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动天下》 (一)占卜 “最近陵南王又打了一场胜仗,朕该赏些什么呢?”御书房内,刚过不惑之年的辽国国君看着刚刚呈上来的捷报,大笑着对一旁的于公公投去询问的眼神。 “听说香山寺的平安符可包人一生平安,朕便亲自为陵南王求一符吧。”没等于公公开口,国君便又开口道,“明日朕要去香山寺,只有太子和楚将军随行便可。” “奴才遵旨。” 第二日早朝过后,皇帝便换上常服,上了马车。“儿臣参见父皇。”皇帝刚坐在软垫上,同样身穿常服的太子南宫靖忙起身行礼。 “太子不必多礼。”南宫宇微微点头后,就闭上双眼。 陵南王府…… “陈大夫,我父王可还好?”见大夫背着医箱从屋子里出来,早等在一旁的孟若兰赶紧走到大夫面前,焦急的询问道。 “郡主放宽心,王爷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大夫对孟若兰点点头又低头轻声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陈大夫你辛苦了,我亲自送你出去吧。”孟若兰做出‘请’的手势。两人一道向大门走去,“陈大夫,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待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孟若兰愈发走的慢了起来。 “郡主啊,恕老朽多嘴。这次老朽虽然将王爷救了回来,可若是再有几次,只恐怕是神医纳兰溪前来,也无力回天啊。”陈大夫看着孟若兰直摇头,“王爷已到不惑之年,还久经沙场,身体里本就有些暗伤无从医治,郡主也是一样,从小就生活在军中,今年的这一场战事更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只怕这样下去……” “陈大夫慎言,不是有句话是‘雷霆雨露皆是恩赐’吗?”孟若兰勾唇一笑,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还请陈大夫忘了我们的对话,也忘了为父王就诊的事。旁人问起只道是清嬷嬷染了风寒便可。” “是,老朽明白了。”陈大夫点点头,从医箱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孟若兰,“这是治风寒的药方。” “陈大夫慢走,我就不远送了。”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把药方放进袖子里。 “老朽这就告退了。” 孟若兰目送着陈大夫离开后,才转身朝后院走去,“纨剑,你去盯着陈大夫,他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就直接动手。若是一切如常,就留他到父王痊愈,做的干净些。” “是。”空气中响起一个低哑的声音。 “郡主,王爷醒了。”孟若兰身边的贴身丫鬟执玉,急匆匆跑到她身边。 “走吧。”孟若兰一听眼里浮现出一抹喜悦,但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王。”孟若兰走到孟信床边,摒退左右。 “兰儿,坐下吧。”孟信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为父的时日不多了。虽说我辽国女子也是可以做官封爵的,可是这陵南王的爵位,为父不希望你继承。今年的宫宴后,为父会恳请卸甲还乡,也恳请陛下收回爵位。” “父王现在正值壮年,陛下岂会那么容易就让您卸甲归田?!父王难道不知吗?南疆人只怕您这位陵南王。”孟若兰面色微冷,“商铺昨日送来的账本还没有对完,女儿先告退了。” “郡主,您这样会寒了王爷的心。”执玉跟在孟若兰身后,担忧的说道。 “寒心?执玉你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爱那盔甲。他常年住在军营里,我小时,都不知晓他是我的父王。母妃难产而死时,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又回到军营,连母妃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十岁那年,他把我丢进军营,整整五年不管不问,也就是这两年才想来我这个女儿。”孟若兰苦笑一声,扶着执玉的手登上马车,“也不知庄子里的腊梅长的如何了?” …… “圣旨到——宣陵南王,康乐郡主接旨——” “周公公,王爷还在军营里,郡主去了庄子上,您看您是大忙人,而且这圣旨也不能一直不宣啊,不如老努斗胆先收下这圣旨,待王爷回来了,老奴亲自交给王爷?”管家将一个荷包放到周公公手上。 “这?”周公公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清清嗓子,故作郑重的看着管家,“那也只好如此了。”把圣旨递给管家,扭头离开了陵南王府。 “王爷。”管家看着周公公走后,把圣旨送到孟信屋里。 …… “年关将至,朕也要去算算这来年的运势。”将刚求来的平安符递给于公公,示意一旁的小僧领路。 “陛下这边请。”小僧双手合十,对着南宫宇一拜,便领着四人向后山走去。 香山寺后山的山洞中有一面石壁,石壁上有无数的文字。据传闻,这是香山寺的第一位方丈羽化后才出现的,是有灵性的,出自这面墙上的占卜都会成真的。虽然说传闻无从考证,但前来占卜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就连宫里的人也常常会来算运势。 “陛下,就是此处了。”小僧站在山洞旁做了‘请’的手势,“三位可一同进入。虽说这石壁上的文字是有灵性的,但也不可信。小僧在林子外等候诸位。” “有劳了。”南宫靖对着小僧点点头,跟在南宫宇身后。 南宫宇站在山洞的中心,环视了一圈石壁上的文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天的位置拜了三下。双手拿起竹筒,左右晃了起来,等了很久也没有一根竹简掉出来,又摇了一会儿,竹简终落在地上。 于公公上前把南宫宇扶了起来后,自己弯腰捡起竹简一一对照着找石壁上的字,“帝,星,落,矣,陵,南,王(w`ang)。”于公公手一抖,竹简落在地上,于公公赶紧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你说什么?!”南宫宇上前拿起地上的竹简,又对照了一遍,“怎么会?”南宫宇紧紧地盯着那竹简,眼前突然发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南宫靖一把扶住自己的父皇,转头对于公公说道,“让人把马车赶过来!” “是,殿下。”于公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跑了出去。 “楚将军有何想法?”南宫靖把南宫宇放到一块石头上,漫不经心的笑看着楚随。 “微臣不明白太子殿下何意,但是当务之急应是赶紧回宫,让太医为陛下医治。” “将军不必装糊涂,世人皆知将军原是陵南王手下的一元猛将,但本宫还知道,当年将军和陵南王府的康乐郡主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孩结为了异姓兄妹。” (二)计划 “兰儿,过来。”孟若兰刚走到前厅,就被孟信叫住了。 “父王。”孟若兰走到孟信面前盈盈一拜。 “陵南离王都有十几日的车程,算算时间为父明日就要启程去王都,参加新年晚宴。只是你我若是同去,不仅府中庶物无人管理,整个岭南也无人可以镇守,年关将至正是南疆人侵犯的时候。为父思来想去,还是你留在陵南比较放心。”孟信用茶盖将浮上来的茶叶刮到边缘,却是中不敢看女儿的表情。 “父王不必忧心,年关将至,府中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女儿自然是要留下来的。”孟若兰拿起茶壶为孟信添了一杯茶。 “你能这般想,为父也就放心了。”孟信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郑重的看着孟若兰。 “父王放心,女儿一定会打理好府中事务和整个岭南的。”孟若兰看到孟信点点头后,才转身离开,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郡主,你为何不随王爷一起去?奴婢听说,王都里有不少青年才俊呢,郡主再不出嫁就成了老姑娘了。”刚回到自己的闺房,梦琴就不解的问着。 “是啊,郡主,再过半月就是您十七岁的生辰了。和您一般大小的王公贵族家的小姐,要么就是已经出嫁,要么就是早早订下了婚事,更有甚者都已经为人母了。”梦书看着自家郡主只是坐在贵妃椅上笑,不由得补充道。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真的是太闲了,怎么是看上哪家的儿郎了,本郡主去帮你们说媒?!”孟若兰捏起一瓣橘子放到嘴里,挑起眼睛戏谑的看着两人,又轻叹一声,“不是我不嫁,而是我要嫁的人还没有出现呢!”孟若兰从贵妃椅上站起,“本郡主要嫁的人不需要是盖世英雄,不需要是君子如玉,也不必是王公贵族。他只要比本郡主有才学,比本郡主武艺高,是真心待我的,一生一世有我一人便好。” “郡主都这般年纪了,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一位嬷嬷端来一个火盆放到地上,又把手炉塞到孟若兰手中,转头教训着梦琴梦书二人,“你们几个真是一天天的没个正形,也亏的是你们跟着郡主,要是换了别家的小姐,早就把你们给发买了。” “这还不是郡主心善。”梦棋又端了盘点心放到孟若兰手边,浅笑着说道。 “好了,我们去看看那腊梅种好了没,也让郡主清净会儿。”梦画掀起挡风的棉帘站在门口,对着孟若兰屈膝行礼。 “奴婢告退。”其余三人一看是梦画来了,也都收起了戏笑的神情,朝孟若兰行礼后,才一一离开。 “清姨,什么事啊?”孟若兰把清嬷嬷引到圆木桌前,为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郡主,宫里那位从香山寺回宫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是太子南宫靖代为主持朝政。那位在香山寺后山山洞里的占卜是:帝星落矣,陵南王。王爷也是收到消息才让郡主留在陵南的。”清嬷嬷用钳子捣了捣火盆里的炭,才坐在圆桌旁,怜惜的看着孟若兰,“嬷嬷知道,郡主还因为王妃和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死,对王爷新村不满,但你们终究是父女啊。” “清姨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孟若兰浅浅一笑,拍了拍清嬷嬷的手,“不论消息是真是假,明日凌晨清姨就带上那四个丫头离开王府,去江南找千味斋的老板江晤明,告诉她欠我的人情该还了,”孟若兰拿出一个木簪放到清嬷嬷手中,“她会带你们去我之前在江南购置的一所别院。我让纨剑也与你们同去。若是无事,年关后我便让人接你们回来,若是有什么意外,清姨务必照顾好他们。”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纨剑,你明日带上除王爷身边所有的暗卫,定要平安到江南。” “是。” “执玉,林老将军的病情如何?” “已无大碍。” “好,传出老将军病逝的消息,让他明日与清姨一道离开。” “是,郡主。” 五日后,王都…… “父王。”南宫靖刚下早朝,就听御医说南宫宇醒来了,连朝服都没有换就匆匆赶到养龙殿。 “太子,你来了。”南宫宇坐在床上只扫了一眼南宫靖,语气平平的开口后,就和一位华服女子说笑起来。 “太子殿下。”华服女子起身行礼后,没等南宫靖开口,就又坐回椅子上。 “皇姐。”南宫靖对着南宫娆点点头,就坐到一把椅子上,独自品茶。 “安乐,你先出去。朕与太子有事商议。”南宫宇摆摆手,让南宫娆先行离开。 “既然父皇有事,那儿臣明日再来看望父皇。”南宫娆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起身行礼告退,只是在走过南宫靖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陵南王不可留。”南宫宇闭上眼睛,慢慢说道,“不论那占卜是真是假,朕心里都不安生,自然是要早早除去才好。特别是那个康乐郡主,才十七岁就在战场上屡建战功,还把整个陵南王府治理的如铜墙体壁一般,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可是父皇,现如今已经有太多的人知晓占卜一事,而且南疆的人还对我辽国虎视眈眈,在这个时候除去陵南王实在是……” “太子,朕只是说说罢了,何必当真呢?!朕乏了,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南宫靖行礼后,款款走出皇帝寝宫。 “于公公,宣楚将军进宫。” “太子留步。”南宫娆见他走了出来,忙从一旁走到他身边,“父皇可是要陵南王府覆灭?!” “皇姐想说什么?”南宫靖微微后退一步,与南宫娆拉开距离。 “无事,只是觉得康乐郡主这样的奇女子若是就这般销香玉殒,实在是可惜了。”南宫娆微微垂下眼眸,语调轻快的开口。又摇摇头浅笑道,“是我愚笨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奇女子吗?”南宫靖皱眉思索片刻,转身向东宫走去。 “太子哥哥,为什么父皇要杀陵南王和康乐郡主啊?”南宫靖刚到东宫,就被幼弟南宫怀拦住了。 “你又跑到父皇屋子里去偷听了?!下次不要这样做了。”拉起南宫怀的手,向正殿走去。 “怀儿知晓了,但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做呢?” 南宫靖轻叹一声,但笑不语,伸手指了指天。 (三)覆灭 在新年的钟声里,整个王都都染上了喜悦。就连往日里象征着威严的皇宫,都在这一晚的张灯结彩下,露出了不少喜气。宫宴开始的前夕,大臣们欢声交谈着,就连终年镇守陵南的孟信,也与身边的大臣时不时交流几句。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宫宴上歌舞升平,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孟信也受这气氛的影响,多喝了几杯,就感觉头晕脑胀的,便起身来到殿外。 “孟信。”正欲离开,南宫宇在身后叫住了他。 “陛下。”孟信转身抱拳行礼,“臣不胜酒力,正欲回驿站休息。” “这么多年未见,我们比试比试。”南宫宇拍拍孟信的肩膀,转身朝比武场走去。孟信失笑,摇摇头跟了上去。 两人穿上侍卫递来的软甲,拿上剑,一招一势的比划起来。“铛”一声,孟信将南宫宇手中的剑打落在地上。“见笑了。” “哈哈哈,陵南王的身手果然不减当年啊!倒是朕在这皇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可是大不如前了。”南宫宇挥挥手,一旁的侍卫忙上前捡起地上的剑,又为两人脱下软甲。这时,一声声悠远的笛声传出,孟信整个人晃了一下,夺过侍卫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刺在南宫宇的左肩上。两边的侍卫一惊,忙把孟信制服在地,救下南宫宇。 “来人啊——快传御医!把陵南王押入大牢!”迟来的于公公扶住南宫宇,对一旁的宫人大喊道。 两日后…… “陵南王那一剑刺得深了些,陛下前些时日还晕倒了,情况不太乐观啊!”御医摇摇头对守在养龙殿外的皇子,公主,还有一众嫔妃说道,“但老臣已经让人去抓药了,陛下应当不会有大碍。” “好,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务必要治好皇上!”皇后萧氏身形一晃,扶住身后的婢女,正色道。 “臣,遵旨。” “这陵南王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竟敢行刺皇上,还害得陛下如今还未清醒,这种人就该五马分尸!”一位年纪尚小的答应气愤的说道。 “赵答应慎言!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一个王爷,品阶在你之上!”皇后萧氏婉言呵斥道,“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只有静等皇上醒来了。” 陵南王府…… “郡主,有消息称王爷欲行刺陛下,现在被关押在大牢里。”管家匆匆跑到孟若兰院子里。 “陛下现在如何?”孟若兰放下手里的账本,焦急的问道。 “情况不大乐观。”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父王不可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控制了!“执玉,你所知道的有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人的行为,事后还不会被查出?” “南域的蛊虫,控制人的行为药粉是做不到的。” 蛊虫,南域,贵妃玉锦屏!如若真是这位玉贵妃做的,那陛下不可能不知情!所以说,到底是那位默许的还是那位命令的?!消息应当还没有传开,只是军营里的那些将领到底知不知道? “执玉,备马,去军营!” 两人一路疾驰,匆忙跑到军营的主帐里,“诸位可是知晓了王都的事?” “我等已经知晓,正在商议怎样救王爷出来。”一位年迈的将军起身对孟若兰行礼。 “我希望诸位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对陛下的任何决定表示出不满,”孟若兰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即使他立刻处死王爷!” “我明白了,我们会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白老将军叹息一声,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谢谢您。”孟若兰感激的点点头,向帐外走去。 “郡主,请保管好,”白老将军向孟若兰扔去一样东西,“我陵南军,只认虎符,不认人!” 孟若兰握紧手中的虎符离开主帐。 “老将军,郡主这是何意?”一位年轻的将领疑惑的开口问道。 “郡主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最后保护着陵南,也保护着我们啊!”白老将军眼交流下一行清泪,“郡主知道王爷不会回来了,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了,所以才不让我们有所行动。她唯恐我们以后不得善终啊!” 十日后…… “郡主,楚将军到陵南城了。”执玉把披风系在孟若兰身上。 “这雪已经下两日了。当年大哥他进王都时,我记得那雪也是下了两日的。没想到他回来时,又是这般光景。”孟若兰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浅笑道,“你说二哥会回来吗?” “郡主……” “执玉你走吧,”孟若兰将虎符放到执玉手里,“兄妹重逢,怎少得了我们最爱的梅子酒呢?!”孟若兰走到园中的一棵梅树下,挖出一坛酒提在手中,满意的笑笑,缓缓走出王府。 …… “将军。”一个士兵看着楚随盯着满天的雪花发呆,只得上前提醒道。 “走吧,你们一半人随我去康乐郡主最爱去的断崖,另一半人去王府!” …… 风刮得愈来愈强,雪下得愈来愈大,断崖处更甚。一白衣女子端坐在亭子里,厚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露出了一直上扬的嘴角。亭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和两个空酒杯,石桌旁有一坛酒,清香四溢。一阵马啼声传到女子耳朵里,女子嘴角的弧度更明显起来。拿起酒坛,在两个杯子里倒满。“将军,不进来坐坐吗?”女子没有取下帽子,却向楚随站着的地方看去。 楚随翻身下马,不顾左右的阻拦走到亭子里,只看着孟若兰,也不开口。 “坐吧,这坛梅子酒总算是等到了被打开的时候,只可惜人不了,剩下的人,味道也变了。但小妹觉得应当还是不错的,尝尝吧。”孟若兰将酒杯放到楚随面前,“我们三人幼时结拜,现如今,二哥不见踪影,大哥你官拜将军,深的皇帝宠信,而我却成了罪人之女。”孟若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父王已经不在了吧?” “三日前被斩首的。”楚随看着孟若兰,手指却紧紧捏着酒杯。 “我父王戎马一生,却落得这般下场,真叫人感慨万千啊!大哥,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让小妹我自行了断吧!”孟若兰走到断崖边,看着漫天飞雪,苦笑道,“如是我还有墓,大哥要记得买酒给我,还有把二哥带过去,我们三个再一起喝酒!”身体向前倾去,仅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带人下去,找到她!”楚随端坐在石凳上,等到士兵都下去了,才拿起酒坛,一饮而尽! “郡主。”执玉雪里把孟若兰挖了出来,把她拖到一块石头后面,“怎么暗伤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孟若兰浑身都是血,任凭执玉怎样叫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可以救她,但治好这些暗伤后,她再也不能习武,也不能动武。”清冷的声音在执玉身后响起,“在下纳兰溪。” “你是神医?!”执玉挡在孟若兰面前,抽出袖中的短刀横在身前。 “他们快来了。”纳兰溪完不在意执玉手中的短刀,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孟若兰。 “我相信你能救我家郡主!”执玉收起刀,接下孟若兰身上的披风,穿在自己身上。拿起一块满是尖端的石头,划在脸上,直到血肉模糊才停止。执玉抓住纳兰溪的袖子,哽咽的说道,“照顾好她。”说完飞身跃到一块高处的石头上,伸开双臂直直向下栽去,身体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撕裂。 “你放心。”纳兰溪快速在孟若兰的几个穴位上点了一下,为她止血,弯腰将她抱起,从雪上飞身离开。 史书有云:辽国帝君三十二年,陵南王孟信欲行刺皇上,于正月初九被斩首。正月十二,康乐郡主跳崖自杀。宇帝有言:不得收尸,不得入土。两人尸首被丢入乱坟岗。陵南百姓为其两人在陵南王府中立了衣冠冢,且日日打扫陵南王府。 (四)醉梦阁 “你们给本夫人进去搜!一定要把老爷找出来!”醉梦阁前一位体态丰满的夫人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厮挥挥手,自己也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小厮们把原本安静的醉梦阁扰的喧闹起来,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哟,尚书夫人又来了。还不给尚书夫人上杯好茶。”一位穿着青衣的中年妇人站到那夫人旁边,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清姨,还是算了吧。这醉梦阁的茶我可喝不起。”尚书夫人把茶推到一边,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被两名小厮扶了出来,还不忘给屋里的女子说话,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但还是彬彬有礼的开口,“既然老爷找到了,那我就不打扰清姨做生意了。” “陶夫人且慢,把这三个月的银子结了吧!”一位黑衣女子从后门出来,把账本放到陶夫人面前。 “兰诺姑娘这是何意?我一个出嫁的妇人,又怎会在醉梦阁有所花费呢?”陶夫人强忍着怒意,笑着开口。 “夫人这三个月来了醉梦阁二十次,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的。所以只要陶夫人一来,我们这一晚就不会赚几个子。况且陶府的下人,还总是砸坏东西。夫人难道不把这账结一结吗?”女子脸上戴着黑纱,看不出表情,但眼里却含着笑意,更透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兰诺姑娘这是把我当傻子了吗?!你这里虽是比别处清新典雅了不少,但也不过是座青楼,怎么会买的起这么贵的东西?”陶夫人把账本朝地上一砸,双手掐着腰,一脸蛮横的看着兰诺。 “既然陶夫人执意如此,那兰诺只好得罪了。把他们关到下面去。”兰诺拍拍手,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大厅,不过片刻陶氏夫妇就被带走了。 “把这些给你们家大少爷送回去。明日午时前不把钱送过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了。”把之前从陶夫人头上抽下的簪子和账本一起放到木盒里,递给其中一名小厮。 “姑娘早生歇息吧,夜深了。”清姨把大门锁上后,看到兰诺还坐在櫈子上,不由得开口催促道。 “清姨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兰诺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道。 “姑娘也要早点休息。”清姨叹息一声,还是点点头去后院休息了。 “出来吧,已经没人了。”兰诺话音刚落,一个蓝衣男子从房梁上落到她身后,“不知太子殿下大驾,民女有失远迎。”兰诺转身对着太子南宫靖盈盈一拜,没等南宫靖开口,就起身坐回到椅子上。 “姑娘扣下了朝廷的正三品户部尚书,就不怕有人告发吗?”南宫靖坐到兰诺对面,指尖划过杯沿,半眯起一双桃花眼。 “太子可不要污蔑民女,民女只是一介青楼女子,怎么敢和朝廷作对呢?!是他们没有还民女的钱,无奈之下,民女只得采取非常手段了。”兰诺慢慢提起茶壶,把茶水倒进南宫靖面前的茶杯里。 “这么说来倒是姑娘你受了委屈呢?!”喝了一口茶,南宫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醉梦阁的茶,果然是极品啊,姑娘准备收我多少钱呢?” “太子这是何意?殿下能够赏脸喝上一口茶,兰诺就深感荣幸了,有怎会开口要钱呢。”兰诺浅笑一声,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茶叶。 “我想买姑娘的茶叶。姑娘出价吧。” “醉梦,醉梦,这梦里的东西自然是带不出去的。”兰诺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包茶叶放到南宫靖面前。 “若我想要‘美梦成真’呢?”南宫靖看着面前的茶叶却迟迟不肯去拿。 “东西已经放到殿下面前了,拿还是不拿,珍惜还是不珍惜,就看殿下自己了。” 陶家…… “好一个醉梦阁!想要我的钱也可以,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陶家大少爷陶千秋拿着账本恶狠狠的说道,看着被下人装进袋子里的银票更是一阵的肉疼。 第二日午时…… “姑娘,陶家大少爷把钱送来了。”清姨站到兰诺身侧说道。 “倒是准时。”兰诺自顾自的吃着午膳,并没有要去前厅的意思。 “姑娘不过去看看吗?” “我只说了让他们午时之前把钱送来,又没有说我要午时就收钱。清姨,吃午膳了吗?”兰诺盛了一碗汤,放到面前。 “还未曾用膳。” “那正好,清姨,坐下一起吃吧。惜画,再拿双碗筷来。” “那就谢过姑娘了。”清姨对着兰诺行礼后,才坐到椅子上。 “大少爷,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莫不是这兰诺在戏弄我们!”陶千秋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抱怨道,“连一杯茶也没有,难道这就是醉梦阁的待客之道吗?!”小厮见陶千秋没有说话,就又大声说道。 陶千秋见此也没有制止,反而是得意的笑着。他认为兰诺一定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就算是他陶家欠钱在先,兰诺也没有理由扣押朝廷命官。 虽是午时,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不少,自然有不少好事的人停在醉梦阁前,等着看热闹。 “千秋,你这是?”吏部尚书的二公子赵阳嬉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我这不是给兰诺姑娘赔钱赔罪来了吗?”陶千秋见有不少人往这边看来,便故意大声说道。 “兰诺姑娘?!千秋,她不过就是一个花楼女子罢了,何德何能让你这堂堂尚书府的公子亲自前来呢?”赵阳和陶千秋自幼便十分要好,陶千秋想要把事情闹大的心,他又怎会不知呢! “家里的下人弄坏了一些东西,他们便把我父母抓了去,还要我在今日午时前,把七千万两白银送来,否则就不放人!”陶千秋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拭泪水。 “陶大少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有请自来才是客,这哪有不请自来还自称为客的呢?!”兰诺推开大门,和往日里一样一身黑衣,面纱遮住容颜,“陶大少,赵二公子请坐。”兰诺把茶水放到两人面前,坐到另一张桌子旁,“莫不是贵府的下人,把我的意思传达错了不成。这幸亏不是什么要紧事,要是密信之类的也被传错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休得胡言乱语!”陶千秋气急,伸手指着兰诺。 “舞琴,把陶夫人毁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念给陶大少。” “是,姑娘。”舞琴清清嗓子,逐个念道,“四月初二,红木桌六张,帝王绿玉酒杯四对;四月初七,五十年的女儿红十坛,翡翠屏风三件;四月十六,紫砂壶两件……六月十五吴念先生的画作四幅。”舞琴念完后,赶紧喝了口清水润润嗓子。 “陶大少可听明白了?” “原来是那小厮通报错了,今日实在是得罪了。还不快把银票给兰诺姑娘!”陶千秋神色一暗,踢了一脚旁边的小厮。 “那就谢过陶大少了。”兰诺没有接那袋子,而是让陶千秋的小厮把袋子放到了地上。 “只是我父母?” “我可从来没有扣着令尊令堂,也许两位早就回家了呢?” “得罪了。”陶千秋对着兰诺抱拳,转身快步离开了醉梦阁。 赵阳见陶千秋已经走了,也只得尴尬的起身告退。 “姑娘,这银票?”舞琴重新关上大门,指着地上的袋子。 “用棉布包着扔到后院地上,千万不会要接触到皮肤。” “是,姑娘。” (五)谋士 “殿下的茶,果然与别处的不同。”一位红衣男子倚在柱子上,看着手中的茶杯,“清香留于唇齿间。” “林黎,你明知这不是本宫的茶。”南宫靖坐在桌前,淡笑着看着杯中的清茶,“查到了吗?” “殿下,你让一介皇商去查别人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合适呢?!”林黎走到南宫靖身后,不满的抱怨道,“别急着走。”见南宫靖二话不说,就要离开忙按住南宫靖的肩膀,“虽然很麻烦,但聪明如我,还是查到了。兰诺的身份,”林黎从新坐回南宫靖对面,“天下第一庄的幺小姐,徐澜。” “徐澜,有天下第一谋士之称。常年游历于六国,助北疆与宋国达成百年友好的协定,辅佐卫国太子在战乱中登基。六国之中,除了我辽国,其余五国大大小小皆被她帮助过。”南宫靖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的说着。 “不错,七年前,天下第一庄消失后,这位幺小姐非但没有隐姓埋名,而是做了一名谋士,殿下不如今晚去会会她。” “明日吧。” “你帮舞琴检查一下,可有大碍?”兰诺把一白衣男子拉到舞琴床前,焦急的问道。 “还好她中毒不深,按这个药方去抓药,煎好赶紧为她喝下去。”纳兰溪为舞琴把脉后,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惜画。 “二哥,这银票上应当是有毒的吧?”兰诺把纳兰溪领到后院,指着地上的袋子。 “先拿到屋里再说。”纳兰溪神色一暗,拿起地上的竹竿挑起那袋子,回到自己房中。 “这些钱你从哪里得到的?”刚回到屋里,纳兰溪便开口询问。 “陶家,我当时看那小厮的指甲发黑,才让舞琴用棉布包上放到后院的,不料这样也会出事。”兰诺叹息一声,自责道。 “这种毒药一旦沾上,四个时辰内必会毙命,且仵作也验不出死因来。看来陶家为了杀你,也是花了大家钱的。”纳兰溪把银票放回袋子里,浅笑着说道。 “还真是小气啊,不过陶家这么看中我,我自然要送他们一份大礼,不然岂不是愧对了‘礼尚往来’这个词。”烛光忽明忽暗,兰诺的目光也愈发深邃起来。 “我和我家公子来逛青楼,这位楚公子怎的也跟来了?”林黎‘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放到身前,轻摇起来。一双丹凤眼看着身后的楚随。 “找人。”楚随冷淡回应一声,站到南宫靖身侧,抱拳道,“臣先行一步。”说罢,直接走进醉梦阁。 “找人?!难不成找的是同一人?”林黎摇着扇子跟在南宫靖身后。 “两位这边请。”一位黑衣服的人在南宫靖刚走进醉梦阁的时候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引着两人走到后院,“姑娘已经恭候多时了。”走到一间台阶两侧是蜡烛的房间处,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姑娘,人来了。”黑衣人说完就消失在原地。 “两位请进吧。”在两人正要推门时,惜画将门打开,站到一边说道,待两人走进屋里后,又重新把门关上,慢步走到圆桌旁,倒好三杯茶。 “殿下和皇商大人来的还真是快呢!”蜡烛杯点亮,只见兰诺熄了火折子,举着烛台坐到两人对面。 “姑娘应当早就料到了。”南宫靖笑笑,喝了一口茶。 “不知殿下可喜欢兰诺的茶叶?”兰诺也不否认,又开口问道。 “姑娘可是天下第一谋士,徐澜?”南宫靖语气平平的看着兰诺。 “殿下可愿当皇帝?”兰诺未被遮住的眼睛,不再有笑意。 “姑娘可否以真容示人?” “殿下能否对我没有隐瞒?” “姑娘可愿做本宫的谋士?” “殿下可否为我正名?” 两人相视一笑,南宫靖再次开口,“可以。” “既然如此,我必助殿下登上龙椅!” …… “楚随,梅子酒好喝吗?也不知道为我留一点儿?!”屋顶上,纳兰溪站到楚随面前,脸上平淡无怒。 “为何约我来此?难不成是要为小妹报仇吗?”楚随大笑一声,坐在屋顶上,把佩剑扔到纳兰溪脚下,“杀了我吧,二弟。” “是你逼死了她,是南宫宇逼死了她。楚随,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让你自杀,你应该永远活在对小妹的愧疚中。然后,看着辽国,被我们毁了。”纳兰溪不屑的将佩剑扔到一边,走到楚随身后,慢慢说道。 “兰诺吗?或者该说是徐澜?!” “也许吧,你别忘了,‘帝星落矣,陵南王’!” 楚随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人已然不见踪影,拿起地上的佩剑,飞身离去。 那,我们就比一比吧,二弟! (六)拉拢 “姑娘,这是林公子留下的。”清姨把一个锦囊放到兰诺面前。 “林黎?”兰诺打开锦囊,把信纸展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其变为灰烬,“战王就要进京了,回京最快的路线,只能经过旋风岭,听闻战王每到一个地方必为百姓除暴安良。只是不知道,和太后的生辰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第二日,素味坊** “姑娘所选的地方,果然都是清新淡雅之处。”南宫靖喝了一口清酒,眼角染上一丝笑意。 “殿下以为,战王如何?”兰诺一改往日的黑衣,着一袭白绸,不过脸上还是戴着白纱,轻摇圆扇,一丝狡黠从眼角划过。 “战王虽贵为皇子,却身先士卒,常年征战于我国西部。与宋国,北疆的战事中,更是攻下两国几座城池,扩大了我国的疆域。最近一战后,还让宋与北疆连年朝贡。实在是难得的良将。”南宫靖脸上笑意不减,称赞道。 “哦?殿下当真如此认为?”兰诺放下圆扇,语气微冷,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人人皆知在军中好建立威信,战王是诸多武将最看好的储君人选。其母虽为南疆人,但这却是最有利的条件。诸多成年皇子中,只有他一人登基,不必担心外戚专权的问题,还可以和南疆达成更牢固的关系。皇子中,除了小五,父皇最是宠爱他。”南宫靖嘲讽一笑,复开口,“若不是父皇已立我为太子,恐怕这太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战王自然厉害,但他的皇姐安乐公主才是殿下最强劲的对手。殿下应知当年战王从军,便是安乐公主的主意,最重要的是战王素来听她这位胞姐的话。”兰诺帮南宫靖将酒满上,又执起圆扇。 “安乐?!就算我国女子可入朝为官,可却从未有过一位女帝。”南宫靖摇摇头,仔细思考了一番才开口。 “在我看来,女子可为男子不可为之事,做这第一人,有何不可?!”兰诺微微合上眼,语气里透漏出一丝威严,“殿下切不可大意啊。” “不知两日后的,太后生辰,兰诺可去否?”兰诺话题一转,问到当今太后的四十岁生辰宴上。 “可以是可以,但是……”南宫靖先是点点头,又看了看兰诺的装束,犹豫道。 “殿下宽心,兰诺自然会着男装随殿下前往,只是……” “但说无妨。” “民女斗胆请殿下转告皇后娘娘,民女想求见淑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兰诺起身跪在南宫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南宫靖忙把兰诺扶起,“这等小事,我进宫告知母后便可,只是你为何偏偏要见他们母子两人?” “殿下有所不知,我与神医纳兰溪是旧友,便想请他出手诊治二皇子的腿疾,兴许有办法。这样若是成了,兴许可以将淑妃和二皇子拉拢来,岂不是一桩好事?若是不成,左右也不会对现在的情形有什么大的影响。” “如此,我还是进宫早些告诉母后为好。”南宫靖点点头,唤了孤然来,“那我便先行一步。孤然,你务必将兰诺姑娘安送回去。” “你便是孤然?”兰诺见南宫靖离开,向自己杯中倒了少许酒,放到鼻尖闻了闻,笑看着孤然,“我倒是见过一个与你长的很像的人。” 孤然依旧不为所动,只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兰诺面前。 “殿下还真是调教有方啊!”兰诺嗤笑一声,正色道,“不用好奇了,我告诉你,在陵南王府!”兰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向门口走去。孤然一愣,复紧跟在兰诺身后。 傍晚时分** “对于医治二皇子一事,有几成把握?” “四成,具体的还要在见到他之后,才能下结论。” 两日后** “好了。”纳兰溪放下眉笔,把一面铜镜放到兰诺手中。 只见女子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黑了点儿,弯弯的柳叶眉也被化成了一字眉,鼻翼两侧还多了几颗雀斑,娇艳欲滴的红唇也暗了几分,如瀑的长发挽起,着一身青色长衫,整个人平淡无奇,十足的小厮模样。 “如此,甚好。” “姑娘,太子的马车已经到后门了。”侍棋轻扣木门,提醒道。 “我们走吧。”兰诺对着纳兰溪点点头,起身出门。 ------题外话------ 亲爱的小仙女们,节日快乐 (七)姨母 太后的生辰宴上,众名门贵女争相展示才艺,都渴望几位尚未有正妃的皇子能看上自己。生辰宴刚开始时,太后还很有兴致,没过多久就失了兴趣,一句“哀家年岁大了,有些乏了。”,便回了万寿宫。没过多久,帝后也双双离开。南宫靖环视一圈,便起身告退,带着兰诺和纳兰溪去了萧皇后所住的栖凤宫。 “皇后所言当真?堂儿的腿还有救?”淑妃沈玉良拉着萧皇后的手,脸上的激动不言而喻。 “入宫前,我们便是闺中密友,现如今,本宫也不会欺骗你。”萧皇后安抚地拍拍沈淑妃的手,“但到底结果如何,本宫也不能保证,现如今没有比让神医一试更好的办法了。” “母妃不必忧心,左右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一青衣男子坐在轮椅上,淡笑着开口。 “儿臣见过母后,淑妃娘娘。”正在沈淑妃要开口的时候,南宫靖刚好走进来。 “太子不必多礼。”萧皇后虚扶一把,看着跟在南宫靖身后的两人。 “民女兰诺参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二皇子殿下。”兰诺面色如常,每个动作都极为标准。而纳兰溪则是站在兰诺身侧,对着三人微微点头。 “姑娘起来吧。”萧皇后赞许的点点头。 “神医,请您看看堂儿的腿。”沈淑妃也顾不得其他,把纳兰溪拉到了南宫堂面前。 纳兰溪对南宫堂点点头,蹲下身子用手捏住南宫堂的小腿,皱皱眉头,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刺在他的腿上,待针尖变黑,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银针收回袖中,起身说道,“二皇子打猎时所受的伤早已痊愈。之所以不能站立,是因为胎毒沉积到腿部所造成的。” “胎毒?!”沈淑妃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神情,“神医能否解此毒?” “不出意外,四个月便可解。” “好,这是可随时出入宫廷的手印,你定要让堂儿恢复。”沈淑妃把一枚带有‘淑’字样的玉佩递给纳兰溪。 “在下定不负娘娘期望。”纳兰溪收下玉佩,郑重的承诺道。 “儿臣先行告退。”南宫靖对着萧皇后行礼后,转身离开。兰诺与纳兰溪均是行礼后,才随南宫靖一同离开。 “我要去看看皇徳妃。”南宫靖对着兰诺说完,便向一处僻元远的宫殿走去。兰诺沉思了一会儿,也跟上南宫靖的步伐。一行三人走到一处看上去朴素的宫殿前,阵阵檀木清香传出,“这便是皇徳妃居住的静息宫了。” 南宫靖对那宫女摆摆手,让她先行离开。三人一同走上前,推开宫门,只见:阵阵香烟中,一中年女子,穿着素色长裙,跪在蒲团上,手中慢转着佛珠,对着面前的大佛,朱唇轻起,念着佛经。 良久,皇徳妃才起身,见是南宫靖来访,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移视线,倒了三杯清茶,“我这里也只剩下陈年老茶了。”皇徳妃慢慢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兰诺,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偏要把自己扮成儿郎模样呢?” “皇徳妃好眼力,这一路走来,也就娘娘您认出我来了。”兰诺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我这里有一本经书,不过没有名字,不知娘娘可认得?”兰诺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有些泛黄的,残缺的经书,放到桌子上。 “这是《金刚经》的片段。”皇徳妃翻开第一页看了看,肯定的说道,“呵,现在少有年轻女子喜欢研读经文。不妨于我讨论一会儿?” “既然如此,我晚些时候再来接姑娘好了。”南宫靖点点头,和纳兰溪一同离开。 “你从哪里得到的?!”皇徳妃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的威严。 “皇徳妃入宫十九年,却始终无子无女,这十九年来所有进贡来的好东西,除去皇上那里,最好的就都在娘娘这里了。可娘娘却是一杯苦茶,两三身素色衣裳,终年与这静息宫里的佛像,经书作伴。”兰诺放下茶杯,满脸的悲痛,“娘娘却从不说苦。” 皇徳妃也不回话,反而闭上眼睛,转着手中的佛珠。 “娘娘刚刚念的可是往生咒,可是在为陵南王夫妇和康乐郡主超度?”兰诺起身跪在皇徳妃面前,“若兰不孝,这么久才来拜见姨母。” 皇徳妃停下手中的动作,睁开双眼仔细的看着兰诺的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是你!”皇徳妃起身双手捧住兰诺的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姨母,我很好。”兰诺拿出手帕为皇徳妃擦拭脸上的泪水。 “是姨母失态了。”过了很久,皇徳妃才平复了心情,在兰诺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孩子,不要想着把我接出宫去。已经十九年了,我早已习惯了,况且我过得一点也不苦。”皇徳妃怜惜的看着兰诺。 (八)英雄救美 “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拦下本官?”户部侍郎楼弥看着面前的红衣侍女,厉声呵道。 “大人严重了,我家姑娘想请大人您叙叙旧。不知大人可否赏光?”舞琴走到楼弥身侧,左手一挥,笑道,“大人,请。” 楼弥冷眼看着舞琴,一拂袖,喝道,“若是大家闺秀,可将拜帖下于本官府上,到时本官自会亲自前去拜访,”说着,抬头看着那扇被支起的窗子,冷笑道,“如果是那等见不得光的,本官也不愿与之结交!” “楼大人,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舞琴见一个小小的侍郎竟敢说自家姑娘“见不得光”,顿时一怒,抓起楼弥的袖子就要将人硬拉上楼。 “舞琴,不得鲁莽。”正在楼弥挣扎的时候,一位青衣侍女走了出来,轻生呵道。又走上前对着楼弥盈盈一拜,“大人,舞琴也是护主心切,一时冒犯,还请大人见谅。不过,”惜画微怒的看着楼弥,“大人等会儿还是赔罪的好。”说着站到楼弥的右侧,和舞琴一左一右的将楼弥架进了千味斋。到一处木门前,惜画走上前,轻敲了三声,“姑娘,楼大人带来了。”等里面的人轻声,“嗯。”了一声,才推开木门。 “楼大人,请用茶。”待楼弥落座后,一杯菊花茶放到了楼弥面前。 “本官不是来陪姑娘喝茶的,姑娘不妨有话就直说吧。”楼弥看了眼面前的茶,又看着眼前一袭鹅黄色长裙,挡住面容的女子,没好气的说道。 “大人,可认得那康乐郡主?”兰诺看着楼弥强忍着怒意的样子,不由得浅浅一笑。 “本官不知姑娘何意,如果无事,那先行告退了!”楼弥一愣,又是一拂袖,便要离开。 “楼弥,是我。”兰诺无奈一笑,揭下面纱,看着楼弥。 “郡主?!”楼弥震惊的看着兰诺,连茶水撒到洒到手上都没有反应,“不可能,郡主已经死了,你是何人?!” “是我,你哥哥楼奉曾是我队的前锋,他是很英勇的前锋,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兰诺看着楼弥那张与楼奉相似的面孔,便想起那日在他们将要战胜南疆时,一队玄甲卫突然出现,杀了南疆将士,也杀了与自己一队的所有人。是楼奉反应过来后,将自己护在身下,使当时身受重伤的孟若兰能够逃过了一劫。 “你给我住嘴!”楼弥将茶杯砸在地上,赤红着双眼瞪着兰诺,“如果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死,都是你害的!”冲上前去,抓着兰诺的脖子。 “我承认,楼奉是为了保护我而死,但是你知道吗?那天让我们军覆没的不是南疆,而是你现在效忠的皇帝。”兰诺看着楼弥的眼睛,悲痛的笑着。 “不可能。”楼弥松开手,看着兰诺,“我兄长已经逝去,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没有死,只是你不要在来找我了。”冷漠的看了一眼兰诺,推开木门,只身离开。 “姑娘。”待楼弥走后,舞琴与惜画走进雅间,看着地上碎了的茶杯,和那张没有用面纱遮起来的脸,担忧的看着兰诺。 “无事。”兰诺摆摆手,从窗户里看着楼弥远去的身影,“江晤明到了吗?” “还没有,江小姐后日才到。” “好,前些时日让翡翠阁打的金饰也该好了,正好一道取回来吧。” ** 一行三人坐在马车里,正在兰诺闭目养神之际,马车突然狂奔起来。惜画忙稳住兰诺,舞琴则掀开车帘,呵斥道,“你怎么赶的车?!伤到姑娘如何是好?!”那车夫转过身来,早已不是醉梦阁的车夫了。一掌劈向那车夫,去不想车夫侧身闪过,抓住舞琴的手腕,将人甩下马车。 惜画见此,一脚将窗子踢开,“姑娘,你先走。” “我们打个赌吧,看看那位‘公子’会不会救我。”兰诺不慌不忙的伸手指着站在路边的一位紫衣公子。 “姑娘?!”惜画诧异的看着兰诺,“打什么赌啊?!”见兰诺还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得掀开车帘,与那车夫纠缠起来。片刻过后,那车夫不是惜画的对手,在逃走的前一刻,一掌劈向已经受惊的马,趁惜画回头看兰诺的时候,又是一脚踢在她的太阳穴上,让惜画昏了过去,便也趁乱离开了。 受惊的马越跑越快,马车也是四分五裂。在马车撞到柱子上的那一刻,一个紫色的身影抱起兰诺,飞身下车。“兰诺谢过公子救命之恩。”等到双脚站到地上,兰诺故作惊恐的看了一眼那散了一地的马车和那匹死马,颤巍巍的向那公子行礼。直起身后,看了一眼那公子后,轻笑了一声,“是兰诺错了,应是小姐才对。” 那位小姐显然是没有想到兰诺会看出自己不是男子,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如何看出来我不是男子的?” “公子没有喉结,却有了耳洞,不是女子吗?”兰诺笑笑,便要离开。 “那个,你叫什么啊?”那小姐“咳咳”两声,拦住兰诺,“我叫蓝蕴。” “原是蓝大将军府里的千金啊,小女子兰诺。” “你就是醉梦阁的那位姑娘啊?!”蓝蕴点了点头,“不如你请我喝那醉梦阁的梅子酒如何?”蓝蕴看到兰诺疑惑的眼神,忙低下头,小声说道,“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啦。” “梅子酒有是有,不过现在不是喝的时候,等日后,我定会请公子一醉方休的。见公子刚刚要进翡翠阁,不如公子挑上的东西,我来买单如何?”兰诺失笑,大方的开口。 “好,一言为定!” (九)福 兰诺左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几个黑影蹿出,将舞琴和惜画带走了。蓝蕴转过身来,看着兰诺,笑道,“阿兰,我们进去吧。” 兰诺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走在蓝蕴身侧,“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蓝蕴闻言,露出大大的微笑,拉着兰诺的手走进了翡翠阁 “二位贵客,想看点什么?”翡翠阁里的小二见两人并排走了进来,那男子衣饰华丽,女子则朴素几分,又定睛一看,那女子穿的都是上好的丝绸,就连头上唯一的玉簪也是千金难求。便赶紧迎了上去,直觉有大生意上门了。 “公子先转转吧,我前些时日让你们打的那套金饰可打好了?”兰诺松开蓝蕴的手,柔声道,“带我去找你们掌柜的吧。” “诶,好嘞。”小二闻言赶紧请兰诺上楼。一边跟在兰诺身后打量着她,自己早就听说有一位贵客请自家最好的师傅打一套金饰,那一套可是不少,光是簪子就有十支左右。不过那位贵客也是不急,连完期都没说,就放下钱就走了,之前也见过几个貌美的姑娘来店里取过几次,但估计都不是正主,没想到这最后一批竟是那贵客自己来取,还正好被自己碰上了,要是招待的好了,说不定掌柜的还会赏自己几个铜钱呢。“到了,您自己进去吧,小的在外面等您。” 兰诺微微点头,走上前去,推开了木门。只见一红衣男子坐在椅上,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听到有人进来,也不睁眼,“掌柜的有事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林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兰诺见房间中没有楚掌柜的身影,也是淡笑了一下,便给林黎问好。 “好好,”林黎还是闭着眼睛,不过几秒,又赶紧睁开双眼看着兰诺,“兰诺姑娘?!”看着兰诺眸子里戏谑的笑容,忙从椅子上站起,给兰诺倒了杯茶,又见兰诺还站在原地,忙开口,“兰诺姑娘,坐,请坐。” “谢谢,”兰诺顺从的坐在了椅子上,“林公子,不知楚掌柜何时才回来?我还有一些饰品要拿走。” “我舅舅他去谈生意了,估计要等个半个月左右。不过他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批金饰,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林黎打开桌子上的锦盒,放到兰诺面前。盒中一共有三支金钗,五支金簪,一支金步摇,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珠翠,各个样式不同,虽是用金子打造的,却又不显庸俗,反倒是有一丝别致。 “是我的,多谢林公子了”兰诺清点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便合上了盖子,便要起身离开。 “你也别叫我什么‘林公子’了,叫我林黎就好,”林黎笑了笑,走到兰诺面前,摇着扇子,“今日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太子他也一直在照顾娘娘。但七日就是娘娘的生辰了,今年也和以往一样要举行琉璃宴。不过,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呢,他托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不过我没什么主意,你呢?” “太子以往都送什么?”兰诺微微抬起下颚,看着林黎。 “以往嘛?”林黎将扇子放在鼻梁上轻敲几下,“娘娘喜欢诗词字画,所以太子一般都是送些名画或者是大家的书法。” “那不如由殿下亲笔一个‘福’字如何?娘娘近来身体抱恙,如此也可显示殿下的孝心。”兰诺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笑着对林黎说道。 “就单单一个福字,也太过于草率了。”林黎本以为兰诺能想出来点什么巧妙的贺礼,现在是大失所望啊。 “你莫要小看了我这福字,”兰诺转身走到桌子旁,放下手里的锦盒,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福字,“你看。” 林黎凑上前去,看着那个像福又不像福的字,兰诺看出林黎的困惑,便不等他开口询问,用手指着解释道,“古人云:‘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右上角的笔划很像个‘多’字,下边为‘田’,而左偏旁极似‘子’和‘才’字,右偏旁像个‘寿’字,故整个‘福’字又可分解为‘多田多子多才多寿多福’,巧妙地构成了福字的深刻含义,即多子,多才,多田,多寿,多福。” “这个好,”林黎听了不由得拍手叫好,“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听人说起过一个故事,有一位名叫康熙的皇帝,康熙帝的祖母孝庄太后六十大寿将至,不料突染沉疴,太医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之时,康熙查知上古有”承帝事“请福续寿之说,意思是真命天子是万福万寿之人,可以向天父”请福续寿“,遂决定为祖母请福。在沐浴斋戒三日之后,一气呵成了这幅倾注了对祖母挚爱的”福“字,并加盖了”康熙御笔之宝“印玺,取意”鸿运当头、福星高照,镇天下所有妖邪“。不过这个故事无从考证,史书里也没有康熙和孝庄太后的名字,我想不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殿下如果也沐浴斋戒三日,若娘娘的还未好,届时再请神医纳兰溪诊治,必定可以让一些人信服殿下。” “如此一来,战王为了剿匪而不如京参加太后生辰宴的事情就会被一些人放大,从而使皇帝心中不快。”林黎坏笑着看着兰诺,拿起那张福字,便快步离开。 (十)入狱 兰诺从房间里走出,径直下了楼梯。只见蓝蕴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对这店里的饰品都不满意。便走上前去,笑问道,“怎么?这些物件都不合公子心意?” 蓝蕴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是王都里最大的店了,可是怎么还寻不到我心仪的呢?” 蓝蕴身后的侍女也是叹息道,“过几日就要参加琉璃宴了,小姐平日里都是不戴这些饰品的。前几日夫人命人打造这最盛行的饰品,小姐又觉得太华丽了些。便寻思着出来瞧瞧,却不想也没有遇到合适的。” 兰诺听了主仆两人的话,便明白这位蓝小姐喜欢那些素雅的,这店里金银饰品却是不太适合。不过这琉璃宴上若是被几位娘娘看中,少不了会当上什么正妃,她竟然无心于此。“那既然如此,不如随我去醉梦阁。我平日里也不喜欢太过华丽,有不少素淡的饰品,还是新的。如果你想看看的话,就随我去吧。” “这,”蓝蕴纠结的看着兰诺,毕竟自己身为女子进花楼确实有些有损名声,但若是没有合心意的,怕是在琉璃宴上只得被母亲打扮的花枝招展了。如此对比的一想,蓝蕴便点了点头,“我随你去。” “姑娘。”正在三人要离开时,侍琴和梦书便走到兰诺面前,齐齐行礼。 “你们来了,把银票给小二吧。”兰诺点了点头,把锦盒放到侍琴手中。 “是,”梦书走上前,打开手帕,“你清点一下。” 小二拿起银票,数了数,对着梦书点点头,“刚好,姑娘您慢走。” “这就是醉梦阁?!”蓝蕴看着面前的三层小楼,有些惊讶的说道,“我看戏本子里说的青楼都是很艳丽的,怎的这处比起青楼更像是一个有些年代的茶楼呢?!” “茶楼?”兰诺微微一怔,随后浅笑道,“也许吧。”迈开脚步走到醉梦楼中。 “姑娘回来了,”正在桌子前核对账本的清姨见兰诺回来的,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去,“我给你们倒杯茶。” 蓝蕴看着醉梦阁里数不清的古董书画,兴奋的到处乱转,看了一圈后,环住兰诺的手臂,笑道,“阿兰,我发现你这里好多宝贝啊!” “宝贝?”兰诺不解的看着蓝蕴,环视了一圈后,皱眉道,“这不都是些寻常的摆饰嘛,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都是寻常的摆饰,但是能像你摆出来这么多的也是少数。” “蓝小姐,您看看。”梦书和侍琴手捧两个盒子走到蓝蕴面前。 “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兰诺将盒盖打开,让蓝蕴自己挑。 蓝蕴拿起一支银步摇,那步摇下端是小巧的夜明珠和猫眼石。蓝蕴抿抿唇放了回去,这个价值不菲,不能太让阿兰破费了。又拿起一支玉簪,是由暖玉制成的,一块小小的暖玉都是天价,这支簪子怕也是很贵啊。蓝蕴看了半天都决定不下来,并非是兰诺的饰品不合她心意,而是这些东西不是用玉或者翡翠之类做成的,就是一支普通的银饰上镶嵌了名贵的珠宝。 “怎么?决定不下来吗?”兰诺淡淡一笑,从盒子里拿出了三支簪子,两支步摇,“我刚刚见你好像比较钟意这些。” “但是这些太过于贵重了,我不能白要你的,”蓝蕴摆摆手,从中取出一支步摇,“这一个就够了。” “哈哈哈,”兰诺见此不由得大笑起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你将这两盒子里的东西都拿走,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的。这些头饰能让你喜欢是在好不过的了,正如你所说,价值不菲,不也可以让令堂满意吗?侍琴,帮蓝小姐包好。” ** “你是说这个是兰诺写的?”南宫靖接过林黎递过来的纸,不确定的看着林黎。 “没错,这下你的礼物有着落了,”林黎肯定的点点头,“你不如想想给兰诺什么谢礼吧。” “谢礼?本宫为什么要给她谢礼?”南宫靖沿着纸上墨的痕迹,细细的描着,“她是本宫的谋士,这也属于她份内的事情。本宫答应她会为天下第一庄正名,既如此,君臣之间又何有‘谢’字之说?!” “你真的是,算啦,随你开心吧。”林黎无语的摇摇头。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兰诺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是有个红颜知己不也是美事一桩吗?!“对啦,我听宫中的人说,皇后娘娘会在今年的琉璃宴上为你定下正妃的人选。” 南宫靖眸色一暗,深呼一口气,道,“也是,母后能容我把时间拖到今日已经是宽厚了,又怎会让这太子妃的位置空闲下去,”随即放下手里的宣纸,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林黎见南宫靖起身,忙咽下嘴里的茶水,喊道。 “醉梦阁!” ** “老身参见殿下。”清姨见南宫靖走了进来,忙附身行礼。 “免礼,兰诺呢?本宫有事找她。”南宫靖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往日那素色的身影,便开口问道。难不成她出去了? “回殿下,姑娘她正在后院用午膳,容老身请姑娘更衣后,再见殿下吧。”清姨想到后院不只有兰诺还有那个蓝蕴小姐,便想去只会一声。 “无妨。”南宫靖摆摆手,便往后院走去。在远处时,南宫靖看见一位紫衣的人,看身形应当是女子,南宫靖只当是兰诺的侍女,不料,走到近处,只见那哪是什么侍女,分明是蓝大将军的嫡女永阳县主。只是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南宫靖也没有办法转身离开了。 蓝蕴见是太子来访,忙放下碗筷,行礼道,“永阳参见太子殿下。” 兰诺见是南宫靖来了,微微屈膝,“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南宫靖看着行礼的两人,稍有些尴尬的回应道,“本宫不知晓你这处有客人。” “不知者不罪,这等小事殿下无需放在心上。”兰诺勾唇一笑,又重新吃起了午膳。 “那好,我们去随便转转。”南宫靖点点头,拉上林黎向远处的花海走去。 等南宫靖两人彻底走远了,蓝蕴才看着兰诺,问道,“你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君臣关系,”兰诺喝了一口茶,慢慢开口,“我还未告知县主,我真正的名字是徐澜。” “徐澜?那个天下第一谋士?”听到了兰诺的回答,蓝蕴更是惊讶了。 兰诺见此浅浅一笑,“第一谈不上,不过是个谋士罢了。” “那殿下与你应当是有要事相商,如此,我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找你。”蓝蕴想了想明白了自己在这里只会让这两人有所顾虑,便笑着告退。 “是我招待不周了,县主多多担待。”兰诺也好奇南宫靖所来到底所谓何事,便也没有挽留,“梦书,替我送送县主。” “县主,请。” “那,阿兰,我们改日再见。”兰诺笑着点头同意。 “她为何唤你阿兰?”见蓝蕴离开了,南宫靖缓缓踱步到兰诺身侧,问道。 “一个称呼罢了,殿下来找我何事?” “你们怎么认识的?” 兰诺轻叹一口气,看来不回答完他的疑问,是不会知晓他此行的目的了。“车夫被人换了,她救了我,自然是要好好到谢了。” “救了你?!那你可有受伤?”南宫靖闻言抓住兰诺的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有,”兰诺用巧劲挣脱了南宫靖的手,轻声说道,“我正好也有事要找殿下,这下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你找我所谓何事?”南宫靖见兰诺提到了正事,便也认真的说道。 “太子妃的人选,殿下可想好了?”兰诺的食指和拇指轻刮着杯沿,慢悠悠的问道。 “自然是有人选了。怎么?你觉得谁好?”南宫靖见兰诺不愿直接说出来,便耐着性子问道。 “蓝蕴。” 南宫靖听后一愣,“我缺少军队上的力量,蓝蕴的父亲蓝大将军是除了陵南那些大将外唯一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若是娶了蓝蕴,自然是有不少助力。不过,蓝大将军是保皇派,恐怕他不会想把唯一的女儿嫁给我。而且,父皇他怕是也不会同意的。” “这就不是殿下要担心的了,如果殿下也觉得这个人可行的话,那我自有办法让殿下得到她。不过兰诺还有一事要与殿下商议。”兰诺见南宫靖同意自己的想法,会心一笑。 “若是白老将军的孙女白衾呢?” “不妥,”兰诺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否决道,“白衾虽为白老将军的嫡亲孙女,但是陵南军与殿下而言,是鸡肋。殿下应当知晓,陵南军现在是只认虎符,只凭白老将军一人,是无法成为殿下的助力的,反倒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也好,我再与母后商量一下,”南宫靖认可的点点头,“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事情?” “今日对我动手脚的正是战王殿下。所以我动了一枚棋——户部尚书,陶康。” “陶康?!”南宫靖皱着眉头,想着兰诺话里的意思。 “众所周知,陶康的夫人许矜有一位开钱庄的哥哥许茂,而很多人因为户部尚书是许茂妹夫的缘故,都将钱存进了进去。那如果,这些银票上被人故意放了会使人在四个时辰内毙命的药,那陶康还能是户部尚书,战王的助力了吗?!” “你下了毒?”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兰诺摆摆手,温声道,“我曾让陶千秋赔钱,他便用浸了毒药的银票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那日纳兰溪在,我恐怕没有办法像现在这般,与殿下交谈了。” “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殿下只需要,” “姑娘,官府来人了,硬要将梦书抓走。”侍琴急匆匆的跑到兰诺面前。 “殿下要尽快想办法把我救出大牢啊。”兰诺浅浅一笑,随侍琴离去。 兰诺刚走到大堂,就见几个士兵压着清姨,为首的那人正想去摸梦书的脸。“住手!不论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的醉梦阁,但也不可对我醉梦阁的人如此无礼!” “无关?!小娘子,你可搞清楚,这是一条人命,不是能随意顶罪的时候!”为首的士兵走到兰诺面前,嗤笑道,“在银票上下毒,好手段啊!现如今,陛下震怒,由大理寺来彻查此事。既然你是那什么兰诺,就随我走一趟吧!”那士兵一挥手,立马有两个人上来压住兰诺。 “人命?!简直是荒谬,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兰诺故作惊恐的看着士兵。 “是不是你杀的我不知道,这一切大理寺会审明白的。带走!” 初春的天气正是多雨,刚刚还晴朗的天气,现如今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兰诺轻叹了一声,虽是自己设计的,但恐怕这大理寺的牢狱不是什么常人能呆的。现又下起了雨,就自己这副身子,怕是要生病了。 (十一)培养 “走了,走了,喝酒去!”为首的士兵看着兰诺被戴上手铐脚镣后,狱卒又锁上了牢房大门,搂着身边人的肩膀,大笑着离开。 兰诺看了看满地的稻草,叹息一声,将稻草撮到一个角落里,静静的躺在上面,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随着‘哐’的一声,才撑起身子,原是狱卒将饭菜扔在了地上。兰诺见有一个馒头,就慢慢的挪了过去,捡了起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又见碗里还有一口稀米汤,连忙一口灌下。吃完了东西,就又挪回了稻草堆上。身体比刚刚更加沉重了,一直在冒冷汗,手和脚都十分酸痛,兰诺微微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心中暗道不好,自己这怕是染上风寒了。 ** “儿臣参见父皇,”南宫靖对着坐在木椅上的南宫宇行礼,又看到了那站在南宫宇身边的玉锦屏,低声道,“参见贵妃娘娘。” 又等了片刻,南宫宇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南宫靖,道,“太子不必多礼。急匆匆的来见朕,有何要事?” 南宫靖从地上站起,温声道,“回父皇,儿臣听闻有人在银票上下了毒,毒死了翡翠阁的小二。现由大理寺查办此事,儿臣也想为国为民尽一份力。” “哦?”南宫宇闻言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这个一脸诚恳的儿子,思索了一会儿,赞许地开口,“也好,难得你有爱民之心,就让轩儿和你一起查办此事。” “老四?!”南宫靖一惊,又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 玉锦屏见南宫靖要开口拒绝,忙跪在地上,一脸感恩的看着南宫宇,“臣妾替轩儿谢过陛下。” 玉锦屏这一跪,可是被南宫宇马上扶了起来,神色中颇有责怪之意,“你好好的跪什么跪?!轩儿是爱妃和朕的孩子,培养他是应该的,”又转过头看着南宫靖,不耐烦的说道,“太子若是无事,就下去吧。” 南宫靖见事情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只得退下。一路骑马赶到大理寺,却在大理寺门前看到了一样骑马而来的南宫轩。南宫轩见到南宫靖,也只是说了声,“好久不见啊,太子。”便进了大理寺。 两人刚进大理寺,只见大理寺卿李芃走了过来,“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战王殿下。” “免礼,”南宫靖点点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你应当知晓本宫和战王为何来此吧?” “下官明白,陛下派两位皇子来查清此案,下官定当力配合,”李芃点点头,命手下的人将卷宗放到两人面前,“这几日频频有人因此毒而死。” “都是什么人?”南宫轩翻开卷宗,语气平平的问道。 “都是府里的下人,或者是一些商铺里的小二。” “那倒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南宫轩见死的都是些下人们,放心的说道。 “本宫想先去看看你们抓来的人。”南宫靖见南宫轩看着宗卷,便对李芃开口。 “好,殿下这边请,不过这牢里的环境实在是。”李芃见南宫靖已经起身了,有些为难的说道。虽说自己没必要奉承这些个皇子公主的,但是堂堂太子去牢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无碍,带路吧。”南宫靖摆摆手,向前走去。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肮脏的环境了,只想去看看兰诺是否还安好。 李芃见南宫靖执意如此,只得去带路。几人刚走进牢房,一股糜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又向前走了几步,地上满是剩菜剩饭,还有鲜红的血水,牢房里犯人的惨叫的声音充斥着几人的耳朵。直到走到了尽头,李芃才指着一间牢房说,“到了。” 南宫靖转身看去,一堆稻草上,一抹白色的身影躺在上面,地上还有被打翻的饭菜,一丝心痛涌了出来。“打开。”狱卒一听,赶紧把牢房门上的锁打开,将铁链取下。“你们下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李芃一听,便想开口拒绝,但仔细一想,南宫靖是太子,就算不合规矩,也没有什么大事。便点点头,领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等听不到脚步声了,南宫靖才走进牢房,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堆稻草边,轻声唤道,“兰诺。” 兰诺睁开双眼,费力地撑起身子,对着南宫靖虚弱的笑了笑,“太子殿下。” “你生病了?!”南宫靖听着兰诺虚弱的声音,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惨白的嘴唇,肯定的说道。 “淋了雨的缘故,”兰诺点点头,“兰诺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能审理这个案子了。” 南宫靖也聚了一堆稻草,坐在了上面,“父皇让南宫轩和我一同查案。” 兰诺点点头,又坐直了几分,“陛下怕是要锻炼战王啊,不过这次战王恐怕要让陛下觉得失望了。”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兰诺刚刚坐直的身子就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这倒是,不过你,”南宫靖扭过头,就看见兰诺靠在墙上睡了过去。慢慢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兰诺面前,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道,“很快,你就会出去了。” (十二)我来迟了 “李大人,本宫想知道这些银票是哪家钱庄的?”南宫靖翻看着宗卷,平静的问着。 “回殿下,所有被查出来上面有此毒的银票都是许茂开的运来钱庄的,”李芃命人取出一张银票放在盒子里,让南宫靖看。银票上正有‘运来’二字。“此外,由于户部尚书陶大人是许茂的妹夫,所以下官怀疑兴许是有人借此想要毁陶大人声誉。” “这样啊,”南宫靖点点头,起身道,“你带人随本宫去一趟运来钱庄。” “是,”李芃正要离开,忽然想到这里还有战王,忙走到南宫轩身侧问道,“殿下,您,” “你随太子去看看吧,本王就不去了。”南宫轩挥挥手,示意李芃赶紧离开。李芃见南宫轩不想去,便带了一队人跟上南宫靖的步伐。 南宫轩见李芃和南宫靖都走了,放下手里的宗卷,冷笑一声,慢慢踱步到牢房。 狱卒见是战王来了,忙起身行礼,“小的参见战王殿下。” “免礼,你速将兰诺押出来,本王要将人带入府中。”南宫轩一脸不耐的看着狱卒。 “这,”狱卒为难的看着南宫轩,“战王殿下,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将人给您。若是李大人见这人不见了,小的也解释不清啊。” “此事你无须担心,李芃已经同意了。” “可是,”狱卒闻言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南宫轩的脸色更差了,只得诺诺道,“小的这就将人带出来。” ** “草民许茂参见太子殿下,李大人。” “免礼。” “许茂,带本官和太子殿下去钱庄存放银两和银票的地方。”李芃接到南宫靖的眼神,正色道。 “前些日子不是,”许茂见大理寺的人还要查,便有一丝不快。但抬头看见南宫靖那不容置疑的神色,赶忙压下心中的不悦,换上了一副笑脸,“没问题,这边请。” 李芃对着南宫靖点点头,跟在许茂身后向库房走去。三人一路走到库房中,南宫靖指了指那些没有打开的盒子,问道,“这些里面是什么?” “太子殿下,这里面都是那些朝廷大官的我们之前签了合约的不能让别人看的。”许茂有些紧张的开口。 “噢?是吗?!”南宫靖冷笑一声,“打开!”见许茂还是有些不情愿,转过身冷呵道,“许掌柜现下可是在妨碍官府,难不成你与此案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这当然不是了!爷,您请,”许茂慌乱的摇头对一旁的伙计喊道,“愣着干什么呢?!没听到我们太子爷说了要检查的吗?!还不快去拿钥匙开锁!” ** 南宫轩从士兵手里接过一瓢冷水,泼到被绑在木桩上的兰诺脸上。兰诺浑身一颤,微微睁开双眼,费力地抬起头,只见南宫轩站在不远处。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露出一抹微笑,声音虚弱但却平稳,“战王殿下这是何意?私自带走大理寺关押的人可是犯法的。” “犯法?!可笑至极!”南宫轩上前捏住兰诺的下巴,力道直接让他手指碰到的肌肤都泛着红色,“本王奉父皇旨意查办此案,所以碰到过那些银票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只有你的侍女安然无恙,本王自然是要怀疑你了,”南宫轩松开手,悠哉悠哉的坐到了木椅上,“犯人什么都不说,本王理应采取特殊的手段。”傲慢一笑,对一旁手持长鞭的士兵挥了挥手。 “是,王爷。”士兵先是点点头,继而一步一步走到兰诺面前,高高举起鞭子。兰诺清楚的看到鞭子上有一根根铁质的倒勾,有的倒勾由于时间过长没有及时更换,上面已经有了铁锈。兰诺自嘲一笑,把头靠在木桩上,目光极其平静。 “注意点,别划伤了她的脸。”南宫轩在最后一刻命令道。 “是。”士兵点头应下后,先是将鞭子在地上甩了几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挥鞭打在兰诺身上,而且他打的极有技巧,每一下都打在人体上最柔软的地方。兰诺身上流出的血将素色的里衣浸红后,又渐渐在地上滴落出了一片血水。兰诺却一直睁着眼睛,平静的目光中却带有浓浓的嘲讽,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南宫轩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得意慢慢变成了愤怒,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受刑的时候露出笑容,而且兰诺眼中的嘲讽深深刺痛了他极强的自尊心,“停下!”南宫轩厉喝一声,“把装盐水的桶搬进来,”等四个士兵把木桶放到南宫轩面前后,他又冷笑一声,“你们几个把她扔进去,本王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何时?!” 士兵闻言将兰诺从木桩上解了下来,绑住双手双脚,按到木桶中,又取来盖子盖上,只把她的头部留在外面。兰诺紧紧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身子却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面色又惨白了几分。不知过了多久,兰诺身已经好知觉了,面如死灰的看着南宫轩。 “将她拖出来,等她的衣服干了再给她换衣服。记得不要让人看出她受了鞭刑,但也不要根治,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就好了。”南宫轩得意的看了一眼兰诺,转身离开。 ** 正当南宫靖皱着眉头从钱庄里走出时,陶千秋匆匆忙忙的骑马来到钱庄,见到南宫靖也顾不上行礼,便要往里走。李芃一皱眉,伸手拦下陶千秋,厉声问道,“陶少爷这是急匆匆的要做何事啊?莫不是连太子殿下都没有看到吗?!” 陶千秋狠狠地咬了咬牙,转身走到南宫靖面前,低着头说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一时情急,望太子殿下宽恕。” “无碍,本宫今日还有要事,就不计较了,若有下一次,”南宫靖俯视着陶千秋,面色不善的说道。 “不会再有下一次的,谢太子殿下宽恕,草民这就告退。”陶千秋语速极快,也不等南宫靖再说什么,便匆匆进了钱庄。 南宫靖和李芃并没有在意此事,骑马走了一段路后,南宫靖突然拉住缰绳,细细回想起方才陶千秋的神色以及他缠在左手上的纱布,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急忙调转马头,对李芃说道,“李大人,本宫有件事要确定,我们再回钱庄一趟!”说完也不等李芃回话,驾马疾驰而去。李芃愣了一下,也匆匆驾马跟上。 两人一路飞奔到了钱庄,没有理会护卫的盘问,直接走进院中。南宫靖见有个背向二人的小厮,忙问道,“你们家老爷呢?” 那小厮头也没回,便答道,“老爷和表少爷在里屋商议正事呢,现在不见客,您请回吧。”话刚说完,就被南宫靖弹出的石子打晕了。李芃向南宫靖点点头,跑到窗户边,用手指将窗户纸捅破。 只见陶千秋跪在地上,拉着许茂的衣角,边哭边说道,“舅舅,救救我,我方才沾上了当时下到银票上的毒。舅舅,这毒您找来的,是您给我的,您一定有解药的,救救我!” 许茂有些不屑的看着陶千秋,一转身坐到木椅上,语气中多有抱怨,“大侄子啊,这毒是我给的没错,但也是你向我要的,更何况我当时就告诉你了,此毒无解!我本以为你只是要报仇,杀个青楼女子罢了,谁知道你这般愚钝。现如今陛下下旨要彻查,太子和战王都来查办此事,我也是很为难啊。” 陶千秋闻言,不死心的爬到许茂脚下,“舅舅,不过是死了几个府里的下人,等过了这一段,我们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一定可以解毒的,是不是你不想给我啊?!”陶千秋越想越有可能,猛然起身,掐住许茂的脖子,喝道,“若不是有我父亲,你会能开得起这钱庄吗?!现在你却想杀我,我杀了你!”李芃见此,忙命人将门踹开,自己和南宫靖一同后退了几步。不多时,两人就被大理寺的士兵押了出来。 李芃点点头,侧身对南宫靖说道,“此次多亏了太子殿下观察入微,否则倒是要将这二人疏漏了。下官十分佩服。” 南宫靖摆摆手,客气道,“大人言重了。不过这陶少爷中了毒,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这种人虽是死不足惜,但终究眼下还是需要他的。神医纳兰溪现下住在醉梦阁,大人不妨请神医来医治一番。如今将这二人抓到,足以证明兰诺是清白的。” 李芃自然听出了南宫靖话语中哪个更重要,点点头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此次是下官过于莽撞了,冤枉了兰诺姑娘,下官定会亲自向兰诺姑娘赔礼道歉。” ** “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纳兰溪将东西收回到药箱里,转过头语气不善的问道,“太子殿下,不知如今兰诺身在何处啊?!”南宫靖闻言也是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李芃。 李芃瞪了一眼那狱卒,狱卒哆哆嗦嗦的跪在南宫靖面前,咬咬牙心一横,语速极快的开口,“回太子殿下,早些时候,战王殿下说大人已经同意了,就把人带走了。” “带走了?!”南宫靖一惊,深呼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您和大人刚走,战王殿下就把人带走了。” 南宫靖揉揉太阳穴,看向纳兰溪,“劳烦神医去东宫等着本宫。”说完也不等几人反应,就跑了出去,骑马离开。到站王府后,也不理回守门侍卫的询问,直接将门推开,没走几步,就看见两个侍女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见到南宫靖后也不行礼,反而匆匆的往回走。南宫靖急忙追了上去,从两人手中将人抢了过来。把那一头散乱的长发拨开,兰诺惨白的面颊露了出来。南宫靖见此也顾不得再质问了,将兰诺打横抱起,瞟了一眼正缓步走来的南宫轩,转身离去,骑马向东宫走去。 许是骑马过于颠簸,没一会儿,兰诺就睁开了眼睛,抬头一看,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看来,事情已经了结了,兰诺在此恭喜殿下了。” 南宫靖沉默了一会儿,放慢了速度,低头看着兰诺,“对不起,我来迟了。” (十三)兰诺?孟若兰? “这是,人皮?!”纳兰溪将兰诺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取下,两指捻了捻,有些震惊的说道,随即嫌弃的把手中的人皮扔到一边。这南宫轩还真是厉害!为了不让人看出兰诺身上的伤竟然把人皮缝到她身上!看着面前一道道鞭痕,抛除心中的杂念,开始为兰诺检查伤口。即使是最轻的鞭伤,肉也都外翻了,最为严重的几道甚至都露出了白骨。纳兰溪一一清理后,有些恼怒的说道,“值吗?就为了把户部尚书拉下马,让战王失去一大助力,就搞得自己一身狼狈!” “没什么值不值的,我没退路,哪怕到最后我浑身伤痕累累,众叛亲离,我也无怨无悔。”兰诺闭着眼睛,不在意地说着。 “孟若兰,你何苦要这样?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样活的吗?!执玉为你而死,不是让你陷入无尽的仇恨中,而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作为一个人。”纳兰溪语气中有了少有的怒意。 “好好活着?”兰诺睁开双眼,直起了身子,眼神不再是往日的从容冷静,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俗话说,‘医者医不了人心’,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明白,那个领兵打仗,为国尽忠的人已经死了。仇恨,报仇,是我能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兰诺靠在墙上,虽然看起来很是虚弱,但话语却掷地有声。 “你!”纳兰溪一时语塞,指着兰诺却说不出话来。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南宫靖推门而入,见兰诺坐在床上,笑着走到床边问道,“身体还好吧?” 兰诺点点头,如往常一般笑道,“劳殿下挂念,兰诺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南宫靖点点头,示意兰诺说下去。 兰诺则是看着纳兰溪笑道,“算算时间,今日该去宫里给二殿下医治了,往日我都是一同前去的,今日自然也不能耽误。故而兰诺斗胆,向殿下讨要一身男装。” “不必了,”还没等南宫靖说话,纳兰溪便生硬的直接拒绝了,又见南宫靖探寻的目光投了过来,微微缓和了语气,“你如今有伤在身,还是安心休养为好。” 南宫靖见兰诺还要再说点什么,也开口赞同道,“神医说的是,你如今还是好生修养吧。我还要进宫,就不多留了。我方才已经命孤然去唤了惜画来,你未大好前,还是留在这里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纳兰溪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叹息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兰诺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还没有来过东宫,一时起了兴致,系上披风,走了出去。见门口无人把守,笑着往竹林中走去。走到一处假山边,只见一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假山上,用力的吹着手中的竹叶,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兰诺见那少年一脸的认真,索性坐在石头上,笑看着那少年。少年没过多久就将竹叶扔了,从假山上爬了下来,一转身看到兰诺,先是一惊,而后顿时气急,“你这女子见了本皇子还不行礼?!这里是竹园,没有太子哥哥的同意,你们是不能进来的!” 兰诺起身,看着到自己胸口的少年,淡笑了一声,“兰诺参见五皇子殿下。” 南宫怀清清嗓子,故作成熟的围着兰诺转了几圈,“本皇子怎的不知晓皇兄的后院里何时多了个唤兰诺的女子?!”见兰诺只是笑笑也不说话,故而站到石头上,指着兰诺,“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算是你太子哥哥的谋士,”兰诺从竹子上取下一片竹叶,“方才见小殿下在吹竹叶,不如我为小殿下吹一曲如何?” “你,你会吗?”南宫怀见兰诺点了点头,还是故作不屑的说,“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皇子就勉为其难的听听吧。” 兰诺失笑,坐在一块较低的石头上,把竹叶放到嘴边,轻轻的吹着。慢慢的南宫怀也沉醉其中,静悄悄的坐到了兰诺身边,闭上双眼,随着调子轻轻的摆头。 ** “殿下现下已经有知觉了。”纳兰溪站起身,信心十足的对南宫堂说。 南宫堂在宫女的服侍下坐起身,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看了看自己的腿,对着纳兰溪点点头,“有劳神医了,”说着用指骨敲了敲腿,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多谢神医。” 纳兰溪点点头,便要转身离开。南宫堂却摇着轮椅,拦到纳兰溪面前,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你们下去吧,”等房间里就剩下自己与纳兰溪两人后,才笑着给纳兰溪到了一杯茶,“神医请坐,这茶虽然没有兰诺姑娘的好,但也是茶中极品,如今时候尚早,不妨与堂聊一聊吧。” 纳兰溪点点头,放下药箱,坐在椅子上,“殿下的要求,草民哪敢不从。” 南宫堂笑着开口,“堂本以为今日神医不会来了。毕竟,兰诺姑娘身受重伤。故而,当神医来到堂面前的时候,堂很是感动,毕竟神医可是舍下了自己的义妹来为堂诊治的。” “义妹?!”纳兰溪失笑,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兰诺不过是草民的旧友而已。” 南宫堂见纳兰溪不承认,也不恼,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喝了一口茶,“堂每次见到兰诺姑娘,她都是一身男装,还故意扮了丑相。可是,她那双眼睛与皇德妃娘娘的很是相像。与其说是皇德妃娘娘,不如说是像当年的陵南王妃,许嫣语,”南宫堂笑看着纳兰溪,指骨轻扣桌面,“若是堂没有猜错,神医你,应当是当年与楚将军,康乐郡主结拜的第三人。这也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何堂堂神医久居花楼,为何因为兰诺的一句话,神医就甘愿为堂诊治的原因。” 纳兰溪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自嘲一笑,“殿下未免太高看草民了。当年的康乐郡主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又怎么会自降身份理会我等庶人呢?”说着将茶一饮而尽,看了眼窗外,向南宫堂行礼道,“天色不早了,草民告退。” ** 南宫宇欣赏的看着站在下首的南宫靖,点了点头,“很好,此案已如此神速了结,太子功不可没。此事牵扯到户部尚书,太子以为如何啊?” 南宫靖抬起头,平稳的开口,“儿臣以为陶千秋,想出下毒之计,实为怨恨之心所致。男子应心胸开阔,而陶千秋有如此恶行,当是由于尚书大人教养不力所致,况且此时还牵扯到了命案,自然不能姑息。” 南宫宇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更别说这偌大的户部了。于喜,传朕旨意,陶千秋,许茂二人心思歹毒,欲取人性命,于三日后午时斩首,户部尚书陶明教子无方,即日起革去尚书一职,流千里。” “奴才遵旨。”于公公从书房中退下。 又过了一会儿,南宫靖又开口道,“陛下,此次战王擅自将嫌犯带到战王府,还用了极刑,儿臣以为应当对战王有所惩戒。” “惩戒?!”南宫宇有些不满的看着南宫靖,“轩儿终日领兵打仗,难免会性急了些,但他也是想要尽快破案的。你身为他的皇兄,非但不包容,不教导,还在这里埋怨他!”南宫宇重重叹息一声,满眼的失望,“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 南宫靖面色一僵,随即又释然了,平静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陛下也许不知,兰诺便是徐澜,她于多国有恩,今日却在我辽国受此羞辱,若是不惩戒战王,怕是会引起不满。” 南宫宇将桌上的茶杯朝南宫靖砸去,一掌拍在桌子上,“徐澜又如何?!不过是个庶人罢了,难道朕还要因一个庶人而降罪于一国王爷吗?!”看着南宫靖,便觉得他是如此的不争气,“朕还知道,你身为一国太子,竟然跑到轩儿的府里去找人,这就是你身为太子该做的事情吗?!给朕滚出去!” “儿臣告退。” (十四)父爱 公主府** 一个侍女匆匆走到亭子里,站到南宫娆身边,耳语几句。南宫娆脸色大变,把手中的花扔在地上,“更衣,本公主要去战王府!”一行人匆匆赶到战王府,南宫娆一脸怒意的进了门,看到迎来的管家,质问道,“南宫轩人呢?!”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管家堆起满脸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回话,“回公主殿下,王爷现在正在院子里练剑呢。不知殿下为何事这般匆忙?” 南宫娆深呼一口气,压下满腹的怒气,“好了,你去忙吧,本公主自己去找他,”也不等管家说话,便迈着大步向南宫轩的院中走去。只见南宫轩一身玄色劲装,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手握佩剑,气势如虎。南宫娆见此,眼中多了一丝骄傲,但还是沉着脸,唤道,“阿轩,我有事与你说。” 南宫轩闻言,停下动作,结果侍从手中的绸巾擦了擦脸,稳步走到南宫娆面前,笑道,“见过皇姐,”见南宫娆也不回话,一脸的正色,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见只剩下自己姐弟二人,南宫娆叹息一声坐到石凳上,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英俊威风的弟弟,在心中感慨他的有勇无谋的同时,也在自嘲命运对自己何其不公。但又想到这到底是自己的胞弟,只得忍下怒火,温和的开口,“阿轩,你今日不该得罪兰诺的。明日你亲自去向父皇请罪,再遣人去向兰诺诚心道歉。” 南宫轩一听,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的阴沉了,语气中满是不屑,“皇姐,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她兰诺不过是一介庶人罢了。别说本王今日对她用了刑,就是本王今日叫她去见阎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好似想到了兰诺死在自己刀下的场景,好生得意的大笑起来。 南宫娆面色一僵,她本以为自己这个皇弟不过是心思不细,现在看来倒还是十分自负。终究是在边疆待了这许多年,还真的如那莽夫一般了!难道他真以为以一个刚刚回王都的王爷身份就动的了兰诺了吗?!且不说当年的冤案父皇有愧于徐家,就是她现在身边多了一个纳兰溪,父皇也绝不会让她受此待遇。 见南宫轩如此不识趣,南宫娆便也没了耐心,索性不在忍耐,冷着一张俊颜,“皇弟,皇姐我再好生奉劝你一句,在父皇还没有怪罪下来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说完便拂袖离开。 ** “怎么?还没找到姑娘吗?”惜画看着从另一边跑来的孤然,紧张的问道。见孤然摇了摇头便慌了起来,“这东宫都快寻遍了,姑娘还能跑到哪里去啊?!” “我方才问过守卫了,姑娘并未离开东宫。说不定,是出来久了,身体不舒服了,在哪处歇着呢,”孤然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安慰道,又沉思了片刻,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竹林!我们还没有找竹林!” “竹林?!” “不错,这几年竹林一直是东宫的禁地,兴许是姑娘误入了也说不定啊。”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向竹林的方向跑去。 两人刚到竹林外就见兰诺有些吃力的抱着南宫怀走了出来。惜画见此,便上前要接过南宫怀。兰诺则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他睡熟了,我把他抱回去好了。” 几人没走几步,就迎面看见了南宫靖。兰诺微微屈膝,便要离开,南宫靖将人拦下,看到兰诺怀里的南宫怀,皱了皱眉,将人喊醒,“麻烦你了。” 兰诺看着站在地上,还不住打着哈欠的南宫怀,淡淡一笑,“小殿下本就是因为听了我吹的曲子才睡着的,将人抱出来,也是应当的。” 南宫怀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的是南宫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家太子哥哥拉住自己好一通教育,急忙冲兰诺展颜一笑,“兰诺姐姐,我才想今日夫子布置的作业还未完成,便先走一步了,改日再去找你。”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开了。 南宫靖皱皱眉,也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兰诺,“我带你回房,”说着也不等人,大步向前走去。兰诺对一旁要跟上来的惜画摇了摇头,远远的跟在南宫靖身后。刚走进屋子,便被南宫靖抵在墙上,锋利的匕首紧贴兰诺脖子上的皮肤,“为何要去竹林?!” 兰诺微微抬起下颚,让南宫靖的容颜映在自己眼中,握住南宫靖的手压向自己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殿下既然动了杀心,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从容的闭上双眼,嘴角的笑容却分外苦涩。 “你就不解释吗?”南宫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放下匕首,拿过丝帕将兰诺脖子上的血迹擦掉,“本宫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孟若兰?!” 兰诺睁开双眼,满是诧异,不解的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兰诺不过是一介庶人,又怎会是那已故的康乐郡主呢?” “那你是如何在南宫轩的严刑中做到一声不出呢?” “殿下知晓的,兰诺本就是江湖女子,自然是不比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更何况,早些年我四处流浪,稍有不慎,得罪了人,就免不了一阵毒打,”兰诺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中满是苦涩与心酸,抬头看着南宫靖,“战王知道,我是殿下这边的人,对我报以严刑也不过是在针对殿下罢了。” 南宫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坐到了椅子上,自顾自的说道,“我辽国皇室中有一段丑闻:当年还是皇子的陛下与如今已故的陵南王,喜欢上了同一位小姐,而那位小姐最后选择了陵南王。所以在陛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陵南王驻守边疆,而陛下选择了那位小姐的妹妹为妃,”微微抬起头看着兰诺的神情,笑道,“当年的许氏一族可是皇恩不断啊。” 兰诺笑了笑,坐到南宫靖面前,感叹道,“看来那位陵南王妃真是倾国倾城啊,竟让那两位人中龙凤都为其倾倒。” “是啊,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陵南王妃自然也不例外。才生下康乐郡主不到十年,就一尸两命的故去了。世人皆以为是她体弱,病逝了,可她却是被那稳婆杀死的,那个稳婆自然是陛下特意安排的,”南宫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满道,“喝惯了你那里的茶,再好的茶喝起来也索然无味。” “是兰诺疏忽了,明日便叫人把茶叶送来。”兰诺浅浅一笑,自责道。 “你好生休息,本宫先走了。”南宫靖笑笑,起身离开。刚出了院子,脸色便沉了下来,她不是康乐,以康乐的烈性,必定不会这般调侃。可那乱坟岗里的女尸也不是康乐的,是本宫多疑了,还是她故意装的?转身看了一眼兰诺紧闭的房门,皱着眉离开了。 兰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还一会儿,才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皇宫的方向。南宫宇,你自己的一条命是不够赔我的,我要你南宫姓氏消失在这世上!又垂下头,叹了口气,看着南宫靖刚刚用过的杯子,现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打消南宫靖的疑心。惜画推门而入,见兰诺站在窗边,走上前去,“姑娘,您还去坐着歇会吧,等纳兰公子回来就该换药了。”抚上兰诺的手臂,见她手中满是血迹,压下心中的疑问,将兰诺扶到床上,找来药粉撒到兰诺的伤口上,取过纱布,一层一层的包扎好。 兰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惜画,取几件高领的衣服来,再拿些茶叶,亲自交给殿下。” “是,姑娘。奴婢再把舞琴叫来吧,她生性活泼,也能让您开心点。” “舞琴才十三岁,又没什么心眼,来这是非之地委实不妥。”兰诺摇摇头,不赞同道。 惜画还想再说点什么,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兰诺,是我。”惜画走上前打开房门,对着纳兰溪微微屈膝,在退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关上房门。纳兰溪一脸的正色,“南宫堂知道了。” 兰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释然一笑,“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左右他不会将此是告诉旁人,我们只需装作不知道便可。” “你就不怕他告诉南宫宇?!” 兰诺嗤笑一声,纤纤玉指卷起一缕发丝,笑道,“没什么好怕的。南宫堂不傻,且不说南宫宇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关心,就是他自己瘫痪多年,也是我们这位陛下为了给战王铺路而设计的。若不是他这些年深居简出,怕是连命都不一定会留到今日,”说着慵懒的倚在床上,冷笑道,“恐怕他还希望我现在就置南宫宇于死地呢!” (十五)江南之行 静息宫** “娘娘。”一个宫女走到皇德妃身边,见皇德妃没有理会自己,顺从的退到一边。 许嫣然停下转动佛珠,慢慢睁开双眼,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轻叹一口气,“静怜,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面圣。” 静怜先是一惊而后转为大喜,“这么多年来娘娘与陛下离心,如今娘娘想开了要去见陛下了,实在是可称之为大喜的事呢!”许嫣然也不做解释,由着静怜为自己换上了平日里看都不看的艳色衣裳,“娘娘您看,往日你都穿素色衣裳,今日这橘色一穿,到真是令人移不开眼呢!宫人都在底下说您是昙花,殊不知您才是那倾国倾城的一朵牡丹!” 许嫣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亏的静怜不晓得自家姐姐,若是她也见过,怕是要感叹除了自家姐姐,这王都的万千女子都配不上这牡丹二字。想到自家姐姐脸上那一刻不停的明艳的笑容,不禁抚上自己这张与姐姐极为相似的脸。将眼中的淡然褪去,换上姐姐少年时的那种眼神,反复练习了几次才满意的笑了。 入了夜,后宫之中自然没有人再走动,主仆二人一路走到养龙殿。在门口的于喜见到来人,不由得想到了以前自己见到的种种,直到许嫣然走到自己面前才慌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德妃娘娘!” 许嫣然笑着点点头,问道,“于公公,陛下还没休息呢?” “娘娘,如今江南水患,陛下哪顾得上休息啊!” 许嫣然闻言,了然的点点头,笑道,“那本宫进去劝劝陛下吧,灾情要紧,龙体也要紧啊。” 于喜见许嫣然要进去,忙拦了下来,“哎哟,娘娘啊,这安抚江南百姓一事迟迟没有解决,陛下现在正烦着呢,您还是别进去为好。” “于公公,本宫虽不能为陛下解决问题,但到底是要去劝上两句的,你就别拦着了,”说完,按下于喜的手,推开殿门。往里走了几步,露出脸上的笑容,悠悠然屈膝道,“臣妾参见陛下。”说完便直起身来,走到南宫宇身侧。 南宫宇一抬头便感觉好像回到二十多年前,初见许嫣语时的场景,喃喃道,“嫣语……” 许嫣然眨眼时一丝嘲讽划过,走到南宫宇身后,手指按到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温声道,“陛下累了。” 南宫宇这才回过神来,握住许嫣然的手,有些冷淡的开口,“皇德妃这是做什么?” 许嫣然放下手,明艳的笑着,“臣妾听闻如今纳兰神医在为二皇子诊治腿疾,不如传他来为陛下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吧,”说着手指抚上南宫宇的面颊,心疼的说,“陛下一连几日不分昼夜的操劳政务,也该好好休息了。” 南宫宇面露愠色,拂开许嫣然的手,一拍桌子,“休息?!如今江南水患,百姓没有饭吃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暴动了,就连朕派去的官员都被抓了起来!皇德妃叫朕如何能安心休息?!” 许嫣然面色不变,轻拍着南宫宇的背,劝道,“是臣妾不懂事,陛下切莫气坏了身子。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太子和诸位大人为陛下分忧嘛。” 南宫宇慢慢平静了下来,细细想了想许嫣然的话,喃喃道,“分忧?也是,如今太子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抬起头,审视的看着许嫣然,“皇德妃果真聪慧啊!” 许嫣然猛地跪在地上,“后宫历来不得干政,臣妾口出狂言,望陛下责罚!” 南宫宇大笑几声,扶起许嫣然,“皇德妃记得就好,你是无心的,朕自然不会责罚。天色已晚,朕让于喜送你回去。” 许嫣然轻松一笑,眉眼之间满是柔情,“臣妾谢过陛下,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臣妾这就告退。”许嫣然走到殿外时,面容上已无半分笑意。于喜提上灯笼在前面为许嫣然照路。没走几步,许嫣然便淡淡开口,“于公公回去吧,静息宫偏远,公公这一来一回的怕是会当误了侍奉陛下。” “这,皇德妃娘娘,陛下吩咐奴才要把娘娘您送回静息宫的。奴才若是就这样半道回去了,就是抗旨啊。” “走过这条小道就是静息宫了,公公一路将本宫送了回来,怎能说是抗旨呢?!”淡笑着说完,便缓步向前走去。静怜对着于喜微微屈膝,结果灯笼赶了上去。回到静息宫,把静怜打发走后,许嫣然躺在软踏上,挑拨着烛火,面色温和,双目空洞。 ** 第二日一早,南宫轩这要去上朝,却被守门的护卫拦了下来。于喜见南宫轩出来了,忙上前行礼,道,“王爷,陛下有令,从今日起您在府中禁足,反省思过,一月不得外出,您的早朝也被免了。” “休的胡言!本王要去见父皇!”南宫轩气急,一把推开护卫就要往外闯,被众人拦下。于喜见南宫轩这么不识趣,摇摇头,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把门关了起来,还不忘落了锁。 含元殿** “如今江南暴乱频发,众卿谁能担此大任?”南宫宇威严的目光扫向一众朝臣。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压下身子,低下头。南宫宇冷哼一声,便要发作。 南宫靖上前一步,沉声道,“儿臣愿往。” 南宫宇赞许的点点头,“既如此,琉璃宴后,你便出发去江南吧。楚将军,户部侍郎楼弥同往。” “儿臣领旨。” “末将领旨。” “微臣领旨。” ** “静怜,今日怎的这般喧闹?”许嫣然刚刚洗漱完,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静怜放下手中的帕子,笑道,“这都是陛下给娘娘您的赏赐啊,这不,李总管一早就给咱静息宫搬过来了。” “我们出去看看。”缓步走到殿外,看着地上一箱箱的东西,眼中划过一丝欣喜。 “哟,娘娘您怎得出来了?可是这些个奴才笨手笨脚的扰了娘娘您的清净?”李总管一见许嫣然出来了,就讨好的迎了上去。 许嫣然浅浅一笑,客气道,“总管这是哪里话,你手下的人哪有笨的?!” 李总管得意一笑,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打开,讨好的说道,“娘娘,您看,陛下知道您喜欢牡丹,昨儿夜里特意命人打造的金饰!”只见一件件首饰上形态各异的牡丹栩栩如生,叫人挪不开眼。 许嫣然却觉得那牡丹分外刺眼,在心中苦笑道:喜欢牡丹的分明是姐姐,你我夫妻二十年,都不知晓我喜欢的是昙花吗?!面子上只得笑道,“这牡丹定是用了心的,静怜,好生收着吧。” 静怜顺从的借过,吴总管见东西都齐了,便笑着告退。许嫣然看着堆了一地的赏赐也无心再看,索性走到佛堂里去烧香拜佛了。 ** “姑娘,如今江南暴动,太子殿下为何非要这个时候去呢?”舞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兰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喝下一口热茶,不紧不慢的开口,“不仅殿下要去,我也要跟着他一起去。” “啊?!”舞琴惊叫一声,惜画忙捂住她的嘴,有些责怪的看着舞琴。舞琴不满的拉下惜画的手,责怪道,“姑娘,您如今不必从前,这才是初春,还没暖和起来呢。再说了,江南事急,一路上必定快马加鞭,您肯定不能坐马车,这骑马又颠簸了些,您还是在考虑考虑吧。” 兰诺笑着弹了弹舞琴的额头,“好了,我又不是瓷娃娃,放心吧。” 舞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惜画硬拉了出去。刚出去,便是一通恨铁不成钢的指责,“舞琴,姑娘本就没有提到让你来东宫,是你执意要来,我便也随了你的愿。你当初和我说的好好的,保证不多嘴的,今日怎的还责怪起姑娘的决定了?!” 舞琴一听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怎么会责怪姑娘呢?!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毕竟姑娘现在不同于早年……” “住嘴!”惜画狠狠地瞪了舞琴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东宫,你莫要胡言!”见舞琴一脸的委屈,惜画便有些心软。她知晓舞琴只是关心则乱,可更明白若是今日不严加管教,怕是以后会惹出大祸来,只得硬下心来,冷言道,“你今日便回去找纨剑练武功,近段时间也先不要侍奉姑娘左右了。” 舞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舞琴自知说错了话,惜画这般也是为了自己好,纵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顺从的离开了。 见舞琴离开,兰诺才从房中走出,远远的张望了一眼,吩咐道,“除了我之外,舞琴最听你的话了。今后,你做事都带上她,若她能学的你半分沉稳,我也就放心了。” “姑娘放宽心,舞琴还小着呢,等她大了就好了,”惜画把兰诺草草披在身上的披风系好,“我说归说她,但舞琴说的也没错,江南之行,姑娘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兰诺!” 兰诺闻声看去,便见南宫靖迈着大步向这边走来,勾起脸上的笑容,“殿下回来了。” 南宫靖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红底印有凤凰式样的请帖,放到兰诺手里,“母后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琉璃宴的请帖。” (十六)琉璃宴(上)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特命人送来的服饰,侍棋捧上来一套黑底红纹的衣裙,上面还放着两支步摇,两支银簪,“姑娘今日怕是不能戴面纱了。” 兰诺取过一支银簪,细细端详,良久,轻声笑道,“自然,毕竟今日皇帝也会到场,真是令我有些许期待呢!”慢慢摸着衣服上的一针一线,“为我上妆吧。” 侍棋点点头,将华服一件一件穿在兰诺身上,将腰带扣号后,侍棋直起身来,看着身着华服的兰诺,便感觉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身玄衣的兰诺手持长鞭,站在高台之上,压迫之力不言而喻,高台之下的数万将士,钦佩的仰望着他们所敬爱的少将军。 兰诺看了一眼,便知侍棋又想到了往日的事情,敛去一身贵气,放柔声音,“侍棋,”轻轻揉了揉侍棋的头发,“我们如今在王都。”侍棋这才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歉意的站到一边,心中满是自责,怎么能在姑娘面前想起那些事呢?!这下倒好,平白让姑娘担心伤神了。 清姨笑着走了进来,“今日老奴来给姑娘梳妆。”拿起桌上的木梳,三两下便将三千青丝挽起,将头饰左右对称插入发中…… “姑娘,马车来了。” 兰诺点点头,起身向大门走去,侍棋在兰诺身后两步之外跟着。醉梦阁外围满了老百姓,都对那华丽的马车和四边站着的侍卫议论纷纷。赶车的侍卫见兰诺走了出来,下跪行礼道,“见过兰诺姑娘。”兰诺点点头,扶着侍棋的手登上马车。 *** “姑娘,到了。”侍棋轻声叫起在马车中小憩的兰诺,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正要伸手去扶兰诺,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抢在自己之前伸了出去。转身一看,南宫靖一身黑衣,伸着右手,侍棋忙低下头,“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兰诺见南宫靖一直站着不动,无奈一笑,扶上他的手,双脚刚挨到地上,便屈膝道,“兰诺见过殿下。” 南宫靖勾唇一笑,双手扶起兰诺,“你穿这身宫服果然很美。” 兰诺直起身来,看到不远处的人影,笑着调侃,“比不得今日的蓝小姐,”南宫靖顺着兰诺的目光看去,只见蓝蕴一身绯色裙子,头发半盘在脑后。看到兰诺后,露出大大的笑容,顾不得身后的侍女,提起裙子向兰诺跑来。兰诺笑着对南宫靖说,“蓝小姐真是有活力呢。” 南宫靖深知兰诺是为了让自己多多注意蓝蕴,虽心有不悦,但还是对着蓝蕴礼貌一笑,只是眼中的热度冷却了几分,“蓝大小姐。” 蓝蕴本就已经拉上了兰诺的手,听到南宫靖开了口,只得松开兰诺的手,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臣女蓝蕴,参见太子殿下。” 南宫靖微微一笑,扶起蓝蕴,“不必多礼,”见马车渐渐多了起来,对两人歉意一笑,“本宫先行一步。” 兰诺两人闻言,低头屈膝。等南宫靖走远了才直起身子。蓝蕴面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忧愁。兰诺轻轻握住了蓝蕴的手,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蓝蕴看了看兰诺满是关怀的眼神,无奈道,“我自小就被祖父养在身边,活的如同男子一般。往年家里总会用各种理由推脱不来,可母亲说如今我岁数也不小了,也该张罗亲事了,便要我来参加这琉璃宴。可别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如何比得了?!” 兰诺不禁笑了一声,宽慰道,“我听闻令堂当年可是弹琵琶的第一人,你有令堂的指点又如何会一窍不通呢?” 蓝蕴听此,更是烦恼了,“我自然也是会一点的,可那《霓裳》、《六幺》,确实不行,唯一勉强能登台的也就是《十面埋伏》了。再说了,当年康乐郡主一曲《十面埋伏》,早已被众人记于心中,我如今再奏此曲,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 兰诺一愣,不想多年前在皇帝家宴上的一曲,竟会是这般情况。见蓝蕴一脸苦相,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听闻那日郡主用的是古琴,这《十面埋伏》本就是琵琶曲,她那曲子自然失了几分神韵。你又恰恰上过战场,弹此曲再好不过了,若是弹那《霓裳》反倒让人觉得怪异。” 蓝蕴闻言豁然开朗,笑道,“倒是我多虑了。” 兰诺见此,笑道,“如此便好,我也该向皇后娘娘谢恩了,待会儿再去找你。” 蓝蕴点点头,带着侍女去找往日与自己相熟的官家女子了。兰诺拢了拢头发,向主亭走去,快到亭子里时看了一眼,便在亭外行礼道,“兰诺见过皇后娘娘,皇德妃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萧皇后见是兰诺来了,面露喜色,“进来坐吧。”一旁的沈淑妃也是对兰诺笑着点了点头,皇德妃则是不露声色的抬首看了看兰诺,眼中满是关切之意,唯独玉贵妃见兰诺来了,面色不善。 兰诺刚刚落座,玉贵妃便开口呛声道,“这琉璃宴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往年与我等一同评判四艺的可都是有才女之名的朝廷命妇,怎的如今一个下流的花楼女子也可以和我等平起平坐了?!”偏头见萧皇后因生病面色有些苍白,便嘲讽道,“皇后娘娘久病未愈,又担此大任自然是力不从心了,让有些老鼠溜了进来。不如以后,便让臣妾代为主持琉璃宴吧?!” 萧皇后面色如常,冷声笑道,“琉璃宴本就是为了给本宫庆生才办的,自然由不到贵妃操心。不过贵妃要是觉得日子太过平淡了,在自己生辰那日庆祝便好,”转而对兰诺歉意一笑,“兰诺姑娘手下的四人皆被誉为才女,那兰诺姑娘自然是才女中的才女,由不到你如此羞辱!本宫请兰诺姑娘一事,陛下也是知晓了的,莫非贵妃是在羞辱陛下吗?!” 玉贵妃温婉一笑,“皇后言重了,臣妾也是太重视琉璃宴了,才会一时不慎,你可别介意。” 兰诺报以一笑,“不知者不罪,娘娘无需自责。” 玉贵妃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皇上到————” 众人起身道,“臣妾(民女)参见陛下。” 南宫宇先是扶起皇后,才对众人开口,“起来吧,”看到兰诺,皱了皱眉头,“你便是皇后提到的兰诺?” 兰诺起身跪在地上,“回陛下,正是民女。”稍稍抬起头,看着南宫宇,后者一惊,看着兰诺的脸说不出话来。 皇德妃握住南宫宇的手,笑道,“陛下,到时辰了,都等着呢。”又对兰诺使了使眼色,兰诺顺从的退到一边。 南宫宇点点头,和几位妃子一同走了出去。兰诺则站在亭中满意一笑 (十七)琉璃宴(中) “本宫在御花园里放置了十件宝物。谁能找到宝物并答对本宫出的题,这件宝物便归谁。获得宝物最多的人便是胜者。在四艺的比试中,胜者可以直接进入最后一轮。”萧皇后看着众多贵女跃跃欲试的神情,对着身侧的宫女点了点头,那宫女拿起鼓槌敲击三下,示意游戏开始。 众人面露喜色,结伴四下散开来。蓝蕴婉言谢绝了别家小姐同行的提议,看了看站在皇后等妃子身侧的兰诺,便索性坐到了石凳上。兰诺察觉到有人在看向这边,顺着目光看了过去,果然是蓝蕴无疑。兰诺无奈一笑,对这身旁的侍棋压低声音道,“侍棋,告诉蓝小姐,我应当是不会去了,请她自行结伴吧。” “是。”侍棋点点头,向蓝蕴走去。 萧皇后见此,对着兰诺亲切一笑,“兰诺,你陪本宫走走吧,”说罢,向前走去。兰诺点点头,对着其她三位娘娘行礼后,跟在萧皇后身后一步处。萧皇后稍稍偏头,看在眼中更是满意了几分,停在一丛牡丹前,玉指抚上那娇艳的花瓣,“你应当与靖儿年纪相仿吧?” 兰诺笑答,“民女比殿下小一岁。” “一岁,”萧皇后摘下一片花瓣放在手心,“你心智过人,处事圆滑,却不失傲骨,又精通四艺,如不是因着你的出身,倒与靖儿万分般配呢。” 兰诺谦逊一笑,走上前与萧皇后并肩,指着一朵牡丹,“受尽万人回眸的应属这花,却无人愿意怜悯这绿叶半点。绿叶衬红花,方显红花更为娇艳。但试问天下人,谁愿做绿叶,谁愿做红花?!” 萧皇后一愣,继而笑道,“本宫一时失言,以姑娘之才当凌于万人之上,”远远的看见南宫靖,惋惜的笑道,“姑娘也是芳华正茂,虽是评判之人,但凑凑热闹也是好的。本宫身体抱恙,就不陪姑娘了。” “兰诺恭送皇后娘娘。” 不多时,蓝蕴便走了过来,兰诺见此笑问道,“香堇(蓝蕴的字)怎的不去争上一争?” 蓝蕴故作伤心的皱皱眉,“你就少打趣我了!若是比武我还可以试一试,这种比试文采的我还是算了,”转念一想,绕着兰诺走了两圈,“我自问是比不过她们,不如阿兰你去试试?” 兰诺失笑,“哪有评判者去争的道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看看。” 蓝蕴点点头。两人一路上见到那些个官家小姐,又是吟诗作赋,又是泼文舞墨,只为争一件物件。又向前走了几步,兰诺突然伸手挡住眼睛,等了片刻,才错过身顺着那道光走了过去。拨开花花草草,只见一个用琉璃制成的盒子里装着几张泛黄的纸。兰诺正想细看时,一个宫女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两人行礼后,道,“这盒子里盛的是陛下早年寻来的乐谱,奴婢可以给您吹一段。”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从腰间取出一支萧,悠悠然的吹了几个音符。 兰诺浑身一僵,这曲子分明是母妃生前作的,也是自己和父王最爱听的一首。当年整理母妃遗物时,确实没有找到这乐谱,本以为是大意遗失了,却不想会出现在这王都皇室之中,“皇后娘娘出的什么题?!” 蓝蕴有些惊异的看向兰诺,“不过是张乐谱,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你怎的有如此反应?” 兰诺察觉自己方才失态了,温声道,“人人都有自己稀罕的物件,而我所求的不过是集天下于我手罢了。方才听这曲子优美,倒是忘了我并不能参与呢。” 那宫女淡淡笑了一下,开口道,“有蓝大小姐在,此题倒也不难。” 蓝蕴和兰诺对视一眼,疑惑道,“何出此言?” “二位向那处看,”宫女伸手往远处一指,只见三十步外的柳树枝条上悬着一掌大的宣纸。宫女递上一把弓,一支无头箭,“这箭头上染了颜料,只用在此处将箭射到宣纸上便可,”宫女说完便退到一边。 蓝蕴接过弓箭,对着兰诺自信一笑,“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兰诺饱含谢意一笑,向后退了几步。蓝蕴深呼一口气,将弓箭举到身前,同时拉开弓弦,慢慢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同时放开右手,箭飞射出去。天公不作美,一阵微风吹过,柳条歪了几分。蓝蕴一惊,若是如此,自然是无法射中了,自己百射百中的英明毁了不说,难道可以送兰诺件东西,此次也是要作罢了。蓝蕴暗想,琉璃宴后,定要想想办法向皇后娘娘将乐谱讨来。回过头看向兰诺,“阿兰,抱歉,我,” 兰诺却是摇摇头,欣喜的笑道,“香堇此话说的太早了,看那宣纸上的红点。” 蓝蕴闻言惊讶的转过身,只见那宣纸上赫然一个红点,“这,怎么会?!” 兰诺却是低头道,“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五殿下。”蓝蕴也是慌忙行礼,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着那张宣纸。 宫女这时走了过来,先是对三位皇子行礼,而后恭喜道,“蓝大小姐果然武艺高强,此题便是过了。”捧起琉璃盒递给蓝蕴,蓝蕴接过盒子直接递给了兰诺。 兰诺打开盒子,拿出那早已泛黄缺角的纸张细细的看了起来。良久,把乐谱放回盒中,“改日借我缮写便可。” 蓝蕴闻言却是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故作生气道,“你说什么呢?!这就是给你的,什么叫缮写?!”见兰诺还在犹豫,眨眨眼,拍了拍兰诺的肩膀,“你送过我礼物,这便是回礼,”见兰诺还是没有同意,无奈道,“你钟爱乐谱,我喜爱饮酒。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大不了为我酿几壶好酒罢了。” 兰诺见此也不在推脱,“既如此,改日酒酿好了,兰诺必亲自设宴,恭候香堇大驾。” 蓝蕴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这又是兰诺在打趣自己了,便不甘示弱的风流一笑,“美人儿这般相邀,我定不会不去。”轻挑兰诺的下颚,宛若多情公子哥一般。 众人见此皆是笑出了声。其中,南宫怀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就连一向儒雅的南宫堂也是笑的有些失态了。倒是唯独南宫靖只随着众人笑了一声,便不再动容了。见几人闹得差不多了,沉声道,“好了,去别处转转吧。” 一行几人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时而看到有意思的题目便驻足片刻,小争一下。一圈下来倒也赢得了三件宝物。刚坐到湖边休息了几个呼吸,就有宫女来报,“时间已到,皇后娘娘请诸位移步暖阁。”几人快步走到暖阁,只见除了几人的席位,暖阁中已是座无空席,赶忙向帝后告了罪,坐回位子上。 不多时,皇子,后妃,官家女子给萧皇后的寿礼便送完了。南宫靖走到暖阁中央,先是对萧皇后宽慰一笑,继而对南宫宇行礼道,“儿臣今年给母后的贺礼,还需父皇帮儿臣一个小忙。” 萧皇后闻言,脸色大变,忙轻声呵斥道,“靖儿,不得无礼!” 南宫宇却是饶有兴趣的拍了拍萧皇后的手,看向南宫靖,“无妨,朕也想听听太子说完。” 兰诺了然,怕是南宫靖要请皇帝亲自写下这个‘福’字了。不由自主的向南宫靖看去,两人视线交汇,兰诺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南宫宇却是淡淡一笑,“儿臣想请父皇写一个福字。古人云:‘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此福便有‘多田多子多寿多福’之意。” 一太监将昨日南宫靖写的字呈到皇帝面前。南宫宇看后不冷不热的说道,“太子当真孝顺啊!不过,区区一个福字,为何要朕来写呢?” “父皇是天子,天子乃是万福万寿之身,只有一朝天子才能向天父请福续寿。如今母后久病不愈,儿臣思虑后,斋戒数日,向上天表达诚心。今儿臣恳请父皇赐母后一福!” 南宫宇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紧握着萧皇后的手,“皇后就算是为了如此孝顺的儿子也应当快快好起来才是。来人,拿笔墨来!” (十八)琉璃宴(下) 琉璃宴(下) 萧皇后放下手中的名单,对着身后的宫女温声道,“珠玉。” 珠玉闻言,行礼道,“是,娘娘,”向下走了几级台阶,高声道,“胜者是蓝府蓝蕴大小姐!奴婢在此恭喜蓝小姐了。” “本宫久闻蓝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今日看来才华也是不凡啊。”萧皇后满意的看向蓝蕴。 一时间,所有的眼光都汇聚到蓝蕴身上,有欣慰,有惊讶,有愤怒。蓝蕴不卑不亢的起身,谦虚的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比起在座的各位,臣女取胜不过是靠运气罢了。” 萧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的目光悄悄的看向南宫靖。 ** “蓝蕴小姐,杨珮仪小姐。”珠玉高声念道。蓝蕴和杨珮仪互相惊讶了一下,便也走到中央。 一旁的宫女捧着两人所用的乐器走上前来。众人见都是琵琶,在惊讶过后,眼中都多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王都中谁人不知,杨珮仪是学者之后,比不得那些个王都贵女。但她自小便精通音律,一首琵琶更是被人评为“天上之音”,出身将门的蓝蕴是如何都比不了的。 两人互相见了礼,蓝蕴平淡的笑着,“杨小姐请先。” 杨珮仪温润一笑,点点头,跪坐在地上,执琵琶于手中,试弹了几下,便让人感到一阵悲壮之情。兰诺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果然片刻后,《霸王卸甲》的第一个音便从杨珮仪手中倾泄而出。 一曲终,众人沉浸在最后一个音符中久久不能回神。有些贵女眼中都盈满了泪水。不知谁先鼓了掌,称赞的掌声久久不绝。杨珮仪对着高位上的几人行礼后,在众人的注视中回到座位上。 蓝蕴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对高位上的人行礼后,端坐,双手执起琵琶,自信道,“臣女所弹为《十面埋伏》。”一语毕,四座皆是细语起来。《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本就出自一脉,要是同水平的两人,按这般顺序,那《十面埋伏》自然是要占上风的。可如今两人琴艺相差如此之大,这稍稍的一点优势也消失了,反倒是有种不自量力之感。 兰诺担心的看向蓝蕴,却发现后者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般无措,心中暗道是自己小瞧了她。 蓝蕴闭上双眼,几秒后猛然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神有着猛兽发现猎物垂死时的激动,却又不失谨慎。手指抚上琴弦,雄壮的乐曲绕满大堂。众人眼中的嘲讽慢慢退去,开始认真的听这首青涩又用心的曲子。一曲终,蓝蕴竟在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兴奋的眼泪溢满眼眶。 南宫靖感到有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目光的主人必是兰诺无疑。心中轻叹一声,率先鼓起掌来。众人循着掌声看去,见竟是太子,便也开始称赞。果然,蓝蕴平静下来后,向南宫靖投去感谢的眼神。南宫靖报以一笑,对着蓝蕴的方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正位上的萧皇后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用余光看了看兰诺,后者恍如不知一般,只得收敛心思,“杨小姐琴艺还是如此精湛。蓝小姐的琴艺倒也精进不少。只本宫以为这琴试的第一人当属杨小姐,”询问的目光看向兰诺,“姑娘以为呢?” 兰诺冲着萧皇后谦逊一笑,“蓝小姐能将心神与琵琶结合一二实属难得。故而此曲并非凡品,只技艺比起杨小姐稍逊一筹。” 萧皇后点点头,“那如此,那今年琴艺博得头筹的便是杨小姐了,”轻轻拍了拍手,一众宫女太监手捧赏赐鱼贯而入,“一点贺礼,以示本宫赞赏之意。” 杨珮仪快速的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赏赐,便跪下清声道,“臣女谢皇后娘娘。” 萧皇后轻轻抬了抬手,看向一旁的蓝蕴时,眼中的喜爱隐晦的多了几分,“蓝家阿蕴上前来,”蓝蕴先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稳下心神,轻步上前,对着萧皇后盈盈一拜。萧皇后见此,眼中更是满意几分,轻拉起蓝蕴的手,褪下自己手上的金镯子戴到蓝蕴手上,“本宫知晓你无心于此。但女孩子家还是要梳妆打扮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拿着就好。” 蓝蕴忙跪下,“如此厚礼,臣女担待不起,”稍稍抬头发现皇后并无要收回之意,心中更是不安,只得再次开口,“臣女,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心思也不多细腻,要是碰坏了,岂不是,” 蓝蕴话音未落,一阵如春风般的笑声传来,皇德妃清雅的声音响起,“哪有女子这般形容自己的。你那一曲,倒是令我等念起了旧人呢!”萧皇后也是肯定的点点头。“本宫倒也觉得你该赏。”说着,取下了腰间的帝王绿玉佩放到蓝蕴手中。 “如此说来,妹妹我要是不给点东西,倒是枉对自己方才那惊艳之意了。”沈淑妃笑着取下自己头上的点翠簪递给蓝蕴。 蓝蕴见三位娘娘如此神情,只得收下,真心的说道,“蓝蕴谢娘娘赏赐。” ** 晚膳过后,兰诺拜别诸位后妃,便向宫门外走去。刚出宫门,便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等着的南宫靖了。勾起一抹轻松的笑容,“兰诺见过,” 刚刚行了一半礼,便被南宫靖扶起,笑道,“行了一天的礼了,你也累了,不必在对我行礼了。” 兰诺哑然一笑,“宫城中,礼不可废!”照旧行礼道,“兰诺见过太子殿下,五殿下。” 兰诺话音刚落,南宫怀失望的从南宫靖身后走出,撇撇嘴,“还以为可以吓到你呢,”马上又换上一幅笑颜,向兰诺扑去,惊得兰诺忙将人一把抱住,南宫怀满意的将头靠在兰诺胳膊上,小声道,“谋士姐姐,你带我去醉梦阁吧,宫里太没意思了。” 兰诺并未回话,抬头调侃的看了一眼南宫靖,后者一脸不赞同,将南宫怀拉了下来,“宫里的规矩,你都忘了?快些回去吧等会儿母后又要派人找了。” 南宫怀虽然心有不愿,但还是不敢违背自己皇兄的话。乖顺的点点头,对着兰诺摆摆手,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大喊道,“谋士姐姐,我改日再去找你!”说完便快速跑开。 等彻底看不到南宫怀的身影了,兰诺才转身笑道,“殿下等了兰诺这么久,怕是有什么要事吧?” 南宫靖点点头,“我明日便要下江南了,你在王都去要一切小心。我将孤然留下,若有什么大事,让他来通知我。” 兰诺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盯着南宫靖的眼睛,“我要去,江南。” 南宫靖下意识的回避了兰诺的眼神,有些愠色道,“若你执意如此,明日卯时王都外等我。” ------题外话------ 对不起各位,我最近要忙会考可能没有时间更新。实在对不起 (十九)相认 “姑娘,都收拾好了。”梦书将行礼背在身上,对着兰诺点了点头。 兰诺拍了拍清姨的手,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又转过头对舞琴说,“舞琴,这几天五殿下可能会来,你又与他年纪相仿,便陪着他保证他的安。惜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除了关注战王一脉之外,也多多留意北平侯府的大公子赵荻,或许日后用的上。” “是,姑娘。” “姑娘,该走了。”侍棋跨过门槛低声道。 “姑娘且慢,”一个苍老却如洪钟一般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老者健步走下,从身后取出一根长鞭跪举到兰诺面前,“姑娘此行恐怕凶险,这是老朽赶制出来的,与姑娘从前的长鞭并无差别。如今姑娘有了神医的药,再加上这长鞭,我等也好放心些。” 兰诺愣了片刻,伸手接过,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林叔的手艺。” “哈哈哈!”林老笑着起身,“先父若听此言,必当得意几日,”继而又正色道,“我等在此等候姑娘平安而归。” 兰诺的视线从几人身上扫过,不再多言。接过梦书递来的幂篱戴在头上,快步走了出去。 ** 刚到卯时,一队人马出现在兰诺眼前,为首的正是南宫靖,楚随,楼弥三人。侍棋的视线从三人身上越过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耳语道,“姑娘,南宫宇派人来了。” 兰诺了然一笑,“他要是不派人来,我这棋还下不下去了呢,”说罢,骑着马走到车队正前,对着南宫靖淡笑道,“兰诺见过殿下,楚将军,楼侍郎。” 南宫靖点点头,骑着马小跑几步与兰诺并排。楚随怀疑的目光向兰诺身上射去,微风吹开兰诺的幂篱,露出一张容颜,那双眼睛似嘲笑般的笑看着楚随。 楼弥见此,驾马挡在楚随面前,低声道,“将军,殿下走远了,我们也快些吧。” ** 良久,南宫靖喃喃道,“你身子大好了?竟也可以骑马了。” 兰诺笑答道,“殿下莫不是忘了,纳兰溪是我的好友。” “嗯。” “二殿下的腿,快好了。” “挺好。” 兰诺听到南宫靖不冷不热还加上些许烦躁的回答,心下了然。将幂篱上的纱掀开,笑道,“殿下这是在和兰诺生气吗?” 南宫靖面色不变,只微微别开头,沉声道,“怎么可能?本宫又不是孩童了。” 兰诺收起笑脸,放下幂篱的纱,低声道,“我们都不是孩童了,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良久,南宫靖才附和道,“当然。”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刚出口便随风而逝了。 ** 天色渐晚,南宫靖见众人面色疲惫,便放弃了赶夜路的想法,找了一家客栈过夜。兰诺三人取下幂篱,马上感到有一道目光看过侍棋后,看向自己。兰诺转过身,对着楚随肆意一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到了亥时,兰诺睁开眼随意披上一件衣服,走到桌旁点了侍棋和梦书的睡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床上,半闭上眼睛。不多时,一个身影从窗口窜到兰诺房中,兰诺睁开双眼看向来者,语气中满是冷漠,“好久不见啊,大哥,”见楚随一动不动,笑道,“这么拘束吗?!现在没有梅子酒了,大哥自己倒杯水吧,坐啊。” 楚随面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坐在了椅子上,有些喑哑的开口问道,“你,过的怎么样?” 兰诺闻言狂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随,“你是在问我被灭族后,开心吗?!你效忠的那一位,过得很开心吧!是不是开心到,”平静了一下,冷漠道,“可以去死了!” 楚随看着兰诺,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我们立场不同。” 兰诺闻言,眼中失去神采,跌坐在床上,自嘲一笑,“父王收养你,培养你,给了你出人头地的机会,还抵不上,南宫宇所谓的伯乐之恩吗?!为了一个不算伯乐的伯乐,就放弃了养你的养父吗?!领兵来击杀你结拜的妹妹,这就是楚将军的忠义吗?!” 楚随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我尽忠于我的国。” “这是愚忠!” 空气凝结,兰诺的悲愤深深刺入楚随心中。他睁开眼睛,审视着这个自小崇拜自己的妹妹,现在却与自己针锋相对。楚随迎上兰诺的目光,声音依旧喑哑,“我不能帮你。尽快成长起来吧,阿兰。”说罢,闪身离开兰诺的房间。 兰诺走到窗前,拿起一封信,放到侍棋手里,解了两人的睡穴。 ** 第二日一早,南宫靖刚下到大堂,就见兰诺已经悠悠然的吃着早膳了,不远处还坐着楚随。皱了皱眉,坐到兰诺对面,“该走了。” “嗯,”点点头,接过梦书递来的方巾擦擦嘴,和楚随对视一眼,礼貌的笑了笑。跟在南宫靖身后离开,刚出门便看到楼弥,笑道,“楼侍郎。” 楼弥点点头,回以一笑,“兰诺姑娘。” ** 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江南。刚入江安地界,入目便是一片萧条:被斩断的柳条,翻出地的草根,破碎的衣物……一切都不是那有着“鱼米之乡”之称的江南了。泥土地里一个瘦骨如柴的幼女蹲坐着。兰诺拉了拉缰绳,问梦书拿了点点头,翻身下马,走到女孩身边,“吃点吧。” 女孩戒备的看了兰诺一会儿,用力推了兰诺一把,向远处跑去。兰诺低头看了看衣服上脏脏的手印,不再言语,翻身上马。一行人默言进入城中,大街上零零散散有着几个穿囚服的壮年男子。南宫靖对兰诺轻声道,“先去县衙吧。” 兰诺摇摇头,低声道,“殿下先去吧,我四处转转。” “这里有点奇怪,你万事小心。” “嗯,殿下也是,”兰诺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调转马头疾驰出城,侍棋和梦书也紧跟在兰诺身后。到了那幼女蹲坐的地方,下了马仔细的看着那块土,果然有零星的血滴,“果然,看来她是腿上有伤,否则跑的姿势不会那般奇怪。” “可昨日奴婢听到殿下给楚将军,楼侍郎说,江南的暴动已经被镇压了,此番前来也只是确认罢了,”梦书有些疑惑的开口,“可今日这江南最是富裕的南安县却还是一片萧条之境,毫无生机。” 兰诺皱起眉头重复道,“被镇压了?!”向那幼女跑去的方向看去,“我们过去看看。”翻身上马的瞬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县衙的方向,应该没事,毕竟,大……楚将军也在呢。刚拉起缰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县衙,从袖口取出一个小巧的银哨子,轻吹了两声,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低声齐道,“主子。” 兰诺正色道,“跟在太子身边,保证他在江南的安。” 四名暗卫迟疑了一瞬,还是沉声道,“是。”便随着话音消失在风中了。 侍棋惊讶的看向兰诺,“姑娘,太子必定带有暗卫。”梦书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兰诺。 “好了,我自有打算。” 三人一路骑行至看见一座破败的寺庙。将马拴在距离远些的树上,走到庙门口。庙门前的石像已然倒塌,朱红的大门上泥沙遍布,厚厚的石阶上布满尘土。兰诺蹲下身,思思看着那石阶,“这里面果然住着人。” 梦书上前几步,护在兰诺身前,侍棋则在兰诺斜后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兰诺按住梦书的肩膀,“我们翻墙。” 三人悄声进入寺庙,入目是一个极大的青铜鼎,还有阵阵烟雾从里面冒出。四角旁分别是四个巫师扮相的人,正位上还有一个大巫师扮相的男子。辽国衣饰的女子缩在一旁,面色惨白。有的年少些的则是偏过头,幼女皆是被人用手捂住了眼睛。还有一些辽国女子则是面露崇拜的看着那名大巫师。 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与舞琴差不多大的少女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早些时候兰诺见过的那个幼女身着白衣,长发披散在身后,面无血色,一步一摇的向青铜鼎走去。 兰诺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名大巫师右臂上纹的黑色蟒蛇,心下骇然。南疆的巫族! (二十)巫族 巫族的侍卫见到来者,站成阶梯状,将幼女一点一点托举着运送到青铜器顶。同时四个巫师开始诡异的移动着身形,口中讲着旁人听不懂的语言。片刻后,大巫师高举双臂,神情激动的喊了一句,所有巫族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异常的笑,同时巫族侍卫松手要将幼女扔进大鼎中去。 兰诺一咬牙,心一横,抽出腰中的长鞭,在幼女落入前缠上幼女的腰,随着手一使劲,便落到兰诺身后。 大巫师见有人闯入,怒视着兰诺三人,但见三人虽衣裳虽简单,但却也不是凡品,还是忍住怒气用汉语客气的开口,“这位小姐,您这是何举?冒然打断我南疆的祭天是要受到最严酷的刑罚的。” “刑罚?!祭天?!南疆?!”兰诺不屑的上前一步,“大巫师,你们如今站在我辽国的疆土上,那南疆的刑罚自然是不作数的。何况,”兰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幼女和一众辽国妇女,心下更是愤怒,“我云游六国多年,从未听闻南疆祭天要用别国女子,更未听闻南疆祭天要到别国来。” 大巫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展开双臂,看着兰诺,“你别误会,在下并非在冒犯辽国。只是圣主听闻江南水患,特命我等前来为贵国祈福。” “原来如此,”兰诺温和一笑,“那看来帮助朝廷镇压暴动的,也是大巫师了?!” 大巫师也不回答,只是善意的笑了笑。 兰诺歉意一笑,朝大巫师拱了拱手,“如此,倒是我的错了,”转身拉起幼女的手走到大巫师面前,“我在江湖久了,还以为大巫师要做什么呢。这女童,便还给你吧。” “不——他才没安好心,你不能把小妹还给他!她会被烧死……”那年龄酷似舞琴的少女见兰诺要将自己妹妹交给大巫师,悲愤的吼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嘴巴,拉了下去。幼女的手指紧紧扣着兰诺的手,瘦弱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 兰诺无视大巫师伸出的手,将幼女拉到自己身后,疑惑的看着大巫师,“那少女的话?” “你别见怪,她早就疯了,”身体前倾,在兰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是江湖中人,多管朝廷的事,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兰诺稍稍侧身,拉开了些许距离,“原是这样,”将幼女推到大巫师身边,“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不知可否借住在此?” “这里十分破旧,你若是不嫌弃……” “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衙门 南宫靖一行人进入后,楼弥和楚随与南宫靖一同走入大堂。知道南宫靖走到自己面前,知县才慌忙起身告罪。南宫靖摆摆手,直接表明此次来意,“本宫在路上收到书信,说此次暴动已被平息?” 知县一愣,显然没想到南宫靖会如此直接,“对,下官已经暴动平息了。” “你从何出征的兵?” “征兵?殿下,安州是江南最富硕的一处,又是通行要道,这守兵自然不在少数。抵御这些暴民,还是绰绰有余的。”知县一点也不慌,从容的回答着南宫靖的问题。 南宫靖闻言挑起眉头,质疑道,“仅仅是抵御,怎么可能平息?安州的守兵的确不少,可这些士卒怎么是那三万流民的敌手?!本宫记得,算上朝廷排出的将士,能作战的人数也觉得不会过万。之前数次派兵也未有结果,怎么如今就可以了?” 知县平和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虽有暴民三万,但真正能作战的也不过数千人,更何况那些暴民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用的也多为农具,怎会是将士的对手。此番倒是下官的消息传的迟了,让殿下受累了。” “本宫还想再问最后一件事,”南宫靖转身坐到椅子上,摸了摸光华的扶手,“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都被流民抓了起来,这衙门中也不见其他官员。而身为父母官的知县你,是如此平安坐在此处的?还有,你真的是安州的知县吗?” “殿下有所不知,下官……” “本王救了他,”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提着一只鸟笼走了进来,“皇侄啊,那日本王来安州游玩,刚好碰上了新任知县遇险,就将人救了下来。本王虽是个闲人,但到底也是辽国的王爷。如今暴民作乱,又伤害朝廷命官,本王哪有不管的道理。” “皇叔仁爱,”南宫靖向来者行礼后,开口问那知县,“本宫一行人甚是劳累,还麻烦知县收拾几间房间。” “这是当然,下官这就遣人去收拾。” 南宫靖在与自家皇叔闲聊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打量着这位先皇的庶长子,这位除了如今皇帝外,辽国唯一一位在夺嫡中活下来的皇子。南宫靖深知自己这位皇叔能平平安安这些年绝不是因为父皇的仁慈,而是他面上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造就的。这样一位心思慎重的人,又怎么会选择在江南发生暴乱的时候来游玩?!还救下了刚刚上任的年轻知县?! ** 夜色已深,兰诺将梦书唤入房中,“梦书,将今日在旧庙里的所见的一切,悉数告知太子殿下,还有,我明日再去找他。” “是。”梦书点头退下,换了一身行头,踏着夜色,来到衙门里。小心观察了一番,跃上树梢,向醉梦阁的一名暗卫问道,“太子在哪?” 暗卫没有说话,化作一道黑影,梦书紧随其后,到了一处偏僻的房屋,暗卫又消失在夜色里。梦书轻轻敲了一下门,很快门便打开,楚随看了一眼梦书,侧过身让她进到屋里。此时房中还有南宫靖,楼弥两人。楼弥见到来人,拿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 梦书拿起笔将今日所看到的事情全数写在纸上。三人传看后,神情更加严肃起来。南宫靖拿起笔在新纸上写下字,将纸折叠递给梦书。梦书将信纸收入怀中,向三人行礼后,离开衙门。 梦书前脚刚离开衙门,后脚知县的房门便打开,走出一个华服男子,远望了一眼南宫靖所在的方向,又朝梦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转身回到屋内。 ** 梦书回到庙内,将信交给兰诺,并将回来时观察到的寺庙布局一并告知,就退下了。兰诺将信展开,借着月光看了一遍,就把纸扔到倒满水的杯子里了。 兰诺在心中想道,“逸王会和南疆有关吗?今日那幼女的姐姐虽衣裳破旧,但料子不差,指甲还染了蔻丹,按理说不应该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但怎么会和那些农妇被关在一处?”兰诺揉揉太阳穴,推开窗户,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方才梦书描述的布局,见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的向寺庙后的空地跑去。 寺庙后一片空地,无草无树。兰诺看着那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少女,走上前问道,“你是谁?” 那少女转动眼珠看向兰诺,“知县……知县的女儿。”声音极轻,若不是兰诺看到她微动的嘴唇,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 兰诺蹲下身,才发现少女为何蜷缩在地上,像一团没有骨头的肉:手脚筋脉被挑断,除了脖子以外的关节都被卸下。兰诺深知,这个少女已经活不了了,“救……小妹,”兰诺将短刀取出,正要给少女一个了断,却不想,她开口要自己救人。 兰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刀刺入少女胸口。那少女面上没有一丝痛苦,反倒是满满的谢意,“谢谢。”少女闭上了双眼,嘴角还有一丝恬静的笑。 兰诺将短刀拔出,用少女的衣服将刀上血迹擦拭干净,飞身离开,没有再回头。兰诺回到房中,关上窗户,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双手掩面,深呼一口气,回到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梦书侍棋两人进屋为兰诺梳妆,却见兰诺僵硬的躺在床上,双眼布满血丝。见有人来了,兰诺转动眼珠,慢慢坐了起来,在两人为自己梳妆时,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们说,杀了这里的南疆人,有多大可能?” “姑娘……”侍棋疑惑的开口,与梦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奴婢先出去了,”将房门关上,两人走远了几步,侍棋担忧的看向兰诺的方向,“姑娘这是怎么了?突然说出这种话。” 梦书摇了摇头,清声道,“姑娘杀人了,手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侍棋思索一番,轻声开口,“若是将暗卫召回,今晚,我们六人足矣。” 梦书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向堆有稻草的角落扔去。一个身影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正是那日的幼女。侍棋走上前问道,“你在这干嘛?” 幼女摇摇头,伸手指着兰诺的屋子。梦书走上前,伸出手,“我带你去。”幼女警惕的看着梦书,小跑到兰诺屋前,推开房门。 兰诺早已回过神来,看着那幼女,轻声道,“进来吧,”起身关上门,“你看到了?” 幼女点点头,指了指兰诺,握起右手,做出向前捅的动作。 “那你是要来杀我?”看着幼女左手握着的瓷片,兰诺问道。 幼女一听,赶紧摇摇头,把瓷片塞到兰诺手里,同时伸出右手,看着兰诺。 “你要用瓷片,换这个?”拿出短刀,试探的问道。 幼女点点头。 “你自己是杀不了他们的,”兰诺收起短刀,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幼女,“你姐姐希望你活着,她也拜托我让你活着。” 幼女一听,便要夺回兰诺手中的瓷片,却被兰诺一把抱住点了睡穴。抱着幼女走到屋外,“我们现在去找殿下。” ** “大巫师,那三个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属下不知道。” 大巫师一瞪眼,又想了想,不在意的开口,“她们是江湖人士,不会插手此事,不必向圣主禀报了。” “是。” ** 接近衙门时,三人下马走了进去。碰巧在门口瞧见了孤然,便将马交给了侍棋和孤然。梦书带着兰诺来到南宫靖的住处。兰诺轻轻挑眉,梦书便会意守在门口。兰诺抱着幼女走到南宫靖身侧,轻声道,“殿下,南疆巫族在城外旧庙里,还囚禁了辽国的妇女和孩子。” “昨日梦书都告诉我了,”南宫靖点点头,看向兰诺怀了里的幼女,声线微冷,“你还带了一个出来。” 兰诺轻轻将幼女放到椅子上,解开睡穴,看着幼女小小的身躯,冷静的稳住声线,“她是安州知县的小女儿,大女儿,昨日被我杀了。” 南宫靖听到这话,质疑的眼神看向兰诺,“理由呢?” “她被挑了手脚筋脉,卸下几乎全身的关节……” “所以你看不下去,就帮她解脱了?!”南宫靖一挑眉,眼中质疑更甚,“徐澜你本是江湖中人,因错判而家破人亡,”站起身,步步逼近兰诺,“被誉为‘天下第一谋士’,将利益置于一切之上。可如今竟会做出此等愚笨之举?!” “害我沦落至此的,是贵族权臣,与普通百姓并无关系。况且,她自然有她的作用,”兰诺浅浅一笑,玩弄着幼女的头发,见幼女眼皮动了,笑道,“她醒了。” 南宫靖一把抱起幼女,“你待在这里,”推门而出。幼女似是害怕现在的南宫靖,也不敢挣扎,只瞪大眼睛不安的看向四周。只走了几步,便将幼女放下,“本宫带你去见知县。” 走到大堂,南宫靖推开门,朗声道,“知县,本宫在外面看到了这个女孩。” 知县放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在看到幼女面容时,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眼中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怜儿!你怎么回来的?!霞儿呢?那些护卫呢?”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同时向幼女走去。 怜儿完全看到眼前的人时,却小步小步的向后退去。南宫靖见此便挡到怜儿面前,温声道,“你到底是谁?本宫还从未见过害怕父亲的孩子呢。” 知县闻言竟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靖,刚要开口,便被来者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依本王看,圣主也不必在隐藏了。”逸王话音刚落,一个华服男子从暗处走出。 “本宫倒是没想到,皇叔如此沉不住气,倒是本宫高看皇叔了。”南宫靖抱起幼女,嘲讽的看着门外的逸王。 “皇侄啊,本王原想看在我们叔侄的情分上,给你留个全尸。如今倒好,本王也不必心存愧疚了!来人!” ** 兰诺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此次是过于鲁莽了。本想借江南一行减少南宫靖的猜忌,如今倒好,又平生事端,“梦……”刚起身想叫梦书,可刚一开口,便突然倒在地上,捂住心口,不断的咳嗽。侍棋两人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来,只见兰诺倒在地上,嘴角还有鲜血。 梦书将兰诺抱到床上,侍棋将药丸放到兰诺口中,不一会儿,兰诺便缓了过来,喑哑的说道,“给我。” “姑娘,神医的药只能让你在一段时间里维持普通人的身体状况。可您动用武功,便打破了平衡。您已经咳血了,再服药只会让情况更糟,”侍棋将治疗的药丸放到兰诺嘴边,“姑娘。” 兰诺微微抬起下颚,冷声道,“我不是在请求你。” 侍棋又僵持了几秒,只得跪下,“奴婢知错。”将纳兰溪配的药双手奉上。 兰诺打开药瓶,倒了一半吃下。侍棋两人虽有心阻止,却只能看着看着兰诺吃下。兰诺吃过药,索性将药瓶放到自己身上,刚起身坐起,便听到一声刺耳的哨声,“糟了!”一声惊呼,兰诺的身影化作一阵风冲出房门,两人一见忙运转轻功跟上兰诺。 ** 随着逸王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涌出的精兵将南宫靖团团包围起来。而南宫靖身后的假知县和华服男子早已不见踪影。在南宫靖被围住的同时,十个黑影落在他身边,又有四人站到包围圈外。那四人见有士兵有所动作,便直接将其斩杀。 南宫靖见此皱皱眉,低声道,“别伤他们。” ** 兰诺前去的路上被一华服男子拦住了去路。只见那人,左眼黄褐色右眼黑色。一件绣有红色蟒蛇的金色袍子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露出里面金色的里衣,衣领大开,露出里面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浅褐色的长发被一条洗的发白的粉色绸带绑住发尾。 兰诺见到来人,冷笑道,“想不到,南疆圣主都来了。” “玉瞳,”男子向兰诺行了大礼,“见过兰诺姑娘。” 兰诺移开半步,没有接受玉瞳的大礼,取出长鞭,谨慎的看着玉瞳。 侍棋两人的身影猛然出现在玉瞳前后,侍棋的剑与梦书的扇子一同向玉瞳袭去。玉瞳勾起嘴角,一个闪身便脱离出来。 兰诺平静的开口,“去找殿下,这里我自己可以应付。”见兰诺这样说,玉瞳轻轻的耸耸肩,侍棋两人还在犹豫,但见玉瞳并无恶意,便快速离开了。 玉瞳看着兰诺,眼中笑意若有若无,“我们联手吧。你恨辽国的贵族权臣,我想扩张疆土,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操心。” 玉瞳遗憾的摇摇头,“好吧,那,我们后会有期,”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算算时间,逸王的人也该死了,那些暴民也该来了。南宫靖的人没有精力与他们一战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二十一)难民 随着玉瞳的离去,兰诺飞身来到城外的旧庙里。此时巫族的人早已变成具具尸体倒在地上。辽国的妇女都聚在空地上,不知何去何从。“你们可是安州人士?”兰诺拉住一个目光还算清醒的中年年女子问道。 “不是,民妇是潭州人。这些人都来自江南不同的地方。不过,民妇听人说,今儿早那死了的姑娘是安州知县的小姐呢,”妇人先是对着兰诺行了一礼,而后才打量起她的衣着,疑惑道,“姑娘问这做什么?” “你们是逃难来的?” 妇人点点头,没再接话。 “那为何南疆人要抓你们?” 妇人听到兰诺的话便不吱声了。兰诺按住妇人的肩,正色道,“还劳烦您告知我。如今当朝太子就在安州城内。你们被南疆人抓起来的消息传到了朝廷,陛下才派太子来的。” “姑娘,暴民马上就到安州了,太子他们挡不住的。姑娘,快走吧。”梦书骑着马来到旧庙,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妇人一听到梦书口中的“暴民”二字,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不假思索道,“他们才不是暴民!” 兰诺转过头,冷漠的看着妇人,“对于朝廷而言,他们不是难民是暴民。朝廷会全力击杀暴民以保证平民的安全,若是他们归顺朝廷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你们等下跟着太子一起离开吧,否则可能会发生不测。”兰诺看着这些妇女脸上无法掩饰的绝望,毫不犹豫的上马离开。 出了庙门,恰好看到赶来的南宫靖一行人。兰诺赶在南宫靖开口前率先说道,“殿下,我们稍等片刻。” “兰诺姑娘,不出六弹指(六十秒),暴民就会到安州。到时,想走都来不及。”楚随皱着眉,不赞同的开口。 “殿下,旧庙里的妇女有可能就是难民的女眷。只要她们肯出面,说不定……” “兰诺,”南宫靖出声阻止了兰诺的话,“你有多少把握暴民不会出手?她们只是女人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他们归顺朝廷,也绝对不会再成为朝廷所庇护的百姓。”南宫靖说完便驾马离开。 兰诺立在原地,突然大声说道,“殿下这样回去,只会失去陛下为数不多的信任,平白受到战王一派的嘲笑!丢了自己的颜面。” 众人惊讶的看向兰诺。南宫靖转过身,脸上满是愠色,“徐澜,你好大的胆子。”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一群手持兵器的暴民出现在离众人不过百米的地方,旧庙里的妇人也在其中。为首的暴民翻身下马,扔下手里的兵器,后面的人一一效仿,众人在一息间都跪在了地上。 南宫靖等人不明所以,只是戒备的看着众人。为首的男子向前走了数十步,“草民等本无意做出此等犯上之举,只是那南疆贼人掳走了草民的妻儿,受贼人逼迫只得……太子仁义,救了草民妻儿,草民必穷尽一生报太子大恩。” 南宫靖点点头,“本宫知晓了,报恩就不必了,本宫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罢了。南疆人已死,若尔等无叛国之心,便在安州等候陛下的旨意,不得离开。” *** 南宫靖坐在桌前,就连笔上的墨汁滴到信纸上都没有动作。沉思了片刻放下笔,将信纸扔在一边,换上一张新的摆在面前。提笔写下,一气呵成:儿臣不辱皇命,平定暴乱。今,流民三万尽数安置在安州。南疆巫族进入江南安州地界掳走流民妻儿,逼迫其为己所用,犯下此等叛国之罪,儿臣等已将除南疆圣主外的所有人尽数斩杀。此前所派官员,皆为巫族所杀。逸王与此次暴乱有关,也派亲兵欲斩杀儿臣等人,疑似与南疆勾结,已被儿臣关押。儿臣一行人皆在安州等候皇命。 *** 南宫宇看着面前的加急密信,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等其化为灰烬后,才开口,“传朕旨意……” *** “圣旨到——宣太子南宫靖接旨,”多日后,圣旨被快马加鞭送至安州,“太子不负朕心,平定暴乱,朕心甚慰。命太子等人即刻返回王都,不得滞留。” 南宫靖接下圣旨,却在前来传旨的公公手中看到了另一道圣旨,开口问道,“公公,本宫回王都后,安州一事交由何人来处理?” 那公公满脸对小娃,“太子殿下,陛下收到消息后一直念叨着您呢,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奴才就不打搅您收拾行李了,奴才告退,”公公说完转身离开走到街上,“圣旨到——众人接旨。尔等虽犯下叛国之罪,但朕念及尔等是受人胁迫,决定从轻发落。舞勺之年(十五到二十岁)的男子充军,率领暴动的楚阳,平勇二人流百里,两月后执行,不得有误。” 新上任的安州知县对身后的太医点点头,客气的开口,“韩太医,有劳了。” 韩太医摆摆手示意知县不必在意,上前一一为流民检查。等将所有人都检查完了,韩太医看着数千人手上的红绳,怜悯的摇了摇头。 知县和善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流民,笑道,“手上系着红绳的人将朝廷送来的粮食分发给所有人。” *** 南宫靖一行人快速收拾好东西,没再多留,直接踏上了返回王都的路。为了节省时间便放弃了官道,走上了山间小道。没走多久,兰诺便脸色惨白,甚至都快要跌下马来。南宫靖见此,立刻下令原地修整。走上前问道,“你生病了?” “无事,继续赶路吧。”兰诺接过侍棋递过来的水,小口喝了几口。 “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好生休息吧。”南宫靖走到山崖边摸着自己的骏马,看着远处的风景,一时间竟生出了留在这里的念头。 “兰诺姑娘,本官有一事想要询问姑娘。”楼弥走到兰诺面前,身后还跟着楚随。 兰诺点点头,扶着树干起身。三人走到山崖另一边,楚随率先开口,“兰诺,南疆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那你可有见到可疑的人?”楼弥叹了口气,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除非那些妇女是凶手,否则没有别人了。” 楚随刚想再问些什么,只听一阵爆炸声,地面开始晃动,继而又断裂开来。“兰诺!”南宫靖一声惊呼,向兰诺跑去。楚随第一时间去抓兰诺,可却只扯下一片衣布,南宫靖三人却是直直向下坠去。 南宫靖借着石块快速下落,右手将兰诺抱在怀中,又对楼弥伸出左手。 侍棋等人将楚随拉了上来,再向下看时,三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石块不断下落,砸在南宫靖身上。兰诺取出长鞭系在楼弥身上,用力将楼弥甩到长在山上的一颗枯树上。自己则是拉着长鞭,和南宫靖一同吊在空中,朝着楼弥大喝一声,“楼弥!” 楼弥好一会儿才吃力的将两人拉了上来。“我们撑不了太久。”兰诺看着裂开一道缝的树干,无力的开口。躲过两人的目光,将剩下的药一口吞下。 “那里好像是山洞,”南宫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洞口,“兰诺,鞭子够长吗?” “差不多,但我现在无法再摔出去一个人。” “兰诺,鞭子,”南宫靖拿过兰诺的鞭子,“楼弥,你抱住我的腰,兰诺……” “不行,这根本行不通!”兰诺一听便知道南宫靖想做什么。无非是自己再抱住楼弥,在南宫靖甩鞭子的同时自己用力蹬向树干,借力到达山洞。 南宫靖没说什么,用鞭子缠住一块巨石,向洞口甩去,同时双脚用力蹬在树干上,和巨石一同飞了出去。兰诺在楼弥双脚腾空的刹那,用力推了两人一把,将随身的两把短刀扎进土里,稳定住自己下落的身子。 巨石落在山洞口,南宫靖两人悬在下方。楼弥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去,同时兰诺用短刀一点一点的向山洞挪去。 “兰诺。”见兰诺挪到山洞边上,南宫靖伸出手抓住兰诺。一块石头落下,正正砸在南宫靖左臂上。南宫靖忙伸出右手拉住兰诺。将人拽上来后,南宫靖痛苦的倒在地上抱住左臂,兰诺将人敲晕过去,让楼弥把人背进山洞。 兰诺将身上唯一的止血药递给楼弥,“给殿下上药,千万小心他的手臂。”楼弥接过后,兰诺摸了摸石壁的断裂痕迹,便觉得不对,又凑上去仔细闻到,整个石壁上有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楼弥,这里是不是有一股火药味?” 楼弥停下手里的动作,趴在石壁上仔细闻到,对着兰诺肯定的点了点头,“是有一股火药味。” “如果说,这个石洞是被人炸出来的,那刚刚我们掉下来就不是意外。可是他又怎么能确定我们会走小路呢?”兰诺摸着石壁上的裂痕,在心中思索道。 正在兰诺思索的时候,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山崖边 楚随稳住众人,让一队士兵去王都将太子遇险的事情告知皇帝。侍棋和梦书商议后,决定瞒下兰诺坠崖的事情,只秘密将消息送到纳兰溪手中,让他尽快赶来。 “楚将军,可想到办法了?”梦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兰诺三人已经坠下去近两刻(三十分钟)了,楚随只是不停的安抚众人,却没有说有什么办法去救三人。 “有办法,但几乎不会成功。” (二十二)死! 兰诺将短刀扔到楼弥面前,“拿好,”双手执鞭向前走了一步,冷笑道,“又见面了,玄甲卫的队长。” 为首的人面不改色,机械的扫视三人一遍,“诛,孟若兰,南宫靖,楼弥。” 兰诺面色无异,直接朝为首的人攻击。那人取出长剑挡住兰诺迅猛的进攻。其余四人见两人纠缠起来,:便向山洞里走去。兰诺左手抽出短刀,反手挡住长剑,鞭子横扫,阻挡四人的前进。五人明白若是不斩杀兰诺,就无法完成任务,便转过身来,专心对付兰诺。 在五人联合的攻击下,兰诺一退再退。近战攻击,长鞭不仅失去优势而且还成了累赘。楼弥知晓自己一个文人,帮不上什么忙,还让兰诺一直在顾忌着自己。将手中的短刀放下,拿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向五人。虽然楼弥没有武功,可准头却不差。这些石头虽然构不成威胁,但也令五人分了一丝心来躲避石块。 兰诺踩上一人的长剑,翻到空中,手中长鞭一甩,缠上一人的脖子,奋力一挥,将已经被勒断脖子的人甩了下去,同时长鞭卷上那人的长剑,拿到手中。在身体坠下前踏在山石上,借力将长剑刺入一人胸口。兰诺在空中无法闪躲,只能让后背重重挨了一剑,顺势滚到山洞里。 兰诺捂住胸口,生生将涌到喉咙的鲜血咽下,拿起楼弥放到地上的短刀,塞到他手里,“拿稳了,楼弥,”兰诺说完踉跄的起身,“至少死前要明白一些事情吧。” 松开扶着石壁的手,兰诺的双手再次握紧长鞭。只感觉肩上一沉,回过头去,发现南宫靖站在自己身后,眼中带着歉意,“是我连累你了。” 兰诺心下大惊,南宫靖,他什么时候……稳住心神,开口道,“殿下……” “我也不曾想过父皇会派出玄甲卫来杀我。倒是和皇帝一样了。”拿过楼弥手中的短刀,左臂却是无力的垂下,南宫靖虽然无法使用左手,但还是能和两人周旋的。 兰诺则直接迎上为首的人,少了旁人的干涉,两人一来一往,倒也分不出伯仲。兰诺看到那人绑在剑尾的剑穗,长鞭一挥,将其划下。顺势缠上长剑,借那人拉回的力量,到人面前。扭转身体,双脚用力踢上那人的头部。那人却只身形一晃,很快便稳住,就要借长鞭缠在剑上把兰诺甩下去。兰诺忙松开手,身形一动,抬腿踢在那人手上。手一松,长剑和鞭子一起落了下去。兰诺取出短刀,双腿缠上男人的脖子,将刀插入胸口,同时双腿松开,将人踢下断崖。 随意擦了下脸上溅上的鲜血,捡起剑穗。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抓住脚踝。回头一看,竟是刚刚被踢下的人,那人借着兰诺挣扎的时间爬上断崖。兰诺握紧手中的短刀,向男人刺去,却被男人一脚踢开。兰诺踉跄倒在地上,咽下涌上喉头的血。男人发现兰诺状态不似刚刚,甚至连站起的力气都没了。没有捡起地上的短刀,径直走到兰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兰诺,“任务,完成。” 趁着男人抬腿的瞬间,兰诺猛地向前一跳,张开双臂抱住男人的腰,张嘴咬向他的喉咙。男人大叫一声,重拳不断砸在兰诺身上,但是很快身体就软了下去。又等了一会儿,兰诺才松开嘴,抬起头,一点一点的爬向短刀,又爬回来,将短刀插进男人的脖子。 南宫靖解决了两人,看向兰诺时,不由得呆滞了一下。那,还是一个人吗?!浑身都是血,脸上糊了厚厚一层,嘴角好像还有一些碎肉。整个人脱力的瘫在地上,眼中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楼弥从山洞里跑出,扶起兰诺,撕下一块衣布擦去兰诺脸上的血。趁着南宫靖不注意,兰诺将染了血的剑穗塞到楼弥手中。 “姑娘!”恍惚间,兰诺好像听到了梦书的声音,又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便没了知觉。梦书松开手跳到断崖上,接过兰诺,“姑娘。” “她消耗了累了,昏过去了。”南宫靖靠着墙站起,孤然站到南宫靖身边。 “先上去吧。”楚随背起楼弥,对其他四人说道。 *** “醒了,”纳兰溪见兰诺睁开眼睛,把药放到桌子上,“正好把药喝了。” 兰诺抓住纳兰溪的手,轻声问道,“殿下呢?” 纳兰溪转过头看着兰诺,没有回答,重新端起药,扶起兰诺,“先喝药。” 兰诺见纳兰溪不愿意回答,便猜到情况不会乐观,拿起药碗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的胳膊算是废了,”纳兰溪将药碗放到桌上,从碟子里拿起一颗蜜枣放到兰诺嘴边,“他的左手,以后拿不了重物,也不可能再拉弓射箭了。”纳兰溪目光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兰诺口中嚼着蜜枣,心里第一次有了愧疚的情绪,“都有谁知道?殿下现在在哪?” “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不过他已经把自己闷在东宫里三日了。” 兰诺无力的靠在墙上,似是在喃喃自语,“真的没办法了吗?”纳兰溪摇摇头收拾好东西,推门离开。兰诺轻叹一声,坐直身体,轻唤道,“惜画,为我梳妆,去东宫。” *** 阴暗的房间里,南宫靖疲惫的倒在地上,手上满是血痕还有不少碎片扎在手里。抬起左手,想握成拳头,可刚一使劲,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南宫靖咬紧牙,不断的想将左手握紧,可却承受不住,左手再一次砸在地上。 “兰诺姑娘,您还是别进去了,如今殿下谁也……”孤然在门口拦住兰诺。 兰诺摇摇头,恳求的目光看向孤然。两人僵持了片刻,孤然侧过身,“多谢。”兰诺推门走入南宫靖的寝宫。只见南宫靖像石像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兰诺取出一块手帕遮住南宫靖的眼睛,将挂在窗户上的黑布取下,整个寝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明亮。 “兰诺,。”南宫靖刚想直起身子,却又无力的倒了回去。 “殿下,”兰诺摘下手帕,“我很快收拾好,”用手将南宫靖身边的碎片捡到手帕上,又起身走到门口,“孤然,拿止血药来。”将药放到桌子上,又将南宫靖扶到椅子上,细细为南宫靖处理手上的伤口。 “够了,”南宫靖抽回手,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左手,“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和战王争?!更别提如今二弟的腿将要大好了。” 兰诺放下手中的东西,托着下巴看着南宫靖,眼中染上一丝失望,“兰诺云游六国,见过上万的人,和数千人有过交集,仔细观察过百人,决心辅助的一双手都数的过来。辽国皇子众多,兰诺选择了殿下,也坚信殿下不会将江山拱手相让。” “兰诺,你曾听闻或见过一条手臂废了的皇帝吗?” “那不如殿下做这第一人。” 南宫靖抬起头看着兰诺,片刻,突然大笑几声,“果然,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之前所说的女帝,你也是这般回答。”南宫靖一扫脸上的颓废,笑看着兰诺。 “殿下试探的可还满意?”兰诺拿起纱布,将南宫靖的手缠好。 “你既看出来了,那为何不直接点出?” “能搏殿下开怀,有何不可?” *** “姑娘,蓝蕴小姐来了,”兰诺刚迈进醉梦阁,清姨便走上前,“老奴让小姐去后院了。” “我这就过去,”兰诺点点头,快步走向后院,“香堇今日怎得空来我这儿了?” 蓝蕴走上前围着兰诺转了两圈,“阿兰可还好?我听父亲说你进王都时就已经昏迷了。” “好了,我没事,”兰诺走到石凳上坐下,“不过令堂怎么会和香堇谈起我呢?” “其实呢,”蓝蕴坐到兰诺边上,眨眨眼睛,“是我偷听的了。” 兰诺闻言失笑,轻轻摇摇头,“不过,你今日来只是为此事吗?” 蓝蕴环上兰诺的手臂,有些讨好的笑着,“阿兰,这两日天气正好,不如我们去踏春吧?” 兰诺奇怪的看了蓝蕴一眼,“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等小事,写张帖子不就好了,你又何必亲自走一趟呢?” “阿兰,其实,我也想叫上太子殿下,只是,我与太子也不相熟,这样冒然邀约又是失礼。所以想请阿兰帮我问一问,后日太子是否能来。”蓝蕴有些尴尬的别过头,耳朵有些发红。 兰诺瞧着这一幕,竟是有些想笑,想那堂堂永阳县主,蓝府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竟会因为一次邀约就这般为难。忍不住打趣道,“香堇,你不是心仪殿下吧?” “阿兰!我只是想感谢殿下而已。” 见蓝蕴脸红的像苹果一般,兰诺也不再打趣,拍了拍蓝蕴的手背,“知晓了,我明日去问问,在托人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