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伤,雾漫山谷 声音钻进耳朵里,温书婉心里又有了希望,眼里的光更明亮了 “真的吗” 看着如孩童一般单纯信任的温书婉,赵衿歧轻笑着点点头 “天色不早了,熬了一夜,我送你去休息吧” 温书婉眼里带泪,也轻笑着点点头 二人便消失在黑夜里 安顿 第137章 安顿 赵衿岐送温书婉来到一处院落,推开木门 “进来吧” 赵衿岐柔声引领 二人走进了屋子,一片漆黑,赵衿岐去寻找烛火,点灯 看到黑暗中赵衿岐高大挺拔的身姿,温书婉的心里想起了另一个人,内心又一次翻江倒海 烛火点起,二人瞬时被温暖的灯光包围 赵衿岐回头,四目相对 温书婉那双闪光水润的眸子在烛火中更清晰了,烛光摇曳,将她全然包围,此刻的氛围更加静谧 “先坐下吧” 赵衿岐轻声言语,看到温书婉坐在木凳上,他回头,走至床边 床还未铺,只一层薄薄的褥子,他熟练的将放置在一旁的层层被褥熟练铺开 看到他身着华衣,身姿英挺,本应高高在上,睥睨一切,此刻却做起妇人该做之事,竟还如此熟练 温书婉坐立难安 怎能叫赵衿岐给我铺床? 万分难堪,温书婉起身,想要接过手中活 “要不我来吧” 她开口 “不用” 赵衿岐看也没看温书婉一眼,手中的活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动作 温书婉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赵衿岐铺床的动作确实格外熟练,不像平日里什么也不做的贵胄子弟 铺完床,赵衿岐看着温书婉,他的眼神是格外疲惫柔和的 “好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温书婉点点头,坐在了铺好的床上 褥子厚实整齐,温书婉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赵衿岐走至烛火处,吹灭了灯,瞬时漆黑一片,只留月色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不见,只有浅浅的月光镀在他的侧脸,格外好看 “快睡吧,天不亮我便要进宫述职了,这几日刺客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扬灰处不在,皇城司在追查他事,宫内宫外骂声一片,只有快速揪出刺客,才能平民愤” 温书婉心里猛然紧张起来 是赵衿岐负责追查此事,那刺客使用的寒光,也是赵衿岐负责去查了 又是一片混乱 赵衿岐也不容易,追查刺客之事,本该是扬灰处全权负责,叶玄城在温家,分身乏术,皇城司也只负责治安巡逻,赵衿岐一个边关戍敌的将军,从边关回来没待几日,这些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又怎懂都城这些弯弯绕绕,还得背上百姓骂名 温书婉在心里为他鸣不平,但也只能点点头 “嗯,你也去休息吧” 黑暗中,赵衿岐的身影一点儿也看不清,月光下只有隐隐一点轮廓,到显得有些孤寂 与记忆中的身影有一丝相似,那个久久无法忘怀的人 他此刻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此时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吗,那他一定很可爱吧 痛苦的回忆一遍遍的冲击温书婉的心 她长长叹一口气 “赵简” 她抬头,眼神清亮 “从泛水到这里” 她纠结的停顿,却还是强装镇定脱口而出 “你为何要一次次帮我?” 问完,温书婉到有些后悔,她不该问这么突兀的问题,可世上没有后悔药,问出话无法收回 赵衿岐却沉寂了许久,月光下,只看得见那一丝轮廓,却也叫人的心泛起一点波澜 不知沉寂了多久,久到温书婉到希望他离开,久到温书婉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失望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慢慢响起 “泛水初见姑娘,我便觉得格外亲切” 又停顿,不知赵衿岐在想些什么 “睡吧,难过了一夜,明早就好了” 他声音里没了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没了观局者审时度势的泰然自若 反而多了一丝顾虑,一丝漂浮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温书婉轻轻点点头,低下头,痛苦的回忆却不断攻击 叶子哥哥,我好怕,外面有怪物! 不怕,哪里怪物,哥哥一直陪着洛洛呢 不能再叫叶子哥哥了,这是抗旨 我觉得哥哥像银杏叶,像现在的季节,像秋天 洛洛,不能再叫了,我不希望因为我连累你 好吧,大哥哥 从痛苦的回忆中强硬抽离,温书婉抬头 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就在眼前,温书婉长吸一口气,一口气似乎提不上来,很艰难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就要进宫了” 月光下,赵衿岐轻轻点头 “明日我会叫砚姑娘来,送姑娘回家” 言说完这些,他便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了,轻轻将门关上,走的决绝,没有一个回头,甚至一个半个回眸也没有 温书婉脱下外裳,躺在床上 床铺确实软和,裹在身上暖意十足 闭上眼睛,脑子却乱成一片,各种各样没有头绪的事情不由分说的强硬钻进大脑 父亲… 大哥哥… 头好疼! 眼泪又一次涌出,不停歇,顺着眼角,越过耳垂,打湿枕边 温书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到底该何去何从,又该怎么办? 秋夜 第138章 秋夜 那是一个秋日,银杏叶黄了,树上银杏叶一片一片,格外好看,街角巷尾皆铺满了黄叶 整个都城都被明黄的叶包裹,似乎沉浸一片明黄色的梦境中,美好又浪漫,似乎都有些虚假 皇后娘娘怀胎十月,终于要生产了,后宫前朝似乎都悬着一颗心 陛下已至不惑之年,这是他辛苦得来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尊贵,一出生便可直封太子或公主殿下 黄昏,落日余晖,秋日里天黑总是的格外快,太阳落下没多久,昏暗便瞬时袭来,半阳半昏 正执入夜临界时,宫内便陆续点起了灯,点点灯火如星光暗淡 庆安宫气氛格外紧张,身着绿衣的嬷嬷女使一个接一个进进出出,接生嬷嬷焦急的直冒汗 “皇后娘娘,您用力啊!” 双手沾满鲜血,接生嬷嬷急的就要哭了 躺在锦被间的皇后娘娘虚弱无力,痛苦不堪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呐喊,是宫人嬷嬷的惊呼 “皇后娘娘生了!是太子殿下!快去禀告陛下” 宫人兴奋的跑出一路疾驰,穿过层层宫墙 宫墙外,是黄叶尽染的世界,昏暗无光,压抑冷峻… 勤政殿* “崔监事,今日也没变好吗?”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手扶额,满面愁容,虽年至半百,却显得格外沧桑 “回陛下,天象之事,时准时不准,陛下也不必忧思过度” 站在殿下的司天监监事崔正道做礼,他留着花白长胡子,是个将近七十的老人,恭敬的答着 皇帝忧思过度,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不再斜倚着龙椅,而是坐起身,面容里的烦恼丝毫不减 “前月你同朕言说天煞孤星一事,从那时起朕愁的日日睡不好,每日上朝,瞌睡的一但无人说话便就要睡过去,李相公日日问朕怎么了” 皇后娘娘有孕,可谓是举国上下之喜,却在生产前一个月,司天监夜观天象时,发现万千年皆离曜日极远的天煞孤星,竟有冲撞之势 曜日星代表希望、新生,自然与皇后娘娘肚里所坏的小殿下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皇后娘娘也人至中年,生产可谓是格外困难,这无疑是叫人万分担忧的兆头 皇帝日日担心,更是提前急寻民间研究妇人生产的医术高手,全提前招进宫,与太医院一同研究、预备 做了这么多,皇帝还是放不下心来 皇帝长叹一口气,他言语不紧不慢,眉头紧锁,眉间的愁云浓聚,无法散去 “陛下为国之大计,可千万不要忧思过度,要以龙体康健为主啊,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凤御九天,有天神庇佑,不会有事的” 崔监事担忧的言语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生了!” 掌事曹尚机公公愉悦的声音自远处便听得到,响彻整个勤政殿 他疾驰而来,眼里的兴奋溢于言表 看见皇帝,他高兴的不得了,猛然跪下 “老奴参见陛下,参见崔监事,恭喜陛下喜得龙子!” 一旁的崔监事听到,也猛然高兴起来,他几乎要笑出声,蹑手蹑脚的跪下 “恭喜陛下喜得龙子!” 话语钻进皇帝耳朵里,他直接从龙椅上弹起来,眼里瞬时亮起光来,随后又故作镇定的看着曹公公 “都老人了,怎么还风风火火的” 喜上眉梢,他眼里都是笑的 “皇后娘娘如何?” 曹公公一时抬头,面容里满是诙谐 “老奴这…方才一听到刘嬷嬷的话,便直接跑进来,到忘了问” 幽默有趣的表情一时逗笑了殿内的众人 “哈哈哈” 皇帝的开心溢于言表,从殿上走缓步下来 “崔监事,夜里了,你先回去吧,咱们的事明日再商议吧” “是” 崔监事起身,眉眼里皆是欣喜,准备离去 “曹尚机,去庆安宫” 皇帝叫了曹公公,言语里都是轻快 “是!” 曹公公兴奋的扶着皇帝,正欲抬步出殿 “陛下!不好了!” 一个宫人哭着跑进殿内,言语里失了分寸 “不好了!” 皇帝的眼神变了,从方才的欣喜变得沉稳,停下步子 “大惊小怪的喊什么,说” 皇帝皱眉,帝王的威严之气侵面而来,宫人只有跪下,声音是哭着的 “小殿下夭折了” 宫人哭的声音更大了 “方才小殿下刚出生便不哭,钱嬷嬷看了,是夭折了!一直救了,不起用” 说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勤政殿的众人都惊呆在原地,刚起身的皇帝,眼里的光瞬间熄了,只剩一片死灰,他站在原地,瞬间静止了,身子僵硬 “崔监事!” 静了没一会儿,他叫起了已经要走出勤政殿的崔监事 继而坐回龙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震惊的没一人敢说话,痛苦漫延在他们之中 “都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皇帝出声言语,众人也只能僵直着身子退下 殿外秋风萧瑟,吹起了檐铃,叮当作响,银杏叶被风卷的四处飘飞 殿门打开,吱呀作响,是刚才差点出殿的崔监事,此时他又打开门,面如死灰,几片枯叶甚至被吹进了殿内,瞬时荒凉悲凄之感袭来 皇帝低下眉,平静了一会儿,长长吸了一口气 又抬眼,眼神努力看向高处,眼框里瞬时是一片晶莹 “曹尚机,你去庆安宫看看皇后如何” 等曹公公面露苦色的推开门离去,殿门再次吱呀合上,皇帝又一次扶额,将脸埋在大手之中 他是为了擦拭泪水吧,那是痛苦至极却又无法轻易见人的泪水 人声渐熄,只留下崔监事试探开口的声音 狂风卷积银杏叶起,不断飞舞胡璇 秋天的夜就是这样,一阵热一阵又冷,热的时候叫人觉得衣裳穿的厚了,冷的时候叫人恨不得卷进被子里不愿见人 殿外的檐铃不断叮当作响,似一曲丧钟 … 旧梦 第139章 旧梦 七年后,镇南候府,又一年冬天 候府中间花园,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银杏叶落满候府,低矮的屋檐上也铺满了明黄的枯叶 候府中间假山水下,是一副低矮的石桌石凳 小小的顾洛穿着桃色素绒绣花袄桃色,扎着双髻,粉雕玉琢,乖觉可爱 她瞪直眼,一丝不苟地盯着石桌上正摆着的半个枣核,上面是旋转的竹篾 屏住呼吸,轻轻拨动 竹篾缓缓转动,竹篾两端大枣开始旋转,此起彼伏 看的仔细,连银杏叶子落在头上也浑然不觉 枣磨渐渐停下,又一次静止 “到我了” 对面将半个身子浮在石桌上的祁家大哥哥出声,伸手拨动起来,两边的枣前仰后合,瞬间倒了下来 顾洛咯咯的笑着,动作大了,头上的银杏叶子瞬间掉落,她拿起红枣,吃进嘴里 “你输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十分可爱乖戾 枣子在嘴里嚼的很香,另一个枣子也取下 “你也吃” 枣子伸向对面的祁家大哥哥,他也稚嫩的拿起枣子,喂进嘴里 二人相视而笑 “大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 她压低声音,奶声奶气的说话,机灵可爱 “这整个府里,我最喜欢你了” 顾洛拿起方才从头上掉下去的银杏叶子,那片叶子黄得好看 “大哥哥你像这片叶子” 顾洛奶声奶气的呵呵笑着,天真无邪 “我就叫你叶子哥哥” 眼里是纯澈明媚的光 “临溪!” 不知从哪里走过来的母亲,唤起了顾洛 母亲平日是盈盈笑意,此刻脸上却是温和却又不失严肃的 “以后不许将大哥哥叫做叶子” 她左手抱起顾洛,右手拉起祁家哥哥的手,准备离开中庭 “为何?” 怀里的顾洛发出疑问,眼神呆滞可爱 “因为陛下不喜欢别人叫,若有人叫,陛下会生气的,临溪以后可不能再叫了” 母亲声情并茂的耐心哄着顾洛,又眼神温和的看向祁家哥哥 “祁家哥哥最乖,没关系的,有很多人都爱着你呢” 母亲的手轻轻摸着祁家哥哥的头,他抬起头,轻笑着,天真无邪 母亲怀里的顾洛,也伸手摸上了祁家哥哥的头 “祁家哥哥乖,我就爱你” 咯咯的笑着 母亲故作嗔怒模样眼里却溢满了爱意 “没大没小的” 随后又笑起来,三人脸上都漾欢乐的笑容 七年前,太子殿下出生即夭折,举国悲痛的同时,祁氏上将军府也气氛死寂 上将军祁文卿在同一天得了独子,正午降生,还未取名,取什么好呢,正查阅到好名字的时候,祁氏却接到了圣旨 司天监夜观天象,天煞孤星冲撞曜日星,太子惨遭冲撞夭折命陨,举国上下只有祁氏一家诞下新生子,天煞孤星乃祁氏无疑 司天监称祁氏新生子为最凶星,仅为冲撞之势便直接冲死大赵太子,他日冲撞曜日星又该如何,足以威胁大赵命数,初生便冲死大赵太子,长大命数更凶,只会覆水难收 司天监伙同二府三司不断谏言施压,叫皇帝处死祁氏新生儿,皇帝也是分身乏术,他不想伤害无辜之人,死一人便足够叫人痛心的了,他一拖再拖,却也被文官们日日登门,压的丝毫喘不过气来,失独之痛加上政事烦恼,他的精神似乎都要崩溃了 纠结再三,皇帝日日召司天监崔监事查漏天象,最后一旨圣旨发给祁氏 圣旨内容是,祁氏新生子可活,但终身不得有姓名,连指代物指代也不能,终身不得授予官职,也不得进入宫中,违旨诛灭九族 这样,祁家大哥哥才成了如今这副境地,没有名字,顾洛叫他叶子哥哥,自然也是不行的 没有指代,我又该去思念谁呢? 后来,再说起祁家的那个大哥哥,好多人都不知晓存在,他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因为出生惹得陛下不高兴,所以你一直活的很低调,从没在人群中出彩过,童年也在外人的避之不及中长大,你看过了太多白眼 可无辜的你又做错了什么,你是世上最优秀的人,却从来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可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你就该身居高位,该一展宏图,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大哥哥,你到底过的怎么样… 温书婉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眼泪不断滑落 悲伤痛苦包围着她,用手胡乱摸擦泪水,温书婉心里痛苦极了,心里有种失去了一切的怅然 窗外天麻麻亮,还没睡够一柱香的时间,却又做了个梦 一时根本缓不过来,闭上眼睛,她想要努力的回忆起梦里的碎片 银杏树下,推枣磨,还有那句“我就爱祁家哥哥” 怅然若失,身边空空一片 最近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总是做梦,每一个梦,都是说不出的难受,将心口压死 温书婉用力抓起头发,不愿睁开眼,随即轻声抽泣起来 只有哭出声,才不会让心被彻底压碎,这两种极端的状态就像枣磨的两头,一上一下,晃晃悠悠,只有分裂撕扯,才能艰难的形成动态平衡 温书婉快要被搞疯了,手抓着头发,只剩崩溃 “四姑娘” 一个声音低沉好听从门外传来,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赵衿岐? 温书婉猛然放开头发,抬起头来,眼眶盈满泪水,她吃惊的盯着紧闭的门 “又做梦了?” 声音又一次传来,更近了,似是走近了屋子,在房门外说话 是他!瞬时叫人心安的声音,将温书婉彻底从悲痛中强拉出来,瞬间恢复理智 “没…” 她声音嘶哑,紧张的言语 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才候府的下人来接侯爷了,我将他送上马车,看着他回去了” 听到这些话,温书婉又一次被难过情绪包围 “奥…” 她故作镇定的答着 急急忙忙的起身,在黑暗中搜寻外裳蹑手蹑脚穿上,她站在地上,强装清醒,镇静了一会儿,才走至门边,推开门 虽说天才麻麻亮,却有暗淡的晨光,刺在温书婉惺忪的睡眼 她努力的睁眼,才看到门外站着的赵衿岐 他换了一身墨绿色刻丝绸杭直裰,腰束黑金色祥云纹腰封,黑发由墨色银冠束起,这样的装束,格外的俊逸矜贵 俊朗精致十分,在暗淡的晨光下,格外的沁人心扉 虽装束精致,但他眼神里是没什么高兴情绪的,只有沉稳柔和 看着温书婉出来,他眼里才有了些生机 “我方才送完侯爷,回来时路过此地,听见姑娘醒了” 他询问 温书婉的头发被抓的格外凌乱,似鸡窝,顶在头上 没了平日里梳妆整齐的距离感,此刻她的眼神里也满是顿感 “是做了噩梦” 答完,温书婉的心又一次陷入了悲痛之中 看着对面目光柔和的赵衿岐,他的目光没什么情感,却有一丝丝熟悉 她心里的难过又一次泛起 外头的银杏叶堆满树,黄绿掺杂的格外好看 那个梦里的大哥哥也在银杏树下,对着她笑 洛洛最喜欢大哥哥了,我们都爱你 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那时是镇南侯府还不是镇北侯府时,祁家大哥哥总是在候府陪着我 “怎么了?” 赵衿岐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眼神,没错,就是他那双眼睛,跟大哥哥很像,一时叫人恍惚 “大哥哥” 温书婉痴痴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点 一把搂住他的腰,紧紧依偎着,埋在大哥哥的怀抱里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眼泪不断涌出 “四姑娘你怎么了?” 对面赵衿岐疑惑的眼神再次袭来,将温书婉从想象中再度扯出来 方才的一切都是想象罢了,温书婉又怎能不知礼数的去随便抱人,再思念,她也能做到不打扰别人 “无事” 她强装着笑摇摇头,却比哭还难看,字似乎是从嘴里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 “无事便好,我就要进宫了,你再休息休息吧” 赵衿岐出声,眼里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 “一会儿砚姑娘来,你就说我昨日叫你来吃好吃的,玩的迟,便住下了,她会送你回家,向温大人和温大娘子解释” “嗯” 温书婉嘴上答应,心里却泛起了小九九 叫我来吃好吃的?都城女子那么多,偏偏叫我来吃,孤男寡女,偷偷摸摸,恕难苟同,在司砚柔看来,无非是上次端午二人遇刺结下的缘分,要么女子有意勾搭,要么男子有意留下,司砚柔那般心思细腻之人,不会不多想 赵衿岐这想的什么借口,生怕他人不怀疑 温书婉心里思谋着,她得想个其他说的过去的借口 “那我便走了,我母亲和束哥儿都不在家,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在,展颜在,你有何事找他便是” 他在想还有什么要安顿的,突然想起 “一会儿砚姑娘来,她的女使应是叫素心吧,她应该会梳头,你的头发叫她帮你梳,我走了” 说完这些,赵衿岐便急匆匆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天亮了许多,似是要迟到了 从前温书婉再宫里待的时候,这个时间,大致就要开早朝了,从西街到宫内还有一段距离,赵衿岐确实该出门了 冷风吹过,冻的温书婉瑟瑟发抖,她裹紧了外裳,走进屋子,紧紧关上门 窗户已经透进许多晨光来 温书婉蹑手蹑脚拖去鞋子,又爬上了床,钻进被窝 好困啊,一夜劳累,温书婉躲进被子里,很快便又睡着了 重明 第141章 重明 大街上人来人往,温书婉和司砚柔走着 “昨日华灯祈福真是热闹” 司砚柔轻声言语起来 “是啊” 温书婉应声 司砚柔继续言语 “我们到是看的入迷,一时都忘了回家,要不是素心提醒,倒要看到天亮了” 温书婉瞬间明白了司砚柔的意思,点点头 “不知韵姑娘如何了?” 温书婉询问 司砚柔的眼神却瞬间警觉,瞬时又回归平常模样,波澜不惊 “韵姐姐伤的重,这几日都在治疗呢,如今虽脱离了生命危险,却还是虚弱不已” 温书婉想问更多,不知能不能翘出一些关于寒光的事,却害怕打草惊蛇 她逐渐发现,司砚柔这个人确实格外聪明,在她面前稍稍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叫她起疑,温书婉便审时度势的不再问 温书婉只能以笑回之 “真是无妄之灾,希望韵姑娘能快些好起来吧” 司砚柔也轻轻点点头 突然,一个男人人鲁莽扑来,用力撞开温书婉和司砚柔 好疼! 温书婉被踉跄,差点摔到,她皱着眉头捂住胳膊,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站住!” 后面的人追逐着,凶神恶煞 “我的金锁” 司砚柔言语起来 “怎么了?” 温书婉询问起来 司砚柔本就身体不好,被这么猛烈一撞,抚着心口,素心不知何时,已经仔细的扶着她 “我的金锁不见了,一定是被方才那个人给盗走了” 身边路人聚集起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温书婉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心里焦急起来 “那怎么办” 这可是格外贵重的东西 一旁的众路人中,一个男人刚一搞清状况,便不由分说的追赶起来,一边追一边喊着 “站住!” 他奋力奔跑,一心只想抓住方才的贼人 “蟊贼,给我站住!” 看到那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视线,温书婉惊呆在原地 真是真性情之人 没过一会儿,男人便气喘吁吁回来 众人看到男人回来,都期待的望着他,不知结果如何 “姑娘,你的金锁” 男人一边向众人走来,一边手里提着金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根本喘不匀 走近了,众人才看清他的面容,长相粗矿,却一脸正义之气 同时,温书婉也看清了他 这不是顾重明吗? 温书婉心里猛然惊讶,竟遇到了家中之人 顾重明是顾家的小厮,一直跟着兄长,他为人仗义洒脱,单纯善良 这是母亲告诉顾洛的 他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回来的方向 “那一群人,都是演的,他们根本没在追人,不过是打掩护,在街上抢人东西,我抓住一个,本想抓回来,却叫他挣脱逃走了,真是可惜” 他不断喘气,一脸正义 “姑娘,拿好你的东西” 司砚柔感激的看着他,对他做了个礼 “多谢壮士相助,这东西对我来说格外重要,我感激不尽” 温书婉却看着他出神 顾家的小厮,今年元宵节还见过他呢,那时父兄都不在家,只有他在 或许是兄长专门留下他来保护顾洛母女二人的吧 又一次陷入痛苦的回忆 夜半,当顾洛和母亲在院子里兴致冲冲的包元宵时,那一批刺客冲进了候府,见人就杀 那是恐怖的回忆 当一个黑衣人的大刀,下一秒就要冲着顾洛的头猛砍来时,是顾重明艰难爬起,用胳膊挡住了飞来的大刀 他的胳膊瞬时血肉模糊,浓血直流,他痛苦只能挣扎 用血肉之躯接钢刀利刃,顾洛万分感激他,如果没有他,顾洛的头早就落地了,那还能在此站着 “姑娘?” 温书婉猛然回神,顾重明站在对面冲她说话,兴致勃勃的 “你以后也要放心,都城也不太平,姑娘们都要收好自己值钱的东西,万一被这蟊贼抢去,那可是损失大了” 他眼里很纯澈,没什么其他心思,热心的叮嘱着 “嗯嗯” 温书婉猛然点点头,她附和着 “我记住了” 旁边的路人也热心搭腔 “是啊,你们这些小姑娘,可得放心这些贼人,今日好运,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壮士,若是平日里,只能不明不白被抢去” 温书婉点点头 司砚柔也向众人道谢,再度向顾重明道谢 “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她眼里皆是真诚 顾重明轻笑着摇摇头 “不必,姑娘可要装好自己的东西,以后也走在路上,也要放心” 顾重明善意的笑着答,突然用左手摸摸右胳膊,面露苦色 “你怎么了?” 司砚柔担忧的询问 温书婉也担忧的看着他 “不碍事” 顾重明摆摆手 “不过旧伤疤,方才与那蟊贼过手,到给触上了” 说完,他面容里满是痛苦,却强行压抑 司砚柔迟疑,不知该怎么办 “那要不要…” 对面的壮士是为了给她抢会金锁才触到老伤口的,她想带他去医院看一看 虽然男女有别,司砚柔却真心感谢,顾不得这些了 “没事!老旧伤口罢了,姑娘不用管” 顾重明捂着右胳膊,摆摆手 “我还有他事呢,就先去了” 不等温书婉和司砚柔说话,顾重明却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温书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伤疤都是因为顾洛,若不救自己,顾重明哪会有这么重的伤疤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才顾重明捂着伤口的动作,到是说不出的怪异,不知哪里怪异,但总是感觉不对,很奇怪 “多亏那位壮士,替我找回东西” 司砚柔的声音响起 温书婉回神,她言语 “既找回便好” 司砚柔看着温书婉,眼神温和 “姑娘没吓到吧” 温书婉故作笑容的摇摇头 “没有” 司砚柔将金锁藏进衣襟深处,抬头对着温书婉言语 “那咱们快走吧,免得引人注意” 温书婉点点头,二人便离开了,走向华昌街道的二大胡同 跪下 第142章 跪下 待到二人走近温府大门,却见温家下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大气也不敢出 这副场景,叫温书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次端午,同样是在赵衿岐家彻夜不归,同样是司砚柔相伴一同回来,那次是二哥儿死了 这次又怎么了,温书婉心里格外不安 门庭处,大房的春橘静静的站在那,她满怀心事,惴惴不安的揉搓着手中的绢布 她站在那漫无目的,直到看到温书婉,她眼里才有了目标 似乎专门等着温书婉到来 不是春融等在那,而是大房的春橘,准没什么好事,温书婉心里越发不安 春橘看见温书婉和司砚柔走近,才问候起来 “司姑娘也来了” 她规规矩矩做礼 “见过司姑娘,见过四姑娘” 温书婉虽淡淡笑着,心里却满怀不安,总感觉没什么好事发生 “四姑娘,大娘子和主君叫您去随园呢” 一定没什么好事,温书婉心中忐忑 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温书婉预感自己要倒霉,一切皆是未知 只能跟着春橘走向随园 一边走着,温书婉的脑子里一边慌张的想着 根本想不出,也不知从前那个温书婉的名声到底是有多差,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她 唉,只能自认倒霉了 “春橘” 她叫住春橘,试探的开口 “家中一切可安好?” 春橘走着,轻轻侧过头,看着温书婉,眼神里有了些哀伤的情绪 “昨夜甜糖街发生了打斗” 她虽故作无事的继续言语,声音却骗不了人,溢满了哀伤 “文大爷去了” 猛然间,温书婉皱眉 文大爷去了? 文全,文大爷,这到底是为何 她心里一阵苦涩,不敢相信听到的话,端午节那天文大爷还跟着自己一起出过街,怎么会… 甜糖街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打斗? 温礼、温钢、容哥儿,还有如今的文大爷,自顾洛进入温家,大半年的时间竟这么多人死去,一定有原因 昨夜温书婉给余展颜使眼色,求他帮忙支开叶玄城,叫自己获得空闲时间去找赵衿岐 他使用了什么方法支开叶玄城?叶玄城确实是支开了,可到底是因为何事? 叶玄城与甜糖街打斗有没有关系? 温书婉心里被万千个疑问填满 司砚柔波澜不惊的声音却悠悠响起 “昨夜我与书婉玩的迟,便回家了,到没听说甜糖街有什么打斗,节哀” 春橘只能含着泪点点头 三人一同来到随园,发现家里人都在 大房二房皆齐刷刷的坐在中庭,似乎等待着温书婉到来 看到这个画面,温书婉一时更紧张了 “书婉来了” 坐在主坐上的温昌说话,声音严肃 温书婉只能点点头,一脸茫然的站在一旁 坐在旁边的大娘子似是看到司砚柔,也强装笑意,说起话来 “司姑娘也来了,不知司大姑娘伤势如何了,可好些了” 司砚柔只得点点头,她言语 “谢温大娘子关心,韵姐姐恢复得好,无大碍” 她顿了顿,继续言说起来 “昨夜太后娘娘华灯祈福第一夜,我遇上了书婉,我们看花灯看到明烟巷子,一时看得入迷了,都没发觉有些迟,正好回我家方便,我们二人便回了我家,怕深夜打扰,没给家里说,还望温大人温大娘子恕罪” 司砚柔声音清丽柔雅,声甜气弱 她的眼神里都是自责与委屈,叫谁人见了能不怜爱 温昌严肃的脸上有鲜一丝淡淡的和蔼 “无事,你们安全便好,姑娘家难得有好友一同玩乐,也算幸事,我们这般担心,也是忧心你们的安危” 虽说这笑是装的,却叫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大娘子见状也搭起腔来,眼里是虚假的不能再虚假的善意 “是啊,近日都城不太平,刺伤司大姑娘的刺客还迟迟未抓住,甜糖街又出现伤人事件,着实是叫我们忧心你们这些孩子的安危” 司砚柔点点头 “是,我们再也不乱跑了,叫人担心,我家中还有事情,便不打扰了” 司砚柔很聪明,她一眼就看出来温昌和温大娘子的心思 他们一定望着自己走 家中几房都在院子里,定是要处理内事,她一个外人待着不合乎情理,因此她说两句客套话就要赶紧离去 大娘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好,春桃,送送司姑娘” 春桃应了声是,便送司砚柔离开了 看着司砚柔素心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落拐角,大娘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冷峻无情 “婉姑娘,跪下” 桃子 第143章 桃子 温书婉茫然的直挺挺跪下,心里不知搜寻了多少问题 但都没有答案,她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正襟危坐的温昌和温大娘子 还有四周坐着的洛小娘、宋小娘等人 “昨夜你去哪了?” 大娘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恨戾的眼神 温书婉心里一紧 方才司砚柔不是说了吗,看了她的话已经温家人已经不信了,如今又该如何圆谎,温书婉心里忐忑 “我…我昨夜和司姑娘去看华灯了,方才她不是说了吗” 她只能言说这些 众人的眼神都恶狠狠的盯着,显然没一个相信温书婉的话 大娘子回头,眼神示意身后站着的邵妈妈 邵妈妈拿来戒尺,站在温书婉面前,看到这些,温书婉心里慌张不已 “司姑娘心思纯澈,你骗她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昨夜你到底在何地?上次端午,你又在何地?” 大娘子开口,眼里都是恶狠狠的恨意 “你若再巧舌如簧,蒙骗众人,我便叫人将你的手打烂” 大娘子眼里的恨要飞出来,恨不得将温书婉吃了 温书婉心里害怕十分 “我…” 她昨夜确实没和司砚柔在一起,一直面不改色的说谎,她做不到,可她无法为自己辩解 突如其来的一戒尺,狠狠地落在手心,温书婉猛然一惊,疼得都没反应过来 手心牵动着全身神经,温书婉疼得厉害 “还在这里将众人当猴子耍吗?昨夜甜糖街为何发生打斗?文全又为何身中数十刀被人扔在大街上?” 大娘子说着站起身来,眼里的火星子冒起来,指着温书婉 “端午节你就蒙骗众人,如今又在这里装委屈,你到底勾搭了何人?为报复自家姐妹,不惜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 又是狠狠一戒尺,温书婉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疼痛钻心,她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不知甜糖街打斗是为何,我昨夜真的和…” 温书婉强忍着巨大痛苦言语,冷汗冒了出来 大娘子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温书婉,眼里的火烧起来 “婉姑娘,你别再装了,每次都这般真没意思,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给我把你做的事说的一清二楚,不然,我就将你发卖了” 大娘子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婆子,那是面生的人,是专门发卖人的婆子 大娘子只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恶狠狠瞪着温书婉 “卖到南方,去做官妓” 温书婉看到不远处的婆子,心里紧张十分,她不能被卖了,她还没有搞好七月七顾家与宋家之事呢 “你昨夜到底和谁在一起,说!” 大娘子又一次发问,压迫感十足 温书婉身体疼痛不堪,手心是火辣辣的疼,她的汗直冒 “我昨夜…” 她迟疑的言语起来 我昨夜和极将军在一起吗? 又该如何解释这个炸裂的话语,一件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又将组成多少个谎言,况且再怎么样也不能拉赵衿歧下水啊 时间仿佛静止… 我不能被发卖! 顾家还需要我,倘若去了南方,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一切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眼神突然钉在了人群中一个显眼的人 是叶玄城,他面无表情 看到温书婉的一瞬间,他面容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知叶玄城想要说什么? 温书婉的心又一次被触动,叶玄城的表情,是危险的讯号 心脏不断狂跳,痛苦到一阵一阵的苦涩泛起,温书婉死死地捏着袖口 生涩的开口 “我昨夜跟…” 故意拉长音,一万中结果在温书婉脑子中闪现 “娘子!娘子!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女子慌张叫喊声打破了大战前的宁静 众人皆向声音传来处望去 是大房的春桃,她惊呼着,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实哥儿又患了桃毛风疹,如今满脸满身都是都是红疹,还不停的干咳” 春桃一边跑着,一边言语,眼里的泪都要急出来了 大娘子和温昌猛然站起身,他们的眼里是绝望 大娘子冲着众人喊了起来 “你们都回去!” 二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众人也都一应散去 温书婉猛然一泄气,身体瞬时瘫软无力 从极度紧张的状态突然又跨越到另一种状态,她的心脏根本受不了,不断的狂跳 她捂着心口,紧紧皱着眉头 “没事吧” 一只手突然支撑起温书婉,温书婉努力抬头 叶玄城 留在身边的竟是叶玄城… 他只有冰冷的言语,没有一丝温暖,全是危险气息,像骤降的寒气 叶玄城不管其他人,一只手支撑起温书婉,不让她倒下 捂着胸口艰难起身,温书婉顾不上去想叶玄城方才的眼神,也没心思理清叶玄城为何在此又为何做这些事 她只能冲着叶玄城努力的摇摇头,艰难开口询问 “春融呢?” 叶玄城扶着温书婉,向别院走去 他周身的冷意没减轻一丝一毫,反而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更增了一分,眼神仿佛跌入千年冰窖 “不知,今早便没看到她” 温书婉只能来到别院 叶玄城扶着温书婉走进别院,走上青石台阶,掀开门帘进入屋子 温书婉坐在木凳上,心口的疼痛丝毫没减 她只有不断的大口呼吸,才能缓解 没过一会儿,叶玄城端来茶壶,倒出水 温书婉接过水喝了,才平静些 “谢谢” 她言说了句 神情依旧是恍惚的,她想努力叫自己清醒,却几乎没什么作用 恍惚间,她懵然看到桌上的木制果盘里 赫然摆着几个硕大的大桃子 桃子红润饱满,在阳光下格外诱人,是万分和谐的画面 此刻一个个炸眼的桃子,却像一把刀,猛然刺进温书婉的双眼,能生生将她的双眼剜出血来 她猛地警惕抬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叶玄城的眼眸,平静得可怕 叶玄城只是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温书婉,眼里是意味深长 温书婉颤抖的伸手拿起一颗桃子 她问 “这哪来的桃子?” 激怒 第144章 激怒 “我昨夜出去买的” 叶玄城静静盯着温书婉,眼神凌厉 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杀手气质,只叫人觉得可怕 实哥儿从出生起就极易患桃毛风疹,因此家里从未见过桃子,尤其是春天长满毛的桃子 这是春融之前告诉温书婉,叶玄城却利用这一点让实哥儿患病 实哥儿从出生起就身体极不好,天气冷了,他近几日正在患小儿咳疾,十分严重 叶玄城这样,只会让实哥儿疾病愈发严重,更甚者会危及性命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去害实哥儿,但连一个孩童都不放过,扬灰处未免太过分 温书婉拿起一颗桃子,失望的看着他 “就因为那么一点桃毛,闹的家里鸡犬不宁” 叶玄城却眼神却依旧平静,没什么波澜 “这里三四个桃子,刮下来的桃毛很少,桃毛虽少,能达到目的便足够” 听到这些话,温书婉的心又一次被猛烈的击打,她已经逐渐由失望转变为绝望 她控制不住的声音大了些 “你知不知道桃子过敏是会害死人的,实哥儿他还那么小,你到底是不是人” 叶玄城坐在木凳上,面不改色 “做人便不能做事,要想先做人,必先将事做绝” 他的眼神有寒光闪现,冰冷可怖 看到叶玄城这般冷血可怕的模样,温书婉的心似乎都要死了 从前温书婉惧怕他,因为叶玄城是个杀手,一定杀死过很多人,她怕死 但如今温书婉已经对他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了,因为温书婉不怕死了 大不了一刀杀了我,要么被温家杀死,要么被扬灰处杀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温书婉心里被怒火填满 想想二哥哥,从一开始到现在,温书婉的心早就被一遍一遍的刺痛了,父亲一次次在他那里吃闭门羹,二哥哥果真就这般绝情 在萋川马球会上他是怎么同自己说的,派叶玄城来保护温书婉,可如今叶玄城都干了什么? 或许赵衿歧说得对,二哥哥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温书婉绝望的看着对面面不改色的叶玄城,冷笑 “这便是你们扬灰处,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养出来的都是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 她将桃子扔出去,平静的言语 “你给我滚出去” 痛苦到极致就只剩下平静了,温书婉的眼里是一片死灰 叶玄城似乎被温书婉反常的言语吸引,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温书婉指门口的方向,闭上眼睛 “滚!” 叶玄城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温书婉竟敢这般对他说话 看见叶玄城压迫感十足的眼神,温书婉恶狠狠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言语 “就算二哥哥在这里,我的话也不会变,你就是没人性的东西,不该出现在我面前,二哥哥到底将你安插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说是为了联络,联络什么?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吗,如今我日日痛苦,他能帮上我什么,他可写过一丝有用的东西?无病呻吟,无所事事!还是为了留一个危险给我,为了杀掉我身边的人?连小孩也不放过?一群冷血的杀手,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听到温书婉赤裸裸的话语,叶玄城只看着她,他实在没想到温书婉竟会说出这些话来 看到叶玄城似乎眼神不悦,温书婉凑近他,眼神恶狠狠的盯着 “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到你!” 气呼呼摔门而出 温书婉心里的火气涨满了,走至别院大门,却见几个人出现 是春桃春橘扶着受重伤的春融 温书婉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吃惊的接着无力的春融 春融身上沾满了浓血,黑乌乌的,大多已经凝结,沾在衣服上 还是昨夜她们一起出去穿着的漂亮衣裳,此刻已经沾满乌血 额头手臂处全是伤口,春融奄奄一息,每一次呼吸都万分痛苦 温书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心好似被巨石猛然压碎,巨大的痛苦猛然侵袭来 “怎么回事?” 她开口,声音颤抖 对面的春桃抹着眼泪,言语起来 “四姑娘,大娘子说你有事瞒着家里,便对春融动了家法,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可什么也没问出,便叫婢子们将春融送回来” 春橘也一脸担忧看着 温书婉颤抖,她的心被一次次伤,此刻已是千疮百孔 “这哪里是家法?这可比十二道刑罚都狠毒!一家子全疯了” 言语完,温书婉已经不受控制,不顾一切的跑开 “四姑娘!” 春桃和春橘努力叫温书婉,却没有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