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缔》 第一章博物馆惊魂夜 夜展开了黑色的斗篷笼罩了海峡,四道身影在它的掩护下摸向远处的梅花型建筑。 台岛中山博物馆,这里的馆藏之丰富毫不逊色与任何国立博物馆,被称为小故宫。一道倩影闪过从门外的垃圾箱中取出了一张卡片,四人轻松的进入看似防卫森严的建筑。 巨大的展柜前赵振伸手拉住倩影拥入怀中道:“见证奇迹的时刻。” “当然,只要你愿意!”王语嫣看着眼前的男子微微一笑的说道。 一旁拥有一张网红脸的女孩看不下去了,郁闷的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别在这秀恩爱?咱们是来盗窃文物不是来度蜜月的!” “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来创造奇迹呢!等把这该死的玻璃打开,拿了宋仁宗坐像轴咱们再灌狗粮?”赵振的死党揶揄的附和。 突然间一首大气磅礴的音乐声响起,把小心谨慎的四人吓了一跳,声音的来源居然是从赵振背后的发出的。 “骚瑞,是我的笔记本中帝国时代的游戏声,走的急忘记关了……” “你大爷!”“你妹!”鄙视的声音轮番响起。 路元甲再次问道:“现在我能打开玻璃了吗?要知道这是防爆玻璃我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好吧,但是你要小心一点……” “放心微型定向爆破是我的强项!”…… 路元甲的话还没说完警报声便凄厉的响起,刺得四人耳膜隐隐作痛。 赵振紧紧捏着手中的画轴,看着快速落下的闸门绝望的叹息:“这就是你的强项?” 王语嫣和网红脸少女紧紧地握着手,而路元甲悔恨的直哆嗦,他不该碰到那个明显的报警器,三人越是不埋怨他,他的心中越是愧疚。 画轴是用玉作轴头,以古檀为轴身,玉的轴头在慌乱中被路元甲碰掉,奇异黝黑的光芒出现,画轴无风自动的漂浮在空中。 四个盗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超自然的现象。 而黑色的光芒慢慢的形成黑洞,瞬间就把惊慌失措的众人吸进其中,浮在空中的画轴仿佛吃饱了一般,缓缓的飘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回荡在空旷的博物馆中。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急促又惶恐的声音传来,赵振慢慢的睁开眼睛,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太子殿下醒了!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用九族陪葬吧!” 嘶哑又尖利的声音刺激着赵振的耳膜,让刚刚恢复知觉的他忍不住想再昏过去。 强忍着胸口的沉闷赵振勉强着坐起道:“我这是在哪里?嗯?我的声音怎么变了?” “太子殿下你这是刚刚落水受了风寒,喝了御医的汤药缓上两天就好!”一个老内侍扶起赵振后一边用手捋着赵振的后背一边解释道。 落水?太子?什么个情况? 赵振环顾西周发现三个小孩躺在一旁连忙唤道:“他们三人是怎么回事?” 老内侍冷笑道:“太子放心,奴婢们说他们三个死不了,太子把他们交给老奴,定然要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 看着老内侍的冷笑,浑身湿透的赵振不禁又打了个冷颤,这老货笑得的也太惊悚了一点!看来自己是穿越了啊! 可是路元甲和王语嫣他们怎么样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毕竟自己小命保住了,额~不对!是保住了灵魂。 刚要说话就听见脑海中刷的一声响起,这是帝国时代中任务的指示音!什么情况? 在他纠结的时候,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一段文字任务:救起你的朋友们!成功奖励:获得帝国系统支持,失败:则队友死亡! 陈琳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三个小孩走去,嘴中咒骂道:“三个小崽子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太子也拽了下去?!老奴可不有管你是什么身份!” “住手!不得伤了他们!” 就在陈琳把脚抬起来踩向小男孩的时候,赵振亡魂大冒的冲了过去,死死的用小手抓住陈琳的衣角。 “太子殿下,老奴只是略施小惩而已,断然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 赵振刚刚从落水状态中苏醒,只跑了这么点距离就开始气喘吁吁两眼发黑。 站在原地缓了缓才开口道:“岂可怪罪于施救者?!要不是他们三人相救我怕是已经出事了!” 听到赵振的解释,陈琳反而直眨眼睛。 “太子所说乃是正直之言,陈内监就不要为他开脱了!”爽朗的声音传来,赵振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绯红色公服老者从远处的月亮门走来。 老者笑眯眯的望着赵振道:“太子敢说真话,实属至纯至善之举,刚刚内侍已经跟老夫说过了,是太子是贪玩不慎落水,这三人乃是因为救他才又落入水中,也幸亏他们施救落水。否则内侍还不知道!此乃皇天佑之!” 赵振长舒了一口气,而心中却是狂叫这老头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会不会露出马脚? 老者惊奇的望着赵振,以前的太子在犯错后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但今却日从他的眼中发现了不该属于少年人的沉着和镇定,难道太子真是赤脚大仙转世? 随即张怀政摇头轻笑,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所谓赤脚大仙的传闻,只不过是一群内侍宫女为博官家高兴的噱头而已。 面对老者的审视赵振心中却是被吓惨了,这老头没事总盯着我干啥!但是表面还要装的一本正经不卑不亢的样子,谁叫自己是太子呢! “哎呦~我去!这是那啊?老赵,老赵!”躺在地上的少年终于醒了,但是他一开口就让周围的的人一个踉跄。 赵振飞快的跑过去扶着少年坐起试探着问道:“你是路元甲吗?别出声!我说你听着!”少年眼睛睁着大大的望着赵振,又瞧了瞧四周点头回应。 “我是赵振!赵百科!你的死党,爱好是玩帝国时代!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我们现在不知道具体穿越到了什么时期,但从他们的服饰应该是宋朝!” 路元甲的表情急剧变化,赵振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货一定是要大声开骂。 “真的是穿越了,你我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没看见吗?先把眼前这关对付过去再说,地上躺着的应该是王语嫣和网红脸小妞,现在把人支走再说!听懂了就点头!” 路元甲如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看着周围投来射来的异样目光,就是他这样的粗神经也知道什么叫来者不善! 赵振松开手望向地上躺着的俩个少女小声道:“你们俩个应该早就醒了吧!我说的话你们要是听见了就慢慢的坐起来,我想办法支开他们,你们待会从那些小宫女小内侍身上套取情报,夜里我们还在这里碰头!” 王语嫣和网红脸慢慢的坐起来发出连连的咳嗽…… 第二章草地上的恐怖会议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偌大的庭院中却有四个瘦小的身影围坐在草地上嘀嘀咕咕。 突然间微胖的小男孩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用力的踢了一脚身旁的槐树不服不忿的说道:“你大爷的~!都是穿越凭啥你就是太子我们都是小喽啰?!” 地上的原本哭的像小花猫的女童,皱着眉头用衣袖轻轻的煽动带起的尘土道:“你可不是小喽啰!据我所知你叫蔡伯俙!” “蔡伯俙是谁?我咋没听说过?” 地上的个子稍高的小男孩起身解释:“蔡伯俙是北宋神童,四岁的时候参加童子科时真宗见他机灵,便当即赐诗一首,又赐他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命他到东宫充当太子伴读!” “我去!这么说老子是神童了?!我爹妈一直以为我是天生愚钝,没想到穿越后居然变成神童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小胖子的兴奋的小爪子该放哪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担心一下之后怎么办!毕竟你的智商达不到神童的标准!” 网红脸第一次开口,声音清脆又有些冰冷。 没错地上的孩子们就是刚刚穿越来的赵振几人。 “老赵别拉我,我和她拼了!”小胖子路元甲刚要冲过去就被赵振死死的拉住。 然而少女却不愿意这样算了,起身就把绣鞋印在了路元甲的脸上。 赵振推开网红脸对地上的王语嫣说道:“你就不能让她消停点?” “好了,都别闹了,既然他们都叫你太子又有蔡伯俙作为伴读,身份不言而喻,你就是北宋第四位皇帝,仁宗赵祯!”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那你现在又是谁?” 王语嫣的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你没有印象吗?王氏与宋仁宗~” 路元甲,不!应该叫蔡伯俙直直的看着赵祯,又看了看地上坐着的王语嫣:“我去,你们在九百多年前就是姘头啊!” 这货说完,别说是他自己,就连刚刚和他翻脸的网红脸都是抿嘴一笑,随后又恢复高冷。 赵祯对满脸羞红的王语嫣耸了耸肩,历史上赵祯和王氏那段缠绵悱恻的悲情故事,但凡了解北宋的人都应该知道,何况他们都是文物大盗。 仁宗很早就看上了并非官宦却富有钱财的王蒙正的女儿,曾向刘太后提起过此事,但武断的太后根本不予理会,借口这个王姓女子“妖艳太甚,恐不利少主”,硬是将这个“姿色冠世”的少女许配给了刘美的儿子刘从德。 这里不得不说的是,刘美即是银匠龚美,他是刘太后名义上的“哥哥”但实际上却是她的前夫!这些都发生在真宗年轻时候的事,当时太宗还在。 刘从德便是其长子,太后此举无疑有报答龚美的意味。 赵祯笑着安慰王语嫣:“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不会让刘娥把你许配给别人的!你不是王氏,你的生活应该由你做主!” “你丫进入角色挺快的啊!你不把她收了,这世间她还能嫁给谁?” 蔡伯俙义愤填膺的望着赵祯,他最看不惯赵祯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样子。 “说的也是!恐怕世间除了赵振你,别人语嫣也看不上,对吧!” 网红脸难得说出一句俏皮话出来。 现在所有人的身份都清楚了,除了网红脸,见到众人望向自己网红脸无奈的指了指头上的发髻道:“看不出来吗?” 三人随着她的提醒把目光转移到她的头上,这是一种道家的发髻,直接盘在头上用一根銮金的发簪固定。赵祯和王语嫣恍然大悟。 看着蔡伯俙面露迷茫,赵祯提醒了一下:“我有一个妹妹~” “她是升国大长公主?!这也太不公平了!不过名字却……哈哈!”这时他才想起,宋真宗有一次女,名字也很奇葩叫赵志冲! “赵志冲这么阳刚的名字很适合你男人婆!”蔡伯俙嘿嘿的对地上的女子说道。 为了避免他被惨无人道的胖楱,赵祯赶紧叉开话题:“现在我们都各自知道身份了!那么咱们就应该计划一下怎么办。咱们都要用这个时代的名字!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蔡伯俙耸了耸肩膀:“我反正是跟定你了,我是你的伴读,除了上茅房和睡觉以外,几乎每天和你在一起,没啥可担心的。” 公主赵志冲也是同样的表情:“我是你妹妹,想什么时候见你应该都没问题,不用为我担心,只不过语嫣……” 见众人都紧张的望向自己,王语嫣笑了笑:“你们难道担心我吗?刚刚某人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的吗?” 赵祯抿着嘴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没有出入宫禁的权利!一旦你离开,我们鞭长莫及,如今之际是怎么样才能把你留下来!” 王语嫣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难道没有打听我的身份吗?公主也需要玩伴的!” 她的话一下解开所有人的心结,没错公主也是有伴读的嘛! 经过几人的商议便做决定如下:第一等到真宗驾崩,这是最主要,毕竟现在赵祯是唯一的太子,真宗驾崩后赵祯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登基做皇帝了。 第二:与现在的皇后,将来的太后刘娥周旋!赵祯就算是登基也不可能亲政。 因为历史上真宗在归天之后留下遗诏,命刘太后主持朝政,真宗皇帝爱刘娥真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在此期间赵祯要保护好王语嫣,不能让刘娥把她嫁给龚美也就是刘美的废物儿子。 月光下,草地上,几个不满十岁的纯洁娃娃,就这样商议着大逆不道的话题,着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赵祯总结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和妹妹就要去便宜老爹那里扮演孝子孝女了!志冲……额……你有别的名字不,这样叫你感觉像是弟弟,而不是萌萌的妹子!我找不到感觉啊!” “你想要什么感觉?!”公主嘴中发出冷冷的声音问道。 “当然是妹妹的感觉!你别瞎想,我和你的这幅身体是有血缘关系的!跟你说过多少遍,要有代入感,代入感知道吗?你连自己的都骗不过,怎么能当好演……妹妹。” 面对赵祯的手忙脚乱,公主和王语嫣噗哧一笑,扭头就走。 没一会“你应该叫她赵妙元!”的声音随着晚风传来。 小胖子蔡伯俙呆呆的望着女子的倩影嘴中喃喃道:“赵妙元,赵妙元……” 砰的一声,赵祯赏了一个暴栗给他:“你丫不会是喜欢上网红脸了吧?!” 小胖子眼中泛着泪花:“咋滴!你丫要帮我!” 赵祯看着他执着的样子点了点头:“必须的!谁叫咱们是铁子,而且咱们新中国的妹子,怎么能让古人染指!我估摸着你的希望很大,毕竟咱们同属一个时代嘛!” 兴奋的蔡伯俙还想说什么,只见赵祯脸色一变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快快回去休息!”说完就向一旁的月亮门摸去。 只留下小胖子揉着脑袋独自一人站在草地上嘀咕:“你丫一个太子,走起路来怎么那么像小偷?真是旧习难改!” 这时的赵祯哪有时间和他泡馍,之所以匆匆离开,是因为脑中传来了任务完成的刷刷声。 “任务完成,开启帝国系统!”突兀的文字再一次出现在赵祯的脑中。 第三章帝国系统 赵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仔细的打量着脑中所谓的帝国系统,他现在就像是站在一个黑色的空间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做梦但又能切实的看到听到,既虚幻又真实。 说是帝国系统,居然只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画面上呈现出的是整个别院中的情况。 难道说这就像是帝国时代的操作界面?左下角的一副圆形的小地图,上面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地方,只有自己所在的大相国寺是可以看见的,对了,看来和帝国时代一样,要探索位置区域才行。 这和他幻想的系统差距实在太大,本以为能召唤农民采集资源,建造建筑造兵造炮之类的,谁曾想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仔细的观察这面水晶,赵祯发现上面出现许多东西,随着他视角的移动,能清晰的看到大相国寺中的所有人和物!草地上的小花,池塘中的流水,甚至连院外侍卫手中的长枪都纤毫毕现的出现在画面上。 更加神奇的是,随着他目光的移动,画面也会随之移动! “这么说我要是有足够多的人手就能探索出整个大宋的全貌!所有东西都躲不过我的眼睛!这太牛逼了!比造兵造炮厉害一百倍啊!” 赵祯无比兴奋的来回转动着地图,水晶上的画面也随之转动,厉害了我的哥!这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啊! 邪恶的念头升起,赵祯慢慢的把画面转向王语嫣的房间,但他悲剧的发现,关上门窗的房间不能偷窥,无论如何变换角度都不能看到房内的情况。 看来这系统也有缺点,只要是关上门窗的密室就无法窥探至其中所发生的事情。 任谁在聚精会神偷窥时都会被突兀的出现的文字吓一跳,赵祯直接从床上坐起喃喃自语:“这玩意居然还能升级?!” 再次进入黑暗空间后,赵祯注意到面板的左下角是小地图,而右下角是三个科技!唯一需要的就是解锁升级,刚刚怵然出现的那段文字就是在解释如何升级科技。 文字再次出现:文治需要用知识之泉灌溉,武功需要用敌人鲜血喂养,格物需要智慧之光滋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祯已经麻木,这样的鬼畜系统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反正看完这些所谓的新手教程后,他郁闷的发现,自己依然是个新手。 依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孩,脑海中依然只有以前学习的知识,没有多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唯一不同的就是在这黑暗空间中闪烁着异样光芒的巨大水晶。 夏日的夜晚,一丝微风分吹过带起帷幔,露出几个幼稚的面庞,少女的娇憨,少年的口水,太子的无眠…… 当早晨的阳光照透过窗棱的时候,赵祯已经醒来,他的生物钟习惯性的在早上起点把他唤醒,经过几天的了解,他大致上清楚了现在的局势。 六年前便宜老爹赵恒,辽朝入侵,宰相寇准力排众议,劝赵恒亲征。双方会战于澶州,局势有利于大宋。 但便宜老爹惧于辽的声势,并虑及双方交战已久、互有胜负,同意以每年给辽一定金银为“岁币”为条件,于澶渊定盟和解,史称“澶渊之盟”。 在此期间,大宋进入经济繁荣期,史称“咸平之治”。 但在后期任王钦若、丁谓为相,二人常以天书符瑞之说,荧惑朝野,赵恒也沉溺于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劳民伤财,致使社会矛盾加深,使得北宋的“内忧外患”问题日趋严重。 自己是太子赵祯今年才八岁,也是刚刚被立为太子,作为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王朝,尽孝是必须的,现在老爹病重,当然要前去探望。 但皇后刘娥以官家病重,太子不宜常伴左右为由,把自己和妹妹赵妙元安置在大相国寺的皇家别院中,美其名曰方便太子和公主为官家祈福。 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合情理,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赵祯尽以孝道,这是在变相职责刘娥的行为。 是该让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自己这个太子身上的时候了!想想刘娥将要把持朝政那么多年,赵祯心中觉得十分不爽。 刘娥是宋朝第一位摄政的太后,后人把她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无吕武之恶?赵祯想想都觉得可笑,一位公然称制的太后,居然被说是无吕武之恶?她在临死的时候在把江山交还给赵祯,那时的赵祯都二十四岁了! 刘皇后之所以没有称帝,应该感谢太祖才是!是他老人家定下了一系列的规定让外戚不得干政。刘皇后就不能任用她的亲戚。 况且这时代的文臣已经被太祖抬得够高了,完全没必要支援刘皇后,没有左膀右臂的孤老婆子如何能称帝? 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与之前的唐朝多相似,便宜老爹身患重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他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 按照历史进程,等过些日子,老爹病情加重,就会下诏:“此后由皇太子赵祯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此诏书一出便更加认可刘娥裁决政事的权力。 权利这种东西会让人迷失在其中,武媚娘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呢!独揽皇权与一身的刘娥怎么会不动心? 自己现在就是要在大义上站住脚! 文官还是相当拥护“少有仁名”的皇太子赵祯,而且他们只能拥护自己,毕竟只有自己才是大宋赵氏的合法继承人!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赵祯的思路,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妹妹赵妙元来了,只有她才知道约定好的暗号声。 别院中的宫女内侍都被赵祯以,为官家祈福,外人不宜打扰为由支到了前院。 拉开房门看见的却是王语嫣的俏脸,赵祯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小丫头才八岁的年纪就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更加诱人的是她天生内媚,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也能从骨子里透出那股勾人的感觉,难怪刘皇后说她:妖艳太甚,恐不利少主。看来这也不是随口编出的理由。 一想到历史上的王语嫣是自己的情人,赵祯心中不禁有些起伏,尴尬的望着她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也要陪我们去尽孝?” “哼~!”王语嫣琼鼻微皱:“我是来指导一下你的礼仪,万一你在刘皇后面前出丑谁也帮不了你!” 王语嫣的话提醒了赵祯,没错自己是皇太子不假,可除了这幅身体是原装的,其他都是山寨货,礼仪什么的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尴尬的对王语嫣笑了笑:“还真是,那就麻烦你了哦!” 蔡伯俙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偏门晃晃悠悠的渡步进来:“你们怎么不吃早饭?” 这货自穿越以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因为是太子伴读,所以他的待遇虽比不上赵祯,但是依然是很高的。 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内侍宫女当然多多照顾。 赵祯无奈的把肚子吃的溜圆的蔡伯俙拽起来,向草地走去:“你吃过饭了就不能走走消消食?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要是生病了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安啦~安啦~没关系的,我之过是想品尝一下这个时代的美食而已,没在意就吃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愧是皇家的厨房,每道菜都是用砂锅烹饪的哦!” “你不愧就是个吃货!这时候还没有流行铁锅炒菜!所有的菜品皆是用蒸煮的方式烹饪的,当然用砂锅!北宋的糕点才是这个时代最好吃的食物!”赵妙元在一旁不屑的反唇相讥。 小胖子当场不能忍:“你还说我是吃货!你自己不也是?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知道什么最好吃,你敢说你吃的比我少!小心肚子上出现游泳圈。” 赵祯无奈的望向王语嫣,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开始练习礼仪,而一旁的公主和太子伴读却扭打在一起,画面惨不忍睹…… 第四章内侍陈琳 陈琳不知何时出现在别院中,看着地上撅着屁股,被打的鼻青眼肿的小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有辱斯文!” 但随即眼睛一亮道:“公主真是练武奇才,根骨极佳,不过女子不可舞刀弄枪哦,到时间你嫁不出去可怎生是好诶!哈哈~” 没想到隐隐测测的陈内监,在公主面前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让一旁的小胖子很是不爽:“切~要不要这样夸赞她,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嗯~?陈琳斜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小胖子立刻挠头做仰天状:“今天天气真好啊!呵呵……”说完不时的偷看陈琳的样子。 一老一少俩个人形成的对比,让空气中略显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看着赵祯旁若无人的重复储君之礼,陈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太子此时练习礼法是不是晚了些?” 陈琳是老内侍,一眼就能看出赵祯在干什么,但是令他不解的是,早先跟随在官家面前的时候不练习,现在连管家的面都见不着,才想起来是不是晚了点! 赵祯微微一笑:“孤待会就要去宫中探望父皇,当然要把礼数做好,你是宫中的老人,还要你多多指点。” 陈琳被赵祯的话惊呆了,没想到太子居然要进宫,这可是违背刘皇后意愿的! 王语嫣一脸的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赵祯,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陈琳!这和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符。 赵祯是在赌,赌陈琳会帮助自己! 在历史的记载中,陈琳是赵祯是真宗的亲信,也是从小带着仁宗的内侍。而且从其他内侍宫女称呼他为“都都知”,都都知乃是内臣之极品,由此可见他在宫中的地位。 从那日他维护自己的举动就能看出陈琳是自己人,在老师张怀政面前推脱是其他三人把自己推到水中的,就是怕张怀政知道真相后处罚自己。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从陈琳看自己的眼神赵祯就能肯定,他会帮自己,在他的眼神中赵祯看到了邻家大叔才有的慈爱,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内侍眼中的,除非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看着赵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陈琳忽然觉得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赵祯左右,见他从襁褓到幼童。如今他第一次看到赵祯感激的目光心中怎能不激动。 但是他却摇头道:“太子此事做的有些鲁莽,虽然您占着大义,但是毕竟只有八岁之龄。何况朝堂之上复杂无比,丁相公更是……” 赵祯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他:“丁谓与刘皇后本是互相利用,只要我给出的价码比皇后的高,他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陈琳震惊的望着眼前不满十岁的少年,这话根本就不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少年能说出的!难道是有大臣帮他出谋划策? 是了!一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以前的赵祯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如何能说出这样老谋深算的话来? 陈琳看了看一旁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公主等人,笑眯眯的对赵祯问道:“太子的话是谁教给你的?” 被小瞧了,赵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内监你还不明白?孤之前早已知晓现在的局势,你要相信孤有能力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幼稚而又信心满满的声音让陈琳眼中湿润,这明显是太子的真实想法,没想到太子居然天赋异禀! “太子的想法还是藏在心里好!如果您过于的展现自己才能,反而会让皇后娘娘和朝中的某些大臣不安!” “孤自然晓得,所以才让你帮我,至纯至孝的孩子到哪都会被人看重也没人能说出不是来。孤现在就要去看望父皇和母后!” 赵祯这句话是没错的,大宋赵氏以孝治天下,赵祯做一个至纯至孝的太子,这样他就能在大义上站住脚。 陈琳发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突然成熟起来,心中高兴的同时略微有些惭愧,毕竟要让一个孩子背负许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奴这就去准备,太子在此稍后!” 陈琳匆匆离去,王语嫣伸手就拎着赵祯的耳朵:“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如果陈琳是皇后的人怎么办?!昨天就和你说过不要过分相信历史,今天你就出幺蛾子?!” “疼,疼!你先放手嘛~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谁能出得了这个院子?谁又能带我进宫?既然都不能就只好找人了!你之前想到这些了吗?别忘了我们现在只是孩子。” 王语嫣气鼓鼓的松手:“你可以找张怀政,就是昨天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是你的老师又是文臣当然会帮你!” 赵祯摇头道:“不行!这么做他定然会同意帮我,但是也是变相的害了他,他是文臣,丁谓随手就能办了他,让他出外,到时间就我就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丫够老谋深算的啊!那刚刚的老太监怎么办?难道你打算牺牲他?”刚刚被胖楱过的蔡伯俙凑过来好奇的问到。 赵祯见他本就微胖的小脸被赵妙元揍的更胖,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头:“当然不能牺牲他,但是陈琳在宫中的地位很高,算得上是真宗的亲信,刘皇后肯定有所顾忌,只要他跟在我的左右,我自然不会让他倒霉。额,你不要紧吧?”说完用手戳了戳他肿起的腮帮子。 “哎呦~!你轻点!”小胖子大叫一声,疼得直跳脚。 当他看到赵妙元美目一横的望向自己后,随即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疼,一点都不疼。呵呵~” 赵祯小声的对他说:“你丫就是贱骨头~!为了泡妞连命都能豁出去啊!” 王语嫣刚刚拨开一根香蕉就捂嘴轻笑:“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哦!” 俩个小男孩呆呆的望着拿着香蕉捂嘴娇笑的王语嫣,同时咽了下口水。 还是小胖子先反映过来,见王语嫣面色变的难看,瞬间就溜走,扭头冲着赵祯嚷嚷:“你收了她吧!太他喵的勾魂了~我去找公主去了!” 赵祯一脸尴尬的望着王语嫣:“美女~约吗?!” 王语嫣一口咬掉半根香蕉恨恨的说道:“约你个死人头~” 赵祯顶着香蕉皮在风中凌乱……这小妞简直是目无太子! 第五章初入东宫 赵祯和妹妹赵妙元坐在车中,这是一辆宽敞的马车,其中装饰极为奢华。 厚厚的地毯铺在车厢中,长长的羊毛直接没过两人的脚背。 车厢内的窗棱上都覆盖着华丽的蜀锦,更不用说身后的角落里还有俩个冰盆,夏天的炎热在冰盆散发的一丝寒意中消失,适宜的温度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赵祯笑着对眼前略显忐忑的赵妙元道:“你无需担心,就按照语嫣教你的做就行,她对宋礼研究的很透彻,绝不会出岔子的,再说还不有我嘛。” 赵妙元突然暴起,一把攥住他的衫袍前襟:“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别那么关心别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记住!我们几个的小命都在你手上攥着呢!谁都能出错,只有你不行!” “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赵妙元哼了一声撒开手退回原位,赵祯暗自擦了擦冷汗,这小妞简直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真担心她见到便宜老爹后直接劫持然后逼他退位,然后乐子就大了,嘿嘿。 赵祯的傻笑换来的是火药桶再次爆发…… 北宋承唐制,天子与皇太子皆乘坐五云金辂车,宽大平稳,所以在凉爽的马车中……赵祯睡着了! 一捧冰水浇到脸上,细小的冰渣顺着衣领进入脖后,瞬间就让熟睡中的赵祯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少女恨恨的眼神微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有限,感冒发烧是会死人的!” 赵妙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祯发火的样子,有些局促扭捏着衣角:“谁让你睡觉的,面见官家之前居然在马车中睡觉,你想过后果没有?” 赵祯用凉水抹了把脸:“你叫醒我就是,何必用冰水浇我?下次注意。”回答他的却是少女的眼镖。 小小的打了个哈气,赵祯挑帘向外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一直以为紫禁城是古代最为高大的城池,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与墙高十米的紫禁城相比,北宋的皇城才叫雄伟,少说也有十六,七米,这和后世七八层楼的高度相当,城墙皆是内置夯土,外敷砖石修建而成,难怪有“其高际天,坚壮雄伟”之称! 赵祯感叹古人的勤劳与智慧,要知道纯手工打造出这样宏伟的城墙,即使在拥有诸多科技手段的后世也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一旁的赵妙元看到的和赵祯所见却不相同,她直愣愣的看着城墙上的三个字道:“这里是东华门!” 经过她的提醒,赵祯才想起,过了东华门不远就是自己的住处太子东宫!之所以叫东宫是因为古代太子居所都建在皇宫的东面所以得名太子东宫。 陈琳说了要先回东宫,换朝服才能入禁中探望官家。否则有失君臣之礼。 古代的太子在礼法中是一种职业,也算是朝中的大臣,所以必须遵守纪律,以朝服入禁中面见官家。 马车在城墙上禁军惊讶的眼神中开进东宫大门,赵祯脚踩马凳下车后,赵妙元也下来了,她和赵祯不同,乃是公主,现在的她可以随意进出宫闱。 对强装镇定的妹妹点了点头,赵祯就向太子宫走去,赵妙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现在的她有些害怕,毕竟有赵祯陪着,多少她还能有点依靠,一旦独自前往心中渐渐升起一些忐忑。 陈琳看着纠结的公主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莫要担心,官家是最是喜欢你活泼的性子,此去景福殿万万不可过于悲伤,反而惹得官家心中难受。” 赵妙元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祯离去的方向,对陈琳微微一礼:“多谢陈大伴指点,妙元这就去往禁中探望父皇。” 说完她从车内取出一个小笼屉出来,这里面装着官家最爱吃的点心,是她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的。 看着公主手中的笼屉,成林摇了摇头,现在的官家哪还能吃得下点心。 但见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挥退宫女的帮助,一个人用力的提着对她来说很重的笼屉,艰难的向禁中走去。 本以为自己早已铁石心肠的陈琳,突然觉得心中有一处柔然被触及。感慨道:“官家鸿福,能有这样无双的儿女!” 而此时进入东宫的赵祯却在心中狂叫骗人,后世常说宋人装饰上或古朴典雅或沉稳洗练,但是眼前建筑内饰全是精美的花纹,绝美的柱子,美轮美奂的斗拱,天花板更是艳的晃眼睛! 这是古朴典雅?简直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太子宫中的内侍宫女看着呆呆的赵祯心中微怯,没想到太子久不回宫,连宫中的装饰都能让他回忆好久。 八岁的赵祯在宫人眼中只是一个少年,哪里知道他是在感叹宋人美轮美奂的精美建筑。 作为一个心里年龄二十五岁的孩子,光着身子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赵祯现在有用手捂住身上的要害大叫:“孤自来~不用你们帮我!” 宫女们娇笑着指着他的身体:“呵呵~太子殿下知道害羞了!” “殿下长大了呢!”一位宫女抓起赵祯的手抬起他的胳膊说道。 小雀儿被人偷偷的抚摸了一下,赵祯顿时觉得两腿颤颤,这是在挑战一个男人的自尊!八岁的男人的自尊! 待他穿好朝服后,“屈辱”的感觉到屁股和小雀都被捏红了有没有~! 想想这些年轻貌美的宫女以后都是属于自己的,赵祯瞬间就觉得洪福齐天,三宫六院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好处,但同时也会让人迷失在无限的欲望之中,要作一个明君,其实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否则就会沦为权利的傀儡。 后人对仁宗的评价是克己复礼,但好女色! 想到这里,赵祯原本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面对笑靥如花的宫女露出微笑:“你们如此玩闹,把孤当成什么了?下不为例哦!” 这本是她们的一种小游戏,宫人们习惯的把赵振当成那个好说话的太子殿下,反正他才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宫女们先是惊讶的赵祯,然后凄凄切切的跪下:“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敢!” 看着跪倒一地的宫人,赵祯这下才知道什么叫权利。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些宫人跪地求饶,瑟瑟发抖。 这下反而让赵祯觉得不好意思了。 看着梨花落雨的宫女,和她们跪地隆起瑟瑟发抖的翘臀。心里成熟的赵祯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仿佛这些宫娥不是在求饶而是在诱惑自己一般,但随即清醒过来,自己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岁,但是这身体只是八岁的孩童,还没发育完全呢! 没成年就这么好色,身体不夸才怪,如果传出去也不用做人了。 第六章拜见父皇 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朝服的自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太子服饰处处透露出威严与端庄。 大概是袭承唐制,北宋服饰比唐朝服饰更为严肃内敛一些,但是同时增加了威严,尤其是出席正式场合所穿着的朝服更是如此。 赵祯本就长得丰神俊朗,从那副宋仁宗坐像轴就能看出,他比宋代的其他皇帝要长得好看的多。 跪在地上的宫女看着身着太子朝服的赵祯,无不战战兢兢。天家的威仪如日当头直刺她们的双眼,此时她们才觉得刚刚的轻率举动是大不敬。 “你们都平身吧,孤又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不过下不为例哦!”赵振笑着轻轻扶起一位宫女,他不希望把这里的气氛弄得过于紧张,只是不想她们再随意抚摸自己身上的敏感位置而已。 宫女们这才慢慢的起身口称不敢。 赵祯笑道:“诸位姐儿大可不必如此,你们皆是我东宫之人,即使有错也是孤之前没有说清楚,现在知道了下不为例就是。都退下歇息吧!” 说完就迈步出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宫女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姐儿的称呼在宋朝并没有贬义,与后世的姐姐相似,但这时候叫姐姐,是对年纪大的女人才用的称呼。 虽说是东宫,但是这里宫殿林立极为宽敞,以廊柱相连,即突出宫殿的气派豪华,有不失细致典雅。好处是让人觉得精致漂亮,坏处则是……赵祯迷路了! 按照之前记忆中的路线行走,可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刚刚下车的院落。 簇拥自己换衣服的宫女又被他撇下,每个看到自己的内侍都趴在地上,赵祯无奈中拉起一个小内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结结巴巴的回道:“小的名叫陈彬,是东宫廊下黄门!” “你带孤前去寻找陈内监!” “小人也不知内监所在何处……” 赵祯仿佛感觉到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出师未捷先迷路?这是什么鬼!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帝国系统,眼睛微闭很快就出现那面熟悉的巨大水晶,画面上显示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太子东宫,很快就锁定了陈琳的位置。 当陈琳看到激动的泛起泪光的太子时,心中感叹,孩子就是孩子,只是一会没见到自己,就急的掉眼泪了。 走到赵祯面前轻轻蹲下,掏出手绢替赵祯擦了擦眼角道:“太子不必着急,老奴在这里呢!” 赵祯使劲的眨着眼睛,他哪里是着急的掉眼泪,根本就是眼睛中被风吹进了沙子! 刚刚一转身迎面吹来一股逆风,细小的尘土被吹进眼中。怎么眨都弄不出来,实在没办法拿过陈琳的手绢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这才好上许多。 看着眼睛红肿的赵祯,陈琳莫名其妙,只不过一会没见,有这么夸张吗? 赵祯终于觉得眼睛不再难受,转身把手帕塞进陈琳的手中:“内监咱们走吧!” “好的殿下,请跟老奴来!”说完就带着赵祯在东宫中穿行。 太子东宫与禁中皆在皇城的内城,所谓的皇城中还包括政府的办公机构,由一道城墙分开,在赵祯提出疑问后,陈琳一路上耐心的解释。 “城墙的另一边有中书省和枢密院,太子殿下您要记住,这俩个地方是整个大宋最为重要之所在!” 赵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中书省掌握着行政大权,而枢密院则是掌管军事大权,俩个地方一文一武合称“二府”,是大宋最重要的机构。 赵祯就像是来到皇宫参观的游人,陈琳算是一个好向导,能为他详细的讲解各个府衙的职能和作用,没想到负责宫中事物的殿中省六尚局也在皇城之外,同时还有整个皇城中最大的宫殿“大庆殿”! 陈琳抬了下眼皮叹道:“入宣德门后,东西有左、右升龙门及两廊,正北在宫城正中央即为大庆殿,它包括有大庆门及左、右日精门,大庆殿为九开间,殿前东西各六十步的长廊,左、右太和门。 大庆殿左右有东、西挟殿各五间,殿后有后阁,阁后有斋需殿,再后为大庆殿北门,又称端拱门。大庆殿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可官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大庆殿视朝了。” 殿庭是指大殿台阶下的空地,居然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由此可见大庆殿的恢宏! 赵祯完全沉静在四周美轮美奂的建筑和陈琳的描述中,在陈琳停下后,他还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即被咳嗽的声音打断。 看着匾额上景福宫三个字,和从里面传来的的银铃般的笑声,他才意识到快要见到便宜老爹了。 殿门口的内侍在看到年幼的赵祯和陈琳后,眼前一亮的小跑过来:“小的陈彤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您可来了,自从公主说您要前来探望,官家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赵祯点了点头跟随内侍走上台阶,回首看了看陈琳,只见这位无须老人冲着自己微笑,心中明悟了许多。 看来即使自己不提,陈琳也会带自己前来,所以这一路上才畅通无阻。 进入景福宫首先看到的是完全变了个人的赵妙元,这小妞活泼开朗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的在高大宫殿中回荡。 高超的演技让赵祯觉得她去奥斯卡拿小金人也没问题。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欢笑声止住,赵妙元转向长塌道:“父皇,皇兄来了!” “朕的益儿来了?!”病榻上中年人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喜悦。 赵祯赶紧迈开小腿小跑的冲向病榻,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父皇!孩儿来看您了!”他故意不称儿臣,而是用更亲切的孩儿来自称,为的就是唤起便宜老爹的亲情。 看着扑到在自己怀中的幼童,赵恒用完全不似中年人的手掌抚摸着幼嫩的脸颊道:“胖了也壮实了!难得你有心来探望父皇。” “孝悌乃是做人之本,孩儿先是父皇的孩子,然后才是别人口中的太子!” 赵恒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他和陈琳一样都觉得太子这些话都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赵祯轻轻摇头道:“这是孩儿从圣人之言中学到的: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哦?那你说说为何我大宋要以孝治天下?”赵恒突然来了兴致,赵祯的回答让他有些惊奇,便生出了考校幼子的念头。 看着赵祯皱着眉头,小脸上蹦出了褶子,赵恒伸手抚摸他脸上的皱着道:“小小年纪就喜欢皱眉头,这可不是好习惯哦!” 赵恒老来得子,前面几个儿子皆数夭折,只有赵祯身体健康,所以对他百般疼爱,同时也极为重视对他的培养。 毕竟赵祯是大宋的合法继承人,他也要为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 看着眼前面露稚嫩的赵祯,他心中开始悔恨起自己。 自家事自家知,之前沉溺于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劳民伤财,把咸平年间积蓄的财力挥霍一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以后要把一个烂摊子交给年幼的儿子,让他背负起中兴宋氏江山的重任,心中瞬间升起不忍。 赵祯此时完全不知他的想法,努力的回忆道:“孝悌为修齐治平之基,孝悌为行仁开源,行仁为达道之本!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六艺,第一件就是礼。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悌定乱,事虽易知,理却深密难明,因这是圣贤的大道……” 赵恒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幼子,从他幼稚的童音中说出的话却直指本源!即使朝中的大儒也不一定能阐述的这么明确,关键是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开始自己分析问题,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难道这是上天赐予朕的希望吗?!与丁谓胡乱献出的祥瑞相比,眼前的孩童才是真正的祥瑞! 巨大的幸福敢瞬间就让赵恒激动的大笑,虽然声音中带着嘶哑,但是却畅快无比。 第七章刘娥的眼神 “官家怎能如此大笑?万一伤了肺腑反而得不偿失了!” 一声略带嗔怪的声音打断了赵恒的笑声,身穿华美钿钗礼衣的妇人走了过来,宋袭唐制,赵祯从她头上的钿钗数目,知道来人应该就是皇后刘娥。 赵恒拍了拍他的小脸,赵祯自觉的迈开小腿走向妇人一丝不苟的行礼:“儿臣参见娘娘!” 刘娥笑道:“吾儿今日怎么想起进宫看望父皇母后来了?”她是赵祯名义上的生母,直呼吾儿没有不妥。 赵祯抬头看向刘娥,年近五十的她保养的十分不错,但岁月的雕琢依然在她的眼角脸颊上出现了留下印记,不过话说回来,微微的皱纹依然让她拥有熟女的魅力,难怪真宗死活要娶她。 “儿臣是父皇的孩儿,如今父皇龙体不适,当然要来床前尽孝。母后为何这么问?” 病榻上的赵恒咧嘴一笑,他从刚刚赵祯的称呼中就能感觉到,在自己面前他口称孩儿,在皇后面前却自称儿臣。 这不就是在说明亲疏远近吗? 赵恒心中暗道了一声:小机灵! 但是嘴上却说:“益儿所言不错!朕的病还没到过染病气的程度,益儿伴我左右也好。” 刘娥微皱眉头:“官家的身子还需好生调理,公主与太子在侧,您总是耗神。” 赵恒突然暴怒:“你这妇人总是琐碎!难道要让朕事依法治!” 突然的变故让赵祯和赵妙元目瞪口呆,僵直的站在原地,地上的宫娥内侍更是迅速跪倒,脑袋紧贴地面,就像一支支鸵鸟甚是好笑。 天但此时的赵祯却笑不出来,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听起来吓人,但是却真的有这种感觉。 赵祯就像是站在狂风巨浪中的小船上,四周都是猛烈袭人的风暴,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愤怒的大海之中。 这种感觉极为惊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一边的赵妙元更是有些不堪,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她并不怕死,但是在如此强烈的气场中依然不知所措,这就是久居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气势! 难怪四周的宫人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娥却气定神闲的走到赵妙元的身旁,用宽衣大袖护住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轻笑道:“官家莫要动怒,公主都被您吓成什么样了!” “父皇息怒!孩儿绝不离开您!”回过神来的赵祯强忍着胸口的沉闷,僵硬的向病榻上的赵恒走去,用柔软的小手抓住枯干冰冷的手掌安慰道。 愤怒中带有一丝癫狂的赵恒,在被赵祯握住手掌之后慢慢的安静下来,看着幼稚的脸庞,眼中恢复了清明:“吓到吾儿了,父皇刚刚失态了。” 赵祯摇头道:“父皇没有失态,只是病了。” 说完用衣袖轻轻的擦拭赵恒脑门的汗珠。赵祯的话是没错的,他仔细想想就知道,便宜老爹的症状是重金属中毒产生的迷幻感,明朝的嘉靖皇帝不就是嗑药磕多了,从一个聪明无比的皇帝变成“忽智忽愚”、“忽功忽罪”的昏君了吗? 刘皇后望着赵祯,虽然面色没变,但眼神中充满惊讶。 面对赵恒的愤怒,整个大殿中人都不敢乱动,所有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唯有赵祯能上前唤回官家的清明。 赵恒的胸口再次起伏,青筋暴露的吼道:“朕没病!朕是真龙天子,是仙人下凡!” 赵祯看着便宜老爹起伏的胸口,露出纯真的笑容:“父皇,我在相国寺时,听别院中的宫娥唱过一首乡间俚语,极为安神,孩儿这就唱给你听: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牡丹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一曲虫儿飞,伴随着幼稚的童音在宽阔的大殿中回响,病榻上的赵恒缓缓的松开紧皱的眉头,胸口的起伏也慢慢平稳,眼皮慢慢的合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不光是赵恒,连宫人们都被这单纯至极又美妙轻柔的歌声所打动,原本压在头顶如泰山般的沉重消失一空,不时的抬头看着还在继续唱歌的孩童。 直到病榻上传来轻微的呼噜声,赵祯才停下咽了咽口水,唱了许久,对他这八岁大的孩子来说是个体力活。 刘娥对他挥了挥手,拉起身后的赵妙元就向宫外走去。 大概是顾及到赵妙元人小步子小,刘娥总是把两步换成三步走。这让跟在她身后的赵祯对她看法有些改变。 走下殿前的台阶,在微热的空气中,一群宫娥上前,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摇扇。 刘娥蹲下把一个冰镇的饮料递给赵妙元后,对赵祯道:“太子也喝一杯吧,母后见你唱了好一会,喉咙怕是干渴的厉害。” 两人先是谢过娘娘后才慢慢的小口喝着,杯中的饮料是纯中草药制作,赵祯只尝出杏仁和甘草两种,其他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有些淡淡的中药味,但入口甘甜,回味清凉,让身上的暑气略微消失。 刘娥看着喝完饮子的兄妹俩笑道:“味道如何?” 赵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乳牙:“娘娘赐的饮子甚是好喝!” “既然这样,那你告诉娘娘为何今日要来看望官家,又是谁教你唱的歌谣?” 一个类似王老吉的中草药饮料就想收买我?!实在是瞧不起人! “孝悌人之本性,何须人教?歌谣儿臣忘了是谁唱的,就是觉得好听才记住的。” 刘娥看着眼神清澈的赵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首虫儿飞是出自宫娥的乡间俚语。曲调优美婉转,词语看似朴素无华,却极为对仗工整。 她的文化素养极高,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熟知政事,每每襄助真宗,所以真宗根本离不开她。但面对赵祯一丝不苟的回答,刘娥却一时语噎。 一旁的赵妙元已是紧张万分,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杯子,担心的望着赵祯,生怕他说错话遭到刘娥的刁难。 但事情却并非她所想,皇后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赵祯的脸颊:“以后常来陪陪你父皇。” 这……不对啊?怎么不按照剧本来!难道刘娥这时候不是应该极力阻止自己吗? 奇怪归奇怪,赵祯依然低头答应:“儿臣谨遵娘娘懿旨!” 他突然感觉到皇后手掌的粗糙,奇怪的握住皇后的手掌道:“娘娘的手掌为何如此扎人?” 但是随即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这双本应养尊处优的手心却有不少的老茧,怎么会这样?! 皇后不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吗?为何她的手心却有如此多的老茧?难道在皇宫中还要干活? 刘娥抽回手掌有些局促的转头:“娘娘也要躬亲蚕事的。” 对了!她曾经是银匠龚美之妻!这是她一生都在遮盖的事情!赵祯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他想到如何对付刘娥了! 转过头,刘娥温声说道:“太子搬回东宫住吧,这样也方便些,妙元你回长乐宫居住。” “娘娘,我想去皇兄的太子宫居住!这样也好结伴看望父皇!” “太子东宫岂能……也罢你年岁还小,去也无妨。”赵妙元萌萌的眼神着实让人无法拒绝。 第八章太子泡妞 自从太子回到东宫中居住,整个东宫都变得活泼起来,内侍宫女每日忙碌也不似之前的清闲。即便如此,他们却很开心。 东宫旧仆,将来太子登基必然忘不了他们,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每个人都尽心尽力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看着弯腰递过水果又匆匆离开的宫人,小胖子蔡伯俙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对一旁的赵祯鄙视道:“你丫也太享受了,才到大宋多久,你就堕落成这样?!” “你丫居然好意思说我!你看看满地的水果皮是谁丢的?我们三个人吃的还没你一人的多!再说我这是堕落吗?我这是怀着批判的态度体验封建生活!” 小胖子切了一声花痴的望着某女的背影:“你看公主就是公主,一行一动多优雅,多有气质?” “你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还有我要提醒你一下,你泡妞归泡妞,能不能矜持点?” 赵祯的话提醒了蔡伯俙,这货眼睛一亮的问道:“那么说我可以直接泡她了?” “随你的便,只要你不怕被打死。” 话刚说完蔡伯俙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真不知道他那短粗的小腿怎么能带动肉球一般的身体。 一边跑一边叫唤着:“妙元~妙元!我来啦。” 迎接他的是无数的碎石散子,满头是包的又退了回来。 赵祯没心没肺的大笑:“你丫真是厚脸皮!” “我脸皮厚都没追到赵妙元,你这脸皮怎么追王语嫣?!”这话说的赵祯一阵无语,仔细想想也没错哦。 他们四人的关系很微妙,他和王语嫣有些小暧昧,但是从未向对方表白过。 花园很大,而且有池塘,水上有一座无名的小亭子,赵妙元就和王语嫣坐在亭子里说话,奈何距离有些远,小胖子又不能靠近,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亭中的公主,就像童话故事中守望公主的恶龙。 赵祯微微一笑的闭上眼睛,熟悉的水晶再次出现,画面移动到亭中放大…… “语嫣你说那个小胖子烦不烦,这才多大的岁数就开始图谋不轨?” “嘻嘻,你是担心他骚扰你,还是怕他以后花心?”王语嫣狡黠的调笑着。 公主的小脸瞬间闪过一丝红晕,没想到她这样的女汉子居然也会害羞看来小胖子有戏啊! “你还有心情嘲笑我,你不看看你家那位是什么人?皇太子,以后就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你能受得了?” 王语嫣瞬间变身女王,用手做一个剪刀状:“他敢!我就咔嚓~” 赵祯脸色微颤,下身一凉,我去~这小妞真狠! “他怎么不敢?宋仁宗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好色。夺人妻的丑事还被追讨过呢!”真不知她一个理科生怎么会知道宋仁宗的花边,难道八卦是女人自带技能? 赵祯眼睛顿时睁开,后背生出冷汗对一旁苦思对策的蔡伯俙道:“我们去找小妞聊聊天!” 看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赵祯,小胖子莫名其妙:“老赵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了危机意识!不错哦!” 正当两女讨论未来老公作风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你们两能不能别瞎担心?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我们又不是历史上的古人!” 两女一惊,转头看到赵祯哭笑不得的站在亭外。 王语嫣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俏脸通红的坐在亭中扭着衣角:“你偷听我们说话!” 两女都是面对水面背对亭外,不知赵祯刚刚离她们有多远。 “风刮进我耳朵中的……”差点说出帝国系统的事情,赵祯耍起无赖的说道。 但赵妙元却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们就能保证以后的事情?我们女人是弱势群体,要是嫁给你们后,受欺负怎么办?!” 蔡伯俙瞬间变节:“我对天发誓,以后只娶你一人!相信我,我和老赵不一样,你是公主,嫁给我以后家事由你说的算,别忘了公主可是尚嫁!全家你最大哦。” 这货完全抛弃了队友,一个劲的讨好赵妙元。 遇到神坑也没办法,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见色忘义,交友不慎啊!” 王语嫣嘲笑道:“你这话说的,人家小胖这是敢于付出,这点比你强,你敢吗?” 赵祯一时语塞,在三双审视的眼睛下无奈的开口道:“你要知道,我娶你必然让你当皇后的,但是如果你当了皇后,扩充后宫就是你的责任。” “我还要帮你扩充后宫!你做梦!”小妞瞬间爆发。 蔡伯俙怜悯的望着赵祯,你丫就不能骗骗她?这下看你如何收场。贱笑的蔡伯俙瞬间就被人拎起了耳朵,赵妙元冷笑道:“你这家伙不去劝架就算了,难道还想看好戏?” 小胖子傻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太子的家务事?咱们不搀和。” 说完看着赵祯和王语嫣冷战,于心不忍道:“我娶了你不纳妾,在外人看来就是对你关爱有加和尊重,而老赵却不行,他若不纳嫔妃就会有大臣说皇后善妒,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必须要过了这关才行。” 赵妙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蔡伯俙说的对,现在必须让他们两人自己解决,谁都帮不了他们。 赵祯走向王语嫣,突然抱住她笑道:“骗你的!你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当然由你说的算,你别忘了,劝诫官家勤政,不可荒淫也是你的责任!我可不是历史上的赵祯。历史是历史,我们是我们。” 这话瞬间就让所有人茅塞顿开,是啊!四人已经不是历史上的仁宗,蔡伯俙,王氏,和赵妙元。而是后世的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历史!这是的历史对他们来说就如白纸一般,任由他们在上面涂鸦。 心中安稳下来的王语嫣,看着怀抱自己的小孩噗哧一笑:“八岁的小屁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知羞!” “你不也是八岁的小孩,居然敢说我!我可是太子,孤要治你大不敬!” “你敢!” 一旁的小胖子看不下去了,一把揽住公主的腰:“亲爱的,你看他们多腻歪,难道是想虐单身狗?可这里好像没有。” “你这死胖子要是不减肥我就不嫁给你!”公主嫌弃的推开他说道。 蔡伯俙眼睛一亮:“这么说你答应嫁给我了!哈哈老赵,我泡到公主了!” 唉的长叹一声,赵祯苦笑道:“泡到公主的不一定是王子,说不定就是恶龙!” “你丫有种再说一遍!”…… 树木花草伸展开枝叶,少年少女穿行其间,稚嫩的的欢笑在花园中回荡,引得月亮门外的内侍宫女好奇的观望,但随即又缩回了脑袋。 太子说过,整个东宫后花园都是禁地,除了打扫修剪外,不得入内。 第九章赵恒的心思 陈琳穿过在巍峨的宫殿群,悄然的来到景福宫。 看着病榻上的赵恒,陈琳忍不住心中酸楚,他是官家的老跟班了,自官家登基以来就一直陪伴左右,现在看到赵恒虚弱的躺在床上,心中难免戚戚。 挥手打发走服侍赵恒的内侍宫女,轻轻的来到床前。 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打扇,赵恒睁开眼睛:“陈琳来了?” “官家真是好眼力,就是老奴。” 陈琳细声慢语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的声音难听,刻意压低了音量。 赵恒虚弱的笑道:“你这老货就会说讨巧话!朕身体好些了,益儿说的没错,朕是病了,传御医来。” 陈琳眼睛一亮转头对门口的陈彤道:“没听见吗?传御医!” 他真是高兴坏了,之前官家十分抵触御医,一直认为道家丹药能帮他恢复身体,讳疾忌医。不管是大臣劝诫,还是皇后的苦口婆心,都没用。 谁知太子来了几次,都说官家病了应该让御医来瞧瞧,官家先是不语而今居然答应,这真是父子连心! 等待御医的过程中,赵恒深吸了几口气:“陈琳,你说益儿这孩子是不是我大宋祥瑞?!” 陈琳先是一惊,然后沉思了片刻道:“老奴一届凡夫俗子,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哪能知道这些。” 见赵恒微微闭眼,陈琳疑惑的说道:“不过,老奴最近发现了太子许多不太一样的地方。” 赵恒举起手捏了捏发酸的鼻梁道:“何处不寻常?” “老奴觉得太子变了,像是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说话做事完全看不出孩子气,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赵恒笑道:“这算什么,朕……算了不说了。” 赵恒不想把儿子出色的表现说出来,这几天他每次利用赵祯来探望的时间对其进行考校,不管是心智方面,还是对儒家典籍的理解,亦或是对朝堂政局的看法。 赵祯的回答都让他惊喜连连,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每次都挥退宫人,单独考校。 每个回答都中规中矩,其中不乏个人的见解,虽然幼稚些,但是稍微培养就能走上正轨,其实看似幼稚的见解并不是问题的所在,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知识是需要积累的,但是离开书本自己去思考做人做事的准则却是极难,何况是对与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来说更是殊为不易。 这样的悟性即使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所以最近赵恒的心情特别好。 陈琳看着笑眯眯的官家,不知道他为何发出这样神秘的笑容。 御医来了,一大群人拿着不同的小箱子进来,箱子中的瓶瓶罐罐发出叮当的响声。 外臣还真是重视官家的病情,先前赵恒的身体就引起了百官的恐慌,谁都知道,太子还小,官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后必然要行使监国之权。 自太宗之后,“兄终弟及”已经成为不可能,但是太子还小,万一有人翻出太宗故事拿来说事也是麻烦,所以太后监国是必然的。 但现如今官家居然承认自己有病,还要看御医,这就给百官们看到了希望,只要官家能接受治疗,说不定还能续命几年。 年前官家病重时,御医们悄悄的看过,大多说是风寒所致,只有御医胡远依照事实,说出是因为丹药所致,后唯官家所不喜,被好事者排挤至藏药局。 医官院属于翰林院的管辖之下,被划归到文臣之中。所以多朝局也有所了解。赵恒因为崇尚道教,又喜金丹之术,御医大多不敢说官家的病症。 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陈琳气的大骂,赵恒则摇了摇手道:“胡远来给朕看看。” 但是半天也没人上前,赵恒奇怪道:“胡远何在?” 御医中有人惶惶说道:“胡远被贬至藏药局专司太子去了。” “官家稍后,老奴这就把胡御医请来!”陈琳对一群御医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御医们赶紧退下,赵恒是什么病他们岂能看不出来,很明显是中毒了! 胡远现在很舒服,准确的说是被太子恭维的很舒服,看着太子纯洁的眼神,他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胡御医,你医术高明也能看出父皇的症状,我已经说动父皇,他一定积极配合你的!”赵祯一开口,胡远的脸就黑了三分。 并不是因为记恨赵恒,而是现在去看为时已晚!胡远不仅医术高明,更加厉害的却是毒理。 当年他已经看出赵恒所服丹药中必有金属,而金属有毒这点是个大夫都知道。 如果赵恒当年按照他的药方调理,也还能有救,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毒素沉积在身体中,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 看着眼前孝心可嘉的太子,胡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并非是老臣不想施救,而是为时已晚!” 赵祯瞬间僵住,他从陈琳那里听说了之前的事情,本以为胡远能为便宜老爹去除体重金属毒素,这样就能避免四年后赵恒死去,自己与刘娥的权利竞争。现在看来这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赵祯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定数,无法改变? 难道四年后,赵恒就要撒手人寰?一切都要按照历史进行? 就在此时陈琳出现在藏药院,看着赵祯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太子殿下何故在此?难道身体微恙?” 赵祯低着头心情不好的说道:“孤无事,只是听你说过胡御医曾经说出父皇病情,想必他有办法,但胡御医却说为时已晚……” “胡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 胡远脸色大变,他刚刚一直把赵祯当成一个孩子,现在突然被陈琳责难,才想起在太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自己找死! 赵祯本就心情不好,见陈琳还要责难胡远,于是发飙:“你冲他发什么脾气?!是孤逼他说的,难道作为父皇的儿子,孤没有知情权?” 陈琳稍稍有点委屈:“既然如此,胡远,官家唤你前去景福宫。” 胡远赶紧对赵祯行礼:“太子殿下,老臣告退。”一路小跑的就往禁中跑去,陈琳赶紧追上。 赵祯脸色难看,从之前胡远的描述来看,便宜老爹一定是重金属中毒。 这种病在古代基本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 难怪赵恒的脾气暴怒无常,这都是重金属中毒刺激神经的症状。 史书上记载,赵恒晚年经常说刘皇后软禁他,甚至对臣子说起此事,当臣子要求官家依法处置时,他又说没有此事,由此看来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难道那天他在景福宫中暴怒也是因为毒症发作?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情况除非当时在场,否则永远也搞不清楚。 第十章我是赌神 胡远被陈琳带到景福宫外,站在台阶下的昔日的诸位同僚表情不一,有幸灾落祸,有同情无奈,有事不关己。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晓,官家的病情已经到了回天无术的时候了,胡远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无奈和痛惜。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官家还对自己说过要中用自己。 可现在却连上朝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 陈琳抬手虚引,胡远信步上前,整个景福宫中只有一个人,赵恒,当今大宋的主宰,躺在病榻上垂死的统治者。 紧了紧手中的药箱,胡远心中哀叹,此次前往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自从夏无且投药囊救秦皇于荆轲剑下之后,所有的御医皆可带药箱觐见。御医乃是皇家的私人医生,但活人无数,医术精湛的他们有时却比不上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 简直是可笑至极! 近了,看着病榻上的眼袋深黑在三伏天依然微微发抖的官家,胡远忍不住眼圈一红,心中埋怨他当年为何不听自己的劝诫?、! 一片影子遮住阳光,让赵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胡远,赵恒惨然一笑:“你怨朕?” “胡远不敢!只是心中,如针刺如刀绞,君父乃是大宋的天,胡远至今犹记当年咸平之盛况!” 赵恒虚弱的摆了摆手:“不提那些,你且给朕看看。” 胡远跪倒在病榻旁,使劲的搓了搓手,赵恒中毒已深,身体阴寒的厉害。 待手掌搓热后,他才探手为官家把脉。 赵恒看着一丝不苟的胡远道:“你被贬至藏药院乃是朕的授意,个中缘由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很好。” 胡远身体一僵随即恢复过来:“官家爱子心切,胡远知道。可您为何……” “朕是为了什么?呵呵,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朕现在只想问老天多借几年阳寿!朕要护着益儿长大成人!谁知……你有和良策?” 胡远沉思良久:“官家服用丹药时日以长,现在体内沉积大量的丹砂,铅,汞等毒物,已经透彻肌理深入骨髓,微臣……” 赵恒的反映却出乎他的意料:“嗯,看来天不假年,你就说说怎样为朕续命即可。” 胡远点了点头,现在官家肯积极配合治疗就好,虽不能彻底恢复,但应该能好上许多。 从药箱中取出一张药方道:“老臣其实早就针对官家的病症开出药方,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只是稍作修改即可。” 胡远对门口的陈琳道:“陈都知,派人把药方送到御药院命人抓药吧。” 陈琳看了看药方道:“土茯苓15-30钱、红参10-15钱、三七3-12钱、石苇15-20钱、山楂炭20-30钱、车前子15-20钱。” 胡远点头道:“没错。” 陈琳转头就把药方递给了门口的内侍,陈彤小跑的奔向御药院。 胡远又对专门伺候官家的小黄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打算离开,赵恒突然道:“看好太子,他的身体比谁的都重要!你要是有所疏漏,朕到了地府也要治你的罪!” “官家放心,老臣定然保太子无碍!” 陈琳看着离去的胡远心中感叹,正是他当年受官家密旨,把胡远安排到藏药院暗中保护太子。胡远的身世极为特别,他与其他的御医不一样,乃是一位带御器械! 所谓带御器械是特指皇城司所属亲事官,系御前亲侍,周庐宿卫。在外为外任军中差遣,所带“职名”,系为荣衔,“盖假禁近之名,为军旅之重”。 官家这是在把心腹之臣安排给太子,带御器械不到二十人,但个个身手了得。 即使皇后也没有一个带御器械的护卫。 陈琳看着呆呆望着藻井的官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已经开始移交手中的权利,难道官家想要禅位? “朕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出乎你的意料?” “老奴是想和官家说些太子的事情。”陈琳把汤药端到官家的面前,用勺子递到赵恒的嘴边:“老奴已经尝过,不冷不热正好。” 赵恒笑道:“这时候还担心什么?朕已经密令皇城司把禁中筛过一遍。” “太子那里老奴也安排好了,绝不会出岔子,太子今日先找的胡远,老奴恰巧遇到。” 赵恒眼中精光一闪:“他找胡远作甚?” “胡远说太子先前听老奴提起过官家旧事,所以恳请他进宫为您瞧病。” 赵恒笑道:“这是太子说的还是胡远说的?” “两人皆是。” “太子心性至纯致仁,如果继承大统,也只能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不过给大宋一个治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陈琳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太子入资善堂读书观政!任宋绶兼赞读,鲁宗道兼翊善,张怀政兼直讲!” 陈琳把赵恒的词头书写在黄纸上,递给一旁的小内侍,送往中书省草诏。 看着远去的小内侍,陈琳微笑,这是两府大臣最想看到的事前吧?哦,除了丁谓那伙人! “官家太子的伴读晏殊是否也该让他进东宫?现在只有蔡伯俙一直陪伴太子。” “嗯,晏殊少年老成,而蔡伯俙生性活脱,正好相辅相成,准了。” 赵恒对儿子的教育十分上心,从他给赵祯选得老师就能看出,鲁宗道是有名的谏臣,人称“鱼头参政”由他劝诫赵祯最为合适不过,而宋绶书法森严又治学严谨,张怀政知识渊博好诙谐,常常以笑语发人深省。 对于这样的安排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挑出毛病。官家就是官家,这么多年的选拔人才,运筹帷幄与朝堂,手段娴熟的已经深入骨子里。 而此时的赵祯几人却在东宫后院热火朝天,豪气干云,作为心理成熟的孩子,他们的乐趣早已脱离了幼稚,也回不到孩子的纯真。 “你丫要是敢梭哈,老子就揍你!”小胖子一边说着大不敬的话一边捏着肉肉的拳头威胁。要是被陈琳听见,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祯不服的卷起长袖,露出细嫩的小胳膊道:“吆喝!来劲是吧?!我就梭哈你能把我怎么样?要玩就要玩大的,刺激的!” 无耻的贱笑从小胖子的嘴角荡漾开:“就等你梭哈呢!老赵掏钱吧!给位观众~福尔豪斯!啊哈哈~!你看人家美丽又聪明的公主就不跟,不是我说你老赵,你太心急了!” 所谓福尔豪斯就是三张相同牌加对子,又称满堂彩,这是梭哈中很难得好牌,并不像电影里那样顺子,同花顺乱飞……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会偷鸡!算你狠!”赵祯郁闷的把手中的三带二扔下,他只少一个对子。 王语嫣笑道:“某人今天的运气可不怎么样啊!” “我只是不想赢他们太多,你没瞧见人家夫妻俩人?我要是赢得太多还不得横着出去。” 这下赵妙元可不干了:“谁和他是夫妻俩?你再乱说小心我打掉你的牙!” 赵祯撇了撇嘴,刚刚两人的小动作瞎子都能看得见!现在翻脸不认账了还。 当看到王语嫣哼哼的模样,赵祯大怒,这是什么态度?鄙视本太子呢?! “再来!我就不信了!” 接下来的牌局,小胖子和公主一直输钱,每当他们有好牌的时候,赵祯总是能发现情况果断弃牌,而一手烂牌想诈赢的时候却总是被识破。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赵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手中是好牌还是烂牌的?” 赵祯的小脸仰天四十五度角,一阵清风拂过:“我是赌神!” “呕~”…… 帝国系统再次帮赵祯赢得了牌局…… 第十一章北宋的天空 赵祯庆幸穿越到了北宋,作为年仅八岁的太子居然能在东京城中乱窜。 剩下的三人则是没心没肺的参观。 “咱们把晏殊留在东宫真的没关系吗?” “赵妙元!你别太过分,吃着碗里的还要盯着锅里的?!”小胖子表现出男子气概说道。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公主眼睛一横,从美目中射出威胁的寒光。 蔡伯俙一颗变成萌娃,委屈的嘟囔:“就是嘛~跟我一起逛街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一旁的侍卫已经习惯了蔡伯俙的放肆,歪了歪嘴憋住笑意。 自从在赵祯的威胁利诱之下,他们瞬间就“归降”了! 谁没事得罪太子玩?再说跟着太子储君,只要不犯错,日后必前程似锦,巴结还来不及谁敢得罪! 最主要的是赵祯的手段“阴险”,萝卜加大棒,把一帮武力值爆表的侍卫镇的七荤八素。 他们只是侍卫,武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某位太子就是利用了这点。 王语嫣为了最好的姐妹,无奈的劝道:“妙元是觉得我们把晏殊那个老实蛋诓骗在东宫中学习,而我们出来玩,是不是有些……” “安拉安拉!他可是晏殊唉!而且咱们几人出来玩,是参观游览,带他不方便。老赵你说是不是?”蔡伯俙挥了挥胖胖的小手无所谓的说道。 “确实如此,晏殊少年老成,而且素有神童之称,我担心他和我们在一起混久了会露出破绽。” 赵祯撇了撇死党求助的眼神违心地解释。 其实在他看来,晏殊是值得深交的,尤其是现在他还小,完全有机会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晏殊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老成,做事稳重,但是让人受不了的也是他身上浓重的封建礼法气息。大概是家风谨慎的原因。 而且总是喜欢对小胖子提出善意的指点,认为他在太子面前过于随意,小胖哪里能忍?况且公主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咳咳。 说实话,晏殊的卖相极好,是枚纯正的小鲜肉,完全符合女人的审美标准。 当看到前面的店名后,赵祯眼神一亮,小跑着从曹婆婆肉饼店买了一打肉饼,用纸包好递给王语嫣。 他早就想尝尝这家在文学著作中经常出现的店铺,偏南一隅的小食铺子,居然能在清明上河图中留下印记,定然是有独到之处。 看着王语嫣吃的开心,赵祯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成颗粒状的肉末夹杂在两面焦黄薄而不破的面饼中,肉香,油脂,混合着面饼的独有的焦香,在口中扩散,伴随这酥脆的饼皮刺激着味蕾。 这与肉夹馍类似,但味道却更胜一筹。 从其他几人满足的表情中就能看出,这饼名不虚传。 赵祯笑着把肉饼递给一旁的侍卫:“你们也吃点,孤今天不打算去酒楼吃饭,你们要是不吃就要饿肚子了!” 这些侍卫皆是太子亲卫,凡是太子出行,他们都要负责安全。另外还有勋卫、翊卫,三者合称太子三卫。 这些人现在是太子三卫,与太子六率一样都是赵祯未来的班底。 对待他们,赵祯就像是对待家人一般,何况以后自己的小命就要靠他们保护了。 面对太子的盛情,亲卫队长彭七感动的不行,七尺男儿红着眼睛用力的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俺们不饿。” 他们在出门前全部吃了八成饱,为的就是心无旁贷的保护太子。 赵祯也不强求,把美味的肉饼用纸包好揣进他的怀里:“过会饿了和大家分着吃。” 这个举动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彭七和其他亲卫眼中却比真金白银还珍贵。 太子有口吃的都会想到自己,这还担心前程? 赵祯正给王语嫣擦嘴,亲昵的举动惹得小妞左右躲闪,他们都是成年人,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王语嫣自己却不习惯。 “我自己来,你别这样。” 赵祯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妞是在勾引自己,连拒绝的样子都是一副欲拒还迎! 于是太子瞬间化为猪哥,傻笑着继续努力,王语嫣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任他施为。 这下可刺激到一旁的小胖子,连忙从怀中翻出一块手绢,献殷勤的凑向公主:“妙元,你嘴上有饼渣,我给你擦擦哈。” 赵妙元看着破布似得手绢,直接怒视蔡伯俙:“你这是给我擦嘴还是擦桌子?你这破布都快烂了!对了,你刚刚不是在吃醋吗?” “我吃醋?吃谁的醋?这世上有人能让我吃醋?闹呢!” 赵妙元还是不死心:“你们怎么对晏殊有那么大的偏见?我觉他可以入伙!” 充满黑社会气息的话一出,引得一旁的侍卫侧目,这是公主还是山匪?随即又装作没听见一般,紧紧的盯着一旁的路人,公主可不像太子那么好说话。 这回赵祯点了点头:“可以,我本来就打算拉拢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小胖子轻轻的拉了一下赵祯的衣袖压低声音的从牙后跟挤出一句话:“你丫是不是我兄弟?!” “我们找个茶馆坐下慢慢聊。” “嗯,是该好好讨论一下。走了好一会了,又吃的不少肉饼也该歇歇脚喝喝茶。” 几人的身体都是小孩,如果不是体力的原因,打死赵祯也不会相信女人逛街会累! 北宋的茶馆相当豪华,不光内饰讲究,小二得体,还有口齿伶俐的说书人。 这些说书人不光会说一些故事话本,甚至还介绍朝局动向,官府新闻,名人花边的小报! 四个小孩都被小报惊呆了,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传媒居然如此发达。 小胖子在听完一段,“唐员外青楼笑谈”后,感慨道:“我去~没想到古人的八卦之火居然如此旺盛,简直熊熊燃烧啊!” 王语嫣和赵妙元齐齐啐了一口:“男人都是这幅德性!”后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下连一旁的亲卫都不淡定了,干咳了好一会。 茶楼有专门的卡座,这与后世的不大一样,四周用竹帘挡住,面街留窗,可以看到往来的行人,如果觉得太阳刺眼,亦可放下竹帘遮挡。 但是隔音效果嘛!呵呵…… 赵祯几人就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亲卫则是在旁边的卡座中,另有三人坐在门口的散坐上。 几人从未担心过结账的问题,所有钱都在彭七身上,他身位亲卫队长,还掌管着太子出行的所有花销。 但是付账却是由蔡伯俙或赵祯负责,彭七打死也不敢越俎代庖。 看来他只有保管的权利,却不能买任何东西。这大概就是最早的钱账分离吧! 宋人所谓的喝茶其实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却是所谓的茶点! 就像扬州人的早茶,不只是喝茶一样。 各式各样的差点看的四人口水横流,没错就是“看”! 宋人点菜,先看菜。由一个伙计把所有菜品放在两条胳膊和头上给客人看,点什么菜小二就会大声的报出菜名,掌柜的飞速抄下报给后厨。 大概是缺少铁锅炒菜这一重要的烹饪手段,宋朝的点心做的非常好,花样百出又香味诱人。 小胖子当仁不让的负责点菜,赵妙元在一旁两眼放光的指导,而王语嫣却紧皱眉头思考吃什么。 赵祯舒服的靠着窗台仰望天空,北宋的天空下真的很美好,他甚至觉得四人在刚穿越后,齐聚在在草地上痛哭流涕很可笑…… 第十二章无知之幕 蔡伯俙吃了很多,撑的不想走路,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去。 赵祯真的很像再吃一份滴酥鲍螺,奈何实在吃不下去,不舍的打消念头。 桌上的七碗八碟,战况惨烈,谁说女子不如男?赵妙元和王语嫣像两只饕餮,来者不拒。 尤其是滴酥鲍螺早早就被吃得精光! 蔡伯俙一脸感慨的说道:“难怪文章描写滴酥鲍螺:上头纹溜就像螺狮儿一般,吃了牙老重生,抽胎换骨,眼见稀奇物,胜活十年人!” “这是什么文章中说的,写的太贴切了!”赵妙元第一次发现小胖子的才学不禁好奇。 王语嫣和赵祯哈哈大笑,摇头不语。 小胖子则是一脸认真严肃起来:“你们两不要小瞧文学巨著好不好!人家好歹是四大奇书之一,你们这些俗人是什么表情? 它借《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故事为引子,通过对兼有官僚、恶霸、富商三种身份的封建时代市侩势力的代表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罪恶生活的描述,体现当时民间生活的面貌。 描绘了一个上至朝廷内擅权专政的太师,下至地方官僚恶霸乃至市井间的地痞、流氓、宦官、帮闲所构成的鬼蜮世界。” “什么书?”他的解释更加引起赵妙元的好奇,四人之中只有她是理科出生。 “旷世奇书《金瓶梅》啊!” “贱男!” 小胖子被打上了贱男的标签,郁闷的想哭,赵祯安慰了一下他,王语嫣则对生气的赵妙元解释:“《金瓶梅》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堪,除去其中一些露骨的描述,其他的地方确实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 “北宋有那么不堪吗?”赵妙元反问道。 “额~兰陵笑笑生并不是宋人,而是明朝人,他也是根据当时明武宗朱厚照,广事罗致妇女,以为后宫淫乐的豹房而写的。”王语嫣尴尬的解释道,说完深深的望一眼赵祯。 某太子在心中郁闷的大叫:真是躺着也中枪!关我屁事?! 见话题扯远了,赵祯敲了敲做桌子说道:“咱们刚开始讨论的是桌上的滴酥鲍螺,怎么扯到明武宗朱厚照的豹房上去了?” 蔡伯俙郁闷的耸了耸肩,这货就是一个神坑队友。 王语嫣喝了口茶汤:“那我们就来说说晏殊的事情。” 小胖子的脸瞬间垮下,千躲万躲还是没躲掉这颗炸弹。 看着其他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听你们的!” 赵祯摇头:“不是听我们的,而是我们四人都要发表意见。别忘了咱们四人是一个团队,而并非一个人。” “少数服从多数?” “不是,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无知之幕?”王语嫣反问道。 小胖子拍了拍赵祯的肩膀:“啥意思?嫂子说我们无知?这果断不能忍啊,兄弟!” 赵祯摇了摇头,这货真是没治了。 反而是赵妙元眼睛一亮的解释道:“所谓无知之幕,是出自二十世纪中叶,哈佛大学政治哲学家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一书中,说的是在人们商量一个问题时,最理想的方式是把大家聚集到一个幕布下。 约定好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走出这个幕布后,将处于什么样的角色,这样的好处是大家不会因为自己的既得利益而给出不公正的意见,即可以避免“屁股决定脑袋”的情况发生。” “没错就是这样!”王语嫣在赵妙元解释完后互相击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隔壁的彭七警觉起来,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太子殿下?” “咳咳,没事,公主和女伴击掌玩的。” 赵祯知道他们能听见自己等人的谈话,但是却并不担心,因为这些话他们大都听不懂,或是自动过滤掉。 只是知道几人关系极好,太子的伴读和公主的女伴没大没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是些不满十岁的孩子。 既然已经知道无知之幕的作用,几人很快的就闭眼放空思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几人就谁也不是,既没有太子也没用公主,更没有恋人。 无知之幕看似简单,但是做到这点很难,还好几人的脑中都没有经过封建礼教的熏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毕竟都是穿越过来的人。 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想象成一个局外者,甚至是没有穿越前的身份就行。 四人再次睁开眼睛,小胖子居然第一个发言:“晏殊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我曾经专门查询过他的资料。那我就先说。” 其他三人点了点头,难得看到他认真的样子。 “我先说一下,我是赞同晏殊入伙的,原因是他是的为人,他年少德高,从小聪明好学,五岁就能创作有“神童”之称。而且在真宗出题考校他的时候,他坦言题目是他做过的,要求用别的题目再考,还有其他几件事我就不一一详举了。所以我认为他适合加入我们。” 赵祯点了点头:“品行尤为重要,但是也不能缺乏才能,晏殊兴办教育,创办了睢阳书院,与白鹿洞、石鼓、岳麓合称宋初四大书院。同时他也曾经扭转战局,平定西夏进犯。才能是我同意他入伙的原因。” “我也同意,理由是他能帮我们,他劝阻过刘皇后服衮冕以谒太庙。所以他肯定不会是刘皇后的人。”王语嫣也点头同意。 所有人都望向赵妙元,而她则是静静的抿着嘴,纠结了半天说道:“三票同意我还有必要说吗?” 小胖子一脸严肃的反驳道:“当然有必要,你别忘了咱们是一个团队,每个人的一件都很重要!而且如果你说的有道理,其他三人说不定会支持你,这又不是少数服从多数的会议制度!” “我……不,赵妙元在穿越前叫晏莹莹!这个理由行不行?”赵妙元满脸张红小声说道。 其他三人惊讶的望着她,难道他和晏殊有什么关系? 见小胖子呆滞的样子,赵妙元再次补刀:“据家谱记载,祖上就是晏殊!” “你……确……定?”蔡伯俙结巴的问道。 “确定,我父亲说过,家谱乃是临川晏氏,从五代流传下来的,定然不会有错!如果我能看到晏殊的家谱,就能确定下来。因为第一页上有一个特殊的符号!” 小胖子首先哀嚎:“这关系有点乱啊!晏殊是后世你的祖上,那他和现在的你又是啥关系?” 赵祯摇了摇头道:“这个有点复杂,现在他们两人应该是没关系的,但是妙元的灵魂却是晏盈盈,所以要是非要较真的话,只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伦理关系。” “尼玛,难道我要叫他老丈人?不对,老祖宗?” 王语嫣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傻?这是时空悖论,根本就不再讨论范围内,难道你现在还要去找自己在北宋的祖宗不成?” “咳咳!这不是走进科学,也不是空间物理学大会,请你们就别讨论这些了!”赵祯打断了他们的讨论,穿越到宋朝本就是不合理的事情,难道一定要用合理的解释来证明吗?! 无知之幕很成功,就连开始极力反对的蔡伯俙都说出了同意的理由。 最后众人商量了一下,如何把晏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脱下水,进行思想改造。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听的赵祯毛骨悚然,有威胁,有利诱,甚至还有绑架?! 远在太子东宫读书的晏殊,莫名其妙的连打了三个喷嚏:“炎炎夏日的,为何感到一丝阴冷?真是咄咄怪事……” 第十三章象棚女戏 就在四人聊的正开心的时候,王语嫣忽然不说话了,而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三人奇怪的望着她痴痴呆呆的样子。 “语嫣你怎么了?”赵妙元奇怪的用手推了下她的膀子问道。 王语嫣整个人一哆嗦,快速的闪避开:“你们是谁!?”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都吓呆了。 “当然是我们啦!你怎么了?”小胖子伸出手在王语嫣面前挥动着。 王语嫣将信将疑的问道:“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点的烫是什么烫!” “我哪记得,都过了好几个月了!” “俄罗斯罗宋汤!”赵祯迅速回答又奇怪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深呼一口气的王语嫣望向众人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我觉得你才奇怪嘞!”小胖子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赵祯眼睛一亮的问道:“是不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一切是梦还是真实?” “最重要的是我们来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我们现在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像庄周晓梦,这里是幻境还是真实?”王语嫣又接口道。 她的话提醒了众人,对啊! 既然来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北宋,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这个问题就连赵祯都没有仔细的思考过。 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大家已经不去想了,反正是不科学。 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生活,或者说要在这个时代做什么? 在这个时代,不同身份的人,有很多选择,但是也很难选择。 比如蔡伯俙,文能出相,武能入将,即使不混官场,也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关键是看他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小胖子看的很开:“我我所谓,干什么都比来之前要有意义的多,我当初选择历史系是为了混个文凭,然后当个小职员。顺便交个女朋友安慰一下我老爹老妈! 现在嘛!我自由了!生活得压力消失了,枷锁没了,沉重也没了,有老赵的帮忙我简直躺赢啊!我现在根据自己的爱好想选择怎样的生活都可以,这和小职员相比不是精彩了千万倍?! 你们不也是吗?咱们之前是文物盗贼,但是现在看看,四周的东西都tm是文物! 既然有新的生活新的身份,那就重新开始啊!还有你老赵,你丫现在是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的官家!拥有这样的黄金复活点你还不知足?要是不把大宋朝调教好,兄弟不认你! 就这点事,居然要消耗那么多脑细胞去思考,真是服了你们!” 看着滔滔不绝的小胖子,其他三人会心一笑,是啊,一切都是从新开始,生活就像是一卷白纸,任他们施为!既可以浓墨重彩的留下印记,也可以蜻蜓点水的深藏功与名。 赵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兄弟!” “少来,给点实惠的才是真!”想胖子翻了个白眼鄙视的说道。 他开解了所有人的心结,他们怎么选择都是自有的,没必要像成人一样划定目标和范围。 所有的生活是都全新的,从没体验过的,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王语嫣笑道:“我之前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小胖子摇头道:“你不是神经过敏,是职业病犯了!”随即又对赵妙元解释道:“我没说你哦,哈尼!” 反正赵祯是受不了他,赶紧拉着王语嫣的小手:“咱们走,让她们两人腻歪,刚刚吃了甜食要运动下,不然要有泳圈的。” 俩个男孩悲剧了,一个是过于甜蜜,一个是用词不当…… 作为惩罚,太子和他的伴读变成了拎包的跟班,侍卫们几次想接过两人手中的东西,皆被赵妙元如刀的眼神吓退。 默默的为太子喊冤,他们都知道,得罪太子没有事,太子从不记仇,但是得罪公主,那可就要小心了! 他们是从东宫出来,走最近的东华门,绕道南,目的地正事南面的大相国寺。虽然之前他们就在别院中,但是一路上皆乘马车与南门大街的繁华擦肩而过。 俩个小妞在出宫的瞬间就想起了购物天堂“万姓交易”,玩心较重的男孩更不能例外,那里有整个东京城最为出名的象棚,中瓦,里瓦。 这是真正的勾栏瓦舍之地,相当于后世的大型娱乐场所,最为主要的是,小胖子一直想看相扑。尤其是女性相扑! 相扑,在后世日本非常流行,但现在它则是宋朝最流行的大众体育运动之一,不但城市中有日常性的相扑商业表演,还出现了全国性的相扑竞技大赛。 汴京、杭州等城市的瓦舍勾栏,每天都有艺人表演相扑节目,并向观众收取门票。 这些大型的娱乐设施地处东京第二繁华的地方,东十字大街,四周酒楼正店林立。 看着赖着不走的蔡伯俙,赵妙元美目一横道:“待会再来就是,你看看抱着柱子像什么样?!” “先看杂戏!你们要逛街就去好了,我和老赵留下来看!”小胖子紧紧的拉住柱子旁的长廊说道。 “嗯?!这象棚中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赵妙元眯着眼睛对一旁的彭七问道。 “启禀公……子,象棚中都是些杂耍戏法之类,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小胖子立刻叫道:“我就喜欢看杂耍行不行?!” “哼!你在这看吧,语嫣我们走,待会去大相国寺的茶楼找我们!要是敢不来嘿嘿!” 野蛮公主终于走了,彭七和小胖子同时长舒一口气。 “彭大哥,还是你机智!” “哪里哪里,谬赞了!” 赵祯无奈的看着俩个双眼冒绿光的禽兽,不就是看个类似于钢管舞的表演吗?至于这么拼! “你丫不是看过不少岛国的资源吗?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小胖子一边咂嘴一边摇头道:“你不知道,与直接暴露的动作片相比,充满古典风情,半遮半露的女系相扑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自动忽略蔡伯俙的大师风范,赵祯抬步走进象棚。 所谓象棚并非指其中有大象,而是形容可容纳的人之多。千把个人在巨大的棚屋中,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门口更是有完善的售票制度,一等座,二等座,包厢,茶水间,应有尽有。 蔡伯俙从彭七手中接过钱,迈着胖胖的小腿走向售票的柜台道:“给爷来个茶水间!” 售票伙计低头看了看六七岁的小胖子笑道:“承惠三贯,你有吗?” 小胖子切了一声:“不就是三贯嘛!”说完把沉重的铜钱举起。 伙计两眼放光的接过铜钱,多年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些钱不止三贯,多出来的自然就是赏钱了! “小公子,您算是来着了!今天有女戏观瞧。请的是东京城有名的媚三娘和花四嫂!那纹身,那油亮的皮肤,就像是水段子似得!”小二拿了好处,笑眯眯的向蔡伯俙卖力的解释。 彭七听的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斯那么多话,只快快引我们前去就是!谁不知道东京城有名的女枪棒手是杜三娘?” 伙计赶紧带路:“哟~这位大爷是识货的,小的就不多嘴了,这边请!” 第十四章高阳正店的赌局 蔡伯俙和彭七两人已经狂化,声嘶力竭的冲着中间舞台呐喊加油。 赵祯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上揉在一起的女人。 额~!居然在掰扯中露出了上身!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看。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不得不说这是巨大的吸引和诱惑。 场中的女人其实也就二十多岁,在这个早婚的时代中,她们已经到了妇人的年龄,所以被人唤作媚三娘和花四嫂。 作为枪棒手,她们要常年在身上涂抹油脂,保持身体的滑嫩,这样才不容易被对手抓住发力。 俩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拥有一身油光水滑的肌肤和蜂腰美臀,相互拥抱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刺激男人的肾上腺素? 渐渐的,赵祯也加入呐喊的队伍中。 直到最后,香汗淋漓的两人同时扯掉对方的兜裆,整个象棚的气氛达到高潮!无数的铜板抛向舞台,有些散落的甚至砸在茶水间的顶上叮叮作响。 彭七心疼的看着太子和伴读挥洒铜子,整整五贯钱就这样被撒出去了,顶得上他一个月的俸禄! “怎么样老赵!没白来吧!哈哈……” “实在没想到,这里的相扑居然这么开放!” “这些女枪棒手,长得还不赖唉!”蔡伯俙有些失望的说道。 “别乱想!你要是敢找一个,赵妙元就敢废了你。” “我想想不行吗?!” 在小胖子的无限遐想与恋恋不舍中,三人离开了象棚,看着他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彭七笑道:“蔡小子,你也不用这般失望,只要给足缠头,这些女戏还是愿意春宵一刻!” 赵祯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他才几岁?你就这样怂恿他!” 面对赵祯如挠痒痒般的攻击,彭七腆着脸笑道:“这有啥?七八岁的孩子在俺老家都快成亲了!” 惨无人道~七八岁就成亲,这也太惊悚了点。这般大的孩子,肾水未固,发育还没完全,成亲只有害处而无益处! 但是他的话提醒了赵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就是因为过早的接触女色,从而导致他的后天不行。 一个健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生出三个孩子来,而且接连夭折?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赵祯决定要加强身体锻炼才行。在这个时代,拥有健康的体魄,比啥都重要! 小胖子的幸福计划就这样被赵祯打断,心中不爽,以前他和赵祯一样都是童子鸡一枚。 本打算这封建时代约个炮,没想到就被赵祯破坏计划,看着他失望又忧郁的小眼神,赵祯踹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随即小胖子就被成排的美女吸引。 “彭大哥,这是什么地方?青楼吗?”蔡伯俙指着前面高大的建筑问道。 “什么是青楼?”彭七则是一脸的不解。 赵祯揶揄的看着吃瘪的蔡伯俙道:“现在还没有青楼一说,而是叫妓馆。” 哈哈哈~!彭七大笑的解释:“这可不是什么妓馆,这是高阳正店!门口的女子皆是迎宾,万万不可放浪形骸,这家店是辽人开的。” “辽国人在东京开酒楼?!”他的解释让赵祯和蔡伯俙大吃一惊,宋辽经过檀渊之盟后,关系并不融洽,辽人觉得入侵失败不爽,而宋人觉得赢了还要赔款更不爽。 “没错,高阳正店的东家正是辽国大商人耶律幸買!”彭七向赵祯介绍道。 姓耶律?!这就大有文章,在契丹人中,耶律姓都是皇族的姓氏,普通百姓可不敢用,难道说这家店是辽国皇族开的? 这就有意思了! 高阳正店宽大气派,没有大宋那种内敛小巧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北方的粗犷感,但是却又让进入的客人心生辽阔之感,巨大的厅堂,原木的桌椅,毛皮的装饰,让人仿佛在这闹市正中至身草原。 赵祯三人进来是喝酒的! 说来好笑,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俩个酒鬼,一个千杯不醉,一个嗜酒如命。 两人的最高记录是在宿舍中一瓶白酒,外加一箱啤酒,喝完后还能和其他舍友开黑杀敌,赵祯笑称:这叫微醺操作! 高阳正店的酒极为特别,在一个满意的位置坐下后,彭七兴奋的介绍:“这高阳正店的酒可不一般……”说完顿了一下,看着两眼放光的太子和蔡伯俙,买了个关子。 “彭大哥你倒是快说啊!有什么不一般?”小胖子的酒虫被勾引上来,忍不住的催促。 彭七摇头道:“现在和不是说的时候,小二上酒,要最好的羊羔酒!” 一听是羊羔酒,赵祯和蔡伯俙同时哎了一声。本以为什么是好酒,哪晓得居然是羊羔酒! 这是从唐朝时就有的发酵酒,发酵之前和消梨捣烂取汁水,用作发酵的酒曲。 因为两人嗜酒,所以在后世也曾经买过羊羔酒尝了尝,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看着失望的两人,彭七奇怪:“这羊羔酒乃是极品,色泽白莹,入口绵甘如羊羔之味甘色美!” 小胖子摆了摆手道:“彭大哥算了吧,这羊羔酒怎么做我都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彭七震惊的望着小胖子,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娃娃太能吹了!你知道羊羔酒的作法?!哈哈,千古奇谭。你以为加了羊肉的酒就要羊羔酒?莫要逗我开心。” 哟呵!被小瞧,小胖子当即不能忍:“你知道什么?羊羔酒在唐朝就有了,乃是当时的贡酒,但是后来却失传了。” 他的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旁边酒桌上有人调笑道:“小郎君莫要说笑,既然失传你又如何知道酿造之法?才多大的年纪就打诳语!” 其他酒桌也是一阵阵附和,把小胖子调笑的满面通红,更有甚者:“你才多大的岁数就想喝酒?还是回家喝奶吧!” 就在蔡伯俙被嘲笑的时候,赵祯仔细的打量着四周,酒楼中宋人居多,有少数的外族人,从他们的发型上看,应该是契丹人和党项人。 契丹人是秃头前面留一个心形的刘海,两边垂下辫子,而党项人则是地中海,很好辨认。 而调笑蔡伯俙的就是一帮契丹人最甚,一个少年像尤为放肆,站在长桌上大笑:“雄鹰骏马才配喝美酒,你这样的豺狗能喝到就是荣幸,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会酿造,真是笑死人了,难怪宋人就爱虚名!” 这一下从人身攻击上升到国家大意的高度上,小胖子更是急的跳脚:“你丫什么玩意儿?!爷喝酒的时候你丫还在玩泥巴!” 看着北京话都出来的蔡伯俙,赵祯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蔡伯俙大叫道:“辽朝的兔子,你敢和爷打个赌吗?” 契丹少年并不知道兔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看来,草原上的兔子是弱者当然不是什么好词。 “赌就赌,我耶律宗愿可不怕你,你说怎么赌!” 小胖子阴阴一笑:“你要是输了就就大喊三声我是兔爷,怎么样?”赵祯撇了撇蔡伯俙,这小子够阴的。 “好!你要是输了,你们那桌的人都要学狗叫!” 彭七脸色一变,虎视眈眈的望着那桌的壮汉,生怕小胖子吃亏,但是手却死死的拽住赵祯的衣袖低声道:“太子乃是万金之体,不可动怒。” 赵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孤只是觉得有趣。俩个小孩子意气之争罢了,你不要紧张。” 东宫的侍卫立即形成一个半圆把赵祯的那桌保护起来,契丹人也不示弱的站起。 这下酒楼中的人看出了门道,这小郎君的一座定然是东京城的大户,甚至可能是将门,否则不会涌出那么多的带刀护卫,而契丹少年姓耶律定然是契丹皇族无疑。 古人的业余文化生活比较少,除了逛街游玩,就剩下看热闹了。 一个代表大宋,一个代表辽朝,双方的赌约还是很有看头的,甚至围观的群众已经开始设赌局了,看来宋人嗜赌的性格真是深入骨髓。 第十五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既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蔡伯俙也不在乎,大喊一声:“拿酒来!” 幼稚的童音和微胖的可爱外表与这句:拿酒来!显得异常滑稽,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彭七竖了个大拇指道:“英雄出少年啊!” 小二很快的端上一壶酒,蔡伯俙根本不用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在嘴中,来回的漱口,缓慢的咽下:“糯米一旦,如常浸浆,肥羊肉七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蒸去苦水。又同羊肉,多汤煮烂,留汁七斗,拌,前米饭,加木香一两,同酿。不得犯水,十日可吃,味及甘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他说的这么详细,就连所用材料,用量多少都极为精确,难道他亲眼见过羔羊酒的酿造过程? 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小二,小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小的也不知道,要请我家掌柜的!”说完一溜烟的窜向柜台后的小房间中。 众人交头接耳,这小胖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如此清楚羔羊酒的酿造方法?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柜台后的小屋中走出,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小郎君所说老夫不能答复,所以也就没有了胜负,算打平如何,都是来喝酒的,别伤了和气,这样吧!今天我请客,在场诸位的酒钱全免如何?” 这下围观的众人不干了:“你为何不能答复?” 中年胖子翻了个白眼道:“我要答复,必然要说出本店羔羊酒的酿造方法,否则怎能判定?但是羔羊酒的酿造方法岂能外泄?”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确实不容别人辩驳。 赵祯笑道:“你这么说确实极好,但是具体谁输谁赢,诸位只要回家后用这方法一试便知!只怕到时间你高阳正店的酒卖不出去了!” 看着唇红齿白的赵祯,众人恍然大悟,差点给掌柜的忽悠住了,到底谁对谁错一试便知啊! 人群飞快的散去,都想回家试试蔡伯俙的方法,可是唯一的难度是,大宋酒曲是政府掌控,私人除非官员不得自酿! 但能到高阳正店喝酒的人,不少都是富商官员,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反正也不是拿出去买的,只要能够自己喝就行。 高阳正店是辽国人开的这在东京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尤其是两国摩擦不断的时候,辽人得势便低价售酒庆祝,宋人凯旋则死命的抬价。 虽然价钱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但是谁愿意受这份窝囊气?! 看着掌柜的胖脸黑如锅底,小胖子得意的哈哈大笑:“兔爷你输了!快叫吧!” 契丹少年不服:“你怎么知道我输了?!十日后才能见分晓!” “掌柜的输赢你总能告诉你们的人吧?”赵祯揶揄道。 “对!”想胖子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悄悄的告诉他总行吧!别说你怕他泄漏。”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位小郎君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一口极为地道的东京官话打断了小胖子的耀武扬威。 环绕的契丹侍卫散开,一副文人打扮的中年人起身走过来道。 看了看他的长相和衣着,蔡伯俙转头惊讶的对赵祯问道:“这尼玛宋朝就有汉奸了?!” 原本风度翩翩的张俭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汉奸一词原指汉臣中的奸贼,他一个辽臣如何能用汉奸形容? 赵祯摇头解释道:“时代的变迁,造就了一些历史原因,他虽是汉人,却久居辽朝地界,时间长了就认为自己是辽人,而且他是辽国人,汉奸一词不适用与他。” “本是汉人却为外敌效命,不是汉奸是啥,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不叫他汉奸叫啥?要不叫二狗子?” 赵祯点头道:“没毛病!”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张俭脸色发青,但随即变回正常道:“我张俭生于辽国,辽朝护我家园,奉养我汉人血脉,我皇更是一视同仁,不分亲疏!” “你是汉人吗?请你回答是或不是!”小胖子反问道。他在大学时期是辩论选手,极其喜欢抓住要点,与对手死缠烂打。 “是!”张俭坦然的承认。 小胖子不屑的撇嘴:“汉奸!” 赵祯在一旁笑眯眯的解释道:“他所谓的汉奸是指,穿我汉族衣裳,说我汉字语言,行我汉族礼仪,娶我汉家女子的汉种男儿,却作着敌国外臣!不知以上那条你没有?” 张俭被眼前的少年问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答都是处于大义的对立面。 眼前稚嫩的少年嘴角散发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可嘴中的话却如利剑一般,让人感觉无法辩驳,自己仿佛真的就是汉人的败类。 多年的信仰和执着,在他眼中却是可笑又可耻的卖主求荣。 孩子纯真的眼神是最有杀伤力的,赵祯深深的利用这点,为的就是让张俭觉得自惭形秽。 但是他还是太嫩了,没有经过政治磨炼的他,即使把陷阱设的再精妙也没用。 张俭作为一个汉人在辽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即使掉进陷阱中,也能硬生生的爬上来! “非也非也,当今辽主,尊我孔圣之道,习我华夏礼仪,穿我华夏衣裳,说我华夏文字,是他入我华夏,而非华夏入狄夷!” 小胖子失望的恨恨踢了一脚桌腿,赵祯拉了拉他道:“哦,看来你也承认他们是狄夷了,很好!” 说完站起来拉着小胖子就走,在路过那个契丹少年时笑眯眯的说道:“狄夷再见!” 小胖子则是幸灾乐祸:“兔爷!兔爷!兔爷!” 少年把后槽牙咬的嚓嚓作响,眼前的小胖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戏谑的眼神,可恶的嘴角弧度,耶律宗愿忍无可忍,恶从胆边生,呼的一拳砸向眼前可恶的胖脸,蔡伯俙躲闪不及被打中鼻子,一股酸爽瞬间就让他眼泪横流。 这下不光是赵祯蒙了,连一旁的张俭都呆呆的站住,谁也不知道下面会如何。 蔡伯俙哪里能忍?他从小到大,都被家人宠爱着,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现在突然被打,一时蒙圈,等赵祯把他扶起的时候…… “哈哈~!老赵我被毛都没长齐的一个小屁孩打了!!啊!!”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屁孩打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祯眼睛一转道:“想想大宋的屈辱!中华大地遭受的外族铁蹄!千百年来我们一直与外族斗争,不是我强敌弱,就是敌强我弱,想想屈辱,想想封狼居胥!想想大汉王朝。对就这样,上吧少年!” 愤青就是需要语言的刺激,小胖子瞬间变成小老虎,怒吼的冲上去一把抱住契丹少年,由于冲击力的作用,少年的后腰顶到了桌脚,疼的他直叫唤。 小胖子还嫌不过瘾,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不用拳头锤,而是用巴掌扇,一时间噼里啪啦声大作。 两边的侍卫已经推搡在一起,他们都要保护主人的安全,但是又都不能动刀,双方保持克制,这可是天子脚下的东京城,如果动刀难免出现意外,到时两边都不好看。 小胖子揍得过瘾后才起身,泪眼婆娑的对赵祯道:“大爷的,疼死老子了,手都打麻了!” 可不是吗?原先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现在肿的像是猪蹄子,通红的手掌就像是刚出锅一般。 “你丫是不是傻?为什么不用凳子!”赵祯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怕把他打死了,他好像是姓耶律,辽国只有皇族才能姓这玩意,要是打死了,咱们也麻烦不是!”小胖子有些后怕的说。 他这时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赵祯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求助自己:“你怕个球,有我在保你没事!再说你这是正当防卫。咱有理怕啥!” 小胖子这才放心,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得意的就像凯旋大将军…… 第十六章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大宋的巡城虞侯和后世差不多,早该出现的时候不来,事后比谁来的都快,就像早早蹲在街角的八卦记者一般神速。 “光天化日亮亮乾坤轮的……”巡城虞侯霍老七刚开口就被一旁的童声打断。 小胖子低声嘟囔:“是朗朗乾坤!” “洒家知道!你这乳臭小儿休得多言!” 气场被破坏的虞侯生气的说道,但又没有进一步动作,他能看得出这里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作为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尤其是在内城中当差,首先要掌握的就是识别人的身份。 内城中高门大户太多,而且高阳正店是什么背景他都知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东京城内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耍横斗殴?到底是什么事情?” 霍老七说完便转向彭七,他清楚这人定然是俩个衣着华丽少年的护卫,而对面一帮契丹人打扮,不用说也是辽人。 看来宋人地方保护意识他还是很不错的。 “这位差爷,我家小衙内来此……”彭七瞬间就把事情说的合情合理,同时还申斥了辽人的不对,以及小胖子赢得赌局,扬我国威的光荣事迹。 同时还指着被打成猪头的少年,阐述他气急败坏,行凶在前,后被“民族英雄”蔡伯俙揍倒在地的事情。 话是一点没错,但是他隐去了赵祯和想胖子的语言攻击,气的辽人直跳脚。但张俭却不动如山。信心十足的样子。 听完彭七的描述,霍老气点了点头干咳一声:“咳~好了!事情已经清楚,你们……” “慢来慢来!” 张俭伸出手摆了摆道:“此事不可轻易了却。我等乃是大辽使团,这位被打的少年是我大辽皇族子弟,乃吾皇六子耶律宗愿!” 这话把霍老七吓了一个踉跄,辽国使团!辽主六子?!这八个字一出,霍老七直接蒙逼。 看着已经废掉的巡城虞侯,彭七撇了撇嘴对赵祯二人解释道:“这霍老七本事有心向着我们,但是对方身份特殊,怕是不会善了,太子殿下先走,您不宜搅入其中。” 赵祯惊讶的望着彭七,没想到他居然看的这么透彻,自己现在离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不可能! 自己的兄弟和一帮侍卫都在这里,但作为太子的自己却先跑路?别说其他人的看法,就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赵祯摇头道:“我可不走,我走了你们怎办?有我在谁能动的了你们!” 小胖子眼泪哗哗的说道:“你不走谁都能动的了我们!你是太子不能出错,更不能搅进来,到时间背黑锅的还不是我们?听话你先撤,我随后就到!” “去你大爷!谁说这是错?我们可以把事情闹大,然后站在大义上嘿嘿!”赵祯阴笑着望着远处正在和巡城虞侯咬耳朵的张俭。 小胖子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对啊!本来自己也没错,是契丹人不服在先的,也是他们先动的手嘛! 和张俭咬完耳朵的霍老七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你们家赔辽使团唐药费五百贯并向这位辽朝皇子道歉即可,这样辽国使团就不在追究了!” 好毒的用心,一旦蔡伯俙道歉,就给辽人做文章的机会,道歉代表你自己承认错了,辽人可以随时发难,现在说不追究,之后呢还不是随他们的便! 就连一些没有散去的围观者都发出一片嘘声。 高阳正店地处闹市,消息传播的飞快,再加上好事者的转述,立刻引起百姓的关注。 “啥?!让我道歉?姥姥!”小胖子气急而笑,居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真是无耻之尤! 是时候该把事情闹大了,赵祯上前道:“大家都看见了,是这位少年先打的人,我的同伴是出于正当的防卫,现在不去追究他的过错却要我们道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况契丹人常以勇猛自称,打不过人就要以势压人?这说出去岂不是丢了你辽主的脸面?别忘了他可是皇子!” 这话说的,连张俭身后的契丹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张俭自己更是不知如何应对。倒不是他无能,而是他习惯用文人的思维解决问题,光顾着挖陷阱,忘记了辽人的草原本性。 一帮契丹武士用鄙夷的目光望着张俭,在他们看来,打架输了就输了,回去好好练习再打回来就是,可是连输了都不敢承认就是真正的懦夫,这不是草原雄鹰,而是懦弱狡诈的豺狼! 猪头似得耶律宗愿用漏风的嘴说道:“你敢留下姓名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你猪头者蔡伯俙是也!”这货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意图,从大义上攻击对手的人品,赶紧狐假虎威的说i到。 “蔡伯俙?!你是宋太子伴读!”张俭在听到小胖子自报家门后立刻变色一变的说道。 坏了!赵祯一惊,张俭居然知道小胖子的身份!这下自己也会暴露。 果不其然,张俭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恭敬的对赵祯行礼道:“小使辽国宣政殿学士张俭参见宋太子殿下万安!殿下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张俭甘拜下风!大宋有您真是万幸,万福!”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祯身上,霍老七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居中的少年是太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刚刚居然还让太子道歉,这下真是倒了霉! 随即又在心中埋怨起来,你一个太子没事瞎晃有啥?况且你是太子不早说,自己随便就能把这帮辽人给打发了! 霍老七赶紧拜下:“太子殿下天资神授,口吐珠玑扬我国威!真乃我大宋之幸事,亦是百姓之幸事。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的带动下围观的百姓也施礼高呼:“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消息飞快的传播,整个事件中赵祯成了主角,舌战辽人使团,太子伴读更是胖楱辽主皇子! 盲从的百姓兴奋的附和大喊,一时间万岁之声在整条南门大街上回荡。人数一多就更加有气势,也收不住了!声浪传播的飞快,一直蔓延到外城! 赵祯的小脸被吓的仓白,血都凉了!紧紧的抓着小胖子的胳膊道:“这下完犊子了!” 小胖子仿佛没有感受到胳膊的疼痛,喃喃自语道:“自宋开始,万岁之称不下人臣,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亦是人臣!你丫这下要倒大霉了!” 说完就对高呼万岁的霍老七拳打脚踢,这货说话不动脑子的吗?!什么话都敢喊? 这时的霍老七是崩溃的,他明明想喊太子千岁的,怎么脱口而出太子万岁来了! 其实他是着了张俭的道,张俭刚刚明明说的是太子万安,又接了一个万幸和万福!但霍老七大字不识一筐,明明想说千岁,但是却被张俭的万字词语带沟里去了。 万安一词与万福同义,与万岁一词却有十万八千里之差。 第十七章威胁与机遇 南门大街与御道的交界处,一辆奢华的马车正缓缓前进,从车辆的装饰就能看出主人的身份极为高贵,马车虽比不上五云金辂,但就外观而言也算是人臣中最顶级的样式。 豪华的马车在山呼之声中缓缓停下,四周的行人赶紧避让低声交谈:“这是相公的座驾吧?” 另一人好像很懂行,在不停的对旁人解释,显得他“博学”:“那还用说?你看看东京城的官员有多少是乘牛车的,乘马车的屈指可数!这么奢华的马车当然是相公的座驾!皇亲国戚的车上可是有徽号的。” 这四周的护卫狠狠的瞪了高声炫耀的“博学之人”,他立刻不再言语。护卫并未打算放过他,直接大步走来。 这下可把刚刚交谈评论的人吓坏了,一群人瑟瑟发抖,跑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的等待危险的逼近,谁让他们好奇询问的。 “你们这帮杀才,可知为何有山呼万岁之声?!”膀大腰圆的护卫并未追究他们刚刚的无礼,而是询问万岁的呼声出于何处。 围观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位博学的路人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道:“要说这万岁之声是何由来,您问我算是问着了!我刚刚就在当前,太子殿下在高阳正店为大宋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嘞!” 不得不说这人口才了得,赵祯和蔡伯俙在高阳正店的事迹被他添油加醋的一说,变成了太子舌战辽儒,暴揍使团护卫,最后把辽皇的六子揍成猪头。在他看来,狂夸太子肯定是没错的。 护卫听了个大概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听故事,相公还在等着自己禀报。这人的话一听就是不靠谱的,太子才多大就能舌战群儒? 暴揍使团护卫?契丹武士岂是好相与的! 小心的走到车旁敲了敲车厢,一只玉手撩起车帘:“打听到了吗?” 女子的声音如黄鹂鸣柳清脆甜腻,护卫躬身答道:“回小娘子的话,是太子殿下在高阳正店为大宋出了口气,百姓观之慷慨,口呼万岁之声。” 帘子再次放下,护卫失望的看着盯着大红色的车帘,刚刚一直躬身,没有看清小姑娘的长相甚是可惜! 车中的小姑娘乃是陪爷爷进宫的王柔,而他的爷爷就是当朝宰相王旦。 王柔深得皇后娘娘刘娥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她的母亲。她之所以进宫是出于礼法,爷爷进宫辞相,作为孙女的她当然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吹吹风喽! 车中的少女轻轻的给爷爷打扇:“阿翁,万岁之声是出于太子殿下嘞!” 原本躺在车厢软塌上假寐的老者突然双目瞪圆,寒芒毕露:“哦?有意思你说说看。” “太子殿下在东京城游玩,不知为何进入高阳正店,不知为何与辽国使团起了冲突,太子舌战辽儒,又狠狠地揍了一顿辽国皇子!这么利害围观的百姓当然要山呼万岁啦!”小姑娘很清楚,太子才八岁绝对打不过契丹武士,但是揍辽国的年幼皇子应该不是问题。 老人看着眼前挥舞小拳头的孙女苦笑道:“你真真这么想?” 少女吐了下小舌头道:“孙女觉得他是大笨蛋!” 老人并不在意她的大逆不道,反而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他一个堂堂太子进入辽人的高阳正店,要么就一开始表明身份,要么就一直不要说明身份,否则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再说万岁之称是他能承受的吗?官家还……” “柔儿慎言!”老者打断了她的话,这丫头越发没了规矩,她与太子乃是平辈又都是孩童,所以怎么说都不过分,但是涉及到君父,这小丫头也没个把门的! 王旦太了解自己的孙女,天生智慧超群,老婆子总是叹息她不是男儿身,否则王家必然又出一相公! 但是王旦自己却很高兴,如果是男孩将要担负起家族的重担,要在朝堂中摸爬滚打。 女子嘛,这要相夫教子即可,活的不那么累,也能保持她天真活泼的性格。 王旦挥了挥手,孙女乖巧的敲了敲车门,马车还是缓慢的移动起来。 “阿翁怎么办?这事你就不管啦?!”王柔从爷爷的态度就知道,他老人家不像搀和到这件事情中。 王旦笑了笑道:“你怎么这么担心太子殿下啊?哦~我想起来了,去年他送你一个草雀,你虽嘴上不喜,但却一直挂在了门廊下……” 王柔的聪明劲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少女的娇憨:“阿翁你又取笑人家!” 王旦没有向往常一样哄她,而是长叹一口气道:“你谁都能喜欢,就是不能喜欢太子,他……一入宫门深似海!” 王柔呆坐在那里无言,爷爷是最为宠爱她的,父母反对在王柔看来比不上爷爷的一句话,但是谁曾想宠爱自己的爷爷也不同意。 老人轻轻的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肩膀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王柔平静的抬头道:“阿翁我不嫁给他了,但是您要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柔儿知道,我王家现在已经是风光无两,不能更进一步了……” 王旦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孙女,家中跟随自己一辈子的老妻都看不透的事情,居然被年仅十岁的孙女看穿,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阿翁答应你,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是快入土的人了,也没啥怕的。我的乖孙女既然能放下心中牵绊,这是对我这老头最好的报答!” 豪华的马车就这样缓缓的开进皇城,门口的禁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的皇城格外热闹,数队人马向这里汇集,都是因为山呼万岁之声。守门的禁军已经麻木了,但是当他们看到太子殿下的马车也飞快冲向皇城后,内心的八卦之火也跟随着熊熊燃烧起来。 马车中,蔡伯俙郁闷的望着赵祯:“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出风头,他怎么会被人算计!你这伴读真是败事有余成事不足!” 赵妙元是个悲观主义者,她习惯于把事情归拢与最坏的地方,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语嫣开解道:“这也没什么,最坏只不过是被申斥一顿罢了,别忘了大宋唯一的皇子就是他!” 她说的没错,赵祯是惟一一个皇子,也是大宋的合法继承人,即使老爹生气怪罪下来,大臣们也会为他辩解。毕竟宋朝皇家的家事,大臣经常搀和。 赵祯已经对侍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对外说出一个字,除非官家亲自询问。 赵祯开始想把殴打辽国皇子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但是王语嫣坚决不同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过份的保护蔡伯俙反而不好。 同时小胖子安慰道:“靠,这总是情就不要和我抢了嘛!殴打辽国皇子,多风光的事情!你丫居然还要揽在自己的头上,真不够义气!” 赵妙元第一次拉着蔡伯俙的胖手道:“你这才算是真爷们,没关系,只要你不被打死,打残了我养你一辈子!” 阳光通过车帘照射在她的脸上,小胖子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祯在一旁翻了白眼:“你们两人能不这么秀恩爱吗?有我在他能咋滴?!再说我们有理怕啥,只不过是被人算计了而已!” 赵祯想了想在高阳正店中的细节,琢磨一下就发现问题,张俭在认出自己后话太密,而且逾越了! 第十八章丁谓的阴谋 这是赵祯第一次从宣德门进入皇城,所谓宣德门其实就是宣德楼下的城门。 此楼可不比其他的楼宇,而是城墙的一部分,极为气派庄严,楼下有左右掖门,中间则是正门,乃是天子车驾的进出御门,等闲不得开启。 四人看着高耸入云的城门楼子两眼发直,蔡伯俙更是张大嘴巴感慨:“这宣德门可一点也不比老北京的前门差,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门在北京人的记忆中是极为高大的,前门就是正阳门,是北京内城的正南门,是老北京的京师九门之一,算的上是古代建筑中的精华。 但是与宣德楼比起来却稍逊一筹,无它,因为正阳门是在明朝建立,而且是参照了宋时城楼的建筑风格,与宽阔的城墙比起略显窄小。 而宣德楼是继承了大唐鼓楼的风格,外形豪放,规模宏丽,形制高大。从瓮城气势的雄浑就能看出唐代建筑的瑰丽。 进入皇城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雄壮奇伟的大庆殿,四个孩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如龙般盘踞于此的怪兽,不住的感叹。 过了大庆殿没多远就是尚书省,马车缓慢的停下,到了尚书省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下马石,无论文武官员品级多高都要下马,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 赵妙元和王语嫣被留在车上,她们没必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赵祯的想法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而小胖子则是觉得女人不宜参与政治。小胖子的大男子主义被公主深深的敌视。 在扭耳朵掐软肉的威胁下,小胖子狼狈的连滚带爬滚下了马车:“我说的有错吗?为什么明明是关心却被误解?!” 赵祯看着向自己哭诉的胖脸耸了耸肩膀道:“这两位是现代的女性,她们的诉求就是男女平等,你丫用大男子主义去和她们对话,不被打残已经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蔡伯俙呆立在原地在风中凌乱,这时才想起初恋女友的话:大男子主义是病,得治! 赵祯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垂拱殿,这里是外城和官家商议国事的重要场所,仅次于文德殿。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丁相公的话怕是不妥,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又只是八岁的孩童,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只不过是小吏不识礼法罢了,没必要深究!” 阴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张怀政你说的轻巧,你是太子的直讲,授予礼法本就是你应尽职责,你也不能逃脱干系!” 看来这时便宜老爹还没来,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赵祯轻咳一声就迈步走进大殿之中,瞬间整个垂拱殿都安静下来,数到目光直刺身穿常服的孩童。 蔡伯俙已经被吓惨了,这些人不是当朝相公就是副相,更有常年从事挑刺工作,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中丞。 久居高位者给他的压力瞬间就如泰山压顶,而身穿绯红色公服的御史中丞具有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的权利,这就是古代的检查官啊! 他的眼神就像是大量猎物一般在小胖子的身上扫描者,目光划过的地方,蔡伯俙身上的肥肉都竖起一层汗毛! 不自觉的向一旁的太子靠拢,赵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有我呢!”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我这身肥肉就交给你了!” 赵祯点了点头扫视着众人道:“孤在进来之前你们讨论何事?不用在意孤,你们继续。” 丁谓看着年幼的太子,心中暗自揣测。 太子与往日不同,他之前见过太子,完全就是个老实孩子,但是现在的他眼神清澈透明,往日的幼稚童真仿佛消失不见,透露出的只有干净二字。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他赶紧的眼神下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看透了一切。众人在这里的争吵只不过是一群无知者的游戏。 张怀政快步走到赵祯身边道:“太子前来所为何事?” 赵祯苦笑道:“孤在高阳正店与辽使发生口角,孤一时不忍便与他们理论起来,百姓观之觉得解气,便呼万岁。其实本意并非是孤万岁,而是大宋万岁,皇宋天威。” 说完便紧紧盯着丁谓的反映,他想看看丁谓是否如历史上的评价一样有捷才。 果然他避重就轻的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不出言阻止?”这就是在便向的指责赵祯享受这一待遇。 “山呼声传播之疾,孤以无力阻止,况且这是辽使张俭的圈套,他在认出孤时便佣逾越之称,巡城虞侯霍老七便找了他得道,下意识的喊出万岁来。”赵祯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这就是一场战斗,狭路相逢勇者胜。 见赵祯的回答有凭有据,丁谓计上心来:“这些都是太子的一面之词,老臣并不是怀疑太子的言论,可是太子年幼,也许记错也是说不定的。但万岁之称不下人臣,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更应注意才是。” 这就是在否定自己的仁德品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身材短小,面貌丑陋且脖子上张有肉瘤的大臣说道:“丁相公所言甚是,太子之错便是礼法不清,唉这还是幼童就有如此犯上之举,日后……” 看着他脖子上恶心的肉瘤,赵祯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人称瘿相的王钦若!也是五鬼之一的奸相啊!难怪他直接附和丁谓指责自己的人品。 赵振刚要开口,一旁的大胡子就打断:“太子年幼礼法不全是我等咨善堂辅臣的错,不因归咎与太子!鲁宗道甘愿受官家责罚,但太子无过也!” “李迪身为太子宾客亦有错处,愿与贯之兄一起负罪!”另一位中年文士开口担下责任。 赵祯震惊的望着三人,他们在丁谓的圈套前如飞蛾扑火,一往无前的牺牲自己,保护太子的名节。这让他感动的说出不出话来。 他们没办法应对丁谓的圈套,但是却可以用自己填补陷阱,让太子安全通过,这样的精神让赵祯无法去评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语言也表达不出他们执着。 这难道就是古代清流文臣的气节吗?拥有这样优秀的文臣居然会亡国,这让赵祯百思不得其解。 小胖子在一旁捏着拳头,牙齿嘎嘎作响,士大夫的这种精神感染了他。 赵祯冷笑着对他说道:“你着什么急?我自有办法让丁鬼付出代价!” 丁谓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珪都以奸邪险伪闻名东京城,人称“五鬼”。叫他丁鬼实在妥帖。 赵祯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看到了大殿门廊后的陈琳,这意味着便宜老爹也快来了! 只要能解释巡城虞侯霍老七为何会喊出万岁之称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只能说明自己爱国心切,和张俭的险恶用心。 不怕事情坏,就怕闹不大! 只要把事情闹大,自然就会有正直之臣和良善百姓出来为自己说话。这是一个言论相当自由的朝代! 第十九章太子的反击! 令赵祯失望的却是便宜老爹没来,来人却是皇后刘娥! 这让鲁宗道等人失色,皇后是倾向与丁谓的,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情况不妙了,刘皇后很有可能用这件事打击太子的威信,这是鲁宗道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刘娥身着一丝不苟的朝服走入殿中,身上的环佩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扫视在场的众人后说道:“事情的经过予已经知晓,太子礼法逾越,可大可小,诸位都是朝中的相公御史,怎么处理?” 王钦若首先开口道:“太子礼法不全,错在其师,集英殿学士张怀政难辞其咎,李相公身为太子宾客不能督促太子礼法亦有错处,鲁宗道……” 赵祯看着王钦若滔滔不绝的栽赃罪名,心中愤怒的直发抖,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开始迫害起拥护自己的大臣,这还了得,正义之士蒙受不白之冤! “丁相公怎么看?”刘娥的丹凤眼微转望向一旁的丁谓。 丁谓轻咳一声道:“太子并无错,错在其师,是否外放以儆效尤?” 他的话更加狠毒,虽然直接说赵祯无错,但是条件却是要砍掉他的左膀右臂,这些拥护赵祯的大臣不是相公就是大学士,亦或是在两府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如果他们被定罪外放,两府南面会遭到清洗,这是丁谓在为自己的势力安排人手的好机会他岂能放过? 但李迪与鲁宗道等人并未反击,只是默默的向皇后刘娥躬身施礼,这就是君子! 他们刚刚已经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现在依然要这样保护太子,看着如青松般挺拔的脊梁,赵祯眼睛不自觉的湿润,这些老师是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自己,正直之道,君子之道! 他们的苦心赵祯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自己可不是老实孩子的仁宗皇帝!凭什么要让文臣替自己承担罪责?凭什么自己要背负莫须有的罪责? 已经怒火中烧的赵祯望着王钦若与丁谓,恨不能立毙两贼与殿中! 丁谓刚刚说完望向太子,身体突然就僵住,他在太子的眼中见到了侵入骨髓杀意,目光冷的像一把尖刀,直刺他的心脏! 多少年了,丁谓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就像少年时被自己强抢女子的丈夫眼中的杀意,这种仇恨不共戴天,虽然他无力报复自己,却总能在睡梦深处刺激自己惊醒。 眼前的少年随不是那匹夫,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大宋之主! 自己光想着砍掉他的帮手,却忘了他的真实身份! 最让丁谓没想到的是,太子居然能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年仅八岁的孩童正是单纯懵懂的年纪,即使他能明白一些道理,但是朝堂中的政治手段他怎么能知晓。 丁谓发现自己错了,太子的目光很清澈,就像刚刚那股杀意根本就不存在,但是愈是这样,丁谓就愈发恐惧,他想起前段时间听人说起的轶事。 狼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动物,如果捕杀的不彻底,跑掉哪怕一只,那只狼会不断的前来报复不死不休。 眼前的太子就像看似人畜无害的狼崽,一旦成长起来恐怕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看着一旁王钦若口若悬河的声讨几人,丁谓真的想冲过去捂住他的嘴。现在说的越多太子的记恨就越大。 小胖子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喷在空中,赵祯的脖颈都被他吹的汗毛竖起。 “别着急,该我们了!” 赵祯缓步上前,慢慢的走向丁谓,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在丁谓眼中,这孩童的天真却如厉鬼,不断的靠近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向后缩去。 皇后刘娥看着太子奇怪的问道:“益儿有何事?” 她的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赵祯身上。 “儿臣是想记住丁相公和王相公的面貌,害怕他们出外后忘记了!”赵祯语出惊人的说道。 所有人的眉头都皱起,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丁谓和王钦若罢相出外?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太子被吓糊涂了? 只有了解他的小胖子兴奋的捏了捏拳头,作为死党的他知道,赵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已经有了办法! 果然,赵祯奇怪的问道:“鲁师,你曾担任右正言谏章一职,可知蓄意捏造事实混淆视听,用不实之莫须有攻击同僚,行党争之举是为如何?” 鲁宗道为人正直,赵祯的话让他勃然大怒道:“这是逆臣之举,人人得而诛之!”转而有对赵祯道:“太子慎言,我大宋朝堂清明干净不会出此大逆不道之臣。” 鲁宗道稍微一像就知道太子在职责丁谓,但是却没有办法证明丁谓的罪行,他所说的话确实是言之凿凿。 赵祯点头,只要自己能证明丁谓是在捏造事实就好。 “丁相公说我记错了?那就传人证来吧!” 赵祯说完就对上首的皇后刘娥说道:“恳请娘娘还我清白,传当时在场的百姓和巡城虞侯霍老七前来对证!” 王钦若笑道:“这时候上哪去找百姓和巡城虞侯,即使找到虞侯,孤证不足信!” “说得好!王相公不愧是做过太常丞,判三司的人,也知道孤证不足信的道理,但是没关系,我在事发之后,便让侍卫暂留高阳正店的客人和当时的巡城虞侯等人,他们皆在宣德楼外听召!” 这下王钦若无话可说,没想到太子居然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难道他一开始就想好对策了? 不可能,太子才多大,哪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皇后刘娥点头对陈琳道:“陈内监,你跑一趟去宣德楼领人进来。” 陈琳点头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大殿中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赵祯不卑不亢的站在殿中央,小小的个子却有俯视众生的高度。 这让鲁宗道等人欣喜,他们从赵祯一系列的手段看出,太子天资聪慧非常人所及!其实他只不过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在第一时间保留人证罢了。 小胖则则是有些担心的嘀咕道:“你怎么证明这是汉奸张俭的圈套?” “还记得我们玩过的哪个游戏吗?连王语嫣都中招,何况是霍老七,待会我要用在王钦若和丁谓的身上!” “你丫够毒的!” “一般一般大宋第三!” 第二十章王旦的决定 陈琳很快又回来了,躬身对刘娥说道:“证人已经带到,是否让他们入殿?” “传!” 霍老七和一帮百姓进入大殿中,二话不说先跪下,他们被眼前的相公和上首的皇后吓得瑟瑟发抖,皇城岂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何况还是在官家的议政之所。 赵祯上前道:“娘娘,容儿臣问话!” 刘娥点头:“你问吧!”她也想看看太子是如何证明这是辽人使得坏,更想看看他是如何驳斥丁谓与王钦若的。 “霍老七,你为何要呼喊太子万岁?” “小的冤枉,小的是想说太子千岁,可是不知为何就变成万岁了!真的小的……” 王钦若抢先大喝:“莫要狡辩,是否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霍老七被吓的一愣,更加惨烈的哀嚎道:“小的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信口开河啊!” 赵祯笑道:“王相公莫要着急,这事还要孤来说清楚。” 赵祯面相人群问道:“诸位当时都在场,你们是否还记得辽使的原话?”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道:“小老东莱是东十字大街的宿老,年近七十,眼不花耳不聋,小老的话诸位大人和皇后娘娘可信?” 这个时代宿老是令人尊敬的,凡是契约的保人,都由宿老作保。 皇后刘娥更是赶紧派人赐坐道:“东老丈所言予当然相信,事情经过还请道来。”皇家风范被刘娥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人点了点头道:“事情经过便是……最后小老记得分明,辽使张俭在得知太子身份后说道,参见宋太子殿下万安!殿下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张俭甘拜下风!大宋有您真是万幸,万福!” 听他这么一说,鲁宗道皱了下眉头,这话中万安一词不算逾制,万福也不算,但是那句大宋万幸却有些过分。 赵祯笑道:“诸位相公是否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呢!这分明是在离间我父子之情,没有父皇哪有孤?是孤万幸有父皇!” 老者点头道:“太子果然纯孝仁德。” 赵祯回应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又道:“霍老七之所会说出万岁一词原因就是张俭的用词不当,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军汉,岂能转过弯来?丁相公不信,我们就试一试如何?” 丁谓不语但王钦若却接口道:“太子所言甚是,一试便知。” 看着出头鸟王钦若赵祯笑道:“王相公比之军汉定然是要强的,那就说十遍老鼠吧!” 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搞笑,无他,一个堂堂参知政事,政事堂的副相,王钦若在一遍遍的重复:老鼠老鼠老鼠老鼠…… 在第九便的时候赵祯突然打断问道:“猫怕什么?” “老鼠!” 王钦若看着众人揶揄的笑容和丁谓漆黑的脸庞,才想起刚刚赵祯的问题,顿时一副吃了苍蝇屎的表情。 赵祯朗声道:“皇后娘娘看见了,即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王相公也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说错话,难道一个目不识丁的厮杀汉能比他强?!” “我是没有准备,又是……” 赵祯怒道:“难道他霍老七就有准备了吗?!这本事一件小小的意外,却被你用做党争夺权工具!孤的几位师傅皆是品德高尚之人,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孤的名誉,可你呢?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恶意栽赃,作为朝臣不能秉公处理罪不容赦,作为同僚党争伐异其罪难恕!作为人臣不能为君父分忧素食餐位!” 太子的攻击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把王钦若淹没在话语之下,久久不能喘息。 垂拱殿安静的让人害怕,多有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太子的威仪与才智。 东莱颤颤巍巍的面南而跪大呼:“天佑皇宋!天佑皇宋!” 他的动作把赵祯和小胖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又要口呼万岁呢! 皇后刘娥起身道:“此事皆是辽人的诡计,所幸被太子识破,但太子伴读蔡伯俙打伤辽皇子一事却该如何?本宫便不参与了,由太子宾客管教便是。辽使如果问起便由丁相公打发他们。” 所有人起身恭送皇后娘娘。 赵祯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皇后没有说出对王钦若丁谓的惩罚,但是两人怕是也不好过。即使有皇后的偏袒,但是朝中的衮衮诸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此时的陈琳却消失不见,他已经到了景福宫中,正对官家汇报事情的进展。 “哈哈,吾儿如果被这种小事绊倒也是常理,当年朕也遭遇过,但是太宗却靠着王旦的帮助才得以化险为夷,这小子居然能自己应对,确实难得!看来是该把原先的计划改改了……” 看着皱眉沉思的官家,陈琳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难道官家不准备让皇后娘娘监国?可是官家的身体怎能承受这样的劳累? “官家,您的身体现在还……” 赵恒挥手打断了陈琳的话说道:“无妨,朕觉得好多了,而且也没有再便血。只不过有时会忍不住发脾气,这并非什么大事。” “哦对了,让太子每日都去资善堂观政不得懈怠,朕的旧案御批也一同送往。” 陈琳苦笑道:“太子说想多看看东京城的风貌……” “还敢出去乱耍?!今天就揍了辽皇六子,明天是不是要讨伐辽都亭驿?!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算了,容他多清闲几日,嘿嘿朕也怀念起儿时的乐趣,当了太子就再也没有这般放肆过。”赵恒的话中透露出浓浓的羡慕。 即使想让赵祯快点成长起来,但也不忍心剥夺孩子最宝贵的玩乐时光,这时的他并不是一个手握天下的大宋官家,而是一名纯粹的父亲。 陈琳感动的向门口走去,但是迎面而来的老者却让他赶紧施礼:“王相公来了?难道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王旦笑眯眯的说道:“内监果然是个通透人,难怪官家对你恩宠有加,老夫前来本是辞相,但是巧遇太子之事于是……” 陈琳挤出难看的笑脸道:“王相公怕是来晚了,官家说……” 王旦老脸一变大惊失色高声道:“官家难道,难道要。” 陈琳被王旦的反映吓了一跳,看着老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苦笑道:“您老好歹容老奴把话说完啊!这么多年您还是这般脾气,官家说此事不究,况且太子应对的很好,一切解释辽使的诡计,所幸被太子识破!” “你这杀才吓死老夫了!嗯?太子识破?辽使诡计!这话怎么说。”王旦拍了拍胸口转而奇怪的问道。 陈琳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王旦,其中的细节都说的分毫不差。这是因为太子侍卫中有官家的人,作为大宋的天子,怎么能连自己儿子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赵恒不在乎万岁之称的主要原因,一切都不是太子所为,他反而羡慕赵祯能意气风发的驳斥张俭,称他为汉奸!这个称呼赵恒特别的喜欢。 王旦目瞪口呆的望着陈琳道:“这些皆是太子所说?” “当然,这事老奴敢诓骗王公不成?!”陈琳骄傲的说道,在他眼中太子现在已经是大宋的祥瑞了。 王旦呆呆的站在原地呐呐道:“这乃是真正的祥瑞,是天佑皇宋,不行老夫不能辞相!” 陈琳笑眯眯的看着王旦抢在内侍前面进入景福宫,看来这回不用官家多费口舌,他自己就要留下了。 文人都是这般,看到明主就像是看到了希望,这和当年王旦看到官家后的情况是何其的相似啊! 第二十一章君臣对 王旦颤颤巍巍的走进大殿之中,空旷的大殿显得尤为阴森,阳光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才能星星点点的照射在木质的地板上。 地板长时间被擦拭,难免会出现一些起伏,穿鞋行走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赵恒皱眉的抬了下眼皮,看是谁打扰他的清静,这时的他正享受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虽然不能上朝,但面前的奏疏是他了解朝中时局和大宋各地情况的最好途径。 当他看到王旦垂垂老矣的面孔时,忍不住眼圈一红急急的打断王旦的行礼:“朕道是谁来了,原来是王公!快快赐坐!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不要在乎什么礼节了!” “老臣可不想晚节不保,被人说是长者年纪大就在官家面前放肆。”王旦笑着行礼道。 他与赵恒虽有君臣之名却是亦师亦友,平时极为注重礼节,不敢稍逾越,但是到了这个年岁,也就真的不是那么在意了,看着赵恒的样子,王旦也想随意些,免得官家心思沉重。 果然赵恒极为开心:“哈哈,你这辈子都是这样,谨慎的很,所以朕才能把宰执重任放心的交给你。哦对了,你今天怎么来了?往日你可是都躲着朕的!” 王旦在锦塌上坐下,端起内侍递过的茗茶,看向宫人,待全部推走后才开口道:“官家还是喜欢这小龙团,人生无常,老臣本打算今日面见官家辞相的……” “不行!什么都好说,只有此事不能再提,你就当帮朕的忙可好?!”赵恒先是蛮横的打断,转而又放缓语气的恳求道。 王旦还是第一次看到官家这样求人,当年被寇准逼着御驾亲征都没有这般神情。 摇头叹气一番:“官家并非老臣不愿辅佐,而是力有不及!老臣这幅身体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实在没有能力帮助官家,今日本事准备请辞的,但是老臣又不打算走了!” “你就不能……嗯?不打算走了?此话当真!”赵恒先是不爽在听到王旦最后一句话时转怒为喜的问到。 “老臣不走了!”王旦也不顾怎么礼法,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赵恒干瘪的手掌道。 他一个六十岁老人的手掌都比官家的手掌还温暖,看来是当年官家服食丹药所致,忍不住捶打自己的大腿。 赵恒见状惨然一笑:“王公不必如此,一切都是朕自己的错,当年你曾经极力阻止,但朕已经鬼迷心窍。” 赵恒撕拉的吸了下鼻子:“不说这些,你这次为何主动留下?” 王旦神秘一笑:“老臣这次留下当然是想问官家要个大官当当喽!” “哈哈,什么官职,但说无妨!” “太子太师!” 赵恒惊讶的看着王旦道:“太子太师乃是虚衔,并无实……你是要教导太子?!” 久居朝堂的官家怎么能不知道王旦的意思,他是想恢复唐朝时期的太子三师制度,太子太师只是开始,慢慢的就会有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的出现! 王旦点头道:“官家猜测的没错,之前的奏疏已经不实用与现在的情况了,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而且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决定让她临朝称制!” “但益儿毕竟……” “官家还是小看了太子殿下,今天的万岁之声太子不是处理的很好吗?” 赵恒点了点头:“确实很好,这和当年朕的遭遇是何其相似。”说完又瞥了一眼王旦,笑着说道:“可他却没有王公这样的辅弼之臣!” 王旦哑然失笑:“官家莫要给老臣戴高帽了,老臣已经年老,不能辅佐官家,但给太子开启蒙智却应该可以。” 赵恒摇头道:“非是朕不准,而是心中惶恐。此番开了太子三师职权,万一……” 即使他不说,王旦也明白,赵恒是怕以后太子三师变成祖宗家法常设。 赵宋王朝这些年来玩的一手好制衡,以文制武,再把文官的权利收归中央。 原先拥有实权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都被变成虚衔,现在如果把太子三师的权利解禁,等想收回怕是不容易的……看来官家还是不相信文臣! 王旦摇头叹息道:“官家无需多言,老臣知晓了。” “王公勿要介怀,朕有一良策!”赵恒看到王旦失望的眼神,赶紧补救道,他可不希望太子失去一个天大的助力。 “官家有何良策?” “太子太师一职,朕给你!同时在朝中选出忠于王事的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赵恒语出惊人的说道。 王旦目瞪口呆,官家刚刚还是一副绝不松口的模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但是太子亲政后,太子三师便要主动请辞,又御史监督!” 果然是这样,这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见目的达到,王旦跪地叩拜:“官家英明,从此以后即可有老持沉重之臣辅佐太子,又不会出现文臣乱政的现象!如此法得当,延续万世而不衰!” “王公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了?” 王旦笑道:“自寇老西处,丁谓者!” “丁谓是有才能的,莫要这般说他。”赵恒笑着摇头道。 王旦感慨:“官家一首《励学篇》激励多少文人。只可惜才能出众者却并不一定才品俱佳!” 赵恒摇头道:“明君不怕!” 看着赵恒信心十足的模样,王旦实在不好多说。 气氛有些尴尬,王旦转移话题道:“官家难道不好奇为何老臣要亲自……” “朕还不了解你的心思?定然是太子天资具佳!王公起了爱才之心,看到了希望!”赵恒略显得意的卖弄道。 其实和他猜的大差不离,王旦苦笑道:“官家真是了解老臣,太子本性醇厚,少年仁德,从此次事件来看,他已经有了处理危机的能力,最为关键的是他才年仅八岁! 老臣本是不信传言的,但是如今看来,官家真是天仙转世,否则怎能生出如此的麒麟儿?” 王旦的话算是拍到了赵恒的心里去了,他之前也想过,赵祯有如此天资是否和他这个神仙身份的老爹有关? 虽然丹药什么的他现在已然不相信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信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旦只是随口一说,在赵恒心中却当了真! 君臣二人的简单聊天就把一系列的事情定下,看似风轻云淡,却是两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但是!命运无常,他们的计划是否能奏效,只有等待时间的考验。 第二十二章殿前铁板烧 王柔此时却极为开心,即使再聪明她也是一个十岁的少女,也会被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住。 她在皇后娘娘那里说过话后,就撞见停在禁中宣右门外的太子马车,在公主的极力邀请下,她实在不知怎么拒绝。 等她上了马车后就再也不想下去,抱着蔡伯俙专程为公主做的公仔,嘴里吃着美味的点心,这对一个少女来说是极大的享受。 小胖子蹲在车厢的角落里默默的诅咒着,居然把自己的特意为赵妙元做的公仔当成自己的,死活不撒手,这小妞也太嚣张了些! 况且这些点心是赵祯特意给王语嫣做的,自己都没机会品尝,谁想到王语嫣居然如此大方的端给她! “太子弟弟的马车就是好,不光舒服,还有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你们也不必照顾我,一起吃些!”王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赵妙元眼中精光一闪:“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独自一人进宫?” 从她的打扮就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女,能出入禁中必然是身份显赫的大家淑女。 “公主妹妹请了,我叫王柔,是随阿爷进宫的。”少女的心思也是缜密,即使被眼前的好东西打动,但是糖衣手下炮弹丢掉,死活不说爷爷是谁。 王语嫣并不气馁,笑眯眯的递过一块奶油蛋糕问道:“王柔,真是好听的名字,你是王相公的孙女吗?” “你们知道我爷爷?!”少女惊讶的问道。 随即反映过来红着脸说道:“其实人家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啦,只是阿爷说在宫里不能乱说话。”说完还俏皮的伸了下小舌头。 少女的顽皮模样瞬间就萌化了赵妙元和王语嫣的心,她们虽比王柔还小,可心理年龄却是成人,而且从她的口中得知原来他是王旦的孙女。 之前王语嫣只是套她的话而已,两府中的大臣都能叫相公,她又姓王,爷爷自然是王相公了,如果不是她也会出声反对的。 现在的王相公,只有王旦一人! 赵祯之前和众人打过招呼,他要先去景福宫看望过官家才能回来,所以马车才会停在宣祐门等他。 王柔吃的开心,玩的也开心,缺少玩伴的她很快就融入赵妙元和王语嫣的圈子中。两女看她讨人喜爱的模样也是很高兴,极力的陪她玩耍。 只有小胖子一人在角落里吃醋,还是王语嫣看不下去,递过一盘点心给他:“你要不要这么装可怜,整个车厢里都是你的怨气。去角落里呆着!” 真是有长嫂风范!小胖子面对她的威胁,笑着接过点心:“你们继续,我找彭大哥去!”说完就带着点心从后门下车去了。 虽然是禁中城门,但是却极少有人往来,彭七带着侍卫在稍远的地方吃东西,不用才都知道是赵祯早上给他们的曹婆婆肉饼。 蔡伯俙赶紧端着点心窜过去:“彭大哥你们尝尝这点心,给我来块肉饼如何?” 小胖子是无肉不欢的主,今天没有吃遍南门大街的美食,已经让他极为失望,盘中的点心在制作的时候和赵祯两人吃了不少,早已经吃腻了。 彭七头也不回的说道:“谁敢和他换俺就打断谁的腿!这是太子的恩赏,可比金银都值钱嘞!” 小胖子僵硬的站在人群中,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点心还是我和太子一起做的呢!怎么换不得?太子最是大方,要是知道我没给你们吃,回去一定会数落我的!” 说完还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真的?太子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小胖子点头道:“当然了!怎么你是在怀疑太子殿下的人品?!” 彭七窘迫的结巴道:“俺才没有怀疑太子殿下的人品!俺和你换还不成吗?” 说完就递过一块肉饼,小胖子点头道:“这才对嘛!大家都是东宫的人,要互相团结才是!”说完就埋头对肉饼发起进攻。 侍卫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回应着他的话,这时候他们感觉自己比宫墙上站着的禁军要好的太多!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侍卫们得意的品尝着嘴中的点心,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宫墙上的一员…… 赵祯漫步在皇城之中,如果他身边有人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太子是闭着眼睛走路的! 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路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分毫毕现。 轻松的绕过一块突起的地砖,有避过带水的凹槽。赵祯惬意的向景福宫走去,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慢慢的在殿前角落停下。 随着画面的移动,水晶中赫然出现喝茶的便宜老爹和吃着点心的老者。 能和赵恒平起平坐还能一起吃茶的人,不用说一定身份显赫。 赵祯拥有极强的记忆力,这是他被蔡伯俙称为百科的原因,其实并非是他超于常人,而是拥有一种独特的记忆方法,记忆宫殿! 他把随书本上的知识储存在脑中虚拟的宫殿中,每个房间代表一个类别,每个柜子代表一个科目,这样他就能很快的索引出需要的知识,坏处则是他要看许多的书籍才行! 偏爱历史的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有着丰富的储存。 “真宗晚年的老人,地位很高,能和他拉家常的只有……王旦!”赵祯在对照时间表后发现这时候也只有王旦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能和便宜老爹喝茶唠嗑。 寇准虽然也够等级,但是他现在还被外放在陕州做一个小小的知州呢!况且他也不会受到官家如此亲切的待遇。 当年可是他逼着赵恒御驾亲征的! “太子殿下来了,小的这就禀报!”陈彤见太子在台阶之下的角落里站着赶紧上前施礼道。 “不必了,孤就在此等待,父皇难得这么开心。” 陈彤一愣,随后更加殷勤的给赵祯打扇道:“太子不愧是至纯至孝的性子。” 现在正是六月三伏,太阳的热力恨不得把人烤死在大地上,景福宫高大宽敞通风良好,就像天然的避暑胜地,而宫外却被烤的炙热,就如铁板烧一般。 年轻的太子就这样站在台阶下,瘦小的身躯与大殿形成鲜明的对比,烈日当头但他的身形却没有因为炙热的温度而变形,依然直挺挺的站着。 陈彤在一旁打扇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气无力。作为高级内侍的他也受不了这种曝晒。 但是当他看到太子头上的皂纱折上巾都被汗水湿透后眼神愈发的恭敬起来,他在都监那里学到一句话,“凡成大事者必有大毅力。” 一个时辰后,在陈彤热的直翻白眼的时候,听到了殿中的召唤声,他这样伺候官家的宫人都有一双金耳朵。 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大殿走去,赵祯暗叹一声:“也不怕扯到蛋。哦,他可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很希望陈彤快点,毕竟在太阳下站了两个小时,成人都不一定能撑住,何况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唯一能支撑这副小身板的就是二十多岁的毅力。 但他忘了,身体是有极限的,就像电器的过热保护,当他迷迷糊糊的看见老者着急的模样后,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是:“装逼遭雷劈!” 第二十三章父爱如山 一碗冰镇的中草药灌入,赵祯只觉得肺腑清凉,略带薄荷香气的冷饮让他恢复了清醒。 昏昏沉沉的时候只听见一旁有人说话:“太子在御阶下站了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 “荒唐!太子年少体弱,怎可在烈日下久立?你们这些内侍是怎么做事的!”老者的怒喝让跪在地上的陈彤颤抖。 宋代的内侍地位极地,他们的任命甚至要受到外臣的监督和管理。 简单地说,就是皇城中所有的官员都能对对他们进行监督,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责难。 “奴婢早就想禀报,可太子说官家难得如此开心,严令奴婢打扰。”像鸵鸟一样的陈彤委屈的说道。 王旦震惊的望着床榻上的太子,他完全想不到太子的孝道已经到达这种高度,宁愿自己在烈日下曝晒也不愿意打扰官家和自己的聊天,这不可能是装腔作势,而是发自肺腑的至纯至孝,年仅八岁的少年极少有这般心性和毅力。 缓缓的走到太子身边,看着呼吸略微缓和的赵祯,王旦叹息一声:“痴儿!” 转头对床边的官家躬身行礼道:“太子至善,老臣叹服!” 赵恒此时却艰难的伸出手,轻轻的用湿毛巾搭在赵祯滚烫的额头上,眼中泛起一丝涟漪:“吾儿天性醇厚,王旦你要让他明白,君子欺之以方的道理!” 王旦瞬间就明白了赵恒的想法点头道:“老臣知道!” 可是躺在床上的赵祯却在心中苦笑:这下有点演过了!老爹和王旦把自己看成一位正人君子了!可我现在不就是在上演一出君子欺之以方的好戏吗? 慢慢的睁开眼睛,赵祯假装迷茫的望着四周道:“我这是在哪?” 赵恒欣喜的拿开儿子头上的湿毛巾道:“痴儿,你在朕的景福宫中。小小年纪不要勉强自己,凡事要量力而行切不可莽撞行事!” 看着老爹爱惜的眼神,赵祯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眼前的中年人眼中充满了父亲的慈爱,可自己却是在欺骗这种最质朴神圣的感情。 自己先前的表演就像是一个小偷,在偷窃这副身体主人的父子亲情。 他真的是被赵恒的父爱打动了,他本是单亲家庭,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完全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感觉,在他看来父亲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人。 但赵恒的行为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父爱如山,这种感情不能用语言去表达,却比大山还真实,比山峦还伟岸。 酸酸的感觉充满这鼻翼和眼角,赵祯使劲的吸了吸才道:“父皇儿臣好多了,只是今天闯祸,担心父皇责罚才……” 赵恒笑眯眯的说道:“百姓口呼万岁,只能说明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满意,是个合格的储君。这算什么闯祸?更何况这是辽使的诡计。” 王旦在一旁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这么拙劣的离间岂能分离父子之情?” 见儿子好的差不多了,赵恒羡慕的王旦说道:“少年的身体就是恢复的快,你看益儿都能给你行礼了。” 说完转头对赵祯严肃的说道:“吾儿,王相公从即日起就是太子太师!你以后要对他施以尊师之礼。” 赵祯赶紧拱手施礼:“学生拜见老师!”说完拱手高举,自上而下的行礼。 王旦哈哈大笑,摸着下巴上微白的胡须道:“老臣还礼。” 殿中的气氛变的极为融洽,赵恒坐倒在锦塌上,赵祯在侧正对着王旦,听他给自己上的第一节课“君子欺之以方”。 王旦惊奇的望着赵振道:“太子已经能通篇背诵《孟子》?” 赵祯有些忐忑的点头道:“四书五经孤已经能全篇背诵,但其中的经意却并非全部理解。” 这下就连赵恒也惊奇的坐起道:“朕之前考校你的时候都是抽取名言典故,难道那些都是你早就理解的?” 赵祯腼腆的点头:“儿臣以为父皇是故意挑些简单的问……” 王旦立刻插嘴道:“太子殿下能否说出《孟子》中哪一章能体现出亚圣的仁政?” 赵祯毫不犹豫的回答:“寡人之于国也!” 就在赵恒和王旦惊奇的时候,赵祯开始背诵全文,在最后还总结道:“全文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梁惠王提出民不加多的疑问,其二是孟子采用了他善用的“引君入瓮”的论辩方式,分析了梁惠王“民不加多”的原因。其三是论述了使民加多的途径——实行仁政。” 赵祯看着被镇住的两人心中得意,这些都是后世的标准答案,要知道四书五经在后世都被分析的十分透彻,这是几千年积累的经验,完胜宋儒的断句式片面分析。 宋儒极其喜欢把先贤的文章断句分析加以解读,这样得出的结果当然是片面的,而后世却是把整篇文章连贯的解读,这样得出的答案当然更加全面也完胜宋儒的分析。 就像管中窥豹和一览无余,高下立判。 王旦呆呆的望向赵恒道:“太子儒学造诣极高!这是生而知之?!” 这是要把自己往圣人的火坑里推啊! 赵祯打了个冷颤赶紧解释:“太傅之赞我可受不起,其实用了讨巧的方法,文章逐字逐句的理解分析实在太难,我就直接通读全文,然后对全文加以分析,这样就更加省时省力。” 王旦刚准备否定这一行为,但是却被赵恒打断道:“整片通读分析?”说完就开始皱眉苦思,没一会眼前一亮的说道:“王公试试,此法确实大有不同!” 赵祯苦笑,当然不同,先贤们写文章就是整篇的,哪有想一句写一句最后铸成文章的道理! 君臣二人用赵祯的方法试了下,果然如此,最后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是谁先提出逐字逐句的解释经意的!” 王旦望向赵祯道:“孩子本性纯真不会受到框架的束缚,这恐怕就是太子另辟蹊径的原因吧!” 只要自己是个孩子,大人们就总能找到方法自圆其说的去弥补自己身上的漏洞。 就像人们常把不能解释的东西合理化一样。 自己的才能被充分肯定当然是一件好事,这也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在赵恒的打发下,赵祯无奈的离开,他真的很想听听两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过没什么关系,自己的帝国系统应该能探查到这里的情况。 出了大殿,赵祯就赶紧向自己的马车溜去,只要到了车上就能安心的观察老爹和王旦的反映。 但是他失望了,看着一车的小妞,赵祯无奈的退走,去找避难的蔡伯俙,至少那里不会比车厢中还难受。 第二十四章师妹王柔 如果说在马车上是精神受到折磨的话,那和蔡伯俙在一起就是耐心受折磨,痴迷武器的小胖子在耳边哔哔的不停,不断的追问着赵祯:“怎么样!我的话是不是把他们惊呆了!” 一把打掉膀子上泛着油光和泥土的胖手,赵祯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人家是被你的话惊呆的?你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去和他们讨论武器的战斗力是不是有些过分?” 小胖子耸了耸肩道:“没办法,谁叫咱们拥有更高的智慧呢!” “屁的更高!你是不是傻?你怎么知道古人没有你聪明?别的不说,现在的你甚至比不上原来的蔡伯俙,你用千百年文明的积累成果去挑衅古人的智慧,真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自信!” 见小胖子依然是那副模样,赵祯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你现在能制造出来复枪?还是说你能制造出汽车飞机?” “如果给我足够的资源,在这个时代我能造出滑膛枪来!”蔡伯俙反驳的说道。 面对他无知赵祯无力的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把火器发展到极致的朝代却没有滑膛枪吗?” “为啥?” “因为即使生产出来也是华而不实,这个时代的弩箭能射出多远你知道吗?是滑膛枪有效射程的两倍!而且弩箭易于操作和保养,一个成年人即使从没使用过都能在三天不到的时间里学会!” “额~!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太子三卫中定然有弩箭的你去和彭大哥说说,让他带一把到后花园,到时见我们测试一下!”说完赵祯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蔡伯俙一个人独自发呆。 硬着头皮钻进马车,迎面而来的是可爱到报表的画面。 当个萝莉每人抱着一个公仔在做游戏!陌生的小女孩这么做赵祯还能理解,但王语嫣和赵妙元这样就有点…… 当王语嫣如刀般的笑容划过嘴角的时候,赵祯果断的抱起一只大熊猫加入其中。 “太子弟弟这是什么?好可爱哦!”陌生少女被赵祯怀中的公仔吸引,好奇的问到。 “额~!这是熊猫。” 赵祯说完就见王语嫣捂着额头,赶紧改口道:“孤是这么叫它的,不过川陕四路的百姓叫它食铁兽或是啮铁兽。” 看着可爱的熊猫王柔惊讶的问道:“它能吃铁!?” 赵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熊猫其实不吃铁,只是需要铁器上的盐分所以才会去啃咬村民家中的铁器,久而久之就被冠名食铁兽的“美誉”。 “食铁兽喜欢吃竹子,它们是需要盐才去啃咬村民的铁器。就像盐对我们也很重要一样。” “那为什么需要盐呢?” “因为……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不好,名字就叫谁也不说话,就从你开始!” 赵祯怕她提出更奇怪的问题于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王柔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无趣,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谁不知道它叫食铁兽?晋书中就有记载:似熊、小头、痹脚、黑白驳能舔食铜铁及竹骨。” 你丫知道还问我?!赵祯感觉世界充满了恶意。 干笑两声便对一旁的王语嫣狂打眼色,让他失望的是王语嫣根本无视他的求救信号。 王柔心想这次怕是和太子弟弟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阿爷一旦辞相,她就要跟随阿爷回到莘县老家,再也见不到太子弟弟了,但是这个没良心的人,居然和公主的玩伴聊得那么开心! 离别又委屈的酸楚淹没了少女的芳心,甚至从她的明眸中溢出。 从王语嫣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终于知道她居然是王旦的孙女! 看着晴转暴风雨的小萝莉,赵祯赶紧把怀中的大熊猫塞到她的怀中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难道你不伤心吗?” 小萝莉抽涕着说错让人误会的话来,这让一旁的赵祯大为头疼。 面对王语嫣威胁的眼神和已经搭在腰间的玉手,赶紧回答道:“你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我?你爷爷已经答应做孤的太傅,以后还要常往东宫为孤授课呢!” 猛地一下小姑娘抬起头问道:“真的?!” 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真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赵祯赶紧擦了擦她的泪水道:“孤是太子储君,怎么会骗你!刚刚在景福宫中,官家亲口……嗷!说的,现在我该叫你师妹!” 腰间的软肉已经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这酸爽让赵祯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旁的王语嫣还做出一副无辜状望着自己,赵祯暗道一声:我忍! 刚刚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小胖子看到赵祯的窘相,哈哈大笑道:“耨做耨带!” 在小萝莉好奇的眼神下对她解释道:“意思就是自讨苦吃。”说完还对她挤眉弄眼一番。 王柔十分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尤其是比自己还小的人。 仿佛这里的四个人都是大人一般,不断的哄着自己,带着自己做各种各样没玩过的游戏。 但是看在小胖子卖力的讲述《西游记》的份上,暂且饶过他! 正当蔡伯俙披着长袍拿着木棍讲到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就连赵祯三人都凶狠的盯着车门口的人。 内侍看着脚踩小几,一身怪异打扮的蔡伯俙,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赶紧关上车门道:“王相公要回府了,命叫奴婢前来寻王小娘子……” 意犹未尽的王柔紧紧抿着小嘴,倔强的就是不想下车,赵妙元笑道:“没关系的,我们也不听故事了,等你到了东宫大家齐聚再讲可好?” 王语嫣更是夺过赵祯怀中的大熊猫递给她道:“这是送你的礼物,下次再来玩吧!” 王柔深深的看一眼大熊猫扭头就走,即使才十岁的她,在家中姨娘们的耳闻目染下变的早熟,怎能看出不出赵祯和王语嫣的亲昵关系。 王柔暗自想到:只要自己还能留在东京城就有机会!即使自己答应阿爷不嫁给太子,但是也要试试看能否改变,君子才不食言,可我是小女子!只要和太子长时间在一起就不相信他不动心! 可是想起王语嫣她又开始着急,这女子如画中走出的仙子,长相极为漂亮不说,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仿佛她就应该和太子天生一对似得。 努力的甩了甩头,王柔依然忘不掉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自己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带着这样的小心思王柔慢慢的走向自己家的马车。 她不知道此时的赵祯却在马车中面临三堂会审…… 第二十五章书法小渣渣,家装小能手 秋高气爽的十月,正是游玩的好时节,但可怜的赵祯正在面对滔滔不绝的老人。 “字如其人,在提笔之后就灵台清明,除去万般邪念。” 说实话毛笔字对于赵祯很难,而一旁的蔡伯俙却抱着猪蹄一般的手哀嚎,原因很简单因握笔不对被戒尺抽的! 另一边的晏殊却下笔如飞,赵祯有些羡慕他的字,相对于自己的狗爬字,他稍显稚嫩的书法就如“艺术大师”的杰作。 历史上的赵祯书法造诣极高,史称其“天纵多能,尤精书学”,而且尤其擅长飞白体! 看着自己手下的蝌蚪,恨恨的捏着笔杆,自己可不能丢人! 但是鲁宗道却开始无情的打击道:“太子的手是铁做的?这样捏这笔杆如何能游走自由?就是把笔杆捏断了也不出好字来!”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赵祯还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看着忍得很难受的太子,小胖子嘿嘿的傻笑,随即再次遭到惨无人道的暴揍。 “你连握笔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怎么会被官家称赞为神童的?!” 相对于书法,赵祯更喜欢朝政,他十分好奇宋人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步骤。 但事与愿违,作为太子太师的王旦却一定要自己书法达到水平后才能观看奏疏。 梆子声响起,清脆而优雅,蔡伯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上午的课程,能去花厅吃饭了,他早早就盼着这份美妙的午餐。 饭菜可不可口无所谓,只要能不拿着千斤重的毛笔,让他干什么都行。 赵祯也失去了往日的优雅,放下毛笔起身离开这地狱般的房间。 鲁宗道看着离去的赵祯稍微点头道:“已经有些样子了,但天下第一行书可不是好学的。” 赵祯就是在临摹唐代版本的《兰亭集序》,他想写出一手的好行书来。 花厅中是孩子们的乐园,赵祯命人按照他的要求送来材料,想要自己动手打造出后世的家居风格。 五个孩子一起用餐,晏殊几次想要提出疑议,都被赵祯的眼神打断,最后忍无可忍的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我们岂能同桌用膳?” 小胖子和他激烈的争吵着,赵妙元和王语嫣无奈劝架,对于礼法的坚持晏殊丝毫不动摇,最后赵祯无奈的祭出大杀器:“就在一桌吃!这是孤的意思,难道你也不听?” 晏殊倔强的依然躬身不起,小胖子在一旁不断的挑唆道:“关他禁闭!关他禁闭!” 赵祯无奈叹了一口气:“官家都能与臣公同桌宴饮,而你却不能和孤一起吃饭?难道你不是我的伴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官家与群臣同桌宴饮是恩出于上,而太子并不用如此。” 四人真的不理解晏殊的思想,在一起吃饭有什么? 王语嫣奇怪的问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们,只要不在资善堂就没有君臣之别?” 晏殊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无奈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但……” “那不就得了?你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赵妙元随即反问道。 在四人的轮番轰炸下,晏殊沦陷了。 桌上的红烧肉是蔡伯俙特意制作的,晏殊在小胖子的强迫下艰难的把肉塞进嘴中,入口即化的上海红烧肉,在晏殊嘴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这是豚肉?!” 晏殊两眼放光的问道,他实在不理解,被文人称为浊肉的它居然如此美味。 蔡伯俙得意的说道:“这是正宗的砂锅红烧肉,味道好吧!” 晏殊由衷的赞赏道:“入口即化,胶质诱人。回味悠长却全无豚肉的腥气,实乃膳食佳品!” 被他的刺激到了,赵祯四人飞快的下筷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大宋吃到后世的菜肴。 八角,茴香,桂皮这样的香料在此时却极为珍贵,甚至超过了等重的黄金! 这种情况在郑和下西洋之后这种情况就得到了质的改变。三宝太监才把奢侈品变成了日常用品。 当然太子东宫的厨房中是不缺少这种东西的,从端菜上来的厨房总管杀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小胖子放的香料有多名贵! 风卷残云的吃完桌上的食物,晏殊就发现赵祯四人开始散步,这样的习惯好像只出现在爷爷那样大年纪的人身上。 在太子威胁的眼神下他无奈的跟上。 准确的来说赵祯等人是为了消食,重生过后的几人十分“怕死”。在这个得了阑尾炎都会出人命的时代,他们对养生极为重视。 甚至在小胖子的建议下,他们开始每天早晨向赵妙元学习太极拳,理科高材生的她,对武术有着狂热的爱好。 围着花园饶了一圈后,众人在迈开大步的向后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座极为宽敞的建筑,据东宫的管事说,这是当年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存在的,现在一直作库房使用。 胖管事叫三才,是东宫的老人,但是岁数却不大,只有三十多岁。 当年跟随赵恒的管事已经被提拔为知州,而他就从当年的小打杂变成了管事。 三才看着一屋子的奇怪东西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小的派人来帮?” 赵祯头也不回的拒绝道:“这可不行,所有的东西都要我自己组装,对了这些都是按照我的图纸制作的?” “当然!没有一点偏差,小的特意量过了,将作监的大匠的手艺可是没得说!”三才小心的看着太子的脸色,特意强调一番。 “干的不错,晚上给你加一条鸡腿!”赵祯笑着说道。 “鸡腿?” 小胖子扭头说道:“没错,你没闻到一股奇香正从门外飘来?” 三才把手中的两片木板用楔子连接起来,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果然一股奇香环绕在四周, 看着他轻松的组装,小胖子戳了戳赵祯的肩膀:“你确定在没有螺丝的情况下,能组装出现代家具风格?” 赵妙元在一旁毫不客气的打击小胖子的无知:“你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这比螺丝钉还好用,经过处理的木材不会生锈,而且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更加牢固,同时还能防震!最杰出的木楔技术就是我们头顶的斗拱。” “妙元你懂得真多!” 某人却不觉得丢脸,反而更加崇拜的望着公主。 三才目瞪口呆的看着公主殿下,没想到她说的话和将作监大匠说的一模一样! 有了晏殊和三才的帮忙,很快木制家具就被拼装好,实木的书桌,低矮的沙发,雕花的茶几,宽大的长桌,高背的椅子看的晏殊和三才两人目不暇接。 没有海绵和牛皮,赵祯只能在实木的沙发上套上两女制作的布艺靠垫,最后用铁环吊起窗帘就大功告成! 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用掉,三才在赵祯的极力推荐下,小心的把屁股落到柔软的沙发上,然后又一个踉跄的站起来。 躺在沙发上的小胖子一把拽倒身旁局促的少年,在他的惊叫声中哈哈大笑。 晏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嘴中呢喃:“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白云之上!” 第二十六章神臂弩 三天时间,短短的三天赵祯等人就把后院做库房的宫殿装饰成了现代别墅,除了没有二楼,但是房间却极为高挑。 “这种感觉好极了!每天早晨醒来,对着太阳轻吻天空!”王语嫣轻轻的撩开头发,穿着睡衣在沙发上感叹。 “亲爱的,你难道不知道身上的小兔子睡衣很呆萌吗?”赵祯摆弄着少女头顶的长耳朵笑着调戏她。 八岁的少女却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外加一身呆萌睡衣,这深深的刺激着同样年纪少年的荷尔蒙! 小胖子揉着双眼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卧室走出:“老赵几点了?有咖啡吗?” 随即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赵妙元踩着他的尾巴道:“你睡失忆了吗?这是在大宋,没有二十四小时制,也没有咖啡,那玩意现在还在南美洲的丛林里静静的腐烂!” 小胖子含着眼泪道:“我知道了,能不能轻点,我的头好痛的……” “早上好!” “早上好!” 众人互相打着招呼,当晏殊看到公主和王语嫣的睡衣后僵直着站在客厅的茶几前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小胖子炫耀的向他甩着尾巴:“你试试这件,我觉得猴子挺适合你的。”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晏殊打掉眼前不断转圈的尾巴奇怪的问到。 “这是一只太古猛兽,叫恐龙!” 晏殊即使再成熟也是个孩子,在几人的怂恿下,他很快的适应了全新的生活,身上毛绒绒的睡衣,让他觉得很舒服。 今天是休沐,宋人的休息安排让赵祯惊讶,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先秦制度,被改良成五日一休沐的合理放假。 宋人喜欢享受,这是不争的事实,大概是经济发达的社会都会这样。 而且处处存在着商机,如果你勤快点,井水甚至是可以卖钱的! 晏殊笑着对众人讲述东京城的一点一滴,冬天的早晨有小贩挑着热水售卖,你甚至不用出门,他们会把热水送到你的院子里。 最为让人吃惊的是,水的温度决定价格! 四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讲演,各个行当都有行会,也就是类似后世的公会机构,为的是保护城中的手工业者,甚至连乞丐都有管理的行会。 这些先进的管理制度让赵祯等人震惊,有些甚至比后世的公会制度更为先进! 小胖子这下开始用新的心态来看待这个社会,当他听到有专门收养弃婴孤儿的福田院、赡养孤寡老人的居养院、纠集贫穷的安济坊、甚至还有义冢漏泽园时,感慨的对赵祯说道:“大宋真的比十八世纪的欧洲还要先进,除了武器。” “你丫能不能别提那些武器?这是时代积累发展的产物,你认为大宋就没有能力生产出火枪吗?” 面对赵祯的反驳,蔡伯俙得意的说道:“原先没有,但是我来了!跟我来,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军弩!” 王语嫣转头用质问的眼光望着赵祯道:“你让他接触武器了?!” “额~我只是让他去向彭七要一把弩看看,为的是要让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武器并不比滑膛枪差,可……” “可是他居然改装了!你知不知道弩箭对与大宋的重要性,现在他就开始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别忘了他才是个八岁的孩子!” 蔡伯俙高声尖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展现出自己的才能?!” 看着变成炸毛刺猬的小胖子,赵祯对王语嫣安慰道:“没事!一切尽在掌握,他的小发明只在实验室中,没有流传出去,就静静的呆在架子上。现在我们是否能去看看?” 当众人看到眼前简单粗暴的改装后,赵妙元目瞪口呆的指着架子上的奇怪弓弩道:“这是你改装的?就改装成这样!你为什么不用钢片代替木质的弩臂?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棘轮代替绞盘?” 一个武器专家和一个物理学家碰撞会产生什么?不是新的发明而是吵闹扭打。 吵闹的是蔡伯俙,扭打先动手的却是赵妙元。 原本对公主百依百顺的小胖子在面对武器的时候,把热情全部转移到了武器上,完全忘记自己的小公举! 最后在王语嫣的调解下,两人把弩箭拆成零件,从第一步开始组装改造。 当弩箭射中二百米外的陶罐时,彭七踉跄的冲向远处的陶罐,又飞快的冲了回来追着赵祯道:“这乃是军中神器!能敌十万精兵!谁造的。” 小胖子得意的晃着手中的棘轮弩道:“除了我还有谁?怎么样我当时和你说能改造的更厉害,没错吧!” 彭七目瞪口呆的望着小胖子嘴中喃喃自语:“俺只是被你缠烦了才给你看看大黄弩的,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改装!” 谁能想到他居然把弩箭的射程提高了一倍由于! 小胖子得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有这样夸人的吗! 赵祯赶紧把弩箭拿过来惊讶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改造的?!” 蔡伯俙和赵妙元击掌道:“我们叫它神臂弩怎么样?这里是保险,不开就不能射击,为的就是防止误伤,望山也改造了一下,最重要的就是棘轮! 它可以让弩手上弦更加省力,现在只是简单的棘轮,如果要好的钢材就能造出滑轮组,到时间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轻松上弦,而且速度会很快哦……”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棘轮弩,赵祯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段熟悉的文字:格物解锁! 一张蓝色的图纸出现,上面赫然画着手中的神臂弩,各个零件十分详细,甚至还有组装说明,最后被收纳进格物的卡片中。 赵祯再去点击格物卡片就会出现这张图纸。 但是再次出现的却有两张图纸,一张是神臂弩,另一张却是从未见过的盔甲模样,当赵祯看到下面标明铁浮屠三个字后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晏殊并没有注意赵祯的表情,弩羡慕的接过神臂看向蔡伯俙道:“巧夺天工!大匠之材!” 而彭七则是疯狂的跑向侍卫的驻地,没一会就带人抱着一个极大的木箱走来:“蔡神童就在那里,快点把弩箭拿出来!” 蔡伯俙看着满满一大箱抱着苫布的大黄弩两眼放光。他终于找到自己的价值了。 当然还需要公主的帮忙! 赵祯宣布用俩个月的时间把太子三卫的所有弩箭改造成神臂弩。 侍卫们兴奋的摩擦着手中的大黄弩慎重的交给蔡伯俙,对于他们来说弩箭就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饭碗和依靠。 《宋律》规定,禁军丢失弩箭要受军法,脊杖四十降为厢军! 厢军是要琼面的,而且待遇极地,只能维持温饱,还要做着苦力。 小胖子指挥着侍卫,彭七警告的说道:“哪个杀材要是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老子就让他去沙门岛看海!” 沙门岛是大宋的流放之地,岛上采用定额制,编制只有三百人,但是岛上的人却远远不止这些。多出的人只能靠自己去赚取食物,大多只能用身体…… 侍卫们看着彭七认真的眼神,赶紧保证绝不会泄漏一个字。 赵祯并不阻止,他确实想要把自己的卫戎部队变成一只装备精良,服从指挥的精锐部队!在这个时代他还是觉得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可靠武装力量更为妥当。 武器的更新换代只是开始,下面还有更重要的训练阶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最起码要等到自己的时间能由自己控制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晏殊的心 如果有人问古人的生活是怎样的?赵祯可以如实的回答:“舒服惬意!” 小胖子蔡伯俙的回答是:“没有电子产品,没有游戏,没有围脖,啥也没有,只有折磨!” 而王语嫣和赵妙元却对八卦非常的感兴趣,她们两人甚至喜欢去大相国寺打听八卦,因为那里有专门为大家闺秀准备的禅室供女眷休息,女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有八卦。 这填补了她们没有综艺节目的无聊,整天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当然她们也待会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比如丁谓喜欢书法,寇准奢侈,王相公病入膏肓等等。 天气逐渐变冷,赵祯的行书已经达到登堂入室的程度,鲁宗道已经从打击变为赞赏,而小胖子的正楷也写的有模有样。 现在众人的课业已经变成四书五经的讲解和对朝局时政的分析。 当赵祯提出三冗巨费的问题后,王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子解释,三冗从太宗时期就开始了,冗官是因为朝廷需要壮大文官集团而产生的,而多出的官员俸禄照发,冗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灾民编入厢军这是最好的办法,而冗费是以上两点得出。 赵祯想到三冗是因为历史上仁宗节俭,为了省钱,晚上想喝碗羊肉汤都心疼,那到底是穷成什么样子?! 仁宗仁慈不假,但是也不能仁慈到这种程度,拥有全世界最富饶的国家,却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太子的问题不解答也不好,最后王旦长叹一口气:“太子一语直指要害,三冗巨费已经压得朝堂喘不过气了!” 赵祯惊讶震惊的望着他,这才是三冗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喘不过气了? 蔡伯俙小声的嘀咕道:“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是北宋之所以出现仁宗盛世,大概就是因为要填补三冗的大窟窿吧?” 赵祯早就开始担心三冗的问题,但没想到王旦的回答却是:“三冗有百害而无一利,却不能擅动,其关系到国计民生,甚至是边患!” 经过他的解释才知道,三冗已经和大宋连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世家大族,厢军,官员等等利益集团攀至错节的纠缠着。 难怪范仲淹的改革会失败,难怪王安石的改革会人走茶凉。 这就像是一道死循环的难题,如枷锁一般缠绕在大宋这个巨人的身上! 连腿脚都迈不开的巨人如何能与外敌作战?更何况这个巨人是天生残疾,金瓯不全就是偏瘫,重文轻武就是一只脚长一只脚短。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王旦这样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都想不出合理的解决办法,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这个巨人摔倒在历史的尘埃中? 最后王旦总结道:“这是一幅死棋!除非朝廷的财政是现在的三倍,而且三冗不再增加!但老臣觉得三冗增加是必然的,天灾谁也阻挡不了,而文臣谁也不能动,即使官家也不能!” 王旦浑浊的眼睛爆发着强烈的精光,就连一旁粗神经的蔡伯俙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这老头的眼神太可怕了。 午饭的时候,晏殊看着脸色难看的赵祯道:“太子还在担心三冗的问题?” 面对已经长成小白脸的晏殊,赵祯苦笑道:“你有什么看法?” “王相公说得对,三冗不能动,但却可以……” “小殊,你先等一下。”赵祯打断他的话就起身向外走去。 晏殊莫名其妙的含着青菜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继续吃饭,他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太子的风格,也学会了后世的潇洒。 小胖子则是完全不管两人,闷头开造,今天的粉蒸肉特别的好吃,两人傻子一样的考虑皇帝的问题,难道不是太早了吗? 赵祯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木桶,蔡伯俙哈哈大笑:“你丫不会是想和他讲短板理论吧!这个我来啊!” 在晏殊面前炫耀后世的知识,是蔡伯俙最喜欢干的事情,他只能在这里寻找可怜的优越感。 轻咳一声吸引晏殊的注意力,蔡伯俙拿起小桶老气横秋的说道:“小殊同学请你看好这个木桶。”说完啪的一声用脚踹段其中的一节。 晏殊看着他神经病的行为道:“好好的木桶你踹坏它干嘛?” 滋滋滋~小胖子发出怪声连连咂嘴道:“你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仔细看看这个木桶还能用吗?” “能是能,但是盛水肯定要比以前少了,要把断掉的木板补上才行!” “宾果!答对了,三冗就像短缺的木板,而木桶就是大宋,盛水的多少并不是看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赵祯咽下嘴中的珍珠米点着筷子说道。 小胖子郁闷的要死,幽怨的望着赵祯:“你就不能让我装完?!” “你丫吃饭吧,话说郭才的粉蒸肉是你教的吗?下次叫他少放点糖,有点腻了。” 晏殊望着赵祯和蔡伯俙,这木桶理论看似简单至极,却蕴含着极大的道理!两人好像早就明白一般,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 他现在很难受,并不是因为木桶理论,而是因为自尊,他总是感觉赵祯才是最大最聪明的人,这无可厚非,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当然胜人一筹,但是蔡伯俙,甚至是身为女子的王语嫣和公主都要比自己聪明太多。 虽然和他们一样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住在名叫别墅的大殿中,但是总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沟壑,深深的把自己与他们划开,就像俩个世界的人。 晏殊并不傻,他聪明而且敏感,赵祯等人的拼音纸条他看不懂,但是却知道他们在通过这种奇怪文字在交流,英语对话听不懂,但是却知道他们在谈论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的确,赵祯等人忽视了他的感受,四人毕竟是后世穿越来的,这是秘密也是天生的优越感,这种沁入骨子里的骄傲使他们不愿意让人进入他们的团体。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晏殊如果不说,他们绝不会想到。 赵祯奇怪的看着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流泪的晏殊问道:“小殊你是怎么了?” 吸了口鼻子却被嘴中的米饭呛到,晏殊顿时鼻子眼泪一起流下,嚎啕大哭。 “我去!谁欺负你了?告诉我,老子揍他丫的!”仗义的小胖子当场就不能忍,抹肩头拢二背的就要出去揍人。 看着嘴中叼着鸡腿的蔡伯俙,晏殊更是嚎啕不止。 最可气的就是伤害到了别人,当事人还不自知! 第二十八章东京乞丐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赵祯已经了解晏殊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性纯洁敏感的他在饭桌上哭泣只能说明他发现了什么。 试探着小声问道:“小殊是不是我们冷落了你?!” 看着他默默止住哭泣,赵祯就明白了。 但一旁的蔡伯俙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笑着说道:“我们不搞基的……” “你丫能不能有点正形?!小殊的感觉我知道,你不觉得我们用英语对话,用汉语拼音传纸条很过分吗?!小殊你放心我会教你的。” 蔡伯俙瞪大眼睛转头对晏殊怒道:“就这原因!你就不能直接和我们说吗?” 说完就拿出纸笔道:“我现在就教你,多大点事!看好了这是啊,呜,额……” 不得不说晏殊的脑瓜确实好使,一套汉语拼音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学会。这下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晏殊不该窥伺太子之学。” “什么太子之学,这都是……额公主发明的!”本想告诉他实情的小胖子讪讪的改口,差点说出这是后世小学生的东西,最后借花献佛的把功劳给了赵妙元。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丫真是机智如我,那什么,小殊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只管说,不要有一丝犹豫,否则你就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你要记住,我们五人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 晏殊又开始哭泣,但这次是笑着哭泣,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时而细腻时而豪放,时而冷若冰霜也可以激情似火。 当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鸡腿当麦,高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时候,赵祯打着饱嗝的开始散步,话说今天饭桌上没有两女还真是不错哈! 侍卫们看着赵祯溜达出东宫后就赶紧跟上,这位可是很少单独出门的,今天怎么甩下伴读蔡伯俙了? 这些三大五粗的汉子与蔡伯俙很投缘,大概是因为他平易近人又豪爽的性格。 但对太子的平易近人却有些拘束,更多的是敬重,这点让赵祯很不爽。 勒住彭七的脖子问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怕我?” 看着太子的手时而变爪时而握拳,抽筋一般的威胁,彭七苦笑道:“太子您的身份高贵,怎么能和俺们这群厮杀汉混在一块,再说俺们都是粗心放屁的直肠子,万一不敬了……嘿嘿您说是吧?” 看着谄笑的彭七,赵祯松开手,这货还真是大智若愚啊。 “你们难道觉得孤是冷血的混蛋?或是不讲义气的禽兽?” “不是!绝对不是!” 赵祯的话把他们吓的魂不附体,赶紧摆手道。 “那你们怎么不和我走心呢?难道不知道孤是赏罚分明的爽利性子?只要原则上没错,怎么闹都无所谓,懂?!” 看着小鸡啄米一般的侍卫,赵祯怒道:“不许敷衍孤!” 又是一阵拨浪鼓般的摇头,把赵祯气的火冒三丈,直直的向东华门走去。 赵祯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苦恼,太子看似相当显赫的身份,却只有蔡伯俙一个能交心的朋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交心是否会因为地位的变化而受到影响,这些谁也不能保证。 只有在滚滚的人流中,赵祯才能忘记这种对孤独的恐惧,因为在这里谁也不认是谁,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然侍卫们却并不这样想,但他们看到太子进入东十字大街时,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彭七更是寸步不离的紧跟在他的身后。 十字路口的樊楼显得高大异常,最高处甚至能眺望禁中,但是却被钉上了木板,活生生的破坏了建筑的美感和艺术格局。 赵祯不爽的走进去对着胖胖的掌柜道:“你这樊楼甚是好看,钉上木板却有画蛇添足之感,为什么不再木板上画上彩绘博人眼球?” 掌柜的低头看着只比柜台稍高的小孩,哈哈大笑道:“衙内确实高才,这般想法另辟蹊径啊!” 他是樊楼的大掌柜,一眼就能看出身穿常服的赵祯应该是某家的衙内,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还有极为精壮的护卫。 随即问道:“不知衙内有什么高见,画些什么样的图案好呢?” “当然是你樊楼的美食和酒水!” 掌柜的更加开心道:“衙内这个主意好,但是不知要什么报酬?还请道来!” 真是爽快人,赵祯开心的露出脸上的酒窝,指着门外路对面的小乞丐道:“我要请他们在这里吃饭!” 掌柜的胖脸一黑道:“小衙内是戏耍洒家不成?这些污秽货也配进樊楼?!” 赵祯绕过柜台走进去小声道:“你要同意就是双赢,不同意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樊楼,而且你还不能说什么!” 看着赵祯剔透清明的眼神,胖掌柜笑着问道:“小衙内你是哪家的?我们东家可能还认识你家大人嘞!” 赵祯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不许我的客人进来?” 胖掌柜结巴的问道:“那些小乞丐是你的客……客人?!” “当然!我请他们吃饭,他们就是我的客人,而且我还要给他们钱,因为要他们帮忙,这也算是在谈生意了,你难道会拒绝客人进来?我可听说你樊楼看待主顾仁义盖天,怎么?难道是浪得虚名?” 赵祯的话把掌柜驳斥的哑口无言只能从嗓子里发出“额……额”的声音。 最后一咬牙道:“行!只要衙内给钱,怎么着都行!” 赵祯伸出大拇指:“好!果然是樊楼!果然讲规矩!就冲这个我的注意算是没白出!你记得要请最好的画师用最好的油彩画上,注意防水,我保证你的樊楼的生意会更好!” 说完就带着彭七上楼去了,几个侍卫去外面请小乞丐送到包厢中。 掌柜的拍了拍胸口暗叹一声好可怕的眼神,虽然纯净无暇,却剔透的惊心动魄! 宋小乙是这些乞丐的小头领,他是负责生活的“大管家”每天的要来的钱除了上交一部分给帮会,剩下的都由他保管。 当他看见一些侍卫某样的人向自己走来时,心中立刻紧张起来,这些人比衙门里的班头还危险。 高门大户的人家总会从他们中抓走面目清秀的男童女童,听丐帮的老人说,那些进入豪门深院的孩子都会被作为玩物,直到被玩烂了,就会向垃圾一样被丢出来送到乱葬岗去! 恐惧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靠向宋小乙这位“大管家”,女孩被他用身体藏在身后,把长相最难看的男孩放在最外面。 虽然是身处闹市,但是周围的人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温暖和帮助。他们只能抱团取暖,希望待会挣扎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能惊动巡城御史。 那些御史虽然也厌恶他们,但是与可以参奏的材料比起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侍卫好奇的看着眼前挣扎的孩子道:“我家小衙内只不过是想请你们去樊楼吃顿饭罢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别不识好歹!” 第二十九章别人眼中的垃圾却是另一个人的宝 侍卫们很郁闷,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没用,这些小乞丐甚至开始大嚷大叫,引得路人指指点点。 万般无奈之下,侍卫开口威胁道:“如果不去,就让开封府的班头把你们全都送到福田院去!” 这种威胁比什么都管用,小乞丐们立刻止住哭声,小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看着侍卫们好不尴尬,连他们都知道福田院是什么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宋小乙咽了下口水道:“真的是去吃饭?”实在没有办法了,相较于被送到福田院还是去赌一把比较好。 侍卫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我家衙内最是仗义,看你们和他一般大小却在此受苦心下不忍,叫我等请你们去吃饭,如果说的好还有赏钱嘞!” 一听和自己年岁一般大小,宋小乙松了一口气,多半是那家没有出过门的衙内,突然发了恻隐之心吧,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不会请他们去樊楼这种望一眼都是奢侈的地方,多半是给点银钱罢了。 看来这位小衙内与众不同一点罢了,宋小乙想到这里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哥带路,我等收拾一下。” 说完就把藏在背后的小女孩和拖了出来道:“今天小乙哥带你们去吃好的,都把自己收拾的好看点,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把你们收做丫鬟了!” 小孩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听他的话,把脸上的乱发用一根灰不溜秋的绳子扣好,用破布一般的袖口使劲的擦着脸上的灰尘,以至于小脸都被擦的通红。 人性都是肉长的,在赵祯的选拔下,这些侍卫都是心思纯洁的农家子弟,见状也于心不忍,叫来一旁的卖凉茶的小贩,让他送来一桶清水给他们。 拾到干净的小乞丐,还真有不少眉清目秀的,眼中的灵气一点也不必平常百姓家的孩子少。 侍卫带头把他们引进樊楼,在掌柜的心疼的眼神下上楼去了,只留下一帮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活计,胖掌柜冲着小二大叫:“你们瞎了吗?没见地上脚印?给我擦干净!” 小二连连点头,大伙计上前小声问道:“您就这样让他们上去了?” “你这是废话,要不然怎么办?人家给钱了!” 说完就上楼去,大伙计奇怪的追问道:“您干嘛去?” “我去伺候那个小祖宗!” 赵祯细的打量着拘谨又咽着口水的小乞丐,这些孩子的岁数和自己相差不大,也许是见惯了别人的打量,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低头不语,而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当咕噜噜的声音响起,赵祯才惊醒道:“别站着都坐下吃东西把,今天我请客,你们放开肚皮吃!” 孩子们并不听他的,全都转头望向“大管家”。 宋小乙上前,先是躬身行礼道:“小的名叫宋小乙,在东十字大街带着他们以乞讨为生,不知这位衙内为何请我等吃饭?” 赵祯惊奇的望着他道:“这很重要吗?”没想到宋小乙的礼节很标准,说话也很妥帖,不卑不亢。 “无功不受禄!”宋小乙坚定的点头道。 “是无功不受禄还是不需要别人同情?这么和你说吧,我来是想和你做买卖的!”赵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强烈的自尊。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但却不会轻易的放弃。 对于这种自尊赵祯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也是看重他的原因。 早在樊楼外观察时就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绝不会像一般的乞丐那样死缠烂打,也不是跪着的,他带着的孩子也是如此,但往往却是这份自尊赢得了路人的好感,他们的钱比其他的乞丐要多。 宋小乙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我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和我们做什么买卖?……”说到这里眼神一变,眼睛如狼崽一般透出凶狠目光道:“如果是要我们出卖身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彭七伸手就抓住他的膀子,使他探入怀中的手动弹不得。 “哈哈……你们的身体有几两肉?我是在给你们的未来投资!你们所有人都会受到教育,有人会给你们上课,甚至会有人教你们武艺!给你们住的地方,一日三餐吃穿不愁!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来要听命于我!” 赵祯开门见山的对宋小乙说道,这也是他为什么找乞丐的原因,这些孩子没有背景,没有爹妈,甚至没有未来。 赵祯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发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心腹!这是一块试验田,在大宋还有谁能比他们的家世更清白? 宋小乙已经被他的话惊呆了,居然有这种天大的好事! 什么都不要,只要将来效忠他!这就如世家大族培养寒家子弟一般,只不过是为了在朝堂中多出一两个助力而已。 “你说的话当真?!” “当真!你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宋小乙不说的跪下,跟随他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毫不犹豫的跟随。 “只要恩人能说到做到,宋小乙的命就是你的了!”说完就开始砰砰的磕头,即使撞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也不停下。 赵祯没有搀扶,现在就是要让他彻底归顺自己,要让他相信自己不会拒绝。 彭七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灼灼的在这些孩子身上游走,他要挑选出适合习武的材料来,太子的举动让他担忧,他不知道为何现在就开始选拔死士! 宋小乙并不停下,即使额头已经出血依然继续磕头,直到赵祯把他拉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我磕头,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赵祯的人了!” 赵祯这个名字在宋小乙这帮孩子看来就是主人的名字而已,他们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会在说书人的嘴中听见!更不知道给了他们希望的人就是未来大宋的主人! 所有的孩子都被送到隔壁的房间,那里有准备好的热水和新衣服,赵祯派人给他们擦背,用他的话说,务必要洗的干干净净,洗去的都是过去,要用最好的一面迎接未来。 穿上新衣服的少年们,除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枯黄些,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好的,没有先天疾病,也没有传染病什么的,身上居然连虱子也没有,这让赵祯对宋小乙再次刮目相看。 别人眼中的垃圾却是另一个人的宝这话一点也没错。 当小二看着穿着新衣服从楼下上下来的孩子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些就是刚刚上楼的小乞丐? 七八个乞丐变成光鲜亮丽的孩子,甚至穿上了名贵的蜀锦! 第三十章赵祯的试验田 而掌柜的看着赵祯的赏钱高兴的合不拢嘴道:“小衙内真是心善的人呐!这些孩子跟了你以后必然享福的!” “我给你出了那么好的注意,以后我来你统统给我打七折怎么样?!” “小衙内真会开玩笑!” “瞧你小气的样子,以后你就是跪着求我来,我都不一定来嘞……再商量一下七五折如何?” 在赵祯的死缠烂打下,掌柜的拿人手短,只得同意七五折的优惠,看着离开的赵祯,店中的大伙计不屑的说道:“败家子一个!还好意思讲价?” 啪的一声,胖掌柜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你小子这对招子可以挖掉了!他是什么人先不管,光看他的阔绰和给我们出的主意,就知道他必然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脑子,将来入朝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彭七一路上紧盯着赵祯,看的他好不自在:“彭七你今天是怎么了?” “彭七是个直肠子,有些话实在憋不住!殿下您为什么要招死士?!” 赵祯脸色大变的跳起,一把抓住他的前襟说道:“彭七你给我听好了!这些孩子绝不是死士,而且一个也不能少! 我要他们都活着,活人才有价值,死士除了死的时候溅人一身血,其他什么用都没有!我东宫不许出现死士这种垃圾玩意,无论何时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彭七看着暴怒无比的太子,迷茫的摸着头道:“那您要这些孩子干嘛?” “你没听说过:别人的垃圾是另一个人的宝物这句话吗?这些孩子都是宝贝,是折翼的天使!只要能用的好,他们能为我大宋发光发热,能抵得上十万军队!” 看着进入荒院的赵祯,彭七摸了摸脑袋:“能抵得上十万军队?那要我们干嘛?” 这院子是赵祯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毕竟这时候找中人已经有些晚,又要快点把孩子们安顿下来,只有这个被荒废的院子合适。 因为赵祯付钱爽利,中人并未多嘴,只是极有眼力的送来一些淘汰的家具和日常用品,赵祯付过小费后,他更是答应帮采购日用品来。 两车的日常用品完全够八个孩子的用度,宋小乙指挥着孩子们把东西放到合适的地方,难怪孩子们叫他大管家。 对宋小乙挥了挥手,赵祯飞快的离开进入马车,他现在要冷静一下,毕竟把一群孤苦伶仃的乞丐变成自己的试验田很残忍,好像自己利用了这些纯洁的小孩。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蔡伯俙曾经对自己的忠告:你去收养小乞丐,让他们接受现代的教育,把他们培养成带动社会进步的基石,但是你要背上一点负罪感,这种感觉很难受所以我不去做,你去! 想想小胖子当时吊儿郎当的神态,赵祯就气的牙根痒痒! 蔡伯俙的理由很充分,谁让自己是太子?! 马车中的赵祯闭上眼睛,用许多理由开解自己,比如给这些小乞丐提供了温饱,给他们住的地方,而且还要教授他们知识,甚至不要他们付出生命做自己的死士。 心理安慰是强大的,这种不断的暗示让他慢慢的变得释然,彭七担心的看着马车,太子殿下进入车厢后就一眼不发,这与他平时的作风好像不大一样,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话刺激到他了? 但很快车窗中伸出的小脑袋打消了他的疑虑:“彭七去大相国寺!” “好嘞!” 看着太子阳光般的笑容,彭七悬起的心也跟着放下,太子要去大相国寺,不用说也知道是去接公主殿下和王家小娘子的。 赵祯的马车外观上没有什么特别,与世家大族的马车相比甚至还要低调许多,所有的侍卫穿着便衣,一副家丁护院的打扮,这种人在东京城内城满大街都是,并不惹眼。 大相国寺是大宋国寺,也算得上老赵家的家寺,大概是因为宋朝皇帝更亲近与百姓的缘故,所以对往来的人没有一点限制。 寺中的僧人还会收养一些流浪儿或是乞丐之类的,所以名声相当的好,老赵家也很欣慰,每年的主持都会收到官家赏赐的紫纱衣。 相国寺占地极广,寺门高大庄严,但是却能容纳许多小贩和商贾在前院摆摊,售卖着许多商品,赵祯是第一次从正门入内,因为这里是不允许马车直接开进去的。 当年太祖到这里都下马进入,后世的官家谁敢放肆打破这样的祖宗之法?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赵祯很羡慕这个时代的商业繁荣,朝廷收的税极少,只有两种商人收税,一个是住税,一个是过税收。 住税就是在当地有门面商铺,收税百分之三,而过税就是商贾经过城市,在城中叫卖所收取的税费,只有百分之二,细碎物品免税,且不准留难行旅,制止官吏勒索。 因为税收的减少,商贩的积极性被调动,而且价格便宜公道增加了市场购买力,使得商业更加的繁荣起来,商业繁荣就带动了经济的发展,朝廷就有了钱。 但是百姓的钱是百姓的,朝廷的钱是朝廷的,便宜老爹搞的泰山封禅什么的把朝堂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 从而导致百姓有钱而朝堂勒紧裤腰带的惨状。 这个时代没有经济学家,即使掌管全国财政的三司使也只不过是一个好的会计。 文人墨客可看不上满脑子都是钱的商贾之道。 赵祯拿起一个做工精良的拨浪鼓道:“你这拨浪鼓倒是脆响,只不过鼓上的牛皮是哪来的?” 小贩好奇看着眼前的小衙内,这孩子的问题还真多,但是他身上的穿着却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为了自己的销路,堆起满脸微笑道:“小衙内可不敢乱说,这是羊皮的拨浪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用牛皮做鼓面嘞!” 赵祯小脸一红,自己问这种问题确实显得有点白痴。赶紧让彭七掏钱买下,头也不回的就走。还好蔡伯俙没跟来,要是他在定然要嘲笑自己一番! 大相国寺的三道门被天然的划分成三个交易会场,刚刚买拨浪鼓的地方是最外面的小场地,穿过那里之后才看到真正的万姓交易! 这是东京城中的大售,规模宏大的堪比后世的购物广场。穿行其中能看到各种东西,当赵祯看到有女童跪在地上的时候心中愤怒至极。 宋人是不随便下跪的,在宋人眼中跪着要么是极为屈辱,要么是在父母面前尽孝,即使是在官家面前也无需下跪,这就是华夏礼仪对人的尊尊。 虽然这些女童跪在蒲团上,但是依然让人不爽,但她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难堪,只有期待。 这让赵祯十分不解,转头望向彭七。 彭七哪里不知道赵祯的想法无奈的说道:“这些小娘子都是想被人买走做小妾的……” 第三十一章初遇杨家 赵祯在彭七的解释下才知道,原来宋代的小妾是契约情人!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卖放居然是官府!我勒个去,真是开眼界了。 赵祯仔细的打量着跪在眼前的少女,旁边传来年轻人的嗤笑:“你这娃娃才多大就来这里,你家大人仆人怎么做事的!” “我家的仆人怎么做事轮不到你管!” 面对赵祯的回敬年轻人并不生气反而好奇的看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赵祯头也不会的说道:“要你管?” “你这孩子到是好生嚣张?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谁?!” 赵祯内心崩溃,被一个中二青年缠上真是倒霉,最让人郁闷的是他居然和自己拼爹! 见眼前的少年也不应声,年轻人大怒道:“你可知道天波杨府?!” 这回轮到赵祯惊讶了,看着脸面白净的年轻人道:“你是杨家人?” 他早就想看看传说中的杨家将和折家军,他们两家是大宋最大的将门,也是因为后世影视作品的影响,赵祯更熟悉杨家将一点,现在见眼前的人提出自己是天波府的人,当然好奇。 “怎么?怕了?我告诉你……” 年轻人得意的卖弄自己的身世,但是眼前少年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吐血。 “哪个杨家?彭七你听说过吗?” 彭七一脸忠厚的回答:“小人也没听说过,衙内咱们还有要紧事,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杨家人也会有这样的纨绔子弟,自己一直认为天波杨家很注重子弟的培养,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民族英雄,看来历史有的时候也是不尽然的。 见到扭头就走的赵祯,年轻人再也忍不住道:“好个无礼小儿,居然对我天波府不敬,我杨文广必然厚报!” 赵祯突然停下,看着眼前自称杨文广的年轻人道:“你真是杨文广?” “如假包换!” 居然这么巧!能在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遇到杨文广,但是次杨文广也太纨绔了些,历史上的杨文广可是一员骁勇善战爱兵如子的猛将! “天波府的门风都被你给败坏了,哦对了回去带我向你家老太君问好。” 赵祯稍稍回想就知道杨文广今天来干嘛,折金花今年也有八十岁了,看来这货是来挑选寿礼的,也就这里能找到各种奇珍。 杨文广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的离去,一旁的老人说道:“衙内还是不要去纠缠了,这少年身份不简单。”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老人抬头,一道狰狞的疤痕露出,斜挂在他的嘴角:“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身旁的护卫却不简单,看似憨厚,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朵,这样的人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悍卒。” 杨文广点头:“知道了老叔,咱们走吧!” 他也不傻,连常年跟随父亲征战的亲卫都这么说,看来少年的身份也不简单,刚刚激怒他就是为了探知他的底细,谁曾想这少年居然如此稳重。 另一边的彭七却满脸不服道:“杨家人愈发没了品行,当年老令公的风范一点也没学会,倒是沾染了些将门外戚的纨绔风气!” 赵祯摇头道:“真那么像你就错了,这货是披着猪皮的狐狸!刚刚就是想激怒我,让我自报家门,不要小看杨家,作为多年的将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而且折杨两家是姻亲,谁也不会看着对方倒霉。” 彭七挠头憨厚的拍着马屁:“还是您高见,俺们这些厮杀汉哪里晓得其中的弯弯绕!” 看着故作呆萌的壮汉,赵祯翻了个白眼:“你是懒的去想!” 不过这样的手下最让人舒服,谁会要一个机灵胜过自己的保镖? 赵祯觉得这个时代的宝马与后世的宝马没有区别,价钱贵,性能好,速度快,优雅大气。 看着每匹马的售价,彭七脸都绿了。最便宜的一匹居然都要五百贯! 这是他几年的俸禄!而且都是骟马,当他看到赵祯想买的时候,果断的拒绝道:“衙内咱们能别浪费钱吗?这些马都是骟马,太监马。” 赵祯皱着眉头望着招呼自己的商贩:“这些马是不能繁衍的?” “这位小衙内说笑了,当然不能,每匹马都是骟马,看来您不知道,这些宝马都是被调教好的烈马,如果不阉割,发起情来谁也控制不住,我这是为了客官着想啊!” 商贩说完恨恨的盯着彭七,仿佛是揭露了他的短处。 说的好听,骟马根本没有繁殖能力,买回去不出几年就会完蛋,赵祯买马的目的就是想培育马匹的! 他和小胖子商量过了,如何才能提高军马的产量和质量,太祖说得好,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看来这个计划还是要先搁置起来。 见计划失败,赵祯无奈的离开,看着眼前的宝马十分心疼,都是好马啊!只可惜在漂亮也没有,太监了! 其他的珍玩异宝对他毫无吸引力,一个将来拥有天下的他,已经失去了对财富的追逐,他现在整天都是想着如何把大宋这个帝国经营好! 这就想经营帝国时代中的领地一样,只不过这个领地很大,有二十八万平方公里! 但对于后世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还相差甚远。 几人的梦想是让后世的版图重现,雄壮的公鸡要骄傲的站立在亚洲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拥有盛唐的威望,拥有大汉的威仪!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把妹妹和王语嫣从八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也许八卦就是女人天生自带的光环,她们在一起互相讨论着各家的琐事,张家的厨娘做了一手好茶饭,王家的衙内去妓馆被他的娘子揪出……等等,让一旁的赵祯冷汗淋漓。 还好她们不知道赵妙元的身份,只认为她是那家的深闺小娘子而已。 虽然有人打听她们的出处,但是两女机智的岔开话题。 说是来八卦并不准确,两女是在收集信息,最好的家贼就是这些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娘子,她们在发牢骚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把家中的信息透露出去! 在赵祯的鄙视下,王语嫣嘲笑着说道:“你认为我们是在八卦,但是其中有价值的信息你死都弄不到!比如丁相公多才多艺,天象占卜、书画棋琴、诗词音律,无不通晓,寇准喜欢奢侈,王钦若的瘊子是用的孙郎中家的祖传秘方……” 赵祯佩服的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她们能这么轻松的得到这么有价值的信息!即使其中一条是真的也是十分重要。 两女微笑着提出要开一家女士沙龙,这样刺探情报要方便的多,赵祯被两女跨时代的计划镇住,以至于目瞪口呆了半天,不难想象那些女眷是如何团结起来,往死里坑害自己丈夫的。 第三十二章采花郎刘从德 一切皆在赵祯的意料之中,离开相国寺的道路极为曲折,公主的侍女环儿正抱着一大队东西跟在后面,彭七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接过,在环儿娇声的感谢下,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说出:小生有礼!的酸话来。 面对赵祯的哈哈大笑,彭七害羞的挠头道:“俺这是助人为乐,蔡伯俙那小子不也是这样,每次他帮厨娘小翠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衙内您咳嗽什么?” 正在对他使眼色的赵祯感觉到一丝凉意,赶紧若无其事的窜到一旁卖木桶的小摊翻捡起来,妹妹的声音如恶魔的回响在他耳边环绕:“哥哥,这些都是便桶!” 赵祯的双手一僵,随即看到王语嫣笑颜如花的样子:“你是不是帮小胖子打掩护了?!彭七说的情况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想买些便桶回去,为我们的马桶做基础,实在不习惯坐在椅子上便便,呵呵……” 苍白无力的回答,连一旁的彭七都看不下去。 望着两女质问的眼神,赵祯果断的变节道:“首先声明这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和小胖也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为了晏殊。” “晏殊?!”“晏小子?!” 这下连彭七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赵祯无奈的瞪一眼彭七道:“晏殊喜欢上了厨娘小翠,又不好意思接近他,只能让小胖子帮忙喽!小胖子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当仁不让了!” 赵妙元和王语嫣同时松了一口气,只有环儿哭丧着小脸让赵祯莫名其妙。 环儿是赵妙元的贴身侍女,长得甜美又乖巧,甚至还很聪明深得公主与王语嫣的喜爱,三人私下里甚至以姐妹相称。 但是环儿是真心喜欢晏殊,长相白净文雅的小鲜肉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而且能得到太子的器重更是前途无量,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想想环儿都觉得小鹿乱撞。 可是每次公主问起自己是否有中意的人时,自己都会果断的否定,身为侍女的自卑心理让她没有勇气说出对晏殊的爱慕之情。 自己和晏殊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心慌意乱的环儿撞上了一个人,随即被一巴掌抽倒在地,清脆的掌声引得路人观瞧,当看到是一位漂亮的小娘子被打耳光,众人心中升起怜香惜玉的感觉来。 有人想上前阻止理论,但是却被同伴拉住:“他是刘太尉家的衙内刘从德,人称采花郎。你惹不起的!”那人一听赶紧缩了缩身子,古人不乏正义之士,只不过在遇到强权后很少有人能挺住。 在听到围观人的话后,王语嫣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历史上的王氏就是被皇后嫁给了刘从德! 赵妙元毫不犹豫的顶上,气嘟嘟的望着赵祯,她倒要看看赵祯怎么为王语嫣出头。 彭七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其他侍卫扶起地上的环儿道:“你这人一身公服,定然是哪家衙内,为何要欺凌一个弱女子?” 少年纨绔笑了笑:“你算什么东西,叫你家主人出来,就说我采花郎刘从德看上你家这个侍女了,多少钱开个价,我叫人送到你家府上!” “哦?多少钱都行!”赵祯缓步上前,搓着手,两眼变成孔方兄的问道。 少年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孩子立刻大手一挥的笑道:“你开价吧!” “一贯钱如何?” “一贯钱?”“什么!”“你疯了!”“衙内!” 质问声四起,赵祯微笑着对赵妙元等人摆了摆手。 “哈哈,爽快,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刘从德交定你这朋友了!以后有事就来保康们的刘府找我!小六子掏钱给他。” 跟班从怀中掏出一贯钱在环儿绝望的眼神中走向赵祯。 “你刚刚不是说送到府上的吗?”赵祯看着眼前的铜钱摇头问道。 “就一贯钱也要送到府上?直接给你不就完了嘛!” “不行,必须送到我家府上,而且还要你亲自去送!” 刘从德莫名其妙,不过看着地上的哭得梨花落雨的小娘子还是爽快的点头道:“你家在哪里?我这就去!”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好说好说,你沿着南门大街往东走,看到郑家油饼店就上得胜桥再往北,看到大鞋任家的招牌后再往西去,过了东华门就是!” 围观的众人跟着他的话算着路,赵祯踹了彭七一脚,众人趁着他们还没盘算过来的时候就开路。 已经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的看着离去的赵祯,而采花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少年人的家在哪里,干脆不想转头对跟班道:“他家住哪?” 小六子哭丧着脸道:“小人算了半天,真是他说的那样,衙内我们可得罪不起!” “哪儿?” 回答他的却是百姓的称赞声:“太子仁德!” 刘从德拉住一旁激动的老人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干系?!” 老人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刚刚那少年就是太子殿下,太子仁德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条生路,过了东华门可不就是太子的东宫嘛!” 东京城的土著虽然没有经过皇城,但是太子东宫在何处却是知晓,毕竟这个小道消息横流的时代,皇宫大内的秘密也算的不得什么。 “太子?!”刘从德顿时升起一股白毛汗来,一旁的小六子见主人这般模样,赶紧安慰道:“没事的衙内,您的姑姑还是皇后娘娘呢!” “对,对了!我姑姑是皇后娘娘,我怕啥,只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太子岂能因为这种事情怪罪我?”刘从德自我安慰的说道。 此时却有一行头戴兜帽的人冲出,口中喊着:“太子不追究你,我等义士可容不下你这等辱人妻女,调戏良人的恶行!乡亲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啥也没有就为东京城除害!” 说完就把刘从德和小六子打倒在地,看着被打的双手抱头的刘从德,围观百姓先是一愣,然后不乏大胆之人上去补刀,连一旁的老汉也欢快的用拐杖敲打。 东京城最是豪气的地方,只要你的行为让人厌恶,对不起即使你有背景也没人帮你报官,甚至连巡城虞侯都会在一旁看好戏。 他们看得出这些蒙面大汉是什么人,傻子才愿意搀和呢!没看人家打倒刘从德后就飞快的消失?这时候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到时候即使告到皇后哪里去也没用,谁看见了? 侍卫们兴奋的对小胖子卖弄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蔡伯俙听的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刻去刘府再胖揍他一顿,羡慕的让彭七再讲一遍后道:“彭大哥今天我没去,真是可惜了,下次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叫上我!” “你丫真闹!”赵祯无语的对他说道。 看着破涕为笑的环儿道:“孤说过,咱们东宫的人谁也不能欺负,这下放心了吧?刚刚居然还误解孤真是该罚!” 三女同声应道:“该罚该罚!” 晏殊这小子还是很关心人的,专程送来了凉毛巾给环儿消肿,在赵妙元的眼色下众人离开,临走的时候王语嫣对环儿小声道:“机缘只有一次,如果不把握就再也没有了!” 说完还拧了一下赵祯的软肉,赵祯一副收到的表情对晏殊道:“你要注意了,环儿看上你了,可以不用再去找翠儿让她吃醋了,计划成功!” 赵祯渡步出花厅,就和彭七小胖子躲在一起偷窥,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第三十三章最后一课 冬天,万物凋零百草枯萎,即使最顽强的野草也躲不过大自然的收割,这时节也是老了最难熬的时候,便宜老爹的病情也愈发加重了。 赵祯看着景福宫的厚厚布帘,皱着眉头道:“屋中碳盆数只,毒烟大盛,官家体弱怎可封闭门窗?留些缝隙!” 内侍赶紧用杆子打开顶窗透气,赵祯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大宋最好的银丝木炭也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碳就更不用说了,景福宫专程供官家休息养病的小殿,并不如其他宫殿高大,那么多的碳盆即使用上最好的银丝木炭也会一氧化碳中毒,何况便宜老爹的体质很弱! 大半年的相处下来,赵祯已经把他当成慈爱的父亲,虽然自己很难进入儿子的角色,但是依然要让他觉得幸福。 这算是对一位爱子心切的父亲最好的报答吧! 跪坐在赵恒的床边,拉着他枯干的手掌说着父子两的小秘密:“父皇,我们上次说道蔡伯俙的神臂弩,今天我把图纸带来了!” 赵祯说完就望了望四周,见内侍宫女都低头站在远处,他便要掏出图纸,但是赵恒却抓住他的手:“尔等退下,陈琳让所有人都离开大殿十步!” 赵祯有些哭笑不得,老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图纸上全都是用了汉语拼音,而且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看见! 赵恒见他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你知道这张图纸对我大宋意味着什么?” 赵祯点头道:“装备优势!” “哈哈,装备优势?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一把好弩而已,除了提高装备优势以外还能有啥好处! 赵恒见他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答案笑着讲解道:“装备了这样的弩箭,我大宋足可以建立出一只劲旅!用上三人阵列,弩箭如飞蝗漫天,立毙敌骑与百步之外。 朕听你说过,这些弩箭的射程应该在两百八十步到三百步之间,这是杀敌射程,也就是你所说的有效射程,但是你有想过抛射吗? 如果面对数万人的冲锋,黑压压的敌骑如潮水般涌来,这时候完全可以用抛射与三百八十步甚至四百步的距离杀伤敌骑! 我大宋马政孱弱,无法与敌骑交锋,但是弩箭却是国之重器,大量制造便可寒敌胆,破敌阵!蔡伯俙果然不负朕的期望,也不负他的神童之名,朕要奖赏他。” 看着越讲越兴奋的赵恒,赵祯赶紧地奉上凉茶,大冬天喝凉茶的也只有重金属中毒而体质燥热的便宜老爹了! 赵恒意犹未尽的继续说道:“哪怕这神臂弩只用一次!只要让辽国知道我大宋有此利器便可。这是一种威慑敌胆的方法。辽人与我朝作战,气势上便会弱了三分,战场上的飞蝗极为可怕。朕观之后便连连噩梦。” 这是神臂弩?赵祯感觉老爹是在说核弹…… 上过战场的赵恒一眼就看出神臂弩的战斗价值和威慑能力,他的分析有理有据让赵祯信服,看来史书上对老爹的评价有些不尽然,居然说他是胆小怕事之人! 正在腹诽历史误认的时候,赵恒打断了他的思路道:“益儿你去看过王相公没有?” 赵祯点头道:“孩儿打算过会就去,王师傅的身体也不好,怕是……” “那你早些去吧,父皇还硬朗着,他却真的快不行了!诶,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岂可因人而变?” 赵恒长叹一声便对儿子挥了挥手。 赵祯安静的推走,他昨天才从陈琳的嘴中得知,原来便宜老爹之所以那么热衷于求仙问道,就只为了多活几年然后慢慢调理国家,可是欲速则不达,身体没调理好却把本钱赔光。 东京城的道路上根本看不大积雪,开封府早就组织百姓对东京城的道路进行清理,每家都会自己的卫生区,就像后世学校中的值勤表一样。 相对于商品化社会的后世,古人更加注重邻里关系和自己在社会中的口碑,这个经济繁荣而物价低廉的时代,能住在东京城的人,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就连被称为贫民窟的西大街也是商人来往,小贩穿行。 王府坐落在金水门边上紧挨着天波杨府和刘美的府邸,由此可见王旦深受赵恒的器重,陈琳曾经对赵祯说过,便宜老爹待王旦亦师亦友。 赵祯此次是专程称作太子专属的五云金辂就是为了显示对王旦的尊重,这是以太子之礼登门拜师,算是给足了王家人的面子。 所以当马车行驶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王家人全都出来迎接。 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彭七上前道:“太子殿下已经进去了,他的原话是:车驾只是给你们的,真正给王相公的只有他自己这个学生。” 长子王雍赶紧上前道谢,迎接车驾进入大门。 王旦共有三子,王庸,王冲,王素。三子中王素最小,与赵祯同岁,现在正陪在王旦身边看着赵祯对病床上的父亲行礼。 看着太子标准的弟子之礼,王素感动,在爷爷病重之后,前来看望的人除了几个通家之好的伯伯,其他人都被爷爷拒绝了。 唯独太子是悄悄从后门进来的,聪明的王素怎么能不知道太子的意图。 这种纯粹的尊师重道让王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复的请太子喝茶。 王旦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笑道:“我的三个儿子,只有素儿最是木讷,以后太子万不可委以重任,但是当个谏官却是最好不过,哈哈……” 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赵祯赶紧上前捋着他的胸口说道:“老师莫要大笑,动了肝火可不好。” 王旦摆了摆手道:“老夫时日不多,今天怕是给太子殿下最后一次授课。” 听到父亲这么说,王素立刻起身离开,这时怕是要交代一些治世良言。 但是却并非想他想象的那样,王旦只不过是说了短短的几句话:“老臣有三句话要告知太子,其一: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希望太子用一生去品读,每每遇到阻碍不妨想想。其二:亲政勿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其三:用人之道不在其人,而在其能!” 说完就对着赵祯摆了摆手道:“为师无憾矣!太子去也。” 赵祯仔细的品读这三句话,耳中却传来老人的呼噜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悄悄离开。 王旦是从不打呼噜的,这时候突然开始打呼噜就是催促自己离开的意思。 第三十四章父与子 当赵祯走进景福宫中和自己的便宜老爹谈论起刘美的时候,从赵恒风轻云淡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并不知道刘美与刘娥就是夫妻的隐情! 赵祯不相信易怒的便宜老爹能忍受的住绿帽子这种事情,要么是历史的记载出现偏差,要么就是龚美个刘娥隐藏的太好,毕竟古代的信息传递极为闭塞。 何况是距离东京城千里之遥的四川,刘娥与龚美有心隐瞒的话,几乎谁也找不出他们是夫妻的证据。 但是赵祯却对这段隐秘知之甚详,知道真相的他如果反向推理应该能找到证据,但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至少在赵恒活着的时候不能这样做。 这也是他自信的来源,刘娥的旧事是他最重要的底牌。 不得不说赵恒的政治嗅觉很灵敏,在赵祯提起刘美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益儿为何想起刘美来了?这和皇后是否有关?” 看着疑惑的赵恒,赵祯毫不犹豫的打岔道:“倒也不是,前几日孩儿去王相公的府上看望他,正巧发现刘府与王府只有数步之遥,而且听说刘美与娘娘是表亲,所以奇怪为何他和娘娘同姓?” 这话成功的转移了赵恒的注意力:“原来是这事,皇后家道中落,只有她一人,刘家香火难继,便和朕说要让表兄龚美改姓刘,以便延续刘氏香火。” 这就对上了! 赵祯点头道:“娘娘真不愧是忠孝之人!”说完递上一杯凉茶给赵恒,最近由于天气愈发寒冷,宫中的碳盆经久不息,最糟糕的是赵恒体内毒素沉积愈发阴寒,夜晚睡觉也离不开这些碳盆了。 这两天赵恒的嘴巴上出现了许多上火的小水泡,御医只得开些去火的凉茶给他喝,对于毒素却束手无策,急的陈琳三天两头的骂人。 现在的赵恒非常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赵祯讨论朝局,虽然不能上朝理政,但是无数的奏疏会让他了解时局动向。 即使有些劳累,但他依然能看出奏疏中的蛛丝马迹,甚至从一句话中得出重要结论,这是经过多年积累的结果,让赵祯崇拜的无以复加。 赵恒享受着儿子的崇拜,这不正是一个父亲所得到最好的礼物吗? “来益儿你看看这道《奏请河工疏》,要是你是官家该如何?”赵恒递过一道奏疏给儿子,眼含笑意的问道。 赵祯接过仔细的观察起来,这是老爹对自己的考察。 看着儿子皱起的小脸,仔细的观看奏疏,赵恒再次伸出手抚摸着年幼儿子的脑门:“你这小小的人儿,老是喜欢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等你坐殿理政还不得把眉眼皱没了?” 有些干瘪失去弹性的手掌在脑门上摩擦,赵祯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虽然自己并不是赵祯,但是依然能感觉到父爱,这让他久久难忘。 轻轻的合上奏疏,赵祯松开眉头道:“孩儿知晓,以后不皱眉头了。” 看着有些小得意的儿子,赵恒笑道:“那你说说这奏疏吧!” “儿臣觉得这道奏疏很重要,漕运不仅是东京城的命脉,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宋的命脉,自太祖以来,漕运已经成为大宋最重要的运输方式,每年的税收,城中百姓的生活用度,包括商人的货物来往都要由水路运抵京师,如果发生拥堵或是断流都会对大宋的经济产生重创。” “嗯,说的不错,还有呢?” “但是儿臣不同意奏疏中加高堤坝的方式。” “哦?这是为何?难道你不知道黄河每年决口泛滥成灾的事情?” 赵恒面对儿子的反对奇怪的问到,他知道赵祯心性仁和,断然不会至百姓于不顾。 果然下面的话让他眼睛精光大盛。 “漕运四渠皆属黄河支流,但黄河多泥沙且一年四季水量不均,汛期一泻千里,旱期则流水潺潺,水中的泥沙也会缓慢沉积,如今的堤坝已经很高了,造成这种原因就是水下泥沙堆积所致。” 赵恒平静的问道:“那你觉得如何是好?” 虽然他表面平静,可心中却放弃了惊涛骇浪,这小小的人儿居然能把问题看的如此透彻,简直匪夷所思多智近妖! 有的时候过于聪明会让觉得害怕,所以赵祯往往并不在别人面前展现,但是在赵恒这位便宜老爹面前却毫不掩饰,他要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控制大宋这辆奔驰的马车。 “儿臣觉得方法有二,一是在旱期清理河底泥沙,但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其二便是收紧河道。” 赵恒摆手道:“怎可收紧河道?如此一来决堤的风险岂不更大?” “不会的,儿臣做过实验,只要稍加控制便可除去决堤风险,这样做是为了冲走河底的泥沙,每年只需如此两三次,便不会有陆上河流的出现。” 赵祯做过黄河的模拟图,也和理科学霸赵妙元做出黄河模型试验过,这种方法就是赵妙元经过精确计算得出的。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四人曾经到达堤坝看过,如城墙般的堤坝屹立眼前,滚滚的河水呼啸而过的场景,把四人吓得魂飞魄散。 要是在后世一旁居住的百姓恐怕早已经原地爆炸了,但是他们却悠然正常生活,而且居然有人敢去在堤坝边上种树! 小胖子恐惧的两腿打颤,赵祯和王语嫣也是思极细恐,而理科学霸赵妙元则是两眼放光的大赞宋人的土木工程…… “你早就做过实验?黄河模型又是什么样的?”赵恒好奇的问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儿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吸引了。 赵祯微笑道:“其实也不是儿臣自己完成的,还有好多人参与,有老船工,有将作监的大匠,还有伴读蔡伯俙晏殊,最重要的是皇妹妙元和她的女伴王语嫣。” “你们亲自去了黄河堤坝?!” 赵恒有些恼怒的问道,他自己也去过,当时的感受到今天也难以忘怀。 老爹生气了,赵祯作为乖宝宝当然要安抚一下,撒个娇什么的。 最后赵恒无奈的叹气道:“你是一国储君,万不得已不能置身于险境!” 赵祯差点就说出:主席教育我们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第三十五章王旦之死 “父皇当年不也是北击契丹于檀渊的吗?御驾亲征,挥师百万,破敌酋与悲凉之地!” 面对儿子的马屁,赵恒一点也不高兴,反而面露严肃:“你要记住,当年的檀渊之战是万般无奈之下朕才御驾亲征,结果也是让寇老西至今背着骂名。” 说完赵恒便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无奈的躺在床上。 “不!父皇没错,寇相没错,错的是目光短浅的人,错的是空有一腔激愤而无知的人,错的是精神强大肉体孱弱的呆瓜!” 赵祯愤怒的谴责,让赵恒很感动,他知道这是孩子的安慰,一个父亲能有这样盲目的安慰也该知足了。 “益儿不用宽朕的心,当年朕要是再坚持一番便可……诶!” “父皇您是怎么了?这事情您做的很对啊!当年檀渊之战已经耗尽国力,如果继续逐辽人与燕云之地,后果不堪设想?当年太宗……” 面对老爹的突然坐起,赵祯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委屈的儿子,赵恒叹道:“朕并不怪你,但是你的话很对,这也是朕为何与辽人签下檀渊之盟的原因。我大宋没有骑兵啊!” 就在父子两交心的时候,门帘被粗暴的掀开,一股冷风吹进让穿着薄衣的赵祯狠狠地打了俩个喷嚏,赵恒愤怒的扭头看着来人。 “放肆!”一旁原本如泥人般的陈琳突然暴起狠狠的给了来人俩个大耳光。 来人并不喊疼,而是伏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启禀官家,家父去了!” 等赵恒看清来人后大叫一声:“痛煞我也!”便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赵祯很想哭,但是不知为何留不下眼泪,只是呆立在殿中,僵硬的就像是个死人。 来人是王旦的大儿子王雍…… 往日充满笑声的东宫后院寂静的吓人,所有内侍宫女都放轻了脚步,连嗓门最大的彭七也变成了酸秀才,细声慢语的说话,但众人却笑不出来。 太子刚刚睡下,准确的说是昏倒了。 藏药院的胡远细心的给赵祯把脉后道:“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微臣开两幅安心定神的药,几日便可好转。” “你丫是不是大夫?我怎么觉得你想是游方郎中!我家老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够了!你就不要添乱了,一切听胡御医的!”王语嫣轻声打断小胖子的话,她理解蔡伯俙现在暴怒,但是赵祯刚刚睡下,万一吵醒了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她的话很好使,蔡伯俙立刻收声不语,接过胡远的药方就向藏药院走去,胡远自动过滤了他大不敬的话跟上。 王语嫣呆呆的看着沉睡中依然紧皱眉头的赵祯,赵妙元在一旁轻声开解道:“他这是一时悲痛,过上几日便好,但是一定要让他去参加王相公的葬礼,否则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王语嫣点头,她怎么能不知道赵祯此时的心情,自从他回来后便三天不吃不喝,也不言语,整个人都像是傻掉了一样,这种情况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也见过,当时两人还是大学同学。 赵祯之所以会做文物大盗就是为了完成作为考古学家母亲的遗愿,让所有属于中国的文物回到祖国的怀抱。 心疼的抚摸着赵祯皱起的眉头,他曾说过以后再也不想参加葬礼,悲伤的气氛让他受不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日月循环这样的天地至理,夜幕准时的降临,笼罩着太子的东宫,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改变,就像天上的月亮,你在不在,它都高悬在夜空。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赵祯醒来,酸涩的感觉从眼皮传来,让他忍不住还想闭上眼睛,但是想到王旦的去世,心中难愈的悲伤又像潮水般袭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起身看着一旁的王语嫣,大概是因为劳累吧,此时她的俏脸已经被疲倦所占据。 自己还真是自私,怎么能让自己最爱的人受苦。 悄悄的起身,但是即便再小心还是惊动了睡梦中的王语嫣。 “你醒啦!” 看着尴尬的赵祯,王语嫣兴奋的说道。 “那什么打扰你了,你上来接着睡,我去厨房找点吃的,肚子在召唤我!” “我才不睡你的床呢,我其实早就睡着了,现在也睡够了,我陪你去厨房。” 王语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披上宽大的裘衣,顺带手也把另一件给赵祯披上,她的样子就像是温柔贤惠的妻子,赵祯心中瞬间充满温暖。 轻轻的拉起玉手便向厨房摸去,活像是俩个私奔的小情侣。 当出了卧室到达客厅的时候就被活捉,蔡伯俙的胖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哟,这是要私奔啊!带上我们呗!”说完就拉着赵妙元的手起身。 赵祯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浓重眼袋的小胖子,上去就捶一拳道:“你丫真矫情!” 蔡伯俙回敬一拳:“你丫差点吓死老子!不过咱们可是属小强的,你的命硬着呢!饿了吧,别解释,看你一副黄鼠狼的样就知道三天没吃肉了!看看这是什么!” 小胖子得意的打开砂锅的锅盖,一股香气飘出,卤好的鸡腿在烛光下闪着油光,长时间的加热让骨肉分开变得糜烂。 不愧是死党,对赵祯的了解十分彻底。 两天的时间让赵祯的身体恢复过来,小胖子提醒道:“今天王相公要下葬了,咱们作为学生是不是该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赵祯点头:“当然要去,前几日我就想去,但是怕朝中大臣太多,今天定然是要去的,彭七备车,用黑布笼罩车身。” 彭七点头就去准备,其实马车早就准备好,他知道太子一定回去参加王旦的下葬。 等赵祯和蔡伯俙上车后,便见到陈琳像鬼一样坐在车中,吓的小胖子差点没摔下去。 “官家有旨,太子代官家前去,勿必让王公一路走好!” 说完就像影子一般又飘了出去。 “他是人是鬼?怎么走路没声音!”回过神来的蔡伯俙忍不住吐槽,但是看到陈琳转头后,便屁滚尿流的钻进车厢。 黑色的马车来到王府,赵祯和蔡伯俙下车后才发现,隔壁的刘府和杨府也挂上了惨白的灯笼,配合着阴沉的天空显得愈发的悲切。 赵祯的出现,无疑是在油锅中浇上凉水,人群炸开了锅。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亲自参加王旦的葬礼,这对王家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第三十六章太子扶棺 王家三子上前迎接车驾,赵祯摆了摆手道:“带我们去见王先生最后一面。” 赵祯不用孤的称呼,而是直接用我,便是向众人表达了他此次前来的身份是王旦的学生,而并非太子。 王雍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正厅,面对巨大的棺椁,赵祯和蔡伯俙以学生之礼跪拜,王雍陪在一旁磕头还礼。 在面对王旦的老妻时,赵祯安慰道:“老夫人保重,王先生在走前已经为王家安排好了,不知他最后有何话留下?” 老夫人摸了摸眼泪道:“老身有话要与太子殿下单独说,这是亡夫的遗训。” 众人疑惑的退走,只留下赵祯和王老夫人在灵堂中。 “亡夫在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要是太子亲来便对他说祖宗之法可变可不变!” “祖宗之法可变可不变?”赵祯疑惑的念叨着王旦的遗言。 难道他知道我以后的打算?变法强国这是四人早就商量好的! 但是可变可不变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赵祯望向老夫人道:“只此一句?” “只此一句!” 直到离开灵堂赵恒一直反复念叨这句话,小胖子在一旁无所谓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王相公的意思是你要觉得应该变法就变,不能变法就不变!” 赵祯突然扭头道:“就这么简单?不能吧!” “你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考虑的太复杂,你想想,一个老人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用最直接,最简介的话传达,难道他就不怕你理解错了?” 没错,就是这样!赵祯惊奇的望着蔡伯俙道:“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才叫大智若愚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鲁宗道的不满,拿出俩个白布系在两人的腰间道:“此时怎可玩笑?” 可能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小胖子立刻收住得意莫样,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今天黄昏便要送王旦回乡安葬,赵祯执着的要亲自扶棺,群臣激烈的反对,但是他依然坚持:“于情于理孤也要亲自扶棺,孤是太师的学生,弟子为师扶棺理所应当,王公为大宋操劳一生,作为太子扶棺也无可厚非!” 八人扶棺,只有太子最小,所以其他人都使劲减轻他的压力。 出了大门,便看到其他府邸的人都站在门口行礼,就连杨府的老太君都拄着拐杖蹲身行礼,王旦的行为当得起众人的一礼相送。 在路过刘府的时候,刘从德瞪大眼睛盯着赵祯,眼前扶棺的少年不就是在大相国寺门口戏弄自己的人吗?他果然是太子! 想到这里他两腿一软就跪下,一旁的中年人好奇的看着扶棺而行的太子,他之前已经听说儿子在外闯祸闯到太子头上,但是太子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戏弄了他一下,并没有告状。 这种沉着应对又不失风度的表现,让刘美感慨成年人也不如他,今天看到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从他的表现看来的确是有一代明君的风范。 在小胖子的宣传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悲伤过度,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的事情,纷纷感叹太子的仁德,这种尊师重道的精神古来少有! 送葬的队伍缓慢前进,其实王旦并不能葬在开封府,而是要回到祖籍大名府莘县,出了城门便有马车接送,八人扶棺送上车就行了。 当这一路上都有百姓围观,七个成年人和一个孩童的扶棺队伍让人惊讶,纷纷议论的百姓在知情人的透露下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就是太子殿下。 更是在好事者的提醒下知道王旦生平的所作所为,古人的情感是质朴的,在他们看来这么好的相公去世就该送一送。 路边的小摊贩,挑着扁担的卖货郎,酒楼中的文人雅士……长长的御道上人群不断的壮大,以至于到达南熏门的时候变得拥挤起来。 城外早就聚集着一大批的官员,多是同僚同乡,他们是等候于此,集体为王旦送上最后一程,王旦为人没话说,真正的君子之风。 他雅量过人,面对几次揭他短处的寇准都能秉公推荐,甚至称赞他。所以在朝中极少有政敌,甚至连和他意见不和的人也来为他送行。 位极人臣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人生幸事。 当大臣们看到太子亲自为他扶棺的时候,并未有多少非议,已经既成事实再说就是自找没趣了,虽然不能言语但是却都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赵祯。 “太子有古人之风,尊师而重道,仁心宽厚,乃我大宋之福。” 李迪的话引来了众人的附和,只有王钦若和丁谓未语,丁谓是真心佩服,而王钦若是不以为然。 马车在夕阳的照耀下缓慢的前进,众人跟在车后送行,待马车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后,赵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拍打着地面:“呜呼哀哉!吾师长眠,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几天来积压的情感终于得到宣泄,说实话赵祯和王旦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有着深厚的感情,王旦对待他就如自家的子侄,和蔼慈祥的就像邻家的老爷爷,说话风趣幽默却不乏人生的智慧。 教导赵祯几乎是倾囊相授,把自己多年的政治智慧和斡旋手段统统教给了赵祯,甚至连临死前都挂念着自己,把家人的安排都对赵祯明说,就是怕过于难为自己。 这样一位老人的去世给赵祯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彭七和蔡伯俙上前扶起地上的太子,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作为死党的蔡伯俙太了解赵祯,现在只有让他哭出来才能宣泄情感。 送行的大臣眼眶红润默默不语,从太子身上看到了对王旦的尊重和评价,就连丁谓也觉得鼻翼酸楚,一种莫名的感情在他心中流淌。 最终赵祯还是被扶上马车,李迪和鲁宗道等人上前安慰,他们虽然悲伤却很欣慰,太子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祯收住哭声的第一句话便是:“彭七不回东宫,孤要去看望父皇,父皇现在恐怕比孤还伤心。” 从今天陈琳的表现就能看出,便宜老爹恐怕也受到不小的打击。 这个时候最需要自己多为儿子去安慰一番,王旦与赵恒的感情亦师亦友,曾经亲手为王旦和药的他,恐怕现在并不好过。 这下就连四周的大臣都开始佩服其赵祯来,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够考虑的这么周到,收起心中的痛苦去安慰别人,这需要怎样的品行和仁厚之心! 其实赵祯开始的时候是想表演,但是到了最后心中的感情就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 第三十七章艰难的抉择 等赵祯回到了景福宫的时候大吃一惊!正殿中多出一个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两根蜡烛和果盘之类,难道古代就有烛光晚餐? 赵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本应该制止他的陈琳却像没看见一般,依旧老僧入定的站在那里,眼前诡异的景象让赵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大殿中的其他灯笼全都被熄灭。 只有两盏蜡烛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就像鬼怪飘忽不定的眼睛! 见到赵祯有些胆怯的站在门口,陈琳善意的笑了笑,只不过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恐怖,就连赵祯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都开始心中发毛。 硬着头皮走进大殿中,地上的碳盆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腥红的光芒,这让气氛更加诡异。 为了不失礼貌赵祯下意识的咳嗽一声,赵恒有些惊慌的摸了摸脸,但是泪水划过的痕迹依然在烛光下被儿子看的一清二楚。 赵恒有些尴尬的说道:“益儿来了,咳咳,好长时间没有饮酒,朕居然被呛着了。”又掩饰的干咳了两声:“陈琳,你这老货也越来越没有眼力了!” 面对官家的指责陈琳嘿嘿的笑着:“是老奴迟钝了,不该给官家饮用这三白泉。” 赵恒用手指点了点他便拍着身旁的蒲团道:“益儿来陪朕坐坐。” 不用说老爹是在为王旦守夜,从桌上滴落的蜡烛就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两天。 盘腿坐在老爹的身边,赵祯到现在也不习惯跪坐的姿势。 赵恒并不在意这种小节,恰恰相反儿子随意的坐姿让他觉得放松,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听过今天你为王旦扶棺了?” “嗯,孩儿觉得还是送老是最后一程比较好,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出对他的敬意。” 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道:“生老病死天道循环,莫要过度沉浸其中。” 老爹居然还安慰起自己来了,赵祯无奈的看了看赵恒又转头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滴蜡。 “咳咳,朕……朕晚上睡不着,所以就……” 被自己的儿子戳穿多少有些尴尬。 气氛沉重,赵恒把陈琳也拉到地上,父子两人加上一个忠仆就着两盏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喝酒。 赵祯本事不想给老爹留下嗜酒的模样,但是无奈酒香四溢,就像小手一样挠着他,当看到赵祯渴望的目光时,赵恒微微一笑的亲自给他倒了一小杯。 这就相当于同意他饮酒了。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拉家常,在酒精的作用下,父子两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赵恒回忆着年轻时候的往事,唯一清醒理智的就是陈琳,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时刻监视着景福宫中的风吹草动。 “你这小子真是幸福,朕当年可不如你,自己喜欢的人被你爷爷撵走,硬逼着朕去了不喜欢的女人,王旦一直劝朕,要不是他朕恐怕当年便和你爷爷闹翻了。” “父皇最后还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句子,但是有些靡靡之音,呵呵不过朕喜欢。” 当赵恒听到儿子的话后变得更加感叹,居然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当年和刘娥的王氏,本事回忆往事,但却被他硬生生的带偏了。 赵祯明显的看到陈琳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他敢对赵恒做出这样无礼的举措。 在老爹的描述中得知,原来他真的不知道刘娥与龚美的事情,一直认为他们两是表情关系,而且还是很近的表亲。 当赵祯准备更进一步的提醒绿帽老爹的时候,赵恒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公主的玩伴王氏?” 突然被赵恒揪住小尾巴让赵祯僵硬在蒲团上。 面对张大嘴巴的儿子,赵恒微笑道:“皇后曾经说过,王氏妖艳过剩不利太子,但是朕却并不反对。” 陈琳在一边已经惊呆了,官家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的这么感情用事。 而赵祯却惊喜连连,虽然没有揭出刘娥的老底,但是今晚的所获却依然很大。 最起码自己能和王语嫣光明正大的呆在一起,想想未来的幸福生活赵祯便开始傻笑。 但是赵恒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一阵郁闷:“不过你现在还太小,王氏不能和你在一起,还是跟着妙元呆在一起的好些,朕会从宫中挑选最好的嬷嬷去教她。” 额?!不知道王语嫣和赵妙元在知道后会不会原地爆炸。 最后,就没有最后了,赵恒在畅谈过去后便打着呼噜的趴在几案上,吓得陈琳和赵祯立刻把赵恒扶住,好家伙,老爹差点撞上桌脚。 陈琳小心翼翼的把官家放在床上,心中暗叹今晚是官家最开心的一晚,能和太子讲述当年的事情说明官家这两年过的很不好。 人只有内心憋屈的时候,才会去怀恋当年的意气风发。 赵恒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时间的坐朝理政,现在的日常朝政都由两府处理交由刘娥,除非遇到大事或是人员的调动才能送往赵恒的景福宫。 有一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对文官来说更好,毕竟天下是他的,作为打工仔的文官当然希望引起老板的注意。 说实话宋朝的文官制度已经相当完善,即使官家辍朝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皇权至高无上已经被烙进士人的心中。 赵匡胤做的最好的地方恐怕就是结束了五代十国的乱局,结束了军阀的统治,也泯灭的人们心中“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为之!”的非分之想,至少是绝大部分人的。 等赵祯出了景福宫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差点就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还好老爹提起了王语嫣的事情,让自己分心。 真不知道已经病重的老爹是否能接受绿帽子的打击,事情的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只能用作威胁的武器,如果说出对老爹过于残忍,也会让皇权蒙羞。 “太子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不妨对老奴说说?” “哔了个哈士奇!……陈内监你快把孤吓死了!” 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把赵祯吓得魂不附体,虽然已经习惯了陈琳的神出鬼没,但是深更半夜的禁中突然飘出一个人,惊悚的让赵祯差点发射升空。 陈琳自动忽略了听不懂的话:“老奴吓到您了?但是您的胆子却很大啊!在官家面前都有所隐瞒。”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陈内监孤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太子请说!” “下次靠近我的时候发出点声音!” 见鬼!陈琳走在景福宫蚂蚁都能踩响的地板上都没一点声音。 第三十八章土法炼钢 陈琳学着赵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这是老奴的习惯,还是说说太子隐瞒的话吧。” 赵祯转移话题失败,老道的陈琳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打发掉。 面对他的穷追猛打赵祯笑道:“一切都解决了,孤此次就是为了王语嫣的事情而来,父皇已经不再阻止,一切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陈琳眼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反问。 “昂!”随口应了一声,这老货还有完没完?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面对陈琳的追问,赵祯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调。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事情,或是再想起什么可以和老奴说说!” 陈琳笑眯眯的转身走了,只不过他的话却让赵祯更加怀疑他知道什么。 要是帝国系统能探听人内心的想法就更好了。 一路上赵祯都在回想今晚老爹的话,今晚的收获就是王语嫣,迫不及待的回到东宫的小院,对四人宣布了特大的喜讯。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王语嫣和赵妙元却苦着脸:“你知不知道教养嬷嬷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肯定极为厉害,也许就像容嬷嬷一样!更何况她是皇后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皇后的人?”蔡伯俙反问到。 赵妙元一把从他的怀中夺过抱枕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下:“后宫中的女人都归皇后娘娘管!” “难道他敢得罪未来的皇后?”赵祯翻了个白眼说道,深受电视剧毒害的女人呐! 他的话让王语嫣满脸羞红,虽然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这样当着晏殊的面说出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显然晏殊已经被带坏,翩翩君子的脸上露出了和蔡伯俙一般的猥琐笑容。 王旦的去世让赵祯意识到必须要赶紧自立,没有人能保护自己一辈子,现在太子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政治资本已经完全满足,接下来就是发展势力! 现在的大宋朝堂除了丁谓和王钦若一伙人,其他一部分人是支持赵祯的,当然也存在一部分观望态度,不少人觉得皇后监国有着极大可能。 但经过赵祯的种种所作所为,这一部分人中已经有不少被赵祯的名声所打动,谁不希望能有一个仁慈睿智的官家,更何况他是大宋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少了王旦的资善堂变得有些沉闷,大概是他刚刚离开,鲁道宗和李迪宋绶等人也并不怎么讲解朝政,而是把王旦多年的施政措施讲出,让赵祯自己去观察其中的智慧。 快要午饭前,赵祯想起一件事对李迪提出:“李相公,我此前在去王公的府邸时,看到天波门外的巍峨宫殿,那是什么地方?”面对李迪这些老师他现在一律用我这种平常的称呼。 这个问题憋在他的心中很久了,第一次去王旦家的时候就看见,但是通往那里的人极少但道路却极为宽敞,在东京城除了朱雀大街的御道也就算它最宽阔了。 那里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像北宋这样开放,官家那么平易近人的时代,连皇室的家庙大相国寺和金明池都能对外开放,让平常百姓游玩,为何却无人去往华丽巍峨的道观? 面对赵祯的不解,李迪长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宋绶则是继续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但他的手颤抖的就像得了鸡爪风。 当赵祯看向鲁宗道的时候差点没夺路而逃,这位鱼头参政黑着脸活像一条愤怒的大黑牛,鼻子中喘出的粗气就能把宋绶面前的纸张吹起。 赵祯小心的试探道:“诸位先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李迪苦笑道:“这和太子殿下无关,而是……而是……” 结结巴巴的声音被打断,黑着脸的鲁宗道放肆的笑了笑:“李迪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你身为太子宾客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怎么能知而不言?” 李迪转头怒道:“那你说!” “我说就我说,这本就是我这个翊善该说的话!” 这位鱼头参政还真是受不住刺激,转头就对赵祯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解释,原来那里就是传说中的玉清昭应宫! 鲁宗道愤怒的说道:“其建造所费何止亿万!奢华之瑰丽远超秦人之阿房……” “贯之慎言!”李迪和宋绶几乎同时喊出,鲁宗道的话让两人吓了一跳,居然敢把玉清昭应宫比作阿房宫!这胆量也是没谁了,虽然这也是事实。 看着紧张的两人,鲁宗道反而摇头哂笑:“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面对其他两位师傅的提心吊胆,赵祯却走到鲁宗道前施礼道:“先生的话学生记住了!” 看着恭敬行礼的赵祯,鲁宗道的面色终于缓和,微笑着点头道:“太子知道便好,即使老夫身死也无憾!” 看着大步流星而去的鱼头参政,赵祯觉得他恐怕是真心的,有些话说出来轻松要做到很难,有些话做到很轻松而说出很难。 鲁宗道选择了后者。 房间中的李迪和宋绶两人羞愧不已,他们在为自己的胆怯羞愧,面对鲁宗道的正直而羞愧。 赵祯觉得这一课十分的有意义,转头对其他两人安慰道:“两位先生不必如此,鲁师傅就是这样的脾性,但是他这种敢讲真话的精神我十分赞赏!时候不早了,两位先生用膳吧。” 直到赵祯离开,李迪和宋绶二人才走向门外,今天他们一时的懦弱,给太子留下了软弱的形象,他们觉得自己丢了文人的气节与风骨。 赵祯之所以急急离开并不是因为李迪和宋绶二人的问题,而是……蔡伯俙那小胖子病了! 也不是很严重,只不过是是坏了肚子,有胡远在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赵祯却十分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看着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喝着米粥的蔡伯俙,赵祯挖苦道:“你这货居然也有拉肚子的一天,真是少见唉!叫你吃那么多不运动,现在出问题了吧!”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样了,你还打击我要不是昨晚熬夜,我能大半夜的去吃夜宵吗?!我可是在为你熬夜!” “你怎么为我熬夜了?我和你说过弓弩的改造可以慢慢来,可你呢?后半夜悄悄默默的溜去实验室!还要在后院土法炼钢!” 一旁的王语嫣对赵祯狂打颜色,目光不断的撇向一旁正给蔡伯俙喂粥的赵妙元。 对她发了一个收到的眼神,赵祯便对妹妹发起进攻:“赵妙元!你别装无辜,你昨晚也去了吧!我都不稀的说你,你这是第几次了?” “就这一次!” “是被抓到的就一次吧!我知道你们俩兴趣一样,但是能不能别那么冲动,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们的钢臂弩也要在摸索中前进,坚决!坚决不允许在后院炼钢!” 想起两人要在后院搭建一座土法高炉就让赵祯吓得心惊肉跳,果断的掐灭他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两人才是七八岁的孩子,万一要是伤到了真的就得不偿失了,还好王语嫣发现的及时! 第三十九章寒冷的冬天 时间匆匆流过,一转眼已经到了年关,赵祯等人现在才领略到什么叫奇寒! 这个时代正在经历一场小冰河的自然灾难,东宫后院的梅花已经被冻死,这让王语嫣伤心了好一会,正和赵妙元把傲雪的梅花剪走,室内的温度也许能让这些花朵重新绽放。 蔡伯俙完全不理解这一举动,在他看来死去的梅花根本没有机会复活。 六个孩子聚集在客厅中,为了取暖又不至于被熏死,赵祯早早就让人在墙上打造了一个壁炉,金黄温暖的火焰照射在房间中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之所以是六个人是因为环儿也被邀请到这间别墅中和赵祯等人一块生活,作为贴身宫女的她,和赵妙元王语嫣二女产生了真挚的友谊,三女好的已经义结金兰。 既然三人都已姐妹相称,赵祯当然大方的同意环儿的入住,这下可把晏殊给高兴坏了。 赵祯和蔡伯俙都有伴,只有他一个人夹在中间,即使别人比较照顾他,可他依然觉得老是被灌狗粮,尤其是蔡伯俙的不要脸举动,更是让他大喊:“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蔡伯俙和赵妙元反而觉得很冤枉,两人拉拉小手就是非礼?!亲嘴都是在卧室中进行的好吧! 小胖子怀疑的打量着晏殊,难道这看似老实忠厚的货有偷窥的癖好? 直到环儿入住后,晏殊拉起她的小手便跑向壁炉小胖子才知道,原来拉手就是非礼,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今年东京城的百姓难过了。”晏殊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感叹地说到。 这句话还真管用,赵祯皱眉道:“小殊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小冰河时期,北方的天气愈发寒冷,就连东京城都让人呆不下去,更遥远的北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王语嫣打掉了赵祯的咸猪手道:“好好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蔡伯俙赶紧松开赵妙元软若无骨的小手道:“就是老赵你想说啥就直说呗,小冰河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看着环儿羞红的小脸,赵祯点了点晏殊的肩膀道:“小冰河对植物的影响你们都知道,我大宋幅员辽阔,而且多在南方,所以粮食不会有问题,但是辽人呢?” 赵祯的话一下点醒了玲珑心的王语嫣:“你的意思是说辽国今年会加大打谷草的力度?” “那还用说?辽人经常这样干,只要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就会把困难转嫁给我大宋!你们是没见过辽人的模样,一切仿佛都是应该的,别的不说就那个被我揍过的什么辽皇六子,那傲娇的小公举模样嗞嗞~” 蔡伯俙立刻拿出光荣事迹开始吹嘘起来。 “你那点破事儿能不能别老是拿出来显摆?君子动口不动手!” 晏殊已经被带坏了,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副现代人的样子,甚至还有些炸酱面的口味。 要是再配合小胖子的葛优瘫就更好了。 “辽人入侵是肯定的,我更怕党项人现在就建国!”赵祯担忧的说道,因为他发现自从几人穿越来大宋以后,历史就已经产生偏差,比如王旦去世的时间,与历史上相差甚远,最少晚了一年。 开始他以为历史记载有出入,但是多放查证后发现,向王旦这样位极人臣的主,历史记载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那就是另一个可怕的后果,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偏移,也就说自己等人的魂穿导致了某些未知的蝴蝶效应,所有的事情都不一定按照原先的走向移动。 在说出自己的顾虑后,王语嫣十分同意,她特意去东宫的藏书楼查过典籍,之前的历史记载几乎没有区别,只能说明几人的穿越影响了历史轨迹。 小胖子则是乐天派的开解道:“变了就变了,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往好的地方发展?也许事情会变得更好呢?再说我们几人就是要改变历史啊!” 四人想想就释然了,赵祯是不可能让刘娥压到二十四岁才开始亲政,这就是改变历史,既然这样的历史能改变,怎么可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先的历史来进行? “党项人?太子所说的难道是定难军?但据我所知西平王这些年对大宋很恭顺的。”先入为主的思想阻碍着晏殊,他觉得党项人依附汉人王朝,不可能自己独立。 “党项人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别忘了它现在和立国已经没有区别,虽未称国而王其土!” 赵祯等人知道西夏一定会自立的,即使没有历史依据,西平王李明德也会这样做,这是几人早就讨论推演过的事情。 党项人要想在辽国和大宋之间生存下去,自立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它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拥有国力向西发展。 东边的宋辽两国他现在是不敢动手的,毕竟檀渊之盟让两国和平了不少年,甚至开始以南北朝相称。 如果他动任何一个国家,另一个很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他要想独立必须要反宋! 毕竟在出生和地位上他都是附属于大宋的,或者说从传承上他就是出自唐朝汉人政权的册封。 如果不反宋,就相当于建国后依然是大宋的附属,这样他在国际地位上就尴尬了。 赵祯板着脸严肃的阐述自己的观点,王语嫣帮他分析,蔡伯俙和赵妙元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 火光照在孩童稚嫩的脸上,晏殊惊奇的看着这些比自己还小的太子,现在的他就已经站在这样的高度上来考虑问题了! 相较于太子等人,自己还很天真的认为党项人不会造反。 赵祯等人的分析已经完全的改变了他的看法。 而一旁的环儿则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旁,自己看重的男子无论何时都是优秀的,她不懂得太子等人的辩论,只知道晏殊现在已经被太子说服。 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国之储君,跟着他走显然是没错,作为女人的她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谁的权利大就听谁的,这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女人生存的智慧。 晏殊自从加入赵祯等人的小团体后,首先学会的就是理性的看待问题,他也加入了无知幕布的小组讨论。 “北方寒冷,草木皆枯,牛羊倒毙,没有了牛羊他们就不能从保安军榷场获得粮食等重要物资……后果不堪设想!” 晏殊沉重的分析,让即使在温暖的壁炉旁的众人依然惊了一身冷汗。 小胖子最后总结道:“咱们应该怎么办?” 第四十章太子奏对 “当然是上报朝中相公和官家!”晏殊急急的开始往身上套外衣,环儿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 赵祯和蔡伯俙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你怎么能让人相信你说的话?别忘了你只是太子的伴读!” 晏殊被他们的话惊醒,没错自己的身份太过低微,根本没人会相信,但是太子一词让他燃起希望,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祯:“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分析的鞭辟入里,为何不去上报官家?” “我上报就有用了吗?别忘了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八岁……不九岁的孩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朝中的大臣现在已经完全忘却了战争,或者说是害怕提到兵事! 自檀渊之盟后,我朝已经不想再大战,哪怕一场很小的战争也会引起反弹。更何况党项人不会入侵,只是独立出去。 我朝会因为这种实质上没有损失,只是脸上有点挂不住的事情而出兵讨伐吗?你自己想想看。” 晏殊反驳道:“怎么不会叩边?!难道他们不打算熬过这个冬天!” 蔡伯俙收起脸上的疲懒的声色,认真而严肃的说道:“会有边患,但是他们一定会退走,只不过是打谷草的劫掠!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坚壁清野,让他们带不走一粒粮食! 要知道这种孤注一掷的侵略,如果没有后勤的支援,来多少死多少! 这不仅仅有战死的士兵,恐怕更多还有饿死的无辜人,恐怕这才西平王最想看到的事情,消耗人口并不一定对他有太大的打击,说不定他会利用这次机会消灭政敌,或是不听从他指挥的部落,上层的交易更为可怕!” 连赵祯也没想到小胖子会把实施描述的这么可怕,他不太希望晏殊过早的接触政治的阴暗面。 晏殊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环儿被王语嫣和赵妙元拉到火炉旁的角落里,她们作为女人虽然也懂这些东西,但是却不希望也跟着讨论,女子的天性依旧是善良的,王语嫣和赵妙元不像丢掉这宝贵的品质。 小胖子第一次真正的展现才智和严肃,让赵妙元开始一个劲的犯花痴,嘴中喃喃自语:“谁想到胖猪头也会有这么男人阳刚的一面,有点小帅哦!” 但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小胖子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甚至对她抛了个媚眼,气的赵妙元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给他的贱脸揣上两脚。 王语嫣则担心的望着赵祯,之前的分析很好,但是了解赵祯的她太知道这个皇太子一定会做出格的事情。 晏殊望着赵祯一字一句的问道:“怎~么~般?” “坚壁清野,伺机而动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怎么去说服官家和朝中的大臣,容我好好琢磨琢磨。” “还琢磨?等你琢磨好了黄花菜都凉了!从东京城到距离定难军最近的环州要十日的路程,这还是急脚递的速度!” 晏殊完全顾不上礼仪对赵祯质问道。 “真要是这样只能呵呵了。这事情就是官家同意了咱们的设想和方案,还要经过廷议吧?还要让两府大臣商讨吧?还要有人上奏疏阻止反对吧?”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就开始对着壁炉中的火苗愣神。 赵祯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老蔡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依然要去禀报!尽人事听天命吧!” 躺在沙发中的蔡伯俙一下窜了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那还犹豫啥?我陪你去,好久没有看望官家了,这次就算是我看看伯父。” 要是搁在以前,晏殊都能去高发小胖子的大不敬,但是现在却当作没听见。 这些猜想中,蔡伯俙的分析入木三分,虽然带有有些黑暗的人性在其中,但是却不无道理,让人茅塞顿开。 晏殊再也不会小瞧这个贱贱的胖子了! 赵祯穿好厚厚的裘衣,抚摸着身上如绸缎般油光水滑的皮毛感叹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这话顿时就惹来王语嫣和赵妙元两女的眼镖,小胖子赶紧求助的望着赵祯:“能少说两句吗?你敢动她们的皮草,她们就敢动你的皮毛!” 晏殊看着活脱搞怪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全不像是刚刚理性的样子,难道不知位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就从来不去招惹环儿的嘛! 但是随即看到环儿幽怨眼神的他立刻遁走…… 景福宫中已经站满了人,当赵恒听完赵祯三人的禀报后,便让陈琳把两府大臣包括尚书省和中书省的各司官员着急到景福宫中。 赵恒在刘娥的搀扶下走到上首坐北朝南的椅子上坐下,虽然不是大庆殿或是垂拱殿的龙椅,但是依然让他体会到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 当他整个人坐到后,赵祯突然觉得老爹变了,一种威严的气场从他身上渗透出来,所有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这种皇权的独一无二让人变得拘谨起来。 可能是宫殿建筑的特性,赵恒虽然声音虚弱但是却能把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诸位臣公都来了,今天着急尔等是因为太子有要事想问问诸位。益儿你说吧。” 赵祯点了点头就面向众人换换的把猜测说了出来,大臣们在听到太子的话说完后依然安静不语,这不是注意课堂秩序,而是被他的话和分析震惊了。 今年奇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两府官员是忙着怎么结束年尾的工作,要知道大宋的考核也是在年底进行的! 对于文官来说,年底的考核就是勘磨的门槛,过了这道坎就有可能明年有新的职位,新的待遇,新的工作等等,所以年尾的人情往来也特别多。 见众人都不愿意说话,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太子宾客的李迪开口道:“启禀官家,太子所言不无道理,况且只是坚壁清野,京冬奇寒,西北各地皆无农务,不如入城而避之!” “李相公想当然了,这事情看似好办,但是西北民风彪悍,民俗更是与中原不同,眼看年关将至,如何让他们尽数前往城镇避祸?再者说,这都是太子的臆断,万一……到时该如何向天下解释?” 王钦若滔滔不绝的反对,这种事情只要想推诿随随便便也可以找多许多借口,而且赵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西平王就一定会率军叩边。 “这种事情并不难,只不过让两府出具文书用急脚递发布到西北之地便可,既不影响百姓的农事,又不会给打谷草的敌酋机会,只不过两府的诸位稍微辛苦下,少喝几顿酒罢了!” 鲁宗道刚强的性子才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心中把最好的答案说出就紧紧地盯着王钦若,甚至公开讽刺他的应酬频频。 被讽刺的王钦若脸色难看,身体愤怒的有些发抖,他是参知政事,堂堂的副相,居然被鲁宗道这样的谏官讽刺,心中愤怒的快要燃烧起来,脖子上的瘤子也愈发恶心的抖动着,仿佛随时会爆炸一般。 第四十一章丁谓的邀请 王钦若的推诿在赵祯的意料之中,但是丁谓的赞同却让他意外。 “臣以为太子的推断极为恰当,朝廷只需免去边患之地明年的夏税,便能让百姓自动进入城镇,官家的仁慈定能让百姓感激。 即使西平王李德明没有叩边也对我朝没有损失,边患之地的夏税本就没多少,更何况今冬奇寒就更少了!” 不愧是能臣干吏!丁谓的分析入木三分,所出的办法也是一举三得,对官家,对百姓,甚至对边防都有益处。 这就是被历史上评为五鬼之一的丁谓?怎么完全看不出奸相的特征来,一旁的蔡伯俙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丁谓,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奸相就是无才无德仅靠拍马屁上位的小丑。 但丁谓的才能颠覆了他的看法,甚至觉得丁谓的能力完全担当得起现在的相位! 悄悄的对一旁的赵祯问道:“丁谓不是奸相吗?怎么会这么聪明有能力?” “没有真才实学怎么会能当上相公,即使当上也干不长,要知道当年的丁谓可是有一举三得的才能!连这个成语都是从他的事迹而来!” 开玩笑,越是这样赵祯心中越是小心,丁谓不会无缘无故的支持自己,其中说不定有更大的陷阱。 丁谓长得有些猥琐,三角眼和一副老鼠须,让人一看就觉得奸诈狡猾。 此时他正用三角眼盯着赵祯,太子的表情没有一丝欣喜,反而充满着警惕,在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丁谓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疑惑,心中大喊冤枉,自己只不过是想和太子缓和关系罢了。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太子要亲政,现在把他得罪的越狠自己将来死的越惨,大宋虽然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宗之法,但那都是虚的,如果官家想弄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当年太祖曾经和赵普说过:“那些文臣真以为是与赵氏共天下?可笑的想法!” 混迹朝堂多年的丁谓早就知道,看似强大的文官集团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切的权利都是官家给的,看似压制武将,但自己的权利也被牢牢的掌握在官家手中。 说实话文官更像是被拴着链子的一群狗,不断的对武将龇牙咧嘴,这是官家防止再次出现“黄袍加身”的手段而已,“叠床架屋”的官制已经架分散了文官的权利。 想干成事就要大权独揽!想废除三冗就要说话有分量! 丁谓的内心充满了豪气干云,赵祯却奇怪的看着上首的老爹,怎么丁谓说了半天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时的赵恒却紧紧皱着眉头,他在分析丁谓提出的利弊,即使百姓进入城镇中防守坚壁清野,会不会使得党项人攻城? 他已经被赵祯的想法说服,冬天是打谷草最为频繁的季节,尤其是今冬奇寒,党项人会不会乘机南下。 赵恒是胆小的,他不希望再进行任何一场大战,但是祖宗的江山却不能有损,龟缩防御是最好的对策,转头对枢密使曹利用问道:“曹相公以为如何?党项人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攻城或是南下?” 这就相当于问道于盲了,曹利用和丁谓是一丘之貉,当年排挤寇准的时候他曾经为丁谓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才能坐稳枢密使的位置。 见丁谓同意太子的说法,他立刻开口道:“让百姓进入城镇此法甚好,地方官吏只需安排住处,调剂粮食便可,如遇党项人叩边,便可抽调精壮御敌,西北民风彪悍精壮亦勇,要说攻城的话,却断然不会,如果党项人叩边应该是以劫掠为主,攻城所需器械笨重不便他们进退,太子此乃一举三得之妙!” 这话说到赵恒的心中,既能减少百姓的损伤,又不影响农事,还能增加城镇的防御力量,即使没有党项人叩边也无所谓,真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想到一举三得目光转向丁谓,当年他的故智也是如此,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太子的才智也是不输与丁相公的,赵恒心中得意起来。 “那就依照太子的意思办,两府要快些拿出章程,此去西北路途遥远,金牌急脚递也要十日左右,万万不可耽误!” 官家都认可了,又是太子提出,丁相公称赞,两府官员根本没有反对的声音。 赵祯直到离开都不明白丁谓的举动,他为什么会赞同自己的主张,难道真有什么陷阱在其中? 晏殊和蔡伯俙冷的直跺脚,即使身上有暖和的裘衣,依然阻挡不住寒冷对脚指头的入侵。 见赵祯依然紧皱眉头,晏殊奇怪的问道:“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为何还是这般发愁?”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丁谓实在太好说话了,其中是否会有陷阱?” 见赵祯依然怀疑,蔡伯俙安慰道:“安啦,安啦,丁谓肯定是看到了好处,你别忘了,如果党项人真的叩边,他支持你也会受到嘉奖,如果不来,嘿嘿这主意可不是他出的!这种两边押注的方式可真是万无一失啊!” 赵祯点了点头,小胖子的分析没错,确实是万无一失的计策,但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从今天的接触,丁谓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能臣干吏也并非浪得虚名。 三人缓慢的步行,相对于来去如风的大臣,他们的速度缓慢,在皇城之中几位先生也不能与太子过于亲密,以免留人口舌,赵祯一行显得有些孤单,连性情直爽的鲁宗道都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但是眼中的赞赏却毫不掩饰。 到了西大街的右嘉肃门赵祯却见到丁谓站在那里等待这自己。 “那什么,我们先走了,待会别忘了去学园给孩子授课!”蔡伯俙说完就拉着晏殊离去,他从丁谓的眼神看出,此次有话要和太子说,也许还是摊牌。 晏殊在听到蔡伯俙的话后就立刻兴奋起来,完全忘记了寒冷,他去过学园,现在也是其中的一位小先生,那些孩子对知识的渴望和对他的尊重让他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几乎是拖着小胖子往东宫去的,就连堂堂的公主殿下和王语嫣都要去学院授课,由此可见太子对那些孩子的重视。 “丁相公是在此处等我的吗?” 面对丁谓这样的宰相高位,赵祯合理的用我自称,太子的地位只是略高于相公,即使遇到王钦若也只能用我自称。 “老臣此次是想和太子说说话,常年忙着两府事物,也没能和太子亲近一番。”丁谓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对眼前不卑不亢的太子说道。 “甚好,甚好!早就听说丁相公大才,此次正好请您指导一番。” 赵祯说完就踩着凳子上了马车,看来定丁谓有话要和自己说。 车中有一个圆形的碳盆,上面盖着金属的盖子,温暖的热量就是从它们的盖子上散发出来,车内的装饰也是一股道骨仙风的模样,鹤羽,犀角,琉璃,处处显露着华美。 地板上是柔然的皮毛,上面放着俩个八卦的蒲团,丁谓坐在上面伸手邀请赵祯坐下。 第四十二章利益交换 赵祯有些好奇的摆弄着车中的犀角,犀角圆身的上面有一深沟,底部洼进部分底面凸出一条岗,这大概就是被俗称天沟地岗的原因。 整个犀角被雕刻成广口杯的模样,杯身上是老寿星模样,祥云锦簇,雕工精湛杯体华美的有些不像话。 见赵祯摆弄着犀角杯,丁谓笑道:“太子殿下也喜欢犀角?” “只是感兴趣罢了,犀角虽好却名贵无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丁相公有话就直说,政事堂的相公与太子单独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你不怕名声有损?” 赵祯放下手中的犀角淡淡的说道。 面对赵祯话中的嘲讽,丁谓并无一点难堪,而是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所言甚是,至于名声呵呵,难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吗?” 这话说的极为坦诚,也可以说是不要脸面。 丁谓的开诚布公让赵祯放下心来,毕竟和他这样的老油条打交道自己还是有些忐忑的,万一定丁谓耍些手段,到时间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赵祯放松的做到在蒲团上:“丁相公有话就直说,我还是个孩子,你就不必在孩子面前绕弯了。” “老臣希望太子坦诚相告,不知太子对老臣的看法如何?” 这就是刁难人了,赵祯被他的话一惊,这货居然直截了当的问自己对他的看法,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啊! “有才能,手段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陷害忠良,排挤政敌。” 赵祯稍微思考一会就说出自己真是的想法。 对面的丁谓呼的长舒一口气道:“太子果然明白事理,可太子为何不想想老臣为何要这么做?” 这也是让赵祯最好奇的,历史上的丁谓使出各种手段打击异己,可直到他快要大权独揽的时候,被刘娥罢相,贬官崖州。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一直困扰着许多人,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虽不能大权独揽,但是他说的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如果光看他的施政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名臣才能做出。 机敏智谋,多才多艺,天象占卜、书画棋琴、诗词音律,无不通晓。他文追韩、柳,诗似杜甫,曾被人誉为“今日之巨儒”。 而且还有一手过目不忘的本事,几千字的文章,他读一遍便能背诵。 这可比蔡伯俙还要天才,他的施政措施也让人感叹,巧造玉清昭应宫一举三得的故智就不多说了,就连兵事都知之甚详! 川陕地区王均起兵叛乱,朝廷调集士兵抵御,结果转身为寇。这些人熟悉山川道路,攻占州县,掠夺男女,与官府为敌。 丁谓奉命处置,他一到即命罢兵,冒险入溪洞会见其首领,晓谕朝廷安抚之意,并宣称带有官家的诏书,一律赦免不杀并赠以锦袍、银帛,使他们感激涕零。 纷纷表示愿意世代奉贡朝廷,并将誓言刻录石柱,竖在边境上,西南地区从此得以安宁。 这只是开始,为了真正的安抚这些人,让他们安心劳作,丁谓采用以盐换粮的办法,解决夔、万诸州军饷之弊,同时也减轻了边民长途解送皇粮的劳苦。 他又奏准黔南边民养的马,可以到市场上自由交换。他曾亲自规划经营建筑夔州城寨,以增强边防。 赵恒曾问丁谓,如何才能使边防久远安宁,少数民族不敢为非。丁谓回答说:“只要朝廷所派的官,不邀功生事,以安静为胜,就能安宁无事。” 由此可见他的大智慧,不光指标还能治本以绝后患! 其他的事情就多得数不胜数,巧渡黄河机智退敌,兴修水利一举三得,减免赋税等等,最为让赵祯佩服的是这货居然还是一位经济学专家! 丁谓担当三司使的时候整顿经济和赋税,先深入调查亲自去民间走访,之后才做出相应的规定和政策,奏请以此为标准利国利民。 总的来说他是一个才高八斗却权欲熏心的人。毁誉参半的原因就是不顾国家与百姓的利益,一味迎合皇帝,并给皇帝出坏主意,自然会遭到正直之士的反对。 面对赵祯的思考,丁谓并不着急,而是盘腿坐好,拿出一本奏疏慢慢的翻看着。 “之前我并不理解你的行为,已经位极人臣根本没必要去死命的讨好官家,而且还是无原则的讨好,这样对你来说牺牲了太多,但是你今天开诚布公的和我聊,说明你是有苦衷的,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猜测大概是想获得更多的权利去做更大的事情。” 赵祯的话让看奏疏的丁谓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来道:“太子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算不得什么想法,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第一你不可能造反,因为这不是你的志向,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成功。” 说完稍微停顿一下,见丁谓释然的点了点头赵祯继续:“既然这样那你就十分想获得更大的权利来解决现在做不到的事情,要么是有惊人之举,要么就是享受独揽天下大权在握的感觉。” 丁谓的嘴角裂开,天生的斜眼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望着赵祯到:“太子觉得老臣是要有惊人之举还是享受天下的权利呢?!” 赵祯摇头道:“我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在享受权利,而且为此做出许多让人不耻的事情。” 丁谓长叹一声道:“太子不是看不透,而是想让老臣自己说出来,少年多智,可怕如斯,将来请太子放我丁氏一族生路。” 赵祯冷冷的说道:“你别把我当成暴君,我不需要你巴结,只要干好分内的事我就不会刁难你,但是我必须要看到你的计划,三冗问题迫在眉睫!” “重病不宜用猛药,徐徐图之才是上策。”丁谓脸色一变认真严肃的说道。 “我要你整理出方案来,懂?” “老臣明白了,当殿下亲政之日便是老臣的奏疏送达之时!” 赵祯点了点头,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方便,两人只是稍微试探几句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双方也进行了意见的交换。 丁谓看穿了赵祯,同时也打开内心,让赵祯看清楚自己。 看着太子做贼一般的离开,丁谓撩起车帘喃喃自语:“多智近妖,细思极恐!” 在这次谈话中,他本想对太子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更多的理解自己,但太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当初在景福宫中充满寒意的目光确实把他吓到了。 和他对话仿佛忘记了年龄,这理智中充满威严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让他想起了太祖,轻轻的咳嗽两声,对远处的车夫招了招手,丁谓把自己轻轻的放柔然的皮毛上。 今天他表演的很累,心中的压力也很大,当初刘皇后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你要让太子信任你,太子的性格就是直爽,你不要过于做作,让他相信你是在实话实说!你要的东西我能给你,太子却不能!” 第四十三章希望学园 赵祯心中激动,刚刚已经和丁谓达成了利益交换,从他的话就能听出,他已经叛变了。 呵呵,皇后的利益即使再大也不可能满足他的理想。 最让赵祯惊讶的是丁谓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更大的改变,他想改变不合理的东西,他的目的也更加的高尚。 也对,像他那样有才能的人怎么可能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去拼了命的巴结便宜老爹。 这世上只有这种事情才值得他这么做。 赵祯承认自己小看了古人的情操和理想,丁谓让他改变了这种看法,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巴结官家,只为了改革! 他想获得更多的权利,甚至做好了官家死后利用皇后独揽大权的准备,两人在车中的对话大逆不道,被砍十回头都不够。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丁谓的改革触及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后被赶出朝堂,名声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什么才是真实的历史? 带着这样的疑问赵祯来到了希望学园,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给宋小乙这些孩子以希望。 学园的人数暴涨,不光有之前的几个孩子,宋小乙甚至带来了许多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都是些单纯朴素的孩子,这些孩子不愿意或者说不会偷东西,丐帮就把他们安排到大街上乞讨。 在任何社会中没有技能的人都生活不下去,小偷小摸也是一项技能,所以这些单纯朴素的孩子就被安排了下来。 这个冬天不好过,就连生活更好的内城也出现了被冻死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那些乞丐,尤其是小孩和老人。 学院中已经打扫干净,荒废的院子变成了焕然一新的私塾,小胖子正在教他们简单的数学知识,九九乘法表是最好的启蒙,赵妙元是负责物理和数学,而小胖子为了分担她的压力,自觉的担任起数学老师,他的化学课还没被提上日程。 王语嫣是班主任,四五十个学生的生活学习都归她管。被孩子们称谓嫂嫂……气得她差点去找赵祯拼命。 晏殊也在这里发光发热,语文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个时代里语文是一门极其重要和复杂的学科,儒家的经史子集可不是简单的。 赵祯负责思想品德,和这些单纯的孩子讨论人生的价值,和未来的理想等等。 孩子们现在很快乐,每个红彤彤的小脸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正把一个球来回的踢来踢去,足球就是体育课的重要环节。 后院中的产地完全适合做一个小心的足球场,只是没有草皮。 小胖子在教学过后布置好了作业,他很适合当一名教师,上课的内容安排的很合理,节奏也掌握的很好,让原本不服气的赵妙元变得佩服起来。 当他看到后院愉快玩耍的赵祯和孩子们以后便扭头就跑,赵妙元伸手拦住了他:“你这身肉可以减少点了,大量的运动比你的节食减肥法要好得多!” 王语嫣笑眯眯的抱着手插嘴:“何况他晚上总是去厨房偷吃,翠儿已经向我说过好多次了,问我是不是晚上的饭做少了!” 蔡伯俙在两女的威胁下苦着脸的向球场走去,聪明的晏殊已经把守门员的位置占了,那是最清闲的地方。 因为是体半场的缘故,所以小胖子只能带领另一半的人向足球发起进攻。 牙齿恨得痒痒的,小胖子毫不犹豫的一脚把球开向晏殊的脸。 环儿担心的掐着手中的锦帕,旁边的赵妙元把手炉子塞给她道:“你担心小殊了?呵呵……以后有你担心的!” “是啊,这三个男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消停,咱们提心吊胆的日子长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正是英雄该干的事吗?” 王语嫣的话让环儿和赵妙元一阵遐想,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寒冷的冬日做一场剧烈运动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特别是泡在洗澡堂的大池子中,为了孩子们的健康,赵祯等人甚至规定了沐浴的时间,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鬼哭狼嚎的让彭七挨个擦背。 彭七的手有多重?用小胖子的话就是:“我再让你给我搓背你就打我!” 擦过背躺在温暖有些烫人的热水中,小胖子看着红红如虾仁般的赵祯道:“你和丁谓谈过了?” “嗯……” 赵祯在水中舒服的嗯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答。 “真的向王语嫣分析的那样?” “没错,语嫣的分析果然是正确的,不愧是心理学专家,从几点小的事情就能了解丁谓的内心世界。” 蔡伯俙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滴说道:“看来这次丁谓入局了!我们的胜算也更大了,就是不知道刘娥的动向,我们接触不到,而她却能在暗处观察我们,这种感觉很不妙啊!” “你丫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阴险?搞的我们是向篡位似得。 “那就来打一场吧!”说完小胖子就把水泼到赵祯的脸上,呛得他直翻白眼。 可怜的晏殊也被卷入其中,闭着眼睛两只小手挥动的飞快就想两只螺旋桨。 澡堂变成了战场,孩子们在为三位老大加油,宋小乙喊得最大声!欢快的声音仿佛要掀开屋顶,就连对面的浴室中的赵妙元和王语嫣都能听见。 “这三人就像长不大的孩子,额……现在没有木瓜应该怎么丰胸?没有面膜该怎么保养皮肤?” 王语嫣郁闷的指了指她的俏脸:“你这皮肤根本不用保养,好的就像能掐出水来,并且木瓜也不能丰胸。” “你说的轻巧,也不看看你的先天条件有多好!”赵妙元说完就向王语嫣扑去,惊慌失措的王语嫣发出开心的尖叫。 环儿完全听不懂公主和伴读在说什么,但是好像是对女人很重要的事情,本想做一个安静的女子,但是很快就被公主拉入战场。 即使拥有成人的思维和罗技习惯,但是四人的心中都隐藏这童真,其实每个人心中应该都拥有这份童真。 洗过澡后六人就躺在软榻上静静的喝茶,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看到茶水后差点没吐出来,刚刚两人可没少喝水。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向晏殊解释了今天与丁谓的交换,晏殊已经完全被同化了,理性的分析道:“丁相公的才能完全可以借用,这么大的国家不可能让官家一个人管理,看来他是缺少支持,官家现在不可能支持他的改革想法。 所以他才会去讨好官家期望获得更多的权利。” “宾果答对了!”蔡伯俙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丁谓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晏殊担忧的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丁相公的野心,如果他要更上一层楼该怎么办?” “这点不用担心,文臣想在大宋造反除非脑子秀逗了!” 第四十四章东宫之中 寒冷的空气在接触到热能后会形成渺渺虚幻的雾气,今冬虽然奇寒也依然挡不住人们对年关的热情,后世的春节就是现在大宋的元旦。 元旦是一年之始,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称为新年。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视之为大节日,而且朝中对节假日的安排也是有相应规定的,大节七天假! 这和后世的安排是多么的相似,简直就是大宋的黄金周啊! 赵祯和王语嫣正在东宫门口指挥内侍贴春联,字是赵祯亲自写的,他的飞白体已经初见风范,在被鲁宗道肯定后就毫不犹豫的写下两幅春联,一副贴在东宫的门口,一副贴在别墅的门口。 东宫是大家,别墅是小家。 作为东宫的主人和未来的主母,两人在三才的一再催促下才负担起视察工作来。 “古人把节日看的很重要,认为是对祖先的尊敬和对美好未来生活的向往,同时祈求着风调雨顺等等因素,要知道习惯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赵祯扭着王语嫣苦着的小脸解释道,这小妞现在完全一副东宫主母的样子,皇后派来的管教嬷嬷在她和赵妙元的“魔爪”下不出意外的沦陷了。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几句话就把看似人精的嬷嬷收拾的服服帖帖,还答应让她长期在东宫当差,彻底的和皇后脱离关系,避免皇后为难她。 小胖子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着,只不过一旁站着虎视眈眈的彭七和管家三才二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三才作为东宫管事很负责任,知道他所效忠的只有也只能是太子一人,况且他能看出太子是真心的对下人们好,只要太子有令他就莫敢不从。 所以本不愿视察的太子和未来的主母被他接二连三的请求视察东宫。 “殿下的字是越来越好了,而且这句子也写得好,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太子真是大气魄,大担当!” 这马屁拍到赵祯的心坎里,在王语嫣的白眼下讪讪笑道:“这是一位老人家送的句子,呵呵……” “那横批是……这么好的句子当然要有一个好狠批,殿下写下来看看呗!” 面对三才的殷勤,赵祯接过大笔刚准备写下横批的时候动作一僵,这样的对联本应加上惟我独尊的句子才能突出意境,但是要敢真这么些也快掉脑袋了。 一旁的王语嫣笑道:“你倒是写啊,刚刚的得意劲去哪了?” “写就写这样总行了吧!” 赵祯写完就拉着笑得快抽筋的王语嫣快步离开,留下三才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划船不用桨是什么意思?没有桨的船只能靠浪,这可不是啥好句子,咋个王家小娘子笑得那么开心嘞?” 当赵祯和王语嫣两人在东宫乱转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东宫很大,有好些地方都没去过,况且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有点少,大多都是一帮人在一起玩耍学习。 看着四下无人,赵祯果断的伸出咸猪手牵起王语嫣,牵手这种事情被宋人看作有伤风化,而相挽而行却是夫妻情感的体现,这让赵祯等人很不理解。 先秦时代就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说法,怎么到现在反而不行了? 后来在李迪鄙视的眼神下才知道真相,原来这句话是形容男人之间的友情,并非爱情,我勒个去!赵祯打死也不会对小胖子这么说。 现在偷偷摸摸的牵着王语嫣的手,柔软的肌肤是那么的真实,俩个八岁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宫殿的梁柱下深情对视,画面惨不忍睹。 一对宫女躲在远处的拐角偷看,在她们眼中这才是完美的爱情,只不过殿下的年龄小了些罢了,长期在深宫之中的宫女难免也会寂寞,她们也是女人,也需要男人,这和欲望无关,是感情的寄托,精神的需要。 太子虽然好,但是既不能碰又不能往上爬,太子早就说过东宫决不允许出现阴暗,一旦发现立刻送到尼姑庵。 年纪稍大的宫女根本不指望太子会临幸她们,只是期盼太子能早日放自己出宫寻个良人嫁了。 而年纪少小的宫娥却没有自信,毕竟美若天仙的王语嫣有着出色的长相和高她们一等的身份,而且智慧也是宫女们仰望的存在。 在东宫之中好像她比公主还能当家作主,有些事情公主都听她的。 赵祯在准备献上初吻的时候看见了远处的宫娥,讪讪的住嘴,王语嫣发现异常后回头,几个小脑袋飞快的缩回,还传来一阵扑通声,看来是那个粗心的小宫娥跌倒在地上了。 经过她们的破坏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再玩亲亲的小游戏,赵祯果断的向花厅走去,那里是三才这个管事忙活的地方,也该和他商量一下放一些年纪大的宫女出去的时候了。 这个年纪的女人真是如狼似虎,两眼冒绿光的让赵祯害怕,他到是不太担心自己,只是怕蔡伯俙那个小胖子在赵妙元的残暴统治下寻找心灵的归宿,万一要是发生,赵妙元都能拆了这东宫。 来到花厅首先看到的是灯笼烛台一律被换成大红色,恐怖的有些吓人,到了晚上是不是要上演什么东宫惊魂之类的事情! 拍了拍正在校准的三才:“你能不能把这些红灯笼换了,只留下些红烛台就行,这大晚上的花厅红光四射,吓不吓人?” 三才摸着脑袋尴尬的说道:“这是太子第一次在东宫过年,小的想怎么着也得把年夜饭办好不是。” “我教你一个办法,用蜡烛放在四角照明,在拉住的背后放上磨得光滑的铜镜,这样一来必然是满堂生辉,对了你对所有人说一下,大年三十的晚上孤和他们一起守岁。 为了不至于那么枯燥,晚上必须表演,不许请外面的杂耍班子,只能由我们自己人表演,各司都要出,彭七他们也一样。” 三才激动的答应下来,太子居然把东宫的下人当作自己人!这是天大的荣耀,更别提还要和大家一起守岁。 看着三才激动的都不会说话,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按人头准备红包,多封点银钱,莫要小气,顺便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岁数大了的宫女统计出来,也该给她们找个好婆家了。” 这下三才说不出话来,太子也太着急了,等到亲政之后再放宫人也好,太子是不能随意选拔宫女的,除非官家赏赐,放了宫人她们的活谁来干? 赵祯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哈哈大笑道:“这东宫之中需要那么多人吗?况且还有内侍,只要打扫庭院,修剪花木即可,不碍事的。” 三才无奈的同意,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替别人着想了些,不过这不正是百姓的福分吗? 望着离开的太子,三才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感觉,很安心又很激动。 其实赵祯只不过是觉得浪费,那么多人天天不干事让他觉得是在浪费人力,勤俭节约从我做起嘛! 第四十五章离别 春节将近,也到了分别的时刻,蔡伯俙的老家远着呢,根本不可能回去过年,所以派人捎了口信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苦命的晏殊是家中长子,父母已经去世的他作为家中长兄必须回去,他的弟弟晏颖一心求道,虽然文采飞扬但是却不想入仕,指望他忙活根本不可能。 所以十七岁的晏殊不得不回家主持年节的祭祀,走的时候还不舍的盯着茶几上的纸牌和新睡衣。 当然在他走的时候,小胖子和赵祯两人不断的往他的马车中塞着各种东西,平时的他喜欢的小玩意,各种布制的公仔,甚至还有他渴望已久蔡伯俙的红木象戏。 感动的他嚷嚷道:“我还会回来的,你们这样是不是在撵我走?!” “你丫过分了啊!我们这是怕你回家过不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别墅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赵祯瞪了小胖子一眼:“你会不会说话,这别墅是留给我儿子的,以后只能我们家人住在里面,你想让他当我儿子?门也没有!” “那就再盖个新的,更高更大,要双层有阳台……” 看着赵祯和蔡伯俙的说笑,晏殊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挥了挥手马车缓慢的开出东华门。 小胖子再也不觉得古人的业余生活无聊,现在的他正在赵妙元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 “你行不行啊!再往左一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在赵妙元的埋怨下,蔡伯俙赶紧把大大的福字往左移动,在听到ok的声音后便迅速的贴在门上,谨慎的他甚至都不敢过度用力,生怕使大了劲在错位。 “咱们的进度也太慢了,要不让内侍来帮忙吧!” “不行!这是我们在大宋过的第一个新年,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怎么能让别人插手,所有的东西都要亲自布制才有归属感!” 正在对齐果盘的小胖子头也不回的否决道。 看撅着屁股努力对齐果盘的男朋友,赵妙元心中一暖,比起赵祯的无所谓,蔡伯俙是真的用心。 这个新年对他们四人来说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新的开始,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明年大家就都长了一岁,也距离目标更进一步。 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在庆祝,今年的收获还是很多的。 “哟,这福字贴的真漂亮,简直完美无瑕啊!” 赵祯在进入小院之后便看到别墅门口的倒立福字,蔡伯俙的字写的还真不赖了现在。 王语嫣笑道:“他昨晚可是写了几十张,这恐怕是最完美的了。” “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这样揭人短的,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蔡伯俙抖动着腿垫着肩膀的得瑟道,但当他看到赵祯的福字后就垮下脸来:“你丫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的?”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这福字是送往景福宫的,老爹看了一定高兴,现在可没有贴倒福字的习惯,也算是开拓创新了。” 蔡伯俙撇了撇嘴:“贴福字早就有了,你这倒过来贴是不是抄袭啊!” “抄你个大头鬼!”被揭穿的赵祯恶从单边生瞪了他一眼,这是一份祝福,生生的被这货破坏了。 四人笑闹着在客厅里坐下,蔡伯俙把壁炉的柴火挑的更旺盛些便飞快的窜向沙发:“牌发好了?” “就等你了!你是上家先出牌。”赵妙元捏起一个剥好的金桔含入口中,带着凉意的果肉在她的嘴中汁水横流,让她舒服的眯了下眼睛。 赵祯无奈的扒开橘子皮道:“你们俩也太嚣张了,我一个堂堂的皇太子居然给你们剥橘子皮?” 王语嫣美目一横道:“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亲爱的,但是你不能让你老公给别人……” “你要搞清楚,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妹妹!”赵妙元不爽的开口道。 一旁的小胖子不停的抖动着,本就快看不见的脖子更加短小,这货居然在看好戏! 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欢笑中度过,赵祯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道:“时间差不多了,妙元咱们该进宫了,老爹难得叫我们入宫陪他一起吃饭。” 赵妙元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牌道:“那就走吧,不过王语嫣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你回家?” “他就是个钱串子,过年正是他挣钱的好时机怎么会错过?已经托人捎来口信说过了。” 王语嫣早已打听过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个职业商人,有哪个父亲会为了做生意而把自己的女儿扔在东宫中不闻不问的。 只要认钱就好办,赵祯心中高兴的幻想着,一个认钱的老丈人还有什么不好收买的? 夹带着自己亲手写的福字和赵妙元上了马车,家里不用说,有蔡伯俙在肯定是要和王语嫣两人收买人心,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小厨房中卤货的味道让他口水横流。 看来只有晚上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自从来到大宋,赵祯几人就对这里的菜肴不是很感兴趣,再好的食材经过蒸煮也变得不咋滴了,不过也有些高档酒楼能用铁锅炒菜,看来这时候的烹饪技术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进入景福宫首先是看到身着朝服的皇后刘娥,她正在帮助老爹整理身上的衮服,衮衣分上衣与下裳两部分,衣裳以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为饰,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配饰。 衮服相当与皇帝的礼服,与朝服不同更加复杂气派,是祭祀天地宗庙已经大节日时才穿着的,平时要是天天穿繁琐的过程就把人累死。 看到太子和公主一起进来,赵恒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好看,有这样一对无双的二女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但随即皱眉道:“益儿为何只穿公服?难道没人提醒你今日要穿朝服吗?” 他的话让赵祯一惊,没人提醒自己啊! 正在帮赵恒整理衣服的刘娥动作一僵随后平静的说道:“官家难道忘了?您还没有赐他皇太子服饰呢!” 这事她本不想提起,但是无奈作为皇后的她如果不提醒便是失职,以后有人翻出这件事多少会显得自己从中作梗。 “哦!是朕忘了,陈琳你这就去把朕的朝服送到六尚局改改,皇太子的服饰与天子相同,只是把佩饰改改便可,通天冠换成十八粱的远游冠即可。” 第四十六章面见群臣 面对赵恒的指示,陈琳望了一眼刘娥就答应下来,对一旁的赵祯挤了挤眼睛便出门而去。 赵祯笑道:“孩儿多谢父皇,这是孩儿给您送的福!” 新年将至,谁都希望听些吉利话,赵恒看着儿子手中的福字笑道:“你还真是有心嘞,贴在宫门上给朕来带点福气来!”说完便对内侍挥手。 “父皇还有我的呢!”赵妙元在一旁撅着嘴说道。 “你这小机灵,父皇就是在等着你自己开口,这是什么好东西?” 赵恒走到女儿面前,先是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然后好奇的问道。 赵妙元微微一笑道:“这是女儿为您准备的庆祝糕点,庆祝我大宋又长一岁,也庆祝父皇亲政二十二年!” 女儿的话一下子勾起赵恒的回忆,二十二年的时间,作为大宋皇帝的他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 当年挫败明德皇后与王继恩的谋逆后,用了十年之功才有了咸平之治,没想到辽人叩边大举进犯,寇老西提议御驾亲征这才免于江山破碎的命运。 此后就…… 赵恒想到这里便长叹一声:“诶,匹夫之错家破人亡,帝王一错万悔无殤!” 一旁的刘娥扶着赵恒坐下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妙元你的糕点给朕尝尝看。” 赵妙元揭开盒盖的同时,赵祯咽了下口水,这是奶油蛋糕! 要知道用手打奶油是很费力的,他和小胖子忙活了一晚上才做成的,现在看着胜利果实就这样没了心中埋怨赵妙元,为什么非要把蛋糕做的那么大! 所需要的材料都能找到,牛奶,鸡蛋,蜂蜜,面粉在东宫的厨房中比比皆是,唯一的困难就是烤箱,但是王语嫣创造性的设计出烤炉,让赵祯等人不得不佩服她。 用她的话来说,灵感源自于烤炉披萨,不愧是超脑,这种事情完全难不住她。 赵恒看着奶油写出的:万寿无疆,极为高兴,这时的他完全不计较箱笼内的银制小刀,反而拿起避过那些字迹切下一块送入嘴里。 刘娥看到银刀的颜色没变才放下心来。 柔软如棉花一般的蛋糕,配上丝滑的奶油,甜而不腻的感觉让赵恒大呼过瘾。 “美味无比!这比滴酥鲍螺还要好吃。” 赵恒吃了不少,觉得有些满足了才擦去嘴角和胡须上的奶油感叹道。 刘娥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也尝了尝,偏爱甜食的她一下就迷上这种美味。 “父皇和娘娘喜欢吃就好,女儿明天就让宫人把方子送去御膳房,但是多吃却不好,毕竟是太甜了些。” 赵恒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吾儿关心朕一定牢记,物极必反嘛!” 陈琳站在门口看着幸福的一家人都不忍心进去,这样的场景从没出现在皇家过。 门口的福字是被故意贴倒了的,陈琳笑道:“官家您看,福到了!” 赵恒望着倒着的福字心中一下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就爱抖机灵,不过这福到了确实吉祥!哈哈……” 象征性的整了整衣裳便带着换好太子服饰的赵祯向集英殿走去,而皇后却带着赵妙元向福宁殿走去。 凡是重大节日官家都要设宴款待群臣,皇后亦然。 皇帝请客吃饭也是为了拉拢下属,和下属搞好关系是每位皇帝的必修课,当年赵祯出生,赵恒就很高兴的赐食群臣以包子,只不过包子中不是平常馅料,而是金银。 此次年前赐宴也是一种形势,只不过让太子配宴尚属第一次。 赵恒就是利用这次机会把赵祯推到台前,让群臣熟悉一下太子,意义非同寻常。 群臣也是要带家眷前来,由皇后赐宴款待,这样才算是正真的御宴招待。 赵祯的脸都笑得有些僵硬,上首的老爹却揶揄的看着自己。 宴会大多是赞扬和恭贺的话,群臣谁会在这种时候让官家难看?连往日以批评为主的谏官都笑眯眯的说些吉利话。 说实话这个时候要是能来一碗珍珠米饭就快活了。 桌上精致的佳肴完全提不起赵祯的兴趣,而且分量少得惊人。 要是能在这吃饱除非一口气吃完三桌的菜,但是群臣却没有一点饥饿的样子,赵祯发现自己没吃早饭是个错误。 看着那些惬意的往嘴中送着精美佳肴的大臣,赵祯恨不得把桌子也吃了! 显然人家早就知道,而且是吃的饱饱得才来,这些佳肴只不过是些点心而已,说是赐宴更像是一场茶话会,碍于礼仪赵祯也不能大口吃喝。 更何况群臣都在打量着大宋的太子,未来的官家。 太子是国之储君,是大宋的将来,但地位极其尴尬,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却没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巴结他,毕竟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王钦若却冒天下之大不韪频频举杯的拍赵祯马屁,这让很多人所不耻,上首的赵恒也有些不悦。 “太子年少就在东京城留下仁德之名,且机智过人有天人之资。” 见王钦若这么巴结,曹利用更加奉承的说道:“王相公说的既是,民间多有称赞太子之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京畿之地。” 面对两人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赵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我所作的事情都是些小事,只配在民间流传,却登不上大雅之堂,面对国之大事,依然要靠父皇掌握乾坤。” “太子所言极是,官家才是我大宋的擎天之人,太子还缺历练。” 鲁宗道毫不犹豫的出言附和,这话让赵恒心中舒坦了许多,在群臣面前即使是亲生儿子也不能高于自己。 这就是皇权的崇高性! 宴会在一曲歌舞表演之后被推上了高潮,君臣频频举杯,赵祯苦着脸的代劳,便宜老爹的身体不允许喝太多酒,作为儿子的他当然要分担…… 宴会散去后,丁谓意味深长的看了赵祯一眼,而赵祯的直讲张怀政却走到太子身边:“殿下今日教训一定要记住,奉承之言有善意也有恶意,明辨之才能不受其害。” “孤知晓了,多谢张师傅。” 张怀政点了点头就离开,以太子的聪慧完全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且刚刚他应对的很好。 离开大殿之后赵祯一边走一边考虑今天的情况,在王钦若和曹利用不断抬高自己的时候,丁谓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是想替自己打掩护还是要落井下石? 丁谓应该及时出言帮助自己才对,他的犹豫是为什么,难道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明哲保身? 越是接近朝堂赵祯越发现其中的水很深。 每个人的每句话都是出于某种目的,或是试探或是寒暄,或是拉拢。如果不能理清其中的关系,说不定被人出卖还帮着人家呐喊助威呢! 毕竟现在自己还是太子,如果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想要亲政就是个大笑话! 带着这样的深思赵祯在宫中渡步,他要接赵妙元一起回去。 “太子殿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熟悉的女生让赵祯一惊,抬头望去才发现是王旦的孙女王柔。 第四十七章元方你怎么看 见到王柔赵祯确实吃惊,王旦的去世代表着王家逐渐的退出政治舞台,他的三个儿子中只有王素是被看好的,而王庸和王冲只适合作为文人,研究学问尚可要他们入朝参政却勉为其难。 王柔出现在这里让赵祯惊讶,要知道赵恒是没有邀请王家三子前来宴饮的,王柔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皇后的主意? 见赵祯站在原地发愣,王柔心中一痛,聪明的她敏锐的感觉到别人排挤和嫌弃的目光,她知道王家已经被排挤出权利中心。 没有爷爷的王家什么都不是,现在居然连感情很深的太子弟弟都不想搭理自己! 王柔的变化被赵祯看在眼中,站在原地的她浑身发抖,玉拳钻的静静的,眼睛中含着泪光。 “额~是柔儿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娘娘的饮宴结束了吗?” 赵祯的话让王柔失望,她明显的感觉到赵祯是在驱赶自己,转身就快步离开。 “柔儿你走什么?” 赵祯的话没有让可怜的女子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慌乱中她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在地上,少女内心的倔强让想爬起却又无力的她几次都失败了。 肩头被一只手扶住,支撑着她慢慢的站起:“你没事吧!今天是怎么了?” “不要你管!你不是也不想搭理我吗?假惺惺的扶我干嘛!” “我想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你的爷爷是我的老师,他在我心中永远是老师,你也永远是我师妹,懂吗?现在你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王柔怒道:“对!你一直把我爷爷当作你的老师,可我呢!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我王家现在面临什么?没有爷爷的王家什么都不是,开封府甚至要收我家的宅邸!” 赵祯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人走茶凉?也太黑暗了一点。 东京城的宅邸有很多是官家赏赐的,不过官员只能暂住,如果外放对不起宅邸还要腾出来。 极少数的情况下,官家会把宅邸赏赐给这家人,让他们世代居住,只不过家道中落的人家早晚会把房子卖给官府,拿上一笔钱回老家。 但是王旦和老爹的关系很好啊!应该不会忘记这种事情,或是这件事太小了,官家没有留意? 开封府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王家的宅邸? 赵祯看着楚楚可怜的王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道:“你放心,谁也动不了王家,我在师傅面前答应过!” 如果说在大宋谁最让赵祯尊重,除了官家就是几位教导自己的老师。 尤其是王旦,虽然他亲自教导自己的时间很少,但是却能看出他的真心,王旦是把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于病重的时候也不忘记给自己上最后一课! 老人的付出是只得尊敬的,他的所有藏书笔记都在自己的东宫中。 当初赵祯和王旦的最后一段对话就是在交代王家的后事,同时也明确的说出长子和次子的能力不适合进入朝堂的要职,连对王素的提携也只是寥寥几句,主动权都交由赵祯自己决定。 现在开封府居然要在这时候收回王家的府邸!这让赵祯怒火中烧。 对内侍远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内侍挥了挥手,原本像失明一般的内侍飞快的跑了过来道:“太子有何吩咐?” “把她先送到东宫,让蔡伯俙请人给她看看,派人告诉妙元就说孤有事要办。”赵祯说完就向嘉肃门走去马车就停在那里。 东京城很大,如果没有车辆当作交通工具,等赵祯到了开封府也快累死了。 马车一路穿过宫墙来到西角楼大街,经过乌鸦漫天的御史台便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在天子脚下,当然是装修的很漂亮,翘起的飞檐,极高的台阶,出处透露出一股威严。 当赵祯站在开封府的大门口时,嘴中不禁唱出:“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彭七在一旁小声问道:“殿下,这包青天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哦……包青天是一位姓包的人,后来当了龙图阁大学士权知开封府,在他的明察秋毫下审理了很多冤假错案,百姓们就叫他包青天喽!” “这可是位好官啊!” “那当然,不过现在的开封府却是谁权知的?” 开封府的知府几乎都是权知,除非亲王才能担任开封府府尹,这就是叠床架屋的威力,官,职,差遣相分离。 就如王旦的官职全名是正一品太子太师,左中丞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看似很长的称谓,其中只有一个是他的真实差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太子太师是经过他争取才得到的实职,要不然也是虚衔。 现在的赵祯名义上就是开封府府尹!但是他只有“关心”的职责却不能干涉开封府的日常办公。 彭七想了半天道:“是给事中马元方权知开封府!” “元芳?!” 彭七的回答把赵祯吓了一跳。 经过他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此元方非彼元芳,只是少了个草! 站在门口看着大门紧闭的开封府,赵祯二话不说的跑到一旁的打鼓旁拎起鼓槌就敲,但是他的身高呵呵…… “你看什么呢?帮我敲啊!” 赵祯气不打一处的对彭七说道,这货太没有眼力见了。 “可是太子殿下您不是要找马元方评理的吗?” “废话!要不然我敲鼓干嘛?快敲!” 彭七无奈的拎起鼓槌,用力的敲打,咚咚的鼓声果然引起门内的注意。 “大胆!谁敢在此放肆,酉时未至何人敲鼓!” 门房伸出脑袋大怒的问道。 赵祯一呆,什么意思,难道每天只能在酉时才能敲鼓?但酉时不是衙门下班的时间吗? 彭七看着呆立的赵祯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太子殿下,这鼓是衙门点卯的时候用的……” 门房看着脸比锅底还黑的赵祯嘴中打结:“太……太……子殿下?!” 他已经能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太子,赵祯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城,现在连整个开封府都知道。 再说谁敢没事假扮太子玩,那是找死呢! 门房赶紧开门道:“小的吴山参见太子殿下。” 赵祯也不为难他,递过一块玉契道:“你递给马元方看看,他自会让孤进去。” 吴山赶紧双手接过的退回门内,转身飞快的向府衙跑去,手上的玉契却被他紧紧的握着,万一要是摔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也没了。 赵祯的举动让彭七很奇怪,太子殿下是开封府府尹,难道就不能直接进去,还要在这里等待马元方的邀请? 赵祯的想法却不同,自己虽然贵为太子却不能不遵守官场的规矩,如果今天闯进去,明天说不定就会流传出太子以势压人的话来。 他现在爱惜名声就要像鸟爱惜羽毛。 当马元方出门迎接的时候,赵祯的第一句话就是:“孤觉得这点卯鼓可以当作鸣冤鼓,元方你怎么看?” 第四十八章思念通达 “鸣冤鼓?” 马元方低声念叨了一句又看了看门口的大鼓,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殿下这个提议好!既能让百姓免受刁难,又能快速的告知官员有冤情,真是一石二鸟啊!” 马元方的赞赏让赵祯颇为不适应,在他看来收回王旦府邸的官吏定然是个昏聩之人,可是从他对鸣冤鼓的理解来看,这货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要么是这马元方装的太像,要么就是他太二!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就在赵祯猜测的时候,马元方却火急火燎的往回走直接把赵祯和彭七两人丢在原地…… 虽说不拘小节,但是这也太不拘了吧!哪有这样把人丢在门口自己往里走的道理? 何况身为皇太子的赵祯还是名义上的开封府府尹! 还是门房心善,看着恼怒的彭七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大老爷就是这样,性情急躁,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事情,他便立刻着手办理,如果小人猜的不错,大老爷应该是亲自去写告示了……” 这也太快了吧!自己只不过是刚刚给他提了个建议,这就要写告示去? 难道不用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等赵祯和彭七在门房的引路下来到开封府的签押房中时,马元方却已经写好告示,瞧见门房进来开口就吩咐道:“你带人把这份告示贴到门口去!从今往后,开封府的大门一律不许关闭,闻鼓升堂!” 门房苦着脸应是便向外走去,这下开封府有的忙了! 以前大门紧闭还好些,不少来告状的人看到威严的大门后心生怯意,甚至会直接回头认倒霉,可现在只要敲鼓就能得到大老爷的升堂,连状纸都省去了,目不识丁的人皆可击鼓鸣冤! 与门房的悲惨不同,马元方却是哈哈大笑:“这下本官看谁还敢阻止百姓鸣冤!”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脾气也是没谁了,轻咳一声算是打断马元方的得意。 这货才想起来太子还在等着自己,大叫一声:“哎呀!太子殿下,下官怠慢了!可是太子的建议实在太好,让下官忍不住就想早早把事情办妥,殿下此次前来不会只是提醒下官这件事的吧?” 见终于进入正题,彭七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别看太子看似好说话,其实如果触怒了,后果也是挺严重的。 此时的赵祯却微笑的点头道:“当然不是为了这种事情,但是孤在说出来意之前却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太子请问。”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忙完了……” “孤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为何开封府要收回王旦的宅邸?” “启禀殿下,此事乃是按照就例而行,没有任何不妥!难道太子殿下是来当王家说客的?” 彭七脸色大变怒喝道:“放肆,太子殿下岂能做人说客,你莫要信口开河。” 赵祯却不着急,对愤怒的彭七挥了挥手道:“你急什么?我们就要实事求是的谈论问题,你记下来,马知府说太子是给王家做说客的不就行了吗?”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马元方急急的解释,他刚刚只是想刺激一下太子,毒舌已经成习惯的他一下子没收住。 “马远方!你身为开封府的权知,岂能信口开河!开封府乃是京畿重地,你是这里的大老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人!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任职三司使的事情,恣意妄为信口开河,你的才干再高有什么用?毒舌又有何用!上官觉得你桀骜不驯,下官觉得你目中无人,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和上官工作,指挥下属办事?! 这么多年你还不改改,官家对你的失望看不到吗?堂堂的给事中权知开封府居然连元旦饮宴都没邀请你,传出去是不是个大笑话?” 马元方被赵祯的话震住了,太子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剥皮刀,不断的剥去撕开身上的伪装,把自己的内心原原本本的展现在阳光之下。 “下官错了!请太子责罚。” “哈哈~彭七,他说他错了!你看看这背这脊梁多直啊!你认错了吗?没有!你持才傲物不服不忿,虽然嘴上说错了,但是你的内心依然是在笑话孤吧?你的自尊就如此高傲? 都说你爱民如子,孤看不然……” 赵祯围着马元方让了两圈,看着他坚挺的脊背继续道:“你要是爱民如子就不会这般放不下身段来,如果你当初放下可笑的自尊,一心一意的为大宋勤政能有今天?别忘了学而优则仕!” 原本坚挺的马元方身体一颤反复念叨:“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赵祯挑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还别说开封府的签押房确实不错,完全不像是“客不修店官不修衙”的模样,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一样。 看着魔障的马元方,彭七有些担心的对赵祯问道:“殿下他不会失心疯了吧?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懂什么,他是在突破桎梏,就像你们练武功的突破瓶颈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赵祯其实也不知道,大概是心理学中寻找真我的表现,反正在彭七面前要不懂装懂! 彭七两眼发光的盯着赵祯:“殿下还有这能力,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人羽化升仙?” “诶~诶~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羽化升仙,那是死人用的,突破瓶颈知道吗?” 赵祯拿起桌上的镇纸向彭七威胁道。 皱眉挣扎许久的马元方转头对赵祯问道:“殿下何以教我!” “孤可教不了你,你看看我才多大,不过王公却能教你,他告诉我一句话,如果迷失了方向就找找本源,马元方你的本源是在哪里?或者说你入仕的原因是什么?所谓学而优则仕,其实就是你的本源。” 马元方身上纠结的气息消失了,给人的感觉却变得轻松许多,这大概就是思想通达的结果吧! 赵祯有些羡慕的望着他道:“恭喜你了,突破桎梏思念通达,这算不算是大彻大悟?” 原本傲气的马元方居然有些腼腆的说道:“景山惭愧,殿下乃是真正的智者,寥寥数语道破玄机。” 赵祯苦笑道:“哪里哪里……呵呵~” 其实他的内心现在嫉妒的抓狂,人的一生都是在追求本心和价值,也许会实现价值,但是本心却极为难得。 一点一滴的小事中都蕴含着本心,如果刻意的去观察并不能找到,而无意中却能发现却能而大彻大悟,这就是所谓的顿悟,极为难得。 其实马元方看似被自己提醒顿悟,其实自己只不过是提醒他去寻找本心而已,就像站在门口被人推了一下,时机已经成熟,当然水到渠成。 第四十九章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赵祯在马元方的解释下了解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开封府之所以要收回王家的宅邸,是因为有人提出了要求,而且这要求提的合情合理。 原来淮南河东转运使王随,知应天府,扬州,常以刑政宽闻,而且救灾有术,被丁谓提拔为右谏议大夫,权知三司使,到达东京成的他已经在驿馆住了将近三个月,一直没有地方安排。 要按照他的意思是在东京城中找中人买房的,可丁谓却极力反对阻止,认为这样有失朝廷仁德,无奈之下的王随便只好留在驿馆将就。 可王旦的去世正好空出了宅邸,好巧不巧的又是老爹忘记了这种小事,开封府便上门索要宅邸,尽快的安排王随家入住。 安排官员的宅邸本就是开封府的职责,一切都是按照规定来的,也无可厚非。 这也就是为何王柔会在今天刘娥宴请的时候偷偷溜出的原因,她本想请求娘娘,可是在宴会上被别人冷言冷语的排挤,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如何能受得了,情愿一言不发悄悄离开。 所以才会撞见等待赵妙元的赵祯。 整件事情看似没有一点问题,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 但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人类的社会中不可能抛弃所有的人情往来,更何况是在封建社会这样的人情与法理柔和在一起的时代? 王家的地位敏感,看似王旦的死去是王家的落幕,可官家对王旦的感情谁不知道? 看了看好像察觉什么的马元方,赵祯奇怪的问道:“是谁让你们去王家索要宅邸的?” “是尚书省的左司吏部判事王洙对我说的,王家已无相公,独占宅邸有所不妥,不如让其举家迁至保康门,补些银钱便可,下官觉得这是应该的,便派人上门催缴了。” 这下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君子欺之以方,这么合情合理的事情,就是妥妥的阳谋,说的光明正大,看似没有参杂一点私心,可用心却是何其歹毒! 见赵祯的小脸上挂着愤怒的表情,马元方皱眉问道:“殿下这事情难道办的不妥?”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妥,怎么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王家就这样搬迁到保康门,那里可是内城与外城的相交之地,环境与天波门一带不可同日而语。 更为让他觉得不妥的却是太子,刚刚的对话使他忘记的太子的年龄,现在仔细观瞧才猛然发现,今年太子也才九岁! 先是开导自己,然后又分析起王家的事情来,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思维和判断力,这着实让人惊讶! 赵祯现在可没工夫观察马元方的表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马知府,关于王家的事情你还是先放放,你先别着急,王家的搬迁之事不能操之过急,王相公的口碑东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中,官家更是对他照顾有加。 现在他刚刚去世不久,就要让他的子孙让出府邸,百姓们怎么看?朝中的公卿怎么看?昔日的同僚怎么看?万一官家知道,心中后悔起来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都没解决好不能随便让王家搬迁。” 马元方点了点头,他这样的牛脾气在听到赵祯的解释后也开始动摇起来。 之前的确是太仓促了,自己的脾气是要改一改。 赵祯交代一番后就上了马车准备去老爹那里替王家讨个公道,身为太子的自己完全可以一道命令保住王家,可却不能这么做,一切都要附和规矩,只有在游戏的规则之内才不会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满。 “彭七你派人去查一下,王洙是谁的人,如果不知道就查查当年是谁提拔的他,最好能搞到详细的资料。” 这种事情很好打探,当赵祯从老爹那里回到别墅后就知道了,王洙原来是丁谓的人! 小胖子躺在沙发上捏起一个蜜饯塞进嘴里同时还不忘舔了舔手上的糖霜:“丁谓现在不是我们的人吗?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 王语嫣说着就伸手去拿蜜饯,当看到小胖子在吱喳吱喳的舔手指后,果断的发飙:“蔡伯俙你能不能别舔手指,恶心死了,这一盘蜜饯别人还怎么吃?!” 赵妙元从卧室中出来嘘了一声道:“小点声,王柔刚刚睡下,别把她吵醒,可怜的小模样,睡着了还紧紧的抱着公仔,可见她很缺少安全感的。” “你说丁谓是不是在演戏,博取你的信任?” 王语嫣突然转头的对赵祯问道。 “应该不会吧?他那么真诚,而且我们之前分析过了,他这样有才能的人肯定不会只做一个阿谀奉承的宰相。” 可是仔细分析一下赵祯便开始怀疑起来,丁谓如果真的转向支持自己,就凭自己与王旦的关系也该早早的把事情处理好才对,为何还会难为王家? 如果说他忘记了,打死赵祯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就是丁谓有问题! 一个向自己投诚的人不会错过这么好巴结自己的机会,或是说表达诚意的机会。 赵祯想到这里心中打了个突,看来还是小看了丁谓这只老狐狸,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这种怀疑就像心中长草了一般疯长挥之不去。 王柔是不能在太子东宫留宿的,赵祯再三保证下才止住她的泪水。 马车在黑暗中消失后,王语嫣酸酸的吃醋道:“瞧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太子殿下欺负了呢!”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啊……妙元咱们去赏月吧!”小胖子的咸猪手搭上少女的柳腰猥琐的说道。 拍掉他的咸猪手,赵妙元回应一个眼镖:“月黑风高的赏个毛线,你去把棘轮弩拿来,我要看看望山的准对度!” 蔡伯俙佩服的对她伸出大拇指:“我老婆就是聪明!大晚上的校准弩箭……” 看着笑得像黄鼠狼似得两人,赵祯撇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少打岔,你以后离王家的小娘子远点!” “遵命女王大人!” “小赵子扶本宫回去休息……” 赵祯郁闷的叹气道:“这就有些过分了,你这是对老赵家的大不敬!” “嗯?” 少女美目一横,太子立刻服软道:“嗻!” 第五十章王宅风波 关于王家的宅邸问题,让赵祯没想到的是这间不起眼的小事却引起一场风波。 前几天自己只不过去开封府阻止了马元方继续催缴的事宜,没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发酵成为一场太子对官员施压,破坏朝廷法度的行为,赵祯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便宜老爹亲自下旨让赵祯不得插手开封府的日常事务,但是也同时法外开恩的把宅邸赏赐给了王家,让他家世代居住。 这道旨意有点蹊跷,话语模糊,既没有具体的规定太子不得插手开封府事务的范围,也没有废止太子的合法权益。 这让朝臣们开始担心起这道圣旨的真实性,执掌天下多年的官家不可能下这样一道圣旨,两府大臣包括丁谓在内急急的赶往宫中,必须面见官家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原因很简单,皇后刘娥履行了她的权利,旨意是赵恒的意思,但是却由皇后娘娘拟的词头,其中多处表达不明。 这是刘娥第一次拟的词头,难免有些忐忑,所以才会犯下错误。 当得知这道圣旨的词头居然是出自皇后的亲笔后,满朝文武炸开了锅! 皇后是有履行监国的权利,但是这要在大朝会或是官家下旨之后才能实行的,现在官家虽然病重,但现在还没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岂能让后宫干政? 文官中不乏正直之人,立刻上疏对皇后展开了口诛笔伐,有些人还在观望,有些善于钻营的却开始支持皇后的所为。 赵祯四人在别墅中商讨,他们想不明白,为何身为皇后的刘娥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我觉得她可能是在试探也说不定。”王语嫣抱着公仔从沙发上坐起道。 蔡伯俙往嘴里塞了一个蜜饯奇怪的问道:“试探什么?” “试探群臣和我的态度?”赵祯抢过装有蜜饯的碟子递给王语嫣。 赵妙元白了赵祯一眼:“她现在这么做完全是在挑战大宋的祖宗之法!” “那如果官家默认了呢!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便向承认了她干政监国的权利,赵祯现在又不能进宫询问这件事。”王语嫣塞一颗话梅到赵祯嘴中说道。 现在的朝堂波云诡谲,基本已经分成三派,一派是支持赵祯这位皇太子的鲁宗道李迪等人,一排则是拥护皇后干政监国的丁谓曹利用等人。另一派则是以观望为主的中间派,谁也不帮,他们准备在谁正式取得主导地位后在转向。 正在赵祯不知如何寻找突破口的时候,脑中传来了刷刷的声音,一段文字再次出现:皇后的阴谋! 成功挫败皇后的阴谋,将解锁文治! 这让赵祯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无尽的苦恼,怎么挫败皇后刘娥的阴谋? 相较于朝堂来说,赵祯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如果把他放在整个统治阶层却并不是这样,皇后的地位比他还要高! 太子的地位在皇后之下,这是不争的礼法事实,也是为什么会历朝历代会有皇后垂帘听政临朝称制的原因,她手中权利大到可以废除皇帝! 临朝称制就是皇后坐在天子的座位上,穿天子服饰,行使天子的权力。 大概是由于太祖时期太后还在的原因,所以赵匡胤虽然限制了外戚和后宫的权利,但唯独没有限制太后的权利。 就连便宜老爹赵恒都是亲生经历过这种危机的,当年李皇后之兄殿前司指挥李继隆与宦官王继恩勾结,外加上参知政事李昌龄的帮助妄图废太子! 这事与现在是多么的相似,只是没有宦官参与其中而已! 其实只要刘娥愿意等,胜利的一方应该会站在她的一边,毕竟年龄是赵祯的“致命伤”。 只要官家这几年驾崩,她就能以赵祯年幼为事实依据,名正言顺的临朝称制! 不过现在她的做法虽然有些画蛇添足,但是却没有问题,这次试探她便能看清朝堂中的风向,谁是支持她的,谁是反对她的,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官家何日会驾崩,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四个小孩讨论了半天,坐在一旁的环儿却皱着眉头道:“皇后娘娘完全可以下凤旨斥责太子殿下,为何要用官家的圣旨?” 环儿因为怕冷所以常常坐在壁炉边,四人也没在意,但是她的话却让赵祯等人反应过来,小胖子表情扭曲的转头对环儿说道:“嫂子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面对狂拍马屁的蔡伯俙,环儿局促的扭着衣角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这样的称赞。” 王语嫣起身把她拉到沙发上道:“谁说当不得!我看这屋最聪明的就是你了,以后不要一个人蹲在壁炉边,显得我和公主在欺负你似得。” 说完就把一块羊毛的摊子盖在她的身上。 经过环儿的提醒,云舒等人抓住了皇后的错处,她太着急了,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赵祯名义上的母亲,她完全可以斥责太子的不是,没必要用官家的圣旨,这是逾制! 最重要的是,官家并未亲自下旨,所以皇后代劳就不成立了,毕竟陈琳一直不离赵恒左右。 这是刘娥的致命伤,赵祯等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反正手中有这张底牌,正好利用这次机会看看皇后的拥护者都有谁! 刘娥想看清的东西赵祯也想看,就像搏击的时候当你露出了致命的攻击,同时自己身上的破绽也会暴露无遗。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如果有那就是绝对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在黑与白之间有灰,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正与邪之间徘徊。 看似简单由王家宅邸引起的风波就这样在朝堂中发酵,把朝堂中平静的死水搅起,清与浊显而易见。 太子殿下还是进宫了,但是却不是为了之前的圣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只是进宫看望官家而已,这是他往日所作的事情并未有什么特别。 没有人知道赵祯从哪来的自信,难道官家对他说了什么? 赵祯的自信不是来源于刘娥的画蛇添足,而是他知道刘娥的真实面目,银匠龚美之妻。 虽然有些卑鄙无耻,但是这是他的杀手锏,如果刘娥阻止自己的亲政道路,赵祯会当着她面对她说:“对不起,你的错误承担不起!” 第五十一章糜烂的太子三卫 坚壁清野的政策以诏书的行事发往边关,这可比皇帝的圣旨更加有力度,是政府行为,所以赵祯并不担心会出岔子。 现在的他正在李迪的带领下参观自己的东宫,在李迪的介绍下他才知道自己的东宫与朝廷是一样的! 朝廷拥有的东宫同样拥有,只不过小一些,人员少而已,但是基本结构是相同的。 赵祯在参观过后便立刻对李迪道:“这些官员尽数遣散安排到各部中去,我东宫不许要这些,朝堂的官职已经完善,太子的东宫根本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小朝廷!” 李迪木凳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太子,这是想干嘛? 太子的阁馆是为了储备人才之用,说难听点就是为了在太子登基后提拔自己人用的,这时候解散不是等于自断手臂吗? 但随即他便清醒过来,太子是想告诉官家自己没有非分之想,不过这也太高调了一点。 赵祯看着李迪犹豫的模样道:“这是我的意思,越是没有实权对我越有利。官家现在体弱多病,作为儿子我只能这样让他宽心。” 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矛盾。一方面,皇帝需要有继承人,但继承人的存在又会对皇权构成一定威胁。由于皇太子有极大权力,所以往往会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 现在的赵恒看似对自己没有任何的不满,但是东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已经沸反盈天,特别是在自己参加过奏对之后,更是用人高高举起太子雄才大略的旗帜。 这是极为危险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在便宜老爹面前树立起了孝子模样,现在被有心人破坏的一干二净,陈琳几次来到东宫看望自己,眼神中带着嘲讽。 这让赵祯心中很不舒服,虽然对待便宜老爹有一些表演的成分,但是对赵恒自己也有一份真感情在其中。 在和几人交换了意见之后,大家一致决定以退为进,以不变应万变,随着皇帝权力的不断加强,皇太子的权力越来越被削弱。 但是反过来,正是由于皇太子的权力不再对皇帝构成威胁,皇帝有足够的权力来约束他的其他儿子们,所以后期的皇太子顺利继位的反而比较多。 蔡伯俙却要求无论如何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时代要想自保,没有武装是不行的!” 但王语嫣和赵妙元却极力反对:“笑话!你都有忠于自己的独立武装力量了,这还算是以退为进吗?” 赵祯也在为这件事头疼。 现在的太子三卫与隋唐时期完全不一样,说是太子的近卫军其实都是些禁军填充,他们的老大除了官家就没有别人,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老二! 唐降以来,府兵制完全崩溃,太祖建立了职业军人制度,这样的军队更加危险,但是也更加集权。 杯酒释兵权后,武将对军队的掌握力度大大减小,所有的禁军都成了皇帝的禁军。其中的精锐更是肩负起保卫官家的职责。 不过,太子的三卫也可以利用改造,反正赵祯也没打算做出弑君的事情,这些军人只不过是他自保的手段,赵恒的身体愈来愈差,万一他驾崩了,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老大。 在思量再三后,赵祯还是同意了小胖子的建议。 所谓的太子三卫根本就没有府衙,唐朝李二弑兄杀弟,逼迫老爹让位的事情让后人警醒,高度防范的太祖根本就没有为三卫设立府衙。 三卫也只有区区三个指挥,共记一千五百余人,都住在东宫西面的院落里。 当赵祯在李迪的带领下来到远落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那是什么太子三卫,简直就是难民营! 说是难民营有点过了,但是和彭七那帮亲卫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平时根本就无事闲置着,只有当初赵祯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才出现过一次。太子三卫分别担任仪仗,宿卫,仪从。 彭七等人就是太子亲卫,负责近距离保护太子的安全。相对于其勋卫和羽卫,彭七等人的亲卫更加被重视。 原因是总不能太子出行都用上一千五百人的仪仗吧! 但总归来说这些人也太惨了点,赵祯指着院中正在太阳底下晒被子的人问道:“这就是太子三卫的禁军?” 彭七尴尬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李迪也是一脸无所谓,在他看来这些厮杀汉是卑微的底层,根本上不了台面。 作为相公的他岂能把这些厮杀汉放在眼中? “太子三卫只是为了仪仗之用,能扛得起旌旗,护得了卤薄便可,这样有什么不好?” 面对李迪的话,赵祯斜斜的看了一眼道:“那为何上四军的禁军却有那么高的待遇?他们也不过是些杂耍班子而已!” “上四军岂能与这些人相比?” 赵祯努力的摇头走进院中道:“李相公你先回去吧。” “殿下难道想给这些人争取什么?万万不可,太子三卫越是糜烂对您越好!” “孤不需要用装可怜来博得别人的同情!” 李迪的计谋让赵祯觉得恶心,这种朝堂的智慧用在军人的身上实在让人不齿,在大宋军人的地位已经很低,文官往往连同价武官都瞧不起,怎么会瞧得起这些兵卒? 赵祯知道李迪是为自己好,想用这些懒散的太子三卫去博得同情,但是赵祯却不能这样,博得同情又如何,死掉的人心怎么办? 人心倒了想扶都扶不起来! 李迪还是无奈的走了,太子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鲁宗道,那位鱼头参政已经把太子变成了一位刚正不阿的人,鲁宗道这翊善做的很称职。 彭七走到一个打水的汉子面前道:“老九,太子殿下来了,你赶快召集属下拜见!” “原来是彭老七,我可没工夫和你玩笑,今天天气不错,兄弟们正准备把旌旗仪仗拿出来洗刷一下,放在库房里时间太长都发霉了!” 说玩他就拎着水桶向库房走去,还别说,他的话是真的,灰不拉几的破布在清水的冲刷下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和明亮的黄色。 大宋火德,这也许就是三字经中把宋朝称为炎宋的原因吧。 老兵油子的李九怎么能看不到站在们都的小孩,更何况他穿着一身红得发紫的衮服! 第五十二章破而后立 李九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引起太子殿下的不满,让他看看所谓的太子三卫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名义上的太子三卫已经烂了! 面对浆洗旌旗的禁军,赵祯苦笑了一下就走进门内,直到现在也没人请自己进去! 看到太子向自己走来,李九这才起身,稍微发点牢骚没事,但是真要一直拿着架子就是找死了。 仿佛才注意到赵祯一般,李酒脸色一变的跑了过来把手在衣服上使劲的擦了擦,水渍立刻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两个手掌的印记,露出原有的天青色。 这李九居然还是个从七品的武官,不过怎么混到这种地步? “臣太子翊卫都指挥副使李九参见太子殿下!” 看着拜倒在地的李九,赵祯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指挥副使,那翊卫的都指挥使在何处!” 李九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年幼的太子道:“太子翊卫的指挥是龙神卫四厢都都指挥使刘美之子刘从德……” 随着太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李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祯没想到刘从德居然是自己翊卫的都指挥使!难怪在得知自己是太子后这货吓得两股战战。 “好个刘从德,居然擅离职守!” 彭九苦笑道:“殿下,这三卫的都指挥使都是外戚或是重臣之子兼领,所以他们并不用前来,实际上都是副指挥在当差,但副指挥……” “孤知道了!即日起我便会上报官家,太子三卫的日常由孤亲自负责!” 李九和彭七两人面色一变急急的劝阻道:“太子殿下三思!” 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赵祯知道他们在担心自己,毕竟太子亲掌三卫有些不妥,但是看到院中三卫的禁军都在干些老娘们的活,赵祯忍不了。 在李九的介绍下才知道,原来太子三卫已经糜烂到骨子里,但三卫的禁军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既不用操练又不用干活,平日里只需打扫卫生和晒晒太阳,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反正每月都有俸禄。 赵祯在参观的同时,见到的是一个个慵懒的表情和肚大腰圆的臃肿身体,看来这些人真是快要无可救药了。 转头对一旁的李九道:“集合所有人马,太子三卫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面对太子从牙缝中挤出的话,李九打了个寒颤就急急的忙活起来,彭九和身后的亲卫明显的露出不削的神情,这也能算的上是太子三卫,简直是在丢太子三卫的脸面,难怪殿下会这么生气,身为同僚的自己人都看不下去。 赵祯像看耍猴一样上窜下跳的李九,他的着急在禁军眼中就像是个大笑话,在看到年幼的太子殿下后,也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慵懒的到小校场集合。 太子三卫共三个指挥,每个指挥五百人,除去东宫中的亲卫,本应在校场上集合的也应该有一千人才是,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群,赵祯绝对不相信这里有一千人。 “人都到齐了?” “齐了!” “放屁!” “除去在各个指挥家中当差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赵祯徒然间提高声音,幼稚的童声变得尖利:“孤东宫的太子三卫凭什么去别人家当差!” 翊卫的李九和勋卫的张义两人“这个那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其实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赵祯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孤今天就刮骨疗毒!” 看着地下松松垮垮的众人:“你们是禁军?是太子三卫?孤觉得你们都是些垃圾,甚至连南门大街的泼皮都不如,看看你们的样子,懒散到骨子里,别说是个壮汉,恐怕你们连街上的小娘子也对付不了吧!” 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地下传来一阵哄笑声。 彭七担心的看着暴怒的太子,可没想到太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好笑吧!孤也觉得好笑,你们要是被送到厢军去会怎么样?就你们这些过惯了闲散日子的主,恐怕受不了饥一顿饱一顿还要出体力的生活吧!” 笑声逐渐收敛,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太子所说的情况是厢军最下层的士卒,他们都是从禁军中选拔出来的太子三卫,岂能不知道厢军的模样! 不少人扯着嗓子的求饶,但更多的人是显得无所谓,他们有恃无恐,毕竟法不责众是这个时代的习惯,太子殿下不可能把所有的三卫都降为厢军。 但接下来赵祯的话让他们跌入地狱:“孤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孤全面接手太子三卫!按军法行事,轻者降为厢军,重者脊杖六十!” 说完赵祯扭头就走,根本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时间。 彭七看着急冲冲的太子小声的问道:“殿下这是去哪里?” “回去商讨训练计划,老子要把这些骄兵悍将全掰过来!” 此时的李九心中兴奋,回到了翊卫的驻地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话说话的主,要是不好好操练起来到时间有你们受的,脊杖六十,稍稍打重点可是会死人的!” 面对李九的威胁,他手下的禁军并不买账:“九爷,您就别吓唬我们了,太子翊卫的头是刘衙内,太子殿下要责罚是不是应该先拿他动手,可小的听说刘衙内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刘娘娘,太子能轻易动他?” 李九被手下的人呛得说不出话来,太子再大也没有皇后娘娘大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爱咋滴咋滴吧! 人就是这样,努力要付出巨大的幸苦,但是放弃却很简单。 入夜万籁俱寂,张义看着漆黑的夜色心中一喜,月黑风高的正适合自己借助夜色去刘府报信。 紧了紧身上如墨的夜行衣就摸向院墙,扔出手中的绳索便向墙头爬去,原本身手很好的他,在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后,动作有些笨拙。 翻过墙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屁股传来的疼痛差点让他叫出声来,立刻用沾有泥土的手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声响,还好这大院根本就有岗哨。 轻轻的揉了揉屁股就准备站起身来,可突然见呼的一声四周亮起火把,把漆黑的夜晚撕破。 张义首先看到的是太子怒不可遏的小脸。 “这么晚了你翻墙而出是想干什么去?” 这时候张义发挥了沉默是金的宝贵品质,一句话也不说又懒散的坐在地上,他量太子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他被带入一个漆黑的小房间后,看着一个阴笑的小胖子摆弄着各种工具后就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老赵你说让他尝尝什么刑具的好?我推荐先给他洗刷一下,瞧他身上脏的!” 小胖子说完还唱起了奇怪的调子:“洗刷刷洗刷刷哦哦!” 张义看着他手中的无数钢针排列在一起镶在木柄上的铁刷子亡魂大冒,用这刷子洗刷身上的皮肉还不成肉丝?! “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啊!我说,我全都说……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干一些出格的事情 鲁迅说过: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话一点也没错,赵祯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一直小心谨慎的做着自己的太子,表演给所有人看自己是多么的仁慈善良,可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堂堂太子三卫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拉回家当差,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如果自己还是一味的忍让,用这种可怜去博取同情,得到的是同情没错,可同时也得到别人对自己无能的评价! 一个光有仁慈的太子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况且自己的理想也不是要苟且下去,直到亲政才一飞冲天。懦弱就像蚀骨之毒,害人同样害己。 作为太子就应该堂堂正正的使用自己的力量,不卑不亢的面对所有人。 自己的仁慈之名已经攒的足够多了,能力也得到了老爹和一些人的肯定,那么下面就该给所有人看看自己的手段了。 “张义你从实招来孤便饶你一命!” “多谢太子殿下,小人今晚原本打算去刘府报信……” “哪个刘府,给谁报信,说清楚了!” 张义咽了下口水,就这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一旁正在记录的小胖子:“天波门的刘府衙内刘从德。” “你是太子勋卫的副指挥,为何要给翊卫的指挥使报信?” 张义的话立刻引起了赵祯的怀疑,这货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刘从德而是杨家的杨文广! “小的和刘衙内走的比较近,杨指挥是遥领太子勋卫,小人和他不怎么往来……所以才去刘府报信。” 岂止是不怎么往来,而是根本就没有往来。 杨文广是遥领太子勋卫,所以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即使太子勋卫哗变和他也没有关系,遥领只是一个虚衔,名头而已,是官家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毕竟杨家这种武将世家对大宋还是很重要的。 “好了孤已经知道,下面谈谈对你的处理问题,你既然不像担任太子勋卫的指挥副使,那你就去给孤看大门去!” 张义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子,没想到居然让自己去看大门,这也太过分了,太子勋卫副指挥使的去职需要经过枢密院的行文才可以,但是太子殿下显然没有顾虑枢密院。 赵祯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去找便宜老爹要三卫的军权! 太子三卫本就是应该听从太子调遣,现在三卫糜烂,当然要刮骨疗毒,没有三卫的军权还怎么玩? 冬天的早晨太阳出来的很晚,仿佛它也被这寒冬吓着了,直到辰时才露出稍显温暖的光芒,赵祯和蔡伯俙两人昨晚忙活了很久才在客厅的壁炉旁睡下,王语嫣赵妙元两人看了看冒着鼻涕泡的太子和伴读轻手轻脚的做早餐。 今天公主赵妙元要和太子赵祯一起去太庙迎年祭祖,元旦只一天无论是皇家还是百姓都要上坟祭祖,主要就是烧香上供叩拜,当然皇家的礼仪肯定要比百姓家的复杂许多。 自从赵祯和赵妙元经历过皇家饮宴后就知道什么叫肚里有粮心中不慌。 早餐很丰盛,牛奶,面包,鸡蛋,还有炸猪排,赵祯和小胖子是被猪排的香味唤醒的,两人咽着口水的冲向餐桌,活生生的两头饿狼。 两女则是尖叫着让他们去刷牙洗脸,可是两头饿狼根本不理睬,赵祯嘴中塞着面包和猪排含糊地说道:“昨晚我和老蔡在作战室研究那么久,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待会我还要去做“模特”呢!” 赵祯把站在老爹旁边傻笑的行为称作模特,这话一点也没错,赵妙元同意的点了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必须的,身为皇家子女以后还多着呢!习惯就好。” 环儿在听到他们的话后,关心的给两人加了猪排,但王语嫣却抢过道:“吃的太多也不好,差不多就行了。” “小气~”赵祯嘟囔了一句就向外走去,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老爹显然是病重的不行,才会一路坐着御撵进入太庙,赵祯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对一旁的陈琳道:“父皇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吗?” 陈琳瞥了一眼赵祯,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太子就不要过问了,这不是储君之礼。” 无奈的闭嘴,看来陈琳现在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一心一意的侍奉官家。 皇家祭祖的礼仪很繁琐,亢长而无趣,就在赵祯快要睡着的时候,礼部官员“礼成”的声音让他觉得美妙无比。 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向皇城开去,这时才能算是活人节日的开始。 在官家和皇后面前恭敬的施以拜礼,然后就是各种琳琅满目的赏赐,看的赵祯眼花。 赵恒躺在儿子送来的逍遥椅上虚弱的笑道:“如何今天益儿累的够呛吧,不过朕很欣慰,礼数周到一丝不苟。” “父皇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太子三卫的禁军和官家的禁军有着天壤之别?” “益儿这话从何说起,太子三卫的禁军也是从殿前司中选出的,而且个个都是佼佼者。”赵恒看着儿子疑惑的小脸奇怪的问道。 “孩儿昨日去了太子三卫,出去亲卫外,翊卫和勋卫惨不忍睹,军士慵懒每天只知洒扫庭院,或是在院中小憩,连孩儿站在门下都未发现,人不满员,器不满库,旌旗蒙尘,卤薄腐朽,甚至连今日维持百姓秩序的厢军都比不上嘞!” 赵恒皱眉道:“真有此事?难怪益儿今天只带亲卫前来!” 按照大宋的礼法,太子出行三卫齐全。 “父皇勿要动怒,这是孩儿的不是,太子三卫糜烂如斯也是孩儿的责任,身为太子却没有管束好他们。” 看着老爹生气的模样赵祯赶紧安慰。 “嗯,既然益儿敢于担当,那太子三卫的事宜就由你来负责,务必做出点样子来,也好叫别人知晓你的才能。哈哈!”赵恒揶揄的对着儿子笑了笑。 赵祯一惊,难道便宜老爹早就知道太子三卫的事情? 在赵祯离开后,刘娥担心的问道:“官家是否操之过急?太子虽然聪慧,但是如何能与那些厮杀汉打交道?万一引起不满……” “这又何妨,益儿也该历练一番了,这太子三卫早就糜烂,陈琳不止一次的和朕说起,朕都是不同意插手,为的就是留给益儿练练手,连一个小小的太子三卫都管理不好,将来如何能掌控住天下军马?” 见刘娥还要说什么赵恒果断的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 第五十四章太子三卫的改造计划 在得到老爹的授权后,赵祯快活的差点飞起,这下太子三卫就算是自己的武装力量,可以任意自己改造! 坐在车中傻笑,赵祯幻想着把太子三卫训练成一只什么样的部队? 昨晚和小胖子两人商量了好久,后世的军队见多了,各个国家都有本国的特色,最后还是觉得没有一支军队能和中国的相媲美,解放军三个字已经在两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如果单论素质的话,中国军队是最强悍的,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军队才能如臂挥指。 曾经被老爹逼着参军的小胖子熟悉每个军营中的每个细节,他给赵祯的计划就是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两人权衡再三,只是稍微修改了一点与大宋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把训练计划给敲定了,小胖子和赵祯兴奋了好久,又偷偷的去实验室选定武器,所以昨晚才熬夜到那么久。 彭七担心的看着太子殿下,一路上都在傻笑,不会是撞邪了吧?鼓起勇气的在太子殿下眼前击了下手掌,手掌相击带出的风和清脆的响声把赵祯拉回了现实。 “你在干嘛?”赵祯稍稍的拉开一点距离问道,彭七的反常表现让他觉得是不是该给自己的亲卫队长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一个人在那拍什么手掌? 面对太子的鄙视,彭七郁闷的说道:“殿下刚刚一直在傻笑,俺以为你是撞邪了嘞!” “你怀疑我撞邪就算了,我那如阳光般的笑容在你眼中居然是傻笑!岂有此理,我罚你今晚不准睡觉到别墅后院,去给我背书!” 彭七在听到背书后两眼发直,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扭捏的像个小姑娘,赵祯看了他一眼,小样跟我斗,一本书就能把你逼死! “殿下叫俺干啥都行,能不能不背书?!俺真的是看到大字就想睡觉!” 赵祯完全不理会彭七略带哭腔的请求:“你想不想练兵?你别装可怜,只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俺都快想疯了!” “那就好办,晚上到别墅后面的小院里,我和蔡伯俙教你背书……” “这和练兵有啥关系?” “废话,太子三卫的条例条令和训练计划都在纸上,你要一字不落的把它背下来!” “殿下你能念给我听吗?” “醒醒吧!大白天的就做梦!” 马车咕噜噜的前进着,一声声幽怨的叹息从车中传出,驾车的俩个亲卫对视一眼便为自家指挥默哀三秒,作为军汉,啥都不怕,就怕文人掉书袋和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太子的马车并没有去往东宫而是进入了希望学园,今天是元旦赵祯打算把宋小乙他们接回东宫去过新年,这么做也是其他三人的意思,自己等人在大宋算得上无亲无故,身体中的血脉联系和亲情无关。 四人觉得这些孩子和他们一样,都是举目无亲的孤儿,大家抱团才能互相取暖,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生存下去,这就是赵祯等人的生存法则。 晚上的东宫灯火通明,三才惊讶的望着寥寥几支蜡烛喃喃自语道:“这才几根蜡就让这大殿变得灯火通明?” 赵祯利用反射原理的小手段在赵妙元看来幼稚的可笑,自己有更好的方法,可三才就是不听,美曰其名的说是太子安排不能随意更改,气的她恨恨的甩了个眼镖给赵祯。 晚会开始了,整个大殿变得沸腾起来,就连挂在高处的绸缎都被掀起,太子说过元旦之夜百无禁忌! 歌舞表演是最正常不过的,毕竟东宫中的宫娥不在少数,当然各司的内侍也有拿手好戏,太子说过,平时拿手什么就表演什么,厨娘翠儿居然端上一个豆腐雕琢的别墅,从外观上看和赵祯几人住的一模一样,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王语嫣看着雪白的豆腐久久不语,赵妙元眼中含着点点泪光,就连小胖子都捂住口鼻生怕破坏了这件艺术品。 大殿中安静的不像话,赵祯感叹的说道:“这才是花了心思,翠儿你用了多久?” “奴婢用了两天时间,太子喜欢吗?”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赵祯点头道:“喜欢,只要是花了功夫的孤当然喜欢!” 在翠儿之后各种独家表演层出不穷,甚至还有舞刀弄枪的军舞,由太子亲卫表演,各种方阵的变换,编排整齐有序,舞姿刚健,体现出军人的威武、雄壮、豪放的风格特点,让小胖子连连叫好。 热血的男儿之舞,柔美的女子婀娜,交相呼应让赵祯等人大呼过瘾,这可比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差不了多少。 三才第一次觉得东宫这样的天家之地也有人间的烟火。 酒管够才管饱的情况下,许多小内侍和小宫娥撑的走不动,最后当赵祯和王语嫣发下红包的时候,气氛达到了定点,欢呼声差点把屋顶掀掉。 赵妙元和蔡伯俙不乐意了,所有人都领到了红包唯独他们两人没有! 见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王语嫣笑道:“你们不会也想要红包吧?赵祯发的可是给下人的红包,咱们的都在卧室的枕头底下!” 小胖子蹦起来道:“谁在意红包什么的,都是自家人提前不就外了嘛!” 其实两人不是在意红包,而是希望赵祯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亲人一样,死党的这点心思赵祯怎么能不知道。 晚会在热闹中结束,所有人都忘记了守岁这件重要的事情,相较于快乐谁还会在意时间的流淌? 彭七这时候却一滴酒都不敢喝,巴巴的等着太子的晚会结束,看着手下喝的烂醉搀扶着向门外走去心中充满了幽怨。 小胖子在嘴中塞了一大块红烧肉后无意中看到彭七幽怨的眼神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露出一副更贵怨妇的模样确实让人受不了,搓了搓一旁的赵祯道:“彭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咋一点酒也不喝,还要露出**x的样子来?” 在小胖子的提醒下赵祯才想起来晚上和彭七约好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地狱的开始 喧闹过后便是寂静,赵祯躺在舒服的摇椅上晃悠着,酒精带来的刺激让他飘飘然,大宋的美酒香醇但度数不高,给人的感觉却很微妙,微醺而清醒。 小胖子正对彭七发脾气,三千字的文章这货居然背了两个时辰还没记下来! “告诉我,小的时候你爹给你吃啥了?怎么这点东西都背不下来?这可是训练计划,对太子三卫尤其重要的!” 彭七委屈的说道:“俺什么都不怕,就怕这麻线似得小字……” 瞧他可怜的模样赵祯决定还是换个办法,再这么折磨下去这憨货恐怕要抹脖子了。 “这样吧,既然你背不下来,不如回去睡觉,明天孤和蔡伯俙亲自给你讲解一遍,你要把所有要领记下,先从亲卫开始,亲卫都训练合格了,再从中抽调人手训练其余两卫。” 太子的话让彭七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殿下这主意很好,俺明天一定认真观瞧!”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搞的背后有只哈士奇在追赶他一样。 小胖子郁闷的在赵祯身旁的摇椅上躺倒:“训练彭七就是个体力活……不过咱们明天真的要给他们做示范?” 云舒摇了下蔡伯俙的躺椅道:“当然,不光要做示范,我们自己也要参加训练,当然强度不一定要和他们一样。” “你丫不会是认真的吧?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是地狱~” 不理会小胖子的哀嚎,赵祯坐起身道:“当然要做,而且要认真的训练,打铁还需自身硬,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下去,怎么能没有一副好身板?” 蔡伯俙耍赖的在摇椅上乱晃嘴中哀嚎:“上当了,上当了,本以为你是准备打造一支完美的军队,谁知道你居然要把我也拉下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可是打算在这个时代享受生活的!” “你所谓的享受生活就是整天混吃混喝的等死?难道咱们来了不应该给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别忘了我们在这里可以完美的实现自己的价值,或是为所欲为哦!”赵祯充满诱惑的口气对一旁死狗般的小胖子说道。 但人家却心如磐石的反驳:“别说的那么好听,还为所欲为,我想娶个小妾行不行!” “这个嘛~” “我就问你行不行!” “行,只要你不怕被赵妙元虐死!” “这话等于没说。” --------------------- 冬日里的阳光显得极为珍贵,赵祯和小胖子两人站在校场上面对着亲卫禁军道:“从今天起,孤和蔡伯俙负责你们的操练,只要坚持不下去的就淘汰,送回原有的禁军各司,孤这里不要废物!” 赵祯的话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就连一旁看好戏的勋卫和翊卫都开始不淡定了,这太子殿下要干什么? 蔡伯俙正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赵祯踢一下他的屁股才让他反映过来,干咳一声道:“队列之中不得私语!违者跑圈十里!” 胖胖的小脸配合严肃的表情让和他混久了的亲卫毫不在意,反而发出哈哈大笑。 “丫的居然敢不服我?待会让你哭爹喊娘!” 小胖子迈开小腿的冲下高台愤怒的对彭七喊道:“你是队长,现在负责纪律,谁要笑就围着校场跑上十里路!别忘了昨晚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彭七想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又看了看赵祯的眼神,立刻转身喝道:“直娘贼!谁再笑就去跑圈,十里路少一点也不行!晚上老子在找他单独聊聊!” 彭七是带御器械,他对付这些禁军很有一手,几句话就把他们镇住,队列中再也没有笑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下面要把人数整编一下。” 五百人的一个指挥和后世的营级差不多,按照班排连的三级制度刚刚好! 禁军的编制是五人为一伍,伍长一人,新的编制就是十人为一班俩个伍长正好是正副班长。 用了一个上午才把亲卫禁军训练好,每人都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士兵,当上营长的彭七兴奋的点名,为的就是让别人叫他一声营长…… 在一旁围观的李九哈哈大笑:“老七你得意啥?指挥手下五百人,营长手下也是五百人,你当是升官了咋滴?!” “要你管!老子乐意!你瞧瞧你的人,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孬货!” 这话杵到李九的心里,看着新编制的太子亲卫,李九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许诺会给新军发新衣服,提高俸禄和新军械之后李九和手下的翊卫就更加嫉妒了。 中午的午饭是炊事班做的,就在校场上开造,火苗舔着大锅,浓郁的肉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断的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猪肉炖粉条这道东北名菜深得禁军的喜爱,菜管够饭管饱的情况下,亲卫营的将士们放开了肚皮吃,相较于伙食比较好的他们,一旁的翊卫已经开始流着口水两眼放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亲卫营的人在大吃大喝,翊卫的人不干了,对着李九吵吵嚷嚷。 无奈之下李九进入校场对着赵祯苦笑道:“太子殿下的用意俺知晓了,翊卫也想参加训练行不?” 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小胖子差点不忍心拒绝,但赵祯却反对道:“不行!你们要想参加训练,和亲卫获得一样的待遇还不到时候,等孤和蔡伯俙把亲卫训练好后,你们才能接受亲卫的训练!” 这话让李九黯然,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蔡伯俙不解的问道:“多好的机会啊,怎么不然他们一起训练?” “机会是不错,但是得到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差距,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只有这样才有竞争。你我总不能天天看着他们训练吧?” 蔡伯俙稍想一下就明白了赵祯的用意,要用竞争推动太子三卫的训练。 真正的地狱训练才开始,下午的科目是站军姿和队列训练,这可要了亲卫们的老命,冬日里的寒风吹着,还要按照标准站立,可是一旁的太子殿下不动,他们也不能动。 赵祯和蔡伯俙太了解站军姿的重要性,军姿要求人体要挺拔站立,挺胸抬头,颈部伸直,使颈部肌肉得到牵拉,颈椎放松,达到“自身牵引”的目的,这样的好处是锻炼人的身体肌肉时间长了甚至能加以控制。 其次是锻炼意志,初练军姿时会使人感到全身疲惫,久而久之则感精神抖擞。最重要的是给人以精神力量,一个下午的训练让亲卫疲惫,但是却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每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 第五十六章宦官周怀政 新兵训练已经步入正轨,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也上瘾了,没事就往那里跑去,甚至还带这宋小乙等一帮孩子去参加军训。 王语嫣和赵妙元幽怨的看着两人,好久都没带她们出去玩,不过很快两女也找到了自己的乐趣,用赵祯给的钱在大相国寺旁边专卖女士用品的秀巷开了一家沙龙…… 赵祯和蔡伯俙去过一回,但是刚到门口就被大姑娘小媳妇赶了出来,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女子会所男子勿进! 看来打听各家八卦已经成为王语嫣和赵妙元的爱好,但是其中的情报却多得吓人。 东京城的豪门大户的隐私之事比比皆是,看的赵祯和蔡伯俙目瞪口呆,沙龙里面的侍女皆是学园的女童,在两女的训练下嘴甜的不行,把一帮女子忽悠的晕头转向。 但她们的长相都是一般的,谁愿意看到比自己好看的侍女? 翠儿从厨娘被提升为沙龙的掌柜兼任点心师傅,每天收集情报送给赵妙元和王语嫣,当然两女也少不了以公主和伴读的身份前往。 时间长了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在秀巷有一家名叫巾帼的茶楼,只让大家大户的女子进入。 每天晚上王语嫣二女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准时的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太子与伴读的按摩,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阅读八卦,顺便把有用的告诉俩个“男仆”。 幸亏晏殊还没回来,如果他在恐怕一旁早就羡慕不行的环儿也要人伺候了! 当赵祯和小胖子再也受不了的时候,救星出现了,三才礼貌的敲门道:“殿下礼宾副使周怀信求见。” “让他在花厅等孤!”很少有人来找自己,不过这人的到来最起码给自己赢得了苟延喘残的休息时间,女人无论大小都喜欢按摩,王语嫣这小妞居然让自己给按摩的睡着了,但是只要停下,她就立刻变成一直慵懒的猫,不断的伸腿。 “那什么我有事要办,很快就回来继续……” 在小胖子幽怨的眼神下赵祯飞快的离开,尤其是看到了赵妙元威胁的眼神后。 花厅中周怀信有些不安,今天他是有事而来,很大很大的事情,甚至在他进来之前差点夺路而逃! 他是代替自己的大哥昭宣使周怀政来的,为的就是和太子殿下说一些极为机密的事情。 赵祯走进花厅首先看到的就是局促不安的周怀信,笑眯眯的安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事就说吧!” 周怀信看了看周围向赵祯凑近道:“殿下,微臣有一些事情和你说,殿下您很快就能登基了!” 原本还在神游天外的赵祯立刻魂飞魄散,紧紧的抓住周怀信的前襟道:“你说什么?” “我只是传个话,请殿下有所准备,官家有可能因为久不豫而禅位殿下!” 赵祯的动作一僵,脑中的帝国系统警铃大作,文治的卡牌突然解锁,一段文字出现:皇宫阴谋! 在详细的浏览了简介后赵祯吓出一声冷汗,宦官周怀政勾结上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决定议杀丁谓、废刘皇后,预立太子为帝,奉真宗为太上皇! 这是一场政变,会把自己推入地狱的深渊! 周怀信看着脸色数变的赵祯小心的问道:“殿下您是怎么?” 在他看来一个小孩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呆,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 看来外面传言的太子仁德又天资聪慧什么的根本就是不靠谱的市井俚语,不过这也正和了大哥的心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太子才好掌控! 但这时的赵祯却在盘算着怎么避免这场危机,周怀政企图发动政变,利用自己的名义上的太子储君去争夺权力,难道这老阉货想独揽大权行赵高旧事?! 这就是物极必反宦官被压制的太狠了,自然就要索取权利,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话很适合大宋的宦官。 心中急转考虑如何从这件事中获取最大的好处,是直接告诉老爹还是让人无意中泄露出去这件事? “孤知道这件事了,你可以走了!” 赵祯的态度让周怀信心中不安起来,这年幼的太子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没有惊喜,没有恐惧,只有平淡的一句知道了! 周怀信忐忑的离开了,赵祯独自的坐在椅子上发愣,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是利用周怀政让自己早日上位在收拾周怀政,还是利用他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这是个极为困难的选择。 前者让他放弃了孝,后者又让赵祯觉得自己放弃了忠。 当赵祯和王语嫣等人说起这件事后,其他三人也蒙了,王语嫣和赵妙元认为应该直接密保官家,而蔡伯俙却觉得应该利用周怀政。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但是赵祯觉得还是应该迅速的处理这件事,否则自己就会倒霉。 ------------- 赵祯已经三天没有去校场了,周怀信的话就像魔鬼的手,不断的折磨着他,如果周怀信不来告诉自己,就没有这该死的烦恼,但是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作为。 麻烦突然出现,当赵祯走向景福宫的时候看到的首先是陈琳阴冷的眼神。 “陈都知,孤有话要和你说。” “哦?这却是难得,殿下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自己的小脑瓜中的吗?” “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事关官家的安危!” 陈琳脸色一边,惊骇的望着赵祯道:“殿下这种事情可万万开不得玩笑!”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孤是在开玩笑吗?这事情比天大!” “关于谁,什么事情!” “内侍省昭宣使周怀政!欲图谋逆!” 当谋逆二字从赵祯嘴中说出后,整个大殿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寒冷的让人觉得坠入了冰窖。 “殿下最好忘记这件事,否则会找来大祸!” “这事和孤有关,否则孤怎么会搅进这趟浑水里?” 陈琳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殿下和这件事有关。” “我是被动的,躺枪你知道吗?”赵祯气急败坏的踹倒架子,花盆跌落在地上变成无数碎片。 大殿中的宫人迅速跪倒,太子狰狞的模样让人看着害怕,自然的想起暴怒无常的官家。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要再说了,周怀政的身份特殊,他是太宗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后来他依附于寇相公,官家好道教,封祀泰山,命他修建行宫与圜台。官至昭宣使。在官家眼中他是忠心不二,贸然禀报容易打草惊蛇。” 赵祯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但是你要加强官家的宿卫,绝不能出了岔子,现在我们掌握主动!” 陈琳点了点头但并不言语,赵祯看了看四周就离开,远处的宫人依然跪在地上,阴冷的声音响起:“今天太子殿下并没有来过,谁要是说错话,皇城司的勾档官会找他!” 宫人瑟瑟发抖不敢言语,谁都被皇城司的人找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第五十七章深宫中密事 禁中四周的城墙把皇宫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天上,两者之间虽只有一道城墙却有天壤之别。 只有两种人能在禁中游荡,内侍省的大官还有就是巡逻的禁军。 禁中的角楼上还亮着灯,在一片黑暗的城墙上显得那么的扎眼,身穿五品公服的周怀政看着眼前的两人道:“这是天赐良机,官家病重,太子年幼,正是我等拥立太子的好时机。” 对面的杨崇勋皱眉道:“当年寇相都办不到的事情我等能有何办法?” 听到他提起寇准,周怀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寇相公当年是因为酒后失言,泄露了消息,不然现在已经是太子监国了,怎会有皇后娘娘的事情?丁贼也就是利用寇相的错误才当上相公的。” 杨怀吉担心的问道:“此次大官就能保证没人泄漏?要知道这禁中大多数都是陈琳的人!”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好了,先不急着动手,等上一年时间,毕竟今年寇相公就要回京了!” 杨崇勋脸色一变道:“寇相果真要回京?” 周怀政买了个关子微微一笑:“当然,你们绝猜不到是谁请他回来的。” “谁把寇相公请回来的,难道是李相公说动了官家?” “并不是李相公而是丁贼!” 听到周怀政的话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到:“不可能!” 周怀政嘲弄的笑了笑:“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丁贼公想上平章事的位置,可他又坐不稳,只好以参知政事的名义请寇相公回京为相!” “只要寇相公能回来,咱们就没啥可怕的了。” 杨崇勋和杨怀吉两人皆是太子党,在宫中一直受到后党的打压,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现在听说太子党的老大寇准要回京拜相,心中高兴的快要爆炸。 但杨崇勋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官干的事情可是谋逆的大罪,虽有拥立天子之功,可万一不成便要株连九族的,咱们是不是再等等?” “当然要等寇相进京之后再说,到时间你们诛杀丁贼,我去拥立太子和寇相,让官家做个太上皇便是。” 周怀政的话打动了两人,密谋一番便回走,今夜还要巡查万万耽误不得。 相较于他们顺利的密谈,赵祯几人却在发愁,前几日已经对陈琳通了气,但是效果显然不佳,宫中的禁卫显然没有增加,防卫也没有变化。 几人担心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扇扇翅膀就把宋真宗给提前送走了,要知道现在的历史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了。 万事皆有可能,王旦晚死了一年,那赵恒就可能早死一年,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小胖子首先承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叹气道:“老赵按我说你就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陈琳,直接装作不知道,顺水推舟的嘿嘿……” “你就消停点吧,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从周怀政的手段上来看,他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你想想如果他政变成功,皇后一党就完蛋了,周怀政岂不一家独大?” “嫂子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到时间我们再把周怀政收拾了就行!” 赵妙元伸手拉住蔡伯俙的耳朵道:“就算你把周怀政收拾了,这恐怕是文官们最想看到的,没有后党压制,也少了一个和他们争抢权利的周怀政,再加上天子年幼,你说是什么样的情况?” “疼,疼,我觉得老婆大人说得对,嘿嘿……”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反正我已经提醒过陈琳了,即使出了事也把我摘了出去。我永远要站在正义的一边,这样才能屹立不倒!” “切~还屹立不倒呢,信不信我三秒钟让你躺下?” 小胖子阴笑的走向赵祯。 赵祯的话开解了他们心中的担忧,的确在大宋只要在道义上站住了脚,你就是正确的。 不得不说小胖子的一身肉确实有作用,最起码能把赵祯压在身下……王语嫣和赵妙元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加油助威,他们就喜欢这样发泄心中的烦恼,同时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能被古人的封建礼法所束缚。 正在享受孩子童真肆无忌惮的玩闹的时候,大笑的蔡伯俙就像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声音扭曲尖利。 “鬼啊~!” 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火炉边坐着身型干瘪的人! “啊……” 少女的尖叫瞬间飙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赵祯看着略微熟悉的身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是陈都知吗?” 干尸一样的老人转过头道发出嘶哑的笑声:“嘎嘎,还是太子殿下好眼光,你们几个娃娃连老奴的样子都忘记了?” 王语嫣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怎么会忘记慈祥的陈都知呢!今晚怎么有空来这里?” “你这丫头还真是嘴甜,难关皇后娘娘像防贼似得防着你,现在老奴知道了。” 这话让王语嫣俏脸一红,她不是害羞而是生气!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看着即将暴走的王语嫣,赵祯奇怪的问道:“陈都知不会是专门来夸奖王家小娘子的吧!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奴想和殿下单独谈谈。” 蔡伯俙无奈的对赵妙元耸了耸肩就向外走去,赵妙元下意识的跟上,随即发现陈琳揶揄的眼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蔡伯俙并非良配,不过公主如果坚持,还有一线希望,但他必须有钱!” 听他这么一说,赵妙元的心如小鹿乱撞,快步的追上竖起耳朵偷听的小胖子。 大宋的皇家女子多嫁给有钱人,这也是无奈的选择,谁沾上皇家的亲事就代表着政治生命的结束,大宋祖宗之法外戚不得授以文资! 人生在世除了权利就只剩下金钱的追求了,所以皇家嫁女皆喜欢大富之家。 对于小胖子,赵祯是要重用的这不用说,但他要娶公主还不能授以文资这事情就有点麻烦,陈琳很看好这对情侣,所以才出了个办法给赵妙元,但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 自从赵祯献上神臂弩的图之后,陈琳就开始留意起胖胖的蔡神童了,他惊讶的发现凡是那天落水的孩子都聪慧无比。 赵妙元和蔡伯俙制作出神臂弩在东宫算不得秘密,只要有心探听就能知道,宫女内侍在见到陈琳这位大官后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反正这事情又不涉及太子殿下,没有违反殿下的保密协议…… 第五十八章鬼畜的帝国系统 陈琳仔细的打量着别墅内的装饰和新鲜家具,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仿佛坐在云端轻柔而舒服,太子很有眼里的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笑眯眯的望着陈琳。 陈琳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冬日里一杯热茶配上温暖的壁炉,真是极致的享受,舒服的长舒一口气随即惊讶的问道:“太子殿下的茶水怎么如此特别?” 一股悠然的清香混合着苦味在嘴中流淌,最后才能感觉到一丝甘甜,苦涩与甘甜形成强烈的对比,让陈琳久久回味。 “这是炒制的茶叶,并不是茶饼冲泡而成,陈都知觉得如何?” 陈琳惊讶的看了看杯子中一枪一旗的茶叶:“这并不是团茶?” 陈琳的好奇不无道理,宫中的茶叶多是龙团或是小龙团,凤团小凤团,就连宫外的人家也是以团茶为主,只有喝不起团茶的人家才会去买散茶来喝。 陈琳虽然没有尝过散茶,但是想必味道不好,可太子的茶水用的就是散茶,味清香而优雅,苦尽甘来的味道更加附和人世间的道理。 见陈琳伸手去打捞杯中的茶叶放入嘴中咀嚼,赵祯嘴角抽搐:“陈都知这茶叶与团茶的做法不同,用的也是上好的茶叶,但是却要经历繁琐的过程,需日晒,凉爽,摇筛,炒制,火烤,挑梗等等步骤缺一不可。” 陈琳点了点头:“难怪老奴觉得有些火烛之气。” 赵祯在沙发上坐下转头对陈琳问道:“都知要是喜欢孤送几斤给你便是。” “老奴谢过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老奴在宫中采买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制茶的手段!”陈琳笑得就像偷到鸡的黄鼠狼。 赵祯心中打了个突,光顾着介绍了心中得意的有些忘形,没想到一下就被老道的陈琳捉住了破绽,这么复杂的制茶经过自己不该说的那么详细,在古代手艺就是传家宝,谁家都不可能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传出去,要是泄漏便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面对陈琳狡猾的目光,赵祯苦笑道:“这是蔡伯俙和妙元一起搞出来的,孤也是恰巧看见,呵呵……” “哦?没想到蔡家的神童居然有无师自通的本事,倒是老奴小瞧了他?” “呵呵,主要是妙元的手艺,妙元酷爱茶经,闲暇之余自己琢磨出来的,蔡伯俙只是打了打下手而已。” 赵祯无奈的让妹妹背黑锅,反正她是公主陈琳不能直接盘问,而且这茶叶确实是赵妙元制作的,为了炒制茶叶,蔡伯俙的小胖手都被烫成红烧猪蹄了,七分正三分假的谎话才能不被轻易识破。 陈琳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赵祯道:“殿下不必和老奴说道这么详细,老奴只是觉得自从那次落水过后,太子殿下和其他三人就变的聪慧无比,大有生而知之的天资。” 在听到他的话后赵祯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自己等人就是在几个小孩落水之后穿越来的,没想到陈琳的思维那么缜密,一切的细节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嗯,孤也是这么认为的,自从落水过后,脑子也灵醒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会莫名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三个也是。但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 陈琳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皇家关于奇人异事的书籍多有记载,奇遇也是机缘的一部分,难道太子等个人在落水后有什么奇遇不成?不过这是好事没必要去穷尽其理。 在赵祯心惊肉跳下陈琳开口道:“殿下如何得知周怀政会谋逆?” 见他不在落水那件事上纠缠,赵祯送了一口气,但陈琳的小一句话又让他的心高高的悬起。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出卖周怀政比较好,虽然他是所谓的太子党,但是想到他要利用自己这一点就罪不可恕! “那日周怀政亲弟周怀信密到东宫,对孤说了过段时间就会登基的言论,还说官家久病不愈可能禅位与孤,所以孤开始怀疑起来,所以才会向陈都知密报。” 陈琳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所说有理有据,不过他们不动手老奴也没有机会,周怀政素与官家的亲近。” 比了个哈士奇~陈琳狡猾狡猾滴!他这话等于没说。 这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特地跑来难道就是追问当日的细节,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陈琳看着太子纯净的眼神心中惭愧,不该使用手段来试探年幼的太子,何况他的孝悌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站在官家的立场上,否则就不会告知自己周怀政的阴谋。 赵祯年幼的外表很有欺骗性,谁会想到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心机?即使他天资过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陈琳在回到禁中后便让皇城司放弃对东宫的监视……这也许是他犯下的一个大错。 经过陈琳无意识的提醒,赵祯才想起帝国系统,这个鬼畜的系统一直没有给赵祯提供什么帮助,只是发布一些不疼不痒的任务而已,但是关于周怀政的所作所为让赵祯开始重视起它来。 赵祯躺在床上仔细的观察操作界面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解锁了格物与文治两块技能槽,只有武功还是未解锁状态。 之前的任务提示要完成挫败皇后的阴谋才能解锁文治技能槽,但是在触发皇宫阴谋的任务后文治就已经解锁,这系统还真是不得不说的鬼畜。 所谓的文治难道就是早一步知晓政治阴谋?!那就太逆天了,在政治的周旋中谁还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皇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难道和丁谓有关,亦或是和这次的皇宫阴谋有关?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赵祯使他久久不能入眠。 格物技能很好解释,就是科学技术的技能槽,只要出现一种新的技术就会附带的送一个,就像之前蔡伯俙和赵妙元发明了神臂弩之后,立刻又出现铁浮屠的铠甲制造图纸。 但文治的任务却一个也没有完成,所以根本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好处,皇后的阴谋皇宫的阴谋,难道这玩意就是在不断的提示自己会遇到什么阴谋,从而让自己提前规避风险? 嗯这个很有可能…… 第五十九章寇老西回来了! 自从周怀信秘密和赵祯接触过后就再也没去过东宫,赵祯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本打算收集更多情报,但根本没有机会。 新军的操练也步入了正轨,太子翊卫和勋卫已经加入了新兵训练,亲卫已经成为了教官,小胖子和赵祯没事就往校场跑,他们两人也开始接受附和身体条件的训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就连王语嫣和赵妙元有时也会到校场锻炼身体。 一身劲装的王语嫣多了一丝英气,让赵祯觉得她更加动人,简直就是女神范,而与她相比,赵妙元就是一身女王范。蔡伯俙苦不堪言的当着人肉沙包。 不知为何理科出身的赵妙元对于搏击有着极高的天赋,穿越前是如此穿越后还是如此! 王语嫣羡慕的看着赵妙元蹂躏小胖子的潇洒身姿:“妙元打的真好,感觉就像一代女侠,要是我也能向她一样多好啊!” 赵祯看了看可怜的沙包蔡伯俙道:“呵呵……你还是不要学她的好,大家闺秀的不好吗?你看她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明显的感觉到一旁的彭七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公主这是巾帼不让须眉,这身手,这飞踢,嗞嗞……漂亮!” “彭七你的调理条令背下来了?张义和李九都过过关了,三个营长就差你了!” “额~我这就去背,这就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彭七,赵祯得意的哼了哼,和我斗你还差远呢! 但接下来他的心就凉了半截,王语嫣一路小跑的向赵妙元跑去,不用说是要跟她学习搏击! 赵祯扭头就跑,明显待会就要让自己当沙包,我才不傻呢! 见到太子殿下被吓跑,四周的士兵们发出善意的笑声,不得不说太子三卫经过长时间的改造过后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在赵祯给每个连都配备指导员的情况下。 所谓的指导员就是组织政治学习的人,说白了就是给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洗脑,最好的工具就是五常:仁义礼智信,在此基础上在延伸出忠孝廉耻勇。 儒家的洗脑很厉害,即使是游牧民族都会被儒家洗脑,何况农耕民族的大宋? 光靠儒家洗脑也是不行的,赵祯还要让他们明白太子三卫与其他禁军是不同的,无论是从生活上还是在平时的操练上都要超过禁军。 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军营中一定要卫生整洁等等方面,甚至吃法之前要拉歌,坐立行走都要有规范,时间长了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习惯就会沁入他们的骨子里,这样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现在已经初见成效,每个班晚上积极的开展学习娱乐,赵祯甚至给他们课题让他们自己研究锻炼他们的积极性,要让他们在三卫中找到主人翁的感觉。 现在所有的士兵都觉得太子三卫才是他们的家,永远的家,尤其是在赵祯宣布会把他们的家人迁到开封府的太子农庄后。 大宋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太祖通过杯酒释兵权的手段剥夺了石守信等开国将领手中的兵权,作为补偿对高级官员的土地侵占始终持放任态度,同时外族入侵频繁更催生了藏富于民的谬论。 连官员都能土地兼并,大宋的皇族当然更是变本加厉,赵祯的太子皇庄就有三处之多,而且都是上好的水田,这就是权利带来的财富。 把三卫的家属都安排在城外的皇庄是赵祯早就有的想法,身为东宫管事的三才不止一次的向自己提出城外的皇庄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相较于一般的佃户,赵祯更倾向于军属。 既能让三卫的士兵安心,又能增加他们的忠诚度何乐而不为? 当赵祯安排好一切躺在摇椅上享受冬日温暖阳光的时候,一只微胖的小脸伸了过来带着幽怨的表情默默地控诉着赵祯的不讲义气。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表情望着我,我总感觉脖后冷冷的……” “你丫不讲义气!” 小胖子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已经明显瘦了不少,但今天的人肉沙包又让他的脸肿起了一点。 “这不能怪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呵呵~” 蔡伯俙鄙视的望着赵祯道:“这是你说的,但危墙现在来了,我刚刚回东宫的时候看见了寇准,他回京了!” 赵祯像弹簧一样坐起,惊讶的望着蔡伯俙:“寇老西回京了?!” “嗯!你还能躲得了?” 苦笑着摇头道:“他回来了我还怎么躲,周怀政怕是要开始行动了,咱们的计划要改变,无比拖延时间,绝不能让他狗急跳墙!” “说的轻巧,咱们怎么拖延时间,别忘了现在才是天禧三年!” “事在人为,只要想拖延时间,有的是办法,比如从二杨身上下手,咱们的三卫也不是摆设嘿嘿!” “你不会是想动用黑手吧?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 “嗯,计划务必制作的详细一些,至少要让彭七带队!” “可彭七是带御器械!” “这有什么,我就是要让他参与进来,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亲卫队长。” 赵祯打算利用这件事情把带御器械的所有人都拉拢到自己这边,他不认为这些人是官家派来监视自己的,即使是也没关系,真好向官家展示一下小手段。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老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下进行的。 黑手就是赵祯和蔡伯俙在太子三卫中成立的特殊部队,他们的训练就是为政治服务,带御器械的每个人都是绝顶高手,彭七就是他们的长官。 就相当与后世的中南海保镖,他们是皇城司所属亲事官,系御前亲侍,周庐宿卫。 老爹把这些人安排到自己身边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监视自己。 但是人都是有弱点的,比如这些带御器械的弱点就是过分的忠君,赵祯只用官家的安危作为条件,彭七等人立刻加入黑手,不光如此还把各自所学传授给在三卫中挑选的徒弟。 太子说过黑手组织将会永远存在,而且永远担负维护大宋的职责。 这种秘密组织的神秘感和荣誉感让这些拥有极高忠君思想的带御器械认同。 第六十章权利的欲望 天禧年号不知是惊扰了太岁还是坏了风水,赵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与此同时的是朝中的重臣不断的有人去世,去年王相公死了,今年枢密副使马知节去世。 其他的一些重臣或是生病或是请辞,大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 朝堂中弥漫这一股阴郁的气氛,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官家的身体,有善意的也不乏恶意的。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政事堂收到消息,高丽王王询派遣使臣到辽国,请贡方物,以示和解,被辽接受。 王询表请辽皇,愿称藩纳贡,并放归辽使节耶律资忠。耶律资忠于开泰三年出使高丽索取六城故地被拘留,至此巳六年,忠节不屈。 辽皇遣使往高丽,表示不计前嫌,允其请。 这意味着第三次辽国与高丽的战争结束,高丽的求和给了辽人以修养生息的机会。 辽国与高丽的三次战争极大的消耗国力,这才使得宋人赢得了檀渊之战,要不是赵恒胆小害怕再起兵祸,恐怕辽国能被生生的拖垮。 赵祯看着朝廷的公文,蔡伯俙伸头看了看道:“棒子又求和了?” “嗯,资源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国力不济的高丽当然不能再打下去。” “我就不明白,那么大的辽国打不过高丽棒子?” “朝鲜半岛多山,地形复杂,辽国的军队是以骑兵为主,攻城掠地适合在平原而不是山丘,高丽人只需扼守要道打持久战就行。” “可弹丸小国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别小看这弹丸之地的小国,被庞大的中原王朝无数次的征讨都安然无恙,隋炀帝三伐高丽,动用百万大军,三战三败,损失惨重,国力耗尽,激起全国大起义。 唐朝与朝鲜境内的新罗结盟灭百济和高句丽,唐朝意图控制整个朝鲜半岛,派薛仁貴建安东都护府。但朝鲜人积极反抗威武的唐军也被迫撤退,无奈之下才与新罗交好。还小看这个弹丸之地吗?” “棒子是属小强的啊,这么蹂躏都打不死!如果有机会还是收了它,让所谓的大韩民族消失!” 小胖子又化身为愤青开始谴责后世棒子国的种种丑恶行为:“长白山是他们的,中秋节是他们的,居然还说孔子,屈原也是他们的。我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凡是好的都要据为己有。小偷,走狗,骗子!” 赵祯擦了擦脸上口水推开蔡伯俙的胖脸道:“准确的来说朝鲜半岛的人应该算是华夏民族的分支,武王伐纣后,商纣的兄弟箕子在商灭亡后成为朝鲜北部国君,周朝承认其国,史称“箕子朝鲜”。 所以朝鲜半岛的历史应该算是华夏历史的分支,只不过他们忘了祖宗而已。” “还有这事呢?” “当然,司马迁的史记中就有记载,很详细的哦!” 小愤青再次犯了个白眼道:“汉奸!” 赵祯觉得蔡伯俙的愤青情节有些夸张,要是按照他的标准整个亚洲版图应该都是属于中国的。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宫人送来了另一份公文,王钦若出判杭州。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震的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久久不语。 王钦若就这样出外了?这也太快了吧,送来公文的正是陈彤,他算得上是陈琳的徒子徒孙,赵祯笑道:“王相公为何出外?” 陈彤见太子紧紧的盯着自己无奈的说道:“王相公是自请出外的。” 随即有加了一句:“大官说这叫什么退什么进来着。” 他口中的大官就是陈琳了,只有高品内侍才能被称为大官。 听了他的话后赵祯眼睛一亮的对蔡伯俙说道:“以退为进啊!这个王钦若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瞧见蔡伯俙一副狗望星星的模样赵祯解释道:“寇相公回来了,王钦若当年陷害他,怎么还能在两府中待下去,自请出外是最好的办法,这是暂避寇相公的锋芒。” “这货还真是狡猾狡猾滴!” 一旁的陈彤装作没听见的退走,只不过踉跄的脚步出卖了他,没想到太子的伴读什么话都敢说。 王钦若罢相自请出外,寇老西回来了,这一系列的变动如果说没有认为操作打死赵祯也不相信。看来是有人想变动一下朝堂的力量了,这么平衡的事情难道是出自便宜老爹的手笔? 可是最近他的身体并未好转,与病魔作斗争的他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大的人事调动? 看来官家就不是人当的。 ------------------- 刘娥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手中是王钦若自请出外的奏折,四周的内侍宫女不断的穿梭,各种两府中的文件按情况分类放在案头。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皇后监国,宫人并不在意她拿起官家的“大宋受命之宝”用印也习以为常。 这时的刘娥仿佛年轻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一丝英气,享受天下权利的同时,也不忘保持皇后的风范和威仪。 王钦若的自请出外疏已经被加盖了皇帝的受命宝,这就意味着成为事实不可更改,刘娥激动的有些颤抖,自己刚刚算是罢免了一位相公。 之前她也替官家处理过一些简单的朝政,但是今天她真正的独揽皇权!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皇帝的权利意义非凡。 刘娥的嘴角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王钦若的出外,丁谓邀寇准入朝为相,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迈向临朝称制的垫脚石!官家的病情愈发严重,朝政荒废而太子年幼,除了母仪天下的自己,还有谁能控制大宋这个庞大的帝国? 她紧握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一丝苍白。 刘娥喃喃的自语道:“只要多享受几年就好,只享受几年我定然还政与益儿!只要多享受几年……” 她忘了权利的欲望就像噬心的毒蛇会一口口的把本心吞噬。 陈彤急急的把另一份奏疏放在御案上低声道:“娘娘这是政事堂推举寇相公的奏疏请您过目。” 刘娥皱眉的接过看了看:“知道了,官家体力不济,宣麻拜相由吾代劳。” 陈彤的动作一僵,呆呆的望着御案后的刘娥,宣麻拜相的大拜除岂能由一个妇人染指? 他忘了女人是个敏感的生物,刘娥的凤目一挑,冷冷的望向陈彤:“你还有何时?!” “奴婢无事,只不过大拜除必须官家亲临,此次特殊是否会让寇相公觉得……” “阉竖尔敢非议政事!难道跟着官家久了便可放肆?!”刘娥仿佛被揭了伤疤一样疼痛,瞬间就暴怒而起。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了!”陈彤第一次见到往日贤淑的皇后发怒,立刻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刘娥起伏着胸膛道:“此次作罢,下次定然严惩!” 第六十一章大拜除 自唐起拜相命将皆用黄、白麻纸写诏书公布于朝,称为“宣麻“。以后这就成为诏拜将相的代称。在官本位的大宋宣麻拜相更是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赵恒的一首《励学篇》让天下的读书人看到了希望,完善的科举制度更是提供了良好公平的竞争环境。 大宋的官家也满足了文人对于礼的重视,宣麻拜相的过程极为隆重,被称为大拜除,拜除意为拜授官职,大拜除的意义不言而喻。 皇帝要亲自到场这不必说,还要与任命的宰相互礼致谢,这是皇权对相权的尊重反之亦然。 到场的嘉宾还有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皆是相公职衔,所谓的宰相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之职并没有资序限制,不以循序历阶而升,又不以内外高卑为主,完全以皇帝的喜好而决定。 这也是皇权控制相权的办法,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罢相。 当然大宋太祖赵匡胤是个非常聪明的君主,削弱相权就是从他开始的,为了达到目的,甚至还设立了数位参知政事的副相,以监督限制同平章事的相权。 枢密使,枢密副使以及三司使和参知政事皆算是相公。 大拜除之后才能由翰林学士起草制诰公布于朝廷发往天下公私。 刘娥身穿朝服祎衣,其衣深青色,上有翠翟图案。衣领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袖口、衣边用红色的罗为缘饰,下裳上绘翟为图案,青袜,舄加金饰,白玉双佩。皇后亲蚕时服鞠衣,用黄罗制成,形制如同祎衣,但无翚翟图案。 腰服大带,配以华美的九龙四凤冠,插十二支花,两鬓做宽显得异常端庄肃穆。 她特意选择了大礼的朝服出席这次的拜相仪式,为的就是让寇准感觉到皇家对他的尊重,毕竟官家病重不能前来,自己身为皇后应该更加周到才是,皇家可不能失礼。 翰林学士周湛,参知政事丁谓,枢密使曹利用等皆面南而立,寇准则站在最前等待,他想一睹太子的风采,在进入开封府后就一路上听人传闻,太子仁德爱民,又有天授之资拆穿辽使阴谋,尊师重道亲为王旦扶棺。 夸奖他长相的词语就更是数不胜数,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话都快把寇准的耳朵磨出了老茧,多年未见太子,不知他的相貌居然变成这样。 但当他看到从后殿出来的只有皇后刘娥一人时脸色大变,对一旁的翰林学士周湛问道:“为何只有皇后娘娘?官家何在?皇太子何在?” 其他人也是吃惊万分,身为谏议大夫的鲁宗道对周湛质问道:“你难道就没有向内侍说明?” 周湛苦着脸道:“下官已经对传诏使陈彤吩咐过了,再说皇后娘娘岂能不知此事?” 这话一出寇准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皇后监国无话可说,但这种大拜除的重要仪式岂能由一个妇人独断? 素来刚直的寇准顿时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小虫一般不适,忍不住的就要开口,但是身旁的次相昭文馆大学士向敏中却伸手拉住了他:“寇老西你还是这幅样子,心中就是放不下,皇后娘娘身穿华服替官家大拜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后岂能与官家相比?退而言之也要皇太子主持!” “太子年幼岂能担此重任?” “敏中今日是怎么了?大节为重!” “你这老倌还是一副直脾气,多年在外忘了朝中的鬼蜮伎俩?你回来拜相就是个错误,现在还要把太子推上绝路?” 寇准听了向敏中的话脸色难看:“难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诶,全怪我当年酒后失言,不然太子监国岂能有牝鸡司晨?” 两人的窃窃私语引得皇后不满,朝堂之上拜除之时也太不把她刘娥放在眼中了。 丁谓却是唯一一个脸色平静的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要大拜除礼毕,皇后监国就既成事实。 无论官家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除非大病痊愈,否则皇后将独揽皇权与一身! 整个大殿的气氛诡异的不行,寇准满不在乎,鲁宗道怒目而视,向敏中神游天外,曹利用更是事不关己,唯有翰林学士周湛提心吊胆的接过制诰扬乙的诰书宣读。 上首的刘娥已经面色铁青,青筋在略有皱纹的额头上跳动着,原先母仪天下的威仪已经被阴冷的气质所替代,无他,寇准居然拜而不受! 拜的是皇后,不授的是制诰! “皇后娘娘,宣麻拜相,大拜除乃是国授之重器,无官家相予,请太子代之!” 这话就像利刃一般的扎向刘娥,她没想到连即将拜相的寇准都不认可自己手中的权利。 丁谓开口道:“太子年幼,即使来了也要以娘娘为主,何必为之?” 这话是在偷换概念,太子来与不来意义截然不同,来了就是代替官家授予寇准宰相之职,不来则是皇后代替官家,两者有天壤之别。 鲁宗道开口反驳:“虽皇后可以监国,却不能代天子授重器,太子国之储君代父而授,天地至理!” 他的话说的有礼有节,实在无法辩驳,连垂垂老矣的向敏中都在不断的点头,但丁谓却看了看门外的太阳道:“吉时已至,拖延下去不妥,还是一切从简,皇后娘娘乃是官家之正妻,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民间还有夫妻一体之说,有何不可?” 他的这句马屁一下拍到刘娥的心中,松开眉头微微一笑道:“丁相公说的是,夫妻一体。吾为何不能带官家拜相?” “难道皇后娘娘是要行吕武之事?!” 寇准说完就开始后悔,这话过于严重,太祖为了放止外戚专权的现象,特地立下祖宗之法,后宫不得干政,宋承唐制,武则天的前车之鉴就在不远,岂能视而不见? 寇准将刘娥的行为比作历史上第一位临朝称制的皇后吕雉和改朝换代的武则天,这话有些过重,毕竟官家还在,太子年幼,皇后监国也是情理之中。 刘娥的脸色再次变得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寇准的话说的太绝了,简直是逼迫自己让位,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当着众位相公的面被打脸,这口恶气岂能放下。 但刘娥必须做出选择,是放下脸面的去请太子来,还是一直强硬下去? 结果不言而喻,她必须放下脸面,毕竟吕武之恶的名声她担当不起,大宋的外戚根本就没有一点权利。 第六十二章太子驾到! 赵祯低头走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上,只有禁中才能如此的奢侈以砖石铺就所有的道路。今天说好和赵妙元一起来看望老爹的,但谁知她却开小差,和王语嫣两人跑去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去购物了。 女人对购物的热情超越了男人对权利的追逐,看着跟随自己的小内侍,赵祯无奈的问道:“今日为何不见陈彤?” 内侍小心的回答道:“陈内监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诶?陈内监?” 顺着内侍惊讶的目光望去,只见陈彤满腹心事的向景福宫走去,赵祯随即开口唤道:“陈彤!” “太子殿下?!”陈彤在看到赵祯后一惊,赶紧行礼道。 看着两腿颤颤的陈彤赵祯奇怪的问道:“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这么慌张干嘛?” “殿下说笑了,您是太子,是九天之上的龙,怎么能是老虎呢!”说完就对一旁的小内侍挥了挥手。 见四周无人才低声说道:“殿下还是快些去景福宫,奴婢也要向官家禀报!” “出了什么事?” 陈彤吭哧了半天也不敢说,赵祯便不再追问快步的走向前面的大殿,而陈彤却一路小跑,把他远远的甩在后面。 等赵祯进入景福宫后便被陈琳阴郁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琳如此阴森的模样。 陈彤好像对他说了什么,说完后就又小跑的出了景福宫,仿佛身后有狗追他一样,赵祯担心这小内侍早晚有一天两腿报废。 陈琳附耳对赵恒嘀咕,病重假寐的官家立刻瞪直了眼睛喃喃道:“是她忘了吗?还是……” 陈琳看了看太子转头又是一阵嘀咕,赵祯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今天是怎么了?每个人都显得古怪。 “益儿来了,过来吧!” 老爹终于发话让自己过去,赵祯这才敢有所动作,大殿的气氛有些诡异,“久经沙场”宫人感觉到气氛不对,使劲的把头地下,直直的盯着脚尖,仿佛变成了蜡像。 赵祯走到老爹的床前关心的问道:“父皇今天的气色不大好,谁惹您生气了?” 赵恒强笑着说道:“吾儿倒是灵醒,今天是寇准的拜相之日,你也去瞧瞧吧,就说是朕的意思。” 赵恒的话让他一惊,宣麻拜相居然没在老爹面前进行,难道是皇后刘娥代劳?可为何要让自己去?结合前面赵恒的话,不难猜出皇后应该是要派人来通知自己的,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就在赵祯行礼过后准备出去的时候,老爹又开口道:“陈琳你陪益儿一起去看看,寇准毕竟是老臣大概是心中不忿才会说出怪话来的。” “奴婢遵旨!” 陈琳说完就在前面引路,带着赵祯离开了景福宫,大殿中只剩下赵恒一人,眨了眨酸涩的眼皮叹道:“明月怎能如此违朕之意?!” 听到这话的宫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明月是皇后娘娘刘娥的小名,当年传说她的母亲庞氏曾梦到明月入怀,醒来后便生下一女,取名刘娥。 整个宫中也只有官家能叫她的小名以示亲昵。 但这些宫人中恰巧有一位小内侍是周怀政的徒子徒孙,在听到官家的话后暗自记在心头,打算晚上密报大官。 朝堂之中暗涛汹涌,禁中也是一样的波云诡谲。 ----------------------- 垂拱殿中气氛紧张,寇准一步不让,其他人也不知该如何,只能看着执拗的寇老西无奈的叹息,身为谏议大夫的鲁宗道是坚决支持寇准的,向敏中站在一边装死假寐起来,而曹利用不断的拍着皇后的马屁称她母仪天下,宣读制诰的周湛已经举着制诰站了好久,两只膀子酸麻的就像假肢但还要苦苦支撑。 此时的丁谓却莫名的心慌起来,寇准拜相久久不能决定,事情恐怕会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到时间怕是又生变数。 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内侍突然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高喊吓得丁谓一个哆嗦也让正在狂拍马屁的曹利用哑然失声。 寇准猛地回首,之间一个身穿衮服头戴远游冠的俊朗少年从殿门走进来,对着大殿上首的皇后行礼道:“儿臣赵祯拜见皇后娘娘。” 动作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看的寇准不断点头。礼数是一个人的品行教养的体现,看来王旦这位太子太师做的很不错,还有身为翊善的鲁宗道也是尽职尽责。 “吾儿平身!”刘娥冷冷的回应道。 寇准好像是存心让她难堪一般转身对太子拜下道:“资政殿大学士,陕州知州寇准参见太子殿下!” 这让坐在上首的刘娥怒不可遏,寇准对太子的参拜,除了没有自称臣下以外简直就是君臣之间的礼仪! 但她却并不能说什么,太子不是君,外臣不得称臣这点寇准被未逾越。 赵祯正大光明的接受了寇准的参拜回礼道:“寇相公多礼了,快快起来。”说完还亲自上前扶起,完全是一副君臣和谐的模样,连一旁的丁谓和曹利用都本能的觉得理所当然。 坐在上首的刘娥看着底下圣君贤相的太子和寇准,胸中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宽大袖袍中的双手也在颤抖。 此时的赵祯用余光瞟了瞟上首的刘娥心中满不在乎,她居然敢越俎代庖的独身一人前来宣麻拜相,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太子的权威和官家的底线。 一路上陈琳已经对赵祯详细的解释了宣麻拜相的重要意义,又暗示的说了句:“皇权岂能旁落,牝鸡岂能司晨?”惊的赵祯差点没磕死在精美的地砖上。 他之前错误的认为陈琳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后来又觉得陈琳永远只会站在官家那一边,现在的官家是赵恒而不是自己,但如今看来,老陈琳应该是站在大宋这一边的。 他所作的一切皆是为大宋的将来考虑,他服务的对象不是太子,也不是官家,更不是皇后,而是大宋。 这算是天家最为忠心的忠仆。 回想起他的话,赵祯决定要遏制刘娥的野心,挺直了腰态度要稍微强硬一些道:“儿臣今天恰巧探望父皇,父皇便让儿臣来看看宣麻拜相的过程,也好长长见识。” 第六十三章反击反击反击 刘娥微微的皱起眉头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寇相公就快些接下制诰吧!” 寇准反应过来转向赵祯道:“请太子殿下入御座,老臣再拜而谢!” 所谓的御座就是大殿御阶之上的龙椅,龙椅隐含了“第一把交椅”的意思,它的设计考究,上雕刻有威武龙腾,饰以金漆,以显示皇帝的尊贵和高尚的地位。 赵祯看了看大殿上首的刘娥,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也都望向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原因无他,刘娥正坐在象征皇权的御座之上。 见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刘娥的内心是崩溃的,历朝历代的皇后除了吕雉和武则天就没有人坐在御座之上,即使行使监国之权也是在一旁加座而已。 她显然逾越了,这是极大的错误,赵祯上前道:“娘娘一时心急做错了位置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完转头对一旁的内侍道:“还不把皇后娘娘的凤坐请出?!” 内侍显然是被身穿衮服的赵祯镇住了,匆忙的跑向后殿与另一位内侍合力抬出一架略显矮小的椅子放在御阶之上。 赵祯扶着刘娥坐下笑着说道:“娘娘安坐!” 此时的刘娥呆呆的坐下,她被赵祯刚刚的话惊呆了,什么叫做错了位置,这是在谴责自己的行为吗?怎么会这样?太子向来软弱,自己又是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他怎么敢忤逆自己! 与刘娥一样,底下的群臣也是目瞪口呆,太子居然变的如此强势,他所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谴责皇后行为。 殿中的各位都是人精,从赵祯的简单一句话中很快分析出了他的用意,这难道就是太子的真面目,之前的他一直在装疯卖傻? 只有陈琳微微的点头,他知道太子绝非软弱无能之辈,能在东京城获得那么大的声望,面对辽使的从容,面对丁谓刁难的坦然,都说明太子的手段,其实当得知刘从德被当街暴打的时候,陈琳就知道太子的不简单。 赵祯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衮服安然的坐在御座上微笑道:“寇相公这样可以了吧!” 寇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再次拜下:“老臣谢陛下之青睐,授以重器!” 赵祯看着寇准望向自己,另一边的丁谓则是望向皇后于是开口道:“寇相公平身!”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旁的刘娥猛的转头目光中充满的愤怒,赵祯坐在御座上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现在他再次越过自己发话,让寇准平身,这意味着自己只不过是这场宣麻拜相的见证人,一个陪衬。 “娘娘还有什么疑议吗?”赵祯好奇的对看着自己的刘娥问道。 被太子这么问刘娥有些不知所措,赵祯是代替官家进行宣麻拜相的,所以他的话并无错处,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太子很好!” 赵祯露出阳光般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反射出白瓷的质地:“多谢娘娘夸奖,儿臣扶您回宫!” 刘娥颤抖的站了起来便在太子的搀扶下向后殿走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她要好好的质问一下太子的所作所为,要把今天丢掉的脸面找回来! 周湛很有眼色的把手中的制诰递给了寇准便快步离开,今天他才发现太子的气魄,看来这潭水很深,还是少插足为妙。 曹利用在赵祯坐上御座时就开始呆滞,直到皇后娘娘在赵祯的搀扶下离开,他才回过神来对一旁的丁谓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太子殿下?!” 丁谓长叹一声:“看来我等小看了太子,老夫的所为在他面前也许就像是瓦里的杂耍班子!” 但他并不知道赵祯曾经上当,只是在今天才确定他是一直支持皇后的,谁让他过于心急的要扶刘娥上位…… 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常又大起大落,刚刚差点就能确定皇后监国的事实美梦,可下一秒又被赵祯打得粉碎。 鲁宗道看着一直盯着太子离开的寇准道:“寇相公觉得太子如何?” “大魄力,遇事果断又应对有方,实乃明君之主!”回过神来的寇准感叹的说道。 “王公在殿下的身上花了许多功夫。” 面对鲁宗道的话寇准晒然一笑道:“王公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老夫是不信的,他谨慎小心一辈子,教不出胆大心细的学生。” “王公已去何必如此……” “你错了,老夫并非是对王公有所猜度,而是就事论事!不说了,你可愿意帮老夫一个忙任参知政事?”寇准还是一如当年的刚直,有话直说。 鲁宗道苦笑着道:“寇相公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贯之还是当个谏议大夫为好。” “一如唐时之魏征?哈哈……” 看着得意的寇准,丁谓上前恭喜道:“寇相公依然如此爽朗。” “丁相公亦然!”面对丁谓的示好,寇准随意的回应道。 他的出外就是丁谓一手策划的,这次回京拜相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虽然他的学生提醒过,这很可能是丁谓的陷阱,但是为了皇权的稳固和大宋社稷,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丁谓看着敷衍的寇准微微一笑便离开大殿,曹利用赶紧追上问道:“寇准为相我们当如何?” “拉拢之,亦或再次出外之!” 曹利用不明所以的问道:“既然如此丁公为何还要请他回京拜相……”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丁谓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丁谓的安排,他的人望不足以担任平章事的宰相之职,请寇准拜相以便假借寇准的资望为他的权势服务。 要说后党中真正有能力有手段的人非丁谓莫属,这种借力的手段之高明让曹利用自叹不如。 丁谓走在通往政事堂的路上,脚下的起伏的砖石让他的步伐有些扭曲,但他毫无察觉,此时的他正在分析太子今天的用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丁谓也坦然了起来。 他并不担心赵祯的报复,因为他还有机会,毕竟太子的年龄是致命伤,等他亲政的那天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了。狡猾的丁谓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帮助刘娥夺取监国之权不成,便早早上疏请辞就是,反正大宋有不杀士人的祖宗之法! 第六十四章锋芒毕露的太子殿下 承明殿是大宋禁中少有的倒坐殿,因为它是大内诸殿中唯一北向的宫殿,官家很少在这里接待外臣,多是用作休息之所,殿中的内侍宫女并不多见。 刘娥在赵祯的搀扶下坐在锦榻之上休息,看着愈发英气逼人的太子刘娥质问道:“吾儿今日为何忤逆本宫?!” 四周的宫人早已退出,赵祯笑了笑奇怪的问道:“儿臣进贤德之言何来忤逆之说?皇家礼数不得有丝毫差池,况外臣在场……” “够了!本宫已经落座,代官家以宣麻拜相,坐于御座之上有何不可?吾儿年幼又是本宫所生岂能……” 面对暴怒的刘娥,赵祯瞥了她一眼开口打断:“真的是这样吗?” 赵祯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刘娥的头上,但赵祯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开始慌乱。 “儿臣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并非是娘娘亲生!” “不是本宫还有谁,难道是杨婕妤,她只不过年轻些代本宫养育而已!”刘娥慌乱的看了看四周,声音已经开始发出颤音,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秘密之一。 如果大白于天下,她的皇后之位可能不保,毕竟是因为怀有皇子她才能登上母仪天下的宝座,当初因为她的身份,太宗甚至要把她赶出赵恒的后宫,多亏当时的太子亲卫指挥使张耆收留才能与赵恒不时的私会。 女人终究是女人,赵祯几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面对即将崩溃的刘娥,赵祯又下了一剂猛药:“儿臣的生母是李宸妃!” 刘娥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随即醒悟默默不语。 赵祯看着眼前稍稍有些可怜的妇人心中一软道:“不过儿臣并不打算认真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但请娘娘善待益儿的生母,并给她皇后应有的尊容!” 原本低头不语的刘娥猛然的看向赵祯道:“此话当真?” 赵祯长舒一口气道:“当然,毕竟是天家丑事,如果大白与天下必会遭人耻笑,我容不得!” 刘娥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太子,过往的一切在她心头闪过,当年李宸妃有孕,官家大喜的告诉自己借腹生子的办法,自己也顺理成章的登上后宫之主的位置,但此事终究还是被几个外臣知道,所以才会在册封自己为后时有人反对。 官家甚至为了自己与外臣闹起了别扭,册后礼仪一应从简,既不让官员进贺,也不搞封后仪式,封后诏书也回避朝臣公议,只下令将封后诏书传至中书省,在后宫宣布一下就完事。 虽然一切从简但是自己心中却充满了感动,如今太子也逐渐的长大成人,再也不是那个回绕在杨婕妤膝下怯生生叫自己大娘娘的益儿了。 他既然已经知道生母之事也没有什么可以再隐瞒下去,刘娥抬头理了理头上有些微斜的头花:“太子尊大体!的确娘娘并非你的生母,但这些年间也从未怠慢过李宸妃。” 赵祯轻轻的扶起刘娥:“这些儿臣都知道,所以才私下和娘娘说起此事,娘娘想监国可以,儿臣会亲自对官家上奏。” “什么?!”刘娥被赵祯的话惊呆了,太子居然明知自己的企图还要帮自己争取权利,这是为什么? “娘娘不必惊讶,益儿年纪还小,还记得杜太后那句吗?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赵祯扶着刘娥向北苑走去,此时正值盛夏池塘中开满了无数的荷花,一朵朵的怒放着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这样的环境仿佛也把刘娥带出了阴霾,可能最主要的是因为太子所说的话吧! 微笑着亲自采摘了一个莲蓬,刘娥用手拨开尝了尝,微微有些苦涩大概是因为还未到成熟的季节:“吾儿的决定是明智的,就像这莲蓬,不到时候吃起来只有苦涩却无甘甜。”说完就随手递给一旁的赵祯。 “益儿却觉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娘娘渴望享受权利,益儿就给您,但是权利是相对的,在享受权利的同时还要承担责任,这就是代价!” 刘娥惊奇的看着搀扶自己的少年,他拥有官家的手段和他生母的智慧。 李宸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在得知自己要她的亲生骨肉后只说了一句:善待吾儿。便再也没有别的要求,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赏赐仅次于同乡杨婕妤。 甚至连官家都夸她聪慧过人,有的时候不争就是争。 太子不也是如此?不争权的同时也是在争夺权利,毕竟他是大宋的储君,总有一天会继承大统。 刘娥看着他微笑的问道:“太子想何时亲政?” 这话是大逆不道之言,但是此时却要问个清楚,这是两人的交易,必须明确提出。 “益儿登基之时!”赵祯盯着熟透了的刘娥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以!”刘娥说完就伸出手掌与赵祯互击三下。 这次击掌之后意味着赵祯再也不会再官家驾崩之前与刘娥争夺权力,双方互不干扰,赵祯安心的作太子,刘娥心安理得的监国。 在宫人看来皇后和太子在北苑中散步,上演的是一幕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但是在这温馨的外表下却是一场对权利的交易……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赵祯便准备离开,在临走之前刘娥疑问道:“益儿为何会相信本宫之言?难道不担心食言而肥吗?” 赵祯再次露出阳光般的微笑道:“当然不担心,娘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哦对了,还有就是益儿知晓您手上老茧的来历,以及刘美是何许人也!” 这句话几乎是如长矛一般贯穿了刘娥的心脏! 呆呆的望着太子的身影离开,刘娥的双腿像是有千斤之重,隐藏在心底的隐秘一下子被挑破在阳光之下,这让她有些绝望和不知所措,浑身颤抖的瘫软在地。 远处的宫人赶紧小跑过来准备搀扶,但是听到的却是皇后不得靠近的呵斥。 声音中带着竭斯底里的疯狂。 刘娥的手已经深深的插进松软的泥土中,紧紧的握着,不然自己颤抖,但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嘴中喃喃自语:“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从帝国系统中看着皇后崩溃的模样,赵祯有些不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说道底只是一个落入权利深渊的可怜人。 如果刘娥争夺权力是为了自保,赵祯是断然不会说出这件事作为威胁的筹码,但是看着她已经落入权利的深渊还是用这记重拳让她保持清醒吧。 刘娥在听说自己会给她争取监国之权后,眼神中散发的欲望让人感到害怕! 第六十五章以退为进 既然答应了刘娥就要履行承诺,虽然赵祯有她的把柄在手中,但如果步步紧逼刘娥很可能走上极端,赵祯不可能把她的丑事公之于众,宫廷丑闻对皇权的损害不可想象。 绿帽的事情放在普通人家都不能忍,何况是大宋最为威仪的天家?在外人看来天家是最仁慈最和睦的家庭,大宋更是以孝治天下,处处透露出孝字的高贵。 如果把老爹的绿帽子揭露出来,光是天下人的耻笑就能让老爹活生生的气死,这对老赵家的统治具有毁灭性的打击。试想一下,连天下之主的官家都被戴上了绿帽子,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赵祯自己都觉得这事好笑,老爹连刘娥和刘美的背景都没考察就把人妻娶回家,但同时他也看到了老爹对爱情的执着!喜欢一个人就不在意她的过往。 老爹的痴情再次刷新了赵祯对古人的爱情观,这在后世也不算什么,为了追逐自己的爱情抛家舍业远走高飞的大有人在。 陈彤正在打扫景福宫大殿中的帷幔,官家刚刚摔了一个汝窑天青釉碗这本是他最喜欢的,一直用了三年。说是摔不准确,应该说是没拿稳。 官家的病愈发的严重了,手抖的厉害有时甚至会从床上猛然坐起又躺下,御医们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只有胡远时常来给官家把脉开药。 想到胡远,陈彤微微一笑,这位御医很不寻常呢,只有他在面对官家的时候面不改色,还能露出严肃的神情警告官家多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这话换了旁人死都不敢说。 官家却对这位藏药局医正言听计从,最近的脾气变得好多了,可今天不知为何发怒,颤抖得手都拿不住碗。 帷幔是上好的蜀锦,即透气又轻薄但也难擦拭,轻轻的拧着帷幔的一角,顺滑柔软的质地让陈彤差点脱手,无意间抬头却发现太子殿下从远处走来。 这下好了,只有太子能让暴怒的官家平静下来,但随即陈彤呆住,太子殿下此时正闭着眼睛行走,但是却能准确的避开地上起伏的地砖,甚至能刚好在第一节台阶前站住! 这个发现让陈彤大为震惊,太子难道真的是天上的赤脚大仙转世?! 赵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帝国系统很不错,自从完成皇后的阴谋任务后,帝国系统的奖励居然变成了视野增加,现在只要自己在禁中就几乎能看到这里的所有情况,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依然不能看到房间中的情况,即使殿门大开也不行。 陈彤看到太子殿下走进殿门后迅速的低头整理帷幔使它恢复原样,但颤抖的手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他知道这件事情要深深的埋在心底,即使到死也不能说。 可能是天气暖和了,赵恒风湿的老毛病好上了许多,没有受到关节疼痛所折磨的他今天脸色依然铁青。 赵恒进大殿之中,看着宫人整理地上的汝窑碎片时,整颗心都在滴血,这些在后世卖出天价的瓷器正粉碎性的躺在地上,宫人正用细密的扫帚仔细的打扫。 在见到儿子来了以后,官家的脸色显然好看许多,这也使得四周的宫人长出了一口气。 “寇相公如何?”躺在赵祯送来的摇椅上,赵恒微笑着问道,他不希望让儿子看出自己发怒的事情,这是在告诉他,作为人君要喜怒不形于色,但聪明的儿子进入大殿后就看向地上摔碎的汝窑。 赵祯仿佛没看见碎瓷片一般镇定的回应道:“寇相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笔直的青松,在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时能坚持己见。”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他就是一个倔字,还有就是傲,就像顽石不怕风吹一晒,即使碎了也要崩人一脸!” 赵恒的话一语中的,刚刚寇准的模样不就是一块顽石嘛!赵祯微微一笑:“父皇的比喻着实贴切。” 见赵祯露出笑容赵恒又道:“但益儿可别小看了这块顽石,用的好能为大宋奠基,用的不好怕是会把手都划破了。” “孩儿知道,可用他的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所以……” “益儿这话是何意?” 赵恒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刚刚陈琳陪他去承明殿没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父皇,孩儿年幼,担当不起监国重任,不如让皇后娘娘监国,孩儿观政便可。” 这话让赵恒大为惊奇,之前太子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为监国做准备吗?现在怎么突然推荐皇后监国而他却观政起来! 赵恒早早的就看出赵祯的心思,作为大宋的政治一把手,常年和各怀心思的大臣打交道,怎么会少得了揣摩人性的技能? 但是显然赵祯不按常理出牌:“皇后常年伴随父皇,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熟知政事也常常襄助父皇,由娘娘监国才是最妥帖的。所以儿臣请命让娘娘监国。” 赵恒看了看拜倒在地上的儿子,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突然间变得母慈子孝,让他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 转头望向陈琳,却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位深宫密探也不知其所以然,赵恒点头道:“益儿考虑周到,既然这样,陈琳传诏:皇后监国,太子每日上朝观政。” 每日?!这可不再自己的计划之中啊!在听到赵恒的旨意后,赵祯心中哀嚎,老爹已经多年不上常朝了,只是在垂拱殿偶尔视朝,这当然不累。 但如果自己每日都要观政的话,不光要每天在垂拱殿参加视朝,还要去文德殿上常朝! 所谓的常朝就是相当与后世的考勤制度,两省官文武百官,日赴文德殿,东西相向对立,宰臣一员押班,闻传不坐,则再拜而退,谓之常朝。 一旦赵祯观政就不得不参加常朝,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何况皇后监国? 视朝却相对重要的多,是皇帝接受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请对官的奏事,大约在辰时退回大内吃早饭,这也是为什么常朝那么早的原因。 想想每天自己都要在凌晨三点钟起床,赵祯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第六十六章八贤王?八大王! 夏日的凌晨已经有了一丝微亮,太阳在出现之前就开始散发出威力,像是对整个大宋宣誓着它才是真正的统治者,空气闷热的就像是烤炉一般。 赵祯挣扎着离开凉爽的卧室,揉着朦胧的睡眼来到前院,三才早已吩咐内侍准备好一切,深井中打出的凉水清洌扎人,瞬间就能让赵祯打了个机灵。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胖管事诉苦道:“孤的苦日子开始了!” 三才笑眯眯的安慰:“要不要奴婢把蔡家的小胖子也叫起来?” “好主意!……还是算了吧!这货起床气挺大的,把他叫起来孤的耳朵就要遭殃了。”赵祯摸了摸下巴撇嘴道。 但随即郁闷的踢了踢木盆:“难道就让孤一个人去?” “这怎么可能,还有彭七赶车陪您呢!” 三才说完就对身后半死不活的彭七踢了一脚。 哦~!彭七深深的打了个哈气道:“殿下俺亲自为您赶车……” 赵祯看着眼睛上挂着黑眼圈像熊猫一样的彭七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去小甜水巷了!死性不改,要是让王语嫣知道,孤可救不了你!” “嘿嘿~皇妃可不知道,俺是后半夜出去的。” 三才气的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跟他说过多少次了王家小娘子现在还不能称为皇妃,至少现在不能! 但赵祯却惊奇的问道:“你这货是怎么在后半夜出入皇城的?这东宫可是在皇城之内!” “俺有带御器械的腰牌,当然能通行宫禁……”看着太子殿下眼神中散发的威胁,彭七识趣的闭上了嘴向车马院走去,殿下曾经说过太子三卫的人不得留宿妓馆,可自己没有婆娘啊! 三才尴尬的咳嗽一声为彭七辩解:“他是男人,多少有些肾火,控制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也很正常的……” “你是男人吗?” “……” 赵祯怒道:“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则罢了,但是在彭七身上不行,他和翠儿私会的事情已经让王语嫣和赵妙元知道了!要是还留宿妓馆……” “这憨货连那两位的话都敢不听?!奴婢非要好生教训他才是!”原本同情的三才立刻变节,愤怒的说道。 在他眼中王语嫣和赵妙元两人,一个是大宋公主,一个是东宫未来的主母,她们的命令就是除去赵祯以外最高指示,何况翠儿自从用豆腐雕出别墅之后就很受太子的喜欢,答应要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彭七把赵祯扶上马车后便驾车从东华门出饶了一个大圈前往宣德门,原本从东宫前往文德殿很近,只需过一道门便至,但太子是和群臣一起观政那就必须要和群臣一起去待漏院上常朝。 专心驾车的彭七突然发现太子坐在自己的身旁后就开始郁闷:“殿下俺以后不去在小甜水巷留宿了行不?” “嗯认错态度很好,你用这种眼神看着孤干嘛?车厢里热得要死孤就不能在外面透透气!” 彭七哦了一声:“您透,您透!” 当马车到达宣德门后赵祯赶紧钻会车厢,戴上太子的远游冠,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衮服后才下车。 还好身上的衮服是夏衫,用的是透气轻便的丝绸,滑滑的并不粘身,甚至在走路时还会轻轻的飘起这也是为什么会在身上配上饰物和腰带的原因。 红色的衮服配上镶嵌有玉石的犀带,让赵祯更加显得英姿勃发,难怪王语嫣要求他要经常穿。 参加朝会的官员们在禁门外集合着,执政大臣以下皆用白纸糊灯笼一枚,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官位,然后举在马头前。 灯笼相围皇城的壮观景象,难怪百姓谓之“火城”。相公们最后到达灯笼逐盏逐盏地熄灭,大臣们才进入待漏院等待禁门开启。 眼看赵祯走来,人群立刻如潮水般散开,灯笼的围墙露出了一个缺口,这时候只要是没打灯笼的不是相公就是宗室,赵祯找了个没有灯笼的地方站住看着一旁的中年人问道:“请问是那位叔伯?”朝中的相公和执政大臣赵祯都是认识的,但眼前这位既没有灯笼也不认识当然就是宗室。 中年人惊奇的看了赵祯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认得我了?” 旁边的翰林学士连忙对赵祯解释:“这位便是人称八大王的授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曹国公赵元俨,您应称他八叔。” 赵祯在听到旁人的解释后惊讶的望着中年人,八大王赵元俨?不是应该叫八贤王吗?随即心中苦笑,三侠五义害死人。 “八叔小侄有礼了!”赵祯对赵元俨行礼道。 “太子有礼!”赵元俨赶紧对赵祯回礼。 看着他的长相和一丝不苟的动作,赵祯相信这位八叔确实如外人评价的一般: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他的身上发出,赵祯好奇的问道:“八叔有恙?为何身上有药材之味?” 这话让赵元俨面色微苦:“你叔母病重,每日以药当餐……” “是何病症?” 赵元俨很奇怪,为何这位数年不见的侄子对自家事情那么上心?你爹还躺在床上养病呢!但又不好隐瞒便道:“风毒顽疾,下地难行站立不稳。” 风毒就是痛风,赵祯又问了些叔母的饮食习惯后,便肯定这是饮食不当造成的。 见这位八大王面色愁苦,赵祯微笑着说道:“叔母的病症其实可以不药而医!” 赵元俨面色一喜随即黯然道:“太子莫要为八叔宽心,这种顽疾岂能不药而医?” “八叔莫急,且回去试上一试便知,动物肝脏不能吃,豆类食品不能吃,贝壳羊肉鲤鱼也不能吃,时间长了便可痊愈!八叔回忆一下以上食物是不是叔母吃后就开始膝盖脚趾疼痛。” 赵元俨面露惊讶的说道:“你叔母最爱羊汤羊肉,鲤鱼虾蟹嘞!八叔回家就试试。” 显然赵元俨是个疼老婆的模范丈夫,在得知王妃的病症可以不药而医后神情放松起来,也相当的健谈,和赵祯聊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也客气的让他经常去国公府去玩。 在闲聊的时候赵元俨小声的提醒:“皇后监国,太子就小心些,少说多看才是上策!” 看来这位八叔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算得上心思剔透之辈,赵祯笑着回应道:“侄儿来上朝只带了眼睛和耳朵,嘴巴却是放在了东宫里!” 这话风趣却又阐明自己的观点,让赵元俨大为佩服,感叹的说道:“我儿要是有太子一半的才智便好了!” “堂兄只要安稳,不图虚名当然能安享太平。” 赵元俨眼中精光一闪:“嗯,殿下的话说的没错,八叔回去就好好说教一番!”但他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一个年仅九岁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赵祯即是在警告了自己,又保证如果儿子老实便能安享太平国公的日子,看着太子离去的年幼背影,赵元俨低声微叹:“生子当生赵受益!” 第六十七章上朝三两事 赵祯的离开是有原因的,在他和八大王聊天的时候就注意到,在御道两边的红叉后有很多买早点的小贩……对于早起的人来说早饭是补充体力和营养的最好方法。 胃里发出的召唤使得赵祯本能的向早点走去,凉爽的冷食是炎热夏天最好的选择。 大宋的餐饮之繁盛远胜其他朝代,这大概是因为经济繁荣所造成的,经济好了人也跟着富裕开始喜欢享受起来,对于古人最好的享受莫过于美食。 小商贩推着小车,挑着扁担更有更有甚者直接提着大型的箱笼叫卖,冷食的花样品种繁多煎白肠、糕、粥、血脏羹、羊血、粉羹之类目不暇接,看的赵祯的肚子更加饥饿。 当他斟酌再三之后还是选定了一个小姑娘的凉粉摊位,这里最起码有座位能歇歇脚,看来她很聪明,知道前来上朝的官人站久了会累,尤其是大夏天更是希望有个地方可坐。 豌豆所作的凉粉青黄色中带着透明,像果冻一般,配上冰水里捞出的浇头,一碗下去就让人口齿生津,仿佛起死回生一般神奇。 赵祯大刺刺的坐在小凳子上对小姑娘微笑道:“小娘子给我来碗凉粉多加浇头哦!” 花娘在御道旁经营凉粉小摊多年,当她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小官人上朝,见赵祯唇红齿白的。又身着华丽的朝服,有些拘谨的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给赵祯承上一碗凉粉道:“小官人慢用,不过这浇头中有蒜瓣,可不敢多吃的。” 看着她娴熟的模样赵祯微笑道:“无碍无碍,反正我上朝不说话,多给些浇头才能尽兴!” 见他这么一说花娘便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其他的官员可不像他一样,生怕蒜瓣的味重都是少要或是不要。但这凉风只有配上浇头才好吃嘞! 赵祯端起凉风看着上面黄褐色的酱汁口水差点留下来了,在后世这可是最受北方人欢迎的小吃食。 浓郁豌豆的味道配上软糯细滑的口感,粘着醋和酱油与大蒜混合的酱汁在嘴中扩散开来,让人舒服的想发出呻吟,可能是赵祯的态度引起了花娘的好感,还在碗中放了些宝贵的碎冰渣子。 一旁本在吃粉的官员看着太子享受的模样咽了咽口水,难道这加了蒜瓣的凉粉真的有那么好吃? 花娘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当这位小官人落座后,旁边的官员都下意识的躲开,情愿都挤在桌子的另一边捂臭汗也不愿挨着小官人坐下。 她在这里摆摊多年,从未见过此景,即使相公突发奇想的来吃凉粉,也没见这些官员怕过,而是腆着脸上去献殷勤。 赵祯舒服的吃完一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地道的很!” 听到赵祯这样说,花娘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道:“奴家三代在此经营凉粉摊,您可是第一位夸奖地道的官人嘞!” 赵祯看了看挤在一起的官员笑道:“你这里的老主顾多吗?” 花娘骄傲的说道:“多,怎么不多,尤其是夏天,许多官人排队都要吃一碗奴家的凉粉!” “这不正是说明你家的凉粉地道吗?否则那些官人如何会排队来食?”说完赵祯就招呼远处的彭七过来付账,顺便也照顾一下花娘的生意。 自己往那一座就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要不是用眼神阻止,怕是这些官员都要起身行礼。赵祯看了一下,他们大多是三省六部的低品官员,一般的相公肯定是在家中吃过或是带着吃食来的。 百姓的品质代表了大宋的品质,信用有时甚至能代替契约,赵祯起身就走花娘并未阻难,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付钱,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互信达到令赵祯惭愧的高度。 就像当初他曾给樊楼出主意,三天之后樊楼就对他实情七折的优惠,甚至连其他人去吃饭只要报上赵祯的名号都是一律七折,掌柜的连怀疑都不曾有过,这让太子三卫的人经常去那改善伙食。 如果说是身份的影响赵祯开始还觉得有些,但是在想起三才解释后就更加佩服:“殿下的身份是高贵不假,可是也愈发让人信任,毕竟天家可是最讲规矩的!” 一个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讲信用的时代是多么的干净幸福啊! 待漏院的宫门在相公到齐后便打开,官员鱼贯而入,赵祯的四周形成了真空,轻松的进入了高大的待漏院。 这里吃食并不比外面的少,但是多是些瓜果点心之类的,上好的羊肉汤也只有相公们能享受,当内侍递来一碗羊汤后,赵祯发现自己根本就吃不下,羊汤上漂浮着一层油脂,虽然一点热气也没有,但赵祯知道,下面的汤汁能烫掉自己的舌头! 见一旁的寇准吃的稀里哗啦,大胡子上都沾染了不少晶亮的汁水,赵祯笑眯眯的把羊汤递过去道:“寇相公这么喜欢吃羊汤便为我代劳如何?” 寇准喝完最后一口用手帕擦了擦胡子道:“殿下还是吃些为妙,不然常朝就能把您肚子里的吃食给磨得一干二净。” “寇相公所言甚是,殿下还是吃些吧!” 丁谓的声音传来,但是见到寇准反复擦拭胡须的动作面色变得不自然许多,在寇准露出揶揄的声色后长叹道:“寇相还是对丁某的事情恋恋不忘啊!” 赵祯看了看丁谓又转头看着擦拭胡须面露狡黠的寇准恍然大悟,溜须一词就是出自这两人身上。 当初,丁谓是从寇准门下走上参知政事这个位置的,对待寇准非常恭谨。有一次在中书省聚餐,羹汤弄脏了寇准的胡须,丁谓起身慢慢地为寇准擦试掉了汤水。 寇准非但不领情反而嘲笑着说:“参知政事,是国家的重臣,难道是为官长捋胡子的吗?” 当着诸多同僚的面这样打击人,别说是丁谓就是一般人也受不了,这算是寇准的脾气给自己埋下的祸根,丁谓的报复也很明显,让这位当年的老上司罢相出外去了。 现在两人再次回到之前,寇准依然是丁谓的上司,可这一切算不得造化弄人世事无常,都是丁谓的安排,局外人都能看出丁谓的陷阱,寇准依然往里跳。 可见丁谓对寇准的性情是摸得很清楚,这也说明丁谓手段的高明,阴谋见不得人却容易实施,阳谋大白于天下但可以君子欺之以方! 从这两人的交锋上,赵祯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 第六十八章太子的心思 赵祯站在文官的最前列,身后的人不断的窃窃私语着,无他,这些都是低等级的文官,两府的大臣都去各自的有司休息了,只有低等级的官吏在文德殿上常朝。 他们奇怪的是赵祯身为太子为什么来上常朝,即使观政也只需要去垂拱殿参加视朝就好了,毕竟常朝连官家都不来,只是偶尔会来看看便算了,殿中御史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便开始大声的点名。 但赵祯觉得人数好像有些不对,御史扯着脖子喊了三百人的名字,可只有一百来个人应声,而且都是各部门的长官,这就有些过分了。 看着太子皱着眉头的样子,站在旁边的御史赶紧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各部长官都有要事在身,现在应该向两府宰执汇报,待会皇后视朝还要用,所以就……” 赵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看来这样的考勤与后世一样有名无实,中层管理都开始缺席了。难道是太祖当年过于勤勉? 唯一让赵祯觉得安慰的是还有一个熟人陪着自己,赵允初曹国公赵元俨的小儿子。 但是在念到他的名字后,不少小官开始发笑,赵祯敏锐的察觉到笑声中带有嘲笑的意为,甚至有人低声笑话道:“堂堂太宗之孙居然风雨无阻的参加常朝真是个痴汉!” 有的时候坚持正确的事情反而被人嘲笑,小官的嘲笑让赵祯瞬间想起后世的老人跌倒扶不扶。 难道国人的思想在大宋朝就已经开始畸形起来?! 赵祯门的转头怒视着嘲笑赵允初的小官道:“朝堂之上岂能嬉笑?!” 殿中御史赶紧责骂道:“太子殿下观政,你们就是这样给殿下看的?”这话看似责骂但提醒的意为较重。 长蛇阵立刻掩去笑声,所有官员肃穆的站好,他们忘了太子观政来了。 待点名完毕,赵祯看向身后的赵允初道:“堂兄什么职衔?” 赵允初赶紧施礼:“回殿下,我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 一长串的名字说的赵祯头晕目眩,大宋的官职就是名字长的下人,而且错综复杂,为的就是用叠床架屋的形势削弱官员的权利。 看着赵允初一本正经的说完绕口令一般的名字,赵祯急急的挥手道:“只需说出简称即可,太长了我也记不住!” “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赵允初害羞的笑了笑用一句话概括完。 赵祯惊奇的看着这位堂兄,一脸刚毅的样子居然能露出害羞的神情来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哦,堂兄为何要每日参加常朝?” “大人说做人要持之以恒,做武官要遵守官家定下的规矩,我就从每天上朝开始。” 赵祯感叹道:“你做的对,以后我每天陪你如何?” “那感情好!这样就没人笑话咱们俩嘞!下朝去我家做客如何?” “好一言为定,我刚刚答应八叔去国公府玩的!”赵祯被他的话气笑了,这货居然是为了不被人笑话才热情邀请自己的! 赵祯快步离去,他怕和这货呆长了自己也变成被笑话的对象,但至少这个堂兄的人品不坏。 等赵祯走远,赵允初才露出狡黠的笑容道:“这个太子堂弟还真有些意思呢!” ------------------- 今天是第一次监国刘娥起的很早,常朝照例是不去参加的,但垂拱殿的视朝却必须要去,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请对官的奏事都要在那里进行。 皇后身穿一声隆重的朝服前往垂拱殿,这时的大臣已经在殿中站好,只有赵祯从文德殿匆匆赶来,谁让两殿之间的距离很远呢。 曹利用看着整理衣服擦汗的赵祯道:“太子殿下为何匆匆而来?臣可是在待漏院看到您的。” 赵祯看着他头上颤动的翅膀道:“因为你们这些身系天下安危的大臣都不参加常朝才会如此,都这你不一定比我快呢!” 这话噎的曹利用无言以对,在太祖太宗甚至官家早期,所有官员都是要参加常朝的,而且官家亲自出席,但时间长了官家松懈,两府大臣也都松懈了。 赵祯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得到了寇准的赞扬:“殿下重视小节此举大善,倒是我等日久懈怠了!” 曹利用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殿中御史的轻喝声打断:“圣人到,百官迎!”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御史依然一丝不苟的宣喝,这大概是为了体现对皇后的尊重吧。 赵祯站在文官的队伍之首,他是国之储君,按照排序应该排在宰相的前面,宋代之前大臣都是能坐着的,但是到了大宋就开始站班。 左文右武的唐时的规矩,大宋很好的继承了这一点,皇后刘娥带着侍女施施而行的走上御阶,即使官家不在她也不能直坐在御座上,而是在一旁稍小的座位上坐下。 整个早朝赵祯都是一言不发的站着,他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手中少了一块象牙的笏板,笏板就是笔记本,把重要的事情写在上面以防朝会的时候忘记。 赵祯不打算过问朝政,只看不说的他当然没必要带着笏板。 其实所谓的朝会很简单,两府大臣和三司使等把重要的事情汇报给皇后,皇后现场给出指示或是要求留身奏事,在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甚至可以要求群臣议事。 但如何在这些汇报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便成为赵祯的主要功课,他是怀着恶意来看待问题的,在处理朝政上他觉得一切都应该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从中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时间如流水,对于赵祯来说却像是断流的小溪蜿蜒干涸得缓慢流过,大殿中是个乘凉的好地方通风有宽敞,在赵祯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朝会结束了,这时候他才觉得寇准的话是对的,肚子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娥居然让内侍传话让他一起去用早膳,在被人看来这是恩宠有嘉,但赵祯觉得宴无好宴…… 第六十九章帝国系统的威力 赵祯跟随内侍出门,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高高的悬挂在天上,按照时间推算大概已经早晨九点多了,这样一天的朝会才算是结束。 在内侍身后微微的闭上眼睛,熟悉的水晶屏幕再次出现,经过长时间的摸索赵祯已经熟悉了这个鬼畜系统,系统的视野是根据他的视野来判定的,也就是说如果他能解锁更多的文治科技,视野也会跟着扩大。 自从赵祯完成了皇后的阴谋任务后,视野已经能覆盖整个禁中!看来要提升视野必须要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才行。而任务都是和文治有关。 赵祯不是偷窥狂,晚上打开系统后经常能看到宫中的内侍和宫女玩野鸳鸯!在他看来内侍宫女也是人,也需要发泄身体的欲望,这算不得什么,可偷窥人家就是有些过分了,何况内侍算不得正常男人。 白天就没有这种事情,画面轻轻移动到北苑的水榭上,此时皇后正在望着池塘默默不语,如果除去她身上的朝服也就是位五十一岁的老妇人,即使保养的再好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 画面中并没有声音,这是因为帝国系统的声音范围很小,除非赵祯距离目标很近否则即使刘娥发出尖叫他也听不到。 虽然如此但是这系统的价值却无法估量,买一送一的科技,上帝视角的观察,还有那个没有解锁且需要敌人鲜血喂养的武功科技,都让赵祯信心满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帝视角的巨大价值,尤其是战场上! 在没有电话无人机的时代,战局瞬息万变,也许一个小小的疏漏就能断送一场战争甚至一个国家的存亡,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多注重排兵布阵的原因,即使最厉害的将领对军队的控制也是有限的。 古人作战早已知道这点,且早就衍生出以班为作战单位的战法,将领排兵布阵后便开始用简单的号令操控,但是真正的开始白刃战后,两军混合在一起,只能靠原先排列好的军阵应对。 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整形不乱既是无敌的说法。古代战争阵形就是一切。 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系统在手,赵祯做梦都能笑醒,战场上谁还是自己的对手? 说是早餐但依然很丰富,充满了皇家的奢华,桌上摆满了凉菜和糕点,还有熬煮恰到好处的肉粥,腹中空空如也的赵祯咽了下口水。 “太子饿了吧?快些净手。” 赵祯小猫沾水一般迅速的洗完手便向丰盛的早餐走去,刘娥已经坐下赵祯当然就不用行礼,只道了一声:“谢谢娘娘。”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正在长身体的他四个多小时只有一碗凉粉垫肚子显然是不够的。 刘娥今天很不对劲,总是用一副爱怜的模样望着自己,甚至在眼神深处还有一丝可怜的感觉,赵祯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娘娘今天是怎么了?”赵祯咽下了嘴中的米粥奇怪的问道。 刘娥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四周的宫人挥了挥手,在宫人离开后才深情的道:“娘娘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也待你视如己出,你能不能答应娘娘不要把陈年往事说出来,尤其是官家!” 赵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我是不会告诉父皇的,这只是为了保正我能顺利亲政的手段,如果娘娘不阻拦我的亲政,便再也没人会知道您的出生和过往!” 刘娥震惊的望着赵祯,她和刘美的事情被知晓也就罢了,但太子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出生?除了死去的太宗没人知道自己是出自何处,连官家都不知道。 赵祯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刘娥自己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刘娥强笑的问道:“太子打听到的还是满详细的,连娘娘的出处都知道,娘娘可是出自将门!” 出自将门?赵祯差点笑出生来,刘娥还在掩饰自己可悲的身份,赵祯本不想戳穿她,可是要让一整个人彻底臣服就必须彻底击倒! “所有人都认为娘娘是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刘延庆的孙女,是宋太祖时虎捷都指挥使刘通的女儿,但一个家族如此显赫的女人,为何会嫁于蜀地的一个银匠龚美为妻?官家的奶娘王氏又为何会说您的出身寒微?” 赵祯的话彻底的击碎了刘娥的幻想,整个人的气息为止一送,赵祯继续喝粥权当刚刚的话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这个女人不简单,到现在依然在装可怜剥去同情,如果自己是她恐怕早已崩溃大怒而起了,刘娥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这层软弱的伪装之下是一颗坚韧的心。 赵祯虽然被她的可怜所感动,但依然要彻底的击碎她的幻想:“如果您真是刘通的女儿,您为何会擅长击鼗的谋生技艺?这可是货郎的手艺,一个豪门之女如何会沦落至此?很多的疑点都解释不通! 所以您就别费力的在我面前掩饰,我又不会说出去,我也不会拿这个要挟您,您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依然是临朝监国的皇后娘娘,只要记住约定就好。” 此时的刘娥眼神中已经找不到一点可怜,完全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赵祯就知道刚刚是她的伪装,一个对于权利欲望那么执着的人怎么可能有一颗软弱的心? “太子果然是知晓一切,既然如此娘娘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开封府府尹也该干些实事了,一府之地看你能不能管好,这是娘娘唯一的条件!” 这下轮到赵祯惊呆了,没想到刘娥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让自己去开封府主持工作,这不对啊,难道不应该让自己放刘美一条生路才是吗? 见到赵祯的惊讶刘娥意料之中,微微一笑的说道:“我是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之人!必要为赵氏江山培养出合格的官家,否则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太祖太宗?你不要把娘娘当作吕武!” 现在的刘娥还没有迷失在权利的欲望中,赵祯的话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的提醒她,也许历史的轨迹就此改变…… 第七十章东宫巨响,黄金火药的威力 赵祯开始习惯太子的日常生活,每天参加常朝后,去皇后那里看她是怎么治理朝政的,顺便把不会的东西记下来向偶尔有空的养病老爹请教。 赵恒很欣慰儿子的举动,这让他一个天天卧病在床的人觉得自己活着还有意义,太子的有些问题很直白也很刁钻,父子两经常讨论有关大宋顽疾,三冗三费,土地兼并,两人甚至扯着脖子的嚷嚷。 陈琳从不阻止,总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肆无忌惮的提出各种惊人的假设,即使话题涉及祖宗也不管。 在赵祯看来,老爹的缺陷在于胆小,每每触及厉害的时候他总是提出小心谨慎的建议,而直接否决赵祯大刀阔斧的改革提议。 但在赵恒眼中儿子却是一个愣头青,三冗三费关系着大宋的稳定,即使这笔钱花的冤枉也要继续下去不能轻动,土地兼并更是太祖稳定将门的利器,谁敢乱动? 两人以谈论到这些就收不住,无奈之下赵祯提出变法的建议:“太祖之法是因当时之情况应运而生,在大宋开国之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如今距离大宋立国已经过了一甲子,昔日之法以不适用今朝,孩儿觉得变法时不我待!” 赵恒叹了一口气道:“益儿你又犯了心急的毛病,这些顽疾别说是朝中的大臣,就是东京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但要一步一步来,治大国如烹小鲜,稳扎稳打才是上策,即不伤动骨又可缓缓图之。” 赵祯被老爹的想法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北宋几代君王都想变法却都失败的原因吗?北宋的朝堂真的就不能忍受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改革? 老爹胆小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当年的太祖太宗! 太祖袭占荆湖,攻灭后蜀,平定江南,数个政权在他的长刀之下灰飞烟灭,太宗南征北战退辽兵灭北汉,雍熙北伐失利但仍不失开疆扩土之志,可为什么到了老爹这里就畏首畏尾?面对国内的改革都止步不前? 在父子对话结束之后,陈琳送赵祯离开的途中才对他解释:“太子莫要误解官家,其实他并不想让你过的太苦,三冗三费已经与大宋分不开,如果你要处理必须要有扎实的基础,官家这些年没有留下太多,你要做的就是给后世子孙留下足够的基础让他们完成变法。” “父皇早有对策?!”赵祯看着苦口婆心的陈琳惊讶的问道。 “当然,官家可是执政已有二十二年之久,与辽会战与檀渊,咸平之治,都是他的功绩,你试想一下如果官家不想御驾亲征,寇老西又能如何?” 陈琳的话点醒了赵祯,没错,自己的老爹不可能是懦弱的胆小鬼,普天之下唯一能使他害怕的也就是天道轮回的死亡,难怪他总是念叨着:“人生如残烛,越烧越短,尘世如苦药,越熬越苦!” 看来他求仙问道也是为了多活几年而已,可适得其反…… 赵祯走在路上思考这个问题,老爹的真是意图难道是让自己发展经济打下基础给后世子孙创造变法的条件?可我不能等,历史证明后世子孙只会挥霍继续! 远处一个人影踉跄的跑过来,赵祯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是彭九匆匆来报:“太子大事不好了!后院着火!” 赵祯白了他一眼道:“你瞧瞧你,后院着火就着火了,王语嫣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但抬头见看见的却是浓浓的烟柱升起,并伴有刺鼻的气味传出,赵祯用屁股都能猜到这是硫磺燃烧的味道! 突然间砰的一声响起,大地微微震动,四周的宫人惊骇的乱喊道:“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只有赵祯知道,这他喵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龙翻身,而是爆炸产生的震动! “怎么回事?是不是蔡伯俙又在搞什么东西!”小胖子到底还是开始搞火药了,早就跟他说不要着急,看来这货还是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 见彭七呐呐不言,赵祯更加着急的问道:“王语嫣在哪!蔡伯俙在哪!赵妙元在哪!” 相较于赵祯的脸色苍白彭七沉着的扛起太子就跑:“太子还是去禁中暂避为妙!”路上也不管太子的挣扎。 “彭七孤命令你把我放下!”赵祯语无伦次急急的说道。 “硫磺燃烧有剧毒,但只要方法得当碍不得大事,且东宫中有禁军专司水龙,慌什么!这么久只爆炸一次,应该没有问题!回去……回去!” 彭七见已经到达安全距离才把赵祯放下道:“可了不得,后院小屋的房顶都被掀飞了,哎呦俺的老天诶,这是神仙的法术吗?” 赵祯发疯似的向东宫跑去,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你丫要是死了,老子就杀去地府找你!” 王语嫣和赵妙元是绝对不会背着自己去搞火药的,两人应该没事,现在赵祯最担心的是蔡伯俙那小子,既然发生爆炸他肯定距离不远,很有可能就在小屋里! 一路奔向出事的后院,宫人们已经把火扑灭,小屋已经被夷为平地,无数的碎片堆成一座小山,宫人们畏惧的站在远处,只有俩个瘦弱的小女孩在废墟上不断的挖掘。 赵祯颤抖的迈开僵硬的双腿,这中程度的爆炸如果蔡伯俙在里面恐怕…… 三才看着太子三人玩命的用手扒拉着废墟中的木片砖石,大吼一声便冲了上去,彭七想把赵祯双手染血的太子抱走,但赵祯冷冷的一句:“谁敢动我!”就把他镇住,他从未见过赵祯如此寒冷彻骨的声音,伸出的手也为之一僵,长叹一声便跟着挖掘。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忙!”三才对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怒吼道,尖利的声音仿佛被人爆了菊花。 这种挖掘只能用手,四周的宫人拿来的工具都被三才扔到了远处。 赵妙元已经流干了眼泪,麻木的重复手上的动作,一块块嶙峋的石头划破她娇嫩的手指,木头上的倒刺扎在手掌上也感觉不到,但是突然间的柔然却让她惊喜的大叫:“在这里!赵祯他在这里!” 随着她的尖叫赵祯扑过去,首先清理头部,让蔡伯俙的胖脸露出来,接着是胸部和腿部,万幸小屋的上面是木质结构,石头只是在下部,所以才会出现屋顶掀掉而人完好无损的情况。 简单的检查一下,外部没有损伤,脉搏也还在,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死不了,应该是被冲击波震的昏迷了,彭七去请胡远来!” 赵妙元在听到死不了这话后就软软的倒在王语嫣的怀中,巨大的恐惧让她的神经紧绷,在得到缓解的时候就自然的昏过去了。 赵祯心疼的看着王语嫣的双手道:“辛苦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小胖子是我们的一份子,是家人,他要出事了谁也活不好!”王语嫣白了他一眼吃力的扶起赵妙元道。 “殿下,蔡神童招来了什么东西,威力恐怖如斯!”看着被抬走的蔡伯俙,彭七声音颤抖的问到。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他招来了毁灭世界的恶鬼!” 第七十一章太子的力量 小胖子已经昏迷两天了,赵妙元寸步不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胡远来看过说是受到震荡所致,用了祖传的金针刺穴后便离开,走的时候留下了药方。 赵祯和王语嫣两人为小胖子熬了药撬开他的嘴灌了下去,赵妙元一直盯着他和他说话,好像是在唤醒植物人一般。 “你知道吗?其实在莫名奇妙的来到大宋之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了,但那时候的我可看不上你,我想找个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赵妙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回眼中的泪水。 “但是来到大宋才发现除了你,我根本接受不了和自己有时代差距的人,我试着喜欢你,但根本没什么感觉,直到你求我帮忙改进棘轮弩之后,我才发现你的执着和爱好,说实话你认真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呵呵……” 这是情话啊!王语嫣被感动的不行,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精致的下巴上,还随手用赵祯的衣服擦干。 赵祯感慨的看着痴痴的赵妙元,相对于外表女人更重视细节和内在,但当他敏锐的发现小胖子的眼皮开始抖动后,脸色微微一变的拉着王语嫣快速离开。 这丫应该已经醒了,正享受赵妙元的情话呢!赵祯祈祷他能见好就收,否则赵妙元的怒火恐怕比火药也差不到哪去。 想起火药赵祯就急急往太子亲卫的官衙走去,小胖子肯定是从那里搞来的! 大宋的火药技术相当成熟,但却依然有缺陷,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威力有限,想要提升只能通过提纯和运用黄金配比的方法增加威力,小胖子应该就是在提纯的时候出了问题。 宋人尤其喜爱焰火表演,著名的药发傀儡就是大型焰火,况且制造火药的原材料在东京城很容易找到,无非就是硫磺硝石木炭三元素。 小胖子肯定是通过亲卫司的人去采购的原料,当赵祯翻出亲卫司的采购清单时,果然发现了硝石木炭硫磺赫然在列! “是蔡伯俙要求你们买的?” “启禀殿下正是蔡正字的要求!” “以后别买了,除非孤亲自传令。” 赵祯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提醒过他多少次一定要注意安全,但就是不听,尤其是在看到亲卫司采购的分量之后,差点没让赵祯跑去揭穿小胖子装晕的事实。 不过等他回去后就看到小胖子被赵妙元拧着耳朵站在沙发面前训斥,不用说这货的小伎俩被人家发现了。 看到他求救的眼神后赵祯理都不理的就向外走去,今天该去希望学园,宋小乙他们还等着自己去上课呢!但是想想蔡伯俙大病初愈,赵祯长叹一口气,还是叫上他们俩这对冤家的好,王语嫣带着一车的生活用品早已出发了。 希望学园不仅给这些孩子以希望,更是给赵祯等人,甚至大宋以希望,他们想用后世的教育为这些孩子打下基础,让他们将来成为大宋的改革的利刃。 这些孩子就像是赵祯等人细心呵护出的高产种子,将来要播撒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经过他们后世的教育培养出的孩子显然是不一样的,不光四书五经背的很快,更是小小年纪就能另辟蹊径的做出解答,这是完全不受礼法之约的好处。 赵祯等人也不希望采用填鸭式的教育方法,这样的教育会毁掉孩子的天性,也会束搏住他们。 太子东宫的爆炸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尤其是在景福宫养病的官家,陈琳这个皇城司的密探头子第一时间去了东宫了解情况后便向官家禀报。 赵恒躺在病床上无声的笑了笑:“这么说地龙翻身是宫人的传言,其实是蔡伯俙那小子在东宫后院搞出的名堂?” 陈琳嘎嘎的笑道:“还别说,这位蔡神童真的受老天待见,如雷的巨响,屋顶都掀飞了人却没事!” “没死算他命大!在东宫这样胡作非为如果伤了太子朕就扒了他的皮!火药也是他能随便摆弄的?将作监的大匠都不敢乱来,他可好差点每把东宫的正殿掀开!” 陈琳则是小声的提醒道:“官家,此事蹊跷啊!” “有话直说无妨。” “据老奴调查,蔡伯俙所卖的火药分量不是很多,一部分还在亲卫司中存放,只有很少一部分在东宫后院,将作监火器局的大匠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所以这位蔡神童怕是又有好东西要献给官家了!” “哦?!这小子还真能胡耍,朕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明堂来,太子手中的底牌是越来越多了。” 这话提醒了陈琳,小心的看了看周围对赵恒小声道:“官家,太子练兵您不阻止就算了,毕竟是他自保的手段,也想看看他的能力,可火药这种军国重器……” “你这老阉货这么多年还是小心谨慎!将作监的大匠都搞不出的东西,蔡伯俙一个小小的少年却能做出,你不觉得更加蹊跷吗?”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自从太子和公主等人落水后,他们仿佛变了一般,老奴已经派人把那个水潭彻底的搜查一变,并未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要是真有神奇,人家能让你发现?!” “那太子那边?” “顺其自然!” 赵恒躺在床上开始回想点点滴滴,自从儿子落水后就变得愈发不一样了,之前他完全没有被暴怒的自己吓到,而是唱了一曲民间的歌谣安慰自己,这就与原先总是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胆小的儿子根本不一样。 赵祯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训练太子三卫,建立希望学园,甚至是东宫的别墅! 赵恒想看看这个有过奇遇的儿子到底能走多远,前些日子的父子闲聊让他看到了太子前所未有的气魄和对国家百姓的责任心,这些都是好事,和原先墨守成规的儿子判若两人。 也许他能带领大宋走上一条和自己不一样的道路,甚至超越太祖太宗也说不定! 精通史书的赵恒早就发现,历朝历代都是拥有励精图治开拓进取的君王,但都是在前几位,之后的帝王就会变得慵懒,甚至躺在前人的丰功伟绩上吃老本,直到国家起义不断,最后走向灭亡。 大秦,强汉,盛唐都没有躲过这样的命运,这难道就是天道的轮回?亦或是人祸…… 现在自己的儿子想要励精图治,去顽疾,开清明,不得不说这也是赵恒自己想做的,可是天不假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胡远说只需静养便能多借几年的寿数,可这几日赵恒愈发的觉得体弱乏力,甚至连起夜都变得困难了。 皇后和太子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太子不干涉朝政由皇后监国,这位自己终身的挚爱获得了期望已久的权利,但太子却一点也不抵触,反而是替她争取,这让赵恒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太子有之约皇后的东西,双方达成了秘密的协定。 至于是太子的底牌和协议的内容不得而知,陈琳的皇城司也没有打探出来,难道这些就是太子手中已经掌握的力量? 第七十二章刘娥背后的女人 天禧三年的太子赵祯变得更加光芒万丈,这一年皇后的监国并未让他的威信扫地,反而让他的名声更好了,因为这是太子亲自向官家请求让皇后监国,消息传出满朝皆惊。 刘娥在听到宫女的闲聊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自己争取来的权利和别人帮自己争取完全不是一回事,主动权就这样掌握在了狡猾的小狐狸手中! 民间对太子的作法传的沸沸扬扬,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倾向于仁孝的太子,就连国子监的教习在教导学生孝义时都拿太子举例。 刘娥看着水中争抢鱼食的金鱼喃喃自语道:“本宫真的错了,被权利冲昏了头脑,好一招以退为进,现在即使他不用任何威胁,登基之日本宫也要还政与他,否则东京城中百姓官员的口水也会淹了大庆殿。” “娘娘何必如此,小小的太子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刘娥看了看同乡的杨贤妃,当年她还是婕妤的时候俩人就互相帮助,年轻的她代替自己抚养太子,也是她怂恿自己通过太子取得如今的地位。 太子的生母李氏曾经苦苦哀求杨贤妃让她见上一面儿子她都没同意,可如今这一事实太子却了如指掌,说到底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夺人子嗣的恶人而已。 “太子已然知晓了生母之事且给了本宫台阶下,怎么你现在还小看他?别忘了他本可以当众揭穿生母骗局,可他没有!” 杨贤妃俏脸微动,三十岁的她依然面目清纯的像个小姑娘,甚至连笑起来也没有一丝皱纹:“其实生母之争朝中的相公们多少知道些,咱们身边的内侍见到外臣吓得都哆嗦,能指望他们隐瞒秘密?” 旁边的内侍在听到杨贤妃的话后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这明显是在提醒自己的人不得把今天的话透露出去,几个内侍跪下大喊冤枉,纷纷向皇后俩人大倒苦水:“两位娘娘是不知道外臣的厉害,寇老西甚至能架着官家去亲征,奴婢们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能斗得过相公们!” “说的好听,相公们不就是管着你们的升迁嘛!” 内侍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不再多言,但皇后也不打算深究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本宫也不为难你们,都是想混出头的谁也没错处……” 刘娥相信自己和杨贤妃的这次谈话内侍们不敢泄漏分毫,等内侍走远杨贤妃才对刘娥叹气道:“娘娘现在不争上一争,等太子继位后怕是再也管不住他了。到时我等年老色衰,还如何在这后宫中够活下去,难道天天对着金鱼打发时间?” 刘娥叹了口气:“又能如何,这天下终归是男人的,咱们女人始终走不上台面?” “不见得吧,难道吕武也是如此?” 杨贤妃的话音刚落刘娥脸色一变怒斥:“你难道想让本宫背负千古骂名,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 “可娘娘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丧失了权利之后会怎样?太子对您早有不满,生母之事,监国之事,难道他就没有一丝芥蒂?如果秋后算账又该如何?!” 杨贤妃的话提醒了刘娥,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连枕边人都不能相信,何况那狡猾的小狐狸。 “容本宫再想想,此事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 杨贤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悲愤道:“娘娘也该为刘美和他的儿子想想,您觉得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刘娥被杨贤妃的话惊呆了,结巴的问到。 “连妾身都知道何况是太子殿下,更何况刘从德招惹了太子满城皆知……您的这位侄儿怕是性命堪忧。” 这话让刘娥脸色苍白,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曾经的前夫刘美和儿子刘从德,因为这孩子有她的骨血!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刘娥的心思以乱急急的离开,只留下杨贤妃一人独坐水榭之中,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投入池塘中,看着争抢的金鱼微微一笑道:“诱饵已经洒出,我就不信你不上钩,太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岂能让他远走高飞!” 杨贤妃的脸上露出了妖艳的笑容,看着水中的倒影:“女人的美色就是最大的武器,刘娥已经年老色衰了,可我却正当年嘞!” 鱼儿纷纷潜入水中,这算得上是沉鱼落雁之容,杨贤妃呵呵一笑心中充满了快慰,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过人的自信,可他的丈夫已经病重躺在床上…… 赵祯看着小胖子躺在沙发上装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货以养病为由各种使唤赵妙元,估计这也是他难得的以正夫纲,赵妙元也心甘情愿的被使唤,两人各种秀恩爱灌狗粮,看的王语嫣都受不了。 幸好晏殊来了他才有些收敛,翻身起来道:“小殊你就是回来看看我?难道以后不打算住在这里了?!” 晏殊的动作一僵道:“我恐怕不能在东宫长住下去了,家里的事情太多,最近舍弟的求仙问道之心愈甚,我要回家看住他!” “还有就是来接环儿成亲吧?哈哈,这东宫也算的上是环儿的娘家,这事你还是去求公主和语嫣吧!”赵祯揶揄的看着晏殊调笑道。 晏殊已经不小了,二十岁的人还不结婚怕是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想这么轻易的就把环儿接走是不可能的!你可要拿出诚意来……”王语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环儿打断:“语嫣妹妹你也调笑人家……” 小胖子叹道:“这是人小殊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搀和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小殊的幸事,不像我,看着公主都不知道能不能娶回家嘞!” “嗯?蔡伯俙你是什么意思!陈琳都给你出了办法,怎么你后悔了不成!”刚刚还温顺可人的赵妙元瞬间暴走,拧着蔡伯俙的胖脸怒斥道。 “你的彩礼太丰厚,我怕出不起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小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赵祯委屈的说道。 “知道你想创业,作为铁子我肯定会支持你的,太子每月有例钱两千贯,我已经攒下了一万贯你拿去做生意吧!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哦,以后你的产业要用来推动我们的计划,可千万不要搞砸了!” 小胖子瞬间从病猫化身猛虎扑向赵祯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兄弟,放心,我会请王语嫣做规划的!这产业可不是我自己的,小殊也有份!” 晏殊撇了撇嘴道:“一万贯你想做什么生意?又能赚多少钱?” 被鄙视了!蔡伯俙当时就忍不了道:“我能让这钱翻上一百倍!” 瞧见晏殊不相信的声色,赵祯点了点头:“我相信他能做到!”接受市场经济熏陶那么多年,小胖子要是不能使一万贯翻上一百倍赵祯就算输! 第七十三章小胖子的火药实验 小胖子的生意就这样在晏殊的鄙视中开张了,他的方法很有效,先从最简单的做起,比如制作奶油冰淇淋贩卖,如果要问夏天的东京城怎么最好卖非冷饮莫属。 大家大户有冰窖不假,可普通人家却没有,小胖子和赵妙元两人一个是军火狂,另一个一个对物理化学很了解,用硝石制冰的土方法手到擒来。 最为关键的是硝石的价格便宜,东宫的冰窖就是一个最大的冰库,两人显然是不把自己当作外人,指挥着内侍宫女用牛奶制作奶油冰淇淋。 赵祯都有些不忍心了,有些小内侍的手都因为搅拌奶油变得红肿起来,但是蔡伯俙和赵妙元给出的工资确实不低,让内饰宫女们趋之若鹜,俩个资本主义夫妇甚至还收买了三才帮他们管理,美其名约的称他为太子雪糕厂生产部主任! 赵妙元把生产出来的雪糕放在冰块上放到她和王语嫣合开的沙龙里出售,喜爱甜食的大宋女子一下就被冰凉可口又奶香四溢的冰淇淋所吸引,免费的帮赵妙元和王语嫣做推广。 小胖子更是跑遍了东京城所有的车马行,以每月五百文的价格租下了所有车马的广告位…… 赵祯看着瘦了一圈的小胖子对正在吃冰淇淋的王语嫣道:“我都不敢想象东京城中卖冰饮的小店还怎么活。” “确实很凶残……但是我喜欢!”王语嫣笑眯眯的说道。 她当然喜欢!每天晚上满载铜钱的马车都会准时的使进东宫,她便和赵妙元两人坐在铜钱堆成的小山上不断的扒拉着,嘴中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一段时间后,市场的调节起到了作用,许多店铺开始模仿起沙龙中的冰淇淋,味道虽然淡了些,但是依然夺走了不少市场份额。 开拓创新势在必行,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专利和产品保护,只能靠质量赢得口碑和顾客。 蔡伯俙请了将作监的木匠设计了许多模子,可爱的小动物,奇异的花朵等等,于是木棒雪糕就此产生,东京城中的酒楼都和蔡伯俙达成了交易意向。 古人的守信让小胖子由衷的赞美,只要说好了就绝不会变卦,所有钱款一日一结没有拖欠,即使再小的脚店没有资金周转也会先把钱款结清,让蔡伯俙感叹:“在大宋做批发真好!” 小胖子的雪糕已经成为东京城的品牌,虽然雪糕上没有商标,但口味却是相当纯正,价格也比较低廉,普通人都能消费的起,同时也有高端品牌的桶装型,只提供给大型的正店出售,这也是正店老板抓住的商机。 于是小胖子在东京城开起了自己的店铺,名字就叫雪莲。 冰窖也已经挖好,只等冬天的到来,这样他就能大量的存储冰块,毕竟硝石再便宜如果用量过大也是很烧钱的。 聘请了掌柜对雪莲店进行管理和经营,赵祯有时也会带着孩子们去帮忙换取雪糕吃,掌柜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职业经理人,做为东家的蔡伯俙一开始还不放心,但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位名叫王鹏的掌柜有多负责。 于是他的懒病又犯了,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给掌柜的负责,每天只负责数钱,赵祯决定要增加他给孩子们的上课的安排,以减少他偷懒的时间! 但陈琳却突然间出现:“太子殿下,官家召你和蔡正字入宫对奏!” 正在沙发上抱着一桶冰淇淋的小胖子,吓得差点没把怀里的小桶扣在陈琳的老脸上…… 赵祯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胖子,这货一定是在担心老爹秋后算账,他在东宫后院搞出的动静官家不可能不注意。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我对你的警告自己不听?!” “我说了那是一个意外,我这样的军火专家怎么会范低级错误?”小胖子梗着脖子的喊道。 “你丫还好意思说,有那个军火专家会在火药堆里点蜡烛?!” 陈琳干咳一声,他已经无语了,在火药库中点燃蜡烛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咳咳,太子和蔡正字还是快些跟老奴走吧!”说完就拎起蔡伯俙出门而去。 这是蔡伯俙第二次见到赵祯的父亲,对于这位应该叫伯父的人他心中有着别样的畏惧,赵恒打量着眼前微胖的少年,就是他献上了神臂弩,现在又搞出了威力极大的火药,听说这小子差点被自己的火药炸飞。 “蔡伯俙,当年朕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所不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啊!” 小胖子立刻打蛇上棍的谄笑道:“官家目光如电,有伯乐之才!” 赵恒看他一点也不见外的模样笑着用手点了点他道:“你这是夸朕还是在夸自己?哈哈,不过说的对,朕没有看走眼!” “父皇蔡伯俙就是如此,性情直爽,为人又重情义。” “就是有些胆大包天!”陈琳撇了撇最接口道。 小胖子瞬间就苦着脸道:“大官又冤枉我,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说完就把一张小纸条递给赵祯道:“这是黄金火药配方,你给伯父看看吧!” “大胆!官家怎么变成你的伯父了!” 赵恒接过小纸条笑道:“无妨,蔡伯俙天性直爽,又是太子伴读和朋友,朕看他的年岁于自家子侄一般,叫伯父也确实情切!”说完就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木炭粉五、硫磺四、硝石一,硝石碾为粉末加热水熬干得纯硝,硫磺加热至融化滤其杂质,继续灼烧至沸腾,集气而收之冷凝方的纯净硫磺,以此物所制炮药威力巨之,撼天动地! 其声如雷,其势如宏,杀敌如裂帛,开山如破竹。 赵恒两眼放光的望着手中的纸条转头对赵祯道:“果真如此?!” 赵祯咳嗽了一下:“还需要有一个薄而坚硬的外壳……” “陈琳传将作监监丞杜杞!要快!” 赵恒已经被纸条上所描述的景象吸引住了,这火药如果有这般威力,大宋在面对辽人和党项的时候便多了一个大杀器,甚至能扭转防守的事态也说不定! 杜杞作为将作监的监丞看到一小撮火药后不削对撇了撇嘴,这点计量的火药能有多大的威力?根本不肯能像官家描述的一样有摧枯拉朽之力! 见他露出不相信的声色,小胖子立刻原地爆炸道:“你瞧不起我的火药?那请伯父允许我证明给杜监丞看看!” “准了!”赵恒有些兴奋,对他来说看到这样有趣的实验是最幸福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太子的军械库 蔡伯俙对杜杞伸出手:“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不就是密封不漏气的铁罐子吗?对我将作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杜杞随手扔给了小胖子嗤笑着说道。 大宋的将作监就相当于后世的中科院,但他们负责的范围很广,上到皇家御用器械,下到泥瓦木匠,当然也包括军中的军械,太祖时期就对将作监非常重视,甚至要求每五日把研究成果上报一次。 面对杜杞的自信小胖子怀疑的问道:“你确定能达到密封等级?” 杜杞身为科研人员的骄傲从来都不必文人底,严格的来说他也是文人,撇了撇嘴两眼一翻:“那是当然,这小罐子由将作监的大匠以小锤击打而成,四周又包裹锡和薄铁皮,经高温融化淬火塑形,上面的盖子更是以螺纹相连,灌满水后点滴不漏!” 蔡伯俙一边听着杜杞的介绍一边要求陈琳在盖子上挖一个小孔,这下杜杞不干了:“你早说要留孔洞啊!” “我怎么知道你将作监能否做出达到我要求的东西来?!” 小胖子的实力嘲讽气的杜杞牙齿咯咯直响,但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小胖子的动作,一个纸包被蔡伯俙从怀中掏出,嘿嘿一笑的就全部倒进包裹纸皮的小铁罐中,又掏出一更引信插进陈琳刚刚挖出的空洞后在上面覆盖一层厚纸片。 “大家小心了,我要开始……” “等一下!” 赵祯看着小胖子的动作大惊失色的阻拦道:“还是找个没人的安全地方引爆吧,毕竟是在宫中,万一炸坏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陈琳看向了官家:“景福宫的后院就是一处小景观,有假山两座。” 多年的默契让赵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同意:“那就投于假山的山洞之中!” 几个内侍走来抬起赵恒的床铺转换了一下位置,这样让他能清楚的看见后院的情况,小胖子二话不说的点燃引线大喊一声:“发音的好!”就把手中的铁罐扔向山洞。 杜杞和陈琳无所谓的瞅着嘶嘶燃烧的小铁罐,赵祯则机灵的帮赵恒捂住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铁罐碎片四溅的叮叮声,一座由石头拼凑出的假山瞬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声响和紧接而来的起浪让杜杞目瞪口呆,而整个景福宫的大殿都为止一阵发出嘎查的声响,这是木质结构的斗拱在发挥减震作用,虽然声势吓人,但却并没有影响到宫殿的安全。 原本气定神闲的陈琳已经不见了踪影,赵祯仔细寻找才发现他已经背起官家躲到殿内里去了…… 黄金比例的黑火药威力已经被发挥到最大,这种如神迹一般的力量让人充满了恐惧和敬畏,四周的内侍宫娥已经全部跪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胖子报复性的猛拍杜杞:“怎么?被吓傻了吧!” 杜杞身体颤抖一下喃喃自语:“恐怖如斯,恐怖如斯……”随即眼神中发出炙热的光芒道:“这乃是军国神器!请蔡正字务必倾囊相授!” 小胖子想都不想的拒绝道:“办不到!” “为何?”陈琳再次出现,眼中闪烁着寒芒冷声问到。 赵祯看了看即将暴走的陈琳叹道:“这是我和蔡伯俙共同决定的,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你能保证将作监的人都能守口如瓶?别急着表态,面对巨额的诱惑没几人能抵挡得住!” 杜杞张嘴僵在原地苦笑一声:“太子所言极是,将作监怕是已然漏成了筛子,前几日我还发现有人打算拓印三弓床子弩的图纸!” 陈琳脸色大变猛的伸手拽住杜杞:“怎不上报?!” “那细作已经被将作监出的侍卫关押起来,即日发往大理寺查办。”杜杞尴尬的对陈琳说道,其实这也是出于无奈,要是被皇城司的人知晓,将作监的人难免集体倒霉,文人的办事精神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显然陈琳不打算就这样轻易了事,冷声说道:“此事我皇城司还会去将作监细查,军械之重莫如三弓床弩,现在又多出火药来,你将作监根本就不能妥善保管!“ 蔡伯俙眼睛一亮的出声建议道:“不如新设一处地专司军械如何?” 杜杞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新设一司?你说的轻松,是否要从我将作监中抽调人手?地点在哪?所用材料之费该由谁出?” “把将作监的军械司独立出去吧!”赵祯看着小胖子的可怜模样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军械司乃是国之重器岂可私受他人?”杜杞立刻反驳道。 “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划归太子管辖之下,另寻场地重新起灶!”小胖子连声反驳。 赵恒在看到儿子执着的眼神后点头同意:“如此就在东宫后的荒山上重新建立军械司,由太子总领其事,杜杞蔡伯俙任少监,从将作监选拔优者任大匠。” 老爹的手段让赵祯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杜杞心中的不忿打消的一干二净,将作监的监丞是从六品的小官,而军械司的少监却是从从四品! 杜杞不光升官了,还能负责军械司的日常研发工作,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得以实现他怎会不感恩戴德,以效王事? 其实赵恒这么果断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看到了火药的威力,地崩山摧一般的爆炸让他看到了大宋未来的希望。 大宋自开国之初便金瓯不全,儿皇帝石敬瑭献上燕云十六州,这让大宋失去了牧马之地,党项人愈发的嚣张跋扈,即使进贡的马匹都是阉割过的骟马。 没有战马的大宋军队在和外敌作战时吃尽了苦头,进不能快如疾风,退则被敌骑咬住不放,只有在正面交锋时能获得上风,但谁会和摆开阵势的宋军硬拼? 有了火药虽然不能彻底改变这一局面,但是却多少能让敌骑恐惧,这东西和棘轮神臂弩一样,威慑着重大于实战。 小胖子耶了一声就望着杜杞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看着兴奋的蔡伯俙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下他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仍鸟飞,其实他早就打起东宫后的小山主意了。 “要不要把别墅搬到更远的地方呢?”赵祯在回去的路上摸着下巴的对蔡伯俙说道。 “你妹!我准备把军械所建在山体内部,绝对不会出事影响到东宫,毕竟那里是咱们的大本营。” 第七十五章开山凿石,其威初现 东宫最近的发展非常好,小胖子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赵妙元和王语嫣的沙龙已经开始拓展美甲美容业务,无论古今女人的钱都是相当好挣的。 赵祯甚至发现在古代比后世更甚!用王语嫣的话说:“这时代的贵妇人,闺阁中的小娘子多得是,尤其是在东京城,在缺少娱乐活动的时候,购物美容就是她们打发时间的最佳方法,我们的沙龙恰巧是为了她们应运而生!” 在和赵妙元商议后,王语嫣果断的把沙龙改成休闲会所,这是一个集美容美发,美甲护甲,温泉休闲茶会与一身的庞大产业。 四周的店铺几乎都被她们买下,整整一条街都被打造成女子休闲中心,现在东京城的女眷只要外出必然会光顾王语嫣的休闲会所,连整个开封府的富家千金也会前往,俩人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把王柔也带上了。 这位小姑娘为了自己的家族也是蛮拼的,亲自提着做好的糕点送到会所给王语嫣和赵妙元品尝,面对这样一个坚强倔强的小姑娘,她们实在无法拒绝,只能让王柔留下负责糕点生意。 本来按赵祯的意思是直接给这位师妹一点干股,但她坚决的不同意,甚至用泪汪汪的大眼睛发出凌厉的呆萌攻势,赵祯无奈的缴械投降,甚至还帮她出主意,以获取王语嫣和赵妙元的同情。 王柔是个坚强的小姑娘,为了做好糕点钱挣得名正言顺,特意向小胖子这个吃货请教,但王语嫣却和她说真正的吃货其实是公主赵妙元…… 王旦教导下的王柔并不缺乏智慧,她把环儿也拉扯到她的糕点生意中,让王语嫣和赵妙元自惭形秽,毕竟环儿是他们的结拜姐妹,也是晏殊未来的妻子。 就这样一个近乎于无敌的组合出现了,王语嫣负责会所的管理,赵妙元负责人事和行政,王柔负责糕点食品,环儿则是所有侍女的领班兼培训。 四女把一个庞大的女子会所经意的风生水起,碧雅轩的名号连后宫嫔妃都如雷贯耳。一个能把生意做到皇宫的店铺当然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当得知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赵妙元和太子的禁脔王语嫣所开后赵恒更加惊奇。 但他也并未反对,而是让陈琳传话:“贵胄自食其力者古来罕见!” 陈琳之前和他讨论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落水的四个孩子应该是有所奇遇,个个皆是天资过人,实乃百年罕见之奇才!” 其实落水后的四个孩子的未来已经彻底改变,赵祯不再是守成有余的宋仁宗,王氏将不会嫁给刘娥的私生子,赵妙元也不会出家为道,蔡伯俙也不会以司农至任,因为他们都已经变了…… 晏殊呆呆的望着像豆腐一样被炸裂的山石道:“这是火药所致?!” “怎么样!厉害不!”小胖子得意的用手拍着晏殊的屁股炫耀道。 拍掉小胖子的爪子,晏殊感叹道:“厉害!如果用的好必将成为大宋利器,这东西其声如雷,威势惊人,最适合对付整齐的军阵,如果用的好,甚至能对骑兵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赵祯定了点头,不愧是有神童之名的晏殊,一下就看到了火药的优势。 太子三卫的士兵开始搬运被炸成小块的山石,杜杞本是准备在东京城中招募苦力的,但是被赵祯否决了,军械司的建设必须要由太子三卫进行这样才能保正可靠。 现在的太子三卫已经初见成效,太子亲卫更是已经被赵祯和蔡伯俙训练成一支听指挥能打硬仗的作战部队,蔡伯俙几次建议带他们去剿匪,但都被赵祯否决了。 赵祯知道这些亲卫有能力,但是却不愿意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牺牲,他们都要作为种子,去播种出更多的能征善战之兵来。 翊卫和勋卫的改造就由亲卫负责,进度相对来说要慢些,但是依然不错,就差赵祯去点燃最后一把火了! 喊着号子,三卫的军士把山石一块块的运走堆放到小山下,一群将作监的匠人正在用这些石头铺路。 彭七看着愈来愈大的山洞挠头道:“这军械司也太大了点,俺觉得这山洞最少也有校场大小,已经挖了半个月是不是该停了?” 赵祯和小胖子走进洞中看了看,确实山洞已经很大,而且为了避免塌方用了巨大的木质横梁承重,在挖下去怕是会承受不住,山顶基本不见了,变成一个巨大的天窗。 这是为了采光考虑,毕竟不能在火药堆里用蜡烛照明,蔡伯俙的命大,没有出事,但这次不同,这里将会变成大宋的火药研发中心,新的武器也将在这里出现。 “那就这样把,把这里打扫干净,让将作监的人把东西搬进去!虽然这里还在皇城的境内但是依然不能懈怠,太子三卫要时刻做好巡防工作,明哨暗哨相结合!” 彭七拍着胸脯的保证道:“殿下就放心把!一只蚊子也别想从俺们的眼皮下飞进去~!” 说完就扭捏的道:“殿下,您看,俺们,能不能先用这里造出的军械,毕竟俺们还要守着这里嘞!” 蔡伯俙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怎么突然变了性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放心吧,好东西少不了你的,也不看看整个大宋是谁先用上了神臂弩?” “嘿嘿,多谢殿下,蔡少监说的是,上四军和御前诸班直都没这福气嘞!” 赵祯和蔡伯俙发现其实这东宫中的精明人还真不少,三才和彭七两人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还好他们两人对忠义二字极为看重,否则赵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待他们。 将作监的人开始把各种工具搬进山洞,山下已经开始建造供他们居住的房子,他们还是第一次在皇城内居住,心中充满了兴奋,难得太子这么看重他们。 在大宋匠人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士农工商四个阶级中工只在商人之上,士是统治阶级当然要放在首位,农则必须方在第二位,古代封建王朝的税收主要来自农人,从夏秋两税就能看出。 最为重要的是农人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想要社会的稳定当然要把农人的地位提高,虽然现实中农人地位并不如商人,但在礼法中他们依然是佼佼者。 赵祯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军械司的所用工匠道:“你们在孤这里是宝贝,每个人都是,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懂的就问蔡少监和杜少监。 你们的职业关系到戍边将士的生命所以万万不敢出错,你们的家人由大宋奉养,你们的子女将受到最好的教育!孤不光要用你们,还要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 蔡伯俙看着感动到不行的匠人对高台上的赵祯撇了撇嘴,这套收买人心的把戏实在是够无耻,把人家的家人控制起来还有谁会叛变投敌?还能美其名曰的说是奉养? 赵祯也是没办法,军械司的东西都将成为大宋的利器,万万不能有一点差池。 第七十六章太子的秋收 盛夏已过秋收来临,东京城的秋天极为繁忙热闹,百姓们要收获夏天的播种,开封府的农人已经开始收割地里的庄稼,赵祯站在太子庄园的地头上望着弯腰收割的军属对身旁王语嫣笑道:“怎么样,古人的生活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 王语嫣瞪大眼睛的望着他:“你怎么能腆着脸的说出这样的话?你现在是太子,看着这些农人收割当然觉得有意思,如果你是正在地里干活的农人呢?!他们在夏天用汗水浇灌的粮食都将一粒粒的流入你的仓库!” 面对破坏气氛的小妞赵祯决定不和她计较,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但她的话也戳中赵祯心中的小人,看着老人孩子都在忙碌只有自己和王语嫣在田垄上看戏,赵祯瞬间就觉得别扭起来,尤其是看到农人的眼光后。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去劳动吧!”赵祯拉着王语嫣在她的惊叫中跳进了麦田。 小麦的芒刺扎的两人即哇乱叫,彭七赶紧把他们“打捞”上来:“殿下您也太……那什么了,王家小娘子如何受得了麦芒的扎喲!” 赵祯瞥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彭七一眼,恶从胆边生的道:“那把镰刀来,我要和语嫣一起收割小麦!” 他的话让彭七大惊失色:“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岂能下田干活?!” “放屁!什么万金之躯,难道我就不吃饭不拉屎?还是说我的肉挂到屠户那里能卖上万两黄金?少废话叫你去就去,官家还要亲耕呢!” 王语嫣看着气急败坏的赵祯心中不是滋味,四人皆不是古人,常用后世的眼光看待这时的人和事,没有归属感的他们心中难免出现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最主要的还是四人的身份吧,也许这就是为何古代阶级制度那么重要的原因。 身为太子的男友现在要下地务农,这是好事代表着他想要融入这个社会,王语嫣一直担心赵祯在权利中迷失本性。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赵祯脱去身上的常服,换上一身粗麻衣,卷起衣袖拉着王语嫣再次下地,抓起一把小麦就用镰刀割断根茎放在一旁,王语嫣在后面捡拾着零散的麦穗。 三人的小队慢慢的前进,赵祯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沉,挥动镰刀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都快抬不起来,一个老农出现在他的面前嘲讽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娃娃,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不过这农活做的却嗞嗞……” 彭七刚要呵斥就被王语嫣一脚踢在小腿的迎面骨上不敢说话,赵祯腼腆的笑道:“让老叔笑话了,俺常年读书下地寥寥。” “农人的子弟不会干活这叫什么事?小子可不敢忘本,看好了要这样……” 老农弯腰轻轻的用胳膊拢起一大捆小麦夹在腋下,镰刀的寒芒一闪就整齐的割断根茎,连续几次便收拢了一大捆小麦,捡起一根麦秆拧巴一下就把一捆饱满的小麦扎紧仍在赵祯的脚下道:“这样才行嘞!” 赵祯看看地上饱满的像小鼓包一样的麦垛,再看看自己瘦骨如柴的小麦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了老叔!” 说完便学着农人的样子开始收割,成群的小麦被放倒,虽然赵祯已经累的不行,但他却一直坚持,王语嫣在身后不断的给他打气,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岁孩子来说这确实够受的。 赵祯看到田垄后就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两双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只一个来回他就累的不行,王语嫣坐在他的身旁给他扇风,笑眯眯的道:“还逞强不?愿往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咱们真的不是干活的料,你看彭七就一点也不累,你所要做的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嘛!” 赵祯勉强的撑起身体看了看收割机一般挥动着镰刀的彭七:“能比吗?这憨货壮的像头驴!” “所以嘛,人要各司其职,不能勉强自己做办不到的事情,不过今天咱们的收获也不少,比如这一捆捆的小麦,就是你的战绩喽!” 王语嫣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笑容比饱满的小麦更甜美。 她说的没错,这次秋收赵祯收获了许多…… 老农再次出现在一旁,不断的点头:“小子学的还挺快,累瘫就对了这就是农活,不过你是哪家的娃娃,咋个在俺的地里忙活?” 这就尴尬了!赵祯看了看王语嫣,见她耸了耸肩膀露出皎洁的笑容便会心一笑的对老农道:“老叔瞧你这话说的,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我帮你就是在寻找快乐!” 一群乌鸦飞过赵祯觉得很尴尬,老农长叹一口气道:“这娃娃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来跟老叔去吃饭!” 打谷场上已经三三两两的坐满了人,新鲜的小麦被磨成了面,在妇人的巧手下变成一碗碗白嫩细长的面条,关中平原的主食就是面,河南小麦更是上上之选。 老农把一个盛满面条的大腕递给赵祯道:“俺家婆姨的汤饼做的最好,劲道的很嘞!” 彭七立刻接过道:“那俺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大口呼噜噜的吃起来。 这是习惯,在外吃饭彭七都是先替赵祯尝一尝,以防不测,老农笑骂一声:“牛一样的汉子就是个憨货!汤饼多的是嘞,管饱!”说完又递给赵祯和王语嫣一碗。 赵祯一边吃一边问道:“老叔这庄子的收成怎么样?你家的粮食够吃的吗?” 老农擦了一下嘴道看着碗中的汤饼感慨道:“要说日子过的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比起早些时候这可要好上太多! 我儿在太子三卫当差,太子就把俺们全家迁到这皇庄里,起先俺是不乐意的,毕竟家中还几亩上好的田地,隔壁的李大官人早就想买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可俺老汉就是不吃他那套,土地是农人的根! 但我儿的上官亲自到家劝俺迁到太子的皇庄里,这下好了交的税比原先少,地还变多了只要世代能在此耕种有啥不好的?俺便把原先的地卖给了李大官人,足足三十贯一个字都没少!这太子真是像人说的那样是个好人嘞!” 王语嫣笑的前仰后合,老农的好人卡发的很勉强! 第七十七章杨府小衙内杨怀玉 赵祯到皇庄主要是为了考察一下命令的落实情况,现在看来好的很,军属在皇庄中生活很好,虽然自己干了一上午的活,可收获不小,这个时代的信息流动量太低,要想知道百姓的情况就要亲身经历。 赵祯和王语嫣这对金童玉女没少受到农人的调笑,不时的有人夸奖赵祯长得好,当然也没少夸奖王语嫣的漂亮。 现在的赵祯已经能熟练的收割小麦,吃饱喝足后又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当他和王语嫣在打谷场上晒小麦的时候身边围拢了一群人,带头的就是请吃饭的老农。 “您是太子殿下?!”老农被人推搡着走上前颤声问道。 这里不缺乏聪明人,而且太子三卫的士兵肯定会对亲人描述赵祯的长相,况且赵祯在来的时候穿着华丽的常服。 “老叔别叫我太子,显得见外,就叫我老赵家的小子!” 这下众人慌了,今天让太子在皇庄里忙活了一天,也跟着调笑了一天。惶惶不安的农人跪地拜下:“小人钱丁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叩头了!” 人群也跟着呼啦啦的跪下,上到耄耋老者下到年幼的孩子,在他们看来皇权的是至高无上的,让太子干活就是亵渎,更何况不少人还调笑了太子和身旁的太子妃! 面对这些淳朴的农人赵祯一阵脸红,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些简单的小事,但在农人眼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赶紧扶起钱丁道:“老叔这话就外了,孤在自己的庄园劳作有什么不妥?官家每年还要亲耕嘞!孤要多谢你的款待。” “算不得什么,只是些平常的吃食!”钱丁强笑着说道,虽然面露严肃但被赵祯扶起的他心中兴奋的快要飞起。 赵祯对所有人说道:“你们不一样,不再是农人而是军属,是太子三卫的军属,你们的儿子,兄弟,父亲在太子三卫保护孤,孤要感谢你们才是嘞!” 在农人的热情护送下赵祯和王语嫣狼狈的逃回马车,催促着彭七快些回城,好家伙太热情了,送礼也不带这样的,生猪就硬往车上抬! “你刚刚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我不是太子妃?” “忘了……但我看你挺开心的。” “油嘴滑舌!” 金秋十月不光是农人收获的季节,也是学子的收获季。 新的军械司已经成立开始了正常的运作,蔡伯俙已经疯狂的投入到军火的研发中,他已经和赵妙元搬进了山洞中,俩个科学狂人完全抛弃了享乐的生活,按他们的话说:“在没造出滑膛枪之前就不出来!”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对狂热的夫妻对枪械的痴迷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早就和他们说过这个时代的弩箭远比滑膛枪要可靠,但为了他们的积极性赵祯还是答应了疯狂的要求。 杜杞已经被小胖子描述的给忽悠住了,在他看来不需人力只通过火药的力量推进弹丸发射以达到致命效果的武器简直是神迹,在小胖子简单的运用物理学做了一个火药推进实验后,杜杞就疯狂的迷上了火药。 这个时代的文人还没有受到程朱理学的束缚对文化和科技的向往依然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有三项是在大宋完成和推广的原因。 其实最大的弊端也是在大宋,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基本上是以官本位为主,客人叫客官,听书的叫看管,丈夫叫官人,连皇帝都叫官家,便宜老爹为了鼓励寒门子弟读书入仕写下了千古名句: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在大宋做官已经成为文人的终极目标,让寒家子弟觉得有希望的正是公平的考试环境! 大宋的科举制度相当的成熟,秦代以世官制为任用官员的途径家族世代为官,汉朝以察举法以孝廉,茂才,察廉为选官之法,魏晋南北朝用的则是九品中正制。 到了隋唐事情科举开始出现并得到了发展,但人为因素依然左右着科举考试让寒家子弟备受歧视,但大宋不同,太祖的国策就是以文人治天下,对文官的考试也变得异常重视,同时为了控制世家大族给寒门子弟以公平竞争的机会,考试也相当公正。 宋初请托、投献风气依旧,到了赵恒时期推出了糊名制度,之后更加变态防作弊手段出现,誊录应运而生,誊录就是完整的把考卷内容抄录下来,这样别说做记号,就连笔迹都被掩盖。 这种公平的环境下人才得以被筛选出来,但有利就会有弊,考官在采纳考卷的同时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万一声名狼藉的人被选中,到底是用还是不用?但相较于这点,科举的公平性还是被重视。 天禧三年的科举快开始了,大宋的科举是三年一次的三级考试制度,从低到高,分别是各州举行的取解试,礼部举行的省试,和官家亲自主持的殿试。 东京城中的学子随处可见,昨日还是短襟打伴的说书人都换上已经洗褪色的长衫撑门面。宋人虽然对文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但比起功名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赵祯漫步在街头,看到的皆是手捧诗书的才子,一句句押韵的诗词听的赵祯都快吐了,这个虎狼环伺的时代诗词歌赋有何用?就算是诗词也该用些热血激昂的词句来,好好的一个大男人非要捏个兰花指细细的来一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这是才子还是草包?亡国之主李煜的《虞美人》也是你能唱的?!李煜的违命侯是白叫的! 四周但凡有点才学的人都躲着他走,只有赵祯上前搭讪道:“这为仁兄真是好魄力!” 年轻人转头见到一个十岁的孩童哈哈大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参加科举的吧?” 赵祯看着明显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问道:“难道不是?” 少年撩起头上的束带道:“我今年刚刚十五嘞!先生说十五是志学之年,不能参加科举,否则我杨怀玉必将必将高中!” 彭七明显的撇了撇嘴,连他都知道《虞美人》是谁的词,就这水平还想高中?闹呢! “杨怀玉?!你是杨怀玉?!你爹是杨文广吗?!”赵祯震惊的望着比自己大五岁的少年,这杨文广实在是太牲口了!不过十几岁就生孩子而且还遗传的这么好,杨怀玉的外表真当得起玉面虎的称号。 杨怀玉显然不高兴别人直呼父亲的名讳,怒道:“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天波杨府的门朝哪开你知道吗!” 见他发火赵祯笑了笑道:“你父亲对我可不敢如此无礼!” “对,我爹会直接揍你!小子看拳~”杨怀玉说完就挥拳而至,把赵祯下了一跳,这货正是个愣头青啊。 彭七伸手捉住少年的拳头道:“哟呵,你小子的拳脚还是不错的,不愧是将门家的小崽子,基础扎实的很嘞!” 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搭在了彭七的膀子上,苍老的声音响起沙哑中带着一丝尖利:“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说到底你也是堂堂的带御器械,保护好太子殿下就行了,弄伤我杨家的孩子可说不过去!” 彭七迅速的撤手护住赵祯道:“杨家的亲兵就是不一样,知道是太子殿下你还在一旁看好戏?!” “老夫来晚了行不行?”老者笑了笑,嘴角的疤痕狰狞的颤抖着。 赵祯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跟随杨文广的老者…… 第七十八章杨家的百战雄兵 天波杨府对于东京城的人来说是英雄般的存在,当年辽景宗发兵十万攻雁门。老令公杨业领数千骑兵从西陉而出,绕到雁门关以北,往南突袭辽军,与潘美前后夹击,大败辽兵,杀死辽国驸马侍中萧咄李,活捉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海。 自此杨业在辽军中声威大震,契丹人但凡见到杨业旗号,即刻逃遁。镇戍边疆的主将大多妒忌,有人甚至暗中上书诽谤杨业,宋太宗阅毕后,从不多问,封好奏章交给杨业,以示对其信任,这就是太宗的御下手段。 主将之间相互嫉妒排挤也迫使了杨家寻找外援,西北大族云中折家就是最好的助力,两家互结姻亲,杨府的老太君就是折家人折赛花。 赵祯实在搞不懂佘太君是怎么来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历史话本的演变把折读成了佘。 一个苍老的夫人坐在上首慈祥的看着赵祯道:“老身多谢太子殿下把杨家不成器的子孙送回来,咳咳,老年岁大了身体力不济,文广你和太子相熟代我好生招待殿下!” “老妇人请便!”赵祯赶紧起身行礼,在大宋年纪大也是一种资本,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而且还会受到皇帝的赏赐等等诸多福利。 “孙儿领命!”杨文广以军礼答应道,不愧是将门,祖孙之间的对话都是用的军中方式。 等老太君走了之后,赵祯才回过神来,她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上打昏君下打逆臣的龙头拐杖,如果不看她的衣着恐怕就是一个简单的老妇人,只不过眼中的精光却是老妇人不该有的。 另一边杨文广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怒道:“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将门子弟非要学文人一般骚姿弄首!” “孩儿知错了,大人今晚能不能放孩儿去大相国寺?” 赵祯无语的望着这对父子,而十八九岁的杨文广,十五岁的杨怀玉,真是奇葩的组合,况且骚姿弄首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怎么能说自己的儿子?! “怀玉大晚上的去相国寺作甚?”赵祯奇怪的问道,毕竟晚上不会有人去上香,最多是去南门大街的夜市闲逛。 “相国寺对面的春风楼请来了庐州的苏大家,才貌双绝一时无两啊!” 赵祯震惊的望着眼前十五岁的杨怀玉,这小子装文人站在南门大街上呻吟着《虞美人》居然是为了什么庐州名妓苏大家,将门难道就真的是这样? 杨文广气的捋起袖子就和儿子扭打在一起,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赵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杨家的闹剧,直到两头熊猫的出现才出声道:“杨文广你放肆!!” 怒喝声把身后的彭七吓了一哆嗦,太子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人家父子掐架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祯的怒喝让杨家父子惶恐的趴在地上:“文广驾前失仪请太子恕罪……” “你这是驾前失仪?你是撒泼打滚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孤与你在大相国寺相遇,你百般激将想要探明孤的身世,现在又和你儿子演戏,假装将门都是废物,你当孤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一次就算了,只当你是好奇心太重,可现在看来你是心机太重!将门虎子什么时候混到你这种地步了?难道我大宋的将门都是这样的废物?那大宋还有什么指望,当年老令公杨无敌的名头都被你丢尽了!” 赵祯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紧紧攥着拳头的杨文广转头就走,天波杨府真是让他失望,现在的将门居然要靠这种撒泼打滚的小伎俩展现自己的无能以求自保的程度。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但文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将门已今非昔比。如果殿下肯给我机会,文广定能向您解释!” 赵祯停下脚步转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还和孤玩心机就滚回云中混军功去吧!” 彭七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看穿了杨文广的将门伎俩,心中感叹果然太子就是不一样。 赵祯不自在的看着彭七的崇拜目光一阵脸红,自己也是试探而已,没想到杨文广的火爆性子还真的被点燃了。 他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与头脑,当初被杨文广激将他也是事后回忆才发现诸多疑点,这小子聪明的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纨绔子弟,为的就是激怒自己从而自报家门,他与刘从德不同,杨文广精明的像个狐狸,而刘从德是真傻! 漫步在杨府的花园中,一条碎石小路蜿蜒的通向后院的深处,天波杨府非常大,而小路通向的正是杨家的家庙孝严寺,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和门口的两只威武的石狮赵祯道:“这是太宗的手笔吧!”说完就对牌匾行礼。 杨文广看着一丝不苟的太子心中起伏,这一礼不光是对太宗的孝义也是对祖父的敬重:“太子殿下,此处便是杨家忠烈的灵位之所。” 赵祯点了点头迈步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山墙和整齐的牌位,从杨家先祖到老令公杨无敌再到杨延昭,一座座牌位仿佛是在向后人述说着他们的累累战绩。 一直跟在后面的杨怀玉跪倒在蒲团上恭敬的三叩首,一扫先前的酸腐气,只有将门子弟的英傲。 杨文广抬手虚引,带着赵祯来到孝严寺的后院,一阵喊杀声把彭七吓了一跳,这种发自肺腑心怀必杀之心的喊叫可不是装腔作势,顺手就把赵祯护在身后,机簧脆吟腰间的佩剑就弹出一节露出阵阵寒光。 赵祯伸手就把彭七的佩剑按入剑鞘:“杨家人又不是傻子,在这里刺杀孤只会让他们灭族,你想什么呢!” 杨文广憨笑道:“太子说的是,不过彭大哥倒是好反应。这些是我杨家的亲兵,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也是我杨家的所有家底。” 一群中年人站在院中仿佛是一群猛兽,眼睛下意识的打量着来人的要害,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取其性命一般。 彭七羡慕的打量着这些老兵道:“比起太子三卫来,这才是真正善于厮杀的猛士!” “这算啥,你们还没见到老九叔他们,那才是真正的百人敌!”杨怀玉骄傲的说道,但随即遭到杨文广一顿暴栗,尴尬的转头道:“都是当年跟随家祖的亲兵罢了,没有怀玉说的那么厉害……呵呵。”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别说赵祯就连彭七也不相信他的话。 几十人的队伍给人有成千上万的感觉,赵祯敢肯定的说,没有真正的百战雄兵根本训练不出这样的猛士,九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比陈琳那个特务头子的杀气更重,这些才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猛人。 他们打量着自己的时候,赵祯明显感觉到视线扫过的地方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就像被冰冷的匕首触碰过,寒冷而锋利。 第七十九章马前卒,军前士! 杨文广带赵祯参观自家的老底为的就是展现杨家的实力,同时也告诉赵祯,杨家从未改变过也越不会改变。 两人在小院石桌前坐下,杨文广挥散了围观的亲兵,只留下那个叫老九的刀疤老者,而彭七和杨怀玉站在一侧端茶倒水的忙活起来,由此可见刀疤老者比杨怀玉的地位还高。 赵祯端起茶碗轻轻的吸上一口就放下,这中团茶混合香料的茶水他始终喝不惯。 杨文广见太子不紧不慢的望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揶揄,尴尬的说道:“太子殿下眼中的将门是什么样的?” “你这话问的好,孤眼中的将门是一群躺在功劳簿上吃祖先老本的蛀虫,也是纨绔子弟的大本营,当街纵马,调戏女子,流连妓馆,这样的将门快要完蛋了。” 面对赵祯不削杨文广苦笑着说道:“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 “当然奇怪!将门即使烂的再彻底,也不会失去尊严成为废物,毕竟家风犹在,况且这才安稳下来几年,家祖也都去世不久吧。” “九叔你向太子殿下说说当年的将门是什么样的景象。”杨文广摇头叹气道。 刀疤老者笑了笑道:“当年的将门是什么样不用老小分说太子殿下也应该知道吧?”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略知一二,所以孤才会如此生气,老人家你看到将门这般景象难道也不生气?” “生气,但是却又不生气,自保惜命是人的本能,战场上是如此,东京城也是如此。将门如今的光景就是在惜命,曹家如此,杨家如此,种家亦如此,更不用说石家姚家了。这一切的原因难道太子不清楚?”刀疤老者再次把皮球踢给了赵祯。 赵祯望着他道:“老人家你忘记一件事,是孤在提问你回答,而不是反客为主!” 老人笑了笑端起茶水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既然太子殿下非要让老小说,那老小就说说短见,以文制武后便是将门日渐颓废的原因,武将没有了兵权就像老虎没了爪牙,文官又处处压着武将一头,将门就更不用说。 当年黄袍加身才扶太祖上位,杯酒释兵权后,将门就决定去其爪牙的趴着,窝着,不再乱动只听从官家的奉朝请,这样就不会和文官起冲突招来无妄之灾。” 刀疤老者的话直白又大胆,却又直指本源,赵祯同意他的说法,毕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就是这样将门子弟才会如此纨绔?” 刀疤老者哈哈大笑道:“你看我家文广怀玉是纨绔?太子你可要知道将门没有一个纨绔!各个精的像猴子嘞!太子可曾听说有那家将门子弟在外寻衅滋事的?最多就是隔壁刘家的小子刘从德被称为采花郎罢了,但刘家已经算不得将门而是外戚。” 赵祯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将门子弟虽然纨绔但是却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只是仗着家里的军功有些肆意妄为些罢了。 “既然如此那孤就不客气了!从明日起孤要从各家抽调亲兵!” 赵祯的话让刀疤老者一惊:“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各家的亲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擅动的!” “既然将门还没烂,老的也不会被用上,但小的却还有希望,你们难道就不希望再回战场上一展雄风?大宋的将门可不能烂在东京城里,现在打算的好,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有没有想过将来的子孙后代就真的变成纨绔子弟了呢!” 赵祯的话让杨文广一惊,看着杨怀玉道:“你小子今晚不会真的是要去春风楼吧?!” “不去了……呵呵……不去了!”杨怀玉勉强的说道。 “看见了吧!假以时日,一代人的伪装会让孩子觉得将门就该纨绔,就该躺在先人的功劳簿上当蛀虫,到那个时候,我大宋的将门就真的完了,根本没有一点指望!” 赵祯的话让杨文广和刀疤老者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人往往只注意眼前却会忽略远处的事物,这是人的共性,只有跳出这个圈子的人才能走上不同的道路。 刀疤老者脸上的疤痕抖动着,望了眼杨怀玉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靠各家的家风了,如果挺不过去这个将门就将消失,我们也是别无选择。” “难道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自保?”赵祯不相信的问道,在他看来这些军功累累的将门根本没必要如此。 杨文广苦笑一声:“我们是在等待,等待大宋重新崛起,重新需要将门,到那时我等将成为大宋的马前卒,军前士!” 赵祯暗自苦笑,这些人几乎不会等到那一天,直到将门完全腐化成为大宋的累赘。 “你们等待的人来了!孤就是!”赵祯目光灼灼的盯着杨文广道。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杨文广相信了太子的话,但是随即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眼前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即使他是太子又如何,一没登基二没亲政,他现在的承诺没用! 失望的摇了摇头,赵祯无奈的放弃现在就招募将门组成军校的计划,的确这计划先在有些超前了。 军校是小胖子的提议,王语嫣和赵妙元也分析过了它对大宋的重要性,甚至是对所有封建王朝的重要性,说实话赵振的用心很毒,军校的产生将会消灭将门! 这是他和蔡伯俙俩个阴谋家讨论很久的答案,兵法这种东西是一门学问,其中包涵如何辨别地形,如何预测天气,等等这些都是不能形成于书面的禁忌内容,在市面上是绝对买不到的,而培养将领武官的学校却几乎不存在。 这就造成军事才能的培养,主要靠军营和战场上的实际锻炼,所以这些都是通过老子教儿子的方式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将门一家独大的原因,普通人可学不到这些。 即使有一两个名将种子出现在军营中,不是被将门拉拢就是因为没有亲兵挡刀而死在战场上,毕竟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意外太多。 如果军校这种专门培养将领的学校出现,对将门来说将会有致命的打击,他们手中掌握的独家知识将会在此处流传开,成为平凡子弟都能学到的东西。 他们的生命安全也会由朝廷配给的亲兵保护,这样将才的种子就会出现,并且打破将门的垄断,也会不断出现狄青一样的人才。 整个宋朝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只出现狄青一个从军队地层走上枢密使高位的将领。 刀疤老者送赵祯走到天波府外,杨文广和杨怀玉已经被他揍趴下了…… “太子殿下,人有的时候为了生存必须放弃尊严!”老者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 “孤知道,但是你考虑一下孤的计划,从各家抽调亲兵精锐,选取适龄的将门少年加以培养,将门的种子就不会断出现也不用装什么纨绔!” 老者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好计划,但是您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太子不是官家,即使官家同意还有皇后娘娘,您这么做会让监国的她怎么想?还有最大的阻力就是文臣!” 老者简单的几句话就把赵祯的幻想打的粉碎,上面困难重重啊!虽然梦想变得稀碎,但最少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赵祯还是很开心的,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他相信军校的提议将会在将门中流传开的。 第八十章女扮男装的太子妃 赵祯和王语嫣漫步在东京城中,金灿灿的霞光照着在他们身上,让一旁的百姓啧啧称赞好一对金童玉女!这是他们难得的独处机会,晏殊已经被蔡伯俙小两口拉到军械司帮忙了,公主的威胁晏殊实在很难拒绝。 经过数次事件后,赵祯的知名度已经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走在大街上难免被人认出,每次出行彭七都是提心吊胆的,巡城御史已经向两府告状好多次了,而太子总是以“不知民情何以观政?”为由反驳相公和皇后娘娘。 无奈之下诸位大佬就把责任推到彭七这个亲卫队长的头上,督促他务必加强防卫,寇相公更是严令他:“太子国之储君,官家独子,如有闪失国之倾覆!” 彭七就无奈了,你寇老西解决不了的事情让我一个厮杀汉背锅?真有能耐别人太子在东京城瞎溜达啊! 可赵祯不听,在他看来谁没事对一个十岁的少年下手,更何况还知道这少年是太子,吃饱了撑的找死玩呢!东京城的拍花子早已把自己列入碰都不能碰的黑名单,有好几次他还注意到自己所到之处连小偷小摸的都没有。 要知道在东京城这样一座超级大都市中,不法之事可是太多了。 王语嫣看着一旁撞在一起的小贩笑道:“诶!你的回头率比我还高呢!这么做合适吗?皇后娘娘可是很关心你哦。” 赵祯随手拿起一个小玩具放到彭七的怀中说道:“我就是要在东京城提高出镜率,百姓对我熟悉了自然会更加支持我,开玩笑古代舆论的力量强大到你不敢想象嘞!” 在大宋官家的亲民是历代帝王所没有的,皇族更是融入到东京城日常的生活中,而赵祯实在是看书看的太无聊了,现在的朝政比较稳定,刘娥给赵祯观政的时间又太短,大部分奏疏都是带回御书房处理,赵祯又不好意思舔着脸跟上去。 于是就喜欢在东京城闲逛,他可是名义上的开封府府尹!但出现的次数多了,百姓也就自然的习惯了他的存在,不会出现围观而造成交通拥堵的现象。 在百姓看来整个东京城都是太子家的,所以在赵祯付账的时候百般推脱,但是却能得到更高的价钱,所以店铺商贩最欢迎赵祯的到来,尤其是在他带着王语嫣的情况下。 少女的头上已经插上了好几朵美艳的珠花,在晚霞中闪闪发光让她更加美艳动人,赵祯感叹道:“你这姿色完全可以在后世评选世界小姐!才多大的人儿,发育的就这么好……” “你这是在耍流氓知道不?”王语嫣笑着瞥了赵祯一眼,但这种情话她还是很愿意听的。 “你是我的!算不得耍流氓,刘从德要是敢把手伸过来嘿嘿……” 太子的一连串冷笑让彭七觉得出门时应该加一件单衣,不过话说回来,王家小娘子长得真是标致,恐怕整个大宋也找不出比她还好看的小娘子了,没见一旁的小娘子都躲着走吗? 宋代的女子相对历朝历代来说是自有的,这时的程朱理学还没出现,连皇后刘娥之前也不过是大街上击鼓叫卖的蜀中手艺人,之后却能赵恒看中收入宫中。 所以郎情妾意的事情在宋代就变得频繁起来,文人士子更是频繁的出入妓馆青楼。 东京城的妓馆真的很多,光南门大街这条最热闹的街道上就有不下五处之多,更别提稍微偏僻的小巷。难怪蔡伯俙曾说:在东京城妓馆的生意最好做,要是他开妓馆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赵妙元胖楱的同时又被王语嫣进行语言轰炸思想教育,这货老是忘记身旁的女子最恨小三之类的,何况妓馆是明目张胆供古代男人发泄欲望的地方。 这里的欲望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在家中面对老妻已经审美疲劳的男人往往会去妓馆寻相熟的清倌人,这是为了精神上的抚慰,当然少不了身体上的交流,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让她们陪着吃饭聊天。 赵祯看着在彩楼上骚姿弄首的女子,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不用说王语嫣已经把小手搭在腰间的软肉上正在换“频道”。 小斯的吆喝声传来:“各位官人衙内这边观瞧,我春风楼请来了庐州大名鼎鼎的苏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才貌双绝!”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这个时代的清倌人很少能被成为大家,只有才貌俱佳并有独到之处的女子才会受人追捧尊称大家。 看着人们奔走相告的模样王语嫣恨恨的道:“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捧得,什么才貌双绝,只不过是长得好看有点才学的网红罢了!” 赵祯和彭七赶紧点头,王语嫣的醋劲犯了,这还了得! “你们光点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们觉得说话违心了?!” 彭七赶紧赔笑道:“小的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说,那苏大家能和您相提并论吗?一个是天上的明珠一个是地上的泥土根本没法比嘞!” 赵祯急急的向前走了两步拉开和彭七的距离,这货说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老天降下一道旱雷把他给劈了! 看着太子的动作彭七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太子殿下您说是吧!” 这货居然祸水东引!但看到王语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赵祯违心地说道:“没毛病!” “那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春风楼看看这位传说中才貌双绝的苏大家!”王语嫣说完就向跟在身后的马车走去,只留下彭七和赵祯两人在原地大眼对小眼的呆呆的站着。 短短的半刻钟王语嫣就一身男装的走出来,这时候赵祯才发现一个道理,少年时,同龄的女孩比男孩发育的快是有道理的,王语嫣和自己差不多大,但身高却要多出一些,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彭七已经看呆了,在赵祯报复性的一脚下才喃喃自语道:“俺的天爷爷,王家小娘子要是个男的东京城的男子就没法出门嘞!” 的确,当长的唇红齿白又顾盼生辉的王语嫣换上男装后,那叫一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立刻引起一旁小娘子的直视,眼睛中散发着灼热的光芒都快把王语嫣融化了! 她的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渲染到白哲的脖子上更是让路过的小娘子摘下头顶的珠花抛向她…… 赵祯想笑又不敢笑的望着王语嫣道:“你要是个男的怕是我都不敢和你一起出门,听说大宋男童之风尤甚,你可要小心了,哈哈……” 王语嫣气愤的给了赵祯一拳,彭七这个亲卫队长完全无视,像瞎了一样茫然的看着天空,只不过身体的颤抖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想笑不敢笑的他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动作。 第八十一章水调歌头 春风楼是东京城有名的妓馆,因为在南门大街上所以客流量很大也少不了名人,当小斯看到太子殿下也大驾光临后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虽然他躲在护卫的后面当俩个俊俏的小衙内什么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小斯本想大叫但看到彭七威胁的眼神后就偃旗息鼓的小声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小的给您选个好位置!” 赵祯躲在彭七的身后一路遮掩的向包间走去,那里有竹帘相隔属于安全地带,大宋的妓馆有所不同,像春风楼这种规格的地方是不会出现放浪形骸的事情,文人墨客良多也不乏朝中的官员。 大宋规定官员不得进入妓馆,这里的妓馆指的小门小户的暗娼,也就是所谓的暗门子。但像春风楼这种地方却是无碍的,只要不是天天流连于此台谏和御史不会以这个名头举报,毕竟他们自己也来过。 春风楼内的装修很雅致,诗词书与墙壁之上,不像脏乱而处处透着文雅,所谓的清倌人陪坐在一旁端茶倒水,夹菜满酒,只不过小动作却是有的…… 这里的酒水和菜品相当不错,说实在的所谓的春风楼只不过是一个拥有美女作陪的饭店而已,如果真想发泄身体欲望还不如去小甜水巷的暗门子里找乐子,在那里随你怎么玩都行,但在春风楼却要保持文人的优雅,即使揩油也是要有“风度”的…… 彭七盯着眼前叫美玉的女子,两眼直直的望着人家手上却不敢有任何揩油的动作,王语嫣的眼光就像探照灯一样照着在他的身上,只要有稍稍的不轨怕是就要倒大霉。 在整个东宫得罪谁都可以,即使把太子忽悠了最多是被三才打上几大板骂上三天,但王家小娘子和公主却不同,各种小手段能让人苦不堪言,而且这种折磨是长久的。 美玉看着老实的像个书生的彭七心中奇怪,往日他可不是这般,常常借自己满酒夹菜的时候动手动脚,今日怎么变得像穷措大一样老实起来? 但随即看到赵祯和王语嫣两人,这两个小衙内一个英气逼人高高在上,一个探头探脑好奇无比,一看就不是经常来的客人,尤其是那个稍高一点的小衙内长得俊俏异常,一双桃花眼和柳叶眉的还真是少见仿佛从骨子里勾人一般。 美玉的脸色微红,她总觉得眼前的王家小衙内在打量着自己,难道是想让她做晚上的恩客?!想到这里便更加的害羞起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连续的给王语嫣夹菜。 赵祯看着碗中堆成小山的王语嫣小声道:“你在这样看下去怕是这位姑娘就要以身相许了!” 王语嫣的美眸一番,娇嗔道:“要你管!” 就在美玉开始怀疑王语嫣和赵祯的关系时,楼内的高台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各位客官,下面就让庐州的苏大家给诸位献上一曲《高山流水》!” 白衣胜雪的妙龄女子走上高台,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缓缓的在侍女的帮助下调试着摆好的古琴。 所谓的《高山流水》与后世流传的不同,曲子分为《高山》四段,《流水》八段。 而苏大家所弹奏的正是流水的第三段,幽雅静谧又曲意潺潺,连赵祯不得不暗赞一声好,虽然他不懂音律但是这种能让人心平静安详的琴调应该是不差的。 在一曲结束后整个楼内都变得安静起来,人们正在慢慢的品味其中的意境。 “好!” 一声突兀的叫喊让人皱眉,这声叫喊破坏了刚刚营造的所有气氛,但叫喊者显然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断的接连叫好。 赵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案子苦笑,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杨怀玉的嚎叫,也只有这货才会做出如此下里巴人的事情来,焚琴煮鹤!真不知道他是来捧苏大家还是来坏人家好事的。 彭七咂嘴道:“就这样还要捧苏大家,俺这大老粗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安静的连屁都不敢放,杨怀玉这小子居然狼嚎一般大叫,真是个棒槌!” 王语嫣噗哧一笑对赵祯道:“这声狼嚎就是鼎鼎大名的杨怀玉发出的?” “诶~就是他,这货连他爹一般的文化水平都没有,还妄图参加今年的科举,当街吟了一首《虞美人》!” “不会吧?难道他也是在扮猪吃老虎?”王语嫣看了彭七一眼让他好不尴尬。 赵祯笑道:“要是真那样就好了,他爹身上的政治智慧一点也没学到,就纨绔继承的比较好。” “大概是早婚早育的原因吧!”王语嫣揶揄的说道,但随即不自在起来,自从她笑了一声后,美玉就直愣愣的盯着她看,眼中的火热差点快把王语嫣点着了…… 直到彭七尴尬的咳嗽两声才把她唤醒,白哲的俏脸红的像个小太阳,手忙脚乱的从一旁的箱笼中取出笔墨纸砚摆在几案上道:“下面该诸位一试文采了,如果诗词上佳便会得到苏大家的青睐,有一睹芳容的机会。”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高台上的侍女又道:“下面请诸位一试文采,苏大家先做好一首小令抛砖引玉!” 侍女用清脆的声音念道:“忆昔当年折凤皇,至今消息两茫茫。盖棺不作黄金妇,入地当寻折桂郎。彭泽晓烟迷宿梦,潇湘夜雨断愁肠。新诗写记金山寺,高挂云帆入豫章。” 这首词写的极好,充满了女子的无奈和守望情人未归的愁苦,连王语嫣都被感动,这必须是真情实感才能写出的,看来这位苏小卿本是一位忠于爱情的女子。 “这个臭男人是谁?怎能如此辜负苏姑娘的深情?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对女子说抛弃就抛弃!”王语嫣恼羞成怒的说道,但是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的事实。 美玉呆呆的看着奋笔疾书的王语嫣,她从刚刚的话中听出了蹊跷,难道这位小衙内是个小娘子不成?! 赵祯则是看着王语嫣的词苦笑道:“没必要这样吧?你好歹尊重一下那谁好吧!” “什么尊重不尊重的,我比他早就是我的!”王语嫣瞪了一眼赵祯理所应当的说道。她可不是谨小慎微的男子,作为女人的她不在乎历史小节,于是便在纸上写下了一首《水调歌头.明月》! 只把中秋改为了明月,赵祯也是服了。 美玉在看到王语嫣的词后飞快的冲出包厢,一路小跑的向高台而去。赵祯的第一感觉就是药丸,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第八十二章苏小卿与王语嫣 美玉兴奋的挥动着手中的诗稿对苏小卿道:“苏大家快看看这位的词,妾身肯定无人能出其右!” “美玉什么时候也开始当起被人的说客来了?”苏小卿笑着问道,美玉是春风楼中少有的以冷艳为名清倌人,之前已有不少人为她作词,可她大都回绝了,只有难得的好词才会接受。 现在瞧她的兴奋劲恐怕对方给了不少彩头,否则怎会如此卖力的给人家吆喝? 美玉笑道:“姐姐要是认为妾身是说客,那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妹妹就收下喽!” “水调歌头?!”美玉的话让苏小卿一惊,这首词牌名是极难得,双调九十五字,上片九句四平韵、下片十句四平韵,对作者的才学要求很高,看来应该是个才子所作。 “姐姐错了,快给我看看吧!”苏小卿笑眯眯的伸手接过,随即被绝美的诗句吸引,情不自禁的念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一旁的俩个侍女已经听痴了,这样情真意切的美词其中,蕴含着对美好爱情的祝愿以及飘逸出尘的优雅,这根本就是女子抵挡不了的毒药。 两行清泪留下,苏小卿觉得这就是作者专为自己所作的,看来对方从自己的词中体会到了悲伤与坚持。 轻轻的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对一旁的侍女道:“青儿你去请那位公子,我要回房打扮一番,对了美玉他长得什么样?” 美玉卖起关子道:“要想知道他年岁几何,长相又如何但请姐姐让我陪着,否则妹妹可不告诉你!” “哦?这么说这位小衙内不光词做的好,还是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的美男子!” “你怎么知道?!”美玉惊讶的问道。 “瞧你的模样都快把那位公子囫囵的吃下……咯咯……你陪着我也好,这样一来我们姐妹也好亲近些。”苏小卿调笑的说道,找来美玉的一阵害羞的不依声。 王语嫣现在非常的愤怒,美目喷火的望着眼前的刘从德,赵祯直接给这货在心中下了死亡通知书。 “哟这不是采花郎吗?站在这里干嘛?” 刘从德直接无视了太子的话,已经精虫上脑的他哪里还能关注别人,眼前的小童长相俊俏肌肤白哲如玉,连生气的模样都是那么的迷人仿佛欲拒还迎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耳垂,朱唇琼鼻真是当小唱的好材料! “彭七揍他丫的!”赵祯在看到他猥琐的目光后忍无可忍的说道。 早已忍耐不住的彭七在太子一声令下后虎扑过去,一个过肩摔就把采花郎撂倒,接下来就是惨无人道的拳打脚踢,彭七的拳脚相当厉害,但下手却极为有分寸,太子说是揍他,当然不能要了他的性命,毕竟他的姑姑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杨怀玉一眼就认出了太子赵祯凑过来笑眯眯的道:“你也来啦,看来这位苏大家的魅力你也抗拒不了啊!哈哈……” 赵祯瞧他一脸猥琐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好歹也保持一点将门的风范,后世把杨怀玉西征的事情都写道话本传奇中了,可主人公居然和自己讨论清倌人的模样?! 嗷~的一声惨叫,如被掐着脖子的公鸡,听的围观男性下意识的夹紧裤裆,王语嫣一脚猛地踢向刘从德的子孙根…… 杨怀玉和赵祯冒着虚汗的对视一眼。 “你的同伴真是英气逼人啊!” 杨怀玉的话说明他已经看出王语嫣的女儿身,赵祯心中警铃大作,这货难道和他爹一样,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那是自然,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赴苏大家的约?” “什么?!苏大家请你去了?你不会是以势压人吧?”杨怀玉用揶揄的眼神打量着赵祯道。 “不是请我,而是请那位!”赵祯说完对着王语嫣遥遥一指道。 “什么?!我……我……还让不让人活了!!”杨怀玉崩溃的向赵祯哭诉道。 这货装作崩溃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赵祯他们带上他,为了见到心中仰慕已久的清倌人杨怀玉也是拼了。 在侍女的带领下前往赵大家的绣阁时赵祯奇怪的对杨怀玉问道:“你曾经见过这位苏大家?” “没有啊!” “你有病啊!没见过这么积极干嘛?”赵祯翻了个白眼。 “神往,神往……” 赵祯有些不理解这种神往,古人的明星效应也太夸张了一点,居然能对从未谋面的女子这样倾心,这春风楼的价钱消费可不低,难道一个名妓就能让人趋之若鹜? 这就是大宋的时代潮流,彭七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苏大家这样的人物怎可用妓子在形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如果她得了花魁还会得到官家的赏赐嘞!” “笑贫不笑娼!”王语嫣闷闷的嘟囔了一句。 在侍女的带领下众人进入绣阁,彭七蛮横的推开阻拦他的侍女:“某家是你能阻拦的?我家衙内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万万担待不起,你家那位苏大家也是担待不了的!”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没有太子的安危重要。 画儿撅嘴道:“只不过是个粗汉,人家不与你计较了!” 王语嫣瞪了彭七一眼就和赵祯入内,这货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刚刚推人的时候手放在人家的胸脯上了!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憨货能不能别把人家当作傻子?手脚老实点,别忘了翠儿!她可算是公主和王语嫣的人哦!” 彭七是郁闷的,聪明的太子和王语嫣仿佛一眼就能看成自己的小伎俩,连揩油的小动作也逃过不他们的眼睛! 一道白衣胜雪的倩影缓步而来,对着众人盈盈一拜,紧至的白衣把她姣好的身材衬托的更加亭亭玉立,走动时胯骨的摆动让浑圆的臀部变得愈发明显,看的杨怀玉口干舌燥。 王语嫣再次低声嘟囔:“狐媚子!” 美人的俏脸被遮住只留下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仿佛在述说着自己的美丽。 在众人大量她的同时,她也被王语嫣的相貌惊住了,这少年人长得就如天上的仙童,唇红齿白顾盼生辉,苏小卿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少年,连他的气质也是清澈如水,身旁的侍女都已经呆呆的看痴。 如果猜的不错那首水调歌头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小郎君,还有一手极佳的文采怎能不招人?难怪美玉这位春风楼的头牌也拜倒在他的阵下! 第八十三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杨怀玉自从看到苏小卿之后就完全挪不开眼睛,白衣佳人的模样已经深深的吸引了他,如此放肆的眼光当然招来了苏小卿的不满,美眸深深的瞪了他一眼,可这货完全不在乎反而是用一种更加陶醉的眼神望着她。 苏小卿无奈的自动忽略他带有侵略的眼神对王语嫣道:“公子的一首《水调歌头明月》是极美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王语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王宇炎!” 开始还是怀着同情为苏小卿打抱不平,但是看到她勾引男人的样子心中觉得的不舒服,王语嫣也开始冷淡起来,正常女人在没有高跟鞋的时代如果扭动着胯骨走路定然是刻意为之,王语嫣自己也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 苏小卿并未因王语嫣的冷淡而尴尬,在她看来才子就应该是这种高傲的模样,否则怎么能与一般的士子区别开?文人的傲骨是不可缺少的气质。 “妾身冒昧的问一句,王公子的《水调歌头明月》是否是独为妾身而作?” “不是,你可别想歪了,我的这首词是为了天下的有情人而作,并非你这位苏大家!” 女人对大的对手往往也是女人,当王语嫣看到苏小卿之后便开始讨厌起她勾引男人的手段,虽没有骚姿弄首,但一行一动之间都在施展魅惑的手段,这让王语嫣很不齿。 这种小手段把杨怀玉和赵祯甚至彭七都勾引的双目放光,可对王语嫣一点也不管用,苏小卿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俊俏的少年其实是个女儿身! 即使她用尽手段也不能让王语嫣多看她一眼,这是最让苏小卿想不通的地方法,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百试百灵的手段和魅力了。 王语嫣越是对她冷淡,她就越觉得眼前少年的不凡。 赵祯和杨怀玉等人完全被忽略了,一群女子痴痴的望着王语嫣,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这让其他人很不爽。 “苏大家,这位小兄弟不解风情,我杨怀玉可不是,春花秋月何时了……”杨怀玉又开始他的《虞美人》,让赵祯和彭七直翻白眼,这货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天波杨府的小衙内果然不凡,连这种《虞美人》的怨词都敢吟唱,难道就不怕给杨府找来祸事吗?妾身可不敢和你多聊了。”苏小卿的话是很明显的在送客,可杨怀玉却完全无视,继续腆着脸的围着人家。 赵祯一直坐在旁边的锦榻上舒服的吃着水果,在秋天里还能吃到寒瓜是极为不易的,红红的瓜瓤一口咬下汁水四溢,暗赞一声“沙瓤的!” 完全不理会一边围绕着苏小卿的哈巴狗对王语嫣道:“王兄快来尝尝,这里的寒瓜沙甜爽口的很,怕是从西域而来,春风楼就是财大气粗啊!” 王语嫣微微一笑就向赵祯走去,这下一边的美玉和苏小卿不干了,本打算请王公子来畅谈风花雪月,怎么会变成这般光景,被定波杨府的小衙内缠着! 她们这才发现,赵祯是众人的头头,其他人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的,连缠着苏小卿的杨怀玉在听到他的话后都去品尝寒瓜。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很快苏小卿就觉得赵祯不一般,甚至王公子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哪有少年人捏着兰花指吃寒瓜的? 难道这两人是龙阳之好?苏小卿和美玉对视一眼齐齐的打了个冷颤。 走到王语嫣的面前坐下,苏小卿揭开脸上的面纱,王语嫣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但赵祯却紧紧的盯着她。 苏小卿的面容姣好,确实当得起倾国倾城的评价。 这时候她才肯定自己的美貌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王公子! 看着赵祯的色眯眯模样对王语嫣心疼的说道:“公子高才为何愿意成为别人的附庸?”这话说的很明确,王语嫣美目一翻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赵祯仿佛能听到苏小卿内心破碎的咔嚓声,看着她惊呆的模样尴尬的解释道:“冒犯姑娘了,我家语嫣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妓馆的模样,无意中听到你的词,心中不忿就写下了一首《水调歌头》还请苏大家原谅则个。” 话说的这么明白连一旁的美玉也知道其中的蹊跷失望的离开。 “小卿即使再可怜也不需别人的怜悯和戏耍!”苏小卿气的脸色发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王语嫣看了她一眼心中开始后悔,自己行为的确是给别人造成了伤害,内心善良的她求助的望向赵祯。 “为了补偿苏大家,不如让语嫣给你唱一首小令助你早日登上花魁宝座如何?”赵祯无奈的说道,其实自己等人的行为确实过分,戏耍了人家还欺骗了人家的感情,刚刚苏小卿真的是喜欢上了王语嫣…… 努力的吸了吸气,苏小卿平静下来,从赵祯的谈吐不难看出他是高门大户的子弟,甚至有可能是皇族,和这样的人硬拼也没有好处,何况那首《水调歌头》也算是送给自己的。 在风月场打拼多年的她见赵祯给出台阶,便微点颔首道:“请公子赐教!” “语嫣我们此来汴梁有一个词你还记得不?风花雪月!” 王语嫣默契的微微一笑,这是后世很流行的歌曲,歌中的大梁就是现在的东京汴梁,轻声唱到:“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高山之巅,远极偕游,来者泛泛,无阻而往……风是盾持缨动烽烟萦带,花是血溅五步抽尸踏骸,雪是尤及马革纷扬棺盖,月是寡言史官心思弗猜,风是只如初见沉吟徘徊……” 婉转的歌声配合着优美的诗句在绣阁中流转,众女都被这首风花雪月所描述的景致所吸引,直到王语嫣唱完苏小卿才低声叹了一句:“太美了,意境美,词美,人更美!” 彭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杨怀玉也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简单直白的描述让他们深入其中,领略了高山浅滩,仿佛把人置身于大宋的壮丽山河一年四季之中,还包含了文人的碧血丹心,军士的坚强无畏,男儿的铁骨铮铮,女子的抚媚柔情! 杨怀月觉得一腔热血再次被点燃,低声附和道:“好一句盾持缨动烽烟萦带,好一句血溅五步抽尸踏骸!这才是好男儿的策马戎边的大志向!” 说完就站起身对赵祯和王语嫣一礼道:“杨某感激二位教我!如果不弃怀玉愿为你当马前卒!” 这是意外收获,没想到一首风花雪月居然打动了杨怀玉,这货之前的伪装尽去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将门虎子! 第八十四章第一把燧发枪的问世 彭七羡慕的看着杨怀玉大步离去,这小子已经一扫之前的颓废和纨绔,变成了真正的将门虎子,他气质上的改变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小子走之前还特意对苏小卿道歉承认自己知道王语嫣女儿身的事实,请苏小卿原谅,如果有机会他会用累累军功来换取她的青眼有加。 相较于王语嫣身上的阴柔如水的气质,杨怀玉的阳刚更加吸引了苏小卿,她微红着脸点头道:“妾身愿等将军回来。” 赵祯看她的深情就知道苏小卿是在安慰杨怀玉,刚刚还是不屑,怎么可能瞬间就转变?即使杨怀玉的气质再变也会不让她一个现实派的风尘女子这么快的改变态度。 杨怀玉多半要失望,不过这小子想去戍边混军功倒是有戏,他杨家有这样的资源,关键就看这小子的运气,说不定还真能走上不错的位置,也许经历过生死的他就会明白苏小卿善意的谎言。 杨怀玉走了,赵祯也不打算多留,王语嫣更是尴尬的早就想离开,一直坐立不安的扭捏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苏大家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苏小卿揶揄的笑了笑,王语嫣的小手已经搭上赵祯的腰间,随时准备发力了:“赵公子慢走,也许我们还会见面。” 聪明的她已经知晓了赵祯的身份,天波杨府的小衙内甘愿当他的马前卒,再加上他如坐云端的气质和年龄,除了当今太子还有谁? 苏小卿常年混迹于风月,什么人没见过,她的一句赵公子道尽了赵祯的身份! 王语嫣生气的离开了,现在她很不爽,没想到被一个名妓利用了! 今天的春风楼中收获最大的就是苏小卿,得到了一首《水调歌头》和一曲《风花雪月》,而杨怀玉找到了未来的方向,赵祯得到了杨怀玉的信任,连彭七都吃了侍女的豆腐,只有王语嫣什么也没得到,只有刘从德的调戏…… 赵祯看着在车厢里翻来覆去郁闷的快打滚的王语嫣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春风楼是什么地方?是男人寻欢作乐之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当然是找不自在啦!” 王语嫣翻身而起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那我就把碧雅轩改造一下!” 彭七开始是怀着揶揄的心态听的,但王语嫣的话让他差点吓的跳车,碧雅轩是什么地方?女子的休闲之地,王家小娘子难道想把那里改造成和春风楼一样?那东京城中要出现多少绿帽子! 赵祯苦笑着说道:“你就别说气话了,这想法太不切实际,也不可能。” 王语嫣懊恼的用小手锤了一下他:“我说说气话不行吗?我回去就在碧雅轩宣扬春风楼中的恶行,让那些小娘子注意,也让妇人回家收拾臭男人,嘿嘿……” 坐在对面的赵祯和车辕上的彭七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好毒! 马车刚刚开进东华门,彭七就看见蔡伯俙捧着个大棒子站在东宫门口望眼欲穿,当他看见车驾后立刻飞奔而来大喊:“你今天死哪去了?!我都在这等了你一个时辰!” 彭七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等俺?” “废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新发明的火器吗?现在早出来了你还要不要?” “要!必须要!不过这句是你的火器?怎么看着像是一个烂树根?” 彭七的话立刻点燃了小胖子的火药桶:“你丫再说一遍?!” 赵祯看着蔡伯俙手中的长枪笑了笑:“还真被你丫造出来了,怎么样好使不?” 小胖子得意的把手中的燧发枪扔给赵祯道:“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抚摸着纹理细密抛光精致的梓木枪托,赵祯点了点头,人体工学的枪托更是让他觉得顺手,燧发枪的基本结构如同后世的打火枪,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发射弹丸。 赵祯觉得这玩意用来打猎还是不错的,投入战场的话还是算了…… 燧发枪的结构并不是很复杂,制作工艺要求也不高,所以小胖子能造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赵祯扣下扳机后浓烟四起,巨大的爆炸声和后坐力让他差点摔倒,难怪这货要等彭七让他试试! 彭七的眼睛都直了,好家伙!光是能冒烟和发出的声响就让人吓一跳,威力肯定不用说! 小胖子的燧发枪打出了二百米远,这样的射程差点让彭七惊掉了下巴,即使最好的棘轮弩也不过是这种水平,但当他听说这样一把枪的造价在三十贯左右后果断的摇头道:“这玩意太贵,一把棘轮弩才几贯钱,这什么燧石枪要三十贯,太贵不划算。” 蔡伯俙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武器的性能和威力而忽略了一个,不!是多个方面的问题。 枪械的造价,维护的成本,人员的操作,等等多方面的问题都还有待解决,更何况上弹慢也是个大问题! 赵祯笑道:“没关系,你再多造几把,留着打猎用。你的燧石枪已经是很先进的了,至少直接跳过了火绳枪的发展。” 小胖子失望的摇了摇头道:“不能投入战争的武器就是玩具。” 见他如此失望赵妙元在一旁加油鼓励:“没关系,这枪应该能用,我们可以减少成本,别忘了这些枪械的零件都是咱们军械司的大匠精加工的,如果大量生产肯定能减少成本,流水作业应该也不是问题。” “可是装填呢!?射速是它的硬伤啊!” 赵祯笑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增加装填速度,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减少了摩擦,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随之提高,射程也会增加。” 这是脑中的帝国系统给出的快速装填法科技,在小胖子的燧发枪出现后,帝国系统格物卡牌再次出现了一个新的科技。 蔡伯俙立刻满血复活,抱着他的燧发枪就要向后山的军械司跑去被赵祯一把拉住:“你丫还有完没完了,现在已经高出了燧发枪,你就别折腾了,先休息一下!” 赵妙元连连点头拉着王语嫣就向东宫走去,这段时间她也是累坏了,一路上都在和闺蜜诉苦。 “彭七,今天的事情属于绝密,千万不能外泄!” “殿下放心,俺们亲卫绝不会泄露半句。”彭七说完就对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太子三卫中亲卫是最为忠诚可靠的。 第八十五章智慧宫 赵祯这几天就没怎么观政,每天都是象征性的去一下便走,希望学员中的孩子们已经开始能独立学习了,晏殊的文化水平很高,但也分身乏术。 赵祯无奈之下从民间私塾中请先生给孩子们上课,老先生李文时对太子的教育方式极其不满,每天的功课时间相较于私塾太短了点,而其他科目又太多,虽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但在老先生看来只有礼和书是要重点培养的,其他都是小道不成气候。 面对老人家无数的口水,赵祯唾面自干的道:“李老先生,君子六艺是这群孩子必须掌握的,没得商量,您只负责教他们四书五经便可,至于他们的学习速度,恐怕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文时哑口无言,赵祯的话确实没错,这些孩子学习的速度很快,已经能把四书五经背下,只要稍加提点就能融会贯通,尤其是孩子头宋小乙,他对儒家经意的解释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赵公子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这些孩子,天资极佳不好好钻研就浪费了!”李文时老先生痛心疾首的谴责道,在他看来孩子能有更大的开发空间。 “他们就是在好好学习啊!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哪一样是没用的?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都他们的喜爱,射中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您怕是教不了吧?数就更不用说了。” 老头眼睛瞪得大大,望着赵祯道:“难道这些孩子都是学习君子六艺?!” “当然,而且学的很好。” “这怎么可能,君子六艺中任何一项都需个中高手才能教授!难道这里有这样的人才?”老先生显然是不相信的。 “有的,只是那几位先生这几天休息,所以请你来帮忙,您只负责四书五经便可。” 开玩笑赵妙元的数理化恐怕是这个时代最牛的,而小胖子的理科也不差。再加上赵祯和王语嫣的帮忙难道教不好孩子们的六艺? 更何况晏殊和太子三卫的教官经常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文时是老先生,毕生从事教育,在他看来如果这些孩子真能精通君子六艺,这样的书院完全能堪比得嵩阳,白鹿洞,岳麓这些大型的书院。 当然应天府书院是比不上的,人家可是已经被提为府院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太过惊人了,老先生不相信,就随手拎过一个踢球的孩子道:“小子我问你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孩子显然是对老先生阻止他踢球不满,但又看他严肃的目光无奈的开口道:“十二只兔子,二十三只鸡,先生我能踢球去了吗?” 老先生惊讶的望着孩子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小孩郁闷的问道:“先生你是不打算让我踢球了,这鸡兔同笼共有三种方法,每种不同,简单的有假设法,还有更难的抬腿法和方程解,您希望我用那个?” 赵祯看着一老一小的对视,踮着脚离了,这下老先生有的玩,学生也有的玩了,开放性思维的孩子就是喜欢作弄古板的人,这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王语嫣正带着女孩们学习防身术,赵祯在看到她凌厉的眼神后撒腿就跑,可万万不能做她的陪练,否则怕是老赵家真的会绝后。 闲来无事赵祯只能跑去大街上溜达,对他来说皇城是牢笼,唯一的净土就是东宫的别墅,可蔡伯俙和赵妙元正在休息,实在不忍心回去打扰,毕竟是十岁的孩子,长时间的实验肯定是身心俱疲。 漫步在东京城中脑中规划着未来的打算,既然和刘娥达成协议就没必要再去刻意的争取权利,太子三卫的改造已经交给亲卫操办,只要到军营就能听见哭爹喊娘的嚎叫。 军械司已经交给蔡伯俙和赵妙元了,只有一个学园还能插上手,相对于每天的生活来说,自己现在很清闲。 “该找个事情做作啊!不然也太无聊了……”赵祯走在大街上喃喃自语道。 彭七在一旁完全是狗望星星一脸的茫然,太子这是怎么了?没事非要找事干嘛!难道这样每天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的赵祯忽然听到彭七说了句:“您要实在没事就办书院吧!” “办书院?!” “对啊,俺看您是闲的没事干,不如办个书院,太子三卫中的孩子多着嘞!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嘛!” 彭七的话提醒了赵祯,对啊!自己为什么不办书院呢?反正太子三卫中的适龄儿童多的是,希望学园中的孩子能上课,为什么不让军人子弟也来上课? 一个疯狂的设想就在赵祯的脑中形成,这时候的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在巴格达建立的全国性的综合学术机构名叫智慧宫,也被称为益智宫、哲理大学! 智慧馆是由翻译局,科学院和图书馆组成,其中不光包含了亚非欧三大陆的知识和学问,更是一个研发教育机构,阿巴斯王朝甚至用黄金购买等重的书籍。 那大宋有没有可能建造一座这样的智慧宫?现在的环境很适合,经过五代十国的蹂躏后,人们对与礼法和文化的尊重超越了前朝,迫切的希望学习新的知识。同时现在还未出现万恶的程朱理学,正是大宋文化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大好时机。 但另一个问题来了,赵祯手中没有足够的权利支持他完成这一宏伟蓝图! 可他现在却有的是时间射击这一宏伟的目标,创办智慧宫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信息闭塞的古代要想集天下书籍与一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中国的古代奇迹不也是这样造就的吗? 想到这里赵祯便急急的原路返回,去寻王语嫣和晏殊,他要回东宫召开无知幕布会议,商讨详细的计划,为智慧宫打下坚实的基础。 彭七莫名其妙的看着火急火燎的太子自言自语道:“不就是办个书院,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第八十六章五年计划 人往往会把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决定某事,赵祯对智慧宫的狂热让王语嫣感到担心,小胖子则是无条件的支持,他对智慧宫也充满了信心。 “你们冷静点,阿巴斯王朝的智慧宫虽然起到很大的作用,但也穷尽了它的国力,况且人家的位置特殊,阿拉伯本就是一个横跨亚非欧三大陆的地方,可大宋距离中亚北非和西欧太远了。这对与我们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妙元的一盆凉水让赵祯和小胖子清醒,这次无知幕布会议讨论的重点就是可行性。 赵祯皱眉想了想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虽然有点远,当你可别忘了大宋的远洋贸易有多发达!只要能鼓励航海贸易,时间长了必然会有一条条成熟的商路出现,等那个时候……” “等那个时候我们都老了!”小胖子翻了个白眼说道。 王语嫣笑了笑:“其实也不必如此复杂,我们可以在你登基亲政之前建立一个庞大的公司,把大宋的著名商人都绑在这条船上,通过他们鼓励近海贸易,在近海贸易被开发的差不多的时候,商队自然会向远洋进发,这样的好处是不必劳民伤财,带动经济的同时还可以促进文化的收集。” “不愧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实乃上上之选!”赵祯赶紧送上一记马屁,王语嫣的计划很好,连一开始反对的赵妙元也点头同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类追求财富本能,连司马迁这样的史学家都能看透。 相较于其他朝代,大宋对经济尤为看重,自从大宋建国以来,一直在努力的发展经济,为的就是做好北伐的准备,太祖设立封桩库打算赎回烟云十六州,其实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真的从辽人手中赎回烟云之地怕是他在史书中永远也别想抬起头。 太祖用了一个障眼法,封桩库中的钱财是为了北伐做准备的,这也是为什么赵祯的便宜爷爷宋太宗可以雍熙北伐的原因,战争打的就是财力! 之前高粱河一战,太宗屁股中箭坐驴车而回,损失了太祖留下的大部分精锐,雍熙北伐的失败又让大宋的封桩库干涸,无奈之下便宜老爹赵恒只能用积极防御的策略应对辽国的入侵。 要是国力能继,便宜老爹怎会议和?檀渊之战大宋已经处处占上风,只要能保正供应,发下赏赐,将士用命烟云之地便能收回,可真的不能再打了,大宋的国力已经干涸。这也是为何老爹会议和的原因。 相对于战争,纳贡什么的还是要便宜许多。 “看来要努力的发展经济了,否则连国本都将难以为继!”赵祯看了看王语嫣说道。 其实王语嫣和赵妙元说了这么多都是在提醒赵祯经济的重要性,无论古今经济都是国家的重要基石,经济好了百姓的生活也就好了,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能吃饱饭谁还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宋朝三百多年的统治相比其他朝代只有寥寥几次的农民起义,而且人数非常少并很快的被镇压,因为没人响应……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拼了,老蔡你的公司准备扩大规模吧!你丫要想娶公主,不帮我建立一个庞大的公司是不行的!” “我去!你这是敲诈!”小胖子立刻不服的叫喊道,但随即嘿嘿了两声:“没问题,我也想做个海贼王一样的男人!我要去倭国掠夺他们的银矿!占领马六甲海峡做总督……” “被风暴卷到天上放风筝!”赵妙元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转头向赵祯质问:“你知道这个时代的航海有多危险吗?你让他去管个毛的用!反正我不能让他死在茫茫的大海上!” 她的话立刻让小胖子感动的两眼泪汪汪:“亲爱的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不过我在家里也会死,说不定河水被呛死,走路被绊倒摔死……” “我情愿你死在家里!” 扯得有些远,赵祯无奈的把话题拉回来:“没有一定的保证和基础我会让他出去?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这只是我们的一个构想,主要的还是发展经济,咱们每晚回别墅制定计划,等计划制定完了在按照步骤实施,以五年为时间段,名字就叫五年计划!” 四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兴奋的搞到深夜…… 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按小胖子的说法就是盖工厂挣钱,王语嫣和赵妙元没事的时候设计一下衣服,小胖子请人剪裁,用流水作业的方法大批量的生产成衣。 在大宋这算得上是一个新兴产业,这是资本主义的开始! 他的设想让赵祯眼前一亮,突然间他就找到对付土地兼并的方法了,世家大族不是觉得土地挣钱吗?那就把失去土地的人转移到工厂中,这样一来,土地的价值就会缩小,工厂的价值提升! 时间长了土地兼并就会自己土崩瓦解!人民的价值不会只在土地上体现,而会在一座座大型的工厂中。 等这些世家大族发现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赵祯太清楚他们对土地的看重,经济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扩展,这是所有国家自己的机能资本主义的本性,慢慢的殖民地就会陆续出现,到那个时候土地兼并就是一个笑话! 赵祯四人就像是举起屠刀的猎人,谋划着如何肢解大宋的世家大族! 十岁的孩子精力是有限的,虽然兴奋但抵挡不住阵阵睡意的侵袭,昏昏沉沉中赵祯宣布散会,便歪歪的向自己的卧室走去连睡衣都懒得换就倒在床上,小胖子则是贼眉鼠眼的跟随赵妙元,随即被一脚踹出卧室:“你要是想当太监就进来吧!” 无奈之下蔡伯俙回到自己卧室翻开笔记研究起来,他早就打算建工厂,许多的想法在他脑中徘徊,四人不属于这个时代,那就把大宋改造的接近后世。 这是蔡伯俙的理想,也是他的执念,否则一个整天大喊享受生活的人怎么会没日没夜的研究火枪? 第八十七章倭女 大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这样确定了,赵祯等人在东京城中找不到建造厂房的地方,城内的土地基本已经被开发殆尽了,拥有百万人口的东京城人均面积很小。 地价太高根本不适合在城中建造厂房,小胖子在这个夏天用冰淇淋赚的盆满钵满。王语嫣又从碧雅轩中拿出了一半的资金投入到工厂的建设中,钱是不缺的,只是少了场地,但也好办,只需在东京城外买个农庄就好。 这个时代还未出现农业用地和工业用地的区分,只要你按时交税就没人找你麻烦,也没有跑执照的繁琐。所有的百姓只分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并按照等级的不同上税即可。 大宋的商人相较于其他朝代受歧视的程度最低,商业环境最为宽松。宋朝立国即颁发一系列“恤商”法令,宽待商人,鼓励商业,太祖诏令:“榜商税则例于务门,无得擅改更增损及创收。” 便宜爷爷太宗更是下诏:“自今除商旅货币外,其贩夫贩妇细碎交易,并不得收其算。”这就免了小额交易的税收,在后世这样的政策都是很难得的。 对商人不光有税收上的保护,更是给予了他们人身财产自由的权利,严禁官吏勒索、刁难商贾,官吏如果滞留商人三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因而乞取财物,赃重者,徒一年。 相较于后世小商贩被城管撵着满街跑的状况在大宋基本不存在,这还不算什么,最为让赵祯等人惊讶的是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的禁令也被突破了,国家开贡举之门,广搜罗之路如工商、杂类人等,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商人就这样获得了从政的权利。 要知道在各朝各代商人是不可能从政的,一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名言让商人和小人画上了等号,小人怎么可能进入朝堂中参与政事? 在极为开放的后世都不允许公务员经商,由此可见大宋对商人的重视程度。 蔡伯俙极为开心,因为他买下了东京城外的一处庄园,占地十几亩却一分钱的农税也不用缴纳,只是因为他不在地上种粮食! 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小胖子手中的契约,这也太坑爹了! 小胖子的商税只有百分之三,相较于汉代的十五税一实在是少的太多,而且这些土地也不会再出产粮食了,要知道在封建时代,粮食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蔡伯俙的工厂建立后,税收还是这个样子,怕是会出大事,首先是粮食的减少,其次是商税远远低于农税,这样一来谁还种地,有钱人都跑去办厂做实业了! “我是不是应该向朝堂提议增加商业税和土地损失税?”赵祯摸着下巴的对蔡伯俙说道。 “别啊!等我发展一下之后你再说这事,否则我的工厂才办就收重税还人不让人活了?” 赵祯尴尬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这事等自己亲政之后在颁布发令也是可以的。 先让大宋的工厂发展起来,等他们赚钱了,自己在下手提高商税,嗯?自己的行为算不算是养猪?想到这里赵祯扭头看了看小胖子,嗯~这小子的确是越来越胖了…… 赵祯的眼神让蔡伯俙不舒服,怎么感觉他在打自己的主意? “你丫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想打我的主意?门也没有!我这工厂以后将会成为你的助力,你不会要自断经脉吧?”看着赵祯不怀好意的目光,蔡伯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哎呀,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你快点施工吧!” “知道,我已经让雪莲的掌柜去办了,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看看?” “你的工厂图纸画了吗?” “画好了,掌柜的看了说没问题,只是要多花点木料钱而已。” 赵祯的担心终于放下,他小看了古代工匠的建造技术,蔡伯俙的厂房设计的很大,其中的器械也很多主要是缝纫机之类的东西。 老式缝纫机在后世基本看不见,但原理却很简单,只是大大小小的滑轮组配合在一起而已。蔡伯俙和赵妙元用了一天就搞了出来,之所以这么快主要是他们曾经见过,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发明,两者区别很大。 接下来就是招聘工人,两个人理所当然的觉得服装厂就应该招女工,但大宋想招聘女工确实不容易的,只能找到上了岁数的大龄妇人,小胖子在看过后立刻否定,开玩笑,瞧这些妇人的埋汰样,谁敢找她们去生产衣服? 蔡伯俙望着中人道:“你能不能找点干净的,年轻的人,主要是能吃苦的最好!” “这位客官你的要求也太高了点,年轻的小娘子谁会去做帮工?” “没有就算了,诶我这钱是想花也花不出去啊!”小胖子抖动着钱袋遗憾的说,这本是给中人的介绍费用。 众人咬牙点了点头道:“有!怎么没有?只要小官人的钱给到了,必须有!” “哦?那我要看看!” 中人望了望四周道:“您看归看,但是不要说出去,这些也是可怜人。” 赵祯奇怪的问道:“什么可怜人,难道是你们拐带的?!”大宋严禁拐带人口,只要发现就立刻脊杖五十发配充军。 中人脸色大变的叫冤道:“这位小衙内可不敢乱说,不是拐带的小娘子,是倭女嘞!” “倭女?!”赵祯和蔡伯俙对视一眼,此时的倭女都是来大宋渡种的,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见两人不相信,中人便带头走向后院,这个院落很狭小,只有简单的两三件小屋,打开小屋一股难闻的酸腐味从破败的小屋中散发出来,熏得赵祯两人连连后退。 中人笑道:“味道是难闻了点,但是都是年轻的小娘子,洗干净了姿色也算是不错的!” 一个倭女怯生生的抬起头,脸上虽然有污痕,但难掩她的清秀长相。 “这些倭女都是在倭国生活不下去了,便想到咱大宋谋个生计,做些打扫庭院侍奉人之类的,可人家知道她们是倭女后大多不愿意要,价钱已经很低了,每人一贯钱如何?” “一贯钱?!”赵祯惊讶的喊出声来,这些倭女和普通的帮工不同,只要给了一贯钱就相当于是卖给了自己,以后让她们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包吃住,这可太划算了! 见赵祯满意,中人猥琐的说道:“要是能被您给看上,那是她的福气嘞!”中人接触的人来自三教九流,怎么会看不出赵祯才是真正的领头人。 倭女好像能听懂中人的话,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害羞,偷偷的望向赵祯。 蔡伯俙转头对赵祯道:“什么鬼?!你的魅力不错哦,要是看上她了……哈哈!只要你想,我不会告诉王语嫣的!” 彭七则是全程望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这小子学聪明了…… “结账走人!”赵祯无奈的离开,这小子脑中整天想着猥琐的事情。 第八十八章丁谓的野望 太阳是无私的,谁都可以获得它的温暖,无论好坏只要站在能被他照射的地方,即使阴暗的角落也会被它的温度所影响,秋老虎的厉害让人无处可躲。 精致的水榭带走不少的暑气,丁谓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放下皱眉对眼前的曹利用说道:“太子的手段着实高明,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一招以退为进就让皇后娘娘没有办法,将来亲政怕是更难对付了!” “不会吧?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手段如此老辣怕是身后另有高人!”曹利用不以为然的说道,在他看来十岁的赵祯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老辣的手段。 “万万不可小看太子,用之忘了汉昭帝之故事?八岁继位中兴汉室……” “千百年来又有几个汉昭帝?何况我大宋又今非昔比。难道官家能行汉武帝之事?” 丁谓点了点头,官家确实狠不下心行杀妻之事,当年汉武帝为了防止“子幼母壮”、外戚专权的事情发生,借故处死了钩弋夫人,多情又深爱皇后的官家万万学不来汉武帝的果断刚毅。 曹利用见丁谓深思的样子笑眯眯的开口道:“谓之忘了本朝的旧事?” 丁谓脸色剧变小声道:“用之慎言!今昔不同往日。”没想到曹利用居然如此胆大,提到了金匮之盟!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建隆二年,太后大病不豫,太祖侍药不离左右。疾亟,召赵普入受遗命。太后因问太祖:“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呜噎不能对。 太后固问之,太祖说:“臣所以得天下者,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 太后见状又说:“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为汝有乎?汝百岁后当传位于汝弟。四海至广,万几至众,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 太祖顿首泣曰:“敢不如教。” 太后顾谓赵普:“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命普于榻前为约誓书,赵普于纸尾书“臣普书”。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这些在丁谓看来只不过是太宗谋划的一场骗局,其中的疑点太多,最致命的便是当时赵德芳和赵德昭已经成年,太后的国有长君的说法显然达到,可太宗依然继位其中必有猫腻。 再有便是当初太宗继位时赵普并未献上金匮之盟,而是在太宗继位后的第六年才拿出,这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还会遭到太宗的记恨,可事实确实太宗非但没有记恨他,还给赵普加官进爵和诸多上次,其中的利益交换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太宗之所以能成功的荣登大宝是因为他拥有诸多的筹码和助力,现在曹利用这个蠢货居然提出这件事情,真是不学无术昏了头! 太子的声望如日中天,仁德之名有传遍大宋,甚至连辽国最近都开始传颂太子的仁孝之事,这样一种情况下,太子继位是必然的,谁也没能力改变。 曹利用看着丁谓默默不语的样子出声道:“此计如何?” “臭不可闻!你若为之丁某必将割袍断义!” 丁谓的严肃让曹利用一惊赶紧道:“谓之何必如此,不行就罢了!” “我等助皇后临朝亲政也就罢了,行谋逆之举怕是煌煌青史也容不下我等!兄终弟及之故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否则大宋将来的国嗣会成什么样子?” 曹利用尴尬的点头附和:“谓之深明大义,佩服佩服!” 丁谓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曹利用是八大王赵元俨的人,看来这位八大王并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到现在居然还想着上位! 但丁谓并不知道曹利用这次只是试探,他并不是赵元俨的人,他是受了杨贤妃的指点来试探丁谓有没有别的想法,是否对皇后忠心耿耿。 曹利用是和杨贤妃站在一起,利用皇后和丁谓做挡箭牌,让后党和太子党拼个你死我活,等官家驾崩后便可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出面,自诩正义的收获权利! 谁能想到平日里跟随丁谓趋炎附势的小人曹利用才是真正窥伺权利的毒蛇?谁又能想到皇后娘娘的小同乡杨贤妃才是真正窥伺皇位的毒妇? 在送走曹利用之后,丁谓独自坐在水榭的石凳上,茫然的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曹利用是赵元俨的人?这说不通,两人并未有什么交集,而且如果真是如此以赵元俨的谨慎绝不会让曹利用透露出来,这应该是曹利用的试探,可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不傻,曹利用的试探他岂能不知,当时有点怀疑,可事后静静的想想也就能看透。 迷茫,丁谓第一次感觉到迷茫,往日里朝堂的动向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很容易判断谁是需要讨好巴结的人。可自从官家病重皇后监国之后,朝堂这潭水就被搅浑了。 自己对权利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也在后党中越陷越深,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能跟着皇后一条路走到黑,太子已经识破了自己的骗局,想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太难了。 可皇后不知为何总是回避临朝称制的话题,只是说暂时监国以后还政太子,这和之前的计划不一样! 难道皇后和太子达成了什么约定不成? 多年培养出的政治嗅觉让他瞬间就开始警惕起来也越来越接近真相!如果太子和皇后没有约定,两人就不会配合的这么好,太子只是进行日常的观政,也确实是这么做了,没有过问政事,只听不说。 而皇后也没有进一步的采取措施打击太子的威望! 丁谓苦笑起来,到头来反而是自己做错了?你们母子上演的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可丁谓不服,他还要走上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高位! 之所以把寇老西请回来,还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威望不够,假以时日便可利用寇老西的资望为自己的权势服务!副相始终是副相,甚至连三司使这样使相的权利也不如。 自己只有走上宰相的高位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才能让自己的才学得到证实,自己不愿意做修缮宫殿的能臣,要做也当是做一个修缮大宋王朝的人! 丁谓无时无刻的用这种啊q精神安慰着自己,为他争夺权力寻找借口,可他已经陷入权利的魔爪之中,即使回想当年的抱负,也是在做无用的挣扎。 第八十九章古人的智慧 赵祯看着高高的牌匾一阵无语,名字实在是够土的,蔡家成衣工厂!这种缺乏创意的名字也不知他是什么想的。 连建筑风格都与后世的工厂一模一样,简直是照搬过来,木质的大门的边上配一个传达室,还有石头围起的围墙,厂房已经基本盖好了,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更加奇妙的是匠人的设计,此时的斗拱建筑居然能承受相当大的房顶重量,小胖子给匠人们设计了滑轮,比他们原先的绳吊要轻松许多获得的匠人的夸奖。 “看看这片厂房,我现在是服了,居然没用上一根钉子!古人的智慧真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之前的我绝对是个井底之蛙!” 赵祯拿起一个榫卯感叹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古人,他们与我们一样,大脑的开发和智力水平和我们在一个等级上,只是缺少时间的积累。” 他从未小看过古人的智慧,在后世榫卯结构几乎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但这种巧妙的小玩意却变成了孩子开发智力的玩具,孔明锁就是按照它设计出来的。 屋顶依然是三角形的建筑风格,上面的瓦片散发着漆黑的光泽,黑瓦多是为了放止着火,说来很奇怪,古人认为黑为玄,玄生水,水在上自然不会着火。 可小胖子认为黑色更加吸热,但当他进入厂房就否定了自己愚蠢的想法,三角形的屋顶把热量集中到厂房的上部,让空间更大,也更容易通风。 忙活了一天的匠人从屋顶上下来,所有的瓦片已经在他们的巧手下铺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蔡伯俙感叹道:“真是包工包料!这比后世的施工队要强多了!” 厂房后面是一片宿舍区,都是按照蔡伯俙的要求建造的,房间里甚至还有上下铺,就像后世的大学宿舍,漂亮的有些不像话。 当一群倭女们叽叽喳喳的进入宿舍后都惊呆了,这么漂亮的房舍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就算是大化革新后的日本天皇宫殿也只是比这里大点而已吧! 这些倭女皆是过惯了穷苦日子的贫家女子,在日本这样的女性实在太多,生在农业落后的国家,没有办法谋求生计的她们只得到大宋这片繁荣的土地上求生。 有名望的家族子女往往会来大宋渡种,甚至在衣带上留下恩客的名字回国用以炫耀。 一个叫奈奈子的倭女曾经来过中国,那时候她的家族还没有中落,通晓汉语的她很快就成为这些倭女的头头,她就是那个曾经对赵祯露出狂热目光的少女。 羞答答的走到赵祯面前低声道:“这位衙内,不知奈奈子的尊容是否能入您的眼睛?” 一旁蔡伯俙的眼睛中充满了揶揄,赵祯皱眉道:“你来这里和你的容貌有什么关系吗?你是来做工的,说的难听点就是来谋生,你如果觉得自己好看,为什么连妓馆都不要你?” 赵祯的话像是一把刀不断的插进奈奈子的心口,他一句话就说明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大宋的普通男人都看不上的倭女,怎么会进入这么优秀男人的眼中? 看着梨花落雨般的奈奈子,蔡伯俙同情心泛滥的开口道:“没必要这样吧,看不上就看不上说这些干嘛!” “想想在金陵死去的三十万中国同胞,我实在提不起一点好感,日本人有着天生的劣根性,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小胖子抿了抿嘴,没错这伤疤是四人心中永远的痛,后世国人无论老少都对这种国仇家恨记忆都不敢忘却,就连一个平时不干好事的小混混都会在纪念日这天,一扫往日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 “你想想他们为了获得优秀的基因居然能让自己的老婆来大宋渡种,这种事情是正常人能干来的吗?你想想你的种就这样被人带到了日本,学习他们的语言和他们的生活习惯,被同化成他们的人,在千百年后再回到中国来烧杀抢掠……” “你为了不然我碰这些倭女也是蛮拼的!我服!” “啊哈!今天的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骑骑马?” 蔡伯俙早就向骑马,但是都被赵祯拒绝,马是大型动物,他一个十岁的小胖子万一要是摔下来怕是死相会很难看。 “真的?!” “骗你的,不过我们也应该去学骑马了,等过上俩个月你的工厂能正式批量生产之后!咱们就去太子三卫骑马去!” 这个时代的轿子是皇室专用,有时甚至皇室也不想使用它,原因很简单,轿子是以人为畜,君子所不耻也!官员或是骑马或是乘车,农人则是用牛车代步,所以在大宋想要出远门不会骑马是不行的。 蔡伯俙显然被赵祯答应骑马的事情搞兴奋了,一晚上都在书房里设计衣服,直到赵妙元把他拎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情难道也要你亲自参与? 明天请几个好点的裁缝去你的工厂上班就是,也不用他们忙活,只要能设计出新款的衣服就可以,顺便再指导那些倭女如何剪裁缝制衣服便可,术业有专攻!” 显然她是心疼了,这两天蔡伯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棱角也愈发的分明起来,居然出现了意思刚毅的气息,这让赵祯羡慕,他到现在还是一副小白脸的文弱书生模样! 赵祯从赵妙元的筷子下夹起一块红烧肉感叹道:“看来减肥的最好方法就是运动啊!” “哼!谁能有你过的舒服,我们几个不是在帮你管军械司,就是跑去开厂挣钱,还有妙元和王柔在打理碧雅轩,就你天天闲着道出乱逛!” 赵妙元对赵祯抢夺的行为不满,又夹起一大块肉放在蔡伯俙的碗里埋怨道。 “你是我的亲妹妹!” “谁说的!” “我去!这还用说,咱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有血缘关系的好吧!” “那他就是你的亲妹夫!” 王语嫣看着争吵的兄妹感叹道:“妙元现在越来越像过了门的妇人,要不咱们把他们赶出去,让这两人过小日子得了!” 赵妙元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道:“你也跟着起哄,我们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呢!”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小胖子瞬间就放弃了对红烧肉的进攻,高声叫道…… 几人就是喜欢这样笑闹,这样他们就能放弃自己的身份差距,变成一家人,其实无论晏殊怎么融合都不能成为他们的家人,这是几百年的代沟所决定的。 “我们还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今天我和小胖子才领略到古人智慧的厉害,一大片厂房建筑没用一根钉子,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不说技术上的,就是为人处事也充满哲理,就说三才和彭七吧,这两人的精明不下我们当中任何一人。” 蔡伯俙点头道:“没错,彭七这小子耍了我好几次,丫的就是个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货!三才就更不用说了,说是总管但是极有分寸,隐喻的提醒我好几次注意和老赵的关系,所以我最近才在外人面前收敛了。” 四人互相交换信息,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自己等人并不比古人聪明,只是有着比外表更成熟的内心,和后世带来的一些知识而已,要想在大宋生存下去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第九十章寇准访东宫 阳光明媚的早晨赵祯穿着一身纯棉的睡衣正在洗漱,在大宋棉布的产量很少,棉花多被当作观赏性的植物种植,小胖子的工厂开始引进棉花生产棉布,但生产过程非常复杂,这时候可没有黄道婆改良织布机,这位女改革家是在宋末元初的时候推广棉布技术的。 但蔡伯俙坚信只要他的工厂开始生产棉布,并且被人们认可,就会有新的技术出现,他说要做的就是引领这个时代的潮流而已,工厂生产出的棉布柔软轻便,虽没有丝绸顺滑轻薄,却比麻布舒服许多,而且保暖是它的最大优势。 棉布长袍的出现让文人趋之若鹜,穿丝绸的长袍很麻烦,汗水会粘连丝绸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人们常常要在身上撒上类似爽身粉的粉末,但遇到刮风天气,仅仅靠腰带却不足与固定身上的衣服,所以古人才会在腰带上挂些装饰的玉坠香囊等物。 工厂的纯棉衣服买的很火,在东京城开店之后销量惊人,他依然采用女性作为市场的突破口,碧雅轩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当一个个小娘子穿着鲜艳的棉布襦衣、褙子出门后回头率大大的提升,时间一长蔡伯俙的生产量远远跟不上销售,排队拿号的最远都排到十天以后,就这样来买衣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小胖子还特意设计了两件旗袍让店里负责接待客人的倭女穿上,紧身的旗袍瞬间就把女子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原始的欲望勾引许多男性前来观看,倭女却还不在意,甚至能吸引男顾客买上两件旗袍回家,当然价钱嘛,贵的离谱! 用小胖子的话说:“这旗袍就相当于古代的情趣内衣!” 其实这些旗袍最受妓馆中清倌人的喜爱,对她们来说这样充满诱惑的衣服恰好符合她们的职业需要。 赵祯看着身上的棉布睡衣感叹道:“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 小胖子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用力的把水喷出老远道:“你开玩笑,我可不想做商人,只是现在缺少人手,你能不能赶快找个人替代我,我也好专心的研究军械,我现在才知道大宋的军械多得让人难以想象!”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是该把你从商业活动中解放出来,可我现在还没找到有商业头脑的人啊!要不你帮我留意一下,找个人来顶包我就放过你。” “你大爷,我帮你做实业就罢了,怎么还要帮你招人替代我?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哟呵反了你了!看招!” “不带喷水的!” 王语嫣和赵妙元看着互相喷水的俩个少年相视一笑,这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颗少年的心。 但两人的愉快被人打断,三才急急的来报:“太子殿下,寇相公来了!” 他的话让赵祯一惊,寇老西来东宫干嘛?他身为宰执不应该直接和自己接触啊?难道是老爹出事了?!这一猜测让赵祯内心一紧,虽然他和赵恒的感情一般般,也从未觉得赵恒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赵祯还真有点把他当作父亲去看待。而且经常去看望赵恒的他,已经把赵恒当作是生活的一部分,连他盖得被子都是赵祯让蔡伯俙专门生产的棉被。 “快请寇相公入花厅奉茶!” 三才点头道:“小的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太子殿下去往。”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三才的办事还是相当妥帖的,像寇准这样的宰执是绝对不能怠慢的,即使自己登基成为官家也不行。 大宋对士大夫的尊重是超越其他朝代的,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说法不是白叫的,宰相就是士大夫的头头,当然要予以高规格的待遇,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这位寇相公就更不得了,连赵恒每每遇到难以决策的事情都会请教寇准,更何况两人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 赵祯换了衣服就前往花厅,一脸大胡子的寇准正在品尝小团龙。 “寇相公觉得这小团龙如何?”赵祯亲自给他续了茶水问道。 寇准心安理得的接受太子的服务,笑眯眯道:“小团龙虽好却无大团龙味佳,不如太子和老臣前往官家那里寻得大团龙尝尝?” “也好,我好久没去看望父皇了。”赵祯虽然心中不解,但嘴上却答应下来。 东宫距离禁中并不远,整个皇宫中只有俩个地方是独立的,一个是禁中,另一个就是太子的东宫,之所以独立就是因为两处皆有城墙相围,禁中就不用说,东宫则是右靠东华门,左邻嘉肃门,只要把持这两道城门东宫就有完整的防御。 两人经过重重宫闱来到禁中的景福宫,但气氛变得尤为紧张,所有的宫人都伏地不起,门口换成的官家的亲从官!这是史无前例的,赵祯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 还没进入大殿就能感觉到如山般的沉重,仿佛某种太古凶兽苏醒,龙就是龙,即使他卧病在床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能动的,刚刚还和颜悦色但下一刻就会张开狰狞的巨口把人吞噬。 “太子务要担心,招箭班金枪班在此宿卫只是因为官家最近暴怒异常,也更加惊惧,所以陈琳调来诸班直宿卫以安帝心,这些亲从官都是跟随官家上过战场的,身上有煞气!” 赵祯点了点头,老爹的惊恐症状越发明显了,看来毒素已经侵入到他的脑神经中。 几日不见赵恒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一身皮包骨头看的赵祯眼圈一红,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赵祯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去看待,现在躺在床上的虚弱的父亲让他体会到人子的感觉。 小跑着冲了过去握起赵恒枯枝一般的手掌:“几日不见父皇为何虚弱成这样?!”说完转头对陈琳怒道:“你是怎么照顾父皇的?几日来父皇的饮食如何?” 陈琳苦着脸道:“官家口齿出血已不能进膳,只得以米粥药膳为食……” “怎会如此?!胡远不是开了药,怎么不见好转反而加重?”赵祯奇怪的问道。 “官家停了胡远的药。”陈琳无奈的说道。 赵恒虚弱的睁开眼睛挥了挥手:“莫听这老货胡说,朕现在舒服极了,但只要吃了胡远的药就浑身难受。” 这是金属中毒的症状,已经侵入脑神经的毒素会让赵恒产生迷幻的感觉,吃了胡远的排毒药,迷幻感减弱当然会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寇准在一旁对赵祯连打眼色,赵祯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他是请自己来劝老爹的,难怪他会犯忌讳的去东宫找自己,看来官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第九十一章君臣父子话隋唐 宽大的景福宫中已经看不见一个宮人,只有君臣三人和一位忠仆。大殿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仿佛连秋老虎都害怕这里盘踞的凶兽。 寇准仿佛已经摸清楚了猛兽的脾气,面对赵祯侃侃而谈:“自汉以降,便有了天人感应,人在地上做事上天就会回应,越是位高权重者做就事越发明显,汉儒董仲舒说: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谓之以威。凡灾害异数帝王皆要下罪己之诏以安民心。太子觉得这是为何?” 赵祯看了看斜坐在床上的老爹心中开始犹豫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实事求是的说出来又怕有悖与儒家思想。 “益儿想到什么就说,此处无有外人。”赵恒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小心思,既不想得罪寇准又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儿臣觉得这是士大夫对皇权的约束!” 寇准的眼睛爆发出精光,没想到太子居然一语道破其中的小手段,士大夫们有意无意的宣扬皇权天授,为的就是限制皇权的至高性,太子稚嫩的模样让他暗自感叹,如果继承大统不是圣天子就是无道昏君! 赵恒缺笑眯眯的道:“益儿接着说你自己的看法!” 此时的寇准紧张万分,他怕太子说出无道之言,这将会影响整个大宋未来的走向,即使有时间改变怕也收效甚微。 赵祯看着期待的老爹和紧张的寇准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儿臣以为,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匹夫之权在于劳作,责任便是养家糊口,开封府判官之权利是缉盗除恶,他的义务就是维持京畿之地的平安,寇相公作为平章事,权倾朝野,他的义务是辅佐官家! 世上没有绝对的权利也无绝对的义务,就连帝王也是如此,用的好便是水能载舟,用得不好水亦覆舟!” 一旁的寇准已经开始颤抖,两眼无神的望着陈林,他被太子的权利说震惊了,这么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就能解释人活着的意义。 简直是生而知之!这话已经近乎于道的存在,说是天理也不为过! 赵恒现在很开心他甚至觉的即使现在去见太祖太宗也能交待了,自己先前犯下的错误儿子一定有能力弥补。 “太子所言一语道破天机,可怎样让人们各司其职各行其道呢?”寇准好奇的问到,连一旁的赵恒都看向他。 “无他,律法健全官府秉公!” 寇准失望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 在赵祯说出答案之前他就想到这个办法,看来也只有这一个解决之法! “太祖太宗皆云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家更是如此这又是为何?” 寇准的话像一把小刀虽不要命却让赵祯有着钝刀割肉般的痛楚!文官对武将无时无刻的压制让赵祯觉得恶心。 这是病得治!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文官要这样排挤武将,甚至连寇准这样的名臣都不能免俗。 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老爹,赵祯瞬间清醒过来,无他黄袍加身者太祖也!他本事后周禁军的最高统帅殿前司都点检。 太祖虽然结束了五代时期的乱世,可他自己也是靠兵变夺取的政权,当然对武将更加压制,可大宋官家还要靠武将戍边,只能把文官放在武将之上,再给将门封妻荫子的荣耀。 “寇相公是在逼我表态啊!”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老爹。 面对儿子的求助赵恒笑了笑:“你认为寇相是在逼你,可朕却要告诉你隋唐灭亡的原因,皆是因为将门手掌过重的兵权所致,你想想隋唐的哪位皇帝是极为昏庸无道的?” “隋炀帝杨广啊!”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 寇准和赵恒齐齐的摇头,显然他们是不同意赵祯的说法。 “益儿还是史书读的少了点,结合当时的情况来看,隋炀帝北征高句丽是明智之举,他带领拥护自己的军队杀向高句丽为的是凯旋而归,携雷霆之势一扫世家大族!那时的世家门阀已经严重影响隋朝的统治,土地兼并已经到了邻人发指的程度,而朝堂之中却遍布他们的子弟,这时只能用壮士断腕的手法快刀斩乱麻!” 赵祯呆呆的看着老爹,没想到他对历史的了解居然到了细弱毫厘的程度,这让他佩服的不行,抬手帮赵祯捏了捏肩膀。他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佩服老爹的缜密。 但老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震惊:“士大夫和武将,土地和商业两者就如阴阳,互相转换,士大夫强则武将弱,反之亦然,重农则抑商。这就如太极一般阳盛则阴衰,盛极一时则转阴,两者循环最主要的是看你如何掌握!能臣不一定品行端正,君子也不一定有治国之才,益儿你记住圣君不怕奸臣,昏君才怕,你要用好能臣却不能被他带到歧路上!”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寇准则在一旁默默的点头,他和赵恒是老搭档,一起扶着大宋前进,上过战场,享受过咸平之治,见到赵恒的眼色后他便接口道:“隋炀帝的功绩不可磨灭,京杭大运河为我大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可惜他未能携雷霆之势凯旋。 而大唐也未能消除门阀大族的威胁,唐太宗一代雄主都在灭不了他们,长孙家,尉迟家那个不是乱国之臣?看现在的大宋呢?你可曾看过一个世家门阀,即使有世家大族也只不过是山东的孔氏一族,即使三槐王家也不过只是一个书香门第而已,为了宅邸都让孙女出面,这算的上是门阀?“ 赵祯已经麻木,老爹的辩证法,寇准的大局观都站在自己不能企及的高度:”大宋没有门阀是因为收走了将门的兵权,而重商抑农则是为了对付土地兼并?” 赵恒缓了缓精神虚弱的笑道:“嗯,不错,益儿已经很接近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何前朝史书由后朝编写?隋炀帝是昏君嘛?不是,他只不过是个失败者!” 赵祯点了点头这一点是事实,虽然有本朝不修史的惯例,人们都说修史亡国,其实是修了也无用,取而代之的朝代为了维护统治,必将抄没重新撰写! 这是胜利者的权利!也是享受荣耀的时刻,纵观史书开国之君皆是雄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越往后则越混用无能,即使中兴之主也是寥寥无几,这就是史书,这就是历史! 第九十二章父子协议 赵恒瞧见儿子震惊的模样嘿嘿的笑出声来:“你以为官家是那么好当的?没有广博的阅历,没有运筹帷幄的手段,如何能治理好大宋的江山?” 赵祯尴尬的笑道:“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嘞!” “可时间却却是紧迫的很啊!”寇准长叹一口气,这话也让赵恒皱起了眉头,望着大殿中高高的藻井默默不语。 寇准的话他岂能听不懂,现在已经是皇后监国并且是太子自己提出的,看看一旁毫不担心的赵祯道:“益儿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你又何必担心?”话虽如此可他依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担心了。 赵祯站在一旁看着老爹,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敏感的老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可他又不能把刘娥和自己的交易说出来。 “父皇觉得我以进为退的做法错了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也符合太子应有的仁孝,可此事不同其他,事关重大!作为将来的人君太不果断强力了些,可朕又不希望你和皇后闹僵,毕竟……她是你的大娘娘!” 赵恒充满矛盾的话显示出了他的无奈,寇准识趣的没有插话,虽然天家的事情外臣也能插手,但皇后与太子之间的问题却不好非议,更何况这是人家父子两人的谈话。 “父皇相信我吗?”赵祯目光清澈的望着赵恒。 赵恒转过头盯着儿子的眼睛,没有想象中的闪烁和怯意,只有单纯和清明,这种单纯让人有着莫名的信任。 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赵恒的身体慢慢的放轻松点了点头:“朕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 坐在旁边身体绷直的寇准也松了一口气,这对天家父子达成协议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恒的担心是在于儿子和皇后之间反目成仇,这种仇恨如果留到自己身后怕是会出大乱子,到时天家蒙羞,皇权受损,即使他死了也不能安心。 “娘娘已经答应会还政与我!” 他的话让赵恒和寇准相视苦笑,这孩子聪明的很怎么现在变得呆板起来,居然相信毫无价值的口头承诺?寇准看了看自信的赵祯心头充满了疑惑,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除非……寇准猛然间转头震惊的望着赵祯,除非就是太子手中拥有皇后的把柄,而且这把柄是极其致命的,一旦祭出刘娥甚至连皇后的位置都不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子的手段就太可怕了,且不论是什么把柄,就光光是他手握把柄还能以退为进的和皇后达成协议这点便可看出他的手段来,这样的太子如果继承大统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朝堂又会变成什么样? 寇准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不敢想象! “寇相公累了就早早休息去吧!”赵恒对着寇准无力的挥了挥手。 “臣……臣告退。” 看着寇准勉强离开,赵祯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老爹是想和自己单独谈谈还是看出了什么?陈琳依然如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仿佛厚重的殿门不是他刚刚关上一样。 “益儿,朕知道你和皇后达成了交易,可朕希望你不要伤害到她,至少让她能在后宫中安度晚年!” “父皇为何会这样想?儿臣即使再忤逆也不会做出人神共愤的悖逆之事!” “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一个监国之争便闹得朝野沸沸扬扬,将来怕是不会善了,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你,到时你自己也身不由己,历朝历代君王在继位的过程中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没想到老爹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都说帝王无情,可赵祯见到了老爹柔情的一面,在江山和爱情面前他坚持爱情,甚至为了保住刘娥不惜要求自己,这对一个手掌亿万生民的大宋官家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父子之间久久的对视不语,赵祯不知该怎么回答老爹,现在作出的承诺连自己都不相信,他却那么在意? 漫长的沉默后赵恒开口道:“罢了朕不勉强你,只需记住,帝王并非无情人,本心却含天下义!官家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大宋的官家,人有七情六欲,官家也有,否则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是什么?独夫!” 赵祯默默地走向门口,陈琳伸手就拉开了厚重的殿门,门轴常年维护并未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长叹一声赵祯回头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老爹:“父皇且安心,儿臣必报皇后娘娘的养育之恩!” 这话就是在变相承认刘娥的地位,毕竟是因为赵祯刘娥才有借口登上母仪天下的位置。 见他终于松口,赵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岂能不知赵祯已经知晓了他的生世,但只要赵祯今天承认刘娥的身份,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虽不是汉武帝为了大汉江山能毒杀发妻,可也要为大宋的社稷考虑,没有一颗狠戾之心的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赵祯的品性上。 陈琳看着离去的太子背影感叹:“太子真是长大喽!” 大殿中安静的不像话,陈琳知道官家心中苦,每当难受的时候便会把自己闷在被子中,只是不断抖动的被子出卖了他。 过了好一会赵恒掀开被子道:“什么长大了,他才不过十个十岁的孩子!” “可官家却从不担心太子不是?” “这小子比狐狸还精明,也不知他那么能忍让的母亲怎么生出他这样的妖孽来。”赵恒话虽然这么说,可嘴角一直挂着笑意,陈琳知道他很骄傲,有这样一个孩子放在哪家都值得吹嘘许久何况是天家? “太宗是爱江山不爱美人,连小周后那样的天姿女子都视若骷髅,可官家……嘿嘿!” “你这杀才居然敢编排起朕来了!你去查查最近东京城流传太宗临幸小周后的污蔑之言是从何而起,看来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 “官家圣明,亡国之女乃是祸水,太宗避之不及岂会去强占?老奴定然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赵恒点了点头猛然怒道:“一定要保护好太子!腌臜之人怕是想污蔑太子,别忘了那个王氏的小娘子也被民间百姓唤作倾国倾城!” 陈琳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老奴知道了!皇城司的小崽子们也好些时日没有动手了,此次……” “杀!人头滚滚也要为益儿杀出条康庄大道来!呼……呼!” 气喘如牛的赵恒抓住陈琳的手怒喝道:“大宋的江山必须交给益儿,有此天授之资是我宋氏之福!” 陈琳拍了拍官家的手:“老奴晓得了!”随即便隐入黑暗之中,天空的乌云如山般沉重,仿佛代表着天子的无穷怒意! 第九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祯并不知道今天和老爹的谈话会关系到东京城的变化,此时的他正在思考老爹刚刚所说的:“帝王并非无情人,本心却含天下义?这话实在提醒我要重视情义?还是说老爹不希望我变成独夫?” 赵祯最怕的就是独夫,什么是独夫?民之贼也! 是指对国家人民有严重罪行的、残暴的统治者,《尚书》云:“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孟子·告子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 连一直尊重皇权的儒家都会对残暴统治者唤以独夫的称呼,可见做个没有情感的统治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赵祯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不会的东西就去请教老师,宋绶和鲁宗道两人看着赵祯久久不语,太子问的问题实在骇人听闻,居然问什么是独夫! 这是所有帝王避之不及的问题,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和独夫牵扯到一起,甚至连这个词都不愿提及,赵祯看着他们毛骨悚然的样子开口解释:“今天我和寇相公入景福宫与官家对奏,官家说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就是独夫,而帝王首先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之后才是大宋的官家!如有一个没有情义的人成为官家就是独夫!” 这下鲁宗道和宋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官家在提醒太子,这就是在情理之中了,否则太子也不会提起独夫这个禁忌词语来。 “太子殿下没有理解官家的意思吗?”宋绶提笔在纸上写下独夫二字笑眯眯的对赵祯问到,他总是这幅慈祥的样子,赵祯觉得他很容易让人亲近,不像鲁宗道经常板着一张脸。 “学生知道独夫是何意,却不知父皇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对皇后娘娘……” “太子慎言!”鲁宗道急急的打断赵祯话,不管太子要说什么,只要是涉及到皇后刘娥准没好事,现在可是皇后监国,所有关于皇后的话题都不能轻易的脱口而出。 “太子的话没说完你就激动成这样,难怪是个鱼头参政!”宋绶翻了个白眼说道。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风格不同,宋绶和鲁宗道经常互相攻击,不过在赵祯看来这种攻击完全是好朋友之间的笑骂,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 “你懂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太子殿下,忘了王公之前的交代?!” 提到王旦,宋绶立刻就不吵了,长叹一口气的说道:“太子殿下,官家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殿下,一个连身边人都不爱的人怎么能爱天下人?这样的人就成了独夫。一个没有感情的帝王。” 赵祯终于明白了,老爹的这句独夫是在提醒自己,不能作一个像汉武帝一样的无情帝王,而是要做一个拥有博爱的大宋官家! 转头对鲁宗道和宋绶行礼道:“学生知晓了,也明白官家的意思。两位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做一个独夫,至少我现在深爱着王语嫣,也很喜欢妹妹,还有蔡伯俙和晏殊!” 宋绶笑眯眯的点头:“太子有男女之爱,兄妹之爱,友人之爱,这很好,独夫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但是太子现在还是不要过于接近女色,王家小娘子在东宫中已然是太子妃的架势!男人不光要治国平天下,还要治家!太子是国之储君就更不用说了。” 鲁宗道的话让赵祯掩面而逃…… 看着赵祯的背影宋绶笑骂道:“你还好意思打趣太子,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做到齐家了吗?我可听说你家的那位可是厉害非常,前段时间你去燕来楼……哈哈!” 鲁宗道的脸变得更黑了,怒道:“你好歹是个太子直讲,真是有辱斯文!” 宋绶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的问道:“你还别说,之前的太子直讲张怀政真的和周怀政有些关系?” “嗯,应该是的,我原先也认为两人只是同名不同姓而已谁知吏部的记录显示两人是远亲。” “难怪张怀政被皇后娘娘训斥。周怀政可是个小人,咱们可要小心不能让他和太子有所接触,我听说周怀信来找过太子,但并未有什么图谋。” “反正还是小心点好,这个周怀政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近的东京城可不太对劲!” 鲁宗道的话让宋绶一惊:“我最近也感觉到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哼~鲁宗道端起茶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道:“你也不想想,东京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这么大胆起来,居然敢说太宗临幸小周后!还有就是把当年金匮之盟又翻出来了!连烛影斧声这样大逆不道的传言都开始冒尖,你说这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能有甚?” 宋绶毫不在意的笑道:“这是蠢!你担心什么?” “嗯?此话怎讲?”鲁宗道坐直身子的问道。 “说你是鱼头参政还不服气,你想想这些造谣之人除了被官家以雷霆手段诛杀还会造成什么别的影响?兄终弟及已经是事实,覆水难收,难道还能让给太祖一脉不成?再说赵元俨他是谁?他不也是太宗的子嗣,这样的传言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啊!” “不是八大王那会是谁呢?”鲁宗道在听完宋绶的分析后思索起来。 微微一笑,宋绶轻轻的咳嗽一声,在鲁宗道看向自己后指了指茶碗。 “你这老匹夫休要卖关子,想喝茶自己倒!”鲁宗道的脸瞬间轻松下来开始笑骂。 宋绶捋着胡须用手点着他:“你就一点也不肯吃亏,咱们这么想,谁之前和太子有过节?出言诽谤太宗又对谁最有利?” 鲁宗道站起身下意识的说道:“当然是辽人,辽人!” “对!就是辽人,他们可是被太子收拾的不轻,也被人嘲笑了许久,张俭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是个不肯吃亏的货色,为了辽朝卖命许久,怎么能不替他的辽主找回点面子来,还有嘛……” “别在那装腔作势,我给你倒茶就是!”鲁宗道端起茶壶给宋绶满上。 “这就对了,请教就要个请教的样子,你想想最近又出来了关于王家小娘子的传言,说她倾国倾城大有小周后之风姿,你说呢!” 砰的一声鲁宗道拍案而起怒道:“定然是辽人无疑!” “诶!不可武断,我却觉得可能是朝中的某位所谓,别忘了后党可是对太子……” “你的意思是说丁……” “慎言!”宋绶一个哆嗦差点把茶泼了去,这个鱼头参政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你怎么不担心?” “担心什么?没见皇城司的恶鬼出来了吗?是他最好,省的脏了咱们的手,不是也无所谓他能安稳几天,何乐而不为,咱们现在就是要静观其变,这是寇相公的话,叫我转告与你就是怕你擅动……” “那你不早说!我还说你怎么一下通透起来,原来是得了寇相的指点!” 宋绶揶揄的笑了笑:“你这脾气啊……” 第九十四章宋小乙的身世 这几天的东京城极为不寻常,赵祯在东宫中都开始感觉不对劲,不少的宫人被换掉,有些还是太子亲卫的人,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被换成了另一个人,其他人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甚至这种诡异也蔓延到了整个东京城,赵祯去学园的时候也发现一点不对劲,孩子们的玩闹声都变得小了,赵祯奇怪的对宋小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你们最近怪怪的?” “先生您没看出来?不对,是感觉出来,前段时间的东京城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流言四起,多是大逆不道之言,而且这些言论都是从高阳正店附近传播出来的,丐帮的兄弟们说谣言应该是来自南门大街!” “都是关于什么的谣言?” “有两条关于太宗,分别是临幸小周后和金匮之盟,剩下的就是关于太子殿下您下和那位王家的小娘子!” 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宋小乙早就知晓,只不过殿下不问我也就没说而已。” “嗯!你做的很好,带着孩子确实辛苦你了,我们几人这么培养你们是有大用处的,你就不要搀和到这件事情中了,孤自有办法对付小人的鬼蜮伎俩!” “太子殿下难道就不考虑一下丐帮吗?只要给出合适的价格,丐帮也是可以为天家所用的!” 宋小乙的话让赵祯眼前一亮,自己秘密的组建了黑手组织,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蔡伯俙两人知道,彭七和那些带御器械是绝对忠诚的,他们虽然之前效命与老爹,但在自己的洗脑下他们已经归附于自己的麾下。 如果能让丐帮这样的社会组织为自己所用的话……不行,赵祯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丐帮这种庞大的组织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自己也没有办法拴住他们。 人在利益面前很可能倒戈相向,赵祯自从穿越到大宋之后就很少相信别人,他觉得森林法则才能保障他在这个封建时代生存下去。 对所有不熟悉的人都怀着深深的敌意,就像在丛林中求生,你不知道眼前的动物是否会攻击你,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消灭他,即使是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野鸡…… “不行,我不信任那些会利用孩子赚钱的人!”赵祯对着期待的宋小乙说道。 “殿下是怕他们出卖?不必如此,我说的丐帮是地上的,不是地下的,无忧洞里的污秽人可是不敢招惹的!”宋小乙极力的辩驳。 “两者有何区别?”赵祯好奇的问到,之前他也听说过无忧洞的名字,三才总用它吓唬东宫的小宫娥。 “地上的丐帮是一群乞讨的可怜人,他们体会过什么叫鄙夷,也受过别人的侮辱与追打,所以他们才抱团!地下的无忧洞则不然,多时城狐社鼠和歹人组成。他们干得都是丧天良的事情!拐带妇人孩童囚禁在无忧洞供人淫乐,或是在城中杀人越货之后躲回无忧洞。” “开封府难道就不管吗?无忧洞在什么地方?”赵祯震惊的望着宋小乙说道,他的话简直骇人听闻,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开封府的马元方不似这种素食餐位的人啊? “谁都管不了无忧洞,他们在地下的水道中,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即使进去也会在里面迷路,最后被老鼠一点点的啃个干净!” 赵祯惊讶的看着宋小乙,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自己一定觉得这是传奇话本,实在不能想象这种无法无天的组织居然在东京城中存在。 但接下来宋小乙的话让他更加瞠目结舌:“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吧,地下的无忧洞和地上的丐帮之间发生过无数次的交锋,无忧洞主人,无忧道人早就想吞并丐帮,殿下这时候伸以援手才是雪中送炭,当然殿下的担心我也考虑到了,我可以作为殿下的代理人!” 赵祯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小乙,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做军师的好材料!他的点子出的很高明,有了他做代理人就可以让自己与丐帮绝缘。谁也不知道宋小乙背后是谁。 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宋小乙今后不能呆在这里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孤给你自己选择,你可以不去做中人,孤另寻一个人也没关系……” “殿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士为知己者死,这点小事小乙当仁不让!”宋小乙对赵祯施以大礼的说道。 赵祯点了点头:“你我都是聪明人,你想要什么孤知道,可孤唯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入仕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在这希望学园中不也是很好吗?” “殿下不知道大宋的情况就是这样吗?” “是孤问你!”面对他的发问赵祯怒道。 宋小乙长吸了一口气呼出道:“我家本事蜀中商贾,只因得罪官人被搞的家破人亡,全家唯一的子嗣就只有我一人,大人在临死之前告诉我整个大宋除了官家以外只有两种人,白身和官人!当年我家也曾显耀一时……” 通过宋小乙的描述赵祯仿佛看到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商贾之家在一个知府事手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难怪他那么希望成为官身,为的就是报复吧!在大宋官员和百姓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白身这个词是多么的刺耳。 即使你富可敌国在朝中没有大树也会土崩瓦解。 赵祯忽然明白为什么大宋的商人地位提高的原因了,他们和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 “你入仕是为了什么?如果光是为了报复那个知府的话孤劝你放弃这个打算,也不要入仕了!” 宋小乙倔强的望着赵祯道:“如果我光是报复那个知府太子觉得我有必要沦落至此?” 看着他骄傲的样子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以你的手段怕是早就能置他于死地了,可你入仕为了什么?” “我要改变这一不正常的状态!大宋的赋税有多少是商人付出的?商人怎么了?官员一边享受着商人带来的便利一边还要压榨商人,这难道不是讽刺吗?” 宋小乙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激动,赵祯明白他的愤怒,说实话心中还有些窃喜,宋小乙不正是他要找的商业人才吗? “那你就努力入仕吧,孤不会施以援手,要靠你的真本事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当然你参加科举名额孤会给你!如果你真能进入朝堂,孤便把你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宋小乙呆呆的望着赵祯,他本以为太子在听到他的话后会大怒,会疏远自己,甚至是秘密的让自己消失,可显然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学园的孩子们在看到赵祯和宋小乙从房间出来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乙哥没有惹这位贵人生气,反而获得了更多的信任,否则两人也不会勾肩搭背的出来。 第九十五章钢铁洪,流如山入墙! 离开希望学园的赵祯觉得很轻松,宋小乙的麻烦被解决了,之前他一直把自己的内心藏在最深处,不愿意与自己真心相交,即使在学园中也是为了其他孩子的未来着想。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他却突然变了,喜欢趋炎附势起来,经常围着自己转,赵祯之前不理解,一个这么有气节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变了,直到他说出自己的身世之后。 现在的宋小乙又恢复以前的自信和不卑不亢,赵祯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找回真我! 官本位的大宋让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努力向上爬,不知道这是官家的刺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老爹的《励学篇》很诱惑人。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这句话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士子做官才能达到自己的理想。 赵祯觉得教育也是将来改革的重点,只有抓住了教育才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大宋需要的文人不光是官员,还需要科学家,技工,匠人,等等。 只有教育和考试才能从茫茫人海中选拔出来。 正在思考的赵祯被突然刹车的马车带的飞扑向前,要不是彭七即使的阻拦怕是能滚出车厢扑倒在大街上,这样一来太子的形象…… “彭七你搞什么鬼!?”赵祯大怒的说道。 彭七吹响脖子上的骨哨转头道:“殿下我们的车被拦住了!” 当他脆响骨哨时赵祯就脸色一变,这是紧急情况调遣周围亲卫的警报,每次赵祯出行亲卫们都会在附近远远的跟随,所有装备都是放在背后的斗篷里,甚至还有棘轮弩等重武器…… “彭七你要造反不成?!我等是奉命前来保护太子的!”对面马上的内侍尖声叫道。 “你是皇城司的人不假,可太子的宿卫有俺们亲卫负责,不劳你费心!”彭七在看到他们是皇城司的人后松了一口气,皇城司是陈琳的手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依然让亲卫列阵! 车厢中被树上了盾牌,亲卫们围绕这马车前进,手中的棘轮弩在第一时间便上弦,寒光四射的箭头直直的指向对面的人,只要赵祯一声令下,便会飞蝗如雨的撕裂敌阵。 面对寒光四射的箭头和奇怪的弩机,皇城司的人打了个寒颤,任谁被獠牙一般的弩箭指着都会害怕。 神臂弩只有太子亲卫才装备,连羽卫和勋卫都没有这种犀利的武器,更别说皇城司的人了,天子脚下除了禁军只有殿前司的诸班直拥有弩箭这种利器,民间是不允许百姓私自持有弩箭的。 皇城司的人手中也不过是朴刀小盾之类的近战格斗兵器,在神臂弩面前简直像是纸糊的一般,所以赵祯才会有恃无恐的高声问道:“尔等是皇城司禁军为何阻拦孤的车驾?!” 领头的内侍高声道:“奴婢王力奉官家之命率皇城司前来保护太子殿下!” “可有旨意?!”赵祯脸色一变高声喝到。 王力不可能直接得到官家的命令,要奉也是陈琳这位皇城司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命令,如果是官家亲自调遣必然会降下中旨! 王力心虚的叫道:“官家并未手书旨意,乃是口谕!” 赵祯拍了拍彭七的后背道:“小心有诈,官家调动皇城司不可能没有手书中旨,最少也该有陈琳的代笔才是,现在这种情况有些不符合常理,事出有异必有妖!” 彭七嗯了一声道:“俺会注意的,现在他们不像是护卫而是堵路,内外隔绝俺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 赵祯从盾牌的缝隙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这里距离东华门很近,百姓已经被皇城司的架势吓跑了。没有一个官员之类的过来阐明情况,这更加让赵祯担心。 脑中瞬间就想起周怀政的阴谋来,该不会是他已经动手了吧?但皇城司的人手他也调不动啊! “彭七派个人去开封府问问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想办法回东宫,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彭七点了点头迅速的拿起一面盾牌遮住身后的车门,站起身道:“太子有命,三卫听令,以圆阵护车驾入东华门护送太子回东宫,外人闯阵立刻诛杀!” 亲卫把马车团团围住,以圆形护卫向东华门缓慢移动,彭七的安排让赵祯放心,圆阵是为了进行环形防御的阵法,也是大宋本朝八阵之一,把重要的马车放在中央,没有明显的弱点。 咻!的一声彭七就把怀中的响箭射出,这是太子三卫的信号,赵祯在训练三卫的时候就已经把信号的规格讲解过,彭七的信号是在召集所有的亲卫前来支援。 响箭在发出尖利的声响在空中炸开,这是因为在箭头上部帮有火药爆竹的原因。 王力在看到响箭后立刻变了颜色,但面前寒光整整的弩箭又让他犹豫起来,虽然他们有一百多人,比太子亲卫足足多了一倍,但在弩箭的威胁下却不敢擅动,周大官交代过不能伤了太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护卫为名囚禁之! 可响箭以发在不有所动作就来不及了……王力咬牙道:“还是我等护送太子妥当些!”说完就带着人要上前。 赵祯怒喝一声:“闯阵者杀无赦!” 亲卫迅速的太子手中的神臂弩瞄准王力,齐齐的动作和弩机发出的声音让王力两股战战。 “太子回宫闯阵者杀无赦!”五十人的禁军发出怒吼般的叫声整齐的前进,虽然人数少却如一股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王力和一群皇城司的禁军已经被吓惨,脸色苍白的不断后退,太子亲卫如山如强一般压来,气势上就压他们一头,更何况除了勾当官王力其他禁军都是都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已经开始悄悄的向外围挪去。 就在众人万分紧张的时候,轰轰的脚步声响起,整齐的就像鼓点一般,又如万兽奔腾震颤着心房。 赵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太子三卫发出的,沉重不失整齐,看来他们是穿上了步人甲! 突然出现的钢铁猛兽瞬间就打破了僵持的平衡,马车附近的亲卫开始加快脚步与前来的洪流汇合,此时的赵祯热血澎湃,常日的训练终于有了成果,正步看来是很有效的,几百人的队伍没有一丝杂乱,宛如一体! 第九十六章被利用了 原本还想有所行动的王力在看见如山般的亲卫压过来后开始发怵,崩溃的在心中大喊:怎么会这样! 皇城司的禁军已经一路退到东华门的城门口,墙上的禁军早已变成太子三卫的人,望着东华门上的李九彭七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得到了官家的密旨,否则他们没有权利登上东华门这样的皇城门墙。 “开门!太子迎太子殿下回宫!”李九对这下面的翊卫喊道。 厚重的东华门被打开,嘈杂的机括声打碎了王力的幻想,没有人来接应他,他自己的任务也没完成,看到的只有太子的愤怒和三卫禁军的嘲笑。 太子的力量之强大是不可想象的,王力绝望的放下紧握在刀柄上的手,皇城司的禁军也同时放下手中的朴刀,他们已经被前后夹击,是时候缴械投降结束这出闹剧了! 赵祯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看着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王力道:“是谁指使你的!” 已经崩溃的王力颤声回答:“周大官,不……周怀政。” 和自己料想的没错,果然是周怀政忍不住动手了,既然翊卫都站在城墙上,也没有其他人来支援王力就说明他的计划失败了! 陈琳一路飞奔的从嘉肃门奔跑出来,赵祯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这老的如死尸一样的人居然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来,真怀疑他是博尔特附体了。 当看到赵祯一切安好和跪倒在地上的王力时他才呼的长出一口气:“殿下无事就好,王力你果然是周怀政的人!” 事情清楚了许多,看来这下周怀政已经伏诛了,赵祯从车上跳下看着陈琳身上的斑斑血迹道:“父皇怎么样了?” “官家无事,多谢太子殿下的提醒,景福宫中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赵祯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陈琳应该做了准备,虽然自己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 一道寒芒闪过,王力抽搐着倒下,赵祯脸惨白的看着脚下的头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斩首这件残忍的事情,身体中的温度仿佛消失,无力的靠在车辕上,彭七怒视着陈琳,在他看来这是大不敬! “殿下看到了吗?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人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就会用鲜血去偿还!面对已经失控的敌人就要狠!”陈琳无视彭七的怒视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祯看着无头的尸体和喷射出的血箭,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当陈琳飘然而去后便扶着马车哇哇的开始呕吐起来,这中感觉实在太过血腥残忍。 彭七淡定的指挥人处理地上的尸体,看着一旁呕吐不止的赵祯递过一瓣大蒜道:“殿下吃点这个会好多的。” 强烈的蒜味让赵祯好受许多,辛辣中带着一丝苦涩,驱逐了胃中的恶心,但不能抹去内心的阴霾。 赵祯可以肯定陈琳是故意的,他完全能秘密的把王力处理掉,再不济也有不流血的方法,即使用弩箭或是朴刀也比斩首要好得多,这杀才非要在自己面前斩首王力,也许用意是好的,可未免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承受能力。 陈琳一点也没考虑到一个十岁男孩能否承受得起这残忍的画面,虽然赵祯并非是孩童可从未接触如此血腥画面的他并不比十岁的孩子强到哪里去。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赵祯向禁中走去,老爹那里还是要去看看的,陈琳是故意不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去。 禁中的皇城上站满了禁军,连常年覆盖苫布的怪兽也被放了出来,如小孩手臂粗细的弩箭散发着整整寒芒。墙上的禁军在看到太子前来后立刻打开紧闭的宫门。 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太阳,赵祯这时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小胖子的冰淇淋生意应该很好…… 禁军腰杆挺的笔直,背后宫墙内散发出的压抑气息让他们不自觉的这么做,虽然是个病重不愈的官家,但他依然让整个东京城变色,他的愤怒穿透宫墙在城中蔓延。 相较于禁军和诸班直,禁中的内侍宫女就更加的不堪,他们还要直接与暴怒的官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既要保持距离又要服务到位,赵祯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前面引路的陈彤扭头对太子笑了笑,不过他自己都知道笑容有多勉强:“太子殿下陈大官交代过,如果您要问话,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祯点了点头:“这陈琳一定知道孤会问,你就言简意赅的说一下。” “是,昭宣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谋逆,昨日里在后苑惊煞官家了,我听杨阁长说当时周怀镇手里还拿着把小刀,他要杀丁相公,废刘圣人,立太子殿下您为新官家。 昨夜里丁相公知晓后,坐的妇人的车去了曹太尉家,一早就来抓人了。刚在御药院曹太尉已经审过了,这下官家要亲审嘞!” 陈彤说完紧紧的盯着赵祯,仿佛他是幕后的主事之人,两手同时紧握了起来,仿佛手里握着周怀政逼宫的那把小刀而不是拂尘。 赵祯盯着他道:“你的眼神在告诉孤,你在怀疑孤!”陈彤的小伎俩不用说也知道是陈琳教的。 陈彤脸色一变尴尬的笑道:“可冤枉死奴婢了,就是借奴婢俩个胆子也不敢怀疑太子殿下啊!您的仁孝之名整个大宋都知晓,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奴婢是不信的……” “回去和陈琳说一下,别玩这种小把戏,太子三卫的力量他是见过的,孤要是有一丝谋逆之心岂能和他皇城司的王力等人纠缠许久?更何况……” 陈彤看着突然收声的赵祯奇怪的接了一句:“更何况什么?” “陈琳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阴我!”赵祯气急败坏的说道,王力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是什么地方?就在陈琳的眼皮底下,连景福宫他都做好的完全准备,为何连皇城司这种地方没有掌控好?这不符合常理。 现在想起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王力和自己僵持,直到禁中的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来到东宫门口善后,他知道太子三卫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才有恃无恐,他是用王力作为拖延时间的棋子。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如果自己是幕后主使,那么一定会与王力合兵一处,王力的身边必然有陈琳的人会示警,如果自己是无辜的,那么也会拖延住王力的时间,甚至帮他解决王力! 赵祯气急败坏的原因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是陈琳居然敢利用自己! 居然连太子都敢利用,这陈琳的胆子也太大了,更让赵祯生气的是这阉货居然还做出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甚至还教育起自己权利斗争的残酷,赵祯不发给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都觉得对不起他的演技! 第九十七章皇权斗争中的失败者 流火的七月让赵祯恨不得褪去身上的锁子甲,陈琳在赵祯进入大殿前专程给他穿上了这件所谓玄铁宝甲,看着身上黑色中微微发红的钨金锁子甲,赵祯很想冲进大殿中,在老爹面前控诉陈琳的虐待。 所谓的玄铁就是掺了钨金的铁,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钨金几乎无法提取,只能靠天然形成采集,同时淬炼起来也是相当麻烦,所以古人觉得钨金最为适合铸造兵器铠甲之类,玄铁也经常被铸成重剑。 可有没有想过这玄铁铠甲有多重?赵祯在穿上的时候差点喘不过气的窒息过去。他相信穿着这个宝甲不用别人刺杀自己就会窒息而死…… 陈琳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子第一次露出尴尬的表情道:“殿下还在生老奴的气?” “把我身上的乌龟壳子拿走我就当没发生过!” 卸甲之后的赵祯望着陈琳道:“你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 “太子殿下爱怎么想随您,老奴只能说是重视您的安全……”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就是为陈琳准备的! 陈彤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子,显然他现在才知晓陈大官的手段,整个禁中,不,是整个皇城中除了官家这位主宰外都对陈琳礼敬三分,包括外朝的相公们,就连寇准这样的辅弼之臣都对他敬重有加,光论手段的话,太子还是有些稚嫩。 大殿中安静异常,仿佛没有一个人,但数道目光直刺在自己的身上如探照灯一般明亮,老爹罕见的坐在上首的御座上微笑的看着自己,寇准丁谓曹利用等人站在殿中的廊柱前默默不语,大殿的中央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的内侍公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昭宣使周怀政! 在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大耳的武将,从他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也是枢密院中的相公之一,可赵祯从未见过他,这就有点奇怪了,要知道大宋的相公没有他不认识的。 看着赵祯迷惑的眼神,一直在他身旁的陈琳开口道:“这位是曹太尉,官至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曹玮。”太尉是对大宋高级将领的尊称,就像称呼宰相为相公一般。 曹玮?他就是大宋名将曹彬的儿子!难怪身上的将门气息那么重,曹家是大宋将门中的奇葩,家主曹彬随太祖太宗征战天下,子孙也是个个勇武,从不向其他将门那样胆小怕事用纨绔把自己伪装起来,曹家的家风之彪悍整个大宋的将门无人企及。 也只有他家能在大宋做到武将出任文资的逆天事情。 面对曹玮的施礼,赵祯回礼点了点头,这家贯穿整个大宋历史的家族不可小视,正在他思考的时候,老爹发话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曹玮你就开始吧!” 看来官家是要亲审周怀政,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无论是谁被身边多年陪伴的老仆背叛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赵祯理解老爹此时的愤怒。 曹玮显示对赵恒躬身一礼后才转头对地上的周怀政问道:“怎么,周大官现在还不打算说吗?所有的人都到齐,看你还如何狡辩!” 周怀政无力的笑了笑道:“奴婢的所作所为曹太尉难道看不出来吗?” “笑话,某家当然能看出来,谋逆,大不敬……” “这些奴婢可不认!奴婢所作的一切皆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丁谓曹利用等人实乃奸相!官家重病皇后监国,岂不笑话?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这几句话周怀政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激动,仿佛是在说一件彪炳千秋的伟业,大殿中的众人嘲笑着看着他的表演,甚至连寇准也不例外。 周怀政喘息了几下又道:“奴婢请官家禅位太子,请寇相公主政辅佐这有何错?”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位太子的身上,赵祯苦笑一声此时自己如果不出面解释怕是要惹起非议:“周怀政,孤真的很可怜你,你疯了! 皇后监国乃是孤亲自向官家提议的,况且历朝历代都有皇后或太后监国的事情,这是无奈之举,孤不想与你说太多。最主要的是你看看大殿之中有谁像个傻子? 你的说法和行动相悖,丁谓等人乃是一国之相,岂能说杀就杀?自有国法判之!任何人都不能超越律法!况且孤也不傻,你想利用孤上位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不要为你的丑恶找借口了,早点认罪吧。” 上首的赵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一眼就看穿了周怀政的伪装这很好,之前也是他向陈琳示警,看来这件事和他无关,赵恒心中的唯一的担忧放下,虽然他不相信素有仁孝之名的儿子能指使周怀政谋逆,可熟读史书的他知道皇权的争夺有多黑暗,现在看来儿子并不会被欲望所吞噬。 一旁的寇准也是连连点头,太子只用寥寥数语就揭穿了周怀政的谎言,这是很不简单的,毕竟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丁谓脸色一变,本想用这件事打击太子的威信,没想到太子却直接把周怀政的阴谋揭露出来,更为被动的是太子的话,什么叫丁谓等人乃是一国之相自有国法判之?这不是在变相的在说自己有罪吗?! 正当他准备反击的时候,曹玮开口道:“周怀政你还有何借口,太子目光如炬已经看穿你的谎言,官家更是早已知晓!你不会认为这种小伎俩能欺瞒这里的衮衮诸公吧?” 周怀政此刻呆滞的眼中无一丝光彩,他的眼眸就如死人一般,浑浑的夹杂着灰白的颜色,无力的叹道:“成王败寇,随你!” 曹玮转头对御座上的赵恒道:“启禀官家,此事已经明了,周怀政权欲熏心企图谋逆!臣以为当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恒看着多年陪伴自己的周怀政,此时的他已经失去往日的机灵妥当,只有颓废和无力。当年太宗在战场上捡到了他,交给内侍省中丞周绍忠抚养,所以才被赐予周怀政这样的名字,他不光是内侍,还是自己儿时的玩伴,甚至还是太子儿时的玩伴,可现在却做出这等谋逆之事!罪不可赦! 深吸一口气赵恒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喝到:“夷三族!”他此时狠不下心来诛九族,还是给他周家留下一系血脉吧! 第九十八章东宫 周怀政被架走了,他正费力的把头向后扭去,双脚紧绷斜拖在地上,仿佛想要抓住地上的精美的砖块,可他的挣扎是无力的。一头脸都是水,分不出是汗还是泪,他绝望的朝那幽深的大殿尖嘶着:“官家!奴婢是为了大宋!官家!奴婢是为了大宋啊!” 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绝望的发现官家的面孔变得模糊了,逐渐是太子的,寇相公的,甚至是一旁的禁军,天旋地转一般,周怀政两眼一黑的晕了过去…… 随着周怀政被拖走,这场宫变闹剧终于结束了,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的压力很大,虽然是躺枪,可如果有心人把自己和周怀政联系在一起,刻意的编造谣言的话……想到这里身体就不寒而栗。 赵恒疲惫的挥了挥手,这么长时间的审问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这对病重的人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丁谓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琳的眼神阻止,此时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官家的休息重要,无奈的缩回已经跨出的一只脚,丁谓转身和众人离开,谁让陈彤已经开始引领寇准走出殿门了呢! 连寇准这位宰执都离开,自己要是留下对奏怕是会被陈琳记恨死,看着一旁不断使眼色的曹利用等人,丁谓微微的摇头,李迪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等人,最好还是一句话不说为妙。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赵恒虚弱的对一旁紧皱眉头的陈琳道:“去把李迪追回来!” 陈琳脸色剧变:“官家!……” “快去!!” “是!”面对神态不对的官家,陈琳实在不敢违背他的意愿转头匆匆的跑出景福宫的大殿。 赵恒瞧了瞧四周的宫人道:“都出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靠近大殿十步!” 随着宫人的离开,大殿中再次归于寂静,陈琳匆匆的赶回,看着赵恒道:“官家,李相公在门外等候,您还是对太子……” “朕有事要问李迪,你传她进来。” 陈琳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忐忑的出门对李迪道:“官家还是对太子心存芥蒂,毕竟他这次曝露出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官家之所以召你而不是寇相公,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直保持不偏不倚的。”李迪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难道李相公今天还要如此?” “然也!”李迪说完就飘飘然的进入大殿中,陈琳担心的跟上,李迪与其他相公不同,他之所以能以相公的身份担任太子宾客一职主要是因为官家对他不偏不倚的信任。 满朝文武都知道李迪是太子党的人,可只有官家和自己知道他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后党…… 赵祯回到了东宫之中,亲卫已经把这里防守的水泄不通,看着彭七高度警戒的模样挥了挥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现在危险已经解除,周怀政被夷三族,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彭七摇了摇头道:“不一定,此时万一有人发难该如何?现在这潭水已经被搅浑,什么人都可能跳出来,还是小心点没大错。” 一旁的蔡伯俙和王语嫣连连点头,在他们看来只要这些亲卫在,东宫就不会有什么事情,而赵妙元被生母杜贵妃接走了。 赵祯很理解杜贵妃的作法,毕竟今天的事情变数很大,谁也不希望和太子的联系过于密切,在外人看来周怀政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逼官家禅位与太子,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太子殿下。 甚至连蔡伯俙在回到别墅后都开始疑惑的打量着赵祯,这和他认识的太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赵祯恼怒的吼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你们觉得我会行玄武门之事?!” “之前不相信,可现在你的嫌疑好大……如果你真的要那个位置,我帮你军械所有好多火药……” 而王语嫣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相信你,你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来。更何况你之前还向陈琳示警了,如果你真的想干那件事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相信我!” 这下王语嫣反而不自在起来:“我的相信对你来说就那么的重要?” “当然,如果连自己的爱人也不相信,那这个人也太失败了一点不是吗?”蔡伯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王语嫣则是娇羞道:“就爱说这些轻浮之言。”可她的脸上却是幸福的模样。 看着小胖子兴奋的光芒赵祯无奈的道:“你去找胡远拿几副治疯病的药吃,我做事会这么的内脑子?”随即脸色严肃的对蔡伯俙道:“谢谢你!” “咱们谁跟谁?好的像是一个人儿似得!”蔡伯俙嘿嘿的露出傻笑,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意思了,如果要疯自己就陪他一起做个十恶不赦的人。 在这东宫之中赵祯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除了蔡伯俙和王语嫣两人,三才和众多内侍宫女也都自觉的不再提及这件事情,三才更是组织起太子之前教的体育比赛以活泼沉重的气氛。 看着三才把“运动员们”撵得鸡飞狗跳,赵祯对身旁的彭七微微一笑:“孤要谢谢你,让你们担心了!” 彭七露出招牌的憨笑,摸着脑袋道:“殿下不用这般客气,俺们都是东宫的人,有啥谢不谢的!” 蔡伯俙嬉笑着道:“明天咱们去工……什么来着?!” “工厂!!” “哦对,去工厂逛逛吧!” “不行!”三才和彭七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殿下您现在最好还是呆在这东宫之中,不争就是争!虽然此事和你无关,可流言蜚语却在暗处伺机而动,您别忘了,之前城中还有辽人的污蔑没有澄清,现在又生事端……” 赵祯看着他们俩紧张的模样安慰道:“放心这段时间孤哪里都不去!孤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本想在东宫中用我这一称呼,可三才在经历过这件事情以后,严重建议赵祯用孤这一称为,为了满足他的期望和耳朵不受折磨,赵祯又开始称孤道寡起来,好不容易和内侍宫女们拉近了距离,现在又要变得高高在上,这让他很不爽! 自从东宫少了晏殊这个伴读后赵祯心中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腹黑的公主妹妹也回去了,这让别墅变得更加冷清起来,这是赵祯三人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让赵祯难过的是蔡伯俙也被陈琳送到了学园中,用他的话说:“蔡神童最近还是去学园中教孩子的好,这样还有时间管理那个工什么的作坊!” 只留下赵祯和王语嫣的别墅显得暧昧起来……当赵祯抱住怀中挣扎的王语嫣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有点不对劲!” 第九十九章周公恐惧流言日 开封府最近开始流传一个新闻,东京城西水门外的奇怪建筑中鬼魅横行,经常有人听到叽里呱啦的女鬼叫声。开封府的班头刘三在巡视时被人拦下,城中的宿老让他带人去看看情况。 刘三无奈的解释道:“张老先生,不是俺不想去,俺去了,那里是蔡家成衣铺的作坊,里面雇佣的都是些小娘子,你让我如何再去?” “什么?!雇佣的小娘子做衣服?谁家小娘子能抛头露面的做工?还有那叽哩哇啦的鬼叫声是怎么回事!你刘三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莫要狂骗我!” “哎!瞧我这张嘴,没和您老人家说清楚,不是什么小娘子,是倭女嘞!” 张老先生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倭女,这还差不多,咱们东京城的小娘子很少会去作坊当帮工,也只有那些渡海而来的倭女适合如此,造孽哟,也不知是谁信口开河说是那作坊里有妖魔,吓得西水门的人家都不敢让孩子上私塾了,天天关在家里,这可如何使得?” 刘三拍了拍胸脯道:“这个容易,您老人家说说便是,俺给你作保,要是您同意俺这就去敲锣了!” “敲啥锣!现在可不敢嘞!”张老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急急的拽住刘三道:“可不敢嘞,太子殿下之前蒙冤就是有人敲锣说的这事,现在可不敢再给殿下添麻烦!” 刘三奇怪道:“有人打着官府的名义敲锣告事?这真是反了天!” 面对刘三的愤怒张老先生叹道:“谁说不是呢,现在东京城乱得很,流言蜚语不断,前段时间有人提起太宗的旧事,这不,最近又多出了太子谋逆的事情来,这可如何是好,太子那样的大孝子如何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举?俺要上前理论,那人便一溜烟的跑了去!” “定然是做贼心虚!”“那还用说!”“太子殿下仁孝是出了名的,当年王公去世,他还亲自扶棺嘞!这可是俺亲眼所见!” 面对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刘三开口道:“没错,这是歹人的离间之计,诸位万万不可上了他的恶当,俺就不敲锣告事了,可诸位要帮俺把这话传开了,太子仁孝着呢 ~ !” 说完这些他就急急的离开,在开封府当了多年班头的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之前流传的太宗之事,和最近流传的太子之事,都是隐隐的指向太子殿下,要是辽人所为也太明目张胆了点,而且第一个向自己举报的就是高了高阳正店的辽国大掌柜耶律贾! 用他的话说:“此次传言和我辽朝无关,听说是从我高阳正店和辽朝都亭驿传出,这可万万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辽朝可不愿替人背黑锅!” 刘三多年的混迹于市井之中,对人的判断很有一手,当他看到耶律贾的表情后就大致猜到这事应该和辽人无关。 现在有多出了关于太子谋逆的传言,这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更加不可能是辽人能探知的,禁中是什么地方?相公们都不能随便出入! 刘三在东京城中做班头已经有些年头了,也破过不少案子,他用的方法很简单,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太子,那么最近有关西水门外作坊的传闻也是指向太子的话……刘三打了个寒颤,这作坊是太子伴读蔡伯俙建的啊!现在流传作坊中鬼魅横行,这难道也想栽赃到太子身上? 想到这里刘三不禁急急的向开封府跑去,他预感事情有些大了! 马元方在听了刘三的推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虽然性子直但并不意味着他没脑子,经过刘三的提醒,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太子身上联想的话就能看出端疑,这是有人在故意抹黑太子! “竖子尔敢?!”马元方拍案而起的怒喝道:“老夫要面圣,亲自与官家分说!” 刘三小声的提醒道:“这些都是推测,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还看不出吗?人家不会让你有证据的,这是要行汉朝的巫蛊之祸啊!”马元方的双眸充血须发皆张的向外走去。 想到巫蛊之祸连马元方这样的刚毅之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汉朝的巫蛊之祸的起因本是小事一桩,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武帝宠臣江充奉命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数万人因此而死。 最为可怖的是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趁机陷害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诬陷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后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 现在的情况与巫蛊之祸多么的相似?太子伴读建立的作坊中传出鬼魅的叫声,这是在便向的指责太子,饲鬼魅,行巫蛊!只要有心人向官家进谗言,大宋便会再次上演巫蛊之祸! 之前的宫变刚过,东京城中就出现污蔑太子谋逆的流言,看似百姓误解的小事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元方不敢想象后果如何,周公恐惧流言日此话一点没错! 此时的大宋官家却对相公李迪问道:“周怀政谋逆欲立太子为帝,这岂不是和唐末一般?难道朕就是那唐顺宗!” 虽然赵恒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指向太子,李迪神色大变,唐顺宗为宦官俱文珍所迫退位,传位给太子李纯,自称太上皇,官家这是明显要治太子得罪啊! 李迪紧张的身体发颤道:“官家万万不能归咎于太子!起先也是太子向陈琳示警周怀政欲图谋逆,之后更是不见一滴血的拿下了皇城司的逆贼王力,怎可怀疑太子殿下的忠孝之心?” 显然赵恒被他的话说动了,李迪见状又趁热打铁道:“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 赵恒望着宫殿中高高的藻井道:“杨贤妃曾对朕说过,民间传闻太子伴读蔡伯俙在西水门外盖了个奇怪的作坊,做些成衣生意,成衣样式多妖媚,且有女子鬼魅之声,这又作何解?” 李迪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只能辩驳道:“此事只是传言,并非杨贤妃亲见,如何能归咎于太子身上?” 不知为何赵恒突然暴怒无比的吼道:“难道欲行巫蛊之事?!” 第一百章彭七与三才 蔡伯俙对传出的留言无动于衷,他相信只要刘三这位开封府的班头向人解释一下,就能消除这一误会,同时作坊也开始招募穷苦人家的小娘子来做工,他认为这样完全可以打消别人的疑虑。 可惜他错了,流言的传播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象,别说招年轻的小娘子来做工,就是上了年岁的妇人也不愿前来,毕竟和丰厚的工钱相比,还是命更重要些。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有些不对,赶紧向开封府赶去,可却扑了个空,马元方已经去中书省了,当他改道东宫时却发现自己进不了东华门,门上的禁军也不肯帮他通传,这一切让他隐隐开始不安起来,没有计策的他只得向学园赶去,寻找晏殊帮忙。 相较于蔡伯俙这样的实干家,晏殊的才智算得上是有谋略的纵横家,可他在听到一系列的变故后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上那知道皇城禁中的密事,在他看来东京城的传言皆是子虚乌有的构陷,但当他从小胖子嘴中得知真相后脸色大变道:“这下坏了,官家怕是要心生芥蒂!” “为何?太子殿下不是早早就向官家示警了吗?” “你没看出这是有人故意要抹黑太子,别忘了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恭谦未篡时!”小胖子接出下一句后差点瘫软在地颤抖的抓住晏殊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晏殊拍了拍蔡伯俙的手道:“没事的,太子殿下机智过人,此时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是个恭谦的人,不是吗?” 蔡伯俙松了一口气:“对,如果此时恭谦太子就不是太子了!嘿嘿嘿……”心情好了许多的蔡伯俙发出一连串的奸笑声,让晏殊直起鸡皮疙瘩。 赵祯现在的确一点也不恭谦,他正嚣张的对太子三卫训话:“你们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听到流言蜚语后开始担心起来?孤不怕任何人的出言中伤,你们是孤的嫡系,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训练的越好,就越能保障孤的安全!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 彭七笑了笑,对一旁抖似筛糠的三才道:“你怕什么,太子这是在给三卫的兄弟们打气,最主要的是向官家表态,他现在没有恭谦之心,太子还是太子。依然是那个在官家面前仁孝,在百姓面前宽仁,在士子面前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 三才惊奇的望着彭七,之前他觉得彭七是有点头脑,但并未达到能看透政治的程度,可现在看来自己大错特错,彭七他是大智若愚! “你有必要装成这个样子吗?”三才捅了桶身旁的彭七贱笑着说道。 “死阉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亲手扭断你的脖子,俺还想消停一段时间,太子这堵挡风墙不是很好吗?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三才感叹一声:“你们这些军汉还真是小肚鸡肠,咱家还是离你们远点的好!” “你什么意思?” “咱家之前和你的想法一样,好好的侍奉太子殿下用他挡风遮雨顺便等他得道,咱们这些鸡犬也好早日升天!可现在咱家不打算这么做了,你瞧见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似官家,不似太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像太祖,只不过比他老人家更出色些,咱家不要太子殿下遮风挡雨,咱家要做他的挡风墙!呸,没血性的杀才!” “俺没血性?!你说话能不能凭良心!东华门外,是俺带着你口中的厮杀汉舍了命的保护太子……” “要点脸行不?”三才抖动着脸上的肉嫌弃的打断彭七的话:“你那是得到了官家的密旨!陈大官传的旨意咱家会不知道?如果没有官家的密旨呢?你会怎么做,如果官家让你……嗯?你会怎么做?” 彭七看着三才抹脖子的动作脸色抽搐的道:“俺不知,在俺眼里官家就是天!” “你知道在咱家眼中什么是天吗?”三才顿了顿严肃的说道:“大宋的未来就是天!” 彭七喃喃自语道:“疯了,疯了!” “咱家没疯,咱家只是知道了陈大官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彭七被三才的问题难住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是带御器械还是太子亲卫?是官家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哪个更重要?这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他既不想背叛官家,又不想让太子失望,毕竟太子对待亲卫们很好。 见他两难,三才笑眯眯的开解道:“我告诉你一个简单的办法,哪个对大宋更有利就选择哪个,这是陈大官教我的!” “让俺考虑一下……” “不是你,是整个带御器械!”赵祯训完话走了过来说道。 他的话让彭七一惊,望着一旁假装惊讶的三才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是不是说俺已经是殿下这条船上的人了?” “是不是并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怎么看!你觉得现在你还有的选吗?” 彭七垂头丧气道:“殿下好手段!” “你不用这般纠结,孤是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 “真的?” “真的!” 三才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一举拿下彭七,让他真心归附,非要耍这种手段干嘛,如果真的有一天……到时又该如何? 然而彭七和赵祯都是聪明人,赵祯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在告诉彭七绝不会出现让他两难的境地,所以他才会如此开心! 相较于三才这种更加接近文人的政治头脑,彭七的军中智慧反而更加聪明,为了和文人周旋他可没少动脑子,自然练就了这个本领。 有利就会有弊,虽然彭七在细节上的处理更胜三才一筹,可在大局观上却显得狭小,这也是为什么三才能给他出主意的原因,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两人就是在考验这赵祯用人的智慧。 正准备吃饭的时候陈琳如幽灵般的出现早长桌旁,赵祯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不慌不忙的递给他一双筷子道:“还没吃完饭吧?吃完再说其他的事情,语嫣盛饭!”王语嫣习惯的递给陈琳一碗米饭,仿佛这老人是常客一般,可她的眼中充满了担心。 陈琳点了点头接过筷子看了看别墅中的装饰道:“老奴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殿下,这别墅中的一切是否是您曾经见过的?总不可能是殿下自己像出来的吧?就如华丽的长桌和高背椅子,水晶杯子等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这很重要吗?”赵祯反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仙的传说 陈琳眯着眼睛看着太子,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的惊慌,这更加引起他的怀疑,殿下过于镇定了! 镇定到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太子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见到了完全不同与大宋的建筑!否则他不可能凭空造出如此舒适又精美的别墅! 可问题来了,殿下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京城外的太子庄园。 陈琳自认为自己见识广博,在大宋什么地方他没去过?什么样的房子和人他没见过?可这太子东宫的一隅之地却处处透露出古怪来,虽然在这里呆着很舒服,可风格与大宋格格不入,不,不光是大宋不同,甚至与辽国和西域,吐番等地也没有这种风格的建筑! 更不用说倭国和高丽了,这种奢华的建筑对他们来说更是奢望…… 常年作为特务头子的陈琳养成了不懂就要弄明白的好习惯,现在他就要向太子请教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王语嫣在两人谈论这一话题后就离开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岂能看不出陈琳的疑惑,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可她却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使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越过这条底线。 可太子注定要让他失望,赵祯望着陈琳道:“孤知道你早就好奇了,可孤绝不会告诉你!你要相信孤这么做是不想骗你。” 陈琳内心极度的不甘心,他不想就这样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赵祯笑眯眯的又说道:“探听仙家之事,大宋将会国运不济,有礼乐崩坏之危!你还要继续吗?孤是无所谓的,大官要是执意想知晓……孤便告诉你又何妨?” 陈琳一下子僵住,毕生守护大宋的他不敢冒这个险,赵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古人对神仙之说的畏惧是天生的,古往今来拥有胜天半子气魄的人又有几何?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赵祯习惯性的把穿越用科学的现象解释,比如虫洞之类的,在他看来也许所谓的神仙就是更高等的史前文明,后世有记录称在多少万年前还有核电站呢! 想的有些远,赵祯收回思绪望着眼前纠结的陈琳笑道:“孤可说了哦!” “别!这是太子殿下的大机缘,老奴没有着福分知晓,殿下还是别说了,这事就此作罢,以后老奴再也不打听!” 这还是赵祯第一次看到陈琳有些惊慌,忍不住的狂吃美食,他怕笑出声来…… 陈琳可不这么想,古往今来的史书中记载了多少帝王将相的异事,可很少有能证实的,远在汉朝的项羽刘邦不说,就说太祖,人人都说他是赤龙转世,可没有办法证明,太祖为了维护统治和吕洞宾做了一出仙遇的事情,宫中的老内侍都知道,只不过大家不敢明说罢了。 “吕洞宾”现在应该还在大宋的土地上云游吧,陈琳想到他都觉得恶心,作为皇城司的头子,他怎能不知其中的猫腻,道教的“吕洞宾”是什么来历? 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和自己模样一般的人,找到后还要培养,在快要入土之前,便会让所谓的徒弟冒充自己,说是遗褪尽去涅磐重生了! 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和前任有些相象又完全了解他生活习惯的一个人,怎么会扮演不好“吕洞宾”?这让曾经见过“吕洞宾”的老人看见了,当然觉得他没有变老了! 怎么可能有人从唐朝活到现在?前几日还有传闻这位“回道人”在闽南之地出现,惹得官家又动了寻仙的心思,真是不当人子! 陈琳虽然在心中腹诽这位吕洞宾,可这并不表明他是个无神论者,道教乃是大宋的国教,甚至于在辽朝也很受欢迎,现在太子的事情摆在眼前,陈琳还真的相信神仙之说。 毕竟历史上的神童大多是些过目不忘,或是幼年精通诗书之类的,但并未出现过像太子这样,状多智而近妖! 官家此前说太子是祥瑞,陈琳自己还不以为然,只认为他是童智早开而已,可现在看来却是不然,他这两年来的种种事迹表明太子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童,说是祥瑞一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陈琳不禁把和太子有关的事情串联起来,从他第一次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开始,显仁孝,智斗辽人,化解丁谓的危机,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能指导蔡伯俙做出神臂弩来! 这天赐之物仿佛是他们玩乐之中做出来的,其中的细节外人不知,可他陈琳却知晓得一清二楚!太子只是用了几个齿轮和一个手柄就简单的讲述出神臂弩的方法,蔡伯俙也只不过是按照太子的方法制造出更为精美的弩箭而已。 要说这神臂弩和火药改良的功劳其实都应该算在太子的头上,可他却毫不犹豫的送给了蔡伯俙,甚至连公主都从中分了一杯羹。 官家岂能不知太子的用意,也就是随他玩闹的默认了这一事实,可等以后枢密院或将作监修书时,却必须加上公主赵妙元的名字。 一系列的事情总结下来陈琳愈发的觉得太子不是一个神童能概括的,他的才智和手段即使朝中的大臣也很少有人能及,虽然有的时候手法拙劣了点,可却不影响大局观,仿佛总能抓住未来发展的方向,每每做出的抉择都快人一步。 用丁谓的话说既是: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连这位丁相公都称赞他的手段就说明太子确实有过人之处,陈琳看着对面大吃大喝,毫不顾忌皇族之相的赵祯微微苦笑,这为太子殿下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世人,官家说的对,也许他确实能做个中兴之君。 可这位中兴之君现在却要大祸临头,想起官家的交代,陈琳心中发苦,在至高的皇权面前,什么父子亲情,什么江山社稷,都没有那一张小小的御座来的重要! 官家给的问题很简单,但答案却让人匪夷所思,如果太子能说出,陈琳就打算带着皇城司投奔太子三卫去!无他,这事只有神仙才能知道! 如果太子知道答案,那他就是神仙转世,真这样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投靠他? 陈琳对眼前的美食无法形容,一看就是太子发明的食物,这极薄的羊肉在沸腾的锅中涮过配上麻酱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味道美妙的仿佛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此时的陈琳才想起,在嘴上抓挠也是太子的特点…… 第一百零二章官家三问 陈琳不再追问赵祯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上发生的许多东西都是没法用常理解释的,只能用往飘渺的仙道上推,还好,陈琳对神仙之说有着畏惧之心,否则怕是难以善了。 也因为自己是太子所以对皇权过于崇拜的其他人顺理成章的认为太子天赋异禀也很正常,别墅的事情只有东宫的人知道,很少有人能进入内部,办工厂是打着蔡伯俙的名义,神臂弩和火药也是借用蔡伯俙和妹妹赵妙元之手发明出来的。 赵祯想了想,自己暴露在外人面前的东西几乎没有,无非是仁孝,机智罢了…… 安心下来的赵祯胃口更好了,欢快的涮着羊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辣椒,否则味道会更好! “陈大官还有什么问题?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官家的话可以问了。”吃了八分饱的赵祯拿出一个水晶杯倒上自酿的葡萄酒惬意的问道。 高脚的水晶杯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这样的水晶杯大宋只有四只,女友王语嫣,妹妹赵妙元,还有就是伴读蔡伯俙,这货在见到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后就疯狂的盯着赵祯,最后他的眼神让赵祯“屈服”了,三才心疼的直哆嗦,不舍的送给蔡伯俙最后一只高脚杯。 这些高脚杯都是用水晶制作而成,水晶又名水玉、水碧、玉瑛、水精、晶玉等等,因为发掘开采不易,所以价值很高,虽然蔡伯俙为东宫赚了很多钱,可三才依然心中滴血。 陈琳看着高脚杯散发出的光芒,以及杯中如血般的红酒一阵发呆,这中极致的对比让他也迷失其中,直到赵祯用咳嗽声打断他的思绪。 “殿下这里的东西真是巧夺天工,老奴如果猜的不错这应该是水玉做的吧?” “陈大官真是好眼力,如果喜欢就送你一只如何?”赵祯客气了一下,谁知陈琳立刻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老奴就厚颜接下太子的赏赐了!” 额~!赵祯举杯的手僵硬在半空,杯中的红酒因为摇动的突然停止而飞溅出来,没想到陈琳居然会如此不客气,这下怕是要得罪蔡伯俙了…… 赵祯的好心情很快就被陈琳破坏掉了:“太子殿下,老奴这次是传旨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陈琳肯定是来传旨的,外面的流言已经沸反盈天,敏感的老爹绝不会沉得住气。 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大红色的衮服在烛光下更加显眼,配合着白哲的面孔让陈琳暗自感慨太子殿下这两年越发的俊朗了。 “官家有三个问题要问你!”陈琳清了清喉咙,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宣旨必然要这样。 赵祯好奇的打断道:“三个问题是一个一个的回答,还是一起回答?” 陈琳翻了个白眼:“随便您,老奴只负责传旨和复旨,其他的不管!” “哦!那你问吧……” “益儿是如何知晓党项人要叩边的?”陈琳问完就死死的盯着太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儿臣是经过推演得出的,去岁冬日奇寒,党项人所在西北之地,必将比我大宋更加难熬,且党项人掳掠成性,所以儿臣推断西北必然有患!” 赵祯中规中矩的回答让陈琳连连点头,这种推断和相公们后来的分析差不多,只不过相公们不愿提起而已,大宋的朝堂已经不希望出现兵事了。 陈琳想到这里暗自嘲笑,这些相公只要一提起兵事就精神的很,即使太子殿下当初提出了坚壁清野的办法,王钦若都是极力反对,如果不是丁谓的支持怕是连枢密使曹利用也会反对吧。 “朕问你!你是如何肯定周怀政会谋逆的!” 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因为周怀信曾到东宫私会过我说:“官家有可能因为久病不豫而禅位殿下!”这事我已经和你说过,难道你没告诉父皇?”说完便奇怪的望着陈琳。 陈琳点了点头:“老奴已经告诉官家,官家这么问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可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周怀政会谋逆?周怀信只是告诉殿下官家久病不豫可能禅位于殿下而已!” 赵祯心中苦笑,看来老爹还是怀疑这件事,总不能把帝国百科的事情告诉老爹吧? “周怀信是周怀政的亲弟,他来密报,我当然会联想到周怀政,做了最坏的打算认为他会有谋逆之举这又有何不妥?” 陈琳皱眉思考了一番也觉得太子的话没有问题,做好最坏的打算这算不得什么,自己也是在太子示警后立刻加强对周怀政的监视。 “最后一个问题,益儿在大相国寺落水之后遇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赵祯就僵在原地,老爹的求仙问道之心又死灰复燃了,如果用对付陈琳的借口回答,只能更加激起老爹的欲望,一个病重将死之人,就像是在水中挣扎,绝不会放过任何一颗救命稻草。 深吸一口气,赵祯严肃的回答道:“儿臣并未遇到神仙,也没有去往仙家洞府做客!只是经历了一次死亡,这让儿臣的性格更加坚毅,头脑更加清明些罢了,如果说儿臣得到了什么,恐怕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看了看呆滞的陈琳,赵祯警告道:“绝不能在官家面前提起什么神仙之说!荧惑宫闱之事万万不能擅启!” 陈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老奴知晓,绝不再官家面前提起!”其实太子的那句:“探听仙家之事,大宋将会国运不济,有礼乐崩坏之危!”就是在提醒自己告诉官家不能涉及求仙问道之事,否则社稷有危!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赵祯松了一口气,这些问题其实都是指向一个话题,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老爹是在怀疑自己做事是经过神仙指点的,这让赵祯哭笑不得。 也许这个世界有神仙,但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非要去追寻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体弱多病的唐高宗李治最明白,当有人敬献丹药时,他不屑的说:“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高宗实不昏懦也。 第一百零三章葛朗台一般的老丈人 王语嫣在陈琳离开后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虽然赵祯没有让她离开,可作为大宋的传统女子,王语嫣知道什么时候该回自己的房间呆着。 “陈大官走了?” “走了。” 赵祯向王语嫣笑了笑。 “其实你没必要躲起来,陈琳对你还是不错的,虽然是他向官家禀报了你我之事,可他也帮了我们大忙,算个媒人吧!“ “中官当媒人,我可不敢当!”王语嫣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就是歧视,怎么能其实残疾人呢?赵祯面色严肃的说道:“不要瞧不起这些内侍,虽然他们在大宋没有任何地位,可他们距离官家最近,也深的官家的信任,别的不说,就说陈琳吧,他可是官家最为信任的人,曾经上过战场立下过战功的,可不敢小觑他。” “大人曾和我说过陈琳。” 赵祯还是第一次听王语嫣谈论起她的父亲,忍不住好奇:“怎么说的?” “得罪谁也别得罪陈琳……” “这话没毛病。” 陈琳这种人千万不能得罪,在他眼中什么都无所谓,包括生死,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事情,即使叫他立刻去死,他也没有二话,这种忠君爱国思想侵入骨子里的人是个疯子。 “你家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不容易听到王语嫣提起未来老丈人,赵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语嫣的脸上充满了苦涩,眼角湿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差点让赵祯逃走。 “他?呵~一个为了生意能不去见妻子最后一面的人,一个为了生意能把女儿扔在东宫几年不问的人,你说他是什么样的?” “死要钱?” “差不多!” 赵祯无法想像一个人为了做生意能绝情到这种程度,可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这就尴尬了。 在大宋,有的人为了权利不惜一切代价,有的人为了钱财不惜一切,可从没有人为了这些抛弃家人,包括父母妻妾子女,可王语嫣的父亲王蒙正做到了。 王语嫣第一次和赵祯谈论家人,也许是积压了许久的感情得到宣泄,说了很多很多,包括她的混蛋哥哥王齐雄,赵祯此时才知道为何王语嫣从没表示过想家,她的家人让她伤透了心。 王蒙正的眼中只有生意,哥哥又是一个混蛋的纨绔子弟,为了让儿子将来继承家业,王蒙正给足了儿子王齐雄花销,为的居然是让他知道金钱的好处,促使他学习经商,可这反而使得王齐雄更加变本加厉,横行乡里整日玩乐。 但不得不说的是,王蒙正确实是个经商天才,王家的家业虽说不上是富可敌国,但在蜀中却是屈指可数的大商人,甚至把生意做到了盐铁酒这样的垄断资源中,这要是没有经商才能的话,想都别想! 连王语嫣也不知道家中金银几何,在赵祯的追问下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蜀中豪右。” 豪右可不是什么好词,这几天无聊窝在东宫中狂读史书的赵祯知道,豪右原是西汉时期出现的占有大量田产的豪族。他们因占有大量的田产,在乡里横行霸道,虽屡遭压制而不禁。 东汉建立时,豪右势力纷纷拥众起兵,帮助刘秀建立并稳固了政权。所以东汉建立后豪右势力进一步扩张,发展成为东汉时的豪强地主,并成为此后门阀士族的雏形,祸及隋唐两代,直到现在的大宋朝也没有完全消除。 在封建时代这种门阀士族就意味着社会不稳定因素,他们有土地,有自己的人手,尤其是在大宋这个不抑制土地兼并的时代更加的危险。 上万亩的耕地都属于一个家族,这也是为什么王安石当年改革失败的原因,反对者皆是朝中的既得利益者,大家都反对你怎么可能成功? 赵祯发现读史书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他这种准备改变大宋面貌的太子来说更加要从中吸取教训。 难怪王语嫣不好意思,她是怕惹得自己反感吧? 毕竟她是知晓赵祯未来某些打算的,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赵祯微微一笑道:“你父亲和你不一样,再说我可是准备利用他的,怎么样这下舒服许多了吧?” 王语嫣本是个坚强的女子,否则被父亲丢下的她早就崩溃了,也不会成为公主的女伴。 在听到赵祯看玩笑般的话后,王语嫣感动的不行,她知道太子是为了开解她的心结,每当蔡伯俙收到家书她总是躲起来默默的流泪。 仿佛是被人抛弃的小猫,所以东宫的后花园才有那么多被她收养的小动物,三才为了这事抱怨了好多次,可太子总是袒护自己,严令三才不得动那些收养的宠物。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王语嫣美目一翻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就喜欢我欺负你?” “喜欢!”赵祯违心的说道,说多了都是泪啊!是他自己把王语嫣宠成这样的,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种下的苦果含着泪也要吃下去。 不过王语嫣也越来越成熟了,前凸后翘的完全不似一个孩子,这样下去还了得?赵祯甚至害怕克服不了内心的欲火,化身成禽兽对一个小萝莉下手。 满心欢喜的王语嫣离开了,赵祯如火一般的眼神差点让她融化,为了把持住内心的欲望,只得强行离开,这是为了太子的身体好,胡远曾对她说过,太子在加冠之前万万不能行周公之礼,否则对子嗣不好,这是国之大事,并非是男女之欢! 赵祯看着如小兔子躲避大灰狼一样的王语嫣无奈的苦笑,要不要这样,自己完全是用的欣赏的目光,有那么吓人吗?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打断了赵祯的想入非非,先养着吧!这小妞的心思一点也不比赵妙元少,常年在深宫中的赵妙元耳闻目睹之下腹黑的不行。 可让赵祯没想到的是,她在事发后便开始疯狂的跑去找老爹说明情况,让赵祯的心中觉得深深的幸福,这小丫头还是相当在意自己这位太子哥哥的嘛! 王语嫣的老爹是个经商天才,可也是个葛朗台!这么多年就没给她送来一件礼物或是首饰之类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东宫出的钱,并不是赵祯在乎这点小钱,而是他不明白铁公鸡一般的人怎么会成为大商人?! 葛朗台只是个啬鬼,而非富商巨贾! 如果要遇到一掷万金的投资机会,这位老丈人是否会舍得出钱? 想到这里,赵祯阴阴一笑:“你要是葛朗台孤就把你变成是拔毛鸡!” 第一百零四章一叶知秋 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赵祯这位年轻的太子坐在岸边的青石山喃喃自语:“这些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仿佛一切都是在针对我?” 拿起地上的石子在手中抛了抛,用力的抛向水中,扁扁的石头在水上欢快的跳跃着,但最终还是躲不过下沉的命运:“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赵祯实在想不出答案,安静的后院没有一个人,唯一的活物就是王语嫣收养的小宠物,充满恶趣的抱起一只小猫,看着它萌萌的表情搓揉着它的胖脸:“王语嫣把你们这些小家伙照顾得不错呢!让我们看看今天的伙食!” 在这些小动物面前赵祯才能展现出自己的内心,说实话即使是在王语嫣的面前他也打不开自己的心扉,毕竟一个后世人的灵魂被束缚在古人的身体中。 看着小猫小狗们欢快的吃着牛乳,赵祯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要加点猫粮狗粮吗?可我现在没有……哈哈……” 王语嫣和三才站在远处的月亮门担忧的看着太子:“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陈大官来过后,太子殿下的行为就变得古怪起来,经常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前几日奴婢还看见殿下在后院中刨坑,说要埋葬一切,之后又坐在一根圆木上嘴中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大喊着漂移之类的话,还说什么飚车好极了……” “太子殿下最近苦闷,这也许是他开解的办法,我们不要打断他,让他放松一下好了!” 王语嫣话是这么说,可她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她虽聪慧过人可依然不理解赵祯的内心,这才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敏感的她发现,太子殿下和常人不同,但又说不出其中的怪异,这无法用语言表达,可她能肯定这种不同是真实存在的,有的时候太子身上显露出的气质就像是在嘲笑天下的所有人,这种孤傲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曾经见过皇后娘娘的她从未在皇家感受过这种气质。 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也在向世人隐喻的表达自己的不同,这种时候极少极少……平日里太子都是以谦和的态度示人,皇家的气度在他身上展漏无疑。 赵祯静静的看着小动物们舔舐着牛奶,可总有一只小猫躲在最后,它不是不想吃,而是因为太小抢不到好位置,赵祯笑着想伸手去帮助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可他伸出的手突然僵住。 这只小猫并不着急,而是对身旁的同伴发起攻击引起他们的摩擦,这样个头瘦小的它在圆形大盘中总能找到最好的位置。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是既得利益者呢?” 闭上双眼打开脑中的系统百科,就在他经历过之前的宫变之后,这本帝国百科的内容已经被全部解锁,文治,武功,格物三个专题里的内容赵祯可以随时调阅,也许前期的任务才是真正的新手训练,为的就是让那个他了解古代政治斗争的残酷。 而且他的猜想被证实,文治中包括大宋自开国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记载的可谓是面面俱到,武功则是国内外所有的军阵兵法之类的,格物则是更加广泛,科学技术等等…… 快速翻看着历史资料,包括自己的身世,串联起最近发生的事件,赵祯惊讶的发现针对自己的所有阴谋仿佛都是在促使大宋和辽朝之间的摩擦! 最明显的是自己在高阳正店中“巧遇”辽使团,之后是从辽都亭驿附近传出的太宗传闻等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做推手! 可他隐藏的很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帝国百科上明确的记载了陈琳带领皇城司的鹰犬疯狂的在东京城中搜索传闻的来源,可他依然无功而返! “连皇城司的爪牙都无法获知传闻是何人散播的,这就有意思了!看来大宋朝中还存在着高人呢!”赵祯第一时间就派出了皇后和诸位相公,官家和陈琳更是不可能,所谓的八大王赵元俨就是个机会主义者绝不可能主动出击。 那只有一种可能,朝中还有高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推动这一切!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赵祯确定了他的存在,既然证实了心中的想法那就总有办法引他出现,这人应该和党项人脱不开关系,大宋和辽朝摩擦,既得利益者就是党项人这点是毫无疑问。 心情好了许多的赵祯大喊:“王语嫣快来,你养的小猫中混进了一只狐狸!” 三才惊讶的指了指太子对王语嫣道:“殿下看见我们了?” “殿下机警着呢!说不定早就看见我们了……”王语嫣的眼睛弯成月牙微笑一蹦一跳的跑向赵祯。 “这些分明都是小猫,你怎么说有狐狸?” “你瞧瞧那只脚上雪白头顶黄斑的!” “诶?!确实像狐狸,更像太子殿下你!” “我可没有那么狡猾!” 王语嫣捂嘴轻笑道:“还没有?” “好吧!我承认,不过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王语嫣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谢你给我发疯的空间,我有的时候脑子会有点不对劲,你知道还不愿揭穿我,谢谢!” 王语嫣转头微笑道:“这下就公平了,我们都知道对方的秘密了!” 远远的看着太子和王语嫣在草地上说笑,三才放下心来的离去,在这庞大的东宫中太子就是天,他要是发疯,东宫也变得天翻地覆起来。 “三才走了,咱们要不要亲热一下?”赵祯色迷迷的把王语嫣搂在怀中,这小妞越来越诱人了,前凸后翘的就像熟透了的葫芦,宋人以瘦为美的特性在王语嫣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这种瘦可不是弱不经风的柴火,而是蜂腰翘臀之美。 “胡御医可是说过不到束发之龄不可男女之欢哦!” 王语嫣的话瞬间让赵祯惊醒,尴尬的搂着王语嫣不再有所进一步的动作,差点忘了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就是因为过早的接触女色最后身体被掏空…… 第一百零五章吃肉的牡丹花 赵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也许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悠闲了,自从陈琳来过以后,老爹对自己的召见越来越少,即使自己去探望也是说些平常的话,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宫中的宿卫班直越来越多。 连招箭班,御龙弩直这种远程杀伤禁军都在宫中周庐宿卫日夜巡防,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弩箭对人的杀伤是相当强大的,而且猝不及防,可从很远的距离进行刺杀活动。 禁中是不允许出现这种班直的,他们往往是在城墙上站班,赵祯隐晦的向陈琳提及此事,都被他一语带过:“官家的旨意老奴只能执行,太子就不要过问了!” 既然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那就不要惹人生厌,反正自己又不在禁中,多了这些带着弓弩的禁军关自己屁事? 赵祯被老爹的猜疑搞的火大,不就是没告诉他神仙的事情吗?有必要这样小肚鸡肠! 在求仙问道的事情上赵祯绝不会妥协,也无法妥协! 看着太子跺脚离开,陈琳一阵苦笑着摇头:“真是对父子,连生气的样子都是那么的相像……陈彤你在看什么?还不快把肉羹送给官家,凉了可饶不了你!”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可皇后娘娘让奴婢传个话请太子去御花园用膳……” 陈彤结结巴巴的低头回答,陈大官最近的心情不好可不敢得罪。 皱了皱眉头陈琳接过他手中的笼屉道:“那你就去传话,呆在这干嘛?” 陈彤应了一声便小跑的追赶太子,只留下陈琳喃喃自语:“皇后娘娘想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和太子用膳?” 迈步走进阴森的大殿,四周的宫人仿佛是蜡像一般的低着头一动也不敢不动,最近官家的脾气暴怒异常,内侍宫女们都格外的小心,谁也不敢触怒变幻无常的“真龙”。 但陈琳仿佛没有感觉到压力一般,笑眯眯的端着肉羹走向赵恒:“官家还在生太子的气?” “没有!朕是在生自己的气,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来!” “前几日官家还在为太子骄傲,怎么变了脾气?” “哼!他得了仙缘居然不肯向朕透露分毫,难道朕反而要夸奖他不成?!” 陈琳面露苦笑:“官家怎么还是相信神仙之说?太子并未获得什么仙缘,只是在经历生死后多了些感悟,这又能说明什么?果有长生者,今安在?” 平日理智的赵恒在此时却说:“传闻闽南之地不是出了个吕洞宾吗?太祖曾经……” “陛下!” 陈琳提高了嗓门的打断道:“太祖与这位“回道人”之事您难道不明白?” 赵恒颓然的放松下身体,他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不过是太祖的做戏罢了,可他真的很想获得长生…… “难道真如益儿所说他并未遇到仙人?” “陛下觉得呢?自秦开始,历代帝王皆有寻仙者,可倾举国之力皆未寻得,这还不说明一切吗?” 赵恒突然变得暴怒道:“这些仙人过着逍遥的日子,长生天宇之间却不肯为朕指点一二,还使得朕父子二人心生隔阂,不寻也罢!” 官家的气急败坏让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可陈琳却很开心,看来官家这次是真的对寻仙问道之事彻底失望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咒骂。 此时的赵祯很是很奇怪,上次刘娥召自己来是为了摊牌,这次又为的什么?看着眼前局促的陈彤问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 “啊?!奴婢……没有紧张,只是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正在想着太子之前的奇异之处,突然被这么问慌张的回答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小子不会是偷了宫中的东西了吧?” 赵祯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笑眯眯的问道,还不忘加上一句:“如果有,五五分账孤便不告发你哦!” 陈彤哭笑不得,这位太子殿下一点架子也没有,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容易误解。 “殿下真会开玩笑,奴婢可没有这个胆子,陈大官厉害着呢!前面就是御花园奴婢就不送您了,皇后娘娘自从监国后就不待见奴婢了……” “孤知道你在娘娘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孤还要谢谢你呢!” 赵祯走了几步又转头对发呆的陈彤说道:“多吃些甜食或是水果之类的就会好上许多,记得不要忘记吃早饭!”这小内侍大概是低血糖了,赵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惊呆了的陈彤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太子殿下居然说他谢我?” 在宫中如果要问谁是内侍宫女们都喜欢的人,答案肯定是太子殿下。 官员们对内侍不屑一顾,官家和皇后嫔妃把他们当作是奴婢,只有太子会把他们当作普通人对待,甚至喜欢开玩笑和打趣,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们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赵祯并不歧视内侍,在他看来与后世的人妖相比,这些迫于生计而入宫当差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御花园是在禁中的最后面,也被称之为后苑,除了内侍宫女的每天打扫外,这里没有外人前来,是官家皇后的休息散步之所,草木繁茂又多奇珍。这里绝对是个度假旅游的好地方,赵祯暗自猜想这大概也是皇后让自己来此处摊牌的原因吧! 门口的小内侍在见到自己后立刻上前:“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在水榭中等您,请随奴婢来。” 看着小内侍赵祯奇怪的问道:“为何这后苑之中皆是如你一般年纪的小内侍?” “回太子殿下,这是杨贤妃的意思,她说上了年岁的内侍不易在后苑服侍,就让奴婢这样的小内侍在此侍奉。” “哦!原来如此……”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位抚养自己的小娘娘是个良善的妇人,对年纪大了的内侍在这御花园中行动不便还特殊照顾。 上次前来心中紧张,无暇游览这后苑中的奇珍异草,但此时却是大开眼见,宋人好赏花这点在后苑更显,碗口大的菊花算不得稀奇,金黄的花瓣显露出它的高贵,牡丹更是鲜艳的滴血,可赵祯最讨厌这种花。 三才曾经说过牡丹花是吃肉的,在花下埋点腐肉,牡丹便会盛开的越是美丽,宫中的牡丹花下可埋着不少尸骨!这话听的赵祯磨骨悚然,也从此对它失去了好感。 第一百零六章轻纱罩,玉体横陈 “益儿来了?” 皇后刘娥远远的看见太子后亲昵的说道,仿佛两人没有间隙一般,赵祯立刻还上亲切的笑脸。 “孩儿拜见娘娘!” “你这孩子到了大娘娘这里还多礼,这次唤你来是小娘娘想你的紧!” 小娘娘就是杨贤妃,赵祯点头道:“孩儿也想小娘娘了,只是没有机会拜见。” 他对这位小娘娘还是充满好感的,从她对内侍的关心就能看出是个善良的妇人,可他却没见到抚养自己的小娘娘。 见太子奇怪刘娥笑道:“你小娘娘在偏殿等你,去把这身衣服换了,这天气总是穿着紧紧的朝服也不嫌拘束,她可是为你做了好几身的常服!” 赵祯尴尬的点了点头,他确实被这身朝服捂的一身汗水,在小内侍的带领下来到后院的偏殿,小内侍离开后赵祯推门入内却没看到有人,只有两件常服铺开着放在桌上。 赵祯不疑有他的拿起常服看了看,做工还是相当好的,顺滑的绸缎,贴身的样式,扎的紧密的针脚,无不透露出这位小娘娘对自己的关心,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偏殿的里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让赵祯一惊,尴尬的轻声问道:“是小娘娘在里间吗?” “太子殿下来了?快进来,娘娘为你更衣……” 赵祯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这如何使得?自己已经是个十岁的少年,再去让小娘娘换衣实在说不过去。 “我……我……还是过会再来,小娘娘您先用……” 说完就准备向外跑去,可刚迈开脚步的他立刻被眼前的香艳惊呆,旖旎的画面使得他的大脑瞬间充血僵直的站在原地。 一件几乎透明薄如蝉翼的丝袍覆盖在年轻女子的身上,把她的凸点暴露无疑,腰间是一条绿色的丝带不是系在外面而是勾勒在如玉般浑圆的大腿,直至蜂腰…… 这种巨大的视觉冲击让赵祯身体僵硬嘴唇发干,肾上腺素狂飙至大脑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她就是自己的小娘娘?可从她的容貌看上去只比自己大十岁不到! 看着僵硬的太子,杨贤妃微微一笑用手指轻点他的脑门:“你这个小机灵什么时候变成了呆子?快随小娘娘进来试试这身衣服……” 被拉住的赵祯下意识的向里间走去,一旁的花架差点让他摔倒,看着若隐若现的圆润,赵祯突然发现在她的后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虽然很小可赵祯却能看见,这是一个羊的骷髅头。 赵祯瞬间清醒过来,羊头是党项人的图腾! 这个发现让赵祯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小娘娘,虽然她的长相与汉人无异,可她棕色中带着一点一点蔚蓝的眼眸却述说着身上的西域血统,盆骨宽大不似汉家女子,所以才有浑圆的翘臀,肚子上没有一丝的赘肉可见她擅长骑射! 杨贤妃本打算用薄如蝉翼的丝绸诱惑赵祯,可她也把自己的秘密曝露出来。 赵祯用力的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疼的他眼泪差点流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走进里间赵祯的眼睛飞快的扫描着衣架上的衣物,想她这样隐藏在皇宫中的党项人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小小的刺青就是一条线索。 看着太子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杨贤妃突然心慌了起来,这小子完全不似被自己迷惑的样子,眼神中虽然泛着欲望的红光可深处却明亮的吓人,仿佛一切都会被他看穿。 赵祯伸手拿过挂在衣架上的香囊打开,里面是双排的竹管,上面对称的排列着数个小洞。 “小娘娘您的佩饰好特别啊!这是羌笛吗?” 杨贤妃的身体一僵转头勉强一笑:“太子认识居然认识羌笛?”她知道瞒也瞒不住索性大方的承认。 “太子喜欢吗?这是小娘娘入宫之前,在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上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上买的,可废了不少银钱……” 赵祯点头附和:“难怪,我说娘娘怎么回有这西域物品,原来是在万姓交易上买的,我也曾经去过,万姓交易真无奇不有!” 虽然表面上一副赞同的模样,可他在心中已经开始吐槽,香囊都是贴身佩戴的东西,里面装着一个从地摊上淘来的羌笛?当我是傻子吗! 微微闭眼,脑中的帝国百科翻开,赵祯迅速的从百科中找到了有关党项人的记载,其中更是详细的介绍了羌笛的演奏方法和意义,原来这小东西是党项人寄托思念的佩饰,党项人无论到哪里,只要吹奏羌笛就能把思念传回家乡。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杨贤妃冷静的给赵祯换上自己做的衣服,年轻的双手灵巧很快就把衣服整齐的穿在太子身上,没有一丝的凌乱。 “太子殿下还是快去皇后娘娘那里,别让她等急了,小娘娘很快就到!” 赵祯微笑着点了点头,甜甜的道:“那我就先去了,小娘娘你也要快点哦!” 看着俊朗的太子离开,杨贤妃微微舒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的把羌笛放入香囊中贴身装好,在薄如蝉翼的纱衣外罩上贤妃服饰慢慢的坐在镜子前打量起自己。 “这个小狐狸还真是不好对付,没想到他能如此克制自己欲望,面对自己的诱惑连大人都做不到何况他一个黄口小儿?” 杨贤妃看着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你这小狐狸虽然看到了羌笛,可那又如何?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看着镜中的姣好容貌,她自信太子也会被自己征服! 即使太子怀疑或是肯定自己是党项人又如何!难道他知道所有针对他的手段,皆是出自一个堂堂大宋贤妃之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说出去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精明的太子绝不会这么做,自信的整了整衣服杨贤妃起身向御花园中走去,还要和那小狐狸好好玩玩呢! 杨贤妃不光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对她的手段同样也充满信心,否则皇后刘娥怎么会被她利用,玩弄于鼓掌之中?连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又熟知政事的皇后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是让杨贤妃充满自信小觑赵祯的主要原因。 第一百零七章杨贤妃的诱惑 坐在水榭中的赵祯望着石桌旁的皇后娘娘心中忐忑,皇后肯定不会知道杨贤妃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和她是一伙的,皇家的尊严不可能允许她同意杨贤妃的所作所为。 堂堂大宋贤妃诱惑太子,这要是传出去百姓将会怎么看待天家? 一阵清风吹过,赵祯如水中捞出的身体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旖旎的画面怎么也不能从脑中抹去,杨贤妃的身体实在是太完美了,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身上,无时无刻的不在怂恿他剥开那层薄纱。 舌尖传来的一丝疼痛是他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办法,看着远处走来的杨贤妃赵祯心中愈发的尴尬起来。 “采薇妹妹你怎么许久才来?快快落座,太子都饿极了,嘴巴一个劲的在动呢。” 皇后刘娥的话让赵祯大喊冤枉,自己的嘴动是因为舌尖的疼痛,跟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姐姐说的是,太子殿下快快用膳吧,这是我亲自给你炖的羊汤,滋补得很呢!” 听到滋补两个字赵祯下意识的看向杨贤妃,只见她面露含羞的怯生生模样,让他心头一荡,在心中大喊:妖精,妖精! 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着诱惑,可当他仔细观察时,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妖媚,这种感觉十分的奇怪,就如她原本端庄无比。 赵祯的心如火烧的一般,时而端庄时而妖媚的杨贤妃让他欲火焚身,还好有皇后刘娥在一旁,让他保持着清醒,否则真的会出乱子,自己的心里年龄可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人! “太子今天怎么如此拘束?难道是见了小娘娘就害羞起来?皇后可是常常跟我提起太子有礼有节呢!” 杨贤妃说完就把一碗羊汤递给赵祯,在双手碰触的一瞬间闪电般的挠了挠少年的掌心,一阵酥麻传来差点让赵祯端不住手中的碗。 虽然在心中大骂她妖艳过剩!可表面上还要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这种感觉像是冰火两重天似得折磨人。旁边的皇后刘娥仿佛完全没发现,这就让赵祯开始怀疑,难怪她能坐上贤妃的位置,手段如此高明当然会让皇后对她放松警惕之心。 后院中的小内侍在送来御膳后就陆续的退走,一个也没留下,赵祯突然明白为什么杨贤妃会把老内侍调走换成小内侍,这些岁数小的和自己一般大的内侍心思更加单纯,也更加容易被她指使! 杨贤妃的手段何其高明,甚至让赵祯觉得不寒而栗,难怪他见到的内侍都是些目光呆滞脑子愚笨的,这应该是杨贤妃故意挑选。 “皇后娘娘您知道吗?小娘娘有个很漂亮的小羌笛呢!” 面对杨贤妃的挑逗赵祯迅速的还击,一句话就戳中要害,使得她微笑的表情一僵。 “羌笛?”皇后奇怪的对杨贤妃问道:“采薇身上怎会有这种党项之物?” 作为博览群书的皇后,刘娥当然知道羌笛是党项人的乐器,汉人很少佩戴。 “这是我入宫之前时在大相国寺中买的,姐姐不知道?” 刘娥在听了她的解释后恍然大悟:“哦,难怪呢!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什么都有得卖,本宫自从进宫后也好久未去了!” 虽然反击被化解,但也让赵祯轻松许多,最少杨贤妃不再骚扰他了。 一顿午饭吃的是相当的尴尬,都是杨贤妃和皇后说话,赵祯在一旁附和,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元旦饮宴,气氛和这时差不多。 吃饱了的赵祯起身对皇后和杨贤妃行礼道:“孩儿吃饱了,下午还要去资善堂听寇相公讲课,先行告退!” 刘娥微笑道:“太子还是这么的敏而好学,那就去吧,本宫年岁大了就不送你!明日差人把最近的朝政奏疏送去资善堂,让相公们给你讲解。” “谢皇后娘娘教导,孩儿一定好好跟着相公们学习。” 就在赵祯准备走的时候,杨贤妃起身道:“这些小内侍也不知去了哪里,后苑的路不好走,我送太子出去吧!” 刘娥不疑有他的点头微笑:“如此甚好,采薇妹妹真是考虑周全。” 赵祯看着微笑着向自己走来的杨贤妃心中警铃大作,这妖女又要耍什么手段? 绕过花丛与灌木,杨贤妃轻轻搂住太子,脸上露出媚笑道:“太子殿下怎生对小娘娘这么厌恶,难道一句话也不想对我说吗?你可是我从小带大的!” 赵祯微微点头,露出狡黠的笑容:“现在只有孤和你两人,有必要在装下去吗?孤是厌恶你,但原因你自己应该知道!” 杨贤妃瞬间就露出凄凄切切的表情:“太子知道什么?在这后宫中如果没有些手段怕是早就被这些牡丹吃的干净!” 但赵祯不为所动,目光清澈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一句话也不说,在确定她是党项人之后,赵祯就对她提起十二分小心,绝不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面前的美人已经哭的如梨花落雨一般,可赵祯一点也不动心,开玩笑!这是鳄鱼的眼泪,绝不能相信。 啜泣许久的杨贤妃不见太子安慰自己,微抬粉脸的她见到的是少年戏谑的笑容,杨贤妃瞬间就恢复了端庄的模样,脸上的凄惨立刻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表演结束了?孤没有小金人给你颁奖,但你要小心,孤会盯着你的!” “太子真是好手段,难怪丁谓都拿你没办法,这次我是见识到了。” 杨贤妃笑眯眯的说道,眼神中满是有趣的目光仿佛刚刚不是她在哭泣,细细的打量着眼前如小狐狸般的少年太子。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子能和皇后刘娥达成协议在官家驾崩后还政于他,现在看来这小狐狸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表演,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且他没有被自己魅惑的功夫所吸引,反而能利用自己的破绽反击,这是最让她觉得惊奇的,之前她根本不相信丁谓说的话,认为那根本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现在看来还真是小看太子了,丁谓对他的评价一点也没错,甚至他的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零八章采薇与卓然 杨贤妃笑眯眯的看着太子,这小狐狸还真是难缠,不过也更加有趣,他是在考验自己的手段,可万万不能被他逃掉。 “小娘娘要是没什么事情孤就先走了,可孤的话你要记住哦!” 赵祯说完就准备离开,他相信对付刘娥的方法对这个女人依然有效,可他错了,杨贤妃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拉到怀中,巨大的双峰捂住赵祯的小脸,差点让他窒息。 看着太子已经被自己的举动惊呆,杨贤妃微微一笑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殿下难道不想拥有我吗?” 赵祯的脑海中不断的对身体发出信号:推开她!推开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二十八岁的内心不断的怂恿着自己,再享受一会,再享受一会。 怀中的少年不再挣扎,杨贤妃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舒服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赵祯努力的离开丰满长舒一口气的说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女人诱惑了。 “我们做个交换如何?太子告诉放弃登基时亲政……” “不可能!” 赵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杨贤妃的提议,自己必须在登基后亲政,这是毋庸置疑的,自己绝不会让皇权旁落,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显然这一切都在杨贤妃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气馁而是弯腰对太子道:“那我们换一个条件,太子不要把猜测的事情说出去,我就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怎么样?” 赵祯看着弯下腰春光乍泄的丰满笑道:“可悲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情愿牺牲美色!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亲政之后身边还会缺少美人吗?甚至连你都会被我拥有!” “不!你得到的将会是我的尸体哦!”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就是幕后的黑手,挑拨宋辽关系的间人!” 赵祯一字一顿的说完后就紧紧的盯着杨贤妃,这是他的试探,试探这位党项人的“邦女郎”。 “太子还真会开玩笑,小娘娘可是大宋的贤妃,如何会是党项的间人?” 杨贤妃身体一僵,没想到这支狡猾的小狐狸发现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表面上她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孤开始还在想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所有对孤的阴谋仿佛都是来自辽人,可仔细想想却不对,辽人和大宋之间已经保持了相当长久的和平,而且现在的辽皇更希望稳定,毕竟他的南院大王最近不安稳,那你说是谁希望看到宋辽摩擦?” 杨贤妃正经的望着眼前的少年,这小狐狸是在向自己摊牌,难道他已经知晓自己是幕后的黑手? 见被自己镇住的美人赵祯微微一笑道:“之前我还想不明白党项人是怎么做到的,能一点破绽也不留下就能挑起松辽之间的摩擦,现在你的反映告诉了孤所有的答案!” “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我一个大宋贤妃能怂恿周怀政胁迫官家禅位与你不成?” “你不提孤差点忘了,周怀政的事情和你也脱不了干系,皇城司的王力是你的人吧!白白牺牲了一个有利棋子是不是很心疼?” 杨贤妃脸色剧变,没想到自己和王力那么隐晦的关系都被他察觉到了,苦苦一笑道:“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孤原先不肯定,可现在你承认了……呵呵哒!” “……小狐狸!” “多谢小娘娘夸奖!” “你!……” 杨贤妃气的胸口发疼,没想到又被这小狐狸绕到了沟里,这中跳跃思维她完全跟不上! 稍稍的平静一下内心,杨贤妃对着眼前年轻又多智的太子媚笑道:“太子真是聪明的紧呢!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以交易的呢?” “帮孤登记之后亲政!” 赵祯毫不犹豫的说出条件,既然已经知晓了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那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孤亲政便会封李德明西夏王!” 赵祯提出的条件让杨贤妃双目一亮,这是她苦苦隐藏十几年的最终目的,为的就是在官家驾崩后利用刘娥监国的机会给党项人牟利。 现在太子能直接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帮助刘娥呢? “那太子的意思是要我帮忙从皇后娘娘手中拿回监国之权?” “不是现在,而是在官家驾崩以后!我答应让皇后娘娘享受权利,说到做到!” 看着眼前的年轻太子,杨贤妃觉得这小狐狸能成为大宋的中兴之主,就像党项人的英雄西平王李德明一样,既然他能履行对皇后刘娥的诺言,那也能履行答应自己的事! “杨采薇是你的汉家名字,你的本名是拓跋什么?” “拓跋卓然!” “嗯!这名字和你很相配,卓然,卓越的相貌不乏英气,希望你别忘记和孤的约定!” “当然不会,你这小狐狸我可不敢得罪,想拥有我吗?” 杨采薇轻轻的拉住太子的衣袖露出春水一般水汪汪的眼眸魅惑着说道,说实话太子的俊朗与智慧让她沉迷,党项女子敢爱敢恨的血液在她的身体中流淌。 “别闹,你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的坏处就是对一切都会怀疑,我们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欲望,你懂得!” “殿下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我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哦!咯咯……” 看着狼狈逃走的小狐狸,杨采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小狐狸虽然聪明,可面对自己的真情却落荒而逃。 她说的其实没错,直到现在杨采薇依然是处子之身,每次和官家鱼水之欢,都是用的党项巫医秘药,由自己的侍女代替自己完成周公之礼的。 赵祯一路小跑冲出后苑的迎阳门,杨采薇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魔女,一个玩弄欲望的魔女!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想入非非,但是赵祯知道她有着蛇蝎般的心肠。 手段简单的女人怎么可能在禁中这种地方混成贤妃?皇后都把她看作姐妹,而且没有引起陈琳的丝毫怀疑,要是不自己看到了她身上的小小纹身和香囊中的羌笛,大概也绝不会知道她是党项人的身份。 她简直是古代版的“邦女郎”!腹诽她的同时赵祯也很佩服她,作为一个女人,居然为了党项牺牲自己,这种精神让他觉得高贵。 第一百零九章赵恒的天伦之乐 红日初升便倾泻着它的热力,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景福宫黄色琉璃瓦上反射着阵阵金光,虽然如此可大殿中依然阴暗的需要点上蜡烛。 陈琳在大殿中焦急的渡步,官家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清晨又再次呕吐,甚至伴随着血色出现。 “陈大官!你要么出去,要么就老实点。” 胡远皱着眉头的对陈琳发出呵斥,地板在脚下发出的吱吱嘎嘎声音让他不能专心,同时他自己也很烦躁,官家的病情恶化了,吐血意味着伤及了肺腑。 在听到胡远的呵斥后宫人们瞪大眼睛的望着他,除了管家还没人敢这么同大官讲话,可更让他们惊奇的却是陈琳垫起脚慢慢的向大殿外走去,安静得就如一只小心的猫。 赵祯看着迎面而来的陈琳惊讶道:“你是来迎我的?” “太子还是莫要进去的好,胡远正在给官家诊病。” 陈琳看了赵祯身上的常服长叹一口气,官家病重但对整个大宋好像没有太多的影响,皇后依然监国,太子依然观政,只不过来探望的只有太子殿下而已。 “父皇的病情恶化了?” 赵祯在看到陈琳浑身不对劲的时候就知道老爹的病情愈发的严重了,否则往日里从容不迫的陈琳不会露出如此的烦躁。 “官家早晨吐血了,胡远正在里面给官家瞧病,太子前来是探望官家的吗?” 陈琳瞥了一眼大殿转头对赵祯问道,在他看来太子能坚持每日前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不过给官家瞧病要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官家还在生我的气?” 陈琳微微一笑:“官家说神仙逍遥却不肯指点他一二还离间父子之情,不寻也罢!” 赵祯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父子间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之前他一直维护着两人之间的父子亲情,自从所谓的“仙缘”事件后,父子俩之间仿佛有了裂缝。 作为旁观者的陈琳看得清楚,官家不待见太子,太子又在生官家的气。 谁都想找个台阶下,官家看似抱怨的话就是在向太子表达心中的愧疚,这也是为什么陈琳会把官家的话告诉太子的原因,在陈琳看来,比起什么求仙问道,父慈子孝才是最好的。 大宋不需要长生不老的神仙,需要的只是健康的皇帝和仁孝的太子! 陈琳和赵祯一老一小的在景福宫殿前广场上来回渡步,就像俩只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相比起陈琳赵祯更加的担心,他是最不希望老爹挂掉的人,他现在还小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更加需要老爹的政治智慧。 最近赵祯看了许多老爹御批的奏疏和对奏,其中的手段之高明让他叹为观止,但也看到了对内有余对外不足的情况,相较于对付国内的种种手段,在对外政策上老爹就显得谨慎许多,或是说胆小更为贴切。 前年的党项叩边,大宋采纳了自己的坚壁清野政策收效很好,可转眼间就答应了党项人重开榷场的要求! 在赵祯看来只要回绝党项人的请求,就能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让他们损失十万人口,在封建时代人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就意味着根基和实力。 可大宋重开榷场,为了获得充足的粮食,党项人不惜以牲畜、皮货、药材、珠玉从商人手中换取,可狡猾的他们没有卖给大宋一匹战马! 这让赵祯怀疑大宋的官员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榷场和普通的交易场所不同,它是受到政府严格控制的,每一粒粮食,每一块茶砖都会记录在案,即使商人结保也不能绕过官员的监督。 最后赵祯向寇准请教时才发现,这些官员居然迂腐的认为不该乘人之危!赵祯气的差点发疯,这些官员之间明争暗斗的手段都去了哪里?内斗拿手外斗就如此不堪? 此时赵祯才觉得丁谓这种真小人的能臣有多重要!对自己人耍手段,对外更是如此,当年他可是兵不血刃的就平定川陕之地的叛乱,赵祯曾经仔细的查看当时的奏疏,其中的拉拢分化,挑拨离间让他拍案叫绝。 这种阴人的手段最适合对付外族,可丁谓却在朝堂中大搞党争,一步步的走向权利的巅峰,这种才能和他的地位完全不符,在赵祯看来,越是有能力的人越应该参与到政府的日常工作和计划中。 大宋的朝政离不开官员的处理,但像重开榷场这种事情最后的决定权依然在官家手中,整个大宋虽然打着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口号,可实际上依然是皇帝乾坤独断。 唯一能制衡皇权的就是所谓的天,可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赵祯只能呵呵……这也是为什么一个王朝出现昏君之后,它便会迅速土崩瓦解的走向衰弱的重要原因。 陈彤从大殿中飞快的跑出,脚下踉跄着冲向陈琳兴奋的喊道:“天佑皇宋,官家醒了!” 一老一小同时转身快步的走进景福宫,当看到病榻上的皇帝虚弱的和胡远说这话,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地上的铜盆中是漆黑的血液,不知胡远用的什么方法从官家体内排除的,赵祯此时无暇去研究,紧紧的握住老爹如枯枝般的双手。 “父皇好些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已经晌午了。” “益儿陪朕一起用膳吧!” 赵恒感觉好了许多便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感觉饿,只是心疼太子的幸苦,参加早朝到现在他一定是没吃饭。 胡远并未离开,而是在一旁站着,他要看到官家吃饭还会不会呕吐,见这对父子和好,陈琳面露喜色的对陈彤吩咐:“还不快去传膳!” 陈彤立刻小跑的离开,赵祯真的担心他的腿有一天会跑断,六尚局和御膳房距离景福宫可不近。 很快各种吃食就如流水般上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和老爹一起用膳,盘子的数量多上许多。 羊肉是皇宫中唯一的肉食,老爹曾经亲口说过: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但即使都是羊肉烹饪出的料理口味也千差万别,老爹吃的是清淡的清真羊肉汤,而自己面前却有红烧羊肉。 陈彤不愧是常年服侍官家的,从摆盘就能看出他的机灵。 一盘盘的美味佳肴摆在桌上,陈琳刚刚扶着官家坐下,就有一个小内侍悄悄的走进来说道:“启禀官家,卫国公主来了。” “哦?妙元来了,快快传她进来!” 赵恒非常高兴,这顿饭算是一个小团圆,一对儿女皆在让他的心情很好。 陈琳更是在一旁羡慕道:“官家有这一对无双儿女真是让人羡慕!” 他的话引得赵恒一阵骄傲,儿子天资过人算得上大宋的祥瑞,女儿乖巧可爱又不是聪慧,这才算是天伦之福。 第一百一十章将门的生意经 时间飞逝。 赵祯觉得轻松的时光就如流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这种规律的生活让他感觉很好,早早的起床和大名鼎鼎的“痴汉”赵允初一起上常朝,自从有了赵祯的陪伴,他再也不被人叫做痴汉了。 因为凡是打趣他的人都御史警告罚铜,这对普通官员来说可不是个好事情。谁让赵祯对“痴汉”这个词特别的敏感呢!他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别人叫做“痴汉”。 两人风雨无阻的一块上朝,让当朝的诸位相公很是赞赏,自从寇准也参加常朝后,常朝的人数瞬间就回到了正常水平,没有一个人敢迟到不来了。 对此皇后嘉奖了赵允初的行为,也警告了平时迟到早退的官员一番。 今日早朝依然是这样,只不过在常朝解散后,赵允初悄悄的拉了拉赵祯的衣袖道:“殿下有空吗?今天东京城大选花魁!晚上在金明池举行艳压群芳的最后评定,殿下不去可惜了!” 赵祯惊讶的望着这位堂兄,没想到他居然对这种事情如此热衷,这货不会真是个痴汉吧?但他的话也引起赵祯的注意,大选花魁?一定很热闹,要不要去把蔡伯俙和晏殊叫上……但绝不能告诉王语嫣和赵妙元! “难得堂兄有如此雅兴,晚上孤一定去!” 面对赵祯的回答,赵允初惊讶的望着他:“殿下不知今晚的事情?” “大选花魁?” 赵允初尴尬的说道:“其实这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将门子弟的聚会……还有商贾。” 他的话让赵祯摸不着头脑,不是选花魁吗?怎么和将门子弟纠缠在一起,更何况还有商贾夹杂其中,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赵祯好奇的问道:“孤平日里不常出宫,对东京城轶事知之不详,还请堂兄为孤解惑。” 赵允初见状得意的笑了笑道:“太子有所不知,将门子弟都是代表着各家前来,晚上会在一起商议各家的买卖……” 在听完赵允初的谈话后,赵祯惊讶的和不拢嘴,这是什么选花魁,完全是将门子弟举办的宴会!一场关于如何划分利益的宴会! 可为什么会突然邀请自己?赵祯更加好奇的对赵允初问道:“这种事情你为何要邀请孤?” “这个……那个……是因为……” 赵允初紧张的开始结巴,断断续续的好久也每把话说全,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赵祯知道他一紧张就会结巴。 “是不是因为蔡伯俙?”赵祯突然想到了自己和这些将门子弟并非没有一点联系,也许蔡伯俙的生意影响到了这些将门的利益,在动蔡伯俙之前,他们当然要先跟自己确认一下这是否和自己有关。 “是的,确实有关蔡伯俙,所以才问问太子殿下今晚去不去?” 赵允初在赵祯说出蔡伯俙的名字后,瞬间就变得不再结巴,口齿流利的一口气说完后紧紧的盯着他。 看来今晚不得不去了,去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不去则在向将门表达蔡伯俙的生意和自己无关,小胖子的生意就会像一只可怜的烤全羊一般被人瓜分掉。 “孤今晚一定去!还要和那些将门好好亲近亲近,不然时间长了反而见外了不是?” 赵允初尴尬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是不希望太子参加晚上的宴会的,不光是将门看上了蔡伯俙的生意,就连皇族也是看上了他的产业。 如果太子晚上不去,将门就会组织人手扑买蔡伯俙的产业,至于他同不同意,有的是办法…… 可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太子明显是蔡伯俙背后的靠山,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想不同,在他们看来太子这样的翩翩君子绝不会参与到商贾之事中,况且他还是大宋的储君,未来的官家。 “太子能去真是太好了,到时一定扫榻相迎……” 看着赵允初尴尬的样子赵祯就知道他也是今晚宴会中的一员,代表着他家的利益,难怪是他今天向自己转达将门的意思,赵祯觉得自己是不是和这货走的太近了点? 当赵祯回到东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彭七准备出宫,三才看着火急火燎的太子道:“殿下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孤正要问你呢,蔡伯俙有没有让人捎来消息?” “有!他托东宫才办的小四子捎了个口信,太子下朝后务必去作坊里找他,他要和您一起开开眼界。”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蔡伯俙也收到了邀请。 “彭七用最快的速度去城外的工厂!” “啥是工厂?” “就是蔡伯俙的作坊!”这货到现在也记不住工厂这俩个字,真是要命! 马车在道路上飞驰着,这是彭七有史以来第一次把车赶得这么快,之前太子一贯要求要礼让行人,他都快憋屈死了,可现在太子却不断的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赵祯坐在飞驰的马车上并不好受,但同蔡伯俙的小命比起来即使颠簸点也无所谓,彭七已经让马车跑得很快了,如果插上翅膀这车说不定都能飞起来! 彭七的兴奋感染了赵祯,从车厢中钻出免得被颠散架的他,在感受到马车飞驰的一瞬间就兴奋起来,这种飙车的快感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爱上。 但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刚刚学会骑马的他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差点没吐死,彭七尴尬的拍着太子的后背埋怨:“俺就说不能太快吧!” “你还好意思说?呕……就属你最兴奋……呕!”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看着呕吐不止的太子问了声:“怎么回事?” “你还还意思问?太子为了你才变成这般模样!看你怎么向三才交代!” 看似憨厚的彭七瞬间就把责任推卸到了蔡伯俙的身上,这下回去有办法对付三才的责难了,嘿嘿……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对小胖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今晚找我所为何事?” 说起这事小胖子的眼睛立马开始放光,仿佛看见了无数的美女一般,“太子殿下晚上金明池有大选花魁,你才我得了什么?”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竹牌扔给赵祯。 “这是什么东西?诶,还挺精致的嘛!居然用上了真金描边?” “我说了你绝不会想到,这次选花魁的是由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联手举办的!我们有幸被邀请了!” 看着兴奋的蔡伯俙,赵祯真是不忍心把针对他的阴谋说出来,也不看看这七十二家正店有多少是将门的产业,又有多少是皇族的产业,他还不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一章将门的手段 夜幕降临本是宁静的时刻,东京城却开启了万家灯火,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行速度很慢但赵祯却很享受,这种后世的生活习惯勾起了他的回忆。 彭七郁闷的赶着车,先前的纵马飞驰与现在的缓慢挪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让他很恼火,可又不得不如此,谁让蔡伯俙的铺子都开在繁华的地段。 蔡伯俙对于这种场面已经习惯了,他在被陈琳提出东宫后就一直在学园生活,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已经玩遍了,对赵祯兴奋的模样深有感触。 从城外返回城内主要是为了看看蔡伯俙的店铺生意怎样,如何能好到让将门和宗室红眼的地步!在大宋对商人的保护还是很到位的,只要你按时交税遵纪守法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除非你抢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这不光在大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可当他看到蔡伯俙的店铺人满为患,旁边的商铺却门庭冷落时才发现到事情的严重,这不是蔡伯俙一家店的情况,而是所有店铺! 连锁店的想法是赵祯无意中告诉蔡伯俙的,他没指望小胖子能把店铺开满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大概是经济繁荣的副作用造成的,宋人重口碑也爱攀比,连锁店在东京城很成功! 一块《蔡记》的牌匾就让人们趋之若鹜,无论是卖成衣还是冷饮子都受到极大的欢迎而且店铺中还充分的利用空间搞多种经营,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规定的经商范围。 当蔡伯俙在把每日的流水汇报给赵祯后不光是赵祯让赵祯吃惊,就连他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么多……殿下这是咱东宫的店?……每日进账快千贯,这一年下来还了得?”彭七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同时还在伴着手指头的算着对比:“朝中一等的相公月俸三百贯,衣赐绫四十,绢六十……俺算不出!” 算了半天的彭七崩溃了,对着赵祯用宽大的手掌比划道:“东宫一日的流水最少抵得上一等相公的四月俸禄嘞!” 蔡伯俙这才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巨大而夸张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荡漾开:“太子殿下这下我娶公主没问提了吧?” 赵祯看着他笑的如向日葵般的胖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势力,有多少将门宗室对他恨之入骨,要不是自己这个太子给他遮风挡雨,怕是早就被人家囫囵个的吞下连点渣都不剩。 “你小子在东京城开了十六家分店怎么也不知晓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人家已经盯上你这只养肥的猪?!猪肥了就该杀掉下锅!” “怎会如此?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 反应过来的彭七嗤笑一声:“也不看看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宗室,将门,豪族,巨贾,哪一个是好相予的?说不定那天你去茶楼沐浴就被剥了一身肥膘卖了去!”大宋的茶楼中都配有浴室,这也是为什么赵祯劝王语嫣和赵妙元在茶楼中开美容的原因。 “彭大哥莫要吓我,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如何能有这种歹事!” 小胖子明显被吓着了,可彭七却不打算放过他,这小子每日进账这么多也不向东宫禀报,这可是太子投的钱,算得上是皇家产业!虽然没有打着太子的旗号,可他东宫伴读的身份却帮他挡了许多的灾,否则哪能让他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你还别不信,去年冬天有个外地的补漏官进京去吏部递帖子,说的是他原本要补的官位被人顶了,而且是个肥差,人家又不愿还他,他不服便上京状告,先去了开封府,可时辰尚早衙门还没点卯,便见报慈寺街上有家茶楼开张,热气腾腾的引得他前去,嘿!这可是个好地方,老板是个小妇人,长相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柳叶眉配着桃花眼煞是勾人的紧!” 赵祯看着彭七直流口水的样子抬手就是一个暴栗:“说事情!别露出这幅猪哥相,妓馆中的清倌人你见的少了?” “嘿嘿,话虽如此可殿下您是没见到嗞嗞……哦对了!那胖子进门便被这小妖精迷住,人家叫他先泡个澡,寻些吃食喝杯热茶暖身暖心的再去见官,这胖子还真的信了,没想到刚刚掀开门帘脖子上就多了根皮条子!这裘衣胖子立刻昏死过去。” 小胖子在一旁听的两股战战,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裘衣胖子,躲在太子背后结结巴巴的对彭七问道:“这是家黑店?!” “哦?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嘛,连黑店也省得?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赵祯完全把这事当成演绎来听,他知道这是彭七吓唬小胖子的手段于是开口道:“莫要引得人难受,快快道来!” “就如蔡小子所说这是家黑店,店中的妖女和伙计早在裘衣胖子徘徊于西尚书省门前的时候就盯上了他,他们也是受雇于人,常年在此处干这种买卖,不提胖子身上的裘衣,单单这家伙身上的肥膘就能卖出不少钱。 后院中升起的热气并非是什么洗澡水,而是烧开的热水,剥皮去毛正用得上嘞!歹人们要先等尸体凉了后再拨皮去骨,谁知这人却醒了,要说也是这胖子的福分,胖子不容易被勒死,更是祖坟冒青烟的是开封府马元方出巡开道鸣锣,这胖子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杀人啦,杀人啦! 此时伙计才发现他醒了,还装模作样的说:官人莫非是疯了?还好这马元方刚直,宁愿抓错也不放过,将一群歹人皆抓回了开封府的大牢,衙役也在地板下的暗室中找到了其他三具尸骨,皆是浑身没有一丝皮肉的骷髅!你猜猜这些歹人是受雇与谁?” 蔡伯俙差点被彭七的话吓哭,一句话也不说直直的摇头,彭七见他这样也不再吓他嗤笑一声。 “就是个东奔西跑的浪荡汉,与这裘衣胖子在进城时发生口角而已!幕后是谁大家都清楚就是顶了他肥缺的人,可却没有证据,浪荡汉在开封府大牢中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哦对了,顶他肥缺的是真定曹家的人。” 赵祯眼睛一亮的问道:“东华门外小货行街的曹家?” “殿下英明!”彭七赶紧的送上一记马屁。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以为这些是彭七编出的故事,或是他道听途说而来,可当他提到马元方之后赵祯就相信这是真有其事,否则不会这么详细,最后当彭七说出真定曹家是幕后真凶后,赵祯便更加知晓这是他在提醒自己将门的手段不可小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彭七提供的情报对今晚的会面很有用,最少知道了将门的手段是什么样子的,这种小手段肯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可蔡伯俙就说不准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商场如战场 彭七看到太子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后嘿嘿的傻笑,三才和他说的话多少的对他有些影响,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看出自己装傻充愣的事实,就不能再装下去,多少要在殿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否则又要被殿下埋怨。 金明池在东京外城西墙顺天门外路北侧,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金水河的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 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 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美丽的景观就如飞虹架桥让人惊叹!身穿常服的赵祯站在岸边的围栏后惊讶的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 金明池中游船穿梭,每艘船上皆放置着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说是花团锦簇也不为过,宋人好赏花可见一斑,不光由此这些船只中还有不少堆满花灯的灯船,形态各异花样百出,有状若飞仙的,有报喜福星的各式各样。 四周的游人无不驻足观赏,当响亮的锣声传遍四周,小斯高声叫喊:“各位看官请了,今晚由七十二家正店掌柜出资,评选金明花魁!士农工商皆可围观,贩夫走卒亦可通往,无高低只分,无贵贱之别!” 这下四周游人的兴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这是没有限制的表演,赵祯惊讶这种表演赛居然在大宋就开始流行了,算不算是综艺节目的前身? 有钱人皆包游船获得最好的位置,稍次一点的就前往金明池中的台榭观看,没钱打赏的普通人就在桥上围观。 一时间路人奔走相告,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聚集了数万人前来,把整个金明池围得水泄不通,还好赵祯等人早早的就进入台榭,他们手中有着独特的请帖才能畅行无阻,否则只能在池中的小岛外围观看。 有一小斯专门接待贵客,在看到蔡伯俙手中的描金竹牌后立刻变了一副脸色,堆砌满满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请他们上楼,岛中的台榭上才是真正评选花魁的地方。 也是各家来人的聚会之所。赵允初在看到太子后立刻迎了上去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亲来是我等荣幸,哥哥这厢有礼了!” “四个不必客气,孤要是不来,蔡伯俙这小子怕是不能囫囵个的回去了!”赵祯笑眯眯的说道,可说出的话却在敲打着眼前这位假装痴癫的堂哥。 赵允初脸色微变尴尬的笑了笑:“不会如此,不会如此,殿下里面请!” 就在赵祯准备登楼时,彭七猛地上前窜了一步把蔡伯俙顶开低声对赵祯道:“殿下!要不要亲卫先检查一下,以防不测……” “岂有此理?!楼中皆是我大宋将门或宗族子弟,岂能害孤?”赵祯大怒的打断彭七的话,转头对赵允初道:“哥哥莫要理会这憨货,他就是个直肠子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彭七你要是在这样就别陪着孤了!” “殿下教训的是,俺错了,这就让兄弟们在台榭下等着,不过各家子弟的名号俺还要记下以防官家询问!” “你……诶……罢了罢了速去速回,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两人一唱一和的表演让赵允初脸色僵硬,刚刚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瞬间就让侍卫记下名号,这种拙劣的表演当自己是个傻子呢? 可他却不能说什么,毕竟太子的话有理有据,做的事情也是妥帖,其实这是彭七在告诉他,如果太子在这里出现意外,所有人都要面对官家的雷霆之怒,一个也别想脱得干系! 赤裸裸的威胁让赵允初脸色难看僵硬的说道:“殿下身边的侍卫还真是小心谨慎的很!” “多谢副都指挥使!”彭七脸色不变笑眯眯的回答。 见他软硬不吃又装傻充愣,赵允初哼了一声就上楼去,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伸出大拇指对彭七比划了一下惹得他发出招牌式的憨憨笑声。 赵允初上楼后吵闹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一个书生气很重却一身劲装打扮的年轻人开口问道:“赵家哥哥太子果真来了?” 其他人虽没开口可都紧紧的盯着他,赵允初苦笑一声:“没错,殿下还真的来了!” “唉~!”的叹气声响起,众人失望的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事情,虽然之前各家都商量好了如何应对,可谁希望损失利益呢? 赵祯上楼后咳嗽一声:“诸位都是大宋的将门子弟,本应英勇果敢,为何在此长吁短叹的?” “殿下难道不明白?还不是因为您的这位伴读,神童蔡伯俙!” “这可冤枉死小子了,诸位叹气与我何干?!”蔡伯俙不解的大叫冤枉,长时间的接触生意已经让他摸出了一点门道,无论情况如何表面的功夫一定要做好。 “你可一点也不冤枉,蔡记的招牌在东京城现在可是响当当的招牌,后起之秀啊!连做便女子生意的碧雅轩也不是你的对手!” 蔡伯俙面对指责笑了笑:“蔡记的招牌响亮,是因为货真价实东西新颖,诸位的店铺难道就没有抄袭?不见得吧!可为何还卖不出去?原因在你等自己身上与我何干!” 赵祯仿佛听到了清脆的打脸声,那叫一个脆生!众人看着一个十岁少年默默无语,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别人笑掉大牙?这么多的将门宗室开的店铺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开的,既然他有太子做后盾就不能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只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竞争。 可现实是他们竞争不过蔡伯俙的店铺,将门并不是担心眼前的损失,而是害怕未来,现在的蔡记只做些成衣和冷饮生意,但以后呢?如果他涉足其他行业也是这般该如何是好? 这种危机感才是迫使他们聚在一起的讨伐小胖子的原因。 团结起来的商人显然不好对付,赵祯看到蔡伯俙能压制住对手很惊讶,这小子的手段不错啊,居然能让这些人陷入短暂的尴尬,这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撂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千军万马冲杀着奔向行业的制高点,而最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分享胜利后的晚餐。 在冲杀的过程中,必然会有一大批人马或悲壮惨烈或默默无闻地倒下,成为壮大这个行业的奠基石;这也是一个敌手无处不在的环境,即使你已经垄断一个行业,可你的四周依然存在着敌人! 这些将门和宗室就是,虽然蔡伯俙垄断了成衣和冷饮这两个生意,可人们对未来的恐惧迫使他们对蔡伯俙下手。这就是今晚的赵祯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不光如此赵祯还要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否则一旦他们坐大便更难控制。 第一百一十三章怒发冲冠凭栏处 紧张的气氛仿佛随时会一触即发,小胖子这才意识到今晚当真是宴无好宴,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太子,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彭七口中的裘衣胖子! 面对蔡伯俙投来的求助目光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货怕是已经后悔当自己的急先锋了。 “诸位皆是代表着自己的家门前来商议,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孤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诸位愿意听吗?” 赵祯看着将门宗室的子弟缓缓开口,其实他早就做好拉这些将门下水的计划了。 众人皆看向赵允初,他才是这次聚会的主办者,也只有他才能请来太子殿下,安抚将门的躁动之心,否则针对蔡伯俙的计划早就被执行了。 “我等当然愿听太子殿下的高论,还望殿下指点迷津!” 对于这位太子堂弟,赵允初是从来不敢小觑的,别看他只有十岁左右可手段却让多年混迹于朝堂的父亲都称赞有加。 众人见他这么说也都是连声附和:“太子殿下天资聪慧我等皆愿一听高见!”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诸位担心的只不过是蔡记未来是否会对各家的其他行当产生冲击而已,是也不是?” 太子的话一下子说道了众人的心中,成衣和冷饮才占东京城的多少利益?谁会为了这种小利得罪太子殿下,可赵允初的分析主要是担心蔡伯俙把手伸向更为广阔的领域,盐铁,酒醋,粮食,布匹,甚至因为太子的关系拿到度牒,这对将门的生意将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见他们连连点头,赵祯就放心下来,看来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既然如此蔡记将来所开店铺皆可让诸位入股便是,从他的手段诸位也应该看出蔡记的实力绝不可能满足与现有的成衣和冷饮子之类,将来必会接触更多行当,如此一来肯定会对各家的生意产生冲击,那不如蔡记放开投资,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这下众人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太子的计划实在是过于胆大了些。 赵允初的眼睛一亮,蔡伯俙的手段他是看在眼中的,各种推销促销花样百出,如果能入股也是极好的!既不用劳心劳力的去操持,也免费得到太子这颗大树,将来太子登基,他们就算是和官家一道做生意了! 想到这里赵允初用力的咳嗽两声:“太子殿下的注意是极好的!诸位难道还看不出这是太子白送给大家的钱财吗?” 为赵允初马首是瞻的将门子弟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只要投钱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分红,这种还是上哪去找?最主要的还是和未来官家一起做生意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 赵祯见众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进入了圈套,商人的特性就是面对利益毫无抵抗力,马克思说得好: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们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益就会疯狂,有百分之二百的利益就敢于践踏一切原则。 阴谋得逞的同时赵祯也失望了,这些将门子弟与其说是虎子不如说是商人更妥帖,指望他们为大宋开疆拓土简直就是个笑话,赵祯彻底的放弃培养将门子弟的计划,还是从普通人中或是军中选取有才华者才是上策! 蔡伯俙一下子从阶级敌人变成这里的座上宾,赵祯给他使了个眼色就离开,花魁的争斗正式开始了! 相较于台榭中的铜臭味,金明池中花魁争夺的脂粉气更加吸引年轻的太子。 彭七觉得这时离太子远些的好,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在他的身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害怕。他从未见过太子如此的愤怒和悲伤仿佛绝望的站在悬崖边上。 “彭七你说这些将门是真的烂透了吗?” 赵祯阴冷的声音让彭七一僵,苦笑着回答:“也并非如此,殿下是当局者迷,如果跳出这个圈子来看也不尽然,这些将门皆是左右下注,眼前的这些算不得家中的精锐,就如殿下看到的,曹家,杨家,石家可有一人是嫡子?” 彭七的话提醒赵祯让他一惊,没错这些将门子弟不是庶出就是远房,根本算不得嫡子,看来这将门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见太子沉思彭七再次解释道:“殿下,其实所谓的将门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存在,其中的利益牵绊实在太多,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弃之不用是万万不能的。” “就你聪明,还老是在孤面前装痴装傻!” 面对太子的责难彭七继续发出憨厚的笑声惹得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么了解将门就把他们的一点一滴向孤说个明白!”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彭七郁闷的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没事多嘴干嘛! “要说我大宋的将门怕是有的聊了,殿下真的要听?” 赵祯看着驶近的花船斜视了身旁的憨货道:“废话,有关将门的事情你要事无巨细的告诉孤,否则嘿嘿……书院的孩子正缺少你这样的陪读!” 彭七立刻脸色大变:“俺说就是,殿下何必要吓唬俺,当初太祖就是受到将门的拥立成了官家,后来的事情太子应该已经知晓,文臣们对这段熟。俺只说说现在的将门,经过太宗的两次北伐大宋的将门的手下精兵几乎被消耗的差不多,只留下东京城的禁军可堪一战,这也是官家与辽人会战与澶渊的最后本钱。” 赵祯惊讶的看着彭七,没想到这只缩头乌龟居然能说出这样胆大的话来。 “官家亲临前线与辽人会战与澶渊,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寇相公……” “殿下错了,寇相公其实并未威胁官家,也未挟持,而是对官家说了句:官家不亲征,大宋就完了!至于原因嘛,也和将门脱不开关系,您想想如果官家亲征,将门能让他孤军奋战?如果官家身死所有的将门必遭毁灭!从此在大宋成为千古罪人!” 这话彭七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的,可见他此时心中的愤怒,嗤然一笑他又继续开火:“果然在官家到达澶渊之时,我军士气大振,将门带着几十万大军迅速向澶州集结,已形成前后合围之势!而此时的辽军,孤军深入,本犯兵家大忌,加上主将萧挞凛被三弓床子弩击毙,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赵祯望着面露兴奋憧憬的彭七,此时的他仿佛是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收回烟云指日可待,但他的脸色一变,由兴奋转为无限的扼腕叹息:“可成也将门败也将门,本是绝好的机会却被将门的鼓动和官家的犹豫放弃了!这才有了议和的契机!” 说完这些彭七愤怒的一拳砸在栏杆上,实木的凭栏就如纸糊一般破碎开来,化为齑粉坠落于明镜一般的精明池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看着落入水中的碎片激起点点浪花,赵祯理解此刻彭七心中的愤怒,大好局势就这样被将门放弃,胆小的官家甚至不惜以百万岁币购买和平。 虽然最后出使辽营的曹利用被丁谓威胁,尽全力的把岁币压缩到三十万贯,可这也不能磨灭买来和平这一事实! 怒发冲冠的不止彭七还有年轻的太子,赵祯体内的血液在快速跳动的心脏帮助下直冲脑海,牙齿之间的摩擦声刺得彭七直起鸡皮疙瘩,他能感受到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殿下这就接受不了?更让人不耻的还在后面,官家的疲软众所皆知!可将门呢?他们才是促使这件丑事的罪魁祸首!虽然救驾有功,可不能摸去他们的险恶用心,当时的大好局势连文人都能看出,只要合围全歼辽人的精锐,烟云之地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赵祯猛然回首:“那官家为何不取?!孤不相信父皇会懦弱如斯!” “懦弱?也许在官家亲临澶渊之前是有点懦弱,可当高琼挥鞭驱赶驭辇武士抬着官家直抵澶州北城后,官家就变了,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震碎苍穹,军民无不怒喝辽贼:大宋官家亲征,尔等还不顿首?!当时的场面之恢宏古今罕见啊!” 赵祯难以想象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老爹居然有这样辉煌的时刻,也许是前线将士的呐喊声激起了老爹的英雄豪情。 “殿下是没看到,当时的官家身穿龙甲站在澶州北城之上,猩红披风大氅被他投掷与地道:将士用命,朕岂能独外?一时间官家的豪情无两!” 彭七激动的对赵祯说道,从他的字里行间赵祯感受到了当时老爹的气魄,可后来为何会议和? 看着太子疑惑的目光彭七苦笑一声道:“殿下的疑惑也是应该,将门中流传一句话,太祖曾云:收回燕云者永世封王!如果官家一举收服烟云还有将门什么事?” “什么?!竖子尔敢!”赵祯瞬间暴走,这些将门居然为了封王而不惜使用这种手段?彭七的话颠覆了赵祯对将门的认识。 “有什么不敢的?大宋的每一场战斗都离不开将门,看似没有一点权利的他们却在大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毕竟兵事上还要靠他们,文臣领兵也要用将门指挥,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官家就被将门的三言两语劝住了?”赵祯奇怪的问道。 “何止是三言两语,将门对官家的述说了厉害,辽人虽然如丧考批可依然有数万之众又都是骑兵,大宋多步卒少骑兵,要想围歼必然会分散,到时辽人被逼急了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会直趋官家而来,如果这样官家该如何是好?” 赵祯听了彭七的话微微苦笑,这些将门还真是对症下药,老爹好不容易重振精神就是在是几十万大军的鼓舞下,当听说身边并没有那么多人后肯定要打退堂鼓的。 “父皇就因为将门的劝说后退了?” “差不多,文臣中也有不少主和的,最后连寇相公也不愿坚持了,朝中的三司已经向他发出了紧急文书,大宋的国库也坚持不了这种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是为何?” “太子殿下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惊人,要不是官家亲征三司竭尽全力怕是早就断了粮草,辽人是有备而来,我大宋却是仓促迎敌。” 听了彭七的解释赵振老脸一红,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就忘了,古代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后方补给,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殿下没经历过战争想的没有这么周全,可当时的大宋虽然打不起却也能收回烟云之地,如果能拖住辽军十日,各地的粮草送达到北线战场,收回烟云指日可待!可官家……唉!” 看着垂头丧气的彭七,赵祯叹道:“孤知道了,将门是想用他们自己的手收回燕云之地,以无上功勋获得封王,孤不会随他们的意!” 彭七见太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头道:“殿下觉得大宋的禁军就真的不堪一战吗?”他看得出太子大肆发展军械局是想以强大的军械战胜对手。 见赵祯呐呐不言彭七摇头道:“禁军并非不堪一战,而是因为两次北伐失败,檀渊之盟,让大宋文武吓破了胆,说实话俺自己也是这样,虽有百万大军可却觉得很不安,直到太子三卫被您练成这般模样!” 长叹一口气彭七希翼的望着赵祯:“殿下您训练出的太子三卫简直就不像是大宋的禁军,如果大宋禁军解释如出燕云之地怕是早就收回来了。 当年太祖雍熙北伐本事有胜算的,也能收回烟云十六州,可恰巧的也是将门误了事,太宗曾经再三吩咐曹彬持重缓行不得贪利,可他却只用了短短数日之功便夺取涿州,可后面的粮道却被辽人切断,十日之功便消耗完城中所有粮草,不得不回撤雄州,太宗急令他留守以待后援,可为时已晚曹彬已经率部回到雄州补充粮草原路返回,可辽人援军已到收回了涿州……” 赵祯怒道:“师老兵疲岂能是人家对手!曹彬本是个善战之将为何如此昏……因为太祖之言?”这时他才反映过来,这些将门的手段真是让人思细恐极!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悠扬的丝竹声配合着优美婉转的女声在整个金明池回荡,瞬间就把人带入如梦似幻的美景之中。 优美的歌声打断了彭七和赵祯的对话,“苏大家唱的是殿下的曲子?” 面对彭七的揶揄赵祯苦笑一身:“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知道还问!” 花魁的争夺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数艘花船挤到台榭前表演,船上的乐手努力的配合自家的清倌人表演,说实话苏小卿的一曲《风花雪月》夺得了头筹并不是因为其他人的曲子不好,而是赵祯的曲子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使得围观的百姓和台榭中的文人趋之若骛。 将门在和小胖子达成共识后也出现在外面的围栏处高声喝彩,十几个个小斯在台榭中来回穿梭,每当有人打赏时就高声说出打赏者的名字和数额,当然这些都会算在花船上的清倌人头上,最后谁的打赏最多就是今晚的花魁。 第一百一十五章皇城大火! 雕栏,金池,明月,美人,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如梦似幻,这样的美景仿佛能让人忘却烦恼,赵祯站在台榭之上微风拂过雾气升腾,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霖霖乎如羽化登仙。 对面花船上的清倌人见一俊朗少年负手而立的站在台榭之上,忍不住多看两眼,口中的调子也变得更加抑扬顿挫起来,苏小卿在见到赵祯后脸色就变得抚媚,一首《风花雪月》结束后,脆声说道:“赵公子还是来了,是为奴家助威的吗?” “额……我今天是来赏月的。”赵祯面对苏小卿尴尬的说道,他可不想做一个如宋徽宗般的官家和名妓有一腿这种风流韵事会破坏自己的形象,再说他也确实对苏小卿没有兴趣。 东宫中有个倾国倾城的腹黑小萝莉,禁中还有一个投怀送抱的毒蝎美人,说实话杨贤妃都比眼前的苏小卿更加的魅惑妖艳,想到那个魔女,赵祯不禁心中一热,旖旎的画面再次浮现,那薄如蝉翼之下的绿色丝带让他想入非非。 见赵祯明显的敷衍自己,苏小卿并不气馁,最少她现在和这位太子殿下搭上了话,“赵公子随意,奴家多谢您的佳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绝美的词句从她如黄鹂般的嗓音中唱出,立刻把人群的热情点燃,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首《水调歌头》超越了其他清倌人的词,词中既有飘逸出尘,又有缠绵悱恻,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是惹得游人阵阵叫好,真可谓是文人为之疯癫,女子为之倾倒。 可彭七敏锐的发现太子殿下像是做贼一般偷偷溜下台榭。 “做出这么好的词,殿下害羞个啥?”莫名其妙的他怎么能理解赵祯此时的羞愧,偷诗贼的名头仿佛挂在他的头顶上,虽然别人不知道可自己却受到良心的谴责。 小胖子已经彻底不去东宫了,赵祯在车中大骂他无情无义,可他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殿下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每日往返于书院和店铺之间,即使先去东宫也没时间啊!更何况东宫的军械司以有专人负责,我便更是去不得了!” “军械司由专人负责?是谁?” 听了蔡伯俙的话彭七急急的问道,这事情连他这个亲卫指挥都不知晓何况是太子殿下? “诶?你们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军械司的宿卫已经交给皇城司负责,彭七你不知道也是常理,新来了一个叫种世衡的担任将作监主簿一职。” “种世衡?!种放的侄儿?”赵祯在听到小胖子的话后惊讶的叫道,这为老兄可不简单,大儒种放之侄,北宋将领、种家军开山人!面对西夏的虎视眈眈他三管齐下“苦肉计”、“美人计”、“离间计”巧妙运用,成功打击西夏的嚣张气焰,也破坏了西夏在西北地区的部署。 “殿下认识他?”蔡伯俙好奇的问道,在他看来种世衡不过是个靠着叔父大儒种放恩荫来的将作监主簿而已,太子的反映也太高调一点了。 “我不认识他,可他叔父种放的名头可不小,寇相公和王相公曾经对他赞赏有加,父皇说他博通今古,孝悌之行。乡里所推,慕古人之遗荣,挹君子之常道。” 小胖子在听了赵祯的话后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太子殿下的不是了,种放的事情怕是当京城的官吏都知道,这人虽是有才学,可也过于恣意狂放了些,种放晚年在长安广置良田,每年获利可观也有强买强卖的,于是和百姓起了争讼,门人族属依仗他而恣肆骄横。他不光借着酒醉谩骂京兆府知府事王嗣宗,还屡教不改嘞!” “这不会是以讹传讹吧?”赵祯有点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大儒岂能因为这种小事丢掉自己的名节? “太子殿下以为他的侄子抢了我的差事,我就要诋毁他?” “你这小子多日不见反而拿起了架子,你我之间还用这般猜度?!” 赵祯听了蔡伯俙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他离开东宫后,接触少了便有些愤世嫉俗起来,可能是担心自己疏远他吧,赵祯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难道太子就一定是孤家寡人的独夫?! 用力的给他一个暴栗,疼得小胖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怨气横生的说道:“你还这样打人!我说就是了。”虽然是这样可赵祯明显感觉亲切许多,这小子还真精明! 小小的插曲并未破坏赵祯和蔡伯俙之间的感情,小胖子微微一笑:“种放上奏表迁居嵩山天封观侧边,皇帝派内侍就兴唐观地基建造府第赐给他,这算是天大的荣耀了而且请假超过一百天还继续给其俸禄。但种放还还不知收敛,往来终南山查看田地,每次出行必定向枢密院索要驿券,在路上有时诟骂驿吏,估算粮具的价值等等,你说这样的事情能是编造出来的?种放真小人也!” “也许是小人,可他的能力却是不低的,父皇曾经给我看过种放所上的《时议》十三篇,其中的《议刑》《议教化》《议赏罚》《议军政》都是相当好的,不能因为他的人品就否定他的才学。” 小胖子不服不忿:“有才也不能这样肆意妄为,反正我是不屑为之!” “对对对,你是正人君子行了吧!” 小胖子还要说什么,可刚刚张嘴就僵住猛然伸手直直的指着东京城道:“好大的烟啊!” 随着他的话赵祯和彭七转头,一下子就被惊呆了,浓浓的烟柱在东京城中生起,赵祯立刻就向一旁的棂星门跑去,那里高度正好能看到城中的情况,赵祯是开封府府尹同时监管东京城的消防工作,如果大火蔓延怕是也难辞其咎,因为皇后早就让赵祯接管了东京城的部分工作…… 等到了城墙上才发现烟柱是从皇城附近飘起来的!彭七大叫一声不好,一把抄起赵祯夹在胳膊下就冲下马车,小胖子莫名其妙的被踹下马车站在地上揉着屁股的咒骂彭七,但回应他的却是马车疾驰扬起的尘土…… 彭七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皇城起火乃是天大的事情,东京城已经不是第一次着火,每次都是房倒屋塌,损失不计其数,木质结构的房屋极其容易被引燃,而且东京城的街道多有违建,大火一烧就是一片! 就连皇宫也不能幸免,太宗时,初夕,阴雲雷震,火起月华门,烧到第二天早晨才止,这次的着火点也是在皇宫附近,所以彭七才会发疯,毕竟赵祯顶着开封府府尹的名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太子拆王府 浓浓的烟柱冲向天空,在到达皇城附近被风吹向北方,可皇城也在北方!火光在寒冷的季节给人以温暖,可现在给人带来的是恐惧,木质结构的房屋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皇城附近的官宦人家炸开了锅。 “走水啦!走水啦!”凄厉的惨叫声从荣王府中传来,四周的邻居皆派奴仆前来帮忙,这时候可不能自扫门前雪,如果火势蔓延很可能殃及池鱼! “快去后院拿些火叉、大索、铁猫儿,别忘了水囊、唧筒!”周有福是丁相公的管家,此刻看着荣王府的大火正指挥府中的院工去荣王府帮忙。 丁谓看着熊熊燃烧的王府皱眉:“八大王严毅不可犯的脾性,为何他的府中会起如此大的火势?” “这天干物燥的日子,稍有一点火星就着了,王府中还用上了锦棉遮挡寒风,滋滋滋……这烧起来还有个头哟!”周有福听见相公的话赶紧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嗯,有点道理,可赵元俨往日里就是个怕事的主,自从皇后监国他就自诩谬语阳狂且不复预朝谒,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如何能管束不好家中的仆从?”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仆从不慎引起的大火吧,相公您要不要去外面暂避?” “荒唐!这火势随北风向皇城而去,本相身为参知政事岂能坐看,备车!” 本是担心相公的安危岂料还被数落一顿,周有福郁闷的去备车,此时府中的仆从皆去荣王府灭火了,他只能亲自为相公赶车。 “周有福你安排人手把附近乱搭的小棚子都给挑了,万一风向骤变说不定烧到咱们的府上!” 听到相公这么说周有福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对勒!比起皇城自己府上才更重要些,毕竟皇城大着嘞,任凭火烧也烧不到官家的…… 赵祯在车厢中被奔驰的马车颠地七荤八素,前面的彭七还在玩命的挥动着马鞭抽打着本就疾驰的骏马。路人自觉的闪开,已经有不少马车这样在街道上疾驰,谁也不敢说什么,相对于皇城附近的大火,纵马疾驰这种小事还算得了什么? “彭七你要是撞到人就去学园陪读吧!”赵祯在车中发出无力的威胁,这车速实在太快,万一撞到人非死即残,他可不想被人找后账。 “殿下放心,路人早就躲开了,谁不知道救火如就命?贼直娘!快闪开……” 路上的行人面对马车发愣,还好被一旁的汉子拉倒,躲过了在马车下变成残废的命运,“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没见着这是太子的车驾吗?万一挡了太子救火你担得了天大的干系?!” “太子殿下的车驾?俺只是被吓蒙了,着火的是荣王府太子殿下这么着急干嘛?” “你这斯还真是糊涂,太子是开封府府尹啊!” “哦~我说呢!” 路人的对话传进车厢中,赵祯勉强听见脸上露出苦笑,还真的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了!但心中紧张也被放下,不是皇城着火就好…… 东京城的望火楼和潜火铺子全数向荣王府集合,他们是最专业的消防队伍,还好赵祯之前整改过,给每座望火楼和潜火铺子传授了旗号和灯火信号,这是利用航海知识总结出来的,白天看旗号晚上看灯火,这样就能快速的传递消息,如果火势太大所有的潜火铺子都要前去支援无论远近。 这是赵祯的底牌,他已经把消防系统变得更加高效,这样一来没人能随意责难他。 马车在荣王府门停下,在路上彭七就知道着火的地点了,人们奔走相告想不知道都难!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此处危险还望殿下回宫!”灰头土脸的马元方在看到赵祯后脸色大变的驱赶他。 “孤是开封府府尹岂能擅离职守?荣王府大火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元方苦笑连连:“这么大的火如何能被控制,已经开始向皇城蔓延了,可荣王府的大门紧闭,我等进入不得啊!” “什么?!”赵祯在听了他的话后亡魂大冒,如果要烧到皇城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把皇城和荣王府相连的建筑都扒了!快!” 马元方急急的挥手阻止潜火铺子的人动手:“殿下这如何使得?荣王府北边和皇城相连,中间只隔着一个花园,如果要扒掉怕是要把荣王府给拆了!” “中间还隔着花园!?马元方你是不是昏了头,花园中皆是草木,如果着火不是向皇城烧去?风助火势,火趁风威如此下去皇城定然不保!彭七还愣着干什么?带人去扒了!” 彭七刚要有所行动就被高声喝止:“谁敢进我荣王府?!” 赵祯还真是信了他的邪,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除了老爹连监国的皇后都是和自己好好说话的! 赵允初在旁边急急的说道:“殿下哥哥我无意冒犯,只是这火起在之处是我荣王府,本应由荣王府扑救……” “你有病吧?荣王府起火你不让潜火铺子进去救火是几个意思?难道想让八叔八婶……” “殿下慎言!此事还是由我荣王府扑救更为妥帖,毕竟外人太多,万一在府中放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栽赃,到时可就说不清楚了!” 赵祯一下子明白这位堂哥的意思,情愿王府被烧的干净也不能给人家下黑手的机会,真是审时度势!可府中传来的惨叫声听的赵祯揪心。 “报!太子殿下,望火楼传来消息,火势已经蔓延至荣王府花园,以有草木着火借助风势向左承天祥符门飘去!” 东京城的马、步军、殿前三衙禁军已经赶来,他们也是负责东京城中消防,但赵允初见到这架势后更加的不让人进入,生怕被抄家似得。 大火还在燃烧,荣王府中传出更多的惨叫声,不用说在火灾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王府中的人才有多少,怎么能灭的了如此大火? 冲天的火光和惨叫刺激这赵祯,年轻的太子已经忍无可忍:“火势开始蔓延,如果烧到皇城你荣王府难辞其咎,你要么现在开门让人进去救火,要么我命人破墙而入!” 赵允初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他自信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他错了,赵祯毫不犹豫的挥手,太子亲卫立刻向大门走去,彭七抬手就把赵允初放倒在地…… 厚重的大门在火药弹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被炸裂,轰的一声巨响把三衙的禁军和马元方等人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药弹的威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太子“火了” 众人在太子的带领下进入荣王府,赵祯飞快的指挥着各队人马:“太子亲卫去去把荣王府和皇城相连的地方全数扒掉,决不允许有相连的地方!马元方你带开封府的皂隶把伤者送去最近的医馆,同时调遣东京城能找到的大夫去帮忙要快!殿前三衙的禁军和潜火铺子去救火,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最后的一句保护好自己让殿前三衙的禁军感动,这时候还能考虑待他们这些厮杀汉的安危是殊为不易的。 队伍迅速的开始分散各司其职,马元方看着太子指挥若定的模样暗自感叹:“太子的部署算得上是井井有条,比我这开封府知府还要妥帖,今天还多亏殿下了啊!” 一旁的主簿笑道:“太子当然是妥帖的,下官早些时候还觉得他的旗号灯火没啥用,可现在看来真是防患于未然,殿下真是高瞻远瞩啊!” “高瞻远瞩?如果真是这样怕就不会硬闯荣王府了,你派人注意一下这些禁军和潜火铺子的人,荣王府的大火来的蹊跷,赵元俨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皆知,岂能让大火烧成这样?这水太深了!” 主簿奇怪的看着马元方,自从王家的事情过后,这位大老爷就变得不一样了,为人处事不似之前的刚直,也变得圆滑起来,虽然如此可原则上依然很强硬,就像突然开了开了窍似得。 “依您的意思是这荣王府的大火是有人蓄意为之?” “这可说不准,反正多多留意没坏处不是?” “下官明白,这就去派人盯着些!” 马元方的猜测让主簿变得紧张起来,结合先前赵允初的话主簿脸色微变,难道是荣王府中有人刻意纵火,引得外人前来救活的时候栽赃陷害赵元俨?! 突然就听有人大喊:“不好了,火已经烧到左承天祥符门!” 主簿和马元方同时惊叫:“快快扑救!”但一旁的太子却道:“速速派人禀报陈琳!就说宫火来的蹊跷,务必保护官家和皇后娘娘,让殿前司诸班直周庐宿卫不得有误!” “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大火只是烧到左承天祥符门而已,距离禁中还远着呢!” “你脑子被驴提了?!荣王府的后院刚刚着火我们就冲了进来,太子亲卫已经推倒了和皇城相连的建筑,即使有些火种飘入左承天祥符门也不会燃烧的这么快,那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配合,大火一旦烧起谁还能分辨得出是人刻意纵火还是从荣王府烧过去的?” “殿下英明!不愧是我赵家的麒麟儿,以毫厘窥千里,这脑子比我那痴儿好上百倍!”赵元俨从后院走出看着年轻的太子哈哈大笑的夸奖。 “侄儿拜见八叔!” “勿要多礼了,你这小子还是心软了些,其实你最好的作法就是派人围住王府,任凭大火烧就是了,不过是些房屋建筑之类,烧就烧了有甚可惜的,只要能保住皇城这些都不算什么!” “八叔您早就看出来了?” “那是当然,否则会让你那不成器的四哥站在门口拦着?纵火之人已经抓到,是个侍婢刻意打翻后堂中的琉璃盏,火势就在后堂中蔓延开来,王府中又多锦棉纱帐,便引起熊熊之火。” “她为何如此?难道不知刻意纵火者男要杀头,女要流放吗?!” 马元方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谁会得罪堂堂的大宋八大王? “诶!家门不幸,我家三哥儿允良好优戏,也不知为何看上了宫中的优戏便去向皇后讨要,皇后娘娘是个宽仁的性子就遂了他的意把那优戏赏赐给他,可那优戏不喜我儿,便夜纵琉璃盏引火焚室,辛亏我儿机敏才逃过一劫!” 赵祯望着赵元俨的老脸真想大笑三声,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一个表演卖笑的戏子就因对你儿子不满纵火自杀?还不知你儿子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才会引起她一个小小弱女子的报复。 “没听母后喜欢优戏啊?” “哦,那优戏虽然是从皇后娘娘处讨要来的,可并不是皇后娘娘宫中而是杨贤妃宫中的,我儿岂能去杨贤妃宫中讨要,这不,才去皇后娘娘那里。” 当听到杨贤妃三个字后赵祯下意识的就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杨贤妃手下的优戏勾引了赵允良,然后被他从皇后娘娘那里讨要到荣王府中,之后便对他表示不满刻意纵火!荣王府大火,紧接着左承天祥符门也跟着起火,如果自己来的晚一点怕是大火会蔓延到整个皇城,就连禁中也不能幸免!这样一来就算赵元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赵祯不寒而栗,这妖女的计策还真是毒辣,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元俨又没得罪她。 一阵焦臭的味道传来刺的人鼻子难受,众人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一具具被烧的不成样的尸体被抬出,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模样已经变得狰狞恐怖,可见他们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 一具具尸体抬过在地上留下许多油脂,一旁的赵允初瞬间就开始狂吐,赵元俨也是皱眉的扭过头挥手道:“还不快快抬走!” 但他敏锐的发现年轻的太子殿下去并无反映,说是不并无反映不准确应该是嘴角抽搐双目瞪圆,仿佛有着无边的愤怒被积压在心中。 高高在上的八大王怎么能理解太子此刻的愤怒,这些被烧的不成人形尸首在活着的时候就是王府的工具而已,死了便一点价值也没有。 可在赵祯眼中却不同,这些都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他们都有父母,兄弟,姐妹,可现在却变成了丑恶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赵元俨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紧闭后院见死不救,赵祯真的很想对着眼前可恶的老脸揣上两脚。 连一旁的禁军都能伸手为这些孩子瞑目,他这个每日享受伺候的主人却厌恶的像是在赶苍蝇,赵祯觉得他才是应该被烧死在大火之中的人。 并不是赵祯有多正直善良,而是他受到后世教育对生命有着敬畏之心。普通人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是做为大宋太子的赵祯? 无穷的怒火仿佛火山一般在赵祯的中燃烧,冷声的对马元方说道:“既然已经抓到纵火的侍婢,交给孤来审问吧!” 本打算反对的赵元俨在瞧见太子冰冷的目光后欲言又止,直直的看向马元方。 “太子身为开封府府尹当然有权审理此案,但还是上报官家为好。” 马元方很高兴太子能亲自审案,这样一来就减少了很多阻力,八大王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用了俩个时辰才把大火扑灭,准确的说是没有东西可烧了,皇宫只有左承天祥符门受损而已,原因是当差的内侍无意中打翻了烛台,只烧毁了职司的小屋其他的并无任何损失。 黎明的微光照亮了点点青烟,呛人的味道被风吹散,大火虽然熄灭了,可却引燃了太子心中的火焰,一场丑恶的政治闹剧牺牲了整整三十条年轻的生命,北风呼啸着如凄厉的惨叫,仿佛是这些孩子的冤魂在空中游荡发出的哭泣,呜~呜~呜! 第一百一十八章传国玉玺 呕……呕……太子三卫的衙门中发出不断的呕吐声,彭七在一旁直冒冷汗但还是把手中的水桶浇在女子的脸上,水流透过纱布流入她的鼻孔,被呛着了的女子长嘴咳嗽于是更多的水从她的喉咙流入,不断的呕吐出来。 水刑,看似温柔的水被运用的恰到好处就变成了残酷的刑法,赵祯冷眼看着正在受刑苦苦挣扎的女子:“差不多了让她回话。” 面对王力的死都不曾扎眼的彭七干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疑惑,俺的天爷爷,太子从哪知道这种厉害手段? 拉起女子的头发把她提起,在彭七眼中只要是敌人就没有男女之别,这女子差点连累了太子,手上居然还有三十条人民,对付这种人哪来的什么怜悯。 “孤已经知晓你是杨贤妃的人,说说她为何要这么做?” 女子惨然一笑,不断的发出咳嗽的声音,伴随着青褐色的胆汁吐出:“太子殿下一切都知晓还问奴婢干什么?” “你还想尝试一下?那孤满足你,彭七继续!” 女子被按倒,水流再次冲击着她的俏脸,水刑的恐怖赵祯是知道的,他虽然没有轻声体验过,可这种刑法被后世美军视作拷问利器一定有它的道理。 水刑的恐怖之处在于心理,使犯人以为自己快被溺毙的感觉,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体验死亡的感觉,水刑就是让人感受溺水之前苦苦挣扎的无助与绝望。 女子的身体不断的抽搐着,仿佛快要挣脱锁链一般,彭七望向赵祯:“殿下差不多了吧?在这样下去她怕是要死了。” “哦,刚刚愣神了,拉她起来。” 彭七听了太子的话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女子拉起道:“你还是快招了吧,好好的小娘子何必要受这样的苦?” 女子已经气息奄奄,赵祯心中都有些不忍,可想想三十条被烧焦的尸体又怒火中烧。 水刑的折磨已经夺去了她的理智:“我说,我说,不要在灌水了……” 心理防线一旦被攻破就是彻底的崩溃,所有的秘密都会被自己知晓,赵祯倒要看看深宫中蛇蝎美人的阴谋到底有多毒。 “太子殿下已经知晓我是杨贤妃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次奴婢纵火全是为了太子殿下吗?” “笑话为了孤?你们的鬼蜮伎俩岂能为孤谋得什么?” 女子嗤笑道:“当人能,这种小手段就是在帮您去除可能的威胁!殿下可知晓您的这位八叔为何死活不开门?并非是怕有人刻意栽赃,而是他荣王府本就不干净!” “什么?!”赵祯被眼前女子的嘲笑惊呆了,没想到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严毅不可侵犯的八叔是这样一个人,难怪他说自己应该包围荣王府任由大火烧光一切。 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了一些,但赵祯还是要从眼前的侍婢嘴中得知细节:“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荣王有不臣之心?” “当然有,殿下可知他荣王府中有一个大宋官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旁的彭七嗤笑一声:“笑话,官家富有四海,什么东西能让他梦寐以求?” “当然有!太子可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侍婢的话瞬间就让赵祯呆滞起来,一旁的彭七更是震惊的张大嘴巴! 历代欲谋帝王之位者你争我夺,致使该传国玺屡易其主,辗转于神州赤县凡两千余年,忽隐忽现,终于销声匿迹,至今杳无踪影,令人叹息。 这块被雕琢成玉玺的和氏璧经历了坎坷的身世,沛公刘邦军灞上,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左,秦亡。传国玺得归刘汉。 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及莽兵败被杀,禁卫军校尉公宾得传国玺,趋至宛,献于更始帝刘玄,其后玉玺数次易手,汉光帝刘秀,孙坚,袁术,曹操,南朝时,传国玺历经宋、齐、梁、陈四代更迭,隋一统华夏,将传国玺收入隋宫。 隋炀帝杨广被杀于江都,隋亡。萧后携隋炀帝孙杨政道及传国玺遁入漠北突厥,自此就没了消息,唐初,太宗李世民因无传国玉玺,乃刻数方“受命宝”、“定命宝”等玉“玺”,聊以**这也是大宋太祖干得事情,没办法,质量不行就数量取胜吧! 李靖率军讨伐突厥,同年,萧后与隋炀帝孙杨政道背突厥而返归中原,传国玺归于李唐,太宗龙颜大悦。这下传国玉玺算是回到了华夏祖地,可唐末又是天下大乱,五代十国的大分裂使得传国玉玺数次消失。 距离大宋最近的一次是石敬瑭引契丹军至洛阳,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玺就此失踪,再无踪迹,可现在居然在荣王的王府中,这却是赵祯最为惊讶的。 传国玉玺除去当朝天子谁敢拥有?这东西虽是小小的一方玉石,却代表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天授皇权之意由此而来! 赵元俨居然敢私藏传国玉玺?难道他有不臣之心,想用这方玉玺做文章! “你一个小小的侍婢,岂能窥伺到王府中的隐秘?再说你怎么知道赵元俨手中的传国玉玺是真的?” “哈哈,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酒后失言这句话吗?” 女子笑眯眯的对着赵祯说道:“奴婢本是杨贤妃调教出的替身,这么多年一直躲在她的寝宫中,可谁知一日被赵允良撞见,便被他讨要到王府中,正中了杨贤妃的下怀。 这父子两是一对禽兽居然轮流宠幸我,赵元俨看似刚毅严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色中饿鬼! 他的密室就在后花园中,酒后失言被我听得,我本是杨贤妃安插在赵允良身边的,谁知居然遇到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寻得钥匙进入密室中,便见一方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海浪模样的线条。 殿下您说这是什么?即使不是真的,他赵元俨也难逃干系!” 赵祯和彭七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位八叔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大的岁数还能当一个色中饿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一点也没错,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婢女居然能揭穿赵元俨的隐私之事。 “赵元俨知道你的事情吗?” “这个老色鬼岂能知晓?他只是知晓我放火而已,他是怕禁军救火的时候发现密室而已。” “如此甚好,彭七把她关押起来,晚上咱们去给杨贤妃送温暖!”赵祯笑眯眯的说道。 这下轮到侍婢惊讶了:“您不杀我?” “孤的愤怒是来自死去的三十条无辜生命,赵元俨闭门不救,你虽有罪可罪不至死,还是把你送给杨贤妃为好!” “不要!求求太子殿下不要让我再回到杨贤妃的手中,我怕!”女子一听说赵祯要把她送回去立刻开始挣扎,身体蜷成一团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一百一十九章棋子 “怕?”赵祯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侍女笑道:“你也好意思说怕?你纵火的时候可一点也不胆小嘛!被杨贤妃调教出的人还有恐惧?” “我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殿下了,您要是把我送回去奴婢会被贤妃娘娘打死的!” 侍婢惊如小兽一般的模样让彭七升起怜香惜玉的感觉来:“殿下,要不然还是把她送回老家算了。” “你知道孤不喜欢杀人。” “俺的意思是把她送回她自己的老家,不是要她的命……”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可转念一想对着眼前的侍婢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柔怜,如果殿下不嫌弃奴婢甘愿在东宫侍奉殿下!” “你想多了,孤可不敢让你侍奉,一个纵火犯还是相当危险的,但是你却可以效忠我,彭七你说她进入黑手会怎么样?” “殿下她这样的也能招募到黑手中?” “怎么不可以?腹黑,没底线,胆大,手段狠,不正是黑手需要的吗?” 柔怜突然觉得太子变了,从温文尔雅变成了机智狡诈,仿佛和之前以仁孝闻名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打量着宛若小白兔的自己。 赵祯摸索着下巴走向柔怜道:“孤觉得你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到孤这里来做事?报酬优厚婚丧嫁娶孤全包哦!” “咯咯……太子殿下真的会对奴婢这么好?可奴婢需要付出什么呢?”柔怜的表情变得魅惑起来,妖艳的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上的水珠,苍白的脸上满是期许的表情。 赵祯色迷迷的走向柔怜,嘴上浮起贱贱的笑容:“把你从贤妃那里学来的一套收起来,孤可不是情窦初开的蠢小子,你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价值,应该知道孤需要你干什么!” 太子的话就像是剥皮刀一般,把柔怜的伪装全部拨开,露出她脆弱的内心,“贤妃娘娘说的不错,殿下果然多智近妖,只要殿下能善待柔怜,奴婢的小命就是您的了!” “果然是识时务者,孤会照顾你的家人……” “柔怜的家人都在杨贤妃的控制之下,太子如何照顾?!说到底柔怜只不过是枚棋子,是殿下与杨贤妃较量的棋子而已!”原本妖媚的女子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她之所以为杨贤妃效力,不惜以出卖身体作为棋子,为的不就是家人的安全? 赵祯猛然转头怒喝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棋子就应该明白在谁的手中更有价值!这是盘棋已经开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顺从我,要么被毁灭,但你要知道被毁灭的还有你的家人!” 彭七发现此时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龙,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无边的威势,仿佛有着不可辩驳的力量。他迷惑了,跟随太子这么多年此时他却迷惑了,不知到底什么样的太子才是真实的,是独自在东宫花园中发疯,还是在官家病榻前仁孝无双,又或是眼前气动乾坤震撼苍宇。 仿佛那种气质都适合是太子殿下,又都不是!只有赵祯心中清楚,躲在被窝中哭泣的才是真实的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柔怜的目光变得坚定,努力的甩掉青丝上的水珠跪在太子的面前:“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能保证柔怜家人的安全,奴婢甘愿为殿下所驱使!” “这点你不用操心,黑手是由带御器械和各行各业的高手组成,杨贤妃控制你家人的探子也会被他们所控制,孤要你做一个楔子,牢牢的钉在杨贤妃的身边!” “殿下为何会认为杨贤妃不杀奴婢?” “因为你的消息,你此次放火不就是为了让杨贤妃注意到你然后给她送去消息吗?孤放你回去,你对她合盘托出传国玉玺的消息,她自然不会杀你。” “殿下何必冒险?” “这盘棋已经快到收官时刻,兵行险招才能取胜!彭七送她去开封府大牢,和马元方打声招呼,晚上带她入禁中。” 彭七扶着脸色苍白的柔怜离开,只留下赵祯一人在房间中渡步,摸了摸下巴这是他后世养成的习惯:“杨采薇你到底想耍什么手段?” 赵祯不认为昨夜的大火是柔怜一个小小婢女能操纵的,肯定还有人配合她,左承天祥符门也起火了,如果是很快被发现扑灭,皇城中还会有许多的着火点,在这个时代想要查明各个着火点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杨贤妃为什么要火烧皇宫?她这么做应该是有更大的目的。 作为曾经的艺术大盗,赵祯习惯性的做好最坏打算,所以才会命人通知陈琳保护官家,综合种种线索来看,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蛇蝎般的杨采薇很可能想借助这次大火弑君…… 这就说的通了,自己曾经答应过她,会在登基后封李德明为西夏王!呵呵为了让西夏获得大宋的承认,这位贤妃娘娘还真是不择手段,还好她事前不知道赵元俨手中有传国玉玺的事情,否则这块“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就要流落到党项人的手中了! 想到这里赵祯闭眼打开帝国百科,关于李德明这位党项首领的资料便显示出来,仔细查阅后才发现这位党项王很崇拜大宋的繁华,在党项内部推行汉化,尊崇汉儒,移风易俗。如果这块传国玉玺到达他的手中,他定然会自诩正统。 赵祯长舒一口气,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块传国玉玺搞到手!这对他一个曾经的艺术大盗来说难度并不大……没想到赵元俨居然得到了这块传国玉玺,真是运气好了山都挡不住啊! 彭七看着贱笑的太子嘴角抽搐,每当殿下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彭七召集黑手,今晚咱们去荣王府送温暖,顺便取些东西!” “这种事情还要殿下亲自去,交给黑手俺们一定能……”彭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 “你知道啥?知道计划吗?知道荣王府的防卫是怎样的吗?知道怎么安排撤退路线吗?别废话,孤去自然有道理!黑手的准则你忘了!” “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绝对服从!”彭七下意识的念出这个从汗水与血水中得出的答案,如果要问他太子三卫的军人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就是绝对服从和忠诚! 可他也清楚自己和柔怜一样也是棋子,只不过在太子手中的棋子得到了最好的关照。 第一百二十章溜门撬锁 夜幕降临,彭七和太子来到太子三卫的衙门中,此时的黑手已经整装待发,谁能想到隐秘的黑手组织明目张胆的在太子三卫的衙门中? 带御器械是黑手的重要骨干,他们艺高人胆大,同时还有着各行各业的高手,赵祯从将作监挖来了许多能工巧匠到军械司,他们负责专门给黑手研发装备,在这个时代能把匠人的地位提高到这种程度,让军械司的匠人们大为感动。 他们都是手艺人,没有田产,没有铺面,只能靠祖辈流传下来的技术吃饭,可在士农工商中他们却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但在军械司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太子不光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还解决了家属的问题,东宫后山下的宿舍中住着他们的家人,每日只需打扫东宫和后山便可,每月还会有例钱送来,更让人感动的是太子经常来慰劳他们! 匠人们除了拼命的干活实在找不出报答太子殿下的方法。 带御器械的人十分讨厌这些小偷小摸的飞贼,在他们看来这些飞贼就应该流放到边塞之地,到了那里看他们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赵祯踢了彭七一脚:“你这是什么眼神?别看他们是飞贼,可人家的技术却是你们没有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忘了?” “飞贼有啥技术?只不过是些飞檐走壁溜门撬锁的歹人而已,没送去管城劳役就算他们命好!” “彭指挥说的是,小人只会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哪能帮太子殿下做事!要不殿下就放了小人?”鼠三躬身对彭七一礼又转头对赵祯恳求。 “哦!孤明白了,你是想去做劳役!哎呀!看来是孤会错了意,这样好不好,你每天去东京城外的城郭上服役,什么背石头,运沙土……” “殿下有令莫敢不从!殿下让鼠三干啥鼠三就干啥!” 彭七不屑的切了一声,这小子长的则眉鼠眼还真的配得上他的名字,一听要去出苦力立刻软蛋,真是个缩卵子的家伙。 “彭七,鼠三,大力,你们三人今晚务必要好好配合,但凡有点差池孤就让你们去学堂写大字!” 赵祯的话一出,不光是鼠三抖了一下,就连身为带御器械的彭七和大力也是抖似筛糠,作为武人他们最怕的就是提笔写字,十几斤的马槊都能在手中轻松挥动,可几两重的毛笔却重如千斤! 彭七见鼠三抖动奇怪的问道:“你一个溜门撬锁的毛贼怎生还怕写字?” 鼠三苦着脸说道:“俺就是不想读书写字才做的飞贼!” 彭七却是不信:“你说的轻巧,不想读书写字?这是普通人家巴不得的福分你还挑拣?你家是干啥的!” “俺爹是账房先生……” 彭七和大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同情道:“难怪!”这个时代的账房先生还是很不错的职业,不用出劳力而且还能教儿子写字认字,算得上是半个人文。 黑手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些,但今晚却是人越少越好,对于盗窃这种事情没人比赵祯更加了解,后世看管严密的博物馆都能来去自如,何况是刚刚被大火烹饪过的荣王府?赵祯等人是以万全攻其不备,赵元俨并不知道传国玉玺的事情已经泄漏。 赵恒给众人准备了夜行衣,这是出自军械司的手笔,漆黑如墨的衣服能让人在晚上与茫茫的夜色融为一体。在这个时代夜行衣真的很重要,灯光环境差的夜晚想要看见人着实不易。火把灯笼的能见度范围也很低,尤其是在荣王府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就更是如此了。 难怪鼠三这样的飞贼能出入豪门之家如入无人之境,一身夜行衣的他个头矮小随便往哪个灌木丛中一猫,鬼都看不见! “殿下这事您就别搀和了,俺们几个人保证能把东西拿回来!”鼠三看着还是孩子的太子不放心的说道。 “我去~你什么意思?!”赵祯瞥了一眼鼠三,这小子居然还会关心人真是少见啊。 “俺是怕您动作慢被发现了!” “滚犊子!没我带路你知道人家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抓钩越过墙头牢牢的勾住,鼠三沿着绳子如灵猿一般迅速的上去,彭七和大力两人手搭手,赵祯一个冲刺踩在两人的手上,借力跃起一把抓住墙头,三米高的地方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彭七在大力的帮助下也很快的翻过墙头进入院中,大力被留下接应以备不时之需,这些都是赵祯早早计划好的。 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向后花园摸去,他们是从北面被烧毁的地方进入的,这里都还是烧焦的树木根本没人来,绕过被烧焦的枯枝,赵祯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压低身型,脑中的帝国百科被翻开,荣王府的地形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快速的向假山方向摸去。 彭七和鼠三惊讶的对视一眼,太子殿下为何会对荣王府的情况了如指掌,恐怕连王府中的下人在这被烧成废墟一般的花园中也很难准确的找到路吧? 紧紧的跟着赵祯,彭七和鼠三发现太子的好像不光是对这里很熟悉,更让人吃惊的是殿下的动作,一行一动之间仿佛行云流水,准确的避过地上的碎石枯木,落地声几乎轻的听不见,这对彭七和鼠三这样的练武之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耳力是武人的基本功! 两人觉得与其说是他们带着太子来偷东西不如说是赵祯带他们,一路上赵祯都能准确的避开王府中的人,悄然穿过巡视来到假山边上。 “殿下您不当飞贼真是可惜了!您可是天生干这行当的啊!” 进入假山山洞中的鼠三佩服的对赵祯说道,可一旁的彭七二话不说就给他一个暴栗:“你想死吗?殿下是真龙岂能做这种溜门撬锁的事情……” 赵祯挥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转头对鼠三道:“你看看这挡钥锁怎么开。” 赵祯是很想自己开锁的,可身为后世人的他完全没见过古代的锁,对此也一点研究也没有,只能从帝国百科中找到锁的种类和资料,但至于开锁的方法百科上显示的是用钥匙,这他喵的就是废话,谁都知道开锁用钥匙还要它提示?! 鼠三窜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锁孔:“殿下真是博学连挡钥锁都知道,这种锁具极其少见,没想到在荣王府居然还有!” 彭七嗤之以鼻道:“叫你开锁就开锁,你能不能快点。” “你别催他,这种所平常难得一见,能认出已经算是不错,鼠三你能打开吗?” 赵祯担心的对鼠三问道,在帝国百科上记载这种锁很难被破解,从发明到现在就只有三个人打开过,这锁是鲁班后人发明与鲁班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鼠三微微一叹,苦声说道:“开锁是俺的强项,可这种锁怪异的很,即使移开挡板钥匙也插不进去,俺不知他的结构怎生能有破解之法哟!” 第一百二十一章神州赤县,华夏正朔 在听了鼠三的话赵祯差点暴走:“你怎么不早说?”这世上除了造锁的人就数自己是最了解这挡钥锁的人了。 “殿下难道知道这锁的里面是什么样子的?”鼠三惊讶的问道,在他看来除了鲁班后裔就没有人知道它的机构。锁匠的职业操守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他泄漏就相当于砸了家族的饭碗,死了都没脸见先祖。 “那是当然,你听好了,锁为黄铜质,两端有个镝子,一个装死不能动,一个活络可以动。只要将活动的镝子往下扳,锁梁即移出一部分,另一端暗门可打开,显露出锁孔。” 彭七惊讶的望着太子,这难道就是生而知之?没听说太子对锁具精通啊?! “殿下这些俺是知道的,看也能看的出,可即使露出所孔,工具也插不进去啊!”鼠三在听了赵祯的话后苦笑着回答。 “别急,此时锁芯上的簧征被挡板盖住,钥匙被挡住无法开启。连着活络镝子上的簧片上方有一扁铜条贴牢,并设有靠山当轨道,这扁铜条顶端铆有一块锁芯簧片,顶部有一块差不多大的挡销,必须将活络镝子外拔,使平扁铜条将连着的挡销板拉直,使挡板脱开锁芯上的簧片,锁孔才会露出,这样才能开启自如!” 鼠三按照太子的方法果然就能把工具插进锁孔中,“哈。这下就容易多了,给我一点时间!” 看着正在摆弄锁具的鼠三,彭七暗叹:“带这小子来还真是有用嘞!要是搁着俺来,直接用火药弹把门炸开便是!” “咱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抢劫!能不能专业一点?” “啥叫专业?” “就是让你闭嘴……” 赵祯摇了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彭七这样的只适合做些暴力的事情,像盗窃这种精细活就不适合他。 咔嗒~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密室的暗锁就被打开了,赵祯低声叫了句:“卧倒。”彭七第一时间的冲了过去,一把按倒鼠三。 想象中的暗器并没有出现,赵祯尴尬的站起来:“危险解除。” 赵元俨怎么会在防卫森严的荣王府中架设机关,而且柔怜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些。 鼠三挣扎着站起来,莫名其妙的望着彭七:“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彭七同样尴尬的憨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好了不解释,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咱们要的东西。” 说完赵祯就像密室内走去,彭七和鼠三跟上进入密室后随即被密室中的一切震惊了,几十个大箱子凌乱的放在地上,里面都是金砖银锭,在头顶无数的夜明珠照耀下栩栩生辉,刺的人眼睛难受。 鼠三已经挪不动脚步了,趴在一箱黄金上死活不起来,彭七还好些可还是干咽了一下口水哑声说道:“这些金银怕是比内藏库中的钱财也少不了多少!” 赵祯在意的不是这些金银财宝,而是赵元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他只不过是一个荣王,这些钱比皇宫中的还多,内藏库不是国库,而是老赵家的库房,里面存放着大宋初年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太祖准备用它赎回烟云十六中用的。 太祖曾云:库所蓄满百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尔。 老爹连在檀渊之战时情愿勒紧裤腰带也没有使用这些钱,由此可见内藏库所储之丰富,地位之重要。 可赵元俨密室中的钱财是怎么来的?反正不会是他家店铺赚来的,否则整个东京城的生意都被他垄断了。 相对于这些钱财,赵祯的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转移了,一个高高的架子上存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方方正正的一眼就让人注意,赵祯对彭七使了个眼色。 彭七点了点头走向木盒,轻轻的把盒盖拿起,方形的玉石底座显露出来让赵祯的心跳加快。 先是碧绿的底座,再来是象征海浪的纹理,慢慢露出的是双龙戏珠的环刻,最上面是盘绕着仰天欲飞的五爪金龙!彭七紧紧的抓住玉玺露出底部的文字,赵祯还不犹豫的伸出手:“盖一下试试!” “殿下这不妥吧?” “事从权宜,速度点!” 彭七对着太子白嫩的手臂盖下,赵祯伸手在上面加力,彭七紧张的开始哆嗦,在玉玺被拿起的一瞬间只见赵祯的手臂上赫然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鼠三瘫软在地呼呼的喘着粗气:“俺的天爷爷,这是传国玉玺,无价之宝啊!” 看着玉玺上金灿灿的缺角赵祯肯定道:“就是它,不会有错!” 这手中的玉玺和帝国百科上的一模一样!最为关键的是帝国百科自动翻开到第一页浮现出一段文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得传国玉玺者方为神州赤县之主! 赵祯激动的抱着这方玉玺,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是众望所归啊!如果自己在登基之时拿出这方传国玉玺谁还能阻止自己亲政? 越想越开心,赵祯忍不住的想亲它,自秦以降,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拜以神器之名。得到他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当年唐太宗剑指突厥,后世朱元璋挥师北元为解释为了眼前这块小小的玉石。 辽人为何有底气称大宋为南朝自称北朝?甚至有的时候在国内的诏书中自诩中国?就是因为大宋没有这方代表华夏正统的传国玉玺,在辽人看来大宋太祖也不过是个靠造反起家的军阀头子。 一方小小的玉玺就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脉,这对赵祯这个现代人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作为制造商的秦始皇不过二氏而亡。 不过在崇尚正统的儒家学说中这方玉玺意味着天授皇权,意味着至高的法理! 彭七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太子殿下在拿起传国玉玺后整个人都变了,仿佛瞬间高大起来,拥有着不可匹敌的气势与威仪,这不似战场上尸山血海中得来的杀气,也不似官家那样久居上位手握生杀予夺的霸气,而是一种彭七从未见过如天般的苍宇之气。 仿佛他就是天,天就是他!这难道就是道教中所说的言出法随般气质?! 彭七用力的摇了摇头拉起地上瘫倒的鼠三:“乖乖嘞,殿下难道是玉皇大帝转世……” “是嘞!俺现在都快走不动道了!” 赵祯苦笑道:“说的什么浑话,玉皇大帝还是官家亲封的嘞!” 王钦若“僧人相面得天下,泰山封禅振国威”的闹剧之所以能打动老爹怕也是因为老爹觉得自己没有传国玉玺这类的东西得位不正吧! 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爹要大搞封禅了,按《金匮之盟》太宗登上御座,应传位给太祖之子赵德昭或赵德芳,但太宗逼死了赵德昭,治罪于赵光美,反而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当然引起了朝野一些人的不满,“斧声烛影”之说在野史和民间吵得沸沸扬扬。 第一百二十二章佳人待君归 在地图的指引下,赵祯等人轻松的离开看似防卫森严的荣王府,鼠三和彭七看着巡逻的侍卫从灌木丛前经过,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太子是怎么知道这队巡逻的人会突然折返的? 两人对视一眼,彭七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他从太子殿下那里学来的,对于这位殿下身上的神秘只能用这种方式回答鼠三。 赵祯本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可怀中的玉玺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必须迅速的离开荣王府,所以才带着俩个手下“走钢丝”。 依然是在那个墙头离开,大力在外面接应,等到了马车上赵祯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用最快的速度回东宫!” 兴奋的彭七瞬间就把坐在车辕上的大力推到了一边,这是他享受的时刻!在鼠三的低声惊呼中,马车疯狂的在人迹罕至的大路上狂奔,此时正是凌晨,夜市刚毕,早市未开,路上基本没什么人,除了东十字大街茶楼林立之下的鬼市子还有大量的人群外,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 入了东华门进入太子东宫的赵祯才真正的安下心来,在这里才算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到现在彭七还有些飘飘然:“咱们就这样在荣王府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当然,你难道以为刚刚是在做梦,看看鼠三的样子就知道了!” 赵祯说完便指了指一旁咬牙切齿的鼠三,他悲愤的样子像从天堂被打入地狱,紧紧的握住双手不断摩擦,嘴中后悔的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顺手牵羊?那么多金银顺一块也没关系啊!怎么就……怎么就……”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赵祯长叹一声:“去三才哪里支二十贯吧,算是你今晚的工钱……” 鼠三猛然站起转身对赵祯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以为俺是个贪财之人,不是,贼不走空啊!更何况我居然入宝山空手而归,这这要让师傅知道还了得?!” 彭七怜悯的看着他,赵祯听了他的解释后脸色变得扭曲:“孤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不是贼!而是黑手的一员,早就教你忘掉自己以前的身份,既然你不是为了钱,那从明天开始就去学园中上课吧!孤相信老夫子能让你忘记苦恼……” 鼠三惨叫着被大力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大力之所以叫大力就是因为他的力量,这货简直是传说中的黄巾力士,体形魁梧,身上的肌肉盘虬纠缠仿佛随时都能把衣服撑爆,这也是为什么让他在外面接应的原因,大块头实在不太好隐藏……每当看见他赵祯真的想叫一声“终结者”。 但这位“终结者”最大的好处就是绝对的服从,四肢发达的他实在不会用花言巧语表达什么,但赵祯从他的行动中看出了忠诚。 夜色如水凉意逼人,赵祯躲在自己的寝宫中努力的挖开墙上的砖石,这座豪华宽大的宫殿是从来不住的,他习惯了相对较小的别墅,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后世的感觉。 慢慢的敲击砖块的四周,青石雕刻成的砖块被他慢慢的抽出,光滑的玉玺被他的双手来回抚摸:“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呵呵,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我可不愿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赵祯想过把玉玺献给老爹,他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在自己登基之前拿出来,别人就会怀疑他早早就找到传国玉玺收入宫中而不献给老爹,这样自己岂不是很被动? 现在这里存放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在拿出来献给病重的老爹,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赵祯已经让彭七在外放出荣王获得传国玉玺的消息,明天东京城就会炸开锅! 看着恢复如初的墙面,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座寝宫自己虽然不住,但三才是绝不会让人进来的,即使派人来打扫他也会亲自监督,悄悄的摸回别墅,王语嫣应该已经睡下了,赵祯不希望把她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中。 虽然来自号称那女平等的后世,可在赵祯心中,女人就该远离政治,相夫教子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算了,战场不需要女人,朝堂更是不会接受女子,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文人都是大男子主义。 轻轻的推开门转身关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赵祯暗赞自己一声机智如我,当他转头看到王语嫣幽怨的小脸后差点没原地升空窜上房梁,小妞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气愤,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这么晚还在等我?睡眠不足脸上会有皱纹的!”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哈气就准备逃走,可小妞并不打算放过他。 “我知道你在做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去打扰你,可你能不能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好怕……” 王语嫣穿着太子亲手为她设计的睡衣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从气愤变成可怜,晶莹的泪珠从她的俏脸上划过,赵祯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一定是被丢弃的害怕了,之前被她的贪财父亲的丢弃后,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作为她的港湾,现在自己又把她丢在实在是禽兽啊! “好吧,以后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赵祯轻轻的搂住王语嫣在她耳边保证,但王语嫣并不买账:“我并不是埋怨你,而是你这样夜不归寝能不能和我打声招呼,否则我心中不安省!”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背腹黑小妞耍了,看着怀中露出贼笑的小妞长叹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来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生气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而是责怪没有和她说一声就夜不归宿,这小妞现在就这么能吃醋,将来还了得? “我一直是和彭七呆在一起的,你这下放心了吧?” “和他在一起才是我最不放心的!” 显然彭七在王语嫣的心中已经被打上可耻的烙印,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去掉了。 “您是太子,我是商贾之女,能在一起便是天大的造化,我知道殿下要干的都是大事情,可你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整日困在这东宫如笼中鸟,镜中月,语嫣别无他求只待君归!” 赵祯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以后会多关心你,对不起!”说完就轻轻的抱住王语嫣,两人在温暖的壁炉前坐下,身上盖着毯子,听王语嫣轻声讲着有关碧雅轩中的事情。 赵祯看着怀中乌云转晴的小妞在心中感叹:有人关心真好! 王语嫣讲着讲着便听见一阵呼噜声,怀抱自己的年轻太子已经睡着,看来他昨夜挺忙的,微微一笑努力的把香肩凑过去让他小憩的更舒服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怕是没多久殿下又要上朝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流言如风 赵祯今天十分的悲剧,靠着王语嫣睡了俩个时辰就被三才叫醒,看着他面白无须的胖脸赵祯郁闷的长叹一口气:“能不能请个病假?孤今日不去常朝了……”想起常朝上还得和赵允初这个痴汉见面,赵祯便一阵心虚。 “殿下病了?!奴婢这就去传胡远来给您瞧瞧,王家小娘子你怎生能让太子这般睡觉?前面热火烤着后背上只单单一条毯子……”看着太子疲倦的小脸三才顿时紧张起来。 见他唠唠叨叨的埋怨王语嫣,赵祯无力的挥了挥手:“孤只觉得浑身乏力,你去忙你的吧,记得送点吃食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稍等!” 但他刚刚迈开脚步就被唤住,王语嫣尴尬的小声道:“小厨房里应该有些吃食,我昨夜便让厨子留着嘞,牛乳鸡蛋都是现成的,三才管事你叫桂嬷嬷端来便可,我伺候太子殿下用膳。” 三才摇头微微一叹,这王家小娘子还是对殿下挺上心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有把太子伺候好。 官家遣来的宫中教养嬷嬷也忒不上心了些,这种事情就该早早的做好准备才是,怎生要人吩咐才办事? 三才走后赵祯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推了常朝,可观政的视朝却少不得,今天是朔望,每月的第一天朝臣都有重要的事情向皇后禀报,也是自己观政的最好时机。 桂嬷嬷在三才的呼喝声中迈着小碎步的赶来,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箱笼,疲惫的赵祯终于等来了阔别已久的早饭,温热的牛乳和富含蛋白质的鸡蛋温和的恢复着他的体力与精神。 胡远伸手搭在太子细嫩的手腕上,属于年轻人强而有力的脉搏让他松了一口气,身为藏药院的御医,责任就是专司太子的身体,如果出了岔子官家那里可说不过去。 看到一旁三才的胖脸上满是纠结,胡远埋怨道:“你这东宫管事怎么当的,太子殿下这不是病了,而是没睡好,殿下小小年纪如何能熬夜?时间长了怕是对身体有损,我开几副安神助眠的药,你每晚亲自侍奉殿下喝了,王家的小娘子岂能照顾的周到?” 王语嫣已经被三才说了一遍,现在胡远也没放过她,委屈的低着头金豆豆在眼眶中打转。 赵祯看着胡远故意为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货精明着呢,借敲打王语嫣说自己的不是,如果今后还是这样,他怕是会去老爹那里告状! “好了,好了,既然孤没事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只不过是没睡好而已,孤这就去把觉补上,可三才你记得提醒孤上朝,今天是朔望!” “殿下快快用膳安寝,奴婢们告退了!”三才极有眼色的把桂嬷嬷赶走,顺便对胡远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的退走,毕竟一旁的王家小娘子都快哭出来了。 “行了,坏人都走了,快快伺候我吃饭!”赵祯伸出手替王语嫣擦眼泪,可哪来的眼泪,这小妞是在装可怜……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小妖精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用自己的身份来掩饰过错。 “嘻嘻!不许说出去,太子殿下请用膳!” 王语嫣说完就用筷子夹起一块炸的金黄的糕点送到太子嘴中,赵祯努力的咀嚼顺便喝口牛奶这才避免自己被噎死的危险:“你这是想噎死我啊!快快献上香吻,否则我便要打屁屁了哦!”太子的早餐吃的十分香艳。 胡远和三才在门廊下听着屋中的娇笑摇了摇头,看来殿下是真的没生病…… 彭七带着斗笠站在荣王府后院外的街道上,微微的细雨如薄纱做的帘子笼罩着一切,喝了一口东宫自酿的黄酒,顿时辛辣的感觉升起,彭七暗赞一声好酒! 殿下端是了得,这黄酒比之高阳正店的羊羔酒还要好,在细雨绵绵的初春时节正是和血,行气,驱寒的好东西,可殿下还说这不算什么,要放上十年才算是真正的好酒。 “废物!全都是些废物!本王的东西被偷了你们却一无所知!” 荣王府后院的废墟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喝骂,声音从浑厚变得尖利,其中还有意思癫狂,彭七的耳力惊人,远远的听到喝骂后便往东十字大街走去。 怀中的人皮面具已经被他捂热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冬去春来的东京城变得繁忙起来,即使空中下着小雨也不能阻挡忙碌的人们,一丝细雨顺着脖子与衣服的分析被刮进樊楼掌柜宽大的棉袍中,可他的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时这么笑是为什么:“这位官人玩笑了,传国玉玺岂能用来抵饭钱,东西您收好,这顿饭算是我请了,您快快赶路吧!” 店中的小二和伙计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壮汉,手中的木棒被他们握得紧紧的,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前揍人的架势。 “你这厮好不识抬举,洒家说了用这传国玉玺抵饭钱,你居然不要,罢了罢了,俺走便是,可不是给不起饭资!”壮汉显然是喝醉了,脚下打着摆的摇晃出门。 掌柜的长舒一口气小声骂道:“真是个杀才,传国玉玺能在你手里我的王字倒过来写!” “掌柜的您的王字倒过来些还是王字啊!”小二看来是识字的,嗤笑着对王掌柜说道。 “反了你!几天没收拾我看你是欠打!” 面对掌柜扬起的手臂小二赶紧唱了一声肥诺:“霍七爷您来啦,我家掌柜正等您呢!” 王掌柜瞪了小二一眼,赶紧出迎:“霍捕头您可算是来了,有个汉子发了疯病,吃饭不给钱也就算了,还大喊要用传国玉玺抵饭资,刚刚被我打发走您现在去追还能赶上!” 本是巡城虞侯的霍老七因为太子的事情被贬为开封府捕头,这对马上就能升迁提辖的他来说是致命打击,整日酗酒的他却被赵祯看上,送到太子三卫锻炼了一阵放回开封府继续当捕头,旁人觉得他是疯了,放着太子三卫的好差事不做还回开封府干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捕头位置的重要!整个东京城中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快人一步的知晓,这是黑手最需要的东西! “你这厮是拿洒家逗趣不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自己手中有传国玉玺?!” 霍老七在听了王掌柜话后立刻翻脸,怒斥他戏耍自己。 “哎呦!您别喊啊,这店中吃饭的诸位都是人证,那汉子就是这么说的,我不是说他的话当真而是劝您赶紧把那汉子抓了,省的他到处乱说,这里可是离着辽人的都亭驿不远嘞!” “哟!没想到你樊楼王掌柜居然是个救人性命的菩萨,罢了罢了,洒家这就去捉他回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嘞!” 王掌柜惊奇道:“什么大功一件?莫非那汉子说的是真话?!” 霍老七脸色一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就忘掉,万万不可声张,听说有人在西京的玄武楼废墟中找到了传国玺嘞!老哥哥我是常来你这里打秋风的,你看这赊账……” “嗨!免了免了,就你那点饭钱还要会帐?”王掌柜大手一挥免去了霍老七的赊账。 霍老七拔腿便走,又转头道:“这些都是传言,当不得真的,老弟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忘了便是!” “我自晓得……”王掌柜目送着霍老七走远,才低声自语:“玄武楼?那不就是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自焚的玄武楼吗?!” “掌柜的你说啥?” “快干活!没见着雨水都被挂到店里来了?还不快把棚子搭上招揽客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假戏成真 谎言要想让人相信必须七分正三分假,霍老七的话看似无意中的透露给王掌柜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当初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玉玺登西京洛阳城中的玄武楼纵火自封,从此传国玉玺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现在霍老七说有人在西京玄武楼的废墟中挖出了传国玉玺,这就让人自动脑补起来,刚刚的汉子也说手中拿的是传国玉玺,王掌柜单纯的认为霍老七和那汉子不可能认识,两人都说传国玺现世,说不定还真有其事! 樊楼中的人已经炸开了锅,低声的讨论着有关传国玉玺的事情,大宋官家做了几十年的“白板皇帝”,现在居然有传国玺的消息,这对百姓来说是件大事情。 “听见没!传国玺现世,这是说明官家是真命天子嘞!”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咂了一口酒开口说道,仿佛他的话是下酒菜一般酒水被他咂的滋滋作响,但是从他身上的穿着看来也不过是个穷措大而已。 一旁身穿小吏公服的差人不屑的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只不过是个醉酒汉子的胡言,岂能当真?他那包裹里还真就是传国玺?你又没瞧见!” “你们知道什么呀!要说这事情还得去问人家王掌柜的!……王掌柜,王掌柜的快来给我们大伙说说!” 有人带头,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王掌柜看着店里吃饭的大伙闹腾赶紧挥手道:“我上哪知道去?!只不过我看那汉子的布包中是个方方正正的物件,可谁知里面是什么?” 见他不愿多说一旁围观的人不干了:“您就说说呗,霍捕头和你说啥了嘛,神神秘秘的定然是些灵通的消息,既然他能说出那就没啥可担心,要是真的担着干系霍老七才不会说嘞!您可是咱们东京城消息最灵通的,给大家伙说说也好解解闷不是!” 被人一架,王掌柜略微有些得意,可不是嘛,霍老七有点消息就告诉自己,这是为啥,还不是为了免去那点赊账,能为了这点小钱就说出的话定然是没甚关系! 王掌柜缓步走到人最多的一桌,四周的散客也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掌柜的你且分说,我们定然常来照顾你的生意,都是些老主顾,就算有人问起就说没在意是谁说的便是,谁也找不到您的头上去!” “诶!这话就对了,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别人告诉我的!那汉子手中是不是传国玺我不知道,没办法咱没瞧见不能乱说是不是?可小道消息说,有人在当年后唐末帝纵火自焚的玄武楼废墟中找到了那块传国玺嘞!” “真的假的?太祖立国这么多年也没寻得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在玄武楼下被找到嘞,那地方还不叫官人给翻了个遍!”一旁的人在听到王掌柜的话后显然不相信开口反驳道。 “我不是说了这是小道消息嘛!只是给大家这么一说,至于到底是不是可就和我没了干系!” 之前开口的穷措大摇头晃脑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传国玺可是天家之物,经过多少代帝王?岂能是凡夫俗子所能得到的?这玉玺已经不是凡物啦!” 和他一桌身穿夹棉襦袄的汉子笑道:“咋,这玉玺还能说话不成?”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这玉玺是个死物如何能开口说话,但是有些奇异我到是相信的!”之前身穿公服的小吏开口附和。 吊起众人胃口的穷措大并不着急,而是指着杯中的酒水:“诶呀!我这脑子没了酒水滋润就不灵醒……” 见他卖关子王掌柜笑道:“这个好说,今天你的酒管够,但要把话说清楚才行,否则可出不了我樊楼!” 那措大听了他的话立刻喜笑颜开:“王掌柜这话说的,我当然知晓。当年至献帝时,董卓作乱孙坚率军攻入洛阳。某日辰时,兵士见城南甄宫中一井中有五彩云气,遂使人入井,见投井自尽之宫女颈上系一小匣,匣内所藏正是传国玉玺,孙坚得之如获至宝……” “哎呀!这么说这传国玺还真是通灵的神器嘞!” “当然,这是史书上记载的还能有错?秦朝之后,这传国玉玺到了汉朝皇帝的手中,之后又在各个帝王手中来回易主,你们想想皇帝什么什么人?是真龙天子嘞!这传国玺在天子手中流传一千年能不通灵吗?” 樊楼地下的人群已经传开了,二楼上的人也好奇的打听,丁谓听了家仆的回话笑了笑:“这些愚民还真是笨,史书记载有的时候过于夸大,为的不过是给传国玺拢上面纱,好叫人敬畏……” “老爷说的就是这个理!当年太祖没得玉玺不一样还是立国称帝了嘛!”一旁的管家赶紧接口道。 “是啊,可话随如此却又不然,你以为官家为何会封禅泰山,为的还不就是稳定自己的威望?金匮之盟后本应传位太祖子嗣,可最后还是官家得了御座,当时城中就是流言蜚语,之后的檀渊之盟更是让官家威严扫地,搞这些虚的也是无济于事啊!” 听了丁谓的话管家眼睛一亮:“老爷,您说这次的传国玉玺如果是真的,官家会不会……” “呵呵……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用它做文章的!可这些年来关于传国玉玺的传闻有真有假,谁知道是不是噱头,咱们大宋可不因言获罪,这件事还是不要管了,不闻不问才是上策,但凡沾上因果想甩都甩不掉!” “小的知晓了!”管家在听到自家老爷发话后便立刻打消了去找霍老七的念头。 丁谓很清楚传国玉玺对与正统王朝的重要性,当年为了这块小小的玉玺唐太宗命李靖率军讨伐突厥,否则怎会在同年逼迫萧后与隋炀帝孙杨政道背突厥而返归中原献上传国玺? 看着楼下围绕传国玺的话题讨论的如火如荼,还不时的加以佐证,丁谓哂笑的摇了摇头:“如果得到这传国玉玺,仿制同刻才是上策,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皇权岂能被一方小小的玉石所左右,这也是古往今来的帝王最看不开的事情!” 正想着突然就听下面的人炸开了锅,原来是霍老七回来了,丁谓是见过的,这霍老七在垂拱殿中曾经坏过他的好事,他岂能忘记? 第一百二十五章传国玺的下落 此时的霍老七已经被团团围住,四周的食客在看到他拿着醉汉手中的包裹后纷纷要他打开看看。 霍老七郁闷的喊道:“看啥看?啥也没有,那贼人精明的很,早早就把包裹中的东西拿走了去,俺好不容易抢了这布包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哎呀,真是可惜了。如果是真的传国玉玺看上一眼也是福气啊!说不定你家日后还能出个相公嘞!”上了岁数的老学究叹了口气的说道,仿佛那传国玺是送子观音一般。 霍老七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拉住老学究的长袍前襟:“你这措大说的是真的?” “快快撒手,我就这一件穿的出门的衣裳嘞!万万不敢撕扯!”老学究赶紧顺着霍老七的手站起来急急的说道。 “嘿嘿,老先生的话当真?看了传国玺的人生儿子能当上相公!”霍老七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弯,恭恭敬敬的撒开手对着老学究躬身一礼。 这下老学究反而不自在起来:“那是当然的,你想想除了天子还有谁能看到传国玉玺?” “还有宫中的内侍呗!”一旁的人群众发出起哄的声音。 “尽瞎说咧!真要是传国玉玺内侍可见不着,这种至刚至阳的东西岂是连男人都不算的内侍能看到的?肯定是装在匣子里的,等闲不敢示人,除非大祭才能拿出。” “老先生的意思是说能见着传国玉玺的人除了官家就是朝中的相公?”霍老七谨慎的问道,他的表情激动中带着一些忐忑。 “那是当然!霍捕头真的见到了?!快快说来,老夫说不定还能画出来,可别忘了我是靠什么谋生的!” 老学究的话刚说完,一旁的人群就轰的一下挤作一团,王掌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干脆当起了书童,从柜台拿来笔墨纸砚开始研墨。 霍老七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字:“白!” “然后嘞?!”老学究研得了墨,舔饱了笔伸手举着半天也不见下文奇怪的问道:“就一个字?!” “哪能啊,让俺好好想想,那东西上青下白,青的少白的多,上面是一条龙,头对着天就像是要活过来飞起似得!” 这下老学究才开始动笔,不愧是靠画画谋生的,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直仰天欲飞的神龙,霍老七看了连连点头:“和这样子差不多,但是少了一个爪子,人家的是五爪的!” 老学究笑了笑:“可不敢再加了,五爪金龙是官家用的,咱们知道就好,真要画出来怕是老夫还要担干系!” 众人连连附和有道理,又转头齐齐的看着霍老七等他接下来的话。 “那玉玺身上是两条龙争一颗珠子,珠子子足有这么大!”霍老七说完便伸手比划了一下。 “诶!可不敢胡说,这是龙珠,亦是太阳,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颌下。让老夫想想,二龙戏珠的下面怕是大海吧?” “老先生真是学识广博,俺还在想那些起伏的道道是什么嘞!可不就是水波嘛!” 在霍老七的描述和老学究的自行脑补下,一块玉玺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围观的人无不惊叹,甚至王掌柜想出钱买下这幅草图。 “可使不得,俺还要拿这草图去向大老爷复命嘞,不对,这画上的和俺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可是照着你说的画的,可没有一点乱添加!” “哪里不一样俺说不出,反正就是有些怪怪的……” “是不是有一角是金色的?”丁谓缓慢的走下楼梯开口说道。 霍老七恍然大悟:“是嘞!就是有一角缺了用黄金补上的,我说怎么会有一块金子在白玉上……丁相公?!” 一句丁相公让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赶紧素手站好齐声问安。 “霍老七这是你亲眼所见?” “是……是……小人亲眼所见觉没有一点差池!” “你确定没看错?” “小人是开封府捕头,平日里干得就是捕拿盗匪之事,岂能没有一对好招子?那玉玺俺看的真真的!” “哦,既然这样你带着这草图和本相走一趟!”丁谓眉头紧皱对信誓旦旦的霍老七说道。 从霍老七的描述和纸上的草图,丁谓可以肯定这玉玺要么就是真的传国玺,要么就是相似度极高的假货,可无论那一个都很重要。 霍老七在听了丁谓的话后两股战战:“丁相公没这必要吧?俺也是看什么说什么,有这份图样就行了吧?” “如此大事岂能儿戏,休得多言,随老夫进宫便是!” 丁谓久居相位,一言一行之间都带有高位者的气势,樊楼中的人各个噤若寒蝉,霍老七见状无奈的跟上,但心中却是大喜,太子交给自己的任务算是成了,没想到居然引起了丁相公的注意,这下消息应该能很快的传遍整个东京城吧。 霍老七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玉石,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堆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白如羊脂的,碧如湖水的,看的他眼花缭乱,可他现在没有一丝兴奋,只觉得自己是在狼群中的绵羊。 寇准看着犹豫的霍老七开口道:“你不用多想,哪块玉石像就指哪块。” 霍老七毫不犹疑的伸手指向一块白色的玉石道:“就这块最像,可上面少了一点青色,那玉玺的颜色是上青下白,也比这块更水灵些……” 寇准惊讶的望着霍老七:“你肯定没错?” “不会有错,玉玺的质地太特别了,看了就忘不了!” 鲁宗道拿起那块上青下白的玉石感叹道:“难道传国玉玺真的要失而复得了?” 丁谓皱眉的打断他的话:“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一定要找到那个醉汉,否则怕是会出意外来!” 寇准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我去告知官家,丁相公务必封锁消息不得外泄,鲁参政你去开封府告诉马元方,调动人手务必要在三日内找到那个醉汉!” 虽然丁谓和寇准有矛盾,但在传国玉玺面前却要搁置起来,这时的重心必须放在寻找玉玺的下落上!对于文人来说这传国玉玺就象征着官家的正统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百二十六章请君入瓮 寇准说完话后却不见丁谓有所动作,奇怪的问道:“丁相公为何在此呆立不动?” “如何能封锁消息?我便是在樊楼中寻得霍老七的,关于玉玺的事情已经在樊楼传开,估计不久就会传遍整个东京城。” 面对寇准的疑惑丁谓苦笑着回答,此时他才觉得刚刚在樊楼之内嘲笑围观者为愚民是多大的讽刺。 寇准大惊失色道:“如此这般怕是连辽人和党项人都知道了!” “只要我们比辽人和党项人先找到那醉汉便可!”丁谓脸色难看的望向皇城外外南门大街的方向,辽人高阳正店楼顶的纱栀子灯正随风晃动。 早就在旁的曹利用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开口:“也只能如此,要不要向皇后对奏,调殿前三衙全城搜捕?” 丁谓摇了摇头:“这样的动静太大反而不好,不如让开封府去找,像霍老七这样的捕头才最适合找人,如果找到再调殿前三衙,皇城司肯定是要插手的,这个我们不管,陈琳自然心中有数!” “嗯!也只能如此了。” 寇准说完便迈步走向景福宫,此时他都不敢把这消息直接告诉官家,胡远这两天经常来,这意味着官家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胡远特地交代:官家现在不宜大喜大悲,如果受了刺激怕是…… 想到这里寇准决定还是先不说的好,如果真的寻来了传国玉玺再告诉官家也不迟,但看着陈琳的走进寇准苦笑起来,此事绝对瞒不过陈琳的。 寇准比谁都清楚陈琳的手段,皇城司在东京城中的密探可谓是无孔不入,为了维护天家的仁名这些鹰犬爪牙从不对底层百姓下手,倒霉的只有胥吏和低品级官员,富商巨贾之类。 “寇相公来的真巧,老奴正要去寻你呢!”陈琳的老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寇准情愿他板着脸也不愿让他对自己笑。 “你找我能有何事,难道是为了樊楼的传闻?” “果然是寇相公,一语中的。” “你已经告诉官家了吧?” “当然,这是做臣子的本份!” 就在寇准准备责难陈琳的时候,他却摇头道:“老奴只向官家说了有传国玺出现的谣言,但并未把诸位相公们的猜测对官家说。但官家有旨:此事无论真假都要深究!” 寇准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看来陈琳这老货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他没向管家透露此次传国玉玺的真实情况,否则怕是官家早就下旨调动殿前司了。 寇准都不敢想象如果官家知道这次十有八九是真的传国玉玺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其实赵恒是不信传国玉玺会真的现世,太祖太宗命令皇城司找了那么多年也无果,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出现?但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真的呢? 传国玺的消息在整个东京城迅速的传播着,甚至传到了东宫之中,赵祯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个小宫娥嘀嘀咕咕的说话,一个长脸的小声道:“你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这天下就该是大宋赵家的,传国玺在东京城出现了!” “当然听说了,是个醉汉从西京的玄武楼下挖来的嘞!” 王语嫣轻咳一声,惊得俩个小宫娥如兔子般的跑走,赵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这小妞有啥可怕的?怎生一个咳嗽就把人吓得像是见鬼似得? 他还不知道,以前还有公主在稍微好些,现在的东宫完全是王语嫣说了算,三才有意识的放权给她,甚至还教她管理东宫的手段,毕竟将来王语嫣很可能是大宋的皇后娘娘,整个后宫都是她说的算,现在不学以后怕是晚了。 面对赵祯揶揄的目光王语嫣害羞的低下了头:“殿下就不能好生看人,为何每次都用这种眼神?” “我的眼神中满满的佩服你看不出来吗?不简单啊!一个咳嗽就把俩个小姑娘吓成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些,天家的威仪不是在训斥上,而是在自身,否则算不得是威仪,只能是叫威胁!” 赵祯从小宫娥的眼中看到的是恐惧,这是最让他觉得难堪的!王语嫣从商贾之家学来的东西居然用在东宫这种天家之地,实在有些丢脸了,三才那蠢货居然还纵容,真是不知轻重。 老赵家的管理理念是威与信并行,德与法相济,在东宫这么久王语嫣还是没学会,真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傻姑娘难道就没觉得自己的手段与三才比起来很小家子气?但这种事情赵祯又不能挑破,必须让她自己看出。 “今天怎么一天没见三才?他不是总跟随在殿下左右吗?不会是又去小甜水巷厮混了吧?!” “绝对没有,我可以对灯发誓!” 赵祯的话刚说完就见三才急冲冲的跑进来,嘴中大叫着:“殿下不好了,殿下大势不好了!” 砰的给他一个暴栗,赵祯怒道:“孤什么时候不好了?孤好的很!早就和你说过不好的事情前面不要加上孤,你怎么就是改不掉?” “殿下都啥时候了?咱们东宫被皇城司包围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城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包围东宫,陈琳呢!陈琳在哪?” 三才喘匀了气苦笑道:“就是陈大官带的人。” “哦……既然是他就没事了,该干嘛干嘛,把你手中的信号弹收起来,难道你想让孤造反?” 三才嘿嘿的笑了笑:“有备无患嘛!我的天爷爷,彭七你今天跑哪去了到现在才来?” 突然出现的彭七把三才吓了一跳,差点一个哆嗦把手中的信号弹点燃…… “彭七陪孤去会会陈琳,看这老货怎生敢把东宫围起来!” “殿下,这……” “有孤在你怕什么,难道你堂堂带御器械的名头是说出来的?”赵祯说完就带着彭七就向外走去,路上低声道:“你小子都处理好了?” “当然,殿下难道还信不过我?”彭七大包大揽的回答,在他看来计划万无一失。 赵祯长叹一声:“不是信不过,而是这世上高人太多,远的不说,就眼前的陈琳也是个难缠的家伙!” “殿下放心,面具遇到火就融化了,即使找到也是一滩烂泥,谁知道它原先是什么?” “亲卫的人安排好了?别待会掉链子!” “绝对不会坏了殿下的好事,凌飞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殿下的枪响。” 赵祯点了点头,嘴角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好戏就要开始了,君已入瓮,我便以火围之! 第一百二十七章真假玉玺 赵祯气冲冲的向外走去,但愤怒的表情却不代表着他的内心,任谁的家被人围住心中也是很不爽的,何况是太子,当然要装作生气的样子。 可当他看到陈琳带人面朝外的站着在东宫门外后就尴尬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随之一泻千里,人家都背对东宫上哪是包围,这是防卫! 赵祯怒视着三才道:“这叫包围东宫?这明明是保卫东宫好不好!” 三才委屈的说道:“俺只看见陈大官带人围住东宫……” 一旁的彭七想笑又不敢笑,赵祯郁闷的瞪了他一眼便向陈琳走去,这老货的目光在自己出现时紧紧的盯在自己身上,就像是盯着小耗子的老猫。 “陈大官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带人围了孤的东宫!”心中本就尴尬的赵祯即使说出怒气冲冲的话也是不带一丝火药味的。 陈琳笑了笑,太子的话正中他的下怀:“老奴可没有包围殿下的东宫,这些人都是来护卫的,难道殿下就没听说传国玉玺的事情?” “当然听说了,就连孤的东宫中还有人在传这件事嘞!”赵祯肯定的回答,此时要说自己没听过怕是连一旁的三才都不信。 “老奴这次来就是因为那醉汉进入东华门流窜到了殿下的东宫之中!” 赵祯和三才瞬间变得大惊失色,只有彭七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赵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还好他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便向东宫跑去,嘴中断的念叨着:“贼厮鸟居然敢到东宫闹事,难道是想栽赃太子?看俺不把你抽筋扒皮!” 影帝!这才是影帝,开始的迷茫显示了他的脑子反映慢,之后的爆发显示出了他的愤怒,这才是真正的憨厚彭七,自己的表演在他面前显得拙劣的令人发指,更加让人气愤的是陈琳居然摇头叹气:“彭七这脑子诶!就是个憨货。” 不知他的话是对彭七的夸奖还是贬低。 陈琳不疑有他,在赵祯的追问下皱眉道:“今日在鸡头巷中堵住那贼人,谁知他轻功了得,几下挪移就找不见了,可后来这歹人却被开封府的霍老七给盯上了,直直的窜向东华门遁入东宫之中。” “这贼人是昏了头,哪里去不得非要进东华门?这不是找死吗?还敢来孤的东宫!” 陈琳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的话是明显不相信自己,可那贼人闯入东宫又有什么办法:“殿下,东华门的禁军那时正在换岗,这是您定下的规矩您忘了?而且别处他也去不得,皇城司已经收网他没地方跑了。” “额~你的意思是怪孤喽?!” 看着准备胡搅蛮缠的太子陈琳郁闷的想吐血,殿下往日里仁孝谦逊的紧,在相公们面前更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可就是在自己面前总是不好好说话,着实让人头疼。 可他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在赵祯眼中陈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自己从他身上学了好多的东西,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底不过是个毛贼罢了,你带皇城司的人守着,彭七不一会就能把那毛贼抓来!” 砰~砰~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如雨打芭蕉,又如热锅炒豆子,陈琳在听到声响后本能的哆嗦一下,这在皇城司的勾当官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殿下的东宫已经开始给亲卫配备燧石枪了?”陈琳脸色难看的问道。 他见过太子的燧发枪,连他这样的内家高手都不敢说能躲过,速度实在太快了!从声音判断,刚刚最少有三十只枪发出的声音,那小贼怕是早就被打成了塞子,但他不知道的是燧发枪属于滑膛火枪,精准度有时还没弩箭高,这么做只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赵祯看着升起的烟雾笑眯眯的对一旁的陈琳道:“这燧发枪在近距离还是很好用的,距离远了就别想了,还是弩箭靠谱。” “诶~在老夫看来这燧发枪可比传国玺有意思多了。” “难怪你老是往军械司中钻,原来是冲着火枪去的?” “可这火枪的造价实在太高了些,一把枪就要三十贯,那可是三万钱!” 赵祯耸了耸肩:“没办法,人工,材料,保养,都要烧钱,哪一样都不能减少,现在流水作业的办法比以前要好上许多,减少了人工。但好的钢材实在太少,百炼之钢才能作为枪管这成本……” 陈琳被他说的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东西他又不熟悉,太子还在耳边嗡嗡实在受不了:“殿下还想想如果彭七抓到了那贼人该怎么办?” “当然是事依法治喽。”赵祯无所谓的说道。 “殿下想当然了,这贼人手中的传国玉玺是真的该怎么办?为何这贼人会闯入东宫?”陈琳一连串的问题在赵祯看来都是废话。 “还能怎么办,如果是真的玉玺就交给官家,如果是假的就意味着有人想栽赃孤就这么简单!” 面对太子的回答,陈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殿下一针见血的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此时彭七却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赵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慌张和恐惧,“太子殿下,那贼人已经被我等亲卫击杀,这是从他的身上搜到的玉玺!” 看着彭七举起来的“传国玉玺”赵祯和陈琳呆呆的对视一眼,从霍老七和相公们的描述来看,眼前的传国玉玺很可能是假的! 赵祯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没想到东宫中还真的有来历不明的飞贼,难道刚刚枪响是真的在击杀飞贼?!当他望向彭七的时候,这货机警的眨了眨眼睛。 陈琳看着粘有血迹的“传国玉玺”对彭七问道:“贼人的尸首何在?” “已经被太子三卫收了去,难道陈大官想要?那就请皇城司的兄弟去三卫衙门领尸首吧。” 陈琳瞥了彭七一眼道:“必须查出这贼人的下落,老奴相信开封府才是最合适的,您说是吗太子殿下?” “那就依陈大官所说,把贼人的尸首交由开封府,命马元方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陈琳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的爪牙走了,此时的赵祯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孤的东宫怎么还真的有飞贼了?” 彭七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东宫防卫严密绝不会有飞贼能闯过东华门和东宫大门两道关卡溜进来:“殿下不觉得事情奇怪吗?俺扮演飞贼放出消息之后没多久,就又出现了一个飞贼,这是不是说另一个知道传国玉玺的人在栽赃殿下?” “看来这位贤妃娘娘坐不住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吐血的八大王 整个东京城都在窃窃私语,身为天子脚下的百姓对小道消息是极为敏感的,关于传国玺的谣言已经越来越趋向于真实,玉玺的样子,质地被描述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在家喻户晓的樊楼,王掌柜很好的利用了谣言作为广告带动了樊楼的生意,从蔡记的手中抢来不少的生意。 蔡记这个资本大鳄已经开始把手伸向东京城的餐饮,综合的经营和独特的菜式让它如闯入羊群的猛虎,每日都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这对其他的酒楼来市场灾难,很多老主顾流失了,情愿在蔡记的门口排着队等待也不愿到一旁寥寥数人的馆子吃饭。 樊楼是唯一能和蔡记抗衡的酒楼,靠的是最近传国玉玺的传闻,很多人认为那日的醉汉手中拿的就是传国玺,就连樊楼的柜台也被人摸了个遍,都希望传说中的国之神器能留下一丝好运。 传言这种东西是堵不住的,丁谓深深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封锁消息,但依然以政事堂的名义写下了一副告示让人贴在东京城的闹市口,大意是:有关传国玉玺的都是传闻,到底真假只有以朝堂的消息为准,百姓不得传播危言耸听的消息,如果发现立刻发往开封府查办。 这样的告示连个像样的威胁都没有百姓谁会当回事?大宋自立国以来从未有人因言获罪,所谓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光是嘴上说说的。 许多朝臣不明白丁谓的作法,现在连传国玺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何能放出消息去,万一辽人或是党项人比他们先找到那可怎么办? “诸公疑惑什么?那日霍老七的描述肯定是传国玉玺的样子,除非他亲眼所见否则不可能描述的那么相似,我与诸位相公决定封锁东京城,直到找到玉玺为止!” 丁谓的话一出瞬间就引爆了朝堂,封锁东京城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旁的不说光每日从水门运进城内的粮食就有多少?跟何况还有生猪,瓜果,柴火,木炭此类更是数不胜数。 “诸公无须担心,所谓的封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何况只是许进不许出……”寇准见众人沸反盈天沉声解释,这事是两府相公们商议之后的结果,在他们看来比起传国玉玺这些损失算不得什么。 坐在上首的皇后皱了皱眉头,这事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过,而是两府私下决定的,完全是排斥自己在外!这件事仿佛一根刺扎在刘娥的心中。 “此事官家知道吗?”刘娥朗声问道。 她的话让寇准微微皱眉,此等大事肯定是要官家首肯的,皇后这么问却是不妥,但又不能不回:“此事官家知晓,也是官家拿的主意,否则谁敢贸然封锁东京城?” 刘娥点了点头,既然官家知晓就没甚好说的了,她虽是监国可并不能做出重大决定,遇到传国玉玺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听官家的计较。 看了看御阶下的太子,人家此时正魂游天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这事与他不相干,可为何陈琳会带人去围了东宫?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之前杨贤妃传来话她还不相信,陈琳简直就是太子的老师一般,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后来她得知事关传国玉玺也就释然了,相比那小小的玉玺父子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益儿听说东宫前日闹了飞贼,可有损失?” 真是躲也躲不掉,面对皇后的关心正看好戏的赵祯无奈的重振精神对着上首的刘娥躬身行礼道:“启禀娘娘,只不过是个笨贼被皇城司堵得无处可逃冒失的闯入东宫中,已经被亲卫司格杀交由开封府查办了。” 这对母子的谈话瞬间就引起丁谓的注意:“殿下所说的飞贼可是之前传闻的醉汉?” 赵祯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个飞贼而已,虽然身上带有一方玉玺,可绝不是传国玉玺,陈琳难道没给诸公说?” 丁谓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光是他,朝中其他大臣也是如此,寇准更是怒发冲冠,这让赵祯心中笑开了花,陈琳居然瞒着这帮文臣自己独自查办玉玺的事情,这下露了馅看他如何收场。 这盘棋已经被下活了,局势完全在自己手中,陈琳和文臣斗智斗勇的时候自己却如渔夫一般看着河蚌相争,真正的玉玺已经在自己手中,虽然那突然出现的飞贼打扰了自己的计划,可并没有对整盘棋造成什么损害。 只要三天的时间,自己就能掌握主动向老爹献上传国玉玺,这样不仅能收获仁孝之名,还能让亲政变成铁板钉钉的事情!谁让这玉玺是自己找到的呢! 赵祯现在的心情很好起来,正琢磨晚上吃什么,初春时节细雨蒙蒙总让人觉得一丝阴寒,晚上是和语嫣一起在别墅中涮火锅呢,还是去蔡伯俙新开张的酒楼里打秋风?话说自己从百科中抄来出的菜谱对小胖子的酒楼帮助不是一般的大,可这家伙居然跑来说自己去吃饭要会帐! 想到这里赵祯觉得的不爽,正琢磨着要你要把赵妙元的嫁妆提高些,大宋公主尚嫁的彩礼可不低,相对于后世来说简直是价值千万。 正在想入非非的赵祯突然感觉脖后一丝严寒,冷冷的眼光让他浑身不自在,在这朝堂之上谁敢这样看着自己?扭头看到的却是八叔赵元俨。 这位丢了玉玺的老人满脸都是怨气,仿佛看谁都像是欠了他八百吊似得。 但只有赵祯知道他此时的怨气是从何而来,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此时也不好受吧,传国玉玺就算是排不上用场放在自己家中也是无比快慰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八大王还真是胆大包天,传国玉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放在宝库中,要是自己最少也要放在宝库的夹室中才能放心下来。 随着皇后视朝的结束,众人缓缓的向殿外走去,站在赵祯身后的赵元俨移动的非常慢,作为对长者的尊敬赵祯便一直跟着,等到了殿外赵元俨突然停下转身对着赵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恨意。 看来他是知道谁爆出了王府中的秘密,但他没有证据,赵祯的习惯是不留下任何作案痕迹,这种“美德”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八叔这么看着我干嘛?”赵祯的小脸上瞬间就堆起无辜,眨巴着眼睛看着赵元俨。 被他的话一问赵元俨哑口无言,他没有任何证据指责太子,跟何况传国玉玺这件事就不能沾上他,否则他便成了居心叵测之徒。 “哦~没什么,你叔母的风疾好了许多,你又带人救火,八叔这是特意谢你!”虚假的笑容立刻在赵元俨的脸上荡漾开,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苦涩。 “嗨!这点小事八叔何需言谢?都是顺带手的事情,但八叔今天的脸色难看,要不要请御医给您瞧瞧去,我起先还以为您家里丢东西了呢!” 赵元俨的眼神瞬间一缩,心中大叫:就是这小狐狸偷的! 赵祯微微一笑:“八叔,有些东西是留也留不住的,留下了反而招了灾,小侄这是帮您嘞,千万不要谢!” 这话说的可谓是有礼有节但依然摆脱不了无耻二字,哪有偷了人家东西还当面教训起失主的?赵元俨只觉得怒气上涌,胸口不断的起伏,赵祯怕他脑淤血突发当场挂掉。 此时老辣的赵元俨已经察觉了异常,一场怪异的大火,一名玩物般的女人,俩个不相干的东西生生的破坏了他所有计划! 难道多年准备的一切都要覆水东流?难道自己的梦想就要云消雾散?不服,痛苦,悔恨,无数种负面感情揉合在一起折磨着他的内心。 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赵元俨一口老血喷出喘着粗气的对赵祯说了一句:“当真是我赵家的麒麟儿!” 赵祯失望了,如果他没把这口老血突吐出,怕是绝对会受个内伤什么的,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蔡伯俙的商业帝国 在阴冷的天气里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涮肥羊肉片这是一种多美美妙的感觉?芝麻酱配合着茱萸让人欲罢不能,王语嫣嘻哈嘻哈的用小嘴抽吸着空气,茱萸的辛辣让她有些受不了,赵祯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四川人。 眼前的茱萸虽然颜色也是红红的,可赵祯却对它并不感冒,习惯辣椒的味道后很难接受它混合着苦涩的辛辣,这是辣椒还没传入中国前辣味的主要来源,川陕四路的百姓都喜欢这东西。 这也是三才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但赵祯对茱萸的了解完全停留在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中“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现在本应佩戴在头上的茱萸变成了碗中的调料这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王语嫣看着太子的小脸上堆满了郁闷莫名其妙的问道:“是这羊肉不合胃口?要不要来点别的?” “这茱萸中的苦味我可受不了,你怎么还能吃的这么爽利?” 赵祯发现王语嫣并不是怕辣,反而是很喜欢茱萸的辣味,虽然嘴中不断的吸气,可是筷子却根本停不下来,难怪呢,川妹子什么时候怕过辣? “一点苦味算得了什么,难道殿下不觉得苦味过后就是辛辣的香味,我娘曾经说过苦尽甘来……可她却未等到那天……” 赵祯郁闷的想撞墙,这小妞吃着茱萸也能回忆起她的母亲,但凡提起就是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让人看着怜惜,可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折磨,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勾人! 王语嫣奇怪的看着太子,刚刚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吃的那么起劲?只有赵祯自己知道,茱萸中的微微苦涩能帮他去除心中升起的杂念。 赵祯打定注意这两天不出东宫了,当他看着王语嫣高兴的出门去她的碧雅轩后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太子,岂能被困在东宫之中?再说赵元俨要蠢成什么样才会对自己下手! 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高声叫道:“三才让彭七备车,孤要出门!” 随着太子的话音刚落,整个东宫开始热闹起来,殿下终于恢复往日的活脱了,自从殿下下了朝会到东宫后这两天就没一点活力,像是霜打了茄子似得,动也不想动天天躺在摇椅上晃悠,仿佛心中充满了心事,连彭七留宿在外都不责罚。 “彭七,你说现在是不是该把传国玺献给官家了?再这么藏着掖着的孤心中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似得难受!”赵祯把头从车厢中探出,在彭七的背后小声说着。 “这种大事您问俺干嘛?俺只不过是……” “少装蒜,你在孤面前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说说你的想法。” “俺觉得您还是问问陈大官,这玉玺现在是烫手的山芋,给陈大官反而是最好的,可这样一来殿下的功劳怕是没有了。” 赵祯摸着下巴考虑彭七的建议,他的话就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要献上玉玺只能交给陈琳,但这样一来自己的功劳就没有了。 看着彭七憨厚的样子赵祯嘿嘿的笑道:“你这憨货倒是面带猪像兴中嘹亮!孤的功劳岂能让别人摘了果子,还是等些时日吧,总要有个契机才能顺理成章的献上玉玺,这也算是祥瑞。” “殿下英明!咱们这是往哪去?” “去南门大街,孤倒是要看看蔡伯俙这段时间把蔡记经营的如何了!” 蔡伯俙早就叫人递来了话,说是蔡记现在如日中天,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看看,赵祯觉得好笑,一个才刚刚进入餐饮刚也没多久的蔡记,能有多大的能耐?后世的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才叫真正的厉害。 等到了南门大街赵祯才真的意识到在古代资本变得更加可怕,蔡记现在已经成了资本大鳄,不断的投资其他的产业,柴薪木炭,生猪羊肉,甚至还包括被蜀商垄断的蜀锦,新兴产业也不少,冰淇淋店,成衣铺子等等看的赵祯眼花缭乱。 这时赵祯才发现长长的南门大街上每隔几步就是蔡记的店铺,所有东西的加工作坊都在城外,每日由牛车送进城中的店铺售卖,经营方式都快赶上后世的便利店了。 赵祯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辆牛车正在往店里卸猪肉,不得不说蔡伯俙是经商方面的奇才,本打算让他暂时经意一下,可没想到在将门资金的支持下,他把蔡记经意成这般规模。 他能很好的抓住各个行业的特点针对性的制定出最能抓住顾客的经营策略,就如眼前的卖肉的店铺而言,这家店铺前面是个大柜台,客人在门前的窗口买肉,一道纱布隔绝内外既干净又整齐,完全不似普通摊贩那样苍蝇满天飞血水横流的肮脏模样,谁不愿意到这样的店铺买吃食?连彭七都买了一点上好的五花肉用荷叶包着准备晚上烤着吃当下酒的小菜。 其他店铺也是这般模样,赵祯此时感叹资本的可怕,只要有大量资金投入资本就会自信的运转起来,无数的人被牵扯到其中,增加了就业的岗位,解决了卫生环境问题,甚至带动其他的商贾进行改变,难道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萌芽? 在学园中找到了蔡伯俙,这货正在布置作业,可作业的内容却是各家店铺每日的流水! “你小子能不能别这样利用孩子?让他们帮你算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难道就不能多请些账房先生?”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请帐房,可开销却不小,蔡记请人的工钱可是东京城最高的!总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 “那你就能让这些孩子为你免费算账?”赵祯不敢相信的望着小胖子,他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可猛然间发现好像是自己把他变成这样的。 “老蔡,你知道自己应该在蔡记中做个什么样的存在?” 看着太子认真的眼神蔡伯俙好奇的问道:“什么样?” “我教你个乖,找个大点的地方,集中各家店铺的掌柜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报账,再请些账房先生在那里坐镇,同时派人隔三差五的去巡查店铺情况,对比钱财和账目,这样下来既省时,又省力何乐不为?” 蔡伯俙眼睛一亮:“这方法好,还不用我每家店铺去说教,殿下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跑得腿都快断了!还是你有高见!” 一旁的彭七撇了撇嘴,这小胖子现在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太子让他负责买卖真是送了他一块大肥肉,每日能从中捞取多少的油水? 但蔡伯俙接下来的作法让他很不理解:“太子殿下!这是蔡记从开业以来所有的账目,每条都有各家掌柜和签名和手印,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请殿下过目。” 赵祯点了点头便接过厚厚的账本,其中记载了每年每月的进账和开销,用的完全是借贷记账法,而不是生涩难懂的四柱清册,所有盈余和支出都详细的记录在案,每家将门的分红和掌柜的工钱都有一个不拉下甚至还包括蔡伯俙自己的那一份。 “你这样做很好,没让我失望!”看完所有账目后赵祯欣慰的锤了一拳小胖子,这小子公私分明确实难得。 “殿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怎么能让你失望?我现在才明白这蔡记的庞大和将来的作用!”蔡伯俙一扫往日的嬉笑,脸色严肃的说道。 “你虽然没有晏殊的官职高,可你的作用却比他大得多,你要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才能经营好这庞大的产业,其中还包涵着许多将门的投资不得不慎,所以我才说你的作用是晏殊比不了的,他也许能在朝中当个好官,却经营不好蔡记,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殿下是否应该给我涨工钱?毕竟我是要去公主的嘛!这点工钱可不够哦!” “你小子还好意思跟我提?我去蔡记吃饭你都要我会帐!” “殿下您自己说的亲兄弟明算账,就是彭七来了也要会帐的嘛!……当然可以赊账每月一结……”看着太子和彭七的眼神不善小胖子立刻改口道,可依然不肯让两人打秋风。 第一百三十章酒色财气吕洞宾 “殿下要是俺就直接把蔡小子揍得更胖些!” 这已经是彭七发出的第七次埋怨,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祯笑道:“一个连自己东家都要收钱的人,你说他会不会中饱私囊?” “额~”彭七一下子卡住,没想到殿下的想法这么特别……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赵祯叹了口气:“孤和蔡伯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难道孤的将来就一定是孤家寡人?” 彭七在一旁无言以对,此时的太子身上没了往日的自信满满,也没了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完全是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一股失望和颓废环绕着年轻的太子。 “俺不知道,俺只是不希望殿下这般难受……” 彭七难得的开解起自己,赵祯苦笑着点了点头:“你这憨货连安慰人都不会,其实你应该看出来了,蔡伯俙之所以这样做是告诉孤公事公办,孤是太子,他是东宫的属臣,你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上一个君臣之别?”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蔡家小子的错,俺大道理不太懂,也不会掉书袋,俺只是知道殿下是主俺是辅,您让俺干嘛就干嘛便是。是蔡家小子自己想差了,或是说他现在才看明白!” 彭七的话如当头棒喝一下子让赵祯清醒过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应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在这儒家思想纵横的时代中,刻意的改造某个人,得到的往往会是更加疏远,自己是未来的官家,大宋的主宰,和蔡伯俙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那自己在大宋的意义是什么,难道穿越将近一千年来到大宋就是做一个孤家寡人?一个没有朋友,连亲情有时也很淡薄的独夫?赵祯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要去哪寻找答案? 看着滚动的轮子在地下留下一道道痕迹,赵祯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前车之鉴啊!老爹不就是官家吗?他肯定有自己需要的答案! “彭七回宫,孤知道这个问题问谁最合适了!” 随着赵祯的心情便好,彭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他早就想说了,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看来殿下已经知道该找谁去请教,愉快的挥了挥鞭子,拉车的马儿加快了步伐,从轻快变成小跑。 但马车在路过东十字大街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原本宽阔的街道被人山人海挡住,不少人奔走相告的往家里跑去嘴中嚷嚷着:“吕祖来了,吕祖现世啦!” 赵祯猛的撩开车帘,能称成为吕祖的除了吕洞宾还有谁! 人潮已经把道路完全堵住,只能绕道但赵祯并不打算如此,他倒要见见传说中的吕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更想揭穿吕洞宾,怀着满满的恶意赵祯下车向着人群中走去,膀大腰圆的彭七就如压路机般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穿过人群看到的是一个邋遢道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吕洞宾?!在赵祯的记忆中他应该是一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的逍遥道士,毕竟是“酒色财气吕洞宾”嘛! 可眼前却是个邋里邋遢的中年道士,完全颠覆了赵祯的想象,穿着一身破破烂烂道袍,头上的发型就像是被火药弹招呼过似得,一支发簪斜斜插在他的乱发上,赵祯在内心大喊: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邋遢道人手中正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断的往他的嘴里倒酒,仿佛有无数的酒水存在葫芦中似得,赵祯真的很想从他的长袍大袖中抢过那个葫芦让周围的人看清他的把戏,难道就没人发现他的背越来越瘪了吗? 彭七张大嘴巴的伸手指着跌坐在地上的邋遢道人,不断的发出连连的赞叹:“不愧是活神仙,俺要是有这么一个葫芦该多好,一辈子不用愁没酒喝!” “想什么呢?不劳而获之人就是废物,天下没有免费的酒水,有得必有失,这位吕祖怕是每天都要背着负担呢!” “哈哈哈……这位小友道真是洞彻明晰,老道所猜不错您应该就是赵家的麒麟儿吧?果然是天授之资!”邋遢道人在地上盘腿而坐,放下手中酒葫芦斜眼打量着赵祯。 真心不想拆穿他,在大宋道教之所以被封为国教是特殊原因的,太祖和吕洞宾演了一出好戏不说,老爹还亲自封了道家的玉皇大帝,然后再让玉皇大帝封他,看似可笑的闹剧实则是信仰与政治互相利用的手段,但结果却是大宋的后世官家不能推翻道教的地位,否则便是忤逆祖宗。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不能揭穿吕洞宾小伎俩的原因,一旦揭穿便是等于打老爹的脸啊! “这位仙长姓甚名谁?小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道士嘞!” 不能揭穿只能装作不认识,赵祯毕恭毕敬的行礼,这吕洞宾可不是一般人,他曾经被太祖封为道教宗师,宗师可不是一般的名头,相当于活神仙一般的存在,所以连自己也不能在他的面前称孤道寡。 邋遢道人笑了笑便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向赵祯唱了个诺:“福生无量天尊!殿下不认识我了吗?咱们可是见过面的!” “仙长玩笑了,您第一次来东京城如何能见过我?” “非也非也,殿下仔细想想,哦,还有这大个子也是,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 这下不光赵祯蒙了,连一旁的彭七也跟着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邋遢道人?!连他都开始怀疑吕洞宾的话是真的假的,彭七身为太子亲卫的指挥使岂能连见过的人都不记得? 人群中传来一阵鸣锣声,并伴随和高声的吆喝:“内官身负皇差,你们还挤着干嘛?禁中的陈大官来了!” 赵祯暗叫一声晦气,陈琳都来了,看来这是老爹要召见吕洞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琳穿过人群来到赵祯的面前先是一礼:“殿下怎在此处?最近东京城不太平,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说完便对彭七瞪了一眼,把他吓得一哆嗦,能被陈琳这样瞪着还没事的人真的不多…… “孤是开封府府尹如何能在东宫安坐?前几日荣王府大火就说明东京城中还有许多不妥之处,如若不改怕是还会有更多的祸患!” 老狐狸为了少生事端,居然敢限制自己的自由?开玩笑呢,要是在东宫中一直呆着还不闷死! 陈琳被赵祯的话堵得张不开嘴,自己明明是帮他,难道他看不出来?但只能默认了太子的辩解:“那殿下出宫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被歹人钻了空子!” 赵祯点了点头,但随即觉得不对,陈琳好像是话中有话的感觉,看着起身在一旁喝酒的吕洞宾赵祯猛然一惊,怎么感觉他手中的玉饰仿佛在那见过,对一旁的彭七使了个眼色,彭七脸色大变颤声道:“那飞贼手上的玉饰和吕祖的一般无二!” 能在三十支燧发枪下完好无损,这吕洞宾还真的有点能耐,关键是人家装死的本事一流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闯宫! 彭七是真的怕了,看着吕洞宾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就差跪下拜师求艺了,他是知道燧发枪的威力的,那么近的距离要说躲,是完全躲不掉的,最关键的是能看到从吕洞宾的身上喷射出的血迹! 就是因为太真实,所以彭七才会觉得他是真神仙,否则早就被打成筛子,可赵祯却知道,燧发枪虽然厉害,可也只比弩箭的初速高些而已,又不是后装线膛枪,两件锁子甲或是更高级的鳞片甲都能挡住。 吕洞宾常年游历身上有一两件能扛的住滑膛枪的护甲也是正常,可彭七不知道这点对吕洞宾敬若神明的样子让赵祯气不打一处来,相对于吕洞宾来说自己才是这个时代的神! 陈琳此行的目的果然是请吕洞宾入宫面圣,这对一般人来说是天大的荣耀,能得到官家的单独召见是什么样的礼遇?可他个臭道士反而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赵祯真想把脚丫子印在他的脸上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陈琳对吕洞宾拱手道:“大宋官家请吕真人入宫,还请您随奴婢前往!” 听听这话,完全是对友好邻邦的称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帝王风范哪去了?!赵祯在一旁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冲动,怒视着吕洞宾,仿佛要用眼神把他射个对穿。 “多谢官家抬爱,贫道只是个化外之人,不受轮回之苦不受凡律所束,但曾经与太祖有一面之缘,也罢!”说完就撒开脚步趿拉着脚上已经看不清眼色的文履向东华门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摆动,这才看清他身上的服饰,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是个三洞法师!赵祯在看到吕洞宾后就立刻翻开帝国百科查阅了有关道教的相关资料,强大的搜索功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辨别吕洞宾身上的服饰。 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环佩执板,师子文履,谓之法服!这是道教中等级最高的三洞法师才有资格穿着的服饰。 自唐以降,道教就开始有严密的等级之分,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讲法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 彭七指了指吕洞宾身上罩着的纱衣纳闷的问道:“殿下,您说这吕神仙没事给自己身上披件破蚊帐干嘛?” 赵祯哈哈大笑:“什么破蚊帐,那是褐帔,用的是紫纱三十六尺!只不过被他糟蹋成这样而已!” “哎呦!罪过罪过,俺得罪了吕神仙嘞!” “屁!他故意的,就以他的身份到哪不是座上宾,席上客?一身好端端的紫纱褐帔被他糟蹋成这样给谁看的?还不是在官家面前装作苦修士!” 彭七在听了赵祯的话后差点捂上他的嘴,连忙摆手:“可不敢说嘞!吕神仙要是听到反而怪罪殿下!” 赵祯看了看远处的陈琳和吕洞宾笑道:“他能听见个屁!我叫他儿子他要回头我就承认他是神……仙!”正在说话的赵祯就向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变调。 原因无他,远处的吕洞宾在赵祯刚刚说完后就猛然回头,难道这货有顺风耳不成!但是这智商却是硬伤,说了叫他儿子他还回头? 陈琳笑眯眯的对身旁的吕洞宾道:“怎么样大宋天家的麒麟儿是祥瑞否?” “真要向你所说确实奇异,很可能是遇到仙人点化,如此多智岂能是凡夫俗子!难道之前的传闻是真的?” 陈琳在一旁听吕洞宾这么一说好奇的问道:“什么传闻?” 吕洞宾脸色一变:“不可说,不可说!” 他越是这么说越让陈琳好奇,一个劲的追问但回答他的永远都是那句不可说。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进入皇城,直奔赵恒休养的景福宫而去,赵祯是为了询问官家如何解决心中的疑惑,而吕洞宾却是去解答官家的疑惑…… 景福宫的大殿依然是老样子,四周的宫人永远都是一副畏畏缩缩,仿佛被大山压住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宋的主宰躺在病榻之上半死不活,可只要他一动仿佛东京城都随之颤抖。 陈琳飞快的窜上御阶向宫中跑去,赵祯暗自撇嘴,每次自己前来这老狐狸都是慢慢悠悠的去禀报,换了吕洞宾就快的像只猴子,不就是担心吕洞宾等得不耐烦了吗?自己早就和他讲过有关吕洞宾的长生之谜,他也知道太祖和吕洞宾之间的演戏,怎么还这么迷信? 其实不能怪陈琳,当他得知那日东宫飞贼就是吕洞宾后也把他敬若神明,一身内家功夫的陈琳知道,要想在三十支神兵下不伤丝毫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禁中的书籍多有记载道家仙术,这吕洞宾真的修成正道也说不定,迷信这东西就是迷而后信,只要你开始怀疑就会说服自己去相信,自然也会把不合理的东西归咎于神仙法术的身上。 但在赵祯的眼中,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如果解释不了就归咎于科技水平还没达到。两种观点都是先入为主,但看法却完全相反,在赵祯眼中飞天遁地算得了什么? 后世的科技之发达,已经做到古人眼中神仙的本事,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吕洞宾的小伎俩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所谓的仙术不过是个戏法而已,所谓的神仙也只是见识高于这个时代的凡人! 这是赵祯的自信之源,是他强大的后盾,脑中的帝国百科让他能洞悉一切,在他看来帝国百科也就是高于自己科技文明的存在而已,至于它是怎么到自己脑中的管他干球!反正对自己又没伤害。 陈琳站在景福宫的殿门口高声宣旨:“传吕真人觐见!” 赵祯在心中默默的划着小圈圈,自己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抬头看了看陈琳难道老爹不打算让自己进去? “太子殿下稍后,官家要和吕真人单独对奏!” 还真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老爹啊!自己只不过是没告诉他那日在水潭中发生了怎么,他就这样打击报复自己?不就是担心自己阻止吕洞宾吗?可自己是为了他好啊! “事无不可对人言!孤与官家乃是父子,岂能相疑?”赵祯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大殿走去,陈琳伸手阻拦被赵祯直接推开,在太子面前他还真的不敢使劲。 大步走到病榻前,赵祯躬身对老爹拜下:“父皇何以对孩儿如此猜疑?难道您认为孩儿会做出大逆之举不成?” “益儿你放肆!”躺在病榻上的赵恒见儿子第一次抵触自己,心中顿时怒意勃发,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意思颤抖。 第一百三十二章斗法 赵祯看着嘶吼着的老爹心中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是充满了怜悯,一个穷途末路的老人舍不得丢弃任何可能的机会,这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毫无作用也不能放手。 “父皇难道还没看清?如果父皇同意,益儿会帮你看清楚!”赵祯长叹一口气就退到大殿远处的柱子旁静静的等待,门口的陈琳静静的飘到柱子的另一边。 赵恒躺在病榻上冷冷的看着儿子,他现在举棋不定了,一边是对长生的向往,一边又是冷冰冰的现实。 “官家!我道门的奇门遁甲是真还是假?难道它也是演绎或虚幻不成!从起先的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太公缩为七十二局,汉张良得黄石公传授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其中许多至今还在使用,连太宗的平戎万全阵也是借鉴奇门遁甲之术而成!”吕洞宾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的赵恒问道,但眼睛却看向赵祯充满了讥笑和不削。 “朕是相信的,吕真人莫要与小儿一般见识!” “这是自然,天家能出太子这般的麒麟儿也是殊为不易的,可良玉需琢啊!” “还请真人指点!” 赵恒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但他却并不想用自己去做试验品,他见识过许多自称道法通天之人,可结果却是躺在这五尺病榻上苟延喘残。 没想到老爹居然把自己推出去做试验品,这真是深深的刺激到赵祯的心,缓步走到吕洞宾的身前对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敢让孤吃所谓的丹药,孤就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地狱!” 吕洞宾的身体一僵,他绝没想到太子居然敢当着官家的面威胁自己,这小子难道昏了头? 赵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仿佛破烂的风箱:“益儿不得无礼!” “父皇,您的身体重若千钧,益儿愿为父皇一证真假!” 赵恒看着儿子纯洁的目光点了点头:“也罢,难得吾儿有如此孝心……”他是看明白了,儿子对眼前这位吕真人是压根不相信,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可又不愿意失去如此难得的机会,赌徒的侥幸心理不断的刺激着他,万一要是真的呢! 赵祯见老爹同意心中立刻笑开了花,倒要看看这吕洞宾玩的是什么把戏。 “吕真人你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吧,也好让孤相信你确实当得起三洞大法师之名!” 吕洞宾惊讶的望着年轻的太子:“没想到小道友也知道三洞大法师!你可知所谓的三洞是何?” “三洞者,洞真、洞玄、洞神。”赵祯嗤笑着说道,眼中充满了嘲笑,这些道士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为了招揽更多的信众编出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 “这些殿下是从何而知?”赵祯的回答反而勾起了吕洞宾的好奇,他哪知道赵祯的头脑中有整部的道藏经书! “你想知道吗?那我们就来辩一辩,再斗一斗,你要是赢了孤就承认你是有大神通者,如果你连孤都不是对手,那大宋的道门就都是骗子,你敢吗?” 吕洞宾听完不怒反笑:“哈哈……人都说太子多智近妖,起先贫道是不信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如殿下所言,贫道赢了便无所碍,可输却是输不起的,殿下则一点干系也没有,是也不是?”说完就转头对赵恒道:“真是天家的麒麟儿,说是祥瑞也不为过!” 赵恒点了点头:“此子确实天资奇异,可也心高气傲的紧,还请真人多多指点!” “那是自然!贫道……”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赵祯都觉得慎得慌,你牛逼直接让病重的老爹恢复如初啊!你牛逼直接排除老爹体内的重金属啊!你牛逼直接用仙法毁了辽国皇宫啊!就干坐在这里吹牛逼算什么本事? “斗法分为文斗武斗,不知殿下想……” “都来,你赢一场便算我输了!”赵祯自信满满的说道,他相信自己的表演会让这个所谓的仙人大吃一惊。 看着赵祯自信的模样吕洞宾心中打了个突,师傅当年说过事出有异必有妖,难道这年纪轻轻的太子真的了解道门的一切?随即暗自摇头,绝不可能!道家术法博大精深,外人岂能知晓,何况这是道门的立身之本绝不会有人外传! “小殿下如此自信那就先来文斗吧!就从太上洞渊神咒经开始如何?”吕洞宾的眼中充满了兴奋,多少年了,从没有人和自己比试,现在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也是让道门撅起的最佳契机,他要在第一场就要压倒太子获得胜利,这样一来道门在大宋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地位。 “吕真人先出题!”赵祯大刺刺的说道,脑中的百科已经翻开。 “好!请殿下《杀鬼品》《誓魔品》之所书!” “就这个?真君垂出,恶人不见,天遣杀鬼来诛之,荡除天地,更造日月,布置星辰,改弦易调,神人治法,仙人为佐五方,万劫不死,无有刀兵……如是而已!” 大殿中突然如死一般寂静,陈琳站在柱子旁打摆子,赵恒躺在病榻上瞪大眼睛,吕洞宾更是目光呆滞的张大嘴巴,三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太子才多大的岁数?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而且道门道的藏多如牛毛浩如烟海,没有广博的阅历是绝不可能轻易回答出来的。 “吕洞宾你输了,孤不知道你是第几代传人,可你师傅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人比试吗?孤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可巧了和你比试的《太上洞渊神咒经》就在孤的书架上放着。”这是赵祯在后世学到的,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万万不能与人争斗,身为盗贼的他出师第一天就明白这一道理。 其实吕洞宾是个骗子,赵祯自己是个盗贼,这就是一场骗子与盗贼的较量,吕洞宾已经被利益冲昏了脑袋,同时也被赵祯的外表迷惑。 吕洞宾已经呆了嘴中不断的呐呐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子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但你现在所作的却恰恰与其相反,还能算得上是道门子弟?惑君王,乱朝纲,无法纪,欺善民,万死不赎!” 第一百三十三章仙术?戏法!神仙?凡人! 原本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吕洞宾已经变成跌坐,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他的内心挣扎的厉害,没想到太子居然通晓《太上洞渊神咒经》这样深晦的典籍。 太子的话他是不信的,谁没事会把这样枯燥无味的经书当作读物?即使道门大德也很少精通,何况是年仅十多岁整天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随即吕洞宾心中一惊,他这才找到真正的出路,计上心头他却不急了笑眯眯的转头道:“太子殿下天资过人,贫道佩服,不知可敢与贫道武斗一番,以道家仙术为基,双方给出手段,对方做不得便算输了!” 看着他脸色变得狡猾,赵祯感叹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自食其果,本不算揭穿到道门的把戏,现在看来不揭穿也不行了,最少要让老爹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死了求仙问道之心。 “既然你这么想失败那就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别用道门的下三赖的招数,什么热油锅里捞铜钱,胸口碎大石这类的,我可不惜的看。” 吕洞宾来脸色发青,没想到太子殿下上来就堵得自己不得使用小伎俩,不过道门中的手段多着呢!剑斩妖魔,干嚼鬼骨,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官家可否让贫道稍作准备?” 赵恒早就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法术,当然是连连点头,只有赵祯明白,变魔术和变戏法之前肯定是要准备的,但他并不阻拦,倒要看看所谓的仙术是什么模样! 陈琳已经把景福宫中的内侍宫女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人在旁边伺候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赵祯暗自嘲笑,这老货怕是也想见识一下神仙术法的厉害。 吕洞宾回来了,身上的破烂被崭新的法服所替代,也不知从哪里高出一把剑背在背后,一旁的陈琳就像瞎了一样看也不看,往日里要是有人敢拿着兵器距离官家这么近怕是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还能有功夫在这里表演娱乐节目? 吕洞宾脚踏七星步在地上划拉的飞快,搞得好像是残疾人一般拖拉着脚步,一口青光剑被他使得是龙飞凤舞,无数的剑花时隐时现,像是美丽的白莲,盛开的很快凋零的更快。 赵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这种高水平的跳大神还是第一次见,当然要好好观摩,在后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在学校的反风险迷信教育短片中看过类似的演出,那些所谓的大仙,神婆,比起吕洞宾的表演来真的是差太多,不被抓都对不起道门的那些祖师爷。 吕洞宾手中的剑锋忽隐忽现,赵祯看着剑刃上倒影出自己的面孔真心的叫了一声好~!突然的叫好声吓得吕洞宾一哆嗦,差点没把手中的剑插进一旁陈琳的身上…… 赵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吕真人的表演实在太过精彩,孤没在意就喊出声来。” 吕洞宾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谁信啊!你早不叫好晚不叫好,偏偏在自己把剑靠近陈琳的时候喊出声来,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生气,最后剑也不耍了,用力的一甩,青光宝剑就直直的飞到天上,在赵祯惊骇的眼神中又落回了背后的剑鞘中稳稳地没一丝颤动。 神了!这么拉风,又狂拽酷霸的动作看的赵祯惊讶无比,这是要有多大的胆量和技术才能做出这么潇洒的动作来,虽然在战场上这是找死,可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那还不是技惊四座? 赵祯真的很想把吕洞宾拉到蔡记刚开的象棚中去表演,有这么靓的剑法不去捞钱真是可惜了…… “吕真人耍了一手的好贱,不知你的术法在哪里?” “这术法要以身为引,以气入虚,以神为指,方可借天地之气,行奥妙手段!” 赵祯看着他拽词,这说的都是些啥玩意?反正他听不懂,要是按照他这么来怕是整个人都要和术法融为一体了。 吕洞宾被赵祯接二连三的打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神秘气氛全无,只能用些真功夫博人眼球了,一把黄纸上写满诛杀符号的符篆被他抛向空中,背后的青光宝剑嗖的一下被拔出,迅速的在符篆中游走,赵祯看的眼花缭乱,肯心中却是腹诽不断,你要用剑刚刚还插回去干嘛?难道就是为了耍酷! 数只符篆被插在剑上,吕洞宾口念法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队,赵祯一句也没听懂,陈琳站在旁边狗望星星一脸茫然的模样,只有赵恒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赵祯敏锐的发现一些白色的粉末在符篆上被抖落,也不知是剑鞘中还是黄纸上自带的,反正没多会就呼的一声燃烧起来,这手法在外人看来端是神奇,可在赵祯的眼中一钱不值! 不就是利用白磷自然的原理吗?吕洞宾念咒时间的长短完全是跟随白磷自然的时间决定了,反正叽里呱啦一大队谁也听不懂。 可陈琳和赵恒不这么看,在他们眼中这种无中生有的手段乃是仙家的法术,更何况吕洞宾在火焰燃烧过后说剑上已经多了春阳之气,斩妖除魔不在话下,一口水喷出,宫殿中柱子上的黄纸就出现许多小鬼的图案,吕洞宾拿剑挥砍,小鬼的身上就多出数道血痕,仿佛被斩杀一样,血水慢慢的从黄纸上留下。 “仙家法术啊!这真是仙家法术啊!”赵恒在一旁激动的叫着,虚弱的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叫好,陈琳也是一个劲的称赞,仿佛吕洞宾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啪啪啪!赵祯鼓掌慢慢走向那些宫柱上的黄纸,红色的血水显得那么怪异,伸手就摸了一下放在笔尖前闻了闻:“上好的姜黄水,配上碱水果然能做出这样效果,之前孤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你这招叫剑斩妖魔吧,用的人还不少,要不要继续你的表演,来场干嚼鬼骨?都是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也敢在孤面前班门弄斧,孤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神通!” 赵祯飞快的往景福宫的深处走去,大殿中黑暗的地方已经在夕阳下模糊起来,咔嗒一声脆响,赵祯的手中就多了一根火苗在指尖舞动,又一声便又多了一根火苗,左右手各一个,不断的舞动着,火焰像是他手中的玩物,上下翻滚。 这一景象让赵恒等人看呆了,连一旁的吕洞宾都是聚精会神的观看着,火苗被高高的抛起,在落下的一瞬间就燃起熊熊的火焰,赵祯站在火焰之上反而一点也不难受,红色的火光不断的向外扩散着,仿佛要飞起一般,形成了一个火龙不断的在赵祯的四周盘旋舞动,无数的金色光点从太子的身上飞出,如天神下凡的景象,看的陈琳呐呐自语:“难道太子才是真正的仙人?!” “吕洞宾,你的戏法和孤的比起来如何?不要挣扎了!” 被赵祯的话惊醒,吕洞宾眼睛急转的说道:“太子是火龙转世!吕喦佩服!” “到现在你还装呢?你叫吕喦吗?不要利用纯阳子的名头为你道门招摇撞骗了!你我皆是凡人,所谓的仙术也只不过是戏法而已,只是孤的比你更厉害些,但戏法就是戏法,骗骗人还行,但说道治病救人怕是还不如医术来的好!官家就在旁边你自己解释!” 赵恒在听到儿子这么说后就明白了,这吕洞宾也不是什么仙人,手中的术法也只不过是高明些的戏法而已,看着远处如鸡飞狗跳正在灭火的儿子,苦苦一笑:“什么神仙法术,什么长生不老都是骗人的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天命所归 大殿中回响着赵恒的叹息,一种浓浓的失落感飘荡在空旷的殿中,陈琳心中有些不忍,官家的后半生都在追求虚无缥缈的天道,可是现在他的梦想被击破成为幻影,这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是彻底的毁灭,从他灰暗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心中的失望感是多么的强烈。 “官家是着了道!您觉得太子的诸般手段是常人所能及?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太子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如此?年仅十一岁的少年通晓道藏,手段惊人,官家就不觉得奇怪吗?” 吕洞宾突然从僵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对着病榻上的赵恒急急的说道,这是他为道门争取的最后努力,也是蓄谋已久的最后一击,太子本身就是个极好的噱头,他在进入东京城之前就收到了城中各个道观收集的所有关于太子的信息,在他看来太子定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他的话提醒了赵恒,看着远处还在鸡飞狗跳灭火的儿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怀疑,确实如此,自从儿子落水过后他像是换了个人,以前的规规矩矩变成了冷静沉着,顺从的性格变得有些胆大,最关键的是脑中的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从几次父子对奏中可见一斑。 赵恒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吾儿也许就是天命之人!” “非也,非也!官家才是天命之人,您看这是什么!” 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在吕洞宾的手上出现,陈琳看了看官家,见他点头便结果呈上,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惊呆了,匣子中放着三个一模一样丝绸袋子,柔软的丝绸贴在袋子上,描绘出它的形状,上如飞龙下如方玺! 猛然转头陈琳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吕洞宾:“吕真人这难道是传国玉玺?!怎么会有三个!” “这是贫道在城中找到的,三个玉玺从外观上看都是一模一样,可只有一个是用和氏璧雕琢而成,官家让太子选一下便能知晓他是否是天命之人!” 不得不说吕洞宾的话很有道理,瞬间就打动了赵恒,一旁的陈琳脸色数遍,这是在挑拨父子亲情!如果太子选对还好些,这证明他是大宋未来的继承人官家的威信也将提高到圣君的位置,可如果选错不就是意味着太子不适合吗? 想起官家此前与李相公的对奏,陈琳的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白毛汗,如果太子不适合作为大宋的官家,废除是绝无可能,但皇后很可能临朝称制,等太子有了儿子便让皇孙成为大宋的官家! 难道这一切都是吕洞宾的诡计?或者说他是皇后的人? 这是有先例的,南齐郁林王萧昭业便是如此,可这位南齐第三任皇帝却是个挥霍无度沉迷于享乐的昏君。 吕洞宾看着官家犹豫的模样嘴角上翘,那位娘娘交代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如果此事能成太子就会名存实亡,道门将会得到千年的传承!况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太子绝不可能选对! “官家还在犹豫什么?这选择不正是天命吗?太子证明贫道的术法都是把戏的同时也不是在向官家证明天道吗!” 赵恒皱眉的点了点头,他此时想到的是如果儿子选对就证明他是天命所归,而自己这个老子的皇位也是天命所归,这样一来谁还敢提起旧事?! 对着陈琳虚弱的挥了挥手,天命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在它的面前赵恒妥协了,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让赵祯选择,可他的赌徒性格又起了作用。 唯一能使皇帝有所敬畏的只有虚无缥缈的天,皇帝自称天子,自认受命于天,为政要顺应天意,不能逆天而行,否则会失去天命,这些理论都是历朝历代作为最基本的政治总纲。 “官家!” “休得多言,唤太子前来!” 陈琳看着远处彻底把火熄灭的太心中纠结,恨恨的看一眼地上的吕洞宾甩手把长匣子扔在他的怀里向赵祯走去。 “放肆!你这老货越来越没有了规矩!” 看到陈琳的动作后赵恒生气的呼喝一声随即虚弱的躺下,他知道这位多年陪伴自己的内侍心中的想法,可他实在是经受不住诱惑。 东封西祀为的是什么?一场长达十余年轰轰烈烈的“天书”封祀又是为的什么?崇道封神、大造宫观祠庙,民间怨声载道难道他会不知道?但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证明赵宋皇权符合法,礼受命于天! 而且这也是礼治的开始,构建精神信仰的一场戏法,这些身为官家的他都知道,也是他为何在许多朝臣的反对之下依然坚持的原因,如果不这么做赵宋的地位岌岌可危,准确的说是太宗一脉岌岌可危! 民间关于太宗得国不正的传闻从来就没断过,烛影斧声,金匮之盟,甚至连荒谬的强幸周后都出现了,皇城司的每一份密报都如飞射出来的小刀刺破他本就不堪的身体。 如果能证明太子是天命所归,那太宗一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益儿是何人?他是太宗之孙,自己的儿子,他都得到上天的认可,不就意味着自己和父亲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赵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赵祯漫步走了过来,陈琳已经告诉了自己一切,看着眼前的吕洞宾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这个道士就是个骗子,只不过他行骗的对象地位更高,大宋的官家和太子。 为了让他道门在大宋得到最好的利益,不惜以身犯险,这货一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是双赢的,如果自己选错,倒了霉的自己还怎么整治道门?如果自己选对,封赏他还来不及呢!可自己有可能选对吗? 走到吕洞宾的面前坐下:“你这道门的骗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难道你不知孤是个很记仇的人吗?这么说吧,无论孤选对选错,你道门都将成为朝廷的附庸,变成三省六部中的一份子也必将为大宋所用!” “殿下真是自信非常,天授之子就是与众不同,请选吧!” 看着长匣中三个一模一样的丝绸袋子,赵祯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孤就选它!” 赵祯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和慌乱,依旧是自信满满的模样伸手指向最中间的那块玉玺,病榻上的赵恒,一旁的陈琳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吕洞宾的眼神中却闪烁这兴奋的光芒,就在此刻他的计划完成了!道门将在大宋屹立不倒!自己也将成为真正的道门领袖! 第一百三十五章失心疯的吕洞宾 “太子殿下选定了?这可不是小儿过家家,错了还能重新选,一旦你决定了就不能改变!” 吕洞宾的话就像是赌坊中的荷官,买定离手……赵祯的选择仿佛是在下赌注一般,但他的声音中又充满了兴奋,胜利就在眼前,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清楚,眼前的三块玉玺没有一块是真的。 可赵祯同样也清楚,真的还在自己寝宫中的墙壁里搁着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吕洞宾的手里?在他装死被送到开封府大牢后赵祯就特意检查了一下寝宫和别墅,寝宫中的机关没动,反而是别墅中的已经移了位置…… 吕洞宾在东宫摔了跟头,怕就是冲着那真玉玺而去,还有眼前的圈套,不用拷问也知道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柔怜会把消息告诉那蛇蝎美人绝但不会外传,看来这条毒蛇又忍不住了。 赵祯给过她很多机会,可她就是不好好珍惜,总是喜欢利用这些小事不断的攻击自己,还总是留下破绽,自以为很聪明,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却不知这是在帮助自己巩固地位。 吕洞宾笑眯眯的就要拿起装有玉玺的袋子,赵祯伸手按在他的手上身体也随之一僵。 “吕真人莫急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孤为何选这个?” “为何?”吕洞宾还没说话赵恒倒是好奇得紧,首先开口问到。 “对啊,太子殿下为何选中间这一个?”陈琳也跟着起哄,在他看来殿下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一定是想出了破解之法。 赵祯的小脸上满是狡猾的笑容这让吕洞宾很不安,可他相信自己觉没有留下破绽,“殿下有天人之资……” 凑近吕洞宾道骨仙风的脑袋,赵祯压低声音的说道:“这些都是虚的,原因是孤已经看穿你了,还有你背后的主人,孤会让你哭都没眼泪!” 随即拿起另外俩个玉玺抖开上面的袋子大声说道:“因为这个是假的,这个也是,中间的当然是真的对不对?!” 吕洞宾瘫软在地呆呆的望着嘴上一点绒毛也没有的太子,呐呐道:“对,殿下选得对!” 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亲手挖开的坟墓……他别无选择,但凡说不对怕是连这大殿的门也出不去,道门也将承受官家无限的怒火。 陈琳眼睛一亮,看着地上一金一银两块玉玺对赵恒说道:“殿下大才,剩下的肯定是传国玉玺!” “朕明白了,都退下吧!”赵恒无力的挥了挥手,此时他怎么能看不出吕洞宾的把戏,没想到儿子居然如此出色,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在最后才看出,可这有何用?真正的传国玉玺还是没有找到。好歹把江山交给如此才智的儿子也有脸去见父皇了。 “官家此事就这样了?”陈琳不敢相信的问到,这吕洞宾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枭首示众都是轻的! “都退下吧!朕累了!” 赵恒哪里能不知这是欺君之罪,可要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堂堂大宋官家居然让一个骗子给耍了,差点做出愚蠢的事情,真不敢想象如果益儿没有看透这把戏会怎么样! 吕洞宾几乎是被陈琳拖出去的,他的脚已经站不稳了,太子的威胁在他脑中不断的徘徊着,揭穿自己的手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居然知道有人在幕后主使这一切,如果太子亲政道门将会遭到怎样的打击?! 赵祯迈步走出殿门,身后是陈琳拖着的吕洞宾,回头看了一眼他痴痴呆呆的样子,赵祯笑道:“你这种骗子的内心还有恐惧不成?即使有现在也不是时候,当你看到道门变成我大宋维护百姓信仰工具的时候那才叫折磨,那是真正的地狱!” 忽的一下吕洞宾站了起来向赵祯扑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赵祯吓了一跳,退了两步看着被陈琳一只手死死拽住的中年道士:“怎么?阴谋诡计不成想动手?”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九霄三十六重天对我道门的考验,你是魔!对你一定是魔!是引人入迷者的人魔!你总让我得到机会却又彻底的击败我!魔啊!魔啊!他是魔!” “孤是人魔?这话你怎么能腆着脸的说出口,都是你自己想算计孤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真正的魔在你心中,贪婪无度就是魔,你道门的基业已经如此宏大,却还想着更进一步,失心疯了吧!不过孤喜欢的你的称呼,魔,嘿嘿……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孤。” “他承认了,他是魔啊!你抓着我干什么,让贫道除魔卫道!” 陈琳看着冲太子比划的吕洞宾心中厌恶到了极点,伸手中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塞进他的嘴里,这是禁中可不敢让他大喊大叫。 “陈琳放他出宫,扔在宣德楼外,顺便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天下的人都看看道门都用的什么伎俩!那个~隐去不该说的哦!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 “老奴知晓!”陈琳看着一摇一摆完全没个太子模样的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说他是人魔也差不多,殿下现在的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可总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手段狡猾的就像只小狐狸,日后怕是自己也斗不过他了…… 东京城的人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酒楼中的人看着在街道上逢人便喊的中年道士哈哈大笑,连孩子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你瞧瞧这前些日子还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自从被太子殿下揭穿后就成了疯魔,居然说殿下是人魔!我看他才是魔嘞!” “可不是!如果殿下是魔,俺情愿这种魔多一点,诶!侯三你家的娃娃被疯道士抓住了!” 吕洞宾看着眼前的孩子脸上露出惊恐:“快跑!太子是人魔!专吃小孩的心嘞!” “你胡说,俺爹说俺家房子着火就是太子殿下派人来救的!”小孩非但不害怕还用手中的小木剑敲打吕洞宾,引得路上的行人哈哈大笑。 旁边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把吕洞宾踹倒在地:“疯道人竟瞎说,太子的公德大着呢!俺家情愿供奉太子的长生牌位也不供道门的神仙!” 一旁的老者笑道:“这话有理!道门的神仙不是人间烟火,宫中的太子才是能给咱们百姓排忧解难的人嘞!供太子都比供神仙强!” “老伯您这话说的,神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嘞!” “啥事情?”老人奇怪的看一眼接话的小子,这小子怎么糊涂,神仙除了在神台上享受香火还干啥事情? “人家忙着收您的香火钱嘞!” “哈哈……这话说的在理!” “敢对仙人不敬!我道门和你们这些愚民拼了!”吕洞宾说完就扑向老者,他也不笨,还知道欺负老人和孩子…… “你还来劲了是吧?行不行送你去见官!”四周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看着自己被围在人群中吕洞宾绝望的大叫:“魔!你们都是魔!都是人魔坐下的小魔小怪!” “送去见官,还在这墨迹个啥!”老人手中的拐杖使劲的搓着地面喊道,一群人推搡着吕洞宾向开封府走去,疯道士的闹剧就此收场,蔡记酒楼的角落中一个带着斗笠的人站起向门外走去,可他并不是随着人流而是反向而行的去往辽国的都亭驿。 第一百三十六章独夫与天道 人的命运变幻无常,前一阵还是德高望重,道骨仙风的活神仙,没一会就变成了失心疯的过街老鼠,彭七看着被人推搡到开封府的吕洞宾叹了一口气:“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殿下,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不是还想和人家学仙术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彭七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身旁嗤笑的蔡伯俙苦笑道:“蔡家小子你莫要拿我寻乐!什么仙术仙法,太子说都是唬人的!” “那是当然,殿下的慧眼肯定能看臭道士的穿鬼蜮伎俩,其实殿下才是活神仙,他派人送来的织机那叫一个神奇,一个飞梭穿行的快着呢,不大一会功夫就能织出小半尺的布来,将作监的大匠都要拜殿下为师呢!” “切~这算啥,机关这种小道在殿下手中就像玩弄的蜡,小小的织机算啥!蔡家小子,你自从出了东宫就没露过面,整天在那学园和作坊中呆着也不嫌闷?” 在东宫中两人的关系就好的很,彭七一直把蔡伯俙当作自家人看待,许久不见话就多了起来。 “闷?以前觉得出了东宫就要受苦,可现在才知道太子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什么意思,不光这些,蔡记开的酒楼你没见到?” “别和俺提那些个酒楼,连殿下和俺去了还要会帐,你好意思的?” “亲兄弟明算账嘛!再说年底送去东宫的花红多着呢!万一账面不对你说咋办?” 两人虽然吵嘴可依然勾肩搭背的向蔡记的酒楼走去,彭七低头看到的蔡伯俙已经今非昔比,原先的胖脸变得棱角分明,但依然有些胖嘟嘟的样子。此时的他才惊觉殿下也是如此,可能是天天在一起,彭七并未觉得赵祯有多少改变,现在看到许久未见的蔡伯俙才反应过来。 “说吧,此次找俺为的啥事?” “彭大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能不能请殿下说说让将门撤出去,咱们蔡记在这短短的时间成为东京城的龙头老大,虽然赚了很多,可每年给将门的分红就要占去四成!” 蔡伯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抖动,仿佛是在割他肉一般心疼。 “这事和我说不着,殿下传来话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们亲自向殿下求饶的时候才能让他们撤走嘞!” “将门怎么可能撤走?他们巴不得我这样给他们挣钱!”小胖子气急败坏的说道,在他看来这些将门就是些贪婪无度的狼! “你这小子怎么看不明白,俺这大老粗都知道他们这是从你身上收取平安钱嘞,时间长了人家不会自己去办作坊,开店?傻子都知道吃独食的好!” “这是殿下的意思?” “你看俺像是敢担干系的主?” “不像!” “那不就得了?快吃菜吧,待会都凉了!” 彭七难得今天清闲,看着满桌的酒菜情不自禁,往日里可没时间溜出来吃这些个上好的吃食,而且又是蔡伯俙请客,不吃白不吃……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看着纠结的小胖子彭七暗叹一声:“又咋了?” “我怕自己不想再回东宫了,也不想入朝为官了!祖宗留下的耕读传家怕是也要变成商贾传家了!” “莫说这些丧气话,殿下能忘了你?他是最重情义的!”彭七脸色一变,蔡家小子这话中透着满满的怨气,这可不是好事。 “彭大哥莫要想差了,我是真的不想当官了,就在这蔡记干下去也挺好,在这里我才感觉自己像个有能耐的人,手下的掌柜和伙计谁敢不服我,说就不好听的话,这比当朝相公还厉害着呢!” 彭七伸手摸了摸小胖子的额头:“你是发癔症了?官家的话可不敢忘,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可我觉得现在挺好,朝堂不进也罢,反正我还是官家赐予的同进士出身,再说殿下也离不开我……” “你这小子倒是灵性,这是打算让俺去帮你传话吧?”彭七看着蔡伯俙坚定的目光笑眯眯的说道,他算是看明白了,蔡伯俙这小子今天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为的就是不回东宫,求殿下彻底让他做个商人。 “彭大哥你是个通透的人,帮我说说呗!” “不用说,殿下明白,起先他就和俺说过,你小子将来想干嘛就干嘛,他不会强求你,可唯有总角之交,竹马之情不敢忘却。殿下其实心中也是不爽利,总是说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以后怕是没了交心的朋友。你想想官家好歹还有个王旦。” “不是还有晏殊了吗?” “连你都这样,何况是晏家的小子?” 蔡伯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以前和太子的点点滴滴从个脑海中闪过,当时还梦想着在后院建造一座太子口中的高炉,结果却和公主双双被抓惹得太子气急败坏。 彭七见蔡伯俙眼中露出回忆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这孩子一辈子会被太子绑住,他算是看出来了以心换心就是太子的用人之道。 就在两人放下包袱开始大吃大喝的时候,赵祯却在景福宫中挨饿,在陈琳走后他又折返回来,今天进宫主要是为了向老爹请教,可当自己提出问题后,老爹却哈哈大笑即使咳嗽的厉害却依然忍不住,难道自己的问题很蠢? “益儿你知道吗?仿佛就是在昨天朕也向你皇爷爷问过这问题。” “皇爷爷是怎么说的?” “你皇爷爷让朕自己去体会,现在朕知道了便告诉你,官家可不是独夫!官家也是人,有自己的妻妾和儿女,这些都是感情,你想想一个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是孤家寡人的独夫?” 赵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爹现在不是大宋官家而是教自己做人的父亲,这种感情的流露体现出他并不是一个孤家寡人,以他为例对皇后刘娥的爱便是最好的证明。 “孩儿知晓了,没有感情的人才是独夫!” “嗯,吾儿明白就好,去吧,朕乏了……” 随着儿子的退走,赵恒皱眉的想了想:“没有感情的人就是独夫,可仙道不就是让人失去感情,道门禁人欲,讲究无为清修,这样下去他们不也是独夫吗?连世人都不在乎即使手握大权又有何用?天道飘渺求之不得!” 第一百三十七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天禧五年的冬天对老百姓来说是极为高兴的,官家给每户东京城在册的人家发了炭火钱,但相比皇城外的欢呼和兴奋,禁中却是一片惨淡,皇后整天皱着眉头,太子探望官家也愈发勤快了,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不断的穿梭在景福宫与六尚局之间,显然这位大宋主宰的身体越来越糟糕。 刘娥看着在自己面前躬身站着的胡远说道:“胡御医平身吧,官家能撑过今年的元宵节吗?”这话有些不敬,可事关赵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问。 “这个……臣也不能保证,官家的身体已经糜坏,怕是随时都会……” 胡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官家的身体能撑到现在也算是难得,要不是御药院全力保证珍贵药材的供给,官家怕是已经驾崩了,现在他全靠着人参吊命。 即便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连参汤也会无效,到那时候官家多半是要去见太宗。 “胡远你听好了,一定要让官家撑到元宵后!” 刘娥脸色一变,从御座上站起望着台阶下的胡远厉声说道,胡远还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失态,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一扫往日的端庄典雅。 “皇后娘娘,官家现在痛苦的很,每日虽有参汤吊命却要受金毒之苦……” “予当然知晓!每日官家疼痛难忍,仿若中了牵机之毒,可九叩迎春必须要让官家亲自施礼,这是国之大祭,何人能代?” “太子便可!”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胡远吓得一哆嗦,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寇准和丁谓同时进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宫殿的地砖前拉出长长的影子。 刘娥见不请自来的来的两位相公皱眉道:“寇相公好大的威仪,在予面前一点礼数也不要了吗?” “官家病重相公出入皇城无碍,这是祖宗之法寇准虽不愿失礼却又没办法!” “罢了,如果官家不豫,太子便要守孝,如何能戴孝叩天?且万民之迎福乃大祭,非官家不可!” 寇准还要说什么,丁谓插话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胡御医当竭尽全力保官家于节后!” 这下寇准生生咽下了要说的话,此时反对不是盼着官家早死吗?没想到丁谓这手偷梁换柱使得如此老道,明明是在说太子继位后代官家行九叩迎春的祭天之礼,到他那就变成了让官家续命。 “两位相公前来所谓何事?” “启禀娘娘官家让人传来话命我等去景福宫!”寇准和丁谓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刘娥身体一僵,难道官家要下遗诏了? 赵恒躺在龙床之上,手掌干瘪却颤抖的握着象征帝王身份的大宋皇帝神宝,此时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意识还没有模糊的时候必须要留下遗诏,寇准有德,丁谓有才,两人相辅相成才能使得儿子顺利登基。 殿门口厚重的布帘子被掀开一条小口,皇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陪伴多年的大臣,赵恒长叹一口气,两人斗了许久最后还不是要一起面圣,怎么就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座位,赵恒喘了好久,这中小事都让他力不从心了:“寇准,丁谓!……咳咳,你二人乃是中枢的相公,此次前来陈琳也应该和你们说了,趁着朕还清醒些,立下遗诏吧!” “官家好好的莫说这些丧气话!”刘娥看着龙床上虚弱的官家心中难受,回想起两人往日的点点滴滴,心中更是酸楚,为了自己官家可是没少费心…… “明月莫哭,生死循环天理也!朕昨日还梦见太宗了,呵呵……大人问朕是否给大宋留下什么?朕自豪的说益儿当为赵家麒麟儿!” “官家英明!”寇准和丁谓长揖不起,此时的他也是热泪盈眶,当年一起上战场守江山,保社稷的官家已经形若枯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官家虽然做错了事情,可他的功绩大于错误。 刘娥也是低头默认了赵恒的作法,她本来就是和太子击掌为誓,太子继位还政与他,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太子虽然年幼却天资过人,对儒家典籍之洞悉不弱大儒!”赵恒说完就看见寇准和丁谓惊讶的模样,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们皆不知道朕单独考校过益儿,他的才学可是一点也不比大儒差,这事朕谁也没告诉,只有陈琳知道,可那老货岂能了解儒家经典?” 一旁的陈琳尴尬的笑道:“官家就莫要埋汰老奴了,这辈子喝的墨水怕是也没官家的一幅字多嘞!” 见两位宰相要说话,陈琳赶紧拦下:“两位相公莫要惊奇,想让官家说完!” “你们二人要是不信,便可自去取阅书架上的文章看,那些皆是太子写的,朕身体还行的时候也批注过了。朕本以为这就是益儿的天资,当时朕还有些失望,毕竟不是写一手好文章就能当官家的,可他却接二连三的给朕惊喜,说实话朕真有过禅位给他的想法,可他太年幼了……” 在寇准和丁谓惊骇的眼神中赵恒停了停,这话是没错的可禅位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万岁之事你们都是知道的,朕当年也遇到过,虽然化解可却是王公所作甚多,太子以一人独面之殊为不易,仁孝之名更是广予四方,德才兼备又不乏手段这样朕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江山交给他呢?这恐怕也是相公和朝臣们最愿看到的吧!周湛拟旨,太子仁德,明张昭显,万民归心……传位太子赵祯,天佑大宋!朕殂落之,由寇准丁谓辅助,太子继位称帝,临朝亲政!” 往日里官家要是下旨,先由一员“御药”即勾当御药院的内侍进入学仕院,将官家的词头以黄纸送与翰林学士这样才能制词,今日不同往昔乃是官家立遗诏,身为翰林学士的周湛立刻书写,制成遗诏递给陈琳,陈琳拿着手中明黄色的遗诏心中颤抖,官家只是打破了幼主当过群臣不附的祖宗之法! 把遗诏轻轻的放在官家的手边,便见官家吃力的拿起那块大宋皇帝神宝印在了遗诏之上,大殿中传来了两声叹息,一个是丁谓一个是寇准,一个轻松,一个失落。 皇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在丁谓和寇准离开后,她也起身,轻轻的给赵恒掖好被子,正当她转身的时候,手却被握住:“明月你不要怨朕。” “官家何出此言?益儿能继承大统我也高兴的紧呢!您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明月万万不会……” “你以临朝监国许久,只要朕没死,你便继续监国便是,每当你坐在朕的身旁看着奏章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心中所想!朕明白你想要什么,呼呼……朕和益儿说过,会善待你的。” “明月知晓,官家早早休息,年后的元宵节还要您亲自九叩迎春为民祈福呢!” “还是你最了解朕的脾性,别忘了让益儿管理开封府,是整个开封府,他是府尹!” “遵旨!” 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开,赵恒疲累的放松身体,柔软的锦被让他感觉整整倦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太子坐判开封府 开封府辖十七县,浚仪、开封两县仍同为附廓县,整个开封府是一府之地,也是大宋的京畿所在,东京城是大宋的国都,开封府的府衙当然要设立在这里,就像后世的帝都市长一样,开封府的知府事多由朝中高官出任,而开封府府尹大多是储君担当。 赵祯坐在开封府的签押房中,看着正在办理交接的马元方:“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让孤全权接管开封府?” 马元方笑道:“殿下还不明白吗?这是官家的旨意,为的就是让您多历练,开封府一府之地人口百万,有庶民,贩夫走卒,商贾,士人,文官,武将,外戚,宗室等等,想要管理起来可是殊为不易,老夫能在这知开封府事的差遣上干这么久,靠的的便是不偏不倚的卞急性子,都知道到老夫这里不好走动,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来了。不知殿下要用什么脾性来坐判开封府?” 微微苦笑赵祯答道:“直学士的脾性孤可学不来,但孤明白了你的用意,多谢学士!” “甚好,甚好!太子安坐,老夫虽然走了,可判官、推官、府院、六曹俱在,这些人都是开封府的老人了,您一定用得着!” 见到太子愁眉苦脸的样子,马元方哈哈大笑,这如小狐狸一般狡猾的殿下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少见的很! 赵祯腹诽着送马元方出门,这货一路上就笑个不停,仿佛巴不得看自己的好戏一般,不就是当个开封府府尹嘛!这有什么难得,何况是天子脚下的东京城? 但是他错了,刚把马元方送走后没多久门口的鸣冤鼓就被敲响…… 赵祯看了看一旁如雕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彭七摸了摸下巴,这货是不是在心中嘲笑自己?身为大宋的太子自己怎么会知道古代药铺的正常抓药程序?难道别人都知道! 堂下皂隶们抿嘴的样子让赵祯承认自己很失败:“孙郎中你的药方何在?” “启禀太子殿下,老朽的药方交给了钱掌柜,他拿了就去药铺抓药去了,老朽的药方周详的很,配伍的君臣佐使样样不少……” “姓孙的你休要在殿下面前乱说,都吃死人了你也好意思说药方周详!我可怜的女儿啊!是爹爹害了你!”钱掌柜在地上不断的哭号拍打,身旁便是他女儿玉莲的尸首,小小的人儿怕是才十几岁岁,被白布盖上放在一旁。 赵祯皱眉的看着眼前一团乱的大堂,钱掌柜告孙郎中庸医害人,要让他偿命,赵祯平日里最恨庸医差点就直接宣判了,还好一旁的推官小声提醒在大宋是医药分离的!一般请回家看病的郎中只负责开药方,而病患需要自己去药铺抓药,当然有的药铺也有自己的坐堂医为了方便直接来看病的人。 可孙郎中不是坐堂医,钱掌柜把他请到家中给女儿看病,自己按照他的药方去抓药,熬好了给女儿吃了当晚就死于非命,钱掌柜当然要找孙郎中了。 赵祯飞快的整理案件的来龙去脉,并在纸上写写画画确定人物关系,但在堂下的人看来太子仿佛是在写字画画一般,很快赵祯抬头道:“事情的缘由孤已经知晓,现在还差几人,霍老七去李生家小儿药铺把掌柜伙计带来!钱掌柜你给玉莲喝的药渣可在?” 钱掌柜看着离开的霍老七转头说道:“在的,在的,药渣万万不敢倒掉,都在我家的厨房。” “去俩个人陪他速去取来,顺便把孙殿丞药铺的坐堂医请来!” 这案件其实简单的很,只要验尸便能知晓玉莲的死因到底和药材有没有关系,在一个就是检查药渣药方,看看是否合理,可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却被验尸这种事情挡住了。 钱掌柜抱着女儿的尸体死活不让验尸,连一旁的推官都开口劝解:“殿下,死者为大,况且还是个黄花闺女,验尸怕是不合适的。” “不验尸如何能确定死因?钱掌柜你女儿去世时你可在一旁?” “没有,小女已经二八年华带着婢女独居于绣楼之中。” 问题来了即使不能验尸也有其他方法追责,便是请另一位技术高超的郎中来查看药渣和药方,这样一来是孙郎中的药方有问题,还是药铺抓药的药量有问题便清楚了。 “殿下不用在此苦等,人证物证都不在先去后衙休息片刻,等霍老七回来再次升堂便是。” 推官在一旁小声的对赵祯建议道,在他看来没必要坐在这里傻等,开封府所属设左、右厅,每厅推官各一员,分日轮流审判案件,像眼前这样的人命案也是如此,他作为推官先审一遍,把详细经过奏报给赵祯便可,否则开封府中鸡毛蒜皮的日常案件就会压的赵祯喘不过气。 何况身为开封府府尹,不光要处理讼狱,还要管理整个开封府,甚至连治下的县事也要过问,但赵祯看着躺在地上蒙着白布的少女实在是起不了身,年轻的生命就像凋谢的花朵,逝去就不会再回来。 “苦主在下等待,身为官员岂能一走了之,此案是孤接的当然要查办到底。” “殿下真是……”推官接着一通马屁但刚刚开口就被彭七推走,“你这推官好生不晓事,殿下最讨厌溜须拍马之人,想得到殿下的赏识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还不去右厅当值?”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被彭七揭穿的推官赶紧向右厅赶去,他可不希望给太子留下坏印象。 霍老七回来了,还带着三个人和一罐药渣,李生家小儿药铺的伙计和掌柜被带来,同时还有孙殿丞药铺的坐堂医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 赵祯赶紧让人赐坐,开玩笑这个时代老也是一种资本,尤其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更是得到官府的赡养,每月能领取绢布一匹铜钱三百文,这些都是政府白给的,不需要你年轻的时候交养老保险什么的。而且这样的老人犯下轻罪不用受刑,重罪减刑,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一般都能放掉。 老郎中坐下拿过药方和药渣看了看开口道:“启禀殿下,老朽看了,这药方是无碍的,如果真是风寒之症便是对症下药,药渣中的用量也是没问题,嗯?这是……蟾酥!怎么会有蟾酥在里面?” 赵祯看着老郎中颤抖的伸手从药罐的边缘处刮出白色的膏状物问道:“药方上可有蟾酥?” “岂能有这种毒物!蟾酥是治疗恶疮的毒物,我岂能入风寒之药?”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李生家药铺的掌柜和学徒小二,这么说只有这两人有问题了,“你这黑心贼!还我女儿命来!”钱掌柜怒喝一声扑了过去,霎时间三人就打做一团,整个大堂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一百三十九章妖僧害人 两边的皂隶们见惯了这种情况,毫不犹豫的用手中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嘴中发出威武的声音,大堂中起先还在掐架的人慢慢的分开,衙门里的规矩,三声不静便是杀威棒伺候。 “此乃公堂之上,冤情未了,孤还没宣判,如何能认定药铺掌柜和学徒就是凶手?!” 赵祯看着堂下乱哄哄的人群说道,门口的“观众席”已经围拢了许多百姓。 “殿下我冤枉啊!”学徒首先喊冤,急急的往前跪下:“凡是带着药方来抓药的,我都会认真核对,钱掌柜是城中富户,小的岂敢不慎?这蟾酥平日里用量极少,寒热之症更是万万不会使用,小的就是再痴愚也不会放蟾酥的!” 一旁的掌柜赶紧上前印证他的说法:“殿下明察,小老的药铺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怎生敢砸了自己的招牌!二牛抓了药我是每回必验的,再说我们师徒二人和钱掌柜无缘无故,怎么会害人性命!”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是没错的,多年的老店靠的就是自己响当当的招牌和信用吸引客人,傻子才会故意杀人,还这么明显,这不光是砸招牌的小事,按宋刑统如果故意杀人可是要以命抵命的。 “玉莲的药是谁熬的?”赵祯突然开口对地上的钱掌柜问道,很简单既然不是孙郎中的药方和李生家的药材有问题,剩下的就是能接触到汤药的人。 “是小女的侍婢香儿……殿下的意思是她下的毒?!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应过来的钱掌柜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仿佛要回去杀了香儿一般。 彭七迅速上前拦下了他:“殿下只是传唤香儿问个清楚,你这般着急干嘛?” “这还不明了?能接触这碗药的除了煎药的侍婢香儿还有谁?李生药铺的掌柜和学徒被排除了,孙郎中的药方也没问题,那还不就剩下香儿了吗?”钱掌柜的话瞬间就得到众人的认同。 “作孽哟!这侍婢真是该死,弑主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险些把我等拖入其中!”孙郎中等人摇头苦叹。 霍老七郁闷的又出门了,就不能一次说清楚?!今天他跑了一南一北俩个地方,腿都快跑折了。 香儿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哭喊着自己冤枉,旁边的人一脸的不屑,仿佛在他们的眼中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垃圾,侍婢不是契约帮工,而是欠了卖身契的奴隶,这在大宋是很普遍的现象,她们与帮工不同,没有人身自由只能在主人家中干活吃饭,这辈子就算是卖给主家了。 拍了下惊堂木被震得手掌发麻,赵祯对身旁憋着笑的彭七挥了挥手,一碗红褐色的浆汁被送到香儿的面前:“殿下看你可怜赏了碗姜汤给你喝。” 看着彭七递来的“姜汤”和堂上年轻的太子,香儿毫不犹豫的接过就要喝掉,但彭七却飞快的夺过对赵祯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这碗中是何物?” “不是姜汤吗?”香儿疑惑的问道。 “这便是蟾酥,且有剧毒!你怎么会不知道?” “吓!这是蟾酥?可夫人说这是姜汤,加入药中去风寒的!” 香儿惊讶的回到,情况瞬间转变,堂下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香儿和彭七手中的药碗,难道这一切都是钱夫人搞的鬼?! “贱妇!!”钱掌柜接连受到打击,精神已经崩溃先是女儿去世接着凶手又变成妻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大叫一声便软软的瘫倒,旁边的孙郎中赶紧扶起,掐了许久的人中才唤醒他。 看着太子望向自己,霍老七真的很无语,早知道刚刚就把钱夫人一块锁来便是,如何还能受这二茬罪! “这姜汤和蟾酥烫虽然颜色一样,遇水都会变成红褐色,可在煎煮之前却有天差地别,钱夫人这是蓄意为之!” 赵祯的话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堂下的人不是药铺掌柜就是郎中,整天和药材打交道岂能不知蟾酥的模样?看来这钱夫人是真的想谋害自己的女儿! 钱掌柜已经气的脸色发紫,他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妻子居然这么狠心,把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给毒死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贱妇却是连禽兽都不如! 看着被押进大堂的妇人,钱掌柜如豹子般的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掐死满脸惊恐的妇人,还好霍老七拦着不然这钱夫人就要命丧黄泉。 “修的胡闹!自有殿下为你做主嘞!”霍老七猛地踹了下钱掌柜的腿弯让他跪倒在地上。 钱掌柜反映过来一路趴向大堂的暖阁之下:“殿下为我做主啊!这贱妇居然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千刀万剐不赎其罪!” 赵祯皱眉看着堂下哭得像个婴儿的钱掌柜,现在的他满脸的悔恨和痛苦,毕竟自己最爱的女人杀了女儿,这搁在谁的身上也不好受。 “堂下所跪女子何人!” “民妇钱刘氏叩见太子殿下。”钱夫人已经没力气站着,双腿软软的跪下,她没想到是自己害死了女儿,她起先和钱掌柜一样认为是孙郎中开错了药把女儿毒死了。 “你可知道放入玉莲药中的适合药材?” “蟾酥……可那和尚说吃了这蟾酥便可除去邪祟!” “和尚?邪祟?钱刘氏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给孤道来!” 妇人的回答让赵祯惊讶,怎么还牵扯到和尚身上?这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啊! 钱夫人抽泣着把事情经过讲出,堂下的众人包括围观的百姓和皂隶都被她的话震惊了,原来玉莲生病后便开始胡言乱语,口中老是呼喊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钱夫人心中不安,以为闺女撞了邪便去了城西的大佛寺向高僧请教。 那所谓的“高僧”居然说蟾蜍身上的蟾酥能驱邪避祸,而且别处的蟾酥没有他的金蟾酥效果好,但等闲不卖给人,见钱夫人如此诚心便忍痛割爱。 为此,钱夫人给了他身上所带的全部钱财和首饰,这才从“高僧”那里换来了三两蟾酥,让闺女的侍婢香儿全部放入药中。 事情的真相终于大白,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这哪是什么高僧,简直是害人性命的妖僧啊!” “这钱夫人也真是愚笨,癞蛤蟆身上有毒谁不知道?岂能往亲生闺女的药里放?” “可说嘞!好好一个富户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这事情钱夫人有错,那妖僧就没错了吗?” “作孽哟,好好的和尚不念经,怎生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不怕佛祖让他下地狱嘞!” “佛祖罚不罚他俺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有人把目光望向大堂上的赵祯,他的聪慧仁孝早就在大宋传开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如何判案。 第一百四十章民心所向 堂上的赵祯还没说什么,霍老七就向衙门内的牲口棚走去,他知道又该自己出马了……殿下肯定是要捉拿妖僧归案。 “这小子倒是机灵了,知道殿下还会让他去,自己先去马棚牵马去了,哈哈。” “公堂之上休得嬉笑!这货要是敢有怨言孤就让他天天跑腿!还治不了他呢!” 赵祯撇了撇嘴用不着彭七提醒,霍老七今天满脸的幽怨,自己岂能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不就是没给他升官吗?黑手中属他忙前忙后跑的最多,也是他打探到消息最勤快,可就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这点事情都忍不住,往后岂能重用!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都是听说太子审案而来的,这种热闹可不是平常能见到的,连一些士子文人也都挤在人群中,小贩干脆在开封府府衙的门口摆起了小摊,各种热饮子,面饼子供应,这案子审了一天,人们也围观了一天,主要还是路上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赵祯咽着口水的看着门口的百姓大吃二喝,毕竟现在是审案子,没有结束就去吃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后世官僚作风的拖沓,赵祯恨恨的咽了一下口水:“彭七,派人回东宫捎个话给语嫣,就说孤今晚要吃酱肘子!” “殿下俺能不能派俺去……” “想吃饭?门也没有!孤在这挨饿,你也得跟着,否则孤更饿了。” “咱们先歇会,等吃饱喝足了再审不是更好吗?” 彭七在听到酱肘子后也是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明白为何殿下就不能吃过再审案子。 “苦主还在堂下,没给人家交代咱们如何能对得起良心,还好是冬天,否则这么长时间尸体怕是都……诶!让玉莲早日入土为安才是真的。” 此时的赵祯看着白布下的少女心中不是滋味,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烂漫少女,晚上却因为一碗充满母爱的“良药”送了卿卿性命! 人群已经议论开了,先是骗人的妖道,再是害人性命的妖僧,舆论的风向已经开始倒向理智的一面了:“要我说这些个妖僧妖道就应该流放到沙门岛!和尚不好好念经为官家祈福,道士不躲在山上清修下来骗人,真是咱大宋的祸害!” “可不敢胡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个老学究拍了一下说话的年轻人训斥道。 看是上年纪的学究拍自己,年轻人并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嘿,老先生你一学究还信这个呢?不是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嘛!” “非也非也,子是不语却没说不信!” 一旁的胖子看两人把话题扯远赶紧拉了回来:“要我说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道士有好的,就像药王庙里的孙神仙,和尚也有好的,就像白马驮经的玄奘法师嘛!” “切~多少的和尚道士才能出一个德高望重者?看看咱们大宋的道观佛寺!和尚放长生库已经是众所皆知,他们仗着不用交税大收投献土地,已然成了当地豪强!客官您的炊饼,承惠五文~”小贩一边做买卖一边嗤之以鼻的说道。 显然大多数人是赞同他的观点,年轻人又接口:“这有啥,在咱们大宋放利钱又无碍,官府的老爷也不管,投献土地又算啥,当官的自己还收人投献呢!今天这妖僧才是厉害,听说用的蟾酥行骗嘞!” “蟾酥是啥?”胖子显然没听说过拉扯这年轻人的袖子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蛤蟆身上的浆子嘛!” “别管他,你接着说!”一旁的听众打断胖子的问话急急的挥了挥手,把前半段补上才能更好的看太子审案嘞!他们还真想知道蟾酥怎么能行骗的。 “这钱夫人不就是上了妖僧的恶当,把全部首饰和钱财给了妖僧换取所谓金蟾的蟾酥吗?那妖僧说是可以驱邪避祟,可结果呢!惨哟!” “真该杀!”“对该杀!”听他这么一说了解始末的百姓无不义愤填膺,这个时代的人心还是善良的,毕竟是受到儒家思想几百年的熏陶,连杀猪的屠户都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赵祯坐在上首的暖阁内正跟肚子较劲,紧了紧腰上的白玉束带方才觉得好受些,苦苦一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家中有粮心里不慌!” “太子您说啥呢?”彭七没听清开口问道。 正准备回答却听见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细细听却是百姓们叫嚷着“该杀!该杀!” “看到没有民心所向,孤今天便要杀鸡儆猴,让这妖僧妖道一块受刑以正视听!” 彭七长了张嘴犹豫的小声道:“殿下,妖僧俺不知道,可那吕道人却杀不得……” “放屁!”赵祯的脸瞬间就扭曲变形“欺君之罪怎么杀不得?” “有说客嘞!道门掌教玄玄子亲自向皇后娘娘求情……连殿下您也欠他人情嘞!” “孤从未见过他,为何会欠他人情?” 赵祯被彭七说的有些糊涂,好好的怎么欠一个道士的人情? “当年殿下生病是这玄玄子献上成药,让殿下不日康复的。” “还有这事?”赵祯惊讶的问道。 “殿下当年还小怕是忘记了,也是从那以后这玄玄子才当上道门掌教的。” “哦?这次他来求情难道是让孤还他人情?” “这俺就不知道了。” 嘈杂声再次响起,还伴随着响亮的鸣锣声,霍老七再次回到了开封府,却被门口的人山人海给堵住了,只能鸣锣开道。 人未到却声先至:“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打诳语的!这位公人如何能因妇人之言而治罪与贫僧!”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和尚被霍老七推进了衙门的大堂,这能叫做和尚?衣服上有明显油渍,嘴唇也是油光发亮,红着个脸不是害羞而是酒醉,一开口连在暖阁之内的赵祯都能闻见…… “贼和尚,殿下面前还敢放肆狡辩!跪下!” “贫僧是化外之人上拜佛祖就是不拜……哎呦!疼煞我也!” 赵祯早就厌烦了这个酒肉和尚,见他在下面唧唧歪歪的说胡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清楚什么叫做“社区送温暖”,插满令签的签筒被他直接砸向妖僧。 开封府的签筒可不是一般材质,而是梨花木雕刻而成,那是相当的重,砸在胖和尚的脸上瞬间就变成了涂鸦,红色的血水混合着眼泪鼻涕一块下来,看的赵祯食欲全无。 望着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和尚,赵祯喝到:“堂下妖僧姓甚名谁!不说是吧?给孤打!”一旁的彭七目瞪口呆这和尚还没说话呢您就下令打人,就是想打他也要找个好点借口,门口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嘞! 但他转头看到的却是兴奋的人群口中不断的喊着:“打死妖僧,打死妖僧!” 胖和尚欲哭无泪,他刚刚张口就被一块酸臭的破布堵上了嘴,两边的皂隶用水火棍插起他就打,他倒是想说可根本没机会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穆修 东京城的开封府热闹了,不断的有人加入围观的行列,大宋的百姓可不是吃瓜群众,文人士子,贩夫走卒,商贾行旅都在大门口各抒己见,远处看不到的人向前面打听,这让穿梭在人群中的小贩看到了商机,立刻跑去兜售吃食还附带讲解。 一场审案搞的像是文艺演出一样招人眼球,赵祯苦笑着对身前的中年解释:“孤也不愿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百姓深恨妖僧妖道,民心所向啊!” 穆修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子:“殿下难道不知他二人的说客已经得到皇后娘娘的召见,凤旨怕是不日便来。” “官家命孤全权管理开封府之事且再三劝勉,孤岂能让官家失望!妖僧害人,钱刘氏听信他的鬼魅之言,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母毒其女这种人伦惨事如若不绳之以法岂能面对天下百姓!” 居然拿皇后来威胁自己,这是让赵祯很不爽,原本对这中年人的好感也下降几分。 皇后虽然监国,可并不是临朝称制,她没有官家的最高裁决权,在大宋唯独官家才拥有最高立法权和最高司法权,所谓的言出法随就只这个道理,皇帝的判决是不能改变的,但监国的皇后却不能干涉大宋正常的司法程序。 穆修并不恼怒:“殿下的心思微臣知道,想借此时丑化佛门道门,可殿下有没有想过,佛教导人向善,道门则讲究无为清修,两者并非邪门歪道如果殿下丑化之,将会对大宋百姓的信仰造成何等损害?就连天家都以大相国寺为家庙不是吗?” 赵祯惊奇的望着穆修,这人有点意思,从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能分析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这个名叫穆修的中年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孤要丑化他们?百姓需要信仰,这点是不错的,可他们需要的是正确的信仰!如今的道观佛寺那个不是田亩千顷藏钱数万?长生钱,福寿钱堪比民间的行钱,可利息却要高出数倍有余,且不容人假以时日!这是信仰?这是在打着神佛的旗号大发不义之财!哪家佛寺不放贷?你说自己客投大相国寺,难道不知这大相国寺就是东京城最大的放贷人!” 穆修发现自己在太子面前居然哑口无言,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有些局促:“穆修只是请殿下不要丑化佛门道门,歪曲教义。至于这些……这些。”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开始结巴,原因无他,只要太子审案,佛门就会被丑化,不堪的事情都会被揭露出来,到时肯定会引起百姓的厌恶。 “怎么,连自己都过不过去了?”赵祯似笑非笑的看着穆修,这个文人倒是有点意思,拿着寇准的荐书跑来向自己报信却又为佛门道门开脱,看来他虽是儒士却又心向道家佛门还真是矛盾。 “穆修只是请殿下三思。” “先生对信仰如此看重却是难得,不如帮孤溯本清源如何?” 穆修眼睛一亮,但却摇头道:“我是受了寇相之托前来澄清厉害的,此事不妥。” “没让先生现在就答应,且去想想,孤随时恭候,彭七送穆先生离开。” 彭七送走穆修后回来就看见太子摸着下巴奸笑,不用说殿下一定是打起了刚刚那措大的主意,“殿下难道是准备让他改造宗教?” “就你聪明,这事不可对外人提及,佛门道教已经已经糜烂如斯,再不好好治理怕是会出乱子,孤本想借今天妖僧之事丑化他们,却不曾想这穆修打乱了孤的计划。” “殿下难道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可不像是您的做派啊!” “谁说算了的,今天必须要用妖僧之事打击一下佛门,否则如何收场?外面的百姓已经翘首以待了!” 赵祯说完就向大堂走去,地上的妖僧已经不怎么挣扎了,他那肥硕的屁股已经被打烂,皂隶们对他可没有手下留情,连裤子也没脱就开打。 打板子不脱裤子那才叫惨,和尚身上的袈裟已经被打烂成碎布片和屁股上的烂肉混合在一起脱也脱不下,估计连上药都成问题,如果要上药还需清理出破布条再受二茬罪。 “堂下的妖僧你这下能回答孤的问题了吧?” 一桶凉水浇在他的头上瞬间让胖和尚打了个激灵,“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僧全招,小僧名叫牛进,法名慧德,是城西大佛寺的寺库主持专管寺中钱财,那日钱夫人求平安说到了女儿撞邪之事,小僧就用金蟾酥骗她财物,本以为她回去后便会醒悟,谁知她居然真的给闺女吃了蟾酥,是个人都知道蟾酥有毒不可多用啊!” “你这妖僧还我女儿性命!”见他亲口承认,钱掌柜夫妇二人如何能善罢甘休,冲向慧德就要索命。 “是你求我的,岂能全怪在我的身上!”慧能的屁股已经被打烂,只能在地上趴着躲避,皂隶见他被打烂的屁股被钱家夫妇踹了数脚后才拉开三人,外面的百姓看着如乌龟一样在地上爬行的慧德不断的叫好。 啪的一声,赵祯摔了一下惊堂木,大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开来太子殿下要宣判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慧德,赵祯开口道:“前因后果已经了解,此案并不复杂,钱家小娘子钱玉莲偶患风寒,钱掌柜请孙郎中去府上看病,也是他自己去李生家药铺抓的药,在此期间各司其职谁都无过,但当夜侍婢香儿在煎药时放入钱夫人交代的所谓姜汤,钱玉莲喝完药当夜暴毙。因香儿是按照主母要求放入蟾酥,且她也是被蒙蔽,误以为姜汤,故香儿无罪!” 赵祯说完跪在地上的香儿就对着他砰砰的磕头:“多谢殿下还我清白!” “殿下还要接着判案,你还不快起开?”她的额头已经出血还不肯起来,一旁的霍老七看不下去赶紧把她搀扶到一边。 门外的百姓也是跟着叫好,在他们看来这侍婢香儿也是无罪的,哪家的侍婢敢违抗主母的命令?何况她还是被蒙在鼓里。 “殿下这案子判的好!俗话说的好不知者无罪嘛!” “你这话说的,难道相国寺门口的傻子不知杀人有罪就可肆意行凶?” “莫要诡辩,且看殿下如何判下去。” 赵祯在听到堂下百姓这么说后挥了挥手,对香儿说道:“你的案情算不得不知者无罪,主要是你被蒙骗,如果你知道手中的是蟾酥而非姜汤还故意放入如药中,孤便会治罪于你。” 围观众人没想到太子还能向他们解释其中的缘由,这让他们更加信服赵祯的判决。 第一百四十二章杀鸡儆猴 钱掌柜从赵祯宣判开始就瘫坐在地上,赵祯知道他的心思,这时的他既恨妻子误杀女儿,又担心失去女儿的同时也会失去妻子,怎么说这钱掌柜才是最命苦的人,他的后半生恐怕都会受到内心的折磨。 “犯妇钱刘氏,你听信妖僧之言,以剧毒蟾酥入药,误杀女儿钱玉莲,孤谅你是爱女心切,又被那妖僧慧德迷了心智,且去郑州管城服役两年。”这处罚显然是轻了,堂下的皂隶和负责记录的师爷惊讶的看着太子。 “终究是杀了亲身女儿,这判的实在是太……哎呦,老措大你打俺干什么?!”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刚刚开口就被一旁的老学究抽了一巴掌。 “你懂个什么?殿下这是在救人嘞!女儿一死这钱家已然破了,要是钱夫人再被治了重罪,钱掌柜还活不活?这样还得搭进去两条人命这案子才算完!但殿下这么判,只不过两年的劳役,钱掌柜家大业大的用罚铜顶了便是,两人再好好过活兴许还能有个一儿半女,这样一来这家就算是又被拼到一块了。” “可终究是杀了人啊!杀人偿命乃是天理……”一个年轻的书生皱眉说道。 老学究伸手欲打,却被这年轻人躲了过去,谁知一旁的另一位老者却成功补刀,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这样也配穿这一身儒衫?这小娘子是被钱刘氏误杀不假,可哪有女儿告母亲的道理?官府现在就是代死去的小娘子申冤,算不算是儿告母?太子都不深究了你还想怎样,没见众人都不说话就你话多,诸位乡亲要是不服还会如此肃穆?殿下秦镜高悬,明察秋毫!” 附和的声音再次想起,众人是心悦诚服的躬身施礼口中呼喝着:殿下明察秋毫! 赵祯坐在上首尴尬的咳嗽一下,这就算是明察秋毫了?自己还没处置慧德那妖僧,待会才是这次审案的最高潮呢! “妖僧慧德!你以蟾酥避鬼驱邪为由欺骗钱刘氏,使得她把三两蟾酥放入女儿药中,卿卿性命就这样被你的一句谎言所葬送,你还有何可辩驳的?” 满脸浆糊分不清血泪的慧德立刻开口:“殿下冤枉,殿下冤枉啊!这蟾酥有毒世人皆知,要怪只能怪她愚昧,轻信传言……” 赵祯看着他脑满肠肥的模样甚是恶心,但是他的话却是更恶心,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他的妖言给祸害了,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根红签丢在堂下:“嘴巴不干净,掌嘴!” 彭七捏着拳头的走了过去,他早就不爽这胖和尚了,本就是他妖言惑众害了钱玉莲,还说自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记推脱责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红签,从一旁的刑架上拿起一块枣木板子抱拳道:“遵令!” 噼里啪啦的掌嘴声想起,赵祯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脆又富有节奏感的掌嘴,三两下慧德的嘴巴就高高的肿起,可突然见咚的一声响,却打断了众人的欣赏。 堂下的百姓不忍的闭上眼睛,这钱刘氏在听到赵祯的判决后便木呆呆的,突然就撞了柱子,一旁的孙郎中伸手搭了下鼻息,又看了看地上的血水叹道:“钱刘氏碰柱而亡了!” 门外围观的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老学究叹了口气:“好个烈性的女子,这一下怕是男人也狠不下心来!” “蝉儿你怎么这么傻啊!玉莲没了,现在你让也走了去,让我如何活下去?!你慢些走等为夫去找你,这下咱们全家就能团圆了!” 抱着尸首的钱掌柜说完就向柱子撞去,还好一旁的孙郎中和李生药铺的掌柜拦下,这才避免又多添一条人命的悲剧。 赵祯看着苦苦挣扎寻死的钱掌柜和地上已经流成小河的血水,嘴唇发干嗓子发哑,红色的血水混合这白色的脑浆在地上触目惊心。 整个大堂静极了,所有人都被钱夫人的忠烈惊呆了,地上原先还挣扎的慧德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直愣愣的望着死不瞑目的钱刘氏,仿佛她无神的眼睛在控诉自己的罪行。 彭七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板子从牙缝中挤出畜生两个字嫌弃的把慧德扔在地上。 赵祯看着钱掌柜怀中的妇人喃喃自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一切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事情。 “殿下?殿下!”彭七使劲的摇晃着太子,可赵祯一点反映也没有,这可把他吓坏了。 僵硬的转头对彭七问道:“你说钱刘氏的死是不是孤的错,本就不应该告诉她这一切?对!不告诉她也许会好一点……是孤的错……孤的错!” “怎是殿下的错?不把钱刘氏传唤而来如何能知晓是慧德妖言惑众?这和殿下您没关系啊!” 后世人的好处就是理性多一点,赵祯点了点头,这就是佛门糜烂种下的因,今日玉莲与钱刘氏的死就是果,长此以往还不知有多少玉莲和钱刘氏死于非命! “妖僧!眼前这两条命都要由你偿还!妖僧慧德蛊惑人心,为贪钱财以鬼祟之言惑人,钱玉莲与钱刘氏之死你难逃干系,判大辟之刑以折杖之法连同那妖道一起勾绝!” 所谓的大辟之刑就是死刑,在大宋共有三种,绞,杀,剐,绞因为能留下全尸所以一般是用在妇女和官员身上,杀便是斩首赵祯觉得这样太便宜慧德了,剐便是后世的凌迟,但这种大辟刑法一般用在谋逆的大罪身上,等闲不会使用,显然慧德达不到这种等级,但赵祯也不想他死的太轻松,就换成了折杖。 堂下两边的皂隶一脸的懵逼,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折杖法还能在大辟上的,折杖法顾名思义就是把就是用脊杖或臀杖代替流刑、徒刑,但大辟这样的极刑怎么折? 霍老七悄悄的挪了过来苦笑着问道:“殿下,折杖法怎生用在大辟上了?” 赵祯看着堂下瘫软在地的慧德冷冷的说道:“这有何不可?打到死为止便是!孤倒要看看他这一身的油水能榨出多少来!” 他就是要仗毙这人面兽心的禽兽,让那些还在作威作福的佛门子弟看看前车之鉴就在这里,就在慧德的身上! 俗话说的好修桥铺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如果世上没有因果报应,赵祯愿做那执法之人,让这混乱的信仰重归秩序,佛门道教必需在政府的控制之下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否则便成了独立世外的祸乱。 第一百四十三章打的就是你 大辟这样的极刑只能在秋后执行,古人认为春夏之际万物复苏,这时杀人便有违天意,而冬日里杀人死者将不能轮回,只在这尘世间成为游魂。 赵祯之所以用折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拖下去,两位说客已经跑去刘娥那里说情去了,听穆修传来的消息,是一个叫玄玄子和一个叫娄守坚的和尚,两人便是道门和佛门的代表,此次进宫就是谈判去了。 现如今才是冬天,等到明年的秋后还需好长一段时间,赵祯担心期间多生变故对一旁的彭七使了个眼色道:“即刻执行!” 一道一僧被压入大堂前的院落中,开封府是极大的,在审案的大堂前还有一院子,两人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年轻太子,吕洞宾眼神不便,处之泰然的望着他,而慧德却已经吓得不行了,连连大叫:“殿下饶命啊!大辟之刑不是在秋后才……” 吕洞宾一扫之前的疯癫,冷冷的看着赵祯对一旁的慧德说道:“你这蠢和尚,难道没看出这是殿下故意的吗?既然折了杖就算的不得大辟,要打多少下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再以我等身体孱弱受不住折杖死了,谁还能说什么?你我的掌教怕是还不知殿下的手段嘞!” 彭七在一旁冷笑:“你这浑人倒是通透,知道自己是必死的,本还在担忧如何杀你,谁知殿下居然成了开封府的府尹……” “哼!官家则手段真是莫测,即使弥留之际也不忘出去后患,贫道付了!” 彭七神色一变,这道士居然看出了官家的安排,随即冷声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真要是通透就不会有今天了!” “和他啰嗦什么?行刑便是!”赵祯等不及的说道,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慧德在地上扭动着胖胖的身体,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他只能像蚕蛹似得蠕动,看着他脑满肠肥的样子赵祯觉得甚是恶心。 “殿下不能打杀我,佛门主持娄守坚乃我坐师!” “吓!娄守坚是你的坐师?……不认识,给孤打!” 彭七郁闷的翻了个白眼,都这时候了殿下居然还能开得出玩笑,但随即道:“仗毙乃是极刑,殿下还是莫看了。” “那可不行,孤倒要看看这肥猪能榨出多少油水,这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今天不让他囫囵的吐出来岂能善了?” 赵祯连连催促,彭七无奈的举起手中的水火棍在百姓的叫好声中打下,四周的一班皂隶见彭七开打,也毫不留情,反正天大的干系由太子殿下担着呢! 乱棍挥下伴随着慧德的惨叫和百姓的叫好形成对比,可见这妖僧平日里没少作恶,吕洞宾却一声不发,紧闭牙关,说起来他算是倒霉,他本是可以拖到秋后的,如此长的时间掌教稍稍活动就能把他捞出去。 站在远处的钱掌柜叫声最响,妻女皆因慧德而亡,此时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衙门的水火棍可不是一般的,说是杀威警戒的器物却实乃兵器,上黑下红、上圆下扁,尤其是州府衙门中的更是在底端裹有扁铁,一棍子下去壮士的汉子也受不了,何况这养尊处优的胖和尚?没一会他的惨嚎就越来越弱,有进气没出气。 吕洞宾也好不到哪去,怕是平日里吃苦行路惯了身体比慧德壮实许多,此时虽未被打死却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号称有仙术仙法吗?此时怎么不施展出来?妖僧妖道凭的就是唬人的把戏和一张巧嘴利舌!真要是动真本事怕是什么都没有,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戍边戎疆。” 赵祯越说越气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实在不像见这些垃圾,门口的百姓见太子出来赶紧躬身行礼,其中不乏德高宿老歌功颂德,但此时的赵祯却是听不进去:“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以后尔等有冤情只管去敲鼓便是。” 说完还不待人多言便上了马车,彭七没多久就窜了回来:“殿下这是回东宫吗?” “废话,孤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快快回宫!你确定那妖道死了?可别忘了他在枪口下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赵祯想起吕洞宾的旧事赶紧问道,他可不希望自己成全了吕洞宾,如果此次还不死就真的要被人当成神仙了! “殿下放心,骨头内脏俱碎,俺已经检查过,当场断气,那几个皂隶还没停手,百姓们恨不得把两人打成肉泥!” “如此最好,孤这下可以安心了,纵是那道门掌教和佛门主持来劝也不得行,人已经死了,孤便要他们知晓,有恶必罚!” 赵祯的得意还没维持多久就被彭七打断:“怕是娘娘那里过不去!” 说话间一亮小车飞驰而过赵祯看了下就知道是宫中内侍的小车,去往的地方真是开封府笑了笑道:“这可怪不得孤,谁让凤旨没来?” 彭七飞快的抖动着缰绳在夜幕中穿行,别说是太子,就连他自己也饿了试探的问道:“要不直接去蔡记吃吧?” 赵祯惬意的在车中伸了个懒腰,今天在开封府坐衙一天可把他累坏了,看似坐在上首的暖阁之中,可那高台大凳坐的实在不舒服,谁能想到开封府的凳子居然是没后背的! “不去,累了一天早就知晓了语嫣让她备菜了。今天孤要好好的喝两杯,明天睡个囫囵觉也好办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 “当然!明天还要和那秃驴牛鼻子斗法呢!孤杀了他们的爱徒,两人岂能善罢甘休?” 赵祯说完就在车中的锦榻上躺下,被太阳晒得软软的锦被上满是王语嫣的香味,这是从她那搞来的被子,有她的味道赵祯就觉得不孤单,仿佛每时每刻她都在马车中陪自己,熏香和碳盆都在车厢的一角上放着,也都是王语嫣亲手准备的。 舒服的在被子上打了个滚,车的四周是一排整齐的小橱柜,打开便有一些小吃,放在碳盆的盖子上不一会变热了,赵祯拎起一壶茶水放在茶几上,彭七赶车的水平好的很,茶水都未洒出些许。 烤了一袋子肉馅的脆饼扔到彭七的怀里:“语嫣可是想着咱们,你好意思说要去蔡记吃饭?” “嘿嘿,俺错了!不识王家小娘子的好心。”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个家让婆姨好好管教你去!整日的想着在外吃食,可不知在家中才是真正的!别一位孤不知,你隔三差五的出去花眠柳宿,还去赌钱!翠儿也该好好帮你管家才是!挑个好日子把她娶回去,可不敢再胡耍了!” “殿下教训的是,年后便娶回家,不知这彩礼……嘿嘿!” 伸手给他一个暴栗,彭七没啥反映,倒是赵祯的手指生疼:“你这货还真是鸡贼!孤能要你什么彩礼,只不过要把喜钱给足,否则东宫中的人可饶不了你,尤其是三才!” “谢殿下成全!俺就等您发话呢!” 赵祯用脚踹了他一下,这货还真是精明,让自己提出他便可光明正大的迎娶翠儿,还不用担心彩礼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四章杀威棒 赵祯一路上都没敢怎么吃,只是稍微尝了尝点心,生怕回到东宫吃不下美味佳肴,自己教给小厨房的菜式王语嫣都很快学会,每次赵祯的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完全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小姐。 但越是这样赵祯心中越高兴,后世而来的他最想过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回到东宫后就见三才带着东宫的仆从站在门口迎接,这可是从没有的规矩,恨恨的踹了他一脚,这货自作主张搞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想让人看看自己主事了吗?可越是这样越被人家小瞧。 被踹倒的三才笑嘻嘻的大喊:“殿下回宫!” 等赵祯进了东宫,门口的内侍赶紧扶起三才抱不平:“殿下怎生能踹你!安排这阵仗还安排出错处来了?” “不敢胡说!这东宫谁是主子你们忘记了?还敢和殿下置气呢!以后在让我听见撕烂你们的嘴!没瞧见殿下虽是生气可嘴角挂着笑了吗?”三才挥了挥手把内饰们撵走,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没瞧见彭七天天被殿下踢来踢去,现在却成了殿下眼前的红人! 赵祯躺在沙发上,现在的沙发已经不似原先那样全用棉花填充,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编制好的软藤子,这样一来软中带硬的才叫舒服。 七八个宫娥端着吃食漫步而来,赵祯觉得这才是享受,茶几上摆满了菜肴,少了小胖子和妹妹的客厅愈发显得冷清,赵祯便让这些宫娥一起坐下,可她们死活不敢。 “听说殿下今天审案了,给我讲讲呗!” 王语嫣看着埋头吃饭的赵祯笑眯眯的说,可赵祯却摇了摇头:“说这些干什么,生生影响我的食欲!” 想起慧德和吕洞宾就生气,两人虽然已经被仗毙,可那些恶事却不能挽回,死去的冤魂也不能复生,吃完了饭赵祯便站起看着王语嫣道:“以后少去那些道观佛寺,你都不知道他们干得什么恶事!” “殿下小瞧我了,他们的事情我岂能不知?骗人钱财,放长生钱福寿钱,还收人投献!” “诶?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情谁人不知?但凡是去过的都知晓!” 赵祯默默不语,这道门佛门已经糜烂的人尽皆知,如果继续放任怕是想收拾也没处下手。 一晚上的时间赵祯都扎在书房不出,一定要详细的制定出一个规范才能约束好他们,今天白天的穆修就是最好的执行人,他即是儒士又重佛道,只有这样的人才才能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 拿起纸板和毛笔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蜡烛的旁边竖起一块圆弧状的铜镜,光线集中在了纸上,躺在床上写写画画是赵祯的习惯,这样他才最放松。 明日还要与那玄玄子和卧佛娄守坚对峙,怕是不能善了,要好好的治治这些所谓的化外之人! 赵祯最不怕的就是诡辩,只要这两人敢来,定叫他们好看,丫的还治不了你们这些牛鼻子秃驴了?也不看看后世对宗教管理有多严格!大不了就照着后世搬过来,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柔软的锦被和温暖的房间让赵祯不知不觉的去找周公要媳妇去了…… 咯咯哒~咯咯哒~冬日里的天亮的晚,还是披星戴月的时候公鸡就开始打鸣,刘娥已经把他的视朝,常朝给免了,长时间的观政也学到了不少只是,可开封府的日常却比朝政还要繁琐,本想多睡一会,可谁知这扁毛畜生还是把自己吵醒怎么睡也睡不下,干脆起来算了。 赵祯恨恨的起身,刚梦见自己摸进王语嫣的房间,就被这扁毛畜生给吵醒了,在宫娥的服侍下一边更衣一边咒骂:“该死的鸡,明日若还这样便让三才扒光它的毛,给学园的孩子当毽子踢!” 古人的作息时间完全是按照鸡和天色来的,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冬日里的早晨冷得很,赵祯刚刚掀开门厚厚的锦被门帘就退回了客厅,外面都能冻死一只鸡,可那公鸡还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打鸣,吵得人心烦意乱:“三才去把孤的猎枪拿来!……孤的猎枪呢!” “殿下可不敢杀它呀!打鸣的公鸡是星君嘞!” “什么星君?”赵祯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公鸡是星君这样的话。 “昴日星官啊!” 我去!就不该和他们讲《西游记》的!这下好了连鸡也杀不得,每天都要承受魔音灌脑…… 穿好衮服冠带,这才出门,他一身储君服饰坐在车中,还好是冬天坐的封闭马车,要是夏日的步撵可要命,不知是有人听见彭七与自己的对话还是怎着,马车仪仗后面跟随的人群越来越多,都是没事想去开封府看热闹的。 没想到自己穿越成太子却变成大宋的明星人物,前呼后拥的人群与后世的粉丝相比也不成多让。苦笑着打发侍卫把人群遣散,若是每日如此必会授人口舌。 还没到开封府的府衙,门口就围满了人,和尚道士各在两边夹道,大有兴师问罪的景象,这还了得? “尔等乃是化外之人,不在佛寺道观中修行,如何跑到这衙门口来聚众?” 赵祯笑眯眯的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和尚那队人打头的是弥勒佛似得的胖和尚,活脱的与慧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赵祯觉得他更像慧德的亲爹而不是他的师傅,另一边是个老道,鹤发童颜配合手中的白色葫芦尘,还真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赵祯快速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瞧他的样子像是要引来天劫似得,还是理他远点为妙。 胖和尚咧开嘴笑了笑:“阿弥陀佛,老衲道衍参见太子殿下!” 赵祯点了点头:“那这位呢?” 这道士也是笑口常开的模样:“贫道玄玄子参见殿下!” 两人这么一来反而是赵祯有些局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俩个老狐狸上来就恭恭敬敬的,一点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气势,如果自己发怒反倒是让围观的百姓觉得天家的气量小了些。 “府衙门口不得聚众,你们把路堵了,百姓要报官怎么过去?还不快快散开!” 道士和尚瞬间就炸开了锅,“我等也是来报官的。”“就是寻常百姓来得,为何我等来不得?”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对啊,寻常百姓能报官,这些和尚道士也能报官。” 赵祯哈哈大笑:“好!如此甚好!来人把衙门里的刀笔吏都叫出来,你们不是要报官吗?把要报官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便是在府衙重地戏耍本太子,杖责三十!” 这下所有聒噪声消失,和尚道士呆呆的望着太子,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们哪有什么冤情要报官,只不过是起个哄而已,可门内的刀笔吏还真的拿着毛笔书册出来了…… 赵祯嗤笑一声,就这样还来闹事,敢不敢不要这么搞笑,杀威棒是那么好吃的?待会就让你们哭爹喊娘! 第一百四十五章新官上任 开封府是天子脚下的府衙,其中的刀笔吏足足有三十八人之多,清一色的身着圆领青衫薄底快靴,每人端着一个放有笔纸的托盘走到和尚道士身前,催促他们述说冤情。 赵祯冷笑着看向他们催促道:“为何不写?难道是诓骗孤不成!” 玄玄子干咳一声:“无量天尊!太子殿下何必为难他们,只不过是些看热闹的徒子徒孙,在听说师兄弟出了事后便相伴而来请殿下做主。” “是极!是极!”道衍和尚依然是弥勒佛一般开口附和。 赵祯微微一笑:“那还不散去?难道真想尝尝朝廷的杀威棒?” “尔等皆自散开,不得阻碍百姓诉冤!”玄玄子和道衍齐齐挥动长袍大袖,一旁的道士和尚迅速退开站到人群的第一排和尚的队伍也是如此,赵祯的眼中寒芒一闪,这些人纪律分明,玄玄子和道衍的一个动作便能让他们令行禁止,何况道门佛门习武之人甚多,稍稍训练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是在威胁自己?赵祯皱眉的想了想随即嗤笑,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只不过是在吃了一记下马威后顾及脸面的反击罢了!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让步。 冬日里站在开封府门口,穿堂风嗖嗖的赵祯理了理身上的衮服,“两位都是大能,到这世俗的官衙做什么?”道衍见太子这么问赶紧接口道:“阿弥陀佛,我们两人此来是寻那不成器的徒儿,一个名唤吕洞宾,一个则是慧能和尚,不知殿下……” “两位来的不巧,现在这二人已经不在开封府中,而是去了他处!”叹了口气对一僧一道摇头,赵祯说完就见俩个老狐狸的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这两人难道不知吕洞宾和慧德已经被自己打死了? 确实如此,两人昨日面见皇后刘娥,从她那里讨来了凤旨,只要徒弟不死就能有应对的办法,但他们白天入宫求旨,晚上召集门徒哪有时间去打听开封府的事,何况他们相信就算是判了极刑也要等到秋后,可他们不知赵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无量天尊,太子仁厚,我等这就离开,还望殿下告知他们的去除我等也好去寻他。” 玄玄子刚刚说完四周的百姓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二位还是去城北的义冢去看看吧!晚了怕是就认不清尸骨了……” 两人神色大变,没想到昨天入宫对奏一天,晚上又去佛寺道观召集人手,竟然把宝贵的时间给耽误了,可太子如何敢不经皇后勾绝便私自用了大辟之刑? 听了路人的话,胖和尚当场忍不住,一脸的弥勒笑脸变成了怒目金刚:“殿下为何害我徒儿!” “放肆!孤何曾害你徒儿?明明是他自寻死路,你给孤听好了,慧德和尚说过一句话,世人皆知蟾酥有毒谁曾想钱刘氏会真的用在药里!现在孤也说一句,世人皆知杀人偿命,谁曾想你的徒儿居然不知!” 老道则是淡定的多,挥了挥拂尘轻咳一声,“殿下即便是判了大辟也要等到秋后问斩才是……” 赵祯满脸的惋惜,摇头叹气:“孤本是好意,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不想让他们死的,便判了折杖法,可谁知令徒身体太弱,几棒子下去便死透了,诶真是天不假年啊!” 赵祯身旁的彭七嘴角抽搐,殿下演的太像了,说是折杖法其实就是仗毙!哪有几杖下去能把人油打出来的? 老道和尚两人脸色铁青,太子的话完全是做戏,真要是可怜他们怎会打死?哼了一声两人甩手带着徒子徒孙向义冢赶去,赵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声叫道:“道长高僧慢走,没事常来啊!……” 霍老七带着一帮皂隶捕手站在门口失望的看向远去的和尚道士,“殿下怎么不下令抓了他们,兄弟们还等着下家伙呢!” 赵祯瞥了他一眼这是衙役还是土匪,“今日打了他们,明日你们连个打更报晓的头陀也见不着!” 霍老七想了想便点头,“快些散了吧,今天动不了那些和尚道士,殿下说的没错,往日里咱们还真离不开这些秃驴,没了癞头陀怕是连出门都不晓得天景。” 和尚道士在大宋的社会中有着重要的作用,每日预报天气的往往是庙里的头陀,他们走街串巷的吆喝,告知人们天气如何,同时还说明今天的黄道,甚至连婚丧汲取也离不开他们。 赵祯带着彭七进入府衙,今天他的事情还很多,他原先是想改造一下东京城的交通,此时人们还没有靠右行驶的习惯,路上乱哄哄的,经常堵塞,小摊小贩往往会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叫卖,让本就拥挤的接待更加难以通行大大的降低城市的运输能力。 可看着眼前堆积在公案上的卷宗却让他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开封府一府之地居然有如此多的事情,难怪马元方走的时候一脸轻松,他这是把重担撂给自己了啊! 彭七见太子面色不善踮起脚尖就准备溜走,他可不愿陪着殿下干坐着。 “彭七你别想跑,孤可不想一个人在这书山册海翻腾……你给我老实做好了!”赵祯早就瞧见坐立不安的彭七想开溜,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殿下,这些都是交给你审阅的……”霍老七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被打断:“马元方平日里也这么多活?” “殿下说笑了,他是知开封府事,您是正经的开封府府尹,一个差遣一个职衔岂能并论。” “行啊!你小子现在会偷奸耍滑了,你以为孤不知道这开封府的情况就和那些人一起蒙蔽孤?想给孤来个下马威是吧?难道忘记了孤的手段!” “殿下俺也是没办法,您都清楚就别为难俺了!” 赵祯笑道:“孤也不为难你,让八厅两院的判,司,簿,尉,包括官曹,刀笔吏全数召集至正衙,一个也不许少,孤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何手段。” 霍老七呆呆的看着太子,没想到殿下把整个开封府摸得透透的,那帮蠢人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下有好戏看了。 今天才算是赵祯新官上任,前些天只是和马元方办了交接,再加上遇到妖僧妖道,日常的事情就被耽误下来,开封府中除去外出办差的,剩下还有孔目、曹司、书吏、令史、主事、都事、知印、虞候、堂吏、勾押、都头、公人、书手、典库、吏典、贴司等等,这些人中有的是吏,有的是公人,役人,但总体上都叫胥吏。 他们没有官身,升也升不上,降也降不下,所以便没了所谓,整天得过且过,反正享受朝廷的俸禄。 有官身的便是判官,推官,录事参军,司理,教授,分别管理行政,司法,户籍,军事,教育,等等。 开封府是京府,所以人数比较多,小吏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官员们则是目不斜视的望着赵祯,他们早就知道殿下不是个好好相与的人,昨天的和尚道士说杀就杀连眼也不眨一下,军中的厮杀汉也没这么狠,甚至连上奏都省去了,今日新官上任能不烧把旺火? 第一百四十六章萝卜加大棒 俗话说得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说的其实就是衙门中的小吏,他们不是官身,但手中的权利有时却不小,如果他们使坏刁难有时比主官还难办,吏治一直都是让各朝各代头疼的事情。 判官,推官,录事参军等人却与小吏不同,拥有官身的他们上升的空间很大,在大宋官本位的时代谁不珍惜?他们是不想得罪上官的,可小吏却不然他们没有上升的希望也就无所谓。 给新上任的官员使绊子是常有的事情,即使任职的开封府府尹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霍老七低声的说道:“马知府原先也是吃过这苦头的,可他没日没夜的的吃住在签押房中处理用大毅力把小吏们给镇住。“ “那其他官员呢?难道就看着不管!”赵祯皱眉的问道,霍老七见太子面色难看小声说道:“其他的官员绝不会插手,小吏只针对大老爷,如果他们插手,那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做了,小吏处处刁难他们,这样还想升迁?” “这些小吏真是该打!每人赏他三十大板看还有谁叫唤!”彭七恨恨的说道,在他看来军法是最好的管理手段。 “后来呢?”赵祯惊奇的问到,他根本不理会彭七的提议,要是每人三十大板下去,谁还会给自己干活,人家既然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奸耍滑害怕板子?但他却很佩服马元方,居然一个人完成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不愧是死脑筋啊! “后来?后来就傻眼了呗!马知府放出话,既然他能一个人处理这么多的事情,还要曹吏做什么?不如都遣散了去!嘿嘿……这下他们慌了神,都抢着干呢!毕竟是吃皇粮,给愿意放弃这么好的差事?” 赵祯不爽的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孤也这么搞?” “嘿嘿,殿下自然有高明的手段了!小的怎么会猜到?”霍老七谄笑着拍了记马屁又把皮球提了回来,这就是老吏的手段。 赵祯看着院中交头接耳的小吏阴阴一笑,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彭七和霍老七在看到太子的笑容后打了个哆嗦,每当殿下这么笑的时候总有人倒霉,眼下这些小吏怕是要倒大霉了。 “尔等听好!孤现在是开封府府尹,处理府事理所应当,可孤准备从你们当中提拔干吏向朝廷举荐赐他官身,可这下便没了计较,谁优谁劣如何得知?” 赵祯的话一出地下的众人便炸开了锅,“什么?殿下居然能赐予我等官身?这天大的好事真会轮到我们头上!” “不好说,万一殿下是诓骗我们的呢?” “休得胡言,殿下的仁德大宋皆知,岂能诓骗我等?” “就是,就是,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赵祯看着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笑了笑:“有赏必有罚,干得好孤必然大大的奖赏他,办错了事也要重重的罚!明日起会有人对你们进行军训,合格者皆可享从九品俸禄!” “从九品俸禄?!”前面的官员惊叫道,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耸人听闻,从九品的俸禄每月三十贯,这比小吏的俸禄足足多出一倍。 关键太子这么做见识是打破了官与吏之间的等级差异,这让身为官身的他们接受不了,即便是通判才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员,这还是开封府这样的京府! “有赏必有罚,谁要是出了差错,一次当众斥责,两次罚月俸,三次杖十五,超过五次便革去公职!孰轻孰重诸位掂量着吧!” 人群再次发出吵闹的声音。霍老七也溜了进去说话,“你们想知道殿下的军训是什么样子的吗?告诉你们也无妨,每日练习坐立行走,还有上课。” “七哥,你当时去太子三卫是怎么受过来的?”旁边的人笑着问道。 “还能怎办?当然是硬撑啊!不过殿下对人也是好的没话说,你越是认真完成他的任务,他便越看重你,衙门中的那一套别用在殿下身上,否则你便会发现吃苦头的终究是你。” “殿下要给他们军训?”彭七同样惊讶的问道。 “没错,孤要把他们放进军中,用这大熔炉好好的锤炼他们一下!明日起你带着太子三卫的班长来训练他们,两日一训务必要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新兵!” 彭七兴奋的点了点头,眼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那些小子在军中呆久了正没事做,这下好了终于能出来耍耍!” 瞧着他兴奋的模样赵祯交了盆凉水,“摸爬滚打不用练了,只需让他们学会站军姿和坐立行走等基础就可以。毕竟把他们训趴下谁来处理那些公事?这叫萝卜加大棒,保管他们听话!” 彭七学着赵祯的样子摸着下巴道:“当时殿下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太子三卫的吧?!” “人有的时候还是装糊涂比较好,聪明人都活不长不知道吗?你以前就做的很好。”赵祯伸手不断的变换着动作威胁他,这货越来越招人嫌弃了…… 下面的小吏已经被赵祯收买了,这是他们出头的唯一办法,即使赵祯提出的很苛刻的条件他们也毫无怨言,在官本位的社会风气下谁都想获得官身,这种诱惑就像毒药一样诱惑者他们。 希望是人努力的动力,原先这些小吏都是在应付差事,即使他们干得再好也没用,功劳都会算在官员的头上,好一点的能得些赏钱,不好的直接被人踹的远远的,时间长了心中的雄心壮志再高都会被消磨的干净,现在赵祯重新给了他们希望。 小吏们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可表面上却认真起来,赵祯相信等训练结束后剔除那些没有上进心的老油条后应该就能泾渭分明了。 大浪淘沙之下总能有真材实料的人被留下,臃肿的开封府官衙也应该瘦身了。 其实这些小吏闹成这样刚巧合了赵祯的心意,他早就发现衙门中有许多人闲着,向马元方提起过两次为何衙门中养闲人,马元方当时的原话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位刚毅的直臣都不愿招惹衙门中的老油条,可见他们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赵祯漫步会签押房,桌上如山般的卷宗已经被搬空,只留下一些需要自己过目的文案,“这些个小吏真是刁滑的紧,见识过殿下的手段后比你霍老七都殷勤!” “谁说不是呢,俺们这些站班的皂隶和差人可没这么好命!” 彭七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人家好歹还是刀笔吏,你们这些人连个字也不识,还想得官身?” “那好歹给个盼头,原先俺们和刀笔吏是一样的,现在人家有了机会俺们咋办?!” 瞧它委屈的样子赵祯就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你们就没有机会?皂隶差人只要干得好也会有机会升迁。孤治下的开封府不同往昔,有能耐的就能重用,就能得到相应的俸禄。怎么样这下你放心了吧?把你的人带好了!” “这厮鸟越来越没规矩了!”彭七看着兴奋的一路小跑的霍老七撇了撇嘴。 第一百四十七章水能载舟亦能煮粥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开封府的衙门仿佛变了模样,自从赵祯给他们希望以后,不少人都变了,不再是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马元方看着脚下生风的小吏从身边走过,即使行礼也是速度飞快,仿佛后面有狼撵着似得,“殿下是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小吏治理的服服帖帖?” 霍老七得意的笑了笑:“马学士离开之后殿下便知道了小吏的难缠,用了赏罚之法和军训生生把他们的懒散给改了……” 听完霍老七的话后,马元方摸了摸下巴苦笑:“也只有殿下才能用这种方法,常人万万使不得,你去通传就说老夫来了,在花厅恭候殿下。” “学士慢坐,小的这就去。”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霍老七,马元方端起面前的茶碗苦笑:“太子殿下还真是胡闹,赏罚之法虽好,可白身与官身之间的隔阂也就没了,有辱斯文啊!” 在马元方看来赏罚之法虽好可破坏了官场的政治生态,如果整个大宋都是如此将多出多少官身的人来?此时只能在开封府绝不能推向其他府州,大宋本就冗官,长此以往将增加多少官身,殿下想当然了! “马学士今日为何得空前来?难道是不放心孤治下的开封府?” 赵祯笑眯眯的走进花厅,霍老七说马元方回来了让他很惊讶,官员很少回到原先的府衙这对继任者来书是不敬,但赵祯了解马元方的为人,所以才有说有笑的走来。 “这可不敢,太子治下的开封府已经大不相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此次前来为的是佛道二教……” “马学士什么时候成了说客?”赵祯奇怪的看着马元方,佛道之事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 马元方苦笑道:“是皇后娘娘命我前来询问的。” 赵祯想了想就明白了,身为天章阁直学士的他相当于皇后娘娘的秘书,看来皇后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不错,便派他来询问,说是询问其实就是问话,毕竟没向她上报就杀了吕洞宾和慧德,刘娥能忍到现在也是难得。 “孤也不和你说些别的,那一僧一道本就该杀,一个欺君罔上,一个蛊惑民心使得百姓家破人亡,难道不该杀?” 赵祯目光灼灼的盯着马元方,他称得上是直臣,其中厉害应该能分得清,君子欺之以方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额~话虽如此可大辟极刑都要上报官家,现在皇后监国为何殿下不上报请娘娘勾绝?” 面对他提出的疑问赵祯早有计较,皇后就是抓住这种事情问罪,她聪明的避过对错,而是用规则为难自己。 “孤是怜悯他们,用折杖代代替大辟之刑,谁知他们的身体如此孱弱,之单单几下便一命呜呼,真是天不垂怜啊!” 马远方苦笑一下:“折杖岂能用在大辟之上?” “那怎生处置?难道让孤他二人放了不成?这样一来国法何在?天理何在?天家的威严何在?”、 赵祯的话让马元方不知如何回答,殿下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如果是一般人便算了,可涉及到佛道二教便麻烦了,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而佛门在大宋的地位也不简单。 见他为难赵祯便笑道:“你直接把孤的话告知皇后娘娘便是,孤自有应对之法!” 马元方无奈的离开了,今天他来本事带皇后问话,既然太子说了便如实上奏便是,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其实马元方前来就是走个形式,皇后的心思赵祯能猜的出来,一是作为外人看,另一个是让自己收敛一下不要目无尊上,如果皇后真要斥责自己,早就召自己入宫了,还会拍马元方这样的直臣前来问话? 彭七送走马元方后回到花厅:“殿下此时还未了解?” “你以为呢?佛道二教岂是好相与的!何况孤杀了他们的徒子徒孙。对了黑手的安排如何了?”赵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飞快的放下,无论什么时候这团茶就是喝不惯。 “殿下放心,茶楼酒肆,街边小巷,市井瓦子,包括妓馆太学和国子监都安排好了,可殿下这些有什么用?” 看着彭七不解的样子赵祯笑道:“人言可畏,水能载舟亦能煮粥,这不光适用于朝堂,对佛道二教也使用,没有百姓的供养他们算个什么?现在是时候让百姓开始厌恶他们了,这样也好重新改造一番不是吗?” 彭七望向太子的眼神变得惊讶,殿下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改造佛道二教?细细想来还真是如此,他从审案开始便挖下陷阱,通过不断的打击来降低佛道二教的威信,百姓们对吕洞宾和慧德的所作所为深深的厌恶,彭七知道什么叫殃及池鱼。 赵祯看了看桌上的茶水,“以后让东宫把茶叶送到开封府来,这团茶怎么喝都不爽利。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出去看看热闹!霍老七这下有的忙了。” “他有啥忙的,不过是散布谣言罢了……殿下为啥又打俺?”彭七说完就捂着屁股幽怨的望着赵祯。 “你说的话就该打,什么叫散布谣言?难道霍老七他们说的不是实话?” “哦!霍老七从不说假话,竟说大实话嘞!” 赵祯放心的翘班了,开封府的衙门已经被他调教得不错,其实就是引用后世的主管制度,先把各司的事物和职权范围交代清楚,然后让其长官管理,监管也是从上到下,吏典犯错罚贴司,贴司犯错罚主事,主事犯错罚都事,以此类推便形成连贯的管理制度,任谁都要小心办事看着下面照顾上面不敢有所差池。 这样根本不用赵祯自己动手,各司便能运转自如,赵祯也把权利适当的下放一些,不然他真的会被累死,他见过马元方的工作记录,事无大小都要亲力亲为,这在赵祯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赵祯换掉身上的公服才出门,否则一身衮服的他到哪都被人盯着实在难受。 出了开封府的府衙就是浚仪桥街,街上人不是很多,大概是因为开封府在这街上,连小贩也不见几人,只有一个卖冷淘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吆喝着,大冬天卖冷淘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可走到摊前看着红红的火炉赵祯就忍不住了,火苗舔着大锅,黄灿灿的凉面和少得可怜的蔬菜在锅中不断的翻滚,赵祯干咽了一下口水,衙门中的饭菜比不得外面的小吃,最主要的是这老者居然是用铁锅炒面,看来蔡记酒楼中的秘密已经流传出来。 没有辣椒真是遗憾,赵祯只得让老人多放些茱萸粉末和花椒,彭七让老人去一旁的店铺中切点羊肉来吃,老人拿了赏钱高兴的去了,老人一眼就认出了太子,那日审案他也在围观,他看得出这是殿下在照顾自己的生意,大冷天的为何不去一旁的脚店吃饭而非要在自己的小摊上就着寒风吃冷淘? 第一百四十八章东京城中的新潮 一碗热辣的炒面下肚,赵祯喝着老人送来的热水笑道:“老人家你的冷淘很特别啊!” 老人有些拘束的笑了笑:“殿下谬赞了,这炒冷淘不过是学来了,蔡记就是用这铁锅炒菜,老汉想了想俺这冷淘也能炒啊!便加了些蔬菜什么的进去,浓油赤酱的还深得客官的心意,连开封府的差爷都喜欢的紧嘞!” 老人越说越骄傲,仿佛这手艺就是传家的绝活,赵祯看着很开心:“老人家可要小心,你这方法人家也能学会,倒是可就人人都能这般炒冷陶了。” 老人向前走了两步给彭七添了点面小声道:“这没事,俺发现这铁锅的最大好处就是啥都能炒着吃,昨日在家中小儿把猪油混合着糙米倒入锅中,殿下您别说那味道真是好的很嘞!” 坏了,被这老人一说赵祯的馋虫又被勾起,猪油炒饭的记忆不断的刺激这他,面露憨笑的望着老人道:“老人家可否为我单单炒一份?” “那是当然,只要殿下不嫌弃俺的手艺就成!”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要教你一个方法没保证你以后客官满座!” 彭七看着一老一小在火炉边摆弄着铁锅,惊讶的合不拢嘴,殿下在百姓面前从不用孤这样的称呼,而在官员面前却称孤道寡,此时的他才有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气…… “把切好的羊肉加进去,少来点酱油提色,一点点就好,放上刚刚炒好的鸡蛋,翻炒一小会就行,对就是这样!” 赵祯把刚刚从脚店中切来的羊肉也放了进去,加上鸡蛋,一碗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就出锅了,猪油的香气配合着金黄的炒蛋和米饭,看的赵祯食欲大增,老人上了一份自家腌制的小菜:“殿下尝尝这小菜,是俺家婆娘自己做的,味道虽不好可下饭的紧嘞!” 用筷子扒拉一半到彭七的碗中,吓得他直摆手:“殿下使不得!” “孤叫你吃你就吃,孤吃不了不是浪费了?粒粒皆辛苦!” 彭七抱着大腕不断的刨饭,一旁的老人看了笑道:“这才对勒,年轻人多吃才能壮实。” 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吸引了很多人,但看到赵祯二人后就举步不前,太子的相貌开封府附近的很多人都晓得,尤其是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痣更是让人一眼认出。 “耽误老人家做生意了,彭七咱们走吧!” 老人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见彭七要付账老人脸色一变:“殿下来吃饭是小老的荣幸,怎么能要殿下会帐呢!且去吧!” “那可不行!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哪有因为我的身份就不会帐的道理!” “殿下是瞧不起!您教给俺这炒饭的方法便能抵得上饭钱,还要会帐就是打老汉的脸,往后还怎生做人嘞!”老人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在他看来受了殿下的指点以后挣的钱还不知多少,现在收了钱怕是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赵祯看了看彭七道:“如此多谢老人家款待,以后还会常来叨扰!” “殿下常来便是,老汉欢喜还来不及呢!”老人对远去的赵祯深深一礼,刚刚他尝了一口猪油炒饭,和之前在家中吃的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后自己家的生意肯定是好的不行,何况连殿下都夸赞嘞! 被猪油炒饭吸引的路人见赵祯走了立刻上前,“老刘头你这是什么吃食,连殿下都吃的满意嘞?” “你闻不见?猪油糙米饭嘛!” 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人真是没规矩,殿下刚走就来打听人家的吃食。 “快给我来一碗,殿下都喜欢的吃食定然是人间美味,老刘头你这下算是赚到了!” “没了!没了!”看着来人猴急的模样老刘头皱了下眉头,“明日老汉在来买,今天只有炒冷淘。” 众人失望的摇了摇头:“那就来碗炒冷淘吧!” 火炉铁锅又开始演奏美妙的乐曲在老刘头手中欢快的跳动起着,赵祯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对彭七道:“助人乃快乐之源!” “啥嘛,俺就看到这老汉的生意以后会极好……” 过了朱雀大街立刻就热闹起来,又是一年的年关,又是往日的热闹非凡,两边的店铺也几乎都换了新的门面,为的就是拉拢客人的光临,各种新颖的广告被油彩画在了墙上,这是蔡记带来的新潮。 连买木炭柴火的店铺都在门口的墙上绘满了图画,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店里的商品,不过这与后世的不同,没有任何虚假的图案,所有的内容都是真实可信的,商贾以信为本可见一斑。 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蔡记的广告推销很快就被其他商铺学会,用在各行各业上加速了城中商铺的经济发展,这正是赵祯希望看到的东西,其实蔡记何尝不是他的试验田? 宽阔的南门大街已经被用红叉隔开,这也是赵祯的举措,中间留给马车牛车行进,两边则是路人通行。整个东京城只有这南门大街是如此,热闹非凡的地方变得秩序井然颇受人们的好评。 之前总有马惊了控制不住伤人的情况发生,但自从放上红叉后这种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朝中大臣们的意思是在东京城所有的街上都这样搞,所谓各行其道如是而已。 可赵祯却是反对,别的街道与南门大街不同,南门大街道路宽阔,两边的商铺很少有搭建,稍稍劝解也就不会侵占街道,可其他地方的小商小贩的都在街边摆摊,远的不说就刚刚赵祯吃冷淘的小摊也是摆在街边的。如果也放上红叉隔开,人家的生意就没法做了,后世城管制度可不适应大宋,宽松的经济环境下每个人都有经商的自有。 远处就是蔡记的茶楼,赵祯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彭七的肩膀道:“走,进去瞧瞧。” 彭七赶紧对四周的侍卫打了个手势,自从太子当上了开封府尹之后他们的工作量明显加大了,亲卫们各个都带着军械司最新研制出的手弩和特殊的内衬甲,连兜帽都是内衬铁甲的,只要拉上便可做头盔使用,简直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连陈琳看到太子亲卫的装备后都吓了一跳,每人每身装备居然要一百贯!要知道禁军中最精锐的上四军每人装备也只不过三十贯而已。 万姓交易已经开始,人们涌向大相国寺,赵祯看了看就离开,彭七知道太子心中对佛门还是有成见,可殿下渴望的小眼神让他想笑不敢笑,赌气的模样还真的像个孩子。 “殿下还是进去看看吧,毕竟这大相国寺与别的佛寺不同,乃是大宋皇家的家庙……” 赵祯见被彭七看穿了尴尬的咳嗽一声,“年关将至,这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愈发的火热了,要不进去看看?”说完不等彭七回答就进去了,万姓交易就像是后世的大展会,里面总能淘到一些奇异的东西,赵祯上次在这里还淘到了一把用乌兹钢锭制作的大马士革刀让他兴奋了好久! 第一百四十九章犹太商人与大马士革刀 再次来到那家店铺,这在大相国寺中是极为难得的,可店铺的主人已经换了,金发碧眼的女奴跪在地上不断的擦拭着身穿丝绸商人的鞋子。 彭七见了吓了一跳,“这女子为何生得这样?黄头发蓝眼睛,莫不是妖魔不成?!”其他的路人也是惊奇的看着她,虽然带着面纱可依然遮不住她的眼眸和秀发。 赵祯一下就起了兴致,这女子高高的鼻梁深邃的蓝眼睛和一头金灿灿的长发明显是高加索人。没想到在东京城居然能看到欧洲人,可见大宋的对外贸易的繁荣。 “哈利路亚!这位客官一看就是气质非凡,鹤立鸡群的头角峥嵘之人,我这里有一把宝刀绝对适合您!”丝绸长袍的商人转身看见赵祯之后立刻从柜子地下取出一把长刀放在桌上抽出一节。 他的动作吓得彭七伸手掏出手弩,机括声连连响起无数的寒芒对准大胡子商人,“饶命,饶命啊!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西域商人,没有恶意的,没有恶意的!” 商人被吓的差点哭出来,双腿不断的打着摆子,地上的女奴惊奇的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她从未见过凶残的主人露出这样的胆怯,即使在可怕的黑沙暴面前也没有吓成这样,他是一个把同伴丢弃在荒漠中也没有一丝犹豫的人。 “没事,误会了,咳咳……你在客人面前拔刀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下次注意!”赵祯挥了挥手,彭七立刻收回小型的手弩,弩臂收缩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尊贵的客人,我的名字叫塔利班!” “我去~!”赵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货居然说他叫塔利班!后世如雷贯耳的名字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彭七等人立刻把手伸向腰间的长刀。 翻开帝国百科查了查赵祯才放心,塔利班的意思是神学士,此时还没有别的意思。 “塔利班你好!塔利班再见!”赵祯说完转头就走。 塔利班惊讶的看着没有一丝犹豫就转身的贵族少年,他居然对桌上镶满宝石的长刀看都不看一眼,“这位客官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赵祯回头迷惑的问道:“有事吗?” “您为什么看都不看一眼这华丽的长刀就走?是这刀不好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塔利班急急的举起手中的宝刀看,宝刀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光线,宝石闪烁着晶莹剔透。 赵祯嘴角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你真的想听原因?也许你会后悔的!” 塔利班弯腰行礼以手抚胸道:“请您为我解惑!” 赵祯回头走向摊位,伸手拿起所谓的宝刀看了看,“这把刀和你一样充满了谎言,如果我用它去战斗死的一定是我自己!”说完的一瞬间就看见对面塔利班黑色的眼眸一缩,看来自己猜的不错。 “尊贵的客人您是怎么猜出来?”塔利班笑眯眯的问到,他很好奇自己的伪装骗了很多人,甚至一些西域的其他商人也看不出破绽,为什么眼前这一年轻的大宋少年却能知晓,不光知道刀具有问题,还知道自己撒谎? “想知道吗?你们犹太人不是很喜欢等价交换吗?甚至连灵魂都能交换给撒旦!”赵祯笑眯眯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奴对塔利班说道。 “你是在侮辱我!主的信徒觉不会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当然如果您说出答案,我也不会亏待您。” 塔利班先是愤怒的解释又变回势力的商人,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兽皮包裹的长剑笑眯眯的递给赵祯,“您看看这个长剑如何?” 赵祯微笑着接过长剑,这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犹太商人!当他拔出长剑后就被深深的吸引,直直的剑身上散发着寒芒,无数如雪花般的纹理附着在上面形成美丽的团,在阳光下散发着惊人的寒意,这把剑完全是按照八面汉剑的模样锻造的,剑柄处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传统的兽头剑镡,整把剑透露出的是无上的威严和庄重,仿佛立在地上便是一座山岳,但粗犷结实中不失紧密,每一个细节都被打磨的极其细致内敛。 身旁的彭七已经看呆了,这剑的外形实在是太震撼了,“殿下这是绝世神兵啊!剑纹状如登高山临深渊,实在难得!” 塔利班在一旁伸出大拇指道:“这位勇士真是好眼光,我觉得只有这把剑才能配的上这位客官。”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们犹太商人还真是会投资,可我却不买账,剑虽好却是我应得的,等价交换忘了吗?” “额……您说的对……”塔利班在心中已经骂开了花,什么叫你应得的,这剑是无价之宝,整个大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拥有它?你一个小屁孩用一个答案就还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塔利班真是欲哭无泪,他本事打算用这把剑换取更多的价值,眼前的少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财富权利应该都不少,即使把剑献给皇帝也只不过得到些赏赐而已,可如果同眼前的少年换取在大宋的生意就再值得不过,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本以为自己是个吝啬鬼可眼前这少年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是说宋人都很慷慨的吗? “您这下能告诉我答案了吗?”塔利班几乎带着哭腔对赵祯问到,连一旁的彭七都有些看不下去,殿下对人从未这样过,简直是在折磨人家的小心脏。 “哦~我差点忘了。”赵祯在塔利班心疼的眼神下把宝剑递给彭七,“收好,回去做个配套的剑室。” 彭七兴奋的点头不断的摩擦着宝剑,在他看来这把剑比妓馆的清倌人还美…… “其实答案很简单,你的模样像是波斯商人,这把大马士革刀应该就是出自波斯大马士革,虽然用的是天竺的乌兹钢,可天竺人却没有这么精巧的手艺。” 塔利班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大宋少年,他居然知晓大马士革刀的来历,这在远隔万里的大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跪在地上的女奴奇怪的抬起头,眼前的少年居然能让主人惊讶的说不出话,还能从容的用几句话换取主人视若珍宝的长剑。 面对塔利班的惊讶赵祯并未停止:“你的衣着也很有问题,虽然外面是丝袍可里面的衣服外黑内白,这是犹太人的典型着装,你和阿拉伯人一样裹头,自称塔利班,如果我猜的不错塔利班在伊斯兰教中的意思是神学士吧?可你却说哈利路亚!身穿犹太人的服饰又信仰基督教身份不言而喻,不过我很看好你的伪装,你这样便可以冒充阿拉伯人或是波斯人。” 塔利班已经麻木了,赵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他问道:“哦,对了!现在的阿巴斯王朝已经吞并了波斯,大智慧宫修建的怎么样了?” “你连智慧宫的事情都知道?!”塔利班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好像无所不知,就像教中的拉比一样。 第一百五十章十万贯的女奴 塔利班看着赵祯一字一顿的说道:“您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你说一个大宋少年能会是谁?”赵祯微笑着望着紧张中充满恐惧的塔利班,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 塔利班摇了摇头:“您所知道的东西超出了我的想象,唯一说的不太正确的地方是我的信仰,犹太教和基督教不同,虽然都是尊耶和华为主神惟一神,可犹太教不接受耶稣,基督教反犹太便是这个原因。旧约与新约势不两立!我们遵从旧约,而那些抛弃弥赛亚的人遵从新约和耶稣……” 看着眼中散发着狂热光芒的塔利班赵祯无奈的开口:“我不是和你讨论信仰问题,请看好我是宋人!我不在乎耶稣和弥赛亚哪个才是真的救世主,我只知道你是犹太人就行了。”要是在不打断他,怕是会变成一场宗教演说,赵祯连大宋的宗教都没治理好呢,那有心思管国外的宗教? 塔利班尴尬的止住演讲,他忘了眼前的少年是个宋人,他们的信仰和自己的完全不同,基督教和犹太教说到底还是本源相同与佛教也有关系,圣彼得所著的《水徒行述年纪》,记载有耶稣早年赴印度参学佛教之经过,可这些和大宋的道教一点联系也没有。 “您说的很对,我是一个犹太人,被迫害的犹太人!我们被阿巴斯王朝视为异端,被信仰基督的神圣罗马帝国迫害,连诺曼王国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所以我才会撒谎欺骗您,可您的慧眼看穿了一切。” 塔利班可怜巴巴的模样赵祯一点也不同情,因为虽然这是事实,可他现在生活的很好,穿着华丽的丝绸,洁白的头巾比自己的床单还干净,货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专门为他擦鞋的女奴!这比起大宋的豪门也不为过。 犹太人的经商天赋几乎是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一个被灭国的种族居然在后世建国第二天被五个伊斯兰教国家围攻还赢得了胜利,甚至把基督教的圣地耶路撒冷都收了回来!他们也是狠人,追杀德国战犯不遗余力,那部讲述摩萨德猎杀纳粹的纪录片看的赵祯毛骨悚然,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目标并押回国内审判。 “你是怎么来到大宋的?据我所知通往西域的道路已经被党项人截断了,难道你是从海路来的?”赵祯奇怪的问道,他真的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在这个时代贸易能获得难以想象的财富,而财富就是一个国家的实力象征,从古至今都未改变,南宋小朝廷为何坚持到最后才被蒙元攻破? 欧洲当时的三大强国,匈牙利日耳曼奥地利集合精锐勇士抵挡蒙古铁骑,他们身着厚重的全装铁甲自信满满,可在面对轻装蒙古骑兵时却被摧枯拉朽的击败,一个能横扫欧洲被称为黄祸的帝国居然连南宋小朝廷都拿不下,就是因为南宋强大的经济基础还有面对国仇家恨时中华民族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 赵祯现在想赚钱想的发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大宋,他的所有宏伟目标都建立在庞大的经济基础上! 看着赵祯狂热的眼神塔利班咽了下口水说道:“只要有钱怎么都行,贿赂党项人的军官便能畅通无阻,但首先不能是宋人。还有就是不能夹带军需。您要知道走海上到大宋需要的时间太长,而且海上充满了危险,远远没有陆上安全。”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这时候的海运还充满未知数,说不定一场风暴,就能让商人赔的血本无归,可大宋的商人依然乐此不疲的驶向海外,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航海图,赵祯把帝国百科翻烂了也没找到,地图只能找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你交出海图?”赵祯看着塔利班深吸一口气的说道,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个骗子,也许他是去过荒漠,可口袋中的橙子是干什么的?!这种东西在大宋绝对是稀罕物。 什么人需要橙子?当然是常年在海上飘着的水手和商人!为了放止缺乏维生素而得上坏血病。 塔利班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本打算遮掩过去,可当他看见赵祯的微笑后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紧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奴塔利班开口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您应该知道海图的重要性,这是阿巴斯王朝的财富之源,谁也不能擅自出卖!否则将会被强大的奴隶骑兵追杀!”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过我要买下你的奴隶,这总可以……” “不行!”塔利班想都没想的就拒绝,顺势把女奴护在身后。 “你没有选择,这是大宋!”赵祯反手就从彭七的怀中抽出大马士革钢锻造出的八面汉剑,遥遥的指向塔利班,“要么生,要么死!” 彭七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看上那个长得像妖魔一般的女奴,可他依然迅速的让跟随的亲卫封锁这间店铺。 赵祯敏锐的发现当他提出要购买海图的时候,塔利班迅速的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奴,这种小动作出卖了他,人在紧张的时候首先会看向最在意东西存放的地方,当自己提出要买下女奴的时候他却想都不想的拒绝,甚至不听自己开出的条件,由此可见海图应该就在她哪里。 被剑指着的塔利班干咽了一下口水,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少年真的会杀自己!这才多大的孩子居然有着荒漠中游狼般的眼神,从他的眼神中塔利班看到了狂热的光芒,“卖!十万贯!” 彭七听了他的话“嗷”的一声跳起,“你这贼厮鸟真是失心疯了,这妖魔似的女子居然要十万贯?你咋不直接去抢左藏库嘞!”他是真担心太子花钱买下来,他太了解赵祯了,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那海图势在必得。 赵祯眼睛一亮:“好一言为定!彭七派人给我把塔利班看好了!两人分开看管!”说完他就转身向外走去,彭七紧紧的跟在身后,“殿下,您真的要给他十万贯?那女子长得像是妖魔似得,花那么多买她干嘛,海图就那么值钱?” “你不知道海图的作用,有了它,咱大宋的海船就能到达万里之外,没有海图出航的船只能在大宋附近晃悠。这海图必须拿下,不计一切代价,小小的十万贯算什么?” 彭七惊叫一声:“十万贯还少嘞!咱大宋每年给辽国也不过三十万……”还没说完他就住了嘴,赵祯冷冷的看着彭七,“国耻有何可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蔡伯俙的野望 十万贯是多少?堆积在一起像个小山一般,在大宋一贯钱等于一千文,即便是省陌后也要七百七十文,彭七看着蔡伯俙把钱不断的装车心中在滴血,十万贯就是七万又七千七百七十七贯,可蔡家小子却一言不发的在装车。 平日里蔡伯俙把钱账看的很重,可今日却一言不发的装车这让他很纳闷,“蔡家小子,你怎么不问问殿下要这么多钱干啥?” 蔡伯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彭七:“那还用说,一定是干重要的事情,否则殿下不会突然支取这么多的钱财,即使不重要的事情也无所谓,这些钱本就是殿下的。” 彭七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确实这些钱都是殿下的,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把一串串铜钱放入车中码的整整齐齐,蔡伯俙长舒一口气露出微笑,“好了,十万贯都在这里,钱之所以叫做钱是因为它能买卖东西,否则堆在库房中便成了铜!咱们要这么多铜干嘛?” “你这话说的没错!钱就是用来买卖用的,藏钱才是最愚蠢的,不过你藏这么多又是为了干嘛?”赵祯从门口走进库房听见蔡伯俙这么说笑眯眯的开口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看透这一点,很是难得啊!在大宋很多人有藏钱的习惯,这也导致市面上的铜钱流通困难,货币的流通对经济也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可很多人看不透这一点。 彭七像是抓住了蔡伯俙的小辫子得意的嘲笑:“还说别人嘞!你看看你自己在库房中藏这么多钱还说什么钱就是来买东西的!” 蔡伯俙瞥了他一眼:“你这厮杀汉懂什么?我是为了去买地!” “你这怂娃买地要这么多钱?那地里能种出金银不成!”彭七看着库房中依然堆积如山的铜钱惊叫一声。 赵祯皱眉想了想:“你是要种棉花是吗?” “嘿嘿,还是殿下了解我,棉花的产量太少,我最近发现棉花不光能纺线制衣,如果能填充到被子里还比丝衾还暖和,咱们大宋只有富贵人家才用的起丝衾被,普通百姓甚至是小康之家都用的布衾被,我买下大量土地种植棉花,再让作坊生产棉被捞上一笔,等别的商家都开始做棉被后我就变成供货商了,我已经派人看过,郑州管城附近就有不少的土地能种棉花!” 这小子的经济头脑越来越发达了,已经知道从零售商向渠道商转移,在这么下去蔡记会成什么样子赵祯自己都不知道。彭七呆呆的看了蔡伯俙半天,这种商业上的手段他听的似懂非懂,不过他知道蔡伯俙这次又要发大财了,腆着脸的凑上去问道:“小子,还差钱不?俺家里还有些……” 蔡伯俙望了他一眼:“你有多少?” “两万贯!所有的家底!” 看着彭七咬牙切齿的模样蔡伯俙摇了摇头:“太少,连入股的最低限额也达不到……你……勒死……我也没用!” 赵祯看着被彭七掐住脖子摇晃的蔡伯俙伸腿踹了他一脚,“就是,人家是做大买卖的,你那点钱肯定不够,勒死他也不会让你入股,不过孤有一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 彭七和蔡伯俙几乎同时转头问道:“什么办法?” “集资!”赵祯神秘一笑的住嘴,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彭七急的快上吊了,赶紧把热茶送到他的手上,“殿下就快说吧!”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把太子三卫的钱财集合起来,投资到我的棉花生意中,等赚了钱再拿到三卫中按照出资多少均分?” 噗……赵祯一口热茶就喷在小胖子的胖脸上,两人哇哇大叫,赵祯被热茶烫了嘴,蔡伯俙却是被热茶喷了一脸“毁容了,毁容了!公主看不上我了!” 赵祯实在没想到一个词就能让蔡伯俙这小子知道自己的打算,难道他真是经商天才? 只有彭七在一旁哈哈大笑,“俺这就去太子三卫集……资!”气的赵祯使劲的锤了他一拳“滚回来!先把正事办了,晚上你再回去商议也不迟!” “哦!俺太高兴了,兄弟们总算有了出路!” 赵祯斜眼看向彭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到在太子三卫拿着俸禄就不算出路?!信不信我让王语嫣告诉翠莲你晚上留宿妓馆的事情!还想不想成婚了?日子可不远了啊!” “别啊~!殿下你要是这么说俺只能向王家小娘子说俺是陪您去的了。” 噗……蔡伯俙学着赵祯的样子一口热茶喷出,什么时候彭七居然敢威胁太子了?“殿下,是不是我最近不在东宫出了什么事情?连彭七都开始想着冤枉您了?” 赵祯习惯的耸了耸肩,蔡伯俙这小子见到自己和彭七也兴奋的不行,否则不会这么兴奋。 “彭七你别打岔,回答孤的问题!” “殿下您不知道,俺们这些厮杀汉上了年岁就不中用了,即使是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没有官身也不能留在军中,杨家的老人您也是看见的,三卫的弟兄们老了总不能还去殿下的皇庄中吧?俺带着他们入了蔡记的干股,就等于是入了殿下的股产业,以后也好攒个棺材本不是?等我们老了不能动了的时候,也能光明正大的从蔡记拿钱,本金是不会动的!” 赵祯点了点头,是自己没考虑周到,城外的皇庄中都是三卫的家属,现在已经快用不了那么多人了,这些士兵不肯麻烦自己便自己找出路,看着蔡伯俙担忧的小眼神,赵祯微微一笑,看来他也很想入股啊! 虽然名义上蔡记是蔡伯俙的,可他从未在里面谋私利,这让赵祯很放心,蔡记现在的规模很大,稍微动点手脚要好久才能查出,甚至永远也查不出,可他从没动手脚。 王语嫣也是一个审计高手,数学天赋极高的她,对借贷记账法的了解不下于蔡伯俙甚至比他还透彻,蔡记的所有账册和钱款年底都是由她带着训练出来的宫女查账的,如果太子三卫能出钱集资,他自己也就能出钱了,难怪总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自己! 赵祯苦笑道:“这不会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吧?准了!不过晚上再回去集资!” 彭七和蔡伯俙两人迅速的击掌,赵祯苦笑着望着两人:“以后这种事情就直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要弄成这样的弯弯绕?再这样就没这种好事了!” 两人对看一眼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们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而且没有一点生气,毕竟两人算是给殿下设了套。 被朋友算计赵祯觉得没有什么,何况也是人家应得的,看着库房里满满一车的铜钱,赵祯感叹道:“老蔡你要准备一下了,孤要这些钱就是为了买海图!” “殿下找到了海图了?!海图,指北针,牵星术齐全咱们能开始造船了!”蔡伯俙兴奋的叫嚷着,一旁的彭七完全不理解他的兴奋。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航海时代 兴奋的蔡伯俙不能自抑,可一旁彭七懵懂的眼神让他觉得郁闷,“辽阔的大海上满是财富,船帆把我们送到遥远的地方,香料,白银,黄金这些东西在那里遍地都是,男儿就应该乘风破浪驰骋在大海上!” 面对蔡伯俙的蛊惑彭七还是摇了摇头,“俺还是觉得呆在地上踏实,你怎么想出去俺不管,但殿下绝不能出海!”担忧的看着赵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灌输给小胖子的,他害怕有一天赵祯这位太子也丢下一切没头没脑的向所谓的自由奔去。 “孤为什么不能出海?孤最大的理想就是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岛上颐养天年!” 仓啷一声彭七拔出腰刀指着蔡伯俙,“殿下要是出海俺就杀了你!” 冰凉的刀子贴在脸上,小胖子欲哭无泪的嚷嚷:“关我什么事?殿下要出海我也拦不住啊!再说你知道殿下要什么时候出海吗?颐养天年!” 赵祯笑了笑用手按下彭七的长刀:“把你的刀子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即便出海也是在为大宋培养出合适的继承人之后,孤可不想久居那牢笼般的高位之上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 再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说不定到那时出海已经变成了坐车出门一样的常事,百舸争流,千帆竞技,无数的商船货船甚至是满载客人的游轮在大海上航行,伟大的大航海时代序幕缓缓拉开,知道是谁拉开的吗?就是我们!” 彭七抿了抿嘴收刀入鞘,转头看着学着太子耸肩的小胖子不知该说什么,殿下就不应该告诉他海上的事情,现在他越来越向往出大海,这种狂热让彭七直发毛,他搞不懂船上有什么好的,在结实的陆地上才叫安稳。 谁叫赵祯描述的景象实在太美了,蔡伯俙到现在依然幻想着碧海苍天之下,数艘雄伟的军舰竖起高高的风帆向远处航行,船身击打着水花一往无前,海鸟在空中盘旋飘荡,海豚在船头徜徉,水手们在桅杆上穿梭,船长在甲板上咆哮。 男人的心中总是充满对大海的向往,这是对自由的渴望,摆脱一切的束缚奔向着远方,何况还有迷人的财富,这才是蔡伯俙狂热的原因,物极必反,古人被囚禁在陆地上的时间太长了,蔡伯俙这种连大海模样也没见过的旱鸭子都嚷嚷着要出航。 拍了拍彭七的肩膀,赵祯叹了口气道:“别担心,孤不会一走了之的,毕竟孤还没给大宋留下什么。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跟我走吗?即使七老八十!” 彭七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子,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伸手拉住装满铜钱的车向外走去,嘴中嗡嗡的说道:“俺还没想过,不过俺这辈子跟定殿下了,您去哪俺就去哪!” 看着他壮实的后背,赵祯和蔡伯俙相视一笑,这货还是舍不得离开他们的。 蔡伯俙死活要跟着的赵祯一起,当他看到金发碧眼的女奴后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往日里的胆子大得很,可在见到女奴后立刻偃旗息鼓,赵祯都怕他留下心理阴影,毕竟以后还会见到不少。 “彭大哥这女子怎生长得如此奇怪,眼睛还是蓝色的,难道是鬼魅不成?” “哈哈,少见多怪了吧?殿下说大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嘞!你以后要去了大食可不要被吓着!” 蔡伯俙仔细的打量着地上的奴女,即使彭七让她站起她也不动,而是转头看向赵祯,直到赵祯说了句:“起来”后她才慢慢的起身。 “塔利班,钱我已经送来了你看交易能继续了吗?” 此时的塔利班已经恢复了从容,可能是想开了,语气中充满了轻松:“当然尊贵的客人,这女奴是最顶级的维内德女奴,维内德奴隶男女都俊美异常,比那些穆留克奴隶漂亮的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灵!十万贯真的不多哦……” 提到十万贯彭七就气的不行,使劲的捏着拳头,骨骼之间的摩擦声让塔利班说不出下文。 “别说那些,这女奴值不了那么多的钱,我买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当然尊贵的客人,她只不过是个附赠品,不过到现在她还是纯洁之身,即使在茫茫的大海上我也没让那些粗鄙的水手动她一下。”塔利班一边数钱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赵祯走到亲卫的身边小声的问道:“他们俩刚刚没有接触吧?” “没有,小的几人刚刚把他们分别关在俩个房间中,绝没有往来!” “很好!”赵祯点了点头,这样他们就没有接触的可能了,如果花了十万贯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可是真的赔本了。 在塔利班热情的欢送下赵祯带着名叫薇拉的女奴走了,她很清楚自己的新主人是谁,眼前这个儒雅同学者一般的男子就是她的新主人。 目送着赵祯的马车离开,塔利班露出奸笑,“虽然是个天资非凡的少年,可终究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让海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流入大宋?以后犹太人的垄断贸易不就灰飞烟灭了吗?”说完他便掏出口袋中的小卷轴亲吻了一下“哈利路亚!赞美薇拉!” 马车中蔡伯俙紧紧的盯着薇拉道:“把东西交出来!快把东西交出来啊!”此时的他双眼泛红活像一只饿狼,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也会被骗,赵祯郁闷的发了个白眼,“她的身上应该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狡猾的犹太商人!” 彭七怒喝一声:“俺这就回去拔了他的皮!” “你以为现在回去还能找到他吗?狡猾的犹太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也是他信心满满的原因,可他离不开东京城!孤早就让赵三通知各个城门水门,如果看见外族人就都扣下!” 彭七和蔡伯俙长舒一口气,幸亏殿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十万贯便真的打了水漂连一点响也听不见。 ”薇拉跪在地上看着疯狂的胖子结巴这说道:“请您……放他离开……好吗?我能画下海图! 赵祯质疑的望着薇拉,“你说你能画下海图?其中的水文条件,潮汐,季风,海岸线,礁石多如繁星你能画出来?” “主……塔利班老爷一直把海图放在我的身上,我每晚都会借着月光观看,几乎能原原本本的画出来,请您相信我!”薇拉跪在赵祯的脚边轻吻着他的鞋子说道。 彭七和蔡伯俙两人看的直起鸡皮疙瘩,哪有人会去轻吻别人的鞋子的,只有赵祯知道这是她表示臣服的举动。 “你起来吧,在大宋不需要这些,如果你能画出海图,我便还你自由,让你在大宋这片土地上生活,没有人会再叫你奴隶,甚至还能组建家庭。” 薇拉惊讶的抬起头,她看到的是少年真诚的眼神,在他的眼神中没有蔑视和厌恶,仿佛看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样的,难道他不知道奴隶是最低贱的工具吗? “薇拉唯一的请求就是永远留在您的身边!” 赵祯从来不相信人真的会有奴性,可眼前的少女所说的话和神情让他开始怀疑。 “为什么?” “这是我的宿命!” “宿命?可笑的宿命!这里是大宋!不是阿巴斯王朝,也不是神圣罗马帝国。虽然说不上是平等,可也不会有人轻易的侮辱你,为什么不摆脱命运的枷锁!” 赵祯暴躁的打断了薇拉的话,气愤的猛然站起,一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 彭七和蔡伯俙第一次见到太子如此愤怒吓得不敢说话,两人面相觑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么生气干嘛,这女子不是说她能画出海图吗?到时间直接给点盘缠打发她便是,再不济也能让她在皇庄里做浆洗过活。 赵祯的愤怒是他们理解不了的,他想改变这个世界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奴隶也改变不了,挫败的感觉如让他感到失望又疲惫。 第一百五十三章夜晚记事 王语嫣很不开心,太子居然把一个鬼魅似的女子领到了东宫!更可气的是还给她在别墅中安排了房间。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睛是天蓝色,连皮肤都如牛乳一般的光滑细腻,这让王语嫣心中有些紧张,难道殿下喜欢这种样子的女子? 赵祯无奈的回头拉扯着躲在背后的薇拉,“你总是躲在我身后干嘛?” 薇拉感受到威胁的眼神,看了一眼赵祯便踉跄着走了出来,在王语嫣面前缓缓跪下:“尊敬的女主人请不要伤害可怜的薇拉,我发誓对您和主人效忠!”说完就要轻吻王语嫣的鞋子。 “吓!你这是干什么!”王语嫣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尖叫着跳开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赵祯苦笑着再次把少女拉起,“不是和你说了吗?在大宋不要动不动给人下跪,你是侍女!侍女知道吗?” 薇拉同样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奴隶就该有个奴隶的样子,怎么能站在主人的身边,更何况眼前的小主人还让她坐在柔软的云朵上。 “你不用担心,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以后你就在这个大院子中自由活动,没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会欺负你!” 王语嫣吃味的看着赵祯,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会欺负她似得,谁没由来的欺负人?可她充满敌意的眼神把薇拉吓得够呛,唯一让王语嫣舒服的是薇拉对她的称呼,女主人三个字最让她很顺心。 “你不用这样,只要往后好好伺候殿下就可以了,你的汉话说的倒是不错。” “薇拉曾经跟随塔利班学过汉话,说的还不是很流利。” 慢慢的王语嫣也放开了,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心思善良孩子,两人聊着聊着就相熟了,她第一次见识到大宋以外国家的风土人情,薇拉手脚并用的给她描述阿拉伯习俗,“女子出门都要带头纱面纱,如果不带将要接受鞭打!” 王语嫣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男人们认为女子的面容会给他们招来不幸……” “哼!这其实就是那些男人把自己的无能归咎到女子身上的借口!在大宋要是男人没本事还归罪女人,那他就是懦夫!” 薇拉惊恐的望着手拿冰糖葫芦走向王语嫣的赵祯,伸手就拦在她的面前,“主人要打就请让薇拉帮女主人顶罪!” 赵祯看了看手中的冰糖葫芦又看了看惊恐万状的薇拉哭笑不得的说:“你以为我是要用这东西打她?” “咯咯……”王语嫣笑嘻嘻的接过赵祯手中的冰糖葫芦道:“这是吃的东西,叫……叫什么来着?” “叫冰糖葫芦!外面的是糖稀,里面的是红果,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王语嫣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把一旁的薇拉看呆了,东方少女的柔美在主母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自己越发显得渺小,就像是圣殿奴隶在仰视圣女。 可王语嫣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开心的把最大的一颗送到她的嘴中,薇拉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的食物,酸酸的红果和甜甜的糖衣混合在一起,脆脆的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在嘴中徘徊了很久才不舍得咽下。 赵祯和王语嫣同时咽了下口水,眼前少女吃东西的表情实在是太满足了,幸福的样子让人不禁看呆,仿佛她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可他们自己吃却还是那个味道,也不知薇拉的幸福感是从哪来的。 赵祯有些控制不住的喜欢眼前的金发少女,王语嫣带她洗过澡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金色的头发被挽起露出了雪白修长的鹅颈,上身小巧的夹袄使得她身上的曲线越发的完美,下身的长裙遮不住她修长的双腿,这身材可以说是完美的比例。 赵祯只能呆呆的望着她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王语嫣红着脸的拧了一下赵祯的软肉,“你真应该照照镜子!色迷迷的样子有辱斯文!” 赵祯挠了挠头,“告子曰:食色性也……孔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你这是诡辩!” “不是!” “就是!” 薇拉坐在沙发上吃着冰糖葫芦,在她看来有这样好吃的东西还吵架真是不值得,一边吃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奇怪小主人,他们说的话好难懂,不过小主人赌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赵祯和王语嫣的大辩论被三才打断了,笑眯眯的看着薇拉道:“你是殿下带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习怎么伺候殿下和王家小娘子了!不可怠慢,不可怨望,不可……” “不可唠叨!”赵祯的声音让三才的胖脸色一僵,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听人说话,三才用幽怨的眼神望着赵祯:“殿下是嫌奴婢话多了吗?” 赵祯在王语嫣的笑声中长叹一口气:“孤可不会嫌弃你,你是东宫的大管家,没了你东宫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的光景,不过薇拉就算了,让她做语嫣的侍女吧!” 薇拉听懂赵祯的话后立刻跪在他的脚下不断的轻吻赵祯脚上的靴子,他知道主人要把他送给女主人,这是绝对不行的,死也不离开小主人!她简单的认为在这陌生的地方除了呆在赵祯身边哪里都不安全。 其实她想多了,在大宋赵祯要是带着她天天出门赵祯就变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连我的命令也不遵从了吗?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没事不要出去,尽量早日把海图绘制完毕!” 薇拉倔强的抱着赵祯的大腿一言不发的摇头,“真是服了,爱跟就跟着吧!” 三才和王语嫣同时嫉妒的看着薇拉,赵祯在他们面前都自称孤,唯独在这少女面前自称我,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赵祯有意为之,薇拉不属于大宋,赵祯同样也不属于这里,所以他觉薇拉和自己像是一样的人。 大宋的夜生活很是无聊,赵祯教会了薇拉斗地主后三人就开始玩牌,也许是王语嫣今天去碧雅轩查账累了,晚了没多久就开始小猫钓鱼,看她连连点头的样子赵祯无奈的把她抱回卧室,薇拉敏锐的发现女主人的嘴角是美丽的月牙……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双小手就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力道适中的为自己按摩,不得不说维内德女奴是最会伺候人的,连按摩也是恰到好处,而且能不影响赵祯写字。 王语嫣虽然也会帮赵祯按摩,可她总是三两下了事,比不上薇拉的持久舒服,三才已经把开封府的文件送到赵祯的案头,推官判官已经把意见和处理方案写好等待赵祯的审阅,这样既能节省时间又方便赵祯参考和改动。 卷宗虽多但赵祯用了一个时辰就处理完毕,在最后一本卷册上批上备注后揉了揉酸涩眼睛,抬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薇拉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困了吧,失望的向卧室走去本打算让她给自己来个足底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骤变 可以说赵祯卧室的风格在大宋是独一无二的,他甚至可以说在现在的地球上也找不出比自己卧室还舒适的地方,蚕丝被子外面是绣着金线的被罩,原本的玉枕已经被他送给彭七做黑手的活动经费了。 看着如棉花糖一般的被子赵祯嘿嘿一笑的跳起:“小可怜我来啦!” 嘭~的一声赵祯没有感受到软软的触感而是被砸得生疼。 愤怒的掀开被子看到的却是薇拉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哭又不敢哭的忍着让赵祯觉得自己欺负了她似得,明明是她不声不响的躲进自己被窝的好不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薇拉在为主人暖床!” “这……还是算了,我喜欢自己暖被窝。”赵祯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无力的说道,他怕自己自己克制不住吃了这金发碧眼的小洋妞。 但是薇拉眼中打转的泪珠让赵祯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要不你给我捏捏脚吧?”试探着问了一声,没想到薇拉迅速的跪坐在地上在赵祯的挣扎中捧起他的脚开始揉捏,赵祯缓缓的躺倒享受着异域风情的足疗,软若无骨的小手恰到好处的按摩让他舒服的呻吟:“这个……可以……有!” 在薇拉的服侍下,疲惫的感觉渐渐消失,只有舒缓与轻松,整个身体仿佛轻了三两的赵祯沉沉睡去,薇拉在壁炉旁看着手中的脚掌嘴角微微一挑,主人的脚心一点老茧也没有软软的很舒服呢! 壁炉中温暖的火光映在赵祯的脸上,薇拉不禁看呆,她被塔利班带着四处经商,可从未见过像主人这般的少年,仿佛他的身体中蕴含着无限的自信与从容,眼眸中的智慧光芒连拉比见了都会自愧不如,对于维内德奴隶来说一个好的主人就是最大的幸福。 看着打着小呼噜已经熟睡了的主人,薇拉轻轻的脱掉身上华丽的衣服叠好,屋中虽有壁炉可在寒冷的冬天依然能觉能感受到阵阵寒意,走到壁炉边上让火焰微微灼热着自己的肌肤,在出汗之前迅速的钻进被窝里。 迷迷糊糊中的赵祯只觉得一个温暖的东西在怀中,下意识的抱紧舒服的发出呻吟,寒冷的冬天即使房间中烧着壁炉也还是有些冷,怀中的温暖让他再次陷入沉睡。 薇拉像一直金发的波斯猫一般蜷缩在一起,身体被赵祯的双手拥住让她觉得很幸福,轻轻的用鼻子闻了闻,赵祯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让她迷恋,这还要归功于三才,是他常常把赵祯的衣服拿去用龙诞香熏一遍,谁让殿下自己不喜欢熏香,只能浅浅的熏在衣服上。 赵祯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绝不用龙诞香,可在三才看来这么名贵的龙诞香放着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但他不知道所谓的龙诞香其实就是抹香鲸的排泄物! 薇拉闻着赵祯身上的香气慢慢的睡着,在睡着之前特意的转了下身子,这种感觉让她兴奋的直发抖…… 阳光如无数的利剑射穿厚厚的纱窗投射在赵祯的床头,这种巨大奢华的纱窗只有东宫这种地方才能用上,壁炉中燃烧殆尽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响声,赵祯微微的睁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昨晚睡的真好,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怀中有人! 掀开被子露出的是薇拉精致的小脸,一头金发的她睫毛颤动换换的睁开如大海般碧蓝的眼睛。 “我勒个去~!你怎么偷偷跑进我的被窝里来了?” “主人不喜欢吗?”薇拉抬头望着赵祯奇怪的说道,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捏自己? 迅速的掀开被子,赵祯如灵猴般窜了出去看着床上的金发美女尴尬的说道:“下不为例哈……对,下不为例!” 本打算自己动手穿衣的他呆住了,被子中走出的是一具完美的胴体,阳光照着在她的身上更加耀眼,金色的秀发反射着迷人的眼色,这身材简直是没话说,完全不似少女的发育不全,像是熟透了的葫芦,前凸后翘的煞是诱人! 穿衣这种小事变得极为旋旎,这还让自己以后怎么活?! 王语嫣奇怪的看着太子捂着鼻子从房间中冲出,背后是薇拉幽怨的目光…… “怎么样,那小妖精昨晚伺候你不错吧?!”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王语嫣今早第七次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我要向你解释多少便才行?难道非要让胡远来证明我还是童子之身?!” “人家也是怕你早早的就操劳累坏了身子嘛!胡御医说了不到二八尽量不要那个的!”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祯怀疑的打量着王语嫣问道,难道她偷看小黄书? “哼!我们女人生来就是苦命,一边要侍奉男人,一边又要照顾你们的身体!别说是我,就连公主殿下也清楚的很!我们可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能嫁人了!” 赵祯面对王语嫣的威胁尴尬的笑了笑,这小妞以嫁人威胁自己,真是醉了,她除了能嫁给自己还能嫁给谁?一个在东宫久居四年之久的女孩能嫁给别的人家?谁敢娶她? 两人说话间,薇拉出门从三才手中接过笼屉,眼前这男人是这里的大管家,对于他薇拉是怀着敬畏的,尤其是他所教导的东西都是如何侍奉主人,这更是让她虚心的向三才学习。 “过些时候有人会带着你在东宫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有的地方万万不敢乱走。虽然殿下的东宫没什么太过森严的规矩,可也不能放纵,每日打扫房舍,整理衣物,浆洗的就放在大篮子里,自会有人提走……” 三才不敢说太多,生怕笼屉中的食物冷了,赶紧让薇拉送进去,也不知怎的,这两年的冬天冷得很!在外面站了一会脚都快冻僵了。 薇拉提着大大的笼屉进入房间,客厅里是温暖如春,壁炉中的火焰散发着热量,客厅中的壁炉可比卧室中的大得多。 赵祯的早餐完全是按照后世的习惯来的,早上吃得好是关键,五香肉片被切成薄薄的圆形放在白白的馒头中加上鸡蛋和厨房特制的酱料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啊! 挥手让薇拉坐下,嘴上的奶皮子怎么能擦掉?舌头一卷就把它吸入嘴中,这可是牛奶中的精华呢! 王语嫣把软软的馒头放入牛奶中,再加上一勺蔗糖稍稍搅拌就吃起来,她最喜欢这种吃法。 死活不肯在一起吃饭的薇拉被赵祯和王语嫣强按到椅子上一起吃饭,“让你吃就吃,这是命令!”只有用这样的威胁才能让薇拉吃饭,可她依然不时的偷偷大量赵祯。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的推开,把正在吃饭的几人下了一条,彭七冲进来踉跄着跪倒在地,他是不能进入后院的,可现在他来了还如此仓促就说明有大事! 果然不出赵祯所料,彭七带着哭腔的说道:“殿下!官家不豫,怕是……怕是要……” 赵祯手中的牛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怎么会这么快,之前他去看过老爹,虽然没有好转但也还能撑一段时间,最近几日年关将至,开封府的公务繁忙便去少了几次,怎么就不行了? “语嫣快给我更衣!”赵祯起身便往卧室走去,王语嫣急急的跟上,太子今天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第一百五十五章牵机药的秘密 赵祯穿好朝服就急急的赶往禁中,老爹突然就要不行,这让他措手不及。后宫中如毒蝎般的杨贤妃还没解决掉,如果现在老爹驾崩,皇后就变成了太后,杨贤妃就变成了太妃!加上丁谓和曹利用等人的协助,自己亲政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赵祯从不相信所谓的口头协议,也许在市井之中承诺比天大,可在政客口中承诺就是个屁,甚至连屁都不如!只有抓住真实的证据才能让刘娥投鼠忌器,何况那杨贤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在后宫中能不破身?打死赵祯也不相信!如果她能怀上老爹孩子,可比和自己交易好上千百倍。 虽然在朝堂上赵祯这位太子是最大的,可礼法上却是排在她们两人的后面,何况到现在刘娥还是以自己生母的身份自居。 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赵祯与刘娥之间的较量一直没有停歇,黑手中的密探分别在真定府和川陕四路搜寻刘娥的详细资料,这项工作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到现还只能模糊的描述她入宫后的一些事情,具体的过往却很难找到。 只要能压倒刘娥,杨贤妃就毫无威胁,亲政后的赵祯完全有能力把杨贤妃这只毒蝎困在后宫中断绝内外的任何联系! 马车快速的在皇宫的道路上奔驰,赵祯突然对车辕上的彭七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官家不豫的?” “是陈大官派人来报,俺认得那个内侍,他是陈大官的心腹陈斌,任御药院黄门侍郎!” 既然是陈琳派人来的就没问题了,看来老爹的身体真是不行了,胡远说过皇后让他保证让老爹撑到元宵节之后,为的就是不让自己代替老爹行九叩迎春的大祭礼。 到现在还想着如何削弱自己的威信,刘娥的心机还真是深得很,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无用,只要传国玉玺在自己的手中,她就绝没有胜算! 马车在右嘉肃门的门口停下,马车只能到这里了,赵祯从马车上跳下,远处的陈彤飞快的跑了过来,“殿下您可算来了!官家……官家今天从卯时初刻开始到现在已经昏厥了三回,寇相公请娘娘急召您入宫!” 赵祯对他微微点头就向景福宫赶去,陈彤的话中透露出三点消息,一个是老爹真的快不行了,还有就是皇后并不希望自己入宫,是寇准再三请旨才勉强传唤自己的。 在赵祯继位这件事上陈琳是绝不含糊的,当然刘娥也是如此否则绝不会被寇准劝了两三句就召赵祯入宫,皇位的继承者必须是身为太子的赵祯,否则她刘娥也要跟着倒霉。 赵祯不安的走向殿门,一旁的小内侍吃力的撩起厚厚的门帘,越是到冬天赵恒的病就觉难熬,寒冷成了他的催命符,宫殿的门窗全部用厚厚的锦被遮住,外面是寒冷的冬季,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即便如此可气氛却波云诡谲,冷的让人打颤。 大宋权利的核心都集中在这景福宫中,皇后刘娥坐在官家的病榻旁,手中握着的是他枯干的手掌。 这个大宋最有权利的女人现在是那么的可怜,丈夫即将离她而去,手中的权利也将成为昙花一现的幻影,现在谁都知道太子不是皇后亲生,这种事情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宫中的内侍见到外臣都吓得直哆嗦,指望他们保守秘密显然是个笑话。 赵祯在心中冷笑,杨贤妃还真是能忍,即使像今天这种情况她也不出来,深深的把自己隐藏在幕后,难道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儿臣拜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赵祯对着病床上的老爹缓缓拜下,引得赵恒连连哮喘,喉咙中发出刺人的痰声。 “吾儿平身吧!你父皇现在连说话也力不从心了。” 赵祯看了看自动站成队伍的两府大臣皱眉问道:“为何父皇的病症愈发的严重了?不是有胡御医开的药吗?前些日子孤来看望,父皇的身体还好好的呢!为何几日不见就出了如此的症状?” 胡远轻轻的走上最前躬身道:“启禀殿下,官家的身体已经油枯灯尽,药石也无力回天了!” 皇后的脸色立刻变得扭曲,狰狞的发出咆哮:“胡远!予命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管家道元宵后,难道你当成耳旁风不成?” 胡远跪倒在地,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官家的身体已经耗尽生机,即使药石也不能生死肉白骨!胡远已经尽力,着实没有办法!只能靠官家的大毅力坚持,一口气散便……” 四周静悄悄的,两府大臣皆不言语,刘娥呆呆的望着赵恒,没想到官家居然坚持不到元宵后,难道自己就真的要让出手中的权利吗?可不让又如何,连才智过人的同乡杨贤妃都劝自己早早放开手中的权利,何况是两府中虎视眈眈的大臣? 现在刘娥才看清楚,这些文臣有时是最可靠的帮手,有时却又是最无情的旁观者。 “宫中的续命丸难道不能……” “娘娘慎言!续命丸非到万急不可请用!”刘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准粗暴的打断。 赵祯一头雾水,什么是续命丸,怎么从未听到陈琳提起过?转头看向陈琳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一跳,这老货正用无比阴冷的眼光看着刘娥,仿佛有着天大的仇恨。 见赵祯望向自己,陈琳缓缓的开口道:“宫中确实有续命药丸,可必须等到万急之时方能使用,虽然称为续命却是一剂毒药,服用此药者即使病的再重也可宛如常人,坐立行走不再话下,甚至能头脑清明,但一日过后便会痛苦而死,连太宗当年都不愿服用此药,可见药效的霸道!” 赵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居然还真的有传说中的续命药?!他是历史系毕业的,对那些古代的奇闻异术最是痴迷,专门研究过可认为大多是骗人的谣言,可今天看到皇后和陈琳讨论却真的相信有续命药丸的存在。 太宗是什么人?不光是个大宋的官家,自己的爷爷,更是一位有名的毒理学家,后世人整理历史资料发现,这为太宗皇帝居然在当皇帝之前就潜心研究,收集了上千种毒药单方,最佳的试验品就是那位违命侯李煜,听听这名字他不死谁死? 可这位多情伤感的南唐后主却总喜欢以词寓意,成为阶下囚的他没事还发牢骚,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让他获得毒药的优先体验权……因为服用的人头部会先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佝偻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这药就被命名牵机药。 没想到这牵机药不光能害人,居然还能救人?!赵祯的职业病又犯了,这样重大的秘密被发现他的心中非凡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兴奋。 第一百五十六章兄终弟及 两府大臣都用惊骇的眼光看着刘娥,他们在听到陈琳的解释后惊恐万状,牵机药的大名在朝堂上简直如雷贯耳人尽皆知,当年太宗可是直接下旨用宿怨尤望的罪名赐死李煜,一点遮拦也也没有。 宫殿中的气氛到达了爆发的顶点,寇准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祯,只要他站出来说一句:娘娘何意?便可把刘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居然敢让官家现在就服下混合牵机药的续命丸,就这一条冤枉之罪也够刘娥喝一壶的了,可他注定要失望。 “娘娘您是关心则乱,胡远!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官家的性命,倾尽全力也要让官家再撑上些时日!”一句话就把刘娥的失误给弥补上顺便还转移话题。 赵祯的话打破了宫殿中的寂静,一群人中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扼腕的叹息。赵祯并不打算追究刘娥的失误,一来太明显,而来怕是刘娥自己也不知道那续命丸中有牵机药的存在吧? “臣定当竭尽全力!”胡远躬身施礼后就快速的退走,官家的药必须由他亲自煎熬。 刘娥也是颓然的放松身体,她是真的不知其中厉害,等陈琳解释过后才知晓原来所谓的续命丸中居然有牵机药的存在!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刚刚她真是急昏了头,现在只有官家能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她已经不指望那位同乡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官家活着一天,她的权利就牢不可破,这是两府大臣见证下的事。 但太子为什么也要拼命的保住官家?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官家驾崩对太子都是有利的。遗诏已经写好无人能改,且是在两府大臣的见证下完成的,现在的大宋没人能篡改这份诏书,除非官家。 下意识的望一眼景福宫大殿上的匾额,开卷有益四个大字乃是太宗亲手所书,把诏书放在其后真有意思。 寇准已经搬到政事堂的侧院居住了,每天他都会到景福宫亲视汤药,甚至为官家试毒。这位寇老西耿直的令人发指,也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都是刘娥能感受到的。 丁谓曾经留身奏:“寇准必出外,否则娘娘后位不保!”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时刻的在自己的脑中回荡,没错寇准一定要出外,否则他为了太子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太了解这位寇相公了,官家曾经用五个字评价他:准刚忿如昔!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几乎是不择手段,连官家都敢硬生生的架上战场何况是自己一个亡了夫的妇道人家? 丁谓低着头眼神闪烁,他同样不了解赵祯的所作所为,明明有极好的机会,这位手段老辣的太子为何不发动致命一击? 他是个政客,总想着利益最大化,如何快速有效的把握时机。 “太子真是仁孝,情愿放弃如此良机也要保住皇后娘娘的慈名!”一旁鲁宗道感叹让他突然明白,太子又是在表演 暗自腹诽一句:“小狐狸又骗了一群人!” 是啊,太子今天的表现一定会在朝中刮起风暴,再次把他的名声送上一层台阶,突然丁谓的身体开始颤抖,站在他身边的曹利用被他突然的颤抖吓一跳,丁相公不会是羊癫疯了吧? “丁相公?丁相公这是怎么了?!” 曹利用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立刻引起了别人的关注,也惊醒了丁谓,“哦!没事,没事,刚刚老夫突然手足麻痹,现在又好些了,让曹枢密和诸位同僚担心了,老夫身体不适便先回府休息去了。”丁谓说完扭头就走,可他的双手依然在颤抖。 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赵祯一点一滴攒下的好名声已经从小土堆变成一座山岳,再想撼动已经难如登天!刚刚鲁宗道看似无意中的感慨让他发现了这一残酷的事实,皇后娘娘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胡远端来汤药后众人就散去了,现在的官家要好好的静养。 曹利用紧紧的跟在丁谓的身后,他敏锐的发现丁谓的手依然在颤抖。 “丁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老夫只在微末的小道上经营却忘了大道至简!我们设下的小圈套非但没有阻止太子,反而加快了他亲政的步伐。” 曹利用看着丁谓后悔的模样开解道:“咱们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就……” 丁谓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看了看四周寂静的殿前广场,此时的禁中仿佛和官家一样死气沉沉,宫人们几乎是看不见,偶尔有一个路过也是行动迅速,伸手紧紧的抓住曹利用的肩膀,丁谓厉声道:“用之慎言!” 曹利用的身体一僵,尴尬的看着丁谓:“丁相公莫要误会,用之的意思是咱们还有机会,太子毕竟年幼如何能担待得起江山社稷?餁鼎之重岂能交给黄口小儿?” “黄口小儿?”丁谓嘲笑的看着他,真不知道当年他是如何前往辽营谈判的,还能硬生生的把岁币压倒三十万贯。 “你莫要小看太子殿下,自始至终他都站在最高处,我们的小手段除了增加太子的威望以外还有何作用?” 曹利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的说道:“太子登基无碍,但亲政却会毁灭大宋的稳定,他雄心壮志,如果亲政必将进行大刀阔斧的变法,变的是祖宗之法,变得是现有现有之法,变得是太祖太宗和那些家族的约定之法!” 丁谓震惊的望着他,没想到一直是自己跟班的曹利用居然是那家族的中人! 没有真才实学的曹利用怎么能坐稳枢密使的高位?他一直是躲在自己背后的人,自己则毫无察觉的被他可利用。 “灯下黑啊!老夫不仅着了太子的道,也找着了你的道!太子登基是必然,亲政更是顺理成章,官家已经把遗诏放在了太宗手书之后,在两府诸公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有什么办法?” “拉拢之亦或出外之!”曹利用说出了丁谓当年对付寇准的办法。 丁谓刚刚稳定的双手再次颤抖,“你……你……怎敢言此大逆之语?!大宋还有谁能代替祥瑞一般的太子?” 曹利用望着惊恐万状的丁谓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有,兄终弟及可有先例?!” 第一百五十七章太子的迷茫 人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听到丁谓的分析后曹利用发现太子已经不可能用政治上的博弈所降服,不得已说出最后的办法。 丁谓的惊讶在他的意料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太祖当年就是因为和将门世家大族达成协议,这才收回了兵权。再说黄袍加身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文武百官的配合? 五代十国中太祖打掉或是收买多少的世家大族?又有多少的将门兴起?为了拉拢这些世家大族和杯酒释兵权的将门,太祖不得已的和他们达成协议。 “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华年,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姻亲,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 这句话被大宋立为祖宗之法,万世不移。就连如今的将门之中也是多有皇家女子,皇家也是多有将门嫔妃。 如果有人要改变这一切,那只能是大宋的官家,现在太子的进取之心太强,这让将门和世家开始担心,如果他要改变祖宗之法又该如何? 原先他们是不怕的,朝堂中遍布他们的党羽嫡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贫家子弟进入朝堂,此时他们才惊慌起来,可为时已晚,官家的《劝学篇》成了他们的催命符,科举的公平让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进入朝堂,他们没有门第的牵挂,办起事来总是以皇命为先,惊觉的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皇宋赵氏一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警惕。 但即使这样只不过是削弱了他们在朝堂的权利,却一直没有动他们的财富,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世家在文官中几乎已经没有了话语权,而将门也在慢慢的妥协,可如果谁动了他们的根本,那必将引起他们以命相搏,太祖许下的富贵谁人敢动!? 以丁谓的聪明早就知道这些人的难缠,但没想到曹利用居然也是他们的一员,而且他还告诉自己他们的计划!这真是被拉下水了……僵硬的扭头用目光呆滞的望着曹利用喃喃道:“用之害我!误我!毁我!” “丁相公何出此言?用之这是在帮您,给您挣个一世富贵!” “滚开!!”丁谓第一次用冰冷的声音对曹利用说话,这让刚刚还是笑脸的曹利用愣住,他从不认为丁谓是个正人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果断的拒绝。 “丁相公可要想清楚,此时站错队可是满盘皆输!” 丁谓瞥了一眼阴笑的曹利用,此时他才发现外表看似威武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卑鄙的小人,自己所用虽为阴谋,可从未有大逆之心,只不过是想挣一个没有束手束脚的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而已,可眼前的这个披着羊皮的跟班却是一只凶狠的饿狼! “丁某可不敢和你们走到一起……” 曹利用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难道您想站在太子的一边?别忘了他现在有多厌恶你!忘了告诉你当年是打着你的名义行文开封府让其催收王公家宅邸的!” “你!安敢……卑鄙如斯!”丁谓一声惊呼,他这才明白为何太子对自己有那么重的戒备之心,皇后交代的话他一直藏在心中掩饰的很好,但没想到被曹利用这只狡猾的豺狼给设计了。 “我这可不是卑鄙,而是审时度势,丁相公想两边下注可不行!您熟读史书,有哪个王朝能千年不败的?可世家门阀却长存至今,即使衰落,但过不了两代或是三代便能崛起!琅琊王氏,河东裴氏,陇西李氏,弘农杨氏这些世家丁相公应该清楚的很吧?你当那些将门为何要交出兵权?他们是找到了另一条路!难道丁相公就不想带着自己的家族走上这条路?” 不得不说这是个巨大的诱惑,曹利用说的不错,千百年来的王朝更替其实并未对世家大族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有些家族在其中崛起成为一方巨擎,甚至获得了整个江山,可又有多少家族在其中灰飞烟灭? 丁谓是个理智的人,幻想在他面前远不及现实,如果加入曹利用这边,将要面对的危险性实在太大,如果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老夫没有你那般的雄心壮志,也不像改变什么,就当老夫从未出现,今天你我所说不过是梦中呓语……梦中呓语。”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丁谓的表态证明他不会参与到其中,这老家伙想独生世外?岂不知他已经身在局中!看着丁谓缓缓的走向远处,曹利用冷笑一声:“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是成王,是败寇都在一念之间,你自认为能躲得开岂不知已经深陷泥潭!” 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时候反倒是装起清高来了?早先的计划要是抖露出来怕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到时候看你这老家伙还能不能独善其身? 彭七望着在正在和石头较劲的太子,他不断把手中的扁片状石块打入水中,在水上跳跃了几次便沉了下去。 “殿下节哀,官家虽然不豫,却还没有不治……” “彭七,让孤一个人呆会。” 三才实在看不下去,从假山后跳出劈头盖脸的就向彭七结实的后背抽去,“你这憨货咋个就不明白?殿下要好好静静,你在这要劳么子用?” 彭七挠了挠头跟着三才离开,刚出月亮门就跟着他躲到假山后面,王家小娘子也在这里嘞! 王语嫣赌气的看着彭七,“你这憨货也是,好端端的就不能让殿下一个人待会,明知他遇到难处都喜欢躲在这里想办法,平白的去打扰他作甚?” “俺是担心殿下,自打从禁中出来他就一语不发,俺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的沉默。” 三才瞥了他一眼,“就你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要打扰殿下!”他虽嘴上这么说,可脚上的木屐却不断的向前移动又退后,发出恼人的声音。 赵祯的手臂进开始酸痛,苦笑着看着远处无力沉下的石块,“下次应该选个好的发泄方式,这简直是自虐!要不要出去打猎?丛林法则不管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还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都适用啊!” 王语嫣三人揪心的看着远处的太子,他现在开始大声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恶折磨我们的人,时而是因为人的本性,时而是因为人的残忍的自私性!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孰是孰非?!” 今天在朝堂上他看到了一副众生图,皇后刘娥的可怜无助,寇准的不惜一切,丁谓的低头算计,曹利用的麻木不仁,还有病榻上老爹的人之将死。 善恶的划分很难界定,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同样也会不择手段不顾他人,大善是否也伴随着大恶?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想到这里没由来得一阵心烦。 在王语嫣等人惊恐的眼神中赵祯跳进了冰凉的池塘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三棱军刺与破甲锥 冰凉的池水灌进赵祯的衣服中,他非但不挣扎还憋气潜水,慢慢的吐出嘴中的空气,一连串的小气泡浮现在池塘的水面上,王语嫣软倒在地,彭七大吼一声就扑了过去身后是连滚带爬的三才,喃喃自语:“天塌了!天塌了!” 呼的一声,赵祯从水中冒出,快速的游向岸边,他在上岸的一瞬间大口的喘气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映入眼帘的是彭七和三才惊恐万状的脸。 三才哆嗦嘴唇,“殿下您糊涂啊!您这是要东宫所有的宫人为您陪葬!” “孤刚刚失心疯了,现在已经无事。”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赵祯决定开口安慰一下他们,远处的王语嫣已经起身向别墅跑去。 彭七伸手锤了三才一拳埋怨道:“就是说嘞!殿下好好的,不会有事,你要是再说这些晦气话俺就锤死你!” “对!殿下不会有事,快换了这身衣服,不然就真的有事了!”三才急急的扶起赵祯向别墅走去。 赵祯刚刚体验到了死亡的感觉,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和死亡相比这一切又都算得上什么? 万物皆虚万物皆允!这句话道尽了生命的意义,活在当下就好,自己是大宋的太子,未来的官家,那就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这个世界,反正现在的历史和书中记载的已经有所出入,那就让它成为自己的历史好了! 当薇拉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赵祯后就和王语嫣一起疯狂的扒光他身上的所有衣服,一条条被壁炉烤过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差点把赵祯压死,就在他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异常撤去多有的被子…… 不出所料的赵祯感冒了,头脑昏沉沉的他现在才发现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生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别墅中常备的小柴胡汤药及时的发挥了作用,看着赵祯迷糊中还皱眉的模样,薇拉端起碗在王语嫣愤怒的眼神中用嘴给赵祯喂药。 迷迷糊糊的赵祯感觉到了苦涩和甘甜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还以一条灵活的小蛇…… 啪~王语嫣一巴掌抽在薇拉的脸上,声音虽然响亮却并不疼痛,薇拉微笑着解释,“只要您高兴薇拉会送上另一边给您,可请您让薇拉继续给主人喂药!” 王语嫣的手僵硬的举在空中,太子那么爱自己,可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却连喂药这种小事都帮不上,甚至连薇拉这个被太子捡来的女奴都不如! 伸手夺过薇拉手中的碗,王语嫣放下心中的负担开始给赵祯喂药,在喂药的间隙看到的却是薇拉甜美的笑容,红着脸的瞪她一下,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赵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有旋旎的激情画面,有铁血的战争厮杀,仿佛无数的铁血柔情包含在其中,他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士卒,他们身穿结实的铠甲手执锋利的兵器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寒光,弩箭如蝗在空中划过发出尖利的啸声,如索命的厉鬼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大地变成了猩红的颜色,这种赤地千里血流漂杵的景象让他恐惧,一支利箭呼啸着穿过他的胸膛,接着是如敌人的箭雨倾盆而至…… 啊~!赵祯惊叫的坐起,惊醒的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床边一左一右俩个少女紧张的望着他。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湿漉漉的感觉让人烦躁,可正是这一夜中的出汗让他的身体轻松了许多,起身脱衣服的他被两女拉到温暖的壁炉旁,薇拉和王语嫣都是自己的女人,可赵祯还是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换衣服,十二岁的身体中是一个二十岁的心。 一身臭汗的赵祯飞一般的溜进浴室,先洗个澡再说,顺便还能平息一下内心躁动的欲望,躺在巨大的澡盆中,昨夜的梦境不断的在他的脑中重现,难道真正的战场就是那样的? 躺在无数花瓣之下的赵祯迅速起身,这些花瓣是他最讨厌的东西,可王语嫣和薇拉却乐此不疲,在她们看来没有花瓣的沐浴连洗澡都称不上。 彭七和三才在院中等候多时,两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体如何?大冬天的一头扎进水里不得病才怪嘞! 当看到精神奕奕的赵祯站在眼前时,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殿下没事东宫的天就塌不下。 赵祯在看到两人表情后就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放心,一切都过去了,孤的牵绊尽去!”这话虽是对彭七和三才说,但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彭七试探的问了一下:“殿下,咱们今天去哪?” 赵祯信步向后院走去,“去后山!” “去后山?”彭七和三才两人同时惊呼,后山上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军械司的重地,平时由进军看管,最近更是换成了皇城司的人,这时殿下光明正大的去后山干什么? 赵祯是去寻找乐趣的,他的专业虽然是历史,但业余爱好却是冷兵器,是时候为太子三卫换装了,近战厮杀最致命的武器非三棱军刺莫属,他本事不打算把这种令人恐惧的武器带到大宋来的,可现在这是自己的历史,为什么不能任意发挥? 赵祯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两边的匠人恭敬的站在远处看着,这炭笔也是殿下的发明,中间的木炭是用柳树的细枝烧制而成,这比毛笔制图更加容易和方便。 没一会赵祯就画好,毕竟三棱军刺的外形十分简单,但其中的物理学,生物学知识却不少。 简单朴素的造型一下子就吸引了彭七的目光,大匠接过赵祯的递来的图纸仔细的看了看,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使劲的点头道:“这个俺们能造!” 呼,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要将作监能造就好,三棱军刺不似一般的刀剑,它是三棱形必须一次倒模出来锻造工艺十分复杂,而且还要用上大宋最好的钢铁。 此时的大宋已经有了钢,只是高昂的成本和低效的生产率而受到限制,谁都知道钢的性能比铁好,但实在太难获得,但将作监的大匠既然说能造那就一定有办法。 大匠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该如何制造出太子要求的三棱军刺,而赵祯却在一旁又开始作图,相较于三棱军刺,破甲锥的制造应该简单的多。 身为将作监主簿的种世衡一眼就看出太子在纸上画的是一种穿刺极为厉害的兵器,可这种兵器基本丧失了劈砍的作用,可以说它是专为破甲而生!可对付辽人和党项人的轻骑兵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穿刺武器,最常见的铠甲便是大宋的步人甲!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升起,什么人要会穿步人甲?大宋的禁军! 第一百五十九章宋小乙 赵祯如此热衷与这些冷兵器是有原因的,他将要为对付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现在的大宋势力看似泾渭分明,可其中的盘根错节只有赵祯清楚。 黑手在东京城中的庞大密探组织通过收买,贿赂,绑架,威胁等手段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报,黑手之所以叫黑手就是因为赵祯要让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要得益于太祖。 他和太宗不同,一位是用间的高手,另一个则是用毒的行家。大宋皇城司就是太祖一手改造的,它的前身是五代时期遗留下来的武德司,原先的作用只是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可在太祖手中却变成了刺探情报,派遣间谍的情报组织,他与后世的锦衣卫性质类似。 但它却不能监视甚至逮捕朝中官员,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赵宋官家觉得,武德司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牵制“宿卫诸将”和枢密院不利于上下相安。 赵祯的黑手却不同,它渗透到民间的酒馆茶肆之中,妓馆瓦里之内不论贫富皆有他们的影子,全城的乞丐都是赵祯的眼线,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为谁做事,只是知道帮主叫这么做的。 官员的深宅大院之中依然躲不过,就在他们夸赞夫人女儿越来越漂亮的时候,这些女子却毫无察觉的把情报送到赵妙元和王语嫣的手上。 黑手唯一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是禁中,皇城司的手段赵祯有所领教,他没把握在陈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渗透到禁中,唯有个柔怜在杨贤妃的身边潜伏。 种世衡呆呆的望着太子手下的图纸,一直小小的炭笔在他手中如蝴蝶穿花,没一会就把那锐利的武器跃然于纸上。即使还没锻造出就能感觉到它的狰狞。 燧发枪由于成本原因已经被封存在军械司的密库之中,火药却是在秘密的生产,毕竟它的原料很容易找到,种世衡的任务就是放止泄漏,同时监管军械司的所有匠人,但他觉得太子的两样新兵器却更有价值。 赵祯见种世衡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图纸好奇的问道:“仲平觉得孤的武器如何?” “锐利非常,步人甲在前如纸糊一般。” 种世衡的回答让赵祯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说的很对,小心保管好不得外泄!” 随手把图纸扔给种世衡,赵祯带着彭七向外走去,三棱军刺的制造应该还要一点时间,先去黑手总部汇总所有情报再说。 种世衡看着离去的太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没想到殿下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就扔给自己保管。 热闹非凡的蔡记酒楼中,彭七正在对面前的美食发起攻击,赵祯伸手把们关上,“你就不能慢点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从来不给太子三卫好吃食似得,你也不看看相比禁军三卫的伙食有多好!” 彭七一边吃一边幽怨的望着赵祯:“殿下瞧您说的,三卫炊事班的手艺再好也比不上人家蔡记……何况您也从不让六尚局照顾您的吃食!” “哟呵~你的意思是孤还亏待你了不成?” “俺不是这个意思,俺只是想偶尔享受一下嘿嘿,好歹俺也是太子亲卫的指挥使不是?” “吃好了就走吧!”赵祯没好气的起身。 “俺还……吃好了……”见太子向柜子走去彭七不舍的望了一眼桌上的美食,待会小胖子一定会来打扫战场。 厚重的柜子被推开,赵祯按下了墙壁上的砖石,机括声响起,砖石的墙壁换换的旋转赵祯走进黑暗之中,彭七虽然来过不止一次,可依然胆战心惊,在木质的升降梯上紧紧的拽住赵祯的袖口。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多转转腹部绕杠,人家大力现在都能站在城墙边上直直的往下看!” “俺和他不能比,他是牲口!壮得像头驴似得……” “和你说过多少次,这和壮不壮没关系!” 阿嚏~蔡记门口的大力使劲的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彭指挥一定又说俺坏话!” 木质的升降梯很快就到达井底,纯铁的小门显露出来,彭七拿出火链灵巧的在手上一擦便点燃了门边的火把,赵祯羡慕的看着他,他的手法和打火机差不多,可自己试了好多次才能勉强的点燃。 看着彭七背对自己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憨货这时候知道回避了?赶快记下密码,万一孤出了什么事你也好带着孤逃出来!” 彭七尴尬的转头应道:“哦!殿下让俺看的俺就看了!” 赵祯的手指灵活的转动门上的旋钮,机括声不断的响起,最后咔嗒一下卡住,铁门缓缓打来,门后的人在看到是太子来了,立刻撤去手中的盾牌弩箭。 鼠三苦着脸对赵祯问道,“殿下有必要这样吗?每次兄弟们用弩箭瞄着门都胆战心惊的。” “怎么,担心门口进来的不是孤?” “俺们担心进来的是殿下!万一那支弩箭不开眼射中了您……” 砰的一声鼠三被拍飞彭七掸了掸衣服,“竟说那些晦气话,不拍你都不长记性!” “憨货,你敢打俺?俺和你拼了!” 四周黑手的侍卫和赵祯一起看着两人打闹,自从鼠三担任黑手的副指挥后就和彭七两人互相瞧着不顺眼,鼠三埋怨彭七的三卫不专业,彭七则嫌弃黑手的素质差。 赵祯乐的看他们良性竞争,双方还经常私下偷师,这种事情赵祯高兴还来不及呢! “殿下请随俺来,这傻大个站在这都挡着你透气。”鼠三带着赵祯飞快的在通道中七拐八拐,许多岔路都被他绕过,彭七跟在后面大喊,“你慢一点!俺可不不想再走进岔路。你们又加了啥恶毒的机关?”迷宫般的地道让彭七害怕,他曾经误入一次岔道,差点没死在里面! 其实赵祯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穿行,地下迷宫在帝国百科面前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幽深黑暗的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明亮的出口让赵祯眼神一亮,伸手遮住光芒让眼睛慢慢的适应,这里是黑手的总部,就在蔡记总部的地下,东京城的下水道被他们利用了起来,否则这么大的工作量还不知何时才能完成。 人们飞快的穿梭在其中,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卷宗,这些都是整理好的情报,宋小乙站在中央巨大的厅堂中,右手齐眉的行礼:“宋小乙率黑手所部恭迎殿下!” 所有人不管在做什么都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齐齐的面相赵祯行礼,标准的军礼! “诸位辛苦了,继续!”赵祯回了一礼便向宋小乙走去。 此时的宋小乙完全不似在学园中的那样,身上自信的气息让彭七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在学园中巴结太子的宋小乙吗? 第一百六十章乱局 赵祯和宋小乙二人双目对视,宋小乙微微一笑,“殿下是来看情报汇总的吗?” “当然,现在的东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孤要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宋小乙点了点头便在前引路,赵祯抬头看着四周巨大的地下空间感叹道:“你们又把这里扩大了?” “黑手不断扩大,需要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殿下的经费又充足,为何不把这里变得更大点?”这小子的反问让赵祯无言以对,随着事物的发展它会自主的开始扩大,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自己纯属多此一问。 黑手的总部就如一个庞大的地下宫殿,高约三丈这相当于十米的高度让赵祯惊讶宋小乙等人是怎么弄出来? “这些都是黑手的工程部一点一滴掏出来的,因为掏的太大所以需要大量的立柱支撑,还好地宫规模还在榫卯还能的承受范围之内,再挖下去就可能要踏了。”宋小乙看出了太子的疑惑开口解释。 “工程部?”赵祯皱眉的问道,他们这么快就划分好了各部并招到人了? 宋小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举起手中的卷册递给太子,宋小乙自信的望着他,“整个黑手就是严密按照殿下的计划所发展的,工程部也在殿下的计划之中,我们当然要成立,不光如此我们还有互通消息的递驿,负责掩护的伪装等等,这些都是殿下计划上的内容。” 没想到宋小乙居然能把黑手管理的如此出色,这大大的超乎赵祯的想想,自己只是把现代的管理模式以建议的形势写在了黑手建设纲要上,本以为是个玩笑之作,没想到居然真的在宋小乙的手中形成了。 不光如此还运转的特别好,跟随宋小乙进入一个房间,赵祯看着眼前漂浮着茶末的杯子苦笑道:“你知道孤最讨厌这种茶水……” “黑手可没有那么闲的人专门为时来时不来的殿下准备清茶。”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居然敢调笑起自己来了,真是……好极了,多久赵祯都没体会到这种朋友之间的感觉了,蔡小胖子都不随便和自己开玩笑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哪招募到这么多人还训练成这样的?” “这恐怕不会是最后一个问题,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怎么让他们保持忠诚吗?” “关于这点嘛,孤绝不怀疑你的能力!” 宋小乙哈哈一笑:“殿下还真是了解我,但却小看了天下人,这些人都是各行各业的奇才,也是当初殿下成立黑手时候的招募条件不是吗?我之所以能保持他们的忠诚是因为在这里他们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在别处都是贱业,而在黑手他们却能被看重!他们离开黑手就毫无价值,他们不想也不屑于背叛。” 赵祯点了点头,没人比他更清楚自身价值得到体现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就像他一个学历史的人最后迫不得已去盗窃文物,他本应该在书山卷海中探寻历史的真相…… 黑手给了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不会背叛,这个时代的人思想更为纯洁些,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体现,并且消除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赵祯走向高台的边缘整个黑手尽收眼底,他看到本是盗贼的鼠三居然能和捕快在一起聊天,讨论的话题是盗窃与防盗,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却又在鼻青眼肿后哈哈大笑。 “军训是最好的训练方法,人与人之间的配合能达到极为默契的程度,你让这些人参加军训了?” 赵祯看着鼠三和那捕快互行军礼奇怪的问道,在他来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都对他行礼。 “是彭七派人来的,黑手的六位执事皆是带御器械,他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果然是这样,赵祯瞥了一眼彭七,“你小子想把黑手也变成太子三卫?” “嘿嘿……俺就是稍微约束一下他们,您不知道,这些奇才高傲的很!一个剥皮匠居然敢吆五喝六的,不收拾他们一下一点规矩也没有。” 宋小乙拍了拍彭七的肩膀对赵祯笑道:“还要多谢彭指挥,要不然这些个奇人异士真的不好管理,在军训过后才令行禁止!” 三人坐下喝茶准备进入正题的时候,鼠三带人走了上来,“殿下,彭指挥,宋执事,这些都是最近汇总的情报,事无巨细都在这里!” 赵祯看到的是两人才能抬动的巨大木箱,扭头对宋小乙问道:“不要告诉孤这些情报都是关于东京城中局势的!” “殿下,事实上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剔除了,否则还会更多嘞!”鼠三用肿起的嘴漏风的解释。 赵祯仰面朝天说了句所有人都不懂的话:“我勒个擦……” 他刚从开封府的书山卷海中爬出来,就苦逼的又掉了进去,这些情报比开封府的卷宗还多,真要是看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但不看又不行只好让人帮忙了,摸着下巴看向彭七这货瞬间变成了鸵鸟,把头深深的底下喝茶,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不把头扎进去?” “太小,扎不进去……” 噗,宋小乙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喷了鼠三一脸的茶水…… “小乙,挑几个读书快的人来帮忙!” “殿下您早说啊!这些情报都是老刀笔吏整理的,就叫他们行不?” “……” 赵祯看了看坐在桌后老吏,这些人的手上都是在手指上和关节部位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和笔墨打交道的,满意的点了点头,“孤要交代的任务很简单,找出这些卷宗中带有以下几个字的情报。” 小黑板被挂起,上面赫然写着,八大王,丁谓,曹利用,还有各大将门,世家豪族的名字,老吏们低头飞快的查找,这些名字早就在他们心中,十五个衙门的刀笔老吏翻阅速度飞快,几百卷的情报只用了一夜时间就整理好了。 看着眼前的小山似得情报宋小乙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殿下的方法居然这么管用,我看过了其他的卷轴中的情报对我们用处不大,刀笔吏们正在做第二次筛选。” 赵祯点了点头仔细的浏览手中的卷轴,彭七在一旁变成端茶倒水的小斯殷勤的帮着众人服务,生怕被太子抓去看那麻绳似得小字。 汇总的情报都是简明扼要的,此时赵祯才发现大宋的朝堂和民间的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将门和他们也有着隐秘的往来,甚至连赵氏宗族和他们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有的势力在赵祯的眼前慢慢的付出水面,皇后刘娥和背后的杨贤妃是一伙的,将门是一伙的,世家大族是一伙,朝中的部份官员又是一伙!看来真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东京城中的局势复杂到了盘根错节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 第一百六十一章东京城的早晨 赵祯可以肯定的说在大宋只有他能知晓现在东京城的局势,朝堂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千年不坠的世家豪族,他们在大宋占据许多的资源,多少的寒家子弟是他们送进朝堂的?又有多少人曾在大宋位极人臣! 像王旦那样的人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他们的目的便是维持太祖和他们达成的约定,当初王旦劝自己万万不能大刀阔斧的改革,连官家都是如此,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其中的利害与困难。 微微一笑:“老爹还真是胆怯的不行,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阻力能砸的粉碎!” 赵祯从始至终明白一个道理,钉子就要用锤子咂,如果不行就换一个更大的锤子! 看来大宋的内政就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谁要变法就是点燃了它的导火索,世家大族和将门就会无情的摧毁他然后等待这下一个点燃火药桶的人。 范仲淹,王安石,都是触及变法后下场悲惨的人。 庆历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因而遭到他们的阻挠,王安石变法也是如此。不把这些阻力消除就没有可能改变现状,即使得到皇帝的支持下场也是如此。 赵祯深吸一口气:“孤现在洞察了一切,便会摧毁你们,等着吧!大宋是孤的不是你们的!” 彭七看着自言自语的太子身体发寒,而一旁的宋小乙却充满兴奋,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些世家大族将门子弟霸占了百姓的土地,利用官员的身份夺人产业打击异己,让他人的生活变成废墟。 赵祯在小黑板上飞快的连线作图,几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很快的被他勾勒出来,皇后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被世家与杨贤妃利用而已,在彭七和宋小乙惊恐的眼神中,赵祯随手在皇后的名字上画了个斜杠,她不是真正的威胁。 丁谓也可以排除,他只不过是个渴望权利的文人,每个文人心中都想一展抱负,但绝不会有谋逆之心,最少大宋的文人没有,与士大夫共天下让他们不必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就能获得权利。 是时候开始准备了,赵祯要把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打造成一只硕大的锤子,用它才能把挡在自己亲政道路上的阻碍都砸得粉碎。 回到地面彭七才发现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东方,感慨的说一声:“山中无日月,地下也一样!” “你这是打油诗?” “俺这种粗人哪里会作诗,别说打油,就是打醋也不行啊!” 两人说笑了一下就向门外的马车走去,赵祯不想在一大早就吃些油腻的食物,街边的小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头陀敲打着铁牌挨家挨户的唤醒沉睡的人们,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地片,城市很快就在他们的敲打声中醒来。 东京城的人都是天子脚下的笼袖骄民,天色昏暗,商铺门口的点点烛光代替里天上的繁星,许多铺子已经开始营业有早点档,供应灌肺炒肺,同粥饭点心每份十五文相当与后世的几块钱,这样的价格在东京城算是很便宜的,也促使许多人家出门消费。 出门之前当然要先洗漱,古人其实更讲究卫生,没有洗面奶,牙膏等强效清洁物品的他们勤洗脸刷牙就成了必须,但劈柴烧水这种事情东京城中殷实人家是不会做的,勤劳的小贩已经挑着热水担子走街串巷的开始叫卖,不时的有人在院中高喊“水哥儿多少文一盆?” “贵官人福寿吉祥!三文钱童叟无欺……”小贩用最愉快的声音回答,大早上的谁不喜欢听句吉利话? “打一盘热水,不烫可与你分说!” “好嘞!热水一盆,不烫钱免!”小二高兴的吆喝一声,这样说是为了让四周的人家都听见,广告效应谁都知道。 赵祯在马车中看着眼前这一幕,腊月里的寒风挂在脸上像小刀一样,看着小贩热气腾腾的担子赵祯对车外喊道:“彭七去买盆热面汤来!” “唉!”彭七迅速的窜下马车,和太子熬了一晚上的夜满脸油腻也该好好洗漱一番。 赵祯在远远的看着,他最喜欢观察这个时代人生活一点一滴,小贩在看到彭七后便笑眯眯的开口唱了个肥喏,“这位官人如意,小的这里正是刚出锅的热水,您看看要多少?” “来两桶稍热些的,俺家就小衙内就在车中洗漱。” “好嘞,您等下!” 小贩招呼一声就窜向不远处的水井,这是公共水井所有人皆可使用,打水的人多了水井边都是做生意的小贩,市井一词就是这么得来的。 熟练的提起一桶水倒入盆中,小贩看也不看的就往里加热水,加完试都不试的对彭七说道:“七成热正好洗面。” 赵祯本以为彭七会试试水温,可他端起水盆头也不会扔下一串钱就向马车走来。 “殿下,七成热的水正好洗面嘞!” 赵祯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稍烫,但在大冬天的正好洗脸,把头扎紧水盆中不断的冒着气泡,舒服的抬头用车中的毛巾擦干,“你怎么知道这水就是七成热?” “这水哥儿是多年卖热面汤的,要是连这点手艺也没有怕是早就干不下去了,在东京城但凡有点手艺到处是挣钱的机会嘞!” 彭七的话让赵祯连连点头,商业繁荣的东京城就像后世的刚刚改革开放那一会,只要有手艺肯下海就能养活自己,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 这是赵祯最愿意看到的景象,资本主义的萌芽就是在经济繁荣的基础上才会诞生。 看着远处不断摇晃的蔡记招牌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资本主义就是打倒世家的最好手段!” 彭七莫名其妙的望着太子,什么是资本主义?居然能打倒千年不坠的世家大族?他哪里知道工厂可以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他哪里知道土地将会变得不值钱? 接过马车上的水盆,彭七学着赵祯的模样一脑袋的扎进去,水花溅的到处都是,尴尬的笑了笑,“让殿下看笑话了。” “孤倒是没发现,你这厮还真是抠门,就买一盆水其他兄弟怎么办?” 大力在车辕上嘿嘿的笑道:“俺们可没殿下那么劳苦,昨夜在蔡记美美的睡上一觉,早上还有热面汤洗嘞!” 赵祯笑眯眯的锤了一下他,“大力,你们倒是舒坦,走孤请你们去吃凉粉去!大力……大力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你就跟着孤姓,就叫赵力好了!” 太子的话让赵力突然僵住呆呆看向一旁的彭七。 “看俺干啥?还不快快谢恩!” “大力叩谢殿下赐姓!” “不就是一个姓吗?有必要这样感恩戴德?” 彭七嫉妒的说道:“殿下看似赐他一个姓氏,可这赵姓不一般嘞!殿下今早赐的姓这憨货怕是下午就能跑去开封上户籍!开封府一定会问他的姓是如何来的,只要说是殿下赐的,嘿嘿这货就算是撞了大运,每月能从开封府领取十贯钱的当补嘞!” 还有这好处?赵祯不禁一呆,给大力赐姓只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听,总是想喊大力出奇迹……感觉怪怪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 “殿下给俺也赐个姓呗?”彭七腆着脸的说道。 “滚犊子!怎么你难道想数典忘祖,就不怕改了姓到了地下找不到祖宗?” 在侍卫们的哄笑声中彭七尴尬的说道:“那俺不改了!不改了!” 赵力怪叫一声:“那俺怎么办?死了找不到祖宗可了不得嘞!” 看着快苦出来的赵力,彭七赏了他一个暴栗:“你之前也不知道祖宗叫啥,死了上哪找他们?你自己当祖宗就是!” “说的也是哦!” 第一百六十二章恩与威 马车缓缓开动,赵祯看着车辕上欢快的赵力咧了咧嘴,这憨货自从刚刚得了赐姓开始就飘飘然了,仿佛身体都轻了二两似得抖缰绳的手挽出了一个花。 一旁的彭七不断的呵斥被他当成了嫉妒,直到马车快要撞上东华门的木叉才急急的拉下缰绳,差点每把赵祯从车中怼飞…… “殿下真不是俺说闲话,您以后赏赐可要慎重点!您瞧瞧赵力那欲仙欲死的样子,还不知何时能缓过神来嘞!”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自己给赵力赐姓实在太随行了一点,老爹教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恩威并济的帝王之道,自己对身边的人总是过于忍让,多加赏赐而忘记了恩威并进,后世的习惯要改改,自己不再是一个小老百姓,而是将要手握大宋最高权利的太子! “你的意思孤已经知晓,回宫!” 赵力在看到太子不满的眼神后才猛然惊醒,自己太得意忘形,转头对一旁的彭七谄笑道:“指挥,太子生俺气了?俺也不想,只不过赐姓这事给俺的刺激太大了些……” 彭七拍了拍赵力的肩膀长出一口气:“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殿下给你赐姓为的是让你好好做事,你瞧瞧你刚刚浑浑噩噩的样子,如何能保护殿下周全?永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力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太子警告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忘乎所以了,作为一个厮杀汉他的脑子一向不太灵光。 地上是厚重的砖石,走在上面稳稳当当还没有讨厌的尘土,也只有皇宫这样盘踞着真龙天子的地方才能奢侈的用上清一色的石砖。 东华门上的禁军已经换成太子三卫的人,这是赵祯好不容易从老爹那里讨来的,出于职业的习惯他必须给自己留一条随时可以撤离的通道。 漫步行走在通往东宫的东大街上,赵祯打量着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家门口的环境,以前总是认为皇宫这种地方是大宋最安全的所在,每次都是在车中一闪而过的浏览,可现在他发现皇宫在有些人眼中漏的就像是筛子! 皇宫中除了后宫的布局谁不清楚?两府大臣不用说,就连掌管图书管理的秘书省校验都知道皇宫大概的布局,要不然他如何能到六尚局去索要纸墨笔砚? 真正神秘的地方只有小小的禁中,也就是后宫。 有帝国百科协助的赵祯,整个皇宫的地图和布局尽收眼底,这让他反而忽略了许多细节,一边走在长长的东大街一边仔细的对照地图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赵祯震惊的发现其实皇宫的设计完全是按照战备需要来进行的! 一道厚重的城墙把行政和内庭分开,左右嘉肃门是唯一连同两处的通道,只要有禁军把守,即使敌人攻破了最外面的宣德门也休想轻松进入内廷。 但赵祯仔细观察下发现,自己的东宫周围的城墙也相当完善,只有从宣祐门才能进入,东边的一条小路虽然可以到达东宫的便门,可小路狭窄的只能容下一辆马车,谁要是从这里进入东宫就是在找死,弩箭攒射之下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变成刺猬。 内侍和宫女极少出入太子的东宫,只有东宫属下的宫人可以在东宫活动,当然像陈琳那样的皇城司大官除外,他是内诸司的大官,不光管理皇城司,甚至掌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廷需用的御药院都在他的管辖之内,跟别接待使臣的客院了。 赵祯站住脚步,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经筵日讲的资善堂,这里距离东宫只隔着殿中省,一辆大板车满载各种瓜果蔬菜和鱼羊生鲜进入其中,小内侍对前面赶车的胖内侍连连挥手,“快慢些,门槛还没卸下!” 车驾进入各院都是要卸门槛的,车上的胖内侍翻了个白眼,“我眼不花看的清醒着呢!你这小黄门是如何办事的?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卸下门槛?非要等我到了才急慌慌的做事?!” 小内侍堆砌满脸的笑容低声下气道:“黄采办恕罪,我不是刚从景福宫调来吗?对这里的事情还不熟,请您老多多担待!” “哟~这话说的是在吓唬老奴吗?景福宫调来的怎么了?每年从景福宫贬下来的内侍不知有多少,你陈彤就例外了不成?!” 小内侍赶紧作揖赔礼,但赵祯却一惊!陈彤,他不是专司老爹所在的景福宫吗?为何会在这殿中省当差,难道是为官家取药膳的?可他的样子又不像。 这小子完全失去往日的气度,变成畏畏缩缩的小内侍模样。当年他可是敢多嘴皇后的决策,赵祯从陈琳那里得知他的事情觉得他前途无量的,看来是被排挤出景福宫! 赵祯渡步上前来到殿中省的偏门,看着正在费劲卸门槛的陈彤咳嗽一声,“陈彤!” “唉!您老又有何事?”陈彤下意识的应声但突然觉得不对,黄采办的声音怎么变得年轻稚嫩了? 抬头却见原先高坐在板车上的黄采办打滚似得下车趴在地上,一个身穿公服的少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殿下!”陈彤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的,往日这位太子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从不像外臣那样声色俱厉,现在谁都不待见自己的时候,殿下还是愿意喊一声陈彤来和自己打招呼,这便是难得! 赵祯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采办,笑眯眯的看着陈彤,“你这杀才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不再景福宫好好的伺候官家怎么跑到殿中省来打杂了!” 陈彤飞快的眨了两下眼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在哪都一样伺候官家。” “你也算是孤的老相识,来!陪孤散散步去!” “是殿下……可我还要……” “黄采办是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日如此怎就没想过他日会有报应!陈彤你以后就跟着孤,东宫总有你的差遣!” 黄采办抬起胖脸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说道:“陈彤是被皇后娘娘贬斥到殿中省的……” 赵祯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对一旁的其他内侍挥了挥手:“掌嘴!” 其他的内侍互相看了看,硬着头皮走上前啪啪的抽着黄采办的耳光,赵祯皱眉,“没吃饭吗?用力打!” 内侍们架好黄采办抡起巴掌带着风声糊黄采办的胖脸上,几下过后他的脸就高高的肿起,满嘴是血的叫嚷着饶命。 “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孤难道就不能从皇后娘娘那里讨来一个被贬的小内侍?什么时候这宫中的事情轮到你一个采办说话!” 赵祯都觉得自己善良了,善良到在宫中连一个殿中省的采办都敢威胁的地步!老爹说的没错,恩威并进方是帝王之道,这是一种平衡的手段。 难道自己仗毙吕洞宾和慧德和尚的事情宫中的内侍还不知道?今天便让人知晓自己光会广施雨露,也有雷霆手段! 第一百六十三章整装待发 黄采办的惨叫让陈彤稍稍有些不自然,跟在赵祯身后疑惑的望着他,以前的殿下的脸上总是挂着暖人的笑意,整个皇宫中谁不知道殿下是个仁慈善良的主?可什么时候殿下身上多出了威严萧杀的气质来了?这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显得尤其怪异。 感觉到身后陈彤的打量赵祯扭头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孤了?你是如何被贬到景福宫的?” 说道自己陈彤微微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景福宫中全是皇后说的算,陈大官已经不怎么说话,整天伺候着官家,唯一能在皇后面前有些分量的就数寇相公了。奴婢前些日子给官家端了碗最爱的羊汤去,谁曾想被皇后闻见了味,便被贬斥到殿中省当差了。” “就因为一碗羊汤?” “嗯!官家实在是想的紧,私下里和奴婢说过好几回,连陈大官都看不下去,奴婢便偷偷的在药笼中放了碗羊汤……谁曾想刚刚用小勺子喂了官家两口皇后娘娘便来了……其实奴婢不怪娘娘,要是旁人早就拖出去仗毙了。” 看着陈彤幽怨的小眼神赵祯绝不相信他不怨恨,呆在官家身边是何等的荣耀,在殿中省打杂就会被人永远的遗忘,在皇宫中被遗忘就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 “你这杀才还说不怨皇后娘娘?”赵祯看着陈彤都快皱在一起的脸说道。 “殿下恕罪!奴婢不怨娘娘……”陈彤赶紧解释顺便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祯伸手拍了他一下严肃的问道:“在孤面前就不要这样掩饰了,景福宫的情况到底如何!” 陈彤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子,“连殿下您也不能……” 在看到太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后陈彤迅速跪下:“殿下您一定要去景福宫!里面的内侍全部换成了奴婢不认识的人,陈大伴也是杳无音讯,这种情况实属罕见奴婢怀疑内外禁绝!” 赵祯徒然回首紧紧的盯着陈彤道:“你怎么不早报!寇相公呢?他不是一直可以出入景福宫吗?” “寇相公虽在可出不来啊!” “什么?!皇后居然敢限制朝臣?!她疯了吗?” 陈彤跪在地上用膝盖向前挪动拽住赵祯的外袍哭诉:“殿下您是不知道,现在的禁中已经成了皇后娘娘的天下,她本事后宫之主,又临朝监国,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是对她唯命是从,曹利用得了皇后娘娘的重用,一个枢密使居然权知参知政事,实属罕见啊!” 赵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枢密使是掌管兵权的,而参知政事是仅次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副相!一文一武两者结合,曹利用手中的权利大的不可想象! 连寇准这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都不如他的实权大,大宋几乎很少受一人文武二职。为的就是避免权柄过重,可显然皇后为了拉拢曹利用打破了常规!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赵祯自从不得进入景福宫后就开始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所以他才去黑手查看情况,又利用破甲锥在帝国百科中解锁三棱军刺这样的凶器来。 迅速的带着陈彤回到东宫,彭七急慌慌的声色让赵祯一惊,彭七一向是沉着冷静的,即使在周怀政宫变的时候也没有露出现在的神色,“你慌什么?有什么事快快说,天塌不下来,有孤给你顶着!” 看到赵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息彭七没由来的安下心,“殿下,东宫外的城墙上换上了殿前司的人而不是太子三卫!” “呵呵……忍不住了啊!彭七立刻集合太子三卫跟着孤走!” 看着杀气腾腾的太子,彭七打了个哆嗦,只有他知道看似温和的殿下每当露出这种神色后就意味着要死人! “殿下,现在调动太子三卫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具体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万一……” “还这么谨慎?你不会不知道是谁调动禁军的吧?” 彭七抿了抿嘴:“殿前司的禁军只有官家和枢密使才能调动,应该是曹利用!” 曹利用深的皇后重用,他掉禁军接手东宫防卫把三卫排挤出去为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凄厉的军号声响起,太子三卫的军营变得热闹起来,李九兴奋的用手中的鞭子敲打房门:“都起来,整天叫嚷太子忘了你们,用不到你们了,现在殿下有召还不好好把握?都给俺精神点,羽卫可不能输给亲卫和翊卫!” 战士们迅速的着装跑向校场,同样的一幕也在亲卫和翊卫上演,短短的半刻钟时间三卫衙门的校场上就站满了人,队列整齐君子挺拔。 “不错嘛!这么长时间孤以为你们松懈了,可你们没让孤失望,今天要么是三卫扬名立万的日子要么继续蛰伏,都把眼睛给孤瞪好了,军令如山,见到信号就是平叛之日!” “尊太子令!” 如海潮般的回答让赵祯信心满满,现在的太子三卫已经不是原先的老兵油子,而是真正的精锐之兵,“亲卫营长彭七出列!” “到!” “从亲卫营中挑选三十个精锐跟孤走,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所有带御器械出列,赵力出列,王勇出列……” 三十名士兵如标枪一样扎在赵祯面前,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十把军械司大匠赶制出来的三棱军刺被分发到他们的手中,彭七简单的教了一下使用技巧便转身,赵祯发现这些人熟悉兵器的速度很快,不少人已经在光滑的手柄上缠上布条并把自己的右手和三棱军刺紧紧的缠在一起,其他武器也都是放在随手都能够到的地方。 老兵和新手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没上过战场的赵祯只会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即使手心出汗也舍不得松开,还是彭七在帮太子换铠甲的时候讲解一些要领,虽然赵祯不需要厮杀,但是万一出了事这些技巧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叶组成的步人甲有五十斤重,不用别人动手赵祯就快被压死了,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彭七,这货平时的脑子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天笨的不行? 彭七哪里是笨!他是怕!还好军械司中有一套专为赵祯定制的小型铠甲,虽然小却轻便不少,质量更是没问题,他们采用了赵祯的建议这身铠甲的便面是许多菱形的突起,为的是最大程度上的造成斜面,弩箭射上会打滑,刀剑砍上会掐住,但缺点是造价过于昂贵。 无论是后世会是大宋军工都是最烧钱的产业,当然也是最挣钱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覆坚甲,剑出鞘,弩上弦 三十名太子亲卫的精锐在赵祯的带领下向着东宫外的城墙进发。 东宫的城墙与东华门的城墙相连,现在被换成殿前司的禁军后就等于切断了赵祯的退路,即使东华门在控制之下赵祯也出不得皇城。 赵祯一路上都在想曹利用到底是谁的人,在他看来曹利用没必要为皇后如此的卖命。谁都知道文臣在大宋造反是绝不会成功的。 皇后即使要临朝称制也要等老爹驾崩以后,现在动自己就是在找死!赵祯不认为刘娥会蠢到这种程度。 东宫的城墙上,一班禁军正在站班,与其说是站班不如说是在原地休息,他们的任务是防卫东宫,但谁也不相信东宫会出事,禁军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围着火把取暖,冬夜来的特别早,站在高高城墙上的杨崇勋对杨怀吉苦笑道:“这下咱们是真的倒霉了,居然被曹枢密派来干这腌臜事,得亏太子是个仁慈的性子,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怀吉看了一眼内城高高竖起的栀子灯咽了口口水,“你知道什么!我可听说官家的景福宫除了皇后谁也出入不得,就连寇相公都被软禁在里面,今天晚些时候才被送回府上!” 杨崇勋手中的火把突然哆嗦了一下,火光扭曲的把影子投射在地上,就像舞动的恶魔,“真有此时?我还以为又是宫人瞎说的嘞!” “老哥哥我能骗你吗?咱们现在在哪?” “东宫的城墙上啊!” “那太子要出宫必须要经过几道门?” “两道一道东华门一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是在软……呜呜。” 杨怀吉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喝到:“这话可万万不敢说,你想吃挂落我可不想!”直到杨崇勋连连点头才松开手又道:“你别忘了咱们是反水周怀政有功才在殿前都虞候司谋了这诸班直都虞候的差事。” 看着杨崇勋惊恐的眼神杨怀吉又伸出五个手指使劲的在他面前晃了晃,“从五品嘞!你要是等着咱武将勘磨到从五品,老得连牙都没了!” 杨崇勋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平静,用力的点了点头,“兄弟说的没错!这差事不接得罪曹枢密,只能得罪太子,可太子仁慈,咱们只要守在这就行,万万不敢动其他心思,这时候可要小心点嘞!” “是极!是极!”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情愿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曹枢密,太子好说话,如果他真的找来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曹枢密头上便是,反正自己等人只是得了曹枢密使的差遣而来,否则谁愿意大冬天的在城墙上喝冷风? “报~!两位虞侯,太子殿下率三十亲卫登城!” “什么?!” 杨崇勋和杨怀吉两人没想到太子来的这么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暗自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晦气的乌鸦嘴啊! 赶紧整理一下身上的铠甲转身向台阶迎去,还没走到台阶就见身着戎甲的太子带着三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上来了,两人是多年从军,一眼便看出来者不善,每个亲卫都是覆坚甲,剑出鞘,弩上弦,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 对望一眼赶紧上前行礼:“殿前都虞候司杨崇勋,杨怀吉参见殿下!请恕我等甲胄在身无以施全礼。” “两位是我大宋的功臣,当年周贼作乱,还是两位通风报信的,孤怎么会在意施礼这种小事?” 杨怀吉小心的抬头,“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这冬夜里寒风如刀,上这城墙上来怕是不妥的。” “不妥?”赵祯笑了笑,“孤的东宫被尔等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你居然和孤说上城墙不妥!哈哈真是好笑的紧!” 一旁的杨崇勋瑟瑟发抖,太子的笑声比这冬夜的寒风还扎人! 两人对视一眼,往日的殿下可不似如今这般狰狞,平日里和煦如风的他,今夜就像是苏醒的凶兽,只要自己稍稍走错一步就会被囫囵的吞个干净。 杨怀吉见身旁的杨崇勋不说话,干咽了一下口水:“殿下恕罪!我等皆是奉了差遣前来的……” “又是废话!奉了谁的差遣,你的上官又是哪位,统统给孤道来!” 杨崇勋一咬牙,“奉的是曹枢密的差遣,上官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曹玮!” 赵祯步步紧逼,“哦?是曹伟亲自派下的差遣?” 杨怀吉赶紧接口道:“是曹枢密的换防差遣!”他在曹枢密这三个字上咬的紧紧地,仿佛是在威胁赵祯太子,一旁的杨崇勋脸色变的难看,虽然太子好脾性,但你也不能这样刺挠人家啊! “既然如此为何尔等不去请示上官?即使是枢密使调防禁军也要告知本部长官,否则枢密使调兵围了皇城又该如何!”赵祯这顶大帽子扣的两人哑口无言,谁让曹枢密围了东宫。 曹彬是三代老臣,深得太祖太宗和老爹的信任说是辅弼之臣也不为过,曹彬在死前对老爹留下的为一句话就是“两个儿子才能可用,我如果内举,都堪任为将,但曹璨不如曹玮。”赵祯不相信曹玮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机灵的杨怀吉眼睛一转,“殿下有令莫敢不从!” 赵祯的瞳孔瞬间一缩他的话有问题,什么叫殿下有令莫敢不从?自己没有调动禁军的权利,现在下令就是授人以柄,自己率众而来为的是要让这些人归附而不是调动他们。 “孤无需下令,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清楚!”赵祯说完就紧紧盯着杨怀吉和杨崇勋两人,只要他们不是曹利用的人就明白现在带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不走……杀他个血流成河! 杨崇勋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怀吉,“殿下的意思是按朝堂的规矩办事,既然如此我等带人会营请示都指挥使便是!”他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这样一来把责任推卸到曹利用和太子身上,无论哪边责问都有话应对。 四周的禁军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太子带着三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真要搏杀起来必将死伤惨重,到时追究下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但就在众人以为无事的时候,杨怀吉突然拔刀疾呼:“太子谋逆!欲闯禁中!”说完如刀切黄油一般插进杨崇勋的胸口,毫无防备的杨崇勋应声倒地,双眼死死的瞪着杨怀吉,“你……原来是你!” 厮杀开始了,太子亲卫紧紧的把赵祯围住,墙上的禁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显然杨怀吉所部早有准备,每人都缠着一条红色的布带在胳膊上,在听到自家虞侯下令后便一刀插进毫无准备的袍泽胸膛。 以有备对无防胜负很快揭晓,俩个指挥本就一千人分散着整个城墙上互相厮杀,即使损失很少的杨怀吉也只剩下三百多人,在他看来这三百多人对付三十几人还无问题! 太子亲卫把赵祯护在中间不断的向阶梯移动,杨怀吉带人飞快的围堵:“兄弟们绝不能让逆贼下城墙!” 正在移动中的赵祯怒喝:“杨怀吉,你即使杀了孤也难逃一死!束手就擒还能保全一家老小……” “哈哈,殿下也有求饶的时候?真是难得,可你听听只有这东宫城墙有喊啥声吗?” 赵祯脸色一变,远处的左承天祥符门和宣祐门也都是喊杀声不断,隐约听见:太子谋逆,欲闯禁中之类的话。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城流血夜 远处的喊杀声让赵祯皱眉,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难道曹利用是早有准备他算好自己一定会到东宫的城墙上找“麻烦”? 扭头对护在自己身旁的彭七道:“黄色信号弹!”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点黄的?” “少废话,让你点你就点!”赵祯对着婆婆妈妈的彭七踹了一脚。 啾……啪!一颗黄色的光团升起在空中炸开形成无数美丽的星星就像盛开的菊花一样美丽,东宫中早已整装待发的太子三卫开始忙活起来,李九在宽阔的宫墙上不断飞奔呼喝:“把沙袋垒好,三才你给老子下去!” 三才几乎是跳起的尖叫道:“放你娘的的屁!某家也是东宫的人,为啥要下去?虽然某家不是个带把的可一样是太子的人!” 李九耸了耸肩:“算了,多个猴还添三两力,刀剑无眼待会要是打起来你可要躲好别拖累了俺们!” “笑话!某家也不是吃素的!”仓啷一声三才拔出身上的佩刀斩向一边的滚木,寒芒一闪木柱变成两段刀口整齐平滑。 李九呆呆的望着伸了个大拇指:“总管的刀法俊的没话说,佩服!” 三才背在身后的手不断的颤抖,“谬赞……嘿嘿,谬赞了!” 三卫的士兵不断的在宫墙上运送沙袋,别小看这东西,连后世的子弹都能防得住更何况是初速较慢的弩箭?禁中大多数的禁军是没有弩箭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夹带进来。沙袋的高度正好超过成人的肚子,从下往上攀爬费劲,但从上往下击杀却很容易。 李九高呼一声:“把好东西统统拿出来!” 在三才惊骇的眼神中,禁军不断的把大木箱台上宫墙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大宋的军国神器三弓床子弩!这是太子早早备下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里的三弓床子弩大小不一,有的大如小车,有的却和长桌一般大小。不用说小的一定是太子自己改造出自军械司的手笔。 李九想想都觉得好笑,军械司的主簿种世衡在看到太子的天潢玉牒后便直接把自己打晕,这货倒是聪明的很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又是一口口的小箱子被抬上来,三才指了指,“里面又是啥?” 李九咧嘴露出黄色的大板牙嘿嘿一笑:“总管请上眼!” “火药弹!”三才在看到薄铁皮打造的圆球后差点跳起来,伸手拽住李九的衣服道:“你怎么把这玩意拿来了?作孽哟!死都不给人家留个全尸,是要下地狱的!就不能给殿下多积些阴德?” 三才已经完全不担心东宫的安全了,反而是有些不忍,他见过装在竹管中火药弹的威力,点着了扔进假山中石头都被炸碎了!何堪眼前这些铁家伙? “三才太子回来了吗?” “王家小娘子你怎么在这里?薇拉!还不快快送她回别墅去!” 三才看到站在宫墙下的王语嫣和薇拉吓的亡魂大冒,这两位是殿下最爱的女人,她们要是出了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可不够赔的! 王语嫣倔强的望着三才道:“殿下不回来我就不走!薇拉扶我上去!” 看着两女顺着梯子往上爬,三才差点哭出来:“你们快下去,太子要是知道你们登上宫墙肯定会气死的!到时我们这些下人可就倒霉了!算奴婢求您了,小祖宗您就行行好下去吧!” 李九在一旁附和道:“总管说的没错,要是您在这墙上被殿下看见,他一定会分心的,真正以命相搏的时候分心就是……现在您下去会别墅中好好的躲着,殿下回来一定会去找你的。” 王语嫣是关心则乱,在听到李九的解释后点了点迅速的拖着不肯离去的薇拉往回走,整个皇宫喊杀声四起,谁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保证东宫的后勤,连三才这个大管家都上宫墙了,自己要担待起东宫的所有杂事! “薇拉你带留下的侍卫把东宫所有内侍宫女都召集起来,凡是没上宫墙作战的一个不少都到庆宁殿前!如有逃离格杀勿论!” 薇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位女主人终于展现出强势的姿态来了,在她看来主人外出征战的时候,女主人一点要坚强才能稳定家中的局势! 赵祯确实在征战,他的手已经被布条紧紧的缠在八面汉剑之上,心中咒骂着大马士革的工匠,谁想出来把汉剑一定要是八面的?难道就不知到用四面吗?即省材料又省力气。 八面汉剑虽然好看可它的重量也大啊!在汉朝都是用来做帝王仪剑的,八面汉剑的强度是比较高,可真正作战挥动几下就没力气还打个屁啊! 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汉剑,布条已经被汗水沁湿了,但剑上还是滴血未沾,不是汉剑的血槽好使,而是赵祯根本没机会上手。 三十个东宫精锐呈半圆形把他围在中间不断的向后退,面前的禁军胆战心惊的围拢过来又散开,他们被吓到了,三卫手中的三棱军刺如魔鬼的牙齿,只要刺出必然带走一个生命。 杨怀吉不断的驱使禁军上前,没有弩箭的他们只能肉搏,一个禁军不敢相信的看着刺透旁牌又刺透盔甲的三棱军刺,缓缓的倒下。 四周的禁军如死一般的寂静,被长锥刺中的袍泽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可血水却如开了闸似得往外喷涌怎么堵都堵不住,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喷着血水,失血而产生的幻觉让他在地上疯狂的嚎叫,越来越虚弱直到一动不动,此时的地上的血水已经流成一条小河慢慢的向地势较低的大河汇聚,那里是先前死去人的鲜血…… 三棱军人的破甲和放血功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锥形的刃头可以轻松的破开厚重的步人甲,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加固的铠甲在它面前如豆腐一般柔软。 后世的太祖曾经专门作诗赞叹这中国神兵:“既破我斧,又缺我锜。周公东征,四国是吪。錡,兵器,齐刃如凿,相当於今之三棱军刺!” 深深的血槽造成难以缝合的创面,除了放血外更重要的是在刺进入人体后,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三十一人就这样一边搏杀一边向东宫锁在退去,彭七看着止步不前的禁军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一齐扑上来即使手中的三棱军刺再厉害也没用,三十个人的军阵面对十倍的敌人还是太单薄了些。 禁军之所以没有全部扑上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三棱军刺的犀利,主要还是畏惧太子,谁都知道现在干得是掉诛九族的大罪,只有杀了太子才有人能出来收拾残局顺带把他们解救,可真要向太子下手谁都发怵,皇家的统治思想已经完全的浸入他们的脑子里。 火光照映着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颜色,地上的血水如小河一般流淌,彭七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了,身上的铠甲沾满了敌人喷射出的鲜血变得厚重,聚精会神之间听见太子喃喃自语:“真是个流血之夜!”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老者辩天 皇宫一夜的喊杀声让整个东京城陷入恐惧,即使到了黎明也未停止,城中的百姓无论富贵都站在自家的院子中默默的注视着皇城方向,他们都在为宫中官家和太子祈福。 小贩的叫卖声停止了,妓馆中的轻歌燕舞消失了,国子监朗朗的读书声被打断,东京城的一切陷入了不正常。 俩个身穿燕居服的宿老坐在一颗老歪脖子树下的石凳上对视一眼,稍胖的老者发出深深的叹息:“皇城好久没有传出钟鼎之声了,今日号声大作,锣声骤起视为不祥啊!” “嗞嗞……老哥哥所言不错,上一次还是在官家继位之前,逆贼王继恩和妖后李氏勾结欲废官家,当时可是有吕端吕司空,除逆贼,复朝纲,现在咱们这位寇相公却差得远嘞!官家的御座这次是要沾血了!”另一个稍瘦的老人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感叹一句。 稍胖的老者伸缩夺过对方的葫芦望着葫芦上漂亮的花纹笑道:“寇相公?他太过刚直,虽然足智却不喜变通,此次就不该回来!” “老哥哥这话是在说寇相公会闯宫?” 稍瘦的老者并不在意对方的行为,而是笑眯眯的反问。 “他一定会闯宫,可他身无缚鸡之力,和他一起的都是些文臣名士,真要去那杀红眼的皇城之中怕是连死都不知如何死的!宫变这种事情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赢!” 喝了口酒水,稍胖的老者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手中的葫芦,“你这葫芦倒是漂亮的紧,可这酒水就差得远嘞!” 瘦个子老者翻了个白眼,“你这老杀才!喝我的酒还说我的不是,哪次不是我代酒你喝?铁公鸡!” “哈哈……瞧你的小气样,这样吧!咱们关扑一把,赌的是这皇城谁主天下!彩头便是蔡记的美酒仙露如何?” 胖老者不以为意反而是提出赌局,这让对面的老者很是惊奇忍不住应道:“好!我说是八大王!” “那我说是太子!” 稍瘦的老者一把抓住王蒙正的袖子,“哎~你就那么看好自己的女婿?太原王氏什么时候开始向着太子了?” “那是当然!普天之下唯太子最得人心!这一点你们三槐王氏总看不清!唯一一个看清的就是王旦,可惜他死了,三个儿子只留下一个王素还算聪慧,可年纪太小顶不起家门,你王随作为一派同源的叔父何不帮衬一下?”王蒙正举起手中的小瓶子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厮不是自己带酒了吗?为何还要喝我的!”王随显然不想纠缠此事叉开话题道:“别说那些,太原王氏和三槐王氏皆出琅琊故地,两族一项是守望相助的!你这女婿要是当了官家你又能大笔捞钱了吧?到时可不要忘了三槐堂!” “耕田之利几倍?珠玉之赢几倍?立国家之主几倍?”王蒙正喝了一口小瓶中的美酒又飞快的塞上,生怕酒香溢出让王随闻了去。 王随看着王蒙正小心翼翼的样子嗤笑一声。 “你这话该杀!却又无错,老钱串子无耻,无耻的很啊!不过现在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别忘了这位太子虽然也重商,可却不喜欢一家独大!” 王蒙正伸手拍了拍王随瘦弱的肩膀,“你这老货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可一旦他真的登上至尊之位就身不由己了!谁哭谁笑还说不定呢!” “咱们走着瞧!”王随打掉他的手起身便走。 “走着瞧!别忘了下次带蔡记的好酒啊!” 王蒙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稍瘦的老者步伐一个踉跄,摇了摇头,“这老货还是那么自信!八大王的手段何其高明,我三槐王氏一定没错!” 见王随离开王蒙正也打算回走,就在此时数辆马车从街角调转过来王蒙正见了瞳孔一缩,“哟~没想到相公们居然全都坐不住了。寇准这是带着两府大臣齐齐出手啊!不过这丁谓如何也搀和在里面,难道他不是八大王的人?太乱了!不过越是如此太子越能占尽先机吧!” 相公们的车驾驶过,一个小斯从小巷中走出,黑色的衣服在黎明中如幽灵一般悄悄的飘向王蒙正面前躬身说道:“老爷,该上车了……小姐安好,派人送来消息让您不要搀和。” “这小丫头,翅膀硬了找到靠山就开始担心老子了!去休……去休咱们去逍遥去鸟!管他谁主沉浮,管他乾坤变色……” 小斯明白自家老爷只有在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位姑爷是必胜了。 王蒙正的话说的一点没错,宫变这种事情谁的拳头大谁就赢! 赵祯缓缓的走到旗杆前露出洁白的牙齿,此时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温暖,黎明的辉光在洁白的牙齿上反射出一片森然,“杨怀吉你瞧瞧下面!此时还看不出大势已去?” 杨怀吉抬眼看了看,跟随自己的三百禁军死的只剩下二百来个人,现在他们全都穿着太子三卫的衣服拿着三卫的棘轮弩斗志昂扬,惨然一笑,“太子手段高明,短短三刻钟的时间就把这些人给收服了,怀吉佩服!” “孤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九族?” 杨怀吉脸色数变露出求饶的神色:“太子殿下仁慈不会诛我九族!” “你怎么知道?孤虽放过这些禁军可绝不会放过你!夷九族你是逃不掉的,否则何以威慑天下?到时死了你一个杨怀吉还会有李怀吉,王怀吉!孤就是不明白为何你会有这样的自信跟随赵元俨谋逆?” 杨怀吉面露惊骇,太子是怎么知道赵元俨宫变的黑手? 见他的表情赵祯可以肯定是这位八叔了,“宫中厮杀的如此激烈,冲着都是孤来的!官家到了大限之期,能收拾残局的只有赵元俨!不是他还有谁?难道是皇后娘娘一个妇道人家?你们不过是想把罪责栽赃到她的身上,等孤死了以后便让赵元俨进宫拥立他为官家,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哦对了,是不是还要把官家的死也归咎与孤的身上?” “呵呵……殿下什么都知道了!”杨怀吉看着远处升起的霞光苦笑连连,但随即脸色一变“荣王在宫中势力庞大,殿下这一千多人如何应对?别忘了殿下此时还没赢!” “是啊!孤还没赢,可他赵元俨也没赢!孤不死他就赢不了,也不敢动官家和皇后否则便坐实他的谋逆之罪,他现在要清理出通往东宫的障碍,你听听这么久还有厮杀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东宫之外还有忠于官家忠于大宋的慷慨之士!” 赵祯刚刚说完厮杀声就停止了,赵祯身体一僵,这什么鬼?!一旁的彭七露出古怪的眼神,没看出来殿下这张嘴也是乌鸦嘴啊! “哈哈……哈哈……殿下你说的真好,刚刚说完厮杀声就停了,恐怕荣王的军队正在赶来吧?您听!” 轰轰的脚步声是排山倒海的压过来,彭七眼色一变:“殿下最少有三千人!” 在杨怀吉的笑声中赵祯跟着哈哈大笑,“哈哈……才三千人?怕个屁!还不够孤塞牙缝的,来个三万人还差不多!” 彭七和李九对视一眼,殿下莫不是疯了?三千人对他们一千五百人不到,这还不够塞牙缝? “把这小渣渣给孤吊起来,吊得高高的!”赵祯伸手拍了拍粗壮的旗杆,杨怀吉被捆得像死猪一样被吊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人间地狱 宣祐门紧闭,但城墙上没有一个禁军,赵元俨兴奋的站在门口大喝,“给本王撞开!太子谋逆,心生胆怯连这宣祐门也不要了!” 粗壮的木质撞锤不断的冲击城门发出咚咚的声响,赵祯站在东宫的宫墙上竖着耳朵,彭七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殿下为啥咱们要放弃宣祐门?要是荣王带着叛军攻进宣祐门便可直取东宫了!” 赵祯并不回答,头也不会的反问道:“宣祐门和什么地方连着?” “右嘉肃门啊!” “如果荣王的叛军攻进来咱们把宣祐门占了呢?” 彭七摸了摸脑袋,“那就是瓮中捉鳖了,可咱们怎么占下宣祐门?” “等!” “等?”彭七和李九对视一眼,殿下难道还有后手不成? 赵祯没有后手,但他相信陈琳有,老爹的手中绝不会是空空如也的。 此时的景福宫已经在荣王的重重包围之下,整个景福宫分为景福殿与延和殿两座,宫墙外面的禁军皆是荣王赵元俨的手下,陈琳从宫墙上跳下几个箭步就到了内殿,看着病榻上的赵恒小声道:“官家,外面都是荣王的叛逆!是不是调御前班直前来护驾?” 赵恒虚弱的抬起手臂挥了挥,“不用,只要益儿无事,他赵元俨就不敢动朕和皇后,如果朕猜的没错他们都是面外而立吧?呵呵,益儿不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吗?你要做的是带着朕的虎符调皇城司支援太子讨伐逆贼!” 陈琳脸色大变:“官家这如何使得?没了皇城司的护卫您……” 赵恒用力的抓住陈琳的手臂:“呼……呼……太祖有令凡遇宫变诸班直不得擅动,唯以官家虎符为令!” 陈琳接过赵恒从怀中掏出的玉质虎符紧紧的攥在手中跪下,“官家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太子有一点闪失!” 转头又对皇后刘娥拜下伸手捧上一颗信号弹,“皇城司的亲从官皆在景福宫之监视禁军,如有不法之宵小窥伺禁中请娘娘以此为号,奴婢们定当奋起杀贼!” 刘娥从容撩起衣袖伸手接过,面不改色的温声说道:“大官只管按官家的意思去办,予自会保全官家!” 此时她略带皱纹的眼角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英气,仿佛又回到当年官家亲征她守卫大宋江山社稷的日子,她知道如果赵祯死了,官家和自己也不会善终,倒时大宋的皇宫又要上演兄终弟及的“好戏”,乱局的中心就在东宫……就在太子的身上! 陈琳在黎明第一束阳光照射到宫墙上之前翻出,墙外的皇城司的勾押官、押司官齐齐的呼喝亲从官向前推进,为的是给自家大官打掩护。 皇城司的亲从官皆是禁军精锐,当年太祖以空前力度,将大批精锐部队划归皇城司的前身武德司,建立起了独立于殿前司和侍卫两军之外的新军,这些人便是皇帝的最后屏障亲从官。 到了太宗朝皇城司亲从官数千人,乃命武臣二员同两都知主之,而殿前复不干预,此祖宗处军政深意!皇城司共辖亲从官五指挥共三千人,最为精锐的入内院子五百人,这些人各个以一当十,所以陈琳并不担心官家的安慰。 何况官家刚刚也说了只要太子无事,赵元俨就不敢动他和皇后,否则便坐实了他谋逆之名,在大宋谋逆是绝不可能桌上皇位的,天下人不可能让一个弑君弑兄弑侄的人登上皇位。 陈琳脚下连点如大鹏展翅越过禁军,踩着皇城司亲从官的肩膀就跳走速之快如灵狐狡兔飞快的众人面前消失。 皇城之中不得策马,陈琳索性一路向大庆殿跑去,诸班直的指挥都在那里,皇城司负责官家安全是万万掉不得,陈琳是第一次违背官家的旨意,按照赵恒的意思是直接调动皇城司的班直,这等于是官家把自己放入险境!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赵祯缺时间,而赵元俨一样缺时间! 巨大的撞锤不断的冲击宣祐门,巨大的声响就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众人的心脏,宣祐门是城门、城楼之间城墙相连,既有军事防御作用,又有防洪功能,这是一道坚固的屏障,没有火药的时代想攻破这样坚固的大门需要付出极大的时间。 宣祐门的门闸已经被彭七放下销死,即使爬上城墙也无法打开大门,赵元俨站在门口,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得意,他比赵祯跟缺时间! 轰动一声厚重的城门终于倒下,赵元俨眼睛一亮转身对身后的禁军大吼:“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 远在东宫彭七等人脸部的神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宣祐门破了!” 赵祯拔出手中的汉剑高声喝到:“尔等解是三卫精锐!孤之三卫不比禁军,没有一个是废物也没有一个是孬种!今日荣王赵元俨谋反,尔等用命便是建功立业,杀他个封妻荫子出来!天佑皇宋!” “天佑皇宋!天佑皇宋!” 李九和彭七大力三人没人负责一个卫,赵元俨率领三千人的禁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东宫,凡是路上看到的内侍宫女皆毙命在他的倒下,赵祯皱眉这个八叔也不是个傻子,为了激起叛军的斗志不惜以宫人的生命为代价。 人在看到鲜血后就会被激发出内心的野性。 三千人兴奋的冲向东宫的宫墙,彭七还在等着太子讲话,这种时候太子的身份和语言才是最好的武器,如果能兵不血刃的那下这些人才是最好的。以殿下的聪慧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但赵祯在这些士卒冲到攻击范围后果断的挥手,一旁的三才用力的敲下战鼓,咚咚咚咚……的战鼓声就是信号,无数的箭雨如飞蝗一般攒射而出,禁军以卧,蹲,立三排列阵,每次射完就立刻退到最后一排。 叛军前面的士兵不断的倒下,后面的接踵而至,谁都清楚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只有拿下对方才能活命! 赵祯之所以不喊话是因为自己给过他们机会,在他们撞门的时候,在前往东宫的路上,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溜号,眼前这些留下来的都是赵元俨的死忠,都抱着改天换日的幻想!不杀不足与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不杀不足以显示皇权的稳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叛军身着结实的步人甲,但在棘轮弩的面前还是会被射透,赵元俨看着战场的不利把所有的叛军集合在一点,赵祯站在宫墙上,看着三才扛着一面硕大的盾牌掩护自己不由得苦笑:“这些禁军手中的弩箭少的可怜,完全被咱们的三卫压制,你扛个盾牌有什么用?!” “嘿嘿小心为上!再说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呸呸,没有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三才的语无伦次让赵祯哭笑不得,这家伙内心恐怕是怕的要死。 “该收场了!”赵祯掏出信号弹点燃,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发出尖啸。 三才立刻抛弃手中的盾牌跑向火药弹的箱子,三卫的士兵放下棘轮弩吊在腰间,伸手接过火药弹点燃扔下宫墙。 宫墙之外瞬间变成人间地狱,猛烈的爆炸声想起,接连产生的气浪把身穿步人甲的叛军掀倒在地被从上而下射来的箭雨射杀。 叛军们哭嚎着四处乱撞溃不成军,赵元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是什么样的火器居然恐怖如斯? 东宫墙上的苫布被掀开,露出了一柄柄如长枪大小的弩箭,“是三弓床子弩!”叛军的指挥一眼就看到如巨兽般狰狞的武器,急慌慌的对赵元俨大喊。 “撤回来!”赵元俨脸色剧变,但他刚刚喊出就听见锦帛撕裂般的嗡嗡声,巨大的弩箭在人群不断的弹跳着,每掠过一个人便带走一条生命。 第一百六十六章文人傲骨,以身为墙 三千人对一千七百人,如果是短兵相接三卫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可现在不同,太子三卫占据东宫高墙之险,这是地利,赵祯是太子在大义上能稳稳地站住脚,三卫的士兵是以有道伐无道当然自信满满慷慨激昂,这是人和,冬季的早晨北风呼啸,寒冷的晨风使得身穿步人甲的叛军身体僵硬,这是天时。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再加上赵祯提供的先进武器装备,赵元俨率领的叛军只有基本的武器装备,唯一能碰到三卫的只有少量夹带进皇宫的弩箭,这是一场不对称的交锋。 赵祯放弃宣祐门为的是拖延时间和消耗叛军锐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士气这东西有时很重要。 弩箭火药弹齐出,配合着三弓床子弩疯狂的收割叛军的生命,一个多时辰的较量让赵元俨损失将近一半的人手。 看着东宫墙外堆积如山的尸体赵元俨陷入疯狂,“上!给本王全部压上!” 叛军的指挥死死的拉扯住赵元俨道:“王上!此时除了退至宣祐门防守别无他法……我军损失过半已经不可能攻破东宫,唯有困住东宫方能调兵围剿,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啊!王上!” 猛的拉住身旁的指挥,赵元俨高声喝道:“你不是说太子三卫糜烂如市井无赖,为何现在却是虎贲之师?!” “这……小人也不知啊!之前的太子三卫却是颓废的很,谁知今日变成这副光景……” 叛军指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一身轻装的斥候迅速的冲进军阵,“启禀荣王殿下,宣祐门失守!!” “什么?本王留下一千精锐守卫宣祐门如何失手?”荣王大惊失色的问道,在皇城中一千人的力量足以守卫宣祐门三日不失,毕竟城中能调动的兵力没有多少,赵元俨对皇宫中的制度熟烂于胸,他早就知道在发生宫变的时候诸班直不得擅动,否则以叛逆论处,这也是他自信三千士卒能拿下东宫的原因。 “是陈琳!他带着官家的虎符调大庆殿班直,一路从右嘉肃门的城墙攻过来的!” 叛军的三个指挥紧紧的盯着赵元俨,可他现在除了苦笑就没有别的办法:“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王上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虽然咱们攻东宫不成,可还有后手,景福宫……” 指挥的话让赵元俨眼睛一亮,对!他还没有输!大不了直接威胁三哥,让他传位给自己,只要拿到象征官家权利的皇帝神宝便是! “诸军听令取道资善堂,从临华门入后苑,出迎阳门包围景福宫!” 赵元俨的话让所有的叛军一惊,谁不知道景福宫是官家的所在,官家是大宋的皇帝,太子虽是储君可还并未获得皇位,严格意义上来将他也是臣子,可现在直接攻击官家所在的景福宫,这些叛军的心中难免发怵。 “你们怕了?别忘了你们跟随本王袭击太子东宫已经是诛九族的大逆,现在要么本王赢,尔等封妻荫子!要么官家赢,尔等祸及家人!” 赵元俨说完一旁的叛军指挥大喝:“誓死跟随王上!冲啊!” “建功立业即在此时!”“太子谋逆我等勤王!” 叛军喊着各种口号壮大士气,快速的向景福宫移动,赵元俨对皇城的布局十分的了解,他所带的路基本上没有禁军把守,只有后院外围有少量的禁军茶酒班…… 所谓的茶酒班顾名思义负责御用和宫廷筵宴茶酒,也是皇帝出巡仪卫队列中重要组成部分,但战斗力……不堪一击。 在杀掉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茶酒班禁军后,赵元俨狰狞的望着叛军:“要么生,要么死!成败在此一举!”看着不远处就是景福宫叛军们叫喊着冲向那里,只要到了景福宫就能与围困官家的队伍合兵一处!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封妻荫子的美好就在眼前。 “寇准在此谁敢放肆!”一群身穿绯色罗袍裙内衬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的朝臣冲了过了,各个是腰上挂着玉剑、玉佩,腰旁挂锦绶的五品以上朝臣! 赵元俨看着人墙一般的朝臣身体一僵,身后的叛军更是面无人色,大宋重文轻武的政策下,他们这些禁军在文臣面前简直是一群土鸡瓦狗。 赵元俨哈哈大笑:“哈哈……我当时谁?原来是寇相公,您看看本王身后的虎贲之兵,难道想螳臂房车不成!识相点就速速给本王让开!” “赵元俨老夫还真是没看错你,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你外表严毅不可犯,可内心却狡诈如斯,怕是早就积蓄力量意图谋逆了吧?今日要想弑君便从我等身上踏过去!” 寇准说完便挽起一旁丁谓的手,其他朝臣也皆是如此形成一道人墙。 “只要诸位让开,本王登基之后便封你们为王!”赵元俨咬牙喝到,在大宋封王这种事情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可鲁宗道却嗤之以鼻:“笑话!你封王算个什么东西!?李相公你在乎吗?” “老夫从未听说荣王有封王之权!”李迪一脸严肃的回应。 宋绶更是不堪抖动着身体最后笑出声来:“哈哈……笑死我了,宋绶在有生之年听到如此无稽之谈真是不枉此生啊!” 赵元俨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丁谓,“丁相公,本王能给你想要的,权利,金钱,地位!” “老夫不食嗟来之食!”丁谓说完便紧了紧握住寇准的手,寇准惊讶的看着他,自己主动挽住他的手是怕他临阵脱逃,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爽快的拒绝赵元俨。 太阳慢慢的升起把温暖洒在冬日的寒风中,可赵元俨此时却没感受到一丝温润,没想到连丁谓这种小人也不支持自己,身为枢密使的曹利用却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你们既然冥顽不灵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面对赵元俨的威胁寇准微微一笑,“你不敢杀我们,只要你今天杀了我们,你就再也没机会登上御座!一个弑君篡位,屠杀朝臣的逆贼如何能登上官家的御座?” 赵元俨微微一笑:“寇相公说的好,好一出空城计!给本王上,把他们打翻在地即可!” 叛军如狼似虎的冲向寇准等人,鲁宗道气急,“赵元俨你难道真要弑君不成?!现在收手官家还能绕了你家老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翻在地,叛军的刀柄不断的往他身上招呼。 文人傲骨以身围墙,虽然大义凛然可经不住拳脚相加,年老体弱的他们片刻之间就被打倒,但却没有一人发出呻吟,咬紧牙关怒目而视紧紧的盯着罪魁祸首。 他们的眼神让赵元俨心中发寒,如果不能登上皇位,怕是会被这些文臣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奠 “住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叛军手中的动作,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皇后刘娥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向领头的赵元俨,“八哥还不知进退吗?非要手足相残做出天伦惨事才肯罢休!” 赵元俨嗤笑:“皇后娘娘您现在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假慈悲?真要免去兄弟相残你便交出官家的大宋皇帝神宝!如此一来我还会饶你一命!” 刘娥在宫墙上紧皱眉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神圣:“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和你说话,而是作为长嫂劝你,老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笑话!你监国这么久难道不知我赵元俨的罪过?要想活命除非登上大宝!” 赵元俨声色厉俱的对着刘娥大喝,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官家有旨!”刘娥不愿放弃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圣旨亲自念道:“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药,晨夕盥洁焚香以祷,至忧念不食。母丧,哀戚过人。如今堕入迷途,朕亦悲痛,如弃甲伏法,朕未尝不能饶其性命以保宗室香火!” 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寇准嘶声大喊:“官家已经饶你不死,赵元俨还不快快伏法?!” 此时的赵元俨的身体僵住,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居然真的会放自己活命!“官家,三哥……我……”心中的悔恨慢慢升起。 “殿下!此时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您付出这么多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官家的饶恕不成!你现在伏法便是认罪,即使不死恐怕也活的猪狗不如,不若拼上一拼还有一线万人之上的生机!” 亲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对皇权渴望的幻想无情的击倒一切,赵元俨猛然间发现自己如果伏法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对啊!拼上一拼说不定大宋的天下就是我的了!差点着了官家和这贱妇的道!” 赵元俨猛地抬头露出凶狠狰狞的目光望着刘娥,“你莫要在这里装腔作势,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你以为太子和陈琳会带人来救驾?告诉你太子巴不得官家早日驾崩!否则这么许久为何不来?” “休的胡言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刘娥在宫墙上气的瑟瑟发抖,但赵元俨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晕倒在地。 “父子亲情?你这贱妇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亲情?谁不知道你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为了称为皇后不惜夺人子嗣,太子赵祯乃是李宸妃所生!” 刘娥强辩道:“那又如何?益儿是我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却也视如己出!” “你不就是想通过太子把持朝政吗?说的如此动情干嘛!你与龚美之事我已知晓,那采花郎刘从德便是你的亲生骨肉,其中干系诸位臣公可知道?” 寇准明显感觉到丁谓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扭头震惊的看着他,“你知道!” 丁谓悄悄的点了点头,“此事属实,皇后和那刘美之间有所瓜葛,两人后虽以兄妹相称,可在此之前却形影不离,从cd府到东京城路上何止千里……但寇相公此时却要支持皇后驳斥荣王!” 寇准铁青着脸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太宗溺毙了她,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风流债,现在好了天家蒙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寇相公慎言!” “赵元俨你休要在此信口胡言,皇后娘娘岂能容你污蔑!束手就擒才是出路,尔等叛军还不快快弃甲伏法!” 赵元俨哈哈待大笑:“看来你们是真着急了,那本王就不客气,给我上!破宫门者赏钱十万贯,封镇国公!取皇后首级者赏钱三十万贯封卫国公!取官家……皇帝神宝者赏百万贯,封王世袭罔替!”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取官家首级的话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样的赏赐已经完全超出重赏的范围,在大宋爵位的控制相当严格,连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最终必然封王,但并不直接封,而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为环卫官,然后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多少将门巴巴的等着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出来,可现在赵元俨一句话就把王爵封出怎么能让手下的叛军不激动? 寇准和丁谓脸色一变,其他的朝臣也是面色难看,在这群如狼似虎般叛军的攻击下,景福宫怕是守不住了,太子和陈琳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赵祯正跪在老爹的面前,赵恒伸出干瘪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吾儿莫要做大丈夫勿学这小儿女之态……朕是不行了,昨夜还梦到太宗唤朕……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住大宋的江山……绝不失寸土啊!留你八叔一命,否则朕死了都不知如何面对你爷爷。” 赵祯看着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爹心情复杂,他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老爹。虽然父子之间因为飘渺的仙道有所猜疑,但也从不缺乏亲情,当初老爹在考校过自己后是何等的兴奋与激动。 “父皇安心养病,元宵节还要请您九叩迎春,为咱们大宋的百姓祈福呢!没了您这大宋官家可不行!” 赵恒晒然一笑:“九叩迎春朕是等不到了……赵祯你记住守好大宋的江山……世家豪族不似眼前这般好对付,赵元俨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咳咳……” 此时的赵恒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声音变得清亮不似之前的沙哑:“皇后的所有事情朕皆知晓,莫要让她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这话他变把手高高的抬起指着景福宫宽大的牌匾:“开卷有益……”赵祯惊恐的看着老爹的手无力垂下,宫中的胡远立刻上前查看转头对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驾崩了!” 所有的宫人跪倒在地,陈琳趴在地上如老狗一样匍匐到赵恒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官家!官家!您等等老奴啊!”悲切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如猿哀赳鸣。 赵祯在王旦去世的时也未曾流下眼泪,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如睡着似得老爹却控制不住,泪水如线般的流了下来,赵祯一声也没哭,他答应过父皇要做一个大丈夫。 赵祯面无表情的站起,在胡远和陈琳惊恐的眼神中轻轻的把赵恒的被子盖好,用手使劲的掩好被角,仿佛是怕赵恒受凉似得,抬手把赵恒的乱发梳拢起来用束发金赞固定。 轻轻的抚摸着老爹满是皱纹的额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爹时他也是如此抚摸自己的,嘴中还说着:“小小的人就开始皱眉头以后如何是好?” 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胡远道:“整理官家的仪容,待会还要让他亲自看看叛贼授首呢!” 胡远小心的拉扯一下陈琳,“太子殿下不会是……” “奴婢觉得殿下说的对,是该让官家看到逆贼授首!”陈琳对着赵祯拜下:“奴婢以前是官家的奴婢,现在是您的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以后就跟着孤吧!父皇慢些走,孩儿要以叛逆之血祭奠您!”说完豁然回首大步向殿门外走去,成串的泪水晶莹剔透的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的花瓣,胡远看着赵祯的背影喃喃自语:“官家您看到了吗?太子长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祭礼 赵祯站在景福宫的庭院中,冬日里初升的太阳是那么的温暖却不能给他一丝暖意,老爹赵恒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击碎了他的幻想,大宋朝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稳定繁荣,它就像是悬崖上的一颗飞来石,只要下面松动便很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彭七李九等人紧紧的盯着从殿门中走出的赵祯,刚刚他们隐约听见陈琳在大殿中哭号,难道官家已经大行?包括从大庆殿调集来的御前诸班直静静的等待赵祯指示。 陈琳捧着遗诏和俩个方盒从大殿中走出,“官家宾天……遗诏在此,皇太子赵祯接诏!”所有人都被陈琳的话惊呆,没想到官家真的就这样驾崩了! 赵祯缓缓的对着宫殿跪下,身后的禁军也跟着呼啦一下跪倒,陈琳颤抖的展开遗诏大声朗读,其实这份遗诏本应在大庆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诵读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荣王叛逆,朝政还有余孽,不如在此宣读遗诏既成事实的好。 这样一来太子就算是已经继承皇位,只是差一个隆重的登基大典而已,等事情平息下去自会有寇相公和一班朝臣谋划。 陈琳当众给赵祯换上龙袍,遗诏被送与当前禁军的将领传阅,“接大宋皇帝神宝!” 三卫的士兵和御前诸班直齐齐拜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呆呆的看着山呼万岁的士兵,心中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彷徨,人在突然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往往先是迷茫,一切来的如此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大盒子被打开,所谓的皇帝神宝其实就是太祖所制的玉玺,虽然是一个盒子但玉玺却不止一块,赵祯接过后发现盒子中居然是三块玉玺分层叠加在一起。 玉玺分别是,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大宋受命之宝,三块,虽然每一块都能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意义却不相同,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代表着天授之权,皇帝神宝代表皇帝本人,大宋受命之宝代表着国家,木盒中的明黄色锦帛上写的清清楚楚,每一块玉玺的使用场合和作用都在上面,分别是祭祀,朝用,国用三种。 宫墙上的刘娥身体颤抖,没人比她更清楚三块玉玺的意义,只有拿到大宋皇帝神宝才能算是真正的登上权利的巅峰,之前她不过是用自己的凤鸣玺代替官家的玉玺而已。 虽然朝臣们认可凤鸣玺的权利,可这只是临朝监国而已,如果临朝称制便可使用官家的皇帝玉玺。可直到死赵恒也没给自己这个权利,现在却被太子那在手中! 对这位逝去的官家刘娥的心中有爱也有恨,爱他对自己的坚持,恨他对自己的防范!在听到御前诸班直和太子三卫山呼吾皇万岁之后,刘娥惨然一笑的摇了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陈琳用最响亮的声音高喊:“接虎符!” 从他的手中接过玉质的虎符,赵祯高高举起:“逆贼赵元俨,本为宗室大行皇帝之弟,然其窥伺九鼎,于官家大不豫之时行谋逆之举,此乃万不可恕之罪!众班直听令,着孝服素甲以叛逆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 “以逆贼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所有的士兵齐齐怒吼发出山呼海啸般巨浪,整个景福宫都在声浪中微微颤抖。 陈琳带着内侍宫女飞快的扯着白纱系在所有人的身上,禁军的铠甲变成白色,赵祯头上象征皇权如山的通天关被他扯下,从陈琳手中拿过白色的纱布系在头上,“朕与诸位一同杀贼以祭大行皇帝英灵!”说完就向宫门走去。 彭七和李九死死的拦住:“殿……官家切不可意气用事!您坐看逆贼授首便可,将士们一定生擒赵元俨!他跑不掉。” “你们懂个屁,朕现在是官家,代表这朝廷大义,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开宫门!” 景福宫外围的宫门在巨大的机括声中打开,外面如火如荼的厮杀已经白热化,刚刚将士们的喊叫声已经让所有人知晓官家驾崩太子继位。 赵元俨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杀了赵祯这位刚刚继位的大宋官家,“杀!给本王杀了这个伪皇帝!”快要崩溃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在看到身穿龙袍的赵祯后更是发疯似的大叫。 孝服素甲的禁军不断的从景福宫涌出,赵元俨瞪大眼睛,眼中的疯狂变成惊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从后苑绕行到景福宫哪有赵祯直线前进来的快,他以卑鄙的心理猜测,赵祯会留守东宫,等自己和官家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收场,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拿到皇帝玉玺废了太子,可他并不知道,赵祯把禁中的一切看的透透的,包括他的行军路线…… 身穿龙袍头戴白纱的赵祯一步一步的向叛军走去,“朕以继位,尔等还不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别跟着赵元俨死扛,即使能杀的出景福宫你们能杀出皇城吗?能杀出十万禁军防守的东京城?朕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伏法不诛九族!” 还在拼杀的叛军在听到身穿龙袍的赵祯这么一说,急急的防守在一起等待着他下面的话,“放下兵器朕便绕你们九族不受连坐。” 叛军中有人叫道:“官家说话可算数,俺们如果缴械,真当饶了九族!” 赵祯皱眉道:“朕立于苍天之下厚土之上,乃神州赤县之君,言出法随出口成宪!岂能诓骗与你!” 叮当一声,有人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俺错了不该跟随指挥叛逆,不求官家饶命,只求祸不及家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丢下手中的兵刃,赵元俨疯狂的拉起一个人对他大喊:“起来,都起来!杀了他就不用死了,本王还会给你荣华富贵!”但他显然是徒劳,被他拉起的人又跪下,即使赵元俨砍死一个也没用,之前鼓动赵元俨的指挥也跟着慢慢跪倒。 诛九族是最为残酷的刑法,赵祯免去这些叛军诛九族的惩罚算的上是天大的恩赐。 所谓的九族包括父族四,出嫁的姑母及其儿子一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出嫁的女儿及外孙一家。母族三,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一家。妻族二,岳父的一家、岳母的娘家。 算下来最少也有几百人,大的家族甚至有数千人之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一些远亲好友都要被株连,这算得上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了。 赵祯不是暴虐无道的人,即使这些人反抗他也不会株连九族,但此时说出来却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叛军们被禁军用绳子绑在一起,像一长串的蚂蚱缓缓离开,他们将被压倒大理寺的监牢中等待宣判。 赵祯说过要给老爹送去祭礼,这些人就是最好的陪葬! 第一百六十九章宗室与庶民 说来讽刺,所有叛军都是被御前班直和太子三卫绑着的,唯独赵元俨是被曾经劝他不要放弃的指挥放倒,见大势已去他也不挣扎,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哈哈大笑:“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来啊!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本王!休想让我屈服……” 啪~赵祯用一个响亮的耳光回答他,在赵元俨呆滞的目光中冷声道:“朕怎么会杀你?这世间最残酷的惩罚并不是死亡!父皇曾经留下密诏,让朕不要杀你,开始还不明白,现在朕才知道为什么,不是他害怕到了另一边无法向太宗爷爷交代,而是给你无尽的惩罚!你想过没有,活在这世上连亲生儿子都不敢相认是什么滋味?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又是什么样的折磨?朕要让你好好品尝你自己种下的苦果!” 赵元俨的表情变得绝望,“杀了我!杀了我!” “现在知道怕了?你围攻东宫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斩杀禁军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在这宫墙之外手足相残的时候怎么不怕!朕要让你看着荣王府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哦!对了,有一个人恐怕是最希望得到你的。朕会把你送给她!” 看着曾经仁孝无双的侄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赵元俨身体微颤,“谁?!” “她叫柔怜……”赵祯擦了擦手,眼前这位八叔简直是世间最肮脏的禽兽,送到柔怜那里才是最合适不过。 在听到赵祯说出的名字后,赵元俨的眼神先是迷茫接着变为恐惧,他忘不了那个纵火焚宫的少女,更忘不了在熊熊大火中闪烁的狰狞目光,“柔怜?柔怜!”急急的向前爬了两步抓住赵祯的衮冕,“你不能这样对我!本王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一个贱婢的手里!” “哦?那你说说你比她高贵在哪里?” “我是太宗八子,大行皇帝的亲弟弟!还是官家您的八叔,如何能让宗室受辱?这……这有违天家礼法!” 赵祯厌恶的望着他,“你虽然是宗室皇亲,却作出禽兽不如的事情,父子皆无德根本配不上荣王的称号,你之一系将被贬为庶民,去芸芸众生中熬活过日吧!” 赵元俨如恶鬼一样扑向赵祯,“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连那些低贱的军士都能赦免九族之罪,为何要把我荣王府赶尽杀绝!荣王府中的富贵皆是太宗先帝所赐,你没有权利夺走!你不能这样对我!” 彭七一脚把他踹开,跌坐在原地的他再次扑向赵祯又被踹开,可他仍不死心,一遍遍的冲向赵祯口中呼喊着:“你不能赶尽杀绝啊!允初,允良等人皆是你的堂兄弟,岂能贬为庶人?!” 赵祯气极反笑:“贬为庶人就是赶尽杀绝?你所作的一切难道他们就不一点知?朕本打算除了你荣王一系,皆尽诛连,可考虑到子掩父过,便不与计较,把他们贬为庶民已经是极为宽大!” “他们九天之上的天潢贵胄,如何能在泥潭般的地方过活下去!求陛下开恩,所有罪孽本王……不,罪臣愿一人承担!” 赵祯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关入宗正寺祖庙,李九带亲卫查抄荣王府,除去王妃所有人贬为庶民赶出东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赵元俨被亲卫拖向门外,但依然挣扎着喊道:“不!!官家,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 陈琳静静的站在赵祯的身后:“官家的处置妥当的很!” “妥当吗?呵!朕现在开始怜悯这位八叔了,虽然他倒行逆施犯下谋逆大罪,可对待亲人还有仁爱之心。如果不是被利用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说到底他就是贪!贪还没脑子!平白的被人当刀使,蠢到家了!自己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抢那牢笼般的御座干甚!” 陈琳瞧了瞧赵祯的脸色,“因为这地方万万人之上!” “是啊!万万人之上!”赵祯长叹一声便向一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朝臣走去。 寇准一帮朝臣早在景福宫传出禁军们的山呼声后,便知道了一切,他们挣扎着向景福宫爬去,痛哭流涕跪地哀嚎,其中最悲者莫过寇准丁谓二人,寇准的两只眼睛已经红的像俩个烧红的玻璃,丁谓也好不到哪去,衣服的袖口已经被他撕烂,破布条子似得挂在他的胳膊上。 “诸位相公快快起来,先帝大行,国事还要靠诸位辅佐,哭坏了身子,如何料理王事?” “官家说的没错,寇相公丁相公还是稍稍压一压,先帝的大行还要操办!”李迪不愧是被老爹称赞为颇、牧在禁中的人,几句话就把寇准和丁谓劝住。 鲁宗道在一旁皱眉:“奇怪,怎么寻不见曹利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枢密使居然倒现在都没露面,这有违常理!” 赵祯沉声道:“此时他怕是已经被收入监牢了!” “什么?!”寇准惊叫一声,还是鲁宗道反应快:“难道他也参与赵元俨谋逆不成?!” 赵祯点了点头,亲自扶住寇准的胳膊向景福宫个走去:“东宫在被叛军围困之前,乃是曹利用调遣杨怀吉把守宣祐门,朕带人上前询问,他当众杀害殿前司都虞候杨崇勋率部叛变!” 鲁宗道疑惑的说道:“不一定是曹利用指使,说不定是……” “不!就是他指使的,他应该是赵元俨的人,杨怀吉和杨崇勋所接调令根本就没经过殿前司指挥使曹玮之手,而是直接发往两人手中!”说完深深的看一眼丁谓。 赵祯见鲁宗道为曹利用开脱不禁开口解释其中原因,他不相信鲁宗道这样刚直的谏臣会和曹利用搅在一起,但一旁的丁谓为何一言不发?曹利用往日里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竖子尔敢!”寇准怒喝一声,一旁的丁谓连忙拉了他一下,寇准惊醒慢慢的噤声不再言语。 赵祯转头奇怪的问道:“难道就这样骂一句算了?” 鲁宗道在一旁怒声的说道:“当然不能这样算了!这种逆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堂!” “贯之慎言!现在曹利用是否参与在其中还为查清,即使有罪也应按大宋律法惩办,岂能意气用事,多少年了,你还是这般恣意妄为的脾气!” 寇准皱着眉头的盯着鲁宗道,此刻他最担心不是曹利用的问题,而是祖宗之法,大宋的祖宗之法是文臣的立身之本,其中一条不杀士大夫更是他们的保障,这位刚刚继承皇位的年轻官家有着一颗变法之心,此番杀了曹利用简单,如果以后开了杀戒怕是难以收手。 自大宋开国以来,一共才二十多个罪臣被斩首弃市,先帝朝更是只有一例,知荣州褚德臻坐盗取官银数额巨大,斩首弃市。眼看就能彻底稳固这项祖宗之法,此时应当慎之又慎! 第一百七十章文臣,皇后,是非多! 赵祯看着寇准丁谓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暗自不爽,他们刚刚对于自己处理叛军的表现显然不满,当自己说不会株连叛军九族时文臣这边已经炸开了锅,可到了曹利用这里除了这位鱼头参政鲁宗道别人都默默不言,难道文武之间的隔阂已经到了为了打击对手而打击的地步? “就按鲁师傅的意见,曹利用勾结赵元俨谋逆,朕念其当年出使辽营寸土不失之功,免去九族株连之祸,斩首弃于市以儆效尤!” “官家!!曹利用乃枢密使,岂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斩首弃市?此不符明君所为!”寇准再次上前为曹利用开脱。 宋绶也是急忙开口:“寇相公所言有理!关键应当有理有据,岂能因喜好而判?” 赵祯面对文臣的反映心中一阵烦躁,这些文臣属于死缠烂打型的,只要你不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就没完没了的上疏,直到把皇帝弄烦为止,这是文臣的惯用伎俩。 赵祯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内心焦躁的情绪,这时候越是烦躁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既然寇相公这么说,难道您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曹利用和此事无关喽?” 寇准摇了摇头:“臣没有佐证,但官家也没有,您只是怀疑曹利用不法,这便应交由大理寺彻查才是。以国之法,判其有罪,方可令朝政的衮衮诸公心悦诚服,何况官家刚刚继位便要斩杀枢密使。” “好!寇相公说得好!命大理寺囚禁曹利用,朕要亲自查案!” “官家大行皇帝后世待办,如何能亲自审案?难道官家不守灵!” 丁谓终于开口了,可他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姜还是老的辣,赵祯被他问的无言以对,只能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寇准说道:“此事交由鲁师傅查办应该没问题了吧?” 丁谓再次插话:“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三人为众,不如枢密副使张士逊和参知政事吕夷简配额鲁学士一同查案,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甚好!”赵祯嗡嗡的说一句便向景福宫走去。 以前一直以为大部分文臣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可当他继承皇位后却猛然发现其实文臣是皇帝手中压制武将的狗,他们并不是驯化好的牧羊犬,而是难以驾驭的狼,说不定就会反噬其主! 文官集团的强大就在与太祖和太宗两位先皇的放纵,刻意的抬高文人的地位压制武将,这样一来虽然使得黄袍加身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文臣也没有谋反的可能,但却大大掣肘皇帝自身的效率。 比如今天,本可速战速决的斩杀曹利用,却被丁谓和寇准两人生生的拦住,以曹利用的狡猾,恐怕会把自己摘个干净! 身旁丁谓寇准等人的哭声仿佛影响了赵祯,他的肩膀也不断的耸动悲痛难抑,可在赵祯身旁的陈琳敏锐的听见他的自言自语:“老爹,您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也不给儿臣留个称手的朝臣,这些老顽固已经用不了!政治,军事,民生,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社会福利与风气,这些种种都是大宋的难题啊!您现在一走了之,如何让我带着这些老顽固收拾?呜呜……” 陈琳听不懂赵祯的话,可他知道赵祯不喜欢这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老臣。 跪拜之后,陈琳把赵祯扶起走向后殿,接过宫女递过的毛巾送给赵祯:“官家,有一句话是先帝留下的,老奴一直没和您说,现在看来官家很需要嘞!” 赵祯用温暖的毛巾擦了擦脸,冬日里的寒冷被赶走不少,因为老爹死在冬天,景福宫便撤去所有碳盆保持尸体不腐,御药院的老太监已经开始为老爹做防腐工作。 “哦?你倒是说说父皇留下什么话。”赵祯很好奇,老爹临死前怎么不说? 陈琳的老脸上满满的都是回忆,“其实算不得留给您的,只不过是官家曾经有感而发:所有臣子皆有用处,无论忠奸皆可善用,唯看清本源方可应用自如,为帝王者需以才善用,万不可凭喜好渡之,昔赵普今丁谓皆是如此!” 赵祯的动作一停,老爹的话如醍醐灌顶,对啊!这其实就是皇帝的用人之道! “把这段话用金字刻在御书房的墙壁上,朕要每日诵读!” “是!老奴这就差人去办!”陈琳说完便窜了出去对陈彤交代,此时的他极为兴奋,先帝的话对官家的触动很大,这证明先帝的当年的举措是没错处的!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任用丁谓便是昏聩之举。 赵祯的心情好了许多,老爹留下的政治智慧是最大的宝藏,一边在宽大的后殿中渡步一边思考要不要把老爹当年所有的对奏都翻看一遍?说不定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教意,或是对付世家豪族的方法什么的。 正想着突然瞧见大殿一角的锦凳上有一道身影暗自垂泪,不断抖动的肩膀和紧握的双手预示着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长叹一声赵祯向她走去:“娘娘为何在此暗自悲伤?是在担心什么吗?” 他的话挑破了刘娥心中的压抑,看着眼前官家稚嫩的脸庞,刘娥伸手把他拦在怀中嚎啕她哭……“娘娘以后再也不干涉朝政,只求官家饶恕刘美一家!” 女人啊! 赵祯扭头瞧了瞧四周,寇准等人已经去门外等候,对远处的陈琳挥了挥手,大殿的殿门在吱呀的机括声中缓缓关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棱洒在殿中的柱子上形成美丽的斑驳,解开衮服外罩着的大裘轻轻的给刘娥披上,“朕答应过父皇给您年老的时候留个说话的人,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娘娘不必担心……” 刘娥猛然抬头,头上的珠花宝饰发出凌乱的声响,“益儿真的不打算追究娘娘的荒唐之举?!” 赵祯看着眼前的妇人点了点头:“如果娘娘愿意,甚至后半生可以不在这深宫高强中度过!” “什么?!” 刘娥被赵祯说出的话惊呆了,自己身为皇后先皇驾崩便会成为皇太后,今后的岁月只能在禁中的高墙之中度过,现在官家居然说能放自己离开?这怎么可能,从古至今哪有皇帝驾崩皇后离开皇宫的道理? 赵祯的小腿蹲到有些麻木了,站起身向老爹的床榻走去,“父皇其实知晓你的事情,前因后果他都知晓,包括您的骨肉,但他依然没有追究,甚至在生命的对后一刻还为你着想,您恐怕还有话要和官家说,朕先走了!” 走在熟悉的石砖上,身边一片白茫茫,身后的景福宫中发出刘娥撕心裂肺的哭声,东西角楼的钟声响起,二十七响代表着国丧开始,也预示着一代帝王的陨落。 在二十七响钟声后,各个寺庙道观也开始撞钟明丧,整个东京城钟声不绝。 第一百七十一章棋局收官 赵祯向不远处的长乐宫走去,那里是妹妹赵妙元的寝宫,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难受,对于这个古灵精怪又腹黑的妹妹赵祯有着别于他人的喜爱。 但刚刚行至庆寿宫的时候就看见一身孝服的赵妙元小跑着向景福宫赶去,赵祯微微苦笑,二十七响钟声代表着什么赵妙元怎么会不知道,快步迎了上去,“妙元!朕准备去寻你……” “你走开!”赵妙元见到赵祯后丢下跟随自己的侍女嬷嬷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 “你慢些,怎么好端端的和朕置气!”赵祯莫名其妙的跟上问道。 赵妙元猛然回头:“一口一个朕,难道你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不成?!父皇大行不久,你就迫不及待了?” “你怎么这么看我?当时赵元俨谋逆,朕……我带人前去景福宫救驾,官家大行,形势所迫而已!” 赵祯的解释让赵妙元站住嗤笑着说道:“形势所迫?你要是当初在东宫外就杀了赵元俨岂会有后来的事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当着父皇的面平叛不就是为了得到父皇的信任吗?是不是你逼迫父皇传位于你……” 啪……赵祯挥手给了妹妹一巴掌,“够了!赵妙元你疯了!”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现在居然打我!” 赵祯愤怒的盯着赵妙元:“你听好了!父皇早早就拟好遗诏,我根本就不必胁迫父皇,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我比谁都清楚!” “呜呜呜~!六哥儿!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我怕!”赵妙元扑在赵祯的怀中嚎啕大哭,她现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年前她的生母杜贵妃去世便去世,现在又失去了父亲,相对于赵祯来说她一个女子在深宫中一下失去两位至亲对她的打击太大,感情自然的迸发出来。 赵恒是除了赵祯之外最疼爱她的,前几日她还给赵恒送去了他最喜欢吃的牛乳酥酪,父女之间相谈甚欢,可几日不见便天人两隔,不由得胡思乱想。 赵祯抱着怀中如小猫一般无助哭泣的妹妹温声说道:“别怕,六哥在呢!六哥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你以后想干嘛就干嘛,父皇不在有六哥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的妙元。” 这一幕被远处的宫女嬷嬷们看在眼中,不由得也跟着暗自流泪,“公主殿下命苦,年前一下走了俩位至亲,亏得有官家照顾,不然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一旁的宫女接口道:“那是当然,公主殿下和官家的感情好的很,两人自打从大相国寺回来就成天在一起,连回宫后都是住在东宫嘞!你们去打听打听谁家公主有这待遇?现在太子当了官家,难道能亏待咱们公主不成!” 其他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连连点头,“是极,是极!” 赵妙元缓缓的收住哭声,看着一脸无奈的哥哥微微翘起嘴角:“以后你可要宠着我,否则我便去父皇陵前告状!” 赵祯苦笑道:“你都用上大逆之言了我还能如何,别忘了官家可是言出法随,出口成宪的!” “嘿嘿,谢谢官家!” “少来这套,但有一件事你要应我,不满十六绝不能嫁给蔡伯俙!”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撅起小嘴。 “六哥刚刚还说我想干嘛就干嘛的!” “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你要听我的!”赵祯佯装生气的说道,他也是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太早,有些十四岁就嫁人,在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的死亡率很高,何况还有很多母子双亡的情况出现,赵祯实在担心这位妹妹。 赵妙元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赵祯拉住她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多陪我两年,本来说好让你十四岁出嫁,多等两年正好十六岁,这两年你也收收心,好好的学习如何一大家子!” “那我能随意出入禁中吗?”赵妙元露出狡猾的目光问道。 看到他狡黠的目光,赵祯被她接连下套成功,已经无力生气了,“能!但宫门落锁之前必须回来!” “嘻嘻……谢谢六哥!”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笑出声,父皇大行,不得嬉笑,快快随我走!”赵祯用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便向景福宫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赵祯,赵妙元小跑的追上牵住他的手,兄妹二人之间的“谈判”结束重归于好!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赵妙元习惯的用脚踩着赵祯的影子抬头问道:“那皇后娘娘呢,她如何处理?” “父皇其实早就知道她的一切,只是不愿点破而已,其实真正大局在握还是他,咱们的事情他也都安排好了,包括一些小事,胡远早就说过父皇已经油枯灯尽,但他之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走,就是为了作局把赵元俨引出来!你想想如果父皇已经驾崩,现在的局面又会是什么样的?” 赵妙元皱眉想了想,脸色猛然变得难看,小脸上挂满冰霜冷声道:“那就不似昨夜的轻松,整个皇城怕是会死不少人!” 赵祯轻轻的抚摸妹妹的额头:“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父皇在,御前诸班直就不敢擅动,赵元俨能找到的人手少的可怜,否则我太子三卫再精悍也顶不住上万叛军的冲击,文臣只能声援却不能真刀真枪的平叛,何况朝政的文臣又不是个个都像寇相公和鲁师傅一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多得很!” “这么说父皇是在作局?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阻力全部扼杀,给你继承大统铺平道路?”赵妙元猛然抬头,她没想到卧病在床的父亲居然考虑到这么多。 “不光如此,父皇是在为我亲政铺平道路,朝政的文臣有不少反对我的改革,他们情愿让皇后临朝称制也不希望我亲政,打算用时间把我的锐气磨没了,这样便能保持祖宗之法长久,也保住他们的地位。” 所谓以点盖面便是这个道理,赵祯在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后对他所作的安排就都清楚了,这位亲政二十五年的老爹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下了一盘庞大的棋局,为自己登基亲政的扫除了一切魑魅魍魉。 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爹赵恒的收官局,包括自己也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老爹把自己这颗棋子扶上了对弈的位置,也许自己之前所作的准备都被他看在眼里,可他到死也没说一句,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如山的父爱? 第一百七十二章灵前夜话 景福宫是赵恒最喜欢的宫殿,他生病的日子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里安置灵堂最为合适。赵妙元和赵祯跪在巨大的棺椁前默默不语,在微风的吹动下烛光投射在灵位上显示出扭曲的幻影。 人们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守灵这种事就没人不怕的,毕竟一个死去的人躺在棺材中,活人在外面守候着他的魂魄归来,怎么说都有些渗人。 赵妙元的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赵祯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开口道:“害怕你就回吧,我一人在此守候也是一样的。” 赵妙元赶紧摇头道:“不行!我也要在这里守着。” 瞧她佯装坚定的样子,赵祯点头道:“也对,万一官家回来了,就见我一人在此说不得还要去长乐宫寻你,还是在这的好!” “啊~!六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我!”赵妙元被赵祯的话吓了一跳,伸手就给他一个连环粉拳。 赵祯耸了耸肩膀:“我是觉得你害怕调节一下气氛,这大殿中只有咱们俩个人,干坐着无不无聊?” “吓!父皇棺椁之前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这有什么?你别忘了父皇最喜欢咱们跳脱的样子,刻板保守才惹得他不喜嘞!” 见赵祯无所谓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赵妙元捶着酸麻的膝盖也跟着坐下,陈琳从侧殿慢慢的走过来,“官家,长公主,这里有上好的红枣参汤,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嗯?赵祯惊奇的望着陈琳,这老货原来是从不苟言笑的,今晚怎么会如此贴心? 赵祯和赵妙元接过陈琳“品尝”过的参汤慢慢的喝起来,赵祯微微苦笑,做了皇帝之后所有的饭菜都是别人吃剩下的,难道就那么多人想害死皇帝不成? 红枣参汤驱寒滋补最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饮用,赵祯喝了小半碗就觉得身体暖洋洋,舒服的差点打嗝,一旁的赵妙元更是小馋猫似得全部喝完,赵祯便把手中的半碗递给她。 陈琳在一旁收拾笼屉,叮叮当当的好一会才从里面拿出一碗羊汤来,飘着一层油花的羊汤里居然还有冬日难见的蔬菜漂浮在其中。 赵祯不禁食指大动,冬日里一碗羊汤下肚那才叫舒坦,陈琳端着羊汤慢慢走来,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把羊汤供奉到牌位前放好,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官家,老奴给您送羊汤来了!” 赵祯和赵妙元默默不语,老爹在病重的时候最想吃的便是这碗羊汤,可陈彤之单单喂了两勺就被皇后发现,不仅陈彤被贬到殿中省打杂,老爹连羊汤也没喝到,这恐怕是他最大的遗憾吧! “官家早日休息,老奴退下了。”平日里腰板笔直的陈琳佝偻着向殿外走去,赵祯目送着他的离开,老爹的死对他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赵妙元在一旁小声的说道:“陈大官一下子老了好些。” “是啊!他的精气神少了一般,人活着就要有个执念,陈琳的执念便是父皇,父皇大行,恐怕也难熬了!” 大殿中又只剩下赵祯兄妹二人,喝过参汤后两人难免困倦,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异常安静,只有炭盆中燃烧着的银丝碳不时的发出噼啪的爆裂生。 呜~!一声寒风的呼号吹的烛光向一旁偏倒,冰冷的寒意侵袭而来灌进脖后,赵妙元吓得躲到赵祯的怀里瑟瑟发抖。 “大娘娘来了,快些进来,外面的寒风冻人的紧嘞!”赵祯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怀中的赵妙元惊讶的抬头,这时候皇后应该在寝宫中休息才是,白天已经操劳许久晚上还来灵堂干嘛? “益儿知道是本宫来了?”刘娥漫步向前走到了赵恒的灵位前叩拜,当她起身看见那碗羊汤后微微一叹:“本宫错了,不该阻拦官家,这一碗羊汤便是他最喜爱的吃食,临走之前也没让官家吃个囫囵。”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陈大官送来的,要是官家回来说不定还能吃上一点。” 他的话让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赵妙元看了看赵祯又转头看向刘娥,她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娥转身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看着赵妙元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笑:“妙元愈发的漂亮了,以后也不知哪家幸运的小子能娶你,哦!本宫想起来了,是那个叫蔡伯俙的小胖子吗?” 赵妙元扭着衣角,她还是头一次被皇后调笑,紧张中充满了羞涩,但她依然点了点头:“启禀娘娘,妙元与蔡伯俙已经互许终生……” “胡闹!”皇后的嗔怪让赵妙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这种事情要让官家为你操持,哪有女子家自己私定终身的,你父皇大行,长兄为父!你看上蔡家的小子便让官家派人操办就是。” “娘娘同意了?!”赵妙元试探的问道。 “当然!不怕你们笑话,本宫当年和官家经历的比你们多得多,也知道其中的艰难,为了躲避太宗的驱赶,本宫是四处躲藏,官家也是为了我大费周章……”刘娥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回到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刘娥露出甜蜜的笑容,转头望向赵祯,“后来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父皇最中意的就是这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益儿告诉娘娘这一整句是如何的。” 赵祯点了点头:“原句是: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还有一说便是,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娥被西厢记中的诗词打动了,回味许久才感叹道:“本宫喜欢前一句,后一句太过悲情。真男女难为知己……世间奇悲莫过如此!” 果然是文学素养极高的刘娥,仅凭两句话就能体会其中的含义,赵祯点了点头,“大娘娘来此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刘娥微微一笑:“当然!你父皇如此怜惜我,我又如何能让他的一番好意覆水东流?何况官家还如此帮忙!” 赵祯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帮你,你走了对我更有好处不是吗?” “咯咯!官家莫要装作铁石心肠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本宫比谁都清楚!你本是个良善之人,可非要给自己披上狐狸的外衣,按上龙的爪子。听我一句劝,世家豪族是动不了的,大宋的根基就在他们身上!” 赵祯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递给刘娥道:“这个娘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解愁药!”刘娥眼神迷离的望着红色小药瓶,瓷釉在烛光下翻起鲜艳的红色,转头对赵祯笑道:“你真的不打算妥协?” “当然!大宋决不妥协,官家也是一样!” 赵祯站在老爹的灵前坚定的回答,仿佛此时他就是大宋,大宋就是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后之死 “唉!还真是个小顽固,不过也许你的固执能成功也说不定,反正你爷爷,你父皇和他们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妥协了,话说道这种地步,本宫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 刘娥说道这里停下,扭头看了看大殿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便压低声音:“烛影斧声绝是骗人,但你想过没有太祖到底是怎么死的!烛影斧声又是从何而来?” 赵祯脸色一变微微颔首:“朕自会细查!” 刘娥说完便瞧见一旁赵妙元惊恐的眼神,轻松的笑了笑:“好了,本宫也该走了,官家记得脱去我这身华美之服,我要过平凡的日子,对了官家可要小心杨贤妃,不久她就该是皇太妃了哦!” 赵祯急急的抓住刘娥的衣袖惊讶的问道:“你早就知晓!那你为何还有受她摆布?” “为何,难道官家不知?” 赵祯松开手苦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去休,去休!” 刘娥微微一愣,展颜露出少女般的娇笑道:“嘻嘻,这句本宫喜欢的紧!益儿,妙元,后会无期!”说完在赵妙元惊恐的眼神中喝下手红色药瓶中的毒药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搐。 “怎么会这样!娘娘她服毒自尽了!?快来人!快来人!” 赵妙元拼命的呼喊,赵祯却拉住她摇头道:“莫要声张,等上一会……” “你为了自己亲政不受阻碍,居然逼死皇后娘娘!你不是我六哥,你到底是谁!” 赵祯苦笑道:“你看她像是被我逼死的吗?她巴不得离开这深宫高墙!” “那你就告诉我前因后果!再瞒着我……我便去大庆殿叫嚷!”赵妙元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蹊跷,六哥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逼死皇后,而且皇后明知瓶中是毒药还毅然决然的喝下,关键是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反而充满了向往…… “你这丫头火药弹似得脾气就不能改一改,我还没说完就你炸了!看以后蔡伯俙如何能受得了你这般……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怕……好吧你赢了。” 赵祯被赵妙元的眼泪攻势击败,坐倒在地轻轻的帮刘娥卸下头上的朱钗宝饰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其实父皇早就知道,她与刘美其实并不是兄妹而是夫妻!那采花郎刘从德也不是刘夫人所生,而是两人的子嗣。 父皇驾崩之前对我吩咐过,不要为难刘美一家,皇后的事情便让她自己决定。所以我才演了这出戏给外臣看,这小瓶中是胡远配置的假死药,服之后会在俩个时辰中气息全无,这样一来便有足够的时间偷天换日,把皇后娘娘送出宫外。” 赵妙元听了照着的话目瞪口呆,事情的经过居然是这样的,可她依然气呼呼的说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官家的皇后,怎么能让她出宫和刘美团聚!” 赵祯笑道:“连父皇都不计较这些,你一个小丫头倒是忿忿不平了!”说完把手中的簪子归拢到一块小心的包好,指了指地上不再动弹的刘娥道:“将心比心,如果你是她希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老死宫中?希不希望和一直坚守等待自己的人相伴到老?” 赵妙元崛起小嘴道:“你怎么知道刘美一直在等娘娘,别忘了他还在京城娶亲嘞!” “是啊!他娶的是一个贫家女子,而且在娶回家半年后生下刘从德就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刘美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鳏夫!难道这也不算是坚守?” 见赵妙元无言以对,赵祯笑道:“算了,这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其实赵祯是一箭双雕,赵恒临死前只是说了不让他为难刘美一家,可并没说放刘娥出宫,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死后再和姘头重归于好的?赵祯这样做是为了彻底让刘娥消失在皇宫中,毕竟她在身份上高自己一等,也省的她被有心人利用。 只要朝臣们认为刘娥死了,自己便不会有后顾之忧,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赵妙元这个腹黑公主了,省得她胡思乱想,把完美的计划破坏掉。 两人站在景福宫的台阶上大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殉帝啦!” 幼稚的童生在宽阔的皇城中回荡,立刻引来了无数的内侍宫女,陈琳急慌慌的跑来,在看到刘娥手中握着红瓶躺在地上后双眼一番的晕了过去,赵祯暗赞一声“影帝”! 时隔一日东西角楼的钟声再次响起,令整个东京城陷入惊慌的旋窝之中,两日之内官家皇后皆崩,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对百姓来说皇帝皇后就是天家,也是所有人的父母! 官家不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皇后好好的为何也会跟着离去? 整个皇宫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有发自真情,有假模假样。可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出来。这种悲伤弥漫到了东京城,在听到东西角楼二十七声钟响后,每家每户都拿出白色的素服穿在身上,在君权神授的思想下,官家皇后是上天派来保护管理臣民便是百姓的共同父母,君父这一说法便是由此而来,百姓就像父辈去世一样披麻戴孝,点燃蜡烛慢慢的熬过这一夜,出了天大的事情,官府肯定会出安民告示。 当太阳升起再次把光明挥洒在东京城的时候,这座地球上最繁华的都市陷入了安静,没有往日的热闹非凡,而是变得惊慌悲痛。家中凡是有婚约的都急忙延期,所有的妓馆酒楼暂时关闭,更不用说市子瓦里这样勾栏瓦舍之地的娱乐场所。人们的脸上也挂着悲伤的表情,这中情感是自发的,没有一点做作。 街上的小贩不再大声的吆喝,而是有气无力的做着买卖,妇人头戴白纱急冲冲的买了菜便向家中赶去,家中稍有条件的便请木匠做一个最好的牌位放在堂屋供奉起来。 这个时候小偷小摸的贼人仿佛从街上消失了一个不剩,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偷东西被抓住,进开封府就别想囫囵个的出来! 随着开封府的锣声响起,街上慢慢变得沸腾,一些人甚至哭出声来向皇宫走去,甚至连足不出户的小娘子也在街上哭号着跟随人群向皇宫走去。 慢慢的队伍不断的壮大起来,一些不知道详情的人开始打听,铁匠铺的八尺壮汉哭的像个孩子,不断的用粗大的手指擦拭着泪水道:“皇后娘娘太忠贞了,居然在为先帝守灵的时候殉帝了!呜呜呜……这么贞洁的女子世间少有啊!远的不说就说西水门的张寡妇,白天忠贞不二的,到了晚上骚情的很!这种女子就应该浸猪笼嘞!” 一旁的老先生挥手就是一巴掌,“岂有此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岂能拿来与你说的张寡妇相提并论!” 在得知原委后,路人也纷纷加入到队伍中向皇城进发。 赵祯赶到城墙上的时候发现整个朱雀大街都被挤满了,原本宽阔的御街上满满的都是人头,开封府的官差不断的在人群中吆喝维持秩序。 “这……这还反而成全她了!”看着人山人海的景象赵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恐怕刘娥的名字将会在丹青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一百七十四章硕大无比的贞节牌坊(五千字大章奉上) 东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皇后殉帝这件事,上至朝堂下至民间都对这种忠贞不二的行为深深的震惊,赵祯站在城墙上听到身后群臣不断的窃窃私语,“寇相公,依我看应该给皇后立碑立传,娘娘的德行应该光照千古供后人瞻仰才是!” 宋绶的声音传来让赵祯竖起耳朵,他也想听听寇准的意见,“公垂所言甚是,但树碑立传的皇后古今只有一人,难道要把皇后与武后并论?” 他的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树碑立传不正好显示皇后与武后的不同吗? 鲁宗道开口反对:“皇后娘娘殉帝,这种忠贞行径难道就不能树碑立传以示后人?”丁谓也跟着附和,“贯之的话没错,以皇后之事迹署于碑文之上,正好显示娘娘与武后的不同!” 寇准的眼中精光一闪道:“丁相公的话所言有理,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官家的登基大典,岂能本末倒置?” 他没想到连丁谓都跳出来反对,丁谓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之前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官家,又和曹利用搅在一起,要不是担心文臣的利益,他才不会为曹利用开脱,也正好借此机会把丁谓赶出东京城。 可偏偏这个丁谓滑不溜秋,虽然皇后死了他依然坚持,表面上装作义正言辞,其实就是为了改变别人的看法,在朝堂中还能继续待下去。 “寇相公此时可不是党争的时候,安顿好城下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丁谓小声在寇准身旁说道。 寇准被他的话一惊,转身看着城下痛哭流涕的百姓默默不语,民心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脸色难看的开口道:“王参政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身为参知政事的王曾一直是太子党的重要成员,他多次反对皇后监国干政,算得上是文臣中除了鲁宗道以外的另一个急先锋。 见被寇相公点名,王曾皱眉道:“此事我等虽然商议,可最后还是要官家决定,不如问问官家如何?毕竟皇后娘娘是官家名义上的生母,官家一定有所想法。” 寇准听到王曾的话脸色变的难看,这话是在指责自己不该过多的干涉此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陷入被动。 赵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这些文臣在皇后去世之后变得非常怪异,之前的后党太子党瞬间不服存在,两党成员相互揉合在一起,分不清派系,都说党争误国,可没了党争还真的不好判断谁是谁的人。 想起老爹曾经说过话,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只有看清本源才能唯才是用,赵祯点了点头,现在这样也好,没有后党没有太子党,便没有了党争,党同伐异的事情减少这样一来为了反对而反对的荒唐决策也会少许多。 转身对着群臣道:“此时先帝大行,皇后也跟着殉帝,尔等还在此处互相讨伐又有何用?树碑立传的事情本就不是皇后能享受的待遇,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要讨论如此之久!” 赵祯的责骂让寇准的嘴角微微翘起,这说明官家还是向着自己的,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脸色难看,“虽然不能树碑列传,可皇后的忠贞必须以示后人,传旨三司拨款,将作监负责营造,在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处立上贞洁牌坊!” 所有朝臣赶紧躬身施礼:“官家圣明!” 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地立上贞洁牌坊,每每路过的官员百姓都能看到,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赵祯不相信这些文臣想不到,他们只是为了互相攻击而不提此事。 失望的摇了摇头,老爹说的真对,朝中的大臣最难的就是把他们搓成一块拧成一股,唯一的办法就是各打三十大板和稀泥……可自己并不要这样的行政机构,要把不稳定的因素全数剔除,提高朝堂的办事效率。 赵祯看着躬身行礼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连平身这样的劝慰之语也不说,便转头对陈琳吩咐道:“把朕的旨意通传百姓以安民心。” 陈琳躬身施礼便找来三五个禁军壮汉,让他们大声的把赵祯的旨意传达下去,鸣锣声响起,百姓们立刻安静抬头看向皇城上的年轻官家。 “官家有诏!即日起命三司拨款,将作监营造皇后之贞节牌坊,立南门大街与朱雀大街相交之处,往来百姓朝臣每每路过皆需缅怀!” 城下的百姓躬身行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山呼海啸般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城墙上听着如潮水般的声浪赵祯心中澎湃,这才是万民所向天下归心!比起在大庆殿登基,眼前的百姓才是在给自己加冕,直到此时才让群臣和百姓一起平身。 所谓的贞节牌坊就是用来表彰一些死了丈夫长年不改嫁,或是自杀殉葬且有流传特异事迹的女性,为其兴建的牌坊式建筑,这样的女子会被大家称赞,也成为教育意义的典范,但然在大宋殉葬这种事情却是不提倡的。 现在的大宋还未出现程朱理学,也没有所谓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谬论。人们受到汉唐的影响较大,对与女子再嫁这种事情并不反对,不光如此而且还有专门的律法保护女方财产不会被夫家侵占,在这种道德标准下,皇后的所作所为当然被惊为天人。 然而此时后苑旁的拱辰门下,一辆小车缓缓的驶来,偏门当值的禁军何二赶紧上前拦下盘问,前些日子荣王谋逆刚刚过去不就,现在可马虎不得,但他没想到的是车上居然是公主殿下。 赵妙元带着帷幔伸手递过一个小钱袋道:“这是你的赏钱,放我出宫!” 何二笑道:“公主殿下出宫谁也不会拦着您,干嘛要坐后苑运送花草的小车。” “这赏钱是让你闭嘴的,此事要其他人知道……” “殿下放心,现在就我一人在偏门当值,何况您手中还有陈大官的手书,这就放您出去!”何二说完便打开偏门,机括声想起,但在何二的搬动下变得悄然无声。 小内侍挥起马鞭,小车慢慢的启动,寒风吹过在城门洞中刮起一阵逆风,小车上的草帘被高高掀起,何二赶紧上去帮忙,但他看到的却是本应躺在棺椁中的皇后刘娥!何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腿也跟着打颤…… 他是后苑宫墙上的禁军,如何不认识常常漫步于此的刘娥?两眼发直的伸出手指了指,喉咙中像是被鱼刺掐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刘娥冷冷的望着他:“想被诛连九族吗?”多年执掌后宫的刘娥身上自然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何二吓得双腿发抖甚至觉得裤子都湿了,急急的拉下车帘大声对赶车的陈彤呵斥道:“你这厮怎么还不快走,赖在这里要俺管饭不成?!” 车中抛出一把纯金的头钗上面是精美的宫花,何二看了看四周立刻捡起,跪在地上远远的向马车叩首,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的起身,今天的事情要死死的烂在心中,能拿到陈大官的手书,还是官家身边的红人陈彤驾车公主亲自护送,皇后出宫的事情官家肯定知道,说不定就是官家下的秘旨嘞! 他知道自己拿了地上的头钗就没有退路,要是自己胆敢泄露出去,肯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激动的心情何二慢慢的向值房走去,啪的一声!肩膀上突然搭上的一只手把他吓的魂飞魄散大叫道:“啊~!谁!?” “叫嚷什么?!刚刚出去的小车是怎么回事?” “吓!王指挥你可把俺吓死了,刚刚出去的小车是后苑黄门采办,手中有陈大官的手书,说是去采买官家登基需要的九卉嘞!这么大的事情小的怎么敢耽误,立刻放行了不是。” “既然有陈大官的手书就碍不得我们什么事,你小子怎么吓成这样?”王虎点了点头,随即奇怪的问道。 “嘿嘿,不瞒您说,那小内侍夹带了宫中的几枝宫花,出门的时候给了俺一朵,要不您拿回去让嫂嫂高兴高兴?”何二说完就递上宫花,却把纯金的簪子留下。 “算你小子识相,好好站班官家登基,赏钱定然是少不了你的,听说官家在东宫的时候就喜欢在后花园散步,以后入主禁中少不了到后苑来,倒是还怕不能一睹天颜,要是有幸被官家看重调到三卫也不是不可能嘞!” 王虎得了孝敬,勉励何二几句就走,有了这宫花晚上定能让自家婆娘软成一滩水……这些宫花可不是常见的东西,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由手巧的宫女编织而成,每一朵皆是宫中特制,往日里都是赏赐之物! 陈彤一路挥着手中的鞭子,刚刚的意外让他吓得不轻,万一那禁军泄露了消息,就变成里弥天大祸,但车中的刘娥却一点也不担心,眯着眼睛看着赵妙元道:“这还是那个被官家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公主?我怎么觉得你是一个小狐狸呢?哦也难怪,和益儿呆在一起久了,难免沾染他的机灵。” 赵妙元美目一转:“娘娘还有心思调笑我,刚刚您可是被那禁军看了个清楚!” “那又如何?你不是丢了一个金钗给他吗?难道不是你故意而为的?” 刘娥的话让赵妙元嘟起嘴,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难对付,总能把自己压在下风,三言两语就破坏了之前制造的紧张气氛。 “娘娘的手段高明,妙元佩服!” 轻轻的捏了一下赵妙元的小脸,刘娥笑道:“你这丫头鬼精的,以后蔡家的小子要受罪了!” “他真心喜欢我,受些罪又如何?娘娘难道就不喜欢我父皇,为何一定要离开皇宫?” 赵妙元的话让刘娥身体一僵:“以后你别叫我娘娘了,皇后已经死在先帝的灵前,现在这世上只有刘明月!至于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六哥难道没向你说清楚?” “我只要您的回答!” “那我问你,一个女人死了丈夫,还要在深宫中孤独终老,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赵妙元抿了抿嘴不说话,换成是她当然不会在留在皇宫中孤独终老,可也不会去和自己的老相好共度余生! 刘娥见她还是用不服的眼神看着自己,微微一叹,“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清楚了,不过你是公主,不必被囚禁在皇宫中,如果益儿是我所生,我是绝不会在出来的,我要守护着他直到老死!” 赵妙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刘娥之所以不愿留在宫中,是因为在宫中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而宫外的刘美却是她最亲近的人,更何况刘从德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小车慢慢的减速刘娥拨开窗帘看了看,“这里是西水门吧?不远处就是金明池了,好久没见过金池夜雨的风光,从这里出京也是绝妙,只是平日里西水门都是人来人往的,怎么今日却不见些许行人?” 赵妙元微微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六哥为了让你安全出城,在宣德楼上排了一出大戏嘞!” “哦?怎么大戏?” “给你你一个大大的贞节牌坊啊!”赵妙元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让刘娥面露尴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挖苦自己,“好一出调虎离山,只不过这东京城见过我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两府大臣和朝臣就数闺阁中的小娘子和诰命夫人了。” 陈彤见刘娥这么说陪着笑脸道:“还是小心为上,官家还特意交代,娘娘您出了京城千万要躲着州府衙门走,说不定就能碰上朝中外放出去的臣子嘞!” “我自会小心,你要好好侍奉官家,之前让你去殿中省并不是我的注意,提醒官家小心杨贤妃!”刘娥看着曾经忤逆过自己的陈彤交代一句便下车,赵妙元跟着下去给她带上白色的帷幔,赵恒大行,这样的一身打扮在东京城并不显眼。 陈彤赶紧摇头,“奴婢从没有过不满……娘娘快些上船。”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艘官船在水上轻微摇晃,不用说这也是官家安排的,陈彤自从加入了黑手以后,对黑手的力量从不怀疑。 空旷的官船的甲板上只有一人,赫然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虞候刘美! 看着阔别已久的爱人出现,已是年过半百的刘美不禁两眼浑浊,快步的走上码头又原地站住,刘娥与他对立而视久久不语,两人经历了太多,为了刘娥的大好前程刘美不惜忍痛割爱,这一切在赵妙元眼中都是不能理解。 但只有两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是何等的无奈,赵恒当时尚未婚配,听说蜀女才貌双全,便让随从去暗暗物色一名。刘娥随夫抛头露面击鼗挣钱,自有美名在外,赵恒的随从们在街上选中了她,龚美得知是王府选姬,不愿放弃,改称是刘娥的表哥,让刘娥入王府。 那时的刘美已经家道中落,更根本养活不了夫妻二人,东京物价虽然不高依然让他承担不起,只能出此下策。毕竟就算是选不上还能拿回一笔客观的赏钱回来。 谁曾想刘娥天生丽质,聪明伶俐,与赵恒年貌相当,很快便如胶似漆不愿分开,虽有百般阻挠却依然终成眷侣伴登上了皇后宝座,龚美也被赐姓为刘美,从那以后他便平步青云深的官家的器重,甚至被提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这样的荣耀并未给他多少快慰,每当他回家后面对身旁的空枕便深深懊悔,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行为。 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却止步不前,刘娥开口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我一切安好,只要你回来就行!” 赵妙元看着两人慢慢的走上甲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纠结,在她看来刘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刘娥抛夫弃子也算不得良妇,可为何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又感觉心中安慰呢? 官船慢慢的后退,刘美对着赵妙元躬身施礼,刘娥也是身体微蹲颔首致意,赵妙元身体一僵随即还礼。 陈彤已经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毕竟伺候了她刘娥那么久,而且他居然看到刘娥对自己点头示意,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赵妙元上了马车对地上的陈彤说道:“快些走吧,你还磨蹭什么?” “哦!奴婢这就来。”陈彤赶紧掸了掸衣服上车,挥鞭向皇宫驶去,随着马车的消失,西水门再次变得人来人往…… 赵妙元回到皇宫中第一件事就是向景福宫走去,她要向六哥问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矛盾的情绪。 赵祯此时正在和难以下咽的斋饭搏斗,听了妹妹的话点头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可要有的忙了,给刘美一个什么差遣好呢?” 看着他摸着下巴思考,赵妙元生气的说道:“六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先考虑起刘美的差遣来了!” “你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这要你自己去感悟。时间会向你说明一切的哦!忙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这有御膳房做的上好斋饭,你吃点?”赵祯说完就把手中的碗筷递了过去。 赵妙元美目一番:“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我去找语嫣姐姐,她一定知道,还有好吃的素斋,哼!” 看着妹妹气嘟嘟的样子,赵祯会心一笑:“这丫头还是这样的性子,看来刘娥是真的走了……哎,别忘了给我留一份,今晚我也回去!” 这几天都没有回东宫,也不知王语嫣把东宫管理的如何。过了今晚明日就要在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以后就不能再回东宫,在这巨大禁中赵祯还没选好要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皇帝的新装(三千字三更) 宽大的别墅内静悄悄的,赵妙元赌气的瞪了六哥一眼就踮着脚尖走开,她也知道赵祯累得不行,守灵的夜晚甚至不能点炭盆烤火,自己不过是陪着六哥守了一晚上就受不了,而六哥却足足受了三晚,何况他白天还要操心其他的事情,算起来也有整整三天没睡个囫囵觉了。 冬日的寒冷透过衣服皮肉直接刺在骨子里,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把别墅客厅烤的暖暖的,尤其是在壁炉边上,赵祯居然端着王语嫣做的素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接过快要掉在地上的碗筷,王语嫣轻轻的给赵祯盖上暖和裘衣,每当见他熟睡的模样她内心便慢慢的平静下来,蹲在火炉边为自己的男人脱下脚上的鞋子轻轻的揉捏。 一旁的薇拉嫉妒的看着本应属于自己做的工作,当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却引来王语嫣的眼镖,委屈的后退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这是赵祯这几天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一夜没有做梦睡到大天亮。在木材噼啪的燃烧声中,悠悠醒来,脚上传来的热量让他微微一笑,不用说王语嫣又开始和薇拉吃醋了。 怀中乱动的双脚唤醒了王语嫣,看着赵祯哂笑的模样她的俏脸微微一红,“人家是看你这两天太累了,所以才……我去睡觉了!” 可恶的笑声从背后传来让她更加慌乱,如受惊的小鹿般跳走。 赵祯伸了个懒腰拉了拉身上滑落下去的大裘遮住晃眼冕服,每当看到冕服赵祯心中没由来的一阵不爽,这衣服太过正式穿戴时间也要花费许久,难道每天脱衣睡觉还要等上半小时?这也是他为什么和衣睡在沙发上的原因。 也不知三才是从哪知道赵祯醒了的,带着内侍宫女齐齐赶了过来,今天可不同往日,登基大典对整个东宫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几乎关系到每个人的未来。 东宫的内侍宫女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觉,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收拾准备,太子三卫更是被彭七支使的团团转,所有仪仗全部被浆洗一遍连夜用火烤干。 “官家,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嘞!这些脂粉束带之类的您就先忍一忍,过了今日你想穿什么都成!” 三才陪着笑脸指挥着薇拉和宫女们给赵祯化妆打扮,带有花香的脂粉让赵祯喷嚏连连苦笑着摇头道:“这是登基还是出嫁,怎生弄得如此香气袭人?” “官家,可不敢说笑,这是您这辈子最大的事情,端庄肃穆的紧嘞!”三才说完伸手拍打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宫女,薇拉还好些只不过抖动的双手已经很给赵祯难系好衣带。 “你们这些小蹄子,都被官家给惯坏了,入了禁中看你们还敢这般嬉笑,陈大官可不似官家和我这么好说话!”别说三才的威胁还真管用,一提陈琳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包括刚到东宫没多久的薇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赵祯被身上的衣领勒的喘不过气,现在他穿的可不是一般的衣服,而是天子最高规格的服饰大裘冕! 在中华文明的传承中,这大裘冕是唯一极少改变的服饰,从周天子开始到大宋,它的外形几乎没有改变,每当天子登基的时候都会穿上这种繁缛的衣服向天下人宣誓皇家的威严。 大裘冕分为冕与中单、大裘、玄衣、纁裳五个部份。每个部分的都有不同的图案和颜色,三才抚摸着手中的衣服向赵祯解释:“纁即黄赤色,玄即青黑色,玄与纁象征着皇天后土,官家您穿上它整个人就代表天地嘞!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 赵祯看着身上各种各样的图案问道:“这些东西都代表啥?”他虽然是学历史的,可对这种东西还是不太了解,这种古老的章纹在后世几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曾经的断崖式的文化毁灭几乎把祖先遗留下的图腾崇拜给消灭干净。 三才赶紧解释:“官家可不敢小看这些东西,十二章纹意义非凡,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华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赵祯没想到光衣服上的图案就有这么多的含义,一旁的薇拉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在她的国度只要穿着丝绸就是贵族,即使是帝王也不过是穿的最好丝绸而已,哪有图案还有这么多意义的。自己的主人是宋国的皇帝,富饶国度最有权利的统治者,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就微微颤抖。 一旁的三才不屑的瞥了薇拉一眼,“你这外种就不该服侍官家起居,要不是官家疼你,你连看一眼这大裘冕的资格也没有!”说归说,但三才还是教她如何系好玄衣内的系带。 即使被骂薇拉依然是笑眯眯的听着,学着,她才不在乎三才骂她,这个胖胖的管家要是真不喜欢自己,早就把自己撵出去了,怎么会在这里让自己接触最华美尊贵的服饰? 看着她傻笑的样子,三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官家咱以后能不能不招这些东西了,这外族外种的在禁中朝臣们可少不了说闲话。” “让他们说去,不过是个外族女子,他们除了说说还能怎样?” 赵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大臣们的舆论,开玩笑,整个大宋的民心都是向着自己的,以后更是要利用百姓对付世家大族,怕球呢? 当一顶前后各挂十二根珠子的冕旒戴在赵祯头上的时候,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了。 刚刚还说睡觉的王语嫣呆呆的看着赵祯,这身大裘冕穿在他的身上威严端庄,年轻的俊脸在冕旒下忽隐忽现,以黑色为主的大裘冕无时无刻的透露出无上的肃穆,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赵祯站起在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身衣服还真是自带光环啊!伸手准备撩起眼前的珠帘,三才大惊失色的抓住他的袖口,“官家,可不敢随意撩帘蔽明,这是大失礼!到了大庆殿更是如此,皇者视物不可察察为明!” 赵祯苦笑:“这是什么谬论?你的意思是说,身为皇帝的人,必须洞察大体而能包容细小的瑕疵?” 王语嫣开口道:“这可不是三才的意思,而是周礼中所说,蔽明是为了让你能看到大体而忽视不重要的小节,身为帝王不就应该这样吗?您今日登基为帝带上蔽明就是注重大体忽视小的瑕疵体现官家你的包容。” 赵祯听了连连点头,没想到王语嫣居然对礼法了解的这么透彻,看了看一旁小鸡啄米的三才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货还堂堂东宫管事,这点小事都没人家语嫣清楚!” 三才谄笑连连:“奴婢这种阉货怎么能与王家小娘子相比……嘿嘿,官家明察秋毫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马屁拍的太假,赵祯随手用笏板拍了他一下,“还有别的东西要穿吗?” 三才赶紧摇头:“穿的衣服就没了,还有就是入大庆殿等待,您已经在先帝驾崩后接了遗诏,登基的时便没了三辞三让,由相公宣读再次宣读遗诏即可,鼓乐齐鸣之时便可坐上御座登基继位。之后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庙,谓之“朝飨”;末乃有事于南郊。” 见赵祯的模样,三才又小心的提醒道:“晚上还要赐宴群臣……” 赵祯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晓,百姓呢?我什么时候给百姓看?” 三才被他的话惊得舌头打结,“官家还要给百姓看?这种大礼如何能有百姓搀和?” “难道朕在去景灵宫和太庙的路上百姓也不得见?!” 面对赵祯的疑问,三才苦笑着说道:“以前是能观看的,可两府大臣刚刚送来文书,说此次官家登基未免叛逆余孽破坏,宫中的御前班直先一步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驱赶百姓……” “谁签署的文书?为何朕没有看到!”赵祯怒发冲冠,系着冕旒的小脸憋得通红。 三才干着嗓子回答:“这是两府公文,只需下达给有司办理即可,没有送到东宫来,这还是彭七收到告诉奴婢的呢!” “下旨传令殿前司诸班直,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调动,违令者斩!”赵祯愤怒的捏着拳头,白皙的手掌上留下数道印记。 大宋皇帝唯一牢牢抓在手中的就是兵权,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合称殿前三衙,主掌的便是全国上下所有的禁军,而各衙的指挥使都是受官家虎符节制。也就是说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调动,即使是枢密院要调兵也要到自己面前画旨才能调动。 现在两府的公文居然敢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这简直是赵祯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们少了一个最为关键的步骤就是把奏疏送到自己这里加盖皇帝神宝! 第一百七十六章斥责朝臣(第二更奉上) 三才迈着两条大象腿在皇宫结实的地砖上奔跑,本是寒冷的冬日他却出了一脸的汗水,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减慢速度,还是一往无前的拼命冲刺。 “这不是东宫的三才大官吗?你不再东宫伺候官家跑到这左银台门干嘛?” 陈彤身穿大红色的朝服站在左银台门的门口正指挥着一些小内侍在搬运东西,无意中抬头看见飞快奔跑,发出巨大脚步声的三才开口问道。 “不得了了!官家宣秘书省制诰去东宫拟旨!” 三才一张口就把陈彤吓了一跳,这登基大典就快开始,官家好端端的拟旨干嘛?! “大官说笑了,拟旨也该寻御药院的勾当官,您亲自来这秘书省干嘛?难道要宣制诰御前拟旨不成?有话慢慢说这么着急作甚。” 陈彤看着手心出汗的三才在自己新换的朝服袖口留下手印,心疼的开口安慰,不是心疼三才,而是这朱红色的朝服只有在今天才能穿,好端端的就被汗水印了个记号…… 三才深吸两口气就像一条上了岸的胖头鱼,“诶!两府的相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行公文到有司擅自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要在官家敬天祭祖的路上驱逐百姓嘞!要命的是还没有去御前画旨,官家知道了大为光火,这不叫老奴来宣秘书省制诰,亲自下旨训斥嘛!眼瞧着就要到良辰吉日,这些相公不是耽误事嘛!” 陈彤原本被冻得发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两府相公都疯了不成,刚刚平定荣王叛逆没多久,又触官家的霉头!先帝还在景福宫中躺着呢! 提起朝服的下摆,对三才叫了一声:“大官稍后,奴婢这就去传唤周制诰!”便急急的向秘书省赶去,他看得出三才是真的跑不动了…… 陈彤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在这皇宫中谁最大,还有什么比得上官家的命令还重要? 当三才喘过了气呼吸刚刚变得均匀的时候,陈彤拉着周湛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当初就是他亲手写下遗诏。 此时的周湛满头雾水,被陈彤拉着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这是怎么回事?” 三才见他来了也不回答拉着他便向东宫跑去,路上才说出原委,“官家宣你御前拟旨!快走莫要耽误了登基的好时辰!” 一听是官家宣自己,周湛也就跟着三才不再言语,今天官家就要登基,他下的旨意都应该通过才是,能找自己下下旨而不发中旨说明事情不是很难办,否则官家直接下中旨不就完了。 所谓的中旨便是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所书或以诏令形势并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在大宋这样的旨意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官家一般不用,因为毕竟不是通过正常手续办的,所以有些朝臣会反对,跑到皇帝面前指责这一行为,甚至加以抵制。 这样的中旨官员是没有封驳权的,不像普通的圣旨在经过中书门下的时候官员可以抵制,可以不接受。连制诰也能行使封驳权。 东宫中暖洋洋的,周湛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祯看着地上的周湛笑道:“你抖什么?难道这大壁炉不暖和?” 周湛看着官家随手把一张拟好的词头丢进壁炉中,上好的蜀锦在橘红色的火焰中慢慢的燃烧变成青烟,连忙颤声问道:“官家可有不满?” “言辞太过轻微,简直是微不足道,朕的旨意是要斥责两府朝臣,知法犯法!明知调动禁军需要到朕的面前画旨,可却依然擅自行文,朕就是想知道,既然如此那虎符节钺又有何用?!” 周湛木呆呆的望着年轻的官家,身穿大裘冕的他即使还没登基也已经是君临天下的霸主,接过三才递来的新圣旨,颤抖的在上面写下言辞激烈的斥责之语。 一旁的三才开口小声的念叨:“朕甚憾,荣王谋逆在前,尔等仍不铭前车之所鉴,今日擅调御前诸班,要虎符节钺何用?尔等皆是两府重臣,岂能知法犯法?先帝棺椁犹在,诸公思量!” 赵祯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立刻送到两府传阅!” 在周湛走了以后,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今日是您的大日子,为何要斥责群臣,晚上还要赐宴呢!” “新官上任还要三把火呢!何况大宋的官家?文臣做错事就让朕既往不咎,门也没有!” “可官家素来以宽仁为主,今日又是登基大典,说不得还要大赦天下嘞!现在连朝臣都斤斤计较的……”三才看着赵祯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赵祯信步而出,三才的担心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的朝臣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身后的内侍提着大裘冕的衣角跟着,没办法谁让这衣服过于宽大,即使是按照身材量身定做也还是稍稍长了一些。 大庆殿距离东宫不是很远,一路上都有内侍跟着赵祯也不嫌无聊随意的拉着家常,当然聊得都是宫中的家常。作为大宋的官家,皇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是家人,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赵祯很少把他们当作身体不健全的人看待,聊得话题也是跟他们有关的,“陈彤听说你的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朕准你出宫探望,今天忙完就回家看看吧!” “多谢官家惦记,奴婢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明日一早便回来,不怕官家笑话,奴婢家中姊妹甚多,当初我爹死的早,老娘怕养不活才把我送到天家来讨口饭吃。”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很普遍,除非活不下去谁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进宫受这一刀? 就连周怀政也不过是被太宗从战场上捡回的孤儿,要说这老赵家还真是不错,最起码对内侍人数的控制很好,皇宫中并没有多少内侍,宫女和他们不同,上了些年岁便能放出去寻个良人嫁了便是。 内侍出宫却只能在快要老死的时候,不是天家不放而是他们不愿离开,周围都是正常人,他们受不了鄙夷的眼神,只有在皇宫中才能抱团取暖的活下去,都是少了个把的,谁笑话谁? 老赵家对内侍宦官的权利限制的比较严格,即使像陈琳那样服侍了两代官家的老内侍,入内高品都都知也不过相当于外朝的五品官而已。 总的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宋朝皇帝大多是仁慈善良之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年服侍皇帝的内侍也是如此。 并不是说就没有可恶的宦官,而是相对的少些,还是好得多,太宗真宗时期的名将秦翰有勇有谋,共四十九次受伤,不居功,不揽权,不谋私利的。可以说他是宋代宦官中在军事方面最杰出的人才,即使与一般的将帅相比,他亦是相当出色的。 真宗甚至还给他赐字仲文以示恩宠,死后追赠贝州观察使、彰国军节度使这样的文人职衔。 赵祯身为大宋官家皇宫的主人当然要对这些有所了解,帝国百科中的详细记载让他省了不少事,毕竟一个皇帝没事老打听宦官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 之所以翻开帝国百科还是为了不再文臣武将面前出丑,登基大典这种隆重场合自己要是出了差错乐子可就大了,赵祯可不想在史书中留下一句:官家继位,于大庆殿之上多有呓语,群臣不明方请御医诊之…… 还好帝国百科中详细的记载了当初老爹继位时的情形,虽是文字记载也应该大差不离。 看着在后殿御座上闭目养神的赵祯,陈彤悄悄的带人离开,也该让官家好好休息一下,刚刚两人聊天的模样就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点拘束感也没有,甚至自己都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隔阂。 后殿中极为安静,虽然是后殿可依然庞大无比,柱子上是美丽的纹饰,房梁上是内敛的雕刻,就连藻井都如美丽的壁画一般绚丽多彩,宋人的艺术水平之高远远超乎赵祯的想象,后世流传下来的作品也就那幅清明上河图能窥见其冰山一角吧! 大庆殿的后殿都是如此,那正殿又是如何?!赵祯都不敢想象。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赵祯自从入主东宫就没在皇城中溜达过,尤其是一墙之隔的皇宫外城,那里是两府办公之所在,大庆殿也是坐落于中轴线上。 皇城之中只有大庆殿是坐落于中轴线上的,其他的宫殿解释偏殿,所以大庆殿也变成了大朝会和官家登基的理想场所。 赵祯快速的浏览书中的内容,其实也没多少,主要是记一下什么时候自己该干什么就行。 赵祯在脑海中慢慢的合上书闭目假寐起来,一门之隔的前殿已经有争吵声响起,赵祯微微的翘起嘴角,不用说一定是在传阅自己的圣旨,两府大臣一向是冲着官家开炮的,什么时候官家也开始斥责他们起来了,还一次斥责这么多! 宋朝的文臣舒服的很呢! 拿着最高的俸禄,享受着最好的福利,还有太祖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保护伞罩着,老爹的劝学篇更是让人向往读书做官这条路,赵普一个宰相居然因为官员的任用问题敢对太祖围追堵截,直说到太祖答应才肯罢休。 这时候要是被官家撵出去比状元及第还光荣,御史台的乌鸦更是瞅准机会就上谏,非要让官家难看才算完,这都是些什么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直臣,忠诚?不见得吧! 赵祯现在最想把送给老爹的摇椅搬来,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外面的喧嚣,来吧,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第一百七十七章新皇登基遇刁难(三更) 前殿的争吵声慢慢平息,赵祯从失望的摇了摇头,居然这么快的就偃旗息鼓了,赵祯虽然得了皇位,也是名义上的官家了,可只有过了今日的登基大典祭拜天地祖宗之后,才算是得到法礼承认的正式官家。 陈彤又悄悄的过来把在前殿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赵祯,“启禀官家,外臣们看到您的旨意一下子就疯魔了,御史们大骂两府相公知法犯法,更有甚者说……” 陈彤说道这里结巴了一下不敢往下说,赵祯挥了挥手,“接着说!这里无人没甚关系!” “更有甚者说两府欲要架空官家,让您当汉献帝!” 赵祯不怒反笑:“这些个御史还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也不怕两府相公们报复!” “相公们可不敢报复这些乌鸦,今天报复了,明日便会有更多的说辞嘞!事情闹大了反而要自请出外才能干休……” 赵祯惊奇的望着陈彤,直到把他盯得发毛才开口:“没想到你小子看的还真是清楚,这些年没少在官家身边听到这些事情吧?” “奴婢也就是随便一听,这种事情往往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的,今天是赶巧想起先帝说的话了,这不给官家您卖弄一下嘛!”陈彤讪笑着解释,生怕赵祯说他干政了。 赵祯并不怕他干政,他也干涉不了,内侍宦官的权利就在那里放着,何况两府相公都对内侍拥有人事权,只要他敢干政,寇准一帮相公就敢把他调到禁中最苦的地方打杂。 唯一能护住他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官家,赵祯笑眯眯的说道:“陈彤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以后不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办自己的差遣,肯定会比现在有前途的,把心思用在差遣上才是正理,你瞧瞧三才和陈大官便知。” 陈彤的脸色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尴尬,“官家恕罪,奴婢以后一心办差绝不多言!”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你也好好提醒其他人,朕既然入主禁中,这禁中必须是铁板一块,要是还有消息泄露出去,别怪朕无情……你也知道,朕从未把你们这些内侍当作是宦官,更多的是当成天家的家生子!” 对于陈彤这样的人,既要施恩又要警告,光有萝卜是不够的还要有大棒。 之前老爹曾经用皇城司把禁中犁了一遍,可结果又如何,荣王谋逆虽然在老爹的棋局之内,可就连老爹自己也没想到叛逆的人数会有那么多! 否则赵恒也不必等赵祯前去救驾,完全可以下旨让皇城司禁军扑杀他们。 老爹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赵祯可不敢马虎,以后禁中就是自己的家了,家里人当然要忠实可靠才行,否则他连觉都睡不好。 外面的的吵闹变成窃窃私语,寇准刚刚大喊一句:“竖子污蔑相公,老夫与你当着官家的面辨个明白!” 果然是被老爹称为刚忿如昔的寇准,一句话就把御史台的御史镇得说不出话来,往日里他们可是最为最好都好斗的一群人,在朝堂上就没怕过谁,御史是官家亲自挑选安排的,往往是些贫家子弟,算是官家手中对付世家豪族的剑,可这把剑却是一把双刃剑,不光能伤人,还能伤己! 但历代官家都没有磨去他们伤己的一面,赵祯开始的时候不理解,可现在知道了,如果变成官家的工具还能称得上是御史台吗?大宋的官家留下御史的棱角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外面的声音慢慢平息,赵祯从容的站起,自有身旁的宫女帮着整理衣服,刚刚摘下的平天冠又被带上,晃动的珠帘让他一阵眼花慢慢的移动脚步才发现,只有稳稳的前进才能看清前面的事物,赵祯暗自感慨:这玩意还真是察察不明啊! 当他来到殿外群臣齐齐的拜倒行礼,赵祯自觉的站在御阶之上但却没有坐倒,他在等待寇准宣读遗诏,这是正式宣读遗诏,可不比陈琳站在景福宫前宣读的样子。 朝中的大臣显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刚刚的吵闹一言不发,居然还没事人似得站在御街上笑眯眯的看着寇准伸手虚引。 赵祯此时已经完全的占据了主动,刚刚的事情只要他不开口,群臣们就不好先说。 寇准稍稍有些无奈的走上御街,微微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便从陈琳的手中接过遗诏,年过花甲的他嗓音洪亮没有一丝沙哑。 “朕嗣守丕基,君临万寓。惧德弗类,侧身靡宁。业业兢兢……”这些都是老爹自述的事迹,赵祯越听越感慨,尤其是后面,居然说了有关自己符瑞荐臻的事情这便是更加难得,有几个帝王临死前愿意忏悔过往的? 不光是赵祯自己惊讶,连殿下的群臣也跟着呜呜的哭泣,那日陈琳根本就没念出前半段,而是直接宣读赵祯继承皇位的段落。 “皇太子某,予之元子,国之储君。仁孝自天,岐嶷成质,爰自正名上嗣。毓德春闱。延企隽髦。尊礼师傅。动遵四术之教,诞扬三善之称。矧穹昊眷怀,寰区系望。付之神器,式协至公,可于柩前即皇帝位。祯虽年幼,却识大体,方略有纲,二六年华,方……方可亲政!遇事不决,面于太后,太妃……” 念到最后寇准的声音显然开始打结,全文中居然没有提到一句让朝臣辅助的话,这让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瞠目结舌,难道年轻的官家已经能自行处理朝政了吗? 朝臣们是万万不相信,即使赵祯天资聪慧,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事还好说,多有朝臣写下处理意见送达御批即可,可万一遇到大事,岂能是他所能决定的,难道宋氏江山真的要维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寇准刚念完遗诏下面的群臣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赵祯并不理会,从他的手中接过遗诏对着景福宫的方向拜下:“儿臣定当尊父皇遗诏,维系大宋江山!”三跪九拜乃起,陈琳立刻对外面高声喝到:“新皇即位,国寿永昌!” 呼喝声不断的在皇城中回荡,无数的黄门内侍呼应,慢慢的城墙上的禁军也跟着叫喊,直到东西角楼上的钟声响起方才消失,九声钟响意味着大宋迎来了新一任的官家,群臣的低声交谈被皇宫外巨大的欢呼声所掩盖,一时间人声鼎沸,山呼海啸! 丁谓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寇准道:“怎么样,现在还有谁能阻止官家亲政?” “哼!老夫本就是拥护官家的……” “哦?真是这样吗?你们拥护官家难道不是因为官家相较皇后更加的容易控制?可你现在看看,官家还是个好像与的主吗?当初你应该见识过他的手段,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心悸嘞!” “官家乃是九五至尊,岂能以小手段治国?” 丁谓轻轻的拍了拍巴掌道:“说得好,说得好!小手段不能治国,可官家却有的是大谋略,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怕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人!” “竖子不足与谋!”寇准甩手便不理会丁谓。 赵祯坐在御座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权利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迷醉,外面山呼海啸的声音让他激动,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城外的百姓都是支持自己的! 这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多年的经营得到收获,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享受的呢? “辽国使臣张俭觐见,恭贺官家登基即位!”随着内侍的高喊,一群契丹人在张俭的带领下走进大庆殿,显然有一个少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恢宏的建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赵祯。 当所有人都跪下叩拜的时候,唯独他站着不动,张俭着急的拉着他的裤脚小声道:“燕哥,快快参拜大宋皇帝!” 但他的话没起什么作用,名叫燕哥的少年还是直愣愣的盯着宫殿四处乱看。 “那小子,你的膝盖不会打弯是吗?”赵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他问道。 “你是小孩,我也是小孩,为什么我要拜你!”少年语出惊人的开口,立刻遭来了群臣的呵斥:“岂有此理!即使辽皇来了也要只能和官家面北而坐,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 “这是辽皇幼子,成天在草原上打猎,从未学习过礼法并不懂大宋的规矩。”这位叫燕哥的少年地位很高,连张俭也不得不拉下脸给他求情。 赵祯挥了挥手:“算了,此事作罢,如有下次定当严惩,都平身吧!” 张俭立刻深深一礼带着使团起身道:“辽皇恭贺大宋官家继位,特命使团前来祝贺,进贡骟马五百匹,牛羊各千头,人参……” 赵祯在听到骟马后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骟马就是太监马,没有生殖能力的马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皇帝亲政后便可大婚,这时候送来骟马是什么意思? 但最让赵祯耿耿于怀的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无后!无后啊! 越想越生气,看着地下群臣不服不忿的样子,赵祯计上心来,“多谢辽皇的赠礼,好大的手笔,五百匹骟马!” 赵祯刚刚说完那个叫燕哥的少年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五百匹马算什么,还都是阉割过的骟马,即使再俊的宝马,严格后就废了,这就把大宋官家高兴成这样,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而已。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难看,“真是解了朕的麻烦,朕还想着如何犒劳三卫的雄兵,没想到辽皇就送来骟马,陈琳!派御膳房最好的厨子,把这五百匹骟马都给宰了,晚上以肉汤,烤马肉招待朕的三卫士卒!” 第一百七十八章民心所向 赵祯的话令大殿中的张俭等人脸色一变,大宋皇帝刚刚登基就要杀马犒劳自己的部下,既然把自己把马送给大宋,那马就是人家的了,人家怎么处理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可这年轻的官家太意气用事,难道不知自古以来杀马被视为不祥?! 张俭的心中对赵祯一直充满警惕,自从他在高阳正店成功化解自己设下的圈套后,张俭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官家手段凌厉的很,现在他要杀马犒劳士兵又是意味着什么? “官家圣明!”慢慢的朝中的大臣反映过来,躬身行礼齐齐的称赞赵祯的行为,这让燕哥儿和张俭莫名其妙,皇帝都败家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说他圣明?难道大宋的朝臣都疯了不成! 对于契丹人来说马是他们的朋友,每个契丹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马背上,他们爱马,尊重马,不杀马,更不吃马肉,燕哥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在阿妈系在马背上的篮子中长大的。 “这大宋官家还真是昏聩,五百匹上好的骏马说杀就杀!”燕哥儿小声的对张俭说道,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但张俭此时却小声念叨着:“杀马?杀马?亡马!……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 “张丞相您说什么呢?” 燕哥儿看着脸色剧变的张俭奇怪的问道,伸手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张俭苦笑道:“老臣忘了一个华夏典故,现在想起却为时已晚,你可知道这些朝臣为何这么称赞?” “为何?!”燕哥儿好奇的问道。 “这杀马是有典故的,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秦穆公外出王宫而丢失了自己的骏马,当他当他找到的时候却发现马已经被人杀了,并且那些人还正在一起吃马的肉,秦穆公不仅没惩罚他们,还送去了酒水,后来晋国攻打秦穆公把他围住,那些曾经吃马肉的人便回来帮助秦穆公。” 燕哥听张俭解释完眼睛一转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大宋官家用咱们的五百匹骟马拉拢手下的士兵?” “是啊!”张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位大宋的官家虽然年轻,可手段却不简单,看似肆意妄为的事情却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恐怕他会成为咱们大辽的心头大患!” “哼!靠这种手段拉拢部下,也不见得是什么圣君明君!”燕哥儿虽然也被赵祯的手段佩服,可他表面上依然是不服不忿。 张俭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大宋与咱们大辽不同,即使咱们得了他的燕云之地,可大辽依然不是中国,只不过是文书中自称罢了,汉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而契丹人更加服从于强者。” “那左丞相是佩服强者,还是为知己者死?” 燕哥儿的眼睛变成月牙,笑眯眯的对张俭问道。 张俭苦笑着摇了摇头,“张俭当然是为知己者死!”见燕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随即说道:“为知己者死更加忠诚,服从强者要是出现更为厉害的人物呢?” “没有人比父皇更厉害!” 面对怒目而视的燕哥儿张俭并不争辩,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大殿的一侧不再言语,燕哥儿瞧见他的模样渐渐的不说话,他知道即使最凶猛的狼王也有老死的一天…… 登基大典依然在进行,赵祯在所有人的祝贺声中接过代表官家权利的大宋皇帝神宝,陈琳高呼:“神宝既授,国运昌隆!” 一时间鼓乐齐鸣,黄钟大吕之声不绝震撼人心,这就是华夏礼乐?燕哥儿被深深震撼呆呆的望着上首的赵祯,一旁的张俭也是心中激动,这中场面才算是真正的帝王之威! 赵祯在接过皇帝神宝后对早已在远处等待的陈彤挥了挥手,一张明黄色的圣旨被他递了过来,赵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上加盖玉玺。 这便是所谓的大诏令,皇帝大赦天下或是发布更为重要的文件都叫大招令。普通的命令便叫圣旨或是中旨。 陈琳当众宣读大赦诏旨,群臣再次拜下:“陛下仁德,悯怜苍生,大赦天下,功在教化!” 赵祯的嘴角有些抽搐,自己在这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下面的朝臣就跪了这么多次,他真担心有些年老体弱的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还好有前面的珠帘当着,不然赵祯的表情一定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冗长的大礼终于结束了,但赵祯的折磨才刚刚开始,现在他才明白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也是个体力活! 陈琳扯着嗓子大喊:“上亲郊,郊祭!” 朝臣立刻呼应:“恭荐岁事!” 赵祯就被从舒服的御座上扶了下来,陈彤在前虚引到后殿更衣,勒的自己喘不过起的大裘冕被脱了下去,转而换成稍稍宽松的通天冠服,看来谁都知道接下来是一趟艰辛的旅程,在陈彤的指引下向御马监走去,天子仪仗全都准备好了,大驾卤薄是皇帝前往南郊拜祭天地的时做礼仪之用的。 整个仪仗队规模浩大,有五千余人,近三千匹马,持乐器兵杖三千多件,而且队伍的组织十分严密,每一个人的位置和穿着、道具都是明确规定好的,多而不乱,庞而不杂。 赵祯看着自己的太子三卫在其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三卫是最为合适的,纪律已经深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陈彤捧着卷图查验,现在的大驾卤薄卷图,还是当年太宗特地派画师把整个队伍准确无误的画下来的,为的就是永久的传承下去。 祭祀的过程更加繁琐,先去南郊祭天,然后是景灵宫祭皇帝,最后是去太庙祭祖。 当赵祯坐在车驾上缓缓出宫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城外的百姓人山人海,仿佛整个东京城的人都来了。当看见自己的仪仗后,所有人面对自己躬身行礼,人如潮水般的弯腰,就像风吹麦浪,震撼着赵祯的心灵。 在车驾移动后人们自觉的直起腰互相交谈,此时还没强制的跪拜之礼,不似后世见了皇帝就要下跪,宋朝给了百姓最基本尊重,这时候连轿子都很少有人去坐,都是些妇人才乘小轿出远门,以人为畜这种事情不光士大夫不屑为之,就连寻常百姓也不屑,赵祯默默感慨: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万岁之声不断,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喜笑颜开,百姓的感情最是淳朴的在他们看来,有赵祯这样仁孝的官家执掌大宋,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来自蛇蝎美人的威胁 繁琐冗长的祭礼差点把赵祯累趴下,已经被提升为内院都知的三才亲自端着热水送到福宁殿。 “官家快些用热水烫烫脚,明天还的忙嘞!” 赵祯在薇拉的舒服按摩下直直的坐起,惊讶的望着三才道:“还有什么要忙的?今天朕不是已经完成登基了吗?整整围着东京城跑了一遍!” 三才捅了捅一旁的陈彤,显然他是把皮球踢了出去。 “官家,明日便是先帝的入临,文武百官和官家都要哭临嘞!” 赵祯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登基大典冲昏了脑袋,老爹还没入永定陵…… 相对于自己的登基大典,老爹的葬礼更加复杂,还好需要自己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主要便是审定庙号谥号,更改年号之类的事情。 “朕知晓了!”赵祯木木的点了点头。 三才和陈彤见官家的脸色悲伤双双退下,他们可不愿这时候触官家霉头。 薇拉卖力的抱着赵祯的脚使劲的揉捏,她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浓浓的疲倦和难过,这时候要是女主人在就好了,她能开解主人的心事,可偏偏她偏偏被接走了,主人虽然不舍可也放她离去,薇拉实在想不通,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留下,难道身为大宋国的皇帝还要遵守规则自己制定的规则? 赵祯缓缓躺下,宽阔的宫殿中只有薇拉和自己俩个人,内侍宫女就像是泥塑一般站在外殿,整个福宁宫静悄悄的,除了薇拉的动作就没了别的声音。 看来皇帝称孤道寡一点没错! 伸手把往床上爬的薇拉拽下来,这小妞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喜欢往自己的床上钻,每次还只脱得像只小羔羊,美曰其名的给自己暖被子…… 看着装可怜的薇拉,赵祯无力的挥了挥手,“外面有你睡的地方,朕已经让陈彤给你加了一张小床,没事别往朕的被窝里钻。” 赵祯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假,哪个正常男人能拒绝薇拉这种尤物?可自己的年岁实在太小,即使心理年龄成熟,也架不住身子弱啊! 刚过完年勉强算是十三岁的身体,怎么能经得住薇拉这种尤物,光看看就觉得身体被掏空! 赵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直到无聊的睡了过去。 冬日的阳光悄悄的洒向皇宫,仿佛连他也能感受到大宋新皇即位,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整个皇宫恢复了一丝生气,虽然先帝大行如阴云般笼罩在禁中之上,可官家继位就如这暖暖的阳光冲散了宫人们心中的压抑。 虽然表面上还要装作悲伤的样子,可心中却是高兴的紧,现在的官家可不似先帝那般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仁慈的主! 当三才带着宫女端来热水之后,看到的却是顶着俩个黑眼圈的官家,原因无他,赵祯择床! 在舒服的别墅中住惯了,赵祯连禁中最好的福宁宫都住不了,改造势在必行啊! 三才用热毛巾一边给赵祯敷脸一边忐忑的问道:“官家,要不要奴婢把东宫的用度都搬过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赵祯摇了摇头:“算了,东宫中的用度一样不变,悉数留下。朕抽个时间在画些图纸,你送去将作监找之前营造的人再做出一套便是。” 三才点了点头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换下,指挥宫女给赵祯穿衣服。 “官家就这几天的事情,您再忍忍,等从巩县回来就好!” 赵祯兴奋的问道:“还能出京城?!” “当然要出京城,您和皇太妃还要把官家送到永定陵才算是礼成嘞!” 听到皇太妃三个字赵祯的脸色慢慢的阴冷下来,差点把这蛇蝎美人给忘记了,这么多天安插在她身边的柔怜也没传消息给黑手,难道有什么变故? 现在的杨贤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妃,她只在赵祯登基大典的时候让一个小内侍传来话说,伤心过度起不了床,赵祯相信才有鬼,她肯定是躲着自己。 算了,既然是躲着自己,就说明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是非常时期,两下相安才是现在最好的局面。 除了福宁宫到处都是哭临的声音,所谓的哭临就是帝后死丧,集众定时举哀,地点便在帝后经常去的地方,这是在告诉死者,活着的人对他们的离去很悲痛。 悲伤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朝臣们的哭声让赵祯忍不住想起之前老爹的一点一滴,景福宫中的考校,观看火药弹时的兴奋……这些画面一齐涌了上来,内侍宫女们也跟着嚎啕,悲切的声音传到宫外,使得整个东京城都陷入悲鸣之中。 杨采薇穿着一声白色的孝服蹲在地上嘤嘤的哭泣,赵祯远远的看见就准备离开,可天不遂人愿刚刚掉头就听见凄惨的声音,“官家来了,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杨采薇开口就把赵祯的退路堵上,这时候赵祯要是装作听不见离开,以前攒下的好名声就全丢了。 使劲的用粘着姜汁的袖口擦了擦眼睛,辛辣的刺激不断的让赵祯眼睛留下泪会,哽咽着朝蛇蝎美人走去, “小娘娘……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官家也是,莫要过于伤心坏了身子,耽误了朝政!” 杨采薇说完,伸出软若无骨的手使劲的捏着赵祯肉嘟嘟的小脸:“瞧瞧,我的儿这些日子受苦了,这小脸瘦的全是软皮子!” 赵祯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儿?! 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刘娥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生母,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也认下,可你一个贤妃,养育自己才几天就一口一个我的儿!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赵祯便气不打一处来,“娘娘多多保重,明日先帝太后便要去永定陵安葬,朕也要陪着一起,车途劳顿小娘娘的身体刚刚病愈,还是在宫中多歇息,朕便先告退了!” 赵祯不爽的把脸颊从她的魔爪中揪了出来,这蛇蝎美人还真是狠,白嫩嫩的脸蛋都被她捏的生疼,自己还是个孩子,有没有点人性? 杨采薇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伸手拽着赵祯的衮冕小声道:“官家怎生如此性急?小娘娘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听说官家在即位之前便得了传国玉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相信?” 她的话让赵祯身体一僵,眼睛瞬间变成针孔大小。 杨采薇居然敢威胁自己! 赵祯伸手拉住杨采薇软若无骨的小手冷笑道:“你一个党项人的话有谁会相信!” 杨采薇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官家真的要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笑话!真要拼起来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你消失!” 第一百八十章老爹的宝藏 赵祯的话一出口,杨采薇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原本的媚眼如丝瞬间成饿狼一般狰狞,咬牙切齿的从嘴中挤出,“你骗我!” “朕没骗你,朕是大宋的官家,言出法随,既然答应封他西平王就一定会做到!”赵祯甩开肩膀上的手对着杨采薇一字一顿回答。 杨采薇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微笑着恢复之前的妖媚,对着赵祯清澈的双眼说道:“希望官家履行承诺!” 赵祯当然会履行承诺,这是他早早打算好的事情,给党项李明德一个西平王为的是安抚党项人,现在的大宋的军队,后勤还没达到赵祯的预期效果,如果一个西平王能为自己争取时间,赵祯不介意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爵位麻痹敌人。 西平王这个爵位赵祯很喜欢,他与后世的平西王多么的相似,康熙皇帝能用手下大臣的人头为朝廷争取时间,赵祯为什么不能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爵位做缓兵之计的诱饵?对付李明德这样狡猾的狐狸就是要先以爵位赏赐安抚,再出其不意的兴兵讨伐。 不收回大宋的养马之地赵祯决不罢休!在赵祯看来,逃出京城的王钦若唯一做过正确的事情就是提醒老爹马匹对军备的重要性。 杨采薇这个党项间谍居然把微不足道的爵位看的如此之重,实乃大愚若智! 对于利用女人这种事情,赵祯心中一点愧疚也没有,这个女人就是个随时会噬人的毒蛇,对这样的人赵祯从不怜悯,也不会把多余的同情用在她的身上。 宫中到处是哭临的声音,赵祯带着群臣在老爹和刘娥常去的地方抹眼泪,他敏锐的发现不光是自己,就连丁谓寇准等两府相公也是不断的用袖口擦眼睛,看来大家都是用姜汁帮忙,否则谁能哭临三十七次之多?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皇帝和大臣的表演才算结束,赵祯的眼睛已经不成样子,眼球充血红的像是害了眼睛,薇拉看到后心疼的手足无措,还是三才机灵端来牛乳给赵祯清洗眼睛,牛乳可以缓解姜汁造成的烧灼感。 赵祯庆幸自己用的是姜汁,要是用上茱萸怕是眼睛都瞎了! 好歹这种事情这辈子就一次,忍一忍就过去了,还好唯一能安慰赵祯的是,明日能出东京城前往巩县,这对从未离开过京城的赵祯来说充满了激动。 按照大臣们的说法,赵祯身为官家是不用亲自送葬的,可赵祯极力的反对,甚至抬出了孝道和大义来做挡箭牌,开玩笑自己视察的机会可不多,绝不能被困在东京城中,他是大宋的国君,不是东京城的主宰! 从开封到巩县要路过郑州管城,汜水,等地,很有可能还会在西京洛阳过夜,这是赵祯接触外面世界的最佳途径,他刚刚登基,本就主少臣疑哪能有机会巡行各地,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赵祯虽是一国之君,但想要真正的微服私访几乎不可能,君主离开皇宫这样的地方都要有几千名禁军的保护,何况是出了东京城到各地溜达? 历史上所谓微服私访几乎都是暴君的专利,北朝刘宋的末代昏君宋废帝刘昱,就特爱微服私访,但他却在微服私访路上杀人。虽然他在集市上与常人无异,可在往返集市的路上凡是遇到路人统统都要杀掉,碰上孕妇,还凶性大发,亲手剖开孕妇肚子看胎儿是男是女,如此禽兽的事迹自然被后人引以为鉴,敲响了警钟,当赵祯委婉的说出想要微服私访的时候,连陈琳都被他吓的差点瘫软下去。 这次能离开东京城的机会对赵祯来说实在难得,沿途虽不能亲自查看百姓的生活,却也能派遣信得过的人收集情报,黑手的许多重要成员再次被他调回禁中,带御器械自不用说,连鼠三那样溜门撬锁的飞贼也顶着一个御前斥候司指挥的名头,把他乐的找不着北。 晚上的皇宫静悄悄,宫人们为了不影响宫中贵人的睡眠,走路的时候都是踮着脚,冬日里除了后苑别的地方连鸟叫声都没有,不用说都被内侍捉了去。 薇拉看着满满一盆的牛乳被端出去眼中充满了不舍,“主人,太浪费了……不如赏赐给奴婢,奴婢光会捏脚暖床,还会做乳酪。” 可能是学习能力比较强,她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好,在三才的教导下连称为都能很好的运用。 “这些不用你操心,自有御膳房会处理,想吃什么就说给三才便是,他自会让人操持。”赵祯合上手中的奏疏,笑眯眯的对薇拉说道,在他的眼中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是心思最纯洁的,甚至超过了王语嫣那个小妖精。 黑手传来消息,王语嫣虽然被她父亲接走,可整个碧雅轩的情报依然向她的手中汇总,虽然赵妙元也有一份,可王语嫣的行为让赵祯担忧,是不是自己把她带坏了? 这份奏疏便是宋小乙派人通过马元方承上来的,其中详细的记载王语嫣的家庭背景,未来老丈人还真不简单,不光是个富家翁,还是个经融高手,更加让赵祯担忧的是他世家豪族的身份! 王蒙正居然是太原王氏的族长! 真没想到这个老丈人隐藏的这么好,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伪装成蜀商,赵祯想到太原王氏忍不住翻开老爹的随笔,一段龙飞凤舞的飞白清楚显示他当时的愤怒。 “太原王氏与三槐王氏皆出琅琊故地,两家所藏豪右,却税负无几,实乃国之大贼!王旦,朕之辅弼,却亦为三槐王氏之人,极尽巧言,言其厉害,朕深知其所为却无应对之策,欲除王氏必除世家豪族,如今之法唯有以贫家子弟入仕方可应对,然御史多言贫家子弟亦有世家资助,为今之计尚不可得……” 读完老爹的这段笔记,赵祯只觉得不光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老爹已经看到了世家豪族的威胁,甚至还想出了解决办法,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其实解决这种文化教育资源垄断,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出资在各地兴办学校,老爹被思想的怪圈困在里面,形成思维定势,赵祯是两世为人,怎么能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这是他改革的第一个要点,也是基础。 培养人才需要时间,赵祯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才十三岁,完全能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况且不一定要从孩子开始培养,只要把贫家子弟从世家大族的手中归拢到朝廷的教育体系下就行。 轻轻的合上老爹的随笔,用特制的盒子装好,这对赵祯来说就是老爹留给自己最大的宝藏。 第一百八十一章天阶夜色凉如水 月色被云彩悄悄遮住,皇宫禁中的大殿前点起一根根蜡烛,此时非比往日,先帝太后大行必须点上手臂粗细的白蜡,放在往日可没有这般奢侈。 各个宫殿的门口被照的亮如白昼,这给晚上还有事情要忙活的内侍宫女提供了方便,但却影响了躲在阴影中潜行的幽灵。 柔怜如灵猫一般穿梭在黑暗宫墙的阴影之下,她今晚特意换上了深色的窄袖衫襦,瘦短的裙裤已经被她扎起,身为优戏的她身手敏捷,动作迅速,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大部分宫女内侍,在遇到宫门的时候便拿出黑手的令牌通过严密的检查。 宫门口站班的御前班直在看到黑手的令牌后便立刻放行,太子三卫已经被赵祯分散到禁中的各个角落,或是成为各司的虞侯,或是诸班直的小头目,他们是赵祯改造御前诸班直的种子,宫中的禁军每日都要接受训练,从最基础的站军姿踢正步开始。 柔怜接过令牌便在站班禁军惊讶的眼神下右手齐眉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禁军立刻条件反射的回礼,看着消失在阴影下的柔怜不禁喃喃自语:“她是哪个部门的居然也是咱们黑手的人?” 身旁的普通禁军笑道:“刘头,俺们黑手中是不是还有不少这样的小娘子?” “想什么呢!你的申请还没通过,且等着吧!好好站班才是正理,咱黑手的各司之间可没有多少往来。” 身旁的禁军听了刘三的话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怎么还没通过,这比俺入禁军还难嘞!” 刘三翻了个白眼:“你崔猛当黑手是禁军一样?你也看见了,黑手各个都是顶顶的汉子,哪个出去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没这些本事官家凭什么器重俺们?!别的不说,就说咱们秦虞侯,那一手长牌使得水泼不进,人家是给官家当过弩箭的!长牌被弩箭射的都快扎进眼睛里,人家动都没动一下,这才叫本事!” “他敢动吗?官家可在他身后,换了俺,俺也不动!” “少在这聒噪,你不服就去找秦虞侯,他可是放出话来了,谁要是能破了他的长牌,破格向上面举荐。”刘三说完打量一下崔猛转而嗤笑道:“你这一身腱子肉还不错,但是遇到秦虞侯怕是还不够看嘞!” 崔猛赌气的捶捶胸口,“俺明日便找秦虞侯讨教讨教!”说完就转身如雕像似的站定动也不动。 刘三撇嘴一笑,这个崔猛当真是个好苗子,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把持不住,到了黑手怕会更惨,在黑手待的时间长了,刘三深知那里要的是什么人,既要忠心耿耿,又要会变通,这是官家亲自定下的标准。 宫门口的小小插曲并未影响柔怜,她几个穿梭便来到了福宁宫外,墙上的禁军都是曾经的太子三卫,现在的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御前亲卫司的禁军,见宫墙地下站着一个女子,发出实现约定好的暗号,短促的敲砖声发出没一会便得到回应。 禁军快速的跑下宫墙向一旁内侍休息的值房跑去,“三才大官,外面来了个宫女,要见官家!” 三才睁开朦胧的双眼气的发笑,“你睡迷糊了?官家是宫女想见就见的?以后站班的时候再敢睡觉看我不抽死你!” 禁军连连叫屈,“大官冤枉啊!小的宿卫怎么敢睡觉?那宫娥对上暗号嘞!” “什么?!”三才猛然坐起拉住禁军身前的甲胄就向外走去,官家特意交代,对得上暗号的人来了一定要接到福宁宫去,他有话要当面问清楚。 三才看着眼前的女子笑眯眯的问道:“是你要面见官家?” 柔怜并不回答,伸手递过一个金属牌子,上面是三颗五角星的突起外加一道横杆,三才和一旁的禁军齐齐的抖了一抖,他们见过这种令牌,上面的图案居然和彭七的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那禁军便没事人似得向外走去,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让三才去处理的好。 “你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官家……”三才刚说完就见柔怜摇头道:“不行,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必须和你一块面见官家!” 三才实在拗不过她便带着柔怜一块向宫殿走去,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柔怜明显的感觉到数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当柔怜进入大殿之后首先感受到的薇拉充满敌意的眼神,这个金发碧眼的奇怪女子对自己哪来的敌意?柔怜不解的看了看薇拉只见她直直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恍然大悟,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这位妹妹请了,姐姐可不是来取代你侍奉官家的哦!” 薇拉抿着嘴巴不说话,这个女人怎么大半夜的穿着宫女服饰来到这里? 但柔怜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把敌意抛到九霄云外:“我是来向官家汇报消息的呢!” “姐姐稍后,奴婢这就去向主人禀报!” 薇拉嫉妒的看了身穿窄袖衫襦的柔怜一眼便离开,她知道赵祯手下有一些很厉害的人,他们都有相同的名字叫黑手,显然这个女人也是黑手的一员。 赵祯穿着睡衣坐在御案后看着紧张的柔怜笑道:“怎么不认识朕了?之前也没见你如此紧张,为何今日惶恐如斯?” “之前您还是蛰伏与深渊的太子,现在已经变成九五至尊的官家,奴婢心中凄惶的厉害。”柔怜稍稍平静一下心情缓缓说道。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没错,谁都很难想象到自己突然间就登基亲政,甚至连他自己也被顺利的过程吓了一跳。 “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柔怜大半夜的利用黑手令牌进入自己的寝宫绝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官家果然洞彻事理,柔怜别无他求,只请求官家让我见见家人……” “放肆!”赵祯的怒喝声让柔怜的肩膀抖了抖,“你难道是想用情报威胁朕不成?你应该知道朕最讨厌被人威胁!” “奴婢不敢!皇太妃打算用传国玉玺做文章污蔑官家……”柔怜跪在地上快速的说出皇太妃的打算,赵祯听完皱眉问道:“这些朕都知道可她如何放出消息?” “奴婢不知……” “你先退下,记住现在没有要紧的事情千万不要联系黑手,也不许利用黑手令牌,你的家人在朱雀门的麦稍巷口开粮店营生,钱是黑手出的,粮食是皇庄供应,这样你可放心?” 柔怜猛然抬头又重重的磕下,“奴婢感谢官家恩德!” “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赵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杨采薇如何从宫中传递消息,看来朕的禁中还不是表面上的密不透风!你的任务便是找出所有杨采薇的间人,确保朕的禁中铁板一块!” “是!奴婢一定查出禀明官家!”柔怜说完就在薇拉惊讶的眼神中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报复 柔怜快速的穿梭在禁中,她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本是打着去御膳房取滋补汤的名义出去的,现在看来只能把罪责推卸到御膳房的身上,宝慈宫中依然是灯火通明,石榴树的枯枝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如鬼魅一般投射在宫墙上形成斑驳的鬼影。 悄悄的摸到草丛中摸了摸温热的笼屉,柔怜长舒一口气,还好笼屉的底部有木炭保暖,否则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滋补汤早就凉透了。 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石榴树柔怜的嘴角微微挑起,这石榴树本事寓意多子多福的意思,可直到先帝大行皇太妃的肚子也没有一点动静,不得不说这是个莫大的讽刺。 拿起草丛中的笼屉柔怜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宫殿中走去,也不知杨妃是怎么保养的,脸上的皮肤好的如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少女,简直吹弹可破,难道是因为这笼屉中的滋补汤? 柔怜悄悄的走到殿门口,早有在此等候的紫霞帔和小殿直一等长行上前接引,“柔怜妹妹你今天怎生这么慢?太妃都等急了,不断的派人询问嘞!”紫霞帔见到柔怜来了开口就埋怨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去把这滋补汤送与太妃便是,现在埋怨已然晚了!”一等长行赶紧开口劝慰。 紫霞帔不服气的瞪了柔怜一眼,一个小小的尚食做错了是还说不得了?但她也知道不能耽误时间,便向内走去。 柔怜见她进去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一等长行苦笑道:“妹妹是个机灵人,如何会范这种小错,难道不知现在的后宫中一切都是杨太妃说的算吗?以后可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谢谢姐姐提醒,柔怜晓得了……”她的话刚刚说完便见紫霞帔急急的出来,对着柔怜恨恨的瞪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娘娘唤你进去,说是今晚的滋补汤甚合她的胃口嘞!小蹄子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气,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能得到赏赐!” 紫霞帔阴阳怪气的说话让一旁的一等长行暗自皱眉,一个三等的紫霞帔和五等尚食叫什么劲?光你一个月的俸禄就顶上人家半年的赏赐!但她却没有看见紫霞帔嘴角露出的冰冷笑容。 柔怜在一等长行同情的目光中进入正殿,她才不在乎什么赏赐,也不在乎紫霞帔的恶语相向,为官家办好事情才是正理。 身穿丝绸里衣的杨采薇正在擦拭小而精致的羌笛,羌笛表面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蜡已经变得油光发亮,烛光下的美人轻启朱唇吹奏出美妙的音律,悠悠的羌笛声仿佛把人带到了辽阔的平原之上。 柔怜看着杨采薇,仔细打量之下才发现这位太妃其实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羌笛是你们中原人的叫法,党项人称之为切勒,每当吹奏的时候就能把思念带回遥远的家乡……”杨采薇轻笑着向柔怜解释,薄如蝉翼的丝绸下隐约的显露出她完美的身材。 见柔怜惶惶不安的样子,杨采薇走近用手中的羌笛挑起她的下巴,“多好看的美人啊!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背叛本宫你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说出来也让本宫为你高兴高兴!?” 柔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想到杨太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背叛,“太妃娘娘的话奴婢听不懂……”柔怜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道。 “你的手段都是本宫一手教出来的,在本宫面前演戏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你知道为何今晚要让你而不是紫霞帔去取滋补汤吗?” 说完杨采薇的眼神中露出戏谑的目光轻轻的抚摸着柔怜的肌肤。 柔怜已经完全明白,今天皇太妃对紫霞帔说的话其实就是在误导自己,今晚上的一切都是个局!是杨太妃试探自己的圈套,看来御膳房中的人才是杨贤妃的内应,还有那个紫霞帔! “嗞嗞……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有人已经向本宫传来消息,你是一路去了官家所在的福宁宫是吧?怎么样那里好玩吗?” 杨采薇的表情就像是猫抓老鼠后的戏谑,眼神中带着得意的光芒,心中散发着报复的快感,小狐狸居然敢瞧不起自己?!我会让你后悔的! 柔怜惨然一笑,“既然太妃已经能够抓住了奴婢,奴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您动手吧!” 她的话让杨采薇眼神一凝,“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家人?本宫记得你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和被人搭设了腿的弟弟,怎么现在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了?” 柔怜笑了笑:“柔怜没有后顾之忧当然不怕死!” “哈哈,本宫怎说你背叛的如此干脆,看来你是没了后顾之忧了啊!好既然如此,本宫不会杀你,却要让你受到一生的折磨。你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吗?我便让你再也看不见他!” 杨采薇微微一笑的对外面喊道:“紫霞帔进来,本宫要赏赐柔怜……” 宝慈宫的后殿是最让宫人害怕的地方,经常有些宫女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紫霞帔看着被俩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掐住的柔怜阴阴一笑:“就说你的好日子过不长吧?你一个小小的优戏能得到太妃的赏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居然还背叛娘娘!不杀你便是便宜你了,自己喝下去省的脏了我的手!” 柔怜哈哈大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配这么说我,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身为她的替身就那么好吗?即使怀上先帝的孩子也要被堕掉你就不觉得痛苦?” “够了!你个我住嘴!你自己呢?不过是被俩个禽兽玩坏的贱妇而已!”紫霞帔扬起巴掌重重的扇在她的脸上。 柔怜的话深深的揭开紫霞帔内心深处的伤疤,一时间让她状若疯魔,紫霞帔原本是宫中的一个小宫娥,因为长得和杨贤妃很像便成为了她的替身,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为能代替杨贤妃得到官家的临幸而激动万分,可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工具,尤其是当怀上了先帝的骨肉后还有被逼着打掉。 这种痛苦是别人不能理解的,但为了荣华富贵她愿意默默承受这一切,现在却被柔怜揭开让她内心的痛苦一下爆发出来。 苦涩的药水被灌进柔怜的嗓子中,一种灼热的就像是火在烧她眼睛的感觉,痛苦难耐的柔怜惨叫一声便昏迷过去,“把她扔到外面去!”紫霞帔再也不想看到她,挥手对俩个嬷嬷说道。 仿佛连老天也看不下这种悲惨的场面,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落下慢慢的遮住宫墙外的可怜人,宝慈宫内的杨采薇紧紧的捏着拳头,光滑细腻的额头上青筋跳动:“既然本宫在你的眼中连一个优戏也不如,那本宫就毁了她!用她的残生报复你!” 渗人的惨笑在宫殿中回荡,仿佛充满了报复过后的快慰…… 第一百八十三章鸣枪礼,文武七条 天还没有大亮,一缕阳光刚刚从天边映射出来的时候,赵祯便兴奋的睁开眼睛,今天便能出东京城了,他现在的心情仿佛即将出笼的小鸟。 “三才,三才!”躺在床上叫了两声赵祯便皱起眉头,往日里他起的绝对比自己早,现在应该带人来给自己洗漱才是。 薇拉急急的冲进来,眼神中带着惊恐的看着赵祯,“主人不好了……” “什么叫主人不好了?朕现在好的很!”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就被人这样称呼实在是倒霉。 薇拉干咽了一下口水,碧蓝色的眼神中满是恐惧:“昨晚那个女子晕倒在外面,被侍卫大哥捡到,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像是失明了!” “什么!?”赵祯瞬间就惊坐而起,掀开被子就向外走去,薇拉拎着鞋子跟在身后不断的叫嚷:“主人把鞋子穿上啊!还有衣服……” 此时的赵祯完全感觉不到冬日的寒意,无边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的心中喷发。 柔怜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冻僵,躺在温暖的值房中才好些,而三才正指挥着小宫娥不断的用雪给她搓手搓脚,“千万不要直接去烤火,让房间里的温度慢慢暖她!” 三才这种急救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赵祯弯下腰抓起一团雪水便开始搓揉柔怜的脚。三才惊呼:“官家使不得啊!” 柔怜颤抖的缩回僵硬的脚,她现在看不见,但是能听到三才的惊呼。 赵祯固执的拽着已经发青的脚掌用力的揉搓,“不许躲开!你的命都是朕的!” 一种甜蜜的感觉从柔怜心中升起,没想到在年轻的官家心中,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却能从愤怒的声音中感受到担心和愧疚,他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天子,自己只不过是个泥潭中的小鱼,仅仅这些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薇拉现在已经嫉妒的快发疯,往日里被自己搓拢的双手现在正抓着一只青紫色的烂脚在搓揉,主人不带这样偏心的!看着柔怜嘴角露出的幸福笑容,薇拉只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即使眼泪从她孔洞的双眼中流出…… 虽然嫉妒但薇拉却不记恨,端起一盆温水用毛巾沾湿便开始擦拭柔怜发紫的脸颊。这个女人是有多顽强?在雪地里冻了一晚上才被救起,要是普通人怕是早被成冰疙瘩。 赵祯手中的脚掌慢慢的恢复红润,万幸这双脚是在黑手配发的棉鞋中被冻伤的,要是穿着宫中的单层绣鞋怕是这脚就不能要了。 “怎么回事?”赵祯把手中的莲足轻轻放下开口问道。 “奴婢被杨太妃发现了,她知道奴婢是官家的人……” 赵祯冷声说道:“她知道你的身份还肆无忌惮的报复?” 柔怜微微一笑,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这算不得什么,官家不必动怒,只不过是没了一双眼睛而已,奴婢还有手有脚,伺候官家还不是问题……相对于那些被埋在牡丹花下的尸首,杨太妃算是开恩的。” “朕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眼睛!三才传胡远来瞧瞧!” 赵祯的话刚刚说完,柔怜便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官家不必了,柔怜不想在看见,柔怜只想留在官家身边伺候您就行!” “你连看都看不见还怎么伺候朕?必须把眼睛治好!”赵祯说完也不听柔怜的辩解急急的起身而去,薇拉红着眼睛一路小跑的跟上。 三才看了看默默流泪的柔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作孽哟!” 赵祯虽然担心柔怜的眼睛,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司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就在今天的辰时三刻便要启程,老爹下葬这种事情绝不能耽误,也许这就是杨采薇挑选这个时间动手的原因,赵祯暗道一声:好毒的计策。 门口送葬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大驾卤薄摆开,五千人全副武装的仪仗队伍,在大宋几乎可以横着走。 赵祯一身衮冕的走上马车,在二十七声钟响后便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出宣德楼就立刻散开,百姓们自觉的把御道让出站在两边的小巷子里观看,先帝入陵这种事情几乎整个东京城的人都来送行。 当赵恒巨大的棺椁在马车上缓缓出现后,整个东京城哭声直上九天,无论赵恒做了多少劳命伤财的封禅之事,在百姓的心中他依然是位圣明的皇帝,他的咸平之治给大宋百姓的生活带来了质的飞跃。 减免五代十国以来的税赋,注意节俭,铁制工具制作技术进步,土地耕作面积增,并引入了高产的占城稻,农作物产量倍增,这对农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不光重农,赵恒还保留老赵家的传统,重商! 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商业蓬勃发展,贸易盛况空前,即使丝绸之路的西北走廊被党项人占据,依然有大量的商人从泉州港,广州港登陆进行和大宋进行商品交易。 国内的贸易繁荣,国际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这使得大宋在这个时代无疑称得上是超级强国,在军事上虽然与辽国的檀渊之看似赔款,但却为大宋争取了长期和平,三十万贯的赔偿对大宋来说简直是毛毛雨,名声上不好听,事实上却为大宋的经济发展争取了时间。 这些都是赵恒留给大宋百姓的财富,也是留给赵祯的坚实基础。虽然现在国库中没有多少存余,可内藏库的库房中却堆满了从榷场收来的钱财! 一边减免税负,一边又要养着冗兵,冗官,冗费三座大山,且国库能达到收支平衡还有些许盈余,这对大宋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百姓们嚎哭的模样完全是真心而发,不少老人在悲痛中缓缓倒下,学子,商人,贩夫,走卒,匠人,甚至包括妓馆的清倌人都在为大宋曾经的主宰者流泪送行。 赵祯觉得如果自己死的时候能有老爹这番光景也算是没有白来大宋走一遭。 挥了挥手,五十发燧发枪齐齐的向空中开火,巨大的响声响彻东京城上空,一时间众人都被惊呆,队伍缓缓前进枪声也是不绝于耳。 五十声枪响,十二次鸣枪,这是最高规格的国葬礼仪。 威严肃穆的鸣枪礼让百姓震撼,心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宣德楼上的横幅被放了下来一直拖到地上,上面是用毛笔写下斗大的字,《文武七条》! 清心,平心待物;奉公,公平正直,自身廉洁;修德,以德服人,勿要以势压人;务实,不贪图虚名;明察,要勤于体察民情;勤课,勤于政事和农桑之务;革弊,革除各种弊端! 老爹告诫文武百官的话被赵祯挂在宣德门的门楼上示众,百姓跟着仪仗的禁军大声朗读,《文武七条》均是廉政之举,是赵祯苦心孤诣的安排,也是百姓们的热切期望。 朗读声伴随着马车缓缓移动,人们接力相传,直到南熏门外,这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就如巨锤不断的敲击百官的胸膛,时刻提醒他们。 第一百八十四章连降五级 出了东京城赵祯首先看到的不是城外的田野而是林立的厂房,在蔡记的带动下,将门的产业逐渐的从销售向手工业转型,这是赵祯乐意见到的事情,工厂的大规模发展能让流失土地的农民找到归宿,最少能保证他们有口饭吃不会变成失去土地的流民。 赵祯比所有人都清楚流民意味着什么,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使得农人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提着瓦釜荆篮,栖息道边,拿着简陋的器具,到收割过的土地里去捡青荚来充饥,或是进入城市靠小偷小摸度日,更有甚者聚众而起,上山为寇。 工厂在离开城郊不远处便消失了,放眼望去依然是广阔的农田,稍稍有些兴奋的赵祯瞬间被打回原形,传统农业依然占据主导地位,骑在马上的朝臣在离开工厂所在区域后低声交谈,“国以农为本啊!这些作坊的规模如此之大,所入利润如此之多,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弃农为商!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农人则在商贾,长此以往……” 赵祯扭头看向群臣,他想知道这话是谁说的,简直是迂腐之极的狗屁之言! 一个身穿五品朝服的文官骑在马上在别人的恭维之声中得意的讲解自己的观点,“商人何其小利也?见利忘义,名义上互通有无,实则谋取其利,江陵之稻米百十文一石,而京中之稻米几何?! 那人越说越起劲,身边的人也是被他的话所打动,纷纷开始声讨商人的行为,唯有晏殊的嘴角挂起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赵祯在车驾中突然高声问道:“汝之用度从何而来!” 那文官一时未听出官家的声音反而笑道:“南门市子界身巷!” 赵祯怒道:“汝受商人之利最甚,如今却言商人之无德!商人翻山过水,送锦帛与京城,运漕粮与店铺,盐铁,丝绸,瓷器,笔墨纸砚,一路上间千辛万苦,所获之利润又要去掉帮工,车马,本钱种种,何其难也,万一遇到流寇则血本无归,朝廷鼓励商人便是为了促进各地之间互通有无,看看周围的旌旗,车马,仪仗,难道是无中生有凭空变幻出来的不成!” 赵祯的怒斥让那年轻的文官吓得瑟瑟发抖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一旁的朝臣也是跟着低头不语,车队缓缓停下,赵祯从车上跳下走向文臣的队伍中,一旁的武将早就看不顺眼那文官的叨叨,都勒马翻身而下,斜斜的瞧着。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赵祯站在那文官的面前冷声问道。 那五品官已经被吓得不行,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的说道:“微臣户部员外郎权司农寺少监,周立诚叩见官家。” “周立诚,好名字,人无诚不立,是这个意思?你平身说话。”赵祯见他在地上抖得厉害便让他起来,周立诚叩首道:“谢官家!家父正有此意。”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叫周开霁,原本是个戎边的振武军都虞候,在先帝檀渊之战时充当先帝亲卫却一马当先,亲率所部阻敌而获得荫恩,朕说的没错吧?” 赵祯的话让一旁的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官家居然能把这周立诚的渊源说的这么清楚,包括他父亲的来历都所言不差,这是真的有过目不忘之才! 其实赵祯是把朝政官员的资料追起三代全部记录进帝国百科之中,强大的搜索功能让他事无巨细的知道这个周开霁细节,甚至长相如何,官员的告身详细描写了长相。 周立诚没想到官家居然能知道自己父亲的事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赵祯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随即开口道:“你身为司农寺少监那一定知道上月京朝官之禄米供应几何,报与朕听听!” 这下周立诚傻眼了,他是司农寺少监不假,可所有账目多得不行,他只在当日查看并发放,过了这么久如何能记得,“额,总数约三万……八……八……” 赵祯失望的摇了摇头:“上月京朝官之禄米供应三万八千九百六十石,又支给驿站候补官员九百石,其中稻米占四成,麦面占五成,另有一成为糙米!” 看着周立诚惊呆的模样赵祯叹道:“如果你能答出第一个答案朕不罚你,如果你说出支给的粮食朕会赏你,说出所发之详细朕重重的赏你,可你居然连所司之事都能一问三不知,刚刚还在大放厥词,朝廷留你何用?难道还想在这里大放厥词以不真之言迷惑他人。 既然你是荫补来的官身,朕便不贬你为白身,但这司农寺少监你却做不得,且去司农寺上林署做一小令,掌苑囿园池,植果蔬,以供朝会、祭祀及尚食诸司。季冬,藏冰千段,仲春启冰亦如之。” “谢官家……”周立诚惶恐的再次拜下,此时的他再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只有无尽的悔意。 群臣等赵祯离开后便炸开了锅,刚刚官家的话对他们冲击很大,看来这位官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更是个博闻强记的主!没想到前日刚刚送去的奏表他就全部记下,往日里先帝只粗粗看一遍,觉得数字差不多便不会查问。 周立诚的以身试法让他们敲响了警钟,以后所有的文书都要记好才行,万一遇到官家考校也能说得过去,赏赐什么的都是浮云,不被降职留用才好,文人的勘磨不比武人的简单! 晏殊躲在人群中不发一言,身为赵祯的伴读他了解赵祯的所为,这看似是在警告群臣务本,其实是在提醒群臣不要空谈国事,这位年轻的官家最讨厌的就是夸夸其谈的人。 此时失魂落魄的周立诚刚刚骑上马背就有内侍前来把他引向从八品官的队伍中去,一下连降五级这对大宋的官员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是最严厉的惩罚。 先帝规定,文官三年一勘磨,五级就要十五年的时间,人生有多少的十五年,何况他不一定每次勘磨都能得到升迁。 没人去嘲笑周立诚,因为大家都差不多,只不过周立诚太过招摇且运气不好而已,随着赵祯前往巩县的都是些低品级的官员,从五品在这群人中已经算是高官了。 晏殊因曾是赵祯的伴读,现在已是平步青云,加之他自身有才干,被升迁至迁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加给事中这样的正五品高官并穿上了朱红色的公服,就这样他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官家曾经说过:有时沉默是金! 但有时天不遂人愿,晏殊越是想躲着赵祯就越躲不掉,看着驾马而来的彭七,他微微苦笑,看来官家在车驾中一个人无聊了,果不其然彭七策马跑带晏殊的身边笑道:“晏家的小子,官家招你嘞!” 第一百八十五章悲剧的彭七 晏殊微笑着向彭七拱手道:“恭喜彭大哥了,几日不见彭大哥已经从太子亲卫的指挥使调任到御前宿卫了,怎么样当了殿前司指挥使的感觉如何?” 彭七被他调笑的有些脸红不断的用手绕动着铠甲上的纽章,“你这小子都跟文官学坏了,上来一张嘴就调笑人嘞!” 晏殊轻喝一声催马向前,看着彭七道:“哦?我可没有调笑你,而是真心诚意的祝贺,怎么殿前司的差事也不好做吧?哈哈……” 彭七悄悄的看了赵祯的车撵一眼小声对晏殊诉苦道:“哎呀!俺真的应该听你的话,把那鸟殿前司的指挥让给杨家的杨文广那小子,这差事简直不是人坐的位置,每天还要看那密密麻麻的公事文书,好多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你说这样下去俺还怎么当那指挥使?不行就和官家说说,还是让俺当个亲从官得了!” 晏殊笑道:“本就和你说要当就当原先的差事,官家心里清楚着呢!他就是故意准了你的请求,也不看看殿前司指挥使原先都是什么人干得?那个不是将门中文武双全的子弟才能胜任?现在给了你,就像是一个烧烫了的鏊子,你可受得了?” 彭七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川剧变脸似得,既羞愧有害怕的他伸手抓住晏殊,在他的惊叫声中抱到自己的马上,“晏家小子,不,晏给事!俺请你到官家面前说说话,让俺还当一个带御器械,不行调到御前班直中去当个亲从官也行啊!” 晏殊看着急眼的彭七摇头道:“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在殿前司呆不下去了,不光是那些文书吧?” 彭七的脸色变得尴尬,好奇的问道:“你咋知道的?小子两天不见居然能掐会算起来了!” “我还用算?你大字不是一箩筐,手下的人稍稍给你下点绊子你就难熬,你总不能天天抱着《说文解字》吧!当初和你说过不要贪图那位置,你既不差钱,又不差权,官家随便许你一个差遣都能带兵,非要抢那位置干嘛?!你以为刘美离开了那位置就是你的了?官家只是让你知难而退呢!说吧,人家给你下了什么绊子?” “也没啥,就是整天往俺的桌上送文书,昨天的没看完,今天的又送来,俺生怕有错,每本都要核查一遍,如此一来……嘿嘿。”彭七说完傻笑着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前走。 晏殊这才发现彭七是要给自己牵马,翻了个白眼摇头苦笑道:“你呀!心里面白的很,只不过是想让我帮你开这个口,罢了,就帮你这一回,以后我可要躲着你点走,难怪蔡伯俙说你是披着猪皮的狐狸一点不假!” 彭七对着下马准备上车的晏殊连连拱手作揖,“多谢晏给事!” 好事多磨,彭七的话音刚落,晏殊的一只脚搭上车驾的边缘纹着漂亮花纹的车帘就被掀开,赵祯伸出脑袋冲着彭七就是一顿怒怼:“你想得美!彭七你给朕听好了,不满一年你就别想从殿前司的位置上挪下来!不然朕发配你去沙门岛做个狱卒!” 登州府的沙门岛对宋人来说就是一个如炼狱般的地方,谁要是被发配到那里几乎就相当与被判了死刑,甚至生不如死,不少被刺配沙门的犯人往往买通押解他的官差,公人在路上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即使是死也不想去那里流放。 更为恐怖的是岛上的生活状况,曾经有人做过统计,每年配岛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而今只及一百八十之数何不怪也? 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了?不用说肯定是丢下海里淹死了,整个沙门岛的粮食只够三百人的配额,多出的人要么抢要么死,加上环境卫生奇差,得了病的人没法送医只能丢到海中,所以才会出现只有一百八十人的情况,在大宋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晏殊爱莫能助的对他摇了摇头,彭七苦着脸的最赵祯行礼道:“遵旨……” 赵祯拉住晏殊的手道:“莫要被这厮的模样骗了,当初他向朕要这官职的时候比现在还可怜!” 晏殊感叹:“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臣对他说过那张交椅烫人,可他就是不听!” “人的贪念要是起来了,别说是身边的朋友,即使是亲生父母的劝说也没用,小殊你想不想尝尝语嫣的手艺?来来来,这是她临走之前做的糕点,还好是大冷天的,不然早就坏了!” 晏殊看着官家从车厢的小笼屉里抽出一个食盒,里面是一排排制作美观的点心,只不过这点心都冻得硬梆梆的,晏殊试探的问道:“官家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语嫣走之前啊!也就是上个月月底。朕可是一个都没舍得吃,语嫣说了这是留给大家一起吃的,送去的事情我给忘了,趁今天这个时候解决它。你先吃起来,马上蔡伯俙那小子也要过来!”赵祯扭头随意的回答道。 晏殊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颤,都这个时候了官家还不忘记叫上自己和蔡伯俙来分享糕点……虽然不可能只是来吃糕点这么简单,但官家多少还能想着自己,这就殊为不易了。 赵祯拿起一个点心在手中掂量一下笑道:“是朕疏忽了,这东西硬得像块石头,来,放在这炭盆上烤着吃!”晏殊想要上前帮忙,毕竟他的岁数要比赵祯大不少,可还没过去就赵祯撵了回来:“这点小事可不用你帮忙,朕还等着你帮大忙呢!” 晏殊奇怪的问道:“微……我有什么能帮上官家的呢?”瞧见赵祯不满的眼神晏殊连忙改口。 “这个嘛,要等蔡伯俙来了一块说,先吃点东西再说,等他来了囫囵的给你包圆了信不信?”赵祯把碳盆放在车驾中间的凹槽里,顺手放了一个铜盖子在上面,开口卖了个关子道。 晏殊笑着把一块点心放在铜盖子上,被冻硬的点心遇热开始变得酥脆,一股微微的焦香味升起瞬间就引得他和赵祯两人食指大动,这是王语嫣的拿手糕点油脂糕饼,别听名字奇怪,可真真的是美味,豆油和面一起和好,其中加上腌制好的肉干放入火种烤熟便得,尤其是在加热过后,其中的香味更是诱人,油脂慢慢的渗出与香酥的外皮发出焦黄的香味。 第一百八十六在商言商 彭七骑在马上紧紧的跟随官家的车驾不时的向后张望,他在等另一辆马车的出现,“这都已经过了城郊,蔡家小子什么时候能赶上来?” 一扯缰绳慢慢的掉头向队伍的最后面跑去,彭七担心蔡伯俙耽误了时辰,官家可是规定必须在出城郊之前到达,如果晚了便要担上抗旨不尊的罪名! 正想着,一辆马车歪歪扭扭的从远处斜插过来,彭七看着车窗中探出的胖脸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终究还是赶上了,过了城郊的惠民河就算是真正的出了东京城,到时追究下来蔡伯俙免不了要被罚铜…… 彭七看了看直冲过来的马车摇了摇头,这货富得流油也不怕区区罚铜,连车窗居然都用上了最好的轻容纱做车帘,官家的车驾上也不过用蜀锦而已,这小子都做了这么久的蔡记掌柜还不懂得低调。 “真是罪过,居然还让彭大哥在此久候,蔡伯俙这厢有礼了!” 彭七伸手捏了捏他的胖脸,“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胖了,瞧瞧这脸一捏全是油水,快快下车换马!”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说实话,我的骑术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彭七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旁的内侍赶紧把马匹迁过来扶着蔡伯俙上马,彭七都不忍心看,那内侍涨红了脸使出吃奶得劲也每把蔡伯俙扶上马背,最后还是彭七亲自出手拉扯了蔡伯俙一下他才稳稳的做好。 彭七斜眼看着蔡伯俙道:“你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十几岁的人居然有百十斤重!每日都在蔡记中吃些山珍海味吧?” “这怎生可能,我也不知为何,这一身肥膘蹭蹭得往上涨,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是如此!”蔡伯俙听了他的话连连叫冤。 戳了戳他的肚子,彭七苦笑道:“就你这样的,谁不认为你是每天胡吃海喝?快些走,官家还等着嘞!晏家小子可已经上了官家的车驾,就等你了!” 蔡伯俙嗷的叫了一声便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向宽大的车驾赶去,彭七在后面紧紧的跟着,生怕他从马背上掉下来,这一声肥肉摔下非得摔出三两油水不可。 蔡伯俙的内心是激动的,多长时间没见了今日相聚也算是重温旧梦,几人在东宫中的快乐谁也不会忘,可身份的悬殊使得晏殊和蔡伯俙自觉的躲着赵祯走,毕竟谁也不想背上佞臣的名声。 晏殊曾经提醒过蔡伯俙让他和赵祯保持距离,他也试着这么做了,自从在金明池一聚之后,便很少有来往,蔡记的账册全部交给黑手,再由黑手转送赵祯过目。 撩开厚重的车帘,冬日里的寒风里被蔡伯俙胖胖的身型挡了一大半,晏殊笑道:“也只有你进出这车门不会冻着官家!哈哈……” “好你个小殊,现在做上了五品高官就开始埋汰人了!” 蔡伯俙见晏殊和赵祯两人正在烤点心吃,迫不及待的钻进车厢中,皇帝宽大的车驾完全能容纳五六个人坐下还不拥挤。 看着木盒中各式各样的点心蔡伯俙伸手拿了个放在炭盆上烤着,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倒是不客气,朕早就和小殊说过,蔡伯俙来了囫囵的就给包圆了!” 晏殊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蔡伯俙道:“都是多年的老相识,还不了解我?” “你这一身的肥膘是怎生养出来了?不会是中饱私囊了吧!?”晏殊看着蔡伯俙油光发亮的胖脸嫌弃的撇了撇嘴。 “嘿!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务实了,你一个给事中一年之俸禄几何?多不过百十贯,且不及我之毫毛!我在蔡记中可是有干股的!” 蔡伯俙并不避讳直接开口说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了解赵祯的他知道这时候没什么好避讳的,整个蔡记都是官家的,即使自己想隐瞒也没用。 晏殊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商贾之利所获惊人,原先我是不太信的,现在瞧见你了我却是信了……” 他的话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蔡伯俙瞬间就炸毛道:“商贾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商贾你上哪穿一身的绫罗绸缎?上哪去吃山珍海味?别的不说单单说那些粮商,每日从西水门运进上万石的粮食最后进了谁的嘴里?” 晏殊急急的摆手道:“我又不是和你争辩,只是说你们商贾获利颇丰!” 赵祯笑道:“这倒是实话,商贾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获得的利润确实很多……” “官家这话不能一概而论,您看看街边的小贩也算商贾,可他辛辛苦苦一夜所获几何?普通的店铺也算是商贾,您看他们所获又是多少?商人也分为三六九等……” 蔡伯俙的反驳还没说完就被晏殊打断:“你不要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赚得多就应该交更多的税!你们所获之利皆来自大宋百姓,赚得多了就应该上交朝廷,让朝廷把钱用在需要的地方,赈灾,兴修水利,扶持农桑等等。百姓富裕起来你们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吗?” 赵祯惊奇的看着晏殊,他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 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看似在辩论,其实是两人思想上的冲突,蔡伯俙代表商贾的思想,晏殊代表朝中文人的思想,两者之间的矛盾就在于如何平衡商人的利益。 看着两人急赤白脸的模样赵祯奇怪的问道:“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在商言商无可非议,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蔡伯俙的财富是来自他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并未违反大宋的律法。晏殊的想法是从朝廷出发,乃是文官的责任这也没有错。你们两人不理解对方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动手!这可是在朕的车驾上!” 两人突然反映过来尴尬的放下手中的糕点,赵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些糕点都是王语嫣幸苦做出来的,要是成为两人之间的牺牲品就太不值得了。 蔡伯俙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桂花糕,仿佛是在咬对面的晏殊一般,看的晏殊不甘示弱的回敬,这就是小孩子脾气了,赵祯笑着开口问答:“朕打算提高税收了。” 他的话让晏殊眼睛一亮,对面的蔡伯俙却神色大变张嘴就要反驳,赵祯挥手打断他的话:“朕准提高税收的同时还会给予相应的福利,甚至会用朝廷的订单扶持商业。” 这话刚刚说出口两人的表情开始转变,蔡伯俙喜笑颜开,晏殊紧皱眉头。 朝廷的订单一项是宫中负责采买,将作监负责制造,所有的明细皆是有本可查,如果下放到民间商贾不知会成为什么模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赵元佐 天子车驾中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蔡伯俙和晏殊两人怒目相视,而赵祯歪在软软的靠垫上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有分歧是好事,老爹的制衡之道说的一点也没错,两人已经开始谈论如何的进行利益交换了。 赵祯笑道:“蔡伯俙的话没错,商人也分为三六九等有高有低,那税收也可以如此划分,小商小贩的便收取较低的税,而每月盈利超过八百贯的就要收取更高的税,但朝廷会给予订单作为补贴,怎么样这样就好些了吧?” 蔡伯俙连忙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可朝廷的订单应该是不用交税的吧?”他知道朝廷的订单量往往是很大的,仅仅宫中一次采买的货物就不是他一个蔡记能吃得下的,何况朝廷的订单不光光是宫中的用度,还有其他各种东西,军队士卒的衣服,将作监的原料,衙门中的用度等等这些都是钱啊! 晏殊看着蔡伯俙得意的模样冷笑道:“朝廷的钱可不好挣!要是东西出了问题可要拿人是问!” “这还用你说?”蔡伯俙没好气的反驳。 赵祯苦笑着看着两人,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中却早就没有一丝火气了,“朕只是先把这些告诉你们,不要声张出去,等从巩县回京,便让三司拟出具体的文书来,拿到朝中商讨过后才能行文各司传到民间。” 赵祯的话让晏殊连连点头,这就对了,之前他生怕官家避过朝堂发出中旨,现在看来官家还是遵守祖宗之法和君臣之约的。 相较于松了一口气的晏殊,蔡伯俙却心中舒坦,官家把这种事情特意提前通知自己,说明蔡记在官家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可他忘了,蔡记知道这件事就相当于将门也知道。 赵祯是在利用蔡记的嘴告诉将门,大宋的商业改革要开始了,要发展工商业必须先制定出规范的行业规定来,如果是别人一般都是先扶持工商业再在摸索中逐渐的制定规范,但赵祯不同,来自后世的他知道工商业中的利弊,完全可以参照已有规范进行改良,这为他省去了不少的时间和经历。 况且有蔡伯俙和晏殊在,制定好的规范可以让他们两人给出谋划策避免出现过于超前的事情。 天子的车驾其实就是移动行宫,其中不光有软和的地毯,温暖的碳盆,还有御案和书架,笔墨纸砚也是样样齐全,只要能用得上的,在这车驾中都能找到,赵祯暗自感叹:这车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房车了! 队伍缓缓前进,蔡伯俙和晏殊两人拉拉扯扯的起身向蔡记的马车走去,两人即便再困也不愿留在宽大的龙辇中过夜,赵祯看着两人狼狈而逃的模样奇怪的对彭七问道:“他俩跑得那么快干嘛?朕有不是吃人的猛兽。” 彭七把脸憋得通红直直的摇头,忙活一天的三才笑眯眯的解释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您又不愿意去附近的乡绅家中过夜,这龙辇就相当官家您的寝宫了。” 赵祯嘴角抽搐着,难怪那两小子跑得那么快,留在皇帝寝宫中过夜的大臣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长长的车队就停在荒郊野外,这是赵祯的要求,严禁车队进入村庄,四五千人的队伍排开,村庄中的农田还要不要?已经到了初春,地里的粮食恐怕早已种下,赵祯在路上就看见田地中已经有了些盎然的绿意。 即使这些御前班直都是经过三卫改造的,赵祯也不想打扰百姓的生活,但事与愿违,队伍的粮食供应还是要取自地方,白沙镇的乡绅地保族长纷纷带着乡仪特产前来慰劳。 所谓的乡仪特产不过是些鸡鸭鱼肉之类的生鲜,这对文武官员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有些寒酸,但对普通的农人来说已经算是相当贵重的礼物。 但赵祯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看来他们也都知道疲惫一天的队伍中最缺的是什么东西。 队伍不是光由官员组成的,还有御前班直的禁军,骑马的还好些,走在路上的打着旌旗仪仗的便要幸苦许多,这些乡仪特产正好给他们补充体力。 宋人的一日三餐与后世不同,在晚上往往要补上一顿夜宵才算是结束一天的饮食,跟随在队伍中的炊事班是太子三卫中唯一保留下来没有被打散的建制,赵祯觉得炊事班长的手艺很好,又适合做大锅饭,便让整个炊事班直接加入御前诸班直中,成为一个全新的建制。 五千禁军在原地安营扎帐,树林中的木材就充分的发挥作用,或是成为栅栏营门,或是成为帐篷的木桩,数口大锅被架在营地的中央,还有不少的柴火被点燃,既能取暖又能烧烤。 朝中的相公只有一个王曾陪同,赵祯刻意的让其他人留在东京城,美曰其名的说:政事离不开相公们的处理。还特意交代陈琳,把处理好的公文送到御书房就行,如果有加急文书直接由急脚递送到自己的行辕便可。 其实这是想避开文臣的束缚,但两府的相公们商议过后还是把王曾这位参知政事推出来,先帝下葬入陵,没有一个相公在场成何体统?寇准和丁谓的联名上书让赵祯不得不带上王曾。 文官自然的围拢在一块,武将也是同样的,这是文武对立所造成的必然结果,还有就是宗室的小团体,自从赵祯平了荣王赵元俨的叛乱,把荣王府上上下下全部抄家贬为庶民之后,这些宗室便小心谨慎起来,谁也不敢和赵祯随便说话了。 都是些同族亲戚,往日里也少不了走动一番,其中的老人更是赵祯的叔伯长辈,但赵元俨在宗正司关押犯罪宗室的小房间中撞墙而死,死前还在墙壁上留下放过他儿子之类的话,让宗室们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看待赵祯这位大宋官家。 炊事班的大锅都是专门找将作监的铁匠打造的,铁锅的好处是加热快又节省时间,这完全符合军队的需要,况且蔡记的炒菜的秘密就在铁锅之中,文臣武将都紧紧的盯着营地中的几口大锅,肥肉扔进锅中没一会就变成猪油,在铁锅的加热下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赵祯走到宗室的人群中的一位老人,他是代替赵元俨坐上宗正之位的赵元佐,说到底他还是老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赵祯应该叫他一身伯伯或是大爷才是,出于晚辈之礼赵祯恭恭敬敬的对着赵元佐躬身行礼道:“伯伯康安,小侄有礼了!” “官家多礼,你已经是大宋的皇帝,即使宗族之间无论长幼都应按君臣之礼处之。”赵元佐赶紧还礼道。 这位大爷还真是如史书上描述的那样,老好人一个。 当年为了四叔赵廷美亲自上书求情,甚至还和太宗当面申诉辩解,赵廷美被太宗囚禁导致赵元佐思劳成疾发疯,如果说在这些宗室中赵祯最尊重的人就算这位楚王赵元佐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老赵家的族长 十三岁的赵祯站在五十七岁的赵元佐身边不像是叔侄更像是一对爷孙,赵元佐所经历过的事情让他比同龄人更加的衰老,早生的华发用一块软裹巾包好系在身后留下俩个小布条,一身随意的燕居服和身边皆是穿着华丽朝服的宗室形成鲜明对比,从容潇洒显示出他的与世无争。 “官家为何如此打量老夫?”赵元佐见赵祯的小眼睛不断的在自己身上大量奇怪的问道,对于这个侄儿他是真心的喜欢,不光是天资过人,重要的是仁孝无双,还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小侄对伯伯早有所耳闻,只不过今日才得以相见……”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元佐挥手打断,“你我不得相见乃是我的问题,与官家无关,毕竟当年你是太子,与我们这些宗室相见未免不妥,你八叔不听劝便……” 到了这时候赵元佐还在为他的弟弟辩解,赵祯虽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出于尊重还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赵元俨的谋逆是他自身的问题,即使听了赵元佐的劝诫不与自己接触,怕是早晚有一天也要谋反。 赵元佐带着赵祯慢慢的向小树林走去,赵祯挥手阻止彭七的跟随,从这位大伯的眼睛中赵祯相信他不会害自己,他引路进入小树林应该是有别的话想跟自己说。 赵祯身上的衮冕让他在小树林中远没有一身燕居服的赵元佐行动方便,“官家感觉出来了吗?你身上的衮服虽然华美端庄,却又是一身的累赘,在这小小的树林中还要担心荆棘藤蔓,远不如我身上简陋的燕居服来的舒坦嘞!”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伯伯说的是,您以后还是叫我益儿吧!” “叫你益儿的只能是你的父皇和母后,伯伯还是喜欢叫你一身六哥儿,当年你可是在我的腿上学会的走路,这么久了怕是也忘了……”老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美好的回忆,赵祯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老赵家的人。 果不其然,赵元佐长叹一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悲哀起来,“你爷爷共生九子,你九叔赵元亿早早便不在,其他的几个叔伯也是都没了,年前还有你父皇,八叔和我,没想到如今你父皇和你八叔一下都走了,只剩下我在这浊世中苦苦煎熬,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诶!” 赵祯皱眉道:“伯伯何出此言?父皇是病入膏肓不豫而去,八叔罪有应得,我本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的,可他……” “是啊!放他一条生路……可他经不起荣王一系被贬为庶民的惩罚,看不得那荣华富贵烟消云散!老八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即使被变为庶民,咱们同气连枝的岂能让你在市井中过活?当个富家翁有什么不好!” 赵元佐悲痛的对着东京城方向怒喝,又仿佛是在提醒赵祯一般。 赵祯微微苦笑这为大伯是在试探自己,轻轻的上前两步眼神直直的看向赵元俨道:“伯伯是怕我取几位表兄的性命?” 赵元佐眼神一凝随即笑答:“官家最是仁慈,这种事情当然是做不出来的!” “伯伯说的没错,我本就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把他们贬为庶民,之后的事情便不再管了,至于谁要资助他们做个富家翁也好,做个夜香郎也罢都和我无关!” 赵元佐猛然转头道:“当真?!” “当真!” “呼……六哥儿果然仁孝不似你爷爷那般……六哥儿既然答应我的请求,我死后也算是能对你八叔有个交代。” 赵祯狡黠的笑道:“既然这样大伯可要看好他们,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会网开一面!” “这是自然,我死了还有儿子,世世代代也会让子孙看着他们。” 见赵元佐点头应下,赵祯放下心中的顾虑,这位大伯是老赵家的族长,拼了命的维护老赵家的团结安定,生怕兄弟相残的事情再发生,所以才来为赵元俨的儿子求情。 月色明亮照射在树林中显得稍稍有些清冷,赵祯看着默默不语的老人轻声问道:“伯伯对我赵氏宗族的了解是透彻的很,小侄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宗族中的人都要广置田产,兼并农人之地?难道朝廷每年给他们的还不算多?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非要殚精竭虑的与民争利!” 赵祯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如果说将门是在为自己找退路,赵氏的宗族为什么也要兼并土地,大搞商业,难道他们也要找个退路不成。 “六哥儿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向你父皇表态呢!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将门便开始大肆敛财,为自家找条退路,宗室看在眼中岂能不知,况且谁还会觉得自己家的钱多不是?” 答案居然是这样简单的,为了向执政者表示没有威胁,便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永不停止和满足的捞钱大业中去,从唐朝之后便没了封地一说,大宋的宗室虽然没有自己的封地,但却有赐田,皇帝给自己的亲戚赏赐田地这种事情成为他们唯一剩下的特权。 就这样他们不断的扩充着自己的赐田,赐田是不用交税的,而且大宋不抑制土地兼并,老爹更是下旨,只要是通过正常买卖得来的田地,宗室就不用交税! 这样一来宗室更加疯狂的进行土地兼并,他们用高价的钱财购买相邻的田地,再雇佣原来的农户进行种植且交的税比国家征收的要少,这样一来谁不愿意? 慢慢的宗室的土地便开始膨胀起来,赵祯让黑手做过粗略的统计,有些宗室的赐田在地方上占到上万亩甚至是十几万亩之巨!这样高的比例让他不寒而栗,如果所有的宗室赐田加起来大宋的田地还剩下多少? 不光如此,他们还把手伸向了最赚钱的盐铁,茶酒,包括矾,醋这些国家垄断物资中,甚至包括对外贸易的榷场。 清冷的月光下赵祯努力的昂着头对赵元佐道:“这是不正常的,我赵氏一族的子孙岂能变成肥猪一般的富家翁?各家的子弟不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反而整天想着如何捞钱,如何花天酒地。 不问世间疾苦,反而讨论着东京城哪家妓馆清倌人的长相如何美若天仙,瓦里女戏的身段如何油光水滑!这样下去宗族只会变成废物和大宋的累赘!伯伯!您看看,将门还在暗中积蓄力量培养后辈子孙,难道我赵氏一族就整天乐不思蜀?!” 赵祯的话像是巨锤不断的敲击着赵元佐的心房,他此时震惊的发现造势宗族的后辈子孙中真的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后辈来,即使有也与将门子弟和世家豪族的后辈相差甚远…… 第一百八十九章子弟兵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向林中的老人,此时的赵元佐脸颊抽动眼神僵直,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他的心中升起。身为赵氏一族的族长,他比谁都清楚在一个家族中后辈子孙的作用,可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被他所忽略。 灯下黑啊! 赵元佐一直认为宗室不去干涉威胁皇权就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可从赵元俨谋逆这一事件中他发现宗室的野心还没有被完全控制中,现在赵祯又在他面前提出赵氏一族后辈子孙的问题,这更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宋的宗室在一整套法度的约束之下,这就使得宗室向俩个巨大的方向分歧,一个是拼命的捞钱不问政事,另一个极端就如赵元俨那样疯狂窥伺皇位,以至于走上毁灭的道路。 赵元佐僵硬着老脸望向赵祯道:“六哥儿有什么办法不成?这些宗室子弟皆是你的表亲兄弟,如若真的这样下去,怕是会成为城狐社鼠般的游侠儿,倒是不光皇家的脸面丢尽,我赵氏一族除了天家一脉就真的要殆尽了!” 赵祯叹了一口,扶着老人在刚刚被砍过的树桩上坐下:“大伯也看出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赵氏族人已经被荣华富贵给磨平了棱角,咱们赵氏也算是世家大族,可真要与那些豪门比起来却是远远的不如,文官中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武将就自不用说,十之八九出自将门,而我赵氏子孙虽然顶着高官职衔,可却几乎从未上任过,连大伯你都是太尉兼中书令,还有着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等职衔,恐怕您也几乎没有参加过朝政吧?” 赵元佐无奈的摇了摇头:“痴儿,你说的这些都是虚衔,没有一样是差遣啊!伯伯作为楚王怎能上朝,即使你父皇加我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这样的实职,我也不会去上朝,更不会去走马上任。” “这是为何?”赵祯奇怪的问道。 赵元佐无力的挥了挥手向赵祯诉苦:“为何?从太祖朝开始,宗室的参政议政之权就被逐渐的收回,到了太宗朝更是愈加的严格,凡宗室子弟才学不佳者一律不许授以实职,自其以后慢慢的宗室子弟便难以胜任差遣,只有极少数像你八叔那样的人,才能获得一些差遣。” 赵祯用力的握住老人干枯的手掌道:“没有才学我便为宗室子弟开设书院!没有不怕,就是怕不学!咱们天水赵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查过宗室子弟成年者已有百人,学童之龄的亦有二百之数,宗族中的老人还请伯伯去劝说,让我从成年者中挑选一些进入宗族书院,年幼者一律进学不得拖延!” “宗族书院?”赵元佐低声念叨一句随即皱眉道:“宗室本就有书院,这在太祖朝就开始了,只不过从书院中出来也没什么两样,后来便各家自聘西席。” 赵祯笑道:“所以才要新开书院,从严管理,授文武两道皆从亲军!” “从军?!”赵元佐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望着赵祯。 自从大宋建国之后,赵氏一族除了之前还在军旅中的子弟外,就没有从军的后辈子孙,现在官家又要把他们送入军中这个消息对赵元佐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赵祯点头道:“没错,从军!在我大宋所有的将才几乎都是出自将门,军阵兵法等物皆是口口相传,就连太宗的平戎万全阵也是束之高阁,必须打破这样的局面才能使得我大宋将才辈出……” “六哥儿是想提高武将在朝中的地位?”赵元佐打断赵祯的话摇头叹气,“难,实在是太难了,武将的之所以被文官死死压住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将门!且有大唐的前车之鉴,武人掌兵危险太大。” “如果朝中的武将不光是将门一家独大,而是有不少赵氏子弟或是普通百姓的子弟呢?!” 赵祯的话让赵元佐一惊,随即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道:“这样一来便能分化将门,甚至能取代他们!”赵元佐的眼神越来越亮随即感叹道:“官家的计策果然是定国安邦之策!” 赵祯笑道:“不光如此,所有的武将也必须和文官一样参加科举,文有文状元,武有武状元这样才算是旗鼓相当,文武都要一碗水端平!” 赵元佐嘴角慢慢的勾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还都是天子门生!” “对!军中之书院乃是皇家一力创办,当然是天子门生,以后的其他书院也要这样!” “官家好手段,拿我宗室投石问路。”赵元佐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完全是欣喜的表情,他当然高兴,赵祯的举措不仅达到了化解将门的目的,还能提高武人在朝中的地位,更加让他兴奋的是赵氏子孙也一并被拉起来了。 赵祯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直愣愣的盯着赵元佐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元佐大手一挥道:“六哥儿只管说,只要能让赵氏一族兴起,大伯一定许你!” “我要宗室所有多出的土地!” 赵祯语不惊人死不休,赵元佐在听到他的话后狠狠的揪下两根胡子,双手颤抖的抬起:“官家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宗室安逸了如此之久就是因为手中的赐田,这一下让他们全都吐出来怎么可能!一个不好说不定会……” “我不是要他么现在就吐出来,我是要他们在田地变得不值钱的时候吐出来!”赵祯被赵元佐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 赵元佐看了看赵祯的脸色,要不是月光下这侄儿的脸色如常他真以为赵祯得了疯病,“六哥儿,自古以来良田房舍就是家族立身的根本,你看看哪个世家豪族不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额!你是要,这怎么可能!” 赵元佐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叫田地变的不那么值钱,赵祯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他的事迹赵元佐都了解,绝对不是一个乱许诺的人,难道说他能让田地变得不值钱? 谁手中的良田最多?世家豪族!这明显是冲着世家豪族去的。 “既然伯伯看出来了,赵祯也就不瞒着你了,我就是要动一动那些世家豪族!” 赵元佐看着一身朝气的孩子轻笑道:“老了老了还是被你吓到,六哥儿之前的话伯伯佩服,也激动,可对付世家豪族这件事你过于莽撞了,你知不知道什么人在支持赵元俨?就是你口中的世家豪族,他们对你这位大宋太子继承大统心中有着大恐惧!” 赵元佐看着赵祯震惊的眼神嘿嘿一笑,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你现在是大宋的官家了,那有一些密档也高告诉你,当年的烛影斧声纯属好事者杜撰,本应是赵德芳继位,太宗只不过是捷足先登罢了,为何会捷足先登,谁不像让赵德芳继位?” “世家豪族!”赵祯下意识的开口道。 赵元佐微微点了点头,小树林中变得静悄悄的,月光照射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凉意,一老一小对视一眼齐齐的长叹一口气……唉! 第一百九十章一石三鸟 两人的叹气声中充满了无奈,他们都清楚世家豪族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多少的王朝更替,多少的君王变迁,最后剩下的居然只有这些手中没有兵权的世家豪族,千年门第不是说说的。 赵元佐恨恨的开口道:“对!就是他们,因为他们知道赵德芳一旦继承大统肯定会接着太祖的路子继续打压他们!不过你爷爷继位却不一样,先是安抚然后用科举对付他们,你父亲也是如此,为什么大宋的科举没有门第之分?而且极为严格?就是这个道理! 说实话两代人,三位官家都想除掉这颗大宋的毒瘤,可他们实在太庞大了,而且错综复杂已经与大宋紧紧的捆在一起,要想对付他们必须徐徐图之!” 赵祯微微点头道:“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把他们慢慢的从大宋的身上剥下来,一点一点的削弱他们在大宋的力量。” “吾家有此麒麟儿大伯甚慰,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对付他们,把棋局做的漂亮些,等收官的时候便轻松了。” 赵元佐说完便慢慢的站起身沿着原路返回,赵祯上前扶起他的手臂道:“宗室是我大宋的重要力量,如果运用的好便是子弟之兵,但约束的律法也要跟的上,不然会失去控制的,这些还要劳烦伯伯和各位长辈好好商议一番,赵元俨之事不能再有!” “六哥儿是要把我这老骨头给榨的干干净净才算完,也罢,反正是应下六哥儿的,只要我天水赵氏的后辈能崛起,我这一把老骨头算什么!这就去找你的叔伯分说!” 赵元佐苦笑着答应下来,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一喜,“等宗室书院建好了,大伯便让允升,允言进书院吧!” “这是定然!” 宗室的老人在看见赵元佐带着赵祯进入小树林以后眼神就没离开,他们知道赵元佐是干什么去了,这位族长一辈子都在为宗室考虑,这次怕是为赵元俨家的小子求情去了。 不少人摇头,在他们看来这位年轻的官家虽然素有仁孝之名,可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谋逆这种大罪怎么可能就单单贬为庶民就算了? “四哥儿,你看赵元佐去寻官家的事情能成不?” 说话的是赵廷美的第七子赵德润,显然他的话引起了所有宗室的注意,数道目光投向他口中的四哥儿赵德雍。 “能不能成等堂哥出来就知道了。”赵德雍随意的说道,这么多人盯着让他感觉稍稍有些不自在转脸对弟弟说道:“以后不要直呼其名,毕竟是堂哥又是宗正!” 赵德润嘿嘿一笑道:“怎么连四哥儿也开始怕他了?不就是官家的亲大爷吗?这有什么,赵元俨还是他亲叔叔呢!” “从哪学来的市井俚语!可不要小看赵元佐,这个人才是宗室中最明白的一个,没有非分之想,又懂得进退,谁都能说他的不是,唯独我们不行咱们欠他的情!就单单为父亲的事情敢顶撞太宗便可知晓他的刚直,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得官家的青睐?” 赵德雍的话让人深思,赵德润听了微微点头道:“他当宗正再好不过,可官家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还难说……”正说着赵德润突然僵住,赵德雍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跟着惊呆,身为官家的赵祯正扶着赵元佐慢慢的走出来,脸上一副有说有笑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的宗室看呆,难道赵元佐真的说动官家放荣王一系子孙的生路? 赵祯扶着赵元佐走进人群,宗室赶紧躬身行礼,赵祯微微回礼道:“诸位叔伯无需多礼,此处只有长辈晚辈之分没有君臣之别。” “官家虽不介意,可我等宗室却要循规蹈矩,无礼不成家,无礼也不成国!”赵德雍赶忙开口道。 赵元佐听了赵德雍的话笑眯眯的点头道:“德雍所言在理,官家就勿要推让了。” 这一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面让宗室心中觉得这位年轻的官家也是个不错的后辈,最少对他们这些叔伯是没有成见,反而有些尊重的。 赵祯与诸位叔伯寒暄一番就离开,留下一群人巴巴的望着赵元佐。 “大哥此次和官家说的怎么样?”赵德润首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一旁的赵德雍拉了他的手臂一下。 赵元佐笑着说道:“相谈甚欢,官家的本意便是放过荣王的子孙后辈,既然贬为庶民就不在追究,无论富贵且由他们去吧!” “这倒是难得……”赵德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感慨道,一旁的赵德雍开口训斥:“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叫难得?官家仁慈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既然被贬为庶民就没了威胁,官家自然不会追究,况且赵允良等人又没和他父亲一起。” 赵元佐开口道:“此事不要再提,但有一点,各家资助点钱财给他们,都是同族子弟,你们现在拔根毫毛也别他们的腰粗,光靠着王妃一人之赐钱恐怕难以度日,咱们多是父辈叔伯,能周济点就周济点。” 赵德润酸酸的说道:“原先他家巨富,现在潦倒了咱们便要周济?” 赵元佐不喜刚要开口训斥,一旁的赵德雍伸手便给了弟弟一拳头怒声喝斥道:“这话说的全无兄弟之情,亲友之义!原先你出入荣王府少了吗?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带东西回来!怎么现在人家潦倒,你却舍不得些许?” “舍得舍得,只不过是觉得他家突然这般有些不舒服。” 赵德润被四哥教训,连连点头,在这些宗室中他谁也不服,就是服四哥赵德雍。 果然赵元佐欣赏的点了点头:“德雍不愧是四叔的长子,做事说话有礼有节,秦王一系当隆昌!” “大哥过奖了,不知大哥与官家商议许久就是为了荣王一系的事情?” “你倒是看的通透,确实不光光是这事,还有别的事情,你们都过来,让晚辈围在外面,除宗室以外谁也不能靠近!”赵元佐说完便招呼同辈聚到一起。 等靠近火堆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才详细的把赵祯的计划说出来,一时间整个宗室群体默不作声,但各自的表情却很精彩,有激动难以自抑挥拳头的,有皱眉面露怀疑的,有瞪大眼睛还在惊讶的……但无论是谁都被这条消息震惊了。 “大哥所言真是官家所说?!”赵德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赵元佐开口问道。 “一字不差!” “这么说来真是好事了!咱们宗室已经好久没有人从官了,如今官家居然给了这么好的机会,是该把子弟送到宗族书院中去才是……” 赵元佐摇头道:“德雍你想的简单了,官家这次可不是说从在书院中混上两天便能入朝为官,而是要有真本事,不光如此,我宗室书院还要向士人开放!习的也是兵法军阵之术,没有文资。” 赵德润听了失望的开口道:“说了半天出来还是当个厮杀汉?那学它干甚!” 赵元佐微微一笑:“官家是要提高武人在朝的地位!宗室本就贵胄,再拿到兵权和官职,文人还能看不起吗?时日长了便能提高武将和宗室的地位!咱们可不比将门。” 赵德雍在听到赵元佐的话后眼神一凝微微感慨道:“果然是天资聪慧的官家,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我宗室明知是棋子却还要自己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啊!” 赵元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赵德雍还没反映过来对四哥奇怪的问道。 见在场的宗室中也有些许人慢慢点头,赵德雍便开口解释道:“官家此计是用我宗室投石问路,既能提高武人在朝的地位,又能压制将门,更为难得的是文臣中有不少来自寒门的子弟,科举是他们的捷径,可武人几乎都是出自将门,没有一个平民百姓或是军中士卒,开了咱们这宗室书院后,平民子弟也能有了出任武将的可能,你说这算不算是文武并举?官家说了通过书院考核的武举,便最少能当个七品虞侯,这可不是小事,与文人科举也差不多了。” 赵德润听了后喃喃自语道:“这下朝堂要变天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批阅奏章 赵祯悠闲的渡步进入自己的帐篷,薇拉正在铺床叠被整理东西,三才指挥着内侍忙前忙后摆放器具,赵祯笑道:“不过是住一晚没这么多规矩,一方书案便可,顺便在火堆上架个铁壶。”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那可不行,您现在是官家,这里就相当与您的行宫,东西都是在后面的板车上的,般下来就成!官家还请稍坐,用茶歇息一番,晚上再写字看书对眼睛不好。” 看着薇拉送到眼面前的茶碗,和她满是关心的眼神赵祯笑着接过茶碗,一汪碧绿的茶水让赵祯心情更加舒畅,“你还真是跟随朕多年,知道这炒茶是朕的最爱,这次路上带了多少?” 三才竖起五根手指道:“不少嘞!整整五大箱笼,可官家您吩咐带这么多茶叶干什么?” “当然是赏赐喽!过了巩县之后且先不回京,去洛阳城住上几天再走,到时请一些名家大儒之人,却不好让人空手回去。” “还要住上几天?!这……朝中的相公可是已经派人来询问行程了,看样子是在催促呢,这还要在西京住上些时日……”三才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祯奇怪的问道:“相公们派人来询问,带没带写奏章?怎么朕的书案上空空如也!” “带了,带了,王相公正在对密押,一会便能送到。可官家这大晚上的……”见赵祯眼神不善后三才立刻改口,“奴婢给您加蜡烛。” 初春的寒意一点也不比三九天差,只一个来回王曾的脸上便被冻得有些发紫,手中的奏疏他已经全部对过密押,确保无误后方才向赵祯的大帐走去,两边的禁军站的笔直,手中的手中的长刀贴在裤腿上散发着寒意,这恐怕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力量了,王曾稍稍感慨便加快脚步,他刚刚从急脚递的口中得知这些文书中有不少的急件,必须连夜返回。 官家的大帐中还亮着灯火,一个少年的身影正坐在书案后面低头品茶,王曾心中感慨,已经到了亥时,宿卫的禁军都换了两次,官家居然还没休息,如此勤政就如当年的先帝一般。 三才的帐篷就在大帐的外围,从撩起门帘的帐篷中看到王曾后赶紧上前,“王相公来了,快快到奴婢的帐篷中烤烤火,奴婢这就去通报!” 王曾点头道:“也好,最上面的是紧急公务,今晚就要有官家的御批,急脚递还要赶着送回去,下面的官家明日再看也不迟。” 三才点头道:“多劳王相公费心了,官家这架势怕是不看完不行。” “那你便劝劝官家,这……诶,少年称帝便如此损耗,日后可怎生是好!”王曾无奈的叹息一身便进入小帐中烤火,他能看出来官家是在文臣较劲。 三才急急的把奏章送到官家的案头,见赵祯放下茶碗便开始批阅心中有些不忍,“官家,这奏疏中上面的紧急公务,您先批阅了,其他的等明日在慢慢看可好?” 赵祯看着奏章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时候内侍能干涉朝政了?朕批阅奏章的时候就是在坐朝理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三才惶恐的跪下口称不敢,赵祯笑道:“后宫不得干政早在周朝便有,你忘记也就罢了,可内侍不得干政乃是太祖所立,你难道也能忘记不成?且去请王相公进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三才惶恐的站起应道。 见他有些委屈,赵祯开口道:“你要记住,你是朕从东宫中带出来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切记以身作则!” 这话让三才心中舒服许多,官家这是在保护自己嘞! 赵祯在三才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稍稍皱眉便在一封名黄色的奏折上写下宦官不得干政几个字,又在后面批注,“命将作监制铁碑一块,上书后宫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立斩不赦!” 薇拉在一旁不断的给赵祯研墨,王曾坐在书案的下首看着官家的旨意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如此年轻的官家就拥有这样的远见和杀伐果断的大气魄怎么能不然他惊讶? 合上诏书王曾跪倒在地:“官家圣明!以雷霆手段震慑禁中实乃圣君之举!” 赵祯笑道:“这样就是圣君?自周武王开始便有了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话,汉武帝更是杀妻立子,唐朝权阉之祸亦不在远,只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 王曾微微摇头:“官家的作法是在给大宋立下祖宗之法,从此以后便永成定制,实乃大宋幸事!” 听到祖宗之法四个字赵祯眉头一皱,“祖宗之法乃是祖宗之时定下的,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况,斗转星移之间已过去甲子岁月,如何能顽固不变?朕觉得每代君王都要根据当时的情况适当的改变祖宗之法,方可与时俱进。” 王曾听了赵祯的话后大惊失色:“变法乃是不孝,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官家!” “放肆!王曾你任参知政事多年岂能如此糊涂?你且看看如今之大宋和开国之时有多少变化,万事万物都在改变,祖宗之法却不变?一年之中还有春夏秋冬之变,人还有生老病死之变,国还有兴衰之变,可见变乃是天道,顺天而昌逆天而亡你不知道?” 王曾僵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火堆默默不语,赵祯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回荡,思来想去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赵祯见他不说话便加了一剂猛药:“什么人不希望改变祖宗之法?当然是身在利中之人!” 王曾突然抬头望向赵祯道:“臣非世家豪族之后,乃是孤儿由叔父养大……” “朕并没有说你是那些人,只是告诉你什么人不希望看到变法。起来说话朕还有事情要问你。” 见王曾起来后赵祯问道:“庐州有一盐井案,本事州府之事为何上呈到朕的案头?其中所涉贪腐并非难判,为何从州府衙门上呈中书又从中书上呈御览?” 王曾想了想答道:“此案关键之处在于涉案之官员乃是刘太后之外戚庞家,案中的庞玉乃是太后之舅父庞维之子,收受盐商贿赂私改盐票数额,按罪当发配沙门岛。” “庞家托人四处活动,真巧又赶上太后大行,朝中大臣便上呈御览?”赵祯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官家圣明!” “此去沙门便是有去无回,这庞玉可是家中独子?” “是。” “发往郑州管城劳役三年,终身不得再用,着大理寺差办!” 王曾惊讶的看着赵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庞玉是太后在世时最喜欢的子侄,如今官家改判虽是免了他的死罪却依然不用罚铜赎罪可见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赵祯随手把处理好的奏章递给薇拉道:“这些奏章朕已经处理好,你快快送与急脚递便早些休息去吧,上了年纪还是好生歇歇才是。” 王曾从薇拉手中接过奏章便躬身退出,当他到大帐之外借着火光翻看奏章的时候才发现赵祯的御批着实惊人,其中的有些见解可谓是入木三分,各种决定都是相当妥帖,完全似先帝的手法。 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气缓缓吐出,王曾叹道:“真乃天成!”这么短的时间处理好各种奏章,这对年幼的官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的面前由不得王曾不相信。 其实赵祯批阅的时候参照了老爹之前相似的奏章,照葫芦画瓢的批阅结果当然没有问题,但赵祯也在其中加上了自己的观点。 第一百九十二章微服私访计不成 送葬的队伍用了两天才到达巩县的永定陵,巩县地处北邙山区,从风水角度讲是块宝地。从陵墓的选址,到各陵陵穴间的相互位置,乃至陵台、地宫的高深等都是根据时下最流行的“五音利姓”设计的。 宫,商,角,徵,羽是为五音,这是古人最基本的音节,与土、金、木、火、水五行正好对应。 这样即可在地理上找到与其姓氏相应的最佳埋葬方位与时日。 宋人受到道教的影响较大,也更加相信这些风水宝地的说法,因此,丧葬择地选日时,若与之相合则阴阳相生,大吉大利,反之阴阳相克,主凶。 王曾之所以跟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是老爹的安陵使。 大宋官家去世,必须要让一个品德高尚的相公作为安陵使送最后一程,这是从太祖时期便传下来的,大宋的第一位宰相范质便是第一位安陵使。 相对于登基大典,送葬的程序就变得简单不少,在众人的痛哭流涕声中赵恒与刘娥的棺椁被送入永定陵的地宫之中,厚重的大门在落锁后发出沉闷的声响,断龙石彻底的挡住大门让整个地宫与世隔绝。 一个老内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断的向永定陵爬去,被数个小内侍架起带走,赵祯好奇的对三才问道:“那个老内侍怎么朕从未见过?” “启禀官家,此人名叫雷允恭,祖籍开封,原先是个小黄门,在先帝时因……”三才说着说着就突然断了线,赵祯挥手道:“你接着说,内臣算是禁中的事情便也是朕的家事,算不得朝政。”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才开口,“因预先揭发周怀政伪造天书一事,得到先帝的提拔才,周怀政死后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擢内殿崇班,迁承制……这不先帝大行他再被升任西京作坊使,入内侍省押班呢!” 赵祯瞧了三才一眼笑道:“你这是看见人家风光了向朕诉苦呢?不过是个内侍省的押班,瞧把你给嫉妒的,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跟在朕身边的人,气量要大,别给朕丢脸!” “奴婢可没有嫉妒,只是这人在宫中的风评一项不佳,可丁相公还推荐他作为山陵都监。” 赵祯瞧了瞧在地上瘫倒的雷允恭,点了点头:“虽然风评不佳,可也算是一片赤诚,便让他做山陵都监罢了。” 三才欲言又止,他刚刚被赵祯教训了一顿实在没有勇气再来一次,郁闷的转头向哭得不行的雷允恭走去宣旨。 “雷允恭叩谢官家!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当赵祯听见雷允恭声嘶力竭的呐喊开始便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真要报答自己的提拔默默做事就成,何必在百官面前这样宣扬。但天子之言出口成宪,现在想改已然晚了……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赵祯总算忙活完老爹的后世,刘娥的假棺椁也放了进去,还好这永定陵有一处机关能开启地宫大门,否则等刘娥死后如何进去。 赵祯看着手中的密信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刘娥居然要死后葬在永定陵的棺椁中!看着秀丽的蝇头小楷赵祯微微叹息,这刘娥才算是大宋最幸福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有身为官家的丈夫关爱,丈夫死了还有老相好陪着,等死了再回丈夫身边…… 赵祯本打算不同意的,可她居然在密信的结尾威胁自己,如果不答应便死在皇陵地宫门口,这让赵祯一点办法没有,谁叫自己帮助刘娥假死的呢!没想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车厢中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紧张的看着赵祯连连摇头。 “官家您的计划实在过于冒险,您是九五至尊金玉之体,岂能微服私访?彭七等人虽然武功高强,可万一要是出了点事情大宋的天就塌了!” 晏殊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番话,蔡伯俙也是跟着附和:“小殊说的对!以前干些出格的事情没关系,那时您还是太子,可现在不同往日,您是大宋的官家,江山社稷系与您一身,这么做实在冒险。” 赵祯斜斜的靠在车厢上嘿嘿一笑,把晏殊和蔡伯俙两人吓得直发毛,“既然你们劝说,朕就不去了,不过这样一来朕就看不见民间的状况,昨夜朕批阅奏章时发现邓州汝州两地遭受旱灾,两地不少村县颗粒无收,朕已下旨,开仓放粮平价出售,朕既然去不了你们便代朕走一遭,好好看看各地赈灾的情况。” 蔡伯俙和晏殊两人对望一眼连连点头,只要官家打消微服私访的念头要他们怎么样都行! “官家放心,这本是我等应尽之责!”晏殊点头说道。 蔡伯俙则是微微苦笑:“官家早有定计,何必让我等受此惊吓,只管吩咐便是……” “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朕还是故意用计不成?”赵祯瞪了小胖子一眼威胁着问道。 蔡伯俙小声嘟囔一句:“本来就是……” “你说什么?”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祯见两人应下眼睛一转的开口道:“晏殊你去汝州,蔡伯俙去邓州,走的时候让彭七给你二人挑选几个精干的侍卫,切记注意安全,也务必微服私访,如遇贪赃枉法者也切莫声张,留下证据待朕查办,万万不可让人知晓你二人的身份,以免粉饰太平。” “臣遵旨!” 见他两人急急忙忙的下了车驾,赵祯气急败坏的骂道:“跑那么快干嘛?朕又不是吃人老虎!” 一直在背后给他捏肩的薇拉抿嘴一笑:“他们是怕了主人了,这叫什么来着?哦!激将法。” 伸手在薇拉的翘臀上拍了一下,赵祯撇嘴道:“学的到是不少,不过这可不叫激将法,而是君子欺之以方。你就不要看戏了,你的任务就是伺候好朕!” “是!奴婢遵命。”薇拉说完便开始敲打赵祯的肩膀,轻缓适中的按摩让他舒服的发出一阵呻吟。 车驾外的蔡伯俙酸酸的嘟囔道:“官家自己享受把我们俩派去跑腿,我也想让侍女捏腰捶背……” 晏殊嫌弃的拉开距离,“汝此行径吾不屑为之!身负皇命岂能贪图享乐?赈灾事大……” “你说的轻巧,你去汝州不过二百里,我可是去的邓州!”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蔡伯俙哀嚎:“小殊连你都欺负我,还让不让人活了?你……你别上我的马车!” “此言差矣,我岁长你因唤为兄!你要往邓州去许路经汝州,载我一程不是正好,况且你我二人也能搭个伴不是?来来来休要多言上车上车!” 晏殊笑眯眯的鸠占鹊巢让蔡伯俙很不爽,但他也没办法只得恨恨的说道:“我以后娶了公主就是驸马都尉,也是官家的妹夫,到时看你还敢这般欺负我不成?!” “第一公主还没有尚嫁与你,第二即便尚嫁你也算是外戚,外戚吾不屑为之……” “吃我一掌!”气急败坏的蔡伯俙和晏殊扭打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在东宫无拘无束的日子,侍卫站在马车外哈哈大笑,他们都是东宫的旧部岂能不知蔡伯俙是个活宝。 第一百九十三章西京洛阳 大宋有四京,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每坐京城镇守一方,大大的增加了中央的集权。 相比东京城的紧凑,洛阳城显得更加大气些,这座古帝都保留了汉唐遗俗,整个城市的布局更为宽阔,街道的侵占也相对少一些,不似东京城坊市合一。 但此处的繁华程度却略有不及,西京洛阳是大宋的陪都,有一整套的皇宫内院,并且有不少的内侍宫女。这让赵祯大为惊讶,没想到闲置的地方却要这么多人的日常维护。 更让赵祯惊叹的是洛阳园林之盛!真的如苏轼所说一般园林甲天下,非其他城市可比。 洛阳地处洛河之阳,又在中原腹地,水土气候方面有着优越的先天条件,有利于园林的发展,且多有重要官僚在洛阳安家,其人习于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岁时游观之好。 泉流之洁,虽其闾阎之人与其公侯共之。 一亩之宫,上瞩青山,下听流水,奇花修竹,布列左右,而其贵臣巨室,园囿亭观之盛,实甲天下。 地理位置更是重要,之所以能作为陪都离不开它优越的地理条件,北倚北邙,南望嵩岳,左控虎牢,右扼函谷自古以来要进入伊洛盆地的路只有三条路。 西边吕梁山与卧牛山之间的函谷关,东边的邙山与嵩山之间的巩义道虎牢关,南边卧牛山与嵩山之间的伊阙龙门,此处虽然没有关卡,但是却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擅长防守的大宋在此专设三厢禁军指挥,如遇敌情便可三管齐下两面夹击。 当赵祯的仪仗来到洛阳城后,中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这位刚刚继任大统的官家,远在西京的他们早就听说过赵祯的仁孝之名,如今能一睹天颜当然是趋之若鹜。 人群中有不少身着燕居服的老者,这些人要么是儒学大家,要么是致仕的官员,更多的则是官员的家属,不少在开封做官的人都会把家眷安置在环境更好的洛阳城。 赵祯命三才撩起车帘,车驾瞬间变成凉亭,赵祯坐在其中不断的向四周百姓挥手致意。这种亲民的举措在王曾眼中大为不妥,君王就要有君王的威严和神秘,岂能如此率性而为? 但赵祯的举动却给四周百姓留下了极为亲切的印象。 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帝会如此亲近百姓?少之又少,即使出宫也都是高高的坐在龙撵上目不斜视,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赵祯的所作所为明显颠覆了百姓的认知,也赢得了洛阳的民心。 进入洛阳城的主干道赵祯才发现此处古树参天,群芳环抱,这样的美景连见惯后世园林医术的赵祯都觉得惊艳,况且还是在主干道上,难怪太祖想要迁都洛阳,这里不光地形险要,风景也是如诗如画。 洛阳城中的官员跟在赵祯的车驾旁不断的解释城中的景象,赵祯随和的态度让他们如沐春风,仿佛身上也轻了二两。 洛阳城中的皇宫完全是保留了唐代的建筑风格,高墙长阶,耸立的阙门,每一处都透露出唐时的威严大气,周武时期的含元殿被完整的保留下来,单单大殿中的柱子直径就有四米多,简直是叹为观止。 赵祯走在地砖之上感受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样的宫殿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慢慢的在含元殿的上首坐下,赵祯瞬间就觉得一览众山小,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令他有些兴奋,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太祖打算迁都的行为。 这才是天下之主应该待的地方! 群臣看着高高御座上的官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一个老内侍却发现此时官家的表情和太祖当年是何其相似,眼神中充满了一览天下的豪气,气质中带着九天之上真龙的威严。 老内侍揉了揉眼睛,没错,这种独一无二如日当头的感觉他不会忘记! 在三才的搀扶下赵祯从御座上下来,“龙图阁大学士,右谏议大夫杜杞何在?” 文官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中年人躬身应道:“臣在!” “莫要如此紧张,平身说话。” “谢官家!”杜杞慢慢的挺直摇杆,赵祯细细的打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人长得不错,国字脸宽额头,一脸的正气,俗话说相由心生大概就是这样。 “你是权知河南府已有三年之久,也到了勘磨的期限了吧?” “是!” “嗯,既然如此,你再勘磨三年吧!”赵祯说完便甩手向下走去,留下大殿中目瞪口呆的官员。 杜杞更是大惊失色,刚刚自己的一切都是有礼有节,而且官家也是面露满意的表情,为何突然让自己再勘磨三年?! 王曾首先跟上赵祯,在他进入后殿之前问道:“官家为何要勘磨杜杞三年之久?他在河南府政绩有嘉,且多鼓励农桑,兴修水利,去年河南府的粮食位居大宋两税之首啊!” 赵祯转过头对着王曾反问道:“杜杞已经是龙图阁大学士,且是右谏议大夫,他现在的差遣是权知河南府。如果在上一步是何官职?” 王曾想了想回答道:“理应任参知政事!” 赵祯点头道:“王相公说的没错,再往上就是参政议政的参知政事,可他的行径达不到参知政事的要求。河南府粮食充盈,官仓,常平仓堆得满满的,这体现了杜杞的才干,不过这样的才干只适合在河南府一府之地,却不适合进入朝中当个参知政事!其中缘由王相公难道不清楚?” 王曾被赵祯问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赵祯进入后殿他才隐约想起前两天奏折的事情,随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官家是在责备杜杞没有向邓州和汝州运粮以解燃眉之急。 可这却不是杜杞的范围之内啊!官家此举太过苛责,不过也是打磨良玉的办法,只要杜杞能想明白这一点,三年之后的勘磨应该能进入两府。 摇头苦笑的王曾被外面的官员拦下,“王相公,官家这是对我河南府的什么地方不满?为何要让杜龙图继续勘磨?” 见杜杞也在人群中,王曾苦笑道:“杜杞你且过来,其中奥妙只能与你一人分说,其他人都散了吧,你们只需知道这是官家在栽培杜杞便好,其他莫要议论。” 众人渐渐散开,王曾领着杜杞向值房走去,“杜杞,你权知河南府这段时间的功绩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才会对官家的勘磨产生疑虑,但你有没有想过官家为何要勘磨你呢?” 杜杞早在赵祯宣布对他的勘磨后就在思索这个问题,可他实实在在没想清楚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请王相公解惑!” 王曾笑道:“别人告诉你的是别人的,你自己想明白才算,官家让你勘磨不是因为你治下的问题,而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千万不可小瞧官家的用意,这三年你就好好的想想吧!” 杜杞带着王曾简单的提示向外走去,一路上都在念叨那句简单的提示,“更高更远的地方?” 赵祯站在高高的宫阙上看着杜杞的模样微微一笑:“管理水平高,就是大局观不够强,希望这三年你能想明白,不要让朕再失望了……额薇拉听说洛阳城的温泉也是一绝,洗过之后皮肤会变得光滑细腻哦,要不要跟朕走去洗温泉?” 第一百九十四章洛阳城的早晨 西京的陪都生活要比东京城来的慢上不少,三才晃晃悠悠的起床后看着外面仆从院三三两两的人大怒:“一个个都有在干什么?难道还以为这皇宫中没有官家?!” 三才说完看了看天空随即急躁起来:“都什么时辰了,快快准备盆壶茶罐,在晚些官家可是要不高兴的!” 他的恐吓显然是达到了作用,宫女内侍们赶紧加快脚上的步伐,在偌大的仆从院中忙活着,快步走向赵祯锁在的紫宸殿。 “奴婢恭请官家圣安……”三才说了半天也不见人答话,心中奇怪,难道官家昨夜睡的晚了些? 轻轻的推开紫宸殿的殿门,豪华宽大的寝宫中一个人也没有,连往日里睡在外殿的薇拉也不见了踪影,三才连滚带爬的冲进宫内,他太了解这位官家了,从来都是个天马行空的主! 果不其然,桌子上的一张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段旨意:三才,朕带着薇拉出去体察民情去了,你要是看见纸条切莫声张,就说朕累了要在紫宸殿中歇息一天,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靠近宫殿半步。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天,等朕晚上回来重重的赏你。 字迹极为潦草,一笔一划仿佛初学者,连写错的字都是画了个圈叉掉在旁边重新写的,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薇拉在帮官家代笔…… 三才看着歪歪扭扭的字微微苦笑:“奴婢怕是等不到官家您回来了!” 赵祯带着薇拉轻松的离开了皇宫,宫墙上的侍卫早就换成彭七的人,现在的赵祯无论到了哪都要这些老部下护卫,否则连觉都睡不好。 身上华丽的衮冕被脱去,白细布,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玉带,这是当下最流行的襕衫,头发随意的用一块逍遥巾扎上,薇拉灵巧的双手飞快的在头巾上系上布带。 一身文人士子打扮的赵祯出现在马车外面众人之前,就连往日里看惯了赵祯模样的彭七都大为赞叹:“官家的样貌真是没得说,面如宋玉貌似潘安!” “少拍马屁,你就是说出花来也要在殿前司干满一年!”赵祯甩了个眼镖给彭七,让他更加郁闷。 薇拉俏皮的伸出手指不断的给赵祯整理露在逍遥巾之外的乱发,“官家错怪彭大哥了,他的话也算是有点道理,您的模样确实好看的紧嘞!” 赵祯看了看身上纯白的衣服抬起黑色的袖口点了点头:“也许这衣服适合朕,薇拉你这是什么打扮?” “彭大哥说这是婢女的打扮应该没错的是吧?” 彭七连连点头:“没错!” “好了既然都准备妥当,咱们出发,今天要好好的逛逛洛阳城!” 赵祯瞬间就觉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无论他在大宋生活多少年,也无论皇家的礼法如何规范他的行为,说到底赵祯的内心还是一千年后的人,依然拥有强大的冒险精神和打破传统的思维。 他不能接受被牢牢的绑在龙椅上,如果那样即使坐拥天下也不开心,他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大宋的官家。 这次潜逃出宫也算是他打破约束的一次行动吧。 洛阳城的格局与东京城的完全不同,依然保留着坊市制度,整个洛阳城方方正正的,与东京城的杂乱完全不一样。 但还好,洛阳城的管理也是按照大宋的规定来的,虽然有坊市,但却没有宵禁,而且各坊之间的隔墙大门几乎都被拆掉,形成宽阔的道路,人们能很快的从一处到达另一处,这样对于商业的繁荣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虽然各坊市已经名存实亡,但人们的叫法依然不会改变。 赵祯根本看不见什么嘉善坊,延福坊,但在洛阳百姓的眼中却一条条一个个划分的清清楚楚。 带着薇拉漫步与古树参天群芳环抱的洛阳城中,心中充满了惬意。 早晨的阳光刚刚出现,在初春时节居然能感受到一阵暖风,洛阳的温带季风气候给城中万物提供了美好的生活环境,难怪还是初春这里的花草树木就已经万紫千红了。 小商贩永远是起的最早的一群人,但在洛阳城却几乎看不见有叫卖热面汤的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仆从。 谁家缺一盆热水? 但是城中的小贩依然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扁担中的东西也已经被换成各色糕点,饮品,有白皙诱人蒸糕,炸得金黄的酥饼,香气袭人的香圆子,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 但凡路过早起的人家,必然会被唤住,“食货郎你站住,桂花圆子多少文?” 挑着扁担的小贩立刻笑眯眯的说道:“桂花圆子香又糯,十五文钱绝不多!” 院门中探出脑袋的婆子走出门外啐了一口:“甚的不多!十五文嘞!” “哎呦!这可是冤枉人,现在整个洛阳城可只有我溯源阁有这桂花圆子,其他的人家可吃不得!您老看看这是什么日子口?能有桂花这种稀罕物!” 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中探出,“刘婆子你怎生这么慢?小娘子等着用呢!一吊钱且全给他,要什么吃食咱们拿,多了的当赏钱便是!” 小丫头的一句话就让老婆子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本想贪点赏钱,谁曾想被小娘子的贴身丫鬟给截了胡,赏钱没捞到不说,还全便宜了这个食货郎! 小贩高兴的唱了一声肥诺就把扁担放下,拿着一吊钱就走了,一吊钱是整整五百文嘞!这小娘子的贴身侍女还真是大方的很! 这一幕活生生的戏剧不断的在洛阳城上演,赵祯看的津津有味的同时,整个城市也跟着活了过来。 漫步在街道上走走停停,一旁是咕嘟,咕嘟,的口水声。 薇拉已经被那些小贩的吃食馋的不行,赵祯哭笑不得的拉扯薇拉的手臂道:“马上就到了,你莫要在咬手指!” 了解洛阳城的侍卫在前面带路,终于看到了刚刚小贩口中的溯源阁,这是一家专门做糕点的铺子,门口不断有小贩挑着扁担进出。 洛阳城中的官宦人家多,每个坊中几乎都有,这些小贩自然就是跑腿送货上门,谁家的小娘子,衙内会到店里来吃个早饭? 赵祯牵着薇拉的手进入其中,金发碧眼的薇拉把掌柜的下了一条,但看见赵祯的装束后便开始见怪不怪了,这女子也许是来自西域也说不定,赵祯的一身打扮和洛阳城中的小衙内一般无二。 别说是带着鬼魅似得女子,就是带着男扮女装的“轻衣小袖”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况他的身后还跟着膀大腰圆的壮汉,掌柜的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游侠儿 对于洛阳城的人来说,早晨几乎没什么事情,除了衙门里的官员,就数各家各户的采办最忙,溯源阁的二楼除了赵祯等人就没了闲汉,此时早市刚开没多久,人们还沉静在夜市的热闹之中,不少人都选择去妓馆中听个小曲悠然入梦。 经济繁荣的大宋造就了享乐之风,一大早就能听见靡靡之音,丝竹之声这让赵祯不知是感叹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是人的奢侈是风大涨。 见二楼也没什么人,赵祯便让彭七坐下一块吃饭,外面的暗哨也在得了信号后散开各自找些吃食。 薇拉抱着一碗桂花圆子吃的香甜,却偶然间从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主人,那个人好面熟哦!” 赵祯随着薇拉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快驶过,车上的窗帘飘起露出车中女子熟悉的容貌。 “王柔?她怎么在洛阳城?”随即对薇拉笑道:“肯定是看错了。” “奴婢怎么会看错?王柔姑娘我在碧雅轩见过好几次,公主殿下还专程对我说起过她呢!” 见赵祯不信,薇拉赶紧解释道。 “你也开始往碧雅轩去了,那地方就那么好玩吗?”赵祯惊讶的问,没想到赵妙元的碧雅轩连薇拉都喜欢去,真是老少贫贵通杀。 赵祯的话成功的转移话题,薇拉腼腆的说道:“奴婢只是去买些脂粉之类的东西,对了!三才管事说主人是大宋的皇帝,奴婢也要收拾一番不能丢了您的脸面。” 她的话让彭七差点把嘴里的圆子喷出来,这个小丫头说话也太直白了些,瞬间就把三才那家伙给出卖了。 赵祯仔细的看看薇拉,难怪觉得她这段时间怪怪的,原是开始学着涂脂抹粉了,无奈的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赵祯在楼上看了许久才满足的离开,西京洛阳的生活其实和东京城的差不多,只是更加雍容华贵了些,大抵是这里的官宦人家比较多的原因。 在汉唐遗风的影响下,建筑风格也更加阔气秀美,不似东京城的秀气内敛。 如果说东京城是低调奢华有内涵,洛阳城便是恰恰相反,高端大气上档次! 赵祯微服私访的任务是查看民间生活,拜访高明大德,可他发现洛阳城几乎都是所谓的名士大儒不少都是宣传出来的,人们都知其大名却对个人观点没甚的了解,只是知道他的名号而已。 侍卫的打探来的情况几乎是千篇一律,那些大儒要要么是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要么就是替那些豪门鼓吹的文人,被生生的送上了大儒的宝座,赵祯听着听着就打消了拜访的念头。 看来所谓的大隐于市只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 正在赵祯失望自己的茶叶送不出去的时候,溯源阁的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抬眼望去居然是妓馆门口发生的事情,这对赵祯这样喜欢看热闹的人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但等他慢慢的靠近窗台的时候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个青衣女子正被人拖拽向妓馆,而身旁却是一个身着蜀锦襦裙的女子苦苦拽着不愿撒手,嘴中不断的喊着:“画儿,画儿……” “彭七派人看看怎么回事?” 赵祯的话让本就看不下去的彭七立刻窜了出去。 端着红果饮子上来的伙计看着彭七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吓了一跳。 见赵祯才主人连连说道:“客官,可不敢招惹这些游侠儿,他们都是各府的衙内,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却整天游手好闲的晃悠,您这么体面的人就不要招惹是非了。” 小二本是善意的提醒,可说着说着眼色就变了,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说不定也是哪个府上的小衙内嘞! 暗暗的骂自己一句多嘴便转身。 “游侠儿?”赵祯开口唤住那小二问道:“游侠儿不都是些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人吗?怎生会欺负一个弱女子?” 小二奇怪的看了赵祯一眼道:“客官不是本地人?” 一旁的便衣的侍卫在得到赵祯的眼神后开口道:“我家公子是从东京城来的,来西京走亲访友。” 小二哦了一身笑道:“难怪不知道游侠儿的事情,原是从东京城天子脚下来的衙内,咱们这西京乃是大宋的陪都,多是些官宦人家安居于此,城内几乎没有什么城狐社鼠,不过这些游侠儿却也差不到哪去!” 这小二是个健谈的性子,在得了赵祯的赏钱之后更是眉飞色舞的开始解释起来:“原先的游侠儿多是些豪门子弟,看不惯富人欺负百姓,便出手相助,到真真是些好人家。” 见赵祯听了他的话有些奇怪,小二赶紧递过一杯红果饮子又道:“客官莫要奇怪,您且喝着消食的酸饮子,小的这就往下分说。” “这些游侠儿越来越多,当然好坏不等,有些良善之家便唤回自家的子侄,剩下的就更加肆意妄为。常常自恃勇武、讲义气而轻视性命起来,在城中纵马飞驰上了路人一笑了之者繁多。就是被杜知府抓去也没多久就被放出,人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钱财,罚铜抵罪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一桩嘞!” “难道他们不知当今官家移驾陪都?”赵祯好奇的问道。 他的话让小二差点笑出声来:“官家?!官家亲自来了也没用嘞!” 砰的一声,侍卫拍案而起:“放肆!” 赵祯看着两腿发软的小二皱眉挥了挥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官家管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人家说些实话就不高兴了?小哥你莫要怕,接着说便是。” “官家当然是圣明的紧!只不过这些游侠儿可不买账,先帝大行,告示上说举国三日不饮宴,可这些游侠儿却不管,强要酒楼正店开业,否则便砸了人家店铺嘞!”小二先是歌功颂德一番然后才说出实情。 赵祯听了心中大怒,可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还有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别人告到京师?” 小二差点有笑出声表情变得僵硬的说道:“谁去告?人家的大人,叔父,伯伯就是京师中的大臣,谁敢去啊!” 侍卫在一旁小声嘟囔一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小二也是和豪爽的人:“这位壮士的话在理,可谁不知道官官相护?你就说眼前的事情,那小娘子乃是街角康平坊吴家的闺中小娘子,今日路过此处被游侠儿看中出言不逊,青衣的婢女骂了句登徒子,那些游侠儿哪里能让,这不就要把那婢女强拉进妓馆去!” 彭七已经回来,在赵祯的耳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变,居然和小二说的一般无二,顿时就让赵祯怒火中烧。 今天真是倒了霉,本打算拜访洛阳城的大儒,没想到大儒没见着,反而尽是些欺世盗名之徒,吃个饭还能遇到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真是不顺的很! 赵祯带着薇拉就向楼下走去,小二跟在后面叫了声:“公子还是不要招惹他们的好,外地人在西京就更吃亏了。” 彭七嗤笑道:“这些纨绔算个屁,老子……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见赵祯一伙人走了,小二对着彭七的背影啐了一口:“好心当作驴肝肺!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六章庐陵欧阳修 赵祯慢慢的走进围观的人群,看热闹这种事情几乎是国人的本能,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的大宋,皆是如此。 看着几个游侠儿的嚣张模样,有老者怒以杖触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陪都西京居然有这种事情发生,简直是无法无天!” 旁边的闲汉笑道:“这位老人家说的真好,可您怎么不上前制止?就您这把老骨头怕是上去了也被人打得半死嘞!” 闲汉的话显然引起了旁人的不满,围观者中有一身着黑色燕居服的老者摇头喟叹。 “我等乃是年过花甲的老者,在此说出正义之言即可,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哥为何还在此说这样的风凉话?” 闲汉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被说的有些脸红,捏了捏拳头又无力的放下。 “你二位老人家一看便是外地来的,不知这西京城中的游侠儿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皆是高门大户官宦人家的衙内,我等一介平民如何能得罪的起嘞!” “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应该遵守朝廷法纪才是,如何能知法犯法?你们都不去我去!” 搀扶老者的少年人英气勃发的说完就向外走去,老者抬了抬手最终放下,只得无奈的跟上,生怕自家子侄会吃亏。 原先说话的老者也赶紧跟上口中唤道:“欧阳兄稍后,如此卫道之事怎能少得了我蔡齐?” 本打算出手的彭七被赵祯按住。 “你着什么急?没见有人出头吗?这事情咱们能不搀和就不搀和,如果那少年人和老者吃亏,你再出手也不迟!” 彭七郁闷的放下拳头,对一旁面露兴奋的侍卫挥了挥手,身边传来的幽怨声让赵祯翻了个白眼。 这些侍卫好久没真刀真枪的打过,每个人都手痒的很。 “有你们动手的时候,看不出来那少年和老者都是文人吗?指望他们吓唬走游侠儿几乎是痴人说梦,除非把官员的身份搬出来压人,不过俩个从五品的官员估计也压不住人家。” 赵祯在两人说出姓名之后便知道他们是谁,一个是尚书屯田都官员外郎欧阳晔,另一个是掌制诰的翰林学士蔡齐。 彭七想了想也是,随即嗤笑道:“这些文人就是这样,只要占着大义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真要动手怕是就三两个呼吸的事情。” 他的话是没错的,少年人义正言辞的斥责,引来的却是游侠儿手中的刀鞘,赵祯摇头感叹:“正义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脆弱。” 游侠儿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地上捂着脑袋的少年笑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爷爷的闲事!怎么你也想做个锄强扶弱的豪侠?” 少年人面对几人的哈哈大笑面不改色,“你们也算是豪侠?只不过是些仗着家中颇有势力的浪荡子而已,自诩锄强扶弱,其实净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哪有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的?就是城狐社鼠也不屑为之,尔等却不亦乐乎!” 马上的游侠儿的伪善面具被少年人揭开,人群中慢慢的传出叫好声,赵祯等人叫的最大声,彭七一边叫好一边感叹道:“没想到这少年人还真是个硬骨头,脑壳都被人打破了都不怕!” “大宋总是不缺正义之士,良善之言的!” 就在赵祯感慨的时候,马上的游侠儿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朴刀怒道:“你这厮难道是想死不成?” “住手!”两位老者齐声喝到,刚刚那位被少年搀扶的欧阳老者怒道:“你们还想当街行凶不成?看来你们是忘了西京旧事!” 他的话让游侠儿手中的朴刀变得犹豫起来,太宗时期洛阳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当街行凶,之后便被太宗斩首弃市,这是在游侠儿之中广为流传的事情,也使得现在的他们束手束脚了许多。 两位老者的话虽然让游侠儿不敢当街杀人,但是却依然坐在马上高傲的看着两人道:“你们是何人,敢坏爷爷的好事,有种的报上名来!” “老夫欧阳晔!” “老夫蔡齐!” 少年在听了欧阳晔的名字后眼睛一亮,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俩个下阶官!” 所谓的下阶官就是在上朝时不能站在殿内的官员,因为排在文官队列的后面,已经到了大殿的台阶上所以得名下阶官。 这种说法对文人来说是极为不体面的,欧阳修和蔡齐两人面露温色的扶起少年人,默默不语。 此时如果他们回应,要么是觉得自己的官衔底,要么有失身份,无论哪种都让他们处于被动,没想到这些个游侠儿的脑子转的还是挺快。 几个游侠儿在知道他们的官价后哈哈大笑,继续旁若无人的拉扯地上的婢女,那小娘子见唯一能施以援手的人都被人打伤已经绝望,只能死死的抱住婢女不撒手。 老者和少年组成人墙那婢女和小娘子挡在身后,就算是游侠儿驱马前进也寸步不让! 马蹄慢慢的在地上敲击,发出金石交鸣的声音。 老者的所作所为震撼住了围观的众人,还是赵祯先反应过来踢了一脚彭七道:“再不出手更待何时?给我打!” 彭七愣了一下带人就冲了上去。 游侠儿突然见七八个壮汉冲出,不惊反笑,为首的一人道:“还真有不怕事的,你们别动,让我来收拾他们!” 那人说完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这身手连彭七都不禁暗叫一声:“好俊的功夫!” 但当那人刚刚落地,还没来的及听清背后同伴的叫好声,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就扑了上去,对着他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开玩笑,即使你身手再好难道能顶得住群殴,没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这样的话? 几个侍卫手中用的是黑手军械司特制的熟铁哨棒,打起架来绝对是让人伤筋动骨一百天。 地上的游侠儿被打的惨不忍睹,身上自不用说,单单原本俊俏的脸颊就肿的像是供桌上的猪头,一旁还有好几颗飞出的牙齿,躺在地上呻吟都能听见他嘴中漏风的声音。 剩下的几个游侠儿见状齐齐的上来报复,他们之间可怜的义气让他们也享受了彭七等人的“服务”。 人群中不断有人叫好,彭七在老人的劝说下住了手,“这几位壮士快些住手吧,再打下去就要成了人命官司。” 有人在人群中说道:“他们这样的打死也就是为了咱们西京除去遗害嘞!” 少年帮着小娘子扶起地上的婢女,两人对视一眼又急急的转头,这让彭七很是吃味,救人的是他好吧!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他们这些侍卫才对! 少年人上前对彭七躬身行礼道:“在下庐陵欧阳修,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助,诸位应该没有功名在身,还是快些离去才好,我的叔父伯伯是官人就算官府追究下来也没甚的大碍。” 少年的话说的在理,人群中也发出赞同的声音自觉的给彭七等人让路。 赵祯惊讶的望着那少年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彭七等人靠近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欧阳修!居然是欧阳修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名人,都是名人啊! 彭七看着呆呆的官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就是一个稍有才气的少年吗?官家至于这么惊讶,激动的走路都快飘起来了。 赵祯不断的打量着前面的少年人,心中大喊:欧阳文忠公!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看见活的了! 提起欧阳修后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初中的课本中就有他的醉翁亭记: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这潇洒快慰的游记是赵祯最为难忘的文章,如今见到活的欧阳修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蔡齐轻轻的拉扯一下欧阳晔的袖口:“那少年气质如虹,满身的富贵,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弟可知其出处?” 欧阳晔摇了摇头,他哪能知道? “兄之所言问道于盲啊!弟久居洛阳如何能知晓东京城的事情,这样的少年要么是出自天潢贵胄之家,要么就是宰臣执臣子弟。兄久居东京城此次又是陪着皇驾而来,难道就不知道?” 欧阳晔的疑问让蔡齐瞬间打了个冷颤,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你说这位会不会是龙撵上的那位?!” “吓!这种事情可不敢妄加揣测!那位是天上的真龙,堂皇之所在,岂能游历民间,还……还跟修儿有说有笑?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生,尽说些荒唐之言。” 欧阳晔听了蔡齐的猜测被吓了一跳,转而想了想便开始笑话他的荒诞不经。 “兄之所言也有几番道理,可我见那些跟班护院,怎生如此眼熟?像是在大庆殿外见过的班直!” 蔡齐还是有些怀疑,他是去过大庆殿的,也看过官家的登基大典,虽然有那衮冕隔着看不清官家的相貌,可大殿门口的班直他还是见过的。 再说他作为五品的京官,一路上跟随皇驾,多少还有些印象。 “那他说不定是宗室子弟,出来了官家定然要给侍卫跟随以示恩宠嘛!”欧阳晔的话让蔡齐打消了一点疑虑。 “诶?兄之所言有理。难怪他身上一副寰宇气象。” 彭七早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打量,悄悄的对赵祯说道:“官家,那俩个老臣好像是看出什么来了,要不咱们就不去那小娘子家做客了,省的纠缠。” 赵祯摇头道:“不行,我和那欧阳修相谈甚欢,此时错过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再说咱们现在走不是更引人怀疑吗?人家吴小娘子盛情难却,欧阳修又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怎好现在离去?” 彭七无奈的点了点头,官家要是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只能交代四周的侍卫准备好托词以备不时之需。 吴家的马车在前面慢慢的行驶,那小娘子坐在车中不断的安慰婢女,也不时的把头探出车外和欧阳修,赵祯两人交谈。 闺阁中的女子对外面的事物不太清楚,赵祯讲些东京城这中的桥段就把她惊讶的合不拢嘴,“家父也是去过东京城的,可从未跟我提起过东京城的繁华,如此看来那里才是人间极致。” 欧阳修从小就跟着叔父欧阳晔在各地游历,肚子中的故事也不少,见吴家小娘子被赵祯的话说的惊叹连连也跟着说道:“东京城之繁华在于热闹,但大宋的山川瑰丽却不止于此呢!” 这货不愧是大宋今后的文坛领袖,赵祯说的是市井繁华,他便说山川秀丽,赵祯说世间百态,他说奇骏险峭,算是相得益彰,之后两人都反映过来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位公子真是有趣之人,连说话都是如此对仗默契!”吴家小娘子抿嘴一笑,接着伸出白净的手指对着不远处的门第道:“此处便是小女的宅邸,两位公子务必坐上一会,小女以茶代酒谢过二位的出手相助!也请两位长者歇歇脚。” 欧阳晔和蔡齐两人为长者先进入府中,欧阳修连声道好,赵祯也是微笑着点头。 赵祯看向身旁的欧阳修道:“如此佳人真是温柔似水,却又不失坚毅,如果那婢女不是她苦苦坚持怕是早就落入游侠儿的手中了,难得,难得!” 欧阳修警惕的盯着赵祯道:“难道公子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祯惊讶的问道:“我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已,欧阳兄为何用也?” 赵祯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中那个气啊!小样看上人家便对我如此警惕,连我叫什么都不问?看我不整你! 他生气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这欧阳修到现在也不问自己姓甚名谁,只单单称呼自己为公子,简直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仿佛是感受到赵祯心中的怨气,此时被他说的尴尬的欧阳修才开口道:“哦!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小弟不才,免贵姓赵,单名一个振字!” 两人以平辈之礼相互报了姓名,瞬间就觉得舒服许多,一口一个欧阳兄,赵贤弟叫的亲切。 只有一旁的彭七不断的抽出嘴角,能和官家称兄道弟的也只有这个叫欧阳修的小子了。 此时的欧阳修与晏殊的年岁差不多大,赵祯对他自然的产生亲切的感觉,两人进入吴家的花厅用茶,完全忽视了一旁两位老者的打量。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欧阳修面露尴尬的向赵祯道:“真是罪过,还未向赵贤弟介绍我家叔伯,这位是为兄之叔父欧阳晔,本是知鄂州,但三年勘磨已满,便回到洛阳祖宅,这位是家叔的好友翰林学士蔡齐,这次是跟随皇驾来西京的。” 赵祯对着两人施礼道,“赵振见过两位叔伯。”他看着两位老者在心中大叫:都是名人啊! 等众人坐倒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蔡齐和欧阳晔对视一眼便装作喝茶开始潜水,欧阳修则是和赵祯开始畅谈起来。 多是欧阳修在说话赵祯静静的听着,“贤弟有所不知,我着叔父乃是断案的高手,一年百姓中有州民为争船互殴而死,凶器乃是一柄尖刀直从死者右肋插入,因为人数太多案子悬了很久没有找到凶手。” “那后来呢?” 欧阳修得意的说道:“叔父亲自到监狱,把囚犯带出来,让他们坐在庭院中,除去他们的手铐与脚镣,给他们吃的喝的。吃完后,善加慰问后再送回监狱,只留一个人在大厅上,叔父说:“杀人的是你!”” “哦?端是如此神奇!” 欧阳修笑道:“那是当然!贤弟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赵祯笑道:“难道是看他们持箸的手不成?” 欧阳修惊讶的一拍大腿道:“贤弟所言甚是啊!这个人假装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叔父却说:“我观察饮食的人都使用右手持箸,唯有你是用左手,被杀的人伤在右边肋骨,不是你能还是谁?”贤弟果然聪慧一下就想到其中缘由,为兄佩服!” 赵祯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欧阳兄谬赞了,我只是根据你的话进行猜测而已,其中的细节真要让我去查,绝不会能看出端疑。” 上首的蔡齐笑道:“这也算是难得的紧,平常人岂能想到其中缘由?那凶徒不也是着了道吗?” 欧阳晔指了指侄儿说道:“这都是些小聪明罢了,偏偏修儿就觉得其中蕴含奥妙,每每遇到旁人都会说上一说,实不堪赞赏!贤侄就当一个玩笑听听便罢了,小道不经用,大道方永续!” 欧阳修显然不服气的嘟囔一句:“道无论大小,只要有用就行。” “荒谬,小人之道也是有用,难道你要去学不成?!”欧阳晔显然对侄儿的话不满,开口训斥道。 欧阳晔的话音刚落,花厅之外便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仗义之士所在何处?快快引我去拜谢!” 第一百九十八章西京的蔡记 赵祯眼前站着一位极为豪爽的中年人,只要一看他的面相就觉得这人痛快。 方方正正的脸上长满了壮观的大胡子,真难想象吴家小娘子是他亲身。 古人对胡须有着特殊的喜爱,唐朝时曾经还出现过染胡须的时尚,到了大宋虽然没了染胡须的爱好,但修剪胡须却成了时下流行,这位吴大官人的脸上就是一把修剪整齐的胡须,配合着两边垂下的鬓角还真有点美髯公的样子。 蔡齐和欧阳晔齐齐的迈步上前,欧阳修和赵祯跟在身后,执子侄之礼为他介绍两位老者。作为长辈这是他们应该享受的待遇。 因为和欧阳修相谈甚欢,却举止谈吐彬彬有礼,蔡齐和欧阳晔已经把赵祯当作自家子侄看待,这对豪爽的宋人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进门的吴大官人在得知是两位老者出面解围后,赶紧深深一礼拜下:“两位果然是德贤长者,请受吴才一拜!” “吴大官人多礼了,举手之劳而已,要说谢,还是谢谢这两位小哥才是。”蔡齐虚手一引就把赵祯和欧阳修推到人前。 看着头上包着自家女儿手绢的欧阳修,吴才哪里能不知他就是被打伤的人,赶紧嘘寒问暖一番,同时招呼赵祯进入花厅坐下。 “老牛!快些过来给这位小哥的护卫送去谢礼!”吴才是个极有眼色的人,招呼大家坐下后也不忘彭七等人的出手相助,赶紧叫官家给他们送去谢礼,看他的身价每人少不得三五贯钱。 赵祯并未阻拦,这是彭七等人应该得的,他们不是洛阳城的巡城虞侯,也不是河南府的衙役,出手相助完全是出于赵祯看不过去而已,既然钱是给他们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置便是·。 显然欧阳修对赵祯的不闻不问很是不满,“赵贤弟一看便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何以在乎吴大官人这点小钱?” 赵祯调笑道:“这还不是你岳丈家就开始为人家心疼钱了?” 欧阳修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活像一只猴屁股,“贤弟真是俏皮的很!为兄不愿与你分说!” “欧阳兄莫要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们很相配而已,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何不让你叔父现在就为你提亲?” 赵祯的话让欧阳修眼睛一亮,但随即想了想摇头道:“虽是机缘巧合,却难免有以恩相胁的嫌疑,叔父定然不肯,还是算了!等我明年高中再来提亲也不迟!” 赵祯惊奇的望着欧阳修,明明心中已经喜欢的不行还审慎克制,思虑周全果然是正人君子的做派啊。 但到了明年他高中的时候这吴家小娘子在哪还不知道嘞! “欧阳兄果然是谦谦君子,可时不我待啊!万一你高中之时这吴家小娘子已经嫁做他人妇怎办?” 欧阳修被赵祯的话说的一呆,这确实是个问题。 随即露出求助的目光望向赵祯,“贤弟有何良策?” “说不上是良策,只不过是让你叔父先和吴大官人把事情定下,商议让他家等上你一年时间,如果你果然高中便把小娘子许配给你,如果不中……” “如果为兄不中,那就让她随便嫁了!”欧阳修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赵祯听了欧阳修的话撇了撇嘴,是不是傻?如果不中举也没关系,只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之下,还有办不成的事情? 他吴家乃是一个商贾,能把闺女嫁给你这种官宦人家高兴还来不及能,何况你们二人已经有了情意,到时只要找人说和一下便成,何必说此狠话,万一不中岂不是害了吴家小娘子又害了自己? 这在赵祯看来这不叫君子,而是迂腐! 不趁人之危是为君子,但明明能两厢情愿的事情,却要因为狗屁的凌云志而变得悲伤就是傻逼了。 看了看欧阳修眼中冒出的不成功便成仁的神色,赵祯微微一叹,看来宋人的官本位思想已经是深入骨髓,就连这个潇洒飘逸的醉翁也不能免俗,也许等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才能看清虚妄。 吴大官人是个善聊的性子,这边跟两位老人聊完就吩咐官家备菜,洛阳城的人家果然是奢华,所谓的备菜就是去酒楼点菜送到家中的宴席上。 这在后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让五星级大酒店单独给你家送菜试试? 吴家的仆从在花厅中摆上大桌,小厨房端上蜜饯点心等物,还有吴大官人亲自去树下起出的好酒,花厅瞬间就变成宴会厅堂。 出于礼貌两位老人坐在了上首位置,正对着花厅的门,吴大官人在一旁作陪,赵祯和欧阳修坐在下首。 仿佛是看穿了欧阳修的心事,蔡齐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对欧阳晔道:“我看你家修儿和这吴家小娘子挺相配的,又有今天的事情作为契机,不如好事成双如何?” 欧阳晔听了脸色一变:“这如何使得?我等乃是出手相助而已,岂能以恩相挟?子思此言不妥,不妥!” 果然是一家人啊!赵祯听了暗自点头。 那吴大官人听了却皱眉想了想:“蔡老所言不错,如果能结为儿女亲家也是好上加好的事情,不如我去问问小女意下如何,如果是两厢情愿的事情,那便就此定下!” 欧阳晔还是固执的摇头道:“此事不妥……” 吴大官人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欧阳晔这么说也不再强求,只是开口道:“也对,小女的意思我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嘞……来喝酒喝酒!” 其实能把女儿嫁给官宦人家这对吴大官人来说是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总比嫁给商贾之家要好上许多不是,何况那些游侠儿已经看上自家女儿,早早把亲事定下也免受威胁。 酒楼的速度很快,众人闲聊没一会就有小二拎着箱笼走了进来,初春时节,每道菜还是如刚出锅一样热气腾腾,吴大官人笑道:“诸位快快吃菜,这家迎春楼乃是东京城的蔡记分号,大师傅也是从东京城来的,炒菜的手艺更是相当的地道!” 欧阳晔惊讶的问道:“这蔡记已经开到西京来了?” “哈哈,日华也知道蔡记的大名?我在东京城常去吃喝,味道确实独树一帜,不是那些正店能比的。” 欧阳晔和蔡齐的话引起了吴大官人的注意,笑着说道:“不光西京,咱们大宋的州府几乎都有蔡记的身影嘞!” 这个消息让两人一惊:“蔡记为何如此迅速?” 吴大官人微微一笑道:“这其中的秘诀我也算是摸了个清楚,蔡记从东京城开始由近及远向各个州府而去,就像那蜘蛛一样,结成一张大网!钱财物资的运转也极为快捷,相邻的州府之间半日便可周转,这样的速度大宋有哪家商号可以比拟?再说他们手中还能拿到漕运的官船通券,这样下来每日都能从进京城发出货物。” 欧阳晔和蔡齐对望一眼:“这蔡记的发展居然如此可怖。连朝廷的漕运官船都变成他的私用之物?真是岂有此理!” 两位老者的话让赵祯有些不爽,他好不容易从小胖子嘴中虎口夺食的掏出那些钱容易吗?还不是为了大宋漕运的发展?那些钱可全部用在河工上了! 再说就冲人家蔡记每年交的税就应该给他白用官船,官船能值几个钱?蔡记完全能自己买船来用,何必买那些官船的通券? 这典型是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强盗逻辑啊! 赵祯不服,却又不好开口反驳为蔡记洗地,这样多少会引人怀疑,只得对桌上的酒菜发起攻击…… 第一百九十九章有缘无份 无论古今酒桌上永远是聊天讨论之地,什么吃不言寝不语!那都是在自己家中才能实施的规定。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俩个老人开始讨论蔡记的商业行为,赵祯奇怪的问道:“难道蔡记的所作所为有违法度不成?” 他的话一下子让欧阳晔和蔡齐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蔡记确实没有违反大宋的律法,也没有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反而是做了不少架桥铺路利国利民的善举来。 两位老者都把眼光钉在蔡记挣钱的多少上了,这是文人的定向思维。 商人重利是文人的习惯看法。 欧阳修皱眉道:“贤弟的话颇有道理,可贤弟想过没有,如果各行各业都是他蔡记一家独大,其他的商户又该如何?” 吴大官人笑道:“这有什么,人家交的税也多着嘞!每月的税务顶得上四京商税的三成!朝廷要是打击蔡记,后果会是如何?” 赵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没想到这吴大官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不光把蔡记的连锁发展看的如此清楚,甚至连蔡记税收多少也知之甚详,赵祯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蔡记的人。 果不其然吴大官人笑道:“其实我也是跟着蔡记赚钱的,蔡记再大也需要有人帮他不是,总不能自己变出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吧?蔡记没有布匹上哪去剪裁华丽的成衣?没有匠人的打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日常用度出售?” 吴大官人的话让欧阳修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蔡记也为大宋不少百姓提供了吃饭的机会。” “我就和小侄这么说吧,这蔡记的工钱高的很,去别人家做工每日不过十几文,去蔡记都是按月算的,每月能给一到五贯不等嘞!” 吴大官人的话让桌上的人一惊,包括赵祯都没想到蔡记居然如此的阔绰! 单单是工钱就这么多,那它每日要赚取的银钱又有多少?! 说实话连赵祯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大宋没有分公司一说,也没有复杂的手续要办理,这使得蔡记的连锁发展进入病毒式的爆发状态,快速的在各州府侵占市场。 垄断资本慢慢的开始形成,完全是大宋自有的商业环境所造成的,还好蔡记是捏在自己手中的,如果这是别人的产业,赵祯这位官家都会寝食难安。 果然吴大官人露出神秘的表情在欧阳修的追问下说道:“其实这蔡记的东家蔡伯俙只不过是官家手中的傀儡而已,真正的东家应该是咱们大宋的天子。” 欧阳晔和蔡齐脸色一变道:“吴大官人这事情可不能随意说出,官家乃是九五至尊,万民之家长,岂能经营蔡记与民争利!” 吴大官人自觉食言,眼前的两位老者都是官员,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不是找难看吗?赶紧笑道:“这也是我从市井坊间听来的,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但欧阳修却连连点头:“如果说是和官家有牵连也是应该,这样庞大的产业,没有官家的帮助绝不会有如今的气象。吴伯父的消息应该没有错,试想一下,这样庞大的产业不是在官家手中又会怎样?” 欧阳修的话让桌上所有的人陷入沉思,两位老人脸色剧变的对视一眼,大冷天的居然生出白毛汗来。 此时吴大官人开口道:“如果不是官家在予以方便,恐怕这蔡记早已灰飞烟灭!” 没想到这吴大官人不管眼光独到,还能举一反三的分析出商业中的政治学,却是个难得经商天才。 见酒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吴大官人开口笑道:“诸位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他的离开让欧阳修的脸色一红,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询问小娘子的态度去了。 欧阳晔见自家侄儿这种模样开口道:“即使吴家小娘子中意你,叔父也不会现在为你提亲!” 蔡齐微微点头,“日华所言既是。” 欧阳修脸红的站了起来道:“叔父教训的是,修儿不会以恩相挟,明年便是科举之年,修儿要等高中之后再来吴家提亲!” 欧阳晔和蔡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果然是欧阳家的子孙,这才是有礼有节的话,既然如此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为你定下两年之约!” “多谢叔父成全!还请蔡伯伯做个见证!”欧阳修欢快的施礼。 蔡齐伸手点了点欧阳修道:“你这小子志向不小,顺便还把我们这俩个老家伙一网打尽了。”说完又看向赵祯道:“这位小哥可否也愿做个见证?” 赵祯端起酒杯笑道:“有两位长辈就不必小子佐证了吧?” 欧阳修佯装生气道:“你我一路走来相谈甚欢,就是引为知己也不为过!为兄的事情,贤弟就不能佐证一下?!” 见欧阳修着急的模样,赵祯笑道:“那朕……真是我的不是,为你佐证便是。” 两位老人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不凡才会让自己佐证,赵祯岂能不知?这是在拿自己做伐的阳谋啊!谁说谦谦君子的文人就不会使小手段?这俩个老狐狸就六的很! 吴大官人去了许久才回来,脸色上带着尴尬的问道:“这位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桌上的众人奇怪的看向赵祯,这吴大官人回来后怎么变了一副脸色?欧阳修的脸色随即变的苍白,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吴家小娘子会看上同行的赵祯! 赵祯见欧阳修的表情灰败苦笑着对吴大官人说道:“哦,吴大官人请!” 吴才引着赵祯步入后堂,对着一方几案伸手道:“公子请上眼。” 几案上是一副压在镇纸下的画作,不是赵祯又是谁,画作的边上留下娟秀的小字: 美如冠玉润如珠,倚马文章话珠玑。 锦绣心肠能脺面,山川秀丽见丰姿。 陈思妙句应文气,卫玠仪容差合宜。 一段风流谁得解,能挑卓女醉西施。 赵祯僵在原地,这什么鬼?!难道自己就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狗血的剧情就是来的如此突然,赵祯转头对面露苦涩的吴才道:“你家小娘子可否愿意做妾?” 吴才脸色一变怒道:“这怎生使得?!我吴家好歹也是富豪之家,虽不能嫁与公子做正妻,却不会平白的做那下等人!” 赵祯不说话而是笑眯眯的望着他,这下吴才明白赵祯的意思,“公子已有婚约在身何不早说!平白的让我误会,实属不该!来来来且随我去花厅喝酒去!” 其实赵祯的话让吴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本就看好欧阳修,多年在商场厮混的他岂能瞧不出赵祯身上的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人家能比的,这样的人家自己家的闺女可高攀不起。 “你这吴大官人好不晓得事理,本是给我兄说亲,你找我谈论买卖干甚?!” 赵祯气呼呼的从后厅走来甩着袖口埋怨,吴才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想法赶紧赔礼道:“公子不是东京城的人嘛!瞧你这身打扮定然是认识牙行中人的,小老就想差了,多有得罪自罚三杯如何?” “如此便罢,我兄对小娘子爱慕有嘉,今发下宏愿,明年高中便来迎娶,你痛快些给个话便是!” 欧阳修见赵祯和吴大官人是去商议买卖的事情顿时安下心来,脸色红润道:“贤弟莫要说了,羞煞我也!” 吴才对上首的欧阳晔和蔡齐道:“这是好事啊!如果贤侄能金榜题名,我便也省的榜下捉婿不是,哈哈!” 酒桌上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花厅之后的厅堂却是另一幅光景。 吴家小娘子看着自己的画作暗自垂泪,泪水滴落在画纸上慢慢的晕染开,原本潇洒飘逸的飞白成了模糊的字迹:卿本佳人,奈何有缘无份…… 第一百二十章真相 赵祯和欧阳修聊得很开心,正应了那句古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发现欧阳修完全不似他叔父欧阳晔的古板,话语中透露出大胆和进取。 “时下大宋的文章虽然是花团锦簇,却过于空洞无物,骈文,文风华丽,但是免不了说大话、套话,空话,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居然是科举的主要文体,此大谬也!” 欧阳修的话让赵祯很是惊奇,这小子生在制度之内居然开始质疑起制度来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果不其然欧阳修的话音刚落,他叔父的手就招呼上来,一个暴栗让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蔡齐更是笑眯眯的幸灾乐祸道:“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唐时的公文皆是骈文所作,其中精华者不计其数,李商隐,段成式,温庭筠皆是各种高手,骈文三十六体,岂能小视?” 欧阳晔甚至懒得回答,从嘴中挤出一句:“坐井观天!”就给欧阳修的话判了有罪。 但赵祯却觉得很有道理,他看过骈文,除了华美的句子就没有其他的东西,由于迁就句式,堆砌辞藻,往往影响内容表达。 一句简单的话往往要费劲的迎合对仗,有时不惜参杂进生僻难懂的字眼,这大大的影响了朝廷的办公效率,如果有人指出,反对者就会声称对方学识浅薄,不好读书。 赵祯苦笑不得的看欧阳修道:“兄之所言甚是,却所言非地,令叔乃是官员,你当着他的面说骈文不是,当然是自讨没趣啦!” 欧阳修苦笑着看了欧阳晔一眼道:“明明和吴大官人聊得很好,为何还听我们两的话!”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欧阳修还是不理解两位老人的苦心,他们虽然看似在和吴大官人了得火热,其实却把心思用在了自己和欧阳修的交谈上,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也是一种指导。 欧阳晔看似在指出欧阳修的错误,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想着打破传统和制度。也不要去挑战科举这种皇帝和文臣共同制定下的游戏规则! 有这样的一位叔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赵祯有时真羡慕身边的欧阳修。 想想自己的皇宫,他就觉得一阵头大,皇宫中除了老爹留下的祸害就没有亲近的人了,那些未生育子女的嫔妃都到了皇家的家庙中出家去了。只留下赵祯的小娘娘杨采薇这只蛇蝎还继续盘踞在后宫中。 自己家的宗族更是不堪,出了一个谋逆的八叔赵元俨不算,剩下的除了赵元佐这位亲大伯外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赵祯和欧阳修聊得很开心,不光是在文章上,甚至还包括政治上,赵祯小声的和欧阳修说这朝堂中的事情,当告诉欧阳修汝州,邓州两地正在发生干旱饥荒的时候,欧阳修脸色大变。 “贤弟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 欧阳修脸色难看的说道:“官家刚刚继位便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天灾啊!” “是天灾吗?我看却是人祸!大宋个府州县皆设有官仓,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如果遭遇旱灾也应该由当地官府第一时间赈灾才是,且按照每年的三司统计,官仓,常平仓一齐平价放粮能很快的稳定粮价,绝不会出现饥民逃荒的事情来。” 赵祯和欧阳修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蔡齐摇头道:“小哥想当然了,如果不是身处当地,谁知道状况如何,你也只是听到些传闻而已,朝廷怎么会不去赈灾呢?况且常平仓的粮食有限啊!” “何止有限哦!简直是屈指可数才是,某家便是从邓州回来的,不瞒诸位,其实我之前就是做粮食生意的,此前在汝州,邓州两地皆有粮铺,可饥荒一起,家家粮铺都关门歇业,所有人都提高粮价待价而沽啊!” 吴大官人说完,欧阳修就奇怪的问道:“伯伯难道也这么做了不成?” “某家倒是没这么做,少少的放粮出去卖,而且价钱也几乎没什么变动,可是你知道吗?没几天就有一群刁民冲进我家粮铺大肆抢夺啊!你们想想这些刁民是从哪来的?为何又要抢夺某家的粮铺?” 欧阳修想了半天从嘴中憋出一句:“恐怕百姓是饿的着急了。” “哈哈……贤侄真是天真!”吴大官人看着欧阳修年轻的样子不忍告诉他残酷的现世,只能摇头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天灾人祸难料啊!” 大宋不以言治罪,这是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所以吴大官人敢这么畅所欲言的说话。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反正赵祯觉得很刺耳。 欧阳晔和蔡齐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与担忧,如今正是国家最高权利交替的时期,官家年轻且刚刚继位,旱灾饥荒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影响官家的名声。 “这些刁民不用说也知道是其他粮铺指使的。你挡了人家的财路呗!” 赵祯的话瞬间就让欧阳修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贤弟说的对,他们看不得吴大官人的善举!怎么不报官?” 吴才苦笑道:“无凭无据的怎生报官?那些官老爷正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填补常平仓和官仓的窟窿呢!” “什么?!”吴才的话让欧阳晔和蔡齐两人大惊失色。 “邓州汝州两地的常平仓和官仓不是满仓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叫。 吴才苦笑着摇头道:“怎会是满的?如果是满仓,灾民也不会往西京来了!” “灾民往西京来了!”又是一条让欧阳晔和蔡齐猝不及防的消息。 吴才奇怪的问道:“两位不知道这事?邓州汝州的灾民在当的得不到官府的赈济,便一路向西京而来,更何况他们听说官家也在西京更是舍了较远的东京城直奔洛阳城而来了!” 相对于叔父和蔡齐的大惊失色,欧阳修反而轻松许多:“这下好了,有官家在此处,灾民们算是有救了!贤弟你说是不是?贤弟?” 此时欧阳修才发现,原本温文尔雅的赵祯变的如冬日里的寒冰,脸上阴沉沉的不说一句话。 小心的拍了拍赵祯手臂道:“贤弟这是怎么了?” 赵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官家在前往巩县的路上就已经下旨,命距离受灾之地较近的颖昌府和唐州火速运粮至汝州邓州赈灾!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么吴大官人路上见到的灾民又是从哪来的!” 吴才小声说道:“兴许是他们走的早了些,粮食还未运到?” “不可能!灾民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会守城待援,绝不会千里迢迢的前往西京,要知道在路上的消耗比原地等待还要大得多!更何况官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让治下百姓前往京师乞讨!” 赵祯说完猛地站起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赵振还有急事要办,就不久留了,来日再续!” 彭七和一帮侍卫早就在花厅不远处等待,见赵祯怒火中烧的出来开口问道:“官家咱们回宫?” “不回!” “那咱们干嘛?” “杀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灾民如潮 赵祯走后的吴家花厅变得有些不正常,欧阳修老气沉沉的说了一句:“今天的事情怕是对赵贤弟影响颇大,毕竟是个少年人啊!” 蔡齐笑眯眯的说道:“哦?真是这样吗?怎么在老夫看来他却比你成熟许多!” “蔡伯伯你又拿我说笑!” 面对欧阳修的不服,欧阳晔嗤之以鼻的端起酒杯,而吴才却摇头道:“刚刚那少年思绪清晰,说话做事有礼有节,主要的是他的话总能直指要害!这样的人中龙凤确实是我家高攀不起的。” 蔡齐点头笑道:“你倒是个灵醒之人!” 以欧阳修的才智瞬间明白其中关窍,赵祯是为了他的面子刚刚才那么说的,不禁脸上一红喃喃自语:“世间真有这样玲珑剔透的人?” 一直默默不语的欧阳晔开口道:“怎么没有?当今圣上便是!我现在才觉得子思兄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蔡齐问道:“哦?日华何以见得?” “刚刚那少年对官家下发的旨意和时间都如此清楚,再加上年龄的相仿,除了官家本人还有谁?” 欧阳晔的话让陪酒的吴才抖了抖,手中的酒杯叮当一声落在碟子中,“居然是官家!我刚刚居然和官家一起吃酒?!” 在吴才的猜测中,赵祯应该是个宗族子弟,可万万没想到他本人居然就是大宋的官家!由不得他不激动,回想起刚刚说过的话,心中顿时后怕起来。 而一旁的欧阳修更是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已经被震撼的消息给吓傻了,刚刚自己是在和官家称兄道弟吗? 还在他面前发下宏愿,明年要高中科举嘞! 想想这些都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刚刚列举出的科举骈文弊端也不知给官家留下多狂妄的印象! 蔡齐见欧阳修的模样笑道:“瞧你慌张的样子,难道你没发现,刚刚的话都是官家引你说的吗?他说不定还是在考校你呢!” “那官家对我的回答中意可否?” “这可就不知道了,官家的心思岂能是我等揣度的!” 得了蔡齐的开解,欧阳修也是笑了笑,“官家中不中意我管不了许多,只知道我刚刚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也算是一吐胸中的郁闷了。” 欧阳晔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吴才见气氛好上许多,便对欧阳修道:“明年即使科举之年,愿贤侄金榜题名!” 蔡齐捋着胡须调笑着对欧阳修道:“金榜题名还需苦读才是,可洞房花中却是板上钉钉!你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让官家给你说媒!这要传出去,还有谁敢娶这吴家小娘子?!” 提到这件事情,欧阳修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蔡伯伯又笑话小子!” 一旁反应过来的吴才此时却悔恨无比,难怪他刚刚问自己女儿做妾行不行!皇帝的女人当然是妾啊!早知道这少年就是当今圣上,别说做妾了,就是当个常伴身边的宫女也行…… 一想到自己刚刚与皇亲国戚擦肩而过,吴才心中就难受的不行,更何况如果女儿嫁给皇帝,自己就是皇帝的岳父,多少也能得个国丈的称呼,这一下不光是甩掉商贾的身份,更是挤进了外戚的队伍。 但多年混迹于商场中的吴才知道,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既然自己当着官家的面和欧阳家定下两年之约,就必须要履行,何况这欧阳修的少年人得到官家的青睐,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即使出将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酸溜溜的安慰自己:“相比起深居宫中,还是让女儿嫁给欧阳家的小子比较好!”想到这里吴才的心中终于平衡了些,对待欧阳修更是热情起来。 吴家之外的康平坊中,数匹快马疾驰而过,赵祯不断的挥舞手中的马鞭,看的彭七提心吊胆生怕他从马背上摔下。 他哪里知道赵祯此时的愤怒,在去巩县的途中就下旨让乡邻的州府往邓州和汝州送粮食,在他看来应该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等待朝廷的救援,他最怕的便是百姓离开家乡往京师而去! 现在好了灾民是没有往东京城走,全齐齐的投奔西京而来,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冲着自己这个大宋天子来的! 赵祯不是担心民乱,而是担心灾民在路上损失太大,相比守城待援,路上的损耗更是惊人! 这种浅显的道理灾民们怎么会不知道,但他们依然成群结队的往西京来,只能说明俩个问题,要么是相邻州府的粮食没有按时抵达,要么便是邓州汝州两地的官员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放灾民离开自寻活路。 无论是哪一种赵祯都忍不了。 骑在马上想了想赵祯突然拉住缰绳,强大惯性差点把他甩出去,看得一旁彭七直冒冷汗:“官家怎么了?” “不回宫了!” “不……不回宫了?!”彭七被赵祯的话吓到了,看了看天上的皎洁的月亮胆战心惊的问道:“那咱们去哪?” “出城!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灾民,灾民的情况又是如何!你要是再啰嗦朕就一个人自己去!” 彭七无奈的对侍卫们挥了挥手,“官家要出城彭七不拦着,拦也拦不住,可否让亲卫司的兄弟都跟上?” 赵祯点头答应,彭七的话无可指责,晚上出城本就是不安全,这时候绝不能认为自己是真龙附体,宵小之徒大半夜的可不会去分辨你是谁。 彭七带着赵祯向城门慢慢的晃悠,等待着亲卫司的侍卫到来,他不时的用眼睛偷偷的大量马背上的赵祯,看来今天的官家是被气着了,也不知在吴才家那些人都说了啥,怎么让官家如此气愤。 洛阳城这样的重镇城门是不能随便开启的,当守门的禁军看见官家的手谕后立刻开门,在大宋官家的旨意就是最高法律,甚至可以说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存在。 皇帝出口成宪岂是闹着玩的? 出城后的赵祯被亲卫们团团护住向彭婆镇疾行而去,按照吴才的说法,灾民今晚就等到达那里,可赵祯等人才刚刚到了龙门镇就走不动了。 官道的路上密密麻麻躺着的全是灾民,连马都无处落脚。 几乎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其中不乏有孩童妇女,初春的时节灾民们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衣物御寒,一个妇人躺在路边不断的喝着凉水,直到喝的快要吐出来也不停下,只是希望能让自己怀中的孩子喝上一点奶水。 这些灾民中几乎看不见老人,都是些年轻的壮劳力。 孩子们把裤子上的腰带勒的紧紧得,希望这样能减少独自中的解饿感,更有甚者把腿翘在树上来缓解记得的感觉。 灾民们看见一群骑马的人过来,立刻围堵过来,跪在地上把啼哭的婴儿捧出:“大官人行行好,带走这个孩子吧!俺啥也不要,给他口饭吃就行!” 看着这种人间到地狱般的惨状,别说是赵祯这样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连彭七这些经过训练的侍卫也忍不住眼圈一红。 实在是太惨了,路上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两边的野菜野草全部被拔出来吃个精光。 这时候连草根都是活命的食物。 赵祯恨自己出城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都是些对眼前灾民来说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们谁身上有吃的?全部留下!彭七你带着朕的私印快马去西京的常平仓运粮!直接就把粮食运到龙门镇来!要快!” 彭七接过赵祯扔出的印章在马上抱拳道:“公子放心,俺这便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小声对李九道:“保护好官家!” 他能看出来赵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时候还是官家让他干嘛就干嘛的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神医王唯一 马前已经围满了饥民,看着一双双饥饿的眼睛,赵祯翻身下马把仅剩的食物分发出去。 这些都是大宋的子民,也就是他赵祯的子民。 他们在饥寒交迫之中最后的希望就是自己这位大宋官家! 走向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中年人,赵祯开口问道:“这位大叔来自哪里?” 中年人警惕的看了看赵祯,当他发现这少年手中有食物后,小声说道:“俺们一家是来自邓州新野……” 赵祯皱眉道:“新野?!那距离唐州湖阳不过十几里,为何不去湖阳避难而千里迢迢的来西京?” 中年人从赵祯手中接过一块糕饼,仔细的看了看仿佛是在用眼睛品尝美食,但他却没有塞进嘴中,而是掰开分给妻子和孩子。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衙内,您说的话就有些不着边际,连新野都受了旱灾十几里外的湖阳怎能幸免?在这逃荒队伍里有多少州府的百姓俺都数不清嘞!呵呵……” 赵祯被他嘲笑的有些脸红,随即问道:“那路上还有多少灾民?” 中年人满意的看着孩子吃下食物,小心的从他嘴角捏起饼渣按到他的嘴里,享受着说道:“多少?俺没那闲工夫数,但是比这龙门镇的人多得多!俺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也是先赶往西京的,老人早就走不动在后面等死呢!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饥荒!您说新皇即位,老天爷怎么说也该给个丰足年不是!” 赵祯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这是老天在坑自己啊! 面对老天出的难题赵祯并不怕,怕的是人祸,人祸比天灾更可怕……从这汉子的口中得知,受灾的不光是邓州汝州,甚至还有随州和唐州! 为什么在之前的奏折中没有看到?! 赵祯眼前稍稍有些发黑,怒火一路从心中升腾,直至天灵盖,眼前的景象不单单是天灾还有人祸! 当别人看到赵祯给人食物后,都把自家的孩子推过来,不是求些食物就是求赵祯收下当奴仆。 有些豆蔻年华的少女甚至愿意给赵祯当通房侍女,只为要一口吃的活命,赵祯瞧她们的样子也有不少是知书达理的人家,顿时心中越发的酸楚。 人在这个时候为了活命,尊严什么的统统可以不要。 毕竟活着才能有尊严。 不时的有悲伤的声音响起,年幼的孩子终究是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而悄然逝去在父母的怀中,杜鹃啼血的哭声让气氛越发的沉重。 一个和尚在人群中穿行来到死去孩子的身边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 这是在为亡者超度,孩子的父亲刚刚从侍卫的手中拿到一块救命的口粮却发现孩子躺在妻子的怀中一动不动,发了疯似的把食物塞进儿子的嘴中嚎啕大哭。 看着灾民吃东西的样子侍卫干咽了一下口水,这些人吃东西的样子简直是在享受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但脸上的疯狂却让他们毛骨悚然。 “李九!带人把马全杀了!” “官……公子!这如何使得?!” 李九说完就看见赵祯血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就指挥人开始杀马,这些不是普通的马屁,乃是百里挑一的军马和御马。 侍卫们身上的食物早已发完,现在唯一能作为食物的也只剩下这些膘肥体厚的御马了。 眼前的是些什么人?是自己的子民!赵祯觉得让他们活下去才是自己这个官家应该做的事情,几匹御马又算得了什么? 饥民实在太多,一边是不断饿死倒下,一边又不断的赶来。 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场景就活生生的在赵祯眼前上演,这不是电影中的描述,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向赵祯表达灾难的残酷。 赵祯从未祈求过神灵,也不屑于祈求虚无缥缈的神灵。 可他现在却真的祈祷彭七快点带着粮食过来,早一分钟,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官道两边躺满了人,你不知道他是饿的昏死过去,还是已经死亡。 所有人为了减少消耗都一动不动的瘫倒在那里,直到几十匹御马在悲鸣中倒下,路边的饥民才恢复生气,两眼放出饿狼般的绿光,却没有人敢上前,侍卫手中的三棱军刺在月光下闪烁着阵阵寒光。 只有几个孩子不惧锋利的军刃冲了过去,捧起温热的马血送入口中……李九和侍卫们抽搐着脸,飞溅出的马血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缓缓流下。 饥饿到底有多可怕,能把年幼的孩童折磨成这样?! 身穿青衣带着药箱的大夫冲过去拉开一个孩子大喊:“把孩子拉开!马血有大毒!生马血入人肉中,一二日便肿起,连心即死!” 侍卫们听了赶紧拉开在地上的孩子,这时候大夫的话肯定是权威的。 一旁原本两眼放光的饥民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刻露出恐惧的目光盯着地上抽搐的马匹。 赵祯刚想驳斥他的荒谬言论,随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马身上有多少寄生虫谁也说不清,万一吃死人了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这位公子大德,能把这些好马杀了周济灾民亦是难得,但这些马肉最好还是烤熟在分给他们,不然救人反成害人。” 李九怒道:“俺家公子什么时候要害人,这生马肉俺也曾吃过,这不好好的吗?” 大夫瞬间就暴跳如雷:“你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筐!《备急千金要方》上明确记载的事情,你还争辩什么?我王唯一行医多年岂能诓骗与你?”说完便对赵祯急打眼色。 赵祯听了他的话转头对李九道:“听大夫的!所有马匹交给他处理,他说能吃再给灾民们发下去。” 李九赌气的让侍卫们生火切割马肉,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没必要的事情,这时候能吃上马肉就是不错的了。 就在王唯一告诉侍卫马的什么地方能吃,什么地方不能吃的时候,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冲了过来,寒光闪烁的军刃被她无视,直直的跪在王唯一的面前道:“王神医,快看看我的孩子,他已经发热两天了,刚刚突然就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王唯一迅速的把孩子接过毫不客气的对李九道:“大个子快把他按住,容我为他施针!” 这番动作看在赵祯眼中瞬间就想起他是谁,金针,王唯一,经络铜人的发明者!这也是个名垂千古的人物啊! “谁有玉佩牛角?!”王唯一为孩子针灸过后大喊。 “我有!”赵祯毫不犹豫的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王维一接过看也不看的就开始为孩子刮痧,其间不断的从腰间的小葫芦中到出清凉的薄荷油配合刮痧。 李九看着白璧无瑕的玉佩上沾满青色的油脂抿了抿嘴,官家平时最喜欢把玩这块九龙玉佩,好好的玉佩就这样被糟蹋嘞! 抬头看了看赵祯,却没见他一点心疼的样子,而是仔细的查看孩子的脸色,李九心中顿时就觉得自己跟着官家这辈子都值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医救国 孩子渐渐平静下来,苍白的小脸恢复了血色,但呕吐出的都是清水和没消化的草根,李九看着他的小脸心疼道:“可怜的娃娃,咋能吃些这种东西?”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用手撕开喂给他吃,孩子看了一眼母亲在得到同意后才小口的舔舐着,王唯一看着李九的动作点了点头,对他的看法有所改变。 慢慢的站起走向赵祯道:“多谢小公子的玉佩,惟德物归原主。” 这粗神经的神医居然连玉佩上的图案都不看就把玉佩还给自己,赵祯很是奇怪笑着推辞道:“这块玉佩在你手中能治病救人,在我的手中却只是徒有其表的装饰,不如就送给先生了!” “这如何使得?小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王唯一脸色难看的说完就要把九龙玉佩塞回赵祯的手中。 赵祯不受,背着手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先生,马血有大毒是否确有其事?” “这是当然,《备急千金要方》中有明确记载……” “哦?那你就不觉得奇怪,自古以来吃马肉的人不知多少,为何我没听说过吃马肉能死人的?” “小公子你我都是明白人,我这么说是为了这些灾民的性命,也是为了你们这群人着想,看这些侍卫应该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亲兵,万一灾民们冲过来抢夺马肉该如何是好,是杀,还是不杀?” 王唯一的话让赵祯面露惊讶,没想到他刚刚的行为居然还有此深意,几十匹马对饥民来说充满了无可抵挡的诱惑,如果一拥而上的疯抢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但王唯一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灾民们克制住,可见他的急智。 “受教了!这玉佩当是给先生的束修吧!”赵祯施施然的离开,留下王唯一呆呆的站在原地。 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唯一叹道:“真是个高门大户的败家衙内,这玉佩色泽饱满九龙……九龙?!” 王唯一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圆盘的玉佩上盘踞侧卧着九条苍龙,在月光下泛起温润的光泽,生怕认错了,他不断的用手指数着上面的飞龙,连续数了三遍,才确定是九条!顿时双手颤抖的捧着玉佩。 王唯一看着远处蹲在地上烤马肉的赵祯,嘴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强烈的冲击使得他僵直在原地,官家居然亲自来赈灾,还杀了御马给灾民果腹! 连滚带爬的冲向赵祯就要跪下,随即被李九一脚揣在腿弯由跪变坐,“你要是敢把官家的身份说出来,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药王去!” “你知道《千金方》乃是药王孙思邈所作?!”王唯一坐在地上呆呆的对李九问到,他的话让一旁的赵祯噗的笑出声来。 果然李九听了他的话脸色难看,这是瞧不起自己啊! 怒喝一声:“气死洒家了!凭啥爷爷就不能知道《千金方》是药王孙思邈所作?!” 这也怪不得人家,在文人眼中武将都是厮杀汉,大字不识一筐的李九知道药王孙思邈对王唯一的冲击比赵祯是官家还大。 说实话马肉很难吃,虽然赵祯知道这是哈萨克民族的传统美食,可没有人家的独家秘方,烤制出的马肉真叫一个难吃。 常年运动使得马肉没有多余的脂肪,肉又柴又硬,还有些偏酸。赵祯吃了几口就觉得剌嗓子,但一旁的孩子却毫不在意,拼命的往嘴中塞着刚刚烤熟的马肉。 侍卫们结成军阵把赵祯护在中间,“让妇孺伤残先来拿食物,之后再让结实的汉子来取!”李九大声的呵斥不断围拢过来的人,嘶喊着赵祯的话。 灾民们快速的把妇孺孩子推到人钱排队,他们知道只有孩子和妇人吃上了食物才能给他们吃的,毕竟他们刚刚见识过侍卫手中三棱军刺的厉害,一匹马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流干了血,这是什么样的兵刃如此阴毒…… 三棱军刺的放血速度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快的兵器,同时也勾起了王唯一的好奇,在得知赵祯的身份后也不怕,从李九的手中要来三棱军刺不断的观察研究着。 当他准备用锋利军刺戳一下手指的时候,李九魂飞魄散的从他手中夺走。 “你这措大不要命了怎的?这东西放血快得很嘞!” “我就是向看看他为何放血快的,难道是这上面的血槽有何机巧不成?为何我的金针不放血,而这匕首却血流不止?” 赵祯嘴角抽搐,这货是医学狂人啊!为了实验连自己都不放过,狠! 原本整齐的队伍突然开始变得乱糟糟,李九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军刺防备着,“怎么回事?!还想不想要点吃食活命了!” 李九的话瞬间就引起一帮人的不满:“凭啥这些妇孺能有口吃的,我们没有!” “凭啥?!嘿!就凭老子手中的家伙!”李九被气笑了,甚至懒得和他解释直接开口威胁道。 自古以来,尊老爱幼就是华夏百姓的基本准则,尤其是遇到这种天灾的时候,都以保全妇孺为先,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需要问为啥?! 那一群人显然是不服李九的话,推搡着就要冲过来,却被其他百姓死死的拦住,他们孩子婆娘在前面领吃的,岂能让这些浑人抢了? 但这群人显然和普通百姓不一样,都是些光杆的汉子,没有一个拖家带口,这便让赵祯警惕起来,招呼李九上前道:“小心这伙人,如果他们乱来,杀无赦!” 李九点了点头:“臣遵旨!” “这时候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更多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官家真是果断!” 坐在赵祯身边的王唯一,对着火光眯着眼睛摸索着手中细小的金针小声说道,他的动作看的一旁侍卫心惊胆战,差点要把手中的三棱军刺捅到王唯一的身上。 “你也是够大胆的,知道朕的身份还这般散漫?”赵祯笑眯眯的开口。 王唯一无所谓的用金针拨开侍卫手中的军刺小声道:“官家不想暴露身份吧?再说我也不混迹与朝堂中的人,沉醉医道才是我的志向……”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人是真正的无欲则刚,自己这个大宋皇帝都拿他没办法,杀又杀不得,气又气不过! “医者为国为民,小医救人,大医救国!就看你怎么选了。” “陛下何出此言?” “朕打算现在大宋建立完整的医疗之所,把医者纳入朝廷之中,每州府设立医院,县以下设立医馆,四京设总局,主治病救人,防疫,宣传,研医理等差遣,这算不算的上是大医救国?” 赵祯的话让王唯一眼睛亮的像探照灯,直愣愣的盯着赵祯,“官家真有这种打算?!” “当然!朝廷甚至会派遣专人对其进行管理,医者只需治病救人研析医理即可,俸禄由朝廷支给,但医院所得钱款也要上交朝廷,这样如何?” “好啊!如果能成将活人无数!陛下不知那些游医中有多少害人的庸医!甚至还有巫医不分的江湖骗子,如此循规蹈矩的医院乃是大宋百姓的幸事!” 王唯一兴奋的看着赵祯,到现在他还有点晕乎乎的,眼前年轻的官家居然能考虑到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他的高瞻远瞩令人敬佩。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样,先生愿意用毕生的所学投入到这为国为民的盛事中去吗?” “王唯一必将肝脑涂地不负陛下之期望!” 嘿嘿……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即使你不图钱不图利,总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吧?赵祯看着兴奋的王唯一心中得意,又一个人才被自己收入囊中! 第二百零四章罪己诏 夜幕下,火堆旁。 王唯一就着火光仔细的观察金针与三棱军刺的区别,他已经揭开三棱军刺的秘密,血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赵祯对这种喜欢探究万事之理的人很有好感,随口解释了三棱军刺的特点,听的王唯一连连点头感叹道:“这兵刃果然是杀人利器。” 人群中的那一小帮人已经开始冲击饥民,显然他们相比饥民更加的身强力壮些。 李九和一群侍卫不再言语呵斥,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蓄力,这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一丝一毫的体力也不会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冷冷的看着那群人,赵祯觉得他们不是普通饥民那么简单。 果然在一身齐喝后,人群被他们撞散,领头的汉子在赵祯等人面前直直的站住,“小子,识相点就把马肉奉上,爷爷心情好说不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赵祯从容的走向他,在两人之间用个树枝画了一条线,转头对李九等人说道:“越线者杀无赦!” 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从赵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让人觉得无比怪异,可这时候谁也笑不出来,李九等人齐齐的抽出手中的兵刃随时准备战斗。 “呵呵……我赖八在光化军宣毅卒这么多年怕过谁?小衙内倒是细皮嫩肉的,真要伤着家里的大人该心疼了!” 王唯一大怒:“你们就不怕朝廷的王法吗?” 赖八身旁贼眉鼠眼的汉子不服的开口道:“你这穷措大说的什么浑话,我等都快饿死了!谁还在乎朝廷王法?法不责众,你不知道吗?谁再罗嗦一句老子砍了他!” 赵祯摇了摇头,这王唯一身上的书生气太重,人家这样明显是铁了心的要抢东西,这时候还拿大宋的法律威胁,显然是毫无作用的。 但光化军三个字让赵祯提高警惕,“你们是光化军的宣毅卒?!” “是又如何?” “连你们也没有粮食吃了吗?” 赖八嗤笑道:“光化军是军州,治下有乾德,均县,虽是领县,可那鸟提举平日里中饱私囊就算了,天杀的居然在饥荒年把粮食卖给粮商!那些都是朝廷给俺们这些厮杀汉的军粮啊!” 赵祯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们到路旁等待,有多余的马肉定然会分一些给你们……” 那贼眉鼠眼的汉子立刻跳脚道:“俺们人多要先分!这么多灾民分到我们还剩下多少?” 可赵祯说完就转身给孩子们继续分发马肉也不回答他的话,这让那人能没面子,而赖八却犹豫起来,多年的厮混在军旅他看人的眼睛绝不会错,那些护卫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兄弟们跟我吃肉去!”三角眼的汉子喊了一声带着一群人一拥而上。 赵祯伸手捂住小女孩的眼睛,李九等人如猛虎下山般的冲了过去,没有呐喊,没有呵斥,甚至没有惨叫声,只能听见军刃透过身体发出令人胆寒的轻微声响。 被军刃刺伤的人几乎只有等死一条路,即使在医疗条件发达的后世,被三棱军刺刺伤也几乎难以保命,何况是在大宋? 超高的肾上腺素分泌让受伤的人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浑身失去力气的倒下,血水如不要钱似得从伤口涌出,直到这时候才发出惊恐的惨叫。 一边是无声的军阵,一边是垂死哀嚎,这中诡异的景象吓坏了所有人,当这群宣毅卒退到赵祯留下的那条线后,李九等人立刻收手。 地上受伤的人已经没了救援的必要,失血过多的他们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无力的停止挣扎。 众人看着火光下稚嫩的脸庞两腿战战,这少年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啊!面对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这时候的妇人之仁会死更多的人,可也不能冷酷到这般地步,王唯一干咽了一下口水,真是伴君如伴虎! 赖八庆幸自己没有脑瓜一热的冲上去,带着剩下的兄弟远远的躲在饥民之后…… 领取食物的人群又开始整齐的排队,几十匹马肉很快被分完,但依然有不少人没吃的只能把骨头放进大锅中烧汤骗骗肚子。 这大锅还是李九从龙门镇的脚店借来的,灾民们没有进入镇子,而是沿着官道前进,大宋律法规定,凡是逃荒的灾民不允许进入小镇,只能投奔大城寻求庇护。 灾民们很好的遵守这一点,谁也不希望从灾民变成乱民,乱民是要被杀头的,枉死不究! 这时候多少能看出人性的光辉,龙门镇的百姓开始自发的送来粮食,毕竟河南府这两年大丰收,大户人家的存粮还是有一些,龙门镇的氏族乡绅便在官人的带领下捐献一些粮食出来。 穷**计,富长良心,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在一个阶段就有那个阶段特有的价值观。 马骨和糙米熬一锅粥能救上不少的人,即使这般也喂不饱源源不断赶来的灾民。 赵祯现在担忧的是大宋各州府的受灾情况,想想自己看到的奏疏,赵祯气的都想笑,奏疏中明确的说出只有邓州汝州两处受灾,三司更是估算范围不广,甚至不必从东京城转运粮食,相邻州府救济便可度过灾荒。 肯现在看来,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奏疏! 光化军的情况让赵祯对贪赃枉法厌恶到了极点,难怪大宋历史上有那么多的农民起义,不是天灾,是人祸,是腐败的吏治逼得人家起义嘞! 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会老老实实的做顺民? 在赵祯眼中这些灾民的出现都是自己的错,哪怕自己只是当了短短一个月的皇帝也要承担罪责。 彭七终于在天亮之前带着粮食赶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官员队伍…… 洛阳城的所有官员全部前来齐齐的跪在赵祯的面前口呼万岁,这下灾民们才知道这位和他们共度一夜杀马救民的衙内是大宋的皇帝,朝廷的官家! 太阳的第一束光芒照着在身上,赵祯无力的抬了抬手:“都平身吧,昨夜朕经历了许多,遇到了不少的人和事,朕也反思了一夜,这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我等万死!”官员们按照习惯回答。 “万死?!可笑!愚蠢!荒谬!这是最无用的话!蔡齐你来告诉朕,人能不能死一万次?” 人群中的蔡齐缓缓的抬起头道:“回陛下,不能。” 赵祯长叹一口气再起开口道:“杜杞,你有没有想清楚朕勘磨你的原因?” “臣下明白了!陛下勘磨微臣是因为见死不救,见灾不济!” “聪明人一点就透啊!这就朕为什么让你勘磨的原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臣明白!” 赵祯转头对灾民道:“尔等皆是我大宋子民,亦是朕的子民,尔等受灾饿莩载道,鬻儿卖女乃是朕这一家之长的过错!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死去百姓一个交代!” “陛下!”一时间哭声四起,悲鸣环绕,王唯一哄着眼圈伏倒在地,赖八等人更是以头抢地大声自责,灾民们自发为赵祯辩解。 皇帝认错不是没有,罪己诏就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可赵祯在百姓面前道歉让人觉得更加真实走心,其实这就是赵祯的罪己诏。 第一百零五章与尔同食 天色已经大亮,龙门镇的官道上涌来更多的灾民,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前来,其中不乏有些老人,乱哄哄的场面一度失控。 身为河南府知府的杜杞紧急从洛阳,尹川,颖阳,寿安四地调运粮草等物支援龙门镇,小小的龙门镇变成了伊水之畔的难民营。 赵祯下旨从附近的禁军厢军征调军帐以供灾民安置,所有政府部门飞快的运转起来,谁都知道官家就在龙门镇亲自监督赈灾,一个不好就会惹得龙颜大怒。 “尔等皆是宗室子弟,在天灾面前要约束好家中的生意,特别是粮食,谁家要是在这个时候待价而沽,休怪朕不念及宗族情义!” “官家放心,我等一定约束好后辈,绝不囤粮牟利!”赵德雍赶紧附和,说完还对弟弟打眼色,这个时候官家要的就是宗族的表态,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开口支持。 宗室的荣华富贵是从哪来的?还不是官家给的! “是,我这就休书一封发往家中!”赵德润得了哥哥的眼色赶紧上前道。 赵祯点了点头转向赵元佐道:“如此甚好,还要麻烦大伯以大宗正的名义发出族书通告赵氏全族,此时若要囤粮沽价大发国难财的,让朕查出一律贬为庶民!” 赵元佐急急的点头应是,带着宗室向一旁的营帐走去,现在就要给东京城的家中写信,严厉斥责家中子弟在受灾地区囤粮的行为。 之所以动作如此之快,实在是官家的眼神让人害怕。 皇帝作为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尤其是在大宋皇权如此集中的情况下,发出的中旨就是最高法律。 王唯一带着各地赶来的大夫在营地中巡视,他们主要是医治病患和防疫,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传染,还好是初春,冬日里的寒冷还未被完全驱散,大大的抑制了病毒的扩散和传播。 彭七带着侍卫巡逻,只要发现有尸体便立刻装车运到远处埋掉。 营地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即使有赵祯这位官家坐镇,但死去的人也不会重生。 都说死者为大,可现在的灾民却根本办不起像样的丧事,死去的人只能草草埋在远处的山坳中。 吃喝的问题解决了,赵祯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见他安心下来,三才看了看手中的奏疏不知该不该上前,王曾跟在身后不断的催促他快点。 “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赵祯瞥了一眼踌躇的三才嘲笑的问道。 王曾上前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东京城的奏疏到了,是唐州颍州两地受灾的奏疏。” “只有这两处?” 王曾点头道:“只有这两处!” “可朕怎么听说光化军也受灾严重?连宣毅卒的军士都在逃荒的人群中?都这个时候了他刘兴德还想瞒着朕!命大理寺派遣司直前去拿人!” 王曾大惊:“官家,刘兴德如有其罪,确实十恶不赦,可官家要明正典刑是否应该发文两府查明治罪?” 嘭~赵祯拍案而起:“证据确凿好还要行文两府查明?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谨小慎微,那朕就派你亲自去光化军查处他的不法,彭七!” “到!” “带着朕的旨意去陪王相公走一遭!” “是!王相公请!” 王曾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他没想到这件事让官家如此生气,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刘兴德贪图钱财而已,这对大宋的文臣来说简直算不上大事,最多就是罚铜或是贬职留用。 可他不知道,赵祯气愤的是刘兴德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导致兵变,自古以来军队哗变都是最严重的事情,如果宣毅卒的厢军哗变,很有可能变成一只出笼的猛兽,这对受灾的州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臣领旨!”王曾无奈的接过赵祯手书的圣旨跟随彭七出去,他倒向在还不敢想象这些变故。 看着人来人往的营地哀嚎遍野的哭声,王曾自言自语道:“怎生如此?怎生如此?!” 原本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官家游历洛阳城一日,便可启程返回东京城,可现在看来官家是早就打算来看看灾民的情况如何,眼前这一幕是真的触了官家的逆鳞。 三才小心的看着上首御案后的官家,原本白哲的脸蛋变得通红,眉头皱的紧紧,官家这下是真的动了真火。 “三才,晏殊和蔡伯俙的奏报送来了吗?” “启禀官家,还没有。” “怎么这么慢?” 赵祯焦急的样子让三才苦笑:“我的官家啊,这邓州和汝州距离河南府看似不远,但最快的急脚递也要一天才能抵达,他们俩才刚刚走了三天,恐怕蔡伯俙还没到邓州呢!” 三才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李九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启禀官家,晏给事的奏疏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祯舒展开眉头道:“快快呈上来!” 伊水边的营地变得静悄悄的,即使有婴儿哭泣也被母亲赶紧捂上嘴巴,谁都不敢喘大气,生怕惊扰了盘踞在中间大帐中的龙。 刚刚传出一声扭曲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三才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甚至感觉到了两腿间的湿热,李九跪在地上小心的抬头便飞快的把头低下。 此刻官家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也不知晏殊那小子在奏疏中写了什么,居然让他变得如此疯狂,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扫落在地,这是一向好脾气的官家第一次砸东西。 “饿殍千里,百姓易子而食,老者投井皆为子孙活命,路上草根难见,树皮难寻,城中十室九空而店家坟茔。”赵祯麻木的走向大帐之外,嘴中不断的念叨着晏殊的汇报。 这还只是距离河南府较近的汝州,远处的邓州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赵祯连想都不敢想,这就是繁华如斯的大宋?这就是极尽繁荣的大国气象?为什么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 赵祯在晏殊的奏疏中找到了答案,因为各地的常平仓官仓要么是不满,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粮食! 人祸啊!这是赤裸裸的人祸!自己还在傻傻的对百姓道歉自责,这些该死的官吏却让他背黑锅。 门也没有! 赵祯看着营地中一双双惊惧的眼睛面露苦笑,“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老朱当皇帝喜欢杀人了!可恨!” 灾民们看着官家在侍卫的护送下走来,赶紧让开一条路,清澈见底的稀粥别说立筷子了,就是连牙签也立不住! 赵祯把自己碗中的肉粥倒了进去用大勺搅了搅给自己盛了一碗,“朕与尔等同食。” “官家不可!”周围的侍卫急急的阻拦蹲在人群中的赵祯。 不光如此,跟随的官员更是不堪连连苦劝,就连灾民也是惶恐不安的出声反对。 “你们认为这是朕一时兴起?不是,以后灾民们每天吃什么,朕就吃什么!直到灾民离去一个不剩,朕再返回,你们要是看不下去就配朕一起吃!” 赵祯的行为不是作秀,他也不用作秀,在大宋他的名声已经好的不能在好,即使作秀也没意义。 他这么做就是在告诫官员,他在看着,同时也是在安慰灾民,他不会离开。 “吾皇仁德!”灾民们自发的呼喊,其中包括原本应该在监牢中的赖八等人,现在还有谁不心服口服? 赵祯什么都没付出,只不过是吃的差一些而已,但就这种简单的小事却能获得民心,他其实还赚了。 舆论的力量有多强大没人比他清楚,等这些灾民回去,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把今天所见所闻宣扬出去。 赵祯在心中念叨:得民心者得天下,此理万世不易! 第二百零六章烈火焚城 蔡伯俙带着侍卫在干涸的田地里走着,初春的寒风刮进他的后领中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贼老天是要活生生的把人折磨死啊!”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脚下龟裂的土地砰的一声被踩穿,小胖子的一只脚陷了下去。 侍卫们赶紧把他拉扯起来,领头的吴中开口道:“蔡小子留心脚下,这些原本都是上好的水田,干涸了便形成空洞,要是遇到大一点的,说不定你就掉下去了!” 蔡伯俙听了他的话赶紧向一旁的阡陌上移动,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个差事把命送了…… 一群人在邓州之地穿行,已经遇到好几个绝户村了,一个村子的人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能看见的唯一活物就是盘旋在天上的乌鸦。 “吴大哥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去看看吧?” 蔡伯俙的话引起吴中的注意,远眺一下便摇了摇头:“前面的村子怕是去不成,你看那树上是什么。” 稍稍的向前走了几步蔡伯俙猛然惊得倒退,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根本就是错觉,无数的乌鸦蹲在枝头让人觉得茂盛。 想想也是,干旱这么久,一路上的树木皆是稀稀拉拉的不见树叶,怎么可能还有这样茂盛的。 “诶!没想到百姓在天灾面前如此的凄惨,也不知晏殊所去的汝州怎样。” 吴中抓起地上一把泥土,轻轻一搓就变成沙土从指缝漏下,“汝州怕是也好不到那去。这地已经干透了,一点水也没有,除非下一场大雨把地淋得透透的,否则即使有雨水也无济于事啊!” 几人叹了一口气就上了不远处的马车,他们都知道在乡间村落之中已经不可能找到活人,还是前往附近的城镇看看。 所谓皇权不下县,毕竟县以下就是乡,里两级自治。 乡长,里长也都是由宗族长辈或是有德望的乡绅担任,他们只负责配合朝廷用管理各乡事物,而且多使用伦理这种自然法律,但凡决定不了的事情才往县上送,当然税赋和劳役还是要靠他们征收。 蔡伯俙天真的以为朝廷的赈灾救济粮会送到附近的城镇中,可吴中等人却不这么看,他们都是农家子弟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如果粮食到了附近的城镇,乡里的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被饿死? 马车在土路上奔驰,路面的尘土被高高的扬起在车后形成风沙使得本就灰蒙蒙的空气变得更加肮脏。 “蔡小子南阳城到了。”侍卫在马上对车中的蔡伯俙说道,这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一路上他可是不断的说话,直到看见那些路边饿死的灾民才缩了回去。 蔡伯俙从车上跳下来望着吴中等人道:“你们说当年诸葛武侯有没有算到他的草庐之下会饿死那么多的人?” 侍卫们对视一眼无言以对,蔡伯俙叹了一口气便向城门走去,不远处便是卧牛山,山上的诸葛庐依稀可见。 蔡伯俙已经对着城门交了许久,可却没有人来开门。 吴中无奈的上前拉住气急败坏不断踹门的蔡伯俙道:“蔡小子不太对……” “怎么不对?我是身负皇命的,这些人居然敢关闭城门不然我等进入这还了得?!” “人家大白天的关城门你就不觉得奇怪?”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是挺奇怪的,附近又没有战事,连饥民也没有,这偌大的南阳城为啥城门紧闭呢?” “你们快些走吧!进城就是送死,是大老爷下令封城落锁的!” 虚弱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把蔡伯俙等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脚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嘞! 蔡伯俙蹲下问道:“这位乡党,南阳城出了什么事情?” “闹瘟疫嘞!快些走……哇……”地上的人还没说完就开始呕吐。 蔡伯俙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什么时候开始的?”吴中丢下一个水袋在那人的旁边开口问到。 那人并不拿水袋,而是挥了挥手,“我是将死之人,这水袋你们留着吧,半个月前城里开始有人饿死,刚开始衙门还能把尸体往外抬,可后来灾民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南阳城,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蔡伯俙不信的说道:“难道朝廷的赈灾粮没到吗?均州距离南阳也不过两天的脚程!” 地上的人发出渗人的惨笑,“哈哈,均州?均州都快自身难保,上哪有粮食运给南阳百姓!” “均州又没受灾,怎么会自身难保?” “各地粮商待价而沽啊!” 蔡伯俙涨红了小脸怒道:“难道南阳城的粮商也是如此?” “是啊,可你没瞧见城墙下的尸体吗?他们就是南阳城的粮商,被饥民从城墙上活生生推下来摔死的……可那又如何?城中的灾民实在太多,粮食根本就不够分的,老的小的先被饿死,年轻力壮的开始杀人越货,糟蹋良家子女,这南阳城依然是一片修罗地狱啊!” “难道就没了王法不成!?” 吴中等人愤怒的捏着拳头问到。 地上的人嗤笑一声:“王法?这时候谁还顾及那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嘞,不过报应来的也快,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暴露在外面开始腐烂便开始出现瘟疫了,大老爷便带人封死城门让这些杂碎都死在城中!” 蔡伯俙敏锐的发现地上的人身穿的是一件公服,虽然被脏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可他腰间的借牙绯却躲不过去,一把抓起小小的绯红色布袋,蔡伯俙扔给吴中道:“打开看看,是金还是银!” 吴中揭开布袋脸色一僵道:“银的。” 倒在地上的中年人猛地抬头道:“你们是什么人!” “陛下的人!”蔡伯俙看他快死了也就不怕告诉他实情。 “陛下!臣……有付圣望……” 吴中打断他的话道:“城中的情况到底如何?” “我已经放良善百姓和官员走了,剩下的就是些暴民,不过瘟疫之下也该死了不少。这城算是毁了,你们走快些走,这位壮士给我来个痛快的!” 吴中看了看蔡伯俙,见他微微点头便答应下来。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小子办的吗?”蔡伯俙轻声问到。 “帮老夫把这火油点上,要想这南阳城破而后立,非得欲火重生啊!让大火烧尽死去的冤魂,烧光城中的罪孽!” 南阳城就这样在大火中熊熊燃烧起来,死去的中年人名叫蔚思源,本是吏部侍郎,被贬至南阳城知县事,所以腰间才有借牙绯的银鱼袋。 南阳城没了,没有保住南阳城的他,也死了…… 蔡伯俙回到车内便开始铺纸研磨,他不想写奏章,索性把所见所闻全画在纸上,这比文字更加真实,也能让官家好好看看民间的疾苦。 第二百零七章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匹快马在官道上急速的飞驰,马上的骑士已经赶了整整两天,风尘仆仆的他在见到不远处的驿站后精神一阵,在那里他将获得充足的补给和休息。 随手把腰牌扔给驿丞,吴中翻身下马:“把爷的马喂好,要是短了粮草仔细你的皮肉!” 驿丞看了一眼腰牌,象牙的材质让他大吃一惊,如川剧变脸一般挤出笑容:“原来是亲从官,这是有皇差在身吗?” 吴中瞥了他一眼:“休得聒噪,且去做你的事情,给爷准备饭菜!” “都尉里面请,小的这就叫杂役准备!”驿丞说完就点头哈腰的离开准备,他看的真切,像吴中这种官家身边的亲从官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走进驿站木质的小角楼,大堂中已经有人在吃酒,这让吴中大为惊讶?都什么时候了,外面的饥荒如此恐怖他们还在这里吃酒? 能有俩白面馍馍吃就算是天大的福分! 杂役上菜的时候见吴中的脸色难看,机灵的开解到:“那几位带的是自己家的酒水,俺们这驿站可是没有的,您要是想吃酒怕是没了指望。” 吴中舔了舔龟裂的嘴唇端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尝过酒的滋味了。 三人好像是有意躲着他,都把脸转向另一侧,生怕被他瞧见了样貌似得,可越是这样,吴中越是提起小心,利用喝水的间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酒足饭饱的三人起身离开,吴中等他们走了才起身走出角楼,对方头也不回的起马而去…… 吴中一眼就瞧出他们起的是军马,随即开口对一旁得了赏钱的驿丞问道:“这三个人是什么来路?” “小的怎么知晓嘞!”驿丞低头数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刷的一声拔出三棱军刺,血槽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泽,“你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这时候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这年月你也看到了,在管道旁死个人算不得什么!” 冰冷的刀刃让驿丞头皮发麻颤声说道:“他们说是从襄州来的,可小的看不像,他们的马上印着光化军宣毅卒的戳子嘞!” 吴中皱了下眉头:“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往哪里?” “东京城!” 驿丞的回答让吴中心中一惊,从那三人的衣着和军马来看应该是军中之人,跟何况带头那人的腰间悬着一块铜制虎面腰牌,能带这样腰牌的人最少也是个提举,但军中提举非皇命不可离开驻地! 宣毅卒的提举跑去东京城干嘛?这让吴中百思不得其解,事出有异必有妖,吴中飞快的冲向马厩翻身上马向洛阳城赶去,四京皆有黑手分部,只要到了洛阳城便可用飞鸽传书向东京城的黑手示警,好好查查这三人的来历。 马儿吃饱喝足后再次飞驰在官道上,驿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瞧着远去的吴中舒了一口气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吴中就感到龙门镇,他惊讶的发现这里和他走之前完全变了个样子,军帐绵延数里,但其中不是军士而是蓬头垢面的灾民。 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就瞧见彭七带人在搬运粮食,赶紧翻身下马道:“彭指挥这是怎么了?” “诶?是你小子,你不是跟在蔡小子身边吗?怎么自己个回来了!”彭七看到吴中先是面露惊讶随即脸色难看道:“出了什么事?” 吴中见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没甚的事情,只不过是传递文书给官家。” “哦,没事就好,正好官家就在龙门镇,你且去吧!” “不了,劳烦指挥您亲自交给官家,俺还要去洛阳城公干。”吴中说完就解下背后的圆筒递给彭七,急急的向外走去。 彭七抓住他的手问道:“邓州的灾情如何?” “惨不忍睹!” “这下要坏了!”彭七看着手中的圆筒无奈的苦笑:“老子接了个烫手山芋啊!李九……要不你帮……?” 李九瞬间变成劳动模范,扛起三袋粮食就往前走,回头佯装听不见的问道:“彭指挥你说啥呢?” “没说啥……三袋粮食太少,下次扛五袋!!” 李九苦着脸应了一声:“唉!” 别说是五袋粮食,就是让他扛六袋也没二话,他实在不愿去官家的大帐,这两天官家的脾气大得很,昨天三才都被吓得水裆尿裤,今天再去送文书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嘞! 呵呵的笑声从赵祯的嘴中发出,彭七看着冷笑的官家觉得,还不如大发雷霆让人舒坦。 “好啊!这么多天朕总算是发现一个好官,一个能牺牲自己的好官啊!可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赔上了朕的一个南阳城!南阳城啊!” 这句话即使是从赵祯的牙缝中挤出的,南阳城又宛城,是夏,周、秦历朝兴建,两汉时代盛极一时古城池。虽然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摧残,可它依然是邓州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居然说没就没了! 没有毁在外敌入侵之下,而是被自己人烧毁,这是最让赵祯接受不了的,郁闷的他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彭七躬身站在御案下面不敢抬头,果然如李九说的那样,官家发火的时候恐怖如斯。 “你们两人过来,把蔡伯俙的画作展开给朕瞧瞧。”赵祯无力的坐倒在御案后挥了挥手。 三才和彭七赶紧从圆筒中取出画作展开,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呈现在赵祯的眼前,他一直以为毕加索的画作是抽象派,但是在看到蔡伯俙的画作后觉得毕加索的画作也是挺写实…… 惨不忍睹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画上的悲惨,妇人袒胸露乳的倒在路边,婴儿的尸体随处可见,老人的身上插着一把尖刀,而尖刀的主人却在吃着不知是从哪里砍下的手臂。 彭七和三才捏着画纸的手颤动着,这样的景象把人内心的所有愤怒都拉扯出来,“这……畜生啊!” 彭七怒喝一声,眼神中带着悲伤的望着赵祯道:“官家……怎么会这样?” “你们知道极度饥饿的感觉吗?” 三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生不如死嘞!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塞到肚子里才甘心!地上有只老鼠都当成宝贝只要是活物就想吃!” 彭七听了干咽了一下口水,“俺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俺娘带着俺逃荒时的感觉,有个善人给了个野菜饼子,那味道就是蔡记的大厨也赶不上嘞!” 赵祯点了点头,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因为是在物资充分的后世,即使有旱灾,国家也会利用配给和便利运输调节,绝不可能遇到没饭吃这种情况。 但大宋的百姓不同,这时的农人依然是靠天吃饭,稍微一个不好说不定就颗粒无收。 当遇到大面积的旱灾水灾的时候,人的因素就变得更加重要。 灾民成为暴民其实就是由那些待价而沽的粮商点燃了导火索,如果他们早日把粮食放出去发卖,也不会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百零八章赵祯的布局 世上总是不乏拖后腿的人,就在赵祯努力救灾的时候,洛阳城和东京城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赵祯在百姓面前的自责被大肆渲染,罪己诏之名也不胫而走。 谣言是可怕的,甚至超了过瘟疫的传播速度,人们谈论着有关南阳城灭城的事情,尤其它还是诸葛武侯的家乡,这便更让人浮想联翩。 宋小乙走出黑手的地宫听到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关于赵祯的流言蜚语,在这个不因言获罪的文治时代,百姓几乎是什么都敢说,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官家的错,可酒楼茶肆中经常会传出大逆不道的言论。 蔡记的酒楼中,几个文人打扮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官家自下罪己诏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知道了自己的错处,这旱灾乃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也是在警示众人!” 年轻人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年长老者就开始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下罪己诏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夜祗惧,不遑宁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见于营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灾孰大焉。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陛下一人!” 宋小乙伸手按住愤怒的鼠三:“莫要轻举妄动,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敢说这样的话明显是不怕事的人,很有可能背后有人给他们撑腰。” 鼠三恨恨的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水就灌下,蔡记的白酒在运用了蒸馏法后辛辣无比,把鼠三呛得涨红了脸:“这些杀才真是该死,官家在龙门镇救灾,他们却在此处拆台,说的还是人话吗?” “官家前往龙门镇赈灾的事情谁人不知?所以才让你派人盯紧他们!” 宋小乙的话刚刚说完,就听见旁边一声大笑:“哈哈,真是笑煞我也!你们的诋毁之言即便是三岁的孩童都不信,可还在这里自说自话互相谈论,真是一出活脱脱的杂耍!” 一根身穿素色长衫的文人大笑着指着那群人说道,头上的布巾都在他的笑声中散开露出一丝霜白。 他的话立刻引起年轻人反击:“岂有此理,难道我等所言不实?官家可是当着百姓和官员的面自认其罪的!” 那素衣文士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笑道:“天灾与官家有甚的关系?说到底他是个刚刚继承皇帝位的少年人而已,前不久才把先帝送入陵寝,上天就降下罪责? 这天灾可不是官家继位时发生的,旱灾之所以叫旱灾乃是因为大旱时日之长,农人吃光了存粮才能叫旱灾饥荒,从大旱开始算起最少要有数月乃至半年之久!那时官家还是太子嘞!” 面对素衣文士的话一群人哑口无言,他们都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宦子弟,上哪知晓旱灾的来历和过程…… 虽然如此但依然强辩道:“那官家为何下罪己诏认错?平白的谁喜欢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这是典型的逻辑定罪,素衣文士哈哈大笑:“说你们痴罔还不明白!官家承认的罪责是什么?是人祸!是他没有管理好大宋的官吏才导致这次赈灾的缓慢!据我所知官家是个知错能改的性子,他知道自己没有管理好朝廷的官吏,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宋小乙和鼠三两人对视一眼,这个素衣文士很不简单啊!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还能猜出官家下一步棋的落脚。 没错,正如素衣文士所说,赵祯就是要利用这次的旱灾好好的清理地方官员中的蛀虫,他想过从中央到地方的改革无疑是最快捷的,但这也是最容易遭受阻拦的,毕竟朝堂中的阻力太大。 可如果反其道行之用太祖路线,农村包围城市,地方推行到中央,这就容易的多! 别看大宋的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实真正的权利还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实就是个幌子,麻痹世家大族的障眼法,他们被这句美好的话一叶障目困其中,这是太祖到太宗再到真宗两代人三个皇帝设下的陷阱! 赵祯怎么能看不出温水煮青蛙的事实?如果不大加利用才是真正的败家子呢! 文臣说到底只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可最终的决定权却在赵祯的手中,从两府的官职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虽然宋袭唐制,可宰相不叫宰相而是用唐朝的临时差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代替,副相就更加简单一个参知政事就大发了,从字面上的解释显而易见,参加政治事物而已。 枢密使一职始置于唐后期,为枢密院主官,以宦官充任!五代时期由武将充任到了大宋换成了文官,并且对军队已经没了实际的掌控,只不过是一个相当于参谋部的部门。 自从擅调御前班直净街后,赵祯把枢密院最后一点军权也收回了。 只不过赵祯隐藏的很好,他是一点一低的慢慢收回权利,而且是静悄悄的让人毫无察觉。 鼠三兴奋的叫了一声好,顺便招呼小二给那素衣文士上一壶好酒,那人微笑着点头回应,而一旁的宋小乙却表情复杂。 “你这小子是怎么了?人家说了这样慷慨的话你还一筹不展的干嘛?” 宋小乙面露苦涩的摇头道:“官家的下一步棋就这样被他点破,你说咱们是该高兴还是该杀人灭口?” 鼠三的身体一僵,“你不会正打算……” 宋小乙挥了挥手,蔡记中一楼二楼吃饭的人全部起身结账,动作整齐划一,小二开始上门板收拾桌椅,一副打烊收摊的模样。 所有的一切如机簧一般精准整齐划一,只有素衣文士和刚刚高谈阔论的文人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 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蔡记的酒楼就人迹难寻,只留下三桌人还坐在原地。 宋小乙站起走向素衣文士,伸手掏出黑手的腰牌道:“先生莫要惊慌,我等也是为官家办差而已!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魏野,这是什么腰牌?” 鼠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居然还有人打听黑手,宋小乙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可接下来的一幕让鼠三的眼睛差点登出来。 “魏先生请上眼,这是黑手的令牌,黑手是大宋的最高情报衙门,负责为官家收集情报和分析……”宋小乙坐在魏野的对面详细的对他讲解黑手的只能和作用。 鼠三一个劲的拉扯他的衣角让他住嘴,可他全然不顾,这下鼠三忽然明白宋小乙是打算拉这位魏先生入伙啊! 黑手还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在大宋民间发掘能人异士,不管是哪个行业三教九流只要是各种翘楚就会想尽办法的吸收进黑手之中。 人才不光是二十一世纪稀缺,在大宋更加珍贵! 第二百零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刚刚被魏野辩驳哑口无言的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赶紧起身准备离开,鼠三帮着伙计合上最后一块门板,转身笑着阻拦道:“几位还是不要离开的好,继续,继续!” 那群人中老者的脸,立刻从道骨仙风的儒雅变成谄媚的菊花,“这位小哥,老夫是司天监的……” “司天监邓教授是吧?!我们可是盯了你好久,今日就是要看看和你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身为司天监教授,不测验漏刻,反而胡言乱语荧惑百姓罔议官家,就这以上几条罪状都能让你流放沙门岛!” 鼠三说完亮了亮腰间的象牙腰牌,邓翔作为京朝官岂能不知黑手的存在,身体猛然一颤:“小老再也不敢了,请这位勾官恕罪!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这老头给放了吧!” “你觉得今天说了这么多还能放你?官家回京之时便是你伏法之日!小六子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剩下的年轻人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我等就没事了吧?我等没有功名在身,只是百姓家的寻常子弟,太祖有言,百姓士人不因言获罪!” 鼠三嘿嘿一笑:“没人说你们有罪啊!只不过是请你们去一处美景至极之地小住几日罢了!带他们去城外别墅住上几日,顺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几人挣扎着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期望外面的路人能听见喊叫,可如果站在大街上就会发现,此时的蔡记已经完全与世隔绝,门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 “杀人?俺都不削杀你们这些杂碎,反而脏了俺的手!”鼠三看着脚下挣扎的少年人啐了一口道。 鼠三说的没错,在他看来能从一个飞贼变成朝廷的勾当官已然是赵祯的大恩大德。 这几个人诋毁赵祯就是在诋毁自己一样。 “小乙哥,已经查明,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普通士子,明面上看和世家大族没有牵扯,可经细查却发现多少有些联系,应该是收受了不少好处才会造谣生事!” 面对手下的解释宋小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世家豪族绝不会派遣自己家的后辈子弟出来干这种事,除非他们蠢的不可救药。 “这是个极好的契机!派一队人去他们的家里搜查,再派遣刑名高手从他们嘴中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咱们的说书人要派上用场了!” 宋小乙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这些人的话和物证给官家造势,务必要在大宋百姓的面前揭开这些世家豪族丑恶的面孔。 只要是当着百姓的面从他们家抄出巨额的钱财,到时间由不得他们辩解,人证物证俱在人们绝对会相信! 宋小乙回想起赵祯的话微微一笑,舆论的力量有时胜过一切的阴谋诡计和缜密的安排,周公恐惧流言日,这话一点也没有吹嘘,官家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仅仅被冠以万岁的称呼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何况那些世家大族? 就在宋小乙暗自高兴的时候,一个身穿短襟的小二走进蔡记的大堂放下一枚蜡丸就离开,宋小乙看到红色的蜡丸吃了一惊,这代表着变数! 赶紧把蜡丸揣进袖口走进密室查看,红色的蜡丸被他捏开,展开小纸条仔细的查看宋小乙百思不解,从吴中送来的情报上看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可为什么要用红色的蜡丸传递? 其实吴中在回到西京后便在黑手的分部中整理情报,所有的内容汇总后他发现那三个光化军宣毅卒的提举很有可能就是官家说的宣毅卒提举等人。 宋小乙立刻调来西京的情报加以分析,很快他便和吴中得到一样的结果,那几个向东京城来的宣毅卒提举很可能就是官家要查办的人! 飞快的从面前的小匣子中抽出一张纸,蘸着姜黄水在上面写下抓捕的通告,黑手的命令传递都是用干这种姜黄水与碱水的骗术进行的,即使命令丢失也无所谓,看似简单的化学知识在大宋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道门蒙蔽百姓的主原手段。 黑手的职能是收集分析情报,只有宋小乙等几个最高级别的头目才能发出抓捕行动。 所以吴中只是把情报送达东京城的总部而没有直接要求宋小乙抓人,这何尝不是赵祯限制黑手的手段。 黑手的分工极为明确,鼠三带着斥候小队开始在城外搜索起宣毅卒提举等人的踪迹,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骑马快得多,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和安排。 刘义看着俩个得力手下微微摇头,这已经是三人在一起赶路的最后一天,今日傍晚就能抵达东京城,自从投靠了那家人之后,总是要求自己做些奇怪的事情,这时候不是销声匿迹才好吗?为何要前往东京城去招人眼球? “吁~!”刘义勒住缰绳转头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下马歇歇,反正东京城就在不远处,只要今日傍晚抵达就成!” “多谢刘提举关照我们兄弟俩!”两人翻身下马在草地上坐下休息。 刘义随手甩过一个水袋道:“喝点水解解乏。” “提举,您说的那位大人物真的能保住我们?要我看还不如去官家面前请罪算了,反正那些军粮也被拖走了,没人告诉官家谁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上面追查下来俺们就一问三不知,把责任都推卸给看守粮草的狄青便是!” 刘义笑了笑:“你说的倒是轻松,官家虽是仁慈的性子,可也要看看这年景!旱灾波及五州之地,前日没听人说连南阳城那样的大城都给焚毁了吗?你说官家能不能轻饶我等失职之罪?” 两人齐齐的干咽了一下口水摇头道:“怕是不能!” “所以说咱们要去投靠那位大人物,只有他才能让咱们摆脱险境,到了他老人家的府上,嘿嘿,吃穿用度皆是不愁的,甚至还能改头换面在东京城过上逍遥日子呢!” 旁边稍高的一人问道:“那些粮食该不会就是让他们拖走的吧?” 刘义的眼神猛然变的极其阴冷,抓住他的前襟道:“不该问的别问!” 那人涨红了脸道:“提举说的是,我刚刚迷了心智,以后绝不会乱问!” “这就对了!”刘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上马。 两人还在奇怪的看着刘义,明明是他招呼人休息的,怎么反而自己上马了?但刚要发问便觉得腹中绞痛难忍,身体下意识的佝偻在一起。 马上的刘义冷冷一笑:“我实在担心被你们俩个拖累死,还是早早送你们上路来的轻省些!还是那位给的牵机药好使,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啊!”说完他便催马向东京城赶去。 只不过这一幕被趴在草地上的鼠三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百一十章仁民爱物 不得不说全力运转之下的大宋朝堂,效率还是不错的,所有的物资开始往龙门镇集结,赵祯明白这是在做给自己看,不把粮食直接运往汝州邓州那些受灾的城镇,往自己所在的龙门镇运送干什么,难道把自己当成中转站? 王曾跟随在检查物资的赵祯身后解释道:“官家,这龙门镇乃是进入西京的门户,官道也在边上,过了彭婆镇就是汝州的临汝镇,便算是到了汝州的地界。” 摸了摸鼻子赵祯略微有些尴尬,他倒是忘了这茬,笑着对王曾道:“王相公对地里山川也很是了解啊?” “不满官家,臣的老家就在汝州,乡邻忍饥挨饿,臣心中也是万分焦急,可朝廷法度犹在,却也没什么好担心……” 王曾越说声音越小,官家的眼神实在他让人难堪了,戏谑中带着嘲笑,仿佛看到一出最嗤之以鼻的闹剧。 “王相公为了维护那些两府官员也真是够为难的,一面担心乡邻,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朝臣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所谓的深明大义! 他们的深明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藐视别人的改变,即使是死也要变成一股清流。 可他们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却会害死更多的人,他们的无私其实才是最大的自私,爱惜羽毛到了极端的程度,甚至可以放弃生命和亲朋好友,这才是正真的独夫! 赵祯都不屑去看,省的恶心的吃不下饭去! 王曾显然对赵祯的目光充满了不服,倔强的昂着头道:“官家的意思难道是让臣下私自调运粮食运往家乡?” 赵祯笑道:“你要真这么做朕只会夸你,罚也是象征性的略施小惩,你知道原因吗?” “臣下不知!” 王曾仿佛听到世界上最荒谬的言论梗着脖子瓮声说道,在他看来官家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戏弄他。 赵祯摇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好还要兼济天下?明知乡人在受灾,很有可能连你的亲人都在其中,可你依然见死不救,你只需让人传个话也许就能救上几十甚至几百的性命,可你没这么做。 你是孤儿不假,可难道就没了亲人?一个连亲人都不爱的人,你让朕怎么相信你会爱天下人?” 赵祯的话让王曾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自己的坚持居然是错的,自己崇尚的事情也是不对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难道是这个意思? 赵祯临走之前给王曾留下一句:“你叔父王宗元一家全部饿死在逃荒的路上!” 呆呆的站在原地王曾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应该早些把叔父一家接到东京城或是安置在西京的…… 三才看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王曾,踮着脚从他身边绕过走到赵祯身边递过一碗米粥道:“官家该用膳了!” 这一幕他已经见怪不该了,死了亲人的灾民也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身为一个相公还确实难得。 米粥不再是清澈见底,赵祯笑道:“你又往里面家东西了吧?” 三才腆着脸笑道:“官家刚刚都说了穷着独善其身,我可管不了旁人,只管官家您就行!” “嗯?你这两天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赵祯捞出米粥下面的鸡蛋走向一旁的小女孩,在三才心疼的目光中悄悄放入她的碗中伸出食指比划一个悄悄的动作。 小女孩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小心的咬了一口便送给身旁的弟弟,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还特意把蛋黄搅碎。做完这一切才扭头给赵祯一个大大笑脸。 赵祯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微笑。 赵祯最大的军帐是孩子们的乐园,灾民们也乐意让自己家的孩子待在这里,官家说了能自己走路的孩子都送过来,他有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孩子,天爷爷这样好的官家上哪去找嘞! 逃荒的人群中有不少文人士子,赵祯把他们集合到一起请洛阳城的先生给他们授课,鼓励学子刻苦研读明年科举之后殿试之时再相见。 “你们虽然是少年人,却承载着大宋的希望,少年强则大宋强,一路逃荒过来也该知道这次旱灾的情况,天灾不可怕,人祸才是最难办的!其中的弊端你们也看到了,那么身为读书人的你们是否愿意为此做出改变?” “愿意!” 赵祯看着他们的高声齐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打破世家大族对朝廷文官垄断的希望。 这次旱灾看似给赵祯的名声带来影响,可他收获的民心却远远超过那些城中飘荡的流言蜚语,而且舆论也开始向赵祯这边倾斜,逃荒的灾民中有不少亲戚在东京城或是洛阳城,他们得了干粮就有专门的差人护送他们前往。 这些人到了东京城或是洛阳城后就把所见所闻告诉打听消息的路人。 谁都没想到,官家居然和灾民同食同住,还声称灾民不走他就不离去,这种亲民仁爱对百姓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奇闻异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在大宋飞快的传播。 这其中不乏有黑手的推波助澜,可宋小乙敢发誓就算黑手什么都不做,官家的名声依然会如日中天。 他想象过官家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目瞪口呆,一路上都能看见百姓向着皇宫缓缓拜下,口中更是如呼喊万家生佛一般赞美。 有些人家更是扶老携幼的要前往龙门镇献上微薄之力,推着小车的汉子和家人告别就带着粮食出了城门,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更是三五成群的赶着满载粮食的牛车前往,这种行为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 甚至有些豪门子弟不顾家人的反对开始在官设的粥棚边上舍粥。 宋小乙看着情报一阵发呆,没想到一毛不拔的豪门居然是被从内部攻破的,家族子弟反而对大人的行为开始产生怀疑和抵触,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王蒙正看着女儿拼了命的往车上装糕点无奈的苦笑道:“你带这么多官家也吃不了啊!” “要你管!铁公鸡!” “你现在越来越没了规矩!怎么和父亲说话的呢!” “就是铁公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和三槐王氏的人达成了交易,爹爹你就相信我一次,官家真的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和他斗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王蒙正看着急的掉眼泪的女儿微微一叹:“你以为我不知道?官家确实少年老成,且多智近妖,为父已经打算退却,可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大,我太原王氏是否能延续下去还不可知!为父即使想抽身而退也没了机会。 女儿啊!你要真是当上了皇后一定要把和家里的关系撇清,不行就还用之前的借口对官家说没有我这个爹爹!” 王语嫣红着眼圈道:“不行!你是我爹!”说完就钻进马车死活不肯露头。 王蒙正长叹一声:“也罢,去休,去休!” 马车缓缓开出王家的府邸,向着赵祯所在的龙门镇而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皇帝的梦想 王语嫣在马车上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饥民遍野,也没有看到骨瘦如柴的灾民。这她在东京城听见的传闻一点也不符,要不是因为人数太多,她甚至觉得这些人不是灾民,而是因为各种原因前来投奔亲朋好友的普通路人。 在她的不远处的小女孩一手牵着母亲一手把小小的面饼放在嘴中舔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眼中的不舍让王语嫣鼻子一酸,这才肯定他们是逃荒的饥民。 看着车中自己亲手为赵祯做的的糕点,王语嫣伸手拿出几个递给小女孩道:“小妹妹,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糕饼哦!”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母亲,在得到同意后才接过糕饼轻轻的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的递给母亲:“娘亲这个好甜啊!你尝一口,剩下的留给爹爹吃!” 百灵鸟般的声音引来了一旁的叹息和母亲的呜咽,显然小女孩还不知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王语嫣抿了抿嘴缩回到车厢中,眼前的一幕只是这次饥荒的缩影,这个孩子说不定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有母亲,还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恐怕难以计数。 咚咚咚~ 车厢被敲响,王语嫣掀开车帘看到的是小女孩甜美的笑脸,气喘嘘嘘的她跟随马车小跑着递过刚刚手中的面饼道:“姐姐吃!” 王语嫣颤抖的伸手接过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谢谢你,姐姐吃饱了!” 小女孩满足的离开反向追赶母亲去了,她天真的认为这口面饼能让王语嫣的肚子不再难过。 坐在车中看着手中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面饼,王语嫣用从怀中掏出手绢把它包好,这是从小到大她受到最珍贵的礼物。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从东京城到龙门镇的官道上便能看见三五成群或是成双成对的灾民。 王语嫣原本以为赵祯会回到洛阳城,但当她到了西京才发现洛阳城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在龙门镇,跟随皇驾的京朝官也都在那里,联系了黑手的人才知道赵祯根本就没回过洛阳城一直在龙门镇监督赈灾。 “看来这次是惹得他生气了,倔脾气又犯了!”王语嫣在黑手成员们惶恐的眼神中埋怨起赵祯。 吴中谄笑道:“王家小娘子来的真巧,俺正好也要去寻官家,要不俺给你当车夫算了,让他留下!”吴中说完也不待王语嫣说话就伸手把王家的车把式拎下了车。 王语嫣笑道:“这便省事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反而绕了远路!” “您就坐稳了,龙门镇距离西京不过十几里,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到!”吴中轻挥马鞭卖弄着说道。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但是已经很少能看见灾民,王语嫣稍稍一想就明白,肯定是聚集在龙门镇安置了。 远处一片素色的营帐,中间的白色大帐最为明显,王语嫣紧紧的盯着那里久久不语,马上就能和分别许久的人见面,这对已经习惯了赵祯存在的王语嫣来说是最大的满足。 短短的分别拉扯着自己内心的牵绊,总是习惯的叫出他的名字,马上就能看见朝思暮想的人王语嫣的心中升起一丝紧张。 当王语嫣掀开车帘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赵祯俊朗的脸,和他招牌式的温暖笑容,当然不光有赵祯还有她熟悉的三才和略微不爽的薇拉…… 赵祯很开心,他原本认为王语嫣肯定来不了,但是没想到未来老丈人居然放她出来了,经过黑手的调查赵祯发现这个未来老丈人不简单。 他居然是太原王氏的掌门人,豪右已经算是谦虚的说法,说是巨富也不为过,他王家本身也算是世家豪族的一部分。 “你父亲怎么会放你到朕这来的?”赵祯牵着王语嫣的小手漫步在大营中。 王语嫣看着灾民都有食物吃才放下心来道:“他是我父亲,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他的不是?” “你是朕的女人,所以朕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劝劝你父亲吧,跟大势做对没有好结果,谁也不能阻挡世事的变迁,就算是千年不坠的世家大族也不行!” 王语嫣的手猛然变得僵硬,面露哀求的说道:“我知道黑手已经开始布局了,我也不奢求官家放过他们,可我只请求您饶了他们的性命!钱财权利都可以奉还给大宋……” 赵祯看着王语嫣变了的神色晒然一笑:“他们要是早点把不该拿的东西吐出来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父亲是个能看清时势的人,可他不也没办法脱身吗?” 王语嫣抿了抿嘴道:“我父亲已经脱不开身,我只能请官家饶了他一条性命!” “你哥呢?” 赵祯提起王语嫣的哥哥没曾想她反而嗤笑道:“他一个浑人怎么会有干系?只不过是个纨绔而已,官家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小角色吧?” “你倒是了解他,在朕看来他倒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只不过像一条咸鱼。” 王语嫣不解的问道:“咸鱼?!” 赵祯突然笑了起来道:“是啊,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你哥哥难道还有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在瓦子酒肆,妓馆勾栏里嘞!”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说道:“那官家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 赵祯突然被王语嫣的问题难住了,他的梦想是什么。 是国泰民安?是收回烟云之地?是马踏边疆?还是建立无上的伟业受万名敬仰? 赵祯忽然转头对王语嫣说道:“朕的梦想是在洱海泛舟,在草原策马,要在雪山观赏奇丽!” 气贯长虹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一时间让王语嫣看痴了,自己选择的男人果然没有错!她知道赵祯是个说道做到的人,如果这些话从别人空中说出她定然是不相信的,可从赵祯嘴中说出她相信一定会实现。 熟读史书的王语嫣明白,赵祯不是要收回烟云十六州那么简单,而是要把辽国,党项,大理,甚至是吐番都纳入大宋的领土范围之内! 男人对战争的渴望在赵祯的脸上一览无余,他有着大宋皇帝没有的气魄! 赵祯心中一直藏着恢复华夏版图的梦想,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让东方一直领先于西方!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不仅是汉人的悲哀,也使得华夏民族这个一直走在世界前列的强大民族慢慢衰弱的原因。 只有稳定的环境才能促使经济,教育,人文,科技,民智等各种社会活动的发展,赵祯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大宋创造一个安稳祥和的环境。 朝堂的钉子被拔出,世家大族的障碍被消除,这样才能推动国家和整个民族的发展。 有了强大的经济保证和物质基础,赵祯相信大宋的对外战争将会变得轻松许多,当年老爹的檀渊之战的失利还不是因为补给不足,财政难以支持所造成的吗? 老爹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赵祯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和将门拖的后腿,不然烟云之地已经被大宋收回囊中。 如今这些世家大族还在利用旱灾给自己施压,各地的粮价几乎还是居高不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是时候该把自己的大锤拿出来了,拥有绝对力量的自己已经玩腻了猫捉老鼠斗智斗勇的小游戏! 第二百一十二章轩辕黄帝的后裔 一场先帝的送葬仪式因为突如其来的灾情拖了许久,赵祯登基整整三个月后才准备返回东京城,但他一纸公文却下令整个队伍返回西京。 王曾仿佛明白了什么,官家这是在有意的拖延返回东京城的时间。 看着高坐在西京皇宫御座上的官家,王曾出班谏言道:“官家离开京畿许久,是否该返回东京城了?毕竟大宋公文传递汇总皆在东京城,官家坐朝理政也该在东京城才是。” 王曾的话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附议,眼看着奏疏如雪片般的飞过来,再这么在西京待下去也不是个事,东京城才是大宋王朝的中心,最重要的一点,士大夫的官僚利益和世家大族的经济政治利益往来都在东京城。 在所有人的心中东京城都是大宋经济政治中心,所有的资源和利益都在东京城中。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也打算近日回京,本是送先帝入陵寝,谁知居然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所以万事都已救灾为首要,如今旱灾已经初见好转,受灾之地也连降雨露,灾民们陆续返回,朝廷的赈灾钱粮皆以到位,龙门镇的灾民尽数返回,朕决定后日回京!” 见赵祯同意返回东京城这下朝臣才安下心来,但也有人提出疑议蔡齐出列道:“为何是后日,难道明日有何不妥吗?” 赵祯面露沉重的点了点头:“明日确实不妥,朕要今晚为死去的灾民守夜,明日还要举行公祭!”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百官的反响,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官家要亲自为灾民守灵?” “公祭?!为灾民公祭?” 欧阳晔出班道:“官家仁德,以国之大祭厚葬灾民,如此仁德创古之未有,开万世之先河!” 众多朝臣齐齐的看向欧阳晔,见上首的赵祯微笑点头只能跟着大礼拜下:“官家圣明!” 欧阳晔说的没错,为黎民百姓专设公祭这种事情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谓的公祭便是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皇天后土,轩辕圣人,乃至列祖列宗。 可却从未听说过祭祀黎民百姓的,这种国家大礼绝不可能下至百姓,甚至连士大夫和宗室都不能享受,最多只有皇帝皇后驾崩才能享受这种最高礼仪。 如今赵祯把灾民抬到这种地位,说实话完全是毫无道理的,可这时候谁敢反对?官家最近因为旱灾的事情大动肝火,邓州,汝州,唐州,均州,光化军,四州一军之地的知州,判州,通判等十三位朝廷官员全部被发配到沙门岛! 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次处罚这么多的官员,两府相公连连向东京城奏疏劝诫官家从轻发落都被官家驳回,还特意下旨斥责为其开脱的人是善恶不分,因私废公。 赵祯这位少年官家做了许多太祖太宗乃至先帝都没做过的事情。 现在的朝堂已经开始倾向于批评官家,但民间对官家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寒门子弟以官家的劝诫为励志,大肆抨击朝中的保守官员。 一时间朝中的反对声偃旗息鼓,对于爱惜羽毛的官员来说民心不可违…… 连东京城的官员都不再提及从轻处罚的事情,西京的阶下官更是不敢多议,而唯一跟随的相公王曾更是被赵祯捏的死死的。 赵祯看着含元殿中拜下的官员面露沉重,所有人中只有欧阳晔是真心实意赞同的,就连他的好友蔡齐都在犹豫不决。 看来要走的路还是很长。 王语嫣看着闷闷不乐的赵祯回到后殿抿嘴一笑:“官家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什么都难不倒您呢!你不是常说越困难越有挑战吗?” 赵祯随手端过王语嫣递来的莲子汤微微一笑道:“你还真是为朕着想,知道用这莲子汤给朕去火,谁说朕被难倒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薇拉在一旁摆出赵祯教她的剪刀手鼓励道:“主人最厉害了!这些迂腐的人怎么会是主人的对手?!” 王语嫣没好气的拍掉她的手:“你懂什么?那些文臣岂是好相与的!他们中有多少是和世家大族捆绑在一起,又有多少本身就代表着世家大族?三槐王氏,真定曹家,宁晋曹家,昌平寇家等等,那个不是千年不坠的豪门望族?” 赵祯疑惑的嘶了一身道:“昌平寇家?难道是寇相公的……” “没错就是寇相公的故里,昌平寇家可以说是最为渊源的豪族!” 王语嫣掏出手帕轻轻的给赵祯擦拭嘴角,赵祯看了一眼薇拉,这小妞正瞪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在一旁生闷气,显然王语嫣又代替了她的工作…… 赵祯笑道:“你倒是对这些世家大族很了解,那你给朕说说看这昌平寇家如何的悠久。” 王语嫣得意的瞧了一眼薇拉,嘴中发出胜利者的哼声:“寇家先世曾居太原昌平乡,后移居冯诩,最后迁至华州下邦。其远祖苏岔生曾在西周武王时任司寇,因屡建大功,赐以官职为姓。” 赵祯正仰头喝下碗中的莲子羹,被王语嫣的话一惊差点从鼻子里喷出,连连咳嗽了好久才道:“这还真是千年不坠啊!西周到大宋这最少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如今的寇家居然还如此繁盛?” 王语嫣推开前来给赵祯捶背的薇拉道:“那是当然!这仅仅是寇家的来历。官家翻开史书看看,历朝历代名臣中总是不乏寇姓之人,这些都是出自寇家!寇家不光家大业大,尤其重视对后背子孙的文治,即使富贵如斯,各家长房依然是以耕读传家,次房以经商广置田产奉养整个家族。” 赵祯没想到他要对付的世家大族居然是这样的庞然大物,随即扭头看向王语嫣道:“你王家呢?不会也有这样的千年传承吧?” 话题终究还是被牵扯到自己家的身上,王语嫣抿了抿嘴道:“我王家世出琅琊王氏,久居太原自号太原王氏,三槐王氏本事和我们系数一脉,后移居莘县,因世叔祖王祜赴襄州任前,在其宅院内手植槐树三棵曰:吾孙必三公者。所以自号三槐王氏。” 赵祯点了点头,三槐王氏最出名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旦,还有就是后来的变革者王安石。 “你们王家的渊源和寇家比起来如何?” 说到这个话题,王语嫣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祸国殃民的俏脸上少有的露出高人一等的表情,就连一旁的薇拉都觉得这位主母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是耶路撒冷的圣女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凸显出高贵圣洁的气质。 薇拉把身体悄悄的移动到赵祯的身后,在王语嫣的映衬下,自己是就如明亮月光下暗淡的星辰…… 第二百一十三章夜,登高守灵 “我太原王氏出自琅琊故地,乃正朔之本!最早可追寻至上古三皇五帝,本支王氏乃是太子晋后裔,太原王氏的分支,系由爵位而来,意指“帝王之裔”追本溯源,都是黄帝后裔。 黄帝少典次子,姓公孙,名轩辕,生于寿丘,长于姬水,故又改姬姓。诸侯相互侵伐,而以蚩尤暴虐。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蚩尤伏诛,诸侯咸尊黄帝姬轩辕为天子,代替了炎帝神农氏。 黄帝即位,会诸侯于釜山,经略四方,融黄、炎于一炉,遂开中华一统之局面,黄帝居轩辕之丘,娶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玄嚣、昌意,其后皆有天下。” 赵祯震惊的望着王语嫣,按照她这么说,王家还就是黄帝的直系亲属嘞! 老爹拜景灵宫轩辕黄帝,不就是等于在拜王家的先祖吗?这……这要仔细算下来是不是大不敬? 你王家先祖关我大宋赵氏毛的事情? 稍稍一想赵祯便苦笑,这还是老爹真宗皇帝一手操办的乌龙事件,老爹派人推算赵氏家谱,直接把轩辕黄帝列为赵氏始祖,这不是瞎扯吗? 所有人都是轩辕黄帝的后人是不是都能说轩辕黄帝是始祖? 当然不能! 关键得看你是不是主线,人家琅琊王氏的祖先就是轩辕黄帝的长房子孙,当然能说是自家的先祖,咱们老赵家当时还不知道在哪呢! 老爹每次祭拜景灵宫,都是在祭拜人家的祖先啊! 赵祯微微苦笑,老爹还真是要面子到一定程度,人家李世民不过是把老子李耳当成自己的祖先而已,你厉害了,直接把轩辕黄帝当成自己的始祖。 老爹认为忒有面子的事情,在人家琅琊王氏的眼中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可笑呢!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去祭拜过景灵宫和太庙,只是参加了南城的郊祭,回去后绝对不能把景灵宫当成祭祖的地方,只是去那里祭拜华夏祖先便可,真正的祖宗还是在太庙里! 想明白这些赵祯看向王语嫣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差点让着小妞看到自己上演闹剧,这以后还怎么振夫纲? 王语嫣看到赵祯的眼神后才知道自己失言,脸上露出小女儿态道:“其实,那个……华夏百姓都是出自黄帝一脉,以国之大礼祭拜没甚的不妥……” 只不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话说的牵强了些。 真宗皇帝和其他当皇帝不同,他是把景灵宫当作祖庙参拜的,其他皇帝是把它当作华夏共祖参拜,其中的区别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跟何况真宗还大肆宣扬…… “语嫣,这事就不要提了!” 赵祯无力的摆手,可躲在他身后的薇拉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王家的祖先就是大宋所有人的始祖啊!” 赵祯嘴角抽搐着说道:“你要是再提及此事,朕就不要你了!” 薇拉看着气鼓鼓离开的赵祯望着似笑非笑的王语嫣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是因为你没说错官家才生气的,薇拉啊!咱有时间多看看书,圣人的智慧告诉我们有时候说真话比说假话还让人生气!” 王语嫣的话让薇拉摸不着头脑,她看的书都是圣人之言啊,可书上没有这段话,都是教人要以诚相待的,她怎么能知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圣人之言中的君子欺之以方不就是告诉人们做人有的时候需要圆滑一点吗? 夜幕慢慢的降临,三才带着人在西京皇宫的外面挂上白帆点上两颗硕大的气死风灯,赵祯披着裘衣坐在城门之上面对龙门镇的方向以酒相伴。 一旁的供桌上摆放着各种美味的食物,三才还在不断的往长长的供桌上加菜,没办法这是官家要求的,一定要把他说的菜式都摆在上面才行。 赵祯小小的蒙了口酒,夹起一旁的菜放入口中道:“朕说过与灾民同食,死去的在灾民也在其列,你们来享受这些贡品,朕跟你们一起吃!” 三才一开始以为官家是在跟自己说话,但仔细听了听却惊慌的发现官家好像在和灾民的冤魂说话,而且每句话中都充满了自责……三才听了两耳朵就赶紧躲开,这是时候还是让官家一个人静静的好。 繁华的洛阳城从不缺少夜间的娱乐活动,赵祯没有强求所有的百姓和自己守夜,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上:“吃饱了就看看西京的繁华,唉,如果大宋的每个城市都如西京或是洛阳城一般该多少,朕也不知你们来自何处,也许见识过这样的繁华,没见过的便好生看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王语嫣胆战心惊的走上城墙,在听到赵祯的话后差点扭头跑下去,白色的气死风灯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赵祯一个人坐在灯下对着一个硕大的灵位说话,仿佛是在和死去的亡灵言语。 这样的场面着实太吓人了,连一向胆大的王语嫣也不禁心中发毛,但当她看见薇拉无所谓的走上前去给赵祯满酒之后便咬牙往前走,这时候可不能退怯,连薇拉都大着胆子的上前,自己这个大宋未来的皇后可不能怯场! 走到赵祯身前的王语嫣缓缓的在蒲团上坐下,硕大的灵位上写着:大宋天圣元年旱灾亡故百姓之位。 看着赵祯对着灵位说话,也不知怎么的王语嫣突然就觉得不害怕了,这几年官家变了很多,现在的他虽然还是少年人,可身上却很难看见少年人应有的稚嫩,反而充满了青年人的壮志。 赵祯递过一个小酒杯道:“你现在就代表皇后陪朕一起敬死去的百姓一杯!” 王语嫣红着脸的接过酒杯跟随赵祯一齐恭恭敬敬的对着排位敬酒,酒水缓缓的洒落在地上慢慢的流淌进砖石的缝隙中。 “主人快看城墙下!”一旁的薇拉突然开口惊呼打破了城墙上的寂静。 赵祯和王语嫣奇怪的起身看向城墙之下,两人不禁身体僵硬,远处,一支支队伍正沿着城门口的御街缓缓走来,人们的手中都打着白色的灯笼。 不时有人加入到守灵的队伍中,整个洛阳城仿佛变成蜡烛的海洋,无数的烛光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形成震撼人心的画卷。 这是洛阳城的百姓自发为亡者守夜。 呆呆站在城墙上的赵祯觉得喉咙堵得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形容眼前的场景,洛阳城的人们没有沉浸在繁华的夜生活中,反而走出家门到御街上陪自己为亡者守夜。 他看见人群中的文人士子作赋吊念逝者,普通百姓无论老幼皆是面相龙门镇肃立,就连妓馆中的清倌人也穿上素服盈盈拜下。 三才激动的站在远处攥紧拳头,百姓们自发的前来守夜,都是因为城墙上年轻的大宋官家,是他把人心凝聚在一起,原本还觉得不妥的朝臣在看到这一幕后面露愧色,三才嗤之以鼻的腹诽:“穷措大!早干什么去了?” 赵祯站在城墙上对着百姓躬身行礼对三才招了招手,三才立刻跑了过去。 百姓们看着城墙上官家的行礼齐齐的躬身还礼,官家这是用百姓之礼向大家致意啊! 城墙上传来宦官尖利的嗓音:“陛下有训!朕夜不能寐,登高城,夜守灵,期亡者归,愿其早日轮回!然,朕见城中百姓自发守与御街为亡者送行,朕甚慰!朕看到了百姓的良善,也看到了大宋的希望,我大宋以孝道治国,以仁德治国,有尔等如此,何愁国家不强,何愁百业不兴?洛阳百姓乃大宋之良善,乃世人之楷模!” 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谢陛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十里长亭,风云际会 赵祯在西京拖延的时间太久,灾情稍减的时候从东京城发出的奏疏如雪花般飘来,多是朝廷中必须要交给赵祯批阅的奏疏,当然也不乏催促赵祯早日返回东京城的。 作为国家的最高领袖,赵祯的离开对东京城的百姓和大臣来说都是极为凄惶的事情,百姓们觉得没了主心骨,只要赵祯不再东京城皇宫一日,他们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文臣则更加担心赵祯留在西京,毕竟太祖当年就被西京洛阳的雍容和地势所吸引,打算迁都洛阳城。文官们的政治资源都在汴梁,赵祯一日不回他们便一日就睡不安生。 今日东京城的南熏门外可谓是盛况空前,东京城的百姓站在由开封府衙役组成的人墙之后,百官则是在不远处的长亭等候。 寇准站在文官之首瞥了一眼站在武将之首的曹玮紧皱眉头,自从曹利用消失后,赵祯便任命这位开国大将曹彬的四子出任枢密使,这是官家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曹彬的大名在大宋乃党项和契丹都是如雷贯耳,不仅仅是因为他深的太祖太宗的器重,更是因为他累累军功,在将门世家中,没有一个家族可以和真定曹家相比拟的,平后蜀,伐北汉,灭南唐,几乎在大宋一统江山的每一场战争中都有曹彬的身影,虽然后来因失律贬官,但真宗继位后便官复原职。 要知道他在雍熙北伐之时亲手葬送了大宋的数万精锐,也导致了原本节节胜利的宋军大败而归,这样大的过错居然没有以正军法反而还能官复原职,可见曹彬在太宗真宗心中的地位。 曹家也一跃成为将门的领军家族。 “宝臣啊,官家的车驾已经行至何处?” 面对寇准的发问曹玮无奈的说道:“据探马来报,官家的车驾已经行至板桥镇,最多一个时辰便到。寇相公您都问我三遍了,为何今日如此性急?” 寇准看了看一旁紧紧盯着自己的丁谓底声道:“没甚,没甚,老夫只是担心官家路上还有变数,你也看出来了,官家年少使指意气挥斥方遒,不愿在东京城的皇宫中待着反而喜欢外面的大千世界。” “这有何不好?官家想去哪就去哪便是,反正我等作为臣子总不能把官家困在皇宫中吧?” 寇准摇了摇头道:“官家为大宋之本,如若不在东京城坐朝理政,难免会事倍功半,我中书省和三司官员联名上奏,不知枢密院是否署名?” 寇准的话让曹玮瞳孔一缩,这是在拉自己下投名状!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曹玮笑道:“寇相公说的是,可联名上书怕是不妥吧?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官家不离开东京城便是。” 寇准见曹玮左顾而言他便知道他不愿一起署名,随即露出嘲笑道:“宝臣的想法固然很好,却更为不妥,官家出皇城在东京城中随意行动,长此以往便更想看看外面的模样,到那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曹玮被寇准反将一军,但他仍然皱眉道:“但如果按照寇相公的说法不就是把官家软禁在皇城中了吗?” 他的话让寇准脸色大变,随即说道:“荒唐!我等是为大宋着想,到你口中怎生变成软禁了,真是岂有此理!” “寇相公勿恼,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怎么反而归罪与我?反正我枢密院是不会署名的。” 曹玮说完又看向不远处的丁谓道:“中书省和三司也不都是个个署名了吧?” “这是上奏当然悉听尊便,老夫可不会强把人家拉入一党!” 丁谓指桑骂槐的话让曹玮嗤笑不已,转头便不再搭理寇准,看来自己顶了文臣枢密使的位置,让寇老西心中记恨了不少。 曹玮稍稍一想就明白,将门出任枢密使的只有父亲大人,现在官家把自己扶上枢密使的位置不就是希望将门和文臣打擂台吗?既然官家想看出好戏,那自己就演给官家看便是! 两人的交头接耳都被丁谓看在眼中,他三角眼的眼角露出嘲笑的光芒,这个寇老西还真是不死心,之前叫自己署名自己便未答应,现在又拉拢曹玮,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曹玮是将门,一旦同意署名就不光光是枢密院的事了,还把将门也一起拉了进去。 曹玮能有那么蠢?活该寇老西碰壁!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由御前班直组成的前军如在战场上冲刺一般咆哮着冲了过来,在到达长亭不远处齐齐的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震动。 之后是赵祯的车驾和两边的翊卫,优雅中带着从容,缓慢中蕴含着勃发,队伍整齐划一即使在行进中都是成行成列,天家威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殿后的侍卫亲军司缓缓前进,把队伍保护的严严实实,整个大驾卤薄如山呼海啸般压了过来,直逼的人喘不过气! 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拍手称快,他们见识过禁军的校阅表演,但和眼前的官家仪仗比起来相差甚远,瞧瞧人家御前诸班直的军士就是和普通禁军不一样,一行一动整整齐齐,耐看的多了。 可同围观百姓看到的不一样,曹玮看到的是精美的军阵和完全服从的士兵,这哪是什么大驾卤薄,完全就是战场上的冲杀之阵! 这样的阵法必须要全军步调一致整齐有序才行,整个队伍在前进的时候不能出现一丝慌乱,否则便会影响整个军阵的运转。 在曹玮的眼中这些军士都是宝贝,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前面的马军还好些,后面压阵的步军才是真正的精锐,看似整齐实则是由无数的小队铸成,曹玮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些人都是五人一位组的队形。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曹玮的喃喃自语引起身后将门的注意,因父恩荫侍卫兵马司都虞候的杨文广奇怪的问道:“有何蹊跷,只是比上四军的架势好看些罢了,看着唬人,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也不一定多皮实。” 曹玮瞥了他一眼笑道:“性情勇毅为佳,却不能目中无人,就算是杨延昭站在这里都不敢妄加论断!” 软中带硬的话让杨文广一时脸红,强辩着说道:“我杨家军那个不是百战悍卒?如若拼杀起来……” 他的话还没说玩就被人在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混账!你是想给杨家满门招来祸事不成?什么叫杨家军?大宋的军队都姓赵!还敢和陛下的御前班直较量,你要干什么?!” 这一巴掌让杨文广鼻子一甜,差点留出鼻血,但在听到大胡子的话后立刻收敛的如小鸡崽似得连连点头:“叔父教训的是,小侄孟浪了。” 曹玮看了看大胡子一眼道:“不愧是联姻世家,这般爱护后背啊!折贤弟,我曹家有女两方二八……” 折惟正虎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对曹玮说道:“你当着我家姻亲的面说这话也不怕人杨家说你见缝插针?我姑姑要是知道了定然打回娘家!” 这些将门虽然以曹家马首是瞻,可也并不是团结一致的,其中多少有些小算计在其中。 曹玮叹了口气道:“这有何不可?老太君知晓了也不一定不高兴,你我两家联姻在加上杨家,咱们三家不都是儿女亲家了吗?” “哼~你这算盘打得好,难怪你曹家如鱼得水,可你也不想想官家的感受,将门中就数四家最大云中折家,真定曹家,还有就是天波杨家和山西种家,三家联姻不是求活而是找死!” 曹玮点了点头:“折兄果然目光高远,是我孟浪了。” 折惟正才不相信他的话,曹玮是什么人? 曹家的现任家主!他会冒冒失失的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显然他是在试探…… 赵祯的车驾缓缓而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官家终于回京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设宴群臣 赵祯从车驾上走下,身后跟着王曾等一群官员,他们此刻的脸上满满的潮红,刚刚骑马跟随车驾激烈奔跑的他们感受到军阵的强大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说实话每个人都被深深的震撼,恨不得放马疾驰才叫一个痛快。 相比在围观的人,身处其中的他们才能感受到什么叫气贯长虹,什么叫力崩山摧。 赵祯瞧见欧阳晔涨红了脸,一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模样和蔡齐大笑而行,边上的欧阳修羡慕的看着御前班直的禁军们,如此狂放的景象把他心中的猛虎勾出,赵祯明显看到他嘴唇微动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微微一笑赵祯对三才招了招手:“你去让那欧阳家的小子过来,朕见他嘴唇微动,似在吟诗作赋一般,此子文采非凡朕想先睹为快!” 三才看了远处的欧阳修一眼便快速跑过去,官家什么时候喜欢诗词歌赋了? 远处的欧阳修听到三才的呼声后看了看叔父,欧阳晔对他鼓励的点了点头:“官家唤你,你便速去,切记不可失了君臣之礼!” 欧阳修虽然心中忐忑,但更多的是惊喜,没想到那日和自己在吴家把酒言欢的少年真的是以仁慈为名的官家! 到了赵祯面前缓缓拜下:“庐陵白身欧阳修拜见陛下!” “平身,怎么再次相见你反倒拘谨了些,是因为朕的身份吗?莫要紧张和朕随便说说话便是!” “谢陛下!”欧阳修听了赵祯的话稍稍放松了,但没有忘记叔父的提醒,依然是按照君臣之礼躬身站在赵祯的后侧。 赵祯也不勉强,这时候过于礼贤下士反倒不好:“朕刚刚见你口齿微动,似在吟诗作赋,不知有何佳作?” 欧阳修的眼睛一亮随即腼腆的说道:“只是草民的粗鄙之作,怕辱了陛下的耳朵。” 赵祯摇头道:“无妨无妨,你且念来听听。” “遵旨,草民随叔父自庐陵而来,路经一荒山偶然发现一只猛虎,虽死但其威猛至今难忘,今观之陛下悍卒凶猛如斯不禁有感而发,便以猛虎为名作了一首诗: 猛虎白日行,心闲貌扬扬。当路择人肉,罴猪不形相。 头垂尾不掉,百兽自然降。暗祸发所忽,有机埋路傍。 徐行自踏之,机翻矢穿肠。怒吼震林丘,瓦落儿坠床。 已死不敢近,目睛射余光。虎勇恃其外,爪牙利钩铓。” 赵祯听完脸色有些难看,但转念一想便了然微笑。 这首诗生动的形容了猛虎的张狂和落入陷阱后依然威猛的威武,就算三才这样粗通文墨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说老虎落入陷阱之后的模样,一时间大怒:“放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道:“这首诗词乃是上佳之作,你只看清表面的含义而已,诗中描述老虎在穿肠破肚的时候都让人胆寒,何况生龙活虎?这个对比生动的很!朕喜欢的紧,三才命人写下悬挂在朕的御书房中!” 三才犹豫道:“官家这诗是好诗,可寓意不祥。” “朕可不这么看,难道不是在提醒朕小心陷阱吗?命人装裱好了挂上!” 三才想了想也许还真是整个道理,以官家的聪慧一定是没错的。 欧阳修内心很激动,刚刚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诗是不是过于狂放了些,现在看来官家对自己的诗还是很有好感的! 赵祯看着脸色有些潮红的欧阳修道:“你不用紧张,我朝还没有以文字为罪的先例,因言获罪更是了了,朕不能赐你出身,原因你是明白的。明年科举你可要好生努力,朕可是在吴家给你作保了呢!” 稍稍勉励欧阳修两句,在他激动的说不出话的时候赵祯赶紧离开,他已经达到目的,晾了文臣许久,再晾下去就有失国君的威仪了。 文官武将各呈其列,见赵祯走来赶紧躬身施礼:“臣等拜见陛下!” “众卿家平身!尔等久候不如在此陪朕一起用膳,然后再回宫,三才交代人埋锅造饭,吃的便是朕每日在龙门镇的吃食!” 三才使劲的抿着嘴道:“遵命!” 五个大灶在长亭外的空地上架起,每个大灶上都放着一口大锅,御前诸班直的炊事班已经开始烧饭,火苗舔着大锅让人格外好奇,这锅中到底是什么食物。 群臣们几乎都知道官家对美食极为挑剔,连蔡记都和官家有联系,所以对大锅中的食物很是期待。 同样好奇的还有远处的百姓,官家既然回来为何不进城反而在长亭设宴招待群臣?冒着热气的大锅中又到底是什么食物? 不一会一阵米香味飘来,这让所有人不禁咽了下口水,百姓们还好一些,群臣们可是早早便到这里等候的,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吃早饭,这都快傍晚了,早已是饿的前心贴后背,就等着官家进城好早些回家。 现在居然有御赐的食物怎么能不激动?这可是和官家一起吃饭,多少也能点补一下不是? 杨文广咽了下口水转头对折惟正问道:“叔父您说官家会给咱们吃什么东西?” 折惟正瞧了他一眼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吃的,我可是听说官家在龙门镇与灾民同食,你说灾民能吃什么好吃的?” “可不一定嘞!传言说官家最喜欢在嘴上抓挠吗?别打了,小侄又说错什么话了?” 眼见折惟正又要抬手打人,杨文广赶紧捂住头急急慌慌的说道。 曹玮坐在旁边呵呵一笑道:“你这叔父名字倒是文雅的紧,可教育子侄就喜欢动手嘞!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吗?官家的不是也是你能说的?一点城府也没有啊!听说你儿子都十五岁了,也能订一门亲事不如……” 杨文广长叹一声道:“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犬子已经和书香门第家的小娘子定亲了!您老是这样试探真的有意思吗?先是叔父的折家,然后是我杨家,到底有什么事情您直说便是。” 杨文广的话让曹玮一惊随即笑道:“果然是我将门的麒麟儿!” 折惟正撇了撇嘴道:“卖弄!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眼神中满满的是欣赏。 “侄儿通过官家的事情还真看出来一点东西,两位都是长辈还请斧正!” 杨文广吸了一口气道:“官家喜欢在嘴上抓挠的事情朝中的大臣都知道,但叔父却说官家在龙门镇每日与灾民同食,由此可见官家的忍耐之心何其可怕,要知道一个吃惯了美食的人让他整天都喝米粥,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可官家不但坚持下来,而且每日不辍!” 听他这么一说折惟正和曹玮对望一眼齐齐颔首,这话还真是没错,不要说官家还是个少年,就是自己这样五十多岁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还有呢?”曹玮笑眯眯的问道。 折惟正没好气的对曹玮说道:“御赐来了你就别然后了,自己想去!”转头看着杨文广越看越开心。 杨文广的话虽然没说完,可其中的含义却表达了出来,隐忍的官家才最危险的,能看清楚这一点对年轻的侄儿来说已然不简单了。 果然不出折惟正所料,每人的碗中都是清澈见地的稀粥,这清汤寡水的食物一时间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第二百一十六章当众打脸 原本充满期待的官员看着手中的粥碗目瞪口呆,僵直的坐在座位上不懂筷子,赵祯穿行在他们其中道:“诸位臣公怎么不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呼噜噜的喝粥声响起,寇准微微皱眉可还是仰头喝了下去,而丁谓却吃的香甜,赵祯穿行在群臣之间用余光扫视着众人的表情,大多数人是仰着头喝下去的,只有极少数人是神色淡然,可见他们是吃惯了这种糙米粥。 赵祯这么做不光是让群臣体会灾民的感觉,更多的是用一碗小小的糙米粥来辨别朝中官员,有些寒门出身的年轻官员居然连糙米粥这样的食物都吃不下去,可见他是得到世家大族资助已经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沦陷了。 赵祯看向众人道:“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们吃这些米粥吗?” 面对官家的发问,自然有聪明人回答。 户部侍郎刘宇起身道:“陛下是让我等体会灾民之苦不忘……” “错!大错特错!”刘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粗暴的打断。 “灾民的苦你们会不知道?还用朕去提醒?朕是不知道的,所以才去龙门镇亲眼见识一番!你们都算是两朝老臣了吧?先帝朝时你们就应该见识过灾民的模样!” 寇准摸了摸胡须上的水渍躬身道:“陛下圣明!其中寓意我等确实不知。” 见寇准说话,赵祯微微点头道:“寇相坐下吧,既然不知那朕就为尔等解惑!说实话你们都是京朝官,知道国库充盈,山珍海味什么的朕可以大把的赏赐,但你们不配!” 赵祯当着百姓的面怒斥官员,这让许多人坐不住,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今日官家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打脸,让平日里清高的士大夫如何能受得了? 一时间群臣交头接耳,围观的百姓更是炸开了锅。 赵祯笑道:“你们肯定要问为什么不配,原因很简单,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次旱灾如此凶猛,但你们为朕分忧了吗?中书省发往西京的奏报是什么?是天下太平!” 赵祯越说也愤怒:“朕现在还记得奏报上的内容,邓州汝州两地年遇旱灾,两地知州援请朝廷拨款发粮以赈饥荒,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甚至还有些相公上疏仅仅两州之地受灾,乡邻州府便可救济,无需东京城千里驰援。” “可实情呢?却是邓州,汝州,均州,光化军,唐州等四州一军之地受灾,饥民遍野!朕就想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为何五州受灾到了你们这里却变区区两州!?” 一时间群臣寂静,没人回答敢回答官家这个问题,其中牵扯的范围太广,尤其是世家大族利用这次旱灾导致的饥荒大肆囤粮抬价,多少人和世家大族有利益纠葛谁也说不清。 消息传播的越慢,朝廷的赈灾就越慢,对世家大族的粮食生意就越有利,靠旱灾发国难财已经是世家大族的习惯。 这是土地兼并导致的恶劣后果。 赵祯恨这些官员和世家大族搅在一起压榨灾民,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光靠一碗稀粥显然是不行的,赵祯让三才取出蔡伯俙所画的饥民图送给官员们传阅,另外所有和救灾相关的部门罚俸一年。 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全数撤职查办,大宋的行政机构便会瘫痪。 由此可见多少人牵扯其中,政治上的博弈永远都是连锁反应! 虽说是如此,可对官员们来说却比罢官贬职还丢人,官家在百姓面前怒斥他们的素食餐位,这让许多官员掩面而走,相比起官位来所名声更重要。 百姓自然会指指点点,仿佛无数的小道戳在他们的身上,这让爱惜羽毛的士大夫如何能受得了。 寇准脸色涨红的望着赵祯离去的身影道:“官家这是要干什么?” 一旁的丁谓则是满不在乎,反正他在百姓中的名声本就不好,此时看着同僚被人指指点点他反倒舒坦了许多。 轻巧的转头笑眯眯的对寇准道:“寇相公难道看不出来吗?官家这是在警告你们别做的太过分,他报复起人来可是不择手段的!” “丁相公到是看了一场好戏!”寇准一甩长袖便离开,他岂能看不出丁谓眼中的嘲笑之意。 “世家豪族也该寿终正寝了,什么千年不坠的门阀世家,只不过是些目光短浅之辈!”丁谓看着寇准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在他眼中世家豪族就是个笑话,他没有接受朝廷中任何一个利益集团的拉拢,无论是将门还是世家豪族。 丁谓聪明的看出,官家明显是要把这些抱团的人全部从朝堂中剔除出去,现在离他们越近就越危险。 赵祯登上车驾把一帮朝臣甩在门外,这些人已经尝到了被围观的滋味,身上的遮羞布被无情的扯掉,下面就该黑手造势了,自己已经敲响了世家大族的丧钟。 宽阔的御街上满是迎接赵祯回宫的百姓,人们对这位爱民如子的官家充满了敬意,从古至今有多少皇帝能向官家这般爱护子民的? 唐有太宗吞蝗自责,今有官家与灾民同食罚己!这市井流传的言语一时间不胫而走飞快的在东京城中传播开向着大宋各地开始蔓延,同时和赵祯一起喝过粥的灾民不在回去的路上不断的加以宣传,产生了空前绝后的影响。 一时间百姓纷纷给赵祯立下长生牌位祈求他益寿年年,而这样一位仁德无双的官家所斥责的人当然是有罪的! 赵祯把自己提升到道德的制高点的同时,也把所有反对他的人压制在深渊。 这一切都是在为大宋即将迎来的改革做铺垫! 凡是文官出丑,武将必然庆贺,曹玮看着四周的武将端起稀粥一饮而尽道:“痛快,寇老西这回是自找难看了,诸位今日也要收敛一点,平日里和世家走的比较近的人现在给我躲远些!” 折惟正知道这时候应该团结一致枪口对外,跟着冷声说道:“谁要是害了别人休怪将门不念及旧情!”一群将门子弟连连点头,仿佛是黑社会的堂口在开大会,个个表态绝不和世家有所往来。 谁都知道官家把矛头指向了世家大族…… 第二百一十七章剑走偏锋 赵祯对眼前的丁谓笑道:“寇相公这回气的不轻吧?” “确实如此,但世家大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是否让黑手在给他们一次沉重打击?” “那几个贫家子弟先别动,朕要搞清楚这些世家大族的领头人到底是哪家,现在最少能确定太原王氏不是!” 丁谓眼神变得有些暧昧:“官家不会是从王家小娘子的口中探知到了吧?” “咳咳……这种事情知道就行,至于手段却是不重要的,现在朕却开始怀疑三槐王氏!朕的这位老师家可不简单,你在朝中许久可知王家现任家主是谁?” 面对赵祯的问题,丁谓微微一笑道:“臣已经探听的清楚,三槐王氏自王旦死后便开始蜷缩起来,臣当年屡次用小手段打击王旦一脉,可王家却置若罔闻,甚至有可能已经放弃那一脉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当年打击王旦一脉原是这个原因,没想到你看的比朕还远啊!?” 丁谓摇头道:“并非是臣看的比官家远,而是当时的官家还没接触到这些,世家大族千年不坠是有原因的。他们变成了千足蜈蚣,斩断一支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明面上不好看罢了,现在的家主乃是给事中,龙图阁直学士,官拜副相的参知政事王随!” “王随?”赵祯念叨一句便想起来了,王语嫣曾经跟他提过这个人,说他是三槐王氏中手段最为高明的人。 可赵祯翻阅了黑手的所有资料却找不到多少和王随有关的事情,这个参知政事平日里低调的很,几乎每天是两点一线的来往于中书省和家中,甚至连妓馆都没去过,简直是官员的典范! 越是这样越让赵祯心惊,一个人能把自己伪装的如此完美说明他的威胁也就越大。 “你且退下,平日里多多留意朝中的变化,现在你只是免去死罪,沙门岛可能还是你的修养之所!” 丁谓淡然一笑:“谢官家,老臣相信自己脑子里的才干官家还是用得着的。” 赵祯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自信的很,依朕看三司使的位置就很适合你,明日朝会朕便把你调任三司!你要给朕打好这波粮价之争!” “臣遵旨!” 丁谓躬身离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自己要成为官家手中斩向世家的利剑,但他并不抗拒,只要能实现他的理想这一切都是双赢! 官家利用自己打击世家,自己利用官家获得权利实现抱负,古往今来所有的名臣都是这样从未改变过。 赵祯看着离开的丁谓嘴角微挑,他岂能看不出丁谓的打算,但赵祯并不担心,老爹的话一直铭记在脑中,用人之道在乎于才能而不是人品,只要自己能看清本源不受蒙蔽就能运用自如。 陈琳再次飘到赵祯的身后,就像当年一直站在真宗身后一样,他现在是赵祯的影子。 “皇城司和黑手融合的怎么样了?”赵祯已经习惯了陈琳的神出鬼没,头也不回的问到。 “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而且在皇城司融合的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一两个杂鱼,已经被老奴处理掉了。”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就要果断,无论他在皇城司呆了多少年都要经过仔细的筛查,以后再招人就从孤儿或是家世清白的农家子弟中选取!” “是!老奴记下了。”陈琳说完有些奇怪的问道:“老奴还有一事不明,不是准备铲除世家吗?为何要对将门下手。” 赵祯眼神一变:“朕的铁牌难道你没看见?你只需执行便可,其他的不要多问!” 陈琳点了点头道:“老奴告退。” 皇城司和黑手合并是早晚的事情,一个国家没必要也不能拥有俩个情报机构,资源的分散和情报的互通在这个时代都是大问题。 等到融合完成的时候便是对将门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相对于世家,将门则是更加的团结,这些将门几乎垄断了大宋所有的武将官职,但赵祯却动不了他们,将门的看家本领便是带兵打仗,排兵布阵,观察山川地理等等甚至连在何处安营扎寨都是不传之秘。 赵祯建立宗室军校便是为了打破将门的垄断! 军校的建立是必须的,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对大宋来说迫在眉睫,大宋战马几乎不能自产,唯一的渠道便是通过贸易,而这样的贸易完全被辽人和党项人把持。 大宋只能采用以步制骑的战术,而步兵战术则路不开名将的指挥。 放眼朝堂,所有的武将都是出自将门,虽然手中有兵权但赵祯却处于被动,如果外族入侵,他必须要把兵权下放到将门的手中,否则何人领兵打仗? 靠文臣?文臣领兵就是个笑话! 除了极个别的文臣拥有军事才能,其他的上了战场便抓瞎。 所以赵祯才开设军校培养军事人才,他可以从帝国百科中找到所有教材,甚至连经典战例都不缺乏,打破纸上谈兵更是容易,军演和对党项人的小规模冲突都是培养人才的加速剂。 相比盘根错节的世家,将门相对比较好对付,老爹活着的时候用文臣把武将压制死死地,无非就是怕将门抱团在朝中形成气候,而自己要提高武将的地位当人要把将门打残才行。 老爹没找到彻底解决将门的办法自己找到了! 官家回京半月之后,整个东京城的人都在奇怪,为什么官家要下旨在封丘门旁的夷山上建造宏伟的建筑,看着将作监的人浩浩荡荡的带着工具赶去,不少百姓都一路跟着打算看看热闹。 但到了封丘门外的夷山之下便被禁军阻拦住,领头的虞侯道:“从今日起所有人不得再登夷山!” “这是为何,难道官家下旨了?!” 虞侯喝到:“当然是官家下的旨意,连夷山上的开宝寺都搬到大货行街了,以后上香去那里吧!” 百姓一听连开宝寺都搬下了山便不再纠缠,但依然伸头观望,不少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叹了口气道:“我看这景象怎生如此眼熟,当年先帝修建玉清昭应宫也是这般规模宏大啊!” “放肆!你见官家征用一个劳役了吗?只是派遣将作监的匠人前去修建一座书院而已!”当值的虞侯显然是听到了老者的话开口呵斥道。 一旁的人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就是,官家可没征召劳役嘞!修建书院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着老头就不要瞎扯了!” 老者被反驳的没有话说,老脸一红道:“官家修建什么样的书院,怎生要这么多的匠人?” 虞侯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这也是我能知道的?去去去,反正你家儿子又去不了!” 半年的时间里陆续有禁军轮番的进入夷山参加书院的修建,赵祯确实没用一个劳役而是让禁军充当,每个月多补些兵饷便是,而且采用了多劳多得的制度,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一座规模宏大的山城就在夷山上出现。 百姓纷纷感叹官家的厉害,在他们看来修建这样一座小城一般的书院最少要用两年的时间,没想到只用了区区半年。 书院完工的那天军械司的人全部入住其中,连将作监的兵器司都搬了进去,同时赵祯亲笔手书的匾额送到:大宋皇家军事学院 大宋皇家的含义大家都知道,但军事学院是什么意思? 面对百官的上疏询问,赵祯坐在高高的大庆殿御座上,“诸位臣公一定很疑惑什么叫皇家军事学院,其实就是武学。朕发现我大宋的武举衰落,武备不振,便有了重振武举的念头,此武学是配合全新的武举所开设的专门学科,不光是考校武艺和个人勇猛还要考校排兵布阵,率队冲杀!” 赵祯的话一出口下面的朝臣就炸开了锅,这是在对付将门啊! 文官的态度是乐观其成,而将门子弟则是脸色难看,官家这是在对将门出手! 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和他们之前的判断大相径庭,这半年的时间丁谓被官家调任三司使,并且对世家的粮食生意不断的打击甚至发卖朝廷的夏税粮食稳定受灾地区的粮价,这致使武将认为官家把打击世家当成头等大事,没想到却生生的剑走偏锋挖开将门的墙角! 第二百一十八章大宋皇家军事学院 封丘门外夷山之上的宏伟建筑勾起了东京城百姓极大的好奇,每日路过的百姓都会驻足观望许久。 山下如标枪一样笔直的岗哨身着厚重威武的步人甲,手持狰狞的棘轮弩紧紧地盯着往来的行人,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便毫不犹豫的端起棘轮弩瞄准并喊出:“擅闯者格杀勿论!” 山门的看守都是如此的严密,更不用说山上是如何一番景象。 慢慢的有消息在酒楼茶肆中传出。 一个头戴方巾的文士对同伴说道:“听说了没有,夷山上的小城其实是官家培养武将的地方嘞!” 身旁的同伴笑道:“这有什么新鲜的?我等早就知道了!这事情在朝堂上闹的沸沸扬扬,将门的好日子一下到头了。” “是啊!官家这是要把将门给拆的七零八落,哈哈……如此一来不是更好,往日里就数将门最是抱团,文臣对他们的压制看似一面倒,可到底还是被将门化解,官家这是一招釜底抽薪,妙哉妙哉!” 一个年岁稍长身穿燕居服的中年文士笑道:“官家的手段着实让人难以揣度,所有人都以为这半年官家是在对付世家,可现在突然剑走偏锋生生的把将门闭上绝境,可也不能小看将门,他们毕竟从太祖朝便开始守望相助,如今岂能善罢甘休?” 年轻的文士笑道:“这是当然,但以官家的聪慧怎么能没想到?看着吧如今的朝堂要有好戏看了!” 天子脚下的东京城百姓最喜欢的便是谈论时政,这是历朝历代所没有的,太祖立国之初便定下了不因言获罪的游戏规则,这让朝野的风气极为开放,官员百姓可以无所顾及的讨论时政甚至包括皇帝的决策。 否则丁谓,王钦若等一班相公被骂成五鬼岂能忍气吞声? 远处的桌子上的俩个老者对视一眼齐齐的摇头,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乃目光短浅之辈! 欧阳晔夹起一块蔡记的招牌糖醋排骨放入嘴中,长时间的文火慢炖让排骨在放入嘴中没一会便骨肉分离,酸中带甜的滋味更是让人口齿生津:“子思快尝尝这道糖醋排骨,味道真是美妙至极,没想到这豚肉也能做的如此精美!” 伸手点了点欧阳晔,蔡齐无奈的说道:“欧阳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般老饕的性子,不就是一个吃食吗?至于这么放不下!朝中最近波云诡谲,官家的手段没人能摸得清楚啊!” 但他还是抵挡不住欧阳晔的怂恿,看着他吃的那么欢快也忍不住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的感觉让蔡齐眼睛一亮,随即感叹:“没想到蔡记把这腌臜之物做的如此美味!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这就对了,咱们是五品的阶下官,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办好自己的差遣便不管他天翻地覆,反正我等又没失职!”欧阳晔笑眯眯的说完便又夹起一块。 “诶!你却是个随意的性子,难道没看出其中的关窍?这次虽是对将门出手,可一旦将门被官家拆的七零八落,我们文官又该如何?别忘了咱们就是压制将门的狗,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井良弓藏!” 蔡齐的话刚刚说完对面的欧阳晔脸色大变的轻喝一声:“子思慎言!这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官家可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难道朝中的相公能看不出来?!” 蔡齐一惊道:“你的意思是相公们也……哦,吃菜吃菜!” 如果赵祯在此一定会大为惊讶,欧阳晔和蔡齐两人的分析与他的打算很接近,但朝堂上能看出这点的人很少很少。 大多数人总是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正如这次对将门下手,文官中就有不少人呢乐观其成,甚至帮助官家大肆鼓吹皇家军事学院的好处和作用,期望把将门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祯也被慢慢抬上文治武功的宝座,此时的他正带领一帮文武参观皇家军事学院。 种世衡抬手引着官家和一帮文武道:“官家,这就是将作监兵器司和军械司合并的军戍司,它独立于将作监之外,专门生产研制各种军械,自从官家恢复太祖的旬课后,大匠们的研发的兵器愈发的多了。” 八间厂房并联在一起各司其职,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不少的文官皱眉的望着门口的守卫道,官家在这里居然还敢手持弩箭。 几十人的小队面向赵祯齐齐的敬礼,赵祯还礼方才各忙各的,赵祯皱眉道:“传令下去以后不得集中行礼,该干什么就敢什么,路上遇到便临时立正行礼便可。” 一旁的彭七点头道:“臣记下了!” 赵祯把整个军校的守卫工作都交给了殿前司,这时的彭七才知道为什么官家一定要让自己留在殿前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给了杨文广不就相当于把军校给了将门吗? 在种世衡的引领下,赵祯带着文武参观了教学楼,沙盘推演室,还有参谋大厅等等,连宿舍和公共厕所都没放过,还好此时的军校还没有开始招生,所以赵祯就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种世衡小心的问道:“官家,万事俱备了,不知何时开始招人?” “明日便可招生,赵氏宗族,出身清白的寒门,世代种田的农家,商家小贩,甚至军中士卒,只要达到年龄和体检标准都可以招收,同时采取淘汰制度,不合格者一次警告,两次淘汰!” 赵祯的话刚刚说完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要把将门彻底摧毁啊!如此广阔的招生,几乎面向大宋的所有百姓,却唯独抛弃了将门和世家俩个团体,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官家的打算,却又没话说。 这样的招收标准和文人的科举一样,不论出身不论贫贱,只是多了一个军中士卒而已,可谁都知道军中士卒绝不可能考上举人,但这军校也许他们还有希望。 军校的招收标准就这样被订了下来,文臣不多言他们乐的看将门好戏,将门被打压多年也失去了当面反抗的勇气,不过身为枢密使的曹玮还是开口道:“官家如此构想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兵法,阵图,等诸多书册是否齐备?” 赵祯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道:“这些朕已经准备妥当,太祖在封庄库中留下的各朝兵书阵图应有尽有,其中还有济阳郡王和卫国公当年的阵图和随笔。” 曹玮的眼神瞬间变得涣散,他没想到连自家的东西都在官家的手中!难怪找不到当年父亲留下的战场随笔,居然在官家的内藏库中…… 所谓的战场随笔乃是一场战役之后将军对整场战事的回顾与心得,这对将门来说是无价之宝,更是立身之本! 皇家的内藏库原名封桩库,其中到底有多少宝贝没人清楚,当年太祖太宗灭掉那么多的国家,从皇宫中搜刮来的东西岂能计数,再加上大宋每年盈余皆数存进,现在之几何更是无人知晓。 第二百一十九章忘战必危 曹玮的颓废被寇准看在眼中,一路上他是说话最少的人,文官对官家的吹捧他嗤之以鼻,精明的他已经看出官家的打算,又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通过武学打压将门,也顺带着使文官的地位受到影响,多年的政治博弈使得寇准练就了一手“打太极”的好功夫。 在自身利益受到影响的时候就应该帮助敌人,这样才能保住自身的利益。 “启禀官家,这皇家武学培养出来的武将如何能与身经百战的将门之后比拟?毕竟是纸上谈兵,却没有真刀真枪的战场经验,如若让他们去边疆拼杀只怕是不妥的。” 寇准的话让文臣大惊,这都已经把将门死死地摁住了,为何要要放他们一条活路? 一旁的将门更是莫名其妙,文官什么时候开始为将门说话了? 曹玮眼睛一亮暗自腹诽:老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站出来帮忙了! “纸上谈兵确实是兵家大忌,所以朕将开设军演!”赵祯从容的回答寇准的疑问。 “军演?!”文武官员喃喃自语,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他们甚至连军演是什么都不知道。 鲁宗道皱眉道:“陛下所说的军演是否就是操练?” 赵祯摇头道:“操练只是日常训练而已,所谓的军演乃是实战,两军对垒真刀真枪的拼杀,当然刀枪弩箭皆是木质,上面沾有白灰用以判定击杀。这样才能分别奇正,指画攻守,亦易主客,于兵家微言时有所得!” 赵祯的话让文臣哑口无言,官家连这种事情都准备好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要想打破将门的劣势只有一个办法,曹玮望了望身后的杨文广,折惟正等人猛的抬头道:“官家考虑周全,不如让将门子弟一试锋芒如何?” “哈哈!不愧是朕的枢密使,如此甚好!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子四年一届,但两年便可进行军演,时间就定在两年之后的今日!朕要看看到底是将门厚积薄发还是军校的后发先至!” 面对曹玮的提议赵祯高兴都来不及,这对军校来说将门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平日里找都找不到的好机会,现在却白白的送上门来,赵祯岂能弃之不用? 这对文臣们来说简直是一场官家与将门之间的对决大戏,宋绶本打算坐山观虎斗,可如果将门输了也就失去了所有筹码,还是皱眉道:“官家,此事不妥,姜尚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 这缩卵的言论让赵祯气得不行,畏战,怯战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赵祯怒声驳斥道:“荒谬!宋相公也是国之大才,官拜参知政事的副相。岂不知还有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朕所做的一切便是提醒诸位臣公勿忘战备之需!如今之大宋虎狼环伺,党项虽未立国却王其土,辽人坐收烟云使我边疆不宁!南有大理蠢蠢欲动,高原吐番垂涎我川陕四路!如此环境下还说些好战必亡的话着实可笑!” 这是官家少见的发怒,朝臣们一时间噤若寒蝉。 宋绶被赵祯驳斥的满面羞红不敢言语,寇准看了暗自摇头,这宋绶虽然是官家以前的直讲,可到现在还没摸清官家的脾气即使悄悄上疏也比当面说出要强得多,当着百官的面官家是绝不会妥协的。 鲁宗道却是点头附和:“官家所言直指要害,大宋虽然眼下国泰民安,却不能忽视外在的威胁!宋相公的话其实也是出于内治,扩大军队必然会导致百姓的负担……” 这算是帮宋绶稍稍的开脱,可赵祯的反问一时间让文武百官张口结舌:“朕为何要扩大军队?” 在他们的固定思维中,加强军备便是扩充军队,军队的人数越多军备也就越完善。 甚至连寇准都奇怪的问道:“陛下要重整军备,难道不要扩充禁军?” 赵祯的声音徒然的拔高:“还扩充禁军?!国朝都快被三冗给拖垮了,如何还能扩充禁军!不光不扩充,还要裁撤厢军!” 这下百官更是摸不着头脑,见他们的模样赵祯道:“我大宋幅员辽阔,岭南,荆湖两地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最易种植稻米,朕打算把多余的厢军全数派往两地开荒种植,由三司支付粮草,不足之处从朕的内藏库中支取!” 这倒是个好注意,可文臣却有不少微微摇头鲁宗道更是脸色大变道:“官家不可!自古以来岭南之地多瘴气,虔州龙岗、安远二县有瘴,朝廷为立赏添俸甚优,而邑官常缺不补。他官以职事至者,率不敢留,甚则至界上移文索案牍行遣而已。如此多的厢军全数移居岭南荆湖怕是不妥!” 赵祯点了点头:“瘴气之事朕自然知晓,朕已经派王唯一等众多名医前往岭南和荆棘北路查看瘴气之源头,如若能除便为我大宋增加无数粮食!” 听到赵祯这样的解释文臣中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大宋的粮食产量一直不少,但是粮价却很难稳定,对与商人来说,借着天灾大发国难财再是正常不过,不少出身贫家的官员极力的反对商人哄抬粮价的行为,却想不出开源的办法,如今听说官家要开发荆湖南路和岭南之地大为高兴。 赵祯早就把岭南这片肥沃的土地放在规划之中,所谓岭南是指五岭之南,五岭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大体分布在广西东部至广东东部和湖南、江西五省区交界处。 后世著名的珠三角和长三角便在那里,长期以来天然屏障,南岭山脉阻碍了岭南地区与中原的交通与经济联系,使岭南地区的经济、文化远不及中原地区,故被北方人称为“蛮夷之地”。 即使唐朝宰相张九龄在大庾岭开凿了梅关古道以后,岭南地区才得到逐步地开发,可瘴气之地又阻碍了中原王朝开发的步伐。 赵祯派遣王唯一等数位名医去查看瘴气所造成的原因其实只是个表面文章。 所谓的瘴气只不过是热带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主要原因就是无人有效地处理动物死后的尸体,加上热带气温过高,为瘴气的产生创造了有利条件。 只要沿着森林进行大规模的开发便能消除这种毒气,古代人们对瘴气的认识非常有限,实际的致病的瘴气大多是由蚊子群飞造成的。 大量带有恶性疟疾病菌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的看就像一团黑沉沉的气体。人畜被它们叮咬过之后,便会感染恶性疟疾。 大规模的开发可以去除瘴气的威胁,赵祯本打算利用商人进行开发,但现在将门和世家多有经商,让他们去开发岭南还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不如把开发工作交给整日无所事事的厢军更为可靠。 赵祯原本是打算在军事学院中给将门留一些位置的,可将门的抱团态度让他担心。最近几年还是不招收将门子弟为好,等两年之后军校培养出将才能压制住将门只有再从将门中招收后辈子弟。 第二百二十章深宫中的疯狂 赵祯自离开紫宸殿一路上脸色难看,三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生怕惹怒眼前的真龙,当真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向他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 “三才你说为何我大宋的臣子都如此畏战,怯战?” 三才挤出苦笑指了指福宁殿之外西北的地方,赵祯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倒是朕忘记那块铁牌。算了这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越说越让朕上火。” “奴婢给您端碗去火的莲子羹来吧?” 三才的话让赵祯想起了王语嫣,每当看见自己从朝堂回来后她都会准备一碗清凉去火的莲子羹。 但这小妞自从回到东京城后便又被她父亲接回去了。 未来老丈人也是够光棍的,直接乘着一辆牛车到蔡记总部找蔡伯俙要人。 不给? 信不信老头子去开封府敲鸣冤鼓?! 刚刚从邓州帮助丁谓完成粮价争夺战的蔡伯俙连半年来蔡记的发展报告都没来得及看就急冲冲向皇宫冲去,你们俩个翁婿之间的事情找我干嘛? 王蒙正这只老狐狸自己不敢去皇宫要人偏偏堵住他一个给官家跑腿的! 王语嫣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临走之前的惊鸿一瞥差点让赵祯强留,可看看自己十五岁的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仁宗皇帝连丧三子无后的魔咒就如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对此赵祯决定十八岁成人之前绝不动王语嫣这一池红颜祸水,再好看,再火辣也不行! 宋以前,为加快人口繁衍速度,解决人均寿命短、人口总量不足的社会弊端,通常采用早婚早育的婚姻模式来加以平衡,男子一般在十四五岁、女子一般在十二三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但唯独大宋例外,发达的经济,繁荣的市井,宵禁取消,夜生活发达,生活水平相比前朝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使得人们的结婚年龄也慢慢的向后推延,男女到了十七八岁才开始谈婚论嫁。 书生文士与闺阁小娘子的禁忌之恋,便是在往日的游玩中慢慢培养的…… 赵祯作为大宋的皇帝,最高权利统治者,他的婚姻也被当成国事,在朝堂上被提上了日程,但今日在朝堂上就被他否决,开玩笑十五岁的自己和同龄的王语嫣结婚后果不堪设想! 大宋的医疗虽然得到了发展大大超越前朝,连专门的儿科都开始普及,可妇科的发展还相当落后,一个连产钳都没有的时代,让十五岁的孩子怀孕生子,赵祯觉得这就相当于谋杀! 奏请赵祯早日成婚的对奏和奏折不断的对他施加压力,甚至连后宫中的蛇蝎美人也开始插上一脚。 杨太妃居然敢私自召见朝臣,说她家的侄女就很适合,与官家算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名义上她还是赵祯的小娘娘,大宋的太妃,可只有赵祯自己知道这个面如桃花腰似水蛇的女人是潘多拉,一旦被她迷惑,数不清的毒计就从她的魔盒中被放出! 漫步在通往坤宁殿的路上,这里是杨采薇居住的寝宫,今日赵祯打着看望的名义前往,为的就是让她安分点。 坤宁殿的两旁种植着一种特殊的植物,垂柳。 在皇宫中很少能看见树木,主要是为了体现皇家的威严端庄,即使有也是在宫殿中种植很少的几棵而已。 但坤宁宫与别处不同,进了宫门两边皆是垂柳,一片绿意盎然,绿色植物具有很好的空气净化作用,但在赵祯眼中这里依然是污浊的,垂柳的寓意可不好,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紫霞帔盈盈一拜,把腰身纤细和翘挺的屁股暴露在赵祯面前,眼睛更是一汪春水让人流连。 “滚开!” 冰冷的声音让她呆呆的僵住,直到赵祯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媚态在官家眼里居然如跳梁小丑一般。 当初柔怜身上的伤疤便是拜这紫霞帔所赐,赵祯岂能不知? “咯咯,本宫当是谁来了,居然连我的紫霞帔都敢欺负,原来是官家的大驾,怎么今日官家不忙有空到我的坤宁宫来?” 慵懒的声音响起,杨采薇如一只懒散的小猫蜷缩在摇椅上轻轻的晃动着,身上的薄纱映衬出里衣的颜色,显得愈发的诱人。 赵祯瞪大眼睛仔细的查看一番,直看的杨采薇浑身发毛披罩纱才罢休道:“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三十岁的小妇人了,还有这么年轻的皮肤,不会是用的碧雅轩的东西吧?” “怎么?官家难道是为碧雅轩打听本宫的驻颜之术的?” 赵祯猛然伸手,在紫霞帔惊恐的眼神中掐住杨采薇纤细的脖子:“你给朕听好了,你只不过是深宫中的一个老处女而已,柔怜的帐朕还没跟你算,你居然还敢跳出来蹦跶,如果你老实一点朕还有可能让你寿终正寝,再罔议国事小心暴毙宫中!” 呼吸不畅导致满脸涨红的杨采薇伸出舌头慢慢的舔舐这嘴唇,赵祯猛地松手大步离去。 这女人疯了! 盘旋于死亡的边缘还在诱惑自己,赵祯发现以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杨采薇的美貌和妖娆真的是正常男人抵挡不了的。 可就在此时喘着粗气的杨采薇大笑道:“官家也是个不守诚信之人?哦!对了,向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信用二字?” 赵祯猛然回首:“朕答应封李德明西北王说到做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等着便是!” 看着大步离开的赵祯和噤若寒蝉紫霞帔,杨采薇微微一笑继续摇晃起她的安乐椅,“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我,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长期深居后宫之中的杨采薇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让她恨如骨髓的男人,这是一种疯狂痴罔的喜爱。 这使得她的内心产生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怪诞感觉,明明是党项的敌人,可自己却愈发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她甚至一度打算放弃初衷就在这深宫中与大宋年轻的官家厮守缠绵。 可现在唯一能让自己与赵祯联系的只有干涉朝政这碗毒药,吃便会死,不吃生不如死! 每当赵祯进入她的视线,她的内心总会燃起疯狂的欲望,即使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兴奋,仿佛是在享受世间最美好的感觉。 深宫高墙确实能把人逼疯,杨采薇并不知道她已经掉进内分泌的陷阱之中,随着年龄的增加,激素的分泌,荷尔蒙的增长,三十岁的她已经进入虎狼之年,再加上党项人对爱情的执着和深宫中的孤独,已经彻底击碎了理智的防线。 第二百二十一章大宋的青天 东京城的四月小雨连绵不绝,即使在房间中都觉得空气湿漉漉的,丝绸的衣物被粘在了人的身上,使人恨不得一股脑的扒去才舒坦。 此时的枣家巷的一户人家更显阴冷,不远处的俩个小贩看见门口竖起的高高白帆扭头就走,叫卖声不自觉的也压低了许多,人家治丧的时候还是离得远些。 买龟苓膏的小贩瞧了一眼那家的宅子对旁边的梅花糕小贩问道:“这是什么人家,治丧怎么能竖起那么高的白帆!也不怕逾越惹得开封府找麻烦?” 梅花糕小贩嗤笑道:“你这还是走街串巷的脚力?岂不知那是人得了官家赏赐嘞!你可知死去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薛颜,薛大卿!” “吓!大卿住在这枣家巷?”买龟苓膏的显然不相信,稍稍的提高嗓门道。 见他不信,梅花糕小贩怒道:“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认!这薛大卿是出了名的清官,先帝三番几次的赐予他宅邸都被他推辞,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说他有一双天眼,远远的便能看见贼偷!” 龟苓膏小贩惊到:“还有如此神异的事情?” “那是当然!只可惜如此的好官就这样去了,诶!真不知为何丁贼还在朝堂中!” 梅花糕小贩的话引来了龟苓膏小贩的不满:“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丁相公虽然之前晨占鸣鹊,夜看灯蕊。迎合先帝,可要是先帝不喜那些又有什么用,丁相公去年稳定粮价,和那些黑了心的粮商打得是热火朝天,不然现在还有你在这里卖梅花糕?” 梅花糕小贩想了想道:“也是,要不是丁相公入主三司,俺们现在还不知在哪喝西北风嘞!”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从巷口进来一老一小。 小的开口道:“梅花糕多少钱一个?” “一个三文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保有豆沙!”梅花糕小贩见生意上门赶紧上前道。 少年瞧了瞧眼睛一亮:“来俩个!要脆些的!” 没想到这时已经有了梅花糕,即使在后世它依然是火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小贩熟练的用铁钎子插入糕中,猛地一提就是一个漂亮的梅花状糕点,边上的面粉糊糊被烤的酥脆,上面浆子也是焦黄可人,撒上白糖、红绿瓜丝,用灼热的铁板盖在糕模上烤熟,此糕呈金黄色,形如梅花,松软可口,老少皆宜。 伸手递过一个给身旁的老人,少年笑道:“你也尝尝。” 老人无奈的苦笑道:“官……您真是喜欢街上的各种吃食啊!” “可别小看这梅花糕,它看似简单其中可蕴含着大道理嘞!模具,热力,浆子的浓稠等等,这些暂且不论,光想想当初是谁发明这东西的,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只是一个小吃食,但其中少不了百姓的智慧!” 梅花糕小贩惊奇的望着少年道:“这位官人大才!您说的一点没错,小的可是学上好久才出师的!就冲您这番话我白送你一个!” “看到没!”少年得意的向老者炫耀,龟苓膏的小贩奇怪的看着他,哪有少年人对老者这么不尊重的?完全是一副东家和掌柜的模样。 但反观老者的穿着气度怎么也不像是掌柜的,反倒是更像当朝相公,他卖的龟苓膏可不便宜,常常出入于高门大户的后墙,偶尔也能见到朝中重臣。 东西也买了,自然就要会帐,少年摸了摸袖口尴尬的抬头道:“今日走的有些急,你身上带钱了吗?” 老者翻了个白眼道:“老夫从不带……” “那算了,咱们走吧!” 少年说完便率先走了,老人也是气定神闲的跟在身后没有一点要会帐的意思。 梅花糕小贩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刚刚还白送你一个呢! 转眼间就想赖账? 看这一老一小的打扮,难道连六文钱也掏不出?! 刚准备追上去理论的他随即被身旁的龟苓膏小贩拉住:“你急个甚,不就是六文钱吗?人家还会赖掉!稍稍等待自然有人来会帐的!” “你怎么知道?” “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都是这般,再说这巷子是死的,他们进去还能不出来?如果没人会帐你在此堵他便是!” “俺为六文钱在这堵他到什么时候!” 梅花糕小贩刚刚说完便见一队黑衣人慢慢走来,黑的的斗篷下赫然是一整套的步人甲! 腰间更是别着寒芒闪闪的军刃…… 梅花糕小贩颤抖的伸出手指比划道:“六……六……文钱!” 他的话吓的龟苓膏小贩话急忙扭头装作不认识,这时候还敢收人家的银钱,这汉子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啪嗒~ 一串钱扔了过来,听声音足足有二十多文,梅花糕小贩接过迅速的解开绳子就要找零,可黑甲队伍头也不回的朝巷子里走去。 龟苓膏小贩拍了一下他道:“实心不透气的汉子还不快些走,多出的自然是人家给的赏钱,俺说的没错吧?你可要请俺吃一角酒嘞!” 俩个小贩快速的消失在巷子口,少年揶揄的望着老者道:“怎么样,丁相公听到有人夸赞感觉如何?” 老者微微一笑:“能的百姓如此夸赞老夫还要多谢官家才是。” “朕不需要你拍马屁,朕要知道你真实的感受,刚刚的俩个小贩算是大宋最普通的人,但连他们都知道你做的事情利国利民可见你确实不错。风评也开始毁誉参半了。” 赵祯的话让丁谓哈哈大笑:“官家不觉得一个誉满天下,谤满天下的人才是活的最痛快的吗?”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可惜朕做不了谤满天下……不说这些,这次让你带着朕来薛颜家你可不要多想,可不仅仅因为你曾经提携过他。” 丁谓傲然说道:“臣敢说自己提携过的每一个人都是能臣干吏!” 赵祯瞧着他自信的模样微微一叹:“是吗?雷允恭也是你提携过的,可结果呢?坐盗堂皇之物!朕已命人杖杀。” “臣说了,臣提携的都是能臣干吏,却没说是正人君子。” “那朕就为你再加一个考量,品行不端者弃而罢职!” 丁谓微微点头道:“臣遵旨,眼前这位薛家之孙薛向乃是品德才干兼备,其还是朝廷的选官,不知陛下可原意收入囊中?” “既然有才干为何还留在选官的位置上?” “去年便让他入三司盐铁副使,可他却以长辈病重为由辞而不受,如今薛颜故去便能重新出仕。” 赵祯点头道:“这种事情你自处理便好,朕今天可是要好好的送送薛老寺卿!” 赵祯之所以到薛颜家探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薛颜本身。 这位老寺卿可不简单,他是三礼科及第,而非进士科,所以注定受到排挤在各地任职,但依然在地方做的风生水起,以至于让太宗亲自召见,之后更是看破朝堂的推诿扯皮,一直在大宋各地出任州府路两级官员。 当过河北路任转运使,以后历知河阳府、杭州、徐州、江宁府、河南府、应天府,耀州等州府,可以说大宋的州府被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当了一遍。 这还没什么,最厉害的是他每到一处都能获得百姓的交口称赞,青天之名也是不胫而走。 直到去年身体不好了才上疏要求回京,人家这是光明正大的要求,没有任何借口,就是说身体不好希望回京任职。 赵祯这才发现原来大宋朝堂还真有这样一位能臣干吏,除了包青天之外还有薛青天的存在。 立刻把他调任到光禄寺,希望让他把多年任职地方的经验传下来。 此次前来吊唁赵祯挺惭愧的,说是吊唁,但多少有些剽窃人家劳动成果的意味在里面,也不知身体不好的薛颜有没有把自己要的东西写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地方官制的变动 沉静在悲痛之中的薛家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官家亲自前来吊唁这对臣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朝中不少大臣也陆续前来,在看到赵祯后大为惊讶,连忙躬身行礼。 薛颜虽然在去世之前是从三品的光禄寺寺卿,可他一直出外并未在京中就任官职,前来吊唁的都是光禄寺的下属同僚和过去的亲朋好友。 如今却见官家也来薛家吊唁不由得他们不好奇。 赵祯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灵前,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朗声道:“薛卿虽未久居京城,然其功绩有目共睹,知我大宋州府数十处,处处留得嘉名,地方百姓视其为青天。其亲力亲为体谅民情,平叛乱,赈河工,止劳役,免百姓之疾苦。 朕观之种种政绩,夙夜忧叹,然天不假年,如此能臣干吏却长眠与此,朕前来祭之。” 吊唁的官员中表情不一,有羡慕的,有激动的,有不置可否的,可无论是谁眼睛中都透漏出深深的惊讶。 赵祯在薛向的引领下向书房走去,他此次前来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拿到薛颜撰写的经验,这些都是老寺卿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贵财富。 木质的书房中充满了樟脑的刺激性气味,让人有些稍稍的不适应,薛向见赵祯微微皱眉赶紧解释道:“官家稍后,容臣先开窗换气,这书房是家爷最喜爱的地方,藏书颇丰,只能用樟脑为架方可杜绝虫害,往日里都有人来换气的,可自从家爷走了便很少有人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无妨,你且把窗门放开,朕自去便是。” 黄花梨木的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只不过一旁的笔洗中已经没有了清水,即使当上了殿前司指挥的彭七依然守候在赵祯身旁,也不知他是真的忠心不二还是不想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公文。 随手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翻看,赵祯突然眼前一亮,这小册子中的内容便是自己让薛颜活着时候整理的地方治理经验,语言精练,言简意赅,一句话便能直指要害。 赵祯飞快的阅读着,读到精辟的地方大呼过瘾:“妙哉,妙哉!薛卿不愧是我大宋之能臣!如此文章不光写得好,更为难得的是言简意赅的道出地方管理之精髓,虽每句不足十几字却能直指本源!” 薛向红着眼睛大礼拜下:“谢官家!!这本手札是家爷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编写,甚至连临终前都在交代臣务必整理好,家爷万分叮嘱如果能入官家法眼,一定要对官家说句话!” 赵祯合上手札惊奇的问道:“什么话?” “官家所看之手札乃是因地制宜之结果,万不可生搬硬套强制而为,各地民风情况大有不同,正如橘生南则为橘,橘生北则为枳,切不可生搬硬套,否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赵祯长叹一声:“颜寺卿果然思虑周全,朕今天见识到了,恨不能当面详谈。” 一旁的巨大木箱引起赵祯的注意,指了指道:“这里面是何物?” 薛向脸色悲痛的打开木箱,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书稿,“这便是家爷在各地为官时的随笔,也是这份手札的参照,家爷说了要让陛下一目了然,除去那些冗长的内容,便用了一年之功简其精要方成此札。” 赵祯震惊的望着木箱又看了看手中小巧的手札,没想到薛颜为了让自己方便阅读不惜以一年之功整理。这对一个病重的老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没有这么大的工作量也许薛颜就不会在回京短短一年便去世。 一旁的彭七眼圈一红,连他这种厮杀汉都被薛颜这种精神所感动。 “如果每地官员都能有薛卿之半,我大宋吏治何愁不兴?”赵祯拿起手札放入小心的放入怀中感叹。 手札的宝贵之处不光阐述了薛颜的经验,跟难能可贵的是提出了吏治的不足和地方行政的混乱。 针对这一情况薛颜提出了较为详细的方案,这几乎和后世的责任制相同,把知府知州从繁琐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变成监管和总负责。 宋代的地方官制,初期基本上沿袭唐五代旧制,行政机构分州、县两级,但为了中央集权又裁撤了太守,县令一职,变成了知府事,知县事。 这对大宋的地方管理造成了阻碍,薛颜的手札中明确的提出地方衙门应该实现责任制,知府事和知县事总揽全局,这样才能高效的管理地方。 薛颜的观点和赵祯的计划不谋而合,后世的公检法三方配合市政管理地方。 而且大宋为了制衡地方长官实现中央集权,还设置了通判这个鸡肋的产物,别看他的地位在知州知府下面,可权利却很大,州府之政无不统治!地方上经常出现知州和通判相互参奏的事情。 一把手和二把手相互怼还怎么管理好地方? 第二日的视朝上赵祯宣布对地方官制进稍稍的变动。 “朕昨日和丁相公吊唁了光禄寺寺卿薛颜,不少臣公都看见朕了,在薛卿的书房中朕偶有所得,诸位都知薛卿任州府知事久矣,且名声在外,被当地百姓唤之青天,薛卿在临终前留下手札一副,言简意赅的道出地方吏治的经验,今日诸位与朕一同看看!” 赵祯说完对三才挥了挥手,把连夜派人抄好的手札发了下去。 紫宸殿中的文武百官人手一份,开始翻阅,寇准望了一眼丁谓心中暗自诧异,官家怎么开始和丁谓走的这么近了?难道要提拔已经是三司使的他? 小半个时辰,紫宸殿中除了翻阅手札偶尔发出的声响,就剩下官员们的连连感叹。 薛颜的手札实在是写的太好了,对各州的情况总结完善,而且不乏令人茅塞顿开的提议。 鲁宗道看完出班道:“启禀官家,臣以为薛寺卿的手札可为地方吏治之鉴!” 赵祯笑道:“鲁参政莫急,薛寺卿临终之时留了句话给朕,橘生南则为橘,橘生北则为枳,因地制宜才是万善之法,朕昨夜也拟了一份手札,诸位看了再说。” 赵祯的手札被发了下去,这是他根据大宋的情况和薛颜的手札相互印证之下对地方官制进行的微调,公检法三方独立出州府衙门,通判的权利只限于监管官吏,这符合了太宗设立通判的初衷,又让其不会掣肘地方长官的事物。 不少朝臣看了连连点头称善。 其实在大宋公检法都是存在的,只不过被包含在州府衙门之中,赵祯做的就是把他们独立出去,互相监管便可。 寇准出班道:“官家的计划是极好的,可如此一来知州,州府还有何用?” 群臣被他的话点醒,对啊,这样一来就等于架空了知州知府的权利,这是文官们最不希望看到的。 赵祯奇怪的看着寇准道:“寇相公的话朕倒是听不懂,知州知府难道除了缉捕盗贼,处理纠纷,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兴修水利,考察民生,监督下属,加强州府防备,这些不都是事情吗? 朕意已决,从开封府开始逐渐向各地推行,地方官员的勘磨制度也要改变,以其治下的经济,民生,稳定,河工,等作为考量。优异者自当提拔,懈怠者降级罢官!” 赵祯说完便不给群臣反对的机会头也不会的走了,三才用特音调喊出:“退朝!” 第二百二十三章东京城的改变 在大宋皇帝的旨意几乎是通行无阻,凡是大宋之子民都因遵守,何况调整官至这中针对官员的旨意。 寇准本打算反对,可奈何官家的计划太周密了些,还用了薛颜这位名声在外清官的名头。 况且官家还曾经做过开封府府尹,提出的方案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如果实行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达到吏治的高峰。 很快赵祯的旨意便在官员中传达,开封府知府事马元方在接到圣旨后立刻开始进行改革,他和官家相处的时间不少,了解官家的脾气。 手中的圣旨他仔细的看了好久,对其中的方案大为赞同。 开封府相比其他的州府来说更为庞大,管辖范围内的事物更多,光治下便有十六个县之多,如果利用官家的方法,便能把缉盗,诉讼等事情分出去,这无疑大大加强开封府的办事效率,而且还把自己从诸多琐碎的事情中解放出来。 开封府外的告示墙上贴出的文书和新衙门的建立都使得东京城的百姓围观,自从官家登基即位开始东京城多出许多的新鲜事来。 南门大街原先的石板路被一种叫水泥的东西铺上,走在上面甚至比走在条石路上还平坦,路上在也没有了泥泞和灰尘。 关键是听将作监的人说这水泥铺路比石板路省钱好多! 不少的官员上谏官家要求把整个东京城的道路全部换成水泥路,官家大笔一挥的同意,整个东京城就开始大建设,将作监的大匠亲自指导蔡记的学徒铺路,整个东京城的道路改造就被蔡记承包了下来。 大宋的第一家朝廷拨款,商家承建的工程就此诞生! 以南门大街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扩散和蔓延,新的道路铺设还拆除了不少违建,使得街道更为宽广,马车和行人划分了道路,南门大街作为示范更是引进了先进的交通指挥,在繁荣的街道进行推广。 以上种种不光方便了百姓也降低了事故的发生,更加让百姓开心的是解决了许多人的就业问题! 现在谁不知道只要是壮劳力去蔡记,每月的工钱就有一贯钱而且多劳多得! 这对那些在码头上做苦力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争相前往蔡记招工的地方登记保命,但很快人数就被招满了。 找不上也没关系,这时候会有热情的小二跑来问话:“城外的工厂去不去?” 汉子摸了摸脑袋问道:“去了俺能干什么?” “当然是做劳力了,你这样靠苦力吃饭的人还想干什么?” “去!给多少月钱?” 小二眼睛一转道:“这要看你的每天般多少东西了,搬得越多拿的就越多,不怕告诉你,搬得最多的每天都嫩赚上五十文!” “吓!俺去!”那汉子还没说话,一旁耳朵好使的便率先开口叫唤。 见人喊叫的人越来越多那汉子忍不住说道:“俺也去!俺如果去了每天保准比五十文搬得还多!” “莫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先说说自己家里的情况,俺们蔡记还要派人去家里看看嘞!” 小二急急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快要被挤翻的桌子连忙用手推住。 他的话引起了别人的怀疑:“还要家去?你是蔡记招工的吗!” 小二翻了个白眼道:“废话,放然是蔡记,你们这些粗莽汉子怎么知道俺家掌柜的用心?让你们登记就登记,还能亏欠你们不成!” 百十个人依次登记好了,没想到那小二居然还写的一手漂亮的小子,这令招工的苦力更是陪着小心:“小哥,劳驾问一下,蔡记招人要识字吗?” “你今天吃的什么?竟说这种浑话!蔡记要招识字的人还从你们这里挑拣?!实话跟你们说登记家中情况和派人去你家察看是为了给钱!” “啥?还给钱!走现在就去俺家!”为首的汉子一听白给钱二话不说便拉扯小二的衣襟。 “急个甚!自会有人拿着俺手中的凭证去你们家查看,如果家里困难揭不开锅,或是有入学年龄的孩子,上了年岁的父母,每月补贴这家人半贯钱!” 小二的话一出,八尺高的壮汉跪了一地! 好人啊!良心啊!这不光给一家人吃饭的问题解决了,还有这样仁义善举! 其实他们被压榨了还不知道,蔡伯俙把赵祯规定下来的一个月两贯钱,变成了多劳多得,虽然加了些补助给里面,但节省了大量的开支,还把蔡记的名声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其他将门也开工厂,可每月只给八百文,两两相比高下立判。 等蔡记招完工之后,其他的工厂再想找人价钱就引起了不满,管事的怒道:“你们这些苦哈哈,每月满打满算给钱一贯还不行?!贪心不足蛇吞象嘞!” “人家蔡记每月一贯钱,多劳多得!还补贴困难的人家,再看看你们,每月一贯把人往死了用,拿了你们家的钱还不一定有命花嘞!” 管事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人群里稍有些见识的汉子笑道:“这些工厂能和蔡记比?人家那是咱官家的产业,官家当然爱护百姓,这些要么是将门,要么是大家族的产业,指望人家会体恤咱们的生死?” “谁?!谁说的!”管事气急败坏的爬上桌子俯视着众人道:“将门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说道的?!有本事再说一遍,看不把他蜕层皮!” 人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谁会当出头鸟? 不远处的另一家工厂看准机会,小二和管事的卖力吆喝道:“乡党们快来咱们这,每月一贯半还包吃喝,一日只上工四个时辰!” 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去,现在是谁家的条件开的高就去谁家,毕竟工厂刚刚兴起,规模在不断的扩大,对劳力的需求也在不断的提高。 宋小乙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居然都被官家说中了!” 赵祯早就对他说过,工厂开办的越多对人的需求就也大,同时给百姓带来的好处也就越多,相对的,如果在工厂中干上一年的工钱,超过在地里劳作的收成,人们自觉的就会往工厂转移。 工厂将会变得越来越赚钱,土地将会变得廉价许多,土地兼并便没人去做,长时间的下去拥有土地最多的世家大族在经济上便会陷入被动。 赵祯派厢军开辟荆湖为的就是放止土地减少使得粮价上涨过快,把拥有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彻底堵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府分三衙 就在东京城热火朝天的修建道路的时候,保康门街的一户人家却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原因无他,本是贫家士子却在拆除违建时在他家中发现许多来历不明的钱财。 将作监大匠一锄头下去,好端端的墙壁居然是空心的,串好的铜钱如流水般哗啦啦的淌出,就像摇钱树似得晃人眼睛。 大匠离开带着蔡记的学徒围好人墙,放止钱财丢失。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着当众挖出的钱财一旁的百姓忍不住了。 卖胡饼的张大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吓!这穷措大家拿来的这么多钱财?天杀的东西!平日里还到老娘的摊子来赊账!老婆子见他可怜才应允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些钱财能在咱保康门街买三个上好的铺面!”正在买胡饼的老汉感叹着说道。 围观的人中有人奇怪:“谁说不是,诶?真是见了鬼,这穷措大拿了这么多的钱怎么就不走呢?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吧?” 张大婶用手敲击着小摊上的面团恨恨得叫道:“定是这些钱财来的不正经!” 说完把脸皱成一朵盛开的菊花,谄笑着对保护现场的将作监大匠道:“这位公爷行行好,从这些钱中取出五十文给老妇,是这措大欠我的饼钱嘞!” 一旁老汉道:“莫要给她!她的胡饼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那措大即使欠你的也不会有这么多!” 张大婶叫道:“要你这老不死在此多嘴多舌?他欠我这么多日子,老娘收点利息行不行!” 见场面越来越乱,大匠赶紧对蔡记的学徒到:“快去开封府报官!” 学徒抬脚便要跑走,可随即站住转头问道:“哪个开封府?” 要是搁在以前,大匠非得一脚给他踹飞不成,可现在却愣住,开封府一府变三衙的事情谁都知道,可这种事情报官该去什么地方? 是去检察司衙门,还是提刑司衙门,又或者巡城司衙门? 还是一旁的老汉热心肠:“别去开封府总衙,去那太常寺旁边的提刑司衙门!那里才是诉讼报官的地方!” 没想到这老汉倒是个明白人,众人皆问三个衙门的作用。 老汉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啊!不识字等着吃亏吧!官家可是鼓励过,百姓无论多大都要读书识字,可你们呢?” 这话让一旁的百姓齐齐的翻了个白眼,都多大岁数了还读书识字?学那些干啥嘞! “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快给俺们说道说道!” 老汉嘿嘿一笑:“开封府一府分三衙的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那我就和你们说说这三衙具体是干什么的!巧了……你们看那些个过来的公人。” 顺着老汉的手指看去,来了五个身穿蓝色圆领差服,头戴交脚幞头,小腿裹扎紧实,穿薄底快靴的捕快走了过来。 深蓝色的衣服显得格外显眼,头上的交脚幞头也能让人多远的看到他们。 “这些人就是巡城司的差人,都叫捕快。” “为什么领头的肩膀上有个布条?”围观的小贩提出疑问。 老汉得意的笑了笑:“那叫捕头,一个捕头手下足足有三十个捕快嘞,我儿就是朱雀门街的捕头。” “这捕快和以前有甚的不一样?” “区别可大着嘞!现在的每条街上都有捕头带着捕快巡街,衙门的告示上说如遇不法,可疾唤之。他们如果坐视不理,便去开封府的监察司告官,自然会为咱们做主。” 张大婶听了惊道:“还能告官?” 老汉切了一声道:“告官怎么了?监察司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监察官员的,当然只限开封治下的官员,就像这些捕快,捕头什么的。” “那提刑司呢?”早有忍不住的人在人群中开口问道。 老汉捋了捋胡须道:“现在开封府的大老爷不管诉讼了,有诉讼都去提刑司击鼓鸣冤去,人家大老爷专门管着下面三衙门。” 老汉说完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那检察司的长官还能查举知府大老爷的不法呢!” “吓!可不得了,知府大老爷是朝廷的给事中,也能被监察?” 捕头刘大见众人越说也不像话随即道:“你们这些杀才,说着些干甚!大老爷和监察司的长官也是你们能说道的!” 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即讪讪的不敢讨论,唯独那老汉怒道:“刘老大你真是长本事了!前一阵我儿还说过,官家要求你们为百姓着想,怎么现在就再次炸毛!信不信老头子带着一帮人去监察司上告!” 刘大一听这话马上软了下来:“您老行行好,俺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谈论大老爷和各司长官就是不对嘛!” “算了,也是我老头子多嘴,讲讲一府分三衙总没有错处吧?” 刘大嘿嘿一笑道:“那当然没有!您老尽管说,俺还巴不得你说的详细呢,这样也省的俺去宣讲不是。” 众人见原先厉害的捕头一下变成老实的小鸡崽,这才安心的转向老汉,看来这东京城真是变了。 刘大带人查看了现场,见将作监的人在便上前问个清楚,当然也没放过卖胡饼的张大婶,最后又对围观的百姓问道:“这一切皆是属实?” “属实!属实!”百姓们高叫着回答。 刘大掏出怀中的小册子翻开,另外还有一个小竹筒拧开,赫然是一支小毛笔……众人见刘大用萝卜粗细的之手艰难的捏住买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不禁惊讶的对视一眼:“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开始识字了?” 原本围观的老汉不断点头道:“不错,不错,连刘老大都开始识字,这以后的差人更靠谱了些!” “您老就别笑话俺了,三衙门刚刚从开封府分出去的时候,官家还亲自到了府衙训了话,您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俺们一群汉子给官家数落的差点钻进地缝里!……嘿嘿,可官家就是官家,数落过后又是一番勉励,他老人家说了,咱们捕快是专门为老百姓做主的,以后谁要是有困难第一件事就是找咱们,这叫啥来着?” 老汉提醒道:“有困难找捕快!” 刘老大一拍脑门道:“对,就是有困难找捕快!官家还说这是咱汉子们肩膀上的责任,也是荣耀!大宋如果每个地方都有俺们这样的捕快,那城狐社鼠,地痞流氓早就不知躲哪去嘞!” 围观的百姓高声赞道:“这话说的好!”“说的好!” 刘老大说完红光满面,没想到真的像官家说的那样,他们这帮原先谁都瞧不起的贱役居然能得到百姓的认可,也不知能不能成为官家所说的百姓保护神。 衙役的地位低于吏员。吏员尽管没有品级,但好赖还是官方人员,而衙役根本没有官方身份,只属于为衙门服役性质。 但赵祯打破了这一传统,开始给衙役也发放俸禄,划进开封府的编制之中去。 要想让他们好好的为朝廷和百姓办事,首先要让他们活的像个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惊现巨款 刘大给众人带来的惊讶还没过,提刑司的官员便匆匆赶来,说实话大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开封府办事速度如此之快! 这才过了多久? 只说了小半天话的功夫人就来了。 老汉感叹道:“这一府分三衙还真是好!” 刘大扭头笑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旨意?官家的办法能有错吗!?” 身穿绿色公服头戴直角幞头的提刑官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提刑官宋哲原是提点刑狱公事的,可现在官家把他的监察权收归检察院,让其专司刑狱和诉讼。 今天突然接到报案一时间差点让他没反应过来,随后想起便一路匆忙的赶了过来。 没办法,提刑司的衙门里还有监察司的官吏,只要接到报案,必须快速处理,否则便会被记录在案! 赵祯是堵住懒政的最后一点缺口。 刘大见宋哲来了赶紧上前道:“宋提刑,情况是这样的,保康门大街修路,将作监的大匠在带着学徒拆除违建的时候发现,这户人家的墙壁内有大量钱财……” 宋哲看了看堆得像小山似得铜钱道:“就这事?!等失主来了全数返还便是!还要本官亲自前来?” 刘大眉毛一挑的伸手悄悄的指了指围观百姓,宋哲一惊,差点忘了自己的风评可是要记入调查报告的。 见围观百姓惊讶的望着自己随即咳嗽一声道:“还有何隐情?” 刘大躬身道:“启禀宋提刑,经过小的查看,这户人家乃是贫寒子弟,有这么多的钱财显然不合适,而且人也好久不见了!” “这里住的人姓甚名谁?” 刘大还没说话旁边的张大婶道:“是一个叫张生的穷措大!” 一看这是个互动的好机会,宋哲转身露出情切的笑容:“多谢这位大婶,还有何怪异之处大家不妨说说。” 突然变得亲民,百姓们反而有些不习惯,最后还是老汉先开口:“宋提刑请了,这张生出身贫寒,父母皆亡,但其却是书香门第,卖了祖宅到康平大街买了个靠街边的小房子读书,本打算明年参加科举,可不知为何却有半年未见了!” “哦?!那此时确实蹊跷,这么多的钱财和张生的突然失踪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宋哲以前便是提刑官,经常到开封府所辖州县司法审判,负责复查地方审断案件,常年和案件打交道练就了他缜密的分析能力。 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把眼前的钱财了结,让百姓们安心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宋哲对跟随而来的判官,诸职司挥手道:“来人!把所有钱财当众清点,一文钱也不得出入!” 百姓们没想到这位宋提刑居然没让众人回避,还当面清点钱财放止遗失错报不由得大为佩服。 面对大家的赞赏,宋哲微微一笑,随即躬身走到将作监的大匠面前道:“您是将作监的大匠?” “不错,老夫李庚,乃将作监五品匠人。” 吓!大匠的话一出把众人吓了一跳。 没看出来这个干粗活的匠人居然有五品衔,眼前这位宋提刑才不过是从五品嘞!难怪他见了宋提刑只是行平辈礼。 刘大暗自送了一口气,幸亏刚刚没得罪他。 “原来是五品大匠,这厢有礼了!”宋哲以平辈之礼对待。 李庚还礼道:“你且干好本职差遣,我还等着修路嘞!” 宋哲笑道:“如此甚好,那本官要询问一二了?” “宋提刑随便问,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实话李庚也想看看这宋哲如何审案,自己虽然是五品的匠人,可真要是比起来还不如这从五品的官员。 “现场就如您老挖开时一样没动?” “一直没动,老夫在这看着呢,一文钱也没人拿,围观的百姓也都是见证!” 李庚的话引得别人响应:“是没动!” “就是嘞!这么多人看着能自是没人敢动。”“可不是,这么多钱,少了算谁的,没主事的发话谁敢动啊!” …… 面对七嘴八舌的声音宋哲笑道:“原来如此,那依您老看,要把这些铜钱封进墙里要怎么办?” 这算问对人了! 李庚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在筑墙时便要留好夹层,然后才能把铜钱慢慢的从上放进去,老夫挖开墙壁的时候铜钱从上到下流出来也是这个原因。” 宋哲哦了一声转头对百姓问道:“这房子原先是谁家的?”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汉皱眉想了想道:“好像是看楼李家的管事李山。” 宋哲脸色一变,看楼李家便是驸马都尉李遵勖家,他娶的便是当今官家的亲姑姑冀国大长公主…… 这李家也不简单,虽是驸马都尉的外戚,其本身也是世家,祖籍潞州上党,其父李崇矩曾随宋太祖讨伐征伐北汉。 但这一切反倒引起宋哲的怀疑,随后对跟随的判官道:“此番事情怕是要闹大了,你且去衙门中派人拉来车马把这些铜钱拉走再说!” 清点完铜钱的判官微微点头,自家提刑说的没错,这案子有些棘手,居然涉及到外戚和世家,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一共多少钱?”宋哲对登记造册的胥吏问到。 “拢共四千五百贯又二百文。还有水田田契约一张……” 围观百姓瞬间就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钱! 现在招工的工厂每月还只有一贯钱多点,相比之下这简直是一笔巨款。 连宋哲也是一惊,他一个从五品的提刑官每月的月俸才不过一百贯,加上车马钱,衣料等等不过一百三十多,这四千五百贯相当于他两年多不吃不喝攒下来的俸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穷书生能拥有的财富! “这张生平日里和什么人走的近些?”宋哲对四周的人问道。 张大婶不屑的说道:“他当然是和穷措大走得近,经常三三两两的去游玩什么的,还有人会请他吃饭!每次还来俺这小摊上赊账,真是气煞老……奴家了!” 差点就在提刑官面前自称老娘,张大婶急急的改口。 她的话让宋哲更加疑惑,都是些穷书生怎么可能负担得起高额的花费? 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眼尖的张大婶随即叫道:“那人便是张生!” 宋哲一听想也不想的喝道:“拿下!” 刘大如出笼的猎犬带着一帮捕快冲了过去按倒张生便用腰后的铁铐子拷上。 “你们是何人?为何随意抓人!” 张生刚刚被从城外放出,和几个狐朋狗友相伴回家准备取些钱财去茶楼好好的洗洗身上的晦气,可谁知刚到保康门大街就被按倒。 第二百二十六章丑闻,臭不可闻 张生奋力的挣扎着,和他一起的几个人见情况不对撒腿就跑,但他们哪有常年走街串巷的捕快跑得快? 熟悉街道的刘大带着一帮捕快几个穿插就到了他们的前面,生生的堵住前后退路。 百姓们看着被抓回的几人不断叫好。 先入为主使得张生等人在他们眼中变成了有鬼的人,没有问题你反抗什么?没问题你跑什么? “还敢反抗!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刘大抓住不断挣扎的张生上去就一拳,直直的打在他的肚子上,张生瞬间不再喊叫满脸涨红身体弯成了虾米。 宋哲挥了挥手道:“算了,他好歹也是个文人,稍稍给他一些体面。” “他也算是文人?整日和狐朋狗友乱耍,从没见过他写文章嘞!还欠钱不还,拖欠我老婆子的胡饼钱足足有二十文,宋提刑您要为我做主啊!”围观的张大婶不舒服的说道。 大宋妇人的泼辣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脸上不削的表情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 宋哲看着被刘大死死压在地上的张生道:“你可参加过科举?是否有功名在身?” 张生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穿着绿色公服头戴直角幞头的从五品的官员,加上旁边的张大婶叫他提刑官便大喊冤枉。 “宋提刑为学生做主啊!学生年年用功苦读,但屡试不第,前一阵子……听说赤仓镇来了一位名士,便和朋友结伴而去讨教学问,谁知刚刚回家就如此这般!” 张生的话刚刚说完,宋哲便问道:“那名士姓甚名谁?所住何处?对经史子可有独特见解?” 一连串的发问震得张生哑口无言。 宋哲是什么人?提刑官!在张生说话时便看出他的目光闪烁,时有停顿,这明显是在撒谎。 见张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宋哲便立刻派人前往东京城南的赤仓镇追查,到底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是为了攻破张生的心理防线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刘大飞快的在官道上疾驰,从东京城到赤仓镇只不过几里地,来回不要半个时辰。 赤仓镇因靠近东京城且繁华,所以朝廷派遣官员管辖,也是典型的官监镇,刘大骑马赶到在镇上的府衙,随手把怀中宋哲的提刑官牙牌丢给了门房。 门房看了眼牙牌便屁滚尿流的冲进衙门,自家监官才是从七品末流官,提刑司的长官可是从五品! 刘大看着眼前的监官行礼道:“俺家提刑派俺来问问,最近可有名士到访赤仓?” 监官想都不想的摇头道:“哪有什么名士,人家也不会来赤仓,俺们这里可是军镇嘞!诶?你不是刘家的小子吗?” 刘大挠了挠头道:“倒是被您瞧出来了,叔爷身体可好?” “好的很!你现在也是捕头了!听说东京城的捕头体面的很,怎么样?” 刘大无所谓的说道:“也没啥体面的,也就是被当成正经差遣看了。”说完仿佛还想起什么:“哦,也就见过一次官家,听过他老人家训话而已!” 监官满脸羡慕道:“呀!这就不简单了,有些人干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官家天颜嘞!” 刘大点头:“您这话说的对,叔,俺这就回去复命了,宋提刑还等着俺嘞!”说完便急急的上马往回赶。 监官背着手道:“快些走吧,以后有空来吃酒!这猴娃出息嘞!” 其实在刘大来之前就知道这是白跑一趟,他的老家便是赤仓镇,岂能不知这是一座军镇?文人名士即使再有闲情逸致也不会来军镇走访,小住! 快马疾驰,半刻钟便到东京城,来回只不过半个时辰还加上闲聊了一会耽误的时间。 漂亮的翻身下马,引得百姓连连叫好:“启禀宋提刑,赤仓镇乃是一座军镇,并无名士到访!” 刘大的话让早已看到墙壁被挖开的张生绝望,他本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起过,谁知居然被诓骗了! 宋哲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和话说,这些钱是从何而来,人家又为何给你!” 本已绝望的张生露出疯狂的表情:“我说了又怎样,你还能动人家分毫?宋提刑你可想好了,我一张嘴便是泼天的干系!” 身为提刑司的长官当众被人威胁,宋哲岂能受得了? “放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上有国法下有黎民,你居然敢说泼天的干系?本官倒要听听!” 张生放声大笑:“好,好,好!那我也豁出去了,不错这些钱本就不是我的,而是看楼李家的管事给我的,至于为何给我乃是因为他让我在旱灾之时和一帮士子散播陛下昏聩惹怒上天降下灾祸示警!” “混账东西!” 一听之前污蔑官家的言论居然是他这样的人散播出去的,宋哲大怒的一脚把他踹倒。 这还不算完,旁边的百姓更是怒不可遏,官家那么仁慈善良的皇帝,不仅仁孝无双,还处处为百姓着想,扶持工商,兴修街道,赈济灾民,哪一样不是大功德,居然被人诋毁恶意中伤,他们岂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一瞬间无数的杂物向张生和他的小伙伴砸去。 老汉一边砸一边骂道:“畜生啊!官家如此体恤百姓,仁德无双,亲与灾民同食,如此君父百年难见,你这畜生居然敢诋毁官家,真是死不足惜!” 抠门的张大婶也把小摊上的东西往下扔:“我那苦命的孙儿就是因为官家新设的医院才活下命来,你这畜生诋毁官家便是我全家的仇人!”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张生的说的话也被传播开来,一时间叫骂声响彻天宇。 赵祯自太子到登基所作的一切使得百姓受利无数,几乎家家都有他的长生牌位,现在得知有人在官家赈济灾民的时候散播谣言,虽然事情过去了半年,可越是如此越令人愤恨。 人群恨不得吃了张生似得往前推搡,巡城司的捕快都快抵挡不住,刘大扭头对宋哲道:“宋提刑,快想想办法,兄弟们快挡不住了!” 宋哲心中跟明镜似得,这时候群情激愤,民心可用,不如趁热打铁拿了那李家的管事! “诸位莫急!我宋哲身为提刑司的长官,一定追查到底!这张生乃是受人指使,不如等我拿了那李家管事再说!” 宋哲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的叫喊,百姓们这才算慢慢安静下来。 人群中不乏有人道:“李家?看楼李家!那不是陛下的亲姑姑冀国大长公主家吗?” “这是怎么个事情?”后来的人疑惑的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官家前往巩县送先帝入陵的事说起……” 自有口才伶俐的人在人群中开讲,一旁还不断的有人添油加醋,还把李家的所有丑事挖了出来,一时间李家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百姓中有不少寒假子弟的文人一腔热血被引燃,纷纷怒喝道:“真是岂有此理,丑闻!臭不可闻啊!” 原先买胡饼的老汉着急的喝到:“你们还等什么?快快让出条路让宋提刑去李家拿人啊!” “对!去李家拿了那管事便什么都清楚!这事情说不定还和驸马都尉有干系呢!” 宋哲发现自己是被愤怒的人群推搡着前往李家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皇帝的亲姑姑 被人潮一路簇拥到李家的宋哲理了理身上的公服,毕竟是当朝驸马都尉的府上,门口代表皇家外戚的大旗输的高高的,冀国大长公主的名声可是人尽皆知。 公主温柔贤惠,李遵勖在新婚期间就与公主乳母私通,降授均州团练副使,公主知道后反而流涕被面,僵仆于地,宋真宗无奈赦免李遵勖,这事情东京城的百姓几乎是人尽皆知,所有才有人说诋毁官家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李遵勖。 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家即使有再大的错处也不是升斗小民能讨伐的,不少人看着气派的驸马府,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但这么多的人都拥挤在街道上,即使想退也退步得。 驸马府门前的仆从见浩浩荡荡的百姓涌过来吓了一跳,赶紧进府禀报。 此时的冀国大长公主早已经在后院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正准备派人去看看什么事,正巧门房来报:“启禀长公主殿下开封府提刑司的宋提刑来了,后面还跟着数不清的百姓,小人听了一耳朵好像和李管家的事情有关!” 正在一旁躬身的李敬吓了一哆嗦,手中的点心匣子也打翻在地。 长公主瞥了他一眼喝道:“你这杀才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东京城的百姓恨之入骨,难道想为我都尉府找来祸事不成?!” 李敬伏到在地:“小人冤枉啊!这事情是驸马一手操办,小的只是帮驸马跑腿而已!” 一听居然连驸马都搀和其中,长公主不禁气的怒火攻心,抓起一旁的盘子扔了过去:“本公主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驸马在东京城做的事情尔等一定要告知,现在倒好人家找上们来本公主还被蒙在鼓里!还不速速道来!” 此时的李敬已经吓得腿软,再被长公主如此呵斥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说的明明白白。 “什么?!” 长公主在听了他的话后怒火攻心的惊叫:“混帐东西!这是大逆不道啊!我那官家侄儿是什么脾气你们难道不知?凡是和他做对的几乎不是贬为庶人就是身死,连皇后娘娘都不在了谁能帮驸马府求情,这是给官家由头处置驸马!” 李敬小声道:“那如何是好?” “彩儿去本公主的朝服霞帔!此事不能善了,本公主怕是免不得要去宫中祈求官家恕罪!” 冀国大长公主的话让李敬送了一口气,驸马说的没错,只要长公主出面此事就好办许多,官家最是仁孝,定然不会为难自己的亲姑姑。 换好华服的长公主走出,看着还在地上跪倒的李敬道:“如果提刑司的宋哲要人,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李敬身体一抖,随即趴下道:“小的知道!还请长公主殿下照顾家中老小!” 长公主甩手道:“这自是应当,早就和驸马说过,现在的李家已经不是世家,而是外戚,外戚就要有外戚的规矩!可他偏偏不听,还指望成为豪族不成?只要安分守已便可子孙后代世受皇家君恩,非要争上一争又有何用?” 说完便向前院走去,走之前对府中的人吩咐道:“把李管事绑了!” 就在门外百姓稍稍忐忑的时候,驸马府的中门大开,走出的竟是身着朝服的长公主殿下! 一身华服霞帔在侍女的簇拥下如云端皎月高贵典雅,瞬间就把躁动的百姓给安抚下来,在宋哲的带领下躬身行礼:“参见冀国大长公主!” “诸位快快平身,本公主已经尚嫁驸马,诸位不必如此多礼。” 皇家的威仪和仁慈在长公主的身上展露无遗,百姓无不赞叹。 宋哲伸手捋了捋已经整理过好几遍的公服上前道:“开封提刑司提刑官宋哲参见冀国大长公主!” 冀国大长公主伸手虚虚一扶道:“宋提刑免礼,不知今日率众而来所谓何事?” 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宋哲一惊连忙解释道:“百姓们是自发而来,非本官率领。” 长公主扫视一眼百姓随即笑道:“哦!那倒是本公主误会宋提刑了,来我驸马府所为何事?” 宋哲面露尴尬道:“不知李观察方便否?”他很聪明的没有叫驸马而是直呼官名。 冀国大长公主皱眉道:“驸马早已离京去宣州看望好友刘筠去了,凡府中之事本公主便可代劳!” 宋哲被将了一军,反正也是骑虎难下随即把前来目的说个清楚。 冀过大长公主杏目圆睁娇斥道:“岂有此理,定是府中杀才擅自而为,本公主和驸马绝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事!” 百姓们见她如此模样,仿佛比自己还生气一时间颇为同情,刁奴欺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何况是李遵勖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驸马? 见被五花大绑的李敬被扔出府外,宋哲也不好再次纠缠,只能派人押着他回提刑司。 可百姓们不打算这么算了,人群中传出不和谐的声音:“大长公主肯定是不知缘由的,可驸马未必能脱得干系,当年能和乳娘私通,说不得这次就是瞒着长公主干出这种事情嘞!” 见李遵勖的旧账被人翻出,冀国大长公主转身的身体一僵,羞愤的几乎要吐血,可百姓们的话也是实情,要是没有驸马授意,这李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 百姓们跟着宋哲离开,他们还要前往提刑司看看热闹嘞!大宋百姓的八卦之火被点燃,没想到其中还牵连这么多的事情,这出好戏看得值了! 宋哲也是立功心切,回到衙门中的他才反映过来,这次自己算是得罪了驸马府和长公主,如果不能从李敬的嘴中挖出有用的东西,怕是自己也难保全。 既然如此索性就把事情闹大,反正是官家让自己当这提刑官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官家岂能难为自己?只要证据确凿,不怕驸马和长公主到官家面前告状! 光脚不怕穿鞋的,宋哲决定当堂审案,百姓们都看着呢!谁能说自己是故意污蔑驸马? “带人犯李敬,张生,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 五人分左右在堂下跪好,此时的李敬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张生,这么多钱财给了他居然还不知远走高飞,非要被人抓个现行,而张生等人此时也是对李敬恨之入骨,把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这样毁了,说不定还要陪上性命! 提刑司的审案在紧张的进行,一桩桩证据和口供放在面前由不得李敬不认罪,但问题是他要说出幕后的主事人,否则宋哲岂能善罢甘休? “呔!你这杀才既然已经认罪为何不交代幕后主使?你不会妄想自己扛下罪责吧?泼天的事情也是你能承担的?” 不需宋哲说,即使是围观的百姓也能看出这事情不是李敬自己能干出来的。 “就是我!宋提刑爱信不信!”李敬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颠来复去就是这句话。 即使用刑也没用,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全家人都没有好下场,如果扛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就在提刑司审问的时候,冀国大长公主却坐在车驾中向皇宫驶去,她本就是先帝的妹妹,当今官家的亲姑姑,当然是向着侄儿的,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驸马于此事脱不了干系,随即决定到官家面前求情。 哪怕是不要了这幅脸皮也要保住李遵勖! 第二百二十八章御书房中三两事 赵祯今天的心情很好,开封府的治下已经有将近百家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甚至敢和蔡记争抢市场份额,惹得蔡伯俙那小子连连诉苦。 赵祯亲切的修书一封表示“慰问”并在信中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小子简直是笨的不行,只在那几个市场已经饱和的地方和别人打拉锯战,一点高瞻远瞩和果断放弃的气魄也没有。 毕竟是曾经的伴读,怎么连自己最常用的手段都不会,蔡记的资本已经积攒到令人恐惧的地步,这里的资本不光包括蔡记的资金,还包括他无与伦比的商誉! 之前撤资的将门在看见蔡记这个庞然大物愈发可怖的时候后悔不迭。 曾经是为了博得官家的欢心而下注的将门,在赵祯建设军校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全数撤资,不过可惜了,早有准备的蔡伯俙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不光给清了将门的干股和分红,还顺带着在东京城的各大市场进行了一次惨无人道的倾销活动,名义上是回馈百姓的照顾,实际上是让将门的小工厂倒闭! 蔡记的工人工资比将门的底,因为干的时间长而且有休假和多劳多得的奖励,所以往往只需支付八成的薪水便能留住工人,何况蔡记的福利也是东京城工厂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谁都知道进了蔡记就是给天家干活,偷工减料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而且蔡记在大规模建造工厂的同时还建造实验室,花费重金聘请技术高超的匠人研发改进工艺。 以上种种使得蔡记的生产成本直线下降,降价倾销简直是稳赚不赔,只是赚得多和赚的少的区别。 而将门的工厂则不同,面对蔡记的竞争他们只能开出更高的价码招聘工人这就导致生产成本的增加,加之又没有先进的生产工艺,在价格上无法和蔡记的倾销形成抗衡,只能如待宰的肥羊,被蔡记这只凶狠的捕猎者咬的遍体鳞伤。 但是越来越多的工厂崛起,对蔡记这支庞然大物来说还是有影响,加上市场已经到达饱和,只能另寻出路。 所以蔡伯俙才来求助赵祯给个好办法…… 虽然把蔡伯俙骂的狗血喷头,但是赵祯知道这是小胖在再向自己索要盐铁的经营权。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就是重要的国家垄断资源,只能通过榷场发卖。 赵祯早就打算把盐铁的开采和经营权放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官营产业都有共同的弊病,如不少铁器质量低劣,规格不合要求,价格昂贵,还有强迫百姓购买及强征百姓作役的弊病。 这已经形成一种制度,要想打破只能把经营权放开,但是赵祯没有愚蠢到把开采权也一并放手的程度,开采铁矿只能由朝廷负责,至于冶铁和制造倒是可以让民间资本进入。 大宋的铁矿是不缺的,磁州邯郸的武安即使在后世也是中国的四大富矿之一,煤和铁的产量一直大的惊人,而且矿石的质量很高。 但是如何控制好铁器又是另一个问题,毕竟铁器私营之后,难免会有流出的事情发生,在封建时代铁器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一旦经营权归私人所有,控制便是一个大难题。 还好蔡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有没有可能让蔡记进行垄断经意呢?赵祯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资本的可怕之处在于什么?在于它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甚至连操控者都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的蔡记,它的商誉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宋的百姓对蔡记这块金字招牌趋之若鹜,连赵妙元都提议把她的碧雅轩合并到蔡记的旗下,借助蔡记的名头发展…… 谁能想到原先只是卖冰棍的蔡记居然发展成这样,这使得许多商人被蔡伯俙的发家之路所激励,从而投入轰轰烈烈的创业中去了。 赵祯的高兴便是来自这里,大宋的工商业越发达,经济基础就越扎实,承受风险的力量便越发的强大。 商业的繁荣还带动另一个利国利民的产业出现,公路网络! 聪明的商人已经瞄上了运输业,随着经济的繁荣,对交通运输有了更大的需求,赵祯趁热打铁的在今日的大朝会上下旨,把公路网络的建设权下放给民营资本,以过路费的形势收回成本! 一时间朝野震动,群臣都被他的旨意惊呆了,官家是疯了吗?怎么能把过路费这种只有朝廷才能收取的税收下放给商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一时间群臣反对,奏折如雪花般飘来,但这一切正中赵祯的下怀,既然群臣反对那就再改改,比如国家投资资金,让商人负责建造,然后在把过路费收归国有这样一来吃相也不是太难看,也能让商人得到甜头不是? 赵祯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尝了一口,不错,现在的炒茶工艺也越发精湛了,茶香阵阵清香幽雅,完全不似原先的茶团冲泡那么难受。 这小小的茶叶赵祯是绝不会放手的,辽人和党项人这些游牧民族对茶叶的依赖程度不可想象。 想到这里看了看御案旁边的三才,这货居然惬意的站在柱子旁垫脚尖,怀中抱着拂尘轻轻的晃悠,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越来的习惯难道是站的太无聊了? “三才,去给朕把前日晏殊的上奏翻出来!”赵祯放下茶碗对三才唤道。 “奴婢这就去……” 三才作为赵祯的贴身宦官记忆力好的惊人,指挥着梯子上的陈彤在山墙前巨大的书架上移动,没一会便小跑的送来一本蓝色碎花奏疏。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这货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朕瞧你今天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三才大喊冤枉,堆砌满脸的谄笑道:“官家冤枉奴婢了,自从官家在宫禁中立下铁牌之后,谁还会给咱们好处?只是奴婢在东京城中的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托人送来话请奴婢给起个好名字呢!” 赵祯惊奇的望着三才,知道把他看毛了才道:“这么说你有孙子了?” “官……家……不……可以吗?”三才忐忑的望着赵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官家的眼神这么奇怪? 赵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过继养子对宦官来说再正常不过,没有生育能力的他们多时以养子的方式传宗接代,比如三才的孙子就算是正式过继到三才的名下了,家谱也要改写。 “哈哈……喜事,大喜事嘛!你想好名字了没有?” 见官家恢复正常,三才笑道:“奴婢还没想好,官家您看……”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是你这个当爷爷的事情,朕可不想越俎代庖。” 但三才反而变得失望起来,老的如干尸一般的陈琳出现在赵祯身后道:“官家还是赏他个名字吧,这是宫人的福气。说不定还能入宫陪他爷爷呢!” 前半句还是好话,可后半句却让三才大为光火:“你这老不死的,我和你有何冤仇要断我香火!” 也不知两人是八字不合还是怎的,只要三才和陈琳见面就要互相攻击互相谩骂,仿佛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赵祯拍了拍桌子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见面就掐!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成何体统,再掐架统统撵出宫去!” 见官家发火两人便偃旗息鼓,三才低头嘟囔了一句:“你想去给先帝守陵就和官家直说,何必拿我做伐?”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赵祯听见。 “诶!不是和你说了吗?留在朕的身边安心养老便是,何必要把自己仅剩的时间浪费在陵寝之中?” 赵祯的不满让陈琳苦笑:“官家也用不到老奴了,老奴实在没什么可干的,没办法天生便是劳碌命,享受这种事情老奴可不会。” 赵祯看着满头灰白一脸苍老的陈琳感叹道:“朕答应父皇最后俩个要求一个是不杀赵元俨一家,还有就是照顾你到终老……” 陈琳的身体微微一颤,轻轻拜下:“老奴错了。” 赵祯合上晏殊的奏疏放进袖口道:“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留你,可帝陵你是万万去不得,朕给你一个差事如何?” 赵祯说完对陈彤指了指御案旁的小匣子便向外走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外戚必须和朕站在一起! 陈琳和三才躬身跟着赵祯向后苑走去,陈彤留下收拾官家批阅过的奏折,先把每本批阅过的合上,然后码好放入精致的小匣子中锁好。 这个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只能关不能开,一旦盖上除非赵祯谁和两府大臣谁也打不开,陈彤是唯一一个能接触的人,可他即便是死也不敢看一眼。 官家已经仗毙了三个偷看奏疏的小黄门了! 赵祯的生活如闹钟一样准时,一日三餐的时间规定好好的,午时初刻吃饭,吃完午睡到未时,下午是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 毕竟作为皇帝也不能整天趴在御案上,多少要给自己留下一点时间放松放松。 他可不是朱元璋那个变态……合理的运用两府办公才是上策。 当他来到后院的水榭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喜欢的食物,对于饮食赵祯的要求是在精不在多,哪怕做的精致些也不要七碟八碗的一大桌,他现在就一个人,吃也吃不了。 四菜一汤刚刚好,当然除了杨采薇没事的时候会突然杀过来蹭饭,其他的时候是正好的…… 也不知她抽了什么风,现在对自己完全是百依百顺,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赵祯险些把持不住。 四周的宫人仿佛瞎了一般,完全无视她随意出入自己的领地,难道不知道她是从冷宫跑出来的吗! 可能是因为今天有陈琳在,蛇蝎美人没有出现,这让赵祯舒服不少。 赵祯哪里知道,禁中的宦官宫女都把杨采薇看成官家的禁脔,否则为何所有的先帝后妃都被送走独独留下一个杨贤妃? 这种事情在深宫中算不得什么,唐高宗,唐玄宗的旧事放在那里呢! 反而年纪轻轻的杨采薇更得宫女同情…… 赵祯忽略了一个事实,在宫人眼中现在的后宫除了官家这位主宰,就只有杨采薇一个拥有封号的女主人了! 御膳房的大师傅站在一边,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自从官家入主禁中后,每次用膳都要他站在一旁,官家说了好厨子就要虽是聆听吃饭人的心声。 其实这是赵祯在享受后世五星级大酒店的服务,大爷的!只在电视上见过大厨亲自端菜等待顾客评价的,咱也要天天享受! 赵祯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对陈琳道:“坐下一起吃,吃完这顿饭就给朕滚去黑手任教,不死不休!” 陈琳的眼睛一亮,猛地拜倒在地:“多谢官家成全!” 三才羡慕的瞧着陈琳,能到这这样的“惩罚”这老货也算得上是颐养天年的,还有什么能比的上把毕升所学传承下去来的重要? 就在赵祯大快朵颐的时候小黄门来报:“启禀陛下,冀国大长公主觐见!” 赵祯擦了擦嘴奇怪道:“哦?朕的姑姑来了?快去多加几个菜,记得要有鱼脍,正好一起用膳,三才请她进来!” 对于这位好脾气的姑姑赵祯是打心里的佩服,用温婉如玉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作为长公主,自己的驸马和乳娘私通,居然还为驸马求情,真是不知该说她温柔还是好欺负。 虽然那个乳娘被她流放,可居然流放到她的老家也是相当于没受多大的惩罚。 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姑偏偏嫁给了李遵勖,这人虽然做官不错,而且文武双全,上马能开硬弓,下马能写好诗词,尊师重道满朝皆知,可就是过于沉迷女色,御史台弹劾他花眠柳宿的奏章不知有多少,这也应了那句人无完人吧! 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冀国大长公主缓缓而来,身上的华服霞帔和赵祯的燕居常服形成鲜明对比。 尴尬的看向侄儿道:“益儿穿着如此随意,反倒是姑姑有些见外了呢!” 赵祯连连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这身燕居服还是你亲手给朕缝制的,朕觉得这比朝服还舒坦嘞!” 长公主白了赵祯一眼:“你倒是愈发的嘴甜了!” “嘿嘿,姑姑快些落座,朕已命人加菜,稍后便有姑姑最爱的鱼脍。” 长公主愁眉苦脸的说道:“诶!难得官家费心,就是有鱼脍我也吃不下。” 随即起身盈盈拜下:“请官家恕罪!” 赵祯明知她今日为何而来,可依然佯装不知:“姑姑这是干嘛?快快平身!三才扶长公主起来。” 三才上前可奈何长公主就是不起,连连叩首道:“请官家放我郎君一条生路!” “姑姑这又是何苦来哉!朕自然会放他一条生路,毕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快些起来吧!” 见赵祯答应的这么爽快,长公主反而呆呆的任由三才搀扶起坐下。 赵祯夹了一块鱼脍给长公主道:“姑姑说说李驸马做了什么让你请在来进宫请罪?不会又是眠花宿柳之事吧?” 长公主长叹一声道:“要是这种事情姑姑也不会进宫,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来告知官家?” 接着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赵祯讲了,甚至连李遵勖也参与其中都说了出来,这让赵祯惊讶的合不上嘴,没想到姑姑居然能把李遵勖的罪责也说个清楚,难道不知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说完长公主凄苦道:“官家怎么处置都成,降级,罚俸,革职罢官,只要留他性命便可!” 赵祯望着和老爹有些相似的姑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李遵勖这货还真是娶了个好老婆。 “姑姑快吃吧,稍晚些这鱼脍就新鲜了……以姑姑的聪慧应该能看出这是朕对世家下手的好机会,他们知道李遵勖做这事最合适,因为有你会来求情,朕实话告诉你,朕要利用李遵勖做为撕开世家的利刃,你有时间带他一起进宫吧!” 赵祯的话让长公主一惊,她本打算进宫求情后让李遵勖摆脱这趟浑水,没想到官家又要生生的把他拽进去。 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赵祯笑道:“人总要为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李遵勖大逆不道朕没杀他便是已经法外开恩,将功补过也是理所应当,姑姑不要再犹豫了,外戚就是要和朕站在一边才能获得恩典,否则便不是外戚!” 赵祯的话一下子点醒长公主,稍稍一想便道:“益儿的话是没错,姑姑受教了,等驸马从均州回来,我便带进宫!” 这位温润如玉的姑姑不光脾气好,而且有大局观,知轻重,关键是果决! 不愧是太宗最疼爱的闺女果然大义分明。 公事都聊完了,接下来就是拉家常,长公主还是挺健谈的人,让赵祯感觉无比亲切,这也许就是亲人的感觉,拉着她聊了很久,无意中发现她的腰间悬挂玉佛便道:“姑姑信佛?” 长公主笑道:“可曾是我信佛,李家世代信佛,我也是跟着罢了,呵呵也不知怎的,端悫也是喜欢的紧,这李家的骨血都和这佛陀有缘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祯猛然一惊,李遵勖这人在历史上还有一个脚跟,便是济公活佛李修缘的高祖! 高祖喜女色,玄孙却遁入空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第二百三十章千丝万缕 冀国大长公主的马车缓缓的历来皇宫,这地方虽然她曾经也住过,可越是如此越觉得这里变得不一样了,总是透露出古怪的气氛,仿佛官家的气息无处不再,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 回去后一定要和李遵勖算账,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忍让着他,可唯独损害天家和自家忍无可忍! 天家是驸马府的立身之本,损害天家和损害驸马府有何区别? 难道李遵勖还以为自己是世家子弟吗? 笑话现在谁不知道他李遵勖是外戚? 外戚就该本本分分的跟随官家,连更近一步的宗室都不敢招惹官家,外戚算个什么东西! 为那些世家子弟冲锋陷阵也不知是魔障了还是中了邪! 看看曾经和官家做对的人,那一个有好下场? 赵元俨死了,家里的子弟被贬为庶人,要不是大哥赵元佐仗着大宗正的身份救济他家,还不知荣王一系会变成一番什么光景! 甚至连皇后娘娘的死也有些不明不白,冀国大长公主见过刘娥很多次,她能看得出刘娥不是能追寻先帝的人,她的死恐怕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长公主身上微寒,如果真是官家做的,那他的手段太可怕了,李遵勖这个傻蛋还去招惹官家,这是要把驸马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思来想去长公主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李遵勖倒戈,成为官家的棋子总比成为他的敌人要强得多。 “快快回府!” 长公主的催促让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现在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红叉,把车辆和行人分开的好处就是马车即使疾驰在路上也很难撞到行人。 提刑司中,李敬的死鸭子嘴硬让宋哲毫无办法,毕竟是驸马府的人,也不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法,只能脊杖之类的皮肉之刑,反倒是他杀猪般的惨叫引得百姓稍稍同情。 眼看这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宋哲一拍惊堂木喝到:“来人把他先叉下去,容午后在审!” 门口的百姓兴趣阑珊,纷纷开始怀疑宋哲的水平。 百姓们是不打算离去的,这么精彩的演出才刚刚开始,驸马府和天家的一次对撞多少也应该有点火花才是,总不能在一个小小的管事身上结案吧? 提刑司的衙门原是开封府的一处官学,因东京城的文人蜂拥去了国子监,这处官学便荒废了下来,院落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直接拨给提刑司办公用了。 赵祯把马元方又发回开封府做知府事,主要是他对开封府的事情熟悉透彻。 东京城的便利无比,这时候百姓非但不回家吃饭,反而就在提刑司外休息了起来,原是官学的提刑司门口有数颗槐树柏树,即使秋老虎的厉害也晒不到人。 城中的小贩如约而至,端着各种吃食在人群中穿梭叫卖不亦乐乎。 越是人多看热闹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就越好嘞! 清凉的冷食和旁人的大快朵颐起到了很好的广告效应,时不时的有人推着小车过来开始炒菜盖在米饭上,炒得香喷喷的豚肉配合米饭简直是人间美味,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顾客。 一个小斯模样的人在小贩的掩护下灵巧的窜进了提刑司,门房和站班的衙役伸手阻拦道:“哪里来的杀才?提刑司也敢乱闯?” 小斯笑眯眯的掏两颗银豆子屈指一弹道:“我是看楼李家的,奉长公主之命前来,还请两位务必通报宋提刑!” 门房和衙役对望一眼,手掌一翻那颗银豆子就消失在他的手中了:“你看着他,俺这就去通传,可宋提刑见不见你还是两说!” 小斯恭声说道:“有劳了!” 一旁的衙役瞧他笃定的模样心中怀疑,自家提刑现在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难道驸马府就这样服软了? 在衙役的眼中,驸马府派小斯来肯定是来求情的,甚至还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干衙役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 果不其然,门房回来后对小斯道:“大老爷让你进去说话!” 小斯礼貌的打了个稽首道:“多谢差爷。” 直到小斯走远后,门房和衙役才掏出刚刚的两枚银锭豆子轻轻咬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倒是笔意外横财!你说这小斯能帮驸马府说动大老爷吗?” “说的什么话,这事情在东京城中都传开了,他要是能说动大老爷我王字倒过来写!” “屁话,和没说一样!” …… 百姓们在树下好不惬意,吃饱喝足后畅所欲言,在大宋可没人因为百姓说的话定罪,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言论自由,可大家伙说说自己的看法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御史台的台谏在那呢,谁敢因言抓人,御史台的疯狗第一个扑上去咬,言论才是御史台的利器! 午后的好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在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流逝。 “提刑司大老爷升堂~!”衙役高高的掉了一嗓子便开门退走。 百姓们立刻起身走进府衙的院中围观。 小斯借着人流慢慢的挤出提刑司,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去向长公主复命了,只是不知长公主瞒着驸马这么做会不会惹得驸马生气…… “呔!堂下罪人本官问你,是谁指使你收买书生张生等人放出诋毁陛下圣誉的?” “没人指使!” 百姓么看了看大堂上的李敬和宋哲,这一幕和早上的也没甚区别,难怪说这么眼熟,连位置都没变! “好!看来你是不到南墙不回头,那本官就定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你可想清楚主犯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官家仁德定然不会株连九族,但免不了夷三族!” 宋哲的话让外面的百姓惊呼,夷三族对普通人来说也差不多算是灭族了,这李管事当真是铁了心的保护主子啊! 但百姓的感叹刚刚发出,地上原本像死狗一样的李敬噌的一下窜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请宋提刑法外开恩!” 宋哲趁热打铁道:“你且说吧!只要属实,本官将亲自上疏在官家面前为你求情!说不得还能免了你的死罪!” “多谢大老爷!其实这些事情和驸马府无关,都是韩家人指挥我这么做的!” 宋哲一排惊堂木喝道:“哪个韩家?!” 李敬哆嗦了一下,可是想起长公主的交代一咬牙一闭眼道:“灵寿韩家……” 这下不光李敬哆嗦,就连堂上的宋哲也是一哆嗦,这灵寿韩家的家主乃是判大理寺的龙图阁大学士韩亿! 大理寺是大宋除了皇帝之外的最高审判机关,也相当于是宋哲的顶头上司,查案查到自家上司的头上,这还是宋哲从未遇到过的。 而且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这灵寿韩家和三槐王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韩亿的妻子便是官家曾经的老师王旦的女儿…… 第二百三十一章大宋启示录 案件审理到这个时候已经陷入僵局,谁能想到判大理寺的韩亿居然也被牵扯其中,宋哲要是再审下去还不知会牵扯出什么庞然大物来。 一旁负责记录的刀笔吏呆呆的望着自家提刑,手中的毛笔不敢落下,围观的百姓都是东京城的土著,灵寿韩家谁人不知? 没想到案件变得越来越精彩,居然和驸马府无关而是灵寿韩家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 宋哲眼睛一转的怒喝道:“岂有此理,居然敢攀附韩龙图,给本官记下上报官家!” 李敬脸色大变道:“宋提刑小的冤枉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一句不实之词!” “如何证明?” 李敬跪地道:“在驸马府小的房内有尚书水部员外郎韩纲的亲笔信!” 宋哲立刻派刘大前往驸马府搜寻,他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不能押解韩家人前来当堂对峙,却能找到确实的证据,他现在的主要工作便是收集有理的证据上呈官家。 宋哲不是傻子,从这么多的变故中他能看出一场惊天的阴谋,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大宋的世家,从修路开始到挖出张生家的不义之财,再到牵扯到驸马府和灵寿韩家,关键是这灵寿韩家之后还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的王家!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有人在对世家下手。 稍稍推断宋哲便是苦笑连连,看似机缘巧合的这一切其实幕后都有精心的策划和布局,谁会对世家下手? 答案直指当今圣上! 上至朝堂文武百官,下到市井小民,谁不知道陛下早已经对世家厌恶到了极点? 可眼前的一切安排的是如此妥当,完整的人证物使得韩家脱不得干系。 刘大再次来到驸马府,冀国大长公主已经发话,整个驸马府全力配合提刑司查案洗脱嫌疑……在驸马府大管家的带领下,刘大很轻松的便进入李敬的房间搜寻到韩纲的亲笔书信,整个过程简单的让人难以想象。 宋哲看着眼前的信件嘴中微微发苦,这韩纲还真是给败家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李敬留下,这下韩亿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把人犯张生等人和李敬一同押下去,封存所有罪证,等本官上报后择日再审!” 本打算看好戏的百姓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纷纷发出意犹未尽的感叹:“这些个世家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官家的谣言也敢造!” “这是也不好说,世家的问题只在书信,算不得证据确凿,要是驸马府伪造的呢?” “话是没错,这么重要的书信怎么能是李敬这个小管事能留下的?” “依我看这些世家每一个好东西!” “诶~这话可不敢乱说,省的给自己招来祸事,这么大的事情不会不了了之,咱们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百姓们各个变成推理高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但世家在这件事中总归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宋哲见事情影响甚大,立刻更衣,着朝服前往开封府找知府事的马元方商量。 他一个小小的提刑官如何能担待得起如此大的干系? 宋哲坐在府衙的时候还好一些,他刚刚离开散去的百姓便炸开了锅,真是天大的丑闻,世家居然买通书生,以天罚之说污蔑官家的圣誉。 这是什么事情?是大逆不道! 越是丑恶,惊人的消息传播的速度越快,只稍稍几个时辰整个东京城都知道了,更有甚者在酒楼茶肆这样人群集中的地方宣讲! 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还精彩。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淳朴善良的百姓对赵祯这位年轻官家遭受的污蔑充满愤恨到极点,也连带着对世家深恶痛绝起来。 黑手的造势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世家豪族在他们的嘴中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人,虽然有人反对转而为世家洗地,可惜没一会就被淹没在百姓的口诛笔伐之中。 开封府幽静的签押房中,马元方看着愁眉苦脸的宋哲笑道:“瞧你的模样可不像是老夫当年所见的清流官宋哲哦!” 宋哲苦笑道:“马学士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下官开玩笑,这事情是捅破天的,一边是官家,另一边是世家,谁我都得罪不起!下官是请您上报官家,这案子我审不下去了,涉及到大理寺的韩判事,我提刑司也无权审理!” 马元方目露惊讶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能看出来是谁在和谁角力,也算是不错,这事情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现在首要的便是把人犯和物证看管好,等待官家询问便可,老夫这就进宫对奏!” 马元方整理了一下朝服和宋哲交给他的证据便准备出发。 “那下官还能做些什么?”宋哲稍稍有些忐忑的问到。 “保护好那几个人和证据!能拿走的证据老夫都拿走了,放在官家的御书房才是最安全的,不能带走的你要尽量保管好,尤其是人证,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记住一点,官家不能输!” 马元方说完就准备离开,在出门前微微扭头道:“顺便也要保护好自己,狗急跳墙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来!” 宋哲微微点头:“下官受教了!” 马元方是出了名的生性卞急宁折勿弯,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官家安排的,他仿佛看见赵祯毛茸茸的尾巴在面前晃悠,仿佛是在炫耀手段一般。 长叹一声:“官家臣下知道您想对付世家,的确世家也是我大宋一直以来去不掉的顽疾,就如同将门一般。但这两个顽疾历朝历代都有……” 马元方的话还没说玩就被赵祯打断,一直漂亮的建盏被推到桌子边上,建盏眼看就要落下的时候才赵祯才松手道:“元方你看这建盏危不危险?” 建盏的底部已经有一半悬空,马元方点头到:“形如危卵。” 啪~ 漂亮的建盏被赵祯的手指尖轻轻一推落在擦拭透亮的小青砖上摔得粉身碎骨。 马元方眉头一皱,这建盏茶具乃是皇家御用,轻易都不会赐予朝臣的,少说也有十贯钱,就这么被官家摔的粉碎…… “心疼吧?” 赵祯哂笑着说道:“一个小小的建盏茶具就让你如此心疼,如果有一天这东京城破,百姓如蝼蚁,宗室如猪狗,将门如丧犬,世家如灰烟,到那个时候你还会为这一个建盏心疼吗?” 马元方脸色一变:“陛下之言乃是国破家亡之论,万不可轻率而言!” “朕轻率吗?”赵祯突然拔高音调道:“一点也不!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真的有可能成为现世的!只要我大宋将门世家一日不除,只要三冗三费还在祸害拖延大宋前进的脚步,国破家亡指日可待!” “陛下!!!”马元方几乎是趴在地上抱着赵祯的腿苦苦哀求:“陛下万万不可再说此言论,这要传出去,怕是百姓猜疑,群臣不附啊!陛下江山不稳,流言四起比之社稷有亏,金瓯难全更难以挽回啊!陛下!” 赵祯无力的做到在地上,他所说的一切确实存在,靖康之耻甚至比赵祯的描绘更加惨烈千倍百倍! 此时不革除弊政,大宋就真的要烂了!不改革的大宋没有希望,还是会沿着历史的方向前几年,直至走向灭亡。 第二百三十二章御前亲审 马元方完全不理解官家的担忧,在他看来世家也好,将门也好,这都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事实。 作为官家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和他们纠缠,浪费宝贵的时间。 赵祯知道马元方的想法,从他临表涕零的模样就看出这是一般朝臣的普遍看法,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元方你觉得我大宋农人多还是士人和商人多,亦或是从事手工业的人多?” 官家的话让马元方惊讶,但是依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农人占天下百姓十之六七。” “我大宋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也就是说土地可以随意买卖,而世家大族常常以高价或是巧取豪夺霸占农人土地,长此以往下去会怎么样?” 赵祯的反问让马元方说不出话来,农人靠什么养活自己?当然是土地的产出,没了土地的农人便成为佃户,但世家大族的土地中需要多少的佃户? 随手把晏殊的奏折扔在马元方的面前赵祯道:“你好好看看,这便是晏殊对上次旱灾的总结!” 马元方翻开奏疏只看了几句就被惊呆,晏殊描绘的是所去汝州的惨状。 “农人之土地十不存七八,一村一镇之土地皆归世家豪族,农人倾家破产、流离失所,此末世之兆也!为何百姓在大灾面前毫无自救之能?非无财也,实乃粮商囤粮待价而沽!州城之粮铺满盈若溢,而官仓粮食无几,百姓去则非但不售亦提高粮价,此乃祸国殃民之道! 而粮商之背后何人?世家豪族也! 臣又自汝州向南走,越是向南越是忐忑,直至江陵府转道而回,臣此时才恍然大悟,唐时太宗有云: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陛下审慎之!” 马元方看完手中的奏疏双手微微颤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祯不屑的看着他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朕实话告诉你,大宋的州府或多或少的都有世家豪族的身影,他们想通过控制土地达到控制大宋的目的! 土地多了佃户也就多了,这些都是他们手中的资源。贫家子弟可以在他们的学堂读书,优异者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便成了他们在朝堂的助力。所以朕必须除掉世家!” 马元方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喘着粗气的站了起来道:“陛下打算用眼前的丑闻毁坏世家一直以来的声誉,然后再把世家清理掉?可陛下知道当朝有多少官员和世家有牵连吗?世家手中又掌握多少土地吗?” 赵祯哈哈一笑道:“朕早就做好打算,世家手中不是有土地吗?那朕便让粮食变得不值钱便是,朕现在不会动世家手中的土地,但朝堂中的世家必须清理,除非他们对朕的改革闭嘴一心一意的跟着朕!” “如何能叫和世家有牵连的官员一心一意的跟着官家?”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祯的话让马元方一惊,随即不再言语。 这是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的好方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官家想要进行土地改革,必须要去除朝廷中的阻力,而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文官集团中的世家豪族,灵寿韩氏,三槐王氏等等。 通过仔细的观察赵祯发现,世家的基础其实就是手中的土地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那就先把世家丑恶的一面揭露出来便是! 伸手拿起御案上马元方带来的证据,“三才!传旨下去,张生一案御前亲审!地点就定在朱雀大街。”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三才点头便一路小跑的去传旨。 看着三才离去的背影,马元方知道世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东京城的百姓蜂拥的向宣德楼前朱雀大街赶去,此时的东京城变得和年节一般热闹起来,原因无他官家要在这里设御案亲审张生一案! 朝中的官员中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大惊失色,官家这是要把张生一案闹大啊! 虽然上疏反对,但官家却一律驳斥,理由很简单,难道朝中官员也和张生有牵连不成?只一句话就堵得上疏官员无言以对。 朱雀大街乃是御道,早早的便有朱红叉子分割道路,也形成天然的观众席,百姓只要站在朱红叉子两边便能相安无事。 此时的御道上已经架好高台,连官家的御座也被搬上,百官被特许站在两边旁听。 宋哲作为初次审理的官员站在赵祯的身旁为他解说审理的经过,赵祯看了看眼前黑手的情报微微点头,这下张生一案便成为铁案,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 不得不说宋哲的谨慎,为了防止张生等人和李敬被暗害,派遣所有提刑司的衙役看管,并且不给他们吃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什么的?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彭七带着殿前司的禁军不断的维护秩序,阻挡推搡的人群穿过朱红叉子,百姓们的热情是前所未有的,毕竟皇帝亲自审理案件属实少见,一辈子能碰到几回,而且大家都像看看年轻的官家是如何审案的。 赵祯抓起手中的龙胆拍下,清脆的声音立刻使得百姓的喧闹变成鸦雀无声,连孩童都被大人捂住了嘴…… “带人犯!” 三才见官家发话立刻用他尖利的声音喝到:“带人犯李敬,张生,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 提刑司的刘大战战兢兢的把五人用铁链拖到御前便逃也似的离开,官家虽然年轻,可身上的威势着实吓人的紧! 之所以是拖,主要是因为这几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有些人甚至微微有些失禁,一股尿臊味惹得围观百姓连连喝骂。 赵祯开口问道:“张生,朕问你,家中的钱财从何而来?” 他的话音刚落,自有提刑司的衙役把一车铜钱推送到张生面前,还有将作监的大匠和蔡记的学徒以及卖胡饼的张大婶。 张生知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自己抵赖:“草民有罪,这些铜钱是驸马府管事李敬给草民的。” 赵祯瞅了一眼装铜钱的小车道:“为何给你?” “李敬让草民和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等人在蔡记的燕来楼散播谣言用天罚降灾之说诋毁官家圣誉……” 张生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百姓的喝骂声打断,在百姓的眼中年轻的官家就是大宋的天,是大宋所有人的家长,众人的君父! 更何况官家自登基以来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做了多少的好事? 勤劳执政秉,体恤百姓疾苦,赈灾与灾民同食,就连工厂也是在官家的蔡记带动下建设起来的,解决了多少人的温饱? 居然敢诋毁官家?张生的所作所为乃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围观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寝其皮! 第二百三十三章吐血的韩亿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非常良善的,深受儒家思想的千年熏陶,仁孝爱人几乎是妇孺皆知,大宋的百姓更深层次的贯彻这一思想。 封建时代大多是以孝治天下,世人奉行:在家若能尽孝,为国方能尽忠。 这也是宗族制的核心,地方上最基本的管理制度便是宗族制,皇权不下县也就是靠宗族制进行维护。 孝道被上升到继位崇高的地位,在家孝顺父母,在国效忠君王。 在每个宋人心中皇帝都如自家的家长,所以才会有君父这样的称呼,而张生这样诋毁官家,便是不孝,百姓岂能容忍他们这种诋毁君父的行为。 连早就策划好一切的赵祯都没想到,自己在百姓的中的地位居然如此崇高。 面对怒骂张生等人的百姓,彭七只能带着御前班直使劲的抵住朱红叉子放止百姓一拥而上,眼下的百姓中有不少人状若疯狂,看向张生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仇恨。 赵祯拍下龙胆道:“尔等肃静,此案才刚刚审理,张生也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查出幕后之人才是要紧的事!” 百姓们逐渐安静下来,没错,这张生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这一切! 文官看见百姓的模样感慨万千,有连连点头的,有微微摇头的,更有甚者瑟瑟发抖掏出手绢轻轻擦拭脑门上的汗珠。 作为龙图阁大学判大理寺的韩亿已经快站不住了,官家这样追查下去,纸如何能保得住火? 想想儿子和自己说的话他就火冒三丈,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能留下书信落人口舌?! 还好书信上没有留下名字之类的东西,到时候还能辩驳一二,韩亿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王随,这王家的家主还真是大的一手好算盘!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越过自己直接找纲儿,哼!他是怕自己不同意才这么做的吧! 现在好了韩家被他当成挡箭牌放在最前面,成为世家冲锋陷阵的孤骑,这时候哪家帮韩家哪家倒霉,谁会为韩家说话?! 就在韩亿无助的时候,身旁的龙图阁直学士刘煜开口道:“韩学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要想救韩家只能放弃掉令郎,否则整个韩家都会遭受牵连,到时间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刘煜的话让韩亿亡魂大冒:“此话怎讲?难道要让我儿在官家面前认罪然后一力扛下?官家倒是能信吗?”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稳妥些,总不能看着整个韩家倒霉吧?你认为其他的世家还会帮你不成?再说你韩家又不光韩纲一个儿子,你韩宗魏可是足足生了八个儿子少了一个,还有七个能光耀门楣的。” “你去告诉那几位,如果不帮便是鱼死网破!我韩家过不好大不了牵连出所有的世家,老夫倒要看看是帮我韩家来的划算,还是世家都暴露在官家的眼前来的划算!” 韩亿说完便一甩长袖冷笑的望着刘煜,他也是没办法,韩纲是家中长子,一旦事败被官家问责,他韩家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还不如拉上别的世家一起,这样反而能有一线希望。 韩家也是世家中的大族,他岂能不知壮士断腕乃是王家常用的手段,居然连王旦这位自己的老丈人家都能舍弃,何况是韩家? 想想自己的妻子韩亿就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王旦的女儿嫁给自己后韩王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可自从丈人去世,妻子的娘家便开始走下坡路,王随这个族叔居然能看着王旦家破败都不施以援手,可见他的谨慎和无情。 韩亿下定决心后就不再理睬身旁的刘煜,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站在三司使计相位置上的丁谓冲他微微一笑,韩亿大惊,这丁谓现在是谁的人大家都清楚,就是他当年有意整治王旦家的,现在又开始把矛头对准自家? 案件的审理愈发的清晰,在李敬咬出韩纲后,便上升到了世家的层面,这时候的王随才叫苦不堪言,没想到韩亿居然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子,这样一来世家别无他法只能权利营救,否则整个世家都会遭受牵连。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王随稍稍咬牙的出班道:“启禀陛下,这韩纲乃是韩学士的儿子,岂能和李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仅凭一封书信便下定论怕是不妥的,况且这纸上的字迹就一定是韩纲的吗?” 王随的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附和,也让百姓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这话是没错的,王相公只是提出自己的怀疑而已。 韩亿微微点头,这信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能拿到的,之前自己问纲儿的时候,他说了这信他是亲手交给李驸马的,而且李遵勖这人小心谨慎,绝不可能留下信件,官家手中的书信定然是伪造的! 可他忘了越是小心谨慎的人就越有可能留下破绽,他上哪知道冀国大长公主已经背着驸马转向官家了? “王参政所言既是,朕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朕自有办法,来人取碳笔来!” 王随韩亿等人本打算看好戏,可官家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百姓们也是伸头探脑使劲的往前挤,就想看看官家是如何证明这书信是出自韩纲之手的。 三才取来一支炭笔,这是赵祯命将作监的大匠人特意制作的,里面还混合了铅,与后世的铅笔基本差不多。 赵祯拿着炭笔在信件的左下角轻轻扫动,不一会便微微一笑,果然有自己要的东西! “三才穿给王参政和给为大臣看看,这是不是韩纲的私章?” 信件在群臣的面前传阅,寇准首先看到的便是:灵寿韩纲,四个字……心中大骂蠢材,这明显是上一张纸上的印章用力过大留下的印迹! 如此重要的信件居然留下破绽,这韩纲和李遵勖两人居然都没发现,怎么能叫人不气愤? 王随在看到印章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对着赵祯躬身行礼道:“官家慧眼如炬老臣叹服!”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韩纲不能救了,韩亿你知道该怎么办! 本是有些得意的韩亿在看到儿子的印章后大喝一声:“畜生!”便软软的瘫倒下去。 这出好戏演的真是精彩,赵祯不相信韩亿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卷在其中,但表面上还是露出关心的神色道:“快把韩学士扶下去,请御医给好好瞧瞧。” 赵祯说完便对宋哲使了个眼色,宋哲出班大声说道:“启禀官家,事情牵连到韩学士,臣不敢私自拿人,毕竟韩学士现在判大理寺!所以……” “荒唐!史书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不是在帮韩纲而是在害他,韩学士这样性情稳重,品行正直,治家严谨的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逆子,朕是不信的!你速速把韩纲叫来,朕要当面问个清楚还韩卿一个清白!” 赵祯的话让百姓们感动,都证据确凿了,官家居然还心存怜悯,不断的为韩家说话……晕倒刚刚被救醒的韩亿也是感动的不行,一口老血喷出又软了下去,杀人不过头点地,用的着这样折磨韩家吗? 王随则是在心中大骂:小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吧?不就是想把世家都牵连出来吗?即使查到又如何,还有大手段等着你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绝地反击 赵祯说是传唤韩纲,其实和拿人没有什么区别,宋哲带着一班捕快直接进了韩府,门房和家丁护院之类的还想阻拦,宋哲一亮腰牌道:“本官乃是开封府提刑,奉官家之命前来传唤韩纲,谁敢阻拦?!” 如狼似虎的家丁护院顿时变成老实的小花猫,官家在朱雀大街亲审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韩府。 韩纲已经是面无人色,尤其是在宋哲喊出:“韩纲你的事发了!”之后更是差点瘫软下去。 宋哲微微摇头,韩亿这位朝廷重臣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软蛋玩意? 你老子在官家面前演足了戏,你却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样,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韩亿是怎么养大的。 用两指宽的铁铐子铐住了韩纲,在一帮女眷的哭闹下离开,都御前亲审了宋哲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不少百姓是跟着宋哲一起来的,在大宋从来就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韩纲一路上才叫惨,臭鸡蛋,烂菜,甚至要有小石块向他招呼,一旁的捕快算是倒了霉,多少会被无伤,身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食材…… 宋哲走的远远的,这哪是传唤,简直是在游街,不比游街还惨些,韩纲的脸上已经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虽然看着解气,可宋哲还是命人保护住韩纲,毕竟是官家要的人,如果在路上死了,可就不好向官家交代了。 刘大作为捕头自然肩负了驱赶百姓的重任,可他的话却没人理睬,官家仁慈的紧,可咱百姓也不能看着官家的仁慈被人利用是不是? 用这些吃剩下的东西给官家出出气不行吗? 百姓的话让刘大无言以对,说真的自己都想拧断韩纲的脖子,在韩纲期翼的眼神中怒吼一声:“都给老子听着……不许扔石头!” 这话和没说一样,谁都知道他的官家要的人,开始的几块石子也是上了岁数的人扔的,都那么大岁数了即使把韩纲砸死,官家也不会治罪。 刘大说完便打着汇报的名义躲到宋哲的身后,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有食材都是躲着他走,毕竟他身上的公服不是闹着玩的。 后面的捕快就惨了,招呼韩纲的食材有不少会飞溅到他们身上,最后几人无奈的加快速度只希望早点到达朱雀大街,结束这惨无人道的无差别攻击…… 韩亿已经被救醒了,赵祯看着他刚刚吐出的一口老血微微摸了摸下巴,这老货不会是把多年的陈毒排除体外了吧?怎么感觉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王随这个早就被赵祯注意的三槐王氏族长更是对韩亿关心备至,看着两人情深意切的拉着手说话,赵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离得有些远,两人又是压低了声音,赵祯实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韩亿在最后微微点头,这是要玩什么花招吗? 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处是刘娥的巨大贞节牌坊,这已经成为大宋的一景耸立在这里,此时的牌坊下却是人声鼎沸,人群慢慢散开,喝骂声和叫喊声连成一片。 高台上的赵祯看着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微微一叹,真应该搞个应急通道的…… 看着高抬下肿的像是猪头一样身上五颜六色的韩纲赵祯明知故问的道:“堂下何人?” “微臣尚书水部员外郎韩纲……” 赵祯微微点对三才道:“让他自己看看!” 三才踮着脚走下高台把手中的纸片放在韩纲的眼前:“官家有命,韩纲你可看的清楚?” 韩纲看到纸片后反而一把夺过愤怒的吼道:“这是栽赃!官家这是栽赃臣下啊!我韩纲行事光明磊落……” “放肆!”三才见他抢了证据急急的夺过,自有殿前司的禁军用木叉将他按倒,生怕他会暴起伤人。 赵祯佩服他的表演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说这是栽赃?李敬这韩纲是不是你见过的人?” 早已急不可耐的李敬随即叩首道:“启禀官家就是这韩纲,即使化成灰小的也认得他!是他给小的出的主意在房子中留下夹层,等物色好人选之后便卖给人家,在上门收买之!” 李敬的话点燃了百姓们的怒火,原来是韩家人在幕后搞的鬼! 可就在赵祯要追问下去的时候,王随韩亿等一帮老臣全数出班道:“请官家明察,只有一个管事为证,还有便是一没有任何印记的一纸书信,连上面的印记都不是直接盖上去的,说不定是有意为之栽赃韩纲,请官家圣断!” 甚至连本不搀和其中的王曾,寇准等人也是跟着后面出班道:“请官家圣断!” 这些都是朝中的两府大臣和各部长官以及御史学士等等,见他们都出班求情,他们的下属和同僚也慢慢的站出,最后几乎所有的文臣都站了出来提出疑议。 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这是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对抗啊!什么时候文臣居然敢这样放肆了? 可他忘了,这是世家生死存亡的一战,如果这场维护名声的战役输了,所有的世家都将暴露在百姓的口诛笔伐之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相比皇家,世家更需要百姓的支持,他们做的善事无不是为了获得百姓的好口碑,这样才能继续的繁荣下去,得到百姓支持的世家才能获得长久,才能在地方上肆无忌惮。 赵祯陷入了无限的尴尬之中,百姓们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明显的事情却有这么多的朝臣反对? 难道是官家错了吗?可官家怎么会错! 他是大宋的官家!这片土地的主宰!上天派来牧守大宋的真龙天子! 百姓的窃窃私语和朝臣们的躬身行礼使得赵祯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尴尬,彭七等一帮御前班直紧紧的捏着拳头,只要官家一声令下便打的这帮措大满地找牙! “哈哈哈!诸位臣公果然忠君,朕也不想变成倒行逆施的昏君,此案暂且搁置,留待有新的证据后再审!” 说完这一切赵祯已然是无力的挥了挥手,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世家对文臣的影响,当初老爹和王旦两人都说过世家如何如何,可赵祯从未在意,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稍稍天真的了些。 想要一下子扳倒世家成为了镜花水月和泡影,自嘲的笑了笑,想起自己在后苑中对冀国大长公主说过的话,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官家且慢,臣左龙武将军、驸马都尉,澄州刺史李遵勖前来见驾,并有本上奏!” 身穿朱红色朝服系罗料大带,身挂锦绶头戴貂蝉冠的李遵勖从人群中出现急急的说道。 他的话瞬间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原本已经放弃的赵祯面色一喜随意收敛起来,而胜券在握已经准备庆祝的王随等人却猛然一惊! 第二百三十五章文官特权的消失 李遵勖的话显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赵祯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道:“你来的倒是时候,长公主前几日还去宫中找过朕呢,没想到今日便在这里见到你了,起来说话!” 先拉家常再说正事,这是皇帝与外戚之间谈话的正常步骤,毕竟外戚和文臣将门不一样,是自己家的亲戚与亲人,多少要在百姓面前表现的和蔼可亲些。 李遵勖微微一拜道:“谢官家!微臣汗颜!家中居然出了李敬这样的刁奴,被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生生的坏了我驸马府的名声,这让京城百姓如何看待我李家和长公主殿下?今日之事臣一定要在官家面前说个明白!” 赵祯看着李遵勖的模样微微点头,两人的眼神稍稍交流了一下便能看出对方的大概意思,李遵勖的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而赵祯的眼神却平淡了许多。 看来自己的姑姑终于还是说动了这位驸马前来投靠了,不过来的还真是时候,果然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 李遵勖知道,如果官家在这场和世家的对决中输掉,那他驸马府必将成为替罪羊,官家的无限怒火也会全数倾注在驸马府的头上,即使有长公主护着也不行,而长公主和自己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这时候反咬一口韩纲却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两相比较之下李遵勖发现跟随世家的脚步几乎就等于是死路一条,而跟随官家的脚步则是不然,本就是外戚的李家这时候还不抱紧官家这棵大树,就只能被世家牺牲掉,到时候连官家都会厌恶的李家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被长公主一巴掌扇醒的李遵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急急的赶到朱雀大街正好看见群臣逼迫官家的这一幕,一时间李遵勖觉得自己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运气好成这样,这么巧的事情都能被自己赶上? 赵祯咳嗽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李敬确实被人利用,也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他这么做的?你为何不早报?” 李遵勖尴尬的说道:“臣只是无意中看到韩员外郎和李敬两人在廊下窃窃私语,却没听清具体的事情,只见到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被员外郎交给李敬,之后臣下也问过李敬,可李敬说只是一般的小事,微臣就没甚在意,如今事发才知晓原来两人居然敢做出如此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御下不严请官家治罪!” 李遵勖的描述绘声绘色,这下容不得韩纲狡辩,赵祯用力的摔下龙胆道:“韩纲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是谁指使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的?” 韩纲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呆了,望着一旁怒目而视的李遵勖直觉得天旋地转,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当日自己明明是和他李遵勖说话,而且那信件也是交给李遵勖本人的,现在他嘴巴一歪就把责任推卸到自己身上,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反话,真是快把韩纲给气死了。 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不……不是这样的,那日明明是李遵勖和我两人商量,而且我的书信是交给他李遵勖的,他李遵勖也脱不得干系!” 韩纲的话刚刚说完,百姓的人群中便发出“哦~”的一声! 被气的吐血刚刚好转的韩亿差点没真的背过气去,而王随等一帮大臣齐齐的在心中咒骂:“蠢猪!” 此时的韩纲才发觉自己失言,但是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急急的向前爬了两步捣头如蒜:“官家饶命,微臣错了!求官家开恩啊!” 现在的韩纲的防线已经全面失守,而李遵勖则是大刺刺的说道:“官家,韩纲冤枉我驸马府,微臣求官家还微臣一个公道!” 主动权一下子又回到了赵祯手中,抬头看了看远处茶楼上的姑姑微微点头随即笑道:“驸马府御下不严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李遵勖连连拜下道:“谢陛下!”直到此时他才送了一口气,官家既然当中定下处罚也就是既往不咎了,只不过是半年的俸禄而已,谁看不出这是官家的法外开恩?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惊讶:“最近便是姑姑的生日,你们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外奔波总是不好,这样吧,你的登州刺史便不要做了,回京城做个车骑将军便是,朕还要重用你呢!” 车骑将军在大宋只是个虚衔,但却从未加授给外戚,原因无他,大汉最著名的外戚卫青,便是车骑将军! 这哪是什么惩罚,简直是破格拔耀! 刺史是什么,只是个寄禄官而已并没有正式差遣,而车骑将军就不一样,虽然也是虚衔却进入了官家的眼中。 朝中的文臣中有不少人暗自心惊,难道官家是想提升外戚的地位用以打压文臣? 现在官家的所作所为没人能看得懂,刚刚还是在文臣的攻击下一筹莫展,弹指间就又有后手李遵勖,武将看的最为真切,也最为恐惧。 常年被文官压制的他们本打算看一出文官逼迫官家后,双方互撕的好戏,可谁知居然有这样的转折,别说是他们,就是连赵祯自己也没想到! 远处茶楼上的姑姑给了他最好的解释,外戚终究还是要依附皇帝而存在的,自己给了李遵勖车骑将军的职衔也算是表达了这一立场。 王随等人现在是麻烦缠身,哪有功夫对赵祯重用外戚的事情扯皮? 现在的他们是想方设法的把韩纲身上的罪责推卸掉,又或者是把韩纲和别的世家之间的关系撇干净,这时候的韩亿已经面无人色,他知道自己的长子是保不住了。 “畜生!你居然背着我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这是要生生把咱们韩家脱得家破人亡啊!”韩亿疯狂的冲上前来对着韩纲就是一顿暴打,拳拳到肉的暴打。 韩纲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怎么能经得住老爹的这样打骂,双手护在生前不断的躲避道:“此事又不是我韩家一家的事情……” 韩纲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韩亿打断:“住口!这时候了还想攀咬别人,你还是我韩亿的儿子不是,你的骨气呢?爹爹从小就教你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祯眉头一皱,这韩亿是话里有话啊?! 难道是向让他的儿子一人把罪责全部扛下来? 也对! 都这个时候了,如果继续把王家扯进来,呵呵乐子就大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韩学士不必如此,令郎之过朕不会算到整个韩家头上的,可你多少要担待一个管家不严之罪!” 韩亿整了整衣袍面对赵祯跪下道:“臣谢陛下!所有罪责臣愿意一力承担!” 赵祯摇了摇头道:“谁的错就该罚谁,令郎已经成年,成年之人便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欺君罔上散播大逆之言,理应判处极刑,可念你韩亿身为两朝老臣鞠躬尽瘁,朕深感舔犊之情,特此判绞与其室,留家中厚葬之!韩亿治家不严,有此逆子,罢大理寺判事,出外邓州知府事!” 韩纲一下子瘫软,没想到官家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 这下百姓是解气了,可文官们炸开了锅,自太祖太宗朝就没杀过多少士人,到了真宗朝就只有一例,其他的多是流放便算了的。 流放的话托人打点好关系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只相当于出了趟远门而已,对年纪大的人来说也许不易,可对年轻人来说就没什么了。 可现在官家直接判了绞刑,这是要至韩纲于死地啊! 文官身上的特权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第二百三十六章节丁谓与寇准 文官集团对韩纲的判决是不能接受的,寇准带着一帮文臣苦苦哀求年轻的官家,在他们眼中还是十五岁少年的皇帝应该不会铁石心肠。 可惜,在和大宋的改革比起来韩纲的死在赵祯眼中是必须的,只有他的死才能震慑住世家的反抗,或是逼得他们反抗。 看似俩个极端却对赵祯都有利。 相较于文官的开脱,百姓们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的。 “让这韩纲在家中受绞刑太便宜他了,居然连弃市都免了,官家真是仁慈的紧!”朱叉之后的人群众发出不满的声音。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文臣的行为:“可诸位相公怎么还替韩纲求情?要判流放是什么意思?” “这还看不明白?相公们是要保下他的狗命,毕竟是官场同僚,此时求情也是在为自己找条后路不是?” 一身油渍的厨子开口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仿佛他一下子变成了官场万事通似得,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 只有一些曾经见识过官场的人才能了解其中的政治意义,但是这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谁知道这人群中没有没有世家的人在一旁? 御道上的韩纲已经面无人色,此时的他已经难逃一死,再加上被父亲警告,他知道大势已去谁也救不了自己…… 瘫软在地上的韩纲被御前班直拖往家中,一路上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御前班直可不在乎,晕了正好反而省事了。 韩亿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自己的儿子终究还是成为了世家的牺牲品,当初王随就不应该找纲儿做这事,更不该瞒着自己! 赵祯望着离去的韩家父子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韩纲自己的愚蠢才造成如今的局面,谁也怪不得。 面对拜倒在地的大臣赵祯挥了挥手道:“诸卿平身!此案已经了结,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是朕的原则,希望诸位臣公谨记!都回潮办公去吧。” 见大势已去韩家人是保不住了,文臣们也不得已的接受这个事实,武将们更是乐的看文臣中有人倒霉,高声附和:“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文臣无奈也是跟着喊了两句口号,但百姓们不干了,一帮宿老带着在东京城稍有威望的人跪地喊道:“草民少得面见陛下天颜,如今有幸,求陛下留下训诫之言造福百姓!” 人群呼啦啦的跪倒起身呼喝:“求陛下留下训诫之言造福百姓!” 赵祯从台上下来,此时和文臣置气不如和百姓互动,如果刚刚但凡有百姓的帮助,文官就不会如此被动,赵祯能和文官对着干但却不能无视百姓的存在,正是得了百姓的支持,所以赵祯才如此强势的判处韩纲。 御前班直的禁军当然是见不得官家靠近百姓的,但赵祯怒斥道:“百姓乃是我大宋的基石,没有亿万百姓的支持,朕这大宋官家什么都不是!老人家快些起来,训诫的话朕不便多说,因为我大宋的百姓解释是非分明的良善之辈!” “官家!!”被赵祯扶起的老人险些又跪下,四周的百姓见到如此一番景象激动的说不出话,有些甚至感动的隐隐哭泣,自己是有多大的幸运,居然能生在官家这个贤明英主的治下? 赵祯面对四周百姓朗声道:“其实大家想要过上好日子方法倒是很简单,无非四句话: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业道酬精,商道酬信如此而已!” 四句话简单明了的阐述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让围观的百姓瞬间醍醐灌顶,做人做事总离不开这四句话。 不少文人也被官家这四句话打动,天道酬勤出自论语这是大家都知晓的,而接下来三句显然是官家自己的理解。 这就不简单了,能把人生万事总结成这四句话,可见官家的才学已经到了止于至善的地步。 爱屋及乌的道理,赵祯的话自然被百姓当成醒世恒言,或是用来教导子孙,或是用来反省自身。 文臣中也有不少人被官家的话打动,甚至连丁谓和寇准都在默默念叨这四句真言。 两人相互想望了望,丁谓笑道:“世家是斗不过官家的,今日之事你也看得出来,官家是众望所归,连李遵勖这样忠于世家的外戚都倒向了官家,你们还有胜算吗?即使到了最后,别忘了兵权依然是掌握在官家手中的,要我说你们这些世家还不如也临阵倒戈,抛弃原有的坚持,跟随官家的脚步,官家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我们就成为官家手中的工具了!”寇准喘着粗气的打断丁谓的话。 丁谓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们现在就不是吗?官家是为了大宋,你们也是为了大宋,可惜你们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诶!还是官家说的好,大宋都没了你们世家还有什么用?千年不坠就是个笑话,在真正的皇权面前没有什么是摧毁不了的,大宋的世家和历朝历代的都不同,因为在大宋皇权已经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以为现在的世家还能想隋唐一样放肆?不行啦!你们手中还有什么能和官家抗衡的筹码?要兵没兵,要人没人,现在的朝堂上已经不似开国之时,贫家子弟太多,你们根本就操控不过来了! 其实从太祖到太宗,再到先帝,无论哪一位都在限制你们这些世家的权利,如果官家不出手也会有子孙后辈给你们最致命的打击,不如直接倒戈向官家是不是?” 如果搁在以前,寇准绝对不会考虑丁谓的话,可现在……他真的觉得世家在官家面前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甚至官家是有意的在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寇准起身看了一眼和百姓热情互动的官家长叹一声道:“谓之觉得现在的世家该如何是好?” 丁谓一喜道:“当然是接受官家的命令,官家要你世家如何就如何,其他的都好说不是?反正我觉得官家这么仁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是不是?” 寇准微微点头道:“我回去找各家的族长好好商议一番……” 丁谓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官家要的可是所有世家的归附,而不是你寇家一家!” 寇准豁然回首:“老夫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当年给老夫溜须之人现在已然是官家的能臣了!” 丁谓并不生气:“用官家的话说我是一个有用的人,而现在的大宋最需要的便是有用的人,所以王钦若还在出外,而我留在了东京城。” “好!很好!”寇准甩开衣袖便跟随文官大步离去,只留下丁谓在原地笑眯眯的望着远处的赵祯喃喃自语:“官家啊!您到底能走多远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天下英才汇集东京 自从处理掉韩纲之后,赵祯就愈发的喜欢站在宣德楼上俯瞰东京城的芸芸众生,他那日的煌煌之言让百姓们变得更加积极起来。 三才小心的端着手中的茶壶,温热的壶身和滑腻的手感让他觉得这茶壶随时能从手中飞了去。 “官家,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咱回吧?” 赵祯撇了他一眼:“回去干嘛?朕这是在稳坐钓鱼台,自有鱼儿会上钩的。” 三才摸了摸脑袋,他现在是越来越摸不清官家在想什么了,一旁的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时候还敢多嘴,真是没事找抽,自己就不说话站在这里陪着官家看风景多好? 可惜赵祯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彭七你在这傻站着干嘛?三才是专门伺候朕的,你一个殿前司的指挥站在这里难道就不用处理衙中的公务吗?”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彭七笑道:“官家您就放俺的吧!俺在这里是保护官家您安危的……” 赵祯指了指一旁狰狞的八牛弩和甲胄齐全精神饱满的禁军:“你觉得这样严密的保护下,还需要你站在这里给朕站岗?” 在三才的嘲笑下,彭七黯然的走了,临走之前也不忘报复性的拍了拍三才:“俺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官家!” 熊掌一般的巴掌拍的三才差点背过气去,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彭指挥放心,老奴即使舍去性命也会保护好官家的!” 俩个活宝的表演并没有让赵祯开心,此时的他表面上稳坐钓鱼台,可心中却焦急的很,丁谓传来的消息也不知世家是真的打算俯首帖耳还是酝酿着更麻烦的变数。 陈彤匆匆走来看了一眼三才,在得到放心的眼神后才上前道:“启禀陛下,尚书省礼部和司天监发来文书!” 赵祯点头接过,能让尚书省礼部和司天监一起上疏的事情只有科举,今年的科举和往年不同,不光有进士科,诸科等等,还增加了专业科和武举。 这相当于是全国性的大型公务员考试,后世的高考在它面前根本就不能比,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专业科是赵祯在两年前就下达的旨意,只要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便能参加,主要是为国家招收技术人才,而武举也是如此,不光是扳倒将门的利器,更是提高武将在朝中地位的手段。 今年的科举是在为以后打下的基础,不能有失。 翻开奏折看了看,司天监定下了省试的黄道吉日九月十五,而尚书省礼部则是请自己确定考官人选。 大宋的科举分为三类:一为制举,由天子直接考选。二为常贡,由州县贡人礼部考选。三为学选,由三舍选充。 今年的科举赵祯只留下了制举和常贡,三舍选充则被废除,虽然引起了国子监三舍学子的不满,但赵祯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劝勉三舍学生。 如果学业精湛,自然不怕参加科举,如果学业不精……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向朕要官?! 同时向那些死缠烂打的学子委婉的表述自己的旨意:凭什么人家寒窗苦读数十年还要参加科举考试,而你们不参加科举还能做官?你爹厉害是你爹,你自己有什么本事?朝廷可不要没用的人! 想荫恩?你爹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吗? 从此以后国子监的招生工作就变得十分艰难…… 大宋的常贡科举是三级制度,州试,省试,和殿试三级,其中州试最为简单,以州府军监的长官主持锁厅试,省试则是要到尚书省指定的地点参加考试,考试的防作弊也相当严格,而殿试则是赵祯这个官家亲自考校省试的合格者,并挑选出状元探花榜眼等一二三名。 站在城墙上,赵祯想了想便伸手道:“笔墨伺候!” 三才小跑的端来托盘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纸是富春赤亭纸,笔是宣城诸葛狼毫笔,墨是徽州李廷圭墨,砚则是大名鼎鼎的端砚,这一套下来少说也有大几十贯,还不是民间能买到的。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便利,赵祯提起狼毫便在陈彤的背上书写御批:龙图阁大学参知政事鲁宗道为人正色孤立,判科举事为最,副手当以治学严谨者宋绶为之!此次监考命殿前司负责,内外禁闭不得互通,如有违宪者,严惩不贷! 赵祯写完盖上自己的皇帝神宝才算完事,而三才的工作才开始上前吹干墨迹,并用黄绸包好,在黄绸的连接处滴上火漆加盖关防,陈彤这才拿过小跑的又向尚书省跑去。 赵祯伸手拿过三才手中的关防道:“这防范一直是这样?” 三才点头道:“从太祖朝开始就没变过。” 赵祯想了想道:“命将作监制作半印关防,两印重合放才奏效!” “奴婢这就去,可刚刚的……” “明日朝会的时候朕自会说明。刚刚只是朕回复尚书省御批而已用不得追回。” 赵祯突然想起老朱发明的半印关防,原理和虎符一样,二者合一才能确认,这才是放止徇私舞弊的好东西! 今年的三月的州试已经结束,省试即将开始,这算是鱼跃龙门的时刻,只要过了省试便是进士,只要没有大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官身,即使殿试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不会取消选人的身份。 所以省试才是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不少的学子早早的便赶到东京城找地方住下,他们要在这里好好的复习用功,期待着官家继位一来第一次省试的到来。 赵祯看着城中热闹非凡的景象微微一笑:“也不知朕能否像唐太宗一样,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 三才在一旁谄笑道:“官家这是哪的话,咱大宋的科举可比唐朝时的好的太多,不光人数多,而且大浪淘沙之下肯定是人才辈出的!加之官家贤明,天下学子怎么能不趋之若鹜?” 三才的马屁拍的赵祯很舒服转头笑骂道:“你这杀才倒是会会说话,朕要亲自去市井看看才算真嘞!” “官家又要出宫?!”三才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废话,快点准备,顺便让蔡伯俙和晏殊陪驾!”赵祯说完便转身回宫,皇帝要出宫也不是那么简单,前期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而且不能让百姓识破身份。 可赵祯的曝光率,想不被识破都难! 这可让负责赵祯安全的殿前司御前诸班伤透了脑筋,也让黑手的人想破了头,用上了各种方法给赵祯打掩护,赵祯曾经提过人皮面具这种神器,引来的却是鼠三莫名其妙的眼神。 看来小说中的东西确实是杜撰出来,而易容术也是简单的化妆让别人觉得赵祯和原先的长相不太像而已。 走在大街上,身旁是好吃的小胖子和温文尔雅的晏殊,赵祯瞬间觉得生活有趣的多了,抢过蔡伯俙手中的零食,赵祯摇头道:“你都这么胖了就别吃了,蔡记的美食还不够你吃的?” “现在多吃点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能娶妙元回家……” 蔡伯俙一扫之前的畏畏缩缩,说起了酸酸的话,这让一旁的晏殊不满的皱眉:“官家定下的时间是有道理的,你且听着便是,还能害你不成?” 晏殊的话瞬间就引起蔡伯俙的不满开口反击道:“你这话说的!你年龄够了,年底便要成婚,我呢?!还要再等上三年!三年啊!” 赵祯给了他一个暴栗怒道:“朕也要等上三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等?” 蔡伯俙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嘴中依然嘟囔道:“也不能让我等官家您吧!” “你说什么?!” 蔡伯俙立刻谄笑着说道:“官家前面便是最有名的状元楼了,不少学子为图一个好彩头都在这里住入……” 第二百三十八章当官不坐衙的蔡伯俙 状元楼是东京城新开的正店,也是惟一一家没有官员背景的正店,东家是一名普通商人,但不得不说他有着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观察力。 能利用这次科举的契机,开设吃住一体的高档酒店也算是多种经营的先驱者。 名字也很招人眼球,给喜欢讨吉利的人们找到了新的借口。 试问哪个学子能无视它的存在?即使住不起也要来吃一顿饭沾沾喜气不是? 东京城其他的正店都是吃饭的酒楼,最多也不过是获得了自酿酒水的权利而已,即使是蔡记也是吃喝与住宿分离,虽然住宿的地方也有饭菜,可味道确实比酒楼要差上许多。 赵祯带着蔡伯俙和晏殊找了一个位置稍偏的包厢坐下,此时的状元楼已经没了僻静之所,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简直像是迎接一场恢宏的盛世一般。 赵祯等人刚刚坐下,数个小二便端着一肩膀的看菜来到包厢:“诸位客官一看便是今年要参加科举的学子,咱们状元楼最近推出了一些新的菜肴,诸位要不要试试看?” 小二的卖力推销使得蔡伯俙不屑的撇了撇嘴:“蔡记的酒楼可不会这样……” “您算说着了!蔡记的迎春楼,春燕居,鼎香楼,可不会像咱们状元楼似得,他们的酒菜虽然顶顶的味道好,可价格可不敢恭维,名字也没咱们的菜来的吉利嘞!” 赵祯好奇的问道:“哦?你们状元楼的菜价很便宜?” 小二连忙拍着胸脯道:“要说便宜便看您和哪家比了,和蔡记比当然是便宜的,要和脚店比,那我可不好说,不过咱状元楼的菜是一定比蔡记的酒楼便宜,而且味道也不差,定然让您觉得物超所值!” 晏殊看到蔡伯俙不服气的表情微微一笑的给赵祯倒杯茶:“那就说说你们都有什么菜吧?看见这位胖胖的衙内没有,他可是老饕了,东京城就没有他没吃过的东西,你要是满嘴胡柴人家一眼就能识破!” 听了他的话小二立刻带人把看菜摆放在桌子上道:“诸位请上眼,这是独占鳌头,这道菜叫跃龙门,这道叫金榜题名时……” 不说这菜的味道如何,光是这些讨吉利的名字就让人忍不住像要点,即使不好吃也能沾沾喜气。 独占鳌头其实就是老鳖汤,而红烧鲤鱼也就是鱼跃龙门了,至于金榜题名很简单,几只烤的金黄的蹄膀高高的先挂在笔架上…… 赵祯看着千奇百怪的菜肴差点笑出声来,指着金榜题名道:“这道菜确实寓意极佳,不过吃了这蹄膀会不会太油了,省试的时候时间紧迫,万一要是肚子不舒服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蔡伯俙见官家终于帮他说句话心中好受了些,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还有这独占鳌头,也是大荤的东西,吃多了上火,省试的时候鼻血要是滴在考卷上可就完了。” 小二也是急智,脑袋稍稍一转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些菜肴在省试之前的三天便会撤去,一来是考虑到你们说的事情,考试之前不宜大补,二来是定这几道菜的人太多,怕是到时间没货……” 还有一点小二没说,三是饥饿营销,和后世的促销手段一样,这相当于便向告诉人们快来吃啊!过几天就吃不到了!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这家状元楼的老板不简单,营销的手段堪比后世的推广公司,连笔墨纸砚等考前用品都放在门口进行捆绑销售这更让赵祯好奇是老板是何人了。 虽然蔡伯俙很是不屑,但是赵祯依然点了最出名的几道菜。 蔡伯俙和晏殊都是进士,可他们两人的同进士出身都是先帝赏赐的,而不是通过正经科举得来的,所以今年的科举晏殊也要参加,毕竟他还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谁都知道被官家赐出身这种身份是当不得真的,赵祯提拔晏殊为右言正侍读学士,这让朝中的大臣很是不满,纷纷讥讽他为晏墨敕。 墨敕的意思便是墨敕斜封官,别人的任命状都是中书省黄纸朱笔正封的敕命,而晏殊的则是从侧门交付中书省执行,且其上所书“敕“字用黑色的墨笔。 这让心高气傲的晏殊如何能受得了?所以他决定今年参加殿试以正名节。 他毕竟有进士出生,免去府试和省试也很正常,当朝在官家面前展示才学和其他学子一起对官家的策问进行对答最是公正不过,很多朝臣都打算看看晏殊的才学到底如何。 蔡伯俙却是没脸没皮的人,大概是因为皮下脂肪过多缘故,对那些个闲言碎语完全充耳不闻,现在的他一心管理好蔡记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开玩笑,要不是他爹下了死命令,蔡伯俙早就不要了身上的官职。 当官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和权,现在的他每日从手指缝中漏出的钱就不计其数,交易的数额都是上万贯的计算! 要权?开玩笑他现在说一句话,大宋的商界也要抖三抖的好不好? 世家的人,将门的人,哪家的生意不要靠他照顾? 蔡伯俙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官家,所以在蔡记的管理上从未马虎过,更是连一文钱也没有挪用过,有的时候连赵祯都不相信他居然能心静如水到这种地步,甚至开始怀疑他把账目做的太好了,直至后来偷偷的看过蔡伯俙的日常办公才真的相信这货一文钱都没动。 为了管住自己的贪欲,蔡伯俙每日都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数钱,直到数道手抽筋才停止让人搬走,是真的抽筋! 满地打滚的惨叫让他抗拒黄灿灿的铜钱诱惑。 赵祯都不忍心让他每日都受到这种折磨,夹起一块金色的蹄膀给蔡伯俙道:“以后就不要再数钱了,抽筋的感觉朕体会过,实在难受。朕明日派人给你送去画像,到时间你就不用数钱安稳自己了!” 蔡伯俙嘿嘿的笑道:“我这点事情都被官家识破了,真是丢人……官家赐我什么画像?” “暂时保密,你别怪朕,毕竟蔡记对大宋的意义非凡。” 蔡伯俙连连摇头:“我岂能怨望官家?这是臣子本分。” 一旁的晏殊莫名其妙:“官家和蔡小子在说些什么,臣下一点也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这是我和官家的秘密,你和官家的事情不也没告诉我吗?” 蔡伯俙的话让晏殊哈哈大笑:“我参加殿试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又有何妨?再说朝中的官员几乎都知道,你好歹也是个从五品的秘书省中丞,居然连这点事情也不知?” “我又没去过任职过,只不过挂了个职衔而已,官家可是特旨我不用坐衙的!” 蔡伯俙的话让晏殊无言以对,整个大宋朝也就他一位当官不坐衙的官员了。 面对晏殊的埋怨,赵祯笑道:“蔡伯俙不坐衙比坐衙还有用处,朕的产业可是他一直打理的,不比你轻省。” 晏殊见官家都为蔡伯俙开脱便不再纠缠,他知道蔡伯俙管理下的蔡记井井有条,不光为官家挣钱,还促使大宋的商业的繁荣功不可没。 第二百三十九章名臣一锅端 状元楼的饭菜确实不如蔡记的酒楼,可价格上便宜不少,在蔡记吃一顿饭的钱能在这里吃两顿,味道方面虽不如蔡记,可也差不到哪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蔡伯俙还是得出结论:“在竞争方面蔡记确实不是状元楼的对手,可蔡记的招牌响,老顾客多,走的是华贵路线,不少的衙内和官人还是会愿意到蔡记去吃喝的。” 赵祯点了点头:“其实也能竞争的过状元楼,蔡记的分店多招牌响,这就是你的优势,现在有人想抢你的东西,要么收购他,要么和他抢!东京城的市场也就这么大,你抢得多了他自然就少!” 蔡伯俙眼睛一亮嘿嘿的冷笑道:“抢就抢,我蔡记也能推出低价的菜来,大不了分档次便是,这还有利于蔡记的发展,没有比较就没有虚荣,低下坐的是低档客官,而富豪大商便坐在高处!” 一点就透! 蔡伯俙果然是奸商天才,不……经商天才! 晏殊看着指点蔡伯俙的官家心中不爽,作为大宋的主宰,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耍手段?还指点一个商贾该如何与其他人争利,这实在不是人君所为。 赵祯看到了晏殊不满的眼神,干咳一声便不再和小胖子讨论如何搞垮状元楼的事情,哂笑这说道:“好了,朕不说便是,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朕了!” 晏殊还要说话,但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蔡伯俙鄙视的摇了摇头:“嘿!就这样还想和蔡记争?门也没有,单单是环境就比不上蔡记的毫厘!” 包厢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跟随官家的大力忍不住出去看了看,自从被赐姓赵之后,大力便成为除了彭七之外的亲卫头子。 虽然彭七和赵力两人都有各自的职司,可一旦赵祯要出外必定是两人跟随,亲自带队保护他的安全。 说实话赵祯也用的顺手了,比如赵力就知道眼下自己最想知道什么,缓缓的离开包厢伪装成路人打听消息去了。 蔡伯俙看着赵力的离开奇怪的问道:“彭七那家伙呢?怎么现在换成大力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彭七赵祯就气不打一处来:“朕逼他去殿前司坐衙了,整天打着保护朕的名头蹭吃蹭喝的就是不愿办公,今天非要让他好好的当差不成!” “当我没说……” 蔡伯俙说完便和晏殊相视大笑起来。 彭七坐衙处理公务的场景一定是极为好笑的模样,拉得开三石强弓的手就是提不起小小的毛笔,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吧。 赵力很快回来:“启禀官家,外面混乱乃是几桌学子互相争论引发的。” “哦?!这倒是在情理之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所为何事?” 大力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直到赵祯发火的催促才小声道:“这事可就多了,有因为三舍充选被取消的,有因武举和文举并列的,有因匠人参加科举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有,甚至还有因为官家您对韩纲的判决。” 赵祯眼睛一亮,非但不生气还兴奋的问道:“既然是争论那就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赞同朕这么做的人多吗?” “不少嘞!……可是反对的人也不少……” 赵祯摆手道:“那没关系,只要不是一边倒的反对就行!你们两也酒足饭饱了,蔡伯俙你去听听反对的人怎么说,晏殊你去听听赞同的人怎么说,最好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朕倒要看看谁有理!” 蔡伯俙小声道:“肯定是赞同官家的有理了!” 晏殊瞪了蔡伯俙一眼道:“是非曲直听了便知!早早的便下定论佞臣也!” 两人推搡的出去了,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人要是能在朕面前不吵架也是难得,原先之间的关系可是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没一会两人便回到包厢,赵祯见他们脸色难看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的脸色反倒变得如此难看了?” 蔡伯俙气呼呼的道:“这帮学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官家的旨意也是他们能妄加评论的?” 连原本规规矩矩的晏殊也是不爽的啐了一口:“吾辈出此狂生真是丢脸。” 赵祯被他俩说的不耐烦,嘚吧嘚到现在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无奈的站起身道:“不说拉到,朕倒要自己出去看看!” 蔡伯俙和晏殊对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刚刚找到空位坐下的赵祯便被气宇轩昂书生意气的欧阳修给吸引住,这小子站在桌旁据理力争的和另一座的人辩论着韩纲的死到底是量刑过重还是死有余辜。 这小子倒是辩论高手,难怪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 “在下以为这位国子监三舍的仁兄完全是出自私心,官家罢免了三舍充选,你才说出如此不堪的言论,明显心中不服所致,难道在下说的没有道理?” 那人显然是被击中要害,一时间涨红了脸道:“岂有此理!自太宗朝开始三舍充选便有之,为何官家突然罢免,对匠人的科举还提前一年便说了,为何我们到科举之前才知道?” 赵祯一时间气急,不顾旁人的高声喝道:“荒谬!你们在国子监难道就不学习?非要提前通知你才行?” 那三舍学子显然没想到有人突然插话,但见赵祯一身华服非富即贵便忍住心中的怒火道:“请问这位兄台是?” “我姓甚名谁不重要,我只是参加这一科举的士子,听不惯你的荒谬之言而已!” 赵祯的话让对方忍不住怒道:“你也是参加这一科的士子,当然不知我三舍学子的措手不及!” “屁话!你的意思难道是怪官家没有提前通知你喽?据我所致三舍学子应比普通士子的条件更好,不光经史子集样样俱全,还能得到国子监师长的教诲,如此一来和贫家子弟或是普通人家的学子来说应该考得更好才是,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反倒怕了?” 国子监的监生红着脸道:“谁……谁怕了?” “那就在考场上一较高下,在这里费甚的口舌!” 赵祯说完便向包间走去,他本事不愿露面的,可欧阳修见有人声援高兴的说道:“兄台高见,且来一叙!” 等赵祯走近他才觉得眼熟,仔细观瞧不是官家还能是谁? 见自己要被认出赵祯赶紧拉住他的手道:“这位兄台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坐下慢慢说话,且不去理睬输不起的人!” 那监生听赵祯这么一说立刻不服就准备理论:“谁输不起?” “当然是你喽!~” “我陈寅当然输得起!” 已经气急败坏的陈寅口不择言,引的众人的哄堂大笑! 身旁的同伴不好意思的拉着他快步跑去会帐,这状元楼他们是呆不下去了。 欧阳修看到赵祯连连眨眼赶紧请赵祯坐下道:“这位公子,我为你介绍一下吧!” “如此甚好,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是高贤吧?” 三人连连拱手道:“公子谬赞了!” 欧阳修伸手介绍道:“这位是纵览天下游历山川的眉山苏洵,这为是方厚庄重沈深周密的晋江曾公亮,剩下这位与我等不同,人家是大中祥符四年的榜眼,现任大理寺评事丁度。” 赵祯在欧阳修的第一句话后就开始呆滞,苏洵,曾公亮,丁度,再加上欧阳修……发了,发了,老子今天果然是来对了! 欧阳修热情健谈,招呼众人聊得的好不开心,赵祯虽然衣着华丽却没有什么架子,几人便开始闲聊,聊着聊着便往时政上拐弯,尤其是在赵祯的循循善诱之下…… 几人各抒己见,欧阳修也慢慢的忘记赵祯的身份开始和几人相互切磋策论来了。 这真是高端,别的学子还在为省试发愁,这几人都开始准备殿试的题材,要不是了解欧阳修是什么样的人,赵祯差点怀疑他是得到了省试的考题。 今年的主考官是鲁宗道,副考官是宋绶,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两人都是以治学严谨而出名。所以欧阳修等人便开始押题,这把赵祯吓了一跳,开玩笑难道从古代开始便有了押题这一说法了? 难怪到了后世国人的应试水平远超他国,从咱老祖宗开始便有了押题猜题一说。 丁度微微的摇头道:“你们几人也是白费劲,今年的省试据说是要官家亲自出题的,可不单单是殿试而已,官家的才学不在名士大儒之下,而且想法也经常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依我看还是不要押题的好,省的浪费了功夫。” 欧阳修苏洵等人听了也慢慢点头:“丁兄言之有理还是好好复习经书为上。” 赵祯微微点头,这个丁度确实不简单,虽然泄漏了自己出题这个事实,但多少也是无心,而且这消息稍微有一点人脉的学子都能打听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满天下都知道才好呢,这样才叫公平。 赵祯和他们聊了许久才离开,对各人的性格和观点也了解的差不多。 苏洵就是喜欢游山玩水的逍遥性子但博闻强记阅历丰富,他对入仕并不是很在意,此次参加科举也是想给自己积累一点实战经验而已。 而欧阳修和曾公亮却很看重,少年人的壮志满怀在他们身上一览无余。 丁度性格淳厚质朴,不故作威仪之态,即使有官身也不亮出来以势压人,但他喜欢辩论事物,而且对经史了解的十分透彻,给赵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百四十章武举与军旗推演 八月份的东京城热闹非凡,虽然暑气未去,但立秋这一天人们依然顶着炎炎烈日呼朋唤友的前往郊外游玩。 赵祯起床便看见三才谄笑这站在外殿,手中拿着大大的石楠红叶递给薇拉道:“快给官家簪上!” 薇拉笑眯眯的接过走向赵祯道:“主人您带上红叶一定很好看。” 赵祯无语的接过看了看,红色花瓣上还有一些小锯齿,这往头上戴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宋人爱簪花,今天是立秋之日,别说是民间男女都戴楸叶,以应时序,就是连朝臣也不能例外,真不敢想想一个个上了年岁的老臣还在长翅帽上簪花是什么样的一副奇景。 赵祯把玩着手中的红叶笑眯眯的问道:“三才啊!今天是立秋之日,晚上要大宴群臣,你准备妥当了吗?” 不知怎的,只要官家露出“亲切”的笑容三才就心中发毛,赶紧点头道:“启禀官家,都已经安排妥当……” “再去看看,今晚对朕来说很重要!” “是,奴婢这就去!” 薇拉撅了噘嘴,主人这次又要任性了,看着被他丢在桌上的硕大红叶,薇拉大大的蓝眼睛中满是不舍,多好的红叶啊! 赵祯穿戴好就出门,今日的朝会上定然是龙争虎斗,原因无他,商议的便是军校学子的考试内容…… 临走之前看到薇拉的表情赵祯无奈的挥了挥手:“石楠红叶好看你便自己带上,这是朕赏赐给你的哦!不许拿下来!” 薇拉喜滋滋的把硕大的石楠红叶簪在头上,金色的秀发配上石楠独特的嫩红色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许多,给这深宫中增加了一抹亮色,看的赵祯喃喃自语:“这就应了秀色可餐了!” 直到赵祯离去,薇拉的小脸都是红彤彤的,白色皮肤的她害羞起来更加明显。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殿门,薇拉今天要代替其他的宫女陪赵祯上朝,这是她昨晚求了赵祯好久才获得同意的。 每日总看着主人在别的宫女围绕小上朝心中有些酸酸的,直到问了三才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头衔不够,人家都是紫霞帔以上,自己虽然跟随主人可依然还是个小小的宫娥。 整天待在宫殿中也是无聊,薇拉就想多走走,昨晚好不容易向官家要了个差事,这下她也是红霞帔,可比那紫霞帔高出一等呢! 赵祯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薇拉,看来外国小妞也是不甘寂寞的性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去找妙元去吧,她哪里好玩的好吃的多些,但是要掐准时间,可不能等朕回宫的时候没人给朕捏腰捶背!” 薇拉的眼神一亮,随即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薇拉记住了!”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宫女嫉妒的差点自燃!谁见过官家和宫女这么随意的,还打发她出去玩耍,最主要的还是去公主哪里玩耍!这简直不是宫女而是国夫人的待遇! 薇拉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兴奋的向跟随的陈彤索要腰牌,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主人的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从福宁殿到大庆殿之间的距离还是相当远的,尤其是要经过五六道宫墙。 陈彤曾经提过建议在禁中使用步撵,到了大庆殿在换掉便是,可赵祯想都不想的否决,以人为畜的事情直到明清才开始。 大宋的沿袭五代旧制,官员上朝只能骑马不能乘轿,做多也不过是乘马车,赵祯作为皇帝虽然有乘坐步撵的特权可他依然不想开先例,老爹即使病重也不过是让朝臣到寝宫中对奏,他现在年轻力壮的怎么能开始乘撵? 大庆殿依然是皇宫中最巍峨的大殿,坐落在皇城的中轴线上,赵祯把原本定在垂拱殿和紫宸殿的朝会改在了大庆殿,在他看来这么恢宏的建筑放着不用太可惜了点,而且常朝和视朝也被他合并起来统称为早朝。 现在的大庆殿中从两府相公到文臣武将,无论品级高低都在大庆殿上朝,连开封府提刑司的宋哲也在殿内,从五品的官员不用再站在阶下,直接站在殿内即可。 陈彤扯着嗓子用独特的声音叫道:“陛下早朝,诸卿即礼!” 在两府相公的带领下,群臣躬身施礼,赵祯微微抬手,大宋最高的朝会便开始了。 各职司衙门把最重要的几件事上报,从同平章事的寇准开始依次往下,没人奏报的都是需要赵祯当场给出答复的要事。 寇准首先出班道:“启禀陛下,再过一月便是科举,但今年的人数较之往年大大增加,一乃陛下仁德文治昌盛,二来陛下增加了匠人科目,但匠人科目如何科举……却是朝廷从未遇到过的。”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笑道:“朕提醒一下寇相,不叫匠人科,而叫格物科,他们当然是要将作监考核此事不用尔等操心,自会有人去办,他们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和尔等争抢什么,朕要另开一阁专门安顿那些格物学士。” 赵祯的话说完群臣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在朝堂上就好,真不敢想象连匠人都上朝和他们平起平坐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曹玮出班道:“启禀陛下,不知武举的殿试是怎样的?是按照旧制以孙吴兵法策问,还是官家另有高见?” 赵祯微微点头道:“曹枢密心思缜密,朕打算以兵旗推演代替之上谈兵!” “兵棋推演?” 曹玮奇怪的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从未听说过这东西,看了看一旁的武将,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赵祯笑道:“这个稍后再说,散朝之后枢密院诸卿留下,朕用实例告诉你们,一看便知。” 这话让曹玮和一帮将门心惊,官家可是出了名的才智过人,之前弄出的军校已经让他们大惊失色,里面教授的内容居然一点也不比将门自家的差,而且还有好多他们闻所未闻的独特方法。 上至天文历法节气变化,下至安营扎寨,更不用说行军布阵,各种科目应有尽有,最让他惊为天人的是后勤补给和各种战法,看的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也不知官家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兵家要义的,这要放在将门能当传世之宝了,可官家就像不要钱一样随便的教授给那些普通人家来的子弟! 但他错了,怎么可能随便教授?赵祯的黑手是干什么吃的? 曹玮看到的只是皇家军校的冰山一角,各种武器的研发配合,已经阵法运用等等都是只能在军校内部流传,所有的军事知识严禁流出军校,并且军校学生接受军事化管理,慢慢的洗脑之下,赵祯相信这些未来的将领完全能取代将门的后辈成为大宋军士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赵祯在军校学员的名单上看到了狄青两个字…… 曹玮所知道的消息都是故意泄漏给他的,也不看看夷山上的军校是什么防卫?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随意进出。 第二百四十一章决堤 八月十五的中秋节过后,东京城便成为了学子的世界,从各州府军监赶来的考生生生的快把东京城的客栈挤爆了,各州府的考试还好一些,毕竟人员分散,但省试只有在京城举行。 今年来参加省试的人数由礼部统计完成送入宫中,赵祯躺在摇椅上享受薇拉的按摩,翻开三才呈上的奏折差点把手中的建盏甩出去,在三才和薇拉惊讶的眼神中赵祯惊叫道:“怎么这么多?足足两万三千人!” 面对官家的惊讶,三才收起脸上吃惊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官家这话说的,难道不是人数越多越好吗?这可是您的文治之功呢!太宗朝当年就有两万多人的省试。” 赵祯皱了皱眉头,虽然太宗时期也曾经出现过两万多人的省试,那是因当年州县缺官,大规模录用士人,所以参加省试的举人往往多达一、二万人,可现在官员的人数已经臃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有这么多人参加科举,这就有些奇怪了。 何况这还是自己继位以后第一次科举,以每三年一次的速度举办科举,这样下去还了得? 万人以上的科举,获得进士授官的最少也在一二百人,三年一次,十年便是三次,总共要录取多少人?难怪要定下勘磨,这是在压制基层官员的人数啊! 大殿的殿门被推开,陈彤抱着一打资料走了进来放在不远处的御案上道:“启禀官家,黑手送来情报。” 赵祯百无聊赖的问道:“关于什么的?” “宋寺卿说是关于今年科举的。” 赵祯点了点头:“拿来给朕瞧瞧,说不定答案就在里面。” 薇拉轻灵的起身接过资料递给赵祯又专心的给他按摩起来。 相比起礼部黑手的统计更加准确详细,从各地而来的考生都有详细的记载,明显能看出之前受灾的州府录取人数偏多,这是在给当地的士子发福利呢! 即使获得举人身份也没什么用,只要不参加省试获得进士出身一切都是白搭,下次参加科举还是要重新考举人,换句话来说举人在宋朝是一次性的,相当于准考证。 而且这些士子也不光是冲着进士科来的,进士科是最难的一科,但两府相公几乎个个都是进士出身,也难怪士人把进士科称为宰相科。 在大宋科举的路子和当官一样,都是比较宽的,科举考的科目很多,分为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明法等科。 即使在进士科上不行,也能试试其他的科目,说不定就被主考官看上了,只要入了主考官的法眼,恭喜你,运气来了! 而想当官却不一定要参加科举,门荫补官,从军补授,吏人出职,还有最恶心人的纳粟摄官等等,但这些和科举比起来却相差甚远。 文人清高,很少有走旁门左道的,即使当上官也会被同僚瞧不起,甚至得不到重用,一身庸庸碌碌下去,没事的时候还会被当作替罪羊被牵出来溜溜…… 赵祯手中的两万三千人就是奔着科举去的,其中考取进士科的有一万八千多人,这是生生要把贡院挤爆的节奏啊?! 还好黑手想到了对策,把这次科举的地址放到夷山上的军校中,那里地方不光大,而且还能加强防卫,这为赵祯解决掉了后顾之忧,其他几科的考生就安排在礼部的贡院中刚刚好。 最后的话提让赵祯感兴趣起来,这便是反作弊! 作弊?对于赵祯这个后世人来说什么样的作弊手段他没见过? 对付作弊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内外禁绝,有御前班直中禁军把守的皇家军事学院根本不用担心内外互通的情况,接下来便是查处小抄这种简单的事情,交给黑手保准一抓一个准。 这下鼠三又有事情做了…… 在人们的期待中,九月十五的科举之日到了,进士科的考生们惊讶的望着眼前和监狱似得考场,往年都是在礼部的贡院举行的,没想到今年居然是在夷山上的神秘军校中举行,一下子让很多人慌了手脚。 大宋对科举监考至严格是隋唐没有的,即使你在写好的试卷上留下和考官的记号也没用,因为不光要弥封,还要重新抄写一份才能交给主考官。 这样一来连笔迹什么的都无法辨识,几乎是没了舞弊的可能,何况赵祯还是亲点的鲁宗道和宋绶主持考试,两人选拔的也是朝中治学严谨的有名批卷官。 赵祯闲着无聊也来凑凑热闹,在军校高高的塔楼上看着下面的考生接受检查,鼠三带着一帮黑手官员对每个进入考场的考生进行地毯式的检查,一旁堆积如小山的纸条夹带让人咂舌。 看来作弊这条终南捷径不是后世独有,自大宋开始便有人铤而走险了。 只要是被查出有夹带的考生,一律取消应试资格,带着沉重的枷锁跪在一旁示众。 很快鼠三预先留出的大竹筐就被堆满了,不少人更是发现过不了这一关而早早的把小抄夹带什么的扔掉,但也有不少侥幸的人依然铤而走险,于是鞋底上,夹衣内,发簪上,冠帽中都成为了鼠三重点检查的对象,还有人被扒光上身锁在原地的,身上用毛笔抄写的五经全注,每每有人走过都会嫌弃的看上一眼,道一声:“有辱斯文!” 赵祯站在塔楼上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鼠三真是监考人才啊! 悦耳的钟声响起,考场的大门被缓缓关闭,这军校的大门和禁中一样,在上面安装有机括,关上容易,开启却很麻烦。 厚重的大门把内外隔绝成俩个世界,军校的学生已经变成值勤人员,站在高高的围墙上紧紧的盯着考试的士子,路上自有官员在巡考。 严密的监考之下,对考生的心理也是一种考验,只有做到荣辱不惊,闲庭信步才能正常发挥自己的水平。 本是心情逾越的赵祯却眼前这份急报给深深破坏,金牌急脚递的奏报定然是十万火急的。 泰州西溪濒临黄海之滨,唐时李承修筑的旧海堤因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卤水充斥,淹没良田、毁坏盐灶,百姓苦难深重,江淮漕运张纶,痛陈海堤利害,建议沿海筑堤,重修捍海堰。 赵祯的脸色变幻,一旁的薇拉小心的端过一碗莲子羹,她知道每次赵祯生气王语嫣都会端上一碗莲子羹。 看着薇拉可怜兮兮的模样,赵祯无奈的接过莲子羹喝掉她才收起那副苦像。 “三才,把寇相公和王相公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帝王的火气 赵祯站在垂拱殿的舆图之前默默无语,这是大宋的疆域地图,他专程命人绘制放大而成,北到真定,南到琼州,东到明州,西到雅州,这片土地虽远不及汉唐却孕育着华夏民族新的希望。 赵祯一开始还不相信大宋的繁荣,直到他亲自去三司查看过账目才惊为天人,此时的大宋经济之繁荣远胜几百年之后的清廷,就连工业革命后的英国这样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在现在的大宋面前也是稍逊一筹,事实上现在的英国人才刚刚赶跑丹麦人,连国家都还没统一。 檀渊之盟留下的耻辱岁贡,在赵祯看来只不过是可笑的讽刺,每年给辽十万贯,绢二十万匹,虽然看似很多,可这仅仅是大宋两个县的财政年收入而已,大宋有多少个县? 而且每年通过互市,宋朝至少要收回几千万贯的钱财,这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否则怎么会在宋辽的边境之地开设榷场? 看似辽国人占了便宜,通过榷场获得了必要的资源,可也不看看给大宋带来了多大的经济利益! 版图随不及汉唐,但实力却远胜之,这样的朝代是怎么被游牧民族灭掉的? 一想起东京城破,眼前的繁华被铁蹄蹂躏,践踏,赵祯就觉得有一双手在掐住自己的脖子差点窒息,这中感觉让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头皮发炸。 难道农耕民族在游牧民族之前就有着先天的劣势? 不可能! 要是如此的话封狼居胥是怎么来的?燕然勒功又是怎么出现的?华夏民族的农耕文明在历史上不止一次把游牧民族从自己的身边赶走,也不止一次的把附近徘徊的草原狼给屠戮至灭族。 赵祯作为一个后世人拥有更高的眼光,他知道这个时代人不了解的东西。 南匈奴附汉,北匈奴远走。匈奴人在和汉民族的长年战争中承认了失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迁移。 三世纪末匈奴出现在阿兰聊时,这头饥渴太久的苍狼已经对它面前弱小的西方民族露出了爪牙……公元四世纪中叶,阿兰聊灭国,西方震动。 从此,匈奴在西方的活动遂史不绝书…… 赵祯可以拍着胸脯说,伟大东方的演变历史造就了整个世界的变迁。 可现在这个曾经强盛一时的民族却被压制在一隅之地,连重要的门户烟云十六州都没了!? 暴怒无比的赵祯一拳砸在面前的舆图上,他恨石敬瑭这个割让幽云十六州,甘做“儿皇帝”的卑鄙小人,更加恨那些朝中的缩卵文臣。 即便大宋的经济繁荣若斯,他们在面对战争的时候也是噤若寒蝉,太宗的北伐失败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敢甚至压制朝堂中收回烟云的言论,在他们眼中党项人契丹人就是天生的战士,而汉人就是天生的农夫。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这是世家大族的理论! 即使皇帝换了,国朝换了,人家也无所谓,他们还是拥有大量土地的豪族,朝廷还是需要文士出任管理国家,地方上还是需要宗族进行管理,这是世家的规矩,也是每个皇帝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在他们眼中五胡乱中华又怎样?汉人还不是活了下来?也没有被灭族绝种嘛。 可他们却不知道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 一种阴郁,愤怒的气息环绕在赵祯周围,他要灭了一切阻碍自己改革的人,扫除一切阻挡自己挽救华夏命运的障碍,这是国家大义,这是民族的生死存亡,只有打破这种思想才能救赎华夏。 赵祯自己不是一个思想多么高尚的人,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只需把心中的小秘密隐藏起来做一个安享盛世的仁宗皇帝便可以了。 但心中的先知,让他每每看到大宋的繁荣和盛况空前后便更加难受,仿佛一双大手肆意的揉捏着他的心脏,让他疼的哭不出,叫不了…… 原本站在垂拱殿中的寇准和王曾两人已经被官家身上阴寒而又愤怒的气息惊得目瞪口呆,是什么事情让官家如此暴怒? 此时的两人仿佛看到一只翱翔九天的真龙在悲伤绝望的嘶鸣。 三才提心吊胆的走近赵祯小声道:“官家,两位相公到了。” 赵祯仰起头恢复之前的高贵,也顺便让眼中的湿润流回去。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三才犹豫的慢慢退走,临走的时候顺手指挥小黄门把垂拱殿的大门关上,让四周的黄门和带御器械远远的走开。 “这时候谁来都给我挡住,绝不能打扰官家和两位相公的对奏,要是有不开眼的闯进去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记住了没有?!” 几个小黄门连连点头他们知道这是三才的保护,而带御器械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台阶下紧紧的盯着宫门。 “大官您去哪?” “我去哪也是你能问的?” 三才回头就给了问话的小黄门一个暴栗,他现在只能求助那位一心扑在碧雅轩的公主殿下了。 官家自从看了舆图整个人都变了,仿佛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似得,王家小娘子又不能随便情进宫来,只有最得恩宠的公主殿下才能开解此时的官家,最少让官家心中舒坦些不是? 三才甚至打算今晚让薇拉给官家泄泄火,说不定是童子身火气太大造成的…… 赵祯坐倒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翻开奏折扔在寇准和王曾的脚下:“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王纶不止一次上疏了吧?为何朕没看到捍海奏疏?” 寇准并未捡起奏疏而是胸有成竹的说道:“启禀官家,江淮漕运王纶确实上过奏疏,可经过中书省的商议,还是认为唐时李承修筑的旧海堤还能使用,三司也同意拨款修缮,所以并未上呈与官家。” 王曾捡起奏疏看了看脸色大变,轻轻的拉扯寇准的衣袖但为时已晚。 “呵呵修补?……修哪去了!” 赵祯猛然站起用手指着寇准道:“朕就问你修缮到哪去了?!王纶半年前上疏,三司的钱是什么时候拨出的?怎么突然就决了堤?海潮泛滥盐卤倒灌良田,损失不下百万贯!” 寇准脸色剧变一把从王曾的手中接过奏疏,开头的几句话便让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这事他亲自过问的,也给王纶写了信,并催丁谓从三司拨款,整个过程简单快捷,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那一定是王纶的问题! 可文章的后面,王纶却说三司的钱款根本不够修缮旧堤…… 王曾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此事是因为王纶交代不清所致,寇相公着三司所拨费用是够其所用的……” “满口胡柴!你王曾什么时候也开始说假话了,朕不信你没见过王纶的三道奏疏,这唐时旧堤都快烂了,他是请朝廷拨款重修一道新的堤坝!而中枢呢?只顾着节省开支账面好看,却硬生生的让他修补,堤坝都烂了修补管什么用?这次决堤你们中书省要负全部罪责!每人罚铜十斤,扣俸半年!” 寇准和王曾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臣遵旨!” 他们知道文官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放在先帝朝,肯定是训斥王纶而不是中书省的官员。 第二百四十三章范仲淹 寇准不愧是三朝老臣,即使被赵祯训斥也能从容对奏:“启禀官家,此时的当务之急乃是重新修缮捍海堤坝,只有不重蹈覆辙才能给百姓以交代。况且卤水倒灌也并非坏事,日久之后便是咸盐,不如给受灾的百姓反倒减轻了良田受损。” 寇准的话说的极有道理,王曾配合道:“寇相公所言极是,当务之急还是要以修筑海塘为重!” “寇相公有何人选?” 寇准回答道:“参知政事吕夷简!” 赵祯眉头一皱,这是在给王曾政治回报啊!谁不知道王曾和吕夷简两人不对付,常常因为政见不合相互攻击对方,这几乎是朝野共知的事实。 “王相公怎么看?” “臣觉得不妥,吕相公是堂堂参知政事的副相,让他去督办海塘修建未免大材小用了些,这么做难免会让人觉得朝堂排挤他,不如另选一能臣前往。” 王曾的话不仅让赵祯惊讶,更是让寇准目瞪口呆,自己明明是在帮他排除异己,怎么王曾反而为吕夷简开脱起来。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端厚持重进退有利的王孝先! “既然如此,王卿你推荐一人!” “臣以为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最为合适,他久居泰州,且主盐政多年,所监之下的盐政也是年年盈余,乃是一能臣干吏,不如通过这次机会让考察一下他,也是在给朝廷选材!” 范仲淹?赵祯一惊自己怎么把这位改革派的代表人物给忘了,王曾现在举荐他果然是恰到好处,通过修筑海塘考察他的才能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等海塘修筑完成也算是有了迈入朝堂的政治资本。 “如此甚好,下旨,调范仲淹为兴化县令,全面负责修筑捍海堰!” 赵祯说完就拿起笔在一旁的屏风上写下了范仲淹和吕夷简两人的名字,对于臣子来说能被官家提名与屏风之上,要么是简在帝心,要么是永不录用。 寇准和王曾对视一眼,显然这两人已经简在帝心,将来的宣麻拜相都是指日可待的。 但令两人不解的是吕夷简现在是参知政事,身份高贵自不用说,但一个小小的盐仓监范仲淹居然也能享受这一待遇实在有些过了,况且王曾推荐他只是欣赏他的才干而已,官家根本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的。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被他们瞧不上的小小盐仓监,将会成为赵祯手中改革的利剑,一路上披荆斩棘粉碎世家的阻碍。 官员还是从基层走上高位比较好,最少他能了解百姓的疾苦,知道朝廷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要不是为了让范仲淹历练一下,积攒政治资本,赵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提溜回东京城促膝长谈一番。 决堤的事情已经解决,寇准和王曾就不多留打算施礼告退,毕竟皇帝是不会留饭的…… 可今天却不同,赵祯笑眯眯的对躬身行礼的两人道:“你们今天也被朕训斥了,这是公事,但是到了饭点却不留你们用饭反倒是朕这个一国之君的气量小了些,留下用膳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躬身:“谢陛下!” 依然是在后苑用膳,刚刚好能看见夷山上的考场,赵祯举起手中的酒杯道:“来,让朕和两位相公为大宋的人才济济举杯同庆!” 一线喉的酒水下肚,让好酒的寇准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官家文治之功盛况空前,百姓们争相参加科举乃是必然之结果,凡圣德之君,必有贤士相助,这次的科举过后还不知有多少大才被官家收入囊中!” 赵祯微微一叹道:“是啊!是不少,可惜朝廷所缺的官职安排不下这些才子,到时间反而被人家诟病。如今的朝堂一面是可用之人少之又少,素食餐位者不知几何。另一面却是人满为患,你们知不知道国朝的财政已经快养不起这些人了?” 王曾皱眉道:“三司钱财丰盈,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喝了口酒,借着酒劲说道:“朕何处此言?王曾啊,王曾,你还真是……朕这么和你说把,如果是能臣干吏,朕花再多的钱也不心疼,可如果是思想守旧,办事前怕狼后怕虎,在乎名节比在乎性命还重的人,朕即使用一文钱养他都觉得浪费!” 寇准和王曾默默不语,他们知道官家这是在嘲讽朝堂中的世家官员,只有世家官员才喜欢保守不思变革。 赵祯忽然拉住寇准的手说冷声说道:“你觉得世家能和朕抗衡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毫无防备的寇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他自己也是世家中的一员,要说能就是在找死,要说不能便是在官家面前妥协,这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无意中进入了赵祯的圈套。 见他进退两难,赵祯拍了拍他的手道:“诶!寇相公放手吧!世家没有机会了,朕也不会给世家机会,平平安安的当个财主不比在朝堂中死扛到底要好很多吗?你也看到了,大宋如今之商业完全不似前朝,只要有资本遍地都是黄金,传家数代也不是问题的。” 寇准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态道:“官家之言老臣谨记,可我世家子弟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以天下为己任,孔子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此乃我世家之恒言!” 赵祯突然哈哈大笑并鼓掌说道:“漂亮话,真真是漂亮话啊!伪君子之言,可耻,可恶,可恨,可惜!” 王曾能看得出官家此时是气急而笑,否则那白哲的额头上不会突起青筋…… “能把世家的贪婪和欲望伪装成正直善良的以天下为己任,朕是真的佩服你们,口号喊了这么久不会连你们自己都相信了吧?” 寇准涨红了脸道:“官家何以如此小视世家?” 赵祯把酒杯顿在桌上道:“因为朕看穿了你们,你们所谓的君子之道,固守成规不善变通,且迂腐至极,但凡有反对你们的声音便会被打压,朕见过好多次了,知道为什么朕把你们弹劾丁谓的奏折留中不发吗?因为弹劾的愈多就对丁谓愈加的有利,其中的关窍你自己去想吧!” 寇准被赵祯的话惊呆,这怎么可能,哪有说弹劾越多就越有利的? 端起眼前的酒壶也不用内侍满酒,寇准用大腕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冲的他老脸通红活像庙里的关二爷,面对赵祯直直的拜下:“老臣腐朽,请教官家,我世家子弟是不是再也没了出仕的机会?” 这一下把王曾看呆了,这就相当于寇准在带领世家向官家摊牌了。 赵祯摇头道:“你没听懂朕的意思,朕的意思是世家不是不可以做官,但不能以保护自家利益才去做官,世家中有才干的子弟依然会享受正常的待遇,但是要遵守游戏规则,朕定下的规则! 荫恩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吧!免得被那些才疏学浅的人拖累了世家,朕知道,世家中真正有学识的子弟也不少,但他们绝不会通过荫恩入仕,而是把荫恩的机会让给那些才疏学浅的人,自己去参加科举,真是好办法。 这样一来世家中的官员人数便会急剧增加,所以现在的朝堂上才会有那么多的世家子弟,开始朕还想不通,大宋开国才多少年,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世家子弟混了进来,原来是这种好手段,朕不得不佩服!” 寇准的脸色一变,伏地而泣道:“世家当然不是官家的对手,尤其是在大宋,已经没了爪牙之力,只是……” 赵祯打断他的话道:“你觉得这个时候还对朕说这些有用吗?还是把朕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世家好了,多说无益。” 寇准伏在地上脸色变幻,此时他才知道没有了兵权的世家几乎是刀俎上的鱼肉,他们丧失了最后的筹码,根本没有什么能抗衡官家的手段,在这个权利就是一切的时代,他们没有一点赢的胜算。 官家做的一切看似对世家没有什么损失,可名声已经臭大街的世家还不是随便官家怎么拿捏? 第二百四十四章赵祯的腰 寇准失魂落魄的走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不似之前的意气风发虎视鹰扬,在寇准的思维中他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官家的拥立之臣,官家不会对自己太不讲情面。 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早就该相信丁谓的话,年少的官家已经有了一代雄主的魄力,完全不似先帝和太宗。 王曾扶着寇准微微一叹,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多大的岁数了还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可他不知道,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发的执着,因为时间不多了…… 赵祯走上后苑的假山上极目远眺,看到的是寇准的行将朽木,这个为大宋帝国操劳一生的老人被自己打击的有些厉害:“朕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些?” 三才望了望四周,官家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官家的话一点也不重,他寇老西要是能放得下才叫怪嘞!” 三才的开解并没有让赵祯好受多少,低声叹道:“希望这些世家能醒一醒,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其实在赵祯看来,这些世家对大宋朝堂的危害只在于固守思想和抱团,其他的都还好说,毕竟他们的心中还是有一点为国为民的思想,世家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更多一些。 赵祯只是讨厌他们总是抱团对抗那些变革的声音,只要能让他们忠于职守或是不再被家族拖累,每个世家子弟的才学都能在大宋起到很好的良性作用。 虽然世家子弟有诸多缺点,但是却不能否认他们的才学,不少名臣都是出自其中,就连变法的急先锋王安石都是出自世家,也算是世家中的异类了,所以最后人亡政息也是情理之中。 连自己的家族都不支持,改革还有什么可行性? 要想破坏和毁灭一个固有的利益集团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造一个新的利益集团与之抗衡,世家豪族是一个老的,顽固的,思想保守的传统利益集团。 打破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出一个新的,思想开放的,忠于自己的利益集团,可赵祯又担心尾大不掉的事情。 否则他早就让蔡伯俙把东京城那些新兴的商贾之家打造成对付世家的工具了。 商人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极具创新精神的人,没有创新,商品就卖不动,没有开拓性的思维,市场就会逐渐减少直到被其他人代替,所以商人也是变革最大的动力。 为什么会有工业革命?当然是因为它能给商人带来更多的利益,商人在利益面前是疯狂的,他们不计一切代价获得利益的同时也推动着社会的发展,从技术,到人们的生活,再到至高无上的法律,都是因为这些追逐利益的商人才得意完善和推广。 赵祯看着远处夷山上的军校微微点头,以后的大宋将会出现更多的利益集团,其中就包括那些正在考试的学子和监考的军校生,还有开办工厂的商贾。 迈步就准备离开,可好死不死的在门口遇到了杨采薇,这个后宫中除了赵妙元之外唯一个女主人让赵祯头疼的不行,也不知怎么的原本理直气壮的赵祯总是在杨采薇火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本打算快步离开的赵祯却硬生生的被蛇蝎美人堵在迎阳门的门口,宽大的宫门被杨采薇一个人堵,名黄色的琉璃瓦下是两人的再次交锋。 缓缓的走向杨采薇,赵祯冷声道:“你这是作甚!难道忘了朕和你说过的话?” “本宫可不敢忘记官家的话,可本宫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见官家最近为朝政操持有些孱弱了些,特地做了碗参汤给官家送来。官家就这么不待见本宫吗?” 杨采薇露出少女的楚楚可怜,一对大眼睛闪烁着幽怨的光芒望着赵祯。 扭动着葫芦般快要饱满炸裂的身体慢慢的靠近,身上的衣襟部分敞开,两边不用纽扣或绳带系连,任其露出内衣,丝绸的里衣根本遮不住无限的春光,连那一节腰上黄都在赵祯面前暴露无遗。 “你有病吧?你和朕是什么身份,玩弄这种暧昧难道不知是在引火自焚?” 杨采薇惨然一笑,表情扭曲的喊道:“引火自焚?那倒好了!烧死我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废物也省的在这深宫中受煎熬!” 四周的宫人立刻变成了雕塑,三才更是急急的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木头人,皇家的这种事情谁敢搀和?谁要是敢乱说一句话不光遭到杨太妃的报复,还将迎接官家的怒火。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撒泼似得杨采薇,赵祯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和让男人忍不住要保护的柔弱,这还是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可是曾经控制刘娥,妄图夺取朝政的潘多拉,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软弱了起来? 赵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个陷阱或是圈套! 面对赵祯的警惕,杨采薇突然搂住比他稍矮一点的赵祯,她的动作就像施了魔法一样,所有内侍宫女立刻齐齐的转身,三才则是连踢带踹的把人都赶走,还顺手关上了迎阳门。 也许今晚不用薇拉帮助官家泻火了也说不定…… 赵祯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怀中是变成小猫一般的杨采薇,随手一摸便是滑腻如绸缎般的肌肤,两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先是激烈的争吵,然后就动起了手,最后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坦诚相见。 到现在赵祯也没弄懂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眼前美人的真实一面,而且自己的童子身就这样没了,居然是在原先最讨厌的女人身上付出了第一次,这到哪说理去? 自己算不算是被那什么了? 该发的火也发了,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赵祯都觉得爽的不行,前世不是没经历过,夜店一夜情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和眼前的刺激比起来却什么都不算。 地上的黄绸有一团醒目的殷红,这让赵祯相信了杨采薇的话,她确实是个处子之身,赵祯现在好奇的是她怎么在后宫中保住的。 杨采薇身上散发出娇憨中略带些成熟的女性魅力,美目一转的白了一眼赵祯:“你我虽没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办哦~” “呵呵~朕开始的时候还心存一丝感动,可没想到你还是为了党项才甘愿付出身体的,你把最宝贵的东西用来换取一个小小的西北王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赵祯的话让杨采薇身体一颤,随即恢复原先的冷艳模样:“你必须给他西北王!这是我脱离党项的唯一条件,但我的身体不是用来交换这个的,而是用来交换你的心!我不要什么名分,你也给不了,毕竟武曌旧事在那摆着呢!我只是希望在这深宫中有一个自己能牵挂的人,这个人也会时常的牵挂我,关心我,从今天其我杨采薇就是你的女人了!” 说完这一切,她便从地上捡起那段黄绸,一瘸一拐的就要离开。 赵祯猛然伸手把她拉倒在自己的怀中:“西北王朕一定会给他,算是用这王爵买了你,以后再出言不逊冷着个脸,仔细你的皮肉!” 杨采薇惊喜的抬头,媚目如丝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完全无视拍在翘臀上的巴掌,赵祯的话便是承认了和自己的关系,这么说他是承认自己就是他的女人了! 党项女子的热情在杨采薇的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赵祯几乎是扶着腰回到福宁宫的,三才谄笑着端来一碗汤:“官家快来碗鹿茸汤补补,今天可是耗了不少的精气神呢!” 瞧着他快要咧到耳后跟的嘴,赵祯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这事要是传出去,朕要让你好看!” “嘿嘿,官家放心,这事穿不出去,奴婢早就给您安排好了!杨太……美人现在住在后面的坤宁宫,您一抬脚就到,距离后苑也是近的很……” “你一宦官对这事这么上心干嘛?你高兴个什么劲?!” 第二百四十五章御览试卷 三天的省试结束了,军校山门开启的时候有人哭有人笑,简直是百态从生。 苏洵的表情颇为淡然,反正他是来试水的,考的好坏并无关系,看着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的学子微微摇头:“荣辱不惊才是君子之道,如此嚎啕岂能把控住内心,将来就算金榜题名却不堪大用。” “好你个苏明允,居然说出样的话来,你是来试试深浅的当然无所谓,人家可是把十年的寒窗都压上了。” 曾公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着苏洵挥了挥拳头,他这次的发挥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官家出的策问更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把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放进了问策中? 欧阳修笑着拉住曾公亮的拳头道:“你要是生气就中了苏明允的圈套,已经考完就不要在乎考的如何,不如去蔡记吃一顿好的。这三天我可是全靠饼子和茶水过活的。” “还是永叔的话在理,都考完了你在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请你吃好的算是赔罪了如何!”苏洵完全不在意曾公亮的气氛,笑眯眯的赔罪道。 曾公亮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远处走来的丁度:“你们两的心还真是大,算了不吃白不吃这就走!” 四个好友又重新聚在一起,丁度作为底层官员并不太忙,早早就在夷山的脚下等待,一辆从大街上雇来的马车便把四人装下一起前往南门大街的蔡记酒楼,整个大宋叫蔡记的酒楼只有这一家,其他的都是分号。 坐在马车上看着东京城的变化,丁度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你们应该早就知道这次省试的题目会很难,看看东京城的变化,这租车都变成了常有的事情,原先还要去车马行雇车,现在呢?随叫随停!这都是蔡记做出的改变,而直接影响蔡记的人便是官家。” 欧阳修点头道:“公雅兄此言有理,连东京城这么大变化我等都视若无睹,何况是猜测官家的题目?不过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算是情理之中,官家本就打算把这次武举办的和科举齐平,也就是为了把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给改过来,一张一弛不光是文武之道,还是治国之道。” 曾公亮苦笑道:“这么说永叔对这次的策问成竹在胸喽?” “哪有什么成竹在胸!这次批阅我等试卷的不是官家,而是主考的鲁参政和宋学士,还有一帮昭文馆的学士,咱们的命运现在还不在官家的手中,而是在这些主考的手中嘞!” 苏洵的话让欧阳修眼前一亮:“是啊!明允说的没错,说不得这就是官家给文臣看的,等到真真的殿试才是官家选取人才的机会。” 丁度苦笑道:“你这是事后诸葛亮,要是连省试都过不去何谈殿试?” 他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这样说来是不是应该在省试的时候做一些主考官喜欢的文章,再在殿试的时候写出官家喜欢的文章才算是能得到进士的机会? 可文人做文章岂能看人下菜碟,前后不一? 看来今年的科举不光是要考验才学如何,更要考察人品,连做文章都两面三刀的,能给你官做吗? 相对于考完的考生,宋绶和鲁宗道两人才开始忙起来,进士科的学子不下万人,即使被刷掉不少作弊的人,也还剩下不少,毕竟是省试,谁也不像放弃这次机会。 而且说来也怪,今年参加省试的学子才华横溢者不在少数,鲁宗道就盯着眼前的卷子发愁,文笔极佳,大气磅礴,而且有着很高的格局观,但内容却是相当的激进,颇有变法之风。 宋绶是不同意录取的,但是鲁宗道还是决定给他个机会,大不了殿试的时候再让官家自己斟酌。 一个圈圈画下,就算是给了他一张参加殿试的门票,宋绶却是皱起眉头:“鲁参政真的打算给他机会?” 鲁宗道微微点头:“这篇文章写的极好,能把策问答得如此出类拔萃的着实少见,你自己也读过,是否觉得也被他说动了呢?” “诶!好是好,可子国朝开国以来就是以文御武,官家的题目虽是文武之道,可这篇文章把文武之道并驾齐驱了,我还是觉得不妥。” “实在决定不下便点为一甲让官家亲自看看。” 宋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鱼头参政看上的学子就这样护着?” “你可不要随意说这样的话,所有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和我们这些主考副考可没关系,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了不得。” 宋绶点了点头:“知道,这也就是咱们两人才说的,要是有外人在我可不敢这样和你插科打诨。”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即埋头批阅起考卷来,他们都清楚,这词科举乃是为国选材,官家需要一些用的称手的人,而朝堂也需要一些新鲜血液,关键是考试的人中也有不少世家子弟…… 坐在御书房看着御案下的鲁宗道与宋绶:“这便是一甲和二甲的考卷?” “启禀官家都在这里,还没拆开弥封。” 赵祯点了点头:“那朕就看看你们评出的一甲二甲到底如何。这些可都是贡生,要参加殿试的。” 鲁宗道和宋绶对视一眼:“请官家御览。”便退回到外殿等待,三才把一副厚帘子放下顺便给两人上了茶水,自从官家在御书房召见朝臣,没人都能品尝到新鲜的清茶,也算是官家照顾他们的福利了。 要是搁在以前谁能得到公主的制作的茶叶? 想都别想! 可现在却被官家用来招待朝臣,这让三才微微不爽。 一道厚重的帘子就把御书房分成俩个世界,外殿的鲁宗道和宋绶在品尝着公主炒制的清茶,而一帘之隔的赵祯却在翻看着考卷,先是从头到尾的看一遍,然后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撕开弥封。 这张文笔极佳看得人酣畅淋漓又不失思考的卷子居然不是欧阳修的,当然也不试试水的苏洵的,而是在四人中很不起眼的曾公亮所作。 在考卷中他把文武比作阴阳,并说出阴阳相济才是是天道,一文一武抱元守一,才能内是大宋越来越强。 他的文章正附和赵祯的行礼也完全拥有成为会元潜质,而欧阳修的文章却比补上曾公亮的大气磅礴,赵祯看望两人的试卷后铺平展开写上评语…… 第二百四十六章不拘一格降人才 太阳初升,霞光照射在大庆殿这座位于皇宫中轴线上的宫殿,显得它更加的金碧辉煌,被录取的一百五十位学子迈着庄严崇敬的步伐在礼部尚书宋祁的带领下走进大殿中。 两旁的文武官员已经在两旁宽大的柱子边上站班列位,无论如何这些学子都将成为未来的同僚,作为前辈应该给后辈留下隆重的仪式感。 宽大的宫殿之中已经摆放好了整齐的小几和坐垫,每张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从六尚局调来的,三才稍稍有些心疼,毕竟这些都是御用的价格不菲,可官家下旨务必要用最好的。 金秋十月不光是学子们收获的季节,也是赵祯这位大宋官家的收获季,看着一百多人的队伍缓缓走进拜倒在大殿之中赵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在乎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微微抬手道:“尔等皆是在此次科举中脱颖而出之人,学问自不必说,但想在朝堂中立足得到重用不光需要才学,还需要为国为民的良心,以及高人一等的格局和智慧,朕看重的不光是尔等肚子里的四书五经,更为看重的是才能。 如果光是经书背得好,理解的透彻,不如去教书育人,朕需要的是管理国家的人才! 现在放在尔等面前的考题没有四书五经上的任何一条,而是从大理寺,开封府,甚至是中书省,三司,枢密院调来的案例,你们要根据问题写下相应的解决办法,时间定为一个半时辰,来得这么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三才,赐宴!” 赵祯的举动让许多学子微微感动,作为官家能在殿试之前照顾到众人的肚子这是他们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如此体贴除了仁慈的官家还有谁? 不少的考生都是含着眼泪咽下碗中的肉粥,在官员看来这是稀疏平常的,他们在待漏院早就吃过了羊汤和白面馍馍,但在学子看来却不同,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贫家子弟,每日能住在东京城的客栈中就算不错,更别提能吃上温暖适中的肉粥和夹肉的胡饼了。 从这些学子吃饭的样子,赵祯就能分辨出他们的出身,用手捧着唯恐掉下一粒饼渣的肯定是贫家子弟,而一手拿饼一手吃粥的肯定是富家子弟。 晏殊吃饼子的小心模样让赵祯怀疑他有些做作,可想起他去过受灾之地便释然了,这小子自从见过饥民吃饭后,也知道了粒粒皆辛苦。 在赵祯眼中这些学子没有世家,没有商贾,没有寒门,都只有一个称谓天子门生!他要把这些考生都变成自己的门生,这样长此以往,朝堂中就不会有世家的存在了。 考生们答题的时候,赵祯也在看自己御案上的试卷,大理寺的题目是一桩灭门案,而开封府的题目是如何管理东京城的交通,两道题目万千是风马牛不相及,更加让考生为难的是尚书省的题目,开封府一府分三衙的好处和弊端,以及三司的明年预算分配和枢密院的西北之策。 考题从简单到复杂,从小到大一次递进,别说是这些整日里和四书五经打交道的考生,就连两府相公和九寺判事都有些头大。 这样的考题确实难道了不少人,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大殿中咬着笔杆子的人,其实这次殿试就是一个选官测试。 谁胜任什么样的官职,适合在什么方面发展和重点培养,通过考题便一清二楚。 时间飞逝,不少朝臣站的都有些累了,毕竟三个小时可不好站,赵祯瞥了一眼有些摇摆的寇准等一帮老臣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着一帮小内侍蹑手蹑脚的端着锦凳给朝臣们坐下。 这时候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考试的学子,寇准丁谓等人更是轻轻的坐下,聚精会神的看着努力答卷的学子相视一笑,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考试的时候可没这么费神。 他们和官家一样期待这次殿试的答卷。 第三柱香烧完,时间刚好过了三个时辰,三才轻轻的敲响御阶下的碧玉特磬,特磬清脆的声音仿佛从耳洞传到了心底让人悸动。 殿试的学子无论答题如何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只有几人还在奋笔疾书完全忘了规矩。 鲁宗道轻声呵斥道:“晏殊!你身为朝官岂能不知礼仪?还不弃笔!欧阳修汝欲何为?” 赵祯并不说话,有趣的看着鲁宗道上前夺了他们的毛笔才开口道:“你们说说为何不肯弃笔?难道是没听见特磬之声?” 晏殊和欧阳修站起又拜下道:“启禀官家我等已经听到,可如果是在衙门中是否因为下值的鼓声响起就该把国事弃之不顾呢?” 赵祯猛然一笑:“你们这是在朕的面前教训起朝臣了?” 鲁宗道怒道:“强词夺理,还不向官家请罪!” 朝臣们相视一笑,谁都看的清楚但依然笑而不语,这鲁宗道哪里是在斥责他们,分明是在保护两人,毕竟这俩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说的有礼有节。 曾公亮担心的扭头看了看欧阳修,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就这样被官家惩罚。 “算了!朕可是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且先看他们的答卷,如果一塌糊涂朕在两罪并罚!” 赵祯说完就让三才先把两人的答卷给拿上来。 此时的朝堂中人都在盯着赵祯,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牵动众人的心,这可是官家殿试的前两张答卷,也是有名的才子欧阳修和晏殊所作。 鲁宗道最是看好他们俩,张着嘴踮着脚的期待着,直到赵祯放下答卷抬头微笑才松了口气。 “看来你们两人这次是逃过两罪并罚了!” “谢陛下!”晏殊和欧阳修再次施礼道。 赵祯摆了摆手:“不用谢朕,这是你们自己靠才能赢得的,朕的规则很简单,有错必罚,有功必赏!但你们的名次却不一定在前,还有其他学子的试卷没看,三才都呈上来,朕要好好看看我大宋人才的答卷!” 答卷被依次呈上,赵祯不断点头,这一科的考生中有不少人都是极为有才的,特别是当他看到一个脸色白净的考生答卷后更是惊为天人。 这考生的答卷中有关大理寺的灭门案有着很好的推理和判决不禁让人耳目一新,看了看名字不禁哈哈大笑:“包拯出来!” 官家的突然大叫让殿中的人吓了个哆嗦,也让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包拯打翻了砚台,看着身上的衣服被弄脏。 包拯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拜倒:“包拯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看着他脸上被墨水染成的黑色赵祯笑道:“朕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而已,你慌张什么?三才给他洗洗,瞧他的样子都快变成黑脸了。” “谢陛下!” 赵祯漫步走下台阶,围着这个传说中的包青天仔细大量,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皮肤白净稍稍有些文弱的样子,完全不似后世所说的包黑炭,额头上也没有那个月牙…… “朕看了你的答卷,关于大理寺的灭门案推理的很好,你自己的判决也没问题,最重要的是顾及了法理人情,朕授任你为昭文馆直学士,知大理寺评事!” 赵祯的话刚刚出口满朝哗然,昭文馆直学士虽是从六品的小官,大理寺评事更是从八品下的差遣,可这是实权差遣! 而且刚刚参加过殿试的包拯就这样被直接封为从六品的官员寄禄官这不合适,显然是给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琼林苑中的措手不及 朝堂的质疑声嗡嗡的,像是无数的小苍蝇在人耳边飞舞,此时包拯却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启禀官家,非包拯不愿实乃不得已,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少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小子傻了?放在眼面前的机会就这样不要?官家金口玉言的许诺你官职居然还推辞,难道是嫌官职小吗? 赵祯也是奇怪,你不要官职还来参加科举干什么?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原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朕就当你是嫌弃官职低微了!” 包拯已经洗干净了脸,抬头挺胸的跪下一拜道:“启禀陛下,此事确实乃是包拯的家事,包拯之父母年老体弱恐将不久于人世,包拯祈求陛下让我到老家临近之处为官以尽孝道!” 赵祯微微一叹:“果然是忠孝之人,朕没有看错,寇相公你说安排他到哪做官合适?” 寇准虽是宰相,但也是中书省的长官,对官员的任用有很高的发言权,所以赵祯点他的名。 “老臣以为改授和州监税最为妥当!” 寇准的话让包拯眼睛一亮,赵祯听了也是连连点头,果然是三朝老臣,对官员的安排妥帖的很! 和州距离包拯的老家庐州不远,每到休沐便可返家,这样一来忠孝便可两全,赵祯拍了拍包拯的肩膀道:“怎么样,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否?哈哈!莫要矫情,这么大的人哭什么?” 包拯已经是泣不成声,没想到官家居然如此通情达理,他自己都觉得向官家提要求有些过了,谁知居然能得到官家的体谅。 赵祯走上御阶道:“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学子,也都是我大宋的百姓。我大宋以孝治天下,以宗族治县下,靠的就是百善孝为先,但先帝曾经告诉朕一句话希望你们也记住,好男儿志在四方,莫学那小儿女之态。 你们将来或是要在东京城为官,或是要去地方州府乃至县城,一路上难免走船劳顿马不停蹄,虽有父母在不远游在前,但也要记住你们先是朕的臣子然后才是父母的孝儿。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你们对父母敬的最大的孝道!同样的你们为大宋出力,朕便会照顾你们,这是相互的,官员以才能管理国家,那国家就要保护好爱护好官员。” 群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拜礼回答,而这次参加科举的学子更是无论什么出身都齐齐拜下,原因无他,士为知己者死,有这样以为仁慈良善有通情理的官家敢不效死力? 赵祯挥手道:“都平身吧!朕还要交代一句,所有的学子都是朕的门生,有人刁难朕要护着,但有过朕也要罚!都记住了没有?” 学子们互相看了看齐齐点头拜下:“学生谨记教诲!” 自汉以降,董仲舒提出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五常就被人们所重视,现在被赵祯引用重新提及,百官无不拜服。 殿试慢慢的进入高潮,虽然讲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状元及第跨马游街却少不了,这不光是对才学最高者的奖赏,更是鼓励天下学子的榜样,当然要做好,不光要做好还要风风光光的宣扬。 有考试就有第一,二,三名,状元,榜样,探花就是他们的称谓。 赵祯皱眉了许久才道:“这真是让朕为难,尔等的才学见识都是相当不错难以取舍,不过谁是宋庠,宋祁?” 俩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站了出来,赵祯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现在朕给你们再出一题,如果状元的名额就在你们两人之中到底该给谁?” 宋祁毫不犹豫的上前道:“自古以来长兄为父,兄友而弟攻,长兄平日待我甚好无论读书还是生活都照顾有嘉,宋祁能有今日便是兄长所赐!今日便让宋祁行孔融旧事,望官家成全!” 宋庠急急的喊出弟弟的小字道:“选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才学本就在为兄之上,况且本就是兄长让贤与弟,休要胡言,要是你这样回去后父亲大人还不……” “你两莫要争了,宋玘你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这样好了本来朕打算点宋祁为状元,宋庠为探花,但你们又是亲兄弟,弟弟有让人之风,哥哥有关切之意,如此你俩便调过来好了,主次有序,哥哥当状元,弟弟当探花,榜眼的人选朕也定下就是庐陵欧阳修!” 赵祯的话说完大殿之上便鼓乐齐鸣以示祝贺,曾公亮的文章也算是不错,赵祯亲自把他放进进士一甲第五名,而包拯自然是第四名。 苏洵这小子现在还没开始读书自然没通过省试,赵祯想想都觉得好笑又好气,真如三字经中所说: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 真希望他早点写出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的《六国论》来敲醒朝堂中的投降派,大概这次好友欧阳修和曾公亮的高中能把他敲醒。 赵祯当场就把名次排好发出皇榜让陈彤贴到东华门外,这次是赵祯自己主持的第一次殿试,当然要给天下文人看看大宋官家是如何的求贤若渴。 说来也是巧合,这宋庠居然是连中三元,乡试的解元,省试的会元,殿试的状元都被他一人包揽,跨马游街算得上是实至名归,东京城的百姓争相到东华门一睹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风采。 赵祯看着离开的学子笑着对朝臣们说道:“咱们就不去和他们抢夺风光了,走众卿随朕去琼林苑!这次科举不重诗赋,但诗赋乃是文人的基础,放在琼林宴上考校再适合不过!哈哈……” 朝臣跟着赵祯一同笑了笑,丁谓稍稍有些揶揄的对寇准说道:“怎么样,官家这出收买人心的好戏看的过瘾吗?长此以往世家将在朝堂没有立足之地,这些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天子门生,只要你们以后再敢阻挠官家的改革……” 寇准苦笑着打断丁谓的话:“谁会看不出?世家说到底只是个笑话,现在可不是五代之前,手中什么都没有的世家光靠土地能和官家换得一隅之地的安稳便算是上上之策了!” 丁谓惊讶的忘了寇准一眼,没想到他寇老西居然能看的这么清楚也是不容易。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赵祯在马车上哼着三才听不懂的调子,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能感觉到官家的心情很欢快。 从御道一直往南走便到了南熏门再向西没一会就是是琼林苑,东京城外西侧有两座御苑南北向对,北为金明池,南为琼林苑。 琼林苑作为皇家御苑景色自不用说,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绵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 官家在如此优美的园林中赐宴,赴宴者不仅能品尝到皇宫御厨烹制的美食,而且还能欣赏园中的旖旎风光,当然被看作是一种巨大的荣耀和难得的经历。 赵祯上次来到御苑那时他还是太子,随同的也是蔡伯俙而不是文武百官,赴的是赵允良的金明池宴,此时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趣味。 状元跨马游街,其他人都在后面跟着,作为榜眼的晏殊自动的退到欧阳修的身旁拉着曾公亮聊天,他们三人也算是意气相投,许多的想法都是差不多,也越聊越投机。 而琼林苑中距离琼林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寇准在丁谓震惊的眼神下带着世家官员走向赵祯休息所在的偏殿中,丁谓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时候向官家摊牌。 本打算小憩一会的赵祯看着跪满一地的朝臣露出冷冷的笑容:“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公!居然在琼林苑集体请辞!你们这是在要挟朕吗?告诉你们朕不是太祖也不是太宗,更不是先帝!” 面对官家的暴怒,寇准身后的官员已经开始战战兢兢,但寇准依然道:“老臣年老体弱请辞相位也是在情理之中,其他跟随老臣的也都是身体有疾,或是家中……” 赵祯挥手打断他的话:“很好,今天你们请辞明日朕便会收了你们所有的基业,你们不按规则来,朕也没必要遵守,当然朕会拿出证据,也会让你们不光彩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之下百姓之前!” 赵祯知道寇准说的都是借口,什么身体有疾,你早干什么去了,一次请辞这么多的官员简直是史无前例骇人听闻,尤其是在科举刚刚结束后这个举国庆贺的节骨眼上。 百姓们会怎么看?剩下的官员会怎么看?甚至广大的学子怎么看? 这那是什么请辞,这就是以辞官要挟的上谏! 第二百四十八章寇准的背叛 跟随在寇准之后的世家官员们慢慢的心生怯意,他们没想到官家的态度居然如此坚决,这是大宋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辞官上谏,即使太祖太宗时期也没经历过,但年轻的官家居然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着实让他们想不到。 此时的王随却紧跟寇准,抬头昂首道:“官家也看到了,朝堂上我等是真的全无立足之地,官家变法在即,我等作为朝臣当然要坚持祖宗之法,以辞官上谏乃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赵祯点了点头,王随的话没错,保守的世家官员和自己即将实施的变法几乎是没有调和的可能,他们要为自己的利益坚持,而自己要为大宋的将来考虑,要么妥协要么反抗。 赵祯是官家,是大宋的皇帝,皇帝不能妥协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那世家官员只有反抗,利用辞官来上谏了。 “很好!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可你们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朕不明白!你们明知道朕是不会妥协的,可你们还要以辞官威胁朕,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祯的话一下子让官员们卡壳,是啊!谁都知道官家的性子是不会妥协的,即使上谏又有什么用? 王随和寇准对视一眼,两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这只是和官家交易的筹码,如果官家要变法我等也支持官家,但请官家保留下我等世家的现有土地……” 赵祯惊讶的张了张嘴:“你们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这么多人辞官上谏就是为了家中已经兼并了的土地?” 很显然赵祯的惊讶在世家官员们的意料之外,在他们看来官家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甚至会破口大骂,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惊讶的表情。 寇准试探着说道:“土地对世家来说是最后的依靠,如果失去便相当于没了退路,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了。” 他的话没错,古人之所以对土地那么看重,是因为要靠地里的粮食吃饭,有了多余的粮食才能换成钱,去买其他的东西。 即使在赵祯的小试牛刀之下工厂已经开始兴起,可土地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依然在人们心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人基本是以靠天、靠地吃饭生活的。 而且土地也是权利的象征,此时的大宋是土地私有制,也就是说拥有多少土地,就拥有多少地方的统治权,古人对于土地是“寸土不让”的。 有些世家豪族的土地甚至有一个县的面积,当地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甚至需要他们支持才能管理好当地百姓和收税等事物。 毫不夸张的说,世家豪族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反正天高皇帝远,即使朝廷的手再长也够不到他们的头上。 赵祯稍稍一想就清楚了他们的想法,笑眯眯的说道:“地朕是绝不会动你们手中的土地,这些地都是你们自己的,私有的,朕不光不会动,还要保护你们的土地!” 哗~跪在地上的群臣愕然,他们没想到官家居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他们之前做的准备如一拳打进棉花里使不上力气,还有不少人露出惭愧的神色,慢慢的有人低着头的站起离开,从三三两两变成成群结队。 在官家目光灼灼之下,寇准和王随也不好阻拦。 三才在一旁嗤之以鼻的看着这场闹剧,这些混账居然敢为难起官家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官家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即使蚂蚁抱团又怎么样? 还不过是蚂蚁罢了! 三才站在偏殿的门口,把每个参与上谏的人都记下,万一官家要秋后算账,自己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王随是不相信官家会那么好心,他之前从王曾那里探知官家对土地兼并的厌恶和必须打击的形态,但眼前的官家却风格一变的要保护起自己的土地来了,这让从政多年的王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赵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有底气,后世的粮食基地湖广平原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得到开发,甚至连洞庭湖附近的荆湖南路都算荒芜的岭南之地,可想而知此时的大宋还有多少的土地可以利用。 赵祯打击世家土地兼并的最好办法不是大搞开发,而是让粮食和土地变得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等到商业繁荣到一定程度之后,大宋的国内市场慢慢饱和,生产出过多商品的工厂就会自觉的给产能过剩的工厂找出路,什么地方好呢? 当然是人差钱多的国外…… 要想出国最好的办法不是走西域,因为通往那里的通道被党项人垄断了,那只有走海路,走海路必然要促进远洋贸易和造船工艺的发展,大航海的序幕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拉开,只要能沿着海岸线穿过千岛群岛一直往北就能看见连接新世界的桥梁白令海峡! 到达美洲的船队会带回土豆,红薯,花生,西红柿,洋葱等等产量大的惊人而且好养活的农作物,到时间土地的产出将会打破人口天花板的限制,大宋的农业已经到了能为新物种驯化和脱毒的程度。 土地不够?南面的土地上遍地都是懒惰的人,土地肥沃却不懂得耕种,甚至还有着翻脸不认人习惯,那场自卫反击战让赵祯看透了越人的无耻,肥沃的土地就该留给善良勤劳的华夏人去种植! 到了那个时候,关中的粮食还值钱吗?粮食都不值钱了土地又算什么? 农人可以到城市中打工养活自己,现在的开封府就是一个很好的典范,东京城外的工厂已经是遍地开花,各种各样的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兴起。 只要王唯一等人回来,自己就会在朝堂上宣布,政府组织的厢军大开发,到时间两湖盆地就会变成引诱百姓的大粮仓,这样就促使更多的人向南方的湖广平原移动,如果土地不够……那就打南面越人的注意,总是会有办法的! 赵祯慢慢的站起走向寇准和王随:“两位相公快起来吧,说实话你们的土地朕看不上!朕现在告诉你们朕不会收回你们的土地,但是你们两带头上谏却要遭受处罚,否则朕的面子怎么办?” 王随已经抖似筛糠,原先他以为官家会在文官的压制下就范,但是谁曾想官家居然出其不意的化解了威胁,把整个上谏队伍拆得七零八落,最后只有自己和寇准留了下来。 赵祯笑眯眯的扶起寇准道:“此次劳烦寇相公了!你年事已高请辞也是应该,朕要是不准实在是过意不去,家中要是有才学精湛的后辈子弟就推荐来,毕竟寇相的功绩有目共睹的!” 寇准苦笑着看了看眼前的赵祯,又瞥了一眼地上怒视着自己的王随:“老臣谢陛下隆恩!” 王随绝望的闭上眼睛,原来这一切都是官家和寇老西安排好的! 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惨然一笑,王随忍不住道:“官家真是好手段,居然能翻手云,覆手雨!老臣佩服!” 赵祯冷笑道:“你先别急着佩服,朕饶你一命,但却不会绕过三槐王氏,自此之后三槐王氏子弟你王随一脉不得入仕!” 王随脸色一变,这是在断绝他三槐王氏中他王随一脉的前途啊!这也意味着他王随一脉将要走向没落和衰败,旧居官场的他知道,要想牢牢的控制住自己手中的土地就必须有人在朝堂中立足,家中的田产没了庇护就相当于入了狼群的羔羊。 第二百四十九章世家的覆灭 状元跨马游街的终点站便是琼林苑,此时的百姓已经把御苑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相对于官员来说,外面的百姓才是最期待的人。 为了皇家的威仪和名声,人群中的宿老都被请入苑中参与这场盛会,显然他们是早就知晓的,个个穿着儒生长衫带着方巾,整理仪容后慢慢步入苑中。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在赵祯的示意下三才扯着嗓子喊了一身:“陛下开琼林盛宴,众进士入席!” 整个琼林苑在儒雅的拜谢声中进入了宴会的序幕……寒暄。 赵祯作为大宋的皇帝此时当然要勉励几句,并且拉家常似得的和诸多学子聊天,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在他的身上被完美的体现,作为一个帝国的君王,必须要有菩萨心肠和金刚手段。 刚刚被赵祯训斥过的官员发现此时的官家和刚刚在偏殿之内看见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对学子的和蔼可亲与对自己的声色厉俱形成鲜明对比。 赵祯不屑于拉拢世家的朝臣他们在知道自己不会对世家的土地出手后才变得即不自在,这不是发自真心的,赵祯要的是真心实意想为朝廷办事的官员,想要的是像丁谓一样有抱负,有理想,有手段的能臣。 丁谓坐在席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与那些世家官员并不说话,反而和后辈末学在一起了得很开心,不时说一些有趣的官场故智,让新科进士们很是感叹,提携后背这是每个官场老油条都会干得事情,丁谓也不例外。 而寇准则是略微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切,他和丁谓斗了很久,自先帝时期就争斗不断,但是现在人家被官家重用,而自己却要辞官罢相,寇准看了看上首意气风发的官家,这一切都是因为忤逆这个年轻的皇帝所致。 回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寇准到现在还在吃惊官家的消息灵通,居然知道世家将会发起最后的反击,早早的就把自己唤到宫中。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却比破口大骂更让人战战兢兢,那是一种皇帝独有的威严,仿佛看穿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在他的面前交代忏悔。 本以为自己不会被说服的寇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官家给的利益实在太大,不仅保存了家中的产业,还给了寇家子弟入仕的希望,当晚的威胁犹在耳边:“朕的选择有很多,除了寇家还有三槐王家,还有真定韩家……给你寇家这次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辜负了朕!” 是啊!官家的选择真的有很多,对府世家的手段也是各种各样,而世家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以可笑的最后尊严,辞官! 表示自己的反抗…… 可官家的釜底抽薪用的是真的好,没了韩亿的韩家已经算是没落了,而王随失去了其他文官的支持也跟着没了筹码,自己则是早早就叛变官家的,说到底最可怜的人还是王随。 寇准抬起苍老的额头,满是皱纹的眉头下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王随,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世家豪门领军人,就这样完蛋了,如此的突如其来使得很多文官不相信,三槐王氏的威名也不是一天两天积攒下来的,居然如此迅速的衰败,只因为得罪了官家。 原本还觉得世家庞大无比,肯定能在官家面前有些胜算的寇准,此时才发现世家其实只有在朝中站住了脚才能保存家业,否则再过庞大的世家也经受不住官家的摧毁。 尤其是现在这样被分化后的世家更没了对抗的本钱,想通过士大夫阶层限制皇帝的权利,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叠床架屋的官制已经把文臣的权利分散太多,而且朝堂中不光有世家子弟的文官,也有普普通通人家出来的官员,这无异于把文官的整体力量削弱了,毕竟那些普通人家出来的官员不会对世家唯命是从。 这场世家和皇帝之间的较量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结果,太祖高瞻远瞩的看到了文官的弊端并亲手挖开了世家坟墓的第一锹土,之后便是太宗和真宗的完美继承继承,直到官家最后的封顶。 此时世家在朝堂的力量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强大,这时候发动反击其实是最恰当的。 看着笑眯眯的和进士们说话的官家,寇准微微的闭上眼睛,此时世家只有把全部交给官家才能苟活下去,要想传承就要努力的为大宋出力,而不是打好自己的小算盘。 望了望觥筹交错,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寇准微微一叹:“诶,终究还是官家赢了……” 虽然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可寇准依然看到了结局。 王随已经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知他参知政事的位置还能做多久,其他世家官员的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敢正是他,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和三槐王氏撇清关系,保住自家后辈子弟入仕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当鸟儿遇到虫子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友谊的真假,当面对利益的时候才能判断盟友的真假,这些世家官员在面对赵祯的威胁后果断的抛弃了王随,使得他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 赵祯并没有把三槐王氏一脉赶尽杀绝,而是留了一条后路,三槐王氏还有一枝脉在临川,现在的当家人便是韶州知州王益,这人虽然不是很出名,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儿子,临川先生王安石! 这是继范仲淹之后历史上的又一位伟改革者,也是变法的先驱,先不说过程和结果如何,就看他打破祖宗之法的决心也是极好的。 不过现在的王安石才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好歹给三槐堂留了个后路也算是给王语嫣一个面子,毕竟这王随算的上是王语嫣的族叔,否则赵祯早就先杀之而后快了。 酒宴进入高潮,兴奋的进士们频频举杯,赵祯也是与官员们亲切的交流,这算的上是对世家官员的收买和威胁,刚刚的大棒子已经敲碎了他们看似坚强的外表,此时在拉拢事半功倍。 世家的官员终于还是屈服了,其实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赵祯只是要求他们不在组成团体固守城建,当年辽人压境,要不是寇准这位世家的老大发话,这些世家文臣是绝不会同意并拼命维持朝堂稳定的。 现在的寇准已经没了当年亲自劝说真宗的勇气,老了老了还是胆小了,也更加顾及后辈子弟。 其实这一切都是赵祯的陷阱,只要文官中的世家官员不再抱团,那时间长了便会自动开始竞争,更有丁谓这个例子在前谁看不出来? 自从他成为官家的心腹后,官衔和差遣蹭蹭的往上升,现在不光是三司使的计相,还是参知政事的副相,这让多少官员眼红? 世家的归心预示着大宋国内的政治力量得到了统一,赵祯改革的步伐可以迈得更大些,埋藏在他心中的计划也将要开启。 “在座的无论是进士,还是官员都是我大宋的人才,也是维系朝堂正常的栋梁,自今日起,所有的臣公,无论文物俸禄相同,待遇相同,文官有的武将也会有!此科进士有的,武举进士也会有!三日后的武举诸位与朕一起拭目以待吧!” 赵祯站在上首的高位对着琼林宴所有的与会嘉宾高声喊道,一时间全场哗然,文官想反对但是无能为力,刚刚给官家敲打过实在不知如何反驳,武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新鲜出炉的进士们更是拍手称快,因为在省试的时候就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出了官家的想法,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不就是现在大宋最需要也是官家最迫切的吗? 官员们知道官家的方向,而进士们也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第二百五十章皇帝的朋友 赵祯漫步在御道之上,此时的东京城变得井井有条的多了,虽然街边依然有小贩在叫卖,却都是在开封府划归出来的区域,即使在御道的两旁也是屡见不鲜。 看着不远处的凉粉小摊,赵祯狡黠一笑的走了过去,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日上朝都会光顾这个小摊,小摊的主人依然是那个叫花娘的女子,只是此时的花娘却是梳着妇人的低髻,再也不能叫她小娘子了。 赵祯现在也不是当年随意的太子,而是大宋的万民之主,官家。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四周的百姓关注,刚刚在琼林宴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喝的酒也是度数极低的宫中御酒,否则和那么多的官员学子觥筹交错,赵祯早就躺下了。 三才嫌弃的用身上的手绢仔细的擦拭着板凳,生怕凳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似得,在他看来官家就不该把仪仗扔在远处,以至于现在连个锦凳也没有。 一边擦凳子一边挑三拣四,惹得花娘向这边看了好几次,还好赵祯的身体和面貌这几年变化的比较大,否则早就被花娘认出来了。 见三才嫌弃的模样,赵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把他撵到一旁:“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只要上朝便会来这里吃喝,朕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滚远点!” “奴婢还不是为了伺候官家,您倒是埋怨起奴婢的不是了……” 三才幽怨的模样让赵祯受不了,还是彭七识相,伸手拍了下三才的肩膀,直接把他拍到座位上才在一旁坐下道:“你又没陪官家上过朝,上哪知道官家的喜好?学着点便是,那呢么多话!” 彭七说完转头对赵祯谄笑道:“公子还是老样子?” 赵祯点头还是彭七机灵,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老样子!” “花娘!给俺老彭来三碗凉粉,多加浇头!” 彭七粗犷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花娘的注意,麻利的端来三碗豌豆凉粉放在桌上道:“奴家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彭大哥!您慢用奴家还有上好的糖蒜这就给你拿来!” “嘿!这倒好,花娘的手艺定然是不差的,也不知那个好命人娶了你!哈哈……” 在彭七的调笑中花娘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行礼,赵祯眼巴巴的看着彭七和花娘开玩笑,此时的花娘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只是敬畏的把手叉在胸前道了声万福便离开。 赵祯奇怪的看着三才道:“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三才也是同样的奇怪道:“没有啊!官家刚刚换了常服,和平常人家的衙内没甚的区别。” 彭七也是看不出赵祯身上有什么不同,而且护卫都隐藏在四周,绝不可能被花娘看出马脚的。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赵祯要一探究竟,把花娘换了过来道:“花娘你可还认得我?” 花娘看着眼前面如白玉俊俏异常的官人皱眉的想了想,好像几年前也有一位少年人常常来她的小摊,只不过好些年没见了…… 想到这里花娘随即恍然大悟道:“您就是原来天天来上朝的小官人吧?!” “没错就是……我!这么长时间没来了,模样也变了些吧?” 得知赵祯是原来的小官人后,花娘明显的熟络了许多,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是变了模样,奴家要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嘞!不过您的眉眼长开了也愈发的俊俏了,出门可要注意,稍不留神就被人家给捉了女婿!” “放肆!谁敢呜呜……”三才的话刚刚喊出来就被彭七捂住嘴,尴尬的笑道:“这是个痴呆汉,你别听他的话,满嘴胡柴的紧!” “就是,就是!还敢说花娘放肆,我看你才是放肆的很!” 赵祯拍了拍三才的脑袋不客气的说到,直到三才求饶才住手转头对花娘笑道:“花娘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刚刚不认得我,我又没穿官服,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官人的呢?” 花娘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看得出的,奴家刚刚瞧你过棚子的时候,无意的歪着头斜着身子,一看就是平时带长翅帽带习惯的,否则何必如此?” 赵祯恍然大悟,看着花娘微微点头道:“这就是民间的智慧啊!咱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人家却看的通透,可不要小看了人家一个买凉粉的妇人。” 花娘捂嘴笑道:“这有什么,只不过是些小贩的伎俩而已,要不然得罪了官人还不知道嘞!说到底小官人您到底是什么人啊?奴家当初瞧你就不是一般的官人,定然是皇家的人,否则那些官员也不会躲着您!” 三才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赵祯却是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否则以后我来吃凉粉都不方便了!” “不说就算了,还怕奴家讹上你?不过是几文钱的事情罢了!” 花娘说完佯装生气的离开招呼别的客人了,留下彭七和三才看着吃瘪的官家哈哈大笑。 赵祯塞了块凉粉在嘴中:“朕说的有错吗?实话也被人家嫌弃,还以为朕狂骗她似得,真是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怪不得花娘,而是官家您太高了,高的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您觉得正常的事情在比人看来却不正常嘞!” 彭七惊讶的望着三才道:“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高明啊!实在高明!这顿凉粉我请了,你随便吃管饱!” 三才不屑的切了一声:“要你请,奴婢有钱!” 花娘并不生气,她知道自己和那小官人有着天差地别,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居然大到没法用语言表达。 眼前的客官惶恐的说道:“花娘,以后你的小摊我可吃不起了。” “哎呦!王大官人这话奴家可承受不起,您就别寒颤奴家了!” 王大官人擦了擦脑门的汗,一个劲的摆手道:“可不是寒颤你,你瞧那边做的是谁?” 花娘顺手看去噗哧一笑:“不过是个衙内就把您吓成这样,忒没出息了点!” “吓!什么衙内!他要是衙内,也是咱大宋的衙内!你可知道他是谁?” 王大官人的话不光让花娘好奇,也让相邻的几位老主顾来了兴趣,开口附和道:“你说说他是谁,要是个厉害人物,俺就请你这顿!” 王五挥手拍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敢那那位打赌?他可是住在皇宫中的!” 嗝~嗝~身旁的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凉粉在喉咙里噎住,还是花娘好心给他拍了拍才咽下去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王五苦笑道:“你瞧我像是在乱说吗?我见过官家好多次了!早些时候还见官家从御道上经过往琼林苑去的!” “花娘会帐!”一帮人快速的起身就要离开,在他们看来和天子坐在一起吃饭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赵祯苦笑这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对无奈的花娘道:“是朕的错,就不该来你的小摊,这下你的生意怕是……” “这有甚的关系?官家能看好奴家的小摊说明奴家的吃食做的好,再说您这次还帮了奴家,以后他们肯定争着来吃呢!” 花娘大大咧咧的性格让赵祯很舒服,也算是他位数不多的能说说话的人。 “以后朕说不定常来,你可不能见外!” “这自是一定的!承惠十二文!”花娘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对着赵祯要钱。 刚刚离开的王五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哪是在要钱,简直是在要命啊! 赵祯依然和当年一样,背着手的走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对叫道:“三才,会帐!” 花娘算的上是赵祯在宫外最最普通的朋友了,能说得上话便是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国家贸易 赵祯离开的主要原因是他要和塔利班见面,这个狡猾的犹太商人终于从遥远的阿拉伯帝国回来了。 在他踏上大宋土地的一刻,黑手的人就找到了他,并以皇帝的名义邀请他到东京城中参加贸易会谈,地点就定在蔡记的总部。 塔利班站在南门大街上感受着大宋的商业繁荣,尤其是在城外看到的工厂更是让他惊为天人,悄悄的对黑手的成员打听产量,显然这是在做无用功,即使给的金币再多黑手也是笑而不语,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出来。 坐在蔡记的总部楼顶的亭台,东京城的繁荣一下子被尽收眼底,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微胖的少年走了上来。 “哦!亲爱的蔡!终于和你再次相见了,我在遥远的巴格达都能想起你的笑容,即使远隔万里都不会忘记蔡记的美味!” 塔利班热情的拥抱让蔡伯俙受不了,尤其是他身上的海腥味,仿佛刷也刷不掉,即使有着浓重的香料也遮挡不住。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蔡伯俙还是礼貌的忍受了这一切。 “来尝尝大宋新品种的茶叶!” 蔡伯俙端起茶壶在美丽的瓷碗中倒上红亮茶水,一时间香甜味醇的茶水让时间仿佛都凝结了,塔利班呆呆的看着漂亮的欧式茶壶和杯具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弯曲成美妙弧度的壶嘴,让追求曲线美的阿拉伯人痴迷,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茶汤从中缓缓流出,红色中带着微黄的茶水让他迷醉,这一切简直就是高贵,优雅,美丽,永恒的享受。 塔利班红着眼睛一把抓住蔡伯俙的手道:“这瓷器和茶叶有多要我要多少!用什么交换都行!哎呀呀!这种东西只有高贵的皇帝和贵族才能能享受!不,连贵族都不配享受这些!我要把它们卖给世界上所有的国王!你说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恐怕你没机会把这些东西卖给国王,如果你买了将会受到那个国家的永久驱逐!” 赵祯慢慢的走上亭台,伸手拿过茶具优雅的用一只手拎起给自己到了一杯红茶。 塔利班起身右手抚胸弯腰施礼道:“尊敬的大宋皇帝陛下,卑微的商人塔利班在此献上最诚挚的祝福!愿您的国家和人民永远的富强昌盛!” 赵祯踢了他一脚:“你说的话朕可不敢相信,当初买了你的女奴可没给朕想要的东西,不过可惜,朕最后还是得到了海图,这要谢谢你。” 赵祯的话让塔利班大惊失色,这不可能,他明明从薇拉那里取走了海图。 “人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地方,薇拉的好处就是记忆力惊人,完美的海图被她就这样画了出来,你说朕的十万贯亏不亏?” “这个低贱的奴隶,早知道就该让她在船上被玩烂掉!居然敢把犹太人的宝藏出卖给外族!” 也难怪塔利班如此的愤怒,十万贯算个屁!?只有犹太人知道的海图是无价之宝,外族人一日不知道就不能在海洋上穿梭,整个世界的贸易就都掌握在犹太人的手中! 赵祯对忍耐已久的彭七挥了挥手,得了官家的指示彭七上前就把塔利班拎了起来,伸手就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薇拉已然是宫中的红人,将来说不定能成为皇妃,侮辱薇拉就是在侮辱大宋的威仪,彭七哪里还会对他客气。 牙都被打掉的塔利班连连求饶,赵祯这才让彭七把他放下,捡起地上掉落的牙齿递给塔利班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塔利班无力的摇头,从肿起的嘴中发出凄惨的呻吟。 “因为薇拉是朕的女人,也是大宋皇家的女人,你侮辱她就是在侮辱朕,就是在侮辱大宋!朕甚至可以因为这种小事对阿巴斯王朝开战!” 赵祯的话让塔利班瑟瑟发抖:“是我错了,请陛下原谅我的冒昧!” “朕当然原谅你,此时的阿巴斯王朝已经快不行了吧?布韦希王朝入主巴格达是早晚的事情,波斯的残余力量也在反抗,而中亚细亚的塞尔柱人也是虎视眈眈,它比起我大宋来更是虎狼环伺啊!” “哈利路亚!您难道就是大宋国的先知吗?居然对万里以外的事情了解的如此透彻,的确是这样,我在返回巴格达之后便发现布韦希王朝已经开始要向巴格达集结!万能的耶和华在上,塔利班居然碰到了东方的神!” 赵祯摇头道:“这些都不重要,阿巴斯王朝现在是危机重重,朕的大宋虽然比他好一些却也是虎狼环伺,不如成为盟友如何?两国之间互相往来,以贸易为基础共同对抗外敌,这不是很好吗?当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将成为阿巴斯王朝与大宋交流的特使,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最富有的商人!”塔利班几乎是两眼放光的说出这句话。 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还有比这货更无耻的人吗?自己的国家都快被打烂了,却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可彭七不知道,犹太人在历史上几乎就没受到过重视,一个连国家都没有了的宗族还有什么国家荣誉感归属感可言? 赵祯微微的平常了一下瓷杯中的红茶开口道:“作为条件,大宋可以对阿巴斯王朝提供最优质的商品,包括瓷器,丝绸,布匹,甚至成衣,茶叶等等,朕可以保证,阿巴斯王朝得到的一定是大宋最好的货源,而且价格公道,这样对它的经济将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是不是?” 塔利班干咽了一下口水:“是的,尊敬的陛下,这将使得阿巴斯成为中亚细亚半岛上最为繁荣的国度,但您要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马匹,冶铁技术,香料,种子,还有智慧宫中书籍的手抄本!” 塔利班皱眉道:“这恐怕有些难度……” 赵祯轻笑着端起茶碗道:“有难度吗?朕觉得没有难度,在一个帝国岌岌可危的时候,什么也比不上经济的支持,你只管传达朕的意思,如果哈里发同意,朕便禁止大宋的所有商品出口到阿巴斯王朝的敌对国家!” 塔利班还是有些为难:“英明的大宋君主,果然是目光如山般高远,可这样的条件……” 赵祯不爽的望着塔利班:“这样的条件已经足够打动阿巴斯的统治者,你不要想装蒜,朕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人取代你!朕只是觉得你的才能会帮助大宋引来更多的利益,千万不要让朕觉得你可有可无,这样你才是最危险的!” 赵祯的威胁瞬间就让塔利班清醒,他这样的投机商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如果大宋皇帝不再相信自己,就如他所说的一般自己将会失去价值。 塔利班决定现在就离开前往巴格达,时间不允许他再浪费了! 见他匆匆的就要离开赵祯笑道:“你这次带一句话给哈里发,他和朕的联盟,就像当年哈伦·拉希德与法兰克的查理曼大帝结盟一样,必定会名垂千古!” 塔利班的听了赵祯的话身体一颤,这位大宋皇帝不光对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了如指掌,更是了解国家之间的动向都无比透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大宋距离阿巴斯王朝何止万里,难道大宋的皇帝真是神不成? 嗯!很有可能,东方的神比较多,而且宋人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也许就是大宋的耶稣也说不定。 第二百五十二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赵祯还不知道自己在塔利班的心中已经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他只知道塔利班现在对他敬若神明,对蔡记给出的价格和要求一丝不苟的履行,这反而然蔡伯俙惊讶,什么时候塔利班从一个奸商转变成一个诚实守信的老好人了? 谁也不知道,在塔利班的心中赵祯已经成为东方帝国大宋的守护神,一个没了国家的民族,对信仰的狂热已经是他们所剩不多的崇拜。 交易几乎毫无阻碍的进行,优雅美丽的瓷器和芳香袭人的红茶被小心的装上塔利班和蔡记的商船,此时的大宋造船技术已经达到了远洋贸易的需求,甚至有很多先进的技术让塔利班这个常年从事远洋贸易的商人大为惊叹。 实事求是的说大宋的造船技术已经领先世界,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高,这变相的推动了航海事业发展,将作监所造的船,船体巍峨高大、结构合理、装饰华美,并开始使用指南针导航。 再加上从唐朝就流传下来的牵星术和从薇拉那里获得的海图,别说是到达南洋,就是远航至阿拉伯半岛也不成问题,现在只需要塔利班带路。 一回生两回熟,赵祯相信大宋的商船乃至战船用不了多久就能穿行于马六甲海峡以及印度洋。 这一次赵祯把大宋拿得出手的所有战船和商船都派遣了出去,每艘船上都载满了珍贵的货物,他要用这些货物打动阿巴斯王朝的统治者,要让他看清楚两国联盟才是最好的求生之道。 对于国力疲软,经济下滑的阿拉伯帝国,大宋的经济支持无疑是最好的帮助,大宋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大家一起发财,并获得一些阿拉伯特有技术而已,赵祯的清单已经随海图被塔利班小心的放在怀中。 这些要求对阿巴斯王朝简直是不算什么,毕竟大宋距离阿拉伯半岛实在太远了,分享技术不会产生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结果,阿巴斯的统治者何乐而不为? 塔利班从狡猾的商人变成了友谊的使者,谦卑的跪倒在赵祯的脚下:“尊敬的陛下,您的仆人阿巴斯请求获得大宋的官职,成为大宋的一员,这样以便更好的为宋帝国服务!” 蔡伯俙和丁谓几乎是同时开口反对:“不可能!” 赵祯奇怪的望着他们,什么时候这一老一小走的这么近了? 原先的蔡伯俙可是非常反感丁谓的,即使他完全投靠自己,蔡伯俙和晏殊都是对丁谓不假辞色,但自从丁谓入主三司之后,蔡伯俙便和丁谓的交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切。 现在他经常引用丁谓的话和办事风格,不会是拜丁谓为师了吧? 赵祯摸着下巴的问道:“你们要给朕一个理由!” 丁谓看了一眼塔利班道:“启禀官家,授官与外族不是没有,可都是一族之长或是一国官员,他不过是大食商人,授官与他实为不妥!” “你丁谓什么时候在乎人的出身了?你不是只在乎手段和结果吗?再说他要为朕去说服另一个帝国的皇帝,这不就是朕的使臣吗,那鸿胪寺少卿便算了,朕给他四方馆勾当官,这可是入内侍省差遣,算不得外朝官员,无碍!” 丁谓眼睛一亮道:“官家圣明!如此一来就颇为妥当,入内侍省官员乃是官家的亲近之人,也不是外朝官,不光让大食国的皇帝觉得官家真心,也少了很多的流言蜚语!” 蔡伯俙生气的望着丁谓,他其实是想作为鸿胪寺少卿出使大食国的!可官家想都不想的就否决了,不是他自己描述大航海的宏伟壮阔吗?不是他怂恿自己出海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又变卦了! 一颗在海上驰骋的种子已经在蔡伯俙的心中生根发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放弃? “启禀官家,臣下也要出使大食,此次的商品大部分是蔡记提供,臣下当然要……” 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不行,这事你想都别想!朕是答应过要让你出海,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那臣下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等到老了牙都没了才出海吧?” 丁谓瞧他幽怨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出什么海?你在老夫这里所学的四柱清册还没熟透,就想着出海?你不是说要把蔡记的记账方式和三司的四柱清册结合,自己做出一种更为方便的记账方式吗?这就又要出海了?像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怎么能干好官家的差遣?” 蔡伯俙显然是被丁谓抓住了把柄,撅着嘴在一旁生闷气。 赵祯正式的给塔利班授官之后,便打发他和丁谓走了。 赵祯带着蔡伯俙在宫中漫步:“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心急?要是让你出海,妙元还不天天跑到朕的大殿上哭鼻子?别忘了朕明年就要大婚,之后也该轮到你和妙元的婚礼了!” 蔡伯俙抬头道:“那我娶了妙元后就能出海了吧?” 赵祯笑着摇头道:“不行,必须要有了孩子后你才能出海,不然谁去分散妙元的注意力?” “官家好计策!” “咳咳,这不是计策,是给你老蔡家留后,万一你遇到龙吸水什么的喂了鲨鱼,朕也好给妙元一个交代……”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诅咒臣下的皇帝……别打脸,我待会还要求见公主,您可不想让公主看见我脸上的大青包吧?” 赵祯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滚,滚,滚……” 蔡伯俙一路小跑的离开又折返,赵祯奇怪的问道:“还有什么时候,难道你真的要讨打不成?” 蔡伯俙收起脸上的嬉笑变得严肃:“臣听到一个不该听到的消息,您居然和杨太妃……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了!” 赵祯脸色一变:“你是听谁说的?” 蔡伯俙摇了摇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黑手都知道了,王语嫣还远吗?对付外臣咱有办法,但是对付王语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赵祯被他的话说的无言以对,是啊!对付外臣有的是办法,可怎么和王语嫣解释却是让人头疼。 “你有什么对付外臣的办法?” “这个简单,不是说有一个和杨太妃长得很像的宫女吗?她一直是太妃的替身,只要换一下身份就行,到时间把她囚禁在宫殿中就……” 赵祯点了点头,蔡伯俙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这办法不错。” “官家可要小心杨太妃,毕竟她是党项人。” “这你不用操心,朕不光得到她的人和心,还要利用她迷惑党项人和李德明!党项的土地必须要收归大宋,否则谁给咱们马匹?光靠进口能有多少,一百匹马能有二十匹到达大宋就算是不错的了。” 蔡伯俙点头离开,没想到官家不光是要占有杨太妃,甚至连她身上最后的价值也要利用,思索之间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是赵祯无情,而是作为大宋的官家他身不由己,有的时候就是要自私的为国家不择手段,皇帝就是这样,该无情的时候就要无情,该有情有义的时候也绝不能含糊。 每当赵祯想到自己该不该利用杨采薇的时候,就想起老爹的话:“杀伐果断才是帝王之道,但如何运用是值得一辈子思考的问题。” 是啊! 老爹的话没错,怎么样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又不被杀伐之道所控制? 独夫与爱天下人,两者平衡又在哪里? 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长时间思索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晏殊遭贬官,赵祯的心思 天圣四年的大宋王朝终于要迎来了皇帝的大婚,此时的朝堂上已经少了许多名声赫赫的老臣,寇准辞相,王随被贬官永不录用,王曾暂时代理宰相之职任中书门下平章事,而礼部上书宋玘只能勉为其难的顶上官家大婚的主持。 虽然丁谓的参知政事顶上没问题,可以他的名声要是让他当婚礼主持怕是会被人用口水淹死。 大婚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词汇,即使是皇帝也要看情况而定,皇上大婚一般是指皇帝登基之前没有娶过正妻,在登基以后结的婚,这场婚礼才能被称为大婚。 如果是在太子时期就娶妻了,那就不能算是大婚。 对于赵祯来说这场大婚更是被看作是一场成人礼,这意味着他成人了,绝大多数举行过“皇帝大婚”的皇帝,都是在婚后真正亲政的。 但对于赵祯来说这更是一场对这么多年来亲政的一次交代和总结。 十七岁的赵祯已经具备了明君圣主的潜质,百姓们的生活也因为赵祯的一点一滴而变得更好过,尤其是东京城百姓的生活,变化极大。 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被皇城中的大钟报时变得有规律多了,已经习惯了遵守交通规则的百姓见到外地人的横冲直撞往往会上前说教一番。 官家过几个月就要大婚,这是举国同庆的日子,几乎是所有的东京城百姓都在家门口贴上红纸以示庆贺,对与百姓来说官家的大婚不光是天家的事情也是他们的事情,即将有人入主后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对百姓来说尤其的重要。 皇后的作用不同于皇帝,她是除皇帝之外为一个个能代表天家的人,皇后是皇帝的正妻,位居中宫、并统率六宫,皇后便是六宫之长。 她在后宫的地位就如同天子,是众妃子之主。 中国的古代也是一夫一妻制度,只不过加上了多妾而已,妾不等同于妻,而皇后就是皇帝的正妻,她的权利虽不及皇帝却也不小,并且她要亲桑蚕,劝诫天下女子。 以身作则先为人妻,她要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其次,她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皇帝处理好后院; 并且,作为第一夫人,母仪天下者,还要辅佐皇帝,把握好国事与家事之间的微妙平衡。 看似简单的事情要想处理好却十分麻烦,稍稍大一点家族的族长夫人都要管理好家中的琐事,何况是天下为家的皇家? 王语嫣此时正在给赵妙元写信,在她看来最完美的皇后就是这位唐太宗之妻长孙皇后,所以让闺蜜赵妙元帮她从皇宫的藏书楼中借来长孙皇后亲自编写的《女则》,她要从中学习长孙皇后是如何管理后宫的。 赵妙元作为王语嫣的好闺蜜当然是义不容辞的,随即向宫中的藏书楼走去,整个皇宫哪里还有她去不得的地方?即使皇帝哥哥赵祯的寝宫她都能去得,何况一个小小的藏书楼? 在内侍的带领下到了藏书楼的赵妙元赶巧遇到了晏殊,两人本事有些亲戚关系,在加上在东宫住过一段时间赵妙元更是随意了些,笑眯眯的看着晏殊道:“小殊你也在这里!什么事情要劳烦你这个官家面前的红人?” 晏殊也觉得惊奇,赵妙元是出了名的爱读书,但她从未亲自到藏书楼取书,赶紧以臣下之礼见过:“臣晏殊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你我的关系还施以大礼,这就见外了哦。” 赵妙元说完就走进藏书楼中。 可晏殊在后面说道:“公主慎言,此处乃是皇宫禁地,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旁的内侍嘀咕:“真是给脸不要脸,公主自降身份你受着便是,居然还敢教训起公主来了!” 因为赵妙元是官家最喜欢的妹妹,所以她的内侍便嚣张跋扈起来,在皇宫中俨然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见晏殊作为赵祯的近臣哪个内侍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此番这内侍又是出言不逊他哪里能忍,见赵妙元进入藏书楼之后挥起手中的朝板打向他。 现在的晏殊已经不是小小的侍读学士给事中,而是右谏议大夫的从四品高官,手中的笏板是赵祯亲自赏赐的象牙手板! 啪的一下便结结实实的抽在内侍的嘴上,内侍的门牙应声飞出,顿时血流不止。 “岂有此理,我和公主交谈,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内侍插嘴?官家的铁牌还在禁中立着呢!难道你每日看不见?” 这内侍平日里极得赵妙元的欢心,用尽各种办法讨好,再加上能言善道聪明伶俐,赵妙元便在赵祯面前给他求了个内侍省都知的差遣,已然是品级不低的宦官,就这样被人用笏板打掉门牙,一时间被惊呆了。 直到赵妙元出现他才发出凄厉的惨叫,任由血水从口中喷出。 赵妙元眉头紧皱,这内侍是她的人,晏殊说打就打,难道真当自己是哥哥面前的红人简在帝心,就肆意妄为了吗? 随即生气的喝到:“晏殊你这是干什么?为何打本宫的内侍?!” 那内侍也是精明,跪倒在地的连连叩首:“殿下勿要责怪晏大夫,是奴婢不好先说他不该教训殿下的!” 即使被打掉门牙,这内侍依然是口齿伶俐的颠倒是非。 血水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流出模样惨不忍睹,这更是激起赵妙元心中的怒火,她是官家的妹妹,平日里连官家都宠着她,再说晏殊和自己也是老交情了,现在升了官连自己也不放在眼中!? 晏殊微微躬身道:“启禀殿下,这内侍颠倒黑白,先是辱臣在先,后又出言不逊,所以臣才以笏板击之!” “够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内侍省的都知,你却是外朝的谏议大夫,他敢辱你?!本宫的内侍你说打就打,等你得了高位是不是连本宫也敢动手了?本宫这就要去官家面前讨个公道!” 晏殊岂知在深宫中带了许久的赵妙元变得极为敏感,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在帮公主,怎么反而招惹了更大的麻烦?一时间气急道:“臣行的端做得正,此事晏殊没错!” 见他说完甩手就走,赵妙元还想上前理论,内侍眼睛一转的急急抱住她的脚道:“算了吧公主殿下!此事要是传到官家的耳朵里肯定要数落您的不是。”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要是这样别人还以为本宫好欺负,定要去官家面前讨个公道!” 赵妙元说完就向御书房急急的走去,此时的皇帝哥哥肯定是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等赵妙元到了御书房,果然见赵祯坐在御案后面专心的看着奏章,还时不时的用御批在上面写写画画。 三才见赵妙元的脸色不好赶紧上前道:“哟,长乐公主怎么来了,奴婢可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哎呀瞧您的脸色是谁得罪了您?” 赵妙元哼道:“好你个三才,现在成了内侍省的都都知也不去长乐宫看我!我来找皇帝哥哥告状的,你快快去通报!” “谁惹您啦?在这禁中还有人敢惹长乐公主,您跟奴婢说,奴婢帮您出气去!” “晏殊!你能惹得起吗?” 三才一惊:“晏学士?!怎么可能,他可是温文尔雅的紧,对奴婢这样的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哼!你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他当然要对你客气,我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都欺负到我的头上了,也不看看是谁当初帮他说话的!” 三才笑眯眯的扶着赵妙元坐下又倒了杯茶给她道:“殿下您先消消气,到底什么事情您给奴婢说说呗,待会也好向官家禀报是不是?” 赵妙元生气的把前因后果说出,三才一听是因为一个内侍而起顿时皱眉道:“这事不好找官家告状嘞!” “我偏要去!” 原本以为三才会帮自己说话,没想到三才也偏帮晏殊,赵妙元顿时不乐意,起身就往里面闯,三才在后面想拦也拦不住,只得任由她闯到内殿。 赵祯看着身旁气鼓鼓的妹妹,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奏章道:“什么事情惹得长乐如此生气?说给朕听听也好帮你撒气不是?” “还能有谁,当然是皇帝哥哥面前的红人喽!” “三才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敢惹长乐生气,你有几个脑袋?” 赵祯二话不说的问罪三才,在他看来说几句重话训斥一下三才就算了,省的妹妹缠着自己,最近要大婚事情还多着呢! 三才大喊冤枉:“不是奴婢招惹了公主,而是晏学士啊!” “晏殊?!他怎么会招惹你?” 赵祯就奇了怪了,晏殊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朝中大臣们对他的评价都是为人刚简威猛,待人以诚。 赵妙元抽泣着把前因后果对赵祯讲了,赵祯开始不相信等见了赵妙元脚上的血迹才点头道:“如此说来是他的不对,朕这就把他唤来!三才传晏殊到御书房见驾。” 话虽这么说,可赵祯压根不相信晏殊会无缘无故的打人,还把手中的笏板给打断了,他用的可是象牙的笏板!这得有多大的怒火? 晏殊被三才传来,此时的他也很冤枉,本就是内侍的不对,怎么反而怪他了? “听说你在宫中行凶了,怎么象牙的笏板不够结实,要不要朕给你换块玉质的?” “臣惶恐!请官家治罪!” 虽然口中说着惶恐可他却昂头挺胸一点认错的态度也没有,赵妙元不爽的哼了一声,赵祯摇了摇头道:“前因后果细细说来,朕自然会给出相应的惩罚。” 晏殊一字不漏的说出事情经过,赵祯一边看奏章一边点头道:“这事情朕知晓了,你出外知应天府吧!” 这个决定让晏殊目瞪口呆也让赵妙元大惊失色:“皇帝哥哥这是不是罚的太重了些?” “重吗?朕觉得不重,怎么样气也撒了,回去吧!” 赵妙元心中忐忑的走了,她觉得还是去王语嫣那里说说比较好,万一就此事毁了晏殊的前途反而是她的不是。 晏殊抿着嘴道:“臣告退!” 赵祯头也不抬的道:“你留下,朕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晏殊一时愕然,难道官家还有什么交代不成? “应天府是大宋四京之一的南京,也是赵氏帝业肇基之所,此处繁荣不比东京城差,先帝在世的时候自驾临应天府,主持隆重的授命仪式,建应天府为南京,改圣祖殿为鸿庆宫,并赐宴三日,又下旨修建归德殿,接着又规划京城和宫城。 这应天府成为咱大宋的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你可不要小看,让你出外只不过是个由头,朕要让你在应天府大展拳脚,你可不是单单顶着知府事而去的,而是要带着礼部侍郎、郊礼仪仗使和集贤殿大学士的头衔去,务必要发展好应天府的经济,文化,也要把兵事抓起来,毕竟应天府有着数量不少的禁军,朕会拍亲卫司的人帮你、” 原来官家是要委以重任,晏殊羞愧的拜倒:“臣定不辱命!” “嘿!可别高兴的太早,等你去了就知道应天府可不像天子脚下的东京城,你知府事也要推行东京城的一府分三衙,虽总揽全局也不能让下面的人蒙蔽了!” “是!官家的话臣下谨记在心!” 瞧他激动的模样,赵祯笑道:“应天府距离东京城也不是很远,把家眷带上,你毕竟才成婚没多久,省的到时间思念的紧。” “谢陛下!” 晏殊走了,三才赶紧把茶水端来递给说了好一通话的官家,赵祯稍稍喝了一口便道:“那个内侍朕不希望再看见,也不能再留在长乐的身边,你去处理掉!” 三才的手微微一抖又恢复正常:“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百五十四章皇帝的大婚(上) 天圣四年六月初八,东京城迎来了皇帝的大婚。 与民间百姓结婚在程序上大体相同,一般也要遵守《礼记》中约定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样也不能少。 不同的是,皇家的大婚仪式更为隆重和讲究。被选为皇后的王家也能接到赵祯派人送去的彩礼,但赵祯绝不会亲自去迎亲,而是让王家人隆重地送上门。 对于这次大婚赵祯并不在乎实际意义,而是更加重视政治影响,这是他亲政这么多年来的一次总结,已经十七岁的他亲政了将近四年,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皇帝居然把大宋驾驭的稳稳当当? 文治武功哪一样不是一代圣君所为? 文治收复了世家,现在的朝堂上文臣无党争,恪尽职守的办好自己的差遣,武将无怯懦,自从武举过后武将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高,不光是俸禄上的提高,而且政治地位也得到了尊重。 现在的将门是争着抢着要去军校镀金,没办法,文臣只认可从军校走出的武将,因为在军校可以接受系统的学习,不光学习带兵打仗,还要学习文化和各种军事上的细节,为此开始了不知多少的军事科目,此时的军校生中有不少是原先温文尔雅的士子。 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挤在南门大街的尽头,整个御道的两旁都被占满了,为的就是要一睹皇后的风采,和皇帝的天颜。 可以说整个东京城都是在围绕赵祯公转的,它因为官家的喜而欢呼雀跃,也会因为官家的怒而噤若寒蝉,此时的东京城化为欢乐的海洋,到处是张灯结彩的酒楼和狂欢的人群。 谁都知道官家的皇后是王家的小娘子,王家附近的人也特别的多,都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走出母仪天下的皇后。 王家豪右,为了女儿也是豁出去了,一大早就在桐树巷的家门口摆开了流水宴席,请的是蔡记最好的大师傅掌厨,号称要三日摆宴款待前来道贺的宾客,路人过往皆能上桌饮宴。 这是赤裸裸的炫富,蔡记的掌勺大师傅的菜可不是有钱就能吃得到的,更何况是请来做酒水宴的掌勺? 赵祯给的纳采礼小山似得推进王家的库房,王蒙正腆着个大肚子笑眯眯的连连点头,这闺女嫁的不亏,官家次的不光有金银,还有市面上买不到的白瓷提花茶壶和红茶,听说这些都是专门出口大食的,为的就是框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人。 看着一车车的彩礼,王蒙正微微一笑,这女婿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自家闺女说过,官家用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从大食国换取大宋最紧缺的战马和冶铁技术,这可是大宋最紧缺的东西。 自己即将成为国丈,谁见了自己不是客气三分? 看着颤颤巍巍走进内院的老对手,王蒙正心中得意可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道:“哎呀呀,老兄怎么亲自来了,族弟不是派人去府上接您了吗?” 王随挥了挥手长叹道:“在我面前你就莫要装腔作势了,你赢了!” 王蒙正见他服软随即改口道:“族兄哪里的话,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吗?无论如何语嫣也要唤你一声族叔才是,再说你我现在年纪都大了,再不能逞强,没了官职正好乐得清闲,子孙自有子孙福不是?” “你说的轻巧,你家是有福气了,可我家怎么办?我不管,你无论如何要让我那侄女为我家后辈谋个出路!” 王随说完就拉起王蒙正的手,非要闯不远处的绣楼。 这如何使得,王蒙正甩手道:“你这老货,老了老了还耍起无奈来了,待会语嫣出来见礼你自与她说便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拉下这张老脸来!” “你都赢了还想怎样?以后你就是王氏的族长了,我便做个长老也不行?” “此话当真?”王蒙正惊讶的望着王随,拉着他到绣楼前的小亭子中为他斟酒道:“此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就心甘情愿的把王氏族长一位让给我?” 王随端起酒杯闻了闻,眼睛猛然一亮从中爆发出一丝闪光道:“当然,现在我在占着族长之位已经没什么用,咱们王氏一族向来是位高权重者领头,你这大宋国丈难道还不够格?” 王蒙正笑道:“如此一来你就要听我的了,你能甘心?” 滋~滋~王随喝了一盏美酒咂嘴道:“有什么不甘心的,你还能不管不顾我三槐堂不成?再说你也就帮帮我这一脉,临川一脉没甚的关系。” 王蒙正微微摇头道:“你家我不能帮,官家已经给了三槐堂一条后路,我再出手相助难免惹得官家不高兴,你也是知道的,官家虽然刚刚大婚,但却早已亲政,现在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要是贸然帮你,怕是会被官家所厌,到时间就真的难办了。” 王随听了非但没生气反而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还是不要招惹官家的好,等风头过了,有你这国丈和我那皇后侄女吹风应该能让我三槐堂起死回生!” 王蒙正应道:“这就对了!所以谁家都能出事我家不能,当初我选官家就是这个道理,有些东西你是不知道也看不见,官家的能耐远不止这一点,我算是看出来了,官家想做太祖没做过事情!” 王随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颤:“什么事情?难道是全金瓯?” “全金瓯?呵呵,你太小看官家了,说不定他想恢复盛唐雄风也说不定……” “盛唐?!” 王随一把拉住王蒙正的手到:“要是恢复盛唐雄风,不光要西收党项,还要北击契丹,南逐大理,收回关内道不说,连关内突都要收回,这……这也太大胆了!” 王蒙正笑道:“大胆?实话告诉你官家不光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我王家多年在榷场经营,官家早已知晓,便派人和我联系,让王家的商队在来往榷场贸易的时候派出皇家的间人前往党项和契丹,目前为止党项已经被完全渗透,而契丹却还差一些,毕竟他们的王庭在遥远的北方。” 看着王随大惊失色的表情,王蒙正又道:“你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 “官家亲政的第一个月!” “什么?!” 王随悚然一惊,看来世家在他的手上输得不冤。谁能想到一个刚刚年满十三,亲政才一个月的官家居然有如此高瞻远瞩的眼光。 “要是陛下真的能恢复盛唐雄风,那我世家真是有眼无珠了!” 俩个老人就这样坐在小亭子中喝酒闲聊,畅想着盛唐的雄姿,在宋人的心中,盛世莫过大唐,宋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只崇拜唐朝,因为在那个朝代有着大一统国家和前无古人的领土,北至西伯利亚的小海,南至南海,东至大海,西至咸海。 连阿拉伯半岛都是大唐的邻国,怛罗斯之战才收住大唐铁蹄的征战步伐。 这个恢宏的盛世给了兵事不利的宋人以无限的遐想和自尊,原本在他们看来盛唐是盛唐,大宋是大宋,大宋也许永远也走不到盛唐的距离,但现在人们的观点开始改变,赵祯这位年轻的官家出现,给了人们以希望。 第二百五十五章皇帝的大婚(中) 赵祯已经在大庆殿中等待许久,身上的衮服随着他的来回走动轻轻飘起,丝绸的质地就是这样的轻盈,还好有三才在后面跟着不时的帮他系紧腰带。 彭七作为仪仗使穿着威武霸气的全身步人甲,这是一种全面包裹的铠甲,算是军械司的新产品,用的依然是铁片锻造而成,但每块步人甲铁片都是经过更为先进的冷锻技术,这其实就是后来出现的铁浮屠,只不过相比铁浮屠这套步人甲的防护性能更高,但也更重。 关于板甲的研究,已经被提上了军械司的日程,板甲比起步人甲来更加的轻便,也更坚固,而且最重要的是省钱减少生产成本。 但是板甲的工艺却远比冷锻甲更加复杂,锻造大型弧型金属的技术和冶金技术在大宋还不是很成熟,将作监和军械司两部正在进行激烈的比赛,谁先制造出来板甲就会获得赵祯的奖赏,而且会成为两处合并之后的领头人。 将作监即和军械司将要合并,成为大宋的新衙门,武备司。 而夷山上的军校也将正式更名为军武院。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从将作监中把军士相关的部门抽调出来和军械重组,并把剩下的部门划归到行政中去,这是特事特办的新制度,只要能提高效率,赵祯就会做出改变。 并且这一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的朝臣称赞,毕竟谁也不想办事的时候跑错衙门,这下好了,装备事宜就去武备司,其他的都去将作监。 彭七身穿厚重的盔甲站在太阳下热的直冒汗,还是三才机灵,小跑着到他身边道:“你这傻子,就不会在大殿的廊柱下待着?非要在御阶下逞什么能?” 彭七憨憨一笑拍了拍脑袋:“还是你想的周到,俺这就凉快凉快!” 但当他刚刚转身便看到三千人的亲卫都站在烈日之下,又赶紧回到原位:“还是算了,俺们这帮人都是官家的亲卫,他们又都是俺的老部下,岂能让他们站着俺一人独自凉快的道理,即便官家不怪罪,俺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三才也不再规劝,微微一叹随即转头道:“俺这就给官家说说,看能不能给准备点冰饮子,这么站下去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彭七抱拳道:“那就多谢大官了!” “跟我客气啥嘞?!” 赵祯得到三才的提醒才想起大殿外的仪仗士兵,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自己,这些仪仗亲卫都是从东宫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几乎是嫡系中的嫡系,是他们到彭七面前请命自己才用他们的,否则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卫送到太阳底下晒着? 赵祯走到大庆殿的门口看着太阳下依然如标枪般挺直的亲卫微微点头道:“给让宫中闲着的内侍宫女给他们送去六尚局的冰镇梅子汤,要是有一个中暑朕拿你是问!” “奴婢这就去办!”三才和陈彤大声招呼就亲自去六尚局了,他是和这些亲卫一起守护过东宫的,要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现在官家下旨,那还不麻溜的准备? 现在的上四军也不比之前了,经过亲卫司的改造,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都是禁军的精锐部队,是禁兵中的上兵,东京城的百姓把这种接受过亲卫司改造行新军礼的上四军叫做:天子四卫。 今天捧日,天武,龙卫,神卫齐出接管了东京城的防务,虽然他们不能在官家的面前充作仪仗,但是依然是代表官家的脸面,可不能让辽朝和党项的使臣看扁了! 百姓们看着威武的四卫禁军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再也不觉得辽人和党项人狰狞,反而觉得他们确确实实的就是蛮夷,瞧他们的侍卫都穿戴的什么东西,兽皮,弯刀,头发还是地中海,看着就让人恶心,比起天子四卫简直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了荣誉感和归属感的四卫禁军顿时觉得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即使不是在站班百姓也不在会用看贼配军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是眼神中充满了崇拜,百姓崇拜军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最少证明这个国家的人开始从尚文开始变得尚武,这中精神上的改变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宋人自己,而是前来观礼的辽人和党项人。 他们首先感受到的是大宋的军民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别说是老百姓就是禁军见了草原的武士都会不自觉的躲避眼神的接触,可现在却直愣愣的盯着他们身上的要害部位一个劲的看,这是什么?这是威胁! 要是搁在以前大辽的武士早就不服气的上去找茬了,可现在却敢怒不敢言,原因无他,街道上站满了这样的士兵,仿佛大宋的禁军都吃了仙丹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们的模样被四卫看在眼中露出了微微一笑,而百姓更是觉得长脸纷纷从脚店正店端来饮子请他们解渴,但四卫禁军解释微笑决绝,宿老上前拉住虞侯的胳膊道:“这位虞侯请了,小老请您用茶!您的手下可是给咱大宋长脸了!” 虞侯是从军校毕业的第一批学员,还在实习期的他赶紧道谢:“老丈这说的是哪里话,涨大宋威仪乃是我辈指责,万万当不起老丈的夸奖,实乃官家的皇恩所致!这茶水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见虞侯不肯喝茶,老丈生气的说道:“你要是不喝,您手下的儿郎们也不会喝,看看他们在日头下站了多久,可怜喲!” 虞侯无奈的接过茶水道:“老丈莫要生气,我喝下就是,只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咱们兄弟可都是这样过来的,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四个时辰也站过,练得就是耐性和定力!” 虞侯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人拍了一下:“哪那么多的话,这也是你能说的?忘了咱军武院的规矩?我看你是想去禁闭室里待着了!” 听到禁闭室三个字虞侯顿时身体一颤:“别!狄校尉,您大人大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不过是一老丈,咱大宋长者绝不会是辽人党项人的内应。” 老丈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说的是啊!老汉哪可能是辽狗的内应!只不过是见娃娃们幸苦,特来送些茶水慰劳而已!” 狄青笑道:“那是狄某多心了,不过军武院有章程,不得对外人谈及院内事宜,老丈还请原谅则个!” “原谅!当然原谅!将军说这样的话就过了,只是您看这茶水……”老丈说完便举了举手中的茶碗。 狄青抱拳点头道:“那就多谢老丈和诸位了!” 人群一下子发出热烈的欢呼,似乎这些禁军中有他们的后辈一般,热情的给站班的军士递上凉爽的茶水。 虞侯轻轻的说道:“什么时候百姓对咱们这些贼配军如此热情起来?” 狄青感慨道:“就如官家说的那样,要想别人瞧得起你尊重你,你自己必须先站起来,现在咱们算是在百姓面前站起来了,可什么时候能在辽人面前站起来?” “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咱们能在党项人,辽人面前站起来!官家不是带着咱们在文官面前站起来了吗?连文官都尊重我们,何况那些蛮夷?!” 虞侯的话让狄青微微点头,官家果然是说到做到,自己脸上的黥面也不会在人前微微发热了,要想在辽人和党项人面前站起来,嘿嘿……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只有利箭能使得他们闭嘴,唯有屠戮才能使得他们服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皇帝大婚(下) 御道两边的百姓越来越多,以至于挤也挤不动,还好大宋民间的宿老比较多,而且百姓们对宿老也比较尊重和信服,在宿老的指挥下,人群慢慢的变得有条不紊。 宿老的作用就像是民间事物的主事人,往往年岁较大且德高望重,连朝廷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和客气,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 在百姓们的期盼下,皇后的队伍缓缓而来,人们闭住呼吸的看着坐在车撵上的女子,一身端庄隆重的翟衣与头上华美的头面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看的目眩神迷。 又有那个小娘子不羡慕这举世无双的婚礼呢? 别说是小娘子,就是已经出阁嫁人的少妇都忍不住感叹:“奴家要是年轻几岁也能去搏一搏皇后的位置嘞!” 身旁的大婶不屑的嗤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这王家的小娘子和官家乃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在大相国寺中相识,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出身就敢高攀?” 八卦这种事情往往会得到响应,身旁的好事女子凑了过来道:“就是嘞!听说官家后来又把她接到东宫中去了,这没名没分的在一起很久,直到王家人派人去接才接走的!” 这一边全是女眷说起话来也没甚的顾及,男女有别乃是天理,人群自动的男女分开。当然上了年纪的大娘倒是无所谓,尤其是寡妇恨不得钻到男人堆里…… 一旁的挽着侍女鬓的少女惊讶的感叹:“真的呀?那官家倒是个痴情的郎君嘞!六婆你再给说说嘛!” 六婆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在众人的催促下得意说道:“算你们运气好,老身的女儿原先就在东宫当差,这不年岁大了被官家放了出来,还得了好些赏钱,要说官家那可是真真的仁义,不光对皇后娘娘好还疼人,有一次……” 六婆讲的开心,少女们听着迷情,个个的心中仿佛小鹿乱撞,谁不希望自己也能遇到像官家一样的如意郎君啊! “对下面的宫女内侍就更不用说了,凡是年岁大的宫人他是碰都不碰的,这是啥?这就是仁义,省的让人家不好出嫁嘞!走的时候还给了一大笔赏钱,你们猜都猜不到!但凡是要出嫁之前,原来的东宫管事就是现在官家身边的大官,还会差人送来头面,那都是宫中的,虽不是很好可放在咱们头上可是顶顶好的!” 原先的小侍女嘀咕道:“那岂不是在宫中比在富豪家做活还舒坦?” 身旁的小姐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怎么?你想进宫当侍女,嫌弃我这里的庙小了?” 小侍女吐了下舌头道:“小姐又笑话我,您曾经可是官家的师妹,跟着小姐一样的!” 王柔微微一叹:“算了往事不要再提……” 见小姐的心情不好,小侍女赶紧带着她向外挤去,可没一会就被人潮要退了回来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的凤驾从面前经过。 此时的王语嫣坐在凤驾上,一抹红布从头面上垂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在微风吹起的时候能稍稍的瞧一眼边上的百姓。 她现在还在为出阁前父亲说的话发愁,没想到父亲非但不说那些体己话,反而要求自己进宫之后首先要做好的就是不能善妒,即使心中嫉妒的发狂,但表面上也要装作风轻云淡甚至笑逐颜开! 最关键的是如果官家看上了什么女子,必须要先官家一步把她安排的妥妥的,这样一来官家心中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也自然的多亲近自己。 这是什么事情?哪有父亲这么教导女儿的? 想起父亲的话王语嫣就觉得一阵气闷,当她也不是不懂,要想让赵祯一直属于自己,那就必须把自己融入到后宫的规则中去,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谁也抢不走他,但如果还当他是当年的太子,那不用说也会被官家冷落。 惊鸿一瞥之间王语嫣突然看见了人群各种逆向行驶的王柔,别人都在向凤驾张望,唯独她转头向外走去,这也难怪王语嫣注意她。 计上心来王语嫣的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既然要为官家扩充后宫,干嘛不选取那些自己相熟的也很好控制的?再说这王柔和自己也是一脉同源,都是出于琅琊故地,再加上她是三槐王氏的血脉,也算是办了族叔的忙。 官家讨厌王随,作为他的侄女,王柔能好过吗? 这样一来人选已经选好,王柔是一个,薇拉肯定也要拉进来,其它的人现在王语嫣还不考虑,毕竟自己刚刚大婚完就给官家找了俩个女人这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皇后的车驾慢慢的驶进宣德门,但百姓们还不散去,抽调来的四卫禁军却跟随车驾进入不再阻拦百姓前往御道。 而是留下一部分在城门下站班其他的回到城墙上,官家待会还要带着皇后到宣德楼上昭告天下,并且亲自洒下赏钱和宫花。 快到大庆店了,王语嫣的心没由来的开始紧张,之前还是在皇宫之外,现在却要正式的和官家结拜成亲,还要面见朝臣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大庆殿依然是雄伟壮阔,此时它将迎来新的女主人。 赵妙元笑眯眯的拉着王语嫣的手道:“语嫣,不是,是皇后娘娘你莫要担心,有我陪着你呢!待会我会亲自把你交给皇帝哥哥的手中。” 王语嫣俏脸一红,微微点头:“你就不要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莫要叫我皇后娘娘,听着倒是别扭的紧,说到底你还是我的小姑子嘞!” 她的话让赵妙元开心,瞧了瞧前面焦急等待的三才笑着说道:“现在还是叫皇后的好,可不敢坏了规矩,三才都在前面急的拉磨了,也不知皇帝哥哥急成什么样,嘿嘿!” 赵祯此时并不着急,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坐立不安,可此时他却放下心来,礼部尚书宋玘已经就位,朝臣们也是各司其职,老丈人更是早早的就在偏殿等候,待会便会前来受封。 晏殊,蔡伯俙今天也都穿着隆重的礼服站在大殿的队列中,一起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这也使得原本微微有些紧张的赵祯心情平静下来,微微的自嘲,连赵元俨的叛乱都不怕,还怕结婚?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缓,体现了大宋的皇家威仪,婚礼在司仪礼部尚书宋玘的安排下一条条的进行,当三才扯着嗓子喊道:“今有女王氏,温婉贤淑,聪慧美丽……实有母仪天下之范,昭为皇后呈佑社稷……” 冗长的诏书念完,赵妙元便亲手把王语嫣送上御阶到赵祯身旁的御座上坐下,皇后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和皇帝共坐御座。 代表皇家长辈的杨太妃从后殿出来,此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但也有不少的得意,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身旁,坐着的是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男人! 自己终究还是快她一步,拥有了官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涅面将军狄青 王语嫣正式的成为皇后,并且父亲也得到了外戚的职衔,同礼部尚书,一时间王家风光无限,但只有明白人知道,王家也就那么回事,一个小小的同字道尽了有名无实。 官家怎么会给外戚多少实权。 往日里连宗族都被看的死死的,也只能从天武院毕业后的宗族后辈才能调到军中任职何况外戚? 赵祯拉着王语嫣的手走上宣德楼的城墙上,下面是沸腾的百姓激动的人群。 官家大婚对百姓们来说意味着即将有一位成熟的皇帝带领他们往更好的生活努力,也不看看官家年幼的时候便给大宋带来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大婚后的官家? 与民间百姓不同,皇帝的加冠不是在于年岁,而是大婚过后才能被认为是成年。 王语嫣带着宫女们对着城下大把大把的撒着铜钱,有时也伴随着银豆子夹杂其中,赵祯无语的看着这一切,这算不算是收买人心,嗯,绝对是赤裸裸的收买人心! 就不能多撒点宫花之类的东西,非要一个劲的撒钱干嘛? 还有些小宫女在撒钱的同时不忘往自己的怀中揣,小小的胸脯子都隆成什么样了,真当一旁的三才和彭七眼瞎? 赵祯扭头顿时和陪同在一旁的蔡伯俙连连摇头无语,三才和彭七更是不能看,两人把筐子里的铜钱哗啦哗啦的摆的直响,却不是撒钱而是翻找其中的银豆子…… 算了,这是个与民同乐的时候,有着他们去吧,毕竟和蔡伯俙比起来,他们的俸禄也算不得什么。 见赵祯默认了这种薅大宋帝国羊毛的行为,蔡伯俙也就不客气了,好歹这些钱也是从蔡记中拉出的,他多少要扒拉点回去才是,二话不说拽着晏殊两人哼哧哼哧的加入到三才和彭七的薅羊毛队伍中去。 赵祯实在是见不得蔡伯俙见钱眼开的模样,无语的走到王语嫣旁边,这败家娘们倒是开心的紧,和赵妙元两人飞快的把手篮子中的铜钱撒出去,这时候赵祯还才觉得彭七等人挑出银豆子的行为是对的。 虽然内藏库中有多少财富赵祯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有很多就是,但看到这种挥金如土的场面还是有些心疼。 城下百姓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让赵祯最觉得满意的却是守在城门口的禁军,即使银豆子就在脚下也没有弯腰去捡,而是如值班的岗哨在门口站的笔直,果然经过亲卫司改造出来的禁军就是不一样,难怪百姓称他们为天子四卫,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百姓对禁军的一举一动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也有不少的好事者觉得不能亏待站班的禁军,把不值钱的铜钱往他们脚下撒,期望他们换班的时候能捡起算是补偿,可禁军在换班的时候依然是看也不看的离开,这些铜钱和官家的晚上的犒劳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指挥可是说了,今晚官家赐宴也有他们的份,不光有吃的喝的,还有赏钱,官家给咱禁军的上前能不比你们多? 现在的禁军无疑是骄傲的,他们已经有了一种尊严和荣誉。 狄青站在城楼上低头看着赵祯的云履,他不知到为什么官家要让他觐见,捧日军指挥中的校尉又不止他一个,单单叫他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脸上的黥面吗? 想到这里,狄青又开始觉得自己的黥面微微发热,仿佛官家的目光就像烙铁一样。 赵祯见狄青一直弯腰驼背,即使自己说过平身之后他还是低着头不由得喝到:“抬起头来!你是什么人?” 猛地昂首挺胸狄青叫道:“臣是大宋捧日军校尉!” 赵祯微微点头:“对,你是大宋的军人,你的脊梁弯不得!即使要弯下腰也要得到朕的命令,否则谁也不能让你卑躬屈膝,大宋的脊梁是不光要有文人傲骨,还要有军人的铁骨铮铮,连你们这些保卫大宋的军人都没了骨头,大宋还能站起来吗?” “臣错了!” 赵祯微微摆手拉起狄青边走边说:“你脸上的黥面为何而来?朕要听真话!” 狄青红着脸道:“既然官家要听真话,狄青便说了,但请官家答应狄青,不要治罪他人!” “嗯,事情已经过来许久,朕不追究就是。” 赵祯说完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狄青松了一口气:“启禀官家,其实狄青之所以黥面是因为家兄和乡邻斗殴,狄青代兄受过,被逮罪入京,窜名赤籍,开始与军中谋职,前两年官家开天武院,臣便从所职的光化军前往京城考试,然后被提拔为捧日军的校尉。” 赵祯听完笑道:“你这是替兄顶罪,出于孝道朕不追究了,要没了这事说不定朕还少了一员悍将,知道朕为什么在殿前司的所有指挥中独独叫你一个军校来吗?” 狄青微微思索便想到了天武院中流传的有关将门和官家的赌局小心的说道:“难道是因为曹枢密使……” 赵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这次找你来就是为了让天武院的学子和将门子弟一较高下,朕筛选了很多人才觉得你是最好人选!” 狄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道:“臣的各科成绩在天武院均算不得最佳……” 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成绩朕当然知道,个人勇武方面出类拔萃,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没有短板,在天武院的考核中你的每项成绩都达到了优,随然没有一科是优异,但却比那些有一两门优异而其他科目才刚刚及格的人好的多。” 赵祯说的没错,狄青是个全科生,不偏科的全科生才是最难得的人才。 他的每一份答卷赵祯都看过,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这个全科生成为大宋名将之日可待,看来这位涅面将军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材料。 此时趁他年轻还不好好的打磨一番,以后的机会怕是不多了,真真上了战场将比这次推演困难一万倍。 王语嫣嘟着嘴看着远处的赵祯和狄青两人聊得如何,今天明明是自己的大婚,但官家还是以国事为重,自己和赵妙元在这里撒铜钱撒的手都软了,他也不过来帮忙! 薇拉笑眯眯的凑到王语嫣道:“皇后娘娘不要生气,主人向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朝政在他眼中比什么都重要呢!” 王语嫣笑道:“这我……本宫当然知道,薇拉呀,你好歹也是伺候官家的贴身侍女,也是红霞帔,怎么还叫官家主人呢?以后要叫陛下或者官家才是,知道了吗?!” 显然她的下马威在薇拉面前不起作用:“主人说了,就叫主人听着舒服,官家,陛下,那些是外人叫的。” 王语嫣笑眯眯的拉住薇拉的胳膊,表面亲切但声音冰冷的说道:“本宫是皇后,六宫之首,在禁中的一切除了官家就是本宫说的算,你要是听本宫的甚至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地位,但如果你要忤逆本宫,便叫你再也见不到官家!” 这个威胁果然奏效,薇拉脸色变得惶恐道:“薇拉错了,求求您千万不要把薇拉从主……官家这里撵走!” 哼!王语嫣发出胜利者的哼声,微微点头道:“知道就好,以后伺候好官家,还有我!” 其实她并没有说的那么恶毒,否则怎么会当着赵妙元的面说这些话? 这么做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可怜的薇拉而已,在赵妙元的哈哈大笑声中,王语嫣拉着薇拉一起向城墙下撒钱,两人好的跟什么似得…… 第二百五十八章大风起 赵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大婚过后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连三才也变得奇怪起来,每日都会送一些滋阴补肾的汤药到福宁宫,难道在别人的眼中自己的身体就那么虚吗?! 一碗鹿茸汤下肚,顿时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赵祯舒服的打了个嗝,还是三才贴心知道自己要补补,伸手把碗递给三才道:“算你机灵知道要让朕补一补。” 三才谄笑道:“那是当然,官家这才刚刚大婚,总要把之前亏欠的补回来才是,可万万不能让皇后娘娘看出破绽来……” 赵祯嘴角微微抽搐,三才这货的意思是自己在杨采薇的身上耗神太多了? 这才刚刚把王语嫣娶回宫,没想到三才和薇拉两人就这么快的叛变了,也不看看薇拉现在对王语嫣的态度,简直就把王语嫣当成解救她与水火中的主人来伺候。 郁闷的走到外殿,对着正在给王语嫣整理衣服的薇拉道:“给朕穿衣!” 王语嫣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不行,薇拉给我穿衣,待会臣妾亲自服侍您。” 赵祯微微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听亲自服侍自己,哼!只不过是在吃其他女子的醋罢了,谁不知道自己刚娶的这位皇后是个爱吃醋的醋坛子! 这才刚刚进宫几天就把好些宫女给放出了宫,美曰其名的是趁着年轻赶紧找一个好婆家嫁了,省的年老珠黄的时候嫁不出去,虽然陪了不少的银钱,可哪有宫女才二十多岁就放出宫去的,惹得王曾在紫宸殿的留身奏上单独和自己说了好几回皇后善妒非母仪天下之主的品行。 但赵祯实在懒惰管她,自己现在最操心的就是过几日将要举行的将门和军武院的比试,这是将门挽救自己脸面最好的手段,可惜赵祯不看好杨怀玉,虽然知道现在的狄青还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涅面将军,可从他的成绩来看,稳扎稳打的功夫就不是杨怀玉能对付得了的。 在王语嫣笨手笨脚的伺候下,赵祯扎着鬓角颇高的发髻带上了展脚幞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宋代皇帝会和臣子一样带幞头了,原因无他,舒适随意又不失端庄威严。 幞头以藤织草巾子作里,用纱作表,再涂以漆,可以随意脱戴,皇帝或官僚的展脚幞头、两脚向两侧平直伸长,身份低的公差、仆役则多戴无脚幞头。 带这东西的时间长了,走起路来当然不喜欢往狭小的地方去,否则幞头必然会有所剐蹭,这也是花娘为什么能认出一身便服的赵祯身份高贵。 随手对王语嫣摆了摆道:“朕今日早朝过后要去军武院,你们就不要等朕一起用午膳了,自在宫中玩乐便是。” 本是好意的话可在王语嫣听来却不舒服,什么叫在宫中玩乐,她身为后宫之主,当然要有好多的事情要做,不光要管理好禁中的宫娥内侍,还要处理禁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手底下管着将近两千人呢! 而且六尚局,内侍省等等地方都少不了向她汇报,之前没有就罢了,现在有了谁敢无视? 王语嫣微笑道:“官家莫要操劳的太厉害了,禁中挂念您的可不止臣妾一个人……” 这话说的赵祯三步并作两步的遁走,王语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直走到大庆殿的后殿才停下喘匀了气拉住三才道:“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朕和杨采薇的事情了?!” 三才低头小心的说道:“这事情瞒着宫外容易,可要想瞒着皇后娘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几日奴婢看着娘娘经常在宫中走走停停的,还喜欢询问那些年纪小的宫女,怕是……” 赵祯一摸额头仰天长叹:“这事情不好办了,算了由她去吧!大不了朕这几晚去御书房睡便是!” 三才脸色大变道:“官家这可万万使不得,您在大婚之后这一个月都是要和娘娘同房的,这是天家的礼仪,起居注上都会写下的。” 赵祯憋了半天来了一句:“让陈彤把起居注拿给朕看看!” 在汉代起居注是决不允许皇帝亲自观看的,但自从唐朝开了观看起居注的先河后,到了宋朝皇帝观阅成了惯例,三才想都不想的就打发三才去内史省的起居郎处讨要。 赵祯看着小跑的陈彤微微皱眉,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皇权在不断的加大,也越来越难以掣肘,从汉到唐再到宋,起居注的翻阅权限一次又一次的变化这正说明皇权一次有一次的加强。 大宋还好一些最少能打着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口号且依然保留着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和诸多参知政事的副相,皇帝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如果昏庸的颁布圣旨,台谏系统甚至有封驳权,到了明朝皇帝就更厉害了,太祖直接废了宰相。 赵祯感叹这位皇帝同行中的大能,每日早上五点开始批阅奏疏,事无巨细的都要亲自审阅生怕错了一点百姓遭殃,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身体吃不消啊! 但老朱的那句话还是好的:凡帝王居安,常怀警备,日夜时刻不敢怠慢,则身不被人所窥,国必不失;若恃安忘备,则奸人得计,身国不可保矣。 无限的权利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是个问题,显然在赵祯自己的手中是好的,但是如果放在子孙后辈的手中有会如何呢?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辈就个个都是明君。 陈彤小跑的回来了,但赵祯却挥手道:“朕不看了,传旨,以后凡大宋君王起居注,皆不得取阅,此为永例,子孙若敢逾越天必殛之!” 陈彤和三才对视一眼,官家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里他可是总喜欢把控一切的,现在居然不取阅起居注,还下诏子孙后辈都不许看,这难道是要重开汉朝旧制? 赵祯迈步走进大庆殿的正殿之上,在御座上坐下后三才便叫道:“八月朔望,群臣奏事!” 朔望就是地球处于太阳与月球之间,这一天也恰巧是每个月的第一天,这对大宋的朝堂来说是最紧张的时候,因为官家规定每月朔望之前朝臣必须要做好当月衙门中的总结,而官家会根据这些总结考察前一个月的完成情况和下个月的安排。 相对于清水衙门,中书省,三司和枢密院是最为繁忙的,他们的事情最多也最为复杂,其次是九寺和开封府,毕竟是天子脚下的地方行政,事情更是多如牛毛,但赵祯只要求他们给出当月的案件数据和犯人的罪行这也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朝政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大宋行政机构不断的上前汇报,赵祯一样样的给出解答,这是相当费神的事情,好歹他手中也有着各个衙门的总结。 赵祯是总揽全局,他要知道大宋各部门之间的运转情况,但没必要事无巨细的去处理,与后世的企业领导者类似。 大庆殿外的钟声敲响了九下,朝会即将结束,赵祯笑眯眯的望着曹玮说道:“曹枢密,你将门的子弟可准备好了,军武院可是上奏本科学子已经准备和将门一较高下了!” 曹玮出班道:“启禀陛下,将门后背杨怀玉愿意一是锋芒!” 赵祯微微点头:“嗯,果然是将门虎子,很好!那这次推演就由将门杨怀玉对军武院狄青好了,孰高孰低一比就知!”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让将门看清军武院的水平,也可以将门成为军武院的磨刀石。 第二百五十九章军武院与黑手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稠起来,御座上官家的微笑和曹玮的默默无语形成鲜明的对比,朝臣们各怀心思但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早早就定下的事情,今天只不过到了双方矛盾的激发点。 谁都知道军武院的学子在毕业后都被分配到了军中任职,这下可把将门的马蜂窝给捅了,军中的不少官职原先是留给将门恩荫的,可现在却被这些从军武院学成的寒假子弟给顶了,这让他们如何能忍受得了? 说实话与世家相比,将门更没有底气,世家子弟中还有不少拥有真才实学的后辈能通过科举入仕,虽然官家不喜欢世家,但多少也能给世家以底气。 可将门的子弟中却很少能出现佼佼者,将门要想培养出文武双全的后辈实在是难上加难,现在连普通人家的子弟都来和他们抢武职这块大蛋糕,以后将门将会逐渐被贫家子弟取代,甚至没落的走向土崩瓦解。 天波杨府的杨怀玉乃是将门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将门的希望,这次和天武院狄青的比试就是反击官家的最好手段,没办法,官家是大宋的主宰,将门自从太祖朝开始就走了下坡路,只出将不掌兵。 现在他们连出将的机会都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那怎么能行,当然忍不住了,不然将门过段时间就可以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做富家翁去了。 赵祯看着默默无语的曹玮等一帮将门道:“放心,这狄青的成绩朕看过,并不是军武院最优秀的,你将门也不是没有胜算,朕富有四海,报名天武院的学子也是极多,从中筛选出优异者未免欺负你将门了!” 文臣们差点笑出声来,打人不打脸,当着人家的面说对手不是最好的,这将门费心巴力的选出杨怀玉来对战官家选出的狄青,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曹玮微微欠身在将门不甘心的眼神中说道:“多谢官家!” 赵祯微微点头便冲着三才挥了挥手:“退朝!” “无事退朝!” 三才说完就跟随官家走向后殿,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官家脸色并不好看,奇怪的开口问道:“官家今天这是怎么了?奴婢看您在大殿上挺高兴的啊!” 赵祯瞥了他一眼:“一国之君的心思也是你能揣度的?高兴这面上的功夫,朕其实说那番话是为了激起曹玮的怒火,可这老狐狸能忍的很,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能躬身答谢,这可不是一般将门能做得到了,如果他不是将门该多好,朕一定好好的用他。” 三才揉了揉脑袋,官家的话他有些听不懂,小声嘟囔道:“管他是不是将门,只要好用就用便是……”这话刚刚说完他就捂住自己的嘴,官家可不喜欢宦官插嘴朝政。 东京城有一奇事,原本城北的封丘门外又增加了一道城墙,并一直延伸到了夷山的前面把整个夷山包裹在其中,且又兴修了一座更为高大的城门,百姓们称之为新封丘门。 奇怪就奇怪在旧的封丘门并未拆除,而是和新封丘门把整个夷山包裹在其中,并且不让百姓随意出入,禁军又在广备桥的东面开了一道城墙供人出入,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能随意出入夷山,只有在四年一次的军武院招生的时候才到达门内。 不光是这样,门口站班的士兵也继位特殊,各个身穿黑色步人甲,这种铠甲和大宋任何一军装备的步人甲都不一样,全身笼罩在厚重的盔甲之中,甚至还有铁质的面罩,真可谓是刀枪不入。 不少人见识过大宋的步人甲,可眼前这套却从未见过,门口禁军身后背着的弩箭也是奇怪的很,即使好奇成这样,也没人敢上前询问。 寒光熠熠的破甲锥紧紧的握在手中,没人怀疑它的威力,也许只需轻轻的一下就能把人捅出一个窟窿。 赵祯的马车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进入,无人阻拦,门口的站班的禁军仿佛瞎了一样连问都不问,也不看看车辕上驾车的是谁,能让堂堂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彭七驾车,车中除了官家还能有谁? 不远处的俩个小贩快速的离开,他们是高阳正店的伙计,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辽朝的密探,这是大国之间常有的事情,杀是杀不干净的,只能对重要设施严加防范。 只有赵祯知道,其实从太祖开始就不断的往辽朝派遣密探了,他也只是加强了一下而已。 俩个小贩走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才停下,对着一个酸枣木门轻轻巧了三下,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刚过没多久,酸枣木门就在吱呀声中慢慢打开,稍显富态的一个中年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在一个只有一扇小窗透气的昏暗吴中,富态的中年人问道:“西格,吉勒有什么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道:“大宋官家的马车刚刚进去了,我们两已经把守门士兵手中的兵器画下,可后面背着的弩箭却看不清,需要有人引诱他们掏出弩箭!” 富态的中年人微微皱眉道:“这事交给我去办,图纸交给我,我要回店里上呈主人。” 两人对视一眼便把图纸交出,上面赫然画出了破甲坠的模样,中年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看了看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便把图样烧毁,这中书面的东西绝不能保留。 “你们两这次为我朝立下大功,只要能仿制出这种兵器,稍稍测试便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如何!但那弩箭却很难弄到,光看样子也不知其中的奥妙,我们在将作监的人一个都没有了,现在大宋的皇帝对军械抓得很严,不要随意派人渗透!” 两人的身体微微一颤对视一眼道:“可我等已经派人去了……” “什么?!”稍稍富态的中年人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的就往门外走去,但为时已晚,四周的房顶上出现了无数的身着轻甲的武者,手中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弩箭,可此时却箭如雨下的攒射而出。 三人倒在地上,身上弩箭如三只刺猬一般,也算他们倒霉,赵祯出行的时候不光有亲卫司的人负责保护,还有鼠三所率领的黑手密部,他们才是赵祯最后一张底牌,凡是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种世衡从房顶上下来用脚翻过三人的尸首微微点头:“不错!就是他们,你们不动手我们军武院就打算动手了!” 鼠三笑道:“种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这功劳还是你们的!” “你当我是在和你抢功劳呢?忒小瞧人了!我天武院可是官家眼中的宝贝,功劳少不了,这机会就让给你们黑手好了!儿郎们咱们走!” 见种世衡招呼手下离开,鼠三的手下生气道:“这军武院的人仗着官家的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了!” “你懂个屁,他老种这是在把功劳让给咱们呢!说这话是为了安抚手下,既不失面子又促进黑手和军武院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不要瞎说,可不敢离间!让官家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嘞!” 鼠三说完对着种世衡离去的背影遥遥拱手,没想到这老种还挺会做人的…… 第二百六十章军人的状态 夷山的防卫变得更加严密,两道城门上竖满了大大小小的三弓床子弩,如同钢铁的密林,狰狞的防御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站在城墙下守卫的天子四卫都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城墙门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随时都会把擅闯此地的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赵祯走在宽阔的练兵场上观察着一切,虽然上四军已经在亲卫司的改造下成为天子四卫,可他们依然在接受整编,没办法,在彭七等这帮亲卫司的老部下眼中,此时的四卫和他们的要求相比还差的太多。 “已经可以了,在这么训练下去过刚易折。” 跟随的赵大力,彭七,李酒等人第一次反对赵祯的意见道:“官家还不行嘞!您瞧瞧这正步踢得和咱亲卫司简直没法比!” “你说的这就是浑话!亲卫司的老兵都能当国家仪仗使用,朕要那么多的仪仗干什么?朕要的是能征善战之兵!踢正步,走列队这些只不过是培养他们的协调性而已,主要的还是军演,练习实战! 否则上了战场,正步踢得再好,队列走的再整齐管个屁用?你们亲卫司的人不都是参加过平叛的吗?你们自己说说战斗的时候靠的是什么?” 几人被赵祯怼的直摸后脑勺,官家说的没错,上了战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靠的是多年磨合下来的默契,勇气和信任,此时训练四卫过多的基础可能有些过了……毕竟协调到了一定程度再天天踢正步也没啥用了。 彭七曾经带着亲卫司的老兵试验过,即使正步踢得再好也还是那么回事,可现在上哪找人对练去? 赵祯瞧着他们眼巴巴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练为战,不为看。朕这就给你们找了个好机会,将门给你们……不,算是给朕下了战书,三日后便会派杨怀玉和狄青比试,他们用的人也当然是将门中的亲兵,老兵。 到时候你们手下训练出来的四卫便可以真正的和边军中的精锐较量一番,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可别说朕没有偏向你们,这些亲兵都是从边军中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家的配合一点也不差,还有就是人家有你们没有的东西,凶狠,杀气。” 彭七和李酒等人对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的怯意反而充满了兴奋,在亲卫司的老兵训练下,四卫的士兵其实已经能上战场了,之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如今边军中的百战悍卒前来,亲自给他们磨刀开锋,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呢? “官家狄青那小子俺知道,在军武院中成绩是不错,每门都达到了优,可算不等顶尖的人物啊!您要不要看看俺的关门弟子张亢,他原是区区一儒生,但上马之后便是一员猛将,指挥布阵,开硬弓,执马槊,那叫一个何其壮哉!” 李酒得意的瞧了一眼彭七在赵祯面前大刺刺的说道。 这下彭七不干了:“你这话说的,俺老彭手下的赵珣也差不到哪去,虽然是宗室子弟,可却一点没有宗室身上的坏毛病,不提个人勇武,单单是打埋伏就比你那张亢强,忘了上次比试的时候人家可是把你的张亢陷于六盘山的!” 两人吵闹的激烈,唯独赵大力不说话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争吵,这反而让赵祯感兴趣的问道:“大力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手下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关门大弟子之类的?” 大力脸色一僵随后小心的说道:“小人可没有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狄青,还被官家给看上了。” 争吵的两人和赵祯无语…… 谁说大力一根筋来着,人家才是最聪明的!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把狄青教成这样?朕可是看过他的各科成绩,都只是优,距离最好的优异还差一点,每门都是如此,就没有一样能算是顶尖的。” 赵大力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憨笑道:“是嘞!俺也不知道教他什么好,索性就什么都教,还请了不少亲卫司的老兵把作战时遇到情况都和他说一遍,这小子领悟还行,居然能门门都得优,俺也算是收了个傻徒弟。” 赵祯感慨的拍了拍大力的肩膀:“朕曾经给晏殊做过一个叫水桶的实验,今天便讲给你们听听,一个木桶装水多少不是取决那块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狄青就是所有木板一样长,这样的他才能装最多的水,这也是朕为什么选狄青的主要原因。” 见三人微微思考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此时赵祯又道:“这是将门的最后机会,他们肯定不会固守成规用杨家一家的战术,你们也不可能知道人家会用那种阵形,或是堂堂之战正面碾压,或是两翼包抄形成合围,又或是佯装收兵重整其实是在诱敌深入,所以狄青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祯原本就在没事的时候利用帝国百科,仔细研判过中外著名的经典战例和战法,甚至连最心坎里的游击战也没放过,经过那一次的东宫事变得到的宝贵经验,赵祯发现其实在中国所有的战争中,堂堂之战才是最牛b的。 数万大军摆开阵势,堂堂正正的与敌军交锋,阵形不破既是无敌! 奇袭,埋伏,诡计,阴谋,在堂堂之战面前的作用很小,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时将帅无能或是粗心大意被人利用了地形优势等等,但看看中国上下五千年有多少的战斗?又有多少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巨大的数据差显示出其中的侥幸。 但凡有机会堂堂一战,主将觉不会兵行险着。 可堂堂之战也是最难操作的,别说百万大军的进攻,就是十万人的会战也会让主帅焦头烂额,十万人根本就是漫山遍野,前军和后军几乎能像个十几里甚至几十里! 其中的通讯联系,后勤保障,安营扎寨就是个大难题,关键是将帅还要知道山川人文地里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要夜观天象预测明日的气候条件等等,可这都是极难掌握的! 所以人们常说诸葛武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实这就是一个好统帅所必须掌握的知识,而狄青就有这样的潜质,这正是赵祯最满意的地方。 不理会死命的捶打大力的彭七和李酒,赵祯缓缓走上点将台。 跟随在官家身边的班直齐声大喝:“陛下御阅!” 紧急集合的号声吹响,原本各司其职的四卫士兵迅速的如钢铁洪流般聚集到台前整齐列队,这速度已经与后世的军人一般无二,看来紧急集合的训练也不在少数。 赵祯提高音量的说道:“你们是大宋的军人,是帝国的脊梁,是朕手中的利剑,是国家的屏障!朕在此要告诉你们,你们所付出的这一切朕都铭记在心,朕就是你们的后盾,你们保护大宋,大宋保护你们的尊严和家人! 但你们要记住!军人的神圣职责只有俩个:打仗和准备打仗,你们的眼中没有也不能有和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这一天绝不会到来。 只有这样,大宋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你们的娃娃才能进学堂读书,你们的老人才能得到赡养,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太平!记住了吗?” 哗~天子四卫齐齐单膝跪地大喝道:“我等谨记陛下圣言!” 赵祯的话是真真的说道天子四卫的心坎里去了,他们幸苦的训练,任劳任怨的当兵,不就是为了家人的生活吗?现在高高在上的官家居然亲口担保家人的未来,那作为军中的厮杀汉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命? 他们现在是官家重视的精锐,在官家面前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尊重这本就超出了军士们的想象,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荣誉感激荡于胸,每个人的拳头捏的紧紧得,心口窝都憋着一口气,一定要选上狄校尉的招募,在和将门的比试中打趴那些敢于对官家挑战的将门! 第二百六十一章八月十五中秋节 赵祯的战前动员结束便走下高台,此时的大力已经被彭七和李酒两人揍成了熊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看了都不忍心。 但这家伙果然是皮糙肉厚的紧,即使这样还憨笑着对赵祯道:“多谢官家!” 瞧见彭七和李九幽怨的眼神,赵祯微微一笑道:“朕可不是帮狄青,而是为了帮自己,你们继续就当朕不在……” 其实他们三个都知道这是官家在帮狄青以振军心,看看那些天子四卫的禁军被官家鼓励过后,个个都成了嗷嗷叫唤的狼崽子,练兵场上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狄青匆匆赶来在赵祯面前右手齐眉的行礼道:“狄青参见陛下!”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勿要多礼,你这是找了一个好师傅啊!” 狄青抬头便看见被揍得凄惨的赵大力,又瞧了瞧在他边上装作没事人吹着口哨眼神躲闪的彭七和李酒嘴角抽搐道:“师傅待我好的紧,狄青的所有才学都是师傅教的!” 这是在变向相的给大力助威,惹得彭七叫道:“你这话说的,俺老彭教你少了?战阵的搏杀之技难道是你无师自通的?” “就是,你就是个小白眼狼,和你师傅一样闷声发大财!你师傅再厉害能教诲你识文断句?谁给你请的先生补课你忘了?” 狄青害羞的说道:“两位师伯是我狄青的半个师傅,狄青铭记在心岂敢忘却,只不过不要再欺负我师傅了,师傅为人忠厚老实,你们欺负他也没意思不是?” “谁说我们欺负他了,这是在和他闹着玩呢!你没有过命的交情不懂这些嘞!” 赵祯在心中冷笑着看着三人拙劣的表演,戏实在太过了些,! 挥手打断道:“好了,你们这些师傅徒弟师伯什么的都不要在朕面前演戏了,不就是觉得朕给大力的官职低了些吗?朕有不是圣人,难免有些疏漏,你们直接跟朕说便是何必要这样。” 这话一出三人立刻尴尬的安静下来,赵祯微微摇头道:“就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回去朕就下旨,让你任职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但是你必须要让狄青赢得这次的比试,否则朕拿你是问!” 赵祯说完就走,看着官家的背影,大力哭丧着脸对彭七和李酒道:“这下好了,官家生气了,乖徒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狄青点头道:“师傅放心,官家都给咱们四卫打气了,这样的军心还有什么不能用的呢?” 彭七笑着对大力道:“不错!你这徒弟比你强!”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东京城变的无比热闹起来,在后世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此时却是一年中难得盛会。 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祈盼丰收、幸福,成为丰富多彩、是大宋百姓弥足珍贵的节日。 从汉代开始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流传至今,经久不息。 赵祯难得忙中偷闲,自早朝过后就躲在后宫中享受片刻的安宁,但王语嫣并未打算放过他,拉着他在后苑中夕月,还美曰其名的说:“天子春朝日,秋夕月。虽然在唐朝就不夕月了,可您作为大宋的官家,总该在后苑中夕月一下,替大宋百姓祈福不是?” 赵祯无奈的起身道:“那朕就夕月一回!” 没办法谁让王语嫣把杨采薇也拉到了这后苑之中了呢! 也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利益交换,熟透了的美少妇居然和王语嫣打成一片相谈甚欢,一个劲的催促着他。只要两人不再针尖对麦芒比什么都好。 夕月是一种古老的仪式,早在春秋时期帝王就开始祭月、拜月了,后来贵族官吏和文人学士也相继仿效,逐步传到民间。 三才麻利的端来一张餐桌,上面放满了月团,赵祯轻轻拿起一个递到最前面的盘子中,并对着月亮拜上三拜道:“月之有灵,来食吾祭……佑吾山河,保吾百姓!” 祭拜之后便又递上两个月团并挥动衣袖的跳大神…… 直到跳的气喘吁吁才停下对着月亮一揖倒底:“来食!来食!” 王语嫣满意的点了点头,倾国倾城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而身旁的杨采薇更是媚眼如丝的露出熟女特有的魅惑,这一个御姐一个天使的诱惑让赵祯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还好四周的宫人极多,让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生气的做到两人中间,大手一栏的把两人搂进怀里道:“你们俩个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语嫣和朕说说,否则今晚打屁屁!” 杨采薇羞红着脸轻轻推搡了一下,见没用便也不再反抗轻轻的靠在赵祯怀中,而另一边的王语嫣则是嬉笑这说道:“她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我和她关系好这又如何?既然官家喜欢,那我就把她收入官家的寝宫之中喽!” 赵祯翻了个白眼,王语嫣这是睁眼说瞎话,哪有宫女能穿皇太妃服饰的? 但随即明白这是王语嫣剥夺杨采薇权利的手段,或者说是交易,想和她王语嫣分享男人,杨采薇就必须交手中的权利,看着右侧熟女的心甘情愿和顺从赵祯甚至开始同情起她来了。 既要被自己利用又要被王语嫣这个腹黑小皇后夺权,这个渴望爱情的笼中鸟真是可怜啊! 相对于皇宫后苑的神秘仪式,东京城的百姓们更多的是享受中秋节这一过程,其实在大宋立国之初才正式定八月十五为中秋节,并出现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等许多的节令食品。 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 弦重鼎沸,到处都是丝竹之声,即使到了深夜还能听到笙芋悠扬的曲调,宛如从云外传来,巷间里间全是孩童的欢笑追逐声,因为在这一天孩子们会得到大人给的钱在连轴转的夜市中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此际金凤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 富贵之家,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酌酒高歌,图一夕之欢。 稍次一点的人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 虽陋巷贫篓之人,解农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三更又五鼓,玩月游人摩肩擦踵以至于络绎不绝,更有意思的是,有不少人家登楼或中庭焚香,暗自祈祷,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皓月。 宣德门城墙上的禁军突然发现官家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心下奇怪却又不敢言语,也不知官家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赵祯孤独的站在楼上对着硕大的月亮微微叹息,八月十五团圆节,可自己却孤孤单单,虽然是大宋的一国之君富有天下,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是这个时代最孤单的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大风!大风!大风! 中秋节的余韵还未过去,人们依然沉浸在阖家欢乐之中。 妓馆之中的清倌人独自坐栏杆处,昨晚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大部分有家室的都回家团圆去了,来的都是些没家没室的浪荡子,虽然钱也不差可总不如文人墨客来的舒坦。 这时候却有一中年人悠闲的躺在锦榻上摇头晃脑的念着诗词,虽然装的惬意,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中却充满了悲伤,围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个个样貌俊俏,姿色上呈, 惹得老鸨忍不住啐了一口:“小蹄子们也不知被他下了什么降头,天天就围着他转了,要是有些银钱也就罢了,倒贴还起个什么劲!” “好妈妈,莫要说他,姐妹们的好词牌不都是出自柳三变之口吗?要不然咱们这玉门关的名声从何而来?” 坐在栏杆处的清倌人微微一笑的开解身旁一大早就喝酒的老鸨。 老鸨叹了口气:“是啊!咱们玉门关的生意也多亏他的帮忙,可我不忍心看着你们把幸苦赚来的钱贴给他,都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也没见他高中。 玉英啊!咱们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你现在可是能出去开家揽客的,犯不着为他吊死在我这里!” 谢玉英知道老鸨是为自己好,可扭头看看室内吟诗做对的柳永微微摇头道:“我没了柳哥儿还能过活,可柳哥儿没了我却是怎生了得,我还是再等等吧!” 老鸨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微微一叹便不再言语,她虽然嘴上说的难听,可却是真心关心谢玉英。 此时最热闹的南门大街上却迎来了不速之客,一群穿着胡服骑着骏马的少年人疾驰而过,惹得巡逻的捕快大声喝骂,待看清骑者面容后便稍稍的收了声音。 一旁买面汤的小贩拉住王五的衣袖道:“王捕头,这些是什么人?怎生穿着胡服策马疾驰?” 王五撇了撇嘴道:“他们不是人!都是些将门的衙内罢了,说的好听胡服骑射,嘿嘿,其实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今日怕是去定波杨府给杨怀玉助威的。” “杨怀玉?!难道就是那个人称玉面虎的杨家衙内?” “不是他又是谁?” 一旁的文人正在喝羊汤,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口羊汤喷出起身会帐:“店家,快点,我还要去封丘门看军演!” 卖羊汤小贩哈哈大笑:“你这措大难道是昏了头?这封丘门可是你说去得就去得?还看军演嘞!” 王五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措大怕是书读的太多读傻了。 “你们知道什么,这次可是例外,早早就听我那在禁军中当差的堂弟说了,只要是有东京城户籍的人就能去观瞧嘞!” 王五和羊汤小贩对视一眼便急急的往家中赶去,他道之前开封府为什么叫衙役们每家每户的统计人口与户籍对照,还给每家发了盖有官印的凭证原来是这么用的。 要是赵祯知道他的想法非得气的背过气去! 户籍制度的改革和户口簿的实行,为的是更好的管理东京城百姓,也是给其他州府做示范用的。 谁曾想居然被王五当成观看军演的门票了。 但这次军演允许百姓观看也有推广户口簿的原因在里面,一来百姓们当然会争抢着去上户籍,二来也是让百姓们见识一下大宋的军事力量,作用相当于阅兵。 偌大东京城中存在着不少黑户人口,这些人没有户籍却居住在东京城中,大多数是些流窜犯或是城狐社鼠之类的,也有一部分是孤儿弃婴。 黑户对东京城的治安构成威胁,赵祯下旨开封府严查黑户,并且要给这些黑户登记造册统一办理户籍,这样便可做到有根可寻,只要犯了案,总能找到你的脚跟。 这下可苦了开封府的衙役,每日都要在街巷中穿行,挨家挨户的发放和收缴凭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祖当年以七国之土民集于撵下,比汉唐之京十倍其人。 不做好户籍管理怎么能行? 观看军演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东京城中飞快的传播,人们几乎是奔走相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可封丘门内的场地是有限的,去晚了的人们只能站在城门外等待结果。 已经成为专门负责民用技术研发和改造的将作监工作效率那是杠杠的,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在封丘门内搭建起来的可供万人观看的座位,虽然这些座位制作粗糙,可这种梯次级的木石结构能承受万人的重量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赵祯看着对面看台上密密麻麻的座位和陆续入座的百姓微微皱眉,要不要在东京城专门建设一处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会场? 这一次军演让百姓观看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便是把宋人的尚武精神给激发出来,赵祯相信战斗和血腥是人类的本能,是潜藏在人类基因中的原始因子。 不说原始祖先是如何与天斗与地斗的,单说出去捕猎和抵抗野兽的入侵这种战斗因子就留存在人们的基因中,所以谈不拢就打依然是人类的本性。 一个民族如果过度的尚武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尚武会把这个民族拖向战争的深渊,就如横扫欧洲的蒙元帝国,几乎从立国开始就不断的进行战争,直至被战争拖垮。 这个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始终不明白,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粮! 直到后世,战争打的已久是经济。 但反之,如果一个民族不尚武,那更是可怕的灾难,此时的高丽便是任人欺负的弱者,契丹人打的它连年称臣岁岁纳贡,甚至还威胁它和祖传的宗主国大宋断交。 要不是半岛的地形复杂,关隘险地奇多,小小的半岛之地早就被中原王朝给收入囊中了。 咚~咚~咚~ 战鼓声打断了赵祯的遐想,也使得百姓们变得极为安静,庄严肃穆的军鼓代表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皇天厚土的威严。 赵祯缓缓的从御座上站起走上最高的点将台,身后跟随着身穿礼服的文官和清一色戎装的武将。 这种军礼的规格甚至比春秋两季教阅禁军更高。 已经扩展到五千人的亲卫司禁军身穿最为华丽的五色介胄,这些都是经过打磨的新式全身步人甲,虽然全身笼罩在其中,可重量却要比老式步人甲轻上许多。 步人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这是经过冷锻处理的结果。 轰隆隆的脚步声,生生让人觉得这不是五千人的队伍,而是数万人的大军! 整齐的脚步声砸在地上产生的振动频率极其骇人,如地崩,如山摧,如崩石,如海啸,震得人心激荡,撼得苍穹变色。 哗……队伍行进至点将台下,所有的亲卫齐齐拔刀斜指天空,整齐划一的动作如一人在拔刀,钢铁丛林是由笔直的唐刀组成,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闪光,一时间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 将士们用粗糙的嗓音同声齐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曾目光闪烁,这首《诗经》中的战歌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心情,多少年了,人们只重视儒家经典的传承与理解,却忘记了这是先秦古人留下的生活写照。 朴实又大气的诗文缓缓结束,但仿佛还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观众席上的百姓已经开始变得骚乱,垂垂老矣的白发翁激动的昏厥过去,文弱的书生要投笔从戎,年轻的汉子更是开始呼喝:大风!大风! 整个观众席的声音突一滞随后爆发出惊人的呼喝:大风!大风!大风…… 第二百六十三章大风起兮云飞扬 百姓们的呐喊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也点燃了城门外更多人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城门内的人这个激动,连古语的迎战之词都用上了? 紧接着人们的好奇又被推上了顶点,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出现,轰隆!轰隆!大地在震颤,地上的尘土都在跟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震动上下跳舞。 仿佛地龙翻身,房倒屋塌般的前奏。 哗! 封丘门内的百姓彻底的疯狂了,一只身披黑色甲胄的猛兽出现在人们眼前,武将惊得目瞪口呆,文官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这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 完全是一只钢铁猛兽! 硕大的塔盾在前,后面是一丈多长的长枪组成的钢铁丛林,竖起来就如旗杆一般,上面的红缨缓缓飘动,更为让人奇怪的是长枪的高度并不一样,从前到后依次增长。 队伍的最后是弩手组成的远程力量,队列中没有一个骑兵,就连指挥的将领狄青都是穿着严实的步人甲,只不过他的头顶上插着红色瓒缨,而其他将士的头上插着白瓒缨。 赵祯瞪大了眼见看着这支钢铁丛林缓缓前进,这狄青真是个人才,居然用古老的马其顿方阵对战杨怀玉!这在自己编写给军武院的教科书中只是稍稍提及,没想到居然被狄青复原的如此只好,更为可贵的是他还加以改进了。 杨怀玉带领的队伍也是不差,虽然是从将门各家中召集来的亲兵和老兵,可他们的战斗素养极好,面对这样的一只移动战阵依然是从容不破,他们自信这种看似吓人的阵势其实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整齐划一便丧失了机动性,灵活机动的打发便可陷敌军与被动。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么长的长枪只能照顾正面,侧面你倒是该如何? 随着三通鼓毕,两军正式开始交战,按照战场经验,此时就该弩箭攒射了,杨怀玉很聪明的化整为零,把手中的部队分散开,这样即避免了遭受弩箭覆盖的面积,又能从容的从侧面进攻。 杨怀玉应对的战法看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文官中也有不少知兵事的,兵部尚书左丞夏竦微微感叹道:“杨怀玉此法大善,不愧是将门之后,随机应变颇为从容啊!” 王曾默默不语,他不相信官家看好的狄青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此时的官家面带微笑从容淡定,仿佛对狄青有着莫名的信任。 曹玮笑眯眯的回答道:“夏左丞过誉了,怀玉好歹也是见到老令公杨无敌的后辈,这点功夫算不得什么!” 夏竦眯着眼睛不说话,这哪是什么谦虚,完全是在吹捧将门的后辈,而且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实在有些过了。 丁谓笑道:“夏左丞说的没错,杨怀玉确实有将才,可这才刚刚开始,仅凭阵法还看不出谁高谁低,且再等上一等才是。” 丁谓的话相当于是不赞同夏竦,也不赞同曹玮,这个夏竦虽然有文武才,在政事、才学上都颇有建树,可他的人品却不行,贪婪善用计谋。搜刮钱财、畜养乐伎,不少文臣深为可耻。 也不知官家为何要把他提拔为参知政事?丁谓稍稍摇头,官家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战斗首先由杨怀玉手下的弩手打响,包裹石灰布头的弩箭如蝗般的攒射向狄青的大军,可惜被盾牌挡住,即使抛射也没有多少效果,狄青的大军直接以圆盾封顶,中箭者寥寥。 就在杨怀玉所部弩手上弦之际,狄青的号角吹响,仿佛是在回应丁谓的话,战场上黑色的钢铁丛林猛然裂开,如牡丹盛开百花齐放,形成诸多的战斗单元。 弩手的视野变得极好,不管其他的散兵游勇直接大面积的覆盖杨怀玉所在的中军…… 一时间白色的灰尘遮盖了杨怀玉的视野,各个分散开的战斗单元以十人为一组,长短兵器相辅相成的攻击两翼的来犯之敌。 这又有点戚家军的打法,赵祯惊叹与狄青的阵法运用,果然是天生的帅才,就这手灵活机动打发就甩开杨怀玉三条街。 杨怀玉派出的两翼骚扰被各个击破,且他的中军一下损失了不少人,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的,毕竟是没上过战场,见到自己的中军将士损失不少便开始着急起来。 他犯下了最大的错误就是鸣号让游骑回到中军,狄青的号角再次脆响,但声音显然不同,已经散开的队伍如花式表演一般重归与一起,直直的开始想杨怀玉的中军进攻。 刚刚收回游骑的杨怀玉再度整兵列阵,可等他的阵形排好人家狄青已经率部攻杀过来,一直保持整齐队形小跑而来的钢铁丛林在快要到达敌军的时候猛然加速,前方的盾牌手更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塔盾压在敌人的身上。 盾牌手的身后是无数如林般的长枪,之所以长枪的长度不同就是为了照顾到后面的长枪手,此时不少人才发现其中的奥秘,钢铁丛林瞬间就把杨怀玉的前军放翻,密密麻麻的长枪让将门的百战老兵开始胆寒的向后撤退,他们上哪见过这种阵势? 无数的长枪如厉鬼的触手迎着面门就捅了过来,即使包裹白布也是怼的人生疼…… 赵祯微微一笑,这场军演大概要结束了,可文武百官中却有不同的声音,夏竦依然坚持先前的观点道:“此时杨怀玉还不一定输,狄青的阵势庞大,且多以长枪手攻伐,真正打入军阵难免灵活缺失,到时难以斡旋。” 丁谓笑而不语,曹玮却认同的点头道:“没错,真要是入了军阵进行混战,将门的老兵油子能把狄青的手下吃的连渣也不剩!” 但他的话音刚落,恼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狄青破了杨怀玉的前军之后并未急着向前,而是化整为零的让长枪手从后排撤回散开阻击两翼,并让弩手向前用弩箭掩护大军尽可能多得射杀敌军。 在棘轮弩快速的几番箭雨之后,狄青的大军再次如盛开的花朵高低搭配的攻杀有生力量,整个过程简直是战争的艺术,各兵种,各战斗单元之间的配合默契,进退有序,而且攻防兼备,整个战阵如不断开启闭合的花朵随然美艳动人可却充满了杀机。 狄青的所部主要是能做到令行禁止,就这份战斗素养就让将门自愧不如。 曹玮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和他相同的将门也有不少,杨文广和折惟正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无奈和绝望。 夏竦此时却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的连连点头,丁谓猛然发现他夏竦就是官家安排在将门身边的棋子,不断的说好话恭维将门,等到最后给予他们难堪和羞辱。 果然是形势计谋层出的夏竦,果然是一步看七步的官家! 第二百六十四章皇帝的表演技巧 军演结束了,说是军演其实就是一场军事对抗。 双方一个是代表后起之秀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国防生,一个代表保守势力心口相传的将门,对抗的结果一目了然,就连百姓都能看出孰高孰低。 但赵祯更在意的是双方暴露出来的长处和短处,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给将门下马威的时候,只有赵祯自己知道其实这是在取长补短。 军武院虽然在教材案例以及理论知识上拥有海量的信息,可却没有经过实战,甚至连狄青精心挑选出来的四卫禁军都是没见过血的,相比较将门老兵的凶狠和杀气,四卫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算是极大的侥幸。 军演毕竟是军演,与真刀真枪的拼杀完全不是一回事,真正的战场上弩箭不会去掉箭头包上石灰白布,而长枪也不会是像捕捉夏蝉的粘杆…… 狄青的胜利不光是马其顿方阵的灵活应用和手底下协调如一的禁军,更多的是所有人都把这场军演当成比赛而不是战争,真的到了战场上拼杀起来,杨怀玉手下的老兵甚至能舍生忘死的和敌人一换一,而四卫却不一定做得到。 即便是如此,曹玮依然点头认输,最让赵祯惊讶的是他认输的居然如此彻底和痛快,并且十分诚恳。 当激动的百姓散去依次离开封丘门后,城门外乃至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为止沸腾! 狄青的战果和四卫的实力被夸大,人们永远都会倒向胜利者,加之舆论的推波助澜,一时间武曲星的名头在百姓们之中飞快的传播,大有一代名将的风范。 禁军也成为一个崇高而光荣的职业。 此时赵祯反而担心的如此高的人气和名声会毁了刚刚学有所成的狄青。 文武百官在惊叹中离开,只有曹玮默默的留了下来,赵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个曹家乃是将门中的领军,曹玮代表将门留下来和自己谈判也是应该的。 看着偌大的会场由战意冲天变得潇潇雨歇,赵祯感慨良多,他内心深处的那种埋藏已久的战意被激发出来,仿佛回到了率领太子三卫平叛赵元俨的日子。 “官家倒是战意如虹,这场军演不光给了将门教训,也提起了大宋百姓心中的战意,曹玮如今才知道官家的妙法,惭愧惭愧!” 赵祯惊讶的望着曹玮道:“曹枢密的脑筋倒是转得快,你也应该知道,朕是不会浪费一点有用东西的人,连丁谓,夏竦这样的人朕都能捡起来用,何况是一直老实巴交的将门?” 曹玮听了这话更加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正式的在赵祯面前大礼叩拜:“臣,枢密院枢密使曹玮拜见官家!” 看着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曹玮赵祯反倒是感慨良多,他这一拜是真心诚意的,也是代表将门妥协和顺从的大礼,皇帝的权威终于得到了将门的承认。 军人和文人不同,他们不在乎繁文缛节和儒家礼法,但却天生信仰力量,太祖之所以能带领手下的义社十兄弟统一天下,靠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而是手中的力量。 只有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才会产生情义,并且这种情义是上位者给予的,而不是朝夕相处产生的。 如今的将门看到了赵祯手中掌握的力量便开始妥协,在他们的眼中百姓的肯定,文官的认同,军武院的成功,甚至是经济上的促进等等这一切都是赵祯的力量,所以曹玮才会如此干脆有心甘情愿的认输妥协。 “起来吧!朕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才正是承认朕的能力,你们将门倒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朕不怪你们,也不会惩罚你们,但是军事上的改变必须有,谁也不能阻挡朕!” “谨遵陛下教诲!” 曹玮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的试探道:“不知我将门子弟可否进入军武院……” “当然可以,而且无论是否有官职在身都要进入军武院研习才能担任军职,这一条在以后将成为惯例不得擅自改变,即使朕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也要如此进行下,去万世不移!” 听了赵祯的话曹玮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军武院到底如何,将门中对其不甚了解,身为武将对新的战法,新的作战思想几乎毫无免疫力。 从狄青和杨怀玉的军演中,曹玮敏锐的发现了许多将门不曾接触到的领域,仿佛是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看着有些神往的曹玮,赵祯微微一笑:“大宋的军事将迎来全新的改变,就如军武院一样,将会变得更加完善,更加高效,当然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荣誉!” 曹玮一揖到底:“谢陛下成全!” 此时的他是发自真心的,武将自开国一来出处受到文官的压制,这些曹玮和诸多将门怎么会看不出来,现在官家给了他们和文官平起平坐的机会,武将当然要好好把握,曹玮不是一个只知兵事的武将,更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儒将。 大宋历代皇帝都用文官压制武将,其中的道理他早已参透,儒家经典《论语》中的一段话就注定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文臣不会叛变。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 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 可将门中有许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先祖和太祖打天下,最后反而文臣更受待见,而武将却被排挤,其中的道理何其简单,现在曹玮自己就要代表将门和武将让官家感受到将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当然最少要在现任的官家面前做到…… 三才和彭七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祯拉着曹玮的膀子出现在封丘门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真是猜不到官家的心思了,居然能和曹玮有说有笑把臂而来,这世上还有官家收服不了的人心吗? 三才轻轻的撞了彭七一下:“老彭,官家的手段老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 彭七翻了个白眼:“俺老彭是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的动作太慢,官家来了快去上前伺候!” 三才小跑的上前躬身等待赵祯和曹玮分别。 “今天无论是狄青和杨怀玉,还是四卫和将门老兵,都表现的极好,今晚朕便设宴犒劳,都到琼林苑中去!” “官家,军中的男儿怕是去不得琼林苑那般高雅的地方……” 赵祯摇头道:“文人去得,武人也去得!不光要去,还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去!朕就是要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心中文武一样重!” 曹玮鼻子猛地鼻子一酸跪倒在地:“老臣谢陛下恩典!” 三才极有眼力的上前搀扶起曹玮细声道:“曹枢密这是哪的话,官家一直就是公平的很,文臣武将在官家的心中永远是各占一半的,您就不要垂泪惹得官家难受了!” 曹玮抬头一看,果然见赵祯也是眼睛通红,赶紧起身道:“老臣御前失礼了!官家歇息,晚上老臣定然带将门前来!” 见曹玮走远,赵祯才收起眼眶中的眼泪,这眼泪三分真七分假,曹玮的感动让他看到了大宋军人悲哀的地位,他也在为大宋悲哀,但眼泪的表演性质居多,这是帝王的本能。 现在赵祯才知道为什么刘备要哭哭啼啼,没办法收买人心必须要做到真情流露,以后要不要在袖口常备姜汁? 随即赵祯打消了这可笑的想法,作为大宋的官家,这种收买人心的表演不能光用眼泪,而是要更多的从生活生政治地位上进行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表演技巧。 第二百六十四章皇后遭算计 本来官家赐宴这种事情再稀疏平常不过,本来这次军演就给百姓和文官们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视觉盛宴,也展现出了大宋的君威,赐宴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此言的地点却让文官们惊讶和不爽,也让百姓们的好奇像是有小猫在抓挠,琼林宴可是新科进士独享的尊荣,狄青和杨怀玉出席也就算了,怎么连参加军演的禁军和将门老兵都在邀请之列? 这是史无前例的,百姓们把硕大的琼林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少没看着军演的百姓在别人的述说下更是希望一睹武曲星狄青以及四卫的风采。 禁军和将门亲兵在接到邀请后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代表赵祯邀请的小内侍心中嗤笑,这些个贼配军真是没见过大场面,官家的邀请就让他们状若疯狂,每个人都像失了魂死的。 皇恩浩荡,粉身碎骨之类的词汇他都听的耳朵生茧,可依然要保持微笑从容的说上两句劝勉的话,这是官家交代的,如果有半分居高临下,让官家知道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即使如他这样的小内侍都知道现在官家把军人看的和文人一样,把武将看的和文臣一样。 天色渐渐昏暗,当太阳收起它最后一点光芒之后,东京城的人并未按照古老的准则日落而息,而是进入了另一个热闹非凡不输白日的喧闹中,不……这种热情和喧闹甚至超过了白天,黑色的夜让人们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放肆,一种心中悸动的放肆。 酒馆茶肆,妓馆楼台,勾栏瓦舍,到处是享受夜生活的人群,但此时人最多的地方依旧是东京城外西侧的琼林苑。 琼林苑是从太祖朝开始建设的,知道赵祯登基即位也没建设好,赵祯索性暂停了建设项目,话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一座供一人享乐的地方实在奢侈,这个提议得到了王曾,丁谓,等一群文臣的赞同。 在百姓们看来官家连一座御花园也不肯多花钱修建,这是一种莫大的委屈,一个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照顾百姓的官家还有什么词能用来赞美他呢?只能回家默默的给官家立山长生牌类,期望他身体康健守护大宋的百姓。 不少人看着暂停的琼林苑微微感叹:“官家仁德,体恤百姓,宁愿自己的园子不修了也要让咱们过好日子!” 其他人连连称是,可这一切其实没有必然练习,相反,如果赵祯继续修建琼林苑反而能给东京城更多的百姓提供工作机会,也带动许多商贾致富发财…… 赵祯坐在车驾中哭笑不得对王语嫣摇头道:“朕当时只不过觉得奢费太多,没想到坏事到百姓嘴中居然成了好事……” 王语嫣皓首微抬,轻轻的用手点了下车厢中晃动的气死风灯。 “官家这话说的,在百姓眼中您体恤他们,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在文臣眼中官家俭以养德,这又是好事坏事?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当然不同喽!” 灯光下的美人楚楚动人,精致的俏脸上有着妖媚和纯洁,就像天使和恶魔的化身不断的引诱着赵祯。 啪~的一巴掌拍在王语嫣的翘臀上,蜜桃一样的圆润和皮球一样的弹力手感让赵祯回味:“你倒是看的透彻,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并不好,朕要时刻提醒你不要参与到朝堂的事情中来,跟不可让外戚入朝。” 王语嫣被赵祯的巴掌拍得一整酥麻,媚眼如丝的说道:“妾身怎么敢让家中的人参与到国事中,办的好还无所谓,要是出了事,王家的名声就算完了,您是不知道,在的御史台有多厉害,自从鲁宗道任职御史大夫之后,可是愈发的厉害了,一手抓着谏院,一手抓着御史台,稍稍有人违反规矩就要被他参上一本嘞!” 赵祯微微皱眉,才和她说过不要干涉政事,现在她就说起鲁宗道的坏话了,刚准备发生气惩罚一下王语嫣的赵祯脸色一变道:“不对!谏院是规劝朕的,而御史台是监督百官不法,两者怎可同受一人?并且朕怎么不知道鲁宗道任职御史大夫一职!” 王语嫣微微撅嘴道:“哼,这个鱼头参政好生了得,居然敢冒充御史欺负我哥!真是岂有此理!” 赵祯奇怪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连朕都不知道,王齐雄做了什么?” 王语嫣呐呐不言,最后实在抵挡不住赵祯的眼神才小声道:“他,他,锤死了一个老兵……” 赵祯笑了笑:“你这丫头是不是傻!自己去找的鲁宗道吧?朕给了王齐雄一个武散官,他倒好拿根针当起棒槌来了,按照刑律他是外戚虽罪不至死可也要判流放之行的。” “官家怎么知道臣妾去找的鲁宗道?” “这还用说吗?现在权知开封府的是程琳,他是鲁宗道的学生,以你的身份当然要去找官居参知政事的鲁宗道而不是程琳喽!他用御史大夫的身份为的就是堵住你的嘴。这事定然是他的学生陈琳告诉他的。” 王语嫣气的撅起了嘴道:“那该如何?算不算欺君之罪?” “哈哈,你现在问他,他定然不会说自己是御史大夫,也不会承认说过这样的话,这鲁师傅越来越君子欺之以方了!” “那该怎办?官家总不能看着妾身被欺负吧?” 王语嫣抱着赵祯的胳膊用丰满的胸脯来回磨蹭…… 点了点她的鼻尖赵祯道:“朕自有办法!” 只要是自己男人说的话,王语嫣就从不怀疑,但此时的赵祯已经怒火中烧,这个王齐雄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今天赐宴禁军和将门老兵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使他们找到尊重和归属感,可自己的小舅子居然在锤死了老兵,这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更让他生气的是王语嫣居然去召见身为参知政事的鲁宗道说情,这不是把事情闹大了吗? 找谁不行,丁谓,夏竦,再不济你去找马元方也好,鲁宗道的性子可是宁折不弯的,在他的眼中严格执法反倒是尊重皇权的表现…… 王语嫣虽然聪明,可依旧不是朝臣的对手,连素来刚直的鲁宗道都能三言两语的把她吓唬住,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不善于政治。 她犯了俩个错误,第一不该找鲁宗道,第二不该说鲁宗道的不是,更不能直呼其名,毕竟鲁宗道也曾经教过赵妙元和她,算得上是半个师傅才是。 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女人,赵祯没办法斥责王语嫣的政治无脑,只能撕下找鲁宗道商议,把影响降到最低。 王齐雄已经被赵祯拉进了黑名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是不给他痛入骨髓的惩罚,他就不知道自己心花为谁开! 这下朝中关于皇后的流言蜚语有她好受的了。 王语嫣搀着赵祯胳膊缓缓走向射殿的上首,这次宴请的人数太多不光有狄青和杨怀玉这两位,还有曹玮带来的将门,以及参加这次军演的将门老兵和禁军,所以场地被安排在琼林苑射殿前的广场上举行。 宴会的布置完全是军中的风格,火堆烧的旺旺的,上面架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羊羔,烤全羊和羊肉汤作为今晚的主菜再适合不过了。 显然将门先到了毕恭毕敬的站在殿前等待,而狄青和杨怀玉等人却没来,王语嫣扶着赵祯在上首坐下后笑眯眯的和将门打招呼,她是世家出身和将门多少有些认识,毕竟世家女眷和将门女眷也是有所来往的,甚至连世家和将门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靠的女眷完成的。 赵祯刚准备说话,琼林苑外便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伴随着轰隆隆的脚步,赵祯微笑着对曹玮道:“武曲星这便带人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武人的琼林宴 狄青所率领的禁军队伍依然是统一的着装整齐的步伐,无不显示这支部队的训练有素,四周的百姓在欢呼过后立刻进入诡异的安静,谁也不忍心打扰眼前壮观的一幕。 当手臂和腿脚的摆动形成同步的时候,就会给人产生一种震撼心灵的感觉。 整支部队有秩序的进入会场,惹得百姓纷纷感叹。 耄耋之年的老者微微叹息:“即使汉武虎贲也不出其右。” 嘿嘿的笑声想起,一旁的文人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虎贲,勇士骼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然虎为凶兽,又为两刃之剑,伤人亦伤己。今日观天子四卫,秩序井然进退有序,比之虎贲强不知几何!” 身旁有人回应道:“那你何不弃笔从戎去四卫中某个差遣?” 文人笑道:“我已早有此打算,不过我要去的却是军武院,那里才是封狼居胥之所在!” 原先说话的人笑道:“军武院可不是想进就进的,俺可听说那里比国子监还难进,虽不凭家世门第,却要考试入院,即使考上了也不是安稳的,还要有出院考试,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还要留校,要知道军武院可是出来就能任都虞侯,这样的职司原先可都是给将门准备的!” “所以才要去军武院一试身手喽,现在官家可是文武并举,武将与文官相比一点也不差,你瞧瞧这琼林苑他们都来得!以前这又是什么地方?” 文人的话让耄耋老者连连点头,在他苍老的记忆中明确的记得这琼林苑乃是文官步入仕途的圣地,现在却见武将和禁军都能进入其中,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官家真的开始要重视军备了! 迈着整齐步伐的禁军在琼林苑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不是守卫不让他们进入,而是他们在刻意的等待着什么人。 没一会便看见俊俏又英气逼人的玉面郎君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而来,他的身后是比禁军稍稍年岁大些的老兵,穿着的都是些布满刀痕箭孔的盔甲,虽然破败不堪,可谁也不敢小觑。 这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送死人堆里爬出的悍卒,单单是身上的杀气就让人退避三舍,现场再次变得安静,如果先前是因为狄青手下的禁军动作震撼人心,那眼前的安静就是对老兵的尊重。 这支队伍缓缓前进仿佛让人觉得他们是从地府中走出的,这些老兵显然是不想被禁军比下去,强扭着手臂和腿脚走出整齐的队列来,可其中依然有不少人是同手同脚。 但没有任何人笑话他们,曾经戍边保护金瓯每一寸领土的士兵值得大宋所有人的敬畏。 狄青就是在等待杨怀玉,甚至可以说是在等待这些老兵,和他一样肃立在原处的还有曾经击败这些老兵的禁军。 当手臂齐刷刷举起的那一刻,老兵们在禁军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尊重和崇敬,没有一丝的做作和胜利者的蔑视,杨怀玉出于礼貌的右手齐眉,可老兵们却是发自肺腑的敬礼致意,同样没有一丝做作。 骄傲是任何人都会有的东西,即使路边的乞丐都会有他自己的骄傲,老兵们盔甲上的刀痕就是他们的骄傲,箭孔就是他们的勋章……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军礼,可其中的惺惺相惜和认同却瞬间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即使白天还在互相攻伐,可现在却觉得大家是一样的人。 杨怀玉扭头看了看手下的老兵微微点头,不远处的狄青走了过来他便翻身下马,这是亲自要为狄青牵缰绳…… 最后两人并肩而行的走进琼林苑,而禁军和老兵则是更快的融入一起。 当两支亲密的队伍走进琼林苑后围观的百姓爆发出极大兴奋,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赢得百姓赞誉的主要原因,双方通过真挚的行动不光引得了对方的好感,也赢得了百姓的心,这是最为重要的。 在一片叫好声中,禁军和老兵微微挺直了脊梁向进文人的圣地迈出坚定的步伐。 武将相比文臣乃是豪放之所在,他们和文臣相比一个动一个静,在看到狄青和杨怀玉把臂而来后连连赞叹,在看到老兵和禁军同时入场后更是连连点头。 不少将门在看到自家亲兵和禁军打的火热后无奈的认清一个事实,在大宋所有的武装力量都是属于官家的,即使自家的亲兵也是如此。 赵祯见状瞥了一眼领队的狄青和杨怀玉,这两个人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也没让自己的精心准备付之东流。 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立刻点头离开,他要带着内侍把禁军和老兵混合在一起,这是官家特意安排的。 见人都到齐,赵祯拉着王语嫣起身道:“此次琼林宴和往常不一样之处有两点,一是诸位都是武职,二是朕提议把皇后带来了,至于为何带皇后来,待会你们就知道。” 赵祯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官家的前一句话还好理解,可后一句仿佛有何深意,一群武将即使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其中的奥秘,只有曹玮目露惊讶的望着上首。 他猛然想起能让皇帝皇后同时出现还和军旅有关的事情就只有一个,将军卸甲! 果然他看到官家和皇后起身走到狄青和杨怀玉的面前,官家以古文凭吊,皇后亲手为两人卸甲,一群打扮成妇人的宫女在场地中央表演《出阵》! 所有的武将都惊呆了,只不过是一场军演,官家有必要亲自为两人卸甲吗? 他们不明白这是一种对军人的尊重,衣服中古老的尊重仪式……狄青和杨怀玉热泪盈眶,而禁军和老兵呼喝着凯旋的口号:大风……大风! 在赵祯特意的安排下,禁军和老兵们交叉坐在一起,眼前是燃烧的火堆和烤的香酥金黄的羊羔,老兵们嘿嘿一笑的自觉拿起桌上的小刀开始分割羊肉,这活他们干的多了。 这是前辈给后辈的相赠,无论好坏,禁军们都不能对自己分到的肉有怨言,而老兵们却没有偏心,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既然是宴会,有肉当然要有酒,从蔡记的酒厂中拉来的白酒变成了双方促进感情的最好媒介。 没过多久老兵和禁军就打成一片,老兵吹嘘着当年的战场厮杀是如何的激烈,如何的九死一生,但随即就会被一旁的同伴戳破,但他好不尴尬的怼回去,禁军则是讲述一些他们从懒散的老兵油子到现在人人都敬佩的四卫之间转变的过程。 这种气氛是赵祯最希望看到的,军人要想站起来,必须要团结要互相扶持,要先认同这个职业,大宋是中国历史上首个实现职业军人的朝代,这是一个非常先进的体制,同时这也是个还停留在摸索阶段,与后世的制度相比,此时的大宋军制还不是很完善,这需要经济的带动才能使得大宋的军制变得和后世一样。 现在的禁军无论是官是兵都靠朝廷养着,还不光是养一人,往往是要养其全家老小,这无疑为大宋的财政增加了负担,如果能让他们的家眷得到安置,这无疑给大宋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把冗兵的费用降低了。 赵祯把王语嫣带来主要是为了给这些禁军的家眷解决生计,王家的产业很多,但是却安排不了所有的禁军家眷,如果王家能和蔡记一起兴办工厂,优先招纳均属,这无疑是条出路。 第二百六十五章坑一下老丈人 赵祯扭头看了看王语嫣道:“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军中女眷也应该在你的关怀之下,怎么样朕之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王语嫣撅起小嘴,俏脸上满是无奈的说道:“官家既然发话,臣妾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父亲那里……” “这你自不用担心,我当然会找国丈好好说说,而且你自己也曾和妙元开过店,当然知道女眷的优势在哪里,她们胜任什么活计,你们两还不是门清?你是朕的皇后,也算是天下子民之母……”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王语嫣就微笑道:“官家要打消冗兵的费用又何必绕圈子,臣妾帮你就是。可天下冗兵不光是禁军,还有更多的厢军嘞!这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 赵祯自信一笑:“当然能,如果这些厢军变成拥有土地的农人呢?” 王语嫣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但看着赵祯的自信笑容,她却条件反射的相信官家的话:“如果是这样不光能多出五六十万人的农税,还能为朝廷甩掉一个大包袱呢!” 王语嫣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透。 虽然在政治上手段还有些拙劣,可脑瓜子却很好使,赵祯不打算让王语嫣和政治有所瓜葛,但是一个聪明的老婆谁也不会讨厌,更何况赵祯又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琼林宴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将门彻底的拿掉他们头上的帽子,就如世家一样,重新融入到武将之中去。 武臣这一词汇再次被赵祯提及,以后所有的武将统一叫做武臣或是武官,无论是在敕书还是奏折中都必须要这么说,而且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及将门二字。 对于赵祯的安排将门是举双手赞同的,相比其他人,他们更想快速的融入到新的武官系统中去。 蔡记的白酒经过蒸馏法酿制,酒烈浓香,酒精度数大多在四十九度左右,说实话这样的度数都能用火点燃,或是做酒精灯了。 不少的人都喝高了,一时间场面稍稍有点混乱,但人们还是知道自己身在琼林苑中,再加上赵祯又不在意,这便让人们更加的欢快了。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被分在了一桌,这是赵祯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两人制造机会…… 虽然有点歧义可赵祯确实希望两人能和睦相处,狄青是军武院培养出来的将种,而杨怀玉则是将门用经验培养出来的虎子,如果双方能够相互促进相互学习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也没辜负赵祯的苦心安排,借着酒劲互相讨论着白天的军演,杨怀玉佩服狄青的阵法灵活运用自如而狄青也是看好杨怀玉随机应变的手段。 “杨兄弟要是去了军武院锻造一番再出来,狄青怕是就要退避三舍了。这么好的机会,杨兄可一定要把握住,狄青之前在光化军中对阵法也是小有管窥,可军武院的阵法战法狄青在去之前从未听说过,不去实在可惜!” 听了狄青的话杨怀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狄兄所言?那怀玉定要去好生学习一番,倒是我两在并肩作战!” 从来都是英雄惜英雄,杨怀玉和狄青都是人才,当然互相欣赏,加之有过战场交锋,两人之间的友情更加升温,互相劝酒了得好不开心,赵祯看在眼里心中的担忧慢慢的放下。 其实真正赢得杨怀玉好感的是狄青对他和老兵的尊重,没有胜利者的居高临下,有的只是惺惺相惜。 赵祯舒服的打着酒嗝离开,这时候还是给大家一个轻松的环境更好,自己在这里他们绝不会敞开了吃喝。 虽然赵祯走了,可彭七,李酒大力等人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和将门好好的走走心,一方面留意一下这次宴会的动静,顺带手照顾好天武院的学生和禁军,省的待会玩疯了没人管教。 赵祯在回去的路上并未乘坐车撵,而是和王语嫣在亲卫司的保护下一路渡步回去。 如果要问什么地方最安全的话,恐怕整个大宋除了赵祯身边就没有别处了,亲卫司的护卫手段之高明,防卫之严密,隐藏之巧妙无人能出其右。 漫步在小路上,王语嫣一边走一边轻轻的踢着地上的石子:“这水泥路倒是好生了得,官家命将作监研制还真的给他们造出来了,这下东京城的交通方便了不止百倍呢!” 赵祯看着地上的水泥微微皱眉道:“也只有东京城才能如此快速的铺设上水泥路,其他州府还不知是何模样,更难的便是州府之间的道路建设,以及全国公路网……” 王语嫣懵懂的点了点头,赵祯轻轻的把她拦在怀中露出亲切的笑容:“语嫣啊!我来说一个一本万利的计划,你抽空告诉你爹怎么样?” “什么计划?!”王语嫣见到赵祯这种一边叫嘴角吊起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又打坏主意。 赵祯把她搂的更紧了:“你躲着干嘛?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你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堵在皇城门口感谢朕呢!” “真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朕心不爽!” 王语嫣瞧见他露出小孩子脾气笑眯眯的说道:“官家你快说吧!怎么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修路!” “臣妾乏了,官家咱们回吧!” “……” 看着扭头就走的王语嫣赵祯苦笑着拉住她的手道:“瞧你这脾气,朕还没说玩呢!” 王语嫣猛然回首道:“官家这是打算把我王家赶尽杀绝吗?修路?水泥虽然花费不多,可别说大宋境内,就是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也要花费巨万!”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知道啊!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王家虽然出了臣妾这个皇后一时间荣耀无两,但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多少要留些家底才好呢!” 王语嫣红着眼睛的继续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赵祯道:“想什么呢!朕怎么会白让王家出钱出力?这与抢劫何异?如果王家接手,朕绝对不会亏待王家!” 王语嫣想了想最终点头道:“这事情官家也是找不到别人,难怪官家要找我王家,反正皇后的娘家当了冤大头也无所谓!” 见王语嫣答应下来,赵祯微微一笑道:“莫要说这些怪话,你也不看看,朕给出的买卖哪个是赚的盆满钵满?信不信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进宫亲自找朕?” “我爹才不会那么见钱眼开呢!” 王语嫣的话引得赵祯翻了个白眼,这个老丈人要是不见钱眼开,这世上就没有见钱眼开的人了…… 但这一次,赵祯却是要利用老丈人见钱眼开的特性好好的坑他一下,黑手已经从王家的账目中发现很多蹊跷的地方,要不是王蒙正国丈的身份,黑手早就派人去王家的产业查税去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家吃个蒙亏算了,老丈人肯定会进宫来找自己,到时间……嘿嘿……进了皇宫还有选择余地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硕大的好人卡 王蒙正在得到消息后就在仆从惊讶的眼神中飞快的窜上了马车。 身手矫健的他完全不像往日里的富家翁…… 见仆从还在发呆,王蒙正喝到:“还不快快赶车!要是晚了和官家见面,仔细你的皮肉!” 仆从立刻坐上了车辕甩动手中的马鞭,马车缓缓启动,但王蒙正有些不耐:“快些,再快些!” “老爷这可是南门大街……咱这马车在朱叉内已经很快了。” 王蒙正从车厢中伸出手拍了一下仆从道:“要你聒噪!整个大宋都是官家的,现在我,大宋国丈在路上……算了还是稳些好!” 王蒙正说完便缩回车厢内,留下一脸委屈的车夫。 他觉得自己太着急,之前的他被官家给出的东西给套住了。 修路,紧紧两个字的提示就让自己急不可耐的前往宫中,在别人眼中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淡定。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年轻的官家就像一个散财童子,凡是他给出的生意和建议都能使得蔡记源源不断的进账。 无论是工厂还是漕运,又或者让厢军去屯田哪一样不是让朝廷和相关的利益集团赚的盆满钵满? 现在官家说要修路,当然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就有大利益蕴含其中,修路这种事情哪有让商家出钱的道理,定然是要从三司支取钱财,这是之前蔡记包揽东京城道路的前车之鉴啊! 而且听闺女派人捎来话说,官家这次好像要在整个大宋修建水泥路,主要的是在州府之间修建! 别的不说,光是东京城修路的利益有多大?蔡记收获有多少?恐怕除了丁谓这个三司使谁也说不清,那在整个大宋的水泥路利益有多大?王蒙正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他却稍稍有些忐忑,因为他发现要在整个大宋的州府之间用水泥路相连所需的人力物力简直是太多太多,朝廷能否负担的起这样的费用,或是王家是否能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 这让王蒙正陷入了沉思…… 等他被巨大的阴影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马车已经过了高大的皇城,正在朝着禁中的方向前进,在下马石的不远处,王蒙正急急的让仆从停下,出于谨慎的原则,他还是在宫中低调点好。 虽然国丈的马车能进入禁中,可王蒙正不打算这么做,他还是觉得和以前一样低调点的好,在路过两府公衙的时候,他无所谓,可当路过三司的时候他的腿不自觉的有些打颤。 这是大宋的中央财政之所在,也是审计所在,在三司属下的衙门中就有专管税务的勾当司也在其中。 自家事自家知,王蒙正之所以心惊胆战主要是因为他王家产业的账目有问题…… 短少税款这种事情在大宋很常见,尤其是官宦之家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你管得住自己管得住家中的族人吗?大宋的地方管理政策是宗族制,所以假借族中有官身的人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蒙正几乎是小跑着走过三司的衙门,惹得被他甩在身后的小内侍一整无语,这国丈是怎么了?别人都是怕两府的相公,这位国丈倒好,居然怕起三司来了。 直到过了嘉肃门王蒙正才把提起的心放了下去,深呼吸了几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眯眯的望着小内侍道:“官家在何处与老夫相见?” “回国丈的话,官家在后苑中设宴招待您!” 王蒙正微微一笑:“这次老夫算是有口福了,官家设宴的菜肴可是好的很啊!” 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国丈让小内侍很舒服,点头笑道:“可不是,官家还特意交代六尚局给您做了一道新菜嘞!” “哦?什么新菜?” 小内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叫心里明白……” 在他看来这道菜的名字是在是过于难听了些,奈何这是官家给起的名字,谁有胆量改? 王蒙正在听到菜名后身体微微一颤,官家不会是利用修路的事情来提醒自己税款的问题吧? “国丈?国丈?” 小内侍的声音把王蒙正唤醒,随即啊了一声道:“ “国丈后苑到了,官家宣召您呢!” 王蒙正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公服随即迈步进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说王家的账目请的是有十年经验的老账房,即便是三司要查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来嘞! 把心放回肚子里的王蒙正再次变得从容起来,说不定心里明白只是官家给皇后开的玩笑,这位女婿就是好诙谐…… 等王蒙正过了迎阳门绕过花间小道看见自己的女儿女婿的时候就更加放心了,此时的赵祯正斜躺在两棵树之间吊起的软床上,一旁的王语嫣则是在薇拉的帮助下在秋千上高高的飞着。 银铃般的小声让王蒙正觉得女儿嫁进天家也不是什么坏事,最少她自己心里开心。 稍稍的站在远处看了一小会,此时的王蒙正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把王家偷税漏税的钱款补上?或是在官家面前大方的承认? 当着女儿的面王蒙正相信即使官家再生气也不会降罪与自己,毕竟是堂堂的国丈,皇室的儿女亲家,要是自己被降罪大白于天下,官家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赵祯斜靠在吊床上,他早就看见远处的老丈人,见他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赵祯微微一笑,商人就是商人,拥有无比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心思,看来他多少有些怀疑此次自己叫他来的目的了。 对于这个如老狐狸般的老丈人赵祯一向是小心谨慎的,即使这样不愿意被他利用一下,可还是被他钻了空子,庐州的盐井就这样被王家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赵祯又是一阵不爽。 王蒙正终究还是走了过来,在赵祯面前施礼道:“老夫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赵祯连忙跳下吊床把他扶起道:“老泰山无需多礼,朕的皇后是你的女儿,朕是你的女婿,都是自家人何必大礼参拜?” 王语嫣笑眯眯的瞥了赵祯一眼道:“就是呢,爹爹不必这样,今天是官家宴请你,女儿作陪!” 王蒙正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的大量一番道:“嗯!高了,也更加漂亮了!” “那是当然,官家心疼女儿着嘞!南珠磨成的粉,西香磨成的面,一样没有少用的。” “东西虽好,可不要奢侈过剩,你现在是皇后,要做天下的表率嘞!” “女儿知道。” 王蒙正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家闺女在皇宫中生活的很好,而且也深的官家的宠爱,要知道在皇宫用得好并不算什么,得到皇帝的恩宠才是真的嘞。 赵祯在水榭中的上席坐下,身旁便是王蒙正和王语嫣这对父女,三才不断的上菜,这在往日官家的御膳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等菜齐了便带着一帮伺候的宫女内侍悉数退了下去,这是官家之前吩咐的,谁也不准靠近水榭一步。 赵祯亲自加了一个肚包鸡给王蒙正道:“国丈真是忠君爱国的好人啊!朕昨日才和语嫣说要修路,没想到国丈今天就来了,朕真是感动!” “官家这是哪里话,老夫是大宋国丈,也是大宋的百姓,水泥路利国利民,老夫微有薄力,当然要以身作则带动更多的商贾为陛下分忧!” “好!果然是以天下为己任!朕心甚慰!一会便叫人统计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之间的水泥路要多少钱,您抽个时间送来吧!” ………… 王蒙正的手一哆嗦,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看见赵祯戏谑的眼神便心中一凉,坏了,官家这次是来抽王家的血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赵祯手中的大锤 见气氛稍稍有些尴尬,赵祯把一盆肚包鸡推到王蒙正的面前道:“国丈尝尝这道菜,名字很俗气叫心里明白,可味道却是着实还吃!” 王蒙正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拿起筷子去夹菜,可当筷子戳破猪肚的一瞬间,猪肚裂开里面是一只炖的酥烂的小鸡……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肚包鸡道:“这是什么菜,居然用整个猪肚包住了鸡仔……” “这叫肚包鸡,朕更喜欢叫他心里明白,国丈认为朕取的名字好不好?”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奇怪,这道菜她从未听说过,而且官家的语气中仿佛带着话里有话的感觉,奇怪的望了一眼脸色不对的父亲和赵祯,她敏锐的感觉到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酒宴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王蒙正哆嗦着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官家的意思老夫明白,可王家所欠朝廷税款就是翻上十倍也不及修路的费用啊!还请官家三思!” 王语嫣的眼神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盯着父亲看了一会道:“王家总共脱逃税款几何?” 王蒙正支支吾吾了一番也没说个清楚,赵祯在一旁冷笑道:“恐怕就连国丈也不清楚吧?朕倒是清楚的很!” 说完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奏疏道:“你们父女好好看,仔细看,朕看到这奏疏连饭都吃不下!” 赵祯知道王语嫣肯定和这种事情没有关系,可赵祯依然要把她算在其中,这是故意给王语嫣看到,为的就是让她向王蒙正施压。 果然赵祯的方法奏效了,当他离开的时候便瞟见王语嫣飞快的夺过奏疏仔细的审阅起来,越往下看脸色越阴沉,当赵祯离开月亮门的时候隐约听见王语嫣甜美的嗓音便的有些尖利…… 本是老子的王蒙正现在居然生出不敢直视女儿的愧疚,也难怪女儿发火,王家的产业逃税居然高大十几万贯,尤其是后开设的工厂最甚,高达十万贯钱。 “父亲大人这是想把女儿从这后宫中赶出去啊!十八万贯!整整十八万贯啊!你让我怎么有脸见官家?难怪官家曾说王家豪右但君子爱才要取之有道,女儿本以为这是官家在警告王家不要走上歪路,可曾想官家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王语嫣气的俏脸通红,王蒙正从未见过掌上明珠般的女儿这样,心下也慌了。 “父亲知道对不住你,可这也不是咱们王家一家……” “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官家和大宋,别人家咱不管,但唯独王家不行!” 王蒙正一咬牙道:“那你说怎办就怎办,为父一切都听你的!” 王语嫣脸色灰白的无力苦笑道:“怎办?你现在倒是问起我来了,之前哥哥犯法,你也是没办法才来求助我,现在脱逃税款也是这样,难道我就是为王家擦屁股的吗?这次我不管了,王家就准备好钱财等着迎接官家的怒火吧!” 王蒙正慌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要是连你都不顾王家了,那王家非得被官家生吞了不可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一切都晚了!二哥的事情我还能在官家面前说道说道,为此不惜被鲁宗道痛骂一番博取官家同情,可这税款一案定是由丁谓算账,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比我还清楚吧?要是我还去三司说情,怕是连我都会被丁谓参上一本!” 王语嫣的话彻底的击碎了王蒙正最后的心里屏障,呆呆的望着女儿一言不发。 毕竟是在官场商场打拼多年,王蒙正经过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便猛的起身道:“我们王家可以没有钱财,但你的后位却不能有失!为父这就去官家面前负荆请罪去!” 王语嫣见父亲起身就走,长叹一声唤住他道:“官家显然已经有了定计,你只需把王家的态度拿出来就可以,到时官家必然不会过于刁难。” 身型一顿,闺女就是闺女,到了这时候依然替自己考虑,王蒙正稍稍弯曲的背脊挺直了些,父亲就应该给女儿撑起一片天,即使女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一样! 大步走向官家消失的月亮门,王蒙正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大,最成功的生意不是当初站在官家的一边,而是生了如此懂事的又聪慧的女儿。 赵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感叹亲情的伟大,他甚至有些嫉妒这种亲情,想起老爹活着时候对自己的教诲,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诱饵下了一盘大棋,赵祯深深的后悔…… 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王蒙正赵祯谈了口气道:“国丈平身吧!你养了个好女儿,朕自然不会让王家覆灭,也不会让皇后受委屈,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之间的水泥路耗费银钱多少先由王家垫付,之后每年的盈利王家可占五成!” 王蒙正蒙圈了,修路还能有盈利?做了一辈子生意从没觉得架桥修路这种善举能得到回报的。 见他一脸茫然,赵祯笑道:“亏你还是做了一辈子的商人,水泥路和别的道路不同,大宋要对每一条水泥路进行维修养护,百姓走在上面当然无所谓,可马车,牛车呢?当然会对道路有所损坏,而且运粮的车,和拉人的车又不一样,所以这些道路要收钱才能走……” 王蒙正惊讶的望着赵祯道:“可道路收钱,古来未有啊!此后怕是百姓们的怨言……” “这你不用担心,朕打算取消入城税。从此以后百姓行走与大宋所有城镇皆不用交税,你说百姓们还会不会有怨言?还有便是对旅人所收路费和对商人的不同,甚至还会在两地之间开设客车,专门用于载客,车费低廉,且不用缴纳路费。” 王蒙正眼睛一亮,他敏锐的直觉发现如果真是这样,百姓高兴还来不及能,出城去远的地方本来就要雇车雇船,这下好了有官府的车船,谁还去车行搭伙? 还有一点他没想到,修路要多少人?赶车要多少人?这些不都是安排工作岗位的好机会吗? 国家基础建设是降低失业率的最好方法,以工代赈这是古人应对灾难的手段,可在大宋这样经济发达的朝代,建设国家基础设施就是便向的以工代赈。 封建时代的最大硬伤就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所以才会有土地兼并的发生,人们的终极目标就是置地,存粮,存钱,打破这种单纯又封闭的竞技模式,能走出小农经济的怪圈,甚至是王朝更换的怪圈。 小农经济的最大弊端就是不能有效的对抗自然灾难,这是制度产生的时候就定下的准则,农人离不开靠天吃饭的命运,而整个王朝做多的就是农人,更可怕的是所有的经济结构都是建立在以粮食为基础的危楼上。 一旦爆发大面积的天灾,整个社会和国家都将遭到摧毁,小灾年撑一撑就过去了,如果遇到大灾,则会产生动荡因素,如果接连遇灾难,国家覆灭就在弹指一挥间。 想打破这种规则就要打破小农经济的制度,而赵祯就是要挥舞一把大锤,彻彻底底的改造这个封建王朝。 第二百六十八章投机者 王蒙正欢天喜地的走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在他的眼中赵祯的提议不是一种压榨而是拥有高额回报的投资。 原本他以为修建水泥路会使得王家倾家荡产,可现在看来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想到这个皇帝女婿真的是一个散财童子。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王家的福星。 通过赵祯的解释,他完全理解建设水泥路的好处,这是双方都有利的希望之路。 朝廷多了一条运输能力强悍远胜漕运的道路,而王家则多了一个每日源源不断进账的致富之路。 还不仅仅是这样,王蒙正在赵祯的启发下发现,这项伟大的工程将给大宋百姓提供多少吃饭的机会,修路需要石料,石灰,人工,等等。 其中的每一样都会带动一个新的产业,王蒙正决定举王家之力修建这条联通东京城和管城之间的道路,他才不会考虑官家的提议,这么大的一份美餐怎么会与别的商贾分享? 他看到了长远的收获,这才使得他压上全部身家。何况修路是多么大的善事…… 官家的提议虽然好,可谁能抵挡住一家独大的诱惑呢? 在王蒙正离开后,王语嫣才悄悄的走进月亮门,这里是后苑中最为私密的地方,周边假山环绕群芳争芬,真是说悄悄话,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最合适的地方…… 一个小亭子就坐落在假山之间的山谷中,皇家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奢侈,即便是假山也和真正的山体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干净清爽,没有那么多的杂草之类,当王蒙正离开后,三才就带着宫女过来伺候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天家的仆从,王语嫣并不在意在他们面前和官家亲昵,在她看来这没有什么,可赵祯却放不下心中的障碍,一双飞出的鞋子让三才带着内侍宫女们飞快的离开。 王语嫣撅着小嘴凑到赵祯的怀中,不满的瞥了一眼远处偷窥的薇拉道:“官家你要是喜欢就把薇拉收入后宫便是,臣妾绝不会阻挠的!” 赵祯戏谑的用手指挑起她晶莹的下巴,滑嫩的手感就像煮熟剥开的鸡蛋。 “你不用这样来为你父亲赎罪,而且朕也没给他多大的惩罚,只是让王家和他暂时的勒紧裤腰带罢了,能水泥路修建好了,王家就会浴火重生。” 经过赵祯简单的解释,王语嫣兴奋的送上香吻一枚,她不是因为赵祯对王家的照顾,而是她知道王家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赵祯对自己的爱。 他不愿看到自己伤心,也不愿看到王家逍遥法外,于是就用了这个方法惩罚王家,可这种惩罚对王家来说又是心甘情愿喝下的毒药。 薇拉瞪大眼睛的偷偷看着眼前香艳的一幕,心脏的挑动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作为曾经的女奴怎么会不知道取悦主人,这种场景她也是见过的,而且她知道每一个细节,薇拉可以肯定的说她能做的比皇后更好! 当看到王语嫣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假山后撇去,赵祯扭头看了一下,这下他知道为什么王语嫣今天变得和杨采薇一样卖力了…… 后宫就是个大泥潭,只要女人多了你就别想着好好相处之类的事情,即使知书达理的王语嫣也不能除外。 皇后是什么?皇后就是六宫之主,她虽然掌管后宫的一切,却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也就有自己的私心,哪怕王语嫣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大度,可当她见到偷窥的薇拉后还是忍不住的炫耀…… 对于十八岁初尝禁果的少年来说一番云雨之后肯定是乐不思蜀的,可三才发现官家是个例外,不但没有沉沦在温柔乡中,还更加的勤政了。 昨天在后苑中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况且晚上又是一次缠绵,可今天官家依然是在卯时三刻准时起床,皇后娘娘则是慵懒的像只猫。 三才暗自的佩服官家的龙虎精壮…… 在薇拉幽怨的眼神下赵祯不爽的拍了一下她的翘臀,弹性十足的手感差点让他打算今日罢朝,可想起公路的重要性还是决定忍住。 一个人最成功的事情不是赚了多少钱财,也不是手中的权利有多大,而是能成功的克制自己的欲望,有些人在权利面前迷失,有些人在金钱面前迷失,甚至有些人在美食面前迷失,欲望这东西是世界上最难控制的魔鬼,但也是最让人付出努力的宝物。 水泥公路的建设迫在眉睫,赵祯亲自试验过,水泥路对大宋的运输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牛马还是驴和骡子,只要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行进都比在土路上快上许多,车轮会因为平坦而减少阻力,陆路运输将会变得更加高效! 宋人是不敢在夜里赶路的,一是因为深夜会在荒郊野外迷失方向,毕竟官道也不是遍布全国的,二是路面不平,每年急脚递摔死摔伤的人就不下数百,不光人有损失,就连马匹都会在牛蹄坑中扭断腿或者摔死。 但水泥路这不同,道路平缓,畜力省力不说,还跑的更加稳健,在晚上只要不策马疾驰,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果眼神好使,即使在大晚上的飞驰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宋时的夜晚明亮的很,只要是晴朗的天气,一轮弯月便可照明,何况还有星辰的微光。 在陆地上跑肯定是比在水中行船速度快的,就像游泳的人一定没有跑步来的快。 而且漕运多受水纹条件的影响很多地方不便,陆路则不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是,谁都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 朝堂上已经开始为水泥路的事情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对这事有着极大的兴趣和观点。 鲁宗道微微摇头的出班道:“起奏陛下,这水泥路虽好,可从东京城到管城实在太远,所费劳力太多实乃不妥!” 赵祯好奇的问道:“鲁参政这话说的,干什么事情不废劳力?况且又不是不给钱补的……” “给钱补?!” 不光鲁宗道惊讶,就连丁谓都像是见了鬼似得叫出声来。 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修路是国家行为,当然要用免费的劳役来工作,每日给些吃的便是,现在官家居然要给钱补,这不就成了雇佣了吗? 赵祯点头道:“当然给钱补,劳役还是从开封府的百姓中摊派,就是官宦人家也要出人!不出人便要缴纳税钱充抵,宗室也不得例外!” 百官们被赵祯的话吓着了,哪有连官宦之家也要出人的道理,这简直是士大夫阶层的耻辱。 在他们的固有思想中认为,劳役乃是贱役,老百姓能服役可官宦子弟却不能,甚至连活的体面些的商贾也不能。 王曾开口道:“官家此举是否有些不妥,毕竟劳役从未摊派到官宦人家的,而且就算摊派官宦人家也都会出钱抵役……这样一来不就变成向官宦人家索要钱财了吗?” 王曾的话说出了多多数人的心生,官家这种行为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王相公所言过甚!我鲁宗道就愿意把后辈子弟送去,不光不用出钱,还能让子孙知道劳役的幸苦,和劳动换来钱财的珍贵!” 果然是鲁宗道,赵祯心中充满了欣慰。 夏竦瞅了一眼御座上的官家随即说道:“臣夏竦愿与鲁参政一样让家中后辈亲赴劳役!” 对于夏竦的话,赵祯只当是一个笑话,他是什么样的人赵祯最清楚不过,一个老练有狡猾的政治投机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党项人来了 就在大家对鲁宗道和夏竦的提议争吵不休的时候,大庆殿的外传来呼喝和叫嚷声,陈彤率先跑了进来,引得殿内御史大喝:“放肆!朝会之上岂能……金牌急脚递?!” 御史的话还没说完朝堂就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谁都知道金牌急脚递意味着什么。 大宋驿传有三等:日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速,日行四百里,惟军兴则用之。 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炫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里。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这东西只能由官家发下,还有就是早先预留给边军的…… 赵祯走下御阶一把从陈彤的手中夺过圆筒拆开,弥封完好无损,但是却沾染了血迹,圆筒也不是本应该的朱红漆筒,而是后换的,看来骑手在传递之中受了伤。 用手生生的掰开弥封,赵祯飞快的御览起来,此时风尘仆仆的骑士被抬进了大殿之中,赵祯喝到:“传御医,一定要把他给朕救活了!” 延州城被围! 活人的话远比书信跟重要,他要了解延州臣的真实状况! 胡远来了,一碗简单的清水喷洒在骑士的脸上就让他缓缓的苏醒,在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首先是站在面前身穿朝服的官家…… 高高的通天冠显示出他与别人的不同,牛二立刻翻身跪下,高声哭号:“启奏官家!八月初七党项李德明率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 他的话和急脚递中的描述一般无二,赵祯怒喝道:“李士彬率十万蕃兵驻守,岂能让党项人得逞?” 延州是宋边防要地,北面门户金明寨地形险要,周围有三十六寨依托,易守难攻,由李士彬率十万蕃兵驻守,利用地形和险要,别说十万蕃兵,就是五万都能受得住! 牛二呐呐不言,最后只能叩首道:“小人不知其中缘由,只知范节度命小人以金牌急脚递求援……” 赵祯挥了挥手:“带他下去好生休息。” 内侍搀扶着牛二退出大庆殿,此时的大殿中的群臣坐不住了,各抒己见的开始讨论该如何处理延州之围。 赵祯看着文武百官互相交谈争论一言不发,只是对三才吩咐一声:“你去让彭七带人好好问问这递役,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要知道延州城的真实情况!刚刚在大殿之上有些话怕是他不敢说的。” “奴婢遵旨!”三才对陈彤使了个眼色便从偏殿离开去找彭七去了。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官家心中的愤怒和纠结,此时哪敢耽搁时间。 赵祯看着群臣各抒己见微微摇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就开始讨论是战是和,这些有意义吗? 在他看来现在的首要情况就是得到延州的情况,敌军到底多少,有多少的精锐部队,李仕彬率领的十万蕃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这一切都是要首先搞清楚的。 而那个叫牛二的递役显然知道更多的情况而且有话不敢说。 但赵祯在朝堂上又不是什么都不敢,而是抬了抬手让大殿中安静下来:“丁相公,现在的三司能否负担得起一场防守之战?” 丁谓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能!” 这番不假思索的肯定让礼部侍郎周中和不满:“丁相公前两日还说没有钱修缮玉清昭应宫,怎么今日就有了钱?” 丁谓冷笑道:“如果要修缮玉清昭应宫,老夫还是那句话没钱,但如果官家要为大宋守土,老夫就算是拼了命的挤,压,省也能扣出钱来!” “你!”周中和一时间气节,但也没法反驳丁谓的话,只能退回朝班生闷气。 赵祯却鼓掌说道:“说的好!前段时间玉清昭应宫大火,烧毁了不少建筑,朕虽然有心修缮可实在觉得没甚的意义,一座宫殿就能保护大宋的江山社稷了吗?朕不信!朕相信的是大宋的军士,相信的是朝中的文武百官!相信的是百姓们的众志成城!” “官家圣明!一语道破治世之言!”鲁宗道再次出班并重重拜下。 夏竦,丁谓,王曾,曹玮等两府相公皆数拜下,虽然各怀心思却表明了态度,剩下的朝臣也纷纷附和。 赵祯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丁相公负责三司钱粮准备,曹枢密行文殿前司所有四卫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听候调令开赴延州。 其他各部,司,衙,公案,做好自己的事物,万不可在此时除了差错,为大宋分忧,为朕分忧的时候到了!” “臣等遵旨!” 一场原本讨论修路的朝会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战前准备和动员,许多朝臣在离开大庆殿的时候还有些浑噩,大宋的朝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雷厉风行了起来? 随即惊讶的发现,自从官家亲政以来,自从官家扳倒了世家和将门之后,整个朝堂都在按照官家的意志进行运转,即使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也会很快被官家说服,甚至驳斥。 鲁宗道此时觉得很惬意,不是因为见到了周正和当朝被挤兑的哑口无言,而是他享受这种效率的朝会,没有推脱,没有纠缠,来了功夫相公很快的便在官家的引领下达成一致。 尤其是丁谓的一番话让原本厌恶他的鲁宗道为之刮目相看。 鲁宗道是正人君子,不屑于在人背后说坏话,可他之前确实瞧不起丁谓的趋炎附势,即使在主导了一次和世家的粮食之战,也没让鲁宗道正视他,可今天且不同,刚刚丁谓在超会上说的那番话真是让鲁宗道开始重新审视起丁谓的所作所为。 细细想来,好像自从官家亲政之后,丁谓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是他是参知政事兼任三司使,可他却依然本分的操持三司的事物,对朝政很少发言,这可不像是原先的丁谓。 而且在面对党项人叩边这种事情上,丁谓却立场分明的站在主战派的一边,完全没有一点墙头草的意为,要是以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斜眼看看丁谓,这家伙现在倒是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可谁都知道他拿的俸禄是最高的,原因是他做的最多,公事处理的最好。 现在的大宋朝堂上开始的高效之风也是从丁谓刮起的。 正人君子就是有一样的好,理性大于感性,鲁宗道就是这样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便很自然的随着理性改变了对丁谓的看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公们自然是走在一起的,丁谓见鲁宗道朝自己点头微笑,稍稍一愣便也微笑着回应,两人难得相见欢…… 第二百七十章延州,延安! 赵祯看着御书房中如一面墙壁般巨大的地图,紧皱眉头,在他的心中延州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说在后世人的心中,延安有着特殊的意义。 说来也巧合,延安是革命之火燃烧的地方,而此时的延州也在给大宋的朝堂添柴加火,赵祯猛然发现更大的巧合,大宋火德,崇尚红色,所以三字经中才称它为炎宋,而后世的国旗,国徽,甚至国家的颜色也是红色。 轻轻的抚摸着地图上的延州微微叹息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难道新中国是中华文明正统的又一次传承?” “启禀官家,殿前司都指挥使彭七来了……” 陈彤用宦官特有的声音打断了赵祯的遐想。 赵祯微微点头走向御座道:“宣他觐见。” 延州的地理位置特殊,它是北面绥德军和西面保安军的大后方,更是进入关中平原的一道屏障,在它的后面有着京兆府长安! 一旦延州有失,整个陕西平原就将畅通无阻,这种先天的地理条件和优势使得它成为三秦锁钥,五路襟喉。 党项人攻击延州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占领,毕竟延州距离他们太远了,最近的洪州也在定边军和绥德军的夹击之内,而且还有保安军在一旁虎视眈眈。 赵祯身为大宋的官家,当然清楚李德明的内心,他是迫切的想要大宋承认他西夏的法礼地位…… “这么说党项人这是想用战争迫使大宋承认他的合法地位,从而立国啊!” 彭七躬身站在御案前不敢直起身,现在官家说的话不是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殿前司指挥能插嘴的。 “彭七,你说说从那递役口中得到的消息,延州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据那牛二所说,和他一起的递役一共四个,其中三人求援的时候被杀,有一箭甚至还射穿了朱漆筒……按照他的说法,走的时候延州城已经被围,用了七天时间才到东京城。” 赵祯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延州城最少已经被围了八日?那城中粮草几何,兵力几何,围城的党项人又都是什么兵种?” 彭七张了张嘴又闭上这些他都是问了,可那牛二还就是不敢言语并说非要见到官家才肯说话,他其实就是来向赵祯禀报此事的。 “官家,那牛二不知为何死活不愿说清,只言非官家亲至,否则死而无言……” 彭七说完便小心的看向赵祯,他本以为官家会大发雷霆,可谁知官家居然微微点头道:“那就宣他觐见,他怕是担心说出的话干系太大兜不住。” 赵祯看过范雍的急报,整篇奏疏中充满了他的怯懦无谋!非但不准备积极抵抗,反而建议自己和朝中相公承认李德明的政治地位和西夏国。 急报中居然没有一点关于敌人多少,兵种器械几何等数据,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派出斥候探查敌军虚实!恐怕他在得到李德明率军而来的时候就写好这急报了。 这简直是国之大贼,但没脊梁的文人在大宋可不止范雍一个,昨天在朝堂上就有人打算议和,只不过被丁谓和鲁宗道的表现给压了下去。 牛二瑟瑟发抖的跪在赵祯的脚下不敢抬头,赵祯稍稍有些失望,这牛二身为大宋军人实在是和禁军差得太远。 其实这是冤枉了牛二,作为边军递役的他,在见到皇帝后没瘫软在地已经是极好的了,这时还要求他像禁军一样不卑不亢实在有些过。 赵祯尽量的使语气温和下来:“你在朕的与书房内,所说的话绝不会泄漏,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报复你,朕甚至可以让你入三班院听差,延州城到底是什么情况速速报来!” 牛二看了看四周一咬牙:“启禀官家,小的在来东京城之前和几个弟兄冲过党项人的包围,那时党项人的合围才刚刚完成,并不牢固,小的见到党项人并未携带攻城器械,而且多是骑兵,少有步战,延州暂时不会有失!” 赵祯和彭七惊讶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牛二也不是个庸庸碌碌之辈,居然能顺带手观察敌军部署,这对于一个递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于是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起来说话,还有何事一并到来,如果有功朕重赏!” 牛二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党项人李德明的率领部众南下,绕过了咱大宋布防严密的环州、庆州一带,环州有折家,庆州有刘平刘太尉,且蕃部素不知其山川道路,多莫得也。 泾州、源州一带,壁垒坚固,屯兵颇多,尤其是戍守于这一带的蕃部弓箭手,兵甲精悍,李德明也绕过此处……” 赵祯连连点头这牛二简直是对边军的布防了如指掌,根本不像是一个递役:“那至于熙州、河州一带呢?” “至于熙州、河州一带,党项人更是难以下手,吐蕃首领瞎毡率兵驻守,并与咱大宋结盟,牵制党项,要是从这里走,党项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说着说着牛二就没了声音,赵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了?” 牛二叩首道:“小人请陛下原谅冒昧之言,并保全牛二一家老小!” “这你且放心,你只需如实禀报,朕自当保全,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边军的了解如此透彻?” “启禀陛下,小人本是边军都尉,因得罪李仕彬被降至递役,族弟是捧日军中一名都虞候,半年前修书给小人,说东京城开办军武院,招收天下军才,小人便有前往一试身手之意,便做足了准备打算明年参加军武院招募,谁知延州城被围……” 难怪他对边军的布防如此了解,原来曾是边军中的都尉。 赵祯点头道:“你且继续分说,朕自会给你公断!” “叩谢官家!鄜州、延州一带,其地阔远,而贼所入路颇多。又寨栅疏远,士兵至少,无宿将精卒,熟谙山川形势。加上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怯战,延州外围金明寨守将都巡检李士彬贪暴愚顽,部下怨声载道,已经算的不得能战之士,所以范雍才在李士彬的劝说下收兵与城内以待后援。” 赵祯尖声叫道:“十万蕃军皆入城中?” 牛二苦笑道:“何曾有十万蕃军嘞,最多不过五万,还是老弱居多……” 吃空饷! 赵祯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词,吃空饷不光是骗取朝廷财政,还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更让赵祯愤怒的是这种行为严重的影响朝堂对延州的判断。 李士彬是荫恩的官员,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李继周当年曾经大破党项获器甲六十余万,也曾经讨伐过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 两人本事同族,因为见识不一,李继周归附大宋封妻荫子,而李继迁则是率领党项人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打造出如今的党项,而这个李继迁就是李德明的父亲…… 大宋朝堂也是看在李继周这份功绩,才给他封妻荫子,李士彬才在父亲去世后顺利当上延州外围金明寨守将都巡检。 牛二继续他的话,可赵祯却觉得讽刺,他爹牛的不行,可儿子却是个怂包,李士彬虽然号称铁壁相公实际确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为人残暴。 赵祯突然想起这个李士彬因为杀死自己的堂侄女在内的几个亲戚犯了死罪,但考虑到是功臣之后且朝堂还需要他统领蕃军便免去了死罪。 谁知他不但不感恩戴德镇守边疆,反而吃起朝廷的空饷来了! 赵祯从牙缝中挤出:“范雍死罪!李士彬该杀!” 牛二和彭七两人被官家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寒意刺激到,双双跪倒在地,从官家的身上他们感觉到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第二百七十一章李元昊 距离东京城千里之遥的延州城正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李士彬率领的五万蕃军打仗不行,但祸害起老百姓来可是一个顶十个,守城的大宋校尉看不过去便绑了几个到范雍面前治罪。 可范雍却不敢有所动作,毕竟五万蕃军也能给延州城的防守增加一点信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仕彬率领手下的蕃军前去投靠李德明,毕竟两从血缘上还是有些关系的,李仕彬甚至可以称呼李德明为堂兄也不为过。 范雍知道,守城不战最多是被扣上怯战的名声,而治下的蕃军投靠党项人,那他便永远也别想在朝堂中立足了,所以对蕃军在城中的所作所为范雍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派人去李仕彬那里打声招呼,让蕃军别做的太明显了。 现在城中的百姓苦不堪言,这哪是什么投靠大宋的蕃军,简直是土匪流寇,不!连土匪流寇都不如! 人家土匪流寇还知道给百姓留意一条活路,否则下次抢不到东西了,这些蕃军倒好,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死活。 城中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城外的党项人都在奇怪延州城的防御懈怠。 不过还好,守城的校尉在党项人来之前便派人把四周的树木都砍掉了,所以党项人制作攻城器械的速度很慢,加之延州城的城墙是内置夯土外裹方砖,倒是结实的很。 范雍也不是彻底的蠢,好歹知道李德明的来意,这对延州城来说是唯一的好事,因为一旦李德明攻入延州城,大宋便不会再给他机会,也不会承认西夏的国家地位。 只有围而不攻才是最好的,可世事难料,范雍怕的是李德明手下的儿子李元昊,此子不同凡响,极力的反对他爹李德明的计划,小小年纪的李元昊反对父亲和宋连辽的策略,认为向西域开疆拓土才是最好的方法,等西夏的国力强盛之时,就是大宋不想承认西夏的地位也不行。 说实话范雍觉得李德明的儿子比他有眼光,可让范雍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李元昊比他爹更加的聪明有谋略,这次主导围困延州城的战略就是李元昊想出的,甚至派人放出话来,只要大宋一日不承认西夏国的地位,党项人就不会停止攻伐。 相比起李德明的保守战术,李元昊更加推崇积极进攻,围困延州城是给大宋施压,那攻陷延州城也是在给大宋施压,如果还不承认西夏的地位,那就一路向南进攻,反正延州城如果拿下,便打开了陕西的门户,富饶的土地和大名府就在党项人的铁蹄之下,宋人迟早就求饶的。 在李元昊心中,一个连打赢战争都上岁贡的国家,能有什么倔强的尊严? 当年的檀渊之战明明是大宋赢了,可却年年上贡,不光如此还和辽国以南北朝相称,那既然契丹人建立的辽朝能行,为何党项人建立的西夏就不行? 李元昊大步的跨入父亲的帅帐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在一块虎皮的地毯上跪下道:“阿爹,大军已经围困延州城半月之久,大宋皇帝要是派遣援军的话早就来了,咱们攻城吧!” “嵬理啊!你说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李德明并不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抽出元昊腰间的匕首查看并反问他。 “当然是让大宋承认我西夏的国祀!阿爹说过没有立国党项就不能真正的团结起来,也不能发挥党项人所有的力量!” “哈哈!说的好!我们既然已经围住了延州城,那又何必让儿郎们用性命去攻城呢?只要围住延州,宋人的皇帝就应该知道我党项人要的是什么……” 李元昊摸了摸脑袋道:“可孩儿听说宋人的皇帝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他能知道阿爹的用意吗?还不如直接拿下延州城,等拿下之后在派遣使者去向大宋皇帝说明便是!” 李德明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嵬理果然是聪慧无双啊!可你却小看了天下人,这大宋的官家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准确的来说能在十三岁走上皇位并亲政的皇帝不是一般人!为父常和你说的汉人名言是什么?” 李元昊想都不想的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你了解大宋的皇帝吗?” “这……”李元昊的声音卡壳,赵祯的事迹他听说过一些,但要是说到了解他还真的不知道多少细节。 “嵬理,你还记得咱们拓跋氏的密堂吗?” 李德明的话让元昊眼睛一亮:“记得,但大长老总是不然我去那里!” 李德明要了摇头,“不是不让你去,而是怕你去了之后心术不正走上小道,现在你的年岁也不小了,心性也该定了下来,为父就告诉你!” 在李元昊期待的目光下,李德明声音沉重的说道:“我党项人为了生存自唐时便偏居西北之地,祖辈曾经为李唐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后来便是五代十国群雄比起,我党项人抓住机会便有了数州之地,可自大宋立国以来,处处视我党项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每欲除之而后快。 无奈之下我党项便开始在大宋面前俯首称臣,以换取短暂的和平,可他赵宋不是李唐!李唐对我党项有恩,誓死相随也不为过,可他赵宋乃是黄袍加身者,岂能让我党项俯首称臣?!” 听到这里李元昊的眼睛瞪圆不甘的说道:“欺人太甚!” 李德明无力的摆手道:“这也没什么,形势比人强,大宋一统中原国力昌盛不是我党项一族能对抗的,可我党项也不是懦弱无能之辈,在西域被收入党项的土地中之后,咱们党项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和大宋稍稍对抗一番! 而且密堂就是专门为此建设的,它是负责大宋的情报收集和传递,据为父所知,密堂中最成功的一人便是你的姑姑拓跋卓然,她不光是真宗皇帝的贤妃,更是现在大宋官家的女人,此前她就传来消息说大宋皇帝会给咱们封号西平王! 嘿嘿……只要有了西平王这个称号,距离西夏国还远吗?最重要的是不会牺牲一个党项儿郎的性命,所以为父才没有下令攻城!” 李德明的一番话说完,却发现儿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小姑姑…… 在李元昊年幼的记忆中,小姑姑是曾经他发誓要娶的女人但之后就没了踪迹,没想到居然因为党项的原因被送去大宋做密谍…… 李元昊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父亲的帅帐,浑浑噩噩的走向自己的军帐,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天山上的苍鹰叼走,不是心痛而是觉得心凉,直到父亲追来给了他一巴掌,脸颊上强烈的灼热敢让他的心突然变的好疼。 甩开侍卫的阻拦,李元昊疯狂的冲进自己的军帐,把头蒙在兽皮的被子中疯狂的大喊,疯狂的呜咽,直到快把自己闷死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军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李元昊委屈的扑向老者:“大长老!” 老人的头发花白,可依然编制者党项人都头的发型,伸手拍了拍元昊的后辈道:“嵬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有些看似在一个地方可之间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卓然她已经嫁给了党项,虽然人在大宋,可心却永远只装着党项!” 李元昊猛然抬头道:“如果我打败了大宋皇帝,能把卓然抢回来吗?!” 大长老仰天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党项儿郎!能!当然能!” 李元昊的眼中充满了火光,这是愤怒燃烧的光芒,也是毁灭的光芒…… 第二百七十二章蒙了!都蒙了! 月明星稀的晚上,延州城依然在沉静在苦闷之中,百姓们对与李仕彬的蕃军已经麻木了,即使在路上看到几个蕃军把一个小娘子拖进街巷也是默默不语,直到那家的家人找来迫于民愤几个蕃军才叫骂着离开。 逃过一劫的小娘子在家人的保护下才离开,旁边的小贩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还好这是大户人家,给点钱还能打发掉,要是普通人家……诶!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一旁吃炊饼的汉子冷哼道:“哼!啥时候是个头?还不如让党项人杀进来算了!” 啪~ 汉子的话刚刚说完就被路过的老丈甩手抽了一下:“你这后生说的是什么话,真要让党项人杀进来,整个延州城都完了,到时间只会比现在更惨!党项人可不似蕃军,人家就是冲着钱粮和女人来的,真要是城破,烧杀抢掠的可比蕃军还厉害!” 小贩和汉子想一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大家都知道党项人围而不攻是另有深意,百姓们觉得只要不影响到他们,随便党项人怎么折腾,再说延州城可是重镇,虽然守城的蕃军和边军不是精锐,可好在城高池深,各种守城军械充足。 “张老伯这种阵势你见过?” 老汉的眼中闪过一丝仇恨:“见过!这些狼崽子只要围城十日以上,死伤惨重,每每城破必会烧杀抢掠一番……” 原先说话的那汉子脸色发白的颤声说道:“那还是不要城破的好,俺才刚刚成亲半年,还想留个香火嘞!” 老汉点头道:“对勒!这才是正理,只有国朝的日子好了咱们的日子才能好,最少国朝会给咱们一个安稳的生活不是。” 见小二和汉子连连点头,老汉这才慢慢的渡步离开,刚刚天黑没注意,现在街市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小贩才发现这个老丈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并不是像一般人一样,而是中规中矩的迈着四方步。 看来这老丈是个也是个读书人,两人才刚刚明白过来,就突然听见喊杀声,刚刚没走多远的老者更是惊骇的猛然转头…… “不可能,李德明不会愚蠢到现在攻城!” 范雍恶狠狠的盯着前来报信的手下竭斯底里的吼道。 都虞候已经被范雍的模样吓坏了,两股战战的说道:“启禀知州,这是千真万确,党项人从城北掘地道而行至,等守卫的军卒发现已经破土而出了!” “不是有听瓮吗?怎么会等人家到了面前才知道?” “听瓮是李巡检的人负责……” “这杀才真是不堪大用!”范雍说完却又道:“你去把李士彬给本官招来,商议退敌之计……” 他的话音刚落门就被撞开:“知州不好了,一部分党项人杀向衙门来了!” 范雍大叫一声:“万事休矣!” 仿佛回应他的话,外面传来了喊杀声,一个校尉提个刀走了进来:“大老爷快快前往城墙组织军民抵抗啊!” 范雍急道:“难道大军已经攻进来了?” “还没有……只是一帮党项军从地道攻入城中,城门还未有失……”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让李士彬率领蕃军抵抗!” 范雍心惊胆战的说道,仿佛李士彬成了延州城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时的李德明也是莫名其妙,他已经下令所部对延州城围而不攻,怎么会有人攻入城中! 难道是城中蕃军叛乱? 双方现在都还没有搞清状况,延州城的蕃军和守军正在和一小部分党项人厮杀,李德明对不下问道:“快去探查,是我党项何部进入城中,探明立刻来报!” 大长老缓缓走来声音微沉的说道:“如果老夫猜的不做,应该是嵬理……” “什么!?” 李德明恍然若失道:“这怎么可能?我前夜还和他说过此次围而不攻的缘由,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冲动的孩子啊!” “大概是因为卓然吧!” “卓然?!这更不可能,卓然是他的亲姑姑,就算是在我党项也不可能让他们两人走到一起……” 大长老捻须道:“真的不可能?别忘了嵬理对卓然的感情可不一般,嵬理从小没了母亲,卓然又和他的生母亲密无间,自然会被嵬理喜欢,咱们党项人对爱情的执着可不是汉人和契丹人能比的,你当年也不是这样,这儿子像你!” “哈哈……这小崽子是狼的子孙啊!好!” 李德明非但不生气反而愈发的高兴了,甚至对大长老说:“你这就令密堂传令卓然,让她一辈子别回来,这便能让嵬理牵挂一辈子!” 大长老眼睛一亮:“这倒是和汉人的头衔梁锥刺骨一般,嵬理便能时刻的把大宋挂在心上,可会不会对我们党项建国有影响?” 李德明微微摇头道:“应该没事,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嵬理就不会干出格的事情,今晚先把他就出来再说,记住一定不能攻陷延州城,否则我们和大宋何谈的筹码就没了!” 李明德和大长老相视一笑,两人已经把延州城的军民当成了人质,但却唯独没有考虑过李元昊的想法…… 战争是最残酷的,人命如草芥一般不值钱的被肆意收割着,卖炊饼的小贩惊恐的躲在小摊下面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交谈的汉子被人开膛破肚,慈眉善目的老者此时怒目而视的睁大眼睛,只不过他的头颅却和身体相距甚远。 攻进城的党项军并未遭到多少抵抗,边军和蕃军死守城门和州府衙门,却不管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在城中肆虐。 李元昊见没多少官军来阻挠自己,愈发的疯狂起来,带着所部在延州城最繁荣的街道上来回杀戮,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无名怒火。 拓跋卓然的一眸一笑在他的脑中不断的闪现,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的加快,直到被忠实的手下抓住手臂,李元昊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把原本繁荣的街道杀透了…… 直到此时李士彬才带着一帮蕃军从远处杀来,最为党项人,李元昊是认识这位曾经的叔父,但这位叔父和自己的父亲相比,简直是愚蠢的野猪,大涨来说过李士彬是有勇无谋之辈,而且生性残暴。 果然没错,居然在这么久才来救援,活着说是他故意让百姓拖延时间,大宋的官僚都是这样,最是不把人当回事,要是放在党项,这李士彬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野斥,带人诈败,边打边撤,只要引入小巷中,他们的骑兵自然无用,咱们见机撤走!” “少主,咱们不去杀这里的知州了?” 李元昊摇了摇头:“杀不了,爹爹不打算和大宋撕破脸,到现在也没派人来攻城,即使派人攻城也是为了让我们撤退的从容些,走吧!” 野斥点了点头:“好!少主您先撤,小人断后!” 李元昊稍稍点头又冷笑道:“不急,走之前也要先杀了李士彬这个败类!” 这个李士彬虽然在大宋不受待见,但好歹也算是可用之人,而在党项人的眼中他就是彻底的叛徒了,毕竟身体里流淌着党项人的血,可却成为宋廷的鹰犬对付自己人。 李元昊觉得只有李士彬的人头才是送给大宋皇帝最体面的一份礼物……或者说是战书! 第二百七十三章李士彬的头 李士彬身高五尺八寸,典型的黑铁塔,骑在马上就是个移动巨兽,与文雅的名字相比,样貌更是惊人,真的算是小儿止啼的类型。 此时的他一眼便认出那个手握夏人剑的李元昊,没办法不认识,这李元昊和他父亲李德明长得实在太像了! 尚在髫龄的李元昊,便有了逼人的英雄之气,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身穿白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手持利剑,身佩弓矢。 在李士彬看来,李元昊带着这么点人就敢来从地道进城简直是在找死,虽然自己对兵法不是很了解可也知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道理,李德明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可延州城也有八万守军,守城的一方永远是占优势的,所有李德明才没有着急攻城。 现在他的儿子居然从地道进来了,李德明要么是还不知道,要么就是把儿子当成了弃子! 狞笑了一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李士彬都不打算放过这个少年英雄的李元昊,这是在大宋皇帝面前表忠心的好机会,前一阵子李德明派人离间自己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已经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还好李德明随即攻城,这才让宋廷对自己稍稍放心,只要自己能杀了党项人的皇子,嘿嘿……宋廷的皇帝必然对自己信任有加,到时候又能在宋人的庇护下逍遥自在了! 用插在马蹬中的脚轻轻磕了一下马肚子,李士彬身下的青塘马嘶鸣着便向着李元昊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嗤笑一声,李元昊真的明白了李士彬为何被父亲瞧不起,不光有勇无谋,连最简单的团队冲锋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个领导者,指挥者怎么能在队伍的最前面? 抽出身后背负的弓箭,张弓搭箭射向飞扑过来的敌人,这点距离只够射出一箭,但就是这一箭便能减少不少的敌人,在射出箭枝后,党项人连看都不看便扭头向后奔走,他们是从地道中进城的,没有马匹的他么只能靠街道房屋和李士彬的蕃军作战。 边打边撤之际,用灵巧的弓箭不断的减少李士彬的手下蕃军,野斥带领手下像灵猿一般在房屋之间来回的穿梭,不断的放冷箭射杀者身穿皮甲的蕃军,这不光使得李士彬的手下减员,更激起了他的怒气,疯魔一样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劈砍着敌人。 李元昊冷冷一笑,并不和他纠缠带领众人左突右奔的向着另一条密道前进,狡兔三窟对于党项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来的时候李元昊就命令手下准备第二条地道以备回去的时候撤离。 当看见不远处的几个手下时,李元昊带人加快了速度的奔了过去,李士彬见前面豁然开朗兴奋的眼睛直发绿光,仿佛看到了少年人的头颅在自己刀下一分为二的景象。 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带着身后的蕃军骑马冲向李元昊。 可惜他的激动很快变成惊恐,在快要冲出小巷的时候一根绊马索突然的出现,直直的把李士彬的坐骑放到,在狭小的街巷中,一匹马的绊倒引起的将是不断的追尾。 一时间猝不及防的蕃军人仰马翻,此时的李元昊二话不说的带人杀了回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可怜李士彬的左腿正被一匹马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但不得不说他的个人勇武果然不凡,一把环首刀被他使得虎虎生风,一般人还真靠近不得。 李元昊知道时间紧迫,城外已经响起了喊杀声,这是父亲在佯装攻城给自己争取时间! 双手握住剑柄李元昊举起手中的夏人剑飞快的向李士彬斩去,这一击让李士彬眼睛一亮,他手中的是大宋环首刀,质地精良不说,还是个宽背刀,以剑斩刀简直是在找死! 兴奋的李士彬迎头而上。 叮~ 预料中的清脆响声出现,李士彬的嘴角翘起,顺势把手挥出,只是却一点阻力也没有,习惯中刀身划过皮肉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如挥空了一般让人难受。 他的目光中看到的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景象,居然看到了自己握刀的手高高的飞起,仿佛如弩箭一般射了出去,然后是血水不断的喷出! 李元昊的虎口不断的留着鲜血,但他的脸上却散发着得意的笑容,夏人剑果然能斩断了李士彬手中的环首刀! 冷笑着对李士彬说道:“按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族叔,可惜你这个叛徒不配!” 此时的李士彬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恐惧让他惨叫连连,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有力气张口说话:“元昊侄儿,求你放过我,我愿意带着手下蕃军投靠你爹爹!” 李元昊脸色一变道:“呸!我的名字也是你配喊的?你手下又是些什么东西?我党项人才不会要你这种叛徒的效忠!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我用来激怒大宋皇帝,所以……献上你的人头吧!” 剑光一闪,还在苦苦求饶的李士彬便没了声音,直到头颅滚落在地上他的神情依然充满了惊讶,他想不到如此大好机会为什么李元昊不要? 如果接纳了自己的归降,党项人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延州城! 他简单的头脑中完全不知道,这次党项人围攻延州城是在向大宋施压以获得西平王这个封号,从而给党项人建国铺平道路! 李元昊用脚踢了一下李士彬的头颅,让手下包好,蕃军们见李士彬被杀,立刻开始变得疯狂,这是他们依附宋廷的领袖,没了李士彬还不知宋廷会派什么人来。 李元昊行事果断,见李士彬的头颅被取到,也不和剩下的蕃军缠斗,飞快的带人离开冲向了密道…… 攻城这种事情最是惨烈,进攻的一方将受到从上到下的打击,党项人不善于攻城,只能用简单的木梯,和投石车进攻,连带有冲角的撞车都是临时搭建,还没撞击几下便自己散开了。 没办法材料有限,延州城周围的树木都被砍伐殆尽,根本找不到足够的木材制作攻城器械。 李德明站在高坡上看着佯装攻城的士兵不断的被射倒,心疼的挥了挥手,第二波士兵再次组织进攻,无论如何这些士兵的命也没有儿子的重要! 即使让他用十万大军去换儿子的命,李德明也不会犹豫,但心疼总是免不了的。 “阿爹~我回来了!” 当儿子的声音响起,李德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的士兵停无谓的牺牲,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不光让党项人松了一口气,就连守城的一方也是如此,毕竟以党项人的凶狠,即使是佯攻也让延州城的守军压力很大。 回头看着儿子提着一颗人头,李德明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沾沾自喜的李元昊给打蒙,刚张开嘴要说话就被父亲打断。 “愚蠢!不管你提着何人的头颅都掩盖不了你的愚蠢行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珍贵?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党项多少儿郎死在延州城的城墙边上?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啪~李元昊毕竟是个孩子,见自己拼了性命杀了李士彬,非但没得到父亲的夸奖还被赏了一个嘴巴,委屈的摔下包裹就走。 大长老捡起地上的布包打开,赫然是李士彬的头颅惊讶的望了一眼李德明道:“嵬理真英雄也!” “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 此时的李德明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而是欣慰的看着儿子的帐篷微微点头。 刚刚他是作为统帅必须斥责儿子,现在是作为父亲,当然要为儿子的勇猛喝彩! 第二百七十四章皇帝眼中的轻重缓急 东京城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自从党项人的使者来到了东京城,官家已经好久没露面了,百姓们对于这位曝光度远超东京城任何一位先帝的官家有着特殊的好感。 此时的赵祯却在后苑中舒服的看着书,一本古代的小说让他看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古人的描述能力也是非常强的,这本名叫六十家的话本受到了东京城百姓的追捧,一本小说分为《雨窗》、《长灯》、《随航》、《欹枕》、《解闷》、《醒梦》六集,从名字来看就知道宋人有多么浪漫的情结。 这是王语嫣推荐看的,赵祯开始的时候还在拿它打发时间,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到后来便忍不住自己也跟着看了起来。 这六十家话本是蔡记发行的,蔡伯俙这小子敏锐的抓住了活字印刷的好处,说起来赵祯都觉得不好意思,此时的毕升还不过是杭州书肆的一个刻工,被强行招到将作监后,赵祯亲自面见他并提出了活字印刷。 一时间赵祯的想法让毕升惊为天人,没想到官家的想法居然与他的不谋而合,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将作监居然发下经费给他研究活字印刷技术…… 而赵祯翻看的话本就是蔡记第一次,不,是人类第一次采用活字印刷的产物。 书本的价值也从原先的名贵变得便宜起来,没办法,纸张的价格在大宋并不算高,书本价高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原先雕版印刷的成本过于高昂。 但现在不同了,活字印刷技术的出现,使得印刷书籍变成廉价高效的事情,知识的传播就这样变得更加迅速和普及,有了物质基础,赵祯打算提高全民的识字率,尤其是东京城的识字率,这对大宋来说的意义很大。 千字文被印刷的最多最火,可赵祯失算了,老百姓谁没闲工夫跑去学认字? 再说东京城的人家有一半都是识字的,大户人家即使帮工和护院不识字,这又有什么关系? 而小户人家整日为生计忙的不可开交,谁还有功夫去学认字? 赵祯此时才明白,消灭文盲在古代是个非常艰巨的工作,估计自己这代人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却可以从下一代开始,大人不识字没关系,反正你能养家糊口了,那孩子送去学堂识字总是可以的吧? 东京城中的私塾官学有不少,而且国子监自从三舍生的充选被取消后就一只不太受关注,赵祯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国子监打造成大宋的教育局…… 东京城的所有私塾和官学都将受到国子监的管理,并且私塾和官学按照规模进行合并,这样不光节省场地,也让教育资源不会过于浪费。 私塾的先生变成大宋朝廷聘请的公职人员,由朝廷每月发放俸禄,不光教学,还要管理好孩子们的生活,这可让原本只能拿些束修的老先生高兴坏了。 没想到一辈子没当上官的自己,居然在最后被朝廷当成了香饽饽,看着身上特殊样式的长袍,老先生们兴奋的抖了好几下才坐下。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诸位都是我大宋曾经的举子,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考中进士,可诸位的学识都是可以的,这官员靠的不光有学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所以就委屈诸位了。” 一群先生连连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在有生之年给大宋出把力,我等就知足了!” “果然是老先生!就是高义!虽然这么说,可朝廷绝不会亏待你们,待遇好说,按照七品官员的来,诸位觉得如何?” “谢陛下!” 一帮老先生兴奋的鼻头都红了。 七品官!听见没有!七品嘞! 这可比开封府的书办还要高强些呢! 赵祯摆了摆手让一帮幸福得快要昏倒的老先生安静下来:“诸位可不要小看这教师一职,韩昌黎曾经说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在咱们大宋就更不一样,你的学生甚至能成为未来的相公也说不定,所以要公平,且不能有私的对待每一个学生,而且你们还要招收一些才学可以的书生当作助教,毕竟东京城的百姓很多,免费上学的机会谁都想要,孩童难免会多一些……” “官家放心,我等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弟子……” 老者的话让赵祯尴尬的一排额头:“朕倒是忘了!但记住,每一名教师都要在朝廷备案才行。” 一群老先生躬身道:“臣等遵命!” 赵祯之所以让这些老先生到后苑中来,为的就是躲避党项人的使者,这群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仿佛知道自己的底线一般死活不松口,想想后宫中的杨采薇,赵祯微微苦笑,这也许就是手下这妖女的代价吧! 三才带着一帮老先生离开了,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东京城各处宣传官家的旨意,适龄儿童免费入学,只须自费待其书本就行。 现在官家编写的《三字经》才卖十文钱一本,就连字数稍多的《千字文》和《说文解字》也才不过十五文,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孩子们的入学成本被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百姓当然争相送孩子去读书,即使不能有什么大出息,总比一字不识来的好吧? 人家蔡记现在都招收识字的工人。 据说识字的比不识字的拿钱还多,提拔的机会更大嘞! 人都是这样,自己没有的东西,都希望孩子能发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自然的,读书识字这种事前对大人来说是没时间的,可对孩子来说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赵祯相信,东京城的百姓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读书,因为这是改变命运的捷径。 党项人的使团是无论如何不能不见的,已经晾了他们许久,现在他们是笑话,如果长时间不见大宋就成了笑话了。 国家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背负的名声就越重要,当然也更加好面子,天朝上国的虚荣感无论是那个朝代都不能避免的。 使臣朝见的地方一般在大庆殿,可赵祯这次偏偏把朝见的地方安排在了紫宸殿,而且是偏殿,没有文武百官,没有皇帝仪仗,赵祯就穿着最为舒适随意的燕居服在御座上接见了党项使者。 使者很生气的表达了党项的愤怒和意愿。 赵祯微微点头:“你们的要求,朕准了,封李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朕还会在保安军边境开始榷场,与党项互通有无,但有一点你要转告阿移,下次在用这种小伎俩要挟大宋,就准备战争吧!不知你党项人能否承受的住宋辽两国的杀伐?” 赵祯这话纯属无稽之谈,宋辽两国对对方都不信任,绝不可能合作灭党项,但这话却会让使者惊疑起来,甚至忽略宋朝皇帝叫李德明小字的事情。 尤其是赵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使臣担心。 “阿移很聪明,知道用依辽和宋来缓解外部矛盾,可他却把天下人都当成了傻子,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他的小算盘?党项在河西走廊大肆攻伐,为的不就是获得贸易吗? 真以为朕和辽皇不知道? 朕知道党项不容易,要想在夹缝中生存下去就要有非常个手段,可惜,拓跋卓然朕是不会还给你们的,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如果间人还在东京城,就算是你们放弃抵抗了,朕会一个个的把他们拔出来!还有替朕谢谢杀了李士彬的勇士,朕一直想杀他,苦于找不到好的借口,这下你们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了!” 党项使者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祯的话。 使者在三才的引领下木讷的走了,直到除了皇宫大门他的话依然没说出来,本准备发难的礼仪等问题却一样没说,还被大宋官家将了一军,更为可气的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大宋皇帝一直叫李德明的小字! 小字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连平辈都不能用,到赵宋皇帝的空中反而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 使者为止气结却没有丝毫办法,谁能想到少主出生入死,费劲心力杀掉的李士彬居然是大宋皇帝早就像除之而后快的。 关键是这大宋的少年官家确实有一种常人不能及的气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说出的话自然的让人信服,使者觉得就连党项人的娇子李元昊比之大宋官家也差得很远,很远…… 第二百七十五章皇帝夫妇的配合 赵祯对李士彬的死一点在意的感觉也没有,说实话即使李士彬和他手下的五万蕃军都死光了赵祯也不会有一丝的难过,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在延州被围的第一时间黑手就开始向那里渗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群被鼠三训练的斥候如变色龙一般,混进了党项人的包围圈并进入了延州城,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只信鸽悄然张开翅膀滑翔于天际。 信鸽的好处就是不会迷路,它有着天生有别与人类的导航系统,当人类还在观察着手中罗盘的时候,信鸽便开始利用地球磁场开始导航了…… 一碗珍珠似的米饭和简单的俩个小炒就让赵祯胃口大开,身为皇家,吃穿用度之类的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讲究些,可即便再讲究也不过是五谷杂粮罢了,赵祯还是习惯与精致简单的饭食。 王语嫣好奇的看着赵祯狼吞虎咽的吃完饭菜,总觉得自己有些没吃饱,稍稍的忘了一眼餐桌上的狼狈,三才会意的上了一大碗羊汤和半碗米饭,这是皇后娘娘的最爱,雪白的羊汤泡着米饭总能让人食欲大开,来自西域的胡椒,配合着点点葱白别说是王语嫣,就连赵祯都想再来一碗。 三才很高兴,官家只要多吃一碗饭他就巴不得把嘴咧到耳后跟,自从延州城被围之后,官家就没好好吃过饭,别人不知道,身为贴身内侍的三才却晓得,官家心中惦记着延州城嘞! 小小的纸条被赵祯翻来覆去的看上好多遍,内容也是极其重要,看来黑手的人是唯恐浪费一点地方,在纸条上写下的都是城中的情况和党项人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赵祯能从容应对党项使者的原因。 恨恨的把羊汤泡饭巴拉到嘴中,赵祯猛地起身就要离开,这党项人居然把延州城当作筹码来威胁大宋! 一个小小的西平王算不得什么,可李德明的打算却处处透露出党项人的野心。 李士彬的死是死有余辜,他手下的蕃军现在是群龙无首,但凡范雍聪明一点就会发现此时正是收服蕃军为己用的好时候,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会做,可雪中送炭或者落井下石才是最需要急智和果断的! 说实话赵祯对蕃军的存在一直觉得很鸡肋,在他的印象中非我租了其心必异,即使在后世的中国依然不能排除恐怖袭击的事件发生,何况是千年之前的大宋? 万一这些蕃军因为李士彬的死而投靠李德明,活着为了投靠交上投名状之类的,开始在城中纵火……好吧,当赵祯再次得到黑手的情报后,老脸一红的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过分,范雍几乎是在李士彬死去的第一时间就整合了蕃军,而蕃军也是十分配合的听从范雍的指挥。 “也对,这些蕃军没了李士彬的庇护,要是还想在大宋拿钱逍遥,必须要在大宋找一个文官给自己当老大才行。” 赵祯面色微红的搓着手中刚刚捏开的蜡丸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官家吃过饭不宜剧烈运动,这可是您说的哦!” 王语嫣温柔的声音打断了赵祯的自言自语,微微一笑道:“现在是战时,就不要墨守成规了,你慢慢吃,朕要去枢密院一趟。” 伸手拉住赵祯,王语嫣柔声说道:“官家着什么急,您现在漫步到垂拱殿中,让三才去枢密院召曹枢密等人便可,何必要到两府衙门。” 赵祯轻轻摇头:“这可不信,朕可把沙盘的作战室安置在了枢密院,宫中可没有沙盘推演的地方,哦!对了你吃过饭去找采薇好好聊聊。” 王语嫣眼睛一瞥回了个收到的眼神,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她已经知道了杨采薇的身份,拓跋卓然的名字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党项人! 只要能为官家分忧,王语嫣才不在乎这个狐媚子是党项人还是汉人,是杨采薇还是拓跋卓然。 大宋的皇帝夫妇俩就这样分工明确的开始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三才有些可怜杨采薇,这个女人毕竟为了官家放弃了所有,甚至还交出了东京城所有的密堂间谍,三才不懂得爱情的力量,可却看的出交出密堂之前杨采薇眼中的疯狂。 现在的党项密堂无时无刻的不被黑手监控着,任何的消息都在黑手掌握之内真正的做到了外紧内松。 赵祯不适合直接和杨采薇对话,面对这个把一切都给了自己就为了换取爱情的女人,他下不去手,但王语嫣却没有任何压力,曾经负责过黑手的她作为旁观者能果断的处理好人情。 王语嫣走在后苑的小路上,三才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的伺候着,皇后娘娘只要离开了官家就变成高高在上的天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骄傲与华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即使曾经做过太妃的杨采薇在她面前也有些不自在。 气场上王语嫣完胜杨采薇,两人的年龄相差整整十岁,一个十七,一个二十七,一个少女,一个少妇…… 可十七岁的王语嫣却把二十七的杨采薇压制的死死的,什么事情都是她占据主动,没办法谁叫她是后宫之主呢? 身份的差异弥补了年龄的不足,王语嫣轻笑着递过一碗茶汤道:“采薇姐姐不必如此客气,现在这后宫之中就三个女主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薇拉,还有就是你喽!说实话,我还是很嫉妒你的,也不知你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能把官家迷的晕头转向,连连几晚都是在你那里留宿!” 在听到王语嫣的话后,杨采薇长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这位小皇后是来问责党项人的事情,还好没有。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官家可是在你的宫中留宿最久呢!我和薇拉说到底只不过是您的陪衬而已。” 王语嫣微微摇手道:“你可不是陪衬,你的价值有时候比我还大呢!就比如党项人围困延州城这件事,官家还要通过你来让党项人退兵嘞!”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忍,说到最后已经是充满了寒意,杨采薇身体猛然一僵:“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的一丝。” 看着都快缩成一团的杨采薇,王语嫣很难相信这个女人曾经让官家头疼。 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时候,她的内心甚至会变得比常人还脆弱…… 王语嫣满意的走了,连步伐中都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她相信杨采薇很快就会把官家封赐李德明西平王的事情用党项密堂传递出去,一边是秘谍情报,一边是使团回话,由不得党项人不相信! 第二百七十六章大宋的战前准备(上) 杨采薇无疑是兴奋的,对她来说官家这是在通过皇后的嘴来告诉她,他在履行当初的承诺,党项人终于获得了自唐以降便拥有的称号定难军! 在每个党项人的心中,他们对李唐王朝的帮助,才使得他们获得定难军这光荣又神圣的称号,虽然李唐王朝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可党项人却依然留存,而赵宋却不是李唐。 自己的族人终于获得了大宋的认可,这让杨采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只要党项人拥有称号,并且能依辽和宋便有了稳定发展的空间,至于接下来李德明想要干什么,就不是她拓跋卓然能管得了的。 杨采薇甚至觉得晚上应该好好的服侍赵祯,这样才能报答他履行诺言,只可惜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祯的陷阱,此时的赵祯正在枢密院中和一群武将商议着对党项人的自卫反击计划。 党项人不是来攻伐大宋的延州吗?那大宋就一定要做出反击,绝不能让党项人轻易的羞辱大宋的脸面! 西平王和定难军这俩个名头足以让党项人沾沾自喜,但在宋人看来这些多少只不过是虚名而已,赵祯不在乎,大宋的文武百官更是不在乎,此时的枢密院中不光有武将,还有文臣,两府的相公几乎都来了,就连以太子太傅致仕的李迪都被请到了枢密院中。 此时的枢密院虽然还叫枢密院却与先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建筑和陈设完全照搬了军武院的布局,连军情作战室都是一模一样,赵祯甚至能根据习惯摸到沙盘下用于推演的小旗子…… 没想到武将的学习能力比文官要强出不少,赵祯很是赞赏,尤其是曹玮推行的军礼让武将有别与文人的礼仪,看的文官很是眼红。 曹玮在沙盘上摆出党项人的动态和延州城被围的情况,各种情报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枢密院中,不光有之前收集的,甚至还有真宗朝的情报,这些东西交给文人分类整理最为妥帖不过。 王曾等人在考虑政治因素和障眼法,赵祯的西平王和定难军俩个封赏就能作为最大的烟雾弹,但文臣们却觉得不妥,这边封赏了人家,那边就派兵攻伐,是否有些出师无名? 赵祯差点暴走,这明明是大宋遭到侵略后的一场自卫反击战!明明是有道伐无道的正义之战!居然能被他们说是师出无名,这也是没谁了! “众卿这样想朕真的很欣慰,看来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可是!” 赵祯加重了语气道:“党项人叩边,围我大宋延州城,夷平堡寨无数,我大宋边防守军更是死伤不可计数,更为让人愤慨的是党项人居然围城要挟咱们大宋给予西平王和定难军的封赏,你们说这是什么样的行为?” 赵祯的话把文臣们问的哑口无言,武将们则是附和道:“强贼行径!” 赵祯猛然挥手道:“没错,这就是强贼行径!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和你说可怜可怜我,我家都揭不开锅了,这是在乞讨还是在抢劫?” 鲁宗道点头道:“这就是抢劫!” “没错!现在党项人就是这么干的,你们还在担心大宋师出无名?人家党项人已经笑开了花!朕要你们现在就准备好讨贼檄文,并且在表面上还要招待好党项使团,要让他们感受到如春风般温暖舒适,让他们觉得咱们大宋绝不会对党项反攻!要想尽一切办法从政治上迷惑敌人!” 赵祯的话让丁谓眼前一亮迅速出班道:“臣以为可以重开边境榷场,这样不光能迷惑党项人,甚至能把战略所需提前准备并运送到边境!” 鲁宗道出班道:“丁相公所言甚是,老臣觉得还能派遣使臣前往党项授予西平王和定难军的称号仪仗服饰等等,明日就上路做足姿态,但速度可以缓缓而行,只要迷惑敌人便可!” 赵祯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文臣心中的狼给放了出来,各种君子欺之以方的伎俩层出不穷,赵祯和曹玮对视一眼微微打了个冷颤,看来文臣天生就是搞阴谋的能手啊! 只要在大义上站住脚跟,剩下来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了,尤其是在官家支持的情况下,连李迪都阴笑着说要派遣佛门高僧前往党项盐州宣讲佛法,顺便能让高僧劝诫或者收买党项各部落的首领…… 文臣自然是想着各种声东击西或者迷惑敌人的策略,而武将则是考虑如何的用兵。 赵祯执意的要用改造基本完成的天子四卫前往,在他的眼中捧日军,神卫军,龙卫军,天武军已经有了基本的战斗素养,差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实战了。 这次对党项人的自卫反击战便是他们的磨刀石,但赵祯也没有过分信赖他们,相比起上四军的中央禁军,西北禁军则是有着更多的优势。 大宋的军队可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三部分,其中厢军和乡兵战斗力相对较弱,而且赵祯已经把厢军结合在荆湖等岭南之地开荒屯田了。 作为军中主力的禁军,其实同样分为三部分,河北禁军、西北禁军以及中央禁军,至于南方各路,所有的禁军加在一起,其数量也不及以上三部中地任何一部。 西北禁军因驻扎民风彪悍陕西,又长期对党项人作战,因而保持强悍战斗力,但他们的纪律涣散,十分难以管理。 这西北军也是大宋名将和强军的摇篮,赫赫有名的金刀老令公杨业杨无敌便是出自西北军,而内屏中国,外攘夷狄的折家军也算是西北禁军的一员。 所以赵祯希望天子四卫的上四军和西北禁军能通过这次合作发现自己身上的不足和对方的优点,如果没有党项人叩边的话,赵祯原本是打算让一半的上四军和西北禁军换防,另一半的和河北禁军换防,这样便能整顿纪律涣散的军队了。 但这次的机会却是极好,想加深友谊的三种方法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 赵祯相信由狄青和杨怀玉率领下的上四军能很快和西北禁军融入在一起,毕竟这两个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人都能走到一起,何况是当兵吃粮并没有什么大冲突的禁军? 一帮人文臣武将谋划了半天最后决定袭击的地点就定在之前李迪提议的盐州和距离大宋最近的洪州。 之所以没有发兵一处是因为这两州之地互为犄角之势,一点遭到党项人的报复,便可守望相助,而且距离大宋的定边军,保安军极近,随时都能驰援。 就这样文臣们兴奋的回去中书省商议细节去了,而武将则是对着沙盘仔细的推演着战争的走向和发展,最后曹玮等人得出,如果大宋能顺利拿下盐州和洪州甚至是在不远处的长城故道! 一旦收复长城故地,对大宋来说其中的政治意义远胜战略意义,这意味着大宋自开国以来再次收服华夏故土,无论是对党项人还是辽人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第二百七十七章老狐狸的手段 鼠三正在城墙上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城外党项大军,谁能想到大宋和党项之间的战争居然因为定难军和西平王的封号就进入了缓和的蜜月期。 拍掉属下伸进口袋的手:“谁让你们吃的,这些可都是军械司那帮人捣鼓出来的军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吃!” 张丁谄笑着指了指城外的党项营地道:“指挥您瞧瞧,这还有一点要打起来的架势吗?再说这军粮味道是极好的。” “废话,能不好吗?这是混合了芝麻和糖霜的炒面,味道当然好了!诶?你怎么知道打不起来?” 张丁忍不住的反驳道:“现在看似党项人的十万大军占优势,可这么久都没攻城,难道还打算在这里过年不成?” 鼠三觉得属下的眼光实在只适合做情报收集,去不了分析部门…… 就在一帮黑手百无聊赖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信鸽飞进了城墙上的鸽舍中,鼠三瞬间就变成发现猎物的草原狼飞奔着冲向鸽舍,黑色的信鸽是为了更好的借助夜色的掩护,但在白天就像是一只宣布死亡的乌鸦。 当鼠三捏开红色的蜡丸查看的时候,张丁等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张丁发誓从未见过指挥露出过如此惊恐的表情。 “集合,紧急集合!” 鼠三如火烧屁股一般疯狂的冲向黑手的营地,虽然黑手潜入延州城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黑手总部的精英,当知道官家居然要奇袭党项盐州和洪州的时候也是和鼠三一样疯狂的在延州城忙活起来。 鼠三拿出了暂代蕃军都巡检的任命,急急的接管了所有的蕃军,并在延州城的州府衙门中表明了身份,接到了范雍热情的招待,他正发愁李士彬死后谁来接手蕃军这个烂摊子,现在鼠三的出现帮助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由大宋的人接手蕃军,这总比在李士彬的管辖下要好得多,这个鼠三虽然名字不好听,可却是官家信任的人,而且能在党项人的包围下进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延州城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厉害。 拉着范雍进入衙门的签押房,鼠三掏出临走之前赵祯给他的金牌道:“这道金牌你是认识的吧?” “这不就是我之前用的那块金牌吗?” 鼠三微微点头道:“没错,这块金牌再次给你,官家说了延州地处西北,边事不断,还是留下一块金牌以防万一。” 范雍接过金牌收入袖中:“鼠指挥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了吧!” 范雍虽然在对兵事不知太多,可对为人处事和朝堂的那点事还是一目了然的,否则他也不会顶着振武军节度使的名头知延州了。 见范雍明白其中关窍鼠三也不遮掩,直接从袖中摸出纸条递给了他,果然和鼠三预料中的一样,范雍双手颤抖的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呆呆的望着他:“官家这是要我延州城拖住十万党项大军?” 鼠三摇了摇头:“不是让延州城拖住党项十万大军,而是要守住延州城!并且尽量拖延时间让党项人难以察觉大宋的计划。” 范雍颤抖的模样被鼠三看在眼中,心中已经对这个没有担当的老人彻底失望,身为振武军节度使这样的军职文臣,居然连拖住党项人的勇气都没有? “好!如此甚好,我大宋终于要挥师北伐,虽不是直取烟云之地,可如果能收回长城故道也算是不世之功!” 鼠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兴奋的老人,不是都在说这范雍胆小怯战吗? 怎么会是眼前这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模样? 在来之前,鼠三已经了解过范雍的事情,可这些情报的描述和眼前的老人完全不一样。 现在他才发现范雍双手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这完全颠覆了鼠三的看法,没想到文人居然对收复失地有着偏执的疯狂。 其实是鼠三小看了大宋文臣,在每一个文臣的心中不光有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气魄,也有着收复汉唐故地,金瓯完整的心。 他们是怯战,但战争即将到来的时候却没有了恐惧,范雍之前是觉得没有胜算,但现在不同,整个朝堂都运转了起来,两府相公更是支持官家的旨意,最重要的是官家的态度,相较于先帝,当今圣上主动出击的魄力才是让范雍安心的东西。 长叹一声道:“鼠指挥,请你上禀官家,老臣即使搭上这条老命也拖住党项人的十万大军!” 在鼠三惊讶的眼神中范雍急急的离开签押房准备去了,上了年纪的他仿佛换回了青春,不断的呵斥着州府衙门中的衙役,整个延州府衙快速的运转起来,从慰劳党项军的食物到城防需要的热油每一样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鼠三确信这些事情也只有文官能整理的井井有条,后勤还是需要范雍这样的内政高手来处理的好。 整个延州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秩序当中,连鸡都不敢杀的范雍亲自斩杀了三个为非作歹的蕃军。 鼠三还在犹豫的时候这老人家手起刀落的砍下了三个好大的头颅,并当着蕃军的面须发皆张的怒吼:“再有扰乱军纪者杀无赦!” 蕃军瞬间就老实了下来,没有出现鼠三最担心的哗变…… 悄悄的拉了拉范雍的衣袖,鼠三悄声问道:“您怎么肯定这些蕃军不会闹事哗变?” 瞥了眼地上圆滚滚的脑袋,范雍冷冷一笑:“哗变?他们倒是敢!现在没了李仕彬的率领,他们只能听从我大宋的安排,此时蕃军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哗变?党项人能放过他们?别忘了李仕彬可是死在李元昊的手中,党项人会相信蕃军的投靠吗?” 鼠三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是看着李元昊把李仕彬弄死的?” 范雍一甩衣袖,鼠三面前瞬间就多出一位睿智的老者:“李仕彬不死,蕃军何以被大宋收为己用?” 悄悄的和范雍拉开一点距离,鼠三伸出大拇指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没想到看着一副慈眉善目,忠厚长者模样的范雍居然有着么险恶的用心,但这在范雍看来没什么,只要为了大宋,耍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那李仕彬是自己找死,视百姓为牲畜,是国法为无物,他不死谁死? 但谁都不知道,其实李仕彬铁壁相公的名声就是范雍让人放出去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大宋的战前准备(下) 鼠三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老人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饿狼! 五万的蕃军在他的手中被训的服服帖帖的,谁说文人手无缚鸡之力? 高高的旗杆上如风铃一般吊着的都是违反军纪的人,这范雍的身上全然没有文臣的慈悲和优柔寡断,完全是军法如山的铁面相公…… 鼠三知道范雍是在帮他做恶人,这老头还不坏,知道自己作为蕃军的主帅不好直接立威,于是他便充当了立下规矩的恶人,反正他是振武军节度使,有权管辖境内的蕃军。 虽然此时的蕃军和守城的禁军相比还差了不少,但好歹可堪一战,八万人的部队阻挡十万党项军,依托城墙地利,和器械帮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鼠三得到官家的密令,如果党项人攻城便死守待援,延州城正好在绥德军和保安军的保护之下,俩个军州就如铁钳一般蓄势待发,这也是为什么延州的防卫如此松懈的原因。 看似李德明带着十万大军围困了延州城,但其实是大宋在围困党项大军,可惜绥德军和保安军的战力不是很强,否则早就可以合围了,只有在延州城被围困的时候才能发挥俩个军州的作用。 而如果党项人要退走,则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拦,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出城追击敌军…… 眼前的局势可以说是对大宋再有利不过,范雍在看过黑手的情报后便立刻派人组织犒劳党项军的物资,以范雍的智慧很容易看出官家现在最希望延州城起到什么作用。 一车车的陕西面食,一群群的雪白绵羊就这样被送出城去,领队的是蕃军的一个小校,精通党项语言的他最适合这个差遣,而且范雍为了使得党项人相信,甚至告诉这个小校延州城对党项基本不设防,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朝堂的打算,并让这个小校称呼李德明为西平王。 鼠三看着离开的物资队伍心中有些遗憾,要是犒劳的东西再多谢,要是能在物资中放上军械司秘制的毒药,要是手下不是蕃军而是官家的亲卫司。 嘿嘿,说不定他能大败李德明的十万党项军也说不定…… 范雍粗暴的打断他的白日梦,现在对延州城所有的守军来说最重要的是加强城防,一定要防守主延州城这是首要的任务,所有的三弓床子弩都被假设到城墙上,狰狞的弩箭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木槌锤下,便能让这战争利器飞射而出。 鼠三带人给每个三弓床子弩做伪装,巨大的苫布盖在三弓床子弩上,再在上面涂上黑漆,白天远远看来就像是黑色的石头,晚上在夜幕的掩护下根本看不清城墙上到底有什么。 城墙上所有的哨位都是三个人,一人站立,两人蹲伏,在对面的党项人看来城墙上稀稀疏疏的没多少兵丁,可如果在城内看去,城墙上则是密密麻麻麻的好多人。 鼠三惊讶的望着范雍,没想到这范雍垂垂老矣的样子,居然对守城一道这么精通,看来他是不善于进攻,而是善于防守啊! 范雍亲自查看了城防之后才安下心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和鼠三走下城墙的时候还特意的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听瓮,毕竟李元昊就是带人从地道中进城的,万一党项人故技重施就真的是侮辱他的智商了。 相较于延州城的繁忙,对面的党项人则轻松许多,连依附宋人的蕃军都前来送慰劳品,这场战争还能打的起来吗? 李元昊坐在一块虎皮上望着脚下的蕃军小校道:“大宋皇帝真的同意给我党项名分?” “那还有假嘞?!大宋皇帝可是一言九鼎的,小的听范知州说了,不光恢复咱党项定难军的称号,还要给大王封西平王呢!封王在大宋可是从未有过的!连宗室封王都是一代削一代,可见官家给出的诚意!” 上首的李德明听的微微颔首,可李元昊却不买账,仓啷一声长剑出鞘,锋利的夏人剑毫无阻碍的剁了小校的胳膊,在惨叫声中嗤笑道:“西平王?西平王算什么!我党项要的是大夏国!要的皇帝位!一个小小的西平王就把我党项十万儿郎大发了?” 地上惨叫的小校忍住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苦笑道:“小王子说的哪里话,大宋为了显示隆重向来都是从低到高慢慢的敕封,先把西平王拿在手中才是正理,接着不就是大夏国了吗?小的听说西平王的车驾,仪仗,用度,都已经出了东京城,正在朝延州马不停蹄的赶来嘞!” 李元昊还要动手,可上首的父亲却阻止了他:“嵬理,算了这事情与他无关,你就是杀了他也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克制住你内心的杀意!” 李元昊抿了抿嘴恨恨的还刀入鞘,在他看来眼前这小校和大宋一样,即使死到临头也要装可怜的无谓挣扎一下,西平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封号而已,父亲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党项要的是建国立嗣,不是什么狗屁不如的西平王! 李元昊自信如果是他带兵攻取延州城的话,不出三日就能拿下,小小的延州城怎么能阻挡得住党项十万儿郎的攻伐? 为了弥补小校失去胳膊的损失,李德明慷慨的赏了他一块金饼和一块白玉圭,在小校欢天喜地的歌颂中,李德明感觉自己和赵宋的官家没有什么区别,他十分享受这种赏罚大权执掌在手的感觉。 想让人哭,人笑,他说的算,想要人生,人死也是他说的算! 但此时的大宋官家赵祯却一点也不享受手中的权利,在他的眼中,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意味着天下最艰巨的责任。 当一个君子之国的帝王需要的是如狐狸般的狡猾和如猛虎般的凶狠果断,现在的大宋就如一群绵羊,赵祯迫不得已的要把自己变成狐狸和老虎,这样才能使得大宋不受欺负,反之亦然…… 站在东京城守卫最为严密的封丘门上,目送着几面上书捧日,龙卫等字样的大旗离开,赵祯微微一叹:“也不知这次西征党项能否顺利,只愿这些大宋儿郎能囫囵个的回来。” 三才脸色一变的惶恐说道:“官家万不可说此不详之言,大军西征乃是国之兵事,以吉言相衬必然如意……有彭七,李酒,大力等人,还有杨怀玉河狄青,个个都是咱大宋军武院的顶梁柱,此次西征必然是顺顺当当的!等收复失地,官家还要去太庙告慰祖宗嘞!” 六万大军就这样在三才的祝福下离开了,赵祯依然不动,直到大军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微笑着对三才说道:“你倒是一张巧嘴,如果真如你所说,大军凯旋之日朕必重重有赏!” “那奴婢先谢谢官家!” 六万大军步骑协同,还带着辎重,一路上的补给都是个大问题,还好丁谓命三司早早行文沿途各州府准备,并给大军配发了炒面军粮,这才解决了大军的后顾之忧。 大军的行进速度一定没有党项使者快,但是多少不会差太多,使团晚上肯定是不赶路的,而狄青和杨怀玉从东京城或买或抢的搞了一大批板车把禁军分为两班,日夜不停的向环州而去,他们要和西北禁军中的精锐,折家军联手进攻盐州和洪州! 第二百七十九章皇帝,武将,西征 已经是天子四卫的上四军在出了官家的视线后便收起了招摇过市的大旗子,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几乎同时行动,一个照顾前军一个照顾后军。 两人只要上了战场就在无时无刻的较量着,竞争的火焰在两人的属下中燃烧,这是赵祯特意给两人引到的良性竞争,毕竟在赵祯看来,部队中的良性竞争是促进成长与前进的动力。 大宋,不,是整个华夏民族都是一个崇尚个人勇武的国度,不管是现在的大宋还是千百年后的中国,百姓们对个人勇武的崇尚就从未停止过。 赵祯不否认人个人勇武对人们的促进,并且产生了许多振奋人心并且改变历史的人物,甚至是国家英雄。 但一个人的个人勇武相比起一个团结的群体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赵祯曾经试验过,让宫中战斗力最强的带御器械对付亲卫司的一个班,接过可想而知,在战阵和默契的配合下,单挑能力爆表的带御器械被打成了猪头,但不得不承认这货撑了许久…… 个人勇武也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当一个班的带御器械和一个班的亲卫司火拼的时候,显然带御器械占上风,最后赵祯得出结论,个人勇武可以提高一个战斗小组的能力。 而且古代的武术和后世的区别很大,在大宋看到的武艺完全是为了更快,更高效的击杀敌人,而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套路,即便有也是更加类似于擒拿格斗的军体拳。 无疑华夏民族是智慧的,利用武术加强了个人的勇武的能力,用以把个人的战力发挥到极致,赵祯可以肯定的说此时的欧洲人和大宋人比武的话,说不定会送一块欧洲病夫的牌匾。 赵祯很奇怪,大宋的许多东西别说是放在明朝,就是放在改革开放之后都是不错的,可在他的记忆中却没有记载,这也许是经过蒙元的毁灭,中华历史出现了断崖式的隔断所造成的吧! 轻轻抚摸着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这玩意的有效射程甚至能达到后世狙击步枪的距离,虽然精度不是很高,可这玩意在檀渊之战的时候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 但在中国之后的历史中却没有办法复原出来,可见其中的精妙在那场历史浩劫中被抹去了…… 冰凉又锋利的钢铁箭翎让赵祯回过神来,此时出征的大军已经消失了最后的一丝影子,为了这次征战,赵祯派出了精锐的却没参加过战争的天子四卫,虽然经过亲卫司老兵的改造,但只有上过战场才能磨砺出他们的锋芒。 东京城四十多万禁军被派出去了八分之一,本来赵祯是打算用十万人的,可是经过枢密院和中书省的商议,六万人足够了,毕竟还要和西北禁军共同作战,满打满算的也有十多万人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曹玮提出的建议:“狄青和杨怀玉两人最多掌兵三万就到了极限,再多便会力不从心,反而拖累全局。” 赵祯对曹玮的话是相信的,毕竟曹玮也是大宋的名将,而且对付党项人有着屡屡战功! 曹玮知镇戎军时,招降外族、袭破李继迁,并据地形修筑工事、巩固边防。 李继迁死后,曹玮上疏请求真宗趁机攻灭李氏政权,但未获朝堂准许。在得知朝堂居然因为忌惮辽人而错失良机之后仰天长叹:“党项兴矣!” 之后他亲自率军带回归降的河西大族,使李德明不敢轻举妄动,并与秦翰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灭拨臧于平凉,屡立战功。 这样一个有眼光,有手段的武将赵祯怎么能弃而不用? 这次对党项的战争就是用曹玮的计划,他是赵祯重要的参谋之一,并且曹玮也感受到了官家的信任,在他看来将门肯定是要遭受官家排挤的,可事实却是将门非但没有遭受排挤,后辈还得到了进入军武院学习的机会,在军事上更是参考和尊重将门的意见。 让曹玮感受最深的是赵祯组织的一次推演,无论是将门还是普通武将,都被官家召集到了枢密院中,大门一关便对着沙盘进行推演和筹划。 与世隔绝的房间中,武将们从提心吊胆到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再到官家拿出黑手的情报绘制山川人文等等,曹玮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甚至在出门后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大亮,众人包括官家在内为了西征的细节讨论了一个晚上,自此之后,将门便真正名存实亡,所有人都期待着下一次的密室推演,并且都被官家身上的特有气质和魅力所征服。 一个皇帝居然和武将吵得面红耳赤,并且在争吵后还是同意了武将的计划,这种肚量,这种胸襟,谁敢说个不字?! 在枢密院的密室中,无论是谁都要放下身份讨论战事,官家说了,只要关起门来就没有皇帝,没有将军,没有枢密使等等官职,有的只是一颗要打胜仗,想打胜仗的心! 天爷爷,这需要什么样的大魄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是赵祯知道恐怕会大笑三声道:“老子身上也有王霸之气了~!” 曹玮带着一帮武将看着从城墙上走下的赵祯齐齐行礼:“大军西征,吾皇佑之!” “如果出征的四卫儿郎能大破党项凯旋而归才是叨天之幸!” 官家的话让曹玮等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祯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在他眼中六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开赴边疆战场,与党项人作战,心中难免有些悸动。 毕竟是六万条人命,赵祯难免产生自我怀疑,这么做到底是值不值得? 东京城虽然号称有四十万禁军,可这四十万中还包罗了军属……真真有战斗力的只有将近三十万人,剩下的都是妇孺和老弱,这也是赵祯为什么要让王家和蔡记优先招募军属的原因,不把这些人安顿好了,出征的禁军如何能安心征战? 这次出征的六万禁军家属全部被优先安置在了蔡记和王家的工厂中,多少出征的将士在看到皇帝皇后为了安顿好他们的家人亲自到军中保证,就冲着这份保证他们走的也心安! 看着官家的脚步有些虚浮,曹玮皱眉的上前道:“官家还是回宫休息一下吧?大战才刚刚开始,您的身体要是……” 三才急吼吼的打断曹玮:“曹玮!~你想干什么?官家龙体康健,岂可妄言!” “曹玮御前失言……” “没事,不怪曹疏密,朕确实有些乏了,今日就不去枢密院了,回宫。” 曹玮等一帮武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军出征前的这几天官家就没休息好,有几次甚至要留宿枢密院,一帮武将好说歹说才把官家给劝回去。 他们能看得出来,官家的心中记挂着每个出征的将士,有这样的官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二百八十章大宋军工 赵祯毕竟不是汉武帝,唐太宗,他没有一颗坚强到看淡生死的心。 开拔的六万禁军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不少人他都能叫上名字,在挑选这次出征禁军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踊跃报名,可越是这样越让赵祯觉得不舒服。 这与以前对付世家和将门都不同,只有平叛赵元俨谋逆和这次相像,个人的生死被视作小节,国家的荣辱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还好这些禁军不会无谓的牺牲,他们当中将会有一部分人迅速的成长起来并成为大宋的柱石。 这场西征无论是对杨怀玉还是对狄青,甚至是对禁军中的指挥,虞侯,校尉,乃至士卒的一次淬练! 即使千万个舍不得,赵祯还是毅然决然的把他们送上了战场。 但他特意给狄青和杨怀玉留了一句话:“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两人走的时候还带着疑问的眼神,赵祯希望他们能领悟其中的奥秘……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的时候也不要犹豫! 赵祯是皇帝,是大宋的官家,更是一个指挥者和统治者,这次对党项用兵只不过是大宋帝国对外事物中的一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他的处理,身体力行的赵祯可以负责的说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享受权利带来便利的同时,还要承担起帝国兴衰的重任,以及后宫中的种种是非。 自从王语嫣为了赵祯安置禁军家属之后,无论是世家还是将门的女眷就成了她这个皇后经常邀请的人,经商才能不输与王蒙正和蔡伯俙的王语嫣显然是抓住了妇人便利,拉扯一帮女眷开始了她的宏伟计划,女眷用品工厂…… 如果说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挣,除了孩子就是女人,孩子经不住对好玩好吃东西的诱惑,而大人往往会满足孩子的所需,毕竟天下的父母疼爱孩子有时候超过了自己。 女人其实和孩子差不多,也是需要讨好的人群,她们有时比孩子更需要献媚,并且购物能力堪称恐怖。 在赵祯的启发下,王语嫣用内藏库中的银钱和一帮老娘们开办了女眷用品厂,大到成衣服装,小到胭脂水粉,身为女人当然更懂得女人的需要……仅仅是皇后的名头和大家闺秀的宣传,王语嫣的工厂很快就从蔡记等一帮老牌成衣厂抢来了市场份额,并且开拓了全新的化妆品市场。 尤其是王语嫣和赵妙元还利用了军属这个宣传优势,东京城的百姓和客商在为女眷购买衣服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碧雅轩,为大宋的军队建设出把子力气,多少是一个宋人应该的不是? 王语嫣甚至亲自以皇后的身份出席了工厂的奠基仪式,这更是让民间舆论哗然,士大夫批评她的失礼,贵为后宫之主的她岂能与民争利的参与经商? 更为让人生气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亲自给工厂这样的商贾聚宝盆奠基,皇家的威严何在,大宋的脸面何在? 但也有不少人称赞王语嫣的行为,称她是开皇后之先河,为了安置军属不惜自降身份,屈尊的为军属牟利…… 当赵祯回宫后,便看到在外人面前强势的王语嫣委屈的蹲在后苑的秋千上赌气的撅着嘴。 “怎么还在为别人说的话生闷气?” 赵祯笑眯眯的接过宫女的任务,轻轻的推起秋千。 “臣妾可不会和那些目光浅薄的人置气,只不过是心疼官家,哪有皇帝为士卒安排好一切的,只要发下军饷便是!” 王语嫣享受着赵祯的动作,身上的彩衣轻轻飘动,犹如飞舞的蝴蝶……生气的蝴蝶! 赵祯轻笑道:“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明白?朕安置了军属,将士们才能在外用命,这只是开始,从今以后无论出征与否,所有的军属都要得到照顾,否则怎么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服兵役?” 王语嫣的眼睛一亮,停下了晃动的秋千道:“这么说官家还要安置更多的军属?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安置他们了啊!官家您的兵役可有些操之过急喽!” 赵祯微微一笑:“怎么没有?你忘了你父亲要建设水泥路了?” 王语嫣微微的撇嘴道:“家父的水泥路可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小丫头还真是记仇,之前还对她父亲和哥哥的恶行恨之入骨,转眼过去就开始维护起家族来了。 “朕可不光要在东京城和郑州管城之间修路,还要在整个大宋修路!你想想要是大宋的全国境内遍布水泥路网是什么样子?这对交通,经济,军事,赈灾,等等各方面都是前所未有的帮助,不要小看这水泥路,说它是国之大器也不为过!” 王语嫣瞬间就明白了水泥路的商业价值:“官家是想把军属安置去修路?” 这丫头的思维还不错,可惜赵祯还是摇头否定她的想法:“怎么可能?军属中多是妇孺老弱,让他们修路朕可舍不得,他们还是造水泥更好,这么多的公路须要的水泥可是惊人的,水泥厂自然就成了热门的行当,上游供货商可是朝廷选择摊派的,既花了钱养着这些军属,还能得到用于修路的水泥,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王语嫣仰起精致的小脸道:“官家这就把军属安排完了?” “错!朕这些安排是给厢军用的,禁军的忠诚度比厢军更高,军属连带着也更忠诚,朕大宋让他们从事大宋的军工产业!”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纳闷:“什么是军工产业?臣妾可从未听说过。” 赵祯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王语嫣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她最不喜欢别人掉她的胃口,她有着比猫还重的好奇心,连看话本的时候遇到生僻字都要请教博学的宋绶,何况是赵祯所说的能安排禁军军属的军工产业? 苦苦纠缠就是不见赵祯松口,无奈之下王语嫣娇声道:“官家可真不说?臣妾本打算今晚和采薇姐姐一同侍寝的……” 这话听的赵祯心中一荡,皇后和一般的妃子不一样,她基本都是单独和皇帝敦伦,绝不会和别人分享。 即便是这样赵祯依然不买账,微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这样就想然自己就范? 大不了晚上去找薇拉便是! 相比起王语嫣的羞涩和杨采薇的热情似火,薇拉的女仆系还是对赵祯充满诱惑力的…… 军工产业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国防力量的基石,由禁军的军属负责生产再好不过,毕竟谁希望自己的儿子,丈夫,穿的是一砍就破的铠甲,用的是劣质刀剑和射击不平稳的弩箭? 在赵祯看来把军工交给军属生产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大宋的军工厂不光要承担起制造的任务,还要鼓励匠人在生产的过程中改进并给出奖励,军械司负责研发,军工厂负责生产制造和改进,这样一来大宋的军工就是相对完善的,比之党项和契丹不知高强多少。 赵祯相信大宋的军工将成为不可或缺的产业,每年对箭枝,刀剑,弓弩,军装,甚至火药的消耗都不知几何! 更重要的是军工科技的发展同样会带动科技的进步,对民用科技的促进也是极大的,赵祯知道后世的许多民用科技其实都是从军工甚至航天工程中演变出来的,比如尿不湿,互联网,冰箱等等…… 第二百八十一章大宋皇帝的超值大礼包 王语嫣发现,皇宫虽大但却留不住官家,赵祯每日必须出去鬼混一番才能满足的躺在后苑休息,巨大的宫殿群中,只有后苑才是他最爱的地方。 大庆殿是赵祯每日都要去的地方,可这是因为早朝在那里不去不行,如果可以的话赵祯情愿把早朝的地点设在后苑之中。 这里有山有水还有花鸟鱼虫,赏心悦目的环境之下虽然是单独召见臣子的好地方,可惜却不适合朝会。 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种世衡显然是对这里的景致完全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官家召见他在这里商谈国事纯粹是因为这事不能在朝堂上说…… 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赵祯随手拉起跪在地上的种世衡道:“你还委屈了?朕都没觉的有什么!你还听不听朕的话?” 幽怨的望一眼高高在上的赵祯,种世衡如小媳妇似得扭着衣角道:“兹事体大,臣下怕自己一个小小的军备司丞担待不起!” “不就是让你军备司主导开设一科格物吗?怎么就这么难?” “格物?!” 种世衡惊叫一声又低下了头死活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绝不可能辩驳的过官家,两人的地位悬殊,官家已经从地位上死死的压制住自己。 可他绝望的发现自己不能怂,要是把将作这种东西划归格物,并且把匠人同文人放在一个高度,自己出了皇宫很有可能被人打死,唾弃死! 种世衡壮起胆子小声嘀咕着:“匠人和格物扯不上关系的,偏要勉强,纲常何在……” 赵祯深吸一口气,直到肺被涨满才慢慢的呼出,他快被眼前的榆木脑袋给气死了。 种世衡听着拉风箱的声音在声旁响起,抿了抿嘴。 就算是死也不能应了官家的话,至少死在官家手中,在仕林他还能得一个卫道的美名,要是死在文人手中,遗臭万年都是轻的! 文人虽然有在官家的提倡下认同……或者说是捏着鼻子认下了格物致知算是儒家教义,可真把匠人的地位提高到文人的程度这可使不得,捅破天的事情谁敢干? 文人研析儒家经典为的是追求大道,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到底就是为了高人一等,现在官家要把匠人变成什么格物学家,这在种世衡看来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匠人是什么,是贱役! 怎么能和高高在上的文人混为一谈,怎么能称为学家?! 赵祯长叹一声说了句种世衡听不懂的话:“革命的道路依然很漫长啊!” “起来吧,朕也不逼你,可你发现没有,现在的文人中有不少人喜欢格物,并且有些发明出的东西对大宋很有用处?” 种世衡微微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格物乃是小道,奇技淫巧,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大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货居然把盛世鸿儒孔颖达的话搬了出来,也就是这句话成为匠人身上的千年枷锁。 在盛世鸿儒,前辈先贤面前,赵祯这个官家都是不顶用的,总算知道为什么种世衡乃至天下文人对格物一道那么的抵制了,连他种世衡这样,从将作监到军械司再到武备司,连任三次的中丞都没有改变对匠人的看法可见匠人已经被打上了贱役的烙印。 就在种世衡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赵祯挥手道:“把将作监最新研制的水泥配方给朕送来,你便去殿前司任职吧,朕已经画旨。” 种世衡眼睛一亮,露出少见的谄笑道:“谢官家成全!” 他早就想到军中大展拳脚,奈何官家不放人,一直把自己困在匠人堆中,这下好了,到了殿前司便能执掌上四军,最少也是个都虞候之类的,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着走路都快飘起来的种世衡,赵祯微微一叹:“名将种子就是名将种子,为了不被文人卡脖子,死活不愿当朕的炮灰啊!” 轻笑声响起,身穿素衣的杨采薇飘飘而来:“这种世衡倒是机灵着呢!可官家不是也釜底抽薪吗?臣妾不相信他种世衡看不出来,不过他也不敢多言的,反正他去了殿前司,这事情就和他没了瓜葛,至于官家任命谁做武备司中丞还不是官家您说的算?”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你这妇人也敢插嘴,朕的圈套岂能被你揭穿,晚上仔细你的皮肉!” 杨采薇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轻扭腰肢,一只圆润的蜜桃就悄悄的在赵祯面前晃动,这是赤裸裸的引诱! 可赵祯却有些目光躲闪,自己给李德明西平王只是为了麻痹敌人,而消息就是利用杨采薇发出去的,这一切都在黑手的监视之下,即便是杨采薇断绝了和党项密堂的练联系,但黑手还是顺藤摸瓜的找到,并且把他们监视在眼皮底下。 说到底这李德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杨采薇自从赵祯满足她最后的请求后,便把整个人都给了赵祯,现在她的心中已经没了那些肮脏的东西,阴谋诡计的毒花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被彻底消灭,宫中所有的党项密堂无论内侍还是宫女都被她遣散,原本刺猬一样的杨采薇如羊羔一般投入赵祯的怀抱。 在她的眼中,赵祯是她值得用一辈子侍奉的男人,党项女子对爱情的执着是汉人所不能理解的。 可她不知道,赵祯利用她给党项人,给李德明送去了一份“超值大礼包”! 六万大军正日夜不停的开赴永兴军路,上四军多是骑兵再配合板车,这六万人分作两班倒日夜兼程提前到达永兴军应该不是问题。 杨采薇的价值已经被利用到了极致,在党项李德明看来,一边是密堂妹妹的情报,一边是使团的回话,一边是大宋皇帝送来的仪仗封爵王玺,还有延州城送出犒劳的慰问品,在诸多因素的迷惑下,李德明肯定大宋是真的服了! 现在西平王拿到手中,距离大夏立国还远吗? 火堆另一边儿子的急躁与不信任,完全是来自拓跋卓然的口信,密堂传来的口信让李德明和大长老吃了一惊,拓跋卓然居然要真的做大宋皇帝的女人,从此以后不再为党项密堂效力。 不过稍稍想想两人也释然,党项女子对爱情的执着甚至超过了生命,一个能在十三岁登基并且亲政的皇帝,现在也该是个十八岁的英武少年了吧? 这样的男人怎么是追求英雄的党项女子能抵挡得住的呢? 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李德明冷笑道:“一个女人就把你的心给叼走,你是我党项人的子孙吗?” 李元昊猛然抬头,抽出怀中的匕首砍下一只羊腿大快朵颐起来,肥美的羊腿在他的嘴中变成碎片,仿佛不是在吃羊腿,而是在啃食大宋皇帝的腿一样,李元昊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咬破了舌尖…… 第二百八十二章君臣的夜晚 赵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另一个男人的情敌,此时的他正在享受着俩个,不,准确的来说是三个女人的表演。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原本还能享受杨采薇的特别服务,谁知道王语嫣和薇拉两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大晚上的居然也窜到了后苑。 此时的后苑中燃起一个巨大的火堆,三才带着侍女内侍在不断的翻烤着全羊,作为党项人的杨采薇在王语嫣和薇拉的甜蜜攻势下痛快的把草原的篝火晚会搬到了后苑之中。 燃烧的火堆,烤的金黄的全羊,飘香美酒还有三个各有韵味和特色的美人。 赵祯觉得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可惜,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典故同样在女人身上适用! 当杨采薇扭动着腰肢在火焰旁疯狂的舞动时,王语嫣看不下去了,作为大宋曾经的大家闺秀,她也经历过一夜鱼龙舞激情,金明池畔的女眷夜宴多少也有些这种放荡不羁的行为。 再说现在的她是大宋皇后,怎么在杨采薇面前被比下去,没瞧见连从番邦来的薇拉都站在火堆前开始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表演了吗? 三个女人肆无忌惮的在后苑中疯狂的甩动着翘臀和蜂腰,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彩带飞扬唤起赵祯的无限遐想。 可是当他喝了不少酒之后,便在酒精的催眠下睡着了这几天为了大军出征,着实把他累的够呛,温暖的火堆驱散了初秋的寒冷,到底还是三才有眼色,悄悄的给熟睡的官家披上一件裘衣…… 相比于赵祯在温暖的火堆旁酣睡,此时的狄青和杨怀玉却在夜色中微寒中前进。 六万人的队伍为了隐蔽几乎绕过沿途的所有大城,这是枢密院给出的建议,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毕竟大宋有多少党项的密探这谁也说不清。 即便是赶夜路,可终究还是要休息的,毕竟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马车的颠簸。 躺在板车上的彭七踹了狄青一脚:“你小子又偷懒,不在前军陪将士们同吃同住,跑回来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辰,我可是刚刚查完哨回来的,再过俩个时辰大军又要开拔了!我就不能睡一会吗?” 板车上的赵大力毫不犹豫的补刀:“你忘了咱军中的传统,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即使主将也不能例外,你可是骁骑将军,当然好去前面睡觉了……” 狄青翻了个白眼,这三个师傅没一个是靠谱的,自己虽然是前军的骁骑将军,可真正的主帅却是彭七这个殿前司指挥使,要说和将士同吃同住,也应该是他亲自去才是! 相比于把身体套在武备司发下的睡袋中,躺在冰冷的地上,还是马车比较舒服。 伸手接过李酒扔过来的睡袋,狄青还是无奈的转身走下马车,三个师傅已经把车厢占得满满的,狄青觉得和他们三个人大被同眠还不如去前军再找个大板车来的舒服,最少车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用力的把睡袋夹在胳膊下,这睡袋还真是好东西,用上了厚厚的棉花,被角被扎得紧紧的,一边被是死的,另一边开口但是可以扎紧,只要钻进去就行,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在温暖的睡袋中享受睡眠。 找了个没人的车厢,看来这个板车的虞侯发扬精神和手下的士兵同吃同住去了,不愧是军武院出来的军官果然能和禁军们打成一片。 狄青看了看不远处的虞侯和禁军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新军的种子啊! 歪着脑袋靠在车辕上,正准备入睡的狄青听到了不远处的谈话声。 “黄虞侯,你说咱们这次进攻党项能成吗?” “你就不能管管这张嘴?好歹也是个班长了,嘴上也没有把门的,就不该告诉你这次咱是干什么的!” “瞧您这话说的,这不就是咱们俩个人吗?” 黄勉看了看周围确实只有自己和张威俩个人便点点头道:“嗯,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张威见黄勉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更加好奇的问道:“虞侯您还没说能不能成呢!” 砰~ 黄勉锤了张威一下:“这还用说,我就问你相不相信身后的弟兄?” 张威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当然,咱们天子四卫的人可不比其他禁军,对自家兄弟是无……无……” “无条件信任!” 张威眼睛一亮的接口道:“对,是无条件信任!”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看见对面的黄勉僵直的坐在原地,并一个劲的向她眨眼,无意中回头却发现板车上探出骁骑将军狄青的脑袋。 两人技术是条件反射的起身行礼:“将军!” 狄青躺在板车上扭动着睡袋中的身体,抽出一个手臂回礼:“坐。” 两人忐忑的坐了下来,他们没想到狄青这个将军也会和他们在一起闲聊。 伸出脑袋的狄青笑眯眯的望着两人:“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本将。” 话虽这么说,可黄勉和张威两人却死活不愿意多说,但也不敢跑路…… 最后还是张威壮着胆子问道:“将军你说咱们这次奇袭党项的胜算有几何?” “你知道为什么黄勉刚刚问你那个问题吗?” “不知道。” 狄青转头对黄勉道:“你说呢?” 黄勉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俺是无条件的信任将军,所以俺觉得肯定能成!” “说的好!我和你一样对官家的无条件信任,官家能派咱们去送死吗?” 瞧见两人把头要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狄青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奇袭党项一定能成功,我大宋必胜!” 黄勉和张威对视一眼齐齐喝到:“大宋必胜!官家必胜!” 狄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急行军呢!” “没问题,咱们天子四卫各个都是一副铁脚板嘞,何况还有马车相助……” 黄勉拽着张威走开了,他们在狄青的眼中看到了必胜的希望,而狄青本人也一下子放下了心中的负担,没错,自己之前对这场战争还充满了未知数,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虞侯和士卒给了自己答案。 其实不光是对官家的信任,还有对这些禁军的信任,信任这东西一直都是相互的,士卒相信将帅,将帅也要相信士卒不是? 微风吹过,狄青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党项人的阴谋 出使大宋的党项使团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六万大宋健卒日夜兼程的赶往边疆,在速度上甚至比他们这些人数少的使团队伍还要快上许多,毕竟他们要等待仪仗…… 驿馆中的使者正在享受当地官员的招待,也不知怎么回事,来的一路上宋人的官员从没露过面,可在党项人获得定难军和西平王后,宋人反倒是变得殷勤了起来。 轻轻的冷笑一声,野利旺荣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用党项人的灰呢长袍擦了擦嘴,蔑视的说道:“大宋就像是咱们党项草原上的豺狼,欺软怕硬的很!也胆小的很,你看咱们围困了延州城,大宋的皇帝和士大夫不就乖乖就范了吗?要我说大王还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休要胡说!你自己信口开河不要紧,可别给党项惹来祸事!” 见自己的表哥反驳,野利旺荣虽然不服气可还是不敢反驳,仁荣表哥是大王最器重的学者,也是少主最喜欢的老师之一。 这次让他前来据说有重要的事情,但是从头到尾野利旺荣也没见他有所动作。 在野利任荣那里讨不到趣,野利旺荣便对一旁小巧的人献起殷勤:“都兰你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即使再难满足的愿望,野利旺荣也会帮你实现!” 轻轻的撩起垂发,野力都兰无奈的说道:“我的愿望就是让有勇无谋的豪猪远离我!” “哈哈……都兰你这样的比喻真是再恰到好处不过!” “野利遇乞!” “怎么?你有什么不爽利?” 野利任荣皱起眉头,他正在为没有完成大王的交代而犯愁,这两人又开始内讧起来。 怒喝一声道:“够了!咱们是党项的使团,不要在宋人的土地上内讧,不觉得丢脸吗?” 争吵的两人收声不再言语,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得出不服气。 长叹一声野利任荣瞧了瞧四周空无一人的驿站无奈说道:“大王在临走之前交代,务必要在路上弄清楚大宋的山川地形和城市分部,可现在咱们却一无所获,宋人的智慧不是可以小看的,一路上咱们都是在他们的护送之下,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都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眉头:“这是一定的,在觐见宋人的皇帝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特意交代咱们党项必须接受护送,而且对佛事毫不关心,咱们的贤觉法师已经去寻大宋的高僧娄守坚去了,说不定能成……” “什么?去寻的高僧是娄守坚?!大宋皇帝曾经杀了他的弟子,你让贤觉去寻他了?”野利任荣在听到都兰的话后大惊失色。 都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因为大宋皇帝杀了他的徒弟,所以我才让贤觉去寻的娄守坚……” “嗯……也不是不可,我只是担心他们不一定能成功说服大宋官家。” “怎么,大哥是不相信贤觉还是不相信娄守坚?”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不是不信他们,而是大宋皇帝对佛事并不热衷,不,应该是对信仰并不热衷,通过这次觐见,我发现大宋皇帝虽小,却有了一代雄主的气魄,他信仰更多的是手中的力量而不是满天神佛。” 野力都兰拿下头上的毡帽,秀发如瀑布般的垂下让一旁没心没肺的野利旺荣眼睛发直。 “我反倒觉得宋人在拖延时间,仪仗即使再沉重也不会比咱们慢上那么多,我们已经行至河南府,可仪仗依然没出郑州……” 野利旺荣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宋人还有胆子把仪仗拉回去吗?别忘了宋人一直自诩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就算不情愿他们也要把西平王的仪仗送到我党项大军的手中,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野利遇乞惊讶的望着他道:“诶?!你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那是当然!我野利旺荣只是懒得想而已!” 野力仁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甩掉大宋的禁军护卫,否则就像是拴着绳子的猎狗,永远都在宋人的控制之下。” “这有些难度,最关键的是要让你甩掉宋人,要是我们着实好办,可你……诶!身为党项儿郎居然骑术拙劣!” 野力仁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看书看得多,骑马射箭自然比不上你们喽!” “不如我来吧?我的骑术可以,而且也能绘制山川地图,只是其中的诀窍你仁荣要教我。” 野力都兰的话让旺荣连连反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负担这么危险的事情?” “女子怎么了?别忘了拓跋卓然!” “哼,拓跋卓然已经背叛了党项,居然被大宋的皇帝俘获芳心,也不知她是看上他身上哪点!” 野利任荣苦笑道:“你说呢?反正比你强……中原汉族的王朝可不似咱们党项,主少臣疑的事情多得是,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带着亲卫击杀早有预谋的叛贼,并顺利的登基亲政至今,这样的雄主确实不多见的。”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他们在大庆殿见过赵祯,那种黄皇苍宇的天子之气确实令人震撼,仿佛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上苍的威严,难怪说皇帝的话是言出法随,几乎和传说中佛陀的力量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找个人冒充我,我今晚想办法离开驿站,给我一套汉人最常见的衣裳就行。只要离开宋人的视线,我便让去最近的大城寻找密堂。”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后点头同意,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的骑术很好可却不懂得如何绘制地图,野利任荣骑术不精连出都出不去,只能把希望交给野力都兰这个女子了! 三人虽然表面上争吵,可内心却是十分团结,忙前忙后的为都兰准备着一切,在野利任荣的解释下他们这才知道,此次出使大宋是带着俩个重要任务的,一是探查大宋的布防和地形道路,二是以佛事之名派遣党项蕃僧进入大宋求取经文。 其实后者和前者一样都是从事间谍活动,只不过蕃僧的人数会更多,行事更加隐秘,范围更加广阔,谁都知道求取真经,只能让僧人亲自跋山涉水,这才能显示出对佛祖的虔诚。 别小看蕃僧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会对沿途的人文地里,山川河流有详细的记录,否则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是从何而来? 这小小的游记能使得党项人对大宋的布防,兵力,道路有透彻的了解,而且是打着礼佛的名号,作为礼仪之邦的宋人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谁是大忽悠? 贤觉站在巍峨的宫门口心中颇为感慨,他从党项便跟随使团前来,一路上他见识了大宋的民熙物阜,也见识了东京的纸醉金迷,这里百姓的富足和市井的繁华就是他贤觉眼中的西天极乐,就是供奉佛祖的不二殿堂! 当物质文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精神文明便成为人们的追求,这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人的共性。 贤觉自知是党项蕃僧,要想在东京城闯出名头还需要到本地寺庙挂单,这和生意人拜码头是一个道理,否则他将面对同行的刁难。 一支硕大的弩箭直愣愣的插在地上不断的摇摆,贤觉只要敢再向前一步,必会被射成刺猬,微微的抬首,城墙上如林的弩箭狰狞着指向他,身后的百姓更是指指点点。 是时候做一下表演了,贤觉微微一笑,露出法相庄严的表情,双手合十,佛珠在手指见间转动,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他居然真的迈步向皇城走去。 墙上的侍卫有些纳闷,这蕃僧是不怕死还是不相信弩箭能射穿他?居然在看到警告后还敢向前,没瞧见弩箭的铁翎还在抖动吗? “诶!那大和尚快快回来,近皇宫十步者杀无赦!这是大宋不是你番邦之地!” 还是有一个老丈看不下去,好心的出声提醒,惹得一旁看好戏的泼皮不爽:“关你什么事?没瞧见他是党项蕃僧吗?射死就射死了,谁叫他们党项人围困我大宋延州城的……” “话是没错,可毕竟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嘞!” 老丈的话引得旁人嗤笑:“您没事就去听听朱先生讲课,既然是跳出三界外,为何这蕃僧偏偏去往皇宫而不是你我这样的平民之家?这就是执念嘞!还出家人,我呸!” “诶?!魏三你这话在理嘞!跟谁学的?难道你也去上课了!” 叫做魏三的汉子骄傲的说道:“上课谈不上,只不过家中婆娘信佛信的厉害,我便在送儿子上学的时候问了朱先生,朱先生说了,正真的出家人是不在乎名利的,也不在乎钱财,凡是冲着这两样去的就一定不是出家人! 诸位可别忘了,咱大宋的度牒可不值钱嘞!每道不过为钱三十贯而已,不过最近度牒看涨,听说官家要限制咱大宋的僧人数量,不再发放度牒,还要有什么科考之类的,凡是答不上考题的便算不得僧人,要重新蓄发发往岭南开荒!” 众人的兴趣瞬间就从一个送死的蕃僧身上转移到了度牒的炒作,谁也不再达理走向皇城的贤觉…… 百姓们不在乎,因为贤觉是蕃僧,要是换作大宋的僧人众人多少还会在意一下,可东京城这样天子脚下的地方,蕃人,蕃僧,就是化外之民,自己找死,死就死了,反正也已经提醒过他,连先前的慈祥老者都不再理会,而是和众人聊着家中度牒的多少。 原来这老丈是和朝廷做生意的商贾,以前就曾经得到过三司发下的度牒以抵钱款。 贤觉尴尬的站在原地,从百姓们的交谈声中,他听到了佛门的悲哀,理性的人越来越多,佛门的栖身之地就越来越少,连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会去听学识渊博的人讲课,这大宋的学问难道变得如此的不值钱了吗? 贤觉还不知道大宋的教育建设已经开始,别说是东京城处处都在开办学校,就是远在江南路的江宁府都开始兴办学校了。 娄守坚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大相国寺会见了贤觉这个来自党项的佛门同道。 两人相向而坐,稍稍交谈便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娄守坚双后合十道:“阿弥陀佛,贤觉师弟能从党项不远千里随使团而来,为何不让使团向官家禀报?这佛经我虽然也有可惜只有一套,如若外借怕是不妥,皇家倒是珍藏了一套,可也不会借出的。” “没有关系,我可以抄写一份,贤觉不才对汉家书法还是了解透彻的。” “那你明日就随我进宫求见官家吧!” 娄守坚作为佛门主持,当然是有权利面见官家的,甚至能请求官家给予佛门钱款修缮庙宇,毕竟这大相国寺是老赵家的家庙,修缮的钱款当然是该有朝廷出了。 徒弟被官家诛杀,娄守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服,可当得知皇后刘娥服毒自尽追随先帝之后,他便和忿忿不平的玄玄子两人偃旗息鼓,并且把佛门和道门约束的紧紧的。 现如今官家已经在朝堂上就佛门和道门的归属问题议了不下三回,即使朝臣中有信仰佛教的或是道教的,可依然顶不住官家的压力。 就连之前天天把自己打扮成假神仙似得丁谓,也坚决的和道门划清了界限,何况是其他的京朝官。 作为大宋佛教掌教,娄守坚岂能不知官家的打算,想把佛门道门变成大宋的衙门? 就怕你赵宋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明日便要以贤觉的名义和官家好好详谈,只要不动佛门大不了牺牲道门便是…… 此时的后苑之中却有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跟在官家身边漫步,花白的头发,红润的皮肤真的让人觉得他是个老神仙。 赵祯挥退跟随的内侍,撇了一眼玄玄子道:“怎么,见了朕你反倒无话可说了?” 道袍轻甩,飞扬的广袖带起地上的花瓣,玄玄子微笑道:“官家可信长生?” “哈哈,原来你还是忘不了这骗人的把戏,当年娄守坚说朕是赤脚大仙转世,你却劝朕求长生,倒地谁说的是真?” 玄玄子脸色微变:“此事却有另一番说道,娄卧佛无错,贫道亦无错。” “何解?” “陛下前世乃是赤脚大仙,因当年在殿上一笑,被玉帝贬为大宋天子,以世间大苦为劫……” 一旁的王语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做皇帝有什么苦的,要这是苦,东京城的百姓还活不活了?” 老道几乎是和赵祯同时摇头:“皇帝位可不好坐……” “你这老道,也罢就冲你的话,朕准你说完便是。” “谢官家!长生便是让官家天颜永驻。我道门炼丹之术并非浪的虚名,金丹却有寒暑不侵之效,官家一试便知。” 赵祯猛然站定,他的动作让王语嫣一惊,官家可是从来都不信这些的,难道转了性。 可炼丹之事耗费巨大,乃是官家最为讨厌的。 赵祯哪里是动心了,愤怒的他一把抓住玄玄子的道袍:“老道,你说的寒暑不侵,不就是吃了大热之物吗,真当朕不知道五石散?” 玄玄子大惊,五石散乃是促进魏晋风流的奇物,没想到官家居然知晓…… “什么仙人鬼怪,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朕告诉你什么才叫恐怖,朕见过如东京城般的城池弹指间灰飞烟灭,人畜皆糜,房屋皆成齑粉,万木凋零百年不长! 数十万人消失殆尽,死相惨烈,体无完肤! 又有庞然巨禽,以刚为骨,以铁为皮,不须片羽翱翔天际,凡人安坐其中如登堂入室。 凡人亦可登月,嫦娥吴刚皆是虚妄,大地有尽实为完卵! 那个世界人可快如飞箭,千里之地不过三四个时辰便至。倒地是你说的天宫是真还是朕清眼所见是真?!” 赵祯的一番话说的玄玄子目瞪口呆僵直在原地,连王语嫣都满是惊讶张大了嘴巴。 赵祯终于痛快的说了心中憋了许久的秘密。 大爷的,在自己这个穿越者面前忽悠,看朕忽悠不死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对于大宋,赵祯描述出的后世就成了天国,一旁的王语嫣和玄玄子完全不理解核弹的威力,也不能理解没有羽毛的飞机是如何飞上天的。 在他们的思维中不可能的事情就会被当成神迹,这是人们面对未知通常的解决办法。 无论是王语嫣还是玄玄子都不认为官家会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毕竟天子一言九鼎之重,再说官家声色俱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力的松开玄玄子,赵祯舒服的喘了一口粗气,相比于天宫,后世才是真正的神奇,也许对宋人来说后世就是天宫,自己就是神仙。 此时的玄玄子已经跪倒在地,不断的颤抖着,在他看来官家的描述细致到极点,许多东西经过他的描述毫厘毕现,而且有不少是道教中传说的东西。 道门在很多年前就发现,月亮上真的没有嫦娥和吴刚,也没有桂树和月兔!然而官家居然也知道,还说有人曾经上去过!那个世界不是仙界有是什么地方? 作为道门中人,玄玄子清楚的知道人是不可能登上月亮的,哪怕你轻功再好,梯子搭的再高也没戏。 那官家怎么说他见过有人登月? 有些时候,小事情反而让人极思细恐,赵祯的话便让玄玄子胡思乱想起来,并下意识的参照起道藏典籍进行描述和完善,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官家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官家真的是神仙?! 这和道门千百年来捧人吹嘘不一样,原先的神仙鬼怪多是以讹传讹或是道门刻意包装打造的,而赵祯的一番话却是让玄玄子猛然发现了希望…… “启禀官家,我道门愿意听从朝廷安排,一切事物悉听朝廷……呜,呜……” 玄玄子伏地而泣,毕竟道门的千年传承一下子就交给官家,心中多少有点舍不得。 赵祯对王语嫣使了个眼色,王语嫣会意的对三才道:“哎呀!掌教这是怎么了,三才快快扶起来!” 玄玄子并不理会三才的搀扶,而是爬到赵祯的脚下道:“老道祈求陛下给我道门一丝活路,毕竟我道门也曾派出万千弟子亲赴檀渊!” 赵祯轻轻的拍了一下玄玄子的手道:“你起来吧,朕自会给你道门找条出路,你知道为何朕先见你而不是娄守坚吗?” 玄玄子微微摇头,这时候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官家的意图好,说不定官家就是仙人转世,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神通,否则怎么会记住转世前的事情? “因为你道门是我华夏本土之教,老子书《道德经》开道教之先河,并在滚滚历史中演化出道教,朕相信这应该是最适合我华夏王朝的宗教,但如何协调好宗教与朝堂之间的关系,这就需要双方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赵祯的话玄玄子岂能不明白,这是在把道教提高到前所唯有的地位,不光是国教,还有可能是大宋第一宗教,华夏第一宗教! “臣叩谢陛下隆恩!”玄玄子的改口让赵祯很满意,看来他也是个聪明人。 得到朝廷认可并有官员参与管理的道门是什么样子,玄玄子不敢想象,但他知道这样的道门已经和大宋牢牢地绑在一起。 不! 应该是已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简直是与国同休的地步! 这样一来,佛门的秃驴还怎么和道门斗? 赵祯瞧见玄玄子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教和佛门在中国的争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在武侠小说中道教和佛门都是正派,可惜那是小说,涉及到信仰问题的时候,什么高僧大德,什么得道高人统统都要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毕竟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信仰所赐予,如果都不能为自己的信仰而战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名利即是虚妄,什么无色无相,无嗔无狂,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个悖论,真的做到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找个深山老林待着便是,也不会想要把宗教发扬光大,都是虚妄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赵祯没有信仰,其实就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信仰都是骗人的,但如果人世间没有信仰也会变成可怕的事情,道德败坏,人的思想变得赤裸裸的现实,不担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坏事的时候没有罪恶感和负罪感。 道教的作用在赵祯看来是净化社会风气的一股清风,是给人们加上道德束缚的保险栓,这不会使得人人都是道德楷模,但在见死不救的时候产生负罪感,在谋财害命的时候产生恐惧感…… 这就足够了! 赵祯打算把道门重新包装一下,宗教还是在政府的手中作用最大。 “甚好!明日朕便会派遣精通道门规矩和道藏的官员对道门进行改造,你要全力配合,并发下钧旨让天下教众执行,如若不法,便会被朝廷捉拿除去道籍!” “无量天尊,老臣谨遵陛下圣谕!” 玄玄子悄然退下,赵祯见他走路的步子都如踏雪无痕似得,仿佛身体都轻了二三两。 微微一笑,赵祯准备回去睡觉,却见一旁王语嫣两眼放光的望着自己,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花痴…… “官家真的是神仙转世吗?给臣妾说说神仙是什么样子的呗?还有他们是怎么生活的,饮食起居又是哪般!等等,还是回宫说,万万不能让人听见……” 赵祯无语的被王语嫣拉到宫殿中,挥退了宫人的小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各种帘子都放下,钻进被窝里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等待赵祯讲故事。 清了清嗓子,在王语嫣吹弹可破的俏脸旁,赵祯小声道:“其实这些都是朕编出来的,为的就是诓骗那老道,你还真的相信。” 满是期待的王语嫣瞬间就垮了下来:“官家真的是骗他的?” “那是当然,这要是真的,朕怎么会告诉他玄玄子?当然要作为皇家密藏传承下去嘞!” 王语嫣稍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官家真的是仙人转世,还记得那天宫景象就不会说给玄玄子听了。 “那官家要给臣妾将一个故事,要不然臣妾一晚上都睡不着!” 赵祯微微一叹,自从之前在后苑中对三女讲述金羊毛的故事后,三女听故事的爱好就这样被激发了出来,大到杨采薇,小到王语嫣无不被西方神话故事所倾倒。 还好赵祯有百科全书,文化类中便能搜索出许多的寓言故事。 不出意外的,薇拉把头伸进了内殿……同时杨采薇也是两眼放光的溜了进来,虽然皇后有独占皇帝的特权,可惜王语嫣狠不下心来驱逐俩个可怜巴巴的美人。 ………… 福宁宫内,宽大的龙床上是三个别具风格的酮体,宽大顺滑的锦被之下赵祯被滑嫩的肌肤纠缠舒服的呻吟道:“从前有个老头儿和他的三个老太婆住在蓝色的大海边;老头儿撤网打鱼,老太婆们纺纱结线……” 第二百八十六章和尚算不得四民! 贤觉跟随着娄守坚再次到达大宋皇宫的门口,这次却没了比婴儿手臂还粗的弩箭威胁他,双手合十轻声默念一声佛号,贤觉迈步进入黑洞洞的城门。 这次一定要向赵宋官家求取党项蕃僧在大宋的通行权,否则如何完成王上的计划? 看着前面宝相庄严的娄守坚,贤觉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个大和尚居然还不知道宗教要为政权服务的浅显道理,居然被自己几句佛理和小小的挑拨就傻傻的带着自己前来向皇帝讨要蕃僧的通行权。 看来所谓的大德高僧也不过是表面文章,回想起来,他一路上见到的和尚几乎都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极少有骨瘦如柴的苦行僧,党项的僧人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难民! 没想到僧人在大宋的地位如此之高,不用劳作,不用服役,甚至不用被国家征召从军,既然这样,那娄守坚一定是大宋皇帝的座上宾,只要他能帮自己美言几句,再加上从西域弄来的舍利子,应该能说动皇帝。 依然是在后苑之中,赵祯召见了娄守坚和贤觉,这两个人一个如弥勒佛般笑口常开,一个如苦行僧般骨瘦如柴,这让他想起“没头脑”和“不高兴”这对奇葩组合。 一个圆筒状的金瓮被三才放在了水榭的桌子上,赵祯好奇的指了指:“这里面是什么?” 娄守坚笑而不语故作高深,而贤觉伸手虚引:“请官家亲自揭开,此物神圣无比,有大气运!乃是活佛死去之后火葬而得……” 赵祯惊讶的问到:“这里面的是舍利?!” 娄守坚嘴角抽搐:“不是舍利,是舍利子……僧人死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骨灰等,均称为舍利,而舍利子是经过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坚固子!” 赵祯稍稍的收拾尴尬心情,没想到舍利和舍利子的差别这么大,之前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东西。 揭开金瓮的盖子,一束阳光照射进金瓮中,几个半透明状的小球在阳光下反射出浑浊的光芒…… 这没有玻璃珠亮,稍稍浑浊的五颜六色的珠子居然就是舍利子? 舍利子到底是什么?在后世虽然没有结论,可赵祯知道这玩意无非就是人体骨骼残余的重结晶,或者就是随身携带的物品,之所以被以讹传讹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它是高僧大德的舍利而已。 娄守坚和贤觉两人惊讶的望着赵祯,不是因为他的庄重恰恰相反而是因为官家露出了满脸的不屑。 “这东西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能带来大气运,那南梁的梁武帝萧衍是怎么被饿死于台城皇宫净居殿的?” 赵祯拿起金瓮接着阳光看了看,这舍利子连玻璃的成色都不如,更别说和钻石水晶珍珠相比了。 在贤觉惊骇的眼神中赵祯用手绢轻轻的拿起一颗,借着阳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舍利子到底是骨骼还是随身物品的结晶?” 这种行为在贤觉和娄守坚的眼中简直是在亵渎佛祖的恶行!十恶不赦要如阿鼻地狱的! “陛下,万万不可亵渎,否则佛陀会降下大灾难大劫数!” 赵祯轻轻的放下舍利子,这玩意说不定还有用,先放到宝库中再说,反正里面有着无数的天下奇珍也不差多出一个嘛! 三才抱着金瓮离开了,给剩下的人创造了一个私密的聊天环境。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还给朕送起礼来了。” 娄守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启禀官家,贤觉虽是化外之人,但却是受命与西平王的吩咐前来我大宋进行佛学交流,并且求取佛门典籍大乘佛经,请陛下应允。” “应允什么?让蕃人随意在我大宋走动?娄守坚你莫不是吃错了药!” 赵祯的态度大变瞬间令原本笑容满面的娄守坚和期待万分的贤觉僵住。 怎么会这样?! 大宋的皇帝是黑吃黑的山贼吗? 舍利子那么尊贵的东西居然毫不客气的收下,收就收了,居然连自己的请求想都不想的就接驳回,还有没有天理,说好的大国气度,上国威仪呢? “陛下!我党项虽然与大宋为战,可也是逼不得已……” 赵祯真的很想一脚踹飞这个假模假样的蕃僧,明明是自己想摆脱大宋立国,却要打着迫不得已的名号,简直是无耻之尤。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是逼不得已,那朕是不是逼不得已也要率军攻伐当党项?朕不妨告诉你们,党项蕃僧绝无可能进我大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至于经书,朕记得大相国寺也有一本便赐予你了,之后朕会命人送你出境!” 贤觉面如死灰的在陈彤的带领下离开,没想到大军从西域抢来的舍利子居然就这样打了水漂,就换了一本相国寺的大乘佛经! 娄守坚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和赵祯商议:“启禀官家,我佛门一向尊重皇权,老僧听说官家有意改变我佛门在大宋的地位,不知如何是好?” 赵祯微微一笑:“简单,从此以后朝廷将不会再有度牒发放,现有的佛门弟子必须要参加官府组织的佛门典籍应试,不能通过便革除僧籍,蓄发留须发配岭南开荒!” 娄守坚身体一颤这那是什么安排,简直是赶尽杀绝! “陛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佛门?” “这你不知道?佛门不是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还债的时候到了!朕要让你们把之前搜刮百姓民脂民膏都吐出来,还有亏欠大宋的也要一点不剩的还回来!” 娄守坚一点办法都没有,眼前这种情况完全不再他的计划之中,此时他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皇家的旨意。 万般无奈之下,双后合十口宣佛号:“喃无阿弥陀佛!老僧告退……” 要快快回去通知佛门所有弟子,研析经书才是,否则佛门还能剩下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赵祯开口道:“哦,忘了说了,佛门的每一块土地都要上税,如若偷税漏税,哼哼……后果你知道的!” “陛下为何要对我佛门如此?难道佛门弟子就算不得大宋子民!” 赵祯微微一笑,这娄守坚居然质疑那就更好办了:“当然不算,古有四民,士农工商!你说你僧人算是哪一类?” “这……”娄守坚无言以对,自古以来四民之论从来就没有包含过僧人和道士。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僧人不算在四民之中,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事生产,坐享其成,还放高利贷压榨百姓骗取土地,怎么能算是四民,简直是四害!” 没收回你们的土地就不错了,交税还不服? 其实赵祯之所以不收回佛门的土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佛门的土地养活着一大帮的农民,一旦收没了农人没了土地耕种又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四民论,强国论 四民的争论在朝堂中仿佛成了重要的话题,被上升到了江山社稷的高度,甚至连民间百姓,仕林都被卷入其中。 显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只有在四民之列的人才会高谈阔论,甚至相互排挤,这是赵祯所没想到的事情,宋人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居然这么的在意。 也没办法不在意,士农工商把天下百姓化为四等,每一个阶级都会有他们的阶级利益,当然要争上一争。 如今的大宋商贾已经算不得四民的最末,商人的子弟可以参加科举,可以入朝为官,这就大大的提高了商人的政治地位,而工匠只要有一副灵巧的双手,能创造或是改善工厂中的工具就会成为商贾乃至官员的座上客。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四民该怎么排序呢? 阳光照射进巍峨的大庆殿之中,在廊柱之间留下了一大块阴影,蔡伯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四周是官员的指指点点。 “蔡伯俙也太放肆了,居然敢上《四民皆子民疏》,这是要把士农工商的地位都抬的一样高啊!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清贫贵贱之分?天纲五常还要之何用?” “可不是!但这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官家向来是对蔡伯俙恩宠有嘉,说不定还真的能被他欺瞒过去!” “这就需要我辈中人站出来,为大宋去除奸佞,以正朝堂!” “董御史说的好!不愧是谏台彰宪,端是一副赤胆忠心!” 四五品的官员在自说自话,而两府的相公们则是闭口不言,他们怎么能瞧不出蔡伯俙今天的这出戏是官家指使的,昨日在后苑中的事情他们多少也知道些,皇后娘娘召集各家女眷饮宴,宴席上可是说了不少佛道两门的话,其中好换参半。 但是就是这好坏参半就说明官家的心思,看来官家要动手对佛道两门进行整治了,谁不知道官家对佛道两门都不是很待见,道门还要好一点,官家只是厌恶他们装神弄鬼,而对佛门却是厌恶至极。 别说是赵祯,就连王曾这个本来笃信佛教的人都开始排斥僧人,更别说正直的鲁宗道了。 可他们也是看过蔡伯俙的四民疏的,其中把士农工商提升到一个高度,这未免有些过了,官家是绝不会同意的,这小子还是不知道上疏的要旨,有的放矢才能正中目标,这样的万箭齐发效果反而事倍功半嘛! “陛下临朝!” 随着三才的呼喝,群臣躬身施礼,礼毕而立规规矩矩,站班的队伍中也没了对蔡伯俙的口诛笔伐。 赵祯坐在御座上瞧着地上的蔡伯俙,这小子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一张微胖的脸憋得通红,上面写满了无辜和不服。 微微一笑:“今天倒是出了一件奇事,诸位卿家可知是什么?” 鲁宗道微微皱眉出班道:“官家,蔡伯俙任三司度支副使虽然不用上朝,可他前来也无可厚非,必有是要事禀报,陛下以其为嬉戏不妥也!” 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没想到鲁宗道年岁越大越刚直了,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这简直是魏征的翻版啊! 但赵祯还真是舍不得把他挪走,这样的谏臣还是留下一个的好,多了自己不舒服,少了却又没了警示。 尴尬的笑了笑,赵祯看着蔡伯俙揶揄的眼神无奈说道:“鲁参政所言甚是,是朕孟浪了,蔡伯俙你的《四民皆子民疏》朕已经御览,你且对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说说。起来吧,莫要装可怜,朕吃你这套,诸卿可不吃!”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跪着了,即使膝盖上缝了内衬也经不住在大殿上这么跪,膝盖都有些酸麻了。 “谢陛下,臣昨日假寐,突然想起陛下圣言:法无长法,瞬间如醍醐灌顶辗转反侧,确实如陛下所说,十年前之法到今日已不得擅用,何况几百年前的旧法? 臣追根溯源,发现四民之论乃是最早出现在《春秋谷梁传》中,此乃儒家经典,与《左传》《公羊传》同为解说《春秋》的三传之一,却也是时过境迁颇为不妥……” 小胖子的话显然是触及到了士大夫的禁忌,连宋绶都出来反对:“岂有此理!蔡伯俙你休得妄言,儒家典籍怎么就古法不得今用了?当初为师教你的儒家经典都成了废物不成?!” 宋绶上来就给蔡伯俙致命一击,作为老师有理有据的反对学生,这几乎是铁定的败局。 可赵祯相信蔡伯俙绝对会想到应对之法,果不其然,小胖子对宋绶以弟子之礼拜下:“宋学士所言甚是,但学生觉得儒家经典中的大道要传承,时过境迁的学问要去除,这才是传承儒学的根本,陛下曾经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赵祯身体一僵,蔡伯俙这王八蛋居然敢以自己的名义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吗? 果然唰的一下,所有的朝臣都望向御座上的赵祯,大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赵祯恨恨的瞪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蔡伯俙,轻咳一声道:“朕确实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话,但这是在完整传承先贤之道的基础上,只有完全继承先贤的典籍才能顺应时代的取其精华,只有懂得先贤的道理才能根据时下所需去其糟粕。” 赵祯的话让群臣们皱眉苦思,稍稍一想这个道理也是没错的。 “陛下圣明!古法今用的实例多得很,就如我大宋袭承盛唐之法一样,虽然袭承却有不少的变通,而为何变通?乃是因为当世的情况与唐不同,仅此而已! 如今我大宋的士农工商和春秋事情的士农工商一样吗? 不一样就要制定出相应的四民地位,但在蔡伯俙看来,大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都为我大宋创造价值,都是我大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何别之有?官家理应如父亲对待儿子一样,个个平等才是!” 蔡伯俙这套忽悠理论确实把一部分朝臣忽悠住了,两府相公们默契的不插嘴,丁谓装作沉思的样子,王曾欲言又止,夏竦微微点头……连鲁宗道和宋绶都只是瞪了蔡伯俙一眼而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是官家的意思,也是强国之道,因为他们在朝会之前便接到了官家送来的奏疏,蔡伯俙的《四民皆子民疏》并且还有御批…… “强国直到莫不是百姓万众一心,四民之论阻碍之大尤为可怖……望诸卿助朕!” 官家都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谁还好意思反驳,就连鲁宗道都是微微一叹的不再说话,何况本就支持官家的丁谓等人。 两府相公不反对,剩下的朝臣几乎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御史中丞杜衍刚准备上前反驳却被一旁的右谏议大夫吕夷简拉住:“莫要自找麻烦,你看不出这是官家的意思吗?” 杜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吕夷简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他清楚此时在殿上反驳官家确实不妥,但散朝之后的上疏是必须的,否则杜衍觉得自己对不起官家给的俸禄! 但杜衍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和谐的气氛很快被打破:“起奏陛下!蔡伯俙之言乃是灭国之论!理应诛杀以震奸妄!”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同的待遇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冷酷无情的话让安静的朝堂炸开了锅,赵祯皱眉望去,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出班侃侃而谈:“蔡伯俙之言其心可诛,四民之论乃是天地纲常,岂能一视同仁?如此一来岂不是没了上下尊卑?试问没了尊卑礼法,我大宋礼制何在!” 这番言论瞬间得到了群臣的赞同。 没错,士农工商,士人排在最前面就是因为他们所倡导的儒家四民论,如果官家真的采纳了蔡伯俙的理论,那士大夫的特权就会消失。 既然士农工商一律平等,是否要把士大夫享有的特权也均分给其他三民? 无论是什么人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都不会坐视不管,本打算回去上疏的杜衍出班附和道:“董御史所言甚是,我大宋以孝以礼治天下,四民同列岂不是无礼而治下?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出班启奏,两府的相公们见了微微皱眉,但是这时候却不能再沉默不语了。 王曾,鲁宗道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跟随着出班附和,剩下的相公们见状也只能随大流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所有的同僚,丁谓不想,夏竦也不想…… 赵祯的计划还是落空了,但这也在他的预想之中,现在就提高商人和匠人的地位确实为时尚早,可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少让四民平等的说法出现在了大宋。 赵祯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得到提高,早晚有一天四民平等的局面会出现。 清了清嗓子,赵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奏,四民者依旧是士农工商,大宋的所有百姓都要划归其列,和尚与道士暂且不算四民,道门由户部挑选精通道学之人与道门掌教玄玄子共同管理,佛门划归方外之人按照化外之民管束,夏竦朕听说你擅长佛理,不如你选人才组建昭玄寺专门管理佛门事物,包括税收,劳役和度牒考核!” 夏竦想都不想的便出班道:“臣遵旨!” 王曾岂能不知这是陛下最后的底线,对丁谓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齐齐的出班道:“陛下圣明!” 剩下的群臣自然跟着附和,谁也不好一而再的反对官家。 赵祯其实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四民论被朝臣所接受,这样对付起佛道两门便轻松的无以复加,要么舍弃四民论,再提出道门和佛门不算在四民之列的话,这样谁还好反对? 一个是达到目标,一个是超出目标,对赵祯来说都是进步没有损失。 唯一倒霉的就是佛门……还有作为出头鸟的蔡伯俙。 赵祯拟定的昭玄寺,是重开北朝旧例,这其中的寓意不少人都知晓。 北魏太武帝时发生毁佛法难,继之文成帝则下诏复兴佛教开设昭玄寺。 可大宋的昭玄寺定然是与北朝的不同,文成帝是为了复兴佛教才开设昭玄寺的,而官家怕是为了打压佛教才重新开设。 官家对待道门和佛门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是掌教和官员配合管理,一个是身为参知政事的夏竦自行挑选官员管理。 两者之间的区别高下立见,谁不知道夏竦的手段?他虽然政绩斐然,但却不择手段,襄州大饥,身为知州的他为了筹集粮食赈济灾民,不惜威胁并强收大户人家里的粮食,导致许多大户人家被被饥民冲击死伤惨重。 但他毕竟是救活了数十万的饥民,这也使得朝廷不好随意处置他,虽然是好事,可手段过重。 更让众人所不齿的是他夏竦为了向上爬不惜做墙头草,为朝中官员所厌恶,可这一切在赵祯眼中却是一个办实事,背黑锅的好手下否则也不会给他参知政事的位置。 随时用随时取再好不过,反正他夏竦的名声本就不好,甚至连丁谓都不如。 夏竦这个人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的,玲珑心的他总是能揣摩出赵祯的意图,在道门和佛门的待遇上夏竦就能看出其中的意为,那就想尽办法压制佛门便是。 朝会终于还是结束了,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这次的朝会结果怕是有不少人期待。 刚刚散朝回到后殿的赵祯肚子有些饿了,正准备去后苑用膳的他却被三才手中的奏折吸引:“这是谁的奏疏?” “启禀官家,这是蔡小子的,不知何故散朝的时候拦下奴婢,非要让奴婢把这奏疏上呈官家嘞!” 赵祯摸了啥也没有的下巴:“这小子不是有专奏之权吗?为何还要找你捎带……杀才!” 随着赵祯话风一变,三才就知道蔡伯俙这小子又向官家要东西了,也不知这次要的是什么,居然让官家如此恼怒。 “你现在就去告诉蔡伯俙,朕绝对不会把高度酒的酿造权给他,想都别想,已经要去了军粮的生意,现在又打起白酒的主意,这兔崽子真是贪得无厌!” 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这蔡记就是您的呀,蔡伯俙酿酒也是在为官家您挣钱不是?” “你懂什么,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没办法,白酒的酿造消耗的粮食是普通酒水的数倍有余,现在大宋的粮食产量本就不是很高,而起兴办的工厂抢走了一部分的农人。 如果蔡伯俙在大规模的酿造白酒,不光会消耗巨大的粮食,还会引起其他商贾的跟风,到时间粮食的问题铁定要放在自己的案头! 三才小跑着拦下了正准备回家的蔡伯俙,他最近在小货行街买了一个院子,有山有水不说,连亭台楼榭都是江南韵味,更重要的是距离东华门很近,公主出了东华门就到了…… “蔡家小子你站住!官家有旨意给你!” “三才大官,这种事情还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让陈彤传旨不就行了吗?” 三才阴笑这走向蔡伯俙,猛然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在惨叫声中冷哼道:“当然是奴婢来了,陈彤敢这样敲打你吗?” “好好说话就是了,非要和官家似得打人干甚!” 瞧着蔡伯俙的委屈样,三才笑道:“这是官家赏你的!下面是官家的原话:蔡伯俙你要是还敢打白酒的注意,朕一定将你扒光了掉在东京城的城墙上!” 蔡伯俙失望的垂头丧气道:“臣遵旨……” 三才微笑着看着他离开,这小子虽是聪慧过人,可大局观如何能比得上官家,官家看到的是大规模酿酒会给大宋带来的坏处和影响,而这小子就看见了眼前的利润。 后苑之中的水榭上,赵祯揶揄的看着妹妹:“你这是和朕生哪门子的气,朕还没怎么为难他呢,你就来兴师问罪?” 王语嫣笑道:“好了!你把话和她讲清楚,妙元还能不明事理吗?” “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向外拐,朕要是尚嫁蔡伯俙还不知什么样子嘞!” 第二百八十九章轰鸣的工厂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一阵脸红,可想到蔡伯俙在朝堂上受到的威胁心中微痛的说道:“皇帝哥哥,我是担心蔡伯俙,今日朝堂之上的董御史居然说要诛杀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丫头真是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自己心爱的人往日的聪慧就消失不见了。 既然是担心蔡伯俙的安全赵祯也不吊胃口,微笑着对妹妹解释道:“朕怎么可能杀他,包括董文浩都不是想杀他,只是用这种说辞夸大而已,朝堂上的威胁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你见父皇在世的时候杀过几个官员?即便是朕也不会轻易杀人的。” “真的?!” 王语嫣笑道:“我的傻妹妹,你的心思就别放在蔡伯俙的身上了,就算有人想杀他,也要过了陛下这关才是,你现在准备好嫁妆便才是正理……” “我准备什么,自有皇帝哥哥操办,我……我去东华门外逛逛……” 赵妙元说完就如受惊的小鹿脚下生风的扭头便跑,但却被王语嫣住:“你要是去蔡伯俙的宅子就算了,真要是去了官家也保不住他!” “为何?” “因为明日官家就要在朝会上宣布你的婚事,现在去了怕是会给朝中大臣留下口舌,公主未婚便往驸马的宅子中跑这成何体统?你是咱大宋的长乐公主,朝臣们自然不会找你这个公主的麻烦,但蔡伯俙就……” 王语嫣的话让赵妙元一惊,随即应道:“那我便不去了,皇后嫂嫂要不咱们去碧雅轩转转?听说那几个从岭南来的黎人女子改进了棉布的生产,连植棉,制棉的手艺都让人惊叹呢!管事的为了留下她们不惜开出了五十贯的月俸,这可是东京城一等一的奇事呢!” 赵祯猛然坐起惊叫道:“多少!?” “五十贯!”赵妙元伸出五个手指在赵祯面前晃了晃,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赵祯几乎是和王语嫣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五十贯的月俸就比寺卿少了五贯钱而已,说出去恐怕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一旁的三才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仅如此,碧雅轩的管事能开出五十贯的月俸,这就说明碧雅轩的完全承受的起,甚至对碧雅轩的管事来说这五十贯都不算多,赵祯见过那个为人和葛朗台一样姓刘的管事,连他都能开出这么高的价钱,说明那几个黎人女子确实有过人的手艺。 赵祯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但在赵妙元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狐狸的奸笑。 “皇帝哥哥就别打她们的主意了,我是绝不会让她们离开碧雅轩的!” “朕怎么会打她们的注意,只不过她们掌握的植棉,制棉手艺……” “皇帝哥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她们的植棉产量高,质量好,别说是环州等最先种植棉花的地方,就连东京城外各家工厂精心培育的植棉都不如她们的嘞!” 赵祯奇怪的问道:“棉花是从先帝朝才开始被种植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流传到岭南去了?还是黎人改进技艺?” “这有什么奇怪的,棉花喜热,又喜水,岭南之地当然适合它们。” 赵祯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就让这些黎人女子多多教导学徒,在我大宋推广棉花种植和纺织!不要和朕讨价还价哦……” 王语嫣拉着赌气的赵妙元走了,没办法,谁叫她是皇帝的妹妹呢? 赵祯独自在后苑中发呆,没想到棉花居然发展的这么快,他记得历史上的宋朝虽有棉花,可在北方多是当作观赏类的花卉。 真正发展棉纺织技术的是那位奇女子黄道婆,据说她是在外流浪时被黎族女子收留,并教会她棉纺织技术的,回到家乡后她便开始改造技艺,并把松江府发展成为中国的棉纺基地。 但黄道婆现在根本就没出生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把棉花的种植和功用推广了吧,此时的大宋已经开始种植棉花,也出现了一些工艺粗糙的纺棉器械,只不过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如果碧雅轩的黎人女子带来了更为先进的技术,那对大宋来说是个巨大的福音。 既然王语嫣她们走了,自己也该出去转转,随手捏起后苑中的一朵棉花,柔软蓬松的手感让赵祯无比舒服:“三才备车,咱们去蔡记瞧瞧!” 相比丝麻,棉是一种既轻便又保暖东西,蔡记的成衣工厂就利用棉布制作衣料,手感好的没话说,它的轻便保暖也是一大特色,更重要的是价格比丝绸便宜,如果能大面积种植和纺织,完全可以取代麻成为百姓的最重要的布料。 赵祯看到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在向大宋的百姓招收,欣喜的同时又开始担忧粮食的产量,如果粮食产量上不去,即便是工业再发达也没用,饭都吃不饱谁还会去工厂? 此时大宋的工厂还处在基础阶段,只是大规模靠人力生产的作坊而已,没有机器轰鸣声,没有高耸的烟囱和污水,当然这要排除蔡记的工厂…… 蔡记的工厂之中已经出现了机械的声音,那是水车通过齿轮传到出的水力机械所发出的,水力这个词早在汉代就出现了,班固编写的《汉书》中就提到利用水力冲击河床,达到疏通的效果。 在蔡记水力锻造机械已经出现,利用水力带动巨大的铁锤敲打钢铁,已经成为蔡记的招牌,蔡记的冶铁技术确实领先这个时代,赵祯在年幼时的土质高炉设想,被蔡伯俙化为现实,巨大的砖石烟囱,庞大的送氧风箱使得赵祯不得不佩服宋人的心灵手巧。 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水力,水车的距离被放置的有些远,这使得蔡记的锻造厂形成长方形排列在汴河的两岸。 赵祯的车驾来到工厂的门口,没了彭七的赶车,显然锻造厂的护卫愣了一下,直到陈彤扔出令牌,才惶恐的放行。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水力有着完全不输与电力的效率,一个个铁锤在水车传到出的动力下不断的锤击在烧红的铁块上,原本珍贵的百炼钢在这里非常常见,这种机械力捶打出的刀剑最少都是百炼钢,手艺精湛的匠人不断的变换着刀剑的位置,这样才能使得刀剑的各个部位得到充分的捶打除去杂质。 锻造厂的任务是把土质高炉成产出的抄钢锻原料造锤炼成百炼钢,这样生产出的刀剑质量惊人,连准备送往蔡记酒楼的菜刀上都布满了雪花纹…… 第二百九十章战争机器 赵祯打量着手中菜刀上的雪花纹理,用百炼钢做菜刀,也只有蔡记会这么奢侈。 蔡伯俙从远处飞奔而来,身后跟着的则是一群身着公服的匠人,隔得老远赵祯就瞧见他们身上灰一块,黑一块的,好好端端的一身公服被穿成了工作服,恐怕也只有蔡记的匠人了。 这算是冤枉了人家,这些匠人其实是刚刚才换上干净的公服,只不过在这锻造厂中穿行,没一会就会被弄脏,何况是他们手上本就有常年洗不掉的油灰。 几个匠人估计是刚刚得到官身没多久,见到赵祯后还是按照百姓的习惯跪拜下去,双手不安的遮住身上的污渍,可那么多的污渍岂能遮得住。 蔡伯俙拍了一下身旁匠人的手,讪笑着对赵祯解释道:“陛下,他们多是才得了官身不久,又是多在锻造坊做工许久,所以……嘿嘿……” 赵祯犯了个白眼:“朕当然知道,别忘了每一份对匠人官身的任命都是从朕的御案上批阅出的,大匠以身事国,不拘小节,不拘小节也!” 亲自扶起地上的工匠,在旁人眼中算是礼贤下士,可赵祯知道只有自己亲自告诉他们,他们才会知道以后见了皇帝不用跪拜,只需躬身行礼便可。 蔡伯俙看着赵祯亲切的和工匠们交谈就准备开溜,没想到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赵祯伸手抓住衣服的后领口:“你这就要跑路了?朕才刚刚来,你且给朕好好解释一番再说,别老是想着去碧雅轩的成衣厂私会妙元!” 后领被官家抓个结实,蔡伯俙苦笑着道:“我可对这锻造厂不甚了解,主要都是大匠们负责生产,我蔡记只是提供原料和日常管理。” “那也不许走,朕这次来不光是要和你说锻造厂的事情,还有你和公主的事情,明日朕便会在朝堂上宣布你和妙元的婚事,公主尚嫁你有的忙了……记住大婚之前不可再私会公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不少,万不可再给人授以把柄。” 蔡伯俙垂头丧气道:“臣下知晓了……” 锻造厂稍微简单些,只需技术娴熟的匠人便可,而炼钢厂相比锻造厂就复杂了许多。 在砖石堆砌的巨大土高炉面前,赵祯看着匠人们把生铁矿石投入其中,还加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工匠的解释下赵祯这才知道,后加入的原料其实就是一些助燃物,相当于后世炼钢时加入的助燃剂,通过加热生铁,将铁里面过高的碳脱掉,使含碳量降低而成为钢。 钢就是含碳量底的铁,而精钢就是精炼的钢材。 土质高炉中生产出的钢材会被送到锻造厂制造刀剑以及铁质的弩臂,现在大宋的八牛弩弩臂已经全部从木质换成铁质的了。 这就是蔡记的功劳,也因为这项成就,参与八牛弩改造的工匠获得了赵祯的一次集体奖励。 敲了敲大锅似的巨大钢锅,赵祯转头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蔡伯俙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的工匠道:“官家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当初我说了你的方法不好使,非要做实验,现在官家问起来了你又不言语。” 赵祯随着蔡伯俙的话望去,一个如小山般壮实的汉子低头呐呐不言,瞧他胳膊上坟起的肌肉,赵祯就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即使被蔡伯俙踹了一脚这货也不嫌疼,只是稍稍抬头瞧了一眼赵祯又飞快低下。 赵祯皱了下眉头道:“抬起头来,如此壮实的汉子却像个小娘子似得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就痛快说,朕要是听明白了便支持你就是!” 壮汉猛然抬头,两眼睛放光的说道:“真的?!” 赵祯郁闷的说不出话,一旁的陈彤喝到:“放肆,官家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还能诓骗你不成?!” “启奏陛下,这是小的造出的炒钢炉,为的是研究钢水和不同的矿石发生的变化……” 赵祯脸色一变道:“炒钢法?!” 壮汉被赵祯的话吓到了,身体猛然一僵哆嗦这说道:“陛……陛下也……知道此法?!” 赵祯微微点头:“朕有所耳闻,听说这是从汉代开始就有的炼钢秘法,可惜其中精巧太甚,到我大宋已经几乎断绝传承了,难道你知道?” 壮汉猛地拜下道:“启禀陛下,臣姓公冶名铁,家住川陕泸州,世代冶铁!这炒钢之法便是祖上留下来的,臣打算用这方法冶炼出大宋最好的钢材!” 蔡伯俙笑道:“官家,他就是个打铁的痴人,除了冶铁打铁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赵祯猛然叫道:“好!好!好!我大宋就缺这样的人才,公冶铁你要练出好钢朕便重重有赏,还有一点朕要提醒你,不妨试试把投入铁水中的矿石先精炼一遍试试,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公冶铁眼睛稍稍沉思便激动的说道:“谢陛下指点,只不过这样一来成本就更高了。” 赵祯大笑道:“相比新的钢材,这点投入算得了什么?朕自然想到了,你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向蔡记提要求,蔡记都会满足你,而且朕还要在这冶铁厂中专门建设一个实验室,无论消耗多少生铁都可以,朕要你把各种钢材的特性都研制出来,并且记录在案,朝廷需要那种便可信手捏来。” 公冶铁虽然不知官家为何要那么多种类的钢材,在他的脑子中认为,钢材不是柔韧性越高,硬度越强越好吗? 但公冶铁知道官家的提议一定是有深意的,在他看来官家能知道炒钢法就已经是神迹了,这种方法在大宋除了自己就没人知道了,官家能知道这简直是生而知! 在公冶铁和一帮匠人崇拜的眼神中赵祯拎着蔡伯俙走了,不走不行,在说下去就该露馅了。 他只知大概的方法,但具体的实验还是需要这帮匠人的摸索,帝国百科和他的记忆中都没有关于具体炼钢的细节记载。 但是大方向是绝对没错的,只要这些匠人不断的实践,炼出各种大宋所需的钢材都是时间问题。 等到他们炼出精钢的时候,大宋就能生产出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兵器和铠甲。 板甲的强悍在赵祯是知道的,横扫欧洲的拿破仑就是利用胸甲骑兵的铁蹄蹂躏整个欧洲的,胸甲就是板甲的一种衍生品,大宋如果能制造出板甲,不光节省材料和成本,防护性能更是数倍与现在装备的全身步人甲! 在火枪已经普及的时代,胸甲依然有着如此高的防护力,更不说还在大宋这个冷兵器时代。 坐上马车的赵祯指了指高耸的烟囱对蔡伯俙道:“在朕的眼中这些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如果匠人和工厂有所闪失,朕拿你是问!” 蔡伯俙从未见过官家对他说过如此严厉的话,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就算是身死也不会让工厂和匠人们受到一丝伤害!” 一本小册子被赵祯丢给了蔡伯俙:“上面的东西你派人生产,造好了之后联系黑手和军备司,自然有人来运走,是什么你不要管也不要问,就按照上面的图样制造,并且一定要达到要求!如果质量不合格,必须销毁回炉重造,万万不能以次充好,这关乎将士们的生命!” 蔡伯俙翻开小册子看了看,上面记载的并不是他猜测的钢臂棘轮弩,而是一个黑又粗的圆柱型,下面还有轮子。 “官家这是什么东西?” 赵祯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刚刚才对你说过不要问,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这东西的要求都在上面写好了,你派工匠按照图样制造就是,万万不可泄漏出去!” 蔡伯俙摸了摸脑袋:“臣遵旨!” 说实话赵祯在给出火炮的设计图时心中稍稍忐忑,这种跨越文明的产物出现,会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少的冲击也不可知。 反正火药的潘多拉魔盒已经被打开,也不少一个火炮,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造出来,火炮对钢材的要求是最具考验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风十里,锐士行 狄青站在巍峨的长城岭下,西征的大军已经到达了大宋与党项的交界处,翻越这道险峻的长城岭便是党项人驻防的洪州城。 看了看身后疲惫但却兴奋的西征将士,狄青转头对赵力道:“师傅,我们必须拿下长城岭,否则在这岭上,大军将会浪费宝贵的时间,此处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赵力低头瞟了一眼手上的地图微微摇头:“没时间了,现在我大宋最缺的就是时间,我和都指挥使带着将士们隐蔽,你率一队最精悍的士卒拿下长城岭,黑手的人应该能用了,他们比起军士更适合拿下岭上的关隘。” 狄青微微点头便离开,赵力对彭七禀报了作战计划,在得到彭七的同意后大军迅速的开始隐蔽。 青黄相间的帐篷被搭建起来,山岭上这种颜色最为隐秘,再铺上草木树枝,在远处肉眼几乎很难发现,甚至以假乱真到有些出去小解的军士回来后找不到自己的帐篷…… 为了隐蔽,李酒向全军发布禁用烟火的命令,所有人只能食用武备司制作的军用口粮,但这也让许多人为之兴奋。 这军用口粮的味道可一点也不比饭食差,打开布袋便能看到微黄的炒面粉,一股猪油和小麦混合的香味瞬间就能勾起人的食欲,只要保存的好,这东西放多久都不怕坏。 甚至这些炒面粉还有甜咸两种口味,芝麻的香味混合了蔗糖的甜味不禁让人食欲大开,但谁都知道这东西不能死命的吃,一定要细嚼慢咽还要有水,不然被噎死就惨了。 曾经有个军士忍耐不住,在路上偷偷的食用,谁知嘴里太干又没有水,大口吃下之后就被噎的翻白眼,要不是都指挥使亲自用拳头擂他的胸口,那军士就死定了。 之后不出意外的,那倒霉军士被军法从事,整整二十军杖,打的是皮开肉绽还不如被噎死算了。 大概是李德明率军围困延州城的原因,党项人对长城岭的防卫不是很严密,整个岭上的关隘守军不过百十号人,甚至连滚石檑木,热油铅水都没准备。 狄青带着黑手和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草地上匍匐前进,虽然是匍匐前进可速度却不慢,双手用力,后足蹬出,百十人的队伍如壁虎般趴在地上飞快的游走。 经过耐心的等待,天色已经渐渐变黑,黄昏的光芒在植被茂盛的岭上几乎看不见,斑驳的树影成为狄青等人最好的掩护。 嗖嗖的飞索声响起,狄青却没有听见抓扣与石头相击所发出的金石交鸣之声,难道黑手的人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失手? 正纳闷的时候,身旁的黑手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将军无需奇怪,绳索已经勾住,只是黑手的绳索抓钩上包裹了一层厚棉布,只露出抓钩的前端而已,这样便不服会有太大的声响。” “果然是黑手,这潜入的手段端是了得!” 狄青稍稍夸赞便借助绳索的如灵猴一般攀爬上关隘,黑手和禁军们也是相继跟随。 悄悄的用匕首割断一个敌人的喉咙,狄青的身体微颤,从军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血液喷洒出来的一瞬间,狄青捂住了党项人的嘴。 一旁的黑手瞧了瞧狄青,虽然他的动作娴熟,仿佛排练的无数遍,可在黑手的眼中还是能看出他是第一次杀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一个,俩个,三个…… 狄青默默的数着击杀的敌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没有姓名,只不过是一个数量而已,双手微微的颤抖不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对!就是兴奋! 不知为何,狄青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就连身手也变得更加敏捷和犀利了,往日里学到的杀敌之术仿佛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击都能做到快,准,狠,三字要诀! 一旁紧跟狄青的黑手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多年从事杀手的他在被黑手招募后就负责培训黑手的杀手,但他发誓,狄青是他见过最有武学天份的人。 这一次要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狄青周全,他才不会跟随狄青前来办这种事情,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捡了一块宝,在砍断关隘吊索之后,埋伏在外面的大宋禁军便如狼似虎的杀了进来。 “哈哈!痛快,狄小子,你这身手倒是凌厉的很,谁教你的?” 无心随手砍翻一个党项武士对着不远处的狄青问道。 已经砍断了吊索,就算暴露也无碍,狄青飞快的用长剑刺进敌人的胸口,轻轻一搅,如凶兽般嚎叫的党项人便没了气息。 “在军武院学的,家师是殿前司赵力!” 无心微微一叹:“要是赵力就不好办了,毕竟是都指挥副使,抢他的徒弟不太好啊……” “前辈你说什么?”狄青没有听清无心的话开口问道。 “我是问你是否愿意跟随我学习搏杀之术!” 狄青微微摇头:“不行,我已经有师傅了,再说狄青的志向是万人敌,非百人敌之术!” 无心微微摇头:“可惜了,如此好的苗子不能受我传承,也罢,你心存高远,窥伺万人敌的毁灭之道,我便不再勉强……” 狄青完全不明白无心话的意思,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关隘外的大宋禁军已经杀了进来,面对凶悍的党项人,训练有素禁军并不慌乱,瞬间组成钢铁军阵应对,小组杀伤靠近的敌人。 以血肉之躯对撞钢铁集团的代价就是被撕得粉碎,坚硬的盾牌挡住刀剑,锋利的长刀划过兽皮的铠甲,猩红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滴落在土地上慢慢的被吸干。 党项人多是以部族为单位生活,草原上放牧为生的他们长年累月的和大自然作斗争彪悍异常,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禁军中以合击之计闻名的精锐,在面对党项人潮水般的攻击之下,依然能守住阵脚。 钢铁的怪兽慢慢的把党项人的攻势化解,并向关隘中的死角压缩,随着空间的缩小,党项人的施展空间被压缩起来,党项人发现了宋军的陷阱,疯狂的向外突围,但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飞蝗般的弩箭…… 噗……噗…… 锋利的箭枝在棘轮弩的攒射下直直的穿透党项人的皮夹深深的扎进他们的胸口,死亡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党项人,不畏惧死亡也是有限度的,被盾牌压制的党项人几乎如待宰的羔羊,即使有再强的战斗意志也濒临绝望。 血色的残阳之下,长城岭被顺利拿下,党项人的尸体被高高的对起,这一战没有降俘。 开始的时候大宋的禁军还能克制,可到了最后,禁军们心中的凶猛被激发了出来,这些人多是天子四卫的禁军,虽然训练有素,可却第一次上战场,心中自然是有些恐惧,在他们眼中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于是一场屠杀就这样发生了。 彭七带着中军进入了长城岭的关隘,看着小山般的党项人尸体默默不语。 李酒开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些新兵,搏杀中难免下手过重,朝廷能理解的……” “我才不担心这些,而是激动,你瞧瞧这些禁军现在是否有秦锐士之风?” 李酒惊奇的望着彭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拽文起来了,不过确实如此,这帮兔崽子自还真有些秦锐士的感觉,就是人家秦锐士割头,他们割耳朵罢了。” 李酒说完,一股清风拂过,慢慢的吹散浓重的血腥味,只不过风中的腥味越发浓重也不知飘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二章军万事俱备 长城岭被宋军顺利的拿下了,距离长城岭不到三里地便是洪州城所在。 刚刚经历过战事的狄青带人休整,杨怀玉则是后军变前军在彭七的亲自率领下前去洪州城外侦查。 夜幕降临,地上的血渍已经被冲洗干净,这是驻军的惯例,血渍会引来苍蝇传播疾病,任何一个有常识的将军都知道这一点,为了以防万一,李酒亲自带人运走了党项人的尸体并埋葬在山脚下。 其实焚烧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可惜他们这次是突袭行动,不能暴露目标一把火在长城岭烧着,洪州的党项守军就算再瞎也能看见。 军营中的士兵本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以面对明日的苦战,可傍晚那场攻坚战实在是牵动不少人的心,就连虞侯一级的将官都有些兴奋的讨论着,更别提那些参与行动的士兵了。 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兴奋的述说着作战时的感受和经验,本是督促士兵们睡觉的班长也被吸引到其中,小声的建议他们说说作战经验。 李酒刚刚埋完尸体会来,见士兵们都不睡觉还聚众讨论,有些恼怒。 “贼直娘都不睡觉说道什么?明日四更造饭,五更集结,六更攻城!但凡违令者军法从事!” 兴奋的士兵们在军法的威胁下稍稍的安静下来躺在睡袋中努力的想让自己睡着,但李酒接下来的话又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日凡是参加杀敌的,自去监军处登基造册,多少耳朵就是多少杀敌,那个杀才要是敢多捞军功,老子活拔了他的皮!” 哗啦一下整个军营开始躁动,这是东京城禁军第一次通过军功获得好处,谁能不激动? 其他人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手里拿着一串耳朵前去文官那里换取军功的袍泽,明日他们也能通过敌人换取军功,只要杀敌够多,封妻荫子也不是难事! 周湛郁闷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串耳朵,耳朵虽然被擦拭过,可鲜血的腥味依然把他熏吐了,自己本是翰林学士,官家的御用秘书官,现在居然在此处给一帮五大三粗的军人登基军功。 一大串耳朵仍在面前,周湛嫌弃的摆弄了两下道:“右耳三只,左耳五只,合计五只!” 以耳朵计算军功这是大宋的规矩,没人会去抢袍泽的战果,这时候去抢别人的就相当与找死。 那军卒脸色一变:“明明是左耳六只!你怎生少算一只?!” 周湛嫌恶的骤起眉头道:“本官说多少就是多少!” 砰的一声,军士砸了一拳木桌怒喝道:“岂有此理,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俺们奋勇杀敌,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舒服的写写画画?” “放肆!本官乃是从四品的翰林学士,权知西征军副监军!你一军中小卒居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叉出去重打二十军杖!” “慢!” 李酒晃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道:“何事惹得周学士如此生气?说来让俺给你出气便是!” 周湛哼了一声不说话,这本是他没仔细数清楚,不好强说军士的不是。 可那汉子不答应,委屈的在李酒身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李酒脸色一变:“你自己去赵副指挥使处领取二十军杖!” 周湛蓝听了微微一笑,就算他李酒是曾经是亲卫司的人,在官家面前的红人,也不能得他这个小小的监军! “还不快去,没听见李指挥的话吗?” 李酒转头对不服不忿的军士道:“你且去,这里的公道俺自然为你讨回来,打你是因为你顶撞上官,这不是咱们上四军该做的事情!” 那军士听完李酒的话后,猛然立正敬礼。 “是!” 李酒回礼后便走到周湛的桌前,轻轻的拿起桌上的一串耳朵,一个一个认真的数了一遍道:“周监军请看,这是整整六只左耳,应计杀敌六人!” 眼前近在咫尺的耳朵让周湛欲吐辄止,看着李酒凶狠如狼的眼神,双手微颤的说道:“是……是六个!” “哈哈,俺就说周监军是明察秋毫的嘛!怎么会这样刁难一个小小士卒嘞!某家不打扰周副监军了。” 李酒说完便走,他相信经过这件事情后,周湛再也没胆子欺负军士了。 穆修从军帐的后面走了过来,瞧了瞧桌上的一串耳朵冷笑着对周湛说道:“你要找死我不拦着,但如今的大宋什么都能耍耍手段,唯独军中不行,将士们舍生忘死的杀敌只不过是靠着对官家的忠诚和军功的鼓舞,要是在军功上打折扣便会影响将士们心中的官家形象,光凭这一点,陛下就能砍了你的脑袋,甚至让你的族人陪葬!” 周湛身体微微一颤,回想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官家的性格和对新军的爱护,要是知道自己克扣士卒的军功怕是不能善终…… “多谢穆监军提点,下官明白了!” 穆修微微一笑的还礼道:“提点说不上,只是澄清厉害,咱们名义上是监军,其实只是官家派来的书密官而已,记录一下战况,总结一下战报即可,万万不要把自己放的监军的位置上。” 借助夜幕掩护的宋军悄悄的来到洪州城外,但此时前来探查的后军却目瞪口呆,从都指挥使彭七到炊事班的火头军个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洪州城居然城门大开,门口的守卫都是寥寥无几。 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开赴道延州城下,整个延州都是水泄不通,连最近的保安军都是不敢稍有动作,他们要和绥德军钳制李德明的十万大军,怎么会有人现在打起洪州城的主意? 作为大后方的洪州城在党项人眼中是最是安全不过的地方,况且宋人已经应允了大王西平王的爵位,还封党项为定难军! 在党项人眼中这是大宋皇帝在示好嘞! 党项人一直觉得宋人是从来不敢对外侵略的,自从太宗三次北伐失败,宋朝的开疆扩土之心就彻底的死了,连党项这样的部落国家都能向西北拓土,大宋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止步不前。 种种习惯和认知让党项人对洪州的防卫并不上心。 彭七见了这么好的机会差点忍不住的出手,可最后还是忍耐下来对蠢蠢欲动的杨怀玉道:“你现在就带两个斥候返回长城岭,务必让李酒提前到三更进攻!” 杨怀玉有些着急道:“彭指挥,这是多好的时机啊,虽然咱们只有八百人,可对付这些散兵游勇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你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党项兵力?洪州是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后方,军需粮草应该都在此处集结,绝不可能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李德明也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坐上党项王的位置!” 杨怀玉恨恨的在地上砸了一拳扭头就走,如此机会实在难得,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禁军的最大特点就是服从命令,这是他进入西征队伍得到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忠告。 第二百九十三章神兵天降 秋季的昼夜温差较大,在长城岭这样的山峦上最易形成浓重的雾霭,即便是一阵晨风也无法吹散。 洪州城的党项守军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驻守洪州城多年,对这样的奇观已经习惯了,浓浓的雾气环绕在青葱的山上,甚至有些向洪州城的方向蔓延。 但党项守军知道过不了多少时候,这些雾气就会散去。 可他们没见到的是青葱翠色的上山,无数的绿色正在慢慢的移动下来,杨怀玉看着狄青心中充满了不爽,不就是拿了一座小小的关隘吗? 要不是党项人的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长城岭上的关隘可没这么好拿,不过杨怀玉确实佩服狄青,能在这场攻坚战中只阵亡不到十人,也算是出乎杨怀玉的意料了。 “狄兄,昨日一战打的着实漂亮,小弟佩服,佩服!” 杨怀玉的话并未让狄青有多少舒坦,反而是露出一丝微痛的表情道:“打的漂亮吗?在我看来如果那十个兄弟不死才叫漂亮。” 杨怀玉脚下生风,轻轻一个纵身就跨过了横倒在地上枯木。 “狄兄此言差矣,战争就是要死人的,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就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你我的宿命!” “那我们的意义何在?” 狄青的话显然是把杨怀玉问住了,想了半天也不知答案,只能无奈的对狄青道:“这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我谁先知道就告诉对方好了,反正我知道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国效力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当将帅的意义我就不知道了。” 狄青翻了个白眼,伸手捞起地上摔倒的士卒转头对杨怀玉道:“你说的这是废话,我也知道要为国效力,这是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将帅的意义等我找到了告诉你……” 杨怀玉加快脚步嘴上狄青哼了一声:“凭什么你先找到,说不定是我呢?” “那就比一场!” “好!” 彭七带人在洪州城外的沟壑中守了将近一夜,为的就是观察洪州城的情况,直到此时彭七才肯定洪州城果然是防守松懈。 悄悄的给身旁的禁军打了个手势,几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慢慢的往前摸索,任何一场攻城战拿下城门都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能拿下城墙,这将会为接下来的攻城战起到关键性的多用。 用人命堆出来的攻城和从城门杀进去完全不一样。 悄悄的摸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地方,彭七选择从东边进攻洪州城,由东向西的进攻方向正好和太阳的光线通行,这样对大宋军队来说极占优势,而洪州城的党项守军逆光。 党项城墙上的守军此时还是如之前一样漫不经心,不光如此还在小声交谈着。 城门口的士兵更是坐倒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马上就到了他们换岗的时候了,此时睡觉难免会被上官责骂。 这洪州城是党项十万大军的大后方,为了方便最近洪州城即便是晚上都是不关城门的,这样虽然有些不安全,可党项人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大宋没有胆子偷袭洪州城。 头插野鸡翎羽的党项头目踹起地上慵懒的士兵道:“换岗了,昨夜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咱们这洪州城怎么会有异常……”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惹得头目好不奇怪:“怎么了?” 那士兵仿佛要转头,可当他把头扭过肩膀的时候就无力的瘫倒下去倒在了地上,身后赫然是一支不断颤动的弩箭,党项头目的脸色一变,凄厉的声音从他的嗓子中吼出:“敌袭!~”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彭七已经带着一帮大宋禁军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一路冲杀的前往城墙……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下城门! 这是生死之战,决胜之战,大宋的军士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的重要性,这是攻城成败的关键,为了身后的袍泽能够顺利进城,他们不惜以生命的代价攻取城门。 身着厚步人甲的禁军完全不在乎远处攒射而来的弓箭,这种东西只能在他们坚固的全身步人甲上留下白色印迹,最多便是扎进盔甲的甲片之中,箭头微微的刺破皮肉反而激起了士兵们的凶性。 党项士兵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敌军的身上穿着大宋的步人甲他们甚至觉得这是在和凶猛的野兽在作战。 彭七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猬,身上插满了箭枝,鲜血从他的手上慢慢滴落,即使有再坚硬的铠甲也挡不住如此多的箭枝,但彭七依然状如疯魔,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杀戮,不光是彭七,连同他手下的士兵也是如此。 铠甲坚硬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他们放开手脚的杀戮,同伴一个个的倒下,久经沙场的党项人很快的找到了对付这些钢铁怪兽的办法,盔甲的缝隙便是致命的伤口。 只要付出三两个人的代价就能拿下一个敌人,反正眼前只有几百人,很快就能剿灭赶紧。 大地开始震颤,党项人猛然发现地上的石头在缓慢的移动,轰隆的脚步声响起,让他们大惊失色,这中气势只能说明有大军攻城! 雾霭慢慢的散去,黑色长线出现在洪州城外,洪州城的守将张浦望着黑色的兵线出现脸色灰白的怒吼道:“宋人无耻!无耻之尤!” 一旁的校尉叫道:“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杀!杀了那些在东门的宋军,一个不留,务必拿下东城门,我们守城待援说不定还有希望,你速去盐州求援,盐州还有大王留下的三万猛士,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这就前往!将军保重!” 张浦是汉人,但却是党项将军,这其中的渊源就如辽国的张俭一样,这个时代对人的界定多时以国界而非人种。 张浦知道这次绝对是一番血战,一看这些宋人就是有备而来,等他亲自前往东门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城门还未易主,依然在宋军的手中…… “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才百十个宋军就消耗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 身旁的小校开口道:“启禀将军恐怕来不及了,这些宋人仿佛天神附体,个个凶悍异常,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敌军已经杀到了城下,咱们是出城迎敌还是守城待援?” “守城!都去东城的城门口,一定要堵住城门,我要让这些冲进来的宋军为我等陪葬!” 此时的张浦已经疯狂,洪州城的守军有多少他最清楚不过,两万人不到的守军要想在漫山遍野的宋军攻击下守住洪州城,这简直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能从长城岭悄然无声的摸到洪州城外,并且一个从长城岭上活着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这说明宋军的将领绝对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将,一切都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一定要守住洪州城,直到盐州城的守军前来救援,毕竟洪州城是十万党项军的大后方! 如果洪州城被宋人占领,十万大军的粮道将会被彻底切断,党项不是大宋,没有那么多的边境城镇可供作为后勤。 第二百九十四章首战告捷 李酒带着大军已经到达洪州城的东门,此时的东门依然没有关上,城墙上的吊闸还在彭七等先头部队的手中。 “儿郎们!建功立业即在此时,给我杀!!” 狄青一马当先,身后的禁军飞快的阻止起坠子形的骑兵冲锋阵容,手中的长枪被掖在腋下,身体微微前倾,这是骑兵冲锋时的最好姿势。 城门狭窄,但却在无形中使得守军的阵形变得紧凑,拒马在前也挡不住疯狂的骑兵,狄青伸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插进马股之中,吃疼的军马疯狂的飞奔起来,身后的骑兵也是有样学样。 五百人的骑兵怒吼着冲向城门,他们知道每耽误一刻钟,城门上的袍泽就会多牺牲一人,李酒和大力两人更是状若疯虎,彭七要是死了,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官家和亲卫司的弟兄们。 大宋的军马多是负重用的驽马,而大宋的所谓骑兵也多是骑马行军下马作战,但狄青手中的骑兵却是例外,他们都是从亲卫司和上四军中挑选出来的骑兵精锐,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却算得上是大宋的精锐骑兵了。 即使面对党项人依然毫无惧色,汉人的农耕文明人数,必然是比游牧民族的人数多得多,可供挑选的人数自然比党项和辽国的要多,所以缺少骑兵一说的根本原因乃是缺少足够的战马所致。 真正的战马和驽马相差甚远,这也是为什么赵祯不惜一切代价让塔利班从阿巴斯王朝运来良马的原因。 狄青带上了官家亲自给他的面具,狰狞的面容瞬间让一旁的杨怀玉嫉妒的双手发抖,青面獠牙的面具可见官家对狄青的喜爱,居然亲自在面具上作画,狰狞的鬼头惟妙惟肖,等自己立了战功回去也要向官家讨要一面。 五百人的先头骑兵部队端着长枪扎入了党项人的围堵之中,马匹冲刺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得了的,最前面的士兵如纸糊的一般被撞飞了出去,即使这样后面的党项爱士兵依然疯狂的向前寸步不退。 他们知道只要退怯,洪州城就会被潮水般的宋军淹没。 但即使他们不退,也经不起宋军的冲击,因为李酒,赵大力两人在看到有彭七所部的禁军从城墙上摔下来后,彻底的疯了,完全不顾战马的死活,疯狂的用手中的长刀劈砍马股。 见李酒和赵大力这两个仅剩的副帅发狂,狄青和杨怀玉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杀!” 所有的骑兵也跟着他们用兵器刺激战马,一时间狂暴的战马变成疯狂的洪流,嘶鸣着冲向前方的敌人。 大宋骑兵的战马上都是覆盖铁甲的,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依然不可小觑,以马匹的强壮,即便是被砍上几刀也无所谓,反而能激发它们的凶性。 党项人死伤惨重的好不容易砍翻一匹战马,却绝望的发现还有更多的骑兵冲向他们,事实证明,疯狂的战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当李酒随手砍翻一个扑过来的党项人后发现,前面已经无人可杀,骑兵顺利的把敌阵杀透…… 骑兵冲击过后便是如潮水般的步军冲来补刀,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宋军,党项人几乎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全身步人甲的防护性能第一次接受实战的考验,党项人往往是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被锋利的三棱军刺带走了性命。 如此近距离的贴身作战,三棱军刺的威力被发挥到极致,顺滑的手感,巨大的血槽,使得宋军杀完人后开始疯狂的呕吐。 在紧张的作战时,初上战场的禁军几乎没有时间去适应,千钧一发之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时候哪有时间考虑感受? 当杀完人的宋军累的瘫倒在地之后,却被眼前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给吓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战斗居然如此血腥,残忍。 负责在骑兵后收拾残局的一个士卒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小溪般的血河,哇!的一声开始疯狂的呕吐。 他的呕吐带动了更多人…… 鲜血,到处都是猩红的鲜血,有几个还未死透的党项人正不但的哀嚎,惊恐万状的盯着自己身上的不断喷射血液的伤口,甚至用手也堵不住,血液如决堤般从手指间涌出。 为了避免这种惨叫声骚扰和刺激疲惫的军士,之后进城的士兵抬手帮他们结束痛苦。 李酒和赵大力两人顺利的救下了彭七以及东城门,此时的彭七已经坐不下来了,浑身扎满弓箭的他连屁股上都满是弓箭,但他还是要求亲兵帮他脱下铠甲,上升的里衣已经被染红,李酒用随身携带的高度白酒给他冲洗伤口。 即使被射成刺猬一样彭七也没叫出声,可在酒精的刺激下兹娃乱叫让李酒不屑的撇了撇嘴。 赵力则是对着保护吊闸的禁军弯腰鞠躬,这些禁军多是硬生生从吊闸上掰下来的,他们为了保护好大军唯一的进城通道不惜以身体做盾牌,即使有全身步人甲的保护,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死神带走了年轻的生命。 彭七在看到一个年轻的军官被蒙着白布抬下后放声大哭,这是他自家的侄儿,才刚刚从军武院毕业就被派遣到西征军队中任职,此前他完全可以带在京师慢慢的混上高位。 可他没有,毅然决然的参加了西征,如果不死,如此军功完全能够他用上五六年。 即便是哭成泪人,彭七依然对李酒问道:“狄青和杨怀玉是否还在,大军是否剿灭了城中的党项余孽?” “两人全须全尾好的很,我六万西征大军已经全数进城,剿灭党项余部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出号令,剿灭党项余部的时候一定小心,万不得已即使纵火焚舍也不要再冒险牺牲性命了,这一战我西征将士已经伤亡不少!” 其实西征大军的伤亡不算惨重,相比于其他的攻城战来说这已经算是大胜,可在彭七的眼中,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极其宝贵的。 他清楚的记得官家的话:“将帅的使命就是保全手下的将士,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否则手下的士兵如何能视其为主心骨?将帅如何能让士兵效死力?” 如今的洪州城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只要大宋军队在这里一天,便能切断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李酒在攻进洪州城的第一时间便让军中的黑手放出传讯的信鸽通知环州的折家军,距离洪州最近的盐州一定会前来增援,而折家军便可利用这一空档偷袭盐州。 之所以要攻击这两座州城,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长城就在不远处,而是西北长城最重要的俩个关隘也在这里,一个是盐州西北的秦驼口,一个是洪州城北边的铁门关! 就算攻下了洪州城,西征的大军还是不能休息多久,一场更为艰苦卓绝的战争还在等待着他们。 只有拿下长城上的关隘,才能算是这场西征的完美结束,也达到了官家和枢密院相公们所期待的最终部署,到时李德明的党项大军便如瓮中之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消灭党项军队的有生力量才是赵祯部署这盘棋的收官! 俩个多时辰,大宋的六万西征军就把洪州城如犁地一般仔细的犁了一遍,每个房舍,每个暗道,甚至连枯井都没放过。 洪州靠近大宋,城中的百姓多是汉人,当看到高高挂在安民告示顶端的张浦头颅时,城中的汉人便归降了大宋,六万的虎狼之师给他们的震慑远远大于被困在大宋境内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威胁。 凡是不归降或是诈降的党项人一律枭首示众,对于刚刚打下的城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高压稳定才是现在洪州城最需要的东西。 穆修和周湛两人担任起了洪州城的临时管理者,他们是文官,对于州城的管理早就烂熟于胸,安民的安民,巡逻的巡逻,灭火的灭火,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让彭七等一帮武人不得不佩服。 第二百九十五章杨采薇的疯狂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兴奋的计算着自己的军功,两人的收获都不算少,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对方看。 这一战已经成了两人的比武场,双方卯足劲的互相都不希望棋差一招,只可惜在彭七面前这些军功连屁都不是,因为两人所带的禁军皆有损失。 狄青和杨怀玉站在一排白布前羞愧的抬不起头,而彭七却没给他们一点情面,当着一帮禁军的面大声呵斥道:“比什么呢你们?你们也好意思比军功,好啊!喜欢比不是吗?你们比比谁手下禁军兄弟死的多!来看看!” 彭七越说越生气掀开一块白布道:“杨怀玉瞧瞧这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你家忠心耿耿的亲兵,这一战身中刀伤二十余处,箭簇取下的时候足有三斤重!可你在干嘛?” 此时的杨怀玉已经没法看了,当着众人的面趴在老兵的身上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而狄青则是忽然明白自己的责任和意义,他要保护手下每个禁军的生命。 大军征伐,生死无常,但一个好将军一定会珍惜手下的士兵,只有把他们的命看重才能得到将士们的舍生忘死。 面对尸体的时候羞愧已经无用,他们两能做的只是在尸体面前发下重誓。 狄青和杨怀玉割下束发:“我狄青,杨怀玉在各位袍泽面前立下重誓,从今往后视尔等父母如自己高堂,子女视如己出,有违此誓人神共诛!” 彭七微微点头:“战争没有不死人的,官家临行前交代,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可一定要牺牲的有意义,你们明明已经占据了大势,完全可以避免他们的牺牲,可依然松懈,从今以后你们将背负起所有士兵的性命作战,一个错误的决定,任何一个失误,都是对袍泽的不负责任!” “官家此言我等谨记!” 这是赵祯要求彭七给狄青杨怀玉二人上的最重要的一课,无论何时,有生力量的保存对大军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之一,无谓的牺牲只能让手下的士兵离心离德。 洪州城的控制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西征大军的手中,本就是李德明的大后方,粮食草料自然是不缺的,为了犒劳大军,穆修还特意增加了不少的肉食,豚肉和羊肉管饱,剩下的日子才是最艰苦的。 一万人攻陷距离洪州不远的铁门关,放止党项内部的援军,而剩下的四万多人要守住洪州城抵挡盐州前来的援军,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这对仅剩四万多人的西征军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守城之战看似轻松实则不然,被掐断后路的敌人必然会拼死反扑,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派遣上四军中最为精锐部队,甚至整个皇宫的守卫之留下亲卫司的三千人,其他的御前诸班都被派遣到西征军中的重要原因。 谁都知道这一战关乎官家的威望。 李德明输得起,狄青,杨怀玉输得起,甚至连彭七等人都能输,唯独他赵祯却输不起! 这一仗算是赵祯最为的疯狂赌局,所以他才会压上所有的禁军精锐,并不是说这一战赵祯输了丢了官家的面子,而是一旦他输了,以后再想打仗便会受到各种阻力,百姓的不信任,文官的胆怯,武将的怀疑怯战,种种这些都会成为前所未有的阻力。 让赵祯停止征伐,看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党项人辽人,甚至大理蛮人的手中,赵祯会憋屈的发疯! 还好出征的大军争气,赵祯把洪州城大胜的消息在大庆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反正已经打下了洪州城,在保守秘密也毫无意义,西征军大胜的消息肯定会比瘟疫蔓延的更快。 朝堂上顿时欢声雷动,对文武百官来说这算得上是大宋对外战争中难得胜利,当然要大贺! 老得快掉牙的李迪出班道:“老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此次征伐党项乃是扬我上邦威仪,有道伐无道乃上国气度!” “上国气度!好一个上国气度!可老臣觉得真正的上国气度却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安,忘战必危!” 泼凉水的人总是有的,何况是自己亲自任命的消防员,鲁宗道。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这次征伐,算的上是惩戒宵小,自卫反击,朕不觉得这是好战之举。” 鲁宗道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臣虽是参知政事,却还兼右言正之职,掌管讽喻规谏,臣只是提醒官家勿要穷兵黩武……” “放肆!鲁宗道你怎敢如此对官家说话?!” 面对三才的指责鲁宗道微微摇头:“老臣说的话没有一句失礼之言,讽喻规谏本就是臣的指责锁在,为的就是放止官家以后犯错,这也是官家对臣的劝勉!”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三才此事休要在朝堂上议论,是朕让鲁相公兼任右言正的,这也是应该,时刻让朕保持理智,不会陷入穷兵黩武的深渊,这是好事,只不过鲁相公你这样做会打击到其他朝臣的信心,以后上奏疏便可,勿要在超会上这么说。” 鲁宗道想了想便坦诚的道歉:“臣有罪,非万不得已臣不会在朝会上谏言。” “如此甚好,朕打算晚上在琼林苑设宴,与文武百官,东京百姓共襄盛举!” “大宋万岁,陛下万岁!” 即便是满朝文武如此附和,赵祯依然有些提心吊胆,西征的事情在大宋传播的如此迅速,这意味着后宫中的小妞也会知道…… 赵祯散朝过后便立刻前往后宫,果不其然杨采薇冷着一张脸见到赵祯后第一件事便是扑过来撕咬,幸亏有三才拦着,不然少一块肉的就不是三才而是赵祯了。 血淋淋的人肉在嘴中,杨采薇面色狰狞的望着赵祯嘶吼道:“你骗我,利用我!居然让我成为你局中的棋子,你如何能对我如此薄情寡义?!” 杨采薇此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一直被赵祯利用,宋军攻破洪州城的事情她已经知道,可却是从宫女们闲聊的时候听到的,东京城的党项密堂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被赵祯无情的利用了…… 联系不上党项密堂说明,要么是他们全部撤走,要么是他们被控制了起来,无论那种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整个大宋除了官家就再也没有人能这么手眼通天了。 没想到自己把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他居然还要利用自己在的爱情对付自己的族人,此时的杨采薇已经失去理智,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狰狞的喝到:“你说要封李德明为西平王的,你说要给党项人定难军的身份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利用我!” “朕没有骗你,朕确实封他李德明为西平王,也确实封党项人为定难军!要说利用也谈不上,朕只是提前用你的嘴巴告诉李德明而已,是他自己放松警惕的,难道他不知大国博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吗?用兵之道,在奇,在险,是他自己放松警惕与你没关系。” “可你既然给了他西平王的封号为何还要出兵西征党项?” 赵祯瞧着杨采薇的眼神心中一阵不爽,仿佛他党项人欺负大宋是应该的,而大宋反抗就是暴行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 赵祯冷笑着说道:“你打了朕的脸了,朕非但不能生气还要给你道谢不成?侵略就是侵略,围我延州城,要我爵位,你当我大宋好欺负吗?来人给朕把杨采薇带下去。三才你去看看退伤,这么大一口怎生受得了?” 三才满脸是汗的苦笑道:“奴婢不痛,不过是被娘娘咬了一口而已,不疼……不,哎呦!官家轻点啊!” “你不是不疼吗?” ………… 第二白九十六章党项人的强盗逻辑 杨采薇的事情惹得薇拉不胜烦恼,在她眼中赵祯的行为算不得错,但也从情感上说不过去,她是一个女人,不懂得男人常说的那些大道理,在她看来只要是利用了女人就是卑鄙的。 可惜站在大宋的观点上来看,主人的作法无论从什么方面出发都是正义的,在赵祯那里她只得到一句话:“如果杨采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和你和朕都没有交集的人你还会同情她吗?” 想不明白的薇拉找到了王语嫣,在她看来王语嫣是后宫之主的皇后,一定知道答案,可王语嫣的回答让她目瞪口呆:“她虽然是党项人,但她的首先是官家的女人,作为官家的女人她就必须站在大宋的立场上,即使是为了大宋欺骗族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她想好把一切都给官家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薇拉呐呐不言,最后还是接受了王语嫣的洗脑,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睿智宽仁的主人怎么会有错? 赵祯看了一眼双目无神正在给他研磨的薇拉叹道:“你这小丫头的脑袋是不是被那些大家闺秀给弄坏了,爱情这东西本就是没有对错的,朕是利用了杨采薇,这是因为朕是大宋的皇帝,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不惜以深爱的女人作为代价。” 薇拉低头不语,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还是不要搀和到其中的好。 三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启禀官家,杨贵妃让奴婢传来话,她说她要见您,和您好好谈谈!” 赵祯微微一笑:“没有宫人见她失势欺负她吧?” 三才打了个冷颤,从官家的表情上来看,谁要是敢欺负杨贵妃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哪能啊!谁不知杨贵妃是官家宠幸的妃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再说不是还有奴婢帮您守着了吗?” 赵祯微微点头:“知道就好,朕只是把她关在宫中而已,谁要是乘机使出下作的手段,朕绝不轻饶!” 三才小声应道:“奴婢遵旨!”看来皇后娘娘的计划又要搁浅了。 黑色的夜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不那么漆黑可怖,赵祯走在后苑的小道上,身旁是冰冷的杨采薇,往日的成熟与娇媚消失的一干二净,整张脸都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你不用这样生气,党项人为他们的行为就该付出代价,如果是老老实实的向朕乞求西平王和定难军,朕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这次西征洪州城乃是因为他李德明帅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并以此为威胁索要爵位和封号,朕要是开了这口子,今天党项人围城要爵位,那明天大理人也想要爵位么,辽人还想要我大宋的真定府,是不是派兵围城朕就要给他们?!” “官家是天子当然说的有道理,可利用一个女人做伐,去欺骗敌人却不是天子所为吧?” 杨采薇别了许久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赵祯微微一笑,只要开口说话就好。 “他李德明还是党项的王呢!还不是让你这个狐狸精混入皇宫为他党项基业建功?你党项人可以,为和我大宋就不可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兵不厌诈,情报的不对等也是战争的手段之一,他李德明没有做好甄别也能怨朕? 哈哈……说到底只不过是你们党项人的自大导致的恶果! 就算没有你杨采薇传递假情报,朕也会让东京城的党项密堂传递出去,你真的以为朕苦苦经营的黑手是吃闲饭的? 你们党项密堂在东京城的所有分部和接头点,包括线人都在黑手的监控之下,要不然朕岂能放心?这一战朕没有选择,只能赢不能输!” “官家确实宏才大略,假以时日我党项一族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就要被大宋杀个干净才算完?”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诶!朕又不是暴君,怎么会对你党项族人赶紧杀绝,朕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让党项人融入到大宋之中,党项人的祖先是羌人,而羌人和我华夏民族也是和睦相处过多时,自汉以降,我华夏汉族对羌人甚至是外族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唐太宗曾经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今天朕也要对党项这么说,不仅如此朕还要让两族通婚共壤盛举!” 杨采薇冷笑道:“哦!数十万大军西征我党项就是官家口中的独爱之如一?攻我州城,杀我族人就是官家的共壤盛举?我党项人可承受不起这种爱惜!” 赵祯学着杨采薇的冷笑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李德明自己作死!朕本来就打算给党项更好的生存环境,为此不惜重开榷场,你要知道从榷场赚来的钱,抵得上征伐带回的金银财宝!” “那为何还要西征?!” “因为你们党项人贱!” 赵祯怒斥杨采薇,因为她又露出了那种党项应该围困延州城的表情。 “你们党项原先只不过是衣不蔽体的羌人一枝,被匈奴欺负的不成样子便跑到我汉人的土地上请求收容,汉武帝收留了你们,因为那是的大汉威仪让你们臣服老实,并改名党项和羌人划出界限。 后来唐太宗四海一统,君临天下,你们党项在之后安分了好一阵子,直到安史之乱让你们看到了机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唐虽然衰弱,可对付你们党项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你们选择站在大唐的一边协助御林军诛杀逆贼安禄山史思明,要不然定难军的称号从哪来? 自那以后你们的野心便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五代十国中原动乱给了你们机会,党项这种投机主义者怎么会错过! 朕实话告诉你,李德明的计划朕早就看穿,不过是依辽和宋休养生息而已,得了西平王的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蚕食党项诸部,并把当党项拧成一股绳,等他统一党项,收取西域之后,他李德明就要立国西夏! 笑话不就是合纵连横的老套路吗? 这一招我汉人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的春秋时期就玩过了,那时候你党项人还在不知在哪里同猴子行周公之礼呢!” “我们党项人想立国,想团结起来走向昌盛这有错吗?党项人天生就是骑士,马背上的民族,利用自己的战马和刀剑创建家园有错吗?” 赵祯被气笑了指着杨采薇的鼻子道:“说你党项贱,你还不乐意,靠侵略繁荣起来的国家能长久吗?靠杀人劫掠富强起来的国家能昌盛吗? 你们党项人是小日本的祖先不成?什么强盗理论!那我大宋靠自己的力量收回本属于我汉人的土地有错吗?” 杨采薇一时说不出话来,赵祯还不容易有这么痛快的机会岂能放过:“你们党项包括辽人都是我华夏文明一部分,只有入我华夏才是正道,只要你们不如华夏还是保持胡服骑射,便要面临我华夏王朝的征伐,就算我大宋不再了,继任的华夏王朝依然会继续征伐,直到实现大一统的那一天。 朕告诉你,流淌在我华夏血脉中的魂魄无时无刻的不提醒历代天子,国虽大,寸土必争,举国弈棋,我愿为卒! 这句话让你党项密堂传递给李德明,让他给朕记住了,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说不定哪天我大宋铁骑就杀到他颍州府去了!” 第二白九十七章困兽 延州城进入了最为紧张的战时状态,连范雍这个文官都是整日挎着长刀,他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这个时候为了鼓舞城中军民他也没办法。 鼠三已经对他说了此战的重要性,延州城必须守住,即使豁出全城军民的性命也不能弃城而逃。 被派去李德明军中的使者已经被枭首,头颅被高高的挂在旗杆上晃悠,并且李德明让手下最英勇的骑士到延州城前放出话来了:“宋人卑职,欺我党项忠厚,拖延时间,攻我州城,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 潇洒的骑兵说完就准备离开,可惜再潇洒的马术也不是弩箭的对手,随着鼠三的一声令下,城墙上万箭齐发,攒射的弩箭如飞蝗一般,直接把那骑士和身下的坐骑射成了刺猬。 李元昊愤怒的快要爆炸,那是他手下最为出色的骑兵先锋,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叫阵的城墙下,可他李元昊却选择性失忆,他忘了大宋的使者也是被他亲自枭首示众的。 在党项人心中,欺负宋人是可以的,但宋人欺负他们就是有违天理! 但也不能全怪党项人,首先发话的居然是一旁的范雍:“鼠三!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你这是干什么?” 这种不知何处而来的怯懦让鼠三恶从胆边生,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只允许党项人杀我大宋使者,不许我大宋杀他党项叫阵?老倌你到底是党项人还宋人?!” 鼠三的话让范雍哑口无言,在他看来这不是君子所为,有失上国威仪,但也不想想你上国的使者都被人家杀了,何来的威仪,所谓的上国威仪不是你说出来的,也不是一忍再忍,忍出来的,而是用拳头和实力打出来的! 范雍还是有些担心道:“如果激怒党项人,李德明率军攻城又该如何是好?” “李德明实乃枭雄,一个猛士的死亡不会让他丧失理智的判断,即便是我不杀这人,他们该攻城照样攻城,该撤军照样撤军,绝不会有所区别,我倒是希望他攻城,反正城中的妇孺都被送走,剩下的不是守军就是蕃军和青壮。 李德明来攻城,反倒是拖延了党项人的时间,绥德军和保安军已经在路上,只要他敢攻城,就是有来无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延州,绝不能让党项人前进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京兆府就在咱们的身后,关中的千里平原也在咱们的身后!” 只要提到家国百姓,范雍身上的文人气节就会立刻爆发,眉头微微一皱:“这延州城真的丢不得!老夫就算是舍了这一身皮肉也要守住这延州城!” 范雍说完又奇怪的望着鼠三道:“那为何绥德军和保安军不前来驰援?” 鼠三嗤笑一声:“指望他们驰援?怕是等你我战死也等不来,两军的将领已经传来消息,他们会在党项人回援洪州的时候在路上设下埋伏,尽可能的杀伤党项军,并减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不可能与党项人正面作战,要么是利用地形伏击,要没事夜间偷营。” 范雍皱眉道:“岂有此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为将军岂能怯战?!” 鼠三检查了一下城墙上的八牛弩转头笑道:“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真的打不过,硬碰硬的对付党项人就是个死!十万大军的党项人不是十万头牛羊,何况后路被断此时的李德明怕是已经陷入疯狂,谁敢和一群疯子作战,十万人的疯子!” 范雍本想帮鼠三检查八牛弩,奈何身为文人的他力量不够,只能松手道:“这是官家的旨意?” “那是当然!官家的旨意中说的明白,绥德军和保安军只负责杀伤党项人的士卒,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的战力,骚扰,破坏营地便可,万不能与十万大军对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千里之什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好歹也是个四品的武官,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没坏处。” 范雍的话让鼠三一阵憨笑:“老倌你这话说的,俺原先就是个飞贼,承蒙官家看重才得了黑手的差事,常年奔波的,哪有时间做学问,不过你这老倌的知识俺还是很佩服的,等以后有了儿子让他当文官去嘞!” “你呀你!也罢,要是能度过这一关,等你有了儿子便送到我这来,别的不说,但学问一道必是倾囊相授!” 鼠三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俺现在是越瞧你越顺眼了,最起码你比朝堂中的伪君子好的多!” 范雍翻了个白眼的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背挺得直直得…… 其实范雍开始的时候也是担心的要命,可是鼠三的话和送妇孺离开时的场面让他觉得作为文人,即便是死也不能丢了气节,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个怯战的名声! 如果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名节而留下来,此时的范雍确实因为对官家的信任和对大宋的责任而留下来,这几日他有无数的机会来开延州城,手下的幕僚也是劝他离开,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鼠三带领的黑手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给他很多的信心,他岂能看不见每日在延州城飞进飞出的鸽子,就算是鼠三骗了自己也无所谓,作为文臣能为国守边,战死沙场也值了,最少一个忠献的谥号是少不了的。 到那时自己的家小也必然会有朝廷奉养,恩荫,诰命之类的,自然能保全家中的平安,但如果能侥幸不死,范雍都不敢想象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最次也是个兵部侍郎吧…… 相比于范雍,鼠三的内心更加的沉重,刚刚的他看似风轻云淡,对局势分析的有理有据,可这一切都是官家的猜想,如果李德明打算鱼死网破呢?如果李德明进攻延州城呢?鼠三真的不能肯定延州城不破。 一旦延州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十万党项大军便可南下,大宋的腹地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战力的,即使有再多的乡勇民壮也挡不住他李德明的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鼠三的背后不禁冒出冷汗,官家您到底是要干什么?! 如今说党项人是困兽,不如说延州城才是真正的笼中鸟,现在想要撤出延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十万党项军早已把延州城为的铁桶似得,水泄不通。 第二白九十八章大家?小家!国事?家事! 李元昊疯狂的鞭打大宋使团剩下的人,他们都是些负责运送仪仗的低品官员,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低品文官却有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带有倒刺的铁鞭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剧痛无比。 但他们即便是惨叫呻吟也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音量,甚至有人从地上抓了把泥块塞入嘴中恶狠狠的盯着施暴者。 越是这样李元昊越愈加的愤怒,没有见到他们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如何能满足李元昊的自尊心? 没想到自己最爱的小姑姑居然被大宋的皇帝利用成为对付党项的利器,自己和父亲太过重视密堂的情报,而密堂已经被宋人发现并利用起来,为此大长老在父亲面前自断左手一次谢罪。 只可惜李元昊完全不在意大长老的左手,在他看来,密堂已经没了任何用处,作为间人,只要暴露就要被舍弃,在宋人监视之下的密堂完全失去了作用,即使舍弃也无所谓。 无论大长老跪在李元昊的脚边如何苦苦哀求,李元昊依然是冷冷的望着他:“我是不会去向父亲说情的,密堂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我党项征伐只用,可现在呢?投入了我党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居然被敌人利用,说出来真是个笑话,尤其是……尤其是拓跋卓然那个贱人!” 爱之深恨之切,从小到大的挚爱突然被另一个人夺走,这本就让他怒火中烧,本打算让大宋皇帝看看党项的厉害,谁知居然连挚爱的人都帮助对手,之前李元昊一直认为小姑姑是为了党项牺牲一切,可现在看来她居然敢深深的爱上了宋人皇帝,并出卖自己的部族! 李元昊觉得大宋的皇帝就是他对手,可李德明却觉得儿子虽然志向远大,可惜太不现实,伸手夺过儿子手中侵染鲜血的铁鞭,李德明微微一叹道:“嵬理,你要是发怒就输了,志向高远是好事,可现在的党项如何能与国力昌盛的大宋博弈?就是一个西平王我们都要大宋皇帝的亲手敕书!” “父亲大人,为何我党项不能立国称帝?管他辽人和宋人如何,现在的党项已经今非昔比,西域之地已经半数落入我族手中……” 李元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愚蠢!你是我李德明的儿子,是草原的狼王,怎么会有豺狗一般的狭隘想法?愤怒和嫉妒已经让你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党项立国,大宋和辽国怎么能坐视不理? 甚至可能会联手毁灭我党项!到时我党项又该如何自处? 现在的我们就是要依辽和宋积蓄力量,等我党项有了足够的钱粮和兵马之后,到时立国称帝只不过如饮水吃饭一般,否则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元昊微微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那这些宋人皇帝的使者该怎么办?” “放他们回去!别忘了咱们的党项使者还在延州城中,宋人之所以这么自信的让使团前来,就是因为咱们的人还在人家的手里捏着呢! 咱们的使团可是带着大宋的地图回来的,贤觉更是要向大宋皇帝请求蕃僧通行大宋的权利,这比什么都重要!何况野利家的人都在使团中包括你的师傅野利任荣,和你舅舅野利旺荣,和你姑姑野力都兰。” 刚刚还不服不忿的李元昊瞬间扬起小脸,开心的说道:“师傅回来了?那就暂且饶了这些宋人的狗命,他们的贱命哪有师傅来的重要!” 于是这些原本抱必死之心的使者大失所望…… 互相望了望无力的叹息起来,对于清贵的文人来说,他们这样的小官如果能死在党项人的屠刀之下,便会受到所有仕林清流的歌颂,文人为了名声连死都不怕,可惜却想死死不了,这一身的伤残也多少能为他们得到好名声。 交战之前两军交换战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生死仇敌也要这么做,这是国与国之间交战的规则,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耍手段,可以无耻,但一定要遵守规则,否则无论是人还是国家都生存不下去。 李元昊亲自带人前来延州城外,范雍则是带着党项使团出城,城门楼上的鼠三真的很想把手中的弩锤砸下,八牛弩的力量一定会把这个骄傲得快飞起的小小人儿射穿在地上,成为党项人的图腾…… 但他知道,如果这么做,延州城将不复存在,党项的十万大军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城,屠灭这里的一切生灵。 范雍看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年轻官员颤抖的说道:“让诸位受苦了,大宋是绝不会忘记尔等功绩,请记下今日所受的侮辱,我大宋定当十倍,百倍的为尔等讨回来!” 两军交换了使团,便迅速的撤离,范雍是担心党项人突袭攻城,而党项人则是担心城墙上的宋军弩箭。 双方都怀疑对方的诚信。 这也是这场围城之战打不起来的原因,但一切都是暂时的,所谓的平衡会被时间所打破,党项人的后勤补给点洪州城被大宋占领,说实话党项人能撑这么久,连鼠三都始料未及。 但此时的李德明却不着急,手下的士兵都是党项大族帐中抽调来的,利用他们的恐惧作战一项是李德明的拿手好戏,对此他已经轻驾熟路。 被逼急的时候,党项人能发挥想象不到的潜力,大军的粮草只剩下五日所用,军中的各族将领早已按耐不住请求攻城,这两日更是连士兵都急躁了,身上的粮食越来越少,恐惧和压力就越来越大,而眼前的延州城则是粮草充沛,前段时间还送来牛羊犒劳大军的。 等到攻城的时候,这些饿疯了的士卒必会如狼似虎,等攻下延州城为党项赚回面子之后,吃饱喝足再回援洪州城也不迟。 李德明望着不远处方位森严的延州城嗤笑一声:“宋人无知,真以为粮草对我党项大军那么重要?就食于敌才是我党项人的作风!” 延州城中的所有百姓被范雍集合起来,对于统筹安排之类的事情,鼠三是拍马也赶不上范雍的,光是指挥青壮挖隔断地道,灌水,搬运滚石檑木,就看的鼠三一阵头大。 范雍聪明的把留守的青壮划分为小组,每组各司其职不得慌乱。 连战前动员都听的鼠三热血澎湃,范雍只围绕一个话题展开动员:“你们的父母,儿女,亲人等等最亲切的人都在延州城的身后,咱们在这里挡住党项人的时间越久,他们的希望就越大,朝廷已经派出十万大军前来支援!只要能守住延州城,无论守城官军还是青年民状都会得到朝廷的奖赏,战死的会有朝廷的抚恤!我大宋男儿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大丈夫建功立业保全家人就在今朝!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延州城的守军发出一阵怒吼,这是自心中发出的吼声,是灵魂的呐喊! 为国家而战那是大义,为小家而战那是关情……所有的人不光是在为国家作战而是为自己的小家,看似是国事,其实是家事。 范雍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把军民内心深处所关心的东西发掘出来,并和每一个人联系在一起,试问这样一来谁还不效死力? 第二百九十九章城墙上的格物 帆布的大帐之中,李德明深深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破碎的瓷片撒了一地,鲜血潺潺流下让四周的侍从紧张万分。 情报上显示,洪州告破之后便是盐州的相继告破,但唯一让李德明觉得欣慰的是驻守盐州城的没藏讹庞没有带领党项儿郎攻取洪州城,而是在得知军情后便收集粮草驰援十万大军。 不愧是没藏家的孩儿,端是一副玲珑的心肝,随手把密信交给少了一只手的大长老,转头对李元昊说道:“野利遇乞外族兄的人还是靠得住的,眼光和心胸都是不差,有时间好好亲近一下才是,毕竟他没藏家在党项也是大帐了。” 李元昊微微点头,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作为党项人的王,最为重要的就是大帐对王上的忠诚,这也是为什么十万大军有一般是来自大帐的原因。 想到这里,李元昊恍然大悟,难怪父亲从数一数二的大帐中抽调那么多的人,这一战无论输赢都会对党项的政治格局产生变动,尤其是对族中大帐的影响最大。 这和宋朝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差不多,父亲也想收回兵权! 瞧见儿子眼中豁然开朗的目光,李德明笑了笑:“这总算知道了吧?什么都是虚妄,爵位我们需要大宋皇帝分封吗?定难军的名号不是荣誉而是枷锁!只要你手中有足够多的土地,足够多的百姓,足够多的军队,那你就是党项的天子!大宋皇帝的敕书?笑话!” 李元昊看着雄才大略的父亲激动的微微颤抖:“那何不现在攻城,各大族帐的人都已经忍不住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是他们自己找死,没了精锐之兵的族帐还不是任由我拓跋氏吞并?” “吾儿又是急躁,现在还没逼到千钧一发之际,各大帐的粮食还够三日之用,明日攻城也不迟,而且要以假乱真,今日你便带人伐木造械,做出一副攻城的样子来,稳定军心莫要让人看出破绽,各帐中的智者也不再少数!” “孩儿领命!”李元昊得到了答案心中的郁闷位置全消,父亲果然是早有打算,自己的怀疑是错误的。 当李元昊带着军中的劳役开始伐木制造攻城器械的时候,党项军中的各帐便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智者也被迷惑,开始自觉的为族人安心。 相比于党项的准备,延州城中更是热火朝天,军民的激情都被调动起来,信心满满的准备守城之战,只有鼠三和范雍知道,朝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十万大军,城中的六万守军加上不到三万人的青壮就是所有的战力。 而且守军的战力也是参差不齐,五万的蕃军,一万多人的边军,只能依托城墙之险与党项人一战,所以延州城绝不能破,一旦党项人攻入城中,六万人的混合部队绝不是党项人的对手。 城墙就成了延州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好黑手带来了火药弹,这种守城的无双利器成为鼠三的底牌,延州城地处西北,木炭硫磺硝石都是不缺的,鼠三带来的黑手成员中有数人是从军备司中抽调来的匠人,他们和其他匠人不同,乃是军备司中最为隐秘的人,专司火药弹的生产制造。 自从到了延州城他们就没闲着,没日没夜的的制造火药弹,城中的材料几乎被他们耗尽,即便如此他们还在不断的改进城墙上的守城器械,火油被蒸馏成为猛火油,八牛弩上的绞盘被棘轮绞盘所替代,就连滚石檑木上都被安装了铁钉并且在粪便中浸泡过。 这些手段看的鼠三都为止胆寒,小小的铁钉都在匠人的手中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真不敢想象,被这种散发着腐臭的铁钉扎到,伤口会溃烂成什么样。 而原先文质彬彬的范雍却对这些很感兴趣,甚至用一只活鸡做实验,当看到活鸡的伤口溃烂倒地之后便更加的兴奋,不断的请教匠人的方法,并为之记录,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守城的宝贵经验,即便身死也要当成学问传承下去!” 鼠三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像范雍这样的人肯定能被官家看重,朝中的文武百官对匠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趋之若鹜,不对,还有叫曾公亮和丁度俩个怪人…… 巨大的木头碾子被抬上城墙,并且还在木头碾子的两端帮上了绳索,木头年之上全是森然的铁钉,绳索被固定在木质的滑轮上,只要松开手,这巨大的木碾便会带和铁钉给攀爬城墙的党项人致命一击。 最为关键的是这东西还能反复利用回收,减少了滚石檑木的消耗。 范雍对自己的发明很骄傲,而工匠则是无情的泼上凉水:“范知州的木碾和滚石檑木有甚的区别,绳索下去两次就会被人家砍断,要是有机灵的人看到,说不定只消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东西就收不回来了。” 范雍一时间尴尬万分,还好鼠三为他解围道:“要是换成铁索就好了。” “铁索?数丈长的铁索比这木头碾子都重!单单一个滑轮顶得上什么用,要多上许多才能省力,但增加滑轮的个数势必会让上升的速度满上不少,到时间怕是木碾早就被砍断了……” 这些工匠都是被赵祯当成科学家来看待和培养的,并且给了很高的待遇,因为热爱,多少有了些科学狂人的态度,对范雍这样的文人还有些尊重,对鼠三这样厮混时间长了的人,便没了那么客气,直接怼了回来。 鼠三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辩解道:“诸位都是大匠,俺只是说两具夜郎自大的话,莫要刁难俺了!” 稍微年长的大匠点了点鼠三道:“范知州公事繁忙,又是文人出生便罢了,你是在黑手混到现在的,又是官家的心腹,不读书也罢,连格物都不通晓委实说不过去!” 他的话让范雍眼睛一亮,早就听说官家把格物一道也作为学问,作为文人的范雍岂能放过。 “不知大匠所谓的格物之学是为哪般?” 范雍的弯腰施礼让鼠三惊讶的张大嘴巴,而稍稍年长的大匠则是微笑着还礼道:“此乃官家的学问,官家曾言,格物乃是儒家的一支,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格物便可利其器也。 官家有云圣人格物,以格物兴万民,古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此乃格物,又有周仓造字,亦是格物演变而来,韩昌黎的原道便有所论述,圣人教会黎民运用器物,这便是格物,所以官家之学亦是圣人之学。” 这下不光是鼠三震惊,就连范雍都被大匠的话震的说不出话来,微微思考一番便连连点头:“此乃醒世恒言,官家对学问一道确实已入臻境。大匠亦是格物之学的大家啊!” 大匠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某此次前来一是奉了官家的圣旨助尔守城,二是为了考究格物之学的用处,格物不像其他的学问,要以实践来衡量正确与否,这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困难的方法。 一旦战争打响,我等匠人非但不能离开还要记录器械的运转情况,战事结束亦不能休息,说不定还要出城查看一番!” 范雍为难道:“两军交战,即便是战事结束城外亦不安全……” 匠人挥手打断道:“范知州想差了,老夫所言的战事结束乃是党项人撤走,我等即便是再渴望所学,也不能拿城中军民的性命做赌注。” 范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先生高义!” 鼠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是匠人和文人的对话吗? 简直是俩个老学究在讨论学问,就连范雍自己也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两人对话理所当然,他下意识的把匠人放在了平起平坐的高度,这便是君子对学问的态度! 第三百章悲歌 战争总是能体现科技的差距,延州城高高的城墙就如一台大型的绞肉机,不断的收割着党项人的生命。 被军备司匠人武装起来的延州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不断的榨取着党项人的血肉,八牛弩的一枪三剑箭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巨大的铁质弩箭瞬间洞穿三四个党项人,这还不算完,如糖葫芦似得的在地上翻滚。 “八牛弩!”随着党项人的大喊,队伍变得松散起来,这是党项人对付八牛弩的唯一办法。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压了过来,稍有经验的战士惊恐的发出咆哮:“箭阵!举盾!” 黑云击打着地面发出凄厉的啸声,嗖嗖声从头顶穿过,党项人死命的举着盾牌尽量的把身体缩成一团。 蕃军用的依然是腰张弩,和蹶张弩,而边军使用的也是稍微好一点的大黄弩,弩箭守城是最为使实用的办法,况且守军还是在高高的城墙上自上而下的射击,无论是从视野,还是力度上都是城下党项人所不及的。 高高的垛口和女墙给了守城军队最有利的防护,轻装的弩手不断的替换,以三排为一个战斗序列,弩箭源源不断的从垛口倾泻而出,守城之战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战斗。 当蒙着兽皮的撞车开到城门下的时候,鼠三着急的对大匠叫道:“李德明派出撞车数十俩,欲攻陷城门!用火药弹吧?” 大匠翻了个白眼:“为时尚早,只不过是些木质的撞车而已,巨石檑木便可摧毁,派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吊斗车展开,几颗巨石砸下不光能毁其车辆,还能阻碍通路,何乐而不为?” 鼠三微微点头便吆喝着手下的士兵展开巨大的吊斗车,这东西是匠人们忙活三个晚上制造出的,光是主梁就用掉了好几根圆木,其中最重要的一根还是从州府衙门的房顶上拆下来的…… 吊斗车的长臂在滑轮和齿轮的连接之下如臂挥使,巨大的石头被绑好后轻松的吊起,在撞车的头顶上,鼠三用力的斩断绳索,巨石砰的一声砸下,撞车瞬间四分五裂,车内的士兵怕是早已成了肉饼,血液如泉水似得从石头边缘冒出很快便汇成一条小溪。 但党项人很快就找到对付的办法,攻击吊斗车的观察手,弓箭和弩箭有了目标,延伸出去的观察点被覆盖,但为了掉斗的准确性,大宋士兵只能穿着厚重的步人甲前去观察。 守城和攻城的优势劣势立刻体现出来,守军依托城墙为险要击杀敌人轻松异常,但城墙上的地方有限,再加上许多的守城器械已经是人满为患,六万人的宋军不可能全部堆积在城墙上,所以鼠三安排了轮换制度,总不能等一队人全部战死再替换上预备队吧。 这样不仅能减少伤亡,更能让守军轮番休息,提高战斗力! 而攻城的党项人优势也很明显,城外的巨大战场完全能容纳得下数万人的进攻,无数的云梯搭上垛口,但迎接他们的是烧化了的铅水和热油。 党项人惨叫着跌落下去,可还没等守军欢呼,又是更多的云梯被架了上来,还好垛口有长长的推杆,守军呐喊着在号子声的吆喝下,把长长的推杆捅出去,云梯上即使有再多的人也压不住梯子,在重力的作用下从高高的云梯上跌落,口吐鲜血的他们还没挣扎起来就被城墙上的弩箭射的透心凉。 如此惨烈的如人间地狱的情景非但没有使得党项人退怯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嗷嗷的叫喊着再次铺上云梯向城墙发起进攻,甚至用上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为的便是让身后的族人能顺利登墙。 此时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各种狠毒的手法都被用上,鼠三命令守军向城墙下倾倒猛火油,所谓的猛火油就是蒸馏提纯的石油,军备司的大匠们把较轻的油称为清油,而剩下的残渣叫做重油。 清油的特点是火势凶猛一点就燃,而且水泊不灭愈烧越烈! 重油也有特点,虽然不如清油容易点着,可一旦点燃,不死不休,温度也是清油的好多倍,军备司的人还发现这样的重油用来作为钢铁生产是最为优质的燃料。 而且燃烧过后还能得到一种极为粘稠的沙子,官家说这叫沥青砂,用来铺路最适合不过…… 粘稠的重油被泼到了城下,附着到党项人的身上,这东西占到身上容易,可要是想去除却是极难的事情,这种油的燃点高,并不容易点着,但在清油的帮助下,想扑灭都很难,只要沾染一点,除非把皮肉都割下,否则别想熄灭。 无情的火焰如跗骨之蛆,党项人在发现这一特性后惊恐万状的逃离,身上一点沾染便手起刀落的割去,党项人中顿时增加了许多残疾人。 战场上的伤员越多,整支部队的战斗力就越低。 况且清油,重油的运用之下,党项人对这种扑不灭的火产生了无边的恐惧,崇尚佛教的他们认为,宋人的火焰就是传说中的红莲业火,否则怎么能水泊不灭,扑打越烈? 但无情的事实击碎了他们的恐惧,相比起被饿死的惨状,他们还是愿意战死,即使被那无名之火烧死也比活生生的饿死强。 饥饿的恐惧在每个党项人的灵魂上留下烙印,从小到大他们几乎都是在与饥饿战斗,直到大王带领个部征伐西域,这种饥饿的折磨才算结束。 口袋里的粮食已经不多,这是不断刺激着党项人神经的结症,十万人的军粮消耗速度惊人,各族帐中的粮食储备几乎已经所剩不多,而且作为后方粮草转运的洪州城已经被大宋的奇兵袭击。 数十万的党项人几乎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拿下延州城,十万大军将会面临无米下锅的困境,到时即便是想拿回洪州城也是不可能事情。 十万人的人口基数太大,相比之下的宋人就要舒服的多,他们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有储存极多的粮食,有来自地下的活水,这一切在党项人的眼中简直是天堂,相比他们的风餐露宿,守城的宋军舒服到家了。 用党项人陈旧的逻辑认为,自己没有的好东西那就去劫掠,在游牧民族的思维逻辑中抢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草原上的羊吃草,狼吃羊一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了。 党项人劫掠宋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因为宋人的马没有党项的快,他们的汉子没有党项男儿英勇,他们的身体没有党项人的健硕,那就活该被欺凌。 可他们却不知农耕民族千年传承的可怕,因为农耕民族要比游牧民族稳定的多,无论是知识,经验,智慧,科技甚至是历史都能传承下去,而相比之下的游牧民族在中华大地上忽闪忽灭,即使在强大的游牧民族都会被历史的长河所淘汰。 盛极一时的匈奴人应该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了,可也不过才经历了秦汉两代便灭亡,而突厥人更是被大唐的陌刀屠杀殆尽,只有汉人和一些少数民族保存了下来,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进化的选择。 延州城的战况愈演愈烈,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汇聚成小河,声音惨叫变成死神的奏鸣,直到夜幕降临,李德明才命大军撤退休整,而防守的士兵也是累的瘫倒在城墙上。 科技越是先进的战争死伤越多,也更难被医治,鼠三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尸体微微一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好不了多少,重伤的蕃兵也有不少,这里不是东京城,作为州府,延州城内的医生已经全部被征用,可惜人还是不够。 原本寂静的夜晚,因为城内城外的惨叫呻吟,汇聚成悲伤的旋律不断的在天空回响,悠扬的羌笛被吹响,只是羌笛中满是悲伤的哀鸣…… 第三百零一章最漫长的一天 李德明走在军帐之外看着远处的延州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今天的攻城让他感觉不安,宋人的战斗意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放在平日里虽然不能一鼓而下,但也不会有这么重的伤亡。 李德明去伤兵营检查回来的士兵,包括那些被族人抬回来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他们的描述中有一种业火,无论怎么扑打都不能熄灭,只有削去皮肉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伤兵营里满是惨叫声和皮肉烧焦的香味,这种味道李德明很是熟悉,每次屠灭西域城池的时候总能闻到这种混合着肉香的味道。 现在反倒是他党项人受到了惩罚,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崇尚佛教的李德明觉得,这绝不是佛祖对自己的惩罚,因为卑贱的西域人岂能和宋人相比。 虽然他口口声声的说不在乎大宋的态度,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内心的深处还是希望宋人像承认辽国一样承认党项的地位,在他的思想中大宋依然是天朝上国。 而辽人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投机者,也就是他辽人的命好,比党项甚至是大宋早建立政权而已。 惨叫声想起,一个士兵成为了野利任荣的试验品,他身上的伤口被野利任荣拿来试药,刺激的药粉让士兵发出一整整惨叫并用力的踢打床榻,虽然被侍卫按住,可他扭曲的身体显示出他的痛苦。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这药也不行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人烧成这样?猛火油也没这么猛烈,简直是跗骨之蛆!阴毒无比,宋人现在是真的变了!” “不是宋人变了,而是我党项人变得越来越像宋人了,呵呵,本就是胡服骑射交领左衽的我们,用起了奢华的瓷器,穿上了华丽的丝绸,可雄心壮志却开始消磨! 师傅,咱们党项人的勇猛正在慢慢的消亡,也许父亲的依辽和宋是对的,可我们党项人就改在草原上奔驰,而不是像宋人一样如老牛般在地里刨食!” 李元昊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的野利任荣,此刻他幼稚的脸庞上充满了成年人都极少拥有的豪气。 看着儿子如此说,李德明微微一笑便躲在帐角不出声,缓缓的上前挪上两步以便听得更清楚。 “嵬理,宋朝的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为师觉得很好:任何事物都有俩个方面,要辩证的看待。就如你现在只看到了不好的一面,是!我党项人越来越像宋人,武力稍有逊色。 可你知道自从大王对内保境息民,恢复生产,对外附辽和宋,与宋人交换物资,专力向西发展之后,我党项人就再也没有因为饥荒而饿死人! 在此之前有多少的党项儿郎没死在征伐的战场上,而是因为饥饿死在了睡梦之中,这不是勇士应该有的结局!” 李元昊微微点头,又懵懂的望着野利任荣:“那我党项到底该如何是好,不能光靠游牧,但也不能全部种地,嵬理愚钝请师傅教诲!” “其中的平衡你的父亲,我党项的王就掌握的很好,这是国君的问题,你在我这里当然得不到答案,只有你父亲才能引导你,为你解惑!” 野利任荣聪明的回答了这个他根本不会,也不能回答的问题。 李德明微微点头,不愧是党项的智者,即便是为王的儿子解惑也是极有分寸的。 轻轻的走出帐篷,李德明决定让战争来回答儿子的疑惑,只有血淋淋的真相才能让当儿子看懂自己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随着李德明的一声令下,天色微亮的时候,党项人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李德明投入了所有的士兵,从四面进攻整个延州城! 面对如潮水般的敌人,不少蕃军吓的哆嗦起来,他们虽然和党项人作战过,可几乎都是一触即走,党项人的凶残深深的烙进了他们的骨子里,相比于宋人,蕃军更是恐惧党项人的存在。 蕃军之所以还敢对党项人作战,主要是因为此时的延州城四面被围,完全丧失了逃跑的出路,就算是他们投降也必定会被屠杀,要是哗变的话,他们也承受不起宋人的抱负,毕竟他们的老小也被转移了出去,鼠三怎么会相信这些蕃军? 天色渐渐大亮,但延州城此时却上演了血与火的悲歌,厮杀,到处是厮杀,云梯一架倒下又有更多的被架上,砍翻一个攻上来的敌人,又有更多的敌人咆哮着冲上来。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没了理智这种东西,厮杀成为了人类的本能,只要城头出现敌人,无论是手持兵刃的边军还是蕃军都会用力的把长刀砍向敌人,直到敌人惨叫着或者哀嚎着跌落城下,一场角力才算结束。 鼠三带着人在城墙上不断的支援可能出现的溃口,而范雍正在主持预备队的轮换,他手中预备队的人数越来越少,没办法蕃军的战力和党项人根本没法比,而且四面受敌的延州城面对潮水般的进攻实在力不从心。 大匠们设计的各种守城器械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但在数量庞大的敌人面前变得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党项人已经开始利用抛石车对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进行压制。 乱石穿空的场景让大匠们尤为兴奋,鼠三黑着脸带着手下保护这些疯狂的大匠,他不明白,不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抛石机吗? 有必要牺牲手下的性命来观察! 一百五十斤的巨大石弹砸在盾牌上,盾牌后的士兵如纸片般飞了出去,即使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人已经死的透透了。 “这应该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投石器械,利用的依然是撬臂的杠杆原理,但他们的投石机臂长老夫从未见过,而且在短臂之下还加挂了重物,这使得人力的消耗会少上许多啊!” “方泰兄所言有理,我这就画下图样想办法传回大宋,这次就是死在延州城也值得了。” 鼠三微微的脸红,这些匠人连必死之心都准备好了,自己还在幻想党项人撤军…… 这次的攻城党项人久久未撤,无论是李德明还是范雍都知道这是一场战斗意志的较量,谁先后力不济,谁就会丧失主动,预备队就是双方手中的王牌。 还好,范雍自信自己手中的王牌比李德明消耗的要慢些,毕竟作为守城的一方占据了地利之险。 战斗从晦暗中开始,又持续到晦暗之中,整整一天,延州城都在上演着血肉的角力,双方的损失是惊人的,八万多人的延州城只剩下不足一半的军民,而党项人也损失了将近五万人的战力。 这是党项和大宋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战争,十二个时辰之内便在战场上消耗掉了将近九万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昨日还在有说有笑的人。 凶猛作战一天的党项人终于撤军了,当号角声响起的时候,不光党项人如潮水般撤去,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是立刻瘫倒在尸山血海之中。 只是短短的一天,但给人的感觉却如过了整整一年般漫长。 二十个时辰不间断的攻击防守,耗尽了双方所有的力气,李元昊疲惫的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咱们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拿下延州城?” “快了,迟则三日,快则明天!” 范雍声音沙哑的对鼠三问道:“党项人何时撤军?” 鼠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李德明,上哪知道他的想法,按照这种打法,就算他李德明拿下了延州城也会被困死在此处,不应该啊?” 就在鼠三疑惑的时候,身穿黑甲的黑手急冲冲的走了进来把一枚蜡丸交给了鼠三。 看完后鼠三脸色剧变:“不好!盐州的没藏讹庞没有去洪州城驰援!” 范雍奇怪的问道:“那他去了哪里?……难道前来支援李德明了?可保安军被绥德军为何没有阻拦?!”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这延州城怕是要不得了!” 第三百零二章撤也要撤的天塌地陷 范雍疯狂的冲向鼠三,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脸上招呼,大概是含恨一击,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鼠三的脸上,巨大的乌眼青出现让鼠三看不见东西。 黑甲的侍卫迅速的把两人分开,范雍咆哮着:“延州城绝不能丢!你自己也曾经说过,咱们的身后就是关中的千里平原和京兆府,要是延州城丢了,党项人南下又该如何是好?我们在便能拖延他们一天,一旦丢了延州城后果不堪设想!” 鼠三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你这老倌下手如此重,我说的是放弃延州城,而不是说放弃整个延州!别忘了,咱们延州可是城寨林立,即便是少了金明十八砦的防守要地,可多数城寨还是健全,西有万安寨,东有延长城,南面更是有四个相对来说较为险要的卫城,敷政,甘泉,临真,山门,每座城池都不是好相与的。” 范雍喘粗气:“如果我仅剩的四万大军化整为零,分散到六处城寨中防守,那势必会被各个击破!” 鼠三微微摇头:“不会的,延州的地势就如一个凸,而保安军和绥德军就如一个凹,这六个城寨距离延州城较远却离绥德军和保安军较近,官家曾经交代过,如果延州城不保,即便是放弃城池也要保全军卒,剩下的军卒还有大用呢!” “不过四万的散兵游勇,李德明还剩下五万多的精锐,再加上前来支援的没藏讹庞所部怕是又不下十万人之众!” 鼠三冷笑着说道:“嘿嘿,来吧!来的越多越好,党项人总共人口不过几十万,即便是他们从小就弓马娴熟,除去女眷,孩童,老弱,还能有多少人?” 范雍也不傻,在鼠三说完之后便稍稍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官家是想把党项大军围困在延州之地?!” 鼠三微微点头:“没错,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官家的打算,直到昨夜看到黑手密报才知晓,延州城只不过是官家放出的诱饵,一个巨大且充满诱惑的诱饵,党项人几乎对延州城的诱惑无力抗拒。 看似他们是因为被咱们大宋袭击盐州和洪州而疯狂,其实他们更多的是因为尊严被挑战而陷入疯狂,李德明对党项立国有着一种执着,而他立国的前提便是要战胜大宋,否则即便是他立国也依然活在大宋的阴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除非他大败我宋军。” “那如果李德明在得到没藏讹庞的支援后离开呢?” 范雍的话显然是问道了点子上,鼠三摇了摇头:“不会离开,因为我们今晚就突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死守这么长时间的城池就这样拱手让人? 这换做是谁都不理解,可鼠三当着军民的面展开袖子中的圣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观之党项之势必会倾力攻陷延州城,一战之胜不在一城之易主,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这圣旨是赵祯早就给鼠三的,怕的就是死守延州城,灵活多变才是用兵之道,要是没有没藏讹庞的支援,鼠三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延州城的。 可现在不同,没藏讹庞带着人和粮食补给前来支援李德明,这意味着被打的快崩溃的延州城还要面对将近十万人的攻击! 看着伤痕累累的将士,范雍最终同意了撤退的计划,确实如官家所说,就算这延州城的军民全部战死怕是也守不住,不如保全军民,撤退到其他城寨中继续作战。延州城的作用就是为了拖住党项人的步伐,此战已经使得党项人师老兵疲,既然目的达到退就退了…… 在范雍心疼的目光中,鼠三带着人把所有的火药弹埋藏在延州城中。 “一个不留?” 面对范雍的疑问,鼠三冷笑着说道:“当然一个不留,这东西抵得上延州城所有人的性命,这么多的火药弹埋在地下,爆炸的威力足足能把延州城掀翻!” 范雍眼睛一亮:“真有如此神奇?!” 见他不相信,大匠伸手拿起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火药弹道:“这里面的火药可是威力绝顶,为了它的威力发挥得到最大,我军备司死伤大匠整整十六人,威力之盛堪比雷霆,开山碎石如击完卵,老夫手中的这一扎,便可让一小段延州城的城墙天塌地陷,这里足足有二十五车的火药弹,你觉得呢?” 范雍干咽着口水向后退了两步,既然军备司的大匠都这么说了,显然是不会有假,真要是这样,说不定在撤走的时候还能给党项人以重创! 鼠三带人埋好火药弹的时候,大匠中那位稍稍年长的匠人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火药弹中,轻轻的扭动几下,机括声响起,伴随着嗒嗒的声响让鼠三惊叫:“这时候就放上延时器械是不是早了些,咱们即便是要突围还要再等等!” 匠人微微一笑:“老夫这延时器械可是定在了明日午时三刻,这乃是我军备司最精巧的器物,万不会有差,你且放心便是!” 鼠三小心的把一筐火药弹埋入城中,他自然是相信军备司大匠的话,可自己站在这些火药弹上就是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黎明时分,党项人的进攻再次开始,果然兵员减少的党项人采用了围三缺一的战法,看来为了拿下延州城带党项人已经不管宋军的逃跑与否了。 围三缺一,为的就是给敌人逃跑,这样反而能减少攻城的的伤亡,并且逃跑的士卒会带动整只军队的士气下降。 范雍率领城中青壮先走,鼠三带着边军断后,蕃军早已是无心再战,跟随在青壮之后撤离。 匠人们反而是在边军的保护下撤离,他们要记录火药弹的爆炸威力以供日后参考,毕竟火药弹的实战不是很多,这种机会很是难得。 空空如也的城池让党项人欣喜若狂,城墙上的器械已经被尽数毁去,翻入城墙的党项人打开了城门,这座封闭了将近五天的城门再次被开启。 城中的粮食被集中焚毁了,这在李德明的意料之中,但多少还会有些粮食成为漏网之鱼,大宋的富人最喜欢的就是存粮,存钱。 “父亲咱们追击溃散的宋军吗?没了城墙之险,区区四万不到的宋军其实我党项儿郎的对手!” 李德明微微一笑:“你也说了宋军不是对手,那追击他们还有什么意义,穷寇莫追,我们不做司马懿放着一座空城不要,先占下来再说,等到没藏讹庞带着粮草和援军前来,我等稍微整顿一番便可杀回洪州和盐州!” “父王,收到斥候来报,保安军和绥德军正在后路上堵截,但却没和没藏讹庞的军队交手。” “哼,那是当然,没藏讹庞麾下的勇士可是不输与为父的大帐军,以宋人的胆小,望风而逃还不是再正常不过,要是在我等攻城的时候,他们从背后突然杀至,内外夹击之下我党项大军说不定还真的能吃亏……”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打断了李德明的话,让刚刚拿下延州城的党项人紧张起来,但李德明微笑着喝到:“党项的勇士们,咱们的族人来了,除了我党项人的铁骑还有哪一只军队能发出如此浩大的声势?” 随和李德明的话,李元昊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线出先,党项守军嚎叫着发出草原上的呼喝,对面的骑兵也很快回应。 哇呜,哇呜的草原呼喝,在关中大地上回响。 没藏讹庞收到了李德明热情的招待,并且在野利遇乞面前大加赞扬:“这就是没藏氏的雄鹰吧?果然是我党项人的骄傲,率领的山界兵也是一顶一的好儿郎!” 没藏讹庞谦虚的弯腰行礼,标准的草原礼节让李元昊对他的好感大增:“你来的稍微晚了些,否则便能和本小王一起去撵杀宋军去了……” 李元昊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脚下微微震动,不远处的马匹也跟着嘶鸣,疯狂的奔向城门。 轰隆……轰隆…… 无数的巨响在城中接二连三的炸响,就像是旱雷击打在身边,一时间地动山摇房倒屋塌,这比之地龙翻身还要猛烈许多,地上冒出无数的火光,巨大的冲击波把壮硕的士兵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 不少人被震得五脏俱碎,口鼻出血者不计其数,整个党项军乱作一团,踩踏死伤者不可胜计,巨大的黑烟飘起在空中形成美丽的蘑菇状,即使微风吹过也不散去。 天塌地陷的场面让人震惊,呆呆的望着如人间地狱的惨状说不出话来。 只有大长老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喃喃自语:“天罚,天罚啊!” 第三百零三章火药的战场处女秀 李德明不知道党项人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天罚,他只知道此时的党项军队的损伤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战力却降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傻了一部分,疯了一部分,受伤了一部分,死了一部分…… 当他听见大长老所说的天罚后,怒从胆边生,抽刀砍向了这个扰乱军心的老混蛋。 大长老作为党项族中的长老,多少管理一些礼仪祭祀的事物,党项原先是崇拜巫术的,这也使得大长老变得疯狂,瞬间就回想起来当初的巫术口诀,即便是被刀砍得鲜血直冒,他也仿佛没有痛楚:“西方带来灾难,菩提树下的恶鬼涌来,党项的儿郎即将遭到天罚之灾,天罚已到,上古的巫语得到验证!” 于是一帮被炸的浑浑噩噩的人便开始用石头锤击贤觉这位得道高僧……看着他肉酱般的尸首,李元昊微微一笑,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这手段用的高明,不光如此连父亲都不能出手阻止。 此时的党项人已经溃不成军,他们被眼前超自然的力量所击溃,或是跪地求饶,或是傻傻痴笑,刚刚前来支援的没藏讹庞震惊的看着这一切,难道是因为党项人征伐宋人连上天也看不过去了? 李德明愤怒的抓着脑袋上垂下的发髻,用力过猛的他生生的扯下一撮辫子仰天怒吼:“为什么?!” 和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元昊,为什么会这样?眼看着拿下了宋人的城池,却招来了上天的惩罚,眼看着休整完毕的军队,就这样士气衰弱,这样一支疯癫的军队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就连智慧的野利任荣在仔细搜寻之后只发现了一丝奇怪的烟气而不知具体的原因,地上散落着的尸体的零件,焦黑的尸体下是一小撮灰黑色,这东西他从未见过,难道问题是出自延州城的下方? 作为党项的智者,野利任荣从不相信鬼神会帮助宋人作战,即便是有鬼神也是在高高的九天上看着低下渺小的人类厮杀,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否则怎会有无混乱中华的旧事,那时汉人的神又在哪里? 野利任荣仔细的收集着地上的粉末,但没多久他就放弃了这种愚蠢的行为,仔细的观察后,野利仁荣发现这些粉末应该是宋人的火药,但费时费力的把这些东西和泥土,血液分开实在是太困难,不如想办法从宋军中弄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把一些干净的药粉用纸包好,野利任荣走到李德明的身边道:“启禀大王,老夫已经知晓是什么东西给我党项大军以重创!” 李德明脸色一变猛地转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东西?!” 见李德明恢复理智,野利任荣轻轻的拉过李元昊道:“嵬理还记得为师曾经给你宋人的药发傀儡吗?” 李元昊眼睛一亮,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道这东西就是宋人的火药?!” 野利任荣微微一笑道:“没错,这就是宋人的火药,但不知为何威力恐怖如斯,怕是宋人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奥秘……” 李德明看了看四周的残垣断壁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宋人改进了火药,这种威力简直犹如神迹,以后攻城拔寨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那宋人为何不在开始的时候就用上,非要等到全数退走才在地下埋藏?怕是有些特殊的限制。” 李德明微微一想就明白了野利任荣的意思,微微点头道:“没错,宋人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和八牛弩差不多的东西而已,即便是这样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大。” 如果赵祯在这里的听到野利任荣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仅凭眼前的情况和猜想就能发现火药弹的弊端。 但野利任荣等人还不知道,这些火药是装在竹筒中的,一旦战事打响,军中的投掷手便会用火折子点燃扔向敌军,手雷的杀伤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鼠三之所以没把这东西用在守城战中,主要是因为他习惯性的把底牌藏在最后,本打算在延州城最艰难的时候祭出火药弹这个大杀器,谁曾想没藏讹庞居然率军来增援李德明了。 大匠制造的所有火药弹必须全部销毁,鼠三最不相信的便是蕃军的忠诚,用在最后的爆破上最适合不过。 巨大的响声和地动山摇的感觉让鼠三和范雍两人僵硬在原地合不拢嘴。 从延州城升起的蘑菇云让一群匠人欢呼雀跃,他们掏出纸张和毛笔飞快的在小册子上颤抖的记录下了眼前情景。 为首的匠人微微叹息:“要是能进入延州城实地观察就好了……” 鼠三被他的话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时候再回延州城肯定会被党项人生吞活剥,那么大的威势之下,也不知党项人死伤多少。 最重要的是让这些大匠把手中的数据送出去,万一要是李德明疯了前来追杀,好歹还能保全一些密文不是。 李德明哪有时间追杀撤走的宋军,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李德明向着地下的士兵咆哮着:“什么天罚,只不过是宋人的守城器械而已,和八牛弩一样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仔细看看你身边的同伴死了多少?真正被炸死的人并不多,死的多是你们自己蜂拥踩踏的后果!房倒屋塌难免有些伤亡,我党项的勇士难道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这时候最好是能有火药亲自演示给众人看,但现在上哪里寻找火药,即便是在东京城中都不是很常见的东西。 野利任荣只好现身说法:“王上所言极是,只不过是些火药而已,你们难道没见过宋人商队的药发傀儡吗?觉不觉得两者很像?宋人卑鄙,在这延州城的地下埋上了许多火药,等我党项大军进城的时候再伺机点燃而已,地动山摇,响若雷霆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慢慢的党项人中见过火药的人也跟着连连点头,用双手比划着药发傀儡的神奇和响声,党项大军的军心终于被安定了下来。 但这一切却给无知的党项人埋下了祸根,实事求是的讲,越是见识少的人越应该应该告诉他火药的恐怖,现在的李德明和野利任荣为了稳定军心,把火药弹说成是药发傀儡之类的哄人把戏,等真正遇到的时候,党项人岂能不吃大亏? 这是火药第一次大规模的用于实战,整个延州城都跟着遭了殃,城墙已经在巨大的震动中开裂甚至倒塌,在这场突变中死去的党项人数以万计,火药爆炸产生的恐惧效应,使得本就死伤惨重的党项人遭受了二次伤害,疯癫了一部分人也就罢了,更多的居然是被同伴的脚生生踩死的…… 直到李德明无语的看着手中的汇报,才愤怒的发现不光死伤一万多人,更是有两万人失去战力。。 第三百零四章匆匆结束的战争 不同于高大巍峨的大庆殿,紫宸殿的布局相对来说要小得多,但殿内的装饰更加华丽,美轮美奂的廊柱,秀美的珠帘,精美的瓷器,还有最为柔软的地毯。 鼠三跪在地毯上死活不起来,即便是赵祯说了两遍平身他还是倔犟的跪着,三才有些不忍,但他知道这是鼠三的愧疚。 想想也是,本已经把党项人围困在延州了,可还是被他在土门堡撕开了一个口子,党项大军最终尽数撤走,这虽不是鼠三的错,可也摘不干净,外面的朝臣可是不会怪罪官家和范雍的,只会从鼠三这个五万蕃军的都巡检下手。 “朕说了这事不怪你,你又不是负责断后的保安军和绥德军,而且党项人根本就没有去洪州城,而是早就打算好把龙州最为后路的……他李德明果然是枭雄,朕下的这么大一盘棋居然被他看出了破绽!” 赵祯长叹着伸手拉起了这个曾经和他一起溜门撬锁的部下,人算不如天算,谁知李德明居然看破了自己和枢密院定下的最终计划,以大宋的军队努力的杀伤消耗党项人的目的。 党项的人口本就不多,即便是全民皆兵也没多少战士,赵祯打算断其源头,想尽一切办法把党项人的主力部队围困在延州,可惜没藏讹庞带着人马粮草前来支援,使得赵祯的计划功亏一篑,即便是有火药的最后一击,也只是拖慢了一点党项人的速度而已。 赵祯和鼠三都没想到,堂堂的绥德军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不是不堪一击,是连敌人的动向都没找到就被人家在夜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李德明率领所剩大军和没藏讹庞的援军从容的退回了另一座粮草大营古乌延城,休整一番后便绕过戒备森严的洪州! 此次李德明看似有所损失,整整五万族帐勇士葬送在了延州城,可在赵祯看来,那些族帐勇士对李德明来说屁都不是…… 他可能巴不得再多死一些,越是庞大的利益集团对皇权的威胁越大,这是赵祯深有体会的事情。 自己要是李德明,在牺牲掉那么多族帐士兵之后也会开心的庆祝一番。 看来自己是帮了李德明一个大忙了? 赵祯郁闷的快要吐血,此时他才发现,即便是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在智慧上也不一定是老谋深算的古人对手,尤其是这个李德明,他的政治手段和魄力与辽朝的耶律隆绪相当,都是极难对付的对手。 赵祯仔细的对比过耶律隆绪和李德明两个人的功绩,随即惊讶的发现,宋,辽,党项,这三国中只有自己是最年轻也是最弱的一个。 微微叹了口气:“朕还是太年轻啊!” 三才用力的踢了鼠三一脚:“官家让你走了,等着留你用膳不成?快滚!” 鼠三看了看御座上神游天外的官家,又看了看恨铁不成钢的三才,咬了咬牙便退了下去。 殿外的御街下的范雍瞧见鼠三从紫宸殿中出来则是笑眯眯的问道:“如何官家没有责罚你吧?” 鼠三点了点头:“责罚倒是没有,可俺就是觉得不对味,还不如官家罚俺呢!” 范雍微微一叹,仰头望了望紫宸殿外高高翘起的飞檐:“错不在你,李德明的果断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看似他损失了盐州和洪州,此次围困延州城又损失的无万余人,可经此一役,党项人中恐怕再也不会有反对他的力量存在了。老夫久居西北之地,太了解党项的制度了,那就是个谁拳头大谁称王的地方。” 鼠三也算不得榆木脑袋,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这么说我们反到成全了李德明?” 范雍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想,随即微微一笑道:“但我大宋也是战功卓著,不仅拿下了盐州和洪州两地,还收复了长城险要,光这一次的战功就能让西征的将士和环州的西北军名声大震,如此看来我大宋依然是赢家,只不过没有达到官家的预期而已……可惜,可惜!” 三才看着御街下的两人走远,这才小心的回到殿内,此时的官家正皱着眉头,三才知道官家心中定是有难以言喻的不爽利,悄悄的走向偏殿对薇拉使了个眼色。 赵祯享受着薇拉软若无骨的柔荑,微微闭上眼睛。 说到底这个李德明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换做是赵祯自己也会保全手下的军士,党项靠的就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既然剔除掉了内部大帐部族的威胁,没有道理不撤回,下一步怕是要再次派人来乞和了。 不怕伪君子就怕真小人啊! 作为这乱世的一国之君又有谁是好相与的? 唯一让赵祯欣慰的是宋军拿下了关键的俩个长城关隘,秦驼口和铁门关,只要有这两处险要的关隘在,便能阻挡住宁夏平原,也是大宋突入到党项的一根利齿,死死的把党项咬住。 李德明的大军要想返回兴庆府,就必须从荒芜的毛乌素沙漠边缘经过,进军速度最少要满上许多,相对的支援的速度也会进展缓慢,除非他李德明不回兴庆府就留守在龙州,否则大宋总能找到机会蚕食他党项的东北地区。 这样一来对党项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虽然从西域他们掠夺了大量的土地,可如今的党项地域中沙漠的数量也是最多,著名的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毛乌素沙漠都在党项的境内,沙漠除了沙子就剩下石油了…… 在这个时代,沙漠就是荒芜之地不毛之地,要之无用弃之可惜,最少他们能作为一道天然的屏障防守繁荣附属的绿洲。 见官家的心情不好,三才献媚的对赵祯说道:“官家,您可不知道,自从国丈承接下东京城到郑州管城的官道后,这几日已经开始正式上工,在原先的官道旁新开了条路,水泥的道路可是着实吸引人的眼珠嘞!” “那是当然,以后这样的道路要铺面全国到时间……你这货还真是有些大智若愚啊!” 赵祯的话让三才摸不着头脑,但见官家面露喜色,便也跟着傻笑,反正是夸奖自己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三才的话确实提醒了赵祯,这次对西北党项用兵也暴露出大宋的许多弊端,尤其是后勤补给跟不上,要不是李德明提早发现问题,很有可能他便挥师西进攻击彭七所部的洪州城了。 不需攻打,只消围困三个月,洪州城便会不攻自破,党项可不会像大宋一样在城池中囤积大量的粮草,即便是想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围点打援之下,很可能连盐州也丢掉。 赵祯庆幸的暗道一声好险,现在就全面击溃党项为时尚早,没有晚上的后勤补充,怕是还没到兴庆府就会遇到无米下锅的尴尬,雍熙北伐的旧事不可再犯。 这些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此时的大宋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睛可不少,北面的辽朝绝不会坐视不管,耶律隆绪这样的一代中兴之主岂能看着党项这块肥肉被大宋占为己有? 面对辽朝的威胁,赵祯决定舍弃在枢密院中和武将制定的计划,还是以蚕食为上,否则一旦全面开战,必会引得辽人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第三百零五章战争带来的财富 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事件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随着战争的结束不断的发酵,赵祯此时才知道,善后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御案上的奏疏中甚至有提议现在就开始建设两条从环州和延州通往洪州城和盐州城的水泥路,为的就是加强后勤的供给,这个提议虽好,可太天马行空了些,大宋国内的交通网络才刚刚开始起步,在没得到收益的情况下就开始建设边防道路,这根本不现实。 既然盐州和洪州已经被大宋收入囊中,那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驻军防守,大宋的环州西北禁军完全能胜任,但唯一的条件便是发下军饷,西北禁军战力彪悍,但军纪散漫,较难管理,只有足够的军饷才能使得动他们。 赵祯苦笑着看着三司上呈的奏疏,这那是什么军人,简直是雇佣兵,没钱就不开拔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与大宋军制的改革赵祯早就打算提上日程,但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在这个交通不算发达的时代,政令传达,轮换,驻防都十分的麻烦。 在枢密院蓝碎花封面的奏疏上写下方案,东京城的天子四卫要定期和西北进军进行轮换。 赵祯就不相信了,以亲卫司的手段就不能把那些军纪散漫的西北禁军给掰过来。 拖欠军饷? 不能够! 现在的大宋商税已经走上了正轨,赵祯提高了商业税收。 这一举措非但没得到商人的抵触,反而得到了他们的拥护,赵祯已经下旨,任何的行会不得收取保护费,所有的商家只要交付了商税就都会得到官府的保护。 现在的捕快可不似原先一样吃着朝廷的俸禄整天混日子,提高了俸禄和待遇的他们对本职工作有了极高的热情,尤其是每年都会举行表彰大会,赵祯甚至会亲自到场表彰他们对大宋的贡献。 行会这种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在东京城中慢慢的消失,现在的商铺都直接交税给官府了,而且官府还会保护他们的买卖,谁还去给行会这样的黑帮组织交例钱? 以前是因为捕快和官府拿钱不办事,现在不同了,连小偷小摸都开始减少,他们也是没办法,不劳而获的日子当然好过,可只要被当差的捕快捉到,最少也要当街抽上十鞭子,在街坊邻居面前被扒开裤子抽鞭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更何况现在的东京城想混口饭吃机会多的是,只要有手艺便能过上小康的生活,实在不行有体力的便去工厂上工,东京城外的工厂可是愈发的多了,虽然有点远,但每家工厂都会雇一辆大车,在水泥路上快的很,不到两刻钟便回到东京城了。 在大宋去工厂上工可比干别的事情要体面的多,原先是工厂招不到人,现在却是工厂挑人,在蔡记的带领下,工厂的制度日益完善,产量惊人,流水作业的方法节省了人力物力,这种在先秦时期就存在了方法被大宋发扬光大。 不光是东京城,只要是稍稍发达些的州府,工厂这种资本怪兽就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为大宋的商品经济撑起一片天,也为大宋的税收添砖加瓦。 商品多了自然就会从卖家市场转变为买家市场,聪明人总是有的,于是乎各种新奇的商品参差不穷,在竞争的条件下,要想把商品卖的更多更好就必须要下功夫。 而且为了销路,不少商人甚至开始向辽国和党项开辟商路,但这种没有经过朝廷背书的商路都算是走私,所以在大朝会上,丁谓语出惊人的提议多多开设榷场。 这一提议遭到了众多文武的反对,文臣的反对是出于对蛮夷的压制,而武将的反对更多的出于战事的考虑。 赵祯微笑着看着大殿中的众人,现在的争吵还不就是因为商品经济的繁荣?产能过剩这种事情虽然会使得商品滞销,但却会带动一种新的东西出现,海洋贸易…… “诸位卿家勿要争吵,此事的解决之道十分简单,辽朝和党项与我大宋的关系本就是竞争,商品销往他们那里多少会有些弊处,但也不能否认大宋对他们经济的掌控,这是好事,应该推动和鼓励才是,但一定要有个度,商人必须要接受朝廷的调遣,否则边关不予以放行和保护!” 赵祯的话得到了三司官员的附和,但仍有一些官员反对,作为枢密使的曹玮出班道:“启奏陛下,商人唯利是图,上好的牛筋,牛皮,甚至铁器都在向党项和辽朝贩卖这实在是损己利人之举啊!” 丁谓立刻站出来反对道:“这个简单,只要收取数倍的关税,使得商贾在党项和辽朝获得的利润大打折扣甚至亏本,自然就没有人再贩卖这种东西了,岂能因噎废食,禁止榷场?” 曹玮嗤笑道:“丁相公想当然了,私下贩卖的事情屡禁不止,即便是用上重刑也堵不住商贾的市侩之心!” 赵祯挥了挥手道:“丁相公,曹相公你们着相了,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大宋的商品过剩,那就另寻他路便是,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党项和辽人俩个国家,高丽,东瀛,琉球,大理,南越,处处都是商机,更有大食,大秦等国,宽阔的大海上国家多的很,听说暹罗的玉石宝石遍地,天竺的香料多得很,还有东瀛的白银,吕宋的黄金,这些财富难道还不足以使商人趋之若鹜?” 丁谓和曹玮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别说是他们就连朝中的文武百官的双眼也跟着发出饿狼一般的绿光,自从商品经济的缓慢出现,朝臣们对商业带来的好处大为赞叹。 商业的繁荣意味着朝廷将更加的有钱,这不光使得他们的俸禄和待遇变高,更让他们能放开手脚的办事,修缮河堤要钱,基础建设要钱,边防官军的粮饷要钱,整个国家的运转都离不开钱字。 官家曾经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时的百官还觉得这话有些过了,商贾的市侩之道岂能用在国家上? 可现在看来,没钱是真的不行! 尤其是这次拿下了党项的两府之地,更是要花费许多,盐州洪州的建设已经放在曹玮这个枢密使的案头许久了,而两州之地的官员任命也在王曾的袖管里揣了小半个时辰…… 战争带来的不光有死亡还有新生,盐州和洪州并不是两座孤零零的城市,而是范围广阔土地。 已经被宋军拿下的土地中包括了一片千里的草场,贺兰原。 这是牧马戍边的理想之地,以暴制暴,以战养战最为适合不过,大宋缺少骑兵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与马匹的质量,驽马和军马的质量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天子四卫中的骑兵也多是以马匹代步而已,毕竟厚重的全装步人甲穿在身上行军简直是在找死。 赵祯在等塔利班这个大宋和阿巴斯两国友好的使者归来,他将带来先进的锻造技术和优良的马匹。 第三百零六章深宫琐事多 一场朝会终于在各方满意一派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即便是君子也抵挡不住钱财的诱惑,他们虽然不缺钱,但是却更在乎所属衙门能获得多少的预算。 这些预算与他们的政事息息相关,就连鲁宗道这样的谏臣都要公款招待所属衙门的新人,何况是两府的相公? 越多的财政税收,越能使得政府高效的运转,但资金越多,贪腐的机率就越大,赵祯深知贪腐带来的危害不亚于一场外族的大规模入侵。 这会使得百姓对朝廷的官员丧失基本的信任,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便是诚信,而官员代表朝廷更是需要这种可贵的品质在百姓面前树立形象,多少王朝的覆灭归根结底都是贪腐造成的。 赵祯打算把大宋的检察系统升级一下,御史台虽然有风闻言事的权利,可弊端也是十分的明显,之所以风闻言事主要是因为没有办法掌握确切的证据,这样的御史台并不能成为廉政的监督手段,反而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朝堂上打击异己的手段。 而具有高效执行能力的黑手又是大宋见不得光的特务机构,赵祯可不像把大宋变成明朝,把黑手变成另一个锦衣卫。 漫步在后宫中,赵祯正琢磨要不要组建一个全新的官僚检察机构,就像后世的检察院一样,它既是悬在官员头上的一把利剑时刻提醒官员,又是面对职务犯罪的时候能举例罪证的侦破机关,这样的检察院才是最为合适大宋的。 呜呜呜…… 一阵悲伤的呜咽让赵祯停下脚步,三才大惊失色,是谁在后宫中哭泣,这不是失礼吗? 转过福宁宫的墙角,薇拉正坐在地上小心的把手中的食盒端起,精美的食盒被摔得稀碎,还有不少的汤汁洒在地上,能让薇拉亲自送饭的人除了王语嫣就剩下杨采薇了。 而福宁宫的后殿正是杨采薇的幽禁之所…… “这个疯女人还没完了!”赵祯怒气冲冲的拽起薇拉,冲着宫殿吼了一声:“爱吃不吃!谁也没欠你的!” 薇拉低头微微抽泣道:“主人莫要怪罪贵妃娘娘,她也是心中苦闷,而且皇后娘娘来了几次之后,贵妃便越发的悲伤了……” 唉!就不应该让王语嫣过来,她这种好吃醋的性格端是难伺候,已经是贵为皇后的人了,在杨采薇悲伤的时候还不忘落井下石一番,党项女子怎么了? 在大宋还有很多党项的族人呢!也没瞧见大宋百姓驱逐他们,厚德载物乃是宋人高贵的品德,在皇家应该更加体现才是。 微微的摇头,赵祯对三才吩咐道:“让六尚局派人做一些党项的吃食送来,朕今日就在这后殿用膳了!” 三才担心的说道:“官家,贵妃娘娘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要不然还是去后苑用膳吧?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官家您多时了!” “不去!你什么时候也被王语嫣收买了?杨采薇现在还顶着贵妃的封号,谁也不能平白的欺负她,党项人怎么了?羌人还是炎黄子孙呢!羌人的后裔怎么就平白的遭人鄙见?你告诉王语嫣,以后再羞辱贵妃,小心朕责!” 三才还是第一次看到官家对皇后发狠,心中胆怯道:“奴婢遵旨!” 赵祯甩开袖子大步的走进后殿,家和万事兴,皇帝的家就是后宫,连后宫都不安定了还怎么万事兴? 开始的时候赵祯只觉得王语嫣对杨采薇有些偏见,但自从利用了杨采薇向党项人传递出错误的情报之后,王语嫣对杨采薇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 赵祯是严令宫中的宫女欺负杨采薇,可王语嫣不在乎这条禁令,在她看来,杨采薇就是拓跋卓然,就是党项人,就是外族蛮夷! 居然把她留给王柔的贵妃位置都占据了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官家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是和三才把杨采薇的身份隐瞒了下去,要不然宗正司岂能把她列入皇贵妃的名录里? 之前也许是利用她,现在大宋已经从党项的手中获得了所需,盐州洪州已经被收入囊中,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了,身为皇后的王语嫣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在她看来,大宋的纯洁血脉岂能被外族所拥有? 尤其是皇帝的子嗣,更是不能出自蛮夷女子的肚皮! 一旦涉及皇嗣的问题,便什么规矩都不讲了,到现在王语嫣的肚皮也没动静,按照胡远的话来说是因为官家最近操劳过度,可只有王语嫣知道,赵祯虽然到她的寝宫睡觉,可基本没碰过她的身体! 在王语嫣看来,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官家不碰自己,肯定是在薇拉或者杨采薇的身上发泄过了,薇拉她并不担心,因为这鬼女似得模样虽然深的官家的喜爱,但决不可能让她先有身孕,这是官家早就说过的,可杨采薇这个狐媚子招惹男人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 嫉妒和担心汇集成了恐惧的潮水不断的吞噬着王语嫣脆弱的心,生在世家中的她听过无数关于后宫的事情,所以才会导致她现在的恐慌和不择手段。 连心底善良的薇拉都看不下去了,赵祯岂能不知其中的关窍? 微微的苦笑:“真是如烂泥潭似的后宫啊!” 迈步走进后殿,便瞧见憔悴的杨采薇,此时的她虽然还是那么的前凸后翘美艳动人,可身上冰冷的气质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精致的俏脸上满是冰霜。 在华丽的锦榻上坐下,赵祯开口道:“还没想清楚?” 目光呆滞的杨采薇惨然一笑:“想清楚了,早就想清楚了!官家是一代雄主,以您的雄才大略怕是早就把我当成一枚棋子了,可我还傻傻的对您动了真情,可笑!今日的这一切都是拜我的愚蠢所赐,采薇没有他求,只愿陛下让我一死了之!” “荒唐!朕虽然有利用你之嫌,可你也不是利用了朕?李德明的其实根本就不在乎盐州和洪州,他只在乎朕给出的西平王和他手中的力量团结与否,这一战看似他吃了亏,丢了两州之地,可无形中他成为了党项的王!” 赵祯的话让杨采薇的眼神有些生机,但接下来的话才让她高兴起来。 “其实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而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党项的弃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做朕贵妃吧! 一日是朕的女人,终身都别想摆脱!寻死这种念头你想都别想,如果你死了,朕便会毫不念及情分,屠杀你党项的无辜,可别怪朕没提醒你!” 就连一旁的薇拉都能看出来赵祯是真心喜欢杨采薇的,否则也不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威胁她,稍稍有些嫉妒的把手中烤羊肉放在桌上便退出了后殿。 瞧见薇拉的模样,杨采薇噗哧的笑出声来,这时候什么党项人的命运,什么皇后的排挤,都没有自己深爱的人重要,彻底放开心结的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不亏欠族人什么,即使有亏欠的她也还完了,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不是一合之敌! 见杨采薇终于抛弃了巨大的包袱,赵祯哈哈大笑,用手轻轻的按在她头上的扶摇髻上:“朕此时宣布,你杨采薇就是我大宋子民,户籍川陕庐州,家贫父母双亡,因貌美出众选为秀女,入宫后深的朕喜爱赐贵妃衔!” 杨采薇媚眼如丝的微微蹲下:“谢陛下恩典!” 杨采薇岂能看不出来,这是官家再给她的身份背书,以后谁也不能质疑她的出身,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行! 第三百零七章不灭忠魂 王语嫣非常的愤怒,一双玉手攥的紧紧地,仿佛要捏碎手中的核桃,可惜这是山核桃……薇拉可以肯定这要是纸皮核桃一定会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粉身碎骨。 “娘娘,你还是用膳吧,否则这圆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瞧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薇拉,王语嫣冷哼道:“就知道吃!现在可是本宫的关键时期,如果那狐媚子比本宫先一步有了身孕,到时麻烦就大了!” “可您也不能强要主……官家敦伦,这即便是在蛮夷之地都是极为难堪的事情……” 薇拉的话深深的刺激到了王语嫣,伸手敲了下薇拉的脑袋:“这还要你提醒,本宫当然知晓!可官家就是不想和本宫……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是高贵的皇后,自然是没错的,可在薇拉眼中伺候好官家就是天大的事情,管他爱谁宠幸谁,只要官家开心我就开心了!” 王语嫣嗤笑道:“你到是心地纯洁,你可知在后宫中什么最重要?” 薇拉不解的摇了摇头,在她单纯的思想中,当然是赵祯最重要,谁得到他的爱谁就是最受宠的人。 薇拉迷茫的模样让王语嫣心中微微得意:“不知道了吧?当然是孩子最重要,谁有了官家的孩子,谁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官家是皇帝,可以拥有无数的女人,但谁有了孩子,谁就会成为官家的心头肉呢!” 两人之间的简单对话便能暴露出所在的高度,但薇拉的纯洁也是赵祯喜欢她的原因,王语嫣仔细的想了想薇拉的话,微微皱眉的喃喃自语:“难道父亲教我的是错的?” 薇拉是皇宫中唯一可以和皇后皇帝一起吃饭的女人,在内侍和宫女们羡慕的眼光中,薇拉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圆,桂花的清香,蜂蜜的甜蜜使得她胃口大好,完全不理会已经陷入天人交战的王语嫣。 心思纯洁的人总是最快乐的,一点点的满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薇拉就是这样,回想起以前在海船上的漂泊,她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在做梦一样,王语嫣的算计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都是成为皇后的人了,还整天费心费力的算计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要伺候好主人不是比什么都强? 王语嫣看着开心的薇拉心中微微刺痛,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相比历代皇宫中的女人,自己在后宫中应该是最为幸福的,官家甚至都不会斥责她和赵妙元开办工厂,可自己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 难道是自己想的太多,算计的太多? 轻轻的展开手中的纸条,这是她作为学生的身份请教鲁宗道所得到的答案,今天散朝以后,王语嫣曾经命宫女把自己的疑问写在纸上传递给鲁宗道。 但得到的答案她去看不懂,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水利万物而不争。 联想起薇拉的话,王语嫣忽然明白自己做的这么多事情也许在外人甚至官家面前十分的拙劣,说不定官家还在没人的时候笑话过自己,连鲁宗道都能看出来,以官家的智慧怕是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不点破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 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后宫真的能把人变得势力起来,原先官家和我可是两小无猜的,可现在居然开始在乎身份起来,看似是在保护我,可这也不是证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间隙?我错了,真的错了!” 薇拉吃着汤圆,贪恋美食的她把香腮撑的大大的,口齿不清的问道:“娘娘说的什么?” 王语嫣露出许久不见的顽皮,轻轻的戳了一下薇拉的香腮道:“谢谢你啦!你为我解开了困惑许久的难题。这桂花蜜圆子好吃吗?” 薇拉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 薇拉奇怪的看着王语嫣,怎么突然之间觉得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变回了原先的邻家少女模样,这样的王语嫣别说主人,就是自己看着也觉得舒坦了许多呢! 后宫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三才觉得官家只有在离开了皇宫整个人才变得自在起来,看着一碗凉粉飞快的被官家吃完,三才赶紧递上去除蒜味的牛奶,这是他在得知官家要来花娘的小摊吃凉粉时就早早备下的东西,没办法谁让官家最喜欢吃凉粉中的浇头。 添加了蜜糖的牛奶让赵祯舒服的呻吟出来,看着一旁花娘的小闺女流着口水的把手指塞进嘴中,赵祯微微一笑的把牛奶递给了她,嘴中还发出嗞嗞喳喳的声音:“这牛奶好甜啊!” 花娘微笑着对快要把手指吸肿的闺女道:“官家给的接下便是,囡囡快谢谢官家!” 小孩子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怯生生的接过竹筒道了一声:“谢谢官家。”便贪婪的吸食起来,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看的赵祯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还是无法和后世相比,但幸福指数却要高上许多。 简单的牛奶蜂蜜在世怕是一般人家孩子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可到在囡囡手中却是无法言喻的宝贝。 瞧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赵祯觉得自己再幸苦也是值得的,原本的罪恶感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他在接到西征战事的奏疏之后,还对死伤的将士悲伤,但眼前这一幕无形中的开解了他沉重的心。 西北一战,大宋损失了五万的蕃军和三万的禁军,看似大胜的背后是无数的禁军用性命堆砌起来的成功,东京城中的朝臣们为了这场大胜足足的宴饮了三日,可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果实,却为看到这些果实是死亡之花缔结出来的,是数万将士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赵祯从始至终没有参加过一次宴会,反而躲在深宫中为死去的将士守灵了三日,每一个将士的死亡都像是在赵祯的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这不是一串串简单的名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赵祯不是圣人,他知道战争一定会伴随着死亡,可当他看到一卷卷名册之后,悲伤的情绪就怎么也掩盖不下,身为帝王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直到夜深人静,孤影对烛台的时候他才能默默的流泪。 现在看到囡囡开心的笑脸和花娘的慈爱,赵祯心中的悲伤变为感慨,就是因为有这些死去的将士,才会有花娘和囡囡的幸福,别的人赵祯不知道,可花娘的事情赵祯确实清楚的很。 “你夫君的事情……”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娘急急的打断。 “官家莫要如此,他是天武卫的禁军,出征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国战死也是忠孝的紧,妾身非但不难过反而骄傲的很,而且家中还有幼子,算不得绝了子嗣,前两日殿前司的兄弟还带着东西和抚恤前来看望奴家嘞!” 花娘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眼中的泪水就如断了线似得滴落下来,她的汉子原先是在工厂上工的,可天武卫招人的那天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一下就被狄青看重,挑选了作为亲兵,原本这是军中极为稳妥的差事,只要大军凯旋便能得个官衔,谁知却因为狄青的疏忽而死在了本已经拿下的洪州城中。 赵祯望着花娘道:“朕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你但凡有难处只管提……” 花娘拿出一块刻有她相公姓名的纯铜小牌举在面前:“没什么难处,您不是发了一块军功牌子吗?开封府的捕头大哥说了,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去开封府便是,自会有人给奴家做主的!” 赵祯颤抖的举起了手又无力放下:“好,好……” 三才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水,伸手从怀中抽出一条手绢递给赵祯:“官家今天的打算有点呛人嘞!” 干咳了两声接过手绢赵祯仰头道:“是啊!有点呛人……” 第三百零七章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 赵祯从花娘的小摊离开后心情好了许多,如今百姓对军人这一职业的抵触情绪减少了很多,谁要是再敢大呼贼配军之类的话,花娘怕是第一个不干,大宋又有多少像花娘一样的人? 数不胜数! 天子四卫的招兵现在都开始严格筛选了,品行不端者不要,身体达不到标准的不要,娇生惯养的不要! 大宋的招兵制度是职业军人,但在赵祯的建议下也开始招收义务兵了,不少富家子弟都希望进入军中历练两年,这不光是锻炼自己,多少也有点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现在的富贵人家,都希望自家子弟能进入天子四卫锻炼一番,不为别的,只要让子弟能接受天子四卫的调教改掉恶习便是极好的,为此不少人托关系找门路的向军中塞人。 弃笔从戎者更是不在少数,只要平时刻苦训练,闲暇的时候有上进心,便会有军武院的招生名额。 只要笔试通过,军武院的大门就会向你敞开,谁都知道军武院现在是武将的摇篮,毕业之后便可获得天子四卫中都虞候的差遣,虽然是小军官,但最少给基层士兵打开了获取官身的门路。 今年又倒了军武院的招生年,赵祯站在封丘门的城墙上观察了许久,种世衡这货越发的有将帅之才了,没了彭七等人的干预,他在军武院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第一届的招生,好苗子不多还都被彭七等人挑选走了,今年却不一样,虽然标准定的极高,可人数非但没减少,还比上一届的人数多出许多,没了彭七等几位老大的阻碍,种世衡打算把所有的好苗子都收入囊中,等西征大军班师回朝,彭七等人即使发脾气也晚了! 一想到这里,种世衡就有点酸酸的,这次西征的大胜他早就知晓,但即便是再辉煌又干他什么事? 想想如水般的军功就这样流入狄青和杨怀玉的口袋,种世衡嫉妒的快发狂,只能死命的训练手中的好苗子,等他们回来馋死他们,每日都在他们面前炫耀,要还不给,嘿嘿…… 但他的傻笑很快被人打断,三才捏着兰花指戳了一下种世衡的额头:“想什么呢你,笑得如此开心,连官家来了都不行礼?” “臣种世衡叩见官家!” 种世衡急急的拜下,暗道自己得意忘形,只是官家没事来军武院干嘛? 赵祯笑道:“怎么,见了这么多的好苗子就走不动路了?和朕说说都有什么好苗子让你这个殿前司的都虞候高兴成这样?” 见官家没有怪罪,种世衡谄笑着说道:“官家您算是说着了,这次军武院可是招了不少的好苗子,不光武艺不错,而且脑子好使,机灵的很,您瞧瞧微臣正准备让他们组织军演对抗……” 种世衡的话还没说,便被三才急急的打断:“种世衡!你疯了不成,居然调遣禁军给他们这些小娃娃练手?!” 三才的话让种世衡打了个颤,随即媚笑道:“大官这是哪里的话,末将可是在官家面前画旨的,没有官家的首肯,可不敢随意调遣禁军的!” 赵祯微微点头随即玩味的说道:“嗯,这事朕知道,只不过你明明是说用来操练的可没说是军演啊!” 官家的话瞬间让种世衡汗如雨下,这事情说大不大,但要上纲上线他可担待不起,毕竟这是欺君之罪,苦笑着对赵祯解释道:“官家,这操练和军演没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军演更加接近实战,臣以为可以增加军演的次数,这样一来事半功倍啊!” 赵祯笑眯眯的拍了拍种世衡的肩膀:“你这么想很好,朕也早有此打算,自己去殿前司的法案司令军杖二十罚俸半年!” “谢官家!……” 种世衡呆呆的看着赵祯的离开,官家明明是夸奖了自己,为何还要惩罚? 三才怜悯的看着种世衡:“你这小子,机灵能当饭吃吗?要么就果断的承认扛下罪责,官家说不定还会饶你,非要自作聪明的解释,军演就是军演,操练就是操练,想在官家面前蒙混过关门也没有!没收走你这些宝贝疙瘩官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嘞!” 种世衡红着脸弯腰行礼道:“多谢三才大官指点,末将痴愚了。” 三才哼了一声便走开,这小子哪是痴愚,黏上毛比猴子都精明,要不是官家看重他,鬼才懒得和他解释呢! 赵祯行走在封丘门的军营中,这里是在军武院的山脚下,几乎每个禁军都在路过山门的时候都会往上看一眼,眼神中满是羡慕和期待,也有不少人露出渴望的表情。 赵祯暗自点头,这就对了。 当初彭七的提议让他纠结了好一会,在赵祯的认知里好像还没有一所军校是和军营在一块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方式是极好的,军武院的学生能接触到最底层禁军的生活,甚至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而高高在上的军武院也能让禁军们有了努力的方向。 减少了荫恩这种不公平的破坏,禁军们自然多了一些向上走的机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军武院的第一批新生正在老兵的带领下进行训练,赵祯坐在阴凉的树荫下看着挥汗如雨的他们舒服的眯了下眼睛,在响亮又带有节奏的口号声中,他不知不觉得睡着了,这一觉他睡的极为踏实与安详,让一旁打扇的三才不禁感叹:“官家真是用心良苦。” 能在山呼海啸的训练场边睡着,这是官家隐喻的表达对这些禁军的信任,训练场上的禁军能岂能能看不出来? 卖力的训练一天,直到天色逐渐暗淡的时候口号声才结束,赵祯才悠悠醒来,今晚他要在封丘门的军营中和官兵用一起用膳,并且还要训话,这是军武院招收武举的流程。 文人能享受到的待遇,武人也能享受,这是一视同仁的最好办法。 今年的武状元是赵珣,他的来头也不算小,他爹是真宗时期有名的大将赵振,真宗朝时为隰州兵马监押,捕盗于青灰山,杀获甚众,之后高平蛮叛,徙湖北都巡检使兼制置南路。 他的任命还是赵祯亲自下发的,不光是因为他的军功,而是他发明的铁臂小弩箭,南方潮湿又炎热,对木质的弓弩影响极大,精度和射程都没有在北方的好,而这个上了年纪的将军不光练兵有一套,还有着不输与鲁班的手艺,亲自研发了一种铁臂小弩,射程足有三百步之多,蛮族手中的弩箭射程还没够到宋军的时候就被铺天盖地的弩箭射的对穿。 军备司中的铁臂棘轮弩就是根据他的发明而改善的,对于这样的人才赵祯从来都是不吝啬嘉奖的,但给他的荫恩却被他退回,口口声声的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赵振的儿子绝不能靠荫恩走上武将的位置! 这种自信是在对儿子相信的基础上产生的,而不是对爱子的溺爱和盲目。 果不其然,赵珣这小子没有辜负他爹的期望,一举夺得武举的状元,这是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光身上的伤痕就足足有十八道之多,一场比试下来,铠甲之内的血衣都脱不下来,可见的他坚毅和勇武。 现在的大宋武人可与原先的不同,在朝堂能得到和文官一样的尊重,在民间更是成为了百姓口中的大丈夫,搞的很多文人羡慕不已。 赵祯站在高台上训话完毕,最后吼出一声:“金戈铁马,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 这句话彻底的奠定了军人在大宋的地位,也点燃了军人心中的一腔热血,三才指挥着内侍在高台上方向下俩个箩筐,箩筐内满是军中的书信。 赵祯拍了拍信封说道:“这是西征将士们给你们这些留守的老兄弟,刚刚入伍的新军,以及军武院新科武举的礼物!其中已经有很多人不在了,但这些却是他们留下的无价之宝!种世衡!” “末将在!” “上来大声的念给他们听,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战场!” 一封封书信被小心的拆开,书信中的内容有的是家书,有的是情话,有的是劝勉,但无一例外的都表达了西征将士的不后悔,不后退,死战到底的决心! 就连种世衡这样的堂堂七尺男儿,在念到了第三封信的时候便哭的像个孩子…… 校场上的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流泪,这些都是他们的袍泽,其中战死的人不在少数,但即便是明知会战死疆场却依然没在信中提一句善后的话,最多只有一句:朝廷会照顾家小,勿要担心…… 这种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和战斗觉悟才是最感动人的东西,试问那个男儿不热血,那个男儿不激昂?越是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越能感动人,赵祯的感情牌打的极为漂亮,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 因为军饷杀人的那是工具,因为恐惧杀人的那是自保,为了国家大义而血战沙场的人才是真正的战士,赵祯就是要让大宋的军人就要变成因为保家卫国而杀人的钢铁雄兵。 第三百零九章得胜,凯旋! 在东京城百姓的盼望中,西征的将士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播速度之快甚至不亚于状元的跨马游街! 这是一场对东京城的洗礼也是对大宋军队的重新塑造,赵祯是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礼部早早便在东京城的南熏门挂上了代表皇权武力的节钺和大军征还的大雁。 激动的百姓为了一睹西征大军的凯旋都挤在路边等待着,直到黄昏将近的时候,地面才开始微微震动,赵祯作为皇帝肯定是不能在城门口迎接的,理由居然是这样做给他国使臣看不体面,显得皇帝小家子气了。 上邦天朝的威仪主要展现在皇帝的身上,气度雍容方是天子仪态。 于是赵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曾和曹玮两人身穿华丽的朝服前往南熏门,来代替他这个天子举行首礼,而自己却要面对鲁宗道不断的挑剔,一会是衣服不合适,要穿着帝王御铠,一会是佩剑要系在右边距离腰带三寸的位置。 搞的赵祯头大无比,这老倌现在是愈发的执着了起来,一丝不苟的履行他的职责,恐怕整个大宋也只有他敢对赵祯整个大宋官家如此无礼了,而且还无礼的有礼有节…… 这话看似冲突实则不然,身为右言正的鲁宗道几乎在履行一个谏官的所有职责,虽然有很多在大宋乃至唐朝就名不副实,可他依然乐此不疲,而且朝臣们无不对他这种找死的行为大加赞赏,于是只要他不犯错就谁也动不了鲁宗道,他也在距离成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鱼头参政的名声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朝堂之的大臣无论文武都是一句鲁肃公的盛赞,谁也不会提及鱼头这不文雅的两个字。 百姓说那是亲切,朝臣们说就变成了失礼。 在赵祯接受包装的时候,身旁的皇后王语嫣也没逃过鲁宗道的“魔爪”,身为皇后的她要亲自为出征的将士卸甲,当然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但相对于赵祯的别扭,王语嫣的一举一动便要从容的多了:“鲁师,您瞧本宫是用箭袖还是广袖妥帖些?” 一句鲁师让鲁宗道微笑点头:“娘娘思虑周全,箭袖在为将士卸甲的时候更为方便些。” 夸赞就夸赞吧,非要瞧一眼自己是什么意思?赵祯心中满满的不服,可表面上还要微笑配合着点头。 “薇拉娘娘,你把今日的流程和官家圣人的服饰都记好,以后就算老臣不在了,也不会有差,这是大礼不可懈怠!” 薇拉努力的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您可不能再自称奴婢了,要说我,好歹也是侧妃娘娘,万不可自称奴婢让外邦人笑话。” 鲁宗道这是第一次承认薇拉的地位,毕竟赵祯对薇拉的册封是以中旨的形势下发的,许多朝臣多少有些瞧不上她的封号。 赵祯突然发现今天的鲁宗道和往日有些不同,笔挺的脊梁稍稍有些弯曲,黝黑的脸上显得一丝苍白。 “鲁相公你没事吧?朕瞧你的脸色不太妥帖,是不是有恙在身?” 鲁宗道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官家多虑了,老臣到现在还是饭三斗,无肉不欢的……” “三才!宣胡远来给鲁相公瞧瞧。” 多年的师生情谊使得赵祯一眼就看出鲁宗道的勉强,心中瞬间一痛,在自己面前都能表现出来,怕是鲁宗道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了。 自从赵祯登上皇位以后,和鲁宗道单独相谈的机会便少之又少,身为帝师的鲁宗道也自觉的开始避嫌,能不留身奏就尽量的在朝会上上奏。 可现在看着脸色苍白微微颤抖的老人,赵祯岂能不难过? 在赵祯的强烈要求下,胡远在大殿中的一旁给鲁宗道把了脉,从他的脸色上看就知道病情十分严重,微微的叹了口气,胡远当着赵祯的面埋怨起鲁宗道来:“鲁公一心为国为民,但岂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这是积劳成疾,浑身的精气已经耗干了,再不好好修养怕是熬不过明年……” 赵祯和王语嫣二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平日里摇杆笔直的鲁宗道居然命不久矣,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瞧见赵祯和王语嫣二人的表情,鲁宗道微微一笑道:“无妨,无妨,老臣这才是鞠躬尽瘁嘞!能为大宋耗干最后的元气,即便是死也值得了。” 赵祯亲自扶着鲁宗道坐下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了:“鲁师傅就不要强撑,朕不让你死,朕还要让你看到大宋收回燕云之地呢!” 鲁宗道觉得此时的官家又回到了当年在东宫时的模样,笑眯眯的说道:“官家如今已经成了翱翔九天的神龙,再也不是老臣要守护的太子了,老臣也走不动了,是该好好歇歇了,本打算过两年再请辞,如今看来还是急流勇退的好,这次卸甲大礼后,请官家应允老臣的请辞奏疏!” “应允,朕一定应允!” 鲁宗道伸手整理一下赵祯身上的铠甲:“那老臣就多谢官家了!” 大军凯旋还朝,东京城中响起了黄钟大吕之声,伴随着大地的微微震颤,一只百战雄狮出现在东京城百姓的视野之中,安静肃穆的气氛,默默行军的战士,无不给人以发自内心的震撼。 不少老人感慨万千:“多少年了,咱大宋朝终于有了秦锐士,魏武卒一般的雄兵了!” 王曾和曹玮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激动和兴奋。 “嘿嘿,孝先你说有这样的大军咱们大宋距离收复烟云还远吗?” “当然不远,宝臣你发现没有,杨怀玉和狄青两人就是官家培养的将帅之才,两人的军功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你这老倌又诓我入局!都多长时间的事了,我将门早已不复当年,谁家的虎子不是打破头的往军武院里送!还揭我的短试探我干嘛?” 王曾微微一笑:“习惯了,总是对你们武人不放心……” “哼!连官家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是那句话,将门完全听从官家的安排,等我们这帮老家伙百年之后你再看看,到时还有没有将门的存在?哦!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该走了,你王孝先只不过比老夫小了俩个春秋而已,哈哈!” 王曾苦笑道:“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别说了,大军快到城下了,你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共迎王师凯旋!” “是极!是极!” 两人把臂而行,好不痛快,这是大宋多年来的第一次胜利,即便是当年的檀渊之战胜利也没让他们兴奋多少,而今日的西征大军却是给足了大宋人骄傲。 第三百一十章树碑立传召忠魂 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大军慢慢的穿过南熏门,所有围观的百姓惊讶的张大嘴巴,队伍的最前面是一面巨大的招魂幡子,原本是一身黑甲的队伍回来的时候却一片白茫茫,几乎每个人都是披麻戴孝的模样。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王曾连忙上前拦住彭七:“彭七混帐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大军凯旋而归,岂能身披素布?此丧礼之制如何能用在卸甲大礼上?!” 曹玮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上去就是一个暴栗:“你有几个脑袋够官家砍得,还不让军士们换了身上的不祥之衣?” 彭七知道这是曹玮在帮自己,可还是微微摇头:“曹相公有所不知,出征的时候我带走西征大军整整六万之众,因为彭七的疏忽,现在只回来了四万多人,彭七辜负了官家的期望,也辜负了军中家属的期望!” 曹玮苦笑道:“外出征战哪有不死人的,即便是你损失了一万多人,也不必如此自责……” 彭七挥手打断了曹玮的话:“要是战死沙场末将便也无话可说,但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我的疏忽而死,彭七岂能无罪?我西征军情同手足,袍泽魂归,当然要招展白帆引路,身披素服为英灵祭奠!还请王相公和曹枢密成全!” 彭七说完便翻身下马,本打算为他亲自牵马的王曾尴尬的看了看曹玮道:“这倒如何是好?” “突生变故,只能请罪与官家了,大军不可错过吉时进城,放他们进去吧!” 王曾微微点头:“也只好如此,城中的百姓和军属已经等候多时,在拖延下去更不好遮掩,而且他们这副样子怕是早就有人敲的清楚,已经在城中宣扬开了吧?也说明我军中将士的情同手足,仪仗开路!” 随着王曾的话,早就等候多时的亲卫司虞侯大喝一声:“亲卫司!接兄弟们回家,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地都给我照顾好了!” “喏!” 前面是亲卫司的虎狼之师开道,后面是文武百官的相随,这种待遇别说是相公,就是官家都极少使用。 但这些还不是最震撼人心的,当一只身黑甲披着白布沉默而行的队伍出现在朱雀大街上之后,围观的百姓都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气。 杀的人多了,身上自然会产生杀气,即便是不经意间也会散发出来,杀气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负面的能量,古代的大将军杀人杀的多了总会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史书上有明确记载。 白起长平之战坑杀几十万降卒,一个理智的人绝不会这么做,而且在事后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后悔,连曹操那样的一代枭雄都会被噩梦缠绕着,而导致偏头痛。 四万多杀气腾腾的大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光是弥漫在大军中的滚滚杀意便让胆小者两腿瑟瑟,甚至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谁也笑不出来。 厚重的盔甲上满是刀痕箭簇,虽然武器被斜跨在身上,但位置绝对是最为顺手的,即便是这样西征大军的脚步也是整齐划一,这种节奏仿佛已经沁入他们的骨子里了。 原本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连最为活泼的孩子都不敢说话,凡有一个敢吱声的都会被母亲死死的捂住嘴。 大军过处寂静无语,甚至心中有鬼的人开始逃窜,没办法,他们的眼神实在过于恐怖,仿佛看什么东西都如死物一般没有生命,这就是大军没有卸甲的后果,纪律严明的禁军在没卸甲之前依然处于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 这时候谁要是阻挡在大军的行进道路上,绝对会被滚滚铁流碾成齑粉。 如山入墙般的军队一路从南熏门直直的开往宣德门,此时的赵祯正站在宣德门的城楼上,直到大军开近才带着王语嫣走下城楼。 黑云一般的大军站满了城中的主干道朱雀大街,当赵祯走到大军之前,轰隆一声,高大威猛的战士单膝跪地,瞬间整个街道变得宽阔了许多。 彭七拜倒在赵祯脚下:“起奏陛下!臣殿前司都点检彭七率军西征,如今携将士们凯旋归来,献俘授馘!” 赵祯亲自扶起他道:“大军征还,北击党项,扬我国威。收回中华故土,使我大宋金瓯稍全。朕为将士贺,为大宋贺!” 一时间钟鼓齐鸣,黄钟大吕之声连连不绝,看着将士们身上的白色素袍,赵祯微微点头:“献党项战俘与庙,以告慰我赵氏祖先在天之灵!饮至、大赏!” 彭七等人应道:“末将遵旨!” 蓬头垢面的战俘被拉了出来,即便是胡子拉车的模样百姓们也从他们地中海的发型看出了党项人的身份,一时间叫骂声不绝。 一位老者用拐杖击打党项人怒喝道:“作孽啊!就是你们这帮畜生把我大宋儿郎变成了这般模样!” 在大宋百姓们的思想中,是党项人先动手围困延州城的,而朝廷的大军之所以西征,责任都在党项人的身上,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大宋百姓的心中。 骄傲的东京城百姓用最激烈的方式迎接这些战俘。 腐烂的蔬菜,碎石子,还有猪下水,凡是用不上的东西统统砸向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要是搁在早先的时候,谁没事招惹党项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西征军这块坚强的后盾,大宋百姓的腰杆也硬了起来, 太庙献俘隆重而肃穆,自此之后,赵祯带着王语嫣亲自上前为彭七,李酒,赵力,等人卸甲,每做一个动作,三才都在一旁高声呼喊。 狄青杨怀玉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对他们来说由官家和圣人亲自卸甲,有着不可言喻的骄傲和荣誉,两人在面对党项守军的时候都没有一丝颤抖的肩膀,在赵祯为其卸甲的过程中微微颤动。 “你们都是好样的!大宋的武将未来便落在了你们的肩上,戒骄戒躁不可再犯简单的错误!” 面对官家的劝勉,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深深的自责…… 见目的达到,赵祯也不在过分的为难他们,轻轻扶起跪倒在地的两人走向台面前面的广场,这是赵祯亲自奠基的纪念碑,上面刻有所有战死的将士姓名,籍贯等等。 光是镌刻便用了数十位工匠整整三天的时间。 赵祯对着广场上高耸的石碑微微一礼:“此战我大宋牺牲将士一万五千人,每个人的名字都被刻在这块纪念碑上,从此以后你们便享受我皇家的供奉,儿女高堂由我大宋供养!活着的时候你们给我大宋尽忠,死了之后大宋也会为尔等树碑立传!” “陛下仁德!” 禁军们压抑已久的感情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一时间四万多的禁军嚎啕大哭,失去了同伴,袍泽,甚至是亲人的悲伤终于得到宣泄,看的一旁的百姓都跟着抹眼泪。 伴随着凄回婉转的《咸卦》歌声响起,悲伤的情绪弥漫在东京城的空中,虽然是战胜了,可死去的亲友却再也回不来,《咸卦》便是由周易中的卦象演变而来的招魂歌。 欧阳修等一帮文臣更是附和着悲戚的调子吟出符合气氛的祭词:岭外无寒食,春来不见饧。洛阳新甲子,何日是清明。花柳争朝发,轩车满路迎。帝乡遥可念,肠断报亲情。 第三百一十一章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大军凯旋光是悲伤可不行,祭奠袍泽的时候要悲伤,领取军功的时候当然要充满骄傲和兴奋! 赵祯特意把军功和表彰大会放在了夜晚进行,这是一场武将的盛宴,文臣们自然不好意思参加,王曾对曹玮笑眯眯的道:“宝臣操劳许久也该实至名归的获得封赏,老夫就不参加了。” 曹玮自知文臣好面子笑着点头道:“如此就不留诸位相公了,慢走不送……” 王曾笑眯眯的走了,丁谓自然不会单独留下,剩下的文臣见中书省和三司的相公回走,便也跟着离开封丘门的军营,这里给他们的压力有点大,到处是站岗放哨的士兵,即便是出征归来也没有一丝影响他们的正常岗哨,巡逻。 这就像是武人到了中书省一样,出处透着对陌生环境的不自在,文武天生就是像个相对立的东西,但也相辅相成。 赵祯瞧见王曾等文臣辞宴,自然是不应允的,微微的摇头道:“此次大军西征尔等虽然没有像曹枢密等众多武将一般出谋划策调兵遣将,但运筹帷幄也是劳苦功高,朕可是打算在宴席上犒赏诸位的,岂能一走了之,都留下,这可是你们文臣难得和武将亲近的机会!” 王曾和丁谓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头附和:“臣等叩谢官家厚爱!” 在他们这帮文臣看来,这次西征好像没他们什么事情,都是枢密院和朝中的武将在出谋划策的,文官在这次西征中主要是主持出征和凯旋的礼仪……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身旁是皇后王语嫣,而文武群臣则是在左右两边环形围坐,巨大的篝火被架在中央,即照亮了会场也提供了保暖。 温暖的火光照射在皇帝的御铠上金光闪闪,赵祯的完美身材和长相看的身旁的王语嫣居然脸红起来,男人的雄姿英发最是能打动少女的心,即便是成为皇后,王语嫣依然有着少女春心。 她之所以能出现在这种犒赏宴会上主要是因为皇后的身份,犒赏大军当然要有皇帝和圣人同时在场,这才能表现出皇家的威仪和重视。 王语嫣开口唤道:“三才!” “奴婢在!” “命随行的内侍们给西征将士开宴!” 三才躬身应道:“尊圣人口谕!” 转头对一帮早就准备好的内侍大声叫道:“给咱西征的将士开宴!” 内侍们迈着小碎步穿梭在篝火之间料理食材,这是赵祯早就和王语嫣安排好的,但将士们却有些受宠若惊,在他们看来这种待遇相当于官家的家宴了! “诸位卿家满饮此杯,为我西征的将士贺!”赵祯率先举杯相邀。 文武百官共同举杯异口同声道:“为陛下贺!” 赵祯的一饮而尽看的身旁王语嫣担心,这可是宫中的清泉白,度数可比梨花白要高上许多。 “官家,清泉白炽烈了些,换梨花白也是极好的,三才……” 赵祯微微摇头笑着说道:“诶!大军凯旋岂能用梨花白?只有烈酒才能配上如此慷慨之事!” 这话得到了文武百官的附和,宋人嗜酒如命,蔡记出产的清泉白乃是高度白酒,如今只有他一家出产,蔡伯俙这小子死活不愿把制酒工艺透露出来。 只有赵祯清楚原因,他是想把高度白酒打造成大宋特有的烈酒,一家独大的蔡家在对外贸易中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今在辽国,一瓶清泉白甚至堪比等重的黄金! 皇后的父亲身为国丈的王蒙正,亲自去蔡记讨要秘方都吃了闭门羹,气的王语嫣见到蔡伯俙就是一顿暴栗,可小胖子即使被打的鼻青眼肿依然笑眯眯的摇头,最后无奈的王语嫣只能放弃,她知道蔡伯俙的行为肯定是官家授意的。 想起蔡伯俙,王语嫣好奇的瞧着赵祯问道:“官家,臣妾许久未见蔡伯俙那小子了,也该为妙元的婚事早做准备,毕竟您是亲口应允他的。” “这是当然,前一阵子朕忙着西征之事,没来得及操办,但已经让宗正司准备了,大伯已经安排,这两日他怕是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哈哈!” 王语嫣抿嘴轻笑道:“也只有蔡伯俙才能受得了妙元的性子,换做是旁人还不知怎生是好呢!” “这两人就是前世的冤家,自从你和妙元开办工厂之后,抢夺了多少蔡记的份额?” “哼!他也好意思到您的面前告状,我们的香水可是一直从他那里购买酒精的,价钱咬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松口!” 赵祯微微一笑便不再回话,这其中的商业纠纷他可不想掺合。 微微一叹,此时的赵祯才猛然发现,昔日的好友已不在身边,蔡伯俙整日为蔡记操劳,而晏殊也在应天府繁忙,今年是勘磨之年,以晏殊的政绩应该能调回东京城了吧? 赵妙元的大婚,晏殊是一定会来的,他是赵妙元的远房表哥,蔡伯俙又是他昔日好友,如果不来怕是会被小胖子和赵妙元记恨嘞! 古代的娱乐活动贫乏,庆功宴会上依然是以歌舞为主,大军征还,当然是以破阵曲庆贺。 宫女们穿着彩衣翩翩起舞,看的文臣摇头晃脑的陶醉其中,彭七悄悄的和曹玮耳语了两句,曹玮点了点头便对赵祯道:“启奏官家,西征大军凯旋而归,破党项州城,如此慷慨之时,何不让西征的将士以武舞庆贺?” 赵祯早就瞧见了彭七的小动作,微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是何曲目?” 彭七走出锦榻道:“启禀陛下,《秦王破阵乐》!” 此言一出不仅赵祯叫好,就连文武百官也跟着大喝一声:“好!” 这是帝王之舞,等闲不得示人,赵祯兴致极高站起身来举杯吟唱:“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此情此景极为顺畅,文武百官不自觉的跟着附和:“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彭七带领一帮西征的将士排列起军阵,敲打着兵器伴奏整齐的开始舞动,一舞一动之间长剑出鞘气吞山河,一唱一和之间寰宇震动气势如虹。 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之舞,破阵之舞! 众人呆呆的看着将士们的表演,说是表演完全是厮杀的战技,他们仿佛看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如山入墙的军队,长歌当哭的气魄,一往无前的忠烈,还有数不清的尸山血海,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文官满脸涨的通红,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两府的相公们大口豪饮互相击掌而庆,丁谓激动的嚎啕大哭,王曾面朝赵祯伏地而拜,曹玮双手托佩剑宣誓效忠,欧阳修,丁度,曾公亮等人更是击筑而歌。 众将士一曲舞毕单膝跪地齐声呐喊:“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原本吃肉喝酒享受犒赏的四万西征军齐齐的放下手中的食物酒水,跟着单膝跪下大声齐喝: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第三百一十二章家国天下的大事 此时的赵祯异常高兴,有这样忠于自己的强悍军人,有这样才华横溢政绩斐然的文臣武将,大宋还有什么理由不复兴? 赵祯拉起王语嫣对着文武百官和众军士道:“诸位卿家满饮此杯共襄盛举!” “陛下圣明!” 众人一饮而尽之后,赵祯挥着衣袖道:“王相公在宴会之前曾经对朕说这是武人们的宴会,文臣在此饮宴不妥,朕要告诉你非也! 西征的将士们之所以凯旋而归和你们这些文臣的功绩也是分不开的,他们杀敌有军功!你们保障大军同样有军功! 西征军加上西北禁军足有十几万人,这些人的吃穿用度哪一样离得开三司的统筹? 离不开! 中书省的臣公们为了麻痹党项人制造分封西平王的虚妄也是极为不易的,朕要替将士们感谢诸公所作的一切!没有你们的操劳大宋就没有如此安定繁荣!来,大宋的将士们和朕一起敬文臣宰执满饮此杯!” 武将和军士们齐齐举杯敬酒:“相公们满饮此杯!” 王曾和丁谓夏竦等人对视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此时他们得到了极大的尊重,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尊重武人的同时就是尊重文臣自己。 赵祯看着文臣们兴奋的模样说道:“朕早就说过,文武并济才是治国之道,两者如阴阳缺一不可,相辅相成才能使得我大宋走的更远,今日是党项两州之地,明日便是烟云十六州!朕要收回我华夏故土,重铸汉唐雄风!” 官家的话无疑是说到了文武百官的心坎里,烟云之地是宋人心中永远的痛,它就向是一块巨大的伤疤深深的烙印在大宋的脸上,如今官家有此宏愿,文武百官们哪能不兴奋? 一场庆功宴在赵祯慷慨激昂的语言刺激下达到了高潮,不光是封丘门,整个东京城也是陷入欢庆的海洋,百姓们都为之庆贺到天亮,市里坊间的宴饮直至天明才结束,这是大宋难得的胜利,百姓之家也为之振奋,古人对国家的归属感和荣誉感更加强烈,更何况城中有不少人家都是军属家庭。 现在大宋的百姓觉得,子孙要是有能进入禁军中任职,那便是天大的好事邻里街坊都会亲来庆贺,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文人中举底。 百姓们为国而庆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家庆贺,一场战事下来,西征军的军功就让贫困之家进入小康,即便是战死的军人,朝廷的抚恤也会一个铜板不少的发放到手中。 赵祯站在宣德门的城墙上醒酒,微凉的晚风吹过,使得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恢复一丝清明,王语嫣轻轻的给他披上裘衣:“官家,夜深了,咱们回宫吧?” 赵祯挥了挥手:“朕再站一会,你瞧瞧百姓们是如此的高兴,南门大街的夜市到现在也没有消停的迹象,这说明什么?” 王语嫣抿嘴一笑道:“说明此次大胜给了百姓以信心!” “聪明!”赵祯微笑着回头道:“以前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几乎是闻战色变,朕的这次西征给了他们信心,这是千金难买的东西,说实话,朕在之前真的害怕,害怕六万禁军西征败北而回,怕东京父老拉住朕的车驾询问自家的儿郎何在……” 王语嫣急急打断:“官家!” 此时的她才知道赵祯心中的难处和压力,也理解了为何赵祯在前一阵废寝忘食的操劳,深深的自责道:“臣妾错了!” 赵祯笑道:“你错了,改了便是,而朕却不能犯错,一旦犯错不知有多少的军人和百姓为朕的错误付出代价嘞!后宫是朕的家,一定要管好,善妒是女人的天性朕没打算让你成为没有感情的附庸,但要学会克制和交流。” 王语嫣微微一礼:“臣妾记下了!” 赵祯张开裘衣把王语嫣搂在怀中,指了指城下道:“你瞧,百姓们的万家灯火,欢声笑语其实是和这座皇宫紧紧联系的,皇宫中的喜怒哀乐会成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感情嘞!” 王语嫣微微点头,轻轻的颔首靠在赵祯胸膛上,此刻的她觉得无比的安全祥和。 三才站在远处,微微颤抖,一旁的陈彤道:“大官您哭啦?” 回头给了陈彤一个暴栗三才小声道:“你懂个屁,咱家是高兴的!” 委屈的摸了摸脑袋陈彤嘟囔道:“高兴还哭个啥?” “陛下和圣人好,大宋的日子才好,咱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嘞!要是皇后娘娘能有龙种诞下,咱大宋的国运就算是昌盛了!” 陈彤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可宫中的几位贵人到现在也没动静,即便是最早得官家宠幸的那位也没有身孕啊!” 三才白了陈彤一眼:“什么那位,以后要尊称杨贵妃!官家可是说的清楚,谁要是再敢不敬赶出宫外,宫女还好些找个人便能嫁了,可咱们这些内侍出了宫可就只能投靠陈琳老祖宗了!” 三才的话让陈彤脸色一变,跟着瑟瑟发抖起来,宫中的人谁都知道陈琳在黑手任职…… 干咽了一下口水后,陈彤奇怪的问道:“那为何几位贵人的肚皮没动静?” 三才瞧了瞧远处的赵祯道:“那是官家自己在养精蓄锐嘞!官家可是说过:二十成人,之后才是敦伦的好时候,最近官家的补膳可不能停,明年官家可就二十岁了,这可是关系到咱大宋家国天下的大事,来不得一点疏漏!” 陈彤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 两人悄悄话早就顺着晚风刮到了躲藏在裘衣中装鸵鸟的王语嫣耳朵里,俏脸微红的偷偷瞥了一眼赵祯,小手在赵祯结实的胸口不断的画着圈道:“官家,今晚……” 赵祯瞧着怀中身穿大礼服,头戴一大堆头饰的俏脸微微苦笑:“这就知道!” 王语嫣拖着颤音娇声说道:“陛下~子嗣也是大宋的国事,依照您的性子,应该不会懈怠的吧?” 赵祯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大手穿过王语嫣的腋下袭击她胸前的圆润:“那朕今晚就收了你这个小妖精!” 王语嫣虽然俏脸微红,但却没有躲闪,而是挺了挺胸口的饱满道:“请君怜惜!” 两人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放在平常百姓家,十九岁的年纪早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母,岂能像赵祯一样膝下无子的。 子嗣的传承是皇帝的重任,甚至上升到了国家昌盛与否的程度,连百姓都知道多子多福,皇家岂能例外? 最近是因为西征之事耽搁了下来,否则朝堂中文武百官敦促赵祯大行房事的奏疏怕是会能把他淹没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恶客北方来 金秋十月,大宋还处在欢腾的节日气氛中,西征军大胜的余韵还没过去,官家便宣布了秦国长公主的婚事,一时间东京城的百姓为之欣喜,赵妙元和蔡伯俙的事情早就在坊间流传,其中的轶事也是不少。 毕竟是关于公主,蔡伯俙的事迹几乎都是极好的,比如少年时便和当今圣上维护大宋脸面拳打辽国皇族,其中的细节被说的有声有色,但朝廷是否认这件事情的,因为说到底还是赵祯为他扛下了罪责。 赵祯打了辽国的皇族没什么,毕竟他现在是大宋的官家,而蔡伯俙身为太子伴读即便是殴打辽国的皇族,说出去也很难听,而且有亵渎皇权的嫌疑在里面,大宋的朝廷当然不会承认。 皇权在这个时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亵渎,辽国是得到大宋承认的国家,他的皇权是合理的,受到宋辽两国承认的东西,而不是如党项的李明德一样,到现在也没人承认他在西北的地位。 赵祯面前的辽国使臣不再是张俭而是另一个汉人,仿佛是辽国皇帝为了羞辱大宋的脸面,使团专门找汉人子弟作为使者,惹得朝堂中的大臣们颇为不爽。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而计较,反正早晚有一天要把燕云之地收回来的! “臣,大辽林牙院北面林牙承旨章硕参见宋朝皇帝陛下!” 不愧是执掌翰林的林牙院,一句话就把辽朝抬高到大宋之上,赵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些,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就为难一个使臣说出去反倒是丢了脸面,显然王曾等相公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忍住怒火不屑的撇嘴。 夏竦出班道:“启禀陛下,辽人的在路过信安军榷场的时候夹带货物被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发现,已经扣押了下来,但事情涉及两国睦邻之好,请陛下判决!” 果然是个万花筒,夏竦这话不光是为大宋扳回一城,更是在章硕乃至辽国使团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赵祯笑眯眯的问道:“都夹带了何种货物?” 夏竦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章硕道:“启奏陛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高丽参,东珠和契丹鞍之类的东西,恐怕是为了避开关税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就算了,章使臣,你好歹也是辽国的使臣,抽个时间去开封府把所欠关税补上,罚铜和流放就算了,这可是朕给辽朝皇帝的面子,万不可再犯!” 章硕面色铁青的站在大殿之中,赵祯的口气完全是一副鄙夷和不屑的样子,仿佛大辽皇帝的面子只值那一车货物似得。 笑话,什么时候高丽参和东珠变成了不值钱的东西?! 契丹鞍更是与端砚、蜀锦、定瓷等物,被宋人评比为“天下第一”的货物! 颜面尽失的章硕恨恨的瞪了一眼跟随的契丹使臣,这个该死的东西完全没有一点羞愧,反而是在为那车货物重新上税而肉疼,一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辽使前来所谓何事,你们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赵祯的话打断了章硕的思绪,整了整衣服再次拜下道:“章硕奉我大辽皇帝之命前来恭贺大宋西征党项!同时也敬告皇帝陛下,党项和大辽一向交好,我皇已经封李德明为西夏国主……” 此言一出大庆殿中便炸开了锅,文武百官纷纷谴责章硕的狂妄和辽国的目中无人,赵祯面色铁青的望着御阶下身穿紫衣的章硕,这哪是什么祝贺,完全是警告和威胁! “哈哈!说的好!”赵祯突然击掌大笑,使得大殿上的百官摸不着头脑,就连章硕等辽国使团也是一愣,难道大宋的皇帝疯了不成? 用手指了指章硕,赵祯对朝中的官员道:“瞧见没有,人家辽国现在自诩为党项的宗主国……真是天大的笑话!朕怎么不知道党项是辽国的属国?王相公党项使臣可曾递交国书?” 王曾出班道:“起奏陛下,老臣从未接到过党项的任何国书,也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要不要召党项使臣觐见?” 大殿中的章硕一时间无言以对,党项早就被辽朝封为西夏国,这事情天下皆知,但却从未照会过大宋,而且大宋一向是不承认党项的任何政治地位,即便是有也只是大宋分封的爵位才算数。 无论宋辽两国都是默认党项这支西北力量的存在,只不过辽国更加的放得开而已。 大宋在礼法上不承认党项的地位,认为他们一直是唐朝的定难军遗留,本就应该归属大宋的控制范围之内,党项世代居住的土地是汉人王朝赐予他们暂居的,只是现在党项人这个恶客欺主而已! 然而辽人可不希望这样,所以才竭尽全力的让党项脱离大宋的影响,这次李德明的南下围攻延州城不得不说背后也有辽人的影子,甚至很可能是辽人怂恿的结果。 这不,大宋刚刚收回了两州之地,辽国这个北方恶狼就开始上门示威来了,可现在的大宋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赵祯绝不会允许辽国人在大宋的宫殿中耀武扬威的口出狂言。 朝堂上的一番话怼的章硕哑口无言,无论他说什么,学富五车的大宋文臣总能找到法理来驳斥他的荒谬,赵祯则是座子上首微微点头,作为大宋的皇帝他不可能自降身份的和章硕进行对话。 但章硕却用辽人的强盗逻辑激怒了赵祯:“大宋乃天朝上国,岂能欺辱西夏小国?威仪何在,气度何存?” 不用朝臣们驳斥,赵祯便笑眯眯开口道:“你身为林牙院的承旨学识和人品都应是上品,可却为何贻笑大方?” 章硕仰着脑袋道:“请大宋皇帝示下,微臣如何贻笑大方?” “首先西夏国在我大宋是不存在的,请你记住,如果再犯这种无知的错误你便再也没有踏上大宋土地的权利。其次国虽大寸土必争,别忘了你契丹也是征伐过高丽的,你这种只看别人不看自己的行为殊为可耻,难道你堂堂辽国就不能派遣一位有学识的使臣,张俭就很好嘛!朕曾经和他聊得很开心!” 章硕面色难看,张俭已经是辽国的宰相,哪有让宰相出使的道理?但这是皇帝的话,章硕不好直接驳斥只能委婉的道:“宰相年事已高,辽与宋相隔万里舟车劳顿实属不易……” 中国的历代王朝中也只有在辽朝把宰相当作具体的官职,往日里南北宰相府都有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把持,辽朝只有张俭一人获得如此位高权重的官职,由此可见耶律隆绪对他的看重。 章硕走了,可他的狂妄给朝中的大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辽国使团的习惯,自从张俭之后,辽国使团就开始疯狂的寻找自信心也不知是为了扳回张俭曾经丢失的颜面还是在大宋面前炫耀。 赵祯用手点了点离开的章硕对朝中的百官道:“恶客北方来,欺我大宋怀,唯以精强将,御敌国门外!” 第三百一十三章晏殊归来 十月初八,是宗正寺为赵妙元挑选的大婚吉日,佛经上说这一天是达涅槃日,一句祝福的话相当于千百句祝福语,当然一文的香火钱相当于千百文的香火钱…… 宋人信佛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为赵祯这位官家对佛教的厌恶,使得很多人开始以讨吉利的方式信仰佛教,再加上朝廷对佛教的管理甚严,已经有不少和尚还俗躲避考核,毕竟真正侍读佛经通篇背诵的人没有多少。 赵妙元是赵祯唯一的妹妹,即便不是同母所生也不影响两人的关系,谁不知道官家疼爱自己的妹妹,不惜把晏殊出外应天府? 在许多朝臣的眼中官家对晏殊的处罚过重,不就是打掉内侍的门牙吗? 即便是打掉一口牙又有什么关系! 宦官在大宋的地位可是不高,即便是三才见了两府相公依然要躬身行礼唱一声肥喏。 但在有心人眼中赵祯的贬斥晏殊的举动就成了简在帝心,出任应天府知府事这一年的肥差,即使政绩平平也能攒下足够的政治资本。 何况晏殊在应天府的政绩斐然,极其重视书院的发展,大力扶持应天府书院,甚至力邀辞官守丧的范仲淹到书院讲学,培养了大批人才。 范仲淹主持修建的堤坝历时四年已经修缮完毕,但他在母亲去世之后便上疏辞官,誓为母守孝,在此期间顶不住晏殊的软磨硬泡无奈的前往应天书院讲学。 范仲淹的学问无疑是极好的,而且他最大的好处是不排斥其他学问,就连格物之学也是极为看重的,不分亲疏内外一视同仁。 这使得应天书院一跃成为与白鹿洞、石鼓、岳麓齐名的书院,宋人现在合称他们为四大书院,比之国子监也毫不逊色。 最难能可贵的是晏殊的眼光长远,不光重视书院的发展,即便是武学也跟着开办起来,这是大宋除了夷山上的军武院意外第一所武学,当然虽不能与军武院相媲美,但也为很多投笔从戎的人提供了进修武学的终南捷径。 从应天武院学成的学子在参加军武院的招生时要轻松许多,这也是赵祯最为欣慰的地方,毕竟武将的培养不能光靠军武院的传承,这也使得大宋的基础武学教育得以开始,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民间的口碑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极其有利于提高武人的地位。 四年的时间足够晏殊理解赵祯的苦心,这么多年每次勘磨之时,赵祯都会把晏殊按在应天府的位置上不动,身为曾经的伴读,晏殊岂能不明白赵祯的用意,如今他可以自豪的说应天府就是精简版的东京城! 应天府是赵祯除东京城以外唯一的实验城市,晏殊明白它的重要性也是他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谁希望自己四年的努力仅仅成为自己向上爬的垫脚石?在没有挑选出适合的接任者前,晏殊不愿意离开。 官道上飞驰的马车在碰到了石子剧烈的颠簸把思绪还留在应天府的晏殊拉回了现实,看了看日头,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东京城了。 想起蔡伯俙的书信,晏殊微微一笑,这小子在信中满是威胁的口气,一句不见汝面割袍断义让晏殊啼笑皆非,蔡伯俙咬牙切齿的胖脸跃然于纸上。 两人虽然都是赵祯的伴读,但发展的方向却完全不同,一个从商一个入仕,都是赵祯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晏殊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从不焦急的渴求政绩,不像有些州府的官员为了获得向上爬的政治资本,不惜大肆征用劳役修建根本用不上的堤坝,工厂甚至城防,一个大宋腹地城镇根本没必要修建那么高的城墙和护城河。 当晏殊的马车到达封丘门的时候却发现原先的封丘门根本就无法通行,狰狞的城防看的他毛骨悚然,门口的铁刺拒马,手持棘轮弩的军士,城墙上如林的八牛弩……这哪是城门完全是一副吞噬敌人的巨口。 赶车的车夫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舌头打颤的问道:“大……大……老爷,咱走其他的门进去吧?” 晏殊微微一笑:“那就绕远从南熏门进城!” 难怪大宋的西征能夺取党项的两州之地,训练有素的军士,精良无双的军械,哪一样都看的人热血澎湃啊!堂堂的刑部侍郎,应天府知府居然就这样在封丘门前绕道而行,这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尊重。 刚刚从门口站岗士兵的眼神中,晏殊看到了军纪的凛凛不可侵犯。 到了南熏门之后晏殊更是被地上的水泥道路惊呆,马车行驶在上面简直是如坐云端,平缓而安稳,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舒服的觉得马车似乎都没有晃动。 城中的道路变得极为宽敞,原本在道路上摆摊的小贩不见了,都在道路的两旁划出的专门摊位叫卖着商品,木质的桌椅板凳都是一模一样的,晏殊仔细的观察着东京城的改变,取其长处的借鉴东京城的变化,等会了应天府之后便可推广,晏殊越想越兴奋,他已经把应天府当成自己的家来建设了。 道路上的百姓瞧见一驾马车缓缓的在大街上前进,但速度却奇慢无比,车中的年轻人不断的伸头探脑,惹得不少载有女眷的车辆频频赶超,还有些小娘子伸头瞧见晏殊的模样满面羞红的叫了一声:“登徒子!”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 一路上晏殊都在感叹东京城的变化之大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就连原先脏乱的西水门都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街面上蓬头垢面的乞丐不见了,这时候怕是都去城外的工厂找活了吧? 现在的东京城中,只要有手有脚的人便饿不死。 街面上出现最多的便是那些闲汉,逢人就问是否需要活计,把胸口拍的山响保证跟他一定能找到个好东家,中人这行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按照蔡伯俙在信中的地址,晏殊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大货行街的蔡宅,高大的宅门前是一对方底的石质门墩,门墩上雕刻着的不是文官的狮子,而是两只活灵活现的貔貅…… 果然是什么人用什么东西镇宅,这只进不出的貔貅恰好和蔡伯俙的贪财对上啊! 感叹一声晏殊便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他是访友自不用官家报上名帖之类的繁琐事情,只是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对门房道:“通传你家主人,旧友晏殊来访!” 仆从一听晏殊的大名哪里还敢懈怠,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满脸堆笑的唱了个肥喏:“原是晏侍郎,老爷自有交代,晏侍郎前来务必要请到花厅用茶,小人这就去通报老爷!” 晏殊微微点头便跟随官家进入宅邸中,宽阔的前庭,雕梁画栋的建筑无不显示这座即将成为驸马府宅邸的高大上,作为驸马府这地方也算不得多奢侈,但院中的奇花名卉倒是不少,看来蔡伯俙那小子精心准备过了,否则以他的性格如何会在院中种植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五章抠门的官家 晏殊坐在花厅中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白玉的屏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金鱼戏莲的美丽图案栩栩如生,晏殊对这种精美的东西总是喜爱有加,微微起身的上前查看。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就带上。” 猛然出现在晏殊身后的声音让他微微激动,转头便看见蔡伯俙微胖的笑脸,两人哈哈大笑…… 多年未见并没有使得晏殊和蔡伯俙之间的感情出现多少隔阂,反而更加亲切了,蔡伯俙对官家的作用晏殊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充满了铜臭气,但多少也是被逼无奈。 为了公主殿下,蔡伯俙的牺牲也是极大的,一旦他当了赵妙元的驸马之后,大宋的文资就和他彻底没了关系,身上的所有职衔都要被免去,唯以驸马都尉陪伴终生,最多给点没有实权的武职而已。 想到这里,晏殊长叹一声:“你难道就真的甘心?这么多年你小子在商贾之道中厮混,虽然有模有样但更应该知道驸马都尉代表什么,难道你你就打算顶着这个废物头衔终老不成?” 见晏殊露出可惜的表情,蔡伯俙微微一笑:“还是你晏殊最关心我,但没甚的关系,我的脾性你也是了解的,天生就不适合在朝堂中混迹,与其让官家保护一辈子不如直接不淌这趟浑水嘞!再说我喜欢的是公主,她本就是我一生挚爱,如何能因为自己的得失而放弃所爱之人?” 晏殊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居然看的如此透彻,简直是深谙人生大道。 瞧见好友惊讶的样子,蔡伯俙恢复了往日的嬉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官家这根大腿我拗不过啊!” 晏殊的眼神突然一边,悲哀的望着蔡伯俙直眨眼,在蔡伯俙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头上就被人敲了一下,这熟悉的手感,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酸爽让他瞬间明白来着何人,头也不会的委屈道:“三才大官……” “前面说的挺好,唯独最后一句不该说出来!” 三才眯着眼睛瞧了瞧蔡伯俙的胖脸又道:“马上就要成为驸马都尉的人了,说话嘴上也每个把门的,这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被御史台刁难,你这是心中怨望知道吗?” 蔡伯俙满脸的幽怨立刻一扫而空,陪着笑脸道:“大官您来啦,我这不是和晏殊说笑的吗?”说完又探头探脑的看了看花厅之外:“官家来了吗?” 三才没好气道:“也就是你的大婚能让官家亲自前来查看,晏小子成婚的时候官家可都没去嘞!” 晏殊苦笑道:“大官就不要拿小子打趣了,蔡伯俙娶的是公主晏殊怎能相比。” “别在老奴这里说酸话,官家已经在后花园中了,还不快快觐见?” 晏殊和蔡伯俙对视一眼便飞快的整理衣服向蔡府中的后花园走去,官家此次前来定是微服私访,否则怎么会是三才前来传话,要是正式来访,蔡府必然会大开中门隆重出迎的。 赵祯坐在石凳上微微点头,这小胖子对花园的布制还真是不错,可见他是用了心的,曲折的连环亭榭,小桥流水,以及江南的奇石花卉,无不透露出高贵典雅的风格,这也是妙元最喜欢的景致。 远处的俩个小子飞奔而来,赵祯笑眯眯的道:“朕来的倒是巧了,晏殊你这应天府知府干的如何?” “启奏官家,臣还算稳妥。” 瞧见蔡伯俙撇嘴,晏殊又加重语气道:“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学子有书院,财贸有工厂……”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应天府和开封府有的一比,当地的百姓对应天府的改变反响如何?” 晏殊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的低头道:“臣不善自夸……” 一旁的蔡伯俙和三才几乎是同时的翻了个白眼,不善自夸?这话哪有当着官家的面说的! 其实晏殊说的是实话,赵祯早就接到的有关应天府的奏疏,几乎是千篇一律夸赞晏殊政绩的,就连专门监管知府的通判对晏殊也是夸赞有加,这在大宋的州府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赵祯微笑着指了指晏殊道:“你这话端是脸厚,却也无可厚非,朕打算把你调回朝中,你给朕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毕竟应天府是你一手治理的,总不希望它毁在无能之辈的手中吧?” 晏殊皱眉的想了半天,最后小心的说道:“臣确实有一合适人选,只是此人屡试不中,去年官家还曾说他诗词过于轻浮有失儒雅……” 三才脸色一变,即便是再简在帝心也不能当着官家的面说这样的话,刚刚要斥责就被赵祯打断:“你说的是柳三变吧?没想到这位大才子居然到了应天府,可惜他还是流连于烟花巷陌之地眠花宿柳,朕很是失望!” 晏殊惊讶的望着赵祯,没想到官家一直把他视作才子,难道是为了磨炼他不成? 果然赵祯再次开口道:“要说柳永没有才学朕是不信的,可他过于放浪形骸,这种人的好处是不会墨守成规,但坏处是容易恣意妄为,朕原本是打算让他磨炼一二,谁知他还是死性不改,或许他的情商太低的缘故,不说清楚不行啊!”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官家,咱能不能不玩这种勘磨的事情,有些人就是榆木脑袋,明明是腹有诗书,却对人情一窍不通,但不能否定他的才学,要是官家应允,臣愿意当面给他棒喝。” 在晏殊希翼的目光下,赵祯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给他当头棒喝,话说的重一点,有些榆木脑袋不敲碎,他就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你们瞧瞧那首鹤冲天!诗文极好却让朕如何自处?” 晏殊努力的憋着笑意,他太了解官家的性格了,柳三变的一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着实让官家的脸上挂不住啊! 柳永的事情说完赵祯便对蔡伯俙搓起了手指道:“你小子打算出多少聘礼?王相公可是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查验过妙元的陪嫁了,太常寺为了筹备公主尚嫁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你总要表示表示吧?” 一说到这事情,蔡伯俙就快哭了,颤声说道:“官家,这么多年微臣的所有积蓄都砸在了这府宅中,多的可是一点也没有了!您连驸马都尉府都没赏赐给我啊!” 三才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官家有怨望不成?” 蔡伯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看好戏的晏殊,苦声道:“启奏官家,臣真的是没钱了!只能以五万贯作为聘礼!” 赵祯瞧他没出息的模样微微一笑:“好啦,朕这次来可是给你送东西的,你的聘礼朕已经准备好了,但妙元的嫁妆可是分文没有!” 蔡伯俙刚刚高兴起来,但听到后半句当场就萎靡下去,在大宋嫁女的嫁妆可比聘礼要多得多,陪嫁越多越能显示女子的地位,公主出嫁的嫁妆定然是数倍与聘礼的。 赵祯的话一下子把蔡伯俙的美梦击碎,心中大喊:“官家也太抠了!” 瞧他没出息的模样,赵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忘了公主可是有自己的成衣厂!光是收入每月便有足足数万贯之多!” “那都是她管的,我怎么办?以后怕是喝花酒还要问妙元要嘞!” “你再说一遍?” “臣说今日官家难得大驾光临,又有晏殊来访不如吃了再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柳三变的故事 赵祯和晏殊在蔡伯俙的府邸吃了一顿大餐,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蔡记的大师傅请到自己的宅邸中当家厨,每月的例钱肯定不少,看来他为了以后的精致生活下了不少的心思。 宋人是极其贪念口舌之欲的,这点就连赵祯也不例外,有佳肴当然少不了美酒,一坛清泉白拍开封泥,浓烈的酒香就如脱缰的野马往外飘散,就连三才都腆着脸要上一杯。 所有的菜品都是他先是吃的,这是宫中的规矩,蔡伯俙和晏殊两人稍稍的有些不满,试吃这种活他们也能做啊!何必麻烦三才…… 虽然三才得宠,可是作为赵祯的贴身内侍上桌吃饭这种事情他想都别想,作为宦官的他必须要在朝臣面前遵守礼节,在深宫中赵祯即便是和三才一起吃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必须要在私下里。 赵祯喝了一口清洌的美酒,清泉白的美名就是因为它的味甘醇正清洌如泉,微微的哈了一口气赵祯对晏殊说道:“朕打算让你任职礼部侍郎,中书门下省判省事,年后你就回京述职吧!” “谢官家恩典,可柳永……” “待会吃完酒后,蔡伯俙亲自去找一趟柳永便是,朕相信以柳永的才学应该能在今年高中进士,到时让他权知应天府便是,但话一定要和他说个清楚!” 蔡伯俙塞了一大块羊肉道:“官家放心,臣一点把他打醒!” 酒宴是丰盛的,赵祯对羊腰子这种滋阴补肾的食材很是感兴趣,三才极有眼色的对蔡府中掌厨的大师傅吩咐了一声,在临走的时候喜滋滋的拿了这道爆炒羊腰的作法。 而蔡伯俙则是拉着晏殊一起去找柳永了…… 在城中找了半天,两人站在妓馆的门口面色难看,此时的柳永正在一群清倌人中饮酒作诗,那模样用放浪形骸描述都不妥帖。 艳色的锦帐之中,数位清倌人或卧或坐,精美的点心放在几案上,旁边便是一壶梨花白,柳永坐在人群中高声吟唱:“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这首《玉蝴蝶》当真是极好的,就连怒其不争的晏殊和蔡伯俙都停下脚步,不忍打断如此佳作。 一壶美酒送上,柳永提壶畅饮一番又继续道:“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词罢,引得无数的清倌人叫好,也不乏文人附和之声,端是一片祥和花团锦簇,但蔡伯俙却忍不了,怒气冲冲的打算上楼呵斥,但被晏殊拉住:“不急,柳永对诗词一道的造诣怕是已经登峰造极,对于这样的人你还没呵斥怕是就被那些清倌人抓挠了!” 晏殊说完便上楼笑着对柳永道:“三变兄应天府一别可好?” 柳永放下酒壶抬头便见到晏殊的小脸,神情寂寞的说道:“原来是晏知府,你怎生回了东京城,哦!公主即即将大婚,你是回来为那位蔡神童恭贺的吧。” 晏殊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随即道:“不知三变兄刚刚所吟诵的佳句词牌为何?” 柳永骄傲的笑了笑:“乃是柳永自创,名为《玉蝴蝶,望处雨收云断》晏知府觉得如何?” 蔡伯俙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好词牌,意境词句都是上佳之作,可惜出自废物之口,可惜可惜!”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帮清倌人杏目圆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三变要是废物你又是何物?奴家看来你连废物都不如嘞!” 微微一笑,蔡伯俙望着那清倌人道:“你信不信明日便叫你这妓馆关张歇业!就是因为你这句肆意妄为之言?” 久居商场的蔡伯俙自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也许在旁人面前没有展现,可一旦他发怒,即便是富商巨贾,也会瑟瑟发抖,常年执掌蔡记的他已经站在了大宋经融的高峰,岂是一个妓子能承受的。 柳永疑惑的望着蔡伯俙,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跟一个清倌人计较难道就不怕失了颜面?传去可不好听,想到这里他随即明白这样的奇葩也只有那个准驸马都尉蔡伯俙了。 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清倌人,柳永向蔡伯俙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官人可是蔡给事?” 蔡伯俙瞥了他一眼:“正是本官!瞧你的懒散样,真是辱没了一身的好才华,亏得同叔兄还在官家面前极力推荐你,真是丢人现眼!” 整个妓馆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悄悄的离开,蔡伯俙虽然官职不高,但谁都知道他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即便是将要迎娶公主成为驸马都尉,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拿起一个定瓷花瓶,蔡伯俙毫不犹豫的浇在柳永的头上,惹得一旁的清倌人尖叫连连:“既然你不清醒,那本官就帮你醒醒!” 清水伴随着花瓣从头浇下,打湿了柳永身上的锦衣,冲散了他头上的发髻,狼狈不堪的柳永怒道:“你这是何意?” 晏殊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蔡伯俙的动作微微点头,这时候他不好亲自上前,毕竟他和柳永也算作旧相识,一起谈天说地作词喝酒过,即使说是半个知己也不为过。 但蔡伯俙不同,他现在代表着官家来训斥柳永,即便是再怎么辱骂他也不算过。 蔡伯俙甩开花瓶冷笑道:“我是何意?你自幼生在官宦世家,祖父柳崇,世居河东,曾为沙县县丞,在州郡颇有威信。汝父柳宜,出仕南唐,为监察御史;南唐灭亡后供职大宋,任雷泽县令,不久,改为费县县令、濮州任城令是也不是?” 见蔡伯俙揭开自己的身世,柳永微微脸红道:“是又如何?” “如此家世的你少时便习诗词,有功名用世之志。但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真是枉费官家的期许,你本是能高中进士的,可一首《鹤冲天》断送了大好前程,官家有意磨炼你恣意妄为的性子故意不取,可你非但不解圣意,反而沉沦如斯,真是枉费官家的圣意!” 蔡伯俙的话如刀一般扎进柳永的心中,呆呆的望着皇宫的方向自言自语:“居然是这样的!官家……柳永愚笨枉负皇恩!” 唱完白脸的蔡伯俙摇头不语,对晏殊使了个眼色。 晏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柳永道:“柳兄,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所以才在官家面前举荐你,官家说了,要说你柳永没有才学官家是不信的,可你过于放浪形骸,这种人的好处是不会墨守成规,但坏处是容易恣意妄为,官家原本有意磨炼你,可惜你没有看透官家的本意,如今我和蔡给事前来,就是为了敲醒你!柳兄可还记得在应天府时和本官所说的豪言壮志?” 柳永的身体开始颤抖,突然对着皇城的放下拜下:“柳永愧对陛下的期许,愧对晏贤弟的举荐!” 微微的叹息一身蔡伯俙小声说道:“其实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本有一展才华的机会,但生生的把自己堕入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中,空有壮志却贪恋莺歌燕舞,醒醒吧,文人不能入仕为国效力,肚子中的儒家经典岂不化作无用之才?” 柳永站起对这蔡伯俙和晏殊躬身施礼道:“两位肺腑之言,柳永拜谢!当头棒喝之下,柳永定将痛改前非,此后再也不以艳词为自傲,离开这莺歌燕舞之所!” 说完他便扎起乱发,拧干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不再轻浮而是充满坚定踏实,人一旦找清楚自己的方向并且有了目标之后就会有了前进的动力,柳永被蔡伯俙和晏殊敲醒之后大彻大悟。 但他却没注意到妓馆的栏杆处一个清秀的丽人笑着流泪目送着他的离开…… 第三百一十七章公主尚嫁(上) 虽然十月已经入秋,但秋老虎的厉害仍然在让人们觉得炎热异常汗流浃背,一部分是来自天气的原因,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与宣德门外的热闹。 宣德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东京城的许多百姓都挤在这里围观即将成为驸马都尉的蔡伯俙,只要提到他,许多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仁义商贾。 原因无他,身为蔡记名义上的大掌柜,无论是酒楼商铺,还是工厂作坊,给出的工钱和待遇都要比其他的商贾高上许多,而且有许多制度都是从蔡记开始推广实行的。 比如一天只工作四个时辰,超出的时间双倍工钱,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等等,这一系列的以人为本让蔡记的伙计工人骄傲无比,就连朝廷的部分衙门也开始实行。 蔡伯俙从小就被真宗皇帝赞为神童,甚至以御制诗相赠,自幼便是官家的伴读,简在帝心的人物,如果不是尚公主,以后怕是前途无量,就连身为三司使的丁谓都亲自为他开道,可见他在朝中的人缘不简单。 就在旁人羡慕异常的时候,蔡伯俙坐在马上僵硬着笑容机械的挥手,没办法丁谓之所以前来为他开道主不是出于关系好,也不是把他蔡伯俙当成自家子侄,而是窥伺与蔡记的记账法和精明强干的帐房先生…… 蔡伯俙在心中无数遍的咒骂丁谓的无赖行径,谁要你来开道了,就算要人开道,我自去寻彭七行不行? 不就是官家正式召见驸马都尉吗?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关键是队伍后面不断向人群抛洒绢花铜钱的人,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蔡伯俙真的很想冲下马去抢钱…… 按照惯例应该由皇帝老丈人召见驸马拟定良辰吉日,这只是个形势,主要还是考察驸马的为人和学识,良辰吉日什么的其实早就由礼部和司天监定好了。 赵妙元的父亲真宗皇帝已经大行,长兄为父的赵祯自然接替了考察准驸马的重任。 要说考察蔡伯俙的人品和学识那都是扯淡,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蔡伯俙的毛病赵祯一清二楚,但这种形式该走还得走,谁让皇家的礼数大呢? 充当御士也就是伴郎的晏殊幸灾乐祸的看着马上的蔡伯俙,这小子赚钱是把好手,可一旦要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就比杀了他还痛苦,昨天他可是听见了官家对蔡伯俙说的话,公主的一分钱陪嫁也没有! 这可不是赵祯抠门,而是大宋的公主尚嫁都是这样,而民间的女子出嫁则会有数倍与聘礼的嫁妆,赵祯也不是小气,派人送去了十五万贯的银钱,这相当于是便向的在给蔡伯俙准备聘礼了。 这算是皇帝的私人馈赠,算不得赵妙元的陪嫁,可谁都知道大宋最好的成衣铺是碧雅轩,最好的化妆品也是出自碧雅轩,而且碧雅轩的幕后东家就是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 去皇家买东西谁不放心?而且还有退换制度,只要你用了觉得不合适,不好看,甚至有污损的都可以去碧雅轩字号的商铺退换,瞧瞧,这才是人皇家的体面! 当然这方法是赵祯在王语嫣的死缠烂打之下告诉她的经营策略,以王语嫣的经商智慧一点就透,而她更看重的是皇家的脸面,她堂堂大宋皇后怎么能让百姓说她的店不是? 碧雅轩有一半的股份属于赵妙元,王语嫣对待这个曾经的玩伴现在的小姑子那可是公平的紧,五五分账自不用说,宫中但凡是有好东西都要给她留上一份,收买赵妙元嗷嗷的。 等赵妙元尚嫁给了蔡伯俙之后,这碧雅轩的财产就有一半属于驸马府了,在别人眼中是这样,但可惜大宋对女子的嫁妆保护的相当严格,即便是丈夫去世,出嫁的女子依然能带着嫁妆体面的回到娘家…… 大宋和唐代一样,只要是公主尚嫁必然是,选尚者降其父为兄弟行,也就是说驸马以祖为父、以父为兄、以母为嫂,公主也不是完全不拜公婆,只是把公婆当兄嫂而已。 真宗时期,赵祯的姑姑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位温婉如玉却心思通透的公主在公公李继昌生日时,以舅父之礼谒拜之,得到真宗的赞许,并密以兼衣、宝带、器币助其为寿。 但这一切毕竟是建立在李继昌身份高贵的基础上,而蔡伯俙的父亲只不过是小官吏而已,既没有高贵的家世也没有相对应的权利,唯一有的就是蔡伯俙这个被皇帝视为左膀右臂的朋友,要不然他连和公主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大殿中,蔡伯俙尴尬的望着上首的赵祯,这是他第一次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庆殿之中上奏,往日里他都是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躲,要是能有个庭柱就最好了…… 大宋嫁公主不光是皇帝的事情也是文武百官的事情,蔡伯俙傻笑着对文武百官道:“诸位前辈,后学蔡伯俙有礼了!” 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王曾笑道:“你倒是挺会说话,以文人前辈相称倒是免去了官职的不便,既不得罪人,又显得书生气,滑头,滑头!” 王曾的话让大殿中百官哈哈大笑,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一些,毕竟是喜事,谁也不想把这种形式上的考察当成一板一眼的国事来办。 再说谁没事去得罪公主玩?而且这位公主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主。 只要今日在大殿上说蔡伯俙的不是,明日保准自家女眷的一些丑事就会被翻出来,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正式的朝会之后,群臣散去,便是赵祯和蔡伯俙这个准驸马的吹风会,也就是闲扯…… 蔡伯俙和赵祯的关系自不用说,没必要刁难这个好友,在三才的虚引下,两人向后苑走去,一路上蔡伯俙都在大倒苦水,惹得三才嘴角抽搐,冷冷的威胁道:“驸马的话老奴都记下了,公主殿下待老奴不薄……咳咳!” 赵祯笑道:“你这老货要讨喜钱就直说,蔡伯俙你看着办了!” 蔡伯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官说笑,您的喜钱怎么会少,等您送公主出宫的时候,小子一定奉上!” 瞧着他割肉似的表情,三才撇了撇嘴:“这么有钱的人还如此吝啬……” 见三才走远,蔡伯俙指着自己的胖脸道:“官家,我吝啬?苍天可见,我可是从未贪没过蔡记一分钱!” 赵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笑眯眯的开解道:“谁让蔡记日进斗金?不知者当然觉得你是个大金猪……主。” 后苑中只剩下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也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了,两人坐在巨大的秋千上一边摇晃一边说着男人之间的小秘密……可惜晏殊不再,否则会更热闹。 直到天色昏暗,蔡伯俙才从东华门悄悄的离开,本就在东华门外的蔡府近的很,早上是没办法只能从宣德门进入,而傍晚离开则是悄悄的回家打枪的不要,蔡伯俙带来的铜钱和绢花早已在宫人的挥散下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个大箩筐孤独的躺在马车后面…… 第三百一十八章万千吉兆,盛世佳节(下) 晚上的皇宫依然是灯火通明,巨大如小孩手臂粗细的蜡烛被点燃,此时的长乐宫中更是热闹非凡,宫女们进进出出的置办东西,明日就是赵妙元尚嫁的日子了。 多年的等待终于要修成正果的她稍稍有些忐忑,不知为何这种奇怪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身为皇后又是长嫂的王语嫣坐在她的身旁不断的说着体己话。 “妹妹无需如此,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就当是皇家别院了!反正无事的时候你便来我的宫中玩耍,受了欺负便搬回来住上几日,你皇兄还能说什么不成?” 这哪是开解,完全是站在赵妙元的一边给她出主意,以后怎么对付蔡伯俙啦,怎么对待公婆啦,怎么对待蔡家的亲戚啦,各种各样的注意层出不穷,听的赵祯毛骨悚然的。 不愧是生在王家那种世家大族的,一看小的时候就没少接触后院的琐事,就连芝麻绿豆的小事,王语嫣都对赵妙元交代的详细透彻,还自带分析……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不要吓唬妙元了,她是公主,尚嫁到蔡家,人家不把她当成祖宗供着就不错了,哪能欺负她,这么多的小心思反倒丢了皇家的脸面!” 王语嫣想了想尴尬的笑道:“这我倒是忘了,妙元啊!咱是皇家的公主,万万不能丢的就是皇家的脸面,这比生死还重要,你一定要记住嫂嫂的话!” 赵祯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比生死还重要? 这还没到程朱理学横行的时代,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狗屁理论赵祯一向是极为反感的,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性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贞洁? 赵妙元是自己的妹妹,整个大宋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只要她能生活的快乐,幸福,赵祯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 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国家,守护百姓? “别听你嫂嫂的话,什么皇家的脸面比性命还重要,你嫁到蔡家就好好的生活便是,或是相夫教子,或是管理家业,爱干什么干什么,当然孝敬公婆这点也要好好的向你姑姑好好学学,她的妇德可是闻名整个大宋。要是受了气也不可搬回来住,但可以带着蔡伯俙前来皇宫走动,朕和你嫂嫂自然会有公断!”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开心了许多,笑眯眯的说道:“有皇兄给我撑腰,哼!难道一个小小的驸马府我还能管不好?姑姑在侍奉公婆方面有经验,明日她来送我定要好好讨教一番,也好做的有礼有节嘞!” 赵祯微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王语嫣瞧见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冷落,气嘟嘟的瞪了赵祯一眼:“我是没赶上时候,否则定然是个孝顺公婆的好良人!” 这赌气的话一出,惹得赵祯兄妹俩哈哈大笑,就连三才也弯成了虾米…… 十月初八涅槃之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为何,前几日的秋老虎被来自北方的冷风一吹而散,舒服的人只想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 赵祯享受着古代纯天然无添加的新鲜空气舒服的吹着口哨,漫步到福宁宫门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后是三个如水般的美人。 王语嫣慵懒的在薇拉的侍奉下穿上华丽的朝服,而杨采薇已经变回了诱人的果实,一袭轻纱罩在饱满的酮体上显得更加的诱惑,就连薇拉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惹得王语嫣恨恨的把贵妃礼服扔在她的身上:“昨夜就你索取无度,大白天的又在这里发春!” 杨采薇并不生气,羞涩的低头媚眼如丝的笑道:“皇后娘娘可不要尽说我的不是,昨夜您可是自己受不住的,声音大的怕是前殿的宫女都能听见呢!” 王语嫣瞬间变成大红脸怒哼一声,随即仰头四十五度露出皇后的威仪道:“予自不屑与你争风吃醋!” 薇拉笑眯眯的捂着嘴道:“这可是您先招惹杨贵妃的。” 轻轻的扭了一下薇拉:“你这小蹄子帮她不帮我?!可别忘了是我让你留在官家身边的哦!” 薇拉把最后一根发簪插好,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娘娘成全,以后您二位再拌嘴,我一定不说话!” 如今的三女在赵祯的威胁调教下已经能相处了,只是面对杨采薇傲人的身子,王语嫣还是颇有微辞,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即便是皇后也不例外,但好歹她还能保持理性,尤其是被赵祯训斥过后,更是主动的向杨采薇伸出橄榄枝,这种来之不易的大度让杨采薇不得不佩服。 聪明的女人自有她的策略,如果不能战胜敌人,那就加入她……于是昨夜上演了大被同眠的好戏,所以赵祯才会如此的红光满面的站在宫廷之中舒服的伸懒腰享受女人们的笑闹,回味着昨夜的疯狂……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宋皇帝诏曰:秦国长公主,善笔札,喜图史,能为歌诗,尤善女工,温柔贤惠,今年岁二九,正值佳龄,降龙图阁大学士,给事中蔡伯俙。 蔡伯俙少有神童之名,履立功勋,才貌兼备,特以驸马都尉尚公主! 今四海之内,瑞气生平,寰宇之外,祥云和泰。万千吉兆,盛世佳节,朕特赐尔等成婚!” 城墙上魁梧的禁军用最洪亮的声音附和:“万千吉兆,盛世佳节!” 三才站在宣德门用着特殊的嗓音抑扬顿挫的宣读诏书,下面的百姓在诏书宣读完毕后高声齐贺,一时间山呼海啸振奋人心。 如雨般的喜钱撒下,大到银瓜子,小到铜钱宫花惹得许多人挣抢,宫花甚至比银钱更吸引人,有了这东西,女儿出嫁的时候便可气派许多,皇家长公主大婚的宫花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东西,光是彩头便比那铜钱好上许多。 巨大的花撵从宣德门缓缓而出,八匹骏马头戴高高的花帽优雅的迈着步伐前进,宽大如小房子似得车撵上帷幔重叠,只能依稀瞧见身穿华服的长公主。 从她的封号就能看出官家对她的宠爱,秦国乃是大国,几乎是所有封国中最大,何况官家经常称她为长乐,由此可见封号的高贵。 车驾沿着长长的御道前进,到了南门大街的交汇处,赵妙元下车对着刘娥高高的贞节牌坊恭敬的拜下,百姓见了无不动容,这种礼数也只有皇家才有,这样仁孝的女儿也只有先帝能生养出来。 穿过最为繁华的南门大街,所有的商铺都把最好的礼物摆放在门外的几案上祝贺大宋的长公主,而三才则是笑眯眯的带着内侍一样不少的收起放在随行的车驾上,再把赏赐放在桌上,或是一套宫中的御用器物,或是一盒子精美的锦帛,这是皇家的回礼,与民同乐。 蔡伯俙身穿驸马的大红朱衣,身后是他笑得合不拢嘴的父母高堂,以及前来道贺的朝臣亲友。 车驾到来的时候,蔡伯俙和他的父母上前对着走下车驾的赵妙元拜下,而赵妙元则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盈盈拜下口称公婆,这让一旁的礼部官员目瞪口呆,也让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 这才是真正的识大体嘞! 即便是大宋降辈分的规矩也是乱了纲常,赵妙元能主动自降身份,公婆还能不以诚相待?百姓还能说一句皇家的不是? 天家的威仪不是靠高高在上的俯视展现出来的,而是厚德载物的气质,这一点赵妙元做的极好,就连前来相送的冀国大长公主都为止自叹不如。 蔡伯俙已经笑傻了,没想到赵妙元刚刚尚嫁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以后他在一群驸马中肯定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第三百一十九章党项人的阴谋 赵祯最近的日子过的很舒服,赵妙元尚嫁了,党项李德明在派遣使者前来恭贺的时候,委婉的表达了乞和的意图,满朝的文武百官包括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 在朝臣们看来党项人是极为狡猾的,依辽和宋的手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夜郎自大的党项人为了脱离大宋的影响,或者说是摆脱汉人的中原王朝对它的影响,义无反顾的出兵延州城,只可惜计划虽好还是被大宋化解。 但老天仿佛故意与赵祯过不去,刚刚刚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就又来了麻烦。 李德明这个不安分的人又开始出兵,只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不是大宋更不是辽朝,而是西域…… 御书房内,赵祯看着墙壁上精美的地图微微皱他实在不明白李明德的所最所为,刚刚攻伐过大宋的李德明为了整合国内的政治力量不惜把党项境内的大帐士兵牺牲掉。 这就又开始对西域用兵? 虽然看似他把党项势力整合为一体,可兵力匮乏的党项根本就不是大宋和辽国的对手,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没有足够的常备军人就等于开放国境。 赵祯不相信李德明这样的枭雄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可他依然这样一意孤行,其中的谜题只能等到渗透进党项的黑手汇报才能知道了。 大宋六万的西征军出征,回来了四万多人,虽然对外宣称阵亡一万余将士,可谁也不知道,赵祯把阵亡人数夸大了,战死的只有八千多,剩下的伤兵全部被运送会了国内,只不过有一只三千人的精锐被留在了铁门关以北。 所有禁军化妆成沙盜,由穆修带队沿着沙漠前往河西走廊的西州回鹘,现在的西州回鹘是辽朝的属国,因为党项人的征伐,他们不得不依靠辽朝的帮助抵挡凶猛的党项人。 赵祯留下的三千勇士最终目的地便是前往回鹘牙帐! 这个在党项背后的政权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回鹘人名义上是辽朝的属国附庸,可辽朝对它的不断压榨也迫使西州回鹘派遣使节来到了大宋。 自赵祯登基以来,回鹘人向大宋进贡足足有五次之多,逐水草而居的回鹘人盛产良马牛羊,赵祯的御用马厩中就有好几匹来自回鹘的汗血宝马。 虽然是骟马可依然是大宋国内最好的战马了。 三千人的武装力量在回鹘算得上是不可小觑的,地广人稀的西域一向是战乱连连,各个部族之间的吞并时常发生,这便是游牧民族的特性。 一旦三千人的使团到达了回鹘的牙帐,回鹘与大宋的联系就算是正式建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赵祯观察着地图,三才不断的把有关党项和回鹘的资料放在御案旁的小几上,陈彤正在埋头抄写其中的数据,包括大概人数,各个地方的势力范围等等。 三才再把其中的数据依次报出镌写在地图上,这幅地图是赵祯利用闲暇时间亲自绘制出来的,脑海中的帝国百科有着相当完美的地图,但却不方便。 赵祯发现,此时的帝国百科的用处已经越来越少,除了地图以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时的赵祯也已经不太需要这种东西,身为皇帝的他每日都会有时间阅读史书,甚至是听课,朝中的经筵日讲自他登基以来一日也没断过。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光靠帝国百科的作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胜任的。 即便如此,帝国百科中的庞大地图依然是赵祯克敌制胜的法宝。 在这个时代,没有卫星,没有航拍,交通通信都不发达,想绘制出精确标准的地图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大宋这样物力财力昌盛的国家制作出的舆图也是不够精确。 三才在枣木梯子上爬上爬下,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写完,累的直不起腰,赵祯瞥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就不能寻个小内侍来做?” 三才连连摇头道:“官家万万不可,这乃是军国大事,还是奴婢幸苦一点的好。要是让哪个多嘴的说了出去,官家您的天授之才不就让党项人和辽人知道了吗?” 赵祯笑骂道:“饭量不见涨,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涨不少!” 一旁的陈彤和三才几乎同时说道:“官家这可不是拍马屁,您的生而知之确实是上天所授,奴婢不敢妄言!” 确实是这样,当赵祯把大宋,辽朝,党项,甚至是西域地图绘制出来的时候,三才和陈彤顿时惊为天人,他们是长居宫中的,岂能不知道舆图的珍贵。 像赵祯这样只在开封府转悠的官家,居然能把大宋乃至他国的舆图凭空绘制出来,还绘制的如此详细,不是天授之学又是什么? 赵祯没工夫理会两人敬畏的目光,此时的地图上已经完整的表明了所有数据,一览无余之下赵祯猛然发现了李德明的阴谋! 党项有一只极为特别的军队,擒生军!而这次党项出兵西域用的就是这支擒生军。 获取人口才是如今党项人进攻西州回鹘的目的! 擒生军在战场上的主要作用便是捕获敌人的士兵甚至百姓,缺少人口的党项人就是利用这些捕捉到的奴隶作为国家发展的动力,可谓是血肉工厂的雏形了。 赵祯望着地图上的十万擒生军微微感叹:“李德明不愧是一代枭雄,依辽和宋的政策极好,又开始发展奴隶制,长此以往下去党项立国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幸亏朕发现的即使,否则到时还真的难办了!三才,传宋小乙前来御书房。” “奴婢遵旨!” 三才虽然不知道官家发现了什么,可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黑手的都监宋小乙亲自到御书房。 陈彤端起茶具在精美的建盏中倒上清茶,幽幽的茶香慢慢的平静下赵祯激动的心情。 两盏茶的功夫,三才便会来了,站在大殿的一侧躬身道:“启禀官家,宋小乙在殿外候旨。” 赵祯放下晶莹剔透的白瓷建盏:“让他进来,以后凡是朕宣召的人,不用在御书房外等待。” 三才欲言又止无奈的点头:“奴婢遵旨!” 宋小乙目瞪口呆的望着墙上的地图露出贪恋的目光,转头道对赵祯道:“臣下恳请陛下派人镌刻一份送与黑手,这地图实在宝贵的紧,有了它,咱大宋对外便可做到畅通无阻了!” 赵祯笑道:“会给黑手一份的,枢密院也会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党项人的阴谋,十万擒生军一次能捕获将近二十万的奴隶,这会使得党项的人口基数大增,势必会影响到大宋。” 听了赵祯的分析,宋小乙点头道:“陛下圣明,以前的党项擒生军并不是很多,可自从李德明开始依辽和宋之后,擒生军的人数便猛增了。” “穆修的队伍到哪了?是否有飞鸽传书回来?” 宋小乙微微摇头:“应该还未到回鹘牙帐,最近的消息是刚刚穿过合罗川。” 赵祯微微点头:“这么说来距离西州回鹘已经不远,等他们到了回鹘牙帐飞鸽传书过来后,立刻来报,同时拿出回鹘使节的印信为记,提醒穆修和回鹘人,党项这次的目标不是回鹘的土地,而是人口,擒生军的厉害他们应该知晓!” 宋小乙点头道:“臣遵旨!” 第三百二十章雪灾中的柳三变 秋天的凉爽总是很短暂,人们还没享受完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冬天便如期而至,才刚刚霜降,雨雪天气就笼罩了大宋的北部地区,就连东京城都不例外。 雪景固然怡情,可如果下的太大便也会成为一场浩劫,真定府便在这场浩劫之中,大雪一连下了十几天,道路阻断,粮食受潮,牛羊冻死,甚至连人也不能幸免。 地面上已经看不见整齐的条石,穷酸的书生裹挟着身上的棉衣微微感叹:“平地三尺,人多冻死!这是大灾啊!” 走着走着他便被雪堆中的硬物绊倒,低头一看居然是个面露诡异微笑的孩童,从他僵硬的笑容来看应该是活生生被冻死的,好心的书生准脱下衣服给他取暖,说不定能把这可怜的孩子救回来。 啪的一身,一根木质的手杖敲打在他的手上,已经麻木的手引来了无比的刺痛,书生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老者,奇怪的问道:“这位老丈何故打与我?” 老人微微叹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这孩子已经死透万没有救活的可能,你脱衣服给他自己也会冻死,你难道就没有父母高堂?” 书生看了看孩子诡异的笑脸用手指了指。 “就不活了?” “就不活了,赶紧回家才是,这大雪天的也不知你是怎么走到这来的,这可是福田院!” 书生不解的问道:“福田院乃是朝廷出钱赡养膝下无子的老人和孤儿的地方,怎么会死人?本……我可听说每年的炭火钱都是官家亲自从内藏库拨出的。” 老人仿佛听了有史以来最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头顶开始升腾一丝热气:“哎呦!活不成了,笑死老汉了,你是哪来的措大?这福田院居然在你嘴中成了人间乐土?官家?官家坐在大庆殿上,自有无数的宫人伺候,他哪知道好心播出的钱款都被一帮畜生中饱私囊了?瞧见没有,那就是福田院!” 书生向着老人手指的地方望去,看到的只有残垣断壁和一群小雪堆,瞬间明白了什么,书生疯狂的冲了过去,每一座的小雪堆下都是一个露出诡异微笑的孩子。 书生呆呆的望着四周的雪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丈笑道:“你说因为什么?咱真定府可是大府,每年从朝廷发来的福田院的钱粮可不再少数……” 书生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福田院,好一个人间炼狱!”说完他就起身准备来开,但看着一座座如坟堆似得的小雪堆,他还是站住了,在老人惊讶的眼神中从墙角推来一辆鸡公车,吃力的开始搬运或老或小的死者。 老人开始的时候还不在意,认为他没过多久就会放弃这种可笑的行为,但直到半个时辰后,书生从远处走来,他才相信这个人是个有恒心的读书人,于是起身帮他。 俗话说多个猴还多三两力气,在老人的帮助下,福田院中的尸首被运送到城外的义冢中安葬,寒冷已经把土地冻得如坚硬的石头,一老一少就这样不断的敲击地面挖开一个个浅坑把尸首埋葬。 也许是他们的举动感动了路人,不少城中的百姓也前来帮忙,这个时代人的感情就是那么的真挚和纯粹。 安葬完最后一具尸首,帮忙的汉子对书生道:“你这措大端是个好汉子,只可惜今日埋下去这么多尸首,明日还会有更多,知府大老爷到现在还没开仓放粮,冷咱总有办法,可饿却扛不住啊!” 书生皱眉道:“这雪已经成灾,知府为何还不放粮赈济灾民?” 之前的老汉笑道:“开仓放粮?那他年底的勘磨那什么去争?别忘了只要开了平仓场,就是大灾,必须快马飞报京师的!” 书生怒喝:“岂有此理!难道为了自己的政绩,就不管真定府百姓的死活了?这简直是目无王法!本官这就去寻他卢为远!” 书生的话让一旁的汉子和老者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措大口气到不小,瞧你的样子也不像个官人,凭啥去找人家大老爷,还是老老实实的混个功名再说这样的大话吧!” 书生微微摇头,背起一直不离身侧的褡裢转头向义冢旁的小屋走去,没一会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棉衣变成了锦绣的官服,长长的翅帽,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白绫袜黑皮履。 这一切无不显示他的身份,老者和汉子赶紧跪下口称大老爷。 从书生腰间佩戴的锦绶就能看出他是个正五品的官员,更何况居然还带有知府大老爷都没有的银鱼袋,可见他的官衔之高。 书生的换装让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惊讶,早先时候许多人都是见过这个痴愚的措大,笑话他一意孤行为死者安葬。 现在则是前倨后恭的围拢在他的身旁说讨彩的话,生怕这位官人记恨。 书生拒绝了百姓们的步撵抬轿,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即便是官服被雪打湿也不在乎,到了知府衙门口,瞧着紧闭的衙门对着守门的门房怒喝道:“本官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河北西路都监柳永,还不快快让你家大老爷出来拜见?!” 一长串的名称早已把门房听的通婚脑胀,虽然不知道这位官人到底是多大的官,可从他长长的称谓来看一定来头不小,大老爷曾经吩咐过,只要是名头长的官员官衔一定不小。 何况他敢让从五品的老爷拜见,来头一定很大。 此时的卢为远早已没了往日四平八稳的气度,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府衙,在门口的积雪中翻了个跟头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 “下官朝散郎权知真定府卢为远拜见上差!” 虽然从五品与正五品只差了一级,可其中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俸禄上少一点还好说,可权利却不可同日而语,前面的头衔都是散官价,一句河北西路都监却是了不得的差遣,这是官家亲自提拔的新官职,目的只有一个,巡视各路州府的情况。 卢为远在心中已经快悔恨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把真定府的雪灾隐瞒下去,居然被这个柳永撞见。 谁不知道他柳永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官家亲自在朝堂上特意点了他状元之名,并用他昔日的狂傲之词勉励他:白衣卿相虽好却不能为国为民,朕今日赐你状元出身,望你牢记曾经的狂傲,以朴素无华为本,行为国为民之举。 如今被他柳永撞破自己对雪灾隐瞒不报,怕是自己连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骇人听闻的贪腐 大宋的地方官吏并不都是如晏殊一般恪尽职守,就如这真定府的卢为远,为了在年底勘磨的时候能有一些好的政绩,不惜隐瞒灾情不报,柳永站在州府衙门的门口,看着高高在上书写着“天理国法人情”几个字的匾额不禁怒火中烧。 “卢为远,你身为真定府知府事,居然眼睁睁的看看着百姓受灾不报?就算你有万般理由本官也要上疏弹劾你!” 此时的卢为远已经面如死灰,呆呆的望着柳永不知该怎么辩解,一旁的百姓对他是嘘声一片,而对柳永则是盛赞有加,鲜明的对比使得卢为远几乎要羞愧而死。 柳永恨卢为远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隐瞒雪灾不报,而是救灾不力,以真定府的人力财力,最少能救助一些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灾民,可这卢为远不仅隐瞒灾情不报,连最基本的救助都没有,这完全说不过去。 柳永之所以成为河北西路都监,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向让他磨砺去身上的自怨自怜和不通世事,柳永也是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几乎是一路微服而来,官身不显。 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低调才看破了许多巡视官员看不见的东西,一路上他风餐露宿,野地里睡过觉,溪边喝过水,和农人一起吃过难以下咽的饼子,和劳力一起赶过路。 以前的他是不食人间烟火整日在勾栏瓦舍吟诗作对的柳三变,从东京城一路走来的他是体恤百姓疾苦的柳永,状元的光环没有让他觉得高贵,反而觉得有着天大的责任。 福田院本是皇恩沐浴的地方,但他看到的却是残垣断壁和一堆堆的尸体,这让柳永看见了人世间赤裸裸的真相。 伸手拉起卢为远的衣领,柳永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何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你即便是隐瞒灾情不报,也不能活生生的看着灾民们饿死!你肚子中的儒家典籍都被狗吃掉了吗?” 卢为远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依然一言不发,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没有贪腐一丝钱财,即便是柳永弹劾他,也不过是一个才能不佳,为官懒政之名。 柳永见他不说话,一时气急,恨恨的松手把他扔在地上:“本官既然来了必将纠正你的不法,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原本如死猪一般的卢为远瞬间疯狂起来:“万万不可开仓!”说完就要阻拦,在柳永如刀的眼神下,州府衙门的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把卢为远压倒。 但他的话柳永脸色一变,飞快的向州府衙门内的常平仓走去:“真定府漕官何在,书吏何在?” 衙门中瑟瑟发抖的站出俩个小吏:“小人便是。” “拿出往年常平仓账本,本官要开仓放粮!” 俩个小吏连忙跪倒和卢为远一样大喊:“万万不可!” 但越是这样柳永越担心,看来常平仓有问题了,带着一班衙役便急急的前往,宽大的常平仓门口,柳永让衙役砸开门锁,在卢为远绝望的眼神下,仓门被打开。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无论是柳永还是衙役,巨大的常平仓内居然空空如也…… 柳永喃喃自语:“骇人听闻,骇人听闻!这是要断绝灾民的最后出路啊!” 柳永的第一想法便是绝不能外传,难怪卢为远拼死也不然打开常平仓,要是让百姓知道了,这场天灾就会变成人祸! 真定府地处河西,如今遭遇大雪交通不便,即便是现在向朝廷求援也来不及,城中的百姓要是知道了粮食的短缺,一场民乱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可能造成叛乱。 柳永的第一想法便是封锁消息,看来城中的粮商和大户已经知道了消息所以才会不在售卖粮食。 抓住卢为远的前襟,柳永咬牙切齿的问道:“粮食到哪去了?” 卢为远微微闭眼就是一言不发,柳永扬起手掌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嘴巴:“粮食到哪去了!” 嘴角微微肿起的卢为远震惊的望着柳永,他没想到身为从五品官身的自己居然会被柳永抽嘴巴,难道不知这是官场的大忌吗?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柳永冷冷的盯着卢为远道:“没听见吗?本官问你话呢!” “柳永你不要欺人太甚!” 啪~ “粮食在哪?!” 卢为远冷笑道:“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啪~ “粮食在哪?!” 一帮衙役目瞪口呆的望着柳永不断的抽打自己曾经的大老爷,难道这位上差不嫌手疼? 虽然看着解气,可柳永的手也高高的肿起,衙役的班头好心的说道:“上差,卢知府不肯说便算了,总有旁人知道,这样打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柳永冷笑道:“你以为他活的成?官家知道了他必然死路一条!不是流放沙门就是斩首弃市!本官打死他是在帮他,否则民乱一起官家说不定要夷他三族!卢为远你要是聪明就立刻说出粮食的去处,否则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这话一出让卢为远彻底的慌了,那位可是保证过他的家人一定会无事的,自己也不会被处以极刑,现在看来恐怕自己是被狂骗了! 即便是卢为远在愚蠢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口角漏风的说道:“我说,我说,柳状元救我!” “本官能不能救你还要看你的行径,要是能追回粮食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本官也无能为力,官家登基时便遇旱灾你应该知道,官家曾经说过:天灾不可怕,人祸才是祸乱之源。那么多州府的官员被流放沙门岛,你还不清楚?” 卢为远连连点头道:“是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提走了常平仓的粮食!” 柳永目光一凌:“什么时候,为何提走?” “一个月前,听说是……是和辽人有关……” “什么?!” 一时间天旋地转,柳永颤抖的松开卢为远,没想到堂堂的转运使,朝廷的三品高官居然和辽人有牵连?怎么会这样? 柳永颤抖的伸手指了指卢为远对班头说道:“把他收押起来,本官要单独审理,今天的事情谁要是外传,本官决不轻饶!命急脚递到签押房,本官有急奏发往东京上呈官家!” 班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柳永的京朝官,只要跟着他走一定没错,对手下的衙役使了个眼色,班头便从牢房中拿出枷锁给卢为远带上。 在大宋官人的身份地位很高,即便是有罪也不会上枷锁,可柳永不管这些,在他看来这卢为远已经是死人了,没必要给一个死人颜面。 在衙门的签押房中柳永写下了两封奏疏,一封是给急脚递的,另一份是给黑手,作为都监他有一项特殊的权利,紧急情况下可以利用黑手的飞鸽进行传书。 如今的真定府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万不得已之下,柳永只能拼上一拼前往真定曹家求援了。 曹家虽是将门但在真定却是不折不扣的地主,赵祯并没有收回将门的私有头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太祖太宗时期给出的,不好要回。 柳永打算去曹家借粮,常平仓的粮食肯定追不回来了,而孙沔的不法他需要官家和朝中相公们的授权才能查办,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平定下真定府中的灾民才是首要。 真定府是大府,人多灾民也多,现在大雪下了半个月才停下,如果不趁现在赈济,等灾民都涌向府城的时候便什么都晚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庆殿早朝时,赵祯看着手中的柳永秘奏微微颤抖,怒火仿佛火山一般从胸口涌起,直冲天灵盖,从柳永的密报来看,真定府,不,应该说是整个河北西路的州府都有问题! 孙沔身为转运使,几乎是路一级的最高行政长官,转运使在大宋立国之初只是负责运输,太宗为了限制节度使的权利便加强了转运使的职权,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 到了老爹的真宗朝转运使职掌继续扩大,实际上已成为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 各州府的知府事,知州事贪赃枉法还好监察,一旦到了路一级的官员,朝廷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连最有冲劲的柳永在涉及到孙沔这个转运使的时候都开始请示。 大殿内的朝臣们虽然身处温暖之中,可心中却是有些微寒,这种寒冷主要是来自于官家如冰霜般的表情,自党项乞和以来,还从未见过官家如此愤怒,难道是哪里又出了事情? 砰~ 一声突兀的响声出现,所有朝臣惊讶的望着御街上翻滚的碳盆,三才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上前扶住赵祯,而陈彤伸手扶住了滚烫的碳盆,一时间飞出的木炭在御阶上滚落…… 赵祯甩开三才,把手中的秘奏扔给三才道:“你把上面的话念给诸位臣公们听听!” 重头戏来了,所有朝臣都好奇,到底是谁的奏疏,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一项稳重仁和的官家失态? “臣河北西路监察柳永泣血上奏……” 直到三才念完了许久,大庆殿中依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入起来的消息震惊了,谁都没想到河北西路居然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难道不知官家对隐瞒灾情不报这种事最为愤恨吗? 赵祯的手心中还攥着另一半的秘奏,主要是关于孙沔不法里通外国,把粮食贩卖给辽人的。 赵祯不打算让朝臣们知道,而是决定让柳永先在河北西路收集孙沔的证据,这个时代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基本上不能把一个正四品的转运使怎么样。 朝臣们慢慢的回过神来,大庆殿立刻就炸开了锅,许多人声讨卢为远的隐瞒不报,但也只是声讨而已,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处置办法,而对救助真定府的工作倒是有不少人各抒己见。 但给出的方法都太慢,大雪阻隔了道路,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想要让临近的州府支援也是难于登天,何况临近的州府也多少受到雪灾的波及。 赵祯点了丁谓的名,如今的丁谓是财政的一把好手,大宋的三司使在他的手中抓的稳稳地,没人能代替他的作用:“丁相公,你是朝廷的计相,不知有何妙法?” 丁谓皱眉道:“启禀陛下,臣对真定府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但依然无能为力,真定府连续降雪半月有余,地平三尺道路阻隔,而且不光陆路如此,就是漕运也被冰封,即便是朝廷现在就发粮救援怕是也来不及。” 赵祯一时无语道:“那如何是好,难道要看着真定府的数万灾民饿死不成?”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救援上的时候,鲁宗道却发现常平仓的粮食去了哪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追回粮食不就能解决真定府的燃眉之急了吗?之后再让朝廷的赈灾粮食陆续抵达,一场雪灾便可平定。 想到这里微微转头对宋绶道:“追回常平仓粮食不就成了,为何官家和两府相公都在想办法从外部救援?” 本打算出班的鲁宗道被身旁的宋绶拉住:“老倌你就不要招惹官家了,你的想法虽好,可你既然能想到,官家和王相公,丁相公怎么能想不到?其中必有蹊跷,你要是实在想说,便等到朝会散去的留身奏上单独和官家详谈便是。万一这是官家在故意避重就轻?” 鲁宗道微微点头:“公垂所言有理,那老夫便等上一等。” 夏竦出班道:“启奏陛下,无论是从京师运粮还是临近的州府救济,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从真定府城内着手。” 赵祯微微点头:“夏相公的话有理,细细说来!” 夏竦微微一笑,望着曹玮道:“这就要请曹枢密帮忙了,真定府最大的粮商应该就是曹家了,可否让曹枢密休书一封让曹家先把粮食放出让百姓和灾民度过这个难关,之后朝廷再从三司拨款直接以东京城的粮价购买这批粮食如何?”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机会,曹家的粮食从真定府运往东京城一路上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依照夏竦的办法不光能能提高粮价,而且还节省了路上的开支,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曹玮不仅当场答应,还掷地有声的说道:“如此甚好,也不必东京城的粮价,只需按照真定府往日的粮价即可,我曹家能有如此做善举的机会本是难得,岂能大发国难之财?” 赵祯笑着点头道:“曹枢密果然是国之柱石,如此便有劳了,朕会亲自书写匾额一块赠与曹家!” 曹玮激动的拜下道:“臣谢官家隆恩!” 许多朝臣嫉妒的望着曹玮,心中寻思着怎么受灾的不是自己的老家……开玩笑官家亲书的匾额意义非凡,往大了说代表着这户人家的德行和威望,往小了说在家门口多了一块武将下马文官下车的下马石。 这是相当高的荣誉,怎么能不羡慕。 所有人包括赵祯在内都故意的忽略了一个问题,常平仓中的粮食去了哪里? 朝臣们聪明的觉得官家不说那臣下就不该问,这种事情迟早会被爆出来,到时间沾染上因果的人就要承受官家的无边怒火,天子之怒血流漂杵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真定府常平仓中的粮食就是个晦气,谁有染谁倒霉。躲避还来不及才朝臣怎么回去问这种事情。 但所有朝臣都走了以后,鲁宗道选择了留身奏,三才苦笑着对鲁宗道施礼道:“鲁参政,官家知道您会留身奏事,特意交代了,如果事关真定府常平仓就算了,您还是回吧……” 鲁宗道微微皱眉道:“常平仓事关国计民生,岂能不了了之?大官还是速报官家的好,老臣要留身奏事。” 没办法的三才只能向赵祯汇报鲁宗道的执着,这老倌是要成名成圣啊!只要认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官家已经交代了自然有了应对之法,何必多事? 赵祯最后还是在紫宸殿见了鲁宗道,望着这个勤勤恳恳为大宋操劳的老人,赵祯微微一叹:“鲁师不必多礼,朕早就知道你会留身奏事,其实朕之所以让柳永前往真定府就是接到了黑手的情报,只不过没想到柳永这么快的把事情挑破。” 鲁宗道奇怪的问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赵祯苦笑着摇头道:“何止是隐情,其中涉及的利益之多,数额之巨,骇人听闻啊!” 鲁宗道微微皱眉道:“朗朗乾坤之下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鬼蜮之徒,官家此事可否属实?毕竟柳永才刚刚得授官身,又是第一次出任监察,恐被人利用。” 赵祯端起建盏递给鲁宗道:“鲁师久居朝堂,岂能知边事之繁琐,各个地方的势力错综复杂,甚至还有里通外敌之人,我大宋幅员辽阔与辽朝党项皆有大片土地接壤,其中的私下贸易更是多如牛毛,否则鲁师觉得东京城中的宝马良驹是从何处而来?” 见鲁宗道目瞪口呆的表情,赵祯走向大殿门口遥指北方:“朕就是要通过这真定常平仓,查出边境各州府所有的贪腐和走私之事,实话告诉鲁师,这次涉及到了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剩下的还不知有多少像他一样贪赃枉法随意挥霍公帑的人!” 鲁宗道长叹一声:“老臣冒昧,官家之心揉不得一点沙子,这是百姓之幸亦是大宋之幸!” 第三百二十三章辽朝的错误怪圈 鲁宗道满意的走了,他对赵祯这种一查到底的心态充满了信心,自己的学生不了解?只要官家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才是鲁宗道对赵祯最满意的地方。 既然官家做了保证,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剩下的事情和鲁宗道就没了关系,各司其职才是大宋官场的规则,他是谏官,而不是差遣官,朝中自有能臣会帮官家分忧,自己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三才迈着小碎步把鲁宗道这位老大难送走,在他看来鲁宗道这位谏官的存在根本就没意义,官家的心思缜密的紧,什么事情都思虑周全,那还需要这老倌提醒? 等他会到紫宸殿的时候,却发现官家把鲁宗道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写在屏风上,这是官家多年的习惯,只要朝臣说的有用的话他都会工整的在屏风上写下。 小心的拿起端砚,三才走到赵祯的身侧躬身道:“官家何必如此认真,真定府的事情您已经想好对策,鲁参政的话就不用随笔了吧?” 赵祯用笔尖轻沾了一下墨汁道:“你懂什么,鲁师的话虽然听着没什么意义,可其中的意义却至关重要,他今日留身奏事有多少朝臣看见?他不是代表他自己前来询问,而是代表朝臣,也许别人不会向他打听,但最少知道他得知详情和朕的态度,君臣之间的信任可非同一般,两不相疑才是正道!” 三才讪笑道:“奴婢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只知对官家的信任嘞!” “你要是知道朕早就把你打发出宫给先帝守皇陵去了!” 赵祯在屏风上写完最后一个字便走向御案,拿起一张黄纸道:“你把朕的词头递给中枢,让中枢行文发往大宋的所有衙门。” 三才躬身领旨,倒退着走了下去。 赵祯望着西北阴沉沉的天空微微皱眉,小冰河的提前到来使得大宋边境暴露出了许多弊端,这才十月份大雪便至,难怪辽人会想方设法的从大宋走私粮草。 今年的奇寒怕是会给北方以游牧为生的契丹人造成很大的影响,烟云十六州的粮食产出肯定是不够辽人用度的,所以才会打起大宋粮食的注意吧。 来的好! 赵祯倒是不在乎那点粮食,把河北西路的蛀虫抓出来才是他要干的事情,说实话大宋的国力还没准备好对辽国的用兵,即便是防守也是捉襟见肘的,如果辽人被这次的小冰河逼急了,熬不过这场寒冬,大宋将要面对的是一帮疯狂的契丹人。 刚刚撵走党项饿狼,大宋的国库已经经不起另一场大的战事,河北禁军能守好国门便是万幸。 相较于和党项的关系,大宋和辽朝之间已经稳定了几十年,双方都不想撕破脸皮,以耶律隆绪的聪明,稳定国内的乱局才是上上之策。 辽朝和大宋不同,它是以贵族统治为基础,士大夫对社会的稳定作用远远不及大宋,这样一个建立在贵族统治之上的政权极其容易产生权利争夺,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耶律隆绪也要担心辽朝的贵胄抢夺他的权利,辽世宗耶律阮被耶律察割等人所杀就如一把利剑悬挂在每任辽皇的头顶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祯仔细的研究过辽朝的政治,从他混乱的官职,不清不楚的管辖范围,便能看出辽人政权的不稳定,连皇帝都要担心手中的权利,这样的国家还怎么像一个方向使劲,还怎么带领国内百姓向着繁荣前进? 赵祯端起茶碗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毛笔沾上朱红,在辽国的地图上把辽朝的五京圈出来。 辽朝先后形成五京制度。五京为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这和大宋的四京不一样,辽朝的五座京城都是政府办公机构。 辽朝归根结底是游牧民族,其转徙不定、车马为家的游牧生活决定了皇帝的巡狩制度,其政治中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 因气候、自然条件的制约,四时各有捺钵之地,也就有了五京。 其中最为重要也是契丹人祖庭之地便是上京临潢府。 这样的政治制度导致了辽朝皇帝每年都要四时巡守,在上京所待的时间寥寥无几,皇帝到处移动,朝中的官员当然也要随同,这样的制度虽然对地方的统治得到了加强,可对整个国家的管理运行远远不如大宋来的稳定。 千百年来的历史告诉赵祯,只有稳定的政权,固守一隅的都城,才能使得国家进入稳定的状态,这是古人留下的经验,存在即合理,赵祯不认为千百年的汉人智慧是没用的,反而这种智慧使得汉人文明永久的流传下去。 辽皇耶律隆绪即便是再睿智也无法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错误怪圈中,即便发现也无力改变,辽国的贵族是绝不会允许他一直呆在上京。 赵祯笑着在辽国的地图一角写下了熟悉又陌生的四个字:一国两制。 为了更好统治烟云之地的汉人,辽太宗耶律德光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实行分治汉人和契丹人、南北两面官的两院制。并且改幽州为南京、云州为西京。 这一方法固然很好,但弊端也是极大的,南北院之间的政治思维完全不同,一个是游牧民族的思维,一个是汉人的农耕民族思维,两者本就矛盾。 辽人也不都是傻子,当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辽世宗任用贤臣耶律屋质,进行一系列改革,将辽太宗时的南面官和北面官合并,成立南北枢密院,废南、北大王。后来南北枢密院合并,形成一个枢密院。辽世宗的改革使辽朝从部落联盟形式进入中央集权的时代。 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改变,辽朝的法律,因俗而治,各地使用不同法律。民族歧视一直存在,如今的耶律隆绪契丹人法也开始使用汉律来断。 这一点让赵祯开始警惕,它反映汉人在辽朝的地位开始提升,利于辽国的团结,在赵祯看来可不是个好信号,但让赵祯欣慰的是辽朝刑罚较重,而且皇帝往往随意杀人,无法无天,出了名的暴君辽穆宗耶律璟尤甚。 即便是一代英主的耶律隆绪也依然如此,虽然他重用汉臣,可不代表他不歧视汉人! 如今烟云十六州承担了辽朝绝大部分的税收,而且是重税,小冰河的到来使得烟云之地的汉人应该更不好过了吧? 赵祯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处于理性的分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辽朝对烟云的压迫越狠,反抗的种子便壮大一分,赵祯不相信埋藏在汉人心中反抗的火焰会熄灭,如果辽人对汉人一视同仁也许还会好一点,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光在汉人这里适用,在辽人心中也是一样。 汉人是极为奇怪的人种,熟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赵祯知道,如果统治者能给汉人百姓良好的生存环境,吃得饱穿的暖,那汉人就是最为良顺的百姓,如果往死了欺负他们…… 对不起汉人不答应! 原本的顺民,良民就会化身为最为暴虐的洪水猛兽,狰狞着,嘶吼着,把统治者推翻吃的连渣都不剩。 赵祯微笑着在燕云之地的地图上轻轻写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第三百二十四章真定曹家 远在河北的真定府陷入了短暂的平静,雪灾并未给百姓们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寒冷总是有办法解决掉的,柳永暂时权知真定府事。 刚刚上任的他便体现了管理的才能,组织城中的衙役和民壮出城砍伐树木烧炭分发给百姓,并且提醒百姓一定要给门窗留下缝隙。 而黑手则是传书给柳永,教他最好的取暖方式盘炕…… 柳永是善于采纳意见的人,在得到这一方法后便积极的阻止百姓开始盘炕取暖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城中的百姓五户一保的开始互相帮助,这样一来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用了三日之间便家家都有暖炕了,这对于百姓来说是极大的保障。 如果粮食再充足一些就好了…… 此时的柳永正在为百姓的焦虑想办法,朝廷的公文已经用黑手的信鸽传来,柳永目瞪口呆的看着公文上的内容,仔细的核对官家的玉玺和中书省印信后,他才缓过神来,大叫一声便冲出府衙。 真定府的判官和漕吏不解的望着新任大老爷,这天寒地冻的召集大家伙到州府库房干什么? 柳永站在台阶上对这所有人说道:“府衙中所有的刀笔吏拿上笔墨账册,所有的衙役除了巡城的以外的,一律到库房套车随本官前往曹家!” 压抑们惊讶的望着台阶上的柳永,这大老爷是早上撞门上了吧?! 这阵势是要去曹家借粮啊! 曹家,那可是曹家! 去别的大户人家不行吗?非要去找曹家那怪物一般的存在?人家是你一个小小知府能惹得起的吗?你自己找死,可别拿着咱们这些小卒子啊!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 柳永说完便打头走,根本不管身后衙役们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他们虽然不想去,可柳永刚刚到真定府就把原先的大老爷卢为远收押了,这要是不去还不知怎么对付他们,算了去便去了,大不了一言不发就是,到时间吃了闭门羹的大老爷应该就明白了。 车队缓缓的开往城外的曹家庄园,大家族的院子一般都是在城外以庄园的形势存在,甚至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曹家这样的将门世家,府中不光有原先的老兵,甚至连盔甲刀剑都是有的,而真定府地处北方与辽人交界之处,即便弓弩也是不缺。 远远望去曹家的庄园仿佛就像一座城寨,在四周农田的包围下显得尤为明显。 柳永虽然不知兵事,可多少也从书上看到过一些排兵布阵的常识,这曹家庄园依山而建,三面环水,只要有敌人来便可掘开水道,使得良田变成人马不能前行的淤泥,而那小河也能成为护城河的存在,端是得天独厚之地,不愧是将门之家! 车队在距离曹家庄园的门口越走越慢,柳永奇怪的看着止步不前的众人:“你们还不快点?难道要让人家曹家把粮食给你们装好送出来不成?” “大老爷,您就别说笑了,这曹家怎么肯能拿出粮食赈济受灾的百姓,你要自己找不自在,何必把俺们这些小人搭进去,俺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人,经不起折腾!” 一旁的衙役见班头说话也跟着说道:“就是啊!您是暂时权知本府,等灾情过去您走了,我们这些人还如何在真定府过活?得罪了曹家可不是开玩笑的。” 柳永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曹家不法鱼肉乡民?!” 那衙役猛然住口随即叫道:“小的冤枉啊!我可不是这意思,曹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从未做过鱼肉乡邻的事情,反倒是在饥荒年开场舍粥嘞!” 柳永更加奇怪道:“那你们为何如此惧怕曹家?” 衙役们尴尬的说道:“人家可是将门,是曹枢密的本家祖宅,您去借粮无非是威逼利诱,威逼您是不敢,利诱,人家又不买账,您说您还有什么方法?” 柳永惊奇的望着这帮衙役,不愧是在衙门中厮混的老油条,一下子就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微微一笑,柳永对着止步不前的衙役们道:“那本官要是借到粮食了呢?” “那您想如何便如何,小的们以后必然鞍前马后听您差遣!” 柳永大笑一声:“好!那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官也要闯上一闯!” 柳永住入真定府以来发现有关常平仓的事情仿佛不少的衙役知道,而且漕吏,文案刀笔吏中有不少人应该了解其中的细节,即便是卢为远想要开常平仓必须要走漕吏的手中获得钥匙和从刀笔吏手中拿到账本才行。 要说这些小吏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柳永不打算用强,或者说用强的也没用,事关常平仓,谁碰谁死,没人会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只有自己在这些人中获得威信和认可才能让他们开口,一旦开口就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衙门中的小吏可不简单,站队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这也是柳永最近才发现的事情,这些衙役小吏之所以会听从自己,主要是他们知道卢为远这个知府彻底完蛋了。 柳永在一帮心惊胆颤的衙役注视下向曹家庄园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被站在门外的亲兵拦下:“来者何人?” 柳永指了指身上的官服道:“河北西路监察,权知真定府事柳永,前来拜会韩国夫人!” 门口的亲兵在听到柳永的名字后连忙收起刀剑躬身道:“柳学士稍后,小的这就前去禀报太夫人!” 一帮衙役早已惊呆,柳永居然安然无事,而且从曹家人对他的礼遇看好像还有别的隐情。 柳永被请进曹家庄园,虽然外面看着如城寨一般,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完全是江南水乡的精致,就连柳永这样去过无数地方园林的人都为止感叹。 韩国夫人便是曹彬的妻子曹玮的生母,在大宋她虽然是一老妇人,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失礼,就连天波杨府的佘太君都要叫她一声老姐姐。 现在的家主虽然是曹玮,可这位太夫人依然是曹家的镇山石,即便是上了年纪也能把偌大一个曹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柳永看着上首华发花白的妇人赶紧躬身拜下:“下官柳永拜见韩国夫人!” “哎呦呦!老身可算是见到了柳三变了,你这位大才子如今也算是得了官身,走上仕途,好啊!也不枉玮儿对你的推崇。快起来!” 柳永起身道:“太夫人谬赞了,柳永侥幸有些诗才便持才傲物,承蒙官家不弃这才有了官身。此次前来不知太夫人可接到曹枢密家书?” 高氏笑了笑:“接到了,接到了,你且坐着,老身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粮食,只不过粮食颇多,要一些时间,车马之类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柳永高兴道:“如此就劳烦了!曹家果然高义,柳永叹服!” 高氏笑道:“什么高义,只不过是为大宋和官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如今我高家在东京城的工厂产出远胜这粮食,可老身觉得还是粮食来的稳妥些,最少能接济些穷苦百姓不是?而且你别看粮食不挣钱,可要知道曹家每年向朝廷交的夏秋两税可是不少,这可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嘞!” 柳永佩服的点头:“太夫人果然了得,一语洞穿大道!” 高氏微笑着点头算是受了柳永的称赞,之后笑眯眯的提醒道:“老身借你吉言,也告诉你一件事情,此次真定常平仓之事,答案就在你的手下,可别忘了灯下黑!” 柳永微微点头:“多谢太夫人提醒!” 瞧见柳永的稳重,高氏笑道:“看来你是知道了其中的关窍,那老身就多嘴了,喝茶,喝茶!” 柳永知道曹家能把话说道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们显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也许这话都是出于曹玮的家书才说的,否则这位精明的韩国夫人绝不会提常平仓一个字。 第三百二十五章大宋反腐第一战 赵祯作为一个后世人对腐败这种事情相当的反感,他知道这是一个国家走向衰亡的根源,当一个国家的百姓对带领他们或者说是统治他们的官员失去信心后,便会对这个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贪腐对国家百姓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战争带来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对于远在真定府的柳永,赵祯还是有信心的,他虽然曾经放浪不羁,但经过蔡伯俙的当头棒喝之后多少能认真的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差遣。 顶着状元的名头的他毕竟不是草包。 在曹家大管家的带领下,柳永看着正在装车的粮食,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只要有了曹家的粮食,真定府的雪灾难题便能解决,谁都知道粮食是安定人心的最好东西。 牛车,粮食,包括帮工都是曹家出的,甚至连护卫都是曹家帮的忙,韩国夫人拄着拐杖在柳永的搀扶下说道:“你手底下的人现在用着不舒坦,曹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你几个老兵帮忙便是,但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柳永抱拳拱手道:“多谢老夫人好意,能得曹家相助,柳永感激不尽,诸位前辈辛苦了!” 瞧见柳永坐在马车上离开,韩国夫人微微皱眉:“这个柳三变可不好相与啊!” 身旁的大管家笑道:“小的倒是觉得这位柳状元名不副实,太夫人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柳永依然不识好歹,只要投靠我曹家,什么事情不能帮他的妥帖,真是个榆木脑袋。” 韩国夫人瞥了管家一眼:“你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玮儿来信说了,如今的朝堂可和原先的不一样,想拉拢这帮官家才提拔出来的官员难于登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手到擒来了。” 管家听了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听说有几个刺头还打了一些老臣的脸面。” 韩国夫人冷笑道:“你以为这是那些新晋官员敢干的事?背后要是没有官家的授意他们哪来的胆子!?” 大管家一惊:“难道是官家授意的?可官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新晋官员哪有老臣用的顺手?” 韩国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向花园走去:“这是想培养新人和老臣打擂,当年先帝也是用的这招,否则以赵普的如日中天,还有寇准拜相的机会?这次咱们曹家要小心了,通知玮儿,无论如何不要和官家在用人上起任何冲突,否则我将门子弟的出将之权很可能被收回,军武院的机会可不能丢!” 大管家面露震惊的应道:“小的这就去信大老爷!” 曹家太夫人的话一点没错,赵祯就是打算向朝堂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他对一些老爹留下的一些臣子开始产生不信任,之前还好些,但在真定府常平仓这件事上,赵祯发现了许多弊端。 孙沔贵为河北西路转运使,乃是一路最高的行政长官,他的待遇之高身份之贵完全没有必要做出里通外国贪赃枉法的事情,可他依然顶不住金钱的诱惑,这种欲壑难填的人让赵祯觉得深深的厌恶。 所以赵祯才会密旨柳永私下收集孙沔的不法证据,只要能揪出孙沔私自调用常平仓就行,剩下的罪责便会浮出水面,赵祯不相信一个孙沔便能在偌大的河北西路一手遮天,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官员的掩护和利益输送,卢为远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一帮衙役小吏在看到柳永坐在曹家的牛车上缓缓过来之后,脸上原本看好戏的笑容便僵硬在那里,谁也没想到曹家不光没有给大老爷吃闭门羹,甚至还把粮食运来了,连牛车都是曹家出的,还有那些帮工和杀气腾腾的老兵护送! 这让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可是曹家,名声赫赫的曹家! 没想到大老爷居然能得到曹家的帮助,看来他在朝中的关系并不像卢为远说的那样一点根基都没有,一帮人瞬间便换了一副脸皮,谄笑着上前奉承起柳永来。 不少人已经准备倒戈,和曹家比起来,孙沔这个小小的转运使算个什么东西!只要把他的底给捅破,朝廷必然会严办,落入大牢的他还怎么报复他们这样的小吏? 柳永笑眯眯的看着一帮如换了个人似得衙役小吏,高声喝到:“还不快快帮忙,把车上的粮食分一些到咱们的牛车上,也好快些把粮食运回真定府中!” 衙役们赶紧搬运粮食,而小吏则是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开始在账册上记录,柳永特意叮嘱他们认真核对,到时也好要奏朝廷拨款下来。 几十车堆积如山的粮食缓缓的开进真定府,沿途的百姓见了瞬间放下心中的惶恐,尤其是在柳永对一些宿老宣布这是朝廷的赈济粮之后,大家更是喜笑颜开。 赈济粮的钱款价格非常的低廉,比往日的粮价要少上一半还多,城中的百姓几乎家家都能买得起,这还不是最让人开心的,听说朝廷的粮食也已经从东京城出发,一路赶来支援真定府,官家甚至还许诺要把常平仓填满,以防下次灾情的出现! 百姓们高兴的奔走相告,而他们高兴自然有一部分人不乐意了,那些原本囤积粮食的粮商瞬间开始甩卖粮食,可即便是这样也是看笑话的多,购买的人少。 城中已经不缺粮食,连曹家都把粮食拿出来,其他的大户人家还不赶紧相随,听说曹家因为这次借粮得了官家亲书的匾额,这可是无上的荣耀,让一些大户开始跟着着急了起来,每日前往府衙寻柳永,为的就是要无偿捐赠粮食。 而柳永总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他不能保证官家必会有赏赐,但真定府的奖励还是会有的。 柳永聪明的命人打造了一些银牌,并在银牌上刻了各家捐赠的粮食,这不光是官方认证的荣誉,还有一些实惠在里面,比如捐了一百两粮食的人家,在明年夏税的时候便可减少一百年的税收。 这是相当划算的买卖,相当于粮食提前交了税,还能得到好名声,稍稍有些实力的大户人家毫不犹豫的捐出多余的存粮,这让真定府的粮价飞快的降至雪灾之前的水平,就连常平仓都被填满了。 柳永笑眯眯的看着小吏不断记录送进常平仓的粮食微微一笑,这下不用朝廷援助,常平仓的粮食便填满了。自己在真定府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便是收集孙沔的罪证。 第三百二十六章赤裸裸的现实 阴暗冰冷的牢房内,卢为远正趴在地上寻找刚刚瞧见的那只耗子,他已经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东西吃,现在他才感受到什么叫饥饿。 虽然没有饭菜,但水是管够的,卢为远的肚子已经像个蛤蟆一样高高的隆起,随着他的动作咣当咣当的水声不断的响起,只要他觉得饿就会去喝水。 饥饿对人的折磨不亚于一场酷刑,刚开始的时候卢为远觉得没什么,自己应该还能撑得住,可慢慢的他便被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折磨的不像话,出于无奈,他只能对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狱卒堆起满脸的微笑,渴求一碗米粥。 只可惜狱卒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反而把装有米粥的木桶给抬了出去,连味道都不让他闻一下。 柳永很聪明,这个狱卒原本是真定府的衙役,他的母亲就是这次雪灾中去世的,原因便是为了上街购买粮食,但没曾想粮食没买到反而被冻死在街头,因为常平仓没有及时的放粮,被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这样的狱卒怎么会给卢为远一点吃食?柳永交代过,只要卢为远不死便行,饿上几天也没关系,让他也感受一下百姓们饥饿的感觉也好。 于是牢房中便上演如此可笑的一幕,卢为远撅着屁股像只蛤蟆一样在地上抓老鼠吃,可惜已经饿的头昏圆滑的他根本不是灵活的老鼠对手,几次都被老鼠逃掉。 看着别的囚犯狼吞虎咽的吃着稀粥,卢为远不断的咽着口水,这时候他多希望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外面是冰天雪地,牢房中更是不好受,阴寒的气息不断的刺激着卢为远满身的肥肉,下雪不冷化雪冷,积雪的融化不断的带走热量,使得本就阴寒的闹房变成寒冰地狱。 又脏又臭的破布被卢为远紧紧的勒在身上,想想自己以前的锦衣玉食他后悔的嚎啕大哭。 柳永看着这个站在绝望边缘的可怜人微微一叹,从箱笼中掏出一只烧鸡走向卢为远。 一股无法言语的香味把卢为远唤醒,筋疲力尽已久虚脱的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便说道:“求爷爷给我一口吃食……看在我曾经是真定父母官的份上给一口吃食吧!” 油腻腻的东西被放在了他的手上,卢为远低头一看便是一只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烧鸡! 如饿狗一般疯狂的撕咬手中的烧鸡,卢为远不时的发出呜咽的哭声。 哭声中的悲惨和委屈听的柳永忍不住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卢为远你从实招来,本官一定上报官家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原先的漕吏,衙役已经招供,是你亲自开的常平仓。” “柳永,你是正人君子,这次受官家的差遣前来河北西路,你来说说我的罪行能有法外开恩的机会吗?别忘了这常平仓谁碰谁死,官家早就在之前的赈灾中有过圣谕!” 柳永奇怪到:“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 卢为远嗤笑道:“家人?我招了一切他们还是难逃一死,就算官家放过他们可有些人却不会,如果我不招,死的便是我一人,换做你是我的话招不招?” 柳永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放心,本官肯定能保全你的家人,你想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奸佞还是浪子回头的忠臣?” 卢为远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柳状元,你虽然年岁不小,可惜才刚刚入仕,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有的事情不是你自己能做的了主的,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朝堂就是个大染缸,任何人别想一点沾染没有的便出去,早些年在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还好些,如今的官家虽然顶着仁慈之名,可眼中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 柳永听了卢为远的怪论哈哈大笑:“难懂你忘了丁相公?他到底干不干净?而官家又用不用他?人家三司使的位置还不是做的好好的?官家用人只在于才能,而品德如何官家自会注意,你只要有用,说不定都不用死,这是官家给出的最后底线!” 柳永的话一下让卢为远看到了生机,真正能舍弃时间繁华的人有多少?真正能从容面对死亡的人又有多少,反正卢为远是没有这份魄力的。 一线生机的出现成为彻底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我……不,罪臣还能得到官家的赦免?” 柳永微微点头:“能!官家有旨,只要你卢为远交代一切,官家便饶你不死,发配郑州管城劳役,且不抄没你的家产!” 卢为远瞬间改变态度,还不犹豫的交代了所有事情:“其实一切都是常平仓的存粮惹的祸!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大雪比往日来的早了许多,辽人国内的粮食恐怕捉襟见肘购,燕云之地的产出根本不够用度,于是辽人便打起大宋的注意,而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便和辽人有染,私掉常平仓存粮卖与辽人!原本认为雪灾对河北西路的影响不是很大,可谁知今年奇寒,才暴露出来,否则等到开春,再用低廉的价格收购粮食填充常平仓便神不知鬼不觉……” 卢为远的话让柳永浑身颤抖,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吃里爬外,大发国难之财的畜生,而且这畜生还是堂堂的一路高官转运使! 恨,愤怒,气愤,可怜,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柳永长长一叹:“我大宋难道真的到了危如累卵之地了吗?” 卢为远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这就危如累卵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批粮食不能准时交付给辽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不至于举国来伐,但这个冬天整个河北路要死多少人? 辽人的打谷草可不是只抢粮食,连老弱妇孺也不会放过的!多少村寨将会绝户,多少的无辜百姓将会死于契丹人的屠刀之下!” 柳永皱眉道:“难道边军就不能抵挡,眼睁睁的看着辽人在我大宋之地肆虐?” “抵挡?如何抵挡?河北之地幅员辽阔,地势平坦,放的了东方得了西吗?辽人打谷草派出的都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半日便可从飞狐岭抵达我大宋边境,避开城寨支取村庄,到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柳永一时无语:“难道辽朝受灾我大宋不光要资助他们,还要用本是给百姓们赈灾的粮食资助他们?!” 卢为远长叹一声:“这就是大宋边事的无奈,我等也是没办法……” 第三百二十七章茶棚中的赵祯 东京城的大雪已经下了三日,还好如今的东京城已经不似原先,水泥路面不像原先的条石路,一点雨水便会使得有些地方变得泥泞不堪。 主干道自有城中的禁军清扫干净,而街巷的小路百姓们便会清理,各扫门前雪的事却不多见,大家都是邻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年关过去没多久,住在地底下的鬼樊楼,无忧洞便被铲除,几十个脑袋披头散发的挂在西水门城墙上示众,非但没人怜悯反而大赞官家仁慈…… 西水门是三教九路汇集之地,富贵人家要来这里采买,贫穷人家要在这里讨活计,慢慢的西水门的热闹一点也不输与南门大街,只是稍有些身份的人便不愿来这里了。 大街上不少人对着城墙上的头颅指指点点,不晓得出处的人便会在茶棚中歇脚,来上一碗茶水顺便听听怎么回事。 歇脚的茶棚自然是不愿给说书人饭辙的,茶棚中的小斯便成了说书人,面对客官的询问笑眯眯的倒上茶水:“也不知这些污秽人是怎么了,居然敢动起相公家的金枝玉叶的主意,年关的时候,官家赏了贵人们除夕宴,魏国公的孙女王柔赫然也在进宫宴饮的名单中,而且是皇后娘娘钦点的,这可了不得,官家和娘娘知道后那是天颜震怒啊!嗞嗞……” “然后怎生?” 说道了关键地方,小斯居然停下,引得一帮听故事的人大为光火,但看着他谄媚的笑容,又不好发作,只得丢下几文钱道:“茶钱自是少不了你的,且说个痛快!” 小斯唱了个肥喏:“多谢客官,您想想官家和圣人都发怒了,开封府自然慌了神,听说三衙的大老爷都被招进了皇宫,官家责令他们三日之内把王家小娘子寻来!” 一旁听故事的人忍不住插嘴道:“这污秽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动手脚,难道不知王家小娘子和官家,圣人的关系不一般?” 小斯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原先的污秽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可这次倒也是他们倒霉,偏偏这王家小娘子穿的一身刺绣落纱裙,与哪些小官员家的女子一般无二……又加上天色昏暗,这不就遭了毒手,诶!” “吓!这话可不敢乱说,什么叫遭了毒手,难道……” 小斯瞧见不远处坐着的军汉,脸色一变的给自己抽了个大嘴巴:“瞧我这张嘴!是走了背字……走了背字。” “然后呢?” “后来这开封府的捕快便派人下去说话,那王家小娘子端是玲珑的心肝,被歹人绑入洞中之后便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下不光污秽人被吓着了,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捕快一来便把她接走了。你们猜之后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斯快些道来,少不得你的赏钱!” 小斯飞快的把铜钱卷入袖中:“这王家小娘子居然在被绑了的时候记住了地下洞穴的要道!凭着记忆带着东京城的禁军把无忧洞和鬼樊楼给抄了!” “吓!这可了不得!这是给咱们东京城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啊!以后孩儿小女女便能安省了不少,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小斯应到:“可不是,这些污秽人在地下水道中祸害了多少良家子女,就连妇人都不放过,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官宦人家也是难免毒手,开封府是想剿剿不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子生生破了地下的水网,官家仁慈的性子,据说这次也是动了肝火,下旨一个不赦,统统斩首弃市嘞!” “杀得好!这种污秽人就应该杀得干净!” 小斯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诸位可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小的倒是有幸见识了一下,剿灭污秽人的不是开封府的捕快,而是天子四卫,嗞嗞……那哪是禁军,简直是天兵天将啊! 一帮污秽人被撵出福寿洞,出口就在西水门边上,一个暗门子居然窜出来百十口的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有冲杀着就要逃入冰封的汴河,身后追杀的天子四卫那还客气?弩箭嗡嗡的便射出去,那叫一个痛快,箭尖都扎进冰里拔都拔不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叫好,不禁问道:“那他们就没拼命?” 小斯嗤笑一声:“拼命?拿什么拼?就他们的贱命还想怎么样?寒光闪闪的手刀,在步人甲面前就是个笑话,最多便留下一道白痕而已,四卫的刺刃是摆设不成?血就像是早晨的面汤一样涌出,还冒着热气嘞!” 听故事的汉子笑道:“四卫可不比捕快,得了官家的旨意,杀敌可是算军功的!刺刃端是锋利异常,等斩首的时候怕是也没多少血溅出来。” 众人随着汉子的话瞧向城门上的尸首,打了个寒颤的连连点头…… 赵祯一身燕居闲服带着束发逍遥巾,身旁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三才坐在茶棚中并不显眼,一帮闲汉多是以为哪家衙内坐在这里听故事,也浑然不在意。 三才几次劝赵祯离开都被他瞪了回去,他倒是想看看百姓们对皇帝杀人的看法。 赵祯是经历过杀伐的,死人这事情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他每年秋后勾决的死囚也不在少数,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城墙上挂尸首是开封府的主意,为了以儆效尤,同时也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地下的污秽人祸害东京城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被一网打尽百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他赵祯残暴? 对三才使了个眼色,赵祯便站起离开,作为皇帝的他每次杀人都是考虑许久的结果,地下的污秽人在百姓眼中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又脏又臭还会威胁生命的野兽,既然百姓受益,赵祯便觉得三百五十条性命也不算回事。 看了眼城墙上挂着的尸首赵祯的眉头松开,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命人过几天把尸首埋了吧!” 三才点头道:“奴婢遵旨!” 赵祯不怕杀人,但是怕杀错人,不怕死的人多,怕自己越来越不把人命当回事…… 河北西路的常平仓案终于水落石出,柳永不负圣望的完成了赵祯交代的任务,收集了许多孙沔里通辽国贩卖粮食的证据,可赵祯同时也看到了边事的无奈,万万没想到这常平仓粮食居然成了保护国境的护身符…… 大宋官员为了平息辽人的打谷草,居然把赈济灾民的粮食卖给敌人,开始愤怒无比的赵祯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能用粮食解决的战事,文臣一定会选择花钱平事,毕竟相较于毁村灭户,这点粮食算的着什么? 孙沔的不法被揪了出来,可朝中的官员却有不少人为他找借口,但拔出萝卜带出泥,出了头的边境贪腐想按下去却难了。 孙沔便成了突破口,已经被赵祯找了别的借口给押回东京城了,说到底这孙沔也不干净,屡次夺人妻子,强迫她们与自己欢好,以极低的价格夺人财物,等等。 最让赵祯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擅自派遣吏人、士兵往来青州、麟州买卖纱、绢、纸、药物等,从中牟取暴利,还与其它州县官吏狼狈为奸! 这样的人即使再知兵事也要以儆效尤,谁说大宋不杀士大夫?太祖太宗包括先帝朝就没断过,想降级留用简直是在做梦! 看着城墙上挂着的尸首,赵祯喃喃自语:“事情虽大小不同,可性质却是一样,只要敢伸手祸害我的子民,朕便叫你有死无生!” 刚刚碎步跟上的三才微微打了个寒颤,看来官家对朝堂上争论的事情有了圣断,孙沔命不久矣…… 第三百二十八章蚕食倭国 说实话走在东京城中赵祯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许久没有出宫的他发现,如今的东京城已经换了一副模样,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铲除,虽然寒冷但百姓们却有棉衣御寒,这要得益于大面积的种植棉花以及制棉工艺的进步。 棉布相比丝绸不仅保暖而且价格便宜,花色多样。工厂的发展也导致了技术的竞争和进步,谁家的成衣样式好看便畅销,谁家的价格公道便深的百姓的光顾。 走在大街上看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气宇轩昂的文人长袍,花枝招展的女子服饰,赵祯觉得东京城很美好,自己亲政多年得到了回报。 道路是清一色的水泥路,原先还有些小路是条石沙土所建,现在则是被商贾填补了起来,只要有钱便可请人修路,蔡记可是从中获利颇丰。 宽阔的水泥路被朱红叉子分隔开来,中间是车辆行使,两旁则是路人行走,先进的交通使得东京城的运输秩序井然,道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繁荣的景象连三才都感叹:“大变了模样,在过两年老奴都不认识东京城了!” 大婚过后的蔡伯俙明显的发福,独自已经和三才有得一比,腆着脸笑道:“大官这才到哪?你是没瞧见城外的工厂,那叫一个多如牛毛,现在的工厂已经不做东京城的买卖了,而是向其他州府贩卖,咱大宋地广人多,工厂也就更多,凡是有钱人家都会插上一脚嘞!” 赵祯微笑着点头:“是啊!工厂越多钱也就越多,朕的税收也就越多!那群一赐乐业人搞出的汇票怎么样了?” 蔡伯俙微微皱眉道:“管用还是管用,可还是有许多大宗买卖不敢用这东西,汇票虽好毕竟是纸张……” 赵祯摇头道:“这帮一赐乐业人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有些不怕死,汇票没了朝廷的承认,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资金做保障也是白搭,想用白纸空手套白狼,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一旦人家大量兑现,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朕可不希望百姓对汇票失去信心,失去的信心再想找回比登天还难!” 蔡伯俙不解道:“那官家您为何要让他们开票号,直接抓起来不是成了?塔利班可是些人的头……” “抓他们干什么,一赐乐业人是最喜欢做生意的,也是最精明的,朕要用他们给咱大宋自己的票号打基础,让他们当试水的鱼有什么不好?其中的关窍你还是不明白,没事的时候向丁相公多多请教,这白纸也能变成钱的,而且能推动经济的发展!” 蔡伯俙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丁老倌……相公总是敲打我!原先还想从我这里挖走记账法和账房先生,现在得逞了,连我这个大掌柜都不打算放过,非要使手段让我拜在他的门下,哪有这样抢收学生的?” 赵祯真的很想给他的胖脸来上一拳,丁谓堂堂的三司使要收他为徒,这小子居然满不在乎,说实话丁谓的经济眼光连赵祯自己都佩服,他比谁都先发现纸笔的重要性。 “你明日便提着束修去丁谓府上行拜师礼,这是朕的旨意必须去!” 在三才幸灾乐祸的笑容中,蔡伯俙无力的打下脑袋:“官家的话个妙元的一样!她都嫁给我了还要我尊她的令旨,这简直是没法活了,我要是去了丁老头那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到时间蔡记……” 赵祯终于憋不住了,一脚踹在了蔡伯俙肥硕的屁股上:“蔡记你必须守住,那是朕的产业,也是内藏库的一部分,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要给朕守住,要是被丁谓的三司并了,朕就从你身上找补会来!” 蔡伯俙讪笑道:“不能,绝不能!” 赵祯瞥了他一眼:“向倭国开设的商路怎么样了?” 说道这里蔡伯俙瞬间骄傲起来:“没问题!只要官家给个精明的使臣,臣一定拿下倭国的白银!您是不知道,在倭国咱大宋的铜钱可比白银好使,宝贝的不行!只要商路一开,再有能说回道的使臣,日本的白银就跟白给的一样,据说有些走私的舢板居然用一件成衣换取了十两白银,这简直比抢来的还快!” 赵祯笑眯眯道:“使臣的人选朕已经给你早好了,夏竦便当仁不让,记住大宋与倭国的贸易一定要站在倾销商品,掠夺白银的基础上!如果能拿下白银矿便更好,记住多少都不嫌多,而且必须要比走私贵!否则你就留在倭国别回来!” 夏竦二字一出瞬间就把蔡伯俙惊出一身冷汗:“官家让夏竦和臣搭班子,这……” “怎么了?怕了?” 蔡伯俙微微点头:“臣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这老倌也不比丁谓省心啊!” 赵祯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必须和他配合好,多少也能从他身上学点东西,你是驸马都尉,不能出任文字,即便是武职也是没有差遣的闲散官,朕现在留着你的给事中,便是让你奉朝请,妙元的一番苦心切莫覆水东流。” 蔡伯俙把胸口拍的山响:“官家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赵祯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蔡伯俙哪还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即便是官家的照顾可以不当回事,可赵妙元的心思却不能不细想,身为公主的她还不知为自己拉下多少的脸面了,没有公主的面子,丁谓能好心的收他为学生? 如今的大宋铜钱越来越不够用,而银子则是更不够,货币短缺的情况下,赵祯都准备出兵岛国去抢了! 自汉代以降,铜本位一直是中原王朝的货币基础,这就意味着经济的繁荣将会需要大量的铜钱,但铜钱的重量大,携带不方便,大宗生意更是需要一车一车的拉。 这给大宋这辆飞快奔驰的马车套上了羁绊。 白银比铜要值钱,而且容易携带,也容易与纸币挂钩,现在的大宋不能实行银本位,否则盛产白银的倭国便会得利,他们的白银储备要比大宋多得多。 去倭国倾销商品并换回大量的白银变成了赵祯蚕食日本的计划,对于这种便向的掠夺,赵祯一点愧疚都没有,在他的眼中倭人根本就不是人,这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别说是两世为人的赵祯,就连宋人都是极为瞧不起的。 千里迢迢来渡种的人能是什么敞亮东西! 盛唐时期,因为朝鲜半岛唐人和倭人进行过数次战争,欺软怕硬的倭人野心不死的想要扩展,利用百济的复国心切,出兵新罗,这看似是百济与新罗的战争,其实却是倭人与大唐的争锋。 狂妄的倭人居然敢挑衅大唐的雄风,十万雄兵打的百济灭国,之后的倭国便开始老实做人,对大唐称邦纳贡小心翼翼。 一片弹丸之地养育出的子民,无论是性格还是气量都是非常狭小的,表里不一、嘴里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内心中这是赤裸裸的小人。 这就是个最让人提防的伪君子,比小人更可怕! 第三百二十九章仙鹤起舞,家燕筑巢 夕阳西下,赵祯回到了皇城,在王语嫣幽怨的眼神下,赵祯无奈的笑了笑:“今天朕在外面久了点,下次注意……” 王语嫣撅起小嘴:“官家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可每次出宫微服都忘了时辰,您不知自己在巡游东京的时候,我们几人可是担心的紧!” 杨采薇笑眯眯的附和道:“中宫娘娘的话没错,我们可是着急的紧,每次您都自己出去,从不带上我们姐妹,您看看薇拉的眼睛都快急的冒火星了!” 王语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杨采薇老是喜欢拆自己的台,也不知刚刚是谁眼巴巴的望着城墙之外! “你们想出宫便出就是,也没人拦着你们,可有一点,必须着微服,否则动静太大,而且两府的相公们又要在朕的耳边数落了。” 王语嫣和杨采薇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而薇拉只是忐忑的说道:“妾身能出宫吗?” 赵祯笑眯眯的捏着她的俏脸:“你要出宫也行,但是一定要在头上遮挡帷幔,否则谁不知道你是朕的女人?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女子东京城可只有你一个人嘞!” 王语嫣微酸的说道:“也不知她是什么人,这皮肤好的就像是牛奶一般,还不似大食人一般粗糙,真想拨了她的皮肉给自己换上!” 这话把薇拉吓得不轻,怯生生的躲在赵祯的身后,惹得杨采薇也是跟着娇嗔起来。 呕…… 突然出现的呕吐声让所有人都骤起眉头,在御前可是绝不能失礼的,可当薇拉苍白着小脸从赵祯的背后探出头来的时候,中宫皇后的脸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杨采薇稍稍的有些幸灾乐祸,从薇拉的种种迹象看来,这本是奴婢的侧妃应该有了身孕…… 三才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扑倒在赵祯的面前道:“启奏官家!薇拉娘娘怕是已经有了身孕怀上了龙种!” 赵祯发现自己居然蒙了,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动作都变得呆滞起来,猛然回过神来脸都不知是什么表情:“这么说我要当爹了?” “是啊!陛下您就要当父亲了!奴婢正奇怪这天寒地冻的初春,怎么福宁宫的大殿上会有春燕筑巢,后苑中的池塘也会有仙鹤起舞嘞!这是赵氏之幸,大宋之幸!有了龙种意味着社稷……” 三才望着薇拉突然住了嘴,刚刚光顾着高兴,现在才发现薇拉的模样和种族,以及皇后和贵妃娘娘投射来的目光,寒冷如刀,冰凉如水…… 赵祯看着三才突然住嘴才猛然发觉,薇拉是外族女子,她的血脉不可能成为大宋的继承者,华夏汉人文明的传承还从未有过流淌着外族血缘的帝王。 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赵祯绝不会允许有人动孩子的注意。 轻轻的扶住颤抖的薇拉,赵祯安慰道:“没事,不就是皇位吗?朕的皇位只有一个,以后孩儿多了怎么可能争抢的过来,世上的地界大着呢!咱不惜得那东西,薇拉朕答应你,即便是你的孩子没有作为皇储的能力,朕也要让他成为无冕之王!”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长舒一口气,杨采薇则是酸溜溜的说道:“那妾身算得上是外族吗?” 三才立马解释道:“娘娘您当然不算,党项人是鲜卑族的旁枝,大唐的母系也是鲜卑嘞!” 赵祯微微点头,三才的话没错,只要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一般在皇位的继承上就没什么问题,百官也不会在这地方卡她,毕竟赵祯还赐予她出身的,在法理上她便是汉人,谁也不能反驳。 三才是禁中的都都知,保全皇嗣是他的职责,但赵祯依然不放心,转头对三才说道:“薇拉的饮食起居都交给六尚局的专人负责,朕的子嗣要是有一点闪失定不绕你!” “奴婢遵旨!” 赵祯看着薇拉瘪瘪的独自傻笑,自己终于要当爹了,虽然在后世这是早婚早孕了,可混血的孩子一定漂亮,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既漂亮又不用被拖到皇位争夺的大泥潭中。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仅仅是赵祯一个人,王语嫣和杨采薇都仔细的盯着薇拉的肚子看,据说尖肚子男,圆肚子女,小肚子男,大肚子女,可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虽然三才通过种种经验得出薇拉怀孕了,但还是需要御医的诊断,胡远小心翼翼的给薇拉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怀孕了。 赵祯笑眯眯的让他专程照顾薇拉的药膳,胡远点头应下:“官家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可侧妃娘娘毕竟是外族之人,子嗣……” 赵祯笑了笑:“她的孩子不参与皇位的待选,这下你可以在两府大臣面前交差了吧?” “官家圣明!如此一来便少生了许多事端,不知侧妃娘娘的意思?” “这也是她的意思,夫妻一体,你不要多想,尽心尽力的保下皇嗣便是你的当务之急,谁要是敢动朕的孩子,朕必将他挫骨扬灰!” 胡远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起王曾等相公们的交代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两府相公们在政事堂可是说过,如果皇上打算让那个外族侧妃的子嗣参与皇位的竞争,两府将会采取任何手段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保全皇家血脉的纯正才是他们眼中的重中之重。 既然官家不会把侧妃的子嗣纳入皇储,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胡远如蒙大赦,干着嗓子应道:“侧妃娘娘英明!臣必将保全皇家血脉!” 王语嫣和杨采薇嫉妒的眼睛发红,薇拉的怀孕导致现在她成为官家最关心的人,但他们又开心了起来,怀孕的人是不能侍寝的,那就是说她们获得官家宠幸的机会便多了,想想都觉得兴奋,晚上定要索取一番争取早日怀孕上龙子才好! 两女的眼神看的赵祯有些脖梗发凉,后腰发虚…… 轻轻的搂住俩个如水的美人赵祯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竞争,朕的孩子中只有最没用,最老实的一个才会继承皇位,有能力的都给朕去开疆拓土去!继承朕皇位的只有守成之君,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王语嫣轻轻的把头靠在赵祯的胸口:“臣妾明白了,官家需要的是一个仁德的太子!” 薇拉也赶紧表态道:“官家放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孩子,只要生在皇家必然是极为仁孝的,咱们的禁中可不是那些阴暗的地方,前朝咱们不管,但大宋朝一定是兄友弟恭的!” 赵祯笑眯眯的把手搂住俩人的蜂腰:“你们能这么想很好,如此一来你们就成了后世的榜样,以后我大宋的皇宫禁中必要如此,你们是开万事妇德之先河,这份荣耀可比儿子是不是皇帝要高得多!” 天空中的云彩在夕阳的照耀下变成了红搪色,赵祯看着云彩喃喃自语:“送子鹤来了?” 第三百三十章塔利班的礼物 冬去春来,西伯利亚的寒流并没有让东京城的人们改变生活的习惯,朝堂的相公们依然是在卯时乘车前往待漏院,马车上的气死风灯随着寒风不断的摇晃着。 早市已经开始,南门大街的喧闹和伙计的吆喝声叫醒了许多打算早起的人,卖面汤的小贩依然步伐矫健的在街巷中穿行,不时的说着吉利话,只不过原本报时的头陀已经消失不见,而变成开封府的衙役。 天气如何,粮价多少,哪家的汤饼最好吃,哪家的绸缎最精美,哪家的成衣最漂亮,等等这些都成为了报时衙役的责任,没办法商铺的掌柜发现了这个做广告的商机? 朝臣们在待漏院中用过羊肉泡馍之后便精神焕发的等待大朝会。 今日的待漏院与往日不同,蔡伯俙这个新鲜出炉的驸马都尉居然上朝了,丁谓笑眯眯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打量耗子的老猫:“蔡小子,你今日怎么上朝了?往日里见了老夫恨不得夹着尾巴走的!” 蔡伯俙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块泡馍,腆着脸道:“丁相公这是哪里的话,小子一项是把您当作王公一样的先生来看待的,您有心要提点小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避让?以后得了空,小子必会登门请教!” 蔡伯俙的话让丁谓惊讶,这小子难道是转了性子?以前他可是打死也不愿意拜自己为师的,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王曾笑道:“不错,蔡小子现在倒是变得开窍了,谓之的财计之学在大宋除了官家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多学点也好,官家定然是交代了你什么吧?” 没想到被王曾一语道破,蔡伯俙尴尬的笑道:“王相公端是眼聪目明,这都被您瞧出来了,官家命我向丁相公好好学学,小子是驸马都尉,当不得武将,也受不得文资,只能在经商之道上有所建树,此次上朝便是请旨的。” 早就得了消息的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这次出使倭国,你主商,老夫主政,你要是不自爱可别怪老夫没提醒过你!” 蔡伯俙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小子也没有那头脑,但有的时候也要夏参政多多提点!” 夏竦微微点头:“只要是官家的旨意,老夫定然会帮你,倭国荒蛮粗鄙,倒是不必过于在乎礼数。”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让许多朝臣摸不着脑袋,听说这次出使倭国是为了宣扬大宋的威仪,也是在倭国发展商路,可倭国向来贫穷,而且常常逾越礼法,这使得朝臣们对倭国并没有多少好感,便更加不理解出使的意义。 但夏竦是个聪明人,他事出有异必有妖,他在昨日得到消息后便进宫奏对,没想到官家居然是打算通过贸易获得白银,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倭国的白银居然如此之多! 白银在大宋虽然不是流通的货币,可它的价值依然受到世人的承认,并且在日常中也经常用作大额交易,官府可是有专门的银铤供人兑换的。 只不过这种银铤不能在正常的买卖中使用罢了,如果要用还是需要到官府中兑换成铜钱,而且散碎的银两还要缴纳火耗钱。 即便是这样,大宋的银子也是缺乏的,否则也不会限制百姓们用银钱买卖了。 经过赵祯的解释,夏竦才知道,原来倭国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大银矿!大宋的商品在倭国无疑是最华贵的东西,只要大量的出口商品便能换来无穷无尽的白银! 大宋和倭国的白银可不是等价的,一贯钱在大宋能兑换一两白银,可在倭国能兑换足足五两! 想到这里,夏竦不禁两眼放光,大宋的商人有许多会把铜钱运到倭国兑换白银,再回到大宋把白银兑换成铜钱,这样的买卖迫使大宋的铜钱大量的流往他国,也使得国内的铜钱越来越少,看来官家是想通过出口商品把倭国的白银“挪到”大宋来。 福宁宫庭院中的圭表直直的指向卯时二刻,三才瞧了瞧大殿中有些着急,还有三刻便要上朝了,官家居然还没起床,这可不像是官家以往的做派。 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三才苦笑着叹息:“诶!这有把的男人端是和咱不一样,白日操劳也就算了,晚上还有内政喽!” “大官,昨夜官家和两位欢愉,直至亥时方才就寝……” 三才打断了小内侍的话:“这不是你该记住的事情,敲击明霞提醒官家才是你的职责!” 小内侍点头应下,敲击明霞,清脆的声音如凤鸣一般传递到福宁宫的大殿之中。 赵祯悠然醒来,昨夜他真的是累坏了,俩个小妖精的索取无度差点让他落荒而逃,看来再怎么补身体也要控制好欲望,低头看了看胸口,两只小懒猫似得美人正在酣睡。 无奈的苦笑一声:“何苦来哉!” 赵祯的动作惊醒了王语嫣和杨采薇,清脆的明霞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便光溜溜的窜起来给赵祯穿衣服,在宫中什么事情都能耽误,唯独大朝会不行,官家可是最为要紧朝会的…… 看着俩个如羊羔似得美人赵祯一阵火大,难怪古代帝王多好色,在宫殿之中的香艳即便是穿衣洗漱都让人欲火焚烧,大殿之内只有赵祯和两女,这是规矩,内侍和宫女们可不能随意进出,即便是穿衣洗漱的小事也要皇后贵妃亲自动手服侍。 在俩个美人的胸口粗暴的揉捏一下,赵祯飞快的离开,今天有些耽搁,朝中的大臣们怕是在待漏院中等急了。 在三才尖利的嗓音中,朝会正式开始,对于夏竦出使倭国,蔡伯俙开通商路这件事,朝臣们没有异议,反正是赚钱的,只要大宋赚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倭国使臣早就请求大宋通商,这也显示大宋的宽仁不是? 朝会将毕之时,殿外的内侍上殿道:“启奏官家,大食使臣塔利班求见!” 赵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没想到塔利班居然回来了,这可是等待许久的事情:“宣他觐见!” 一身官服的塔利班在朝臣们嘲笑的表情中毕恭毕敬的行礼:“臣,给事中塔利班参见陛下!” “平身,塔利班你是携大宋之友好出使阿巴斯的,朕交代你的事情如何?” 听到赵祯的话,塔利班眉眼中满是兴奋:“起奏陛下,臣幸不辱命,阿巴斯王朝的君主卡迪尔呈上国书,祝愿大宋与阿巴斯王朝共同昌盛!臣此次回来不光带来了国书,还有阿巴斯王朝的许多技术,大马士革钢的锻造,穹面锻造等等,还有良马五十匹,这些都马匹都是贝都因人的珍宝!” 赵祯兴奋的捏紧了拳头,但表面却要风轻云淡:“辛苦你了,卡迪尔对此次我大宋的商品评价如何?” 在朝臣们的惊讶中,塔利班骄傲的说道:“大宋的瓷器,丝绸,茶叶,总共获利金币一百二十箱,珠宝八十箱,白银不可胜计!” 说完塔利班就对三才使了个眼色,三才挥了挥手,一帮亲卫司的侍卫便把财物搬进了大殿。 哗…… 一个箱子无意中被碰倒,如水一般的金币流淌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刺得人眼珠子生疼…… 朝臣们看着大殿中堆积如山的箱子目瞪口呆,从箱子敞开的缝隙中,无数的珍珠,宝石,玛瑙,翡翠,引得众人干咽口水。 眼前的这些东西居然都是瓷器,绸缎,茶叶之类的东西换来的! 所有人都盯着小山般的箱子不能言语,太震惊了,没想到平日里最为稀疏平常的东西居然在海外这么值钱,而海外的金银珠宝就让遍地都是,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看以后谁还能阻止大宋的远洋计划!这些钱财足以使得商人丧失心智,即便是大海上困难重重他们也会勇往直前,即便是在懦弱的人也会化身为顶天立地的勇士…… 第三百三十一章税,国之本也 堆积在大庆殿中的无数财宝并不是让赵祯最为兴奋的东西,这些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楔子而已,能拿来这么多的钱财,说明阿巴斯王朝赚取的更多,远洋船队的第一次贸易很成功,知道这些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就需要朝中的大臣传出去,需要民间资本的发酵。 丁谓飞快的估算着眼前的财物,除去采办时花掉的,蔡记的远洋船队一次赚取了将近三百万贯!这是何其惊人的财富,谁能不心动? 蔡伯俙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财宝小山笑得合不拢嘴,三百万贯!三百万贯啊! 这可比蔡记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他身为蔡记的大掌柜比谁都知道这比财富的意义。 丁谓稍稍有些颤抖,这次船队出发之前他是看过采办清单的,成本估算下来也就是十几万贯的事情,可谁知去海上溜达一圈居然带回了几十倍的财物,说出去怕是没人能相信,就连大殿上的百官也被这个惊人的数额给震住了。 身为三司使的他每年经手的财物不下千贯,可看着小山似得财宝依然震惊。 “丁相公,你是朝廷的计相,算算这些财物出去应缴商税关税之后纯利几何?” 赵祯的话打断了丁谓的遐想,迅速出班想也不想的说道:“启奏官家,这些财物臣估算了一下,除去商税关税和出海的开销,以及本钱,净利三百万贯总是有的,而我大宋一年之税收不过钱两千六百五十三万贯,与此相比依然是一笔巨款,而且船队此次主要是以出使和开通商路为主,贩运货物并不算许多,如果是满船财物而去,得到的钱财应该会多上许多!” 丁谓说的是实话,谁都知道他是大宋财计的第一把好手,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看向塔利班的眼神从原先的蔑视变成了贪婪,就像是在看一棵摇钱树。 这次远洋所得财富居然能堪比国库的八分之一而且是净利润,谁能不为之疯狂? 赵祯笑了笑:“你们总是说我大宋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而番邦之地穷乡僻壤,瞧瞧这些财物,这能是穷乡僻壤之地能拿得出的?” 朝堂的百官瞬间安静下来,是啊!这说明大海的另一边还是有一个甚至许多个富饶的国家。 赵祯清了清嗓子道:“朕打算减少夏秋两税,不要折现钱,只收取粮食便可,而商税则和关税则要酌情提高,如今我大宋的工厂以多如牛毛,而商税则依然是低的令人咋舌。农税十取其一,而过税才百取其二,住税也不过百取其三而已,即便是这样商税在一年之所得中依然占据过半的比重,此中弊端诸位可见? 相较于农人,商人获利更多,生活更好,而所缴纳的税款却少之又少,固然粮食在大宋很重要,可也不能如此榨取无度!自今日起,夏秋两税减为百取其五,取消过税住税,改为商税百取其十!” 赵祯的话使得很多人变了脸色,百取其十可是比原先的十取其二整整的翻上五倍! 见朝臣们嗡嗡的发出议论,赵祯挥了挥手道:“朕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商税百取其十虽然有些高了,可这不是一概而论,小商小贩的商税依然按照原先收取,丁相公散朝之后留下,三司的官员也一并留下,朕要制定一个符合大宋财计的商税,多赚多缴,少赚少缴便是。” 别人还没说什么,丁谓第一个出班道:“陛下圣明,我大宋之税负早已不实用如今之大宋,每至夏秋两税之际,各地皆有骚动,如此一来便可并不见血刃的平息,也可让那些打着农税过重旗号的逆贼无话可说,农税的减免不光能安抚百姓,更可以因平叛之事减少我大宋的开支,乃是一举两得之事!” 丁谓的话使得许多本打算出来反驳的人无话可说,但他接下来的话便更让人吃惊:“启奏官家,老臣还有一个建议。” 赵祯奇怪的问道:“有何建议?” “老臣建议官家取消身丁税,杂税和徭役!” 哗…… 朝臣们炸开了锅,大宋的税收之所以每年那么多,不光是因为两税和商税,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杂税,月桩钱、版账钱、头子钱、牙契钱、经制钱与总制钱,如今要断了这些财税,对大宋的影响可不少! 赵祯微微皱眉道:“这些钱财占税收总额的多少?” 丁谓嗤笑着答道:“不到千分之一!” 这话又是令朝臣们大惊,怎么会这样,杂税之多科目繁重,怎么会不到千分之一? 丁谓继续解释道:“这些杂税多时太祖事情定下,承袭五代之弊,专项专收,如今百姓情愿私下交易也不愿上缴,如此一来这些杂税已经形同虚设,最大的作用便是成为地方官员牟利的工具,如此杂税还不如免去,一来对朝廷损失不大还能减少车船在路上的损耗,二来减少地方官吏对百姓的压榨,又是一举两得之事!”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便一同列入留身奏中商讨,诸位卿家,如今大宋之税收依然承袭太祖开国之制,然今下之况与太祖朝又不同,因时而变就如四季之变,总不能天热了还加衣裳,天凉了却减衣裳。税法之变乃是刻不容缓,无须再议!” 王曾在丁谓的灼灼目光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出好戏怕是丁谓和官家早就商量好的,他王曾可没有能耐反驳,只得出班道:“陛下圣明!” 连王曾这位中书门下平章事都赞同,中书省的官员当然没有异议,朝中的百官相继拜下:“官家圣明!” 百官中最为高兴的要数将门,他们家中工厂才是最多的,虽然商税提高了,可如果能把货物贩卖至海外,再高的商税也无所谓! 商税再高能有商路来的重要? 曹玮看着丁谓和官家的模样长叹一声,官家现在的手段是愈发的厉害了,朝中的文武怕是没几人能看得出这是官家和丁谓早就排好的一出戏,瞧了瞧蔡伯俙兴奋的模样,看来这位神童也被蒙在鼓里。 一场大朝会持续了整整俩个时辰,对于赵祯来说这一次的大朝会比往日的都有意义,税收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良好健康的税制才能使得一个国家进步。 朝会的散去之后,丁谓和一帮三司的官员目光灼灼的望着官家,他们知晓现在的官家将要干一件有关国本的事情。 税收,国之本也,无出其右! 第三百三十二章中华智慧宫 从皇宫发出的宫门抄无疑使得整个大宋欢欣鼓舞,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无论富贵被一律免除,这是大宋开国以来做过最惠及百姓的政事,谁不激动? 东京城中的万岁之声就没断过,百姓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喜笑颜开的讨论官家的仁慈爱民,摊上这个好皇帝是他们无比的幸事。 蔡记的报纸已经买的脱销,蔡伯俙在驸马府中听着蔡家账房先生的汇报笑的合不拢嘴,赵妙元见了嗤之以鼻道:“一点小利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也不看看官家对咱们工厂收的税提高了多少?” 蔡伯俙得意的摇晃着脑袋道:“妇人之见,你单单瞧见商税的增加,怎么没瞧见咱们商品的价格也微微上调了?税收最后还是要转嫁到购买东西的人头上,你难道看不出来?” 赵妙元杏目一瞪:“你这段时间可是得意的紧,怎么?越发不把我这个公主瞧在眼中了!” 蔡伯俙憨笑道:“哪能啊?我的娘子是世界上最为温柔可人的,怎么会因为夫君的一句话生气?” 娇俏的白了蔡伯俙一眼,赵妙元皱着眉头道:“可天下钱财本就是定数,如此一来……” “谁告诉你天下钱财是定数的?又是那些措大的狗屁理论,你要是想习得真正的知识,还是去请教丁相公的好,我已经拜他为师,你便也是他的弟子,没事的时候多问问也无妨,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赵妙元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向来惧怕丁相公的吗?现在怎么对他如此推崇?” 蔡伯俙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只是担心他的三司吞并我蔡记,这可是皇家的产业,但官家说了蔡记的账册还是交由蔡记自己处理,只不过给三司抄录一份总账便可,这样一来蔡记还是蔡记,商税一分不少的缴纳别无改变,又有何不好?等我从倭国回来,便去丁相公那里,三司才能学到真本事的!今后我要把蔡记变得更大,成为咱们大宋最为重要的支柱,到时即便我不能出任文资武职,也能施展胸中抱负!” 瞧着蔡伯俙的雄心壮志,赵妙元觉得心中甜滋滋的,自己的男人也是不比皇兄差的大好男儿,虽不能横刀立马驰骋疆场,可依然是大宋离不开的人才,只要这样就够了。 久居深宫的赵妙元知道如今的局面是多么的难得,这是大宋最好的时代,即便是比之父皇的咸平之治也不成多让,而自己的夫君就是在这个美好时代中的一份子,以后即便是丹青史书也会有他一笔! 公主和驸马渐渐的靠在一起,大白天的在庭院中便如胶似漆让蔡伯俙有些受宠若惊,见他的模样,赵妙元红着脸道:“听说薇拉已经有了身孕,皇兄马上就成了父亲,我也要成姑姑了,可我现在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又要出使倭国……” 蔡伯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尴尬的笑容道:“要不你去宫中问皇后娘娘讨要一份秘方,听说宫中从来都是不缺这东西的,咱们也好早日怀的麒麟儿!” 一提这个赵妙元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去过皇宫两次每次讨要宫中的秘方都被王语嫣给拒绝了,说着好听,怕秘方不妥,是药三分毒,可不就是怕自己比她先怀孕吗?皇后的脸面就那么重要? 酸酸的说道:“我可不去丢那个人,嫂嫂可是自己都没怀上,方子要是真的管用怎么她的肚子没动静?” 蔡伯俙笑道:“你们女人什么都喜欢攀比,不就是个孩子吗?咱们让让官家和圣人,晚点要也是一样的,难道离开了方子就怀不上孩子,我是不信的,再说官家可没问题,不然薇拉是怎么怀上的?” “可不要胡说,皇后嫂嫂也是没问题的!” 蔡伯俙无奈到:“刚刚还生她的气,现在又维护起来了,你们女人啊!” 瞪了蔡伯俙一眼,赵妙元怀恋的说道:“嫂嫂待我等很好,凡是宫中有了好东西都赏赐下来,维护官家和圣人就是维护咱们自己,你可不要往歪处想,其实她不给我方子我也是理解的,毕竟嫂嫂没动静,小姑子到先怀上了,外人更有了嚼舌根的话头,咱们不靠那方子,自己努力便是。” 两人正打算相拥着准备开始造人计划,谁知却被粗暴的打断,砰砰的敲门声惹得赵妙元一正火大:“哪个不开眼的现在来搅局,本宫倒是要悄悄!” 瞬间就从一汪春水变成一池寒潭的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蔡伯俙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你就别这样了,敢在这时候敲院门的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否则借他一个胆也不敢,你可是吧咱驸马府调教成了另一个长乐宫!” 赵妙元微微撇了撇嘴,扭头生闷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过两天蔡伯俙就要去万里之遥的倭国了,最少要三五个月才能回来,到时间怕是连杨采薇都有了身孕! “蔡驸马,奴婢是黄门承旨,特来传旨,官家喧你觐见,说是有关智慧宫,也请长公主也一同觐见!” 赵妙元浑身冒着的怒火瞬间就消失了,兴奋的对小黄门问道:“你是说智慧宫?难道塔利班的船队带回了书籍?” 小黄门听天书似得望着赵妙元,他上哪知道什么叫智慧宫和书又有什么关系,只是知道传官家的旨意便是,苦笑着说道:“奴婢可不懂这些,只知道和智慧宫有关!” 赵妙元和蔡伯俙对视一眼,露出了震惊和喜悦的神色,他们早就听说阿巴斯的大智慧宫中藏着无数的智慧和书籍,看来塔利班没有辜负赵祯的期许,总算是把那些书籍带回来了。 只要有了这些书和翻译人员,大宋也可制造一个大智慧宫,并且把外邦的智慧和华夏的智慧相结合,得到了东西一定是举世无双的! 赵妙元从小就酷爱书籍,而蔡伯俙则是希望从智慧宫的书籍中找到先进的技术,两人对智慧宫可以说是垂涎已久。 匆忙的换上朝服和宫服,驸马府的夫妻俩就跟随内侍赶往宫中。 巨大的内藏库中,蔡伯俙指着几十口大箱子满脸尴尬的对塔利班问道:“这就是大智慧宫中书籍,这也太少了,比我大宋御用的藏书楼都差的太远,你还吹嘘什么天下的智慧都在里面!” 塔利班看了一眼赵祯小心的说道:“此次运来的只是了一小部分,这些书籍只是大智慧宫中的目录而已……” 十几箱的书籍居然只是目录,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大箱子。 蔡伯俙更是被吓得一哆嗦:“这么多的书居然只是目录,我的天爷爷,大智慧宫中到底有多少书册?!” 赵祯打断了蔡伯俙的话:“往后再去阿巴斯的商船多带一些回来便是,主要的是翻译,没人翻译这些书就和废纸无异,塔利班你不会是打算自己翻译吧?” “怎么会,臣下可没有这样的才能,但阿巴斯王朝的翻译学者多的是,臣下次就多带些回来,以大宋给出的条件,他们那些把学术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一定会抢着来,如今的阿巴斯虽然有了大宋的帮助,可战火依然蔓延到了圣城附近,大宋有安定的环境,对知识的尊重,还有财力,这些都是学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到他的解释,赵祯微微一笑:“人再多也不嫌多,我大宋的胸怀比天空更为宽广如宇宙般浩瀚,只要遵纪守法,大宋将会成为智者的天堂,你把朕的意思告诉他们!” 塔利班躬身行礼道:“仁慈的大宋皇帝,您就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请允许塔利班由衷的赞美您!” 赵祯微微点头道:“这些虚妄的东西就先不说了,朕要你带来的智慧宫图纸你带来了吗?” 塔利班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道:“启奏官家,这便是大智慧宫的俯视图。” 微黄的羊皮纸上画满了整齐的线条,在赵祯眼中呈现出一座宏伟的建筑,但在蔡伯俙和将作监的大将眼中却是如天书一般,这是什么玩意,番邦的宫殿难道是这样的? 赵祯笑着解释道:“这图纸是从上往下看的,站在高空看大智慧宫就是这个模样,这个建造者的水平实在是相当了得啊!” 塔利班惊讶的说道:“官家真是智慧无双,这确实是鸟瞰图,而且还有一份翻译过的目录呈上,虽然书籍还在智慧宫中,可目录已经整理出来。”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是华夏千百年来的智慧,当然其中的乌托邦式幻想要彻底排除在外,蔡伯俙和赵妙元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官家颤抖的双手,他们觉得这些知识固然是很好的,但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赵祯接过汉字的目录,熟悉的名字跃然于纸上: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希波克拉底、盖伦、欧几里德……这些都是在欧洲的历代先哲,著名的哲学家、医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等等,他们的著作将为大宋的格物发展提供极为扎实的基础,只要翻译过来,便可得到无上的智慧! 猛然抬头,赵祯的眼中闪现出一道精光:“将作监放下手中的所有事物,把玉清昭应宫给朕修缮好,朕要为我华夏打造一座智慧宫,取名中华智慧宫!” 已经是将作监丞的丁度躬身应道:“臣下遵旨!”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赵祯才瘫坐在内藏库的地上失声痛哭,凄厉的声音在库房中回荡,没人知道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只有赵祯知道这些名字意味着自己的来历…… 第三百三十三章孙沔之死 河西北路的事情终于在朝堂中传了开来,事到如今大家也都开始明白官家的用意,边事的错综复杂不是一句两句都就能说的清楚股的,谁都知道辽人不好对付,所以也就对孙沔的行为模棱两可,呐呐不言。 只要官家不杀孙沔,便没人会站出来说什么,毕竟里通外国私调常平仓存粮乃是官家的大忌,触了这个霉头便是他自己找死了。 但孙沔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员,按照往日的惩罚最多便是调往其他军州罢了,如果官家还不解气,便永不录用,这可是对士大夫相当严重的惩罚。 大庆殿中孙沔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往日的诸位同僚不时的指指点点令他无地自容,说到底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人,对品行一项看的很重,所谓的品行不是在内给自己看的,而是在外人面前的东西。 背地里即便是在肮脏只要没人便无所谓,许多的正人君子在外坦荡荡,而内心中满是男盗女娼,这便是人的阴暗面,即便是大儒也不敢保证私底下就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这一切肮脏都要隐藏起来,一旦暴露在人前就算是完了。 赵祯看都不愿看一眼孙沔,眼光微微抬起的掠过他说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本是天禧三年的进士,在朝中累迁监察御史,因政绩斐然被先帝任命为河西路转运使,先帝才驾崩几年?你就成了这副德行,朕很失望……” 孙沔带着哭腔道:“启奏官家,罪臣也是无奈,河北西路紧邻辽朝,今冬奇寒,如果不能用常平仓的粮食安抚契丹人,怕是打谷草中会死去更多的百姓!” 赵祯并不理睬他的解释,错就是错,没有这般那般的解释,百姓被饿死事小,被契丹人打谷草事大?这中荒谬的理论赵祯听了真想仰天大笑。 满朝文武瞧见官家的表情后便开始担心,孙沔乃是四品的中奉大夫,堂堂的河北西路转运使,一路的最高行政长官,要是连他都被官家治罪流放,许多人开始不寒而栗。 官家最喜欢把人流放到沙门岛,只要去了沙门岛,便几乎和判了极刑一般无二! 赵祯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谅你是先帝提拔,又在朝中任职多年颇有建树,而且还在河北西路知过兵事,也算是难得的人才。” 听到官家这么说,孙沔和一帮朝臣终于放下心来。 “给你留个全尸,判斩为绞,在府内自裁吧!” 哗…… 朝中的文官们顿时议论开了,孙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他没想到官家居然还是要他的命! 王曾出班道:“启奏陛下,孙沔虽有不法,可其中的隐情陛下也是知晓的,这样判他绞刑是否……” 一本蓝色碎花的奏疏被赵祯甩出,在空中散落,啪!的一声砸在大殿之中。 “自己看!孙沔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看了就知道,朕判他绞刑已经是法外开恩,这种罪行就应该人头落地,弃尸与市 !” 王曾从地上捡起奏疏,刚看了开头几句便气的不说话,嗓子呼哧呼哧的拉风箱。 丁谓和曹利用好奇的瞥了一眼便把头扭开,直直的盯着地上已经如烂泥似得孙沔,脸上满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这下身后的文臣们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官家把一个四品中奉大夫说杀就杀? “王相公,朕觉得你应该把手中的东西大声的念出来,否则不足以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信服!” 王曾苦笑着说道:“如此恶行在煌煌大殿中念出,平白的污了耳朵!臣遵陛下旨意,孙沔罪无可赦,判绞是官家的怜悯!” 丁谓和曹玮对视一眼跟着出班道:“臣附议!” 大朝会散去之后,王曾丁谓和曹玮三人就被群臣们团团围住,那份神秘的奏折上到底有什么内容居然让相公们都不再据理力争? 王曾是个好脾气的相公,曹玮则是将门,向来不愿搀和这种事情,丁谓更是巴不得把奏疏上的内容公之于众,笑眯眯的从王曾手中接过:“这是柳状元的收集孙沔的罪证,其中罪行令人发指,诸君还是不要看了!” 王曾苦笑着有摇了摇头,丁谓这是明显的欲擒故纵,如此激将之下,那些年轻的朝臣哪还能忍得住? 果然欧阳修伸手接过奏疏当众读了起来:“天禧五年,孙沔任萧山县知县事,公报私仇致使商户郑曼家破人亡,乾兴元年任杭州,巧取豪夺珠宝商人许明的镇店明珠数颗,致使许明悬梁自尽,同年屡次夺人妻,强迫她们与自己欢好……” 随着欧阳修的声音,百官们无不群情激奋,这哪是堂堂一路转运使干出的事情,简直是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在文官们看来,人品有瑕在所难免,可这种夺人钱财还辱人妻女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肮脏,难怪连官家不愿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就在众人对孙沔口诛笔伐的时候,三才晃晃悠悠的从大庆殿的门廊下走了出来。 “陛下口谕!” 群臣顿时整理官服微微躬身:“臣等聆听圣谕!” “诸位卿家都看到了,孙沔这样的人不光是丢自己的脸,还丢了朕脸面,丢了朝廷的脸面!这样的人有多少朕杀多少,绝不容情! 丢自己的脸面事小,可朕决不允许有人给朝廷抹黑,也决不允许给朕抹黑,百姓们知道孙沔的为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说朕这个官家昏庸?!望诸位臣公反思!”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 群臣说完便见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拖着如死狗一般的孙沔向宫门外走去,不用说这些侍卫是去孙沔府上帮他“自杀”的! 众人看着软倒的孙沔,再看看孔武有力的侍卫,不禁身体发寒,看来官家是对孙沔这样的官员恨入骨髓了。 经过这些事情,朝臣们也没了办差的心思,除了必须要在衙门中当值的,其他人都出了皇宫,今天是休沐日,除了要参加朝会,部分官员可以回家休息。 欧阳修瞧了瞧丁度和曾公亮道:“孙沔真是我辈之耻,官家判他绞刑实在过于仁慈,依我看这种人就应该斩首弃市,方能以正视听,给百姓一个公道。” 丁度笑道:“永叔兄过激了,陛下也要脸面,这事情在朝臣中流传就行,何必让百姓们都知道?” 曾公亮微微摇头:“公雅兄此言差矣,这是陛下在给我等文臣的脸面嘞!孙沔要是被判斩首弃市,我等文臣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欧阳修摇头笑道:“也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提也罢!两位我可是听说今日夏参政和蔡驸马要出使倭国,咱们是否要去给他二位送行?” 丁度笑道:“去,这定然要去的,连王相公,丁相公都去,咱们不去情面上说不通嘞!” 曾公亮笑道:“我这次去其实是向看看我大宋的海船是个什么样子。” “你这话说的不对,东京城的西水门可走不了海船,你不是在武备司?难道就没见过海船的模样?” 欧阳修的调侃让曾公亮一阵脸红,呐呐的说道:“见倒是见过,可惜都是在图纸上,官家命我武备司设计更好的海船,以供日后只需……” “原来如此,这次朝会上可是开了眼界,没想到那番邦的金银财宝居然如此之多,以后是该造大些的海船,多运些商品换取更多的财富回来。” 欧阳修的话让丁度和曾公亮哈哈大笑,他欧阳修说的倒是简单,可他不知一艘海船的消耗和设计要花去多少的人力物力…… 第二百三十四章扬帆,起航!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夏竦奇怪的盯着蔡伯俙道:“这句子倒是不错,可惜不符合平仄押韵,虽然生动的栩栩如生,却还是算不得佳作,这样的句子你还是少说为妙,省的别人觉得你是个大草包。” 伴随着船只的晃动,蔡伯俙的胖脸便的愈发的惨白:“这是官家临走之前送我的,可能是希望我和诗句中的海燕一样……” “这诗句生动活泼,把海燕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在老夫的脑海中出现,而且充满了果敢坚毅,永不退缩的大魄力,真是绝妙的诗句!” 蔡伯俙发现自己在夏竦的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脸皮要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 为了显示上国的威仪,这次出使倭国的海船一律是福建水军的海鹘战舰,海鹘船是大宋最大最威武的战舰了,船长十丈,宽一丈又八尺,船底厚一尺,十橹,配四四轮,水手四十二人,载战兵一百零八人。 这些战兵多是禁军中熟悉水性的精锐,赵祯还是不放心甚至在战船上配备了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滑膛火枪! 火炮的研制还在进行,无法装配在海鹘战舰上,但可以发射火药弹的硕大八牛弩一样能把来犯的敌舰化为齑粉,夏竦和蔡伯俙是亲眼见到一艘渔船被炸的粉身碎骨,蔡伯俙还好一点他见识过火药弹的厉害,但夏竦则是被这种天神般的力量给惊得目瞪口呆。 船上的风帆被季风撑的满满的,满载着战兵和商品的战舰在海上如离弦的飞箭,破开海面上的波涛飞快的疾驰。 水手们喊着号子的拉动绳索调整方向,以最大的风角努力前进,三十艘战舰满载着战兵和货物,组成楔形的冲锋船队在海平面上驰骋。 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别说是蔡伯俙,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夏竦都谓之热血沸腾,手掌无敌舰队,驰骋海外番邦,杨天朝威仪,伐不臣之国! 万千气象汇集一身,夏竦老发聊发少年狂的站在船头学着蔡伯俙的样子须发皆张的怒吼:“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 旗舰的将士跟着一起呐喊,带动整个船队如虎啸般嘶鸣。 一旁倭国矮船上的使臣瞧见如虹般的气势为之瑟瑟发抖,这样庞大无敌的船队,身覆坚甲手持利刃的战兵,几乎能消灭倭国所有的海上力量,如巨兽般的船队根本不是倭国能抗衡的! 这才是大国气象,这才是煌煌中国! 倭人们的小船尽量的避免与大宋的战舰过近,他们的小人之心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庞然大物很可能会把他们的小船碾为齑粉。 海上的航行是枯燥无味的,但真正的勇士并不惧怕这种航行,当战舰在海上颠簸的时候,就像是他们在与大海角力,当海水被卷积到甲板上的时候,每个战士都会脱去脚上的靴子,赤裸着双脚牢牢的抓住甲板。 蔡伯俙身上的华丽朝服已经不见了踪影,还上了粗糙麻衣的他正如灵猴般在桅杆山攀爬:“把绳索固定好,右满舵规避前面的巨浪!” 看着上窜下跳的蔡伯俙,夏竦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悄悄的走进船舱,自从出海之后,蔡小子仿佛变了个人,原本微微发福慵懒异常的他,变成了最好学的学徒,跟随着船上的随手舵手学这学那,即便是再脏再累的活也不在乎,反而抢着去干。 付出总是能得到回报的,这段时间他学会了如何看海图,如何利用星辰辨别方向,如何调整风帆,甚至知道什么时候在甲板上刷上桐油…… 蔡伯俙这小子与别人不同,他是堂堂大宋帝国长公主和夫君,是官家的妹夫,深得官家欣赏的驸马都尉,但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出任文资,武职,只能听候官家的奉朝请! “用力拉满!” 蔡伯俙的吼叫声从船舱外传来,夏竦微微一叹,多好的苗子,居然被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给生生的困死,想要出头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还不能得到官职的赏赐,即便是夏竦自己都对他很欣赏。 微微腥咸的海风伴随这蔡伯俙身上的汗味进入了船舱,夏竦皱眉道:“你瞧瞧你,现在哪还有驸马的样子,整是个厮杀汉!” 说完便把一条干净的毛巾甩在蔡伯俙的怀中,蔡伯俙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我有不得文职,便只能做个武夫了,厮杀汉怎么了?官家现在都把武人的地位抬得和文人一样高嘞!” 夏竦起身接过蔡伯俙的毛巾在他的后背上擦了擦:“老夫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文人中钻,你倒好,本就是文人出生,非要给子套上枷锁!也不怕别人说你痴愚!” 蔡伯俙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倌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好心教你个乖!” “哦?那老夫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夏竦嗤笑的表情并未让蔡伯俙生气,反而是从船舱的暗格中掏出一个建盏的圆葫芦,夏竦见了立刻干咽了一下口水:“你小子居然还有官家御赐的清泉白!” 蔡伯俙笑道:“老倌整两盅?” 夏竦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看见清泉白也消了舔着一张老脸道:“那就整两盅!” 船上的被晒得焦干的生鱼被炭火一烤便是极好的下酒菜,香酥的鱼干配合着清泉白,两个人渐渐的放下身份,夏竦摸了摸嘴上的鱼油道:“你倒是说说老夫的话有何不妥?” 蔡伯俙打了个酒嗝:“你现在的脑子里还攥着文贵武轻的想法就是大大的不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参知政事,朝廷的副相,想想官家的主张,你能得到重用完全是靠你的一身才能,想要更进一步却是不可能的,咱们的官家可不是先帝,也不是太宗,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太祖也没有他的手段和气魄嘞!” 夏竦匆忙的捂住蔡伯俙的嘴:“你这小子端是糊涂,这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小心隔墙有耳!” 伸手拍掉夏竦充满咸鱼味的手,蔡伯俙笑道:“你别忘了,这一船船的战兵可都是天子四卫,隔墙有耳也是官家的耳朵!” 这一点夏竦倒是忘了,咂了一口酒道:“文武并举,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太难,要么是像大唐一样重武轻文,要么是像咱大宋一样重文轻武,如何能掌握的好其中的尺度?难,太难了!” 蔡伯俙笑了笑:“你说谁能掌握好,大唐不就有一位?” 夏竦猛然一惊,能掌握好文武官员的只有那位“天可汗”了!难道官家是要做天可汗不成?! 想想赵祯的举措和对外的态度,夏竦微微点头:“还真是,官家的想法甚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在官家的带领下我大宋还真可能恢复大唐的盛况!不!恢复汉唐气象也是指日可待的!” 酒,愈发的浓烈,一老一小觥筹交错,虽然只有咸鱼可依然是绝世的美味,酒香浓烈十分,蔡伯俙瞧着夏竦的模样微微一笑,还是探知了这老倌的底细。 这老倌虽然墙头草,可人不坏,虽然行事手段层出,不乏阴损,但为人还说得过去,最少他有一颗公心,官家要的考察有了结果,一颗公心便足够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东方巨响 蔡伯俙走了之后,赵妙元便成了宫中的常客,有时甚至留宿宫中,这让王语嫣欢喜,总算能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女伴了,可赵祯却位置头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便是自己没有什么意见,可外面的朝臣却不干了,不能让公主殿下孝道有亏,三番五次的上谏,尤其是鲁宗道,长长堵在会通门外提醒赵祯。 赵祯也是无奈,只得在后苑中提醒王语嫣:“没事就让妙元回去,老是在宫中留宿不妥,外面的朝臣已经开始质疑她的孝道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妙元就在边上,你冲我说什么?” 见皇兄撵自己走,赵妙元带着哭腔问道:“景蕃什么时候回来?” 赵祯苦笑着说道:“这才离开一个月,估计现在他还在海上飘着呢!估计还要三五个月吧?放心,从大宋的海州出发,半个月便能抵达倭国,这段时间海州的知州奏报,船队出航正是风平浪静的时节,万万不会有碍的。” 得到相对满意的答案,赵妙元终于放下心来:“那便好了,这几日我总是噩梦连连……” 王语嫣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傻妹妹,你不知道梦都是反着的吗?你这是思劳成疾,我这就叫宫中的御医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你每日吃些不会再胡思乱想了,静下心来,咱们碧雅轩的工厂现在可是越来越多了。” 赵妙元突然红着脸道:“还请嫂嫂让宫中的御医开点安胎的良药让我带回去……” 随着赵妙元的声音越来越小,赵祯和王语嫣几乎同时叫道:“你怀上了?” “应该是在景蕃出海之前,前段时间没什么感觉最近愈发的难受,便请城西的刘胜手给看了一下,说是已经半个月了……” 王语嫣酸酸的说道:“你的肚子还真是争气,这么快就给老蔡家留了后……” 瞧她酸酸的模样,赵祯无奈的准备遁走,只要一提孕事,王语嫣立马变成怨妇,这也不能怪他,薇拉怀上了,可王语嫣和杨采薇就是没动静,这可急坏了两人,每日都寻摸着偏方要进补都被赵祯拦下来了,后世千百年后总结下来的偏方都不靠谱,何况是大宋的? 有这时间还是好好的调理身体为上,后苑中的时光是难得的闲暇,赵妙元要了安神与安胎的药方之后欢天喜地的走了,从六尚局抓的药,怕是明天整个东京城都知道公主怀孕了。 薇拉怀孕的事情也是从六尚局流出的,这是没办法,六尚局的药册归崇文院的医官管理,崇文院便是大宋的国家图书馆。 赵祯已经收到朝中大臣们的秘奏,多是义正言辞的说明薇拉的儿子不能成为大宋皇储的候选人,女儿便无所谓,反正给个公主的封号便可。 瞧了瞧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的薇拉,赵祯觉得极为开心,虽然薇拉还没生下龙种,可无论是宫外的诰命,还是宫中有经验的嬷嬷,都说她怀的是女儿,这让王语嫣和杨采薇放下羁绊。 薇拉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行动不方便的她得到了王语嫣精心的照顾,连侧殿的宫女都被增加了数十人,看的杨采薇有些吃醋。 杨采薇在沐浴之后便也漫步到后苑之中,这下赵祯的一大家子算是凑齐了,身为天家像这样热闹的凑齐一家子人可算不得容易的事。 王语嫣最喜欢在后苑中处理宫中的事情,她的责任就是管理好后宫的饮食起居,而杨采薇整个是一游手好闲欢度大好时光的闲人,什么事情都推给王语嫣来做一点麻烦也不愿沾手,赵祯从奏疏后面悄悄的望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语嫣,真不知道这个傻婆娘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可怎么在宫斗上总是被杨采薇牵着走。 人家显然是不想做那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这傻妞还欢天喜地的接手并且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后宫的权利本就没有多少,何必争来争去,杨采薇显然是聪明的把事情都推给王语嫣,不仅赢得了王语嫣的信任和好感而且还把繁琐的事情推脱了。 瞧瞧王语嫣皱起的眉头,赵祯就觉得心疼,好好的人儿,非要和自己较劲,不就是些日常的用度安排吗?做好规划之后,定下规矩便是,成为定例之后便不用这么麻烦了。 赵祯悄悄的起身走到王语嫣的身后道:“你不必每月都写下计划的,立下规矩便是。” 王语嫣扭头笑道:“我可不似官家您,不找些事情做在后宫中可无聊的紧,又不能随意出宫,哪像采薇和薇拉一样,没事还能出去转转?” 原是打发时间的,赵祯就说为何她喜欢把自己泡在这些琐事中……看来还是不自由啊! 眼睛一转道:“谁说你不能出宫,原先你的碧雅轩可是收集东京趣事的好地方,现在你依然去得,再说你可以拉上采薇和薇拉一起逛逛寺庙什么的……” 王语嫣轻笑道:“寺庙?现在的东京城也就大相国寺还在,其他的庙宇可是僧走茶凉了。” 赵祯猛然想起自己已经把僧人与道士统统划归朝廷管理了,深受和尚放出长生钱压榨的百姓这下算是对秃驴没了一点好感,再加上朝堂的政策宣传,僧人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没了寺庙也可以去道观,或者去皇亲国戚的府中坐坐,总是有打发时间的地方,不要把自己困在禁中,时间长了再好的景致也觉得无聊。” 王语嫣笑了笑:“臣妾可没觉得无聊,禁中的事情便是国事,岂敢懈怠?官家便不要操心了。” 赵祯苦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完便在摇椅上坐下,一边享受着杨采薇的按摩一边御览奏疏,这样的生活好不惬意,有王语嫣这个勤勉的皇后管理后宫,有杨采薇和薇拉伺候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晶莹剔透的葡萄被送到赵祯嘴边,深吸一口连带着嫩如白葱的手指含入嘴中,赵祯舒服的恩了一声,惹得杨采薇娇嗔连连,王语嫣更是小声哼了句:“浪蹄子!” 轰隆一声巨响从东京城的东北方传来,巨大的响声犹如天雷,并伴随着微微的震动,一股黑烟慢慢的飘起在空中形成蘑菇云…… 这种异象的出现惊得皇宫乱了套,内侍宫女如无头苍蝇的乱窜,三才更是过分,直接拉开了信号弹,在明亮的红光中,整个皇宫的所有宫门封闭,宫墙上立刻站满了身着铠甲的亲卫司,大大小小的八牛弩,床子弩,棘轮弩狰狞的指向城墙外的所有人,但凡有靠近宫墙十丈的,必会被撕成碎片…… 第二百三十六章炸膛的火炮 赵祯推开四周的亲卫,厚重的全身步人甲压的他呼吸都不畅了,三才死命的抱住他嚎叫:“官家,您可不能出宫啊!巨震刚过,现在宫外的情况还不清楚,您岂可轻易涉险?” 薇拉被护在大盾之后一个劲的想往赵祯身边挤,杨采薇不知何时拿了亲卫司的长刀,警惕的盯着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兴奋模样,而王语嫣则是恢复了中宫的威严,不断的对着内侍宫女们下达命令。 看似乱糟糟的后苑其实秩序井然,内侍宫女们站成人墙在最外面,然后是宫中的亲卫,最后是杨采薇和王语嫣,只有赵祯自己和薇拉是被保护在坚甲之中。 无奈的推开三才,赵祯叫道:“你这杀才,傻了吗?爆炸声是从后苑的东北传来,封丘门就在东北,门内的军武院,武备司皆在,定然是武备司的火药出了事情!你当是外敌侵入呢?朕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 三才愣了一下又急慌慌的道:“外敌不可怕,就怕是叛逆啊官家!” “朕连外敌都不怕,还怕朝内的奸佞,你给朕起开!亲卫司听令!” 哗啦一声周围的亲卫皆数单膝跪地:“亲卫司在!” “留下一些人手护卫后苑,其他人随朕前往封丘军营!” “尊陛下旨意!” 训练有素的亲卫司立刻行动起来,以独特的阵形包赵祯保护在中间向宫门进发,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储存着大量火药的武备司,以刚刚的爆炸威力来看应该不是火药仓库的爆炸,否则不会是一声巨响就结束的。 出了后苑的宫门,彭七李酒两人正带领亲卫和带御器械在宫中巡视,只要有往后苑去的内侍宫女悉数被拦截下来,身上带有利器的被当场格杀。 这时候出不得一点马虎,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见官家从后苑中出来,两人大惊失色的上前阻拦:“官家,您还是在后苑中稳妥一些,赵力已经前去封丘门军营查看了,等知道了具体如何再去也不迟!” 赵祯踹了彭七一脚:“谁让你们杀人的!这些宫女内侍身上即便是有利器也多是工具而已,又不是尖刀利刃!” 彭七跪地道:“彭七擅作主张请官家恕罪,这些内侍宫女解释不听劝阻的,身上的利器虽不是兵刃但难保不会加害与人,万一这时候趁乱报复往日的仇人,便更加难以收拾……” 彭七和李酒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赵祯皱了皱眉头:“三才你去处理一下内侍和宫女的问题,李酒负责皇城防卫,一只蚂蚁也不许漏进宫中,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遵命!” “彭七!取朕的御甲,天子剑!” 临时从侍卫身上扒下的铠甲被脱掉,赵祯还上了金光闪闪的明光甲顿时威武异常,彭七伸手把天子剑系在赵祯的腰间,有了铠甲的配合,此时赵祯身上显露出无双的霸气,仿佛战神一般散发着无上的威严。 亲卫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跟随赵祯诛杀叛逆的日子,无不齐声大喝:“大风!” 钢铁的洪流启动,在赵祯的指挥下向封丘门扑去。 出了东华门向北穿过大小货行街便是封丘门,一路上惶恐的百姓在见到身着铠甲的赵祯后便安心的拜下,此时赵祯的出现便是安定东京城最好的良药,皇帝身着铠甲亲赴危险,还有什么比这种场景更震撼人心的? 一路上都是拜倒的百姓,这给防卫工作大大的减轻负担,队伍也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街道来到封丘门。 此时的封丘门刀枪林立,当城墙上的四卫见到明晃晃的御用铠甲之后便立刻把弩箭竖起朝上,这时候要是有那个不开眼的走了火,那乐子就大了。 赵力飞快的溜下城墙道:“启奏陛下,刚刚的巨响乃是武备司所制军械爆炸产生!” “伤亡如何?” 赵力低声道:“死了俩个操炮的四卫禁军,监丞曾公亮受了点内伤,爆炸伤了他的內腑,静养几日便无大碍!匠人则是没有损失。” 赵祯长叹一声:“不幸中的万幸,派人把牺牲的禁军厚葬,并且列入太庙纪念碑升为烈士,家中的老小也要照顾好!” “官家仁慈!” 看着躺在军帐中的曾工亮,赵祯毫不客气的说道:“曾公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火炮会炸膛?” 曾公亮翻身下地,趴在赵祯的脚下嚎啕大哭:“启奏陛下,臣有罪!罪无可赦,臣觉得铸铁的火炮应该能成熟更多的火药,谁知……” 赵祯气急一脚把曾公亮踹翻:“谁让你私自改变匠人给出的火药用量,这东西当然要一点一点的试,如今我大宋的钢铁虽然比之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铸铁气孔的问题你们解决了吗?这就敢勇于尝试了!你这是在拿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 曾公亮羞愧欲死,跪在地上大喊:“求陛下降罪!” “惩罚你有用吗?要是惩罚你能把那俩个牺牲的禁军从奈何桥边带回来,朕毫不犹豫的砍了你的脑袋!朕再三提醒,只有铸铁炼钢的技术达到要求才能开始铸炮,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朕钻到炼铁厂和铸造厂去,什么时候造出没有气孔的炮膛再回来做你的监丞!” 曾公亮羞红着脸重重的把头低下:“谢陛下恩典!” 赵祯说完便不再理睬这个被格物冲昏了脑袋的疯子,曾公亮自从执掌武备司之后,对军械的痴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居然直接跳过青铜炮直接使用铸铁造炮,这种愚蠢的行为才是让赵祯发火的真正原因。 丁度趴在一片废墟中不断的观察这铁炮炸开的内膛,知道赵祯的战靴映入他的眼睛才猛然抬头:“臣御前失礼!” 然而赵祯并不归罪与他,跟着蹲到在地观察炸裂开的内膛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启奏官家,微臣觉得还是用铜造炮跟好一些,虽然会使得内膛逐渐变大,可铜炮的柔性要比铁炮好上太多,除非炼铁和铸造能达到精钢的地步,否则铁炮还没铜炮好诗,只不过铜炮的费用要更高些。” 赵祯摇头道:“费用高也无所谓,火炮的研制要一步一步来,先从青铜开始,然后才是铸铁,朕已经让曾工亮去负责炼铁和铸造了,你们二人分工,他给你提供原料,你负责造炮,小心为上,朕不希望大宋的禁军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武备司的愚蠢中!” 丁度躬身施礼:“陛下仁爱军士,臣定当慎之又慎!” 其实在丁度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只不过是俩个厮杀汉,官家仁爱过剩了些,这便是文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第二百三十七章象棚中的扑买 即便是丁度的蔑视极为隐秘,赵祯依然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屑,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股腐酸味,在丁度眼中这俩个军士仿佛是两只被碾死的蚂蚁,又或者是路边的死狗般无足轻重,这种感觉让赵祯十分的不爽。 自己把军士的性命当成宝贝,而在文官眼中依然是废物一样的存在,即便是牺牲掉了也无所谓,这种对生命的冷漠是赵祯无可奈何的,自己一再的提高武人的地位,却忘了军士的也算是武人的一员。 即便是东京城的百姓越来越尊重军人,但在官员的心中军人依然是下贱的地位。 说到底还是阶级的搞的鬼,但赵祯无法打破这种阶级,因为他自己便是站在大宋最高阶级上的一员,身为皇帝的他有义务维护好阶级的统治,这不是后世,即便是在后世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后世更多的是在工作岗位上…… 缓步的皱着眉头离开,赵祯在考虑如何让大宋各个阶级之间变得更为平等,这种平等是相对而非绝对的。 三才看着赵祯皱眉的样子,以为还是在为火炮炸膛而发愁小声的靠近道:“官家不必郁结,只不过是死了俩个军士,下次注意便是,武备司乃是咱们大宋最好的将做,一定能造出官家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死了俩个军士?!”赵祯的声音徒然的高了八度,指着三才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军士是参加过西征军的老兵,你知不知道朝廷培养了他们花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你知不知道他们家中也有父母老幼,这是简单的两条命吗?这是俩个甚至更多的家庭,这是我大宋的损失!” 抓着三才衣领的手紧紧的勒着他喘不过气,三才只得求饶道:“官家圣明……奴婢说错话了……” 无奈的松开三才,赵祯回首对彭七说道:“给他们家的抚恤翻倍,家中要是有适合的人便让他们进入军中,要是没有,便送去皇后的工厂里,总算能有口饭吃。” 彭七猛然敬礼道:“官家仁慈,这哪是混口饭吃,简直是掉进了福窝里!”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亲卫默默的对尊重他们的官家敬礼,这不是日常的礼数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在文官眼中他们的性命不值钱,甚至都不值一提,要不是动静太大官家亲自来了,怕是那俩个军士的死也会被掩盖下去。 赵祯并没有回宫,难得出来一次,他打算在东京城好好的转转,南门大街的繁华他好久没有享受了,皇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相反政事缠身的皇帝更应该没事的时候放松一下,这才能化解平日里的劳累。 赵祯觉得看见东京城的人生百态他就会放松下来,无比的成就感在他的心中激荡,这便是他的城市,他的国家,是自己给了他们欢声笑语,也是自己给了他们生离死别。 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不理会三才的抱怨,皇帝为什么一定就要走在路中央?既然是自己制定的跪着,那即便是皇帝也要遵守,否则皇帝的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再说微服私访而已,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打出旗号?这不是告诉人家皇帝来了吗?赵祯非常反感这种没事就拿着架子的行为,尤其是某些官员,就喜欢鸣锣开道的,生怕别人不注意他车驾上的徽记。 熟悉的里子瓦市就在眼前,赵祯想起蔡伯俙当初抱着象棚柱子死活要看女戏的模样,微微的提高了嘴角,同时他这一举动也引起了门口小斯的注意,在小斯眼中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大金主,悄悄身后跟随的护卫,说不定就是哪家府里的衙内! 赶紧上前招呼道:“这位衙内快快留神,咱们这里有这东京城最漂亮的女戏,清一色的小娘子!”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彭七嗤笑道:“小娘子?小娘子能到你这地方!?还不知是什么样的货色,想骗我们家衙内给缠头,你也配?” 三才更是紧紧的捏着手指,焦急的来回徘徊,生怕赵祯进入象棚内,瞧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赵祯不禁笑了笑,皇帝在象棚里看女戏也没什么,太祖当年就干过,而且被传成佳话引导了时尚…… 可太祖是太祖,自己要是还进去看女戏恐怕会被朝臣们的奏疏给淹没了,身为皇帝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招文臣参奏的了。 三才更担心的一点是,万一官家看中了哪个女戏,龙颜大悦之后翻云覆雨,这可了不得,凡是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都要记入内宫案,万一这女子怀了身孕,更是难办……宫中的两位娘娘还不把他弄死? 急急的在前面引路道:“衙内,前面便是大相国寺,今日有万姓交易嘞!” 小斯瞧见彭七和三才的模样,嗤笑道:“万姓交易算什么,咱这瓦子内可是有不输与万姓交易的扑买会,好东西都在扑买会上才能买到,现在的富贵人家谁还去万姓交易,那都是给平民百姓去的。” 扑买是大宋流行的买卖方式,说到底便是一种博彩行为,小到衣物玩偶,大到车马宅院,都能参与扑买。 这是民间极为流行的买卖方式之一深受嗜赌成性的宋人喜爱。 赵祯来了兴致从袖口中甩出一粒金瓜子开口问道:“怎么个扑买法?” 小斯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卷入袖中掂量一番,不理会三才和彭七的眼色,眉开眼笑的解释:“简单的紧,就是商人出具货物,价高者得,但有的时候价钱会超出商品的价值,这便要自认倒霉了!” 这方法其实就是拍卖嘛!赵祯眼睛一亮的说道:“如此倒是有趣,无论是亏是赚双方你情我愿。” 小斯挑了下大拇指道:“衙内真是洞若观火,这扑买会的要诀便是你情我愿嘞!” 赵祯微笑着对三才道:“走,进去瞧瞧!” 见官家打定主意,三才只能苦笑着说道:“您开心就好,彭七盯紧一点,不得有稍稍差池!” 彭七正在生三才的气闷闷的开口道:“要你括聒噪?也不知是怎么带的路,居然让官家来这种地方!” 三才一蹦三尺高的叫道:“你还有脸说我?”随即小声道:“当年不是你带官家和蔡伯俙来的吗?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回宫之后定要在娘娘面前分说!” 彭七老脸一红:“这事情你要是敢说,第一个饶不了你的便是官家!” 这话把三才噎的够呛,随即呐呐道:“那就谁也不说,中宫那位最近心情可不好,要是触了霉头少不得退层皮,那位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说道这里三才和彭七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二百三十八章绿车旄节 象棚是东京城中对大的娱乐场所,附近的大小勾栏足足有五十余座,而能称为棚的场地最小也能容纳下八百余人,莲花棚、牡丹棚,甚至还有类似后世鬼屋的夜叉棚等等。 各个棚子的主打项目也是不同,现在的东京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对于娱乐的消费也越来越多,生活质量的提升也迫使娱乐场所进行改变。 最为著名的象棚也有了与时俱进的精神,不光场地进行了装修和美化,就连服务的也是打扮清修的清倌人,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高档的消费场地了。 女戏只是成为了吸引客人的附庸,给无聊的客人打发时间用的,而真正的重头戏却是东京城中少有的扑买会。 这种高端的扑买会,即便是有钱人的暴发户也很少知道,象棚的小斯绝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们,象棚的老板很聪明,利用精明的小斯察言观色的瞧着路人,只有附和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入象棚的扑买会。 走高端路线无疑会给象棚带来更多的收益,毕竟富贵人家绝不希望和普通的暴发户一起买东西平白的降低自己身份。 也不知是看见赵祯的随从颇多,还是从他身上的名贵的蜀锦看出了什么,反正眼前这位小斯对赵祯极为殷勤,害的三才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看出了官家的身份。 久居皇位的赵祯身上散发着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连风霜雨露都要听从他的调遣,所谓的皇者气象不是说说而已,赵祯很早就发现,当一个人位高权重到足以掌控人生死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就会发生改变。 自己是这样,王语嫣也是,甚至连彭七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大概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敌积攒下来的杀气吧。 而小斯恰恰发现了这一点,一个刚刚弱冠之龄的少年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势,除非他生在位高权重之家。 赵祯所在的小包间绝对是相当豪华的,为了使客人不觉得太过土气,在合适的位置上摆上花卉和字画无疑是最好的小窍门,羊绒的地毯没过了赵祯的脚背,舒服的让赵祯差点呻吟出来,即便是宫中也舍不得用如此柔软的地毯。 还好这个房间小,不然单单地毯都会让三才嫉妒的抓狂,宫中的用度在赵祯的要求下变得很节约,就连饭菜都没这包间中的奢侈,大鱼大肉都算不得好的,新鲜的食材配合珍贵的野山参,看的赵祯都觉得奢侈,难怪单单包厢的钱就要十五贯,都快赶上普通人小半年的收入了。 清纯可人的侍女虽然长相不错,但从她眉宇间的气息便能看出这定然是妓馆中的清倌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最是骚动客人的心,在大宋这种租借的清倌人多的是,只不过别人都是召一天两天的,而象棚则是按月召。 由此可见象棚的获益一定是相当惊人的。 三才冰冷冷的眼神把清倌人吓得直哆嗦,好歹也是宫中的都都知,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没有不怕他的,赵祯笑眯眯的对三才挥手道:“莫要吓着人家,只不过是讨口饭吃而已,你就不要摆出这幅臭脸来了。” 与三才相比,即便是笑容满面的赵祯更让清倌人恐惧,眼前这个少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虽然让人如沐春风,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上位者的赏赐之感,极难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反而让人变得更加紧张。 另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就更不用说,仿佛看人的眼神都不带神采就像是在看一块死肉,想起前一段时间有姐妹在象棚中遭人凌虐的事情,清倌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那位姐姐没死,但也去了半条命啊! 在赵祯的挥手下,清倌人夺门而逃…… “哼……不识好歹伺候官家的机会就这样被错过,活该你一辈子当妓子!” 彭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的眼神谁受得了,在宫中你是都都知,出来你可就是个随从,别把人家当成你手底下的宫女。否则来说少跑多少!” “你好好意思说我,跟个屠户似得站在哪里,小娘子不被你吓走才怪嘞!” 赵祯笑道:“你们就别在这表忠心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朕就是奇了怪,你们对中宫就那么害怕?” 彭七尴尬的笑道:“不是怕中宫,而是怕陛下在外面……身体重要,而且现在国嗣……不育……” 三才猛然提了彭七一脚:“国嗣不育,储宫靡立。陛下,这是事关大宋基业的大事,老奴求您慎重!” 赵祯苦笑道:“朝中的相公们还真是操心,朕今年才刚刚弱冠,晚一点也没甚的关系!” 三才瞧了瞧四周,人声鼎沸的根本听不清包间内的声音便对彭七使了个眼色,小包厢迅速的被便衣侍卫们保护起来。 “这是作甚?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三才忐忑的说道:“启奏官家,臣得了密报,是有关濮王赵允让的,有些臣子提起了当年先帝以绿车旄节迎赵允让到宫中抚养,等陛下出世又用箫韶部乐送还邸,有的臣子说陛下到先在也没子嗣,是否因学先帝旧事,以绿车旄节迎濮王第十三子进宫……” 啪的一声脆响,赵祯手中的瓷杯被他捏碎,茶水四溅开冲淡了赵祯手上流下的血痕…… 彭七迅速的跪倒在地,而三才则是带着哭腔道:“陛下!您不必动怒,只要您一句话,老奴必让他粉身碎骨,伤了您自己的身体何苦来哉!” 赵祯甩掉手中的碎瓷片微微点头:“是啊,朕不该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濮王赵允让! 这个名字在赵祯的心中就如一根刺,原先的他是没有一点机会的,现在看来蠢蠢欲动了,朝臣们的意思是让他的儿子赵曙给大宋带了一位新皇子,但只要把赵曙接到宫中,在法礼上便是养子,在大宋皇储地位上是获得承认的。 这意味着赵曙成为皇储继承人的候选人,只要赵祯没有子嗣便会顺理成章的变成太子…… 没儿子的事实就如魔咒一般困扰着赵祯。 第二百三十九章混乱的皇位 三才的秘奏让赵祯十分的不爽,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皇位的主意了?而且是用正大光明的阳谋! 赵祯不相信朝中的衮衮诸公看不出他的意图,可居然一封秘奏都没有,最后还是从三才的嘴中获知的,看来所谓的绿车旄节之事也成为了祖宗之法,难怪大宋朝的皇位继承那么混乱。 赵祯纵观整个大宋历史发现兄终弟及,过继子嗣,叔死侄继,这些奇葩的继承皇位方式在华夏正统王朝中几乎很少出现,唯独大宋却层出不穷,连禅位这种亡国之举都出现过。 看来都是太祖死后太宗这位老二开的头,自从太宗开始兄终弟及之后,顺位继承的铁律便被打破,天下之人看的清楚,既然你赵二能兄终弟及,那别的皇室也都能后继为之! 不得不说赵祯对这位太宗爷爷没有多少好感,两次北伐把开国之初留下的精锐全部消耗殆尽,更可气的是名声还不好,赵祯自己为何要顶着仁孝的帽子?就连老爹也是以宽仁为名,还不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为了弥补太宗言而无信的事实,只能由子孙后辈去弥补。 自食其果的结局就是皇储之位成了宗族窥伺的东西! 有哪个朝代的宗族敢窥伺皇储之位的?即便是大明朝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和侄儿抢皇位而已! 赵祯的火气很大,难道这些宗族子弟都把自己当成仁慈到没有底线的皇帝吗? 难道之前赵元俨的死还不能让他们看清争夺皇位的代价? 赵祯嗤笑了一下,正大光明的抢夺皇位已经成为不可能,天子四卫和亲卫司的强悍与忠诚不是别人能撼动的,而这种绿车旄节的鬼蜮伎俩便成为了唯一手段,这手段用的正大光明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赵允让端是打的好算盘啊! 瞧着赵祯的脸色难看,彭七呐呐的小声说道:“陛下,您是大宋的天子嘞!这种事情最后还不是您说的算?为何要为这种小事伤神?” 可他不知道赵祯心中的那根刺,赵祯担心历史再次重复,自己真的没儿子,到时候被群臣们追着上奏过要求自己继儿子的痛苦谁能理解? 但稍稍想想便也自嘲的笑了笑,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是有儿子的,只不过是夭折而已,现在薇拉也有了身孕,这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只要保护好子嗣便可,想到这里赵祯的眼中寒芒一闪,真宗绿车旄节,仁宗儿子夭折……历史上的过往让赵祯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大宋的头上,怀着阴谋论的态度,赵祯觉得很有可能历史上仁宗儿子的夭折都是汝南君王赵允让或是他爹雍王赵元份的毒计! “彭七,三才!你们一个执掌宫禁,一个执掌宫人,朕现在给你们下密旨,三才负责所有禁中的所有宫人,全部给朕查一遍,动用黑手查他们的过往和家中是否得到馈赠,但凡有一点不放心的立刻逐出宫外!彭七你把朕的家门给守好,但凡有一点差池朕拿你是问!” 彭七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看到的满是对方眼中的惊骇,重重得点头应道:“尊陛下御旨!” 两人明白,现在的官家对子嗣的关注远超一切,而这一系列的布制难道是在怀疑有人要动皇子的主意? 彭七怒瞪了三才一眼,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还没上奏,就让官家开始担心起来,这实在太过了些,已经超出了三才这位都都知的范围,即便是秘奏也应该是由黑手的宋小乙呈上才是。 可他们哪里知道赵祯早已对大宋这些破事的烂熟于胸? 女戏的表演一点也没能吸引包厢内的三人,即便是俩个油光水滑的小娘子扯掉最后的遮掩,露出胸口的浑圆也是一样,象棚中的其他座位上已经是狼嚎不断,不时有人把铜钱扔向中间的高台上,越是这样女戏的表演越卖力。 赵祯宫中的佳丽多的是,即便是宫女也是相貌出众之辈,和台上的表演完全不是一回事,彭七则是经常出入此地,也没甚的遗憾,大不了官家回宫之后再来便是,而三才……他是个太监…… 所以唯独赵祯所在的包间没有打赏,但也是这种与众不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小斯悄悄的走了过来,当他正准备要敲门的时候,手却被突然攥住:“你这随从忒不懂事,我找你家衙内放号牌你阻拦我干甚?……嘶!” 小斯的话还没说就感觉到手腕被壮汉捏的快碎了,疼的直跳脚道:“疼!疼!大爷我错了,这是扑买会的号牌,请你转交给衙内!” 亲卫拿了号牌这才松开手,小斯飞快的离开,这壮汉一看便是军中的汉子,能有军汉护卫的不是将门子弟便是宗室,否则上哪有这样的亲兵? 只可惜台上的女戏少了这位大金主的光顾,要是能拿了他的缠头,即便不能从良也能存下一大笔钱了。 悄悄的对台上的女戏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包厢,小斯也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能不能从这位衙内身上捞到油水,就看这两位女戏的技术了。 两位女戏不出意料的被亲卫阻拦下来,即便是向进入包间专门为赵祯献上一舞也不行,三才在赵祯边上悄悄的说道:“要不官家就广施雨露?” 彭七被他的话噎得直翻白眼,难道就因为朝臣的一番话就要让官家饥不择食,这也太过儿戏了。 “赏她们点钱打发走了便是,朕今天是来散心的,倒要看看象棚的拍卖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 三才听了赵祯的话无奈的把金瓜子赏赐给女戏,讨到东西的她们自然走的比谁都快,这可是整整小半袋的金瓜子,最少也值百贯钱。 亲卫地上号牌道:“起奏陛下,这便是小斯递来的号牌,说是只有这东西才能参加扑买会。” 赵祯微微点头:“三才拿好了,咱们倒要看看象棚中的扑买会是什么样,有没有那小斯说的神奇。” 俩个女戏在扯掉兜裆之后,女子相扑便进入了尾声,油光水滑的腰肢,胸前硕大的浑圆抖动,无不像两只小手一般,不断的从客人身上掏钱。 在获得足够的钱财之后,两人便披上衣裳开口道:“诸位客官中拿了号牌的请随我姐妹二人进入内室!” 这下许多人不干了,都是花钱进来的,凭什么有些人能进入内室而自己不能? 象棚中自有人上前解释清楚,当然要是有还不满意的,用嘴解释很有可能升级成拳头,但大多数人只是过过嘴瘾,除了醉汉还真没有几人敢在象棚捣乱的。 据说象棚的东家和宗室有关…… 第二百四十章熊猫,美人与陌刀 所谓的内室其实就是另一个会场,虽然比象棚小一点,但装饰更加奢华,每个人都有一个竹帘隔成的包间,虽然隔音效果不好,但最少能遮住脸面。 前面的高台上不是女戏的相扑表演,而是换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中人,从他书生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拍卖主持人了。 赵祯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这扑买会和后世的拍卖基本上没有区别,只不过少了一些闪光灯和保险箱之类的东西而已。 亲卫已经被留在象棚外,他们是没资格进入内室的,每人只能带俩个随从,三才和彭七两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只要有人敢乱来,三才和彭七身上的袖珍连弩一定会把他射成筛子。 端起青釉的瓷盏,赵祯暗自感叹一声,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象棚,连茶具都是用的最好的青瓷,茶叶更是有名的镇山红。 绿茶微苦,红茶香浓,相对于绿茶,红茶更受大宋文人的喜爱。 三才已经验过毒了,赵祯放心的喝下茶水,浓郁的红茶香味充斥口腔让人极为舒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能把所有烦恼忘却,看来这镇山红也有安定心神的功效。 作为扑买会,应该巴不得客人的心情躁动才是,而象棚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对自己的拍卖品极有信心才是。 “诸位客官都是东京城乃至大宋顶尖的人物,在下也不多说了,直接上第一件宝贝!” 这中人显然是个老手,稍稍的捧一下客人便开始上货物,不卑不亢的气质很容易赢得客人的好感。 一个巨大的笼子被运上了高台,里面倒是安静的很,赵祯奇怪罩着黑布的笼子难道不是装活物的?最起码也应该是猛兽之类的。 揭开黑布中人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便是食铁兽,样貌虽然憨态可掬,却是难得的瑞兽,放养在花园之中端是一个好景致。” 黑布被撩开的瞬间,不用中人介绍赵祯便一眼认出了“国宝”大熊猫…… 没想到在大宋已经开始对熊猫下手了,也难怪,这小东西长得实在太可爱招人喜欢,而且是几只幼崽,可比那些猫啊狗啊之类的宠物好上太多,即便是东京城有人家圈养猛兽,也比不上这东西稀奇,要是买回去,不仅能放养还能炫耀一番。 三才悄悄的看了一眼赵祯改变称呼的小声道:“衙内,这东西有什么用?” “玩物罢了,只不过这玩物连宫中也没有……” 赵祯早就想要一头大熊猫放在后苑,多少也能供三女玩耍,要是有了孩子也能让幼崽陪伴一下增加孩子的童年欢乐,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买下来,也算作是送给薇拉的礼物。 当三才看到赵祯向自己微微点头之后,三才便兴奋的拉响了铃铛,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玩物,连皇宫都没有,别人也不能有! 四只可爱的大熊猫幼崽就这样被赵祯拿下,价钱足足有五百贯之多! 赵祯看着包厢内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心中感叹,五百贯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多万,即便是再多也值得,后世的大熊猫可是无价之宝,有钱也买不到的国宝啊! 这象棚的扑买会有点意思…… 从第二件商品开始都变成了难得一件的器物,珠宝之类的东西,虽然奢华异常,可赵祯的内藏库中多的是。 内藏库的库藏可是从五代十国的皇宫中搜刮出来的,要说不是极品鬼都不相信。 越到后面商品越珍贵也更加的值钱,象棚给出的底价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千贯的地步,但四周的客人依然不停止加价,看来东京城的巨富之家越来越多了啊! 中人在台上卖力的鼓吹商品的稀有价值连城,可当一个浑身披着白纱的女子站在台上的时候,不用中人多言语,所有的包厢便鸦雀无声。 彭七最先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俺的天爷爷!这是天上的嫦娥吗?” 即便是三才这样见过无数宫中佳丽的太监也被台上的女子所镇住,冷阴阴的对彭七道:“这样美若天仙似得女子居然敢不进贡至皇宫而拿出来私下扑买,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赵祯苦笑这便是强词夺理了,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能用这种强盗逻辑去抢夺,只要敢这么做一定会被大宋的文臣扣上一顶残暴之君的大帽子,千百年也别想摘下去…… 先是鸦雀无声的内室突然人声鼎沸,高台上的女子变的极为恐惧,仿佛受伤的小羊惊恐中带着冷漠,可越是这样越能激发包厢中男人的欲望。 对男人来说征服国家,征服烈马,征服女人是最为快意的事情,第一个有掉脑袋的危险,第二个有摔死的危险,而最后一个却是几乎没有危险还能得到最大的快感。 不断的有人加价,这女人的价钱已经从五千贯涨到八万贯,眼瞅着就要超过当初赵祯买下薇拉的价格了。 此时却有人提出疑问:“这女子随然貌似天仙,可出处是哪里?我家主人可不想背上贩卖良人的罪责。” 他的话使得很多人冷静了下来,大宋虽然有买卖女子一说,可那些都是入了奴籍的罪臣之女或是被父母亲戚卖掉的,要是良人女子,这么招摇的买走,开封府一定会找麻烦,如果是一般的女子也就算了,可这女子的长相实在太扎眼。 中人见大家的热情减少,朗声说道:“绝非良人,也不是哪家闺阁中的女子,而是熟女真!不瞒诸位,这女子其实是一个契丹商人的熟女真奴隶,只应那契丹商人没钱周转,无奈之下才卖掉的。”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彭七高叫道:“原来是个被契丹人玩过的破货!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众人随着彭七的话附和着道:“就是嘞!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愿捡人家的破鞋!何况还是契丹人的?万万不应!” 这下中人陷入尴尬无奈的说道:“这女子虽然是女奴,可贞洁的很,总是以死相逼,那契丹商人并未得手,诸位想想,连契丹人都征服不了的烈女,诸位中要是有人征服难道不算是一件快事?” 聪明,这中人能从刁难中找到生机,足以见得他的手段高明,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后招。 从后台取出一个长长的匣子,众人朗声说道:“好马配好鞍,美女赠英雄,我象棚扑买会也不小气,诸位都是老主顾,要不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单单买下这女子算不得真英雄!这有一柄从大食而来的宝刀,谁要是买下这美人,我象棚以宝刀相赠!诸位请上眼!” 巨大的长匣被打开,一把硕大的长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刀身古朴无华,但上面散发出的整整寒芒却冰凉如水刺得人汗毛竖立,赵祯仔细的大量一番,从他对令兵器的了解,眼前的这把巨大长刀是从未见过的。 而彭七则是长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赵祯在听到陌刀俩个字的时候便脸色大变,陌刀是唐朝的刀具巅峰,那位女皇武则天更是用这陌刀重甲兵屠灭了所有冒犯大唐天威的突厥人,几乎要使得突厥人灭族。 这款赫赫有名的神兵到大宋却彻底的消亡,一点踪迹也没有。 一是因为陌刀不允许作为陪葬,二是陌刀的生产有具体部门铸造,贮藏,管理,直到战争开始才会发下,每一柄陌刀都有记录,如果丢失便是刀丢人亡。 而这柄从大食传来的长刀很有可能就是陌刀,大唐曾经和阿拉伯半岛的怛罗斯交战过,他们拥有一些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唐代陌刀也并非什么不可能。 三才猛地踢了彭七一脚,这货看见长刀居然比难见美人还兴奋…… 但他刚刚埋怨完彭七就发现官家也是一样的表情,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衙内,这刀……” “连人带刀给朕买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拿下这刀!” 三才惶恐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美人和宝刀吸引了,否则赵祯的一声朕,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第二百四十一章陌刀锋芒 对于男人来说,美女和宝刀的诱惑几乎是致命的毒药,象棚对人的心理掌握的极好,原本俩个拍卖品合二为一的结果完全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竹帘的包厢中不断的有人增加金额,以至于价钱远远超出了实际价值。 当三才用尖利的嗓音叫出十五万贯的时候,其他的包厢变的鸦雀无声,十五万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拿这笔钱能在东京城外开办俩个规模相当大的工厂! 意味着蔡记一年所缴纳的税收,也意味着大宋一个赤县的两年开支! 在听到三才的报价后,所有人都用一种白痴的目光望向赵祯所在的包厢,他们想看看是谁家的人这么败家。 可惜他们没有这机会,脚上拴着铁链的女子被送进包厢,她的怀中便是放有陌刀的长匣,许多人露出贪婪的目光,这女子走近了看更是拥有完美的容貌,诱人的身材,前凸后翘的酮体在白纱的这样下显得愈发的迷人,仿佛熟透了的葫芦。 而脸上精致的五官就像是黄金比例一般,稍稍有一点改动都会变得不完美,俏脸微红,即便是发怒的模样也像是在勾引男人,脸上的皮肤干净如雪,仿佛连毛孔都没有。 彭七和三才不断的大量眼前的美人发出嗞嗞的声音,即便是挑剔许久也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瑕疵,如此完美的女人简直是神的杰作,用貌若天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赵祯稍稍看了她一眼便伸手道:“把刀给我……” 在他的眼中这把刀才是完美的产物,陌刀几乎是古代令兵器中的巅峰之作,而美女他却见得多了,不算大宋,光是在后世他见过的美女便数不胜数,国内的,国外的,整过的,没整过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唐括多保真奇怪的发现别的男人都把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仿佛把自己当成怀中宝刀的架子来看待。 这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连族中的萨满都说自己是天神的礼物,难道眼前的男人不喜欢女人? 在她稍稍愣神的功夫,对面的年轻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伸手便向多保真的胸口探来,哼,虽然装作不在意,可还是经不住对自己贪婪,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多保真的心中充满恐惧的同时居然带有一丝的兴奋和骄傲。 男子的手粗暴的穿过多保真胸口的山峰,弹性十足的手感并没有使他迷恋而是紧紧握住长刀的匣子…… “拿来吧你……” 赵祯恨恨的夺过陌刀的刀匣,这种至刚至阳的东西被一个女子抱着反倒失了刚猛之气,实在是暴遣天物,完全不理会多保真的幽怨和羞愤,赵祯像抚摸美人一样轻轻的抚摸手中的陌刀。 现在他几乎能肯定这是陌刀了,将近两米的长度,刀柄比刀刃稍稍长了一点,刀的尾端还有负重,完全附和《唐六典》中的描述: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所谓的铁钻其实就是杠杆负重,这样在拼杀的时候便能最大效能的发挥陌刀的威力也更加省力,有了重物的支持难怪能做到人马俱碎,挡着皆为齑粉。 而铁钻的另一个作用应该是斜斜的插入地下,在对付骑兵冲锋的时候形成钢铁丛林之势。 陌刀能劈能斩,笔直的刀身狭长有刀尖,即便是挥斩到没力气的时候,作为长枪突刺也是极好,但这样的刀具对它的材质和锻造技术也有很高的要求,否则难以破开穿戴盔甲的战马和骑兵。 赵祯作为一个皇帝绝不能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陌刀的价值,陌刀的长度惊人,而它的重量足有二十斤之多,别小看这二十斤,常人很难长时间的挥动它,难怪需要精锐之士持之。 想做到白刃如雪,排次如鳞倒是简单,但要想达到如山如墙,人马俱碎的效果怕是不易,没有身体强悍的士卒基本不可能。 大宋的崇文苑中有着最为丰富的唐朝史料,其中对于陌刀的装配和运用的记载也并不少,有专门把他们拿出来作为陌刀队压阵的,也有混入军中使用的,但赵祯更中意于把陌刀手集中起来,作为打破战争僵局的奇兵。 彭七几乎是在陌刀出现之后便把目光死死的盯在赵祯的手中,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赵祯笑着把陌刀递给彭七,不理会身旁幽怨的女人道:“你是武人,自然比我清楚,说说看!” 彭七接过陌刀在手中稍稍掂量一番便开始做出一系列的动作,随着他挥舞劈砍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身上的杀气不自然的开始外泄,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所凝聚下来的负面能量。 见那熟女真瑟瑟发抖的软倒在地,赵祯微微皱眉喝道:“彭七!” 咔嚓~ 锋利的陌刀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的把包厢内的木质屏风劈为两半,切口整齐的连一点毛刺也没有,足以见得这陌刀的锋利举世无双。 付钱回来的三才看着一分为二的屏风和瑟瑟发抖的美人,腮帮猛地一哆嗦夺过彭七手中的陌刀道:“你疯了,敢在……衙内面前舞刀弄枪?” 赵祯轻轻摇头:“这是朕的错,勿要怪他,彭七久经沙场杀敌无数,一旦激起心中的斗志如果不能宣泄出来怕是会憋出毛病,算了,钱付过了咱们就走吧!” 彭七憨笑道:“还是官……衙内了解俺!” 三才苦笑道:“咱们现在怕是暂时还走不了,奴婢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能让门外的亲卫去蔡记取。” 赵祯一拍脑袋,倒是忘了这事,在大宋想要进行大宗交易,要么用一赐乐业人开具的交子,要么差人用车拉来…… 既然时间充裕,赵祯也不打算离开,反正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赵祯一行被请到了一个独立的花厅,赵祯双手持刀对彭七道:“你来说说看自己的见解。” 彭七点头道:“您双手持刀自上而下的劈砍就会发现,当刀砍到下面的时候便形成突刺的蓄力,这时陌刀的前锋便成为破敌的长枪。” 赵祯按照彭七的说法试了下,果然在铁钻的配合下,举在右侧的陌刀在砍下的同时也蓄力,双手弯曲的动作也正是长枪突刺的动作,顺势向前一刺再连上拔刀的动作则又变成劈砍之势。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顺畅,看的彭七连连点头:“您的这种战法是战场上最为省力的法子,这陌刀重达十五斤,长时间的挥砍突刺一定极为消耗体力。” 赵祯微微点头,笑眯眯的问道:“如果选取军五千壮士,持此陌刀为队,对付骑兵有效吗?” 彭七点头道:“岂止有效,大不同矣!我大宋以步制骑,如此利器正是对付骑兵的最好兵刃,力士持之,立于阵前,大呼奋击,挡其刀者,人马俱碎。方阵为伍,如山入墙,其进如林,人马皆靡!” 赵祯掂量一下手中的陌刀赞道:“兵法有云:胡骑虽锐,不能持重,不能持久而果于驰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也!骑兵发动一波一波的强力冲击时人马的体力消耗甚大,其优势便在速战速决、冲开缺口。 一旦攻势不能奏效,便气沮心离不看再战,而我大宋之兵却善于久战,如果能守住阵形抵挡骑兵冲锋,便有了继续拼杀下去的本钱。” 彭七笑道:“然也!衙内所说乃是大宋与敌骑作战的精髓,只可惜这样的军阵虽然能消灭敌骑,可如果敌骑逃遁也追撵不上……除非以合围之势陷敌与险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多保真的“天宫” 赵祯微微点头,彭七说的很有道理,大宋的军阵确实很牢固,但敌人却多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骑兵的特点便是风弛鸟赴,倏来忽往,乍出乍入,云飞鸟集。 想要克敌制胜追杀敌骑还是要有精锐的骑兵啊! 还好,塔利班从阿巴斯带了优良阿拉伯战马,相比党项人和辽人的蒙古马,阿拉伯马的负重和耐力都是极好的,最擅长长途奔袭,虽然短距从此不如蒙古马,但在战场上持久才是王道! 直到此时多保真也没发现包厢中的三个人对她有多少关注,反而是对那冰冷冷的长刀喜爱万分,最为可气便是那主人模样的年轻人,对自己粗暴到无以复加,而对怀中的长刀却视若珍宝,真是有眼无珠! 微怒的多保真俏脸微红,杏目圆睁,简直是诱惑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洁白的素纱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尤为纯洁,但脸上的表情和神态又如魔鬼般的诱惑。 赵祯的心中已经笑开了花,女人还真是感性又矛盾的动物,一边希望自己不要触碰她,一边又希望自己像禽兽一样侵犯她,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转头对三才道:“给她点钱打发掉算了,最好不要让她流落风尘,毕竟是咱们买下的。” 彭七脸色一变小声道:“官家这恐怕不妥,既然是咱们买下来的,便见过咱们的相貌,万一有心人……” 三才也跟着附和道:“还是带回去妥帖,正好侧妃娘娘有了身孕,也好多个伺候的人儿。” 赵祯微微点头:“那便带回去给个红霞帔便是。”说完后他猛然发现,禁中的外族女子越来越多了,尤其是自己的身边,杨采薇是党项人,眼前这女子是熟女真,薇拉……薇拉是更为遥远之地的高加索人,真是群星荟萃啊! 三才的话才刚刚说完,小斯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捧上一面紫檀木的牌子道:“衙内果然豪气,美人宝刀万金赎买,这是象棚的令牌,以后衙内出入象棚都会由小的招待,给您留了最好的包间与茶水。” 赵祯笑道:“你们倒是会来事,打听一下,背后的东家是谁?” 小斯讪笑道:“小人不知。” 微微点头,这小斯应该是真不知道背后的大老板,原先听说是一个姓樊的商人,现在看来是应该易主了,这种先进的管理和服务有一点蔡记的风范,只不过更加的体贴,看来还是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只要稍加启发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十五万贯买了个陌刀是值得的,更何况还赠送了一个绝世美人? 在赵祯眼中陌刀的价值远超这个熟女真的女子,即便是她拥有天姿国色又如何,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罢了,此时赵祯才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庚几何?” 多保真生气的说道:“我叫唐括多保真!如果你聪明的话就放我离开,否则即便是远在大宋,乌古乃也会把你撕成碎片!” 乌古乃?!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赵祯猛然想起一位历史上的猛人,为了消灭对手不惜以父亲的棺椁作为诱饵,乌古乃虽然是猛人可也是个有手段的枭雄,手段下作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他的孙子便是著名的大金国开国之君,完颜阿骨打! 现在的他应该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吧? 赵祯猛然凑近多保真,突入起来的举动吓的她连连后退,微微一笑道:“如果完颜乌古乃来到大宋的土地,朕保正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朕第一次也是最用一次告诉你,朕是大宋的天子,没人能威胁朕!如果有,那他也已经死了!”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你居然知道完颜部落的海东青!” 赵祯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也是生女真吗?为何要假扮熟女真,而且唐括氏世代与完颜部通婚,你一个坐享贵人命的女子,为何要跑到熟女真,还被人俘获成为女奴?” 见她抿着嘴不说话,赵祯便笑了笑不在理会,横刀坐在前面。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女子即便是美的不像话,自己也提不起兴趣来,难道是最近“操劳过度”? 马车中的多保真被眼前年轻男人的独特气质震慑到了,这个男人和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对自己没有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即便是知道自己属于他的乌古乃也常常在不经意间露出野兽般的目光,而眼前的男子非但不百般讨好自己,反而发出威胁。 这便是汉人的天子吗? 多保真喃喃自语,他真的像族中的萨满所说,即便是身体没有那么壮硕也拥有真龙的气概和如山般的伟岸,自己在他的眼中仿佛是海东青利爪下逃窜的雪兔,不值一提。 看着横刀于膝坐在前面的男人,多保真的心中升起一丝微微的崇拜,这是女真人的天性,对强者的崇拜一直是他们的遵循的古老准则。 萨满曾经说过只有最伟大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征服自己,她多保真就是天神赐给强者的礼物,任何人都不能亵渎,所以她才宁死也不愿契丹商人碰自己一下。 海东青和真龙哪个强大?无疑是后者! 每一个女真女子都希望被世间的最强者拥有,她多保真也不例外! 马车缓缓前进,多保真敏锐的发现四周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杀气浓烈不输与完颜部的勇士,相对于长期狩猎手上沾满野兽鲜血的部族勇士,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杀气更加浓重与血腥。 但这些猛士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鹰犬!可见他的强大举世无双。 高大的宫门投射下一片阴影,多保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即便是辽人的捺钵也没有这么宏伟吧? 马车在御马监停了下来,赵祯下车之后便带着三才向宫门走去,几只可爱的大型猫幼崽不断的发出嘤嘤的叫声,应该是饿了赵祯回首道:“派人去六尚局取些牛乳喂养,这小家伙金贵的很。放到后苑的假山附近,也给王语嫣她们瞧瞧新鲜。” 三才见多保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上前道:“你以后便是官家的侍女,伺候好官家才是你的事情,还不快快跟上?” 多保真明明不想听从这个阉人的话,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赵祯,她现在进入了传说中的天宫,但这天宫中却没有一个相识的人这,和象棚又有何区别,唯一见过的人便是大宋的天子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多保真便心安理得的跟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皇宫的庞大完全超出了多保真的想象,穿过一个个雄伟的宫殿后,赵祯拿着陌刀在御书房停了下来,跟随在身后的多保真无疑是吸引所有宫人目光的。 看来王语嫣她们不一会便应该知道了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这多保真要想在宫中待下去怕是很难,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对禁中的宫人恩威并施之下,几乎人人都成了他们的小眼线。 多保真的出现显然是威胁到了两女,至少在宫人们看来是这样。 美的不像话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官家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威胁皇后和贵妃的恩宠地位? 可怜的多保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不欢迎的人物,内侍避过她把赵祯的茶杯蓄满又悄悄的退走,赵祯把陌刀放在书案上仔细的打量一番后,便用炭笔在名贵的玉板宣上画下图形和数据。 陌刀虽好,可在赵祯眼中依然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刀上没有血槽,刀柄上的护手太小,铁钻的重量也不太标准等等,这些建议被他写在了图纸的下方,具体解决工作交给武备司解决便是,匠人们一定能给出他要的完美答案。 陌刀对大宋的重要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对付骑兵的利器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给以步兵作战的大宋克敌制胜的法宝。 轻轻的抚摸刀身,这个被大宋淘汰的利器就要在自己的手中复活了,大唐的荣光将会被延续下去,陌刀的传奇将会一直书写! 存在即合理,但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 但在赵祯看来,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技术上被淘汰的,陌刀的消失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钱! 七尺多长的陌刀单单刀刃就有三尺多长,这对刀身的强度要求很高,而对韧性的要求也是难以想象的高,刚柔并济的陌刀才是合格的产物,这无疑需要花费巨额钱财打造和保养。 唐末之后的五代十国其间,国家的混乱,经济糜烂,百姓流离失所,种种条件之下陌刀已经成为了巨大的经济负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花费大笔的钱财来生产管理这些吞金兽,它便应该消失。 而大宋成立之初,势如破竹的消灭了四周的残存政权,更是没必要打造陌刀这种昂贵的武器,一柄陌刀的钱足够生产十几把掉刀,眉尖刀,在宋人眼中这些长兵器一样能克制敌骑,只不过效果稍稍不如陌刀而已,可大宋不缺人…… 赵祯微微感叹,难道军队就不花钱了吗?大宋的军队数量是辽国和党项的数倍有余,这些士兵的军饷粮饷便要用去大宋财政的十分之四! 难怪后人在谈道大宋的时候长长是以积贫积弱来形容,朝廷的钱粮都用来养军队和官员去了,还有多少能用于建设和赈灾? 赵祯看到的大宋,无论在耕地面积、商品经济、城市化比例还是手工业水平和财政收入都远胜唐朝。甚至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大宋的人均收入为中国历史最高,比之后的明清多出数倍有余怎么能说是积贫? 积弱就更谈不上了,当年的白马岭之战中,宋军主将郭进遵照兵法“半渡而击之”,趁辽骑过河混乱之际以步兵猛烈冲击。是役,包括敌烈在内的五位辽朝高级将领被杀,士兵死伤无数。 这说明还是用人与策略的问题,如今的大宋在他赵祯的改变之下,已经大不同,上四军被改编成为天子四卫,他们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杠杠的,而且其中有不少老兵参加过西征军,可以说东京城的禁军已经不是当初的花架子,而是不输与西北禁军的悍卒。 而大宋的经济足以养得起六十万的禁军,这对一个拥有接近一亿人口的国家来说并不算多,在自己的政策下,工商业得到了大力发展,这也带动了科技水平的进步,即便是宋人的思想不那么激进,也依然能看得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工厂要技术革新,这样他们才能减少成本获得更多的利益,军队需要技术革新,同样他们也要减少禁军的伤亡保存最大的战斗力,连文人也需要技术革新才能宣传他们的儒家学说。 失去养马之地的大宋在攻陷党项的洪州和盐州之后便拥有了水草丰美的千里贺兰原,赵祯相信来自阿巴斯王朝的阿拉伯战马一定能成为大宋骑兵的完美坐骑。 陌刀的图纸已经画好,三才躬身接过,他还要把这官家亲绘的图纸送到武备司中。 临走的时候,三才对不受待见的多保真使了个眼色,这小妮子简直是榆木脑袋,身为一个女人连伺候人的活计都不会还能干点什么?难道就不能有点眼色? 大概是得了三才的提醒,多保真上前把茶水给赵祯蓄满后便站在一旁不离开。 赵祯写了半天字之后发现光线越来越暗,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多保真的俏脸已经快贴到他的书案上了。 “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你汉人的字了!” “你认识?” “当然!” 傲娇的小孔雀不愿收敛一点身上的异域气息,赵祯吓唬道:“你知不知道窥探皇帝的奏折是要斩首弃市的?” “你舍不得杀我!” 赵祯坐直身体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通过我了解女真!” 吓! 这女子的心思是何其的通透,赵祯确实是打算通过多保真了解一下生女真,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是单纯的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把一群人培养成满万不可敌的勇士。 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经被女真人的勇猛给震住了,为了对抗辽国的统治,女真人以万人之兵助战高丽相互依存,挫败了辽人的铁骑锋芒,只要上了战场,女真人便舍弃了生命,以回归长生天为宿命,舍生忘死,状若风魔。 赵祯明白女真人的荣光在后世得以延续,满清便是女真人的后代。 “那你给朕说说女真人为何满万不可敌?” 赵祯的话一下激起了多保真的骄傲,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在赵祯眼中改变了,骄傲的外衣之下隐藏的是浓重的悲切之意,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悲伤。 秋水般的明眸蔑视的扫了一眼赵祯,没错,赵祯居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蔑视。 “你们汉人怎么会了解我女真人的勇猛,这些都是从血与火中得来的教训!我女真人源自肃慎!发与挹娄,昌与勿吉,兴与黑水……” 慢慢的多保真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祯笑眯眯的在她的伤口撒盐道:“衰与女真,亡与自大!” 多保真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嘶鸣着叫道:“我女真不会亡!谁也亡不了我们!” 赵祯一时间无言以对,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女真确实会在蒙古的铁蹄下土崩瓦解,可女真人从未灭亡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满清的出现,但可惜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赵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改变了历史却是事实。 冷冷拨开多保真的粉拳,赵祯起身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党项,契丹,女真,高丽,南越,大理,吐番无一例外!我华夏汉室以赵宋之名,要在中华千年传承的大地上恢复大一统,这是谁也不能阻挡的趋势,党项不能,契丹不能,女真更不能!” 第二百四十四章流产的《武经总要》 既然都他娘的穿越了,为什么不玩一场大的? 赵祯之前谨小慎微的努力保持历史的原貌,生怕过多的改变会使得历史的传承出现问题,可他发现自己不是个冷血的人,当不得冷眼旁观安享太平的仁宗皇帝。 百姓的生活差他受不了,百姓受了灾他也受不了,外族窥伺大宋的土地他更受不了,就连柳永汇报的福田院状况他都放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那小雪堆下埋葬的不是一具具尸体,而是对他大宋皇帝赵祯的控诉! 想想以后蒙古人的崛起和中华文明的断崖,崖山之后无中国,赵祯的心便如刀割如针扎,中华文明的千年传承绝不能断送在赵宋的手上! 原先他还觉得这是祖先的历史,自己只要维护好就成,可现在他发现要是还这么想,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冷血屠夫。 反正穿越了,历史也改变了,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老子这个小蝴蝶要掀起一场大风暴! 赵祯身上唯我独尊的疯狂骇的多保真软倒在地,这是手握生杀予夺的皇者之气。 “你……你……狂妄!” 多保真最后硬生生的挤出俩个两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俩个字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狂妄?你就算没见过大汉威仪与盛唐气象也应该从你女真人的历史中了解一些吧?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大唐天可汗的荣光,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听说,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大宋做不到?” 多保真呐呐不言,确实,汉人文明的传承和辉煌在女真人眼中是不可企及的高度,可她依然反驳道:“你的意思除了你汉人以外,外族之人便要受到汉人的统治,只有这样才是睦邻友好的大一统?!” 这回轮到赵祯蔑视她了:“你这么说就是个笑话,汉人文明对外族的包容和胸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大唐胡汉一家是也不是?各族人在大唐都得到了善待,可一旦外族得了天下却不一样,五胡乱中华多少汉室子弟死于非命?就单单眼前契丹人统治的辽朝对汉人乃至外族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赵祯的驳斥让多保真久久不语,他女真人也深受辽朝的迫害,熟女真被当成牛羊般的奴隶贩卖,男人作为牲口,女人成为玩物,而自己也差点惨遭厄运。 见她不说话,赵祯继续道:“只有以我汉人作为主导,才能使得外族和睦相处,只有我汉人的大一统才能使得各族人繁荣昌盛!这便是朕的民族政策!” 赵祯之所以这么说是他明白汉人的包容与胸襟,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汉人虽然有些酸儒喜欢高高在上,可是不能否认汉人的包容也是举世无双的,一视同仁可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在后世以民主,自由著称的美国也常常发生种族歧视,可中国却以广博的胸怀包容下了整整五十六个民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赵祯的话让软倒在地上的多保真说不出话来,自家事自家清,她无法像赵祯一样说出包容的话来。女真人一项是对内团结却极为排斥外族,做不到,也不可能包容外族,这便是他们的准则。 脚步声响起,王语嫣看着御书房中的景象佯装不解的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进宫便惹得官家大动肝火?” 赵祯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法太多而已。” 王语嫣刚刚在门外听了好久,岂能不知个中缘由?笑眯眯的望着迅速站起的多保真道:“女人便是女人,永远不要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也永远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东西,否则你会活的很累,你既然进入了大宋的皇宫,那你这辈子注定就是大宋的人,我不管你是熟女真还是生女真,你现在就只有一个身份,大宋的皇帝的女人!” 不知为何,多保真对王语嫣这位正宫皇后的话言听计从,微微施礼道:“多保真记下了!” “陪我到后苑走走,官家刚刚弄回来了几只食铁兽,煞是可爱,顺便在介绍两位宫中的贵人给你认识一下。” 两人仿佛相识已久的样子,并未有一丝的不自然。 王语嫣拉着多保真的玉手便向后苑走去,留下赵祯一个人站在御书房尴尬无比,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变的如此激动。 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挤压在心中的怒火吧! 闲来无事,赵祯也想去后苑转悠一下,顺便看看国宝的状态如何,大熊猫可是出了名的难饲养…… 而此时的三才却被丁度拽着不让走:“大官,这是官家亲绘的陌刀图,可否请官家把陌刀也一并赐来,毕竟有实物也好更快的铸造出来,也更加精确不是?” 三才笑道:“丁监丞的话我一定启奏官家,只不过武备司可要上点心,官家说了这陌刀一旦铸造好了便要送去御览,万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丁度笑道:“大官尽管放心,三日必出,我武备司的匠人可是个顶个的大匠,万不会耽误官家的期望。” 三才安心的走了,丁度带着一帮大匠人仔细的观察图纸,陌刀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相比丁度,匠人们更加的兴奋,谁都希望自己能打造出陌刀这柄战场利器。 丁度聪明的采取小组竞赛的方式,五个工匠为一组,一共八组人,哪一组打造出官家满意的陌刀,就用那一组的技术,一组人都会成为陌刀的生产负责人,以后专司陌刀的生产与管理。 匠人们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技艺上的一较高下比之获得官家的赏赐更重要。 打造陌刀的原料便是曾工亮负责的,自从他被赵祯训斥过后,便一门心思的研究如何掌握钢铁的柔韧与坚固,看似俩个相反的东西却能在冶炼时放入不同的材料得到改变。 这无异于给钢铁的冶炼打开了一扇大门,曾公亮聪明的抓住了这一点,也使得大宋的化学有了启蒙与发展,最为成功的要数火药了。 如今的大宋铁矿石的产量惊人,自从有了火药之后,大宋的生铁开采速度要比以往快上数倍有余。 武备司制作出的火药已经有了量级之分,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军用,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开采只用,凿石开路,开挖矿井等等都需要经过武备司的管理,当然对火药的保密措施依然是重中之重,任何的火药出入都会由四卫中的专人负责,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如今大宋的军备保密措施变得越来越规范,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把大宋的科技公之于众,尤其是著书立说更是不可能,东京城的新书刚刚发行,不出五日便会在辽国的上京流传开。 赵祯可不想大宋费心巴力搞出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辽国甚至党项剽窃,而丁度和曾公亮本打算撰写的《武经总要》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熊猫没义务 赵祯在后苑中享受着暂时的安宁,相对于鳞次栉比的宫殿他更喜欢后苑的山水花鸟,作为一国之君虽富有四海,却只能在东京城中困顿,纵情山水这种事情只有士大夫才能够享受,要是赵祯对朝臣们说他也要纵情山水,非得惹得文官在宫门外死谏不可。 既然不能在外纵情山水,那就在皇宫中小憩一下…… 躺在舒服的摇椅上享受初秋的阳光,几只可爱的熊猫幼崽在脚下不断的跟随摇椅晃动,几下便晕头转向的倒地,赵祯笑眯眯的掏出一根鲜嫩的竹笋扔给最小的一只,也不知是谁训练的它,居然像狗一样张嘴伸舌头。 赵祯无奈的瞪了三才一眼,肯定是这货教的,皇宫上下也只有三才最重视规矩,甚至不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还看重规矩,连一只熊猫都不放过。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熊猫的咬合力可见一般,这看似憨态的小家伙祖先可是吃肉的! 如果在挖竹子竹笋的时候遇到竹笋,对不起现成的美餐它是绝不会放过的,三才试过,新鲜的羊肉对大熊猫来说是无比的诱惑,一块鲜嫩的羊肉很快便会消失在它们的达肚子里。 三才悄悄的对赵祯讲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在他的描述中,赵祯仿佛看见一只人畜无害的大熊猫正用它锋利无比的牙齿啃食着一只剥了皮的羔羊,可爱的皮毛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在三才看来,熊猫的表里不一才是它最大的罪过,可赵祯笑道:“谁告诉你他们天生就是吃素的,你自己的无知非要归咎与它的身上?” 三才呐呐不言,在他看来如此可爱的小生物就应该是吃素的,要是吃肉了和一般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赵祯拿了一根鸡腿给大熊猫幼崽们撕咬,一边转头对三才道:“我大宋本就是该有吃肉的性子,就是皇宫中的宠物也该有这样的气魄才是!” 三才猛地一个激灵,这话要是窜了出去非得惹得文官们上谏不可,但官家说的也是没错,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大宋当然是狼,而且是一只强大的狼王! 想通了的三才再看地上圆滚滚的大熊猫便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不是它们虚伪只是自己没看清它们的真实面目而已,再说人家食铁兽也没义务告诉他啊! 赵祯和三才的对话使得他自己猛然想起女真人,这个民族和大熊猫一样,看似人畜无害谁都能欺负一下,可实际上却是满万不可敌的勇士。 虽然耶律阿保机当年高度评价过他们的战斗力,只可惜在辽人甚至宋人眼中,这种战斗力再高的种族也不过是蝼蚁,战争打的不光是个人勇武和战斗力,还有经济,后勤,政治等诸多因素。 以女真人的经济实力,几乎没有可能支持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即便是他们的个人勇武在强也没用,可这些只是女真人大熊猫般的表现,在他们笨拙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吃肉”的心! 瞧了瞧一旁温顺不像话的大熊猫和多保真,赵祯忽然觉得他们是多么的相像。 显然她是习惯了皇宫中的上下尊卑,对王语嫣几乎是言听计从,轻笑一声赵祯对王语嫣道:“你可要小心,这食铁兽看似人畜无害,可它确实吃肉的!” “吃肉又何妨,只要在我大宋皇宫中便要听从官家的意志,现在予不给它肉吃,它也得忍着!即便是原本天天吃肉的,也要吃素!” 虽然这话是说给赵祯听的,可王语嫣却一直盯着多保真,看来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用意,赵祯笑眯眯的转头,不愧是禁中的中宫娘娘,这才智配得上她的地位。 王语嫣之所以不排斥多保真,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和杨采薇即使是同时怀孕了,也难怪,两女为了早日怀上龙种几乎是大被同眠,宋人的保守是相对的,在敦伦这件事上却极为开放,一夫一妻制多妾的制度下,王语嫣身为正宫娘娘一点也没把杨采薇这位贵妃当作是外人。 说到底只不过是高级点的通房大丫头罢了,即便是有了儿子也是庶出,相比于她的嫡出子嗣根本不值一提,连儿子都要叫自己母后而叫他生母小娘娘! 现在多出一个多保真来,正好解决了王语嫣的燃眉之急,宫里宫外的流言已经出现……皇后善妒! 这是她王语嫣绝对忍受不了的诽谤,这次她就要用最为犀利的手段回击那些流言蜚语,宫中的侍女并不少,而且她打算把王柔也招进宫来,一是显示赵祯对王旦以及王家的恩宠,二是利用王家去堵那些说她善妒人的嘴。 把多保真立为昭容,在把王柔立为仅次于杨采薇的贤妃,而薇拉给个淑妃便能打发掉,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种东西,这个小妮子就是喜欢死活缠在官家身边伺候,即便是挺了个大肚子也是一样,天生的劳碌命…… 就在王语嫣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时候,陈彤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在三才耳边说了一阵悄悄话后便溜走了,赵祯奇怪的问道:“出了何事?” 三才呐呐的说道:“听说是王家修路死了人……” 赵祯眉头一皱道:“多少?” 三才脸色难看的望了王语嫣一眼,颤抖的伸出两根手指:“死了二十五苦力,伤了八十一人,还有一名将作监的工匠被开山的石头砸死了……” 赵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朝中对这条水泥路的修建本就有所疑议,现在一下死了二十五个人,即便是在人命不值钱的封建时代也是大案要案了。 开山?!赵祯突然抓住了奇怪的一点,按照原计划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的道路是没有山体的,唯一的阻碍就是一座牛尾山,但修路的计划中明明绕开了这座山,为何会有开山一说?而且还没向自己和朝堂报备! 转头望向王语嫣,此时的她已经有些坐立不安,被赵祯质问的眼神一瞧便羞愧的起身道:“是臣妾自作主张,下了钧旨让武备司的人配合一下开山修路的。” 赵祯微怒道:“那结果呢?你知道为何朕要绕过牛尾山?还不是为了避开开凿山路的麻烦,而且牛尾山上多是岩石而非土山,虽然穿过牛尾山省去了时间,缩短了路程,可修建的危险更大!” 要是在修路的过程中死了人,赵祯也不会怪罪王蒙正,可他为了缩短路程减少成本和时间,居然擅自更改原先在朝堂中制定下的计划,如果不出事还提前修成了,会得到称赞,一旦有所意外,赵祯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水泥路虽好,可朝中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也多,主要是因为水泥路的修建使得开封府附近的城镇受到影响。 例如原本的歇脚之地,白沙镇,朱家曲镇,板桥镇等等都受到了影响,在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上行使,原本三个时辰就能到的东京城现在俩个时辰多一点便道,快一点的话只要短短一个多时辰,谁还会在路上的城镇中歇脚? 第三百四十六章大宋直道 既然王语嫣下的钧旨便一定能查到,果然陈彤在秘书省的存放处找到了一张黄绢,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躬身放在赵祯手边的几案上小声道:“启奏官家,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旨,乃是年前所发……” 陈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猛然想起这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初他可是在一旁的,而这事关乎朝廷…… 赵祯拿起柔软的黄娟,上面清楚的记载她的命令,居然还调遣武备司的禁军协助使用火药弹开山,这真是有些胆大,拿起黄绢对:“你便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王语嫣抿了抿嘴道:“牛尾山上都是石头,而铺水泥路也需要碎石,臣妾便想起丁相公的故智,调遣武备司的火药开山的同时不但减少了路程的长度,还能减少石料的运输,我王家已经被这条路给耗得筋疲力尽了!” 赵祯笑道:“你王家当初是为何接下这路的?还不是看好它未来的收益?即便你父亲是朕的丈人,也不能擅自改变朝廷的计划,等着吧,本就有不少眼红的人这下要扑出来撕咬了,还有些反对的朝臣更是要上谏,王蒙正平日里看着精明,怎么会出此昏招?路越长王家将来赚的越多啊!” 王语嫣不解的问道:“为何?” “因为道路越长,沿途的车辆便越多,自然收的钱便越多,从郑州管城到东京城,路上有多少的城镇?来往的商贾又有多少,而路则是一直都在,只要保护的好,十几年都没问题,想想这十几年王家从路上赚到的钱有多少?当初朕不是掏不起这个钱,而是希望王家带头能使得更多的商贾开始投资大宋的水泥路,你王家要是出了事,朕只能把其他的道路交给别的商贾去做了。” 王语嫣岂能听不出赵祯话中的软硬兼施,俏脸涨的通红,抿了抿嘴道:“臣妾以后再也不搀和王家的生意了,请官家恕罪。” 赵祯苦笑着摇头道:“这话你早就说过,算了关心家人无错,但你应该实现找朕说才是,下不为例为朕更衣!” 多保真笨拙的帮助赵祯换上常服,头上的发髻扎的有些紧,生生的把眉眼提高了不少,薇拉即便是挺了个大肚子也比她的动作要快上许多,重新给赵祯扎好头发后才递上天子的通天冠。 虽然是换了一件衣裳而已,但在多保真眼中赵祯却是气质大变,完全不像刚刚的散漫模样,此时的身穿常服的他才是大宋的天子,至高无上的君王。 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是在拜这身衣裳,而非身穿衣裳的人? 赵祯不理会多保真的崇拜,带着三才和陈彤便去垂拱殿去了,三才说相公王曾,鲁宗道,丁谓三人已经在大殿中等待,另有御史中丞张升也在其列。 这算得上是比较正式的会议了,可见王蒙正修路一事在朝中受到多大的重视。 精巧又不失华美的垂拱殿算得上是皇宫中较小的宫殿,多是朝臣们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殿中朝臣们距离赵祯的御座较近,这样说起话来也更加清楚和私密。 当赵祯在御座上落座之后,陈彤便把高大的殿门关上,内外为之隔绝以防窥伺。 张升首先开口道:“启奏陛下,王蒙正身为国丈主持修路一事,却擅自更改原先的路线,开山凿路致使劳力死伤惨重,另有将作监的一名大匠惨死,即便他是外戚贵为国丈也难逃其罪,望陛下严判!” 果然是这样,张升的话让赵祯微微皱眉:“此次虽然是王蒙正之过,可他亦是为朝廷分忧,希望缩短修路时长,早日同路而已,严判之下是否会使朝中诸公或是百姓寒心?” 王曾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说到底国丈只是一商贾,虽有官职却不是实职,如此严惩实属不妥。” 丁谓也跟着微微点头道:“此次王蒙正私自改道,微臣已经知晓前因后果,牛尾山的山石奇多,王蒙正便想利用火药开采山石以充作修路石料,如此一来即节省了修路的时间,还能节省所需用度和开销,端是一举两得,只可惜……” “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赵祯打断了丁谓的话,在他看来王蒙正就是在学丁谓的故智一举三得,谁知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对不熟悉的事物就敢大手大脚的去干,要是开了这样的先河,怕是以后的商贾都会学他。 这让赵祯改变了心思,皱眉道:“毕竟死伤众多,还是要惩戒一下以儆效尤,否则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还会发生,用国丈作为提醒,应该能给更多的人敲响警钟吧!” 王曾和丁谓二人对视一眼,在官家面前唱的这出双簧看来是成功了,下面就该鲁宗道表演了。 果然鲁宗道不负众望的说道:“官家圣明,如此投机取巧之事不能扬,只能抑,而以国丈之尊算是最好的范例,如此大宋无论商贾还是百官都会知道陛下的公心!” 即便是鲁宗道这么说赵祯还有一种上套的感觉,忘了一眼丁谓和王曾,无奈的笑道:“你们真是……真是荒唐,有事启奏便是,何须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难道朕亲政这么多年还不肯广开言路不成,朕早就有言在先,外戚与宗室亦不能在法礼之外!” “陛下圣明!” 在讨论完王蒙正的事情后,王曾和鲁宗道两人告退,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剩下的便交给丁谓留身奏事去吧! 奇怪的是御史中丞张升也并未离开,而是直愣愣的盯着丁谓笑道:“丁相公先请,老夫稍后便是。” 丁谓奇怪的望了一眼张升道:“留身奏事岂有六耳之说?” 张升笑了笑道:“其实丁相公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就是为了此事老夫才特意留下来的。” “哦?那就请张中丞一论高下!”丁谓心中一惊,难道他张升已经知道直道的事情了? 赵祯微微一笑:“看来诸位相公们之间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消息倒是比朕还灵通,那就说说吧!” 丁谓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要说的是大宋重修秦皇直道的事情,以我大宋如今之财力,再加上水泥之法完全能在大宋铺展开直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祯微微点头:“直道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最我大宋赈灾,戍边,财货,税收等等皆有益处,张中丞你说是不是?” 张升憋在心中的话被堵住,但还是不放弃的说道:“陛下,直道虽有诸多裨益,可劳命伤财,秦皇用天下万民之血肉修建直道,长城,今安在否?” “荒谬!直道与长城不同,直道关乎民生,且对戍边有着极大的作用!而长城则是固守国土之防,岂可同日而语?如今我大宋国力昌盛,修建直道也不是一时之功,难道张中丞不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理?” 张升气息为止一滞,他倒是忘了这一出,现在他否认修建直到,便是成为否认大宋还能传承百年,千年…… 第三百四十七章天下为公的公路 朝臣中有许多人是不理解赵祯修路的,包括正在修路的既得利益者王蒙正也是一样,他修路纯粹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条路对他来说就是个摇钱树,只要本钱和利息没收回来,他就能冠冕堂皇的向官家要钱…… 可现在的王蒙正却没心思高兴,对着眼前的内侍躬身行礼,这不是在拜内侍而是再拜皇权,原因无他,内侍的手中是黄灿灿的圣旨…… 内侍宣读完诏书后便拿了辛苦钱离去,只留下王蒙正呆呆的看着圣旨发呆,官家居然把自己同礼部尚书的职衔给扯了,虽然是虚职,可这也代表着尊贵和荣耀,怎能说撤就撤? 一旁的幕僚景书安慰道:“家主不必患得患失,官家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戏,这是在做给朝臣们看,亦是做给其他商贾看的,只要您国丈的身份还在,只要您的女儿还是中宫皇后,就没人动的了你,不过是个虚衔而已,当这条从东京城直达郑州管城的水泥路修好,官家必然会把您失去的补偿给您,毕竟是死伤了许多人总要向朝中的相公们交代。这总比御史台的乌鸦盯着您要要多了吧?” 王蒙正微微点头道:“子实所言有理,是老夫着相了,语嫣已经有了身孕,官家这么做其中的深意老夫能理解。” 景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既然我们的水泥路已经修过了牛尾山,那距离郑州管城也没多远了,再加把劲今年夏税之前就应该能完工,到时便能让朝中的文武和官家瞧瞧水泥路带来的便利!” 王蒙正微微皱眉道:“景书你是有见识的,这水泥路好是好,可真的向官家所说,能成为军国重器吗?” 景书哈哈大笑道:“家主您难道不觉得咱们修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王蒙正稍稍想了想便道:“好像是这样,自从离开了东京城后,咱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可现在为何越来越快,每日都能修上三里多地?” 景书踩了踩地上坚硬的水泥路道:“在东京城的时候,补充及时当然事半功倍,而离开了东京城之后每日的石料,水泥,木料,粮食,等等这些补充起来就很麻烦,可现在您在瞧瞧,每日往来的车辆有多少,水泥路需要三天的时间彻底变硬,而现在我们已经能使用三天前的水泥路作为运输的通道了,速度自然奇快。” 王蒙正惊讶的说道:“这么说水泥路真的能提高运输的速度?” 景书大笑:“何止是能提高,简直是神速,只要有了这水泥路,从郑州管城以快马代步,只需一个时辰便能到达东京城外的送友亭!官家这是开了一条比秦皇直道更好的道路啊!” 显然王蒙正被景书的话吓到了,往日里从郑州管城到东京城除非急脚递,否则最少也要用上半天时间,要是路上稍稍耽搁说不定第二早晨才能到,现在居然一个时辰便到,岂不是快若奔雷?难怪官家一定要修建水泥路,这实在是快了太多。 想到这里,王蒙正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在景书的建议下,平生第一次写下了关于水泥路的奏疏发往东京城,他要给自己的皇帝女婿助阵,让朝中的文武百看看水泥路的功效。 大朝会上,赵祯笑眯眯的望着昨日还在垂拱殿和丁谓争论的张升道:“张中丞看了国丈的奏疏有何感想?还觉得这水泥路是暴政吗?” 张升出班道:“老臣羞愧,水泥路确实是我大宋的国之重器,千秋万代受益与它!” 赵祯点头道:“张中丞能这么想很好,而且朕要告诉诸位臣公,水泥路是大宋的基础建设,即便是耗费人力物力,也不会平白的使用,朕可不打算把劳役都用在水泥路上。” 赵祯的话让朝中的大臣们惊讶,难道官家打算用商贾修建整个大宋的水泥路不成? “诸位臣公一定是担心商贾修路没有朝廷修路来的妥帖,可朕要告诉你们,商贾修路的好处很多!” 赵祯站起走下御座,摸着御阶上精美的雕栏道:“最要紧的便是能解决劳役的问题,商贾是出钱雇佣工人修路,而朝廷修路只会用免费的劳役,两者谁会更激起百姓的不满?这是其一,其二朝廷可以指定各地的巨商修路,一旦有了质量问题也好追责,这总比地方官员偷工减料之后又调任他处方便了许多,而且避免了地方官员的中饱私囊,第三就简单了,朝廷和商贾分账清晰无比,而朝廷也不用一下子把国库掏空。” 赵祯列出的三点堵住了绝大多数的反对意见,不用朝廷出钱,不用免费劳役,不用担心质量,最关键的朝廷几乎是在做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 这还有谁反对,丁谓出班道:“陛下修路之策乃是上上之选,惠及后代子孙的千秋功业!而且臣觉得可以让商贾雇佣灾民活着是贫苦百姓修路,这样一来能减少朝廷正在的费用,还能让灾民活着贫苦百姓在修路后存下一笔钱财另谋出路!” 赵祯笑着点头道:“丁相公此法甚好!” 鲁宗道也跟着出班,这次他没有再泼凉水而是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启奏官家,是否从在朝中组建一个新的衙门专司大宋水泥路的修建,毕竟规划道路,选取合适的商贾,监督道路的质量都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赵祯眼睛一亮道:“鲁参政果然深知灼见,水泥路便命名为公路,取天下为公之意!那专司公路的衙门就叫路政院吧!” 赵祯的话让底下的朝臣为止一颤,天下为公!这可不是皇帝该说的话,王曾叩首道:“陛下慎言!天下为公有违天理纲常,实属灭国之言,望陛下收回!” 赵祯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当着朝臣的面说出天下为公实在是抽自己的脸,除非自己不打算把皇位传给儿子了…… 所谓的天下为公指的是天下是公众的,天子之位,传贤而不传子,可从尧舜禹的禅让时代结束后,家天下的世袭制就成了共识,没有一位皇帝希望把皇位传给外人,即便是赵祯这个后世人也不希望这样做! 人基本上都是有私心的,只是私心大小的问题,就连圣人也不例外,孔子还为他的理想自私的推行君权、父权、夫权,提倡愚忠、愚孝、愚节,赵祯怎能例外? “朕说的天下为公并非本意,而是说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朕之一人,此乃姜尚之言。” 这下百官们才长舒一口气,而赵祯则是背后湿透,差点就在朝臣们面前丢脸了,还好姜太公说过相似的话,只不过他省略的后半句,欲以天下奉己身,非是天子,乃是独夫! 第三百四十八章公主的降生 对于路政官员的任命是个难题,主管路政不是什么体面的差事,但这却绝对是个肥差,而且对官员才能考验极为重要,否则一定会弄得一团乱麻,那赵祯的路网计划绝对会被泡汤。 最后赵祯还是决定让稍稍年轻的官员担任如此要职,范仲淹在守孝其间对应天府的教育贡献极大,得到了晏殊的大力举荐,而且他在兴化修筑的海堰得到了江淮漕运使张纶的夸赞,甚至还特意上疏朝廷列举出范仲淹一系列的措施。 如此看来范仲淹是最适合的人选,有了张伦和晏殊的举荐,也更加肯定了范仲淹的才能和人品,赵祯提笔在黄纸上写下词头,一旁御药院的小内侍躬身接过,小心的装在御封之中便往学士院走去。 皇帝对官员的任命从不是皇帝一个人说的算,只有经过翰林学士起草的制词,并通过中书门下省发出才算是一道完整的圣旨,否则便成了中旨,而中旨得到官职的人往往不受待见。 赵祯的任命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他范仲淹的名字可是在垂拱殿屏风上的,即便是官家的伴读晏殊也在他的名字之后,可见他范仲淹是多么的简在帝心。 对于一个随母改嫁的遗子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即便是他先改为朱姓然后又复归范姓也没多少人说闲话。 赵祯提拔范仲淹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对改革与变法拥有独到的见地,而且秉公执言没有官场士大夫的圆滑与推诿,端是称得上是表里如一的君子。 寂静的夜晚天空无云,看着上的月亮与繁星赵祯微微皱眉,历史上的范仲淹是个悲情式人物,终其一生都在他所坚持的道路上前进,从未有过改变,这也使得他得罪了不少的人,最后被贬官客死他乡,即便是在他身体已经不堪负荷的情况下依然上疏朝廷请求稍微停歇再赴任,这种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思想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融化在他的血液中。 伟大的精神无论何时都是让人敬佩的,即便是赵祯对他的君子之风也是相当佩服。 现在自己身为大宋的官家,能否避免范仲淹的悲剧赵祯他自己也说不准,赵祯早就发现,朝中的博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他是皇帝对有些事情依然是插不上手脚。 千百年来文官的士大夫阶层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一旦这个人触及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即便是皇帝也依然爱莫能助,团结在一起的士大夫会群起而攻之,这大概也是皇权与相权斗争的结果吧。 难怪太祖和太宗想方设法的限制甚至分化相权,而老朱则是更加彻底的废除了宰相这种能抗衡皇权的东西,可赵祯知道一旦相权被消灭,一家独大的皇权将会变成不可控制的脱缰野马,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任皇帝依然是个明君…… 赵祯不打算消灭相权,这是让皇权清醒的工具,一旦没了相权的限制,膨胀到无边的皇权一定会带着建立在汉家文明之上的帝国走向毁灭。 夜空中的繁星闪烁着,就像是无数的小眼睛在看着赵祯,三才说天上的星星代表着死去的历代帝王,赵祯曾经嗤笑过,要是真的这样怎么会有大星陨落,帝王将相身死的说法? 可现在他真的觉得天上的星星是历代帝王的眼睛,他们正在注视着自己对华夏文明帝国的改变与创造。 身为皇帝即便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孤寂的,没人能和自己站在一个高度,难怪皇帝会自称孤家寡人这确实有几分道理,大概自己身死之后也能和唐宗宋祖一样获得后世人的评价吧? 历史上的仁宗皇帝的好评可不是一点两点,除了他好色的毛病之外,多是称赞他的治世。 一件熊皮的裘衣被披上了肩头,赵祯看着一旁微微担心的王语嫣心中一紧,自己差点迷失在逻辑的怪圈之中,仁宗是仁宗自己是自己,俩个独立的人格根本没有可比性。 历史已经改变,就连细节也开始不一样,王语嫣便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的大宋历史犹如一张白纸,任意自己描绘最波澜壮阔的史诗! 王语嫣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里面的小生命仿佛牵动着赵祯的心,轻轻的抚摸上去,赵祯想起了一句名言,一个人真正的成功往往表现在三个事情上,一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二是体现自己在社会中的价值,三便是成功的教育好孩子。 而前两件事往往没有最后一件重要,即便是一个人一生都是失败者,只要培育好自己的儿子,那他便是成功! 对赵祯来说也一样,将来的子嗣没有培养好,即便是他对大宋的改革再成功又有什么用,一个昏君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留下的偌大家业败的精光,商人百姓之家亦然。 王语嫣的玉手覆盖在赵祯大手之上,显然她不明白赵祯的想法,只觉得腹中的孩子便是她的希望也是大宋的希望。 肚子和王语嫣一样大的杨采薇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其实赵祯和王语嫣早就看见了,不知为何几乎同时怀孕的两人肚子却不一样大,杨采薇的身形明显要比王语嫣大上许多…… “一点贵妃的模样也没有,难道本宫还能害你不成,想过来便过来,何须躲在角落装可怜?” 既然被识破杨采薇便也没了害羞,本就大大咧咧的她有着党项人特有的洒脱,三下两下的便绕开王语嫣到了赵祯的右侧,惹得王语嫣一阵白眼,也不知为何,原本并不紧张的杨采薇在怀了孕后便惧怕起王语嫣来了。 多保真站在宫殿之内看着幸福的天家人只觉得自己的多余,但同时她也羡慕这种美好。 美好的夜晚被打乱…… 三才如火烧屁股一般窜到了福宁宫,往日里的处变不惊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冲得太猛的他直接趴到在地,连行礼都免去了,脸色通红的三才叫道:“启奏官家,淑妃娘娘早产了!” 王语嫣和杨采薇同时惊叫并捂住了嘴巴,她们被吓到了,早产在古代几乎是对新生儿宣判的死刑,即便是在医疗水平先进的后世依然有不少新生儿死于早产,即便是万幸的活下来也伴随着诸多的疾病。 赵祯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慌乱,即将成为父亲的他没办法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几乎是用最大的声音喝到:“快传御医!” 三才面色难看的说道:“陛下,宫中的御医皆是男人……自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坐镇。” “放屁!这时候还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保住朕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让有经验的御医,不,让东京城最有经验的妇科医生进宫!朕现在过去!” 三才保住赵祯的大腿,几乎快哭出来:“陛下万万使不得啊!这会坏了祖宗规矩!妇人产子乃隐晦之事,陛下贵为天子岂能进入,求陛下在此等待,奴婢一定让稳婆尽心!” 王语嫣死命的拉着赵祯的手道:“官家!薇拉是早产不是难产!只要能顺利生下来,照顾周到便不一定有事!” 赵祯慢慢的静下心来,早产和难产是俩个概念,刚刚一心牵挂薇拉和孩子倒是忘了,即便是这样赵祯也依然要前往侧宫。 刚刚到达殿门外便听见一声虚弱的哭声,所有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孩子出生了! 殿内的嬷嬷兴奋的叫道:“是个公主嘞!” 门外的宫女内侍几乎同时跪下:“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公主出世,长乐永驻!” 既然孩子生了,血迹污秽之类的便被清理干净,赵祯急慌慌的进入大殿之中,看着稍稍虚弱的薇拉对一旁的稳婆道:“淑妃身体如何?孩子呢?” 稳婆嬷嬷笑道:“启奏官家,这孩子端是个仁义的主,之前早产便罢了,官家一到便囫囵个的出来,一点也没难为淑妃娘娘,只不过毕竟是早产了,还需好生调理才是,只要调理的好,和普通孩子没甚的区别。” 赵祯听到孩子和薇拉都没事之后大手一挥:“赏!重赏!” 在嬷嬷千恩万谢中接过孩子,稍稍有些早产的她只有鞋子大小,赵祯微微笨拙的掀开柔软的锦被一角,把她皱巴巴的小脸给薇拉看道:“怎么样,孩子漂亮吧!她是你和朕的孩子,拥有你一样的蓝眼睛高鼻梁,美的不像话!” 薇拉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虚弱的说道:“请官家给她赐个名字!” 赵祯想了想道:“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清脆如百灵鸟,朕便赐灵儿为她的名,赵灵儿便是她的名字可好?” 薇拉反复的念叨:“赵灵儿,赵灵儿。好听的紧,希望她以后能像一只欢乐的百灵鸟!” 第三百四十九章真凶找到了 公主的降生无疑给东京城乃至大宋笼罩上欢乐的气氛,赵祯特意在后院中为她打造一座小宫殿以便留给她长住,相对于寂寞枯燥的后宫也只有后苑才算得上是活泼的地方。 很难想像这本事对百姓和天家来说喜庆的时候,但对朝中的百官来说却是宣布皇帝拥有生育能力的表现。 赵祯基本上是以最快的时间驳回了绿车旄节的建议,公主降临,皇后和贵妃都怀有身孕,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谁要是敢反对便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四月的春风格外凉爽,既没有一丝寒意又带着几分生机勃勃,春风过处,万物勃发的景象让赵祯大呼老天爷给面子,一朵桃花的花瓣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赵祯赶紧抱着怀中的闺女躲开。 赵祯稍稍有些郁闷,闹呢?刚刚夸过老天爷给面子这就给桃花?桃花多妖娆,要是女儿染上了这性子可不得了,现在的赵祯抱着女儿就像是抱着整个天下,可漫天的花雨怎么能躲开? 一片粉红色的花瓣落在了灵儿的琼鼻上,噗哧,噗哧的打着喷嚏,气的赵祯对三才哼道:“明天便把这桃花给朕砍了!” 三才哭笑不得的应下:“老奴遵旨……”这桃花本是官家的最爱,妖娆明艳的紧,怎么突然说砍就砍?看了看赵祯怀中的小公主,三才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从公主降生,官家简直变了个人,几乎是集万千父爱与她一身。 “三才别砍了,平白伤了这无辜桃树的性命,移栽到北边的城墙根下便是,也好为我腹中孩儿积下点阴德!” 王语嫣白了赵祯一眼开口吩咐道,这算是解了三才的麻烦,毕竟这么好的桃树真要是砍了怪可惜的,后苑中的精致有不少来自桃树的映衬嘞! 听到王语嫣的酸话,赵祯瞧着她隆起的肚子笑道:“女儿可是要富养的,怎么疼爱都不嫌过,你肚子中的应该是个男孩,多少诰命和嬷嬷见了没有不说是皇子的,男孩就要穷养,朕自有教育儿女的方法,即便是生在天家也要按照朕的法子来!” 杨采薇轻笑道:“娘娘莫要与官家分说,他的眼中只有闺女是宝贝,咱们的男娃倒都是赔钱货了!” 薇拉笑眯眯的望着赵祯和他怀中的女儿,停下手中的女红道:“还是皇后娘娘和贵妃有福气,不像我只能生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朕就喜欢女孩!你瞧这眼睛宝蓝宝蓝的,就像是天山脚下蔚蓝的湖水!朕要给她公主的封号!” 王语嫣脸色一变道:“这么小的女女就给封号?陛下即便再过娇宠也过了,毕竟妙元都是在您亲政后才给的封号,要是现在你就给灵儿公主封号怕是朝中大臣又要上谏了!” 赵祯哼了一声道:“上谏就上谏,朕被他们上谏的次数还少吗?反正要给我家灵儿体面,你说是不是?”前半句还是在回应王语嫣后半句便成了和怀中女儿的对话…… 众人无奈,后苑中的小宫殿正在建造,一车明晃晃的东西从东边的临华门进入,赵祯奇怪的忘了一眼对三才问到:“那是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三才躬身道:“那是丹砂炼出来的水银……” 赵祯微微点头:“原是水银,为何推到后苑中来?” “当然是给灵儿公主建造宫殿使的,官家您吩咐的,后苑中的小宫殿要和禁中的一样建造……” 三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祯的怒吼打断:“给朕拦下来!拦下来!” 突然变得疯狂的赵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车丹砂吗?至于变得这么激动,连天子的威仪都不要了! 三才飞快的窜了过去,一路小跑的拦下推车,赵祯虽然气急败坏,却还是小心的把怀中的闺女交给薇拉。 没人比他更清楚丹砂是什么,所谓的丹砂其实就是水银,也是后世常说的汞! 这东西是有在液态的时候基本上没事,有毒的是汞蒸气,而且这要命的汞蒸气却是在常温下也会挥发出来的! 赵祯猛然想起三才的话,这小宫殿也是按照禁中的宫殿修建,难道禁中的宫殿之中也有大量的汞元素? 修建宫殿的匠人在侍卫的包围下瑟瑟发抖,他们不明白为何一车丹砂便让官家动了雷霆之怒,在他们的印象中官家一项是宅心仁厚的主啊! 三才被赵祯拉了起来,指着一车水银道:“立刻把这东西推走,以后决不允许在宫中出现,丹砂在建造宫殿的时候是作何之用的?” 三才指了指匠人道:“奴婢不清楚,但他们一定知道。” 匠人小声道:“灌注与廊柱之内放止虫蚁鼠患……” 赵祯脸色剧变:“难道禁中的宫殿也是如此?” 匠人给出了他最不希望的答案:“是……禁中的宫殿中除了陛下的福宁宫修建尚早以外,其他的大殿一般都是灌注丹砂的。” 赵祯恍然大悟,难怪历史上的宋仁宗生一个孩子死一个,即便是再精心的照料也没用,难道病根就出在这里?汞蒸气对孩子的影响最为强烈,长时间暴露在高汞环境中完全会导致脑损伤和死亡。 在古人看来少量的水银能入药,只有计量大才会毒死人,再说这些水银是用在宫殿的建造之中应该没问题,可他们忘了秦始皇的地宫中便是有着大量的水银,史记上便有详细的记载“以水银为江河大海,相机灌输”。 这也使得千百年的盗墓工作者望而怯步,即便是技术遥遥领先与古代的后世也依然无法发掘始皇陵墓。 望着眼前的一车水银,赵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道:“立刻把这东西弄出去,以后不要让朕再见到这东西,水银的蒸汽有毒!” 三才大惊失色道:“陛下,水银有毒不假可要想把它煮开可是烈火焚烧的……” 赵祯踹了他一脚道:“你懂个屁,常温下水银亦会散发出蒸汽!找一个筛子放在水银上再找一个老鼠放在筛子上,四周封闭,过一会再看看!” 三才立刻让匠人把小车退了出去做实验,果然没一会他大惊失色的跑回来道:“陛下,那老鼠死了!” 废话,一车的水银啊!毒死一只老鼠算什么? 禁中的宫殿只有自己所在的福宁殿是没有水银的,难怪三女都能成功受孕,她们几乎是都在自己的宫殿中没有去过其他宫殿居住,幸亏自己比较随意不在乎繁文缛节,不然怕是会出大问题,赵祯想到这里便不寒而栗。 指着三才的鼻子道:“现在开始禁中的宫殿除了福宁殿之外,其他所有的宫殿全部开始修缮,务必排出所有水银!要是这样的宫殿让皇子皇女住了……” 三才看了看手中的死老鼠颤抖的跪下道:“官家放心,奴婢一定带人修缮检查所有的宫殿!绝不会让皇嗣有一点不妥!” 第三百五十章板甲问世 王语嫣三女在听到赵祯的讲述之后便后怕不以,确实思细级恐之下众人便开始排斥自己的寝宫,尤其是杨采薇几乎是在入宫后一直在宫殿中呆着的,想想那阴森的宫殿,即便是炎炎夏日也阴寒无比! 对于怀孕的两女来说,腹中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不能有一点闪失,为此王语嫣和杨采薇决定以后就住在福宁殿中哪都不去!谁知道当年灌注的水银有多少?万一有一点存留正好被自己的孩子赶上了…… 经过水银的事情一闹,赵祯也没了心情出宫,抱着女儿在后苑中缓缓渡步,混血的孩子就是好看,人类是生命进化的高等产物,混血的最大好处便是能优化基因,吸取父母双方的优良基因这是生物进化的本能。 赵祯怀中的灵儿便是很好的例子,她的身上有着汉人皇室的血统还有一部分高加索人的血脉,宝蓝色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明,整个人如洋娃娃一般,粉嫩中透着可爱,一双大大的眼睛即便是杨采薇都嫉妒万分,高高的琼鼻更是让王语嫣羡慕。 赵祯坚持让薇拉用母乳喂养,即便是宫中有专门的乳娘也不行,孩子怎么能吃别人家的奶水?赵祯对奶娘嫌弃异常,王语嫣便把宫中的乳娘全部遣散回家,这也是她所希望的事情,谁希望自己的母爱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分了去? 如今的天家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可过的也是一般人家的生活,或者说是更多的过着后世的生活,赵祯一直遵循着后世的生活方式,高效,惬意,享受人生。 对于子女的教育赵祯早就做好了准备,绝不能让大宋的酸儒把孩子带坏了,他是自千百年后的人,思想上没有受到儒家的禁锢,但孩子就不一定了,皇室的宗学一定会把孩子教导成一板一眼限制在条条款款中的“老实人”! 就在赵祯准备给孩子制定启蒙教材的时候,陈彤快步走到三才身边咬耳朵,没一会三才便在赵祯面前道:“启奏官家,武备司丁度觐见,他还送来了您要的铠甲及陌刀!” 赵祯微微点头:“让他进来吧,顺便把宫殿个的事情也和他说一下,毕竟将作监也是隶属武备司的。” “遵旨!” 直到三才消失在月亮门后赵祯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经过长时间的研制,板甲终于问世! 陌刀并不难制造,照葫芦画瓢便能很快得出,赵祯对如今大宋的冶炼技术很放心,大规模的开采铁矿势必会带动冶炼技术的发展,土质高炉炼钢已经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情。 土质高炉炼钢的方法其实并没有错,只不过当时以家庭和小组为单位,没有熟悉工艺的匠人和优质的铁矿石,怎么可能炼出好的钢铁?有些人家甚至把铜也扔进高炉中,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大宋的土法炼钢用的是最好的高炉,赵祯把能想到的一切有利因素全部实现,这样炼出的钢铁含碳量当然少之又少。 这是大宋先进的锻造技术,经过曾巩亮的改革得出许多副产品,比如钢炮的原材料便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丁度在三才的引领下走进后苑的偏殿之中,在偏殿会见朝臣不合礼数,但这也是没办法,当赵祯得知大殿中多以水银灌注与下的时候,便对充满汞蒸气的地方退避三舍,坚决不会在大殿中召见臣公。 一口大箱子被抬了上来,一旁是彭七紧紧握住的陌刀……丁度带着陌刀进宫,可把亲卫司的人吓惨了,六尺高的文弱书生拿着七尺的长刀真的很吓人,仿佛随时会被陌刀甩出去,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一旁的小内侍生怕这位用长刀削去自己的脑袋…… 彭七只能屈尊成为刀架子,但在他接过陌刀的一瞬间真的很想耍起来,三尺长的刀刃,四尺长的刀柄有着极好的手感,宽宽的刀刃虽然只有三尺长却比刀柄稍重些,重力平衡之下很适合挥舞。 箱子被打开,金光闪闪的板甲出现在赵祯眼前,赵祯惊讶的望着板甲道:“这不是纯钢打造的吧?” 丁度骄傲的说道:“不是,这是百炼钢加上了一点其他矿石,增加了柔韧性最适合阻挡刀剑以及铁骨朵之类的重器劈砍,臣在武备司试过,七尺的壮汉挨上十几下才承受不起!”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才是从实践出发,居然用人做测试,但稍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在大宋没有先进的测量设备不用人怕是也得不到如此准确的数据。 板甲是由经过塑形的大块板状金属制造而成的一种盔甲,大部分的结构都是一体的,这意味着承受能力得到了加强,即便比之铁浮屠也好上许多,铁浮屠只不过是经过冷锻处理的鱼鳞甲的一种而已。 而如今的大宋步人甲便有着铁浮屠的美誉,只不过相对于后世的金国缺少了人马具甲的情况。 板甲要比步人甲更加的轻便,防护的性能也要好上许多,武备司创造性的把明光铠的圆弧工艺运用到了板甲上,圆弧比平面更加的有承受力,威力强悍的棘轮弩在五十步以外几乎射不穿板甲的正面防御。 这种惊人的防御效果让赵祯和彭七目瞪口呆,在古代战争中一般是在三百步左右用弩箭抛射,只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大队骑兵就会前来,这时候弩箭的只能平射,或是用弓箭辅助,如果大宋的士兵尤其是骑兵装配上这种板甲,几乎能扛主箭雨,冲到距离敌人五十步的距离,没有多大损伤的骑兵冲进箭阵简直是屠杀,即便是有长枪长矛之类的东西也能难伤到身穿板甲的骑兵。 最为关键的是,这套板甲的重量并不比步人甲重,反而轻上了许多。 大宋以步兵居多,在骑兵的掩护下,主阵的步兵能前来支援,相信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重装步兵完全能把敌人的主阵杀穿! 两件兵器对大宋的意义实在太大,赵祯都不敢想象今后的战场会是什么样子。 技术的代差对战场的影响可见一斑,板甲的骑兵和步兵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坦克,而陌刀和棘轮弩就是反坦克器材,当两样都被大宋掌握,战场之上谁与争锋? 赵祯看了看手持陌刀兴奋不已的彭七道:“你把这身板甲穿上,朕要看看到底如何!” 彭七变得极为惶恐,这板甲华美异常,而且上面用金色的线条刻画出了龙的模样,一看便是为官家量身定做的,自己怎么能穿上。 但最后他还是屈服与赵祯的呵斥之下,当优美中带有曲线的板甲穿在彭七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仿佛变了模样,仿佛战神降世威武异常! 可能是稍稍小了些,彭七的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一旁的丁度灵巧的在板甲上调整搭扣,连接处的缝隙就变得稍微大些,施展开的彭七手持陌刀披挂上阵,一人面对数个亲卫司老兵不在话下,甚至能硬抗铁骨朵的伤害用陌刀厚重的刀背把几人放倒。 赵祯看的连连点头,要是在战场上这些亲卫司老兵已经去先帝那里报道了……武备司出产的盔甲和陌刀在彭七的手中得到最大的发挥,他比谁都高兴:“丁度,朕问你,除去御览做出的装饰外,彭七身上的一套装备价值几何?” 丁度自信满满的回答:“不到十贯钱!” 不错,在自己的预期之内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否继续降低成本?” 这让丁度开始犯愁,最有咬牙道:“启奏官家,我武备司用了流水作业法,速度上已经是最快,减少了人力的消耗,可成本也无法再低,只能从材料的源头减少成本,不知曾工亮可有妙法。” 赵祯这下是满意了:“你和曾工亮两人在商议商议,看能否在降低些,你们每降低一贯钱便可为我大宋军费节省万贯乃至十万贯!” 赵祯打算给整个西北进军和天子四卫换装,这次国防开支将会由国库和内藏库一起承担,说白了就是要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军费,这在大宋是极为常见的现象,能省则省,毕竟内仓库的钱财还有大用。 第三百五十一章记里鼓车 一场春雨过后东京城便迎来了盛夏的灼热,都说春脖子短,看来即便是在没有工业文明破坏的古代也是这样,赵祯望着东京城中的喧闹愈发觉得待在后苑中是件极为舒适的事。 宽敞的后苑鸟语花香,清新的空气仿佛连夏日的热风拂过也被带走了不少的暑气,熊猫宝宝初长成已经比刚刚来到后苑的时候大上不少,胖墩墩的背后是一只精美的竹篮子,灵儿被放在上好的金镶玉竹编织成的漂亮篮子里,懵懂的她不断的眨着眼睛望着竹篮外的世界,直到看见了翻阅奏疏的赵祯后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王语嫣对与这种放羊式的带孩子方法很不满,连连斥责三才:“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女女就让禽兽背着到处跑,以后还如何是好!宫中的婢女都跑哪里多清闲了?薇拉!薇拉!” 赵祯正隔着奏折对孩子挤眉弄眼后对王语嫣的牢骚不满的说道:“朕的闺女不是让禽兽带的,而是在驾驭禽兽,你单单看到熊猫背着灵儿难道就不看看灵儿的小手吗?” 王语嫣顺着赵祯的话望去,灵儿正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拽着熊猫柔顺的白毛,只要灵儿想向哪个方向便会拉扯哪边的毛发,熊猫吃疼自然也会转向,这么小的孩子便生得如此聪明…… 王语嫣抿了抿嘴,灵儿这孩子她也喜欢的紧,尤其是越长越好看了,挺着个大肚子走到熊猫面前把灵儿从篮子中抱起来道:“这倒是不错,从小便直道了御人之道,不过女子这样可不好,当心以后找不到婆家敢要你!” 对着灵儿指了指疯狂逃窜的熊猫道:“你瞧,男人就像熊猫一样,一旦管的太严便会逃跑,只是你的手一直抓着他而已。” 灵儿并不知道王语嫣这位漂亮母后在说什么,只是发出咯咯的笑声不断的扯动她头上的发饰,惹得王语嫣嗔怪:“哎呦!你这小女女真是个白眼狼,母后白疼你了!” 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笑道:“这就是你找错施教对象的惩罚,她一个小女女懂得什么?等她大些在说人生道理吧,现在就是让她玩耍才是!” 薇拉从王语嫣的手上接过灵儿逗弄,脸上满是宠爱和幸福,看的王语嫣一阵吃醋,灵儿虽然是庶出的公主,但她长女的身份不可否认,眉眼又好看的她成了宫中的宠儿,从官家到侍女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 在法礼上,灵儿依然要叫她王语嫣为母后,不只是她,禁中的所有孩子都要这么称呼她。 “官家,咱们一家好久没出宫了,不如借着灵儿周岁出宫走走?” 赵祯苦笑道:“你想都别想,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朕要是带你出宫笃定会被一帮老臣堵在宫门死谏……” 但看着王语嫣失落的样子又不好拒绝改口道:“再过几天便是灵儿周岁,抓周之后定要庆祝的,便在宣德门与民同乐吧!” 王语嫣瞬间开心起来,她其实并不是想要出宫游玩,而是要向世人展示皇后的威仪,不,准确的来说是展示她的肚子…… 望朔之日的大朝会如期开始,所有的朝臣们都习惯了每日一次的朝会制度,尤其是每月望朔的朝会尤其重要,各个部门的长官举着笏板奏报,事情太多便使得笏板恢复了它最初的功用而不再是礼仪的工具。 王蒙正的笏板上写满了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参奏稍稍有些紧张,在群臣们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启奏官家,东京到管城的公路已经修缮完毕前日便已经通车,无论牛马,咸可通行,如履云端平稳异常,还请陛下劳烦路政院的范中丞勘验!” 赵祯点了点头道:“有劳国丈,这次修缮公路你费力颇多,赐紫衣服饰配金鱼袋,授同礼部尚书衔。” “老臣叩谢官家!” 终于把失去的又要回来了,虽然没有其他的赏赐但王蒙正已经知足了,身为外戚的他知道赵祯对外戚的管理相当严格,除了蔡伯俙以外几乎没有得到过多重用的。 “路政院范仲淹,择日勘验公路务必细心周到不得有误!” “臣遵旨!” 有范仲淹主持路政院的工作赵祯一点也不担心,无论是才学还是态度他都是上上之选,果然范仲淹再次开口道:“启奏官家,大宋境内的公路已经绘制完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大宋的城市化水平很高,范仲淹居然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全部绘制好了?这怎么可能! 赵祯笑道:“你可不要诳语,这可是欺君之罪哦!” “陛下在上如坐云端,臣不敢诳语,臣是借了枢密院的地理图志,并从崇文苑借出了山川图志,两者合二为一费时数月之功才有所得。” 果然是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便在散朝之后呈上,朕无论看与不看,你都务必派人前去勘验,仅凭山川图志不足以得知当地人文,百姓多喜随处而葬,你岂知谋划好的道路上是否有百姓家冢祖祠?沧海桑田虽然夸张,但物是人非却在情理之中,这是治学的态度!” 范仲淹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臣惭愧!” 其实范仲淹已经想到了这些,只是觉得没必要在朝会上说出来,没想到官家和他想的一样,不得不暗自感叹官家的慈民爱物之心。 当朝中的大佬汇报完之后,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哆哆嗦嗦的出班,看他脸上凌乱的胡须和皱皱巴巴的朝服朝臣们便知道他是谁,卢道隆一个因格物入仕的不入流小官。 相对于以科举入仕的官员来说,格物入仕与匠人无异,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也会之乎者也罢了。 赵祯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开口,这卢道隆是朝中难得的格物学家:“卢道隆你不必惶恐,何事上奏?” 卢道隆在朝臣们嘲讽的目光中一咬牙道:“启奏陛下,臣改良了汉代张衡的记里鼓车,赤质,四面画花鸟,重台匀栏镂拱。行一里则上层木人击鼓,十里则次层木人击镯。一辕,凤首,驾四马。驾士增为三十人。” “善!大善!” 就在朝臣们嗤之以鼻的时候,御座上的赵祯突然站起身来大喜,谁也不知道官家高兴什么,记里鼓车的用途很狭窄,它只是皇帝出行时“大驾卤簿”中必不可少的仪仗之一,没有实际的用途。 但在赵祯看来这记里鼓车的用途很广泛,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能起到极大帮助:“卢道隆你果然没让朕失望,既然是你改良的,你便说说有何用!” 在赵祯的鼓励下,卢道隆变得愈发自信道:“启奏官家,臣觉得这记里鼓车可与公路一同使用,载人载物自不用说,也……也方便了商家按行程收钱……” 说道这里他自己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在朝堂上谈论商贾之事确实不妥,赶紧又解释道:“不光民用,还能当作军用,这样一来便知每日行军多少,此车还结合了指南车的特点,即便大军在外也不会迷失方向。” 赵祯笑着点头道:“很好!一车能载三十余人这便是运输利器,无论运兵运粮皆有大用,不光能民用还能军用,此乃大作!赐金鱼袋紫衣服饰,升任将作监少监!” 卢道隆兴奋道:“谢陛下恩典,还请陛下为鼓车赐名!” 赵祯想了想便宣布道:“此车便叫大章车!” 第三百五十二章水军首战 朝臣们对与卢道隆得到的赏赐嫉妒万分,只是一个小小的格物官员,没事的时候捣鼓那些奇技淫巧居然也能得到提升的机会,连勘磨都省去了,这还让文官们怎么活? 许多朝臣在大庆殿中窃窃私语,赵祯微微一笑道:“众卿家何故低语?难道长翅帽都不能阻碍你们的交流?!” 大殿中立刻安静下来,御史台的谏臣刚准备出班上谏就被赵祯堵了回去:“诸公都觉得朕如此提拔卢道隆不合时宜吧?朕倒是不觉得,他是格物出身的官员,格物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有了成绩当然要奖励有何不妥?而且朕提拔他也是在格物的范畴之内,将作监做的不就是格物之事吗?紫衣服饰和金鱼袋只是赏赐,朕可没提高他的虚衔,他还是从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阶的朝散大夫。” 虚衔虽然没有真实的差遣,可依然是文臣心中不可磨灭的荣誉,官家既然没有提升卢道隆的虚衔那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御史台的文官想了想便互相摇头放弃了上谏的打算。 没必要因为一个格物小官而和官家较真,毕竟官家对格物很是在意,而且朝臣们多少也受到格物带来的便利。 此时的范仲淹却紧皱眉头,他在听到卢道隆的大章车之后便觉得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中,范仲淹相比于其他朝臣最大的好处便是不排斥格物,所有的学说在他那里都是有用的。 取百家之长这是他的治学态度,所以历史上的他才会有改革的想法,并把其付诸于实践。 “启奏陛下,臣觉得大章车对我大宋路政来说有着重要作用!” 范仲淹的出班让许多人惊讶,大家都是科举入仕的文官为何你范仲淹单单提卢道隆说话?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范仲淹道:“大章车有记里和指南之功,且载人甚多,如此可否以路政院之名大量生产大章车,并投入到城中或是往来于公路之上?如此一来不仅方便百姓还能更快的收回公路成本,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祯嘴角抽搐的望着范仲淹,这小子难道是后世人?居然能提出公共交通的想法,确实这是一条妙计,与后世的公交车相当,在古代这就是利国利民的好计策! “范卿家所言有理,大朝会散后你和卢道隆二人商议,拟定章程后以奏疏呈上!” “臣遵旨!” 大朝会在三才尖利的嗓音中结束,赵祯走在御道上暗自思考。 公路的建设必然会引出公共交通,但赵祯没想到范仲淹的脑子居然转的这么快,一下就把大章车和公路联系到了一起,确实城中的百姓每日出行都是要去车行叫车的,往来与城市之间也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的拼车,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而范仲淹这是在把公共交通规范化,要不要放权给他,成立一个大宋交通部门? 交通运输对如今的大宋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经济命脉,四通八达的漕运已经不能满足大宋的需要,公路运输势在必行,如果钢铁煤炭以及格物的大力发展,赵祯觉得在大宋推广简单的蒸汽火车也是可行的。 蒸汽火车的原理并不复杂,它的发动机其实就是个燃煤蒸汽锅炉,通过煤的燃烧使水变成高压高温蒸汽,把蒸汽喷在发动机汽缸里推动活塞,活塞通过带动其他机械使车轮前进即可。 按照大宋如今的工业水平,赵祯觉得蒸汽火车的出现只是时间的问题,何况还可以用最笨的方法先替代,马拉火车…… 看似荒唐的马拉火车是相对与时代而言的,晚清年间已经出现了火车头,这时候再用马拉火车显然是个笑话,可在大宋却不一样,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先进的蒸汽机火车头,用马拉也是情理之中。 大宋的国力蒸蒸日上,等蔡伯俙从倭国回来之后,商路的通行一定能给国内生产过剩的工厂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如今大宋的丝绸,成衣,棉衣,瓷器,包括日用品都深受番邦的喜爱,即便是一双孩子的虎头鞋也能换取当地的特产。 大宋没有闭关锁国的政策,所有的港口都设立了收税的关卡,朝廷非但不阻止商人出海,反而鼓励,交税能得到朝廷更多的帮助,甚至可以雇佣水军护航! 这样的大力支持下,不光走私的现象日益变少,连造船技术都在突飞猛进! 无论是公路,航海,亦或是将要出现铁路,在赵祯眼中都是大宋的运输工具,能运粮,运商品,那也能运兵器铠甲士兵! 大宋的交通路网越发达,对于救灾,戍边都是极好的应对手段,这意味着朝廷的物资及士兵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灾区救灾,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敌人还未反映过来的时候投送大量的兵力到战场上去。 仅仅这两点就足以让赵祯不惜一切的去推行。 交通运输的发达还促使商业的繁荣,要想富先修路这在后世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货物的快速交易使得资金得意快速回流,减少运输上的开支等等这一切都是在为商业的繁荣打下基础。 赵祯深信一个商业繁荣国力强盛的国家能在军事,科技,教育等众多领域中碾压其他国家,这种碾压在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尤为明显,同时小国寡民也绝不会是庞大的中原王朝对手。 远隔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大海上,蔡伯俙正在印证赵祯的这一观点。 大宋的商船直直的撞向倭国的海船,在倭人绝望的惊叫声中,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倭国海船被拦腰折断…… 说是商船使船,其实就是战舰,谁家的商船自带金属冲角和八牛弩的? 蔡伯俙身上的官服前襟被撩起,被海水打湿的下摆如破布般的掩在腰带上,头上的官帽已经被三角巾代替,一副标准的水手打扮,但他手中却拿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一边挥舞一边大喊:“大宋水军首战不留活口,以倭人之血祭我将士英魂!” 禁军的弩箭无情的射杀着那些妄图攀爬上海船的倭人,即便是他们匆忙丢下手中的武器也是同样的结果,只能无助的争抢海船的碎片期待着有人会救援他们。 夏竦站在高高的舰桥上不屑的啐了一口:“螳臂挡车,夜郎自大!” 第三百五十三章倭国的窝囊皇帝 大海,这个百川汇聚之所有着包容万物的胸怀,一切肮脏的纯洁的东西对它来说都一样,大海有着相当强大的自净能力,在波浪的搅动下,倭人的血水很快被冲散开,眼前平静的海面就像是从未发生过战事。 只不过海上漂浮的碎片上依旧有倭人绝望的嚎叫…… 蔡伯俙回到了高高的舰桥,夏竦正在悠闲的品尝着茶叶,蔡伯俙瞧了一眼印有蔡记标识的茶包不屑的撇了撇嘴,最近夏竦这老倌对船上的货物越来越不当回事了。 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蔡伯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在海上这东西算得上是稀罕货了。 “老倌,你说还会有倭人追过来吗?” 夏竦骄傲的说道:“王师所到之处敌酋无不望风披靡!” 蔡伯俙指了指船舱外:“海上还飘着尸首呢,这叫望风披靡?咱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毕竟派兵占领银矿算是直接抢夺了……” 夏竦抖动着手中的黄纸嗤笑道:“这算哪门子的抢夺?老夫手中可是有他们倭国皇帝的诏书!” 蔡伯俙嘴角抽搐,明黄色的诏书上暗红色的印迹显得格外狰狞,他蔡伯俙死活想不到当初在倭国皇帝的面前,夏竦这老倌居然敢直接威胁倭国皇帝,并用自己的血当作朱印,这份胆魄即便是胆大妄为的自己也做不出来。 “毕竟是倭国的皇帝,被倭国百姓尊称为天皇……” 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竦打断:“什么天皇,他也配?!弹丸之地,小国寡民,坐井观天之下的称谓岂能当真?老夫没当场撕了他的国书已经算是客气,居然以日出之国皇帝自称,大宋的官家乃是天朝上国之主,到他那里居然变成了日落之国皇帝,真是岂有此理!” 蔡伯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商人,商人的本性便是和气生财,但夏竦在外交上的一些列举措使得他变得很被动:“就是你的无礼举动才使得我大宋将士死伤数十人,否则也不会如此狼狈!” 夏竦猛然喝到:“他们是为了大宋的荣耀而死,也是给了倭国以震慑,蔡小子你记住,无论何时在番邦面前都不能有一点退让,越是退让他们便愈加的放肆,四海之内皆是王土,八荒之外亦是臣民,普天之下无不拜服!” 蔡伯俙微微点头,他能感受到夏竦对大宋上国威仪的执着,这是士大夫的坚持。 瞧了瞧那张印证倭国皇帝玉玺的诏书,蔡伯俙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三座银矿就这样划归大宋,而大宋付出的只不过是长期向倭国皇室输送货物而已,这简直比抢劫的还狠。 船队之所以遭到攻击主要是因为倭国皇帝的话在倭国也不是那么的管用,居然被一个公卿把持朝政,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上下尊卑可言? 夏竦对手握重权的关白大臣藤原道长很是瞧不起,即便他的权利和皇帝相当,夏竦依然是瞧不起他的,士大夫的使命便是辅佐君王,这是儒家千百年来的思想,也是礼数。 不识礼,与禽兽何异? 一个公卿居然能说出“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的话,其罪当诛! 更加让夏竦难以理解的是,藤原道长这个权倾朝野的关白大臣居然还是外戚,一家立三后,三名女儿皆为皇后,这样的人要是在大宋早就被牢牢的看住,一点权利也不会外放给他,可在日本却成为主持朝政的关白! 想起关白的称谓夏竦莫名其妙的笑出来,蔡伯俙奇怪的问道:“老倌你笑什么?” “老夫突然想起一个笑话,蔡小子你是驸马可知倭国的关白出处?” 蔡伯俙想了想道:“小子自幼便跟随官家伴读,对史书典籍多有涉猎,可从未听说过关白一词。” 夏竦哈哈大笑道:“没听说过就对了,这关白二字其实是一句话中所用到的,被倭人断章取义的拉了出来,《汉书》曰: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这关白二字其实就是禀报的意思,却被倭人用作对宰相的称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蔡伯俙恍然大悟,难怪从未听说过这种用奇怪的称呼,原来是倭人断章取义,这句话也是汉书在指着霍光摄政专权废立皇帝,倭国的朝野真是无知! “那以后回到大宋可以在丁老倌面前说说这笑话了!” 夏竦噗哧一口把茶会喷出指着蔡伯俙怒道:“你这话要是敢在谓之面前说,老夫定然饶不了你,你我二人再次戏说便罢了,倭国毕竟是大宋番邦,以番邦君臣为乐岂是上国礼数?”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您老还威胁番邦的皇帝呢!” 夏竦微微摇头道:“这不一样……”瞧了瞧四周安静悄然,扭头对蔡伯俙小声道:“其实倭国皇帝本就打算同意的,而且这三座银矿只是定钱,如果事成还有一座金矿……” “什么?!” 蔡伯俙惊叫着跳了起来,什么定钱,为何还有金矿?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夏竦和倭国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即便是再窝囊废的皇帝也是皇帝,倭国皇帝怎么能忍受臣下的羞辱,何况藤原道长有行伊霍之事的举动!你又不是没瞧见倭国关白的样子,简直是代天子牧民,这是大不敬! 我们能见到倭国皇帝主要还是因为大宋使臣的身份!说来也是可怜,倭国的皇帝居然会被关白限制自由,这还号称什么平安时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把倭国皇帝的国书交给官家,看官家如何定夺,到底是帮助倭国皇帝还是任由倭国自生自灭!” 蔡伯俙看了后一条天皇的国书后嗤之以鼻道:“上面的辞藻虽然华丽可却过于自大……” 夏竦笑道:“这便是倭国皇帝心虚之处,越是自大越说明他的心虚,企图以高贵的辞藻抬高自己身份。你见到的倭国军事是什么样的?” 蔡伯俙想了想到:“所谓的军士也就是一般的农人穿上了铠甲而已,但不能不说倭国确实有一些精锐组成的武士,他们的刀具锋利,铠甲厚重应该难以对付,但数量极少。” 夏竦微微点头:“这段时间你我二人把在倭国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写下来呈给官家,至于是救还是弃,皆由陛下圣断!但那三座银矿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丢掉的。” 蔡伯俙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去,这老倌刚刚还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突然就变成吝啬的铁公鸡,你明明收了人家的银矿,要是不办事不就相当于骗了吗? 夏竦看着蔡伯俙的表情念叨一句:“君子欺之以方……” 蔡伯俙无奈的挑起大拇指道:“你才是最狠的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荒唐的敌袭 大宋的船队乘风破浪的开走,却在山阴之地的石见留下了重兵,相对于其他两座银矿,石见银矿拥有更加丰富的矿产,这要归功于大宋船队中带来的寻矿人,这是一种古老的职业,历代相承,他们对大宋来说是宝贵的资源。 赵祯只是大概的知道石见银矿的位置,但具体的搜寻只能靠这些心口相传的寻矿人来寻找。 三座银矿都是赵祯在夏竦和蔡伯俙出使倭国之前便告诉他们的,为此蔡伯俙才特意请了大宋最有名的寻矿人。 而倭国的皇帝也只是觉得石见银矿的出产稍微些多而已,并不知道石见银矿的储备大的惊人。 留守的禁军占领了地处山阴的石见银矿,银矿的留守家族在见到天皇的诏书后便提出质疑,原因很简单,诏书上没有关白的印信,这份诏书的真伪存疑。 带队的宋军将领并不在乎留守的质疑,如狼似虎的大宋禁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银矿周围的据点,并以大宋的惯例开始修建城寨。 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既然夏竦这位正使发话了,诏书自然是不会有假,你要是有疑虑就去找自己的主子问个清楚,但是不要耽误大军做事。 三十条船所带的三千多战兵全部被留在了石见,一并留下的还有许多货物。 留下的战兵可以靠这些货物和倭国人贸易换取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相对于资源稀缺的倭国来说,大宋的货物对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三千战兵开始飞快的建造城寨,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否则那些来者不善的倭人一定会开始冲击。 营地的周围已经搭起了高台,坚固的高台上是硕大的八牛弩,这些八牛弩全部是装有棘轮的改进型,无论是上弦的速度还是力度都比原先的八牛弩要强上许多。 船队最不缺的便是战争物资,弩箭,三棱刺刃,破甲锥,全身步人甲,三千战兵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这是大宋的本钱! 从一开始赵祯便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倭国的小人之心他可是早就了解的。 大宋的将士进退有序,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即便是熟悉地形的倭国地方守备也对宋军构筑的临时防御无从下手。 大内氏是石见地区的掌权之人,虽然隶属东京都的管辖,可在承平、天庆之乱后已经基本脱离了东京都的统治,形成了地方武士统治。 所谓的留守也是大内氏的人,而宋军的到来在他们看无疑是侵略者,甚至可能是东京都请来的外援…… 高高的塔楼上,站班的禁军正无聊的看着银矿以外的平原,矿山前面地势开阔,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会有人找死的从正面突击大宋的营地。 百无聊赖之际,一群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站班的禁军想也不想的敲响一旁的铜锣并发出警告:“敌袭!” 正在构筑城寨的禁军放下手中的活,飞快的穿着自己的装备严阵以待,倭人的军队是他们从未交手过的,可以说是不同于党项人和契丹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之紧张起来。 身为都巡检的石元孙大声的喝骂:“慌乱如斯还配称得上是天子四卫吗?他倭人还能比党项人更加凶狠,比契丹人更加强壮不cd给我列阵,凡是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他是名将石守信的子孙,即便是契丹人来了他也不会胆怯分毫,更何况是这些喜欢到大宋渡种的倭人? 随着他的话音,大军变得镇定下来,是嘞!这些倭人万里迢迢的到咱们大宋渡种,算得上是咱们的后辈嘞! 远处的大军终于靠近,站在高台上的禁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些山野之民也算是军队?身上披着破烂的藤甲,扛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就开始向营地冲击,杂乱无章的队形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倭人冲到宋人的营地之前便没了动作,从人群中出现一位身着古怪铠甲的士兵,手中拿着长长的倭刀喊道:“我乃是大内氏嫡系三子大内小泽!曾经击杀……” 没想到这个倭人居然会说汉话,可他在阵前叽哩哇啦一大堆,但说的是什么却让石元孙和大宋的将士一头雾水,秉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石元孙道对一旁的军士问道:“他说的什么?” 军士扭头道:“好像是说将军可敢与他一战……” 这到底是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样盲目的自信?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 既然不是来使石元孙毫不犹豫的对高台上的八牛弩士兵道:“弄死他!” 擒贼先擒王,大军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将领,一旦将帅身死,整个军队便会陷入群龙无首之中,在大宋都是把将帅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可倭人居然是将帅先叫阵,这和一帮泼皮打架有什么区别? 嗡……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硕大的弩箭便消失在了八牛弩上,如此近的距离弩箭瞬间洞穿了大内小泽的身体,极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在地面上疯狂的弹跳,最后如破娃娃一般落在了倭人的军阵前…… 倭人几乎是瞬间崩溃,硕大的八牛弩对他们乃是简直是上天的神器,连身穿最坚固大铠的武士都被轻松洞穿! 在他们的认知中,大铠是最为坚固的铠甲,显然八牛弩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前排的军士看着飞出去的大内小泽啐了一口:“我当他有多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才一个照面就死了……” 石元孙嘴角抽搐,这军士说的倒是轻松,谁能抵挡住八牛弩射出的弩箭?当年檀渊之战,辽人的大将军萧挞凛就是死在这利器之下,何况是明目张胆的倭人? 如烤串一般的大内小泽被抬走,他的家臣发了疯似得向宋军大营冲击,看着这种愚蠢的举动,石元孙微微叹气:“倭人也不缺乏忠义之心,给他们痛快吧!” 其实他错了,这些家臣在大内小泽死后便成为了必死之人,即便是逃回去也难逃一死,不如死在战场上搏一个好名声。 箭雨如期而至,轻松的贯穿他们的身体,惊得倭人四散而逃,他们从未遭遇过如此可怖的情景,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倭人溃散的同时,宋军也不打算浪费宝贵的弩箭,石元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命令军士建造城寨,他们还要在此等候大宋的援军到来…… 他只希望援军来的能快些,毕竟倭国的贫穷与大宋的繁华相比实在差得太多。 第三百五十四锋芒! 大内家宅邸内的大院中放着小泽的尸体,巨大的弩箭已经被取下,由于伤口太大,大内家不得不请石见最著名的裁缝前来帮忙缝合伤口,直到儿子入土为安之后,大内家的家主大内岛津才召集家臣。 一群身穿大铠的武士跪坐在灵堂的一侧道:“家主,小泽的死是宋人的器械造成的,石见银矿的留守向小泽求助,小泽便率人前去,谁知……谁知一去不复还!” 岛津望了一眼开口的武士道:“石见银矿的留守呢?听说他是大友氏的叛徒,说不准这次又背叛了我大内氏!” “他在外厅等候您的召见!” “让他进来说个清楚,吾儿不能白死!” 大友三哆嗦的走进灵堂,当他看到小泽的棺椁前放着的巨大弩箭后更加的卑躬屈膝起来,迅速的拜倒在大内岛津的脚下:“主上,是宋人杀死了小泽少主!” 大内岛津瞧了一眼脚下的大友三就像是在打量将死的祭品:“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让吾儿叫阵?” “少主一向勇猛过人,臣下劝过少主,大宋的军队和东京都的不同,况且他们手中还有东京都的天皇诏书,只不过诏书上没有关白的印信而已,可少主还是……” 大内岛津猛然站起,腰间的长刀一闪便插进了大友三的身体:“混蛋,你的意思是吾儿该死不成,你这就下去陪伴吾儿,不,你这种懦夫没有资格陪伴他,你只是他灵前的祭品而已!你知不知道吾儿之所以重用你是因为你的妻子?你死了之后我会让你的妻子就去陪伴吾儿的!” 大友三屈辱的死在了灵前,从他的表情中能看住心中的不甘,而其他的武士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直到一名身穿和服的小妇人出现,这时武士们的眼神中才透露出兴奋且嗜血的光芒。 这是一种残忍的兴奋,美丽的女子即将成为献祭,在倭人武士眼中,美丽与死亡是最为享受的东西,他们将要看到最美的献祭! 小妇人尖叫着躲避大内岛津的追逐,灵堂前出现禽兽的一幕,一群武士宽衣解带的加入其中,最后用长刀刺穿妇人的身体放置在灵堂的供桌上,这是大内氏的古老献祭风俗,为的便是满足生者和死者的欲望。 大内岛津穿上宽松的和服对着家臣武士说道:“先不要对宋人的营地进行冲击,石见银矿说不定只是东京都的阴谋,现在的东京都就像是波云诡谲的大海,在天皇和关白的博弈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宋人喜欢银子就给他们,咱们有的是,但一定要换取到有价值的东西。同时向三友氏发出消息如果他们能夺回石见银矿,我大内氏愿意分享天照大神赐予的宝藏!” 家臣冷笑着说道:“您的诱饵一定会让三友氏趋之若鹜,在整个本岛只有他们三友氏的产银最少!” 大内岛津看了看美妇人的残破躯体咂了咂嘴道:“让他三友氏成为开路先锋,如果宋人的军队真的那么强大,应该是东京都已经屈服了……” 石见银矿的大宋禁军已经基本构建完成城寨的外围,在此期间不断的有倭人商贾推着小车前来换取大宋的商品,从金银到日常用品无所不换,甚至还有用女子换棉布和丝绸的。 这让石元孙和禁军们目瞪口呆,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只要三匹印花棉布,这简直是在白送,在大宋想要娶亲最少也要十倍以上的彩礼,即便是买一个小妾或侍女也要三十贯左右嘞! 对于这种好事,石元孙是不怎么禁止的,毕竟漂泊在外的禁军也是男人,是男人总要发泄的,官家在大宋不允许军营出现营妓,但在倭国却是个例外,将士们身处异乡,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去倭国的妓馆发泄…… 但石元孙并没有松懈,即便倭人的军队如难民一般,他也不希望自己在这里折戟,要是被军中的袍泽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死。 他的担心显然是正确的,几日之后示警的铜锣声再次响起,一群身穿制式藤甲的倭人再次出现在银矿之外,乌拉喊叫的冲向城寨,此时的城寨完全不是临时勾住的防御,城高险要,沟深不可飞渡。 破甲箭发出独特的呼啸声激射出去,带有精准望山的棘轮弩毫不留情的射杀敢于靠近的敌人,倭人的长弓还没到射程之内便被射成了筛子。 大宋的禁军们很好奇,倭国人为什么用这种比他们身高高出那么多的长弓,而且这种长弓的射程好像并不远,只有五十步左右,简直是徒有其表的垃圾。 但大宋的将士们很快发现,这种倭国长弓的射程虽然不是很远,可准度惊人,几乎是箭无虚发,而所用的箭枝则是相对普通弓箭的重箭对盔甲造成的伤害也很大。 他们不知道,这是资源稀缺的倭国特点,因为各种资源的稀缺,倭国人习惯把事情做的精益求精,这样既节省资源又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不得不说这是从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被迫养成的习惯。 但这样的习惯也同时制约了倭国的技术发展,没有多余的资源可供浪费,没有大量的资源可供开发,自身的技术水平当然难以进步,倭国的军械水平还停留在唐初的标准上,经常内战没有大一统的国家更难发挥国力。 在坚如磐石的宋军城寨面前,倭人的冲击就如以卵击石,宋军很快发现对付倭人的办法,直接在远距离射杀倭人的长弓手,没了长弓掩护的倭人几乎是与羔羊无异,粗制滥造的铁器在坚固的步人甲上几乎只能留下白痕,而大宋的长刀却能轻易的破开藤甲砍翻倭人。 乌泱泱的一群散兵游勇几乎不能成为宋军的威胁,当初大唐灭高句丽一战让倭人见识了中原王朝的实力,这也是为什么大内氏不愿亲自前来送死的原因,大内氏的家族中有着对中原王朝的丰富记载,从东汉到大唐再到大宋,他们一直致力于收集中原王朝的情报。 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此时的大宋虽然不及大唐的疆域广阔,可军事却一点也不比大唐差上多少。 三友氏的乌合之众不断的减少,大宋的军队甚至开始发起反冲锋,强大的步人甲战阵从城寨中涌出,进退有序的向前推进,整齐的脚步声配合加击打大盾牌发出的怒吼如山呼海啸般让人恐惧,两千人的军阵仿佛化身成千军万马,大地随之震颤,脚步声如鼓点敲打着倭人的心脏。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居然恐怖到如山般的气势,三友氏的将领几乎想转身逃走,自己手下的军人根本不能与之抗衡,欺软怕硬的倭人性格暴露出来,三友氏大军几乎是夺路而逃,仓皇溃散…… 第三百五十五章交易 大宋的步人甲军阵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强大的佐证,身披坚甲的百战悍卒尊严不容侵犯,这是大宋禁军的准则,如果挑衅就别想轻易的退走,战争什么时候发起是敌人说的算,但结束却是大宋说的算! 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代价的往往是惨痛到承受不起的。 三友氏便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大宋占下了石见银矿,如果这时候不杀一儆百,怕是以后更难在倭国立足了,到时间岂不是任何想打银矿注意的人便能插上一脚? 石元孙打算在这群倭人的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使得他们见到大宋的军队便会心生恐惧不战而降,这算是上兵伐谋了吧? 在他的率领下,大宋的禁军犹如脱缰的野马开始在平坦的开阔地上剿灭剩余的三友氏的残兵,早就别了一肚子火的禁军哪还能客气,接二连三的对倭人挑衅他们早已克制不住怒火,更何况这些倭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移动的战功。 相比与党项人和契丹人,这些倭人更容易对付,从他们身上获取战功实在太容易了些。 平原上的屠杀开始了,倭人如四散而逃的羔羊慌不择路,远处的小山上大内岛津发出冷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杀吧!杀吧!杀的越多越好,我大内氏的机会到了,能否吞并大友氏就看宋人的力量了!” 一旁的家臣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宋人的军队恐怖如斯,这简直可以横扫本州的恐怖存在,他们会不会对我大内氏产生威胁?” “威胁?!不会的……” 大内岛津微微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宋人已经被他们的儒家思想所禁锢,对他们来说每一场战争都要出师有名,天朝上国的礼数已经成为他们身上的枷锁,否则如此强大的军队为何不夺取东京都?有道伐无道?可笑!” “那石见银矿……” 大内岛津猛然回首道:“谁也不许动石见银矿的主意,再多的利益也不行!绝不能给宋人调转矛头针对我们的机会,别忘了咱们大内氏的目的,上洛京都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也许这些宋人便是天照大神派来的援军呢!” 家臣们连连点头,不光不能冒犯宋人,还要想尽办法的犒劳他们,以利益获得信任才是最好的办法,在强者面前就该俯首帖耳,这是倭人的行事准则。 追击战很快结束,在一身清脆的鸣金中大宋的军队猛然间停了下来飞快的收拢,进退有序的向城寨撤回。 大内岛津感叹道:“这样的军队即便是横扫本州也是可能,只可惜这是宋人的军队,不冒进,不擅退,号令如一,我大内氏何时能有一支这样的强军?” 家臣小心的回答:“只要我们吞并大友氏,很快就会有的……” “呵呵!这是痴人说梦,这样的军队不是倭国能拥有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咱们只要经营好大内氏,直到上洛京都的那一天就行。现在派出所有的足轻去劫杀宋人留下的残兵,宋人不想赶尽杀绝,那便由我们代劳,绝不能让这些大友氏青壮返回!” “是,家主!” 相对于大宋禁军,大内氏对周围的环境更加熟悉,他们追杀起大友氏简直轻而易举,已经没了战斗之心的大友氏足轻仓皇逃窜,可这些终究是徒劳,埋伏在不远处的大内氏轻松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石见银矿的城寨中,石元孙听着校尉的汇报微微点头:“看来此战我大宋军士战功丰硕啊!也好,在此化外之地得些战功还是不错的事情。” 校尉皱眉道:“只是斥候来报,刚刚的那些倭人并不是大内氏,而是大友氏,大内氏坐收渔翁之利,正在劫杀残兵……” 以石元孙的聪明已经看出了门道,微微叹气道:“咱们在倭国人生地不熟,只要守好这石见银矿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要是被官家知道咱们向大内氏报复肯定会斥责,何苦来哉!既然大内氏利用了我们也就利用了,谁叫咱们是外来户?但绝不能有下次……” 石元孙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亲兵便叫道:“禀报将军,大内氏家主大内岛津前来拜会……” 校尉猛然起身就要出去寻大内岛津的晦气,但被石元孙伸手拦下,微微摇头道:“没必要,人家用的是阳谋,咱们动不了他。” 安抚下校尉的激动情绪,石元孙对帐外叫道:“让他等着,先容本将沐浴更衣……” 在石元孙看来他是宋人自然高出倭人一等,多少还是要以文人模样示人,身上的铠甲沾有血迹且锋芒太露,君子之道应该温文尔雅才是。 大帐之外等待的大内岛津等到退都麻了才得到进入的允许,羡慕的看一眼亲兵身上的铠甲和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唐时的横刀很想象,就是刀背变得更宽血槽变得更深了…… 在大帐中曲膝跪下并磕头,这在倭国是相当正式的礼数,按照规矩石元孙也应该如此回拜,只可惜石元孙并没有这么做,他是大宋的将军,即便是见了官家也只需躬身施礼,凭什么回拜他大内岛津? 大内岛津对宋人的礼数也是略知一二,石元孙的举动他并不觉得无礼,在他看来这是宋人应有的骄傲。 “岛津这次前来是向上国将军赔罪的,我大内氏不打招呼便擅自出兵消灭残敌,致使将军的神威没有得以展现,真是万死之罪,故略备薄礼犒劳大军,还请将军笑纳!” 他的话让刚刚洗过澡的石元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此肉麻的奉承话也能说的出口,简直是厚颜无耻了。 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卑躬屈膝,石元孙也不好拨了他的面子点头道:“岛津家主客气,我大军是奉官家之命守卫石见银矿,但凡有擅闯着一律格杀勿论,这是军中之事。只不过我不希望有人煽动其他势力对我大宋亮刀,更不希望被人利用,岛津家主你可知道本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内岛津再次磕头道:“请将军相信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很好,希望如此,对了,要是有人想和我大宋驻军交易还请不要阻拦,毕竟对我大宋来说开通商路才是要紧的。” “这也请将军放心,我倭国对商贾从不会刁难,同时他们也不会有地域之分,只要他们得知您这里有来自大宋的货物一定会来交易的。” “大善!请用茶……” 端茶送客的道理很简单,大内岛津知道大宋的军营不欢迎自己,也没必要赖着不走痛快的起身离开,只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一丝不甘…… 第三百五十六章暴风骤雨的回程 人和人之间的互动大多带有利益的交换,即便是朋友之间也多是互惠互利,更何况石元孙和大内岛津根本不算是朋友,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石元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了大内家的帮助,宋军能很快的在石见站住脚跟,在他看来倭人卑躬屈膝之下几乎不敢乱来,可他不知道赵祯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蔡伯俙和夏竦二人,绝不要相信倭国人。 此时的蔡伯俙与夏竦正在与前所未有的风暴搏斗,巨大的风暴带起海水拍打在舰船上,即便是大宋的海船也难以抵挡海水的侵袭,无助的在大海中摇摇晃晃,此时的风帆早已被收起,任凭猛烈的风暴把海船推向未知的远方。 “老倌,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到大宋吗?” 蔡伯俙第一次被狂暴的大海所震惊,自出航以来他所见到的大海基本上是平静的,即便是有些海浪也小的可怜,但现在眼前的却是滔天巨浪,不断的把小山似的海浪拍在甲板上。 就连船舱中也都涌进了海水,夏竦坐在座椅上努力的保持身体平衡,脚上的靴子已经被海水打湿,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为所动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道:“怎么,你不是自己要求出海的,现在就怕了?” 蔡伯俙撇了撇嘴,伸手抢过茶壶给自己灌上了一口:“怕?我蔡伯俙还有怕的事情,只不过觉得要是死在这里有点冤……我,我才刚刚娶了公主,家中连子嗣都没有啊!” 就一个茶壶还被蔡伯俙抢走了,夏竦很是不爽,夺了过来擦了下壶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娶了公主之后已经没了上升的希望,我大宋的驸马与废物何异,只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死在这大海上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呸,呸,呸!老倌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夏竦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还确实有好事。” “什么好事?” 蔡伯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的开口问道。 “不幸中的万幸,我大宋三千虎贲留在了倭国,否则老夫真是寝食难安了,如今的船队没那多人,也完成了官家的交代,即便葬身鱼腹老夫也算是值了。你说丹青史书会给咱们什么样的详笔?”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夏竦,期盼了半天原来这老倌是说大宋的损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丹青史书?人都不在了要丹青史书有个屁的用! 蔡伯俙嗤笑道:“夏竦,既然咱们九死一生,那我便告诉你一句官家的原话,丹青史书比那妓馆中的清倌人还肮脏善变,它永远都是胜利者在书写,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哪有机会在史书上留名?” 猛然抢过夏竦手中的茶壶喝了几口便摔碎道:“咱们要是死了也就是失败者,你认为向我们一样在海上窝囊死去的人会被史家写进煌煌的史书中吗?笑话!” 蔡伯俙说完便转身出门,他要拼上一拼,即便是自己不能拯救船队也多少能出一份力吧! 看着离开的蔡伯俙,夏竦微微一叹自言自语道:“王相公的话没错,这小子还真是有一种士大夫没有的东西,大概是和官家在一起久了吧,官家身上的那种东西更加强盛啊!” 甲板上已经的人早就忙的不可开交,风暴越来越大,不断的把海水灌入甲板和船舱,大量的海水带起雪白的泡沫,但如此奇特的景象根本没人在意。 蔡伯俙脱去身上的官服赤裸着上身道:“拉紧缆绳,稳住甲板和船舱,剩下的人和本官一起往外汲水!” 海船上的水手见到蔡伯俙出现后惊讶万分,舰船的掌舵大喝道:“驸马还是进仓中暂避为好,万一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可担待不起!” 蔡伯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威严的形象:“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立刻按照我说的去做,把最小的三角帆放开,咱们借着老天爷的东风把自己带出去!” 负责留守舰船的校尉瞧见蔡伯俙认真的样子,一咬牙向船队打出旗号,顿时大宋所有的舰船撑开小型三角帆,在狂风的吹动下如离弦之箭般在大海上飞驰,巨大的海浪拍来被船首的撞角粉碎,带着腥味的海水拍打在蔡伯俙的脸上。 没错!这是正如官家所说的场景,大海的狂暴确实有着莫测之威。 夏竦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扶着舱门看着蔡伯俙拼命的样子喝到:“蔡伯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即便是有妙也无需法耳提面命,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都快死的人了,还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有什么意思?老倌你进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出来干嘛?” “老夫的年岁虽涨,可多个猴还多三两力不是?” 蔡伯俙撇了撇嘴:“果然是墙头草的夏竦,一句话正反说都是他有道理,就不能死回船舱里呆着,难道不知外面的甲板上很危险吗?” 船队随着猛烈的风暴前进,即便是张开了三角帆,船队的速度依然没有风暴来得快,此时的风暴已经开始电闪雷鸣,大有毁天没地之势,蔡伯俙拉住一旁的夏竦道:“官家还真是猜得准,果然是狂风卷积着乌云……” “现在还有功夫说笑!能走出这片风暴就算是福大命大了!” 两人几乎是嘶吼着才能对话,风暴变得越来越大,船队在它的玩弄下上下起伏,就如一只巨大的手不断的把船队推向远方那。 巨大的海浪排上甲板,蔡伯俙伸手死死的拉住夏竦的手道:“老倌,咱回船舱吧,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了,下面就看命了,如果不死,能飘到哪算哪!” 夏竦点了点头:“听天由命,如此甚好!” 世间万物都是有始有终的,即便是再厉害的风暴也是一样,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夏竦和蔡伯俙在船舱中被颠簸的七荤八素无力爬起,舰船终于慢慢的开始停止剧烈的摇晃,还好这些海船都是水军的战舰,如果是一般的商船怕是早就石沉大海了吧? 船舱外响起一阵阵呼喝,任谁也能听得出这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陆地,是陆地!” 船舱外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声,蔡伯俙紧皱眉头,这不对,他们快离开倭国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就看见海岸,难道是又被吹回倭国了不成? 搀扶着鼻青眼肿的夏竦,两人在船舱内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鼻青眼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要是再多颠簸一会,蔡伯俙不认为夏竦的一把老骨头能撑到暴风雨的停息。 第三百五十七章老天的派遣巧遇流求 蔡伯俙看着眼前的陆地微微发愣,这哪是什么陆地,本就是就是几座岛屿而已! 但此时发现岛屿无疑要比看见婆娘还让人兴奋,蔡伯俙一挥令旗道:“传我号令,船队向最大的岛屿前进,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才是!” 风暴来得快去的也快,前一阵还是电闪雷鸣恍如灭世,此时却变得万里无云海风轻拂,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照耀着海水和船队,仿佛刚刚的风暴只是它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 夏竦站在甲板上脖子伸的老长,正对着船舷外不断的呕吐,刚刚他在船舱内被颠簸的不轻,但是摔的七荤八素的他连呕吐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得了空怎能不一吐胸中的不快? 美丽的海景就这样被夏竦破坏掉,蔡伯俙在一旁好心的给夏竦拍背:“以后咱就不接这种出使的差事了,您这垂垂老矣的身体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还是让朝中的年轻文官来的好。” “官家派我前来的深意你怎会理解?年轻的官员多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岂能有我这般运筹帷幄,咱们这次面对倭人的皇帝,要不是老夫的手段你以为倭国皇帝能乖乖就范并求助我大宋?老夫是在为大宋谋一个机会。至于官家用或不用并不重要,但我做不做却又是另一回事,你可明白?” 蔡伯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夏竦也不解释,终究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臣子的使命便是辅佐君王未雨绸缪,做好分内的事情算不得什么,最难的是要考虑得更为长远。 这也是夏竦为何接受倭国皇帝国书的原因,他要为大宋和官家做好准备,至于官家如何抉择这便不再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战船上的小型的三角帆被收起,巨大的舰船借着海风劈波斩浪的向海岸驶去。 船队并未直接靠岸,而是沿着岛屿前进,蔡伯俙打算在最大的一座岛屿登录,并询问一下当地的土著这是什么地方,但夏竦已经说出了答案:“这里大概就是隋书中记载的流求了!” 蔡伯俙回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夏竦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说过多少回多读书,多读书!你这般的学问如何能胜任官家的差遣?当年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倭国以南时便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浮在海面中,“若虬龙浮在水面”,遂为其取名流虬。唐朝编纂《隋书》时,因“虬”意为小龙,为避帝王龙讳,将该地更名为流求。这是史书,难道你连史书都没看?!” 蔡伯俙摸了摸脑袋:“以前读过,后来忙着蔡记的生意便放下了……” “又是商贾之道,连史书都不读,你的商贾之道也走不长了!” 蔡伯俙已经习惯了夏竦的说教,不知为何,夏竦特别的喜欢说教,他本是打算拜丁谓为师的,怎么搞的夏竦成了他的老师? 朝中传闻丁谓和夏竦两人不对付,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夏竦任玉清昭应宫判官,丁谓任玉清昭应宫使,是夏竦的上司。在斋厅宴请同僚,有杂技表演助兴,丁谓故意难为夏竦:以前没有咏杂技的诗,你可以做一篇。夏竦也是不怵即席吟诗道:舞拂挑珠复吐丸,遮藏巧使百千般。主公端坐无由见,却被旁人冷眼看。自此二人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旁观者清,蔡伯俙从两人的谈吐和做事的方法便能看出两人矛盾的地方,丁谓固执己见为了达成目的死都不会掉头,而夏竦则是为了达成目不择手段。 蔡伯俙可不想绞到两人之间,夏竦最近一段时间老是在向他示意拜在自己的门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怕是直道丁谓要收自己为徒,他想故意横插一脚的吧? 连自己的学生都被抢走,这在士大夫之间是极其丢人的笑柄。 船队靠岸的时候便引来了许多土著的窥伺,身穿麻衣手拿木矛的当地人看着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的战舰已经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不少人扔掉手中的武器跪拜巨大的战舰,在他们的记忆中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巨舰。 身为使臣的夏竦当然要担负起教化蕃人之责:“你们的王庭何在?” 人群中出现一位长者,从他的衣着便能看出他的身家和地位,别人都是一身粗麻而他则是身穿丝绸长袍,而且他开口便是地道的汉语:“是天朝来的使臣吗?!王庭便在首里城,请天使随我前来。” 夏竦微微点头向老者施以汉家之礼,老者亦回礼,激动的说道:“三百年了,自上次天使抵达已经过去了整整三百年了!不知天朝可变?” 夏竦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眼中微微泛红的说道:“以大不同也!” 两人并肩而行不断的交换相互之间的信息,蔡伯俙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夏竦为何会对化外之民的蕃人如此尊重,不惜自降身份的以平辈之礼相待。 夏竦拉住老人的手道:“上国以流求之名相称,今后只需每年遣人来朝上贡便可,我大宋定然相助流求,当年天朝遭遇剧变,如今以安定繁荣,绝不会弃属国与不顾!” 蔡伯俙终于直道夏竦的打算,这老倌一定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流求,所谓的帮助怕是更多的要索取吧? 所谓的王庭也不过是稍稍好一些的大房子而已,连大宋最小的偏殿都比不上,比之倭国的宫殿也相差甚远,但里面的规矩居然还是遵循隋唐之制。 蔡伯俙和夏竦有着天然的归属感,即便是校尉一再请求,两人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跟随,既然是汉礼的宫廷,那一定要遵守,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遵从汉礼便不会乱来。 果然流求的王亲自走出大殿迎接两人,并以诸侯之礼相见,毕竟隋朝当年是给流求带了文明与汉礼,流求对中原王朝有着极强的归属感…… 大殿中还是依照隋唐之制,君臣跪坐在地上对话,在夏竦和蔡伯俙坐倒之后,流求的王便开口道:“当年隋大业年间征伐过流求,可因为语言不通并未述说清楚,此后以唐代隋我等也有所耳闻,但未有来往,如今上国使臣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外交上只要一提到战争便是不好的事情,夏竦立刻开口道:“此时已经今非昔比,我大宋取代大唐成为中央帝国,宋天子慈民爱物,视外族如一家,如今遣我等前来,便是恢复两国之好!” 蔡伯俙被夏竦如此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给惊呆了,这算不算是假传圣旨?明明是被风暴刮过来的,你老倌居然能舔着脸说自己是官家派遣来的,你怎么不说是老天爷派你来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回程 流求地域狭小资源稀缺,大宋舰队上剩余的一些商品成了香饽饽,流求百姓的热情让舰队招架不住,只要是能买的东西就连一口锅也会被买走。 蔡伯俙说到底还是个商人,几乎是命令舰队把一切能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流求的百姓也不会讨价还价,甘蔗榨出的晶莹蔗糖,东海中捕获的鱼干,甚至连硕大的珍珠都会用来交换。 这让许多水军将士脸红,毕竟用一箱茶叶换取两颗浑圆的珍珠有些说不过去…… 在他们看来流求的百姓待人真诚热情,甚至会邀请将士们去家中小住,靠海吃海的流求盛产海鲜,扇贝,金枪鱼,海胆,螃蟹,鲍鱼等等吃的将士们大呼过瘾。 夏竦瞧着蔡伯俙的样子微微摇头道:“这些东西全部送给琉球百姓,珍珠留下最大最圆的两颗即可,将士们私下的交换倒是无所谓,但船队的东西必须无偿送给流求百姓!”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转头道:“这是为何?难道不卖了?” 夏竦长叹一声道:“你不懂,这些东西大概是琉球百姓的全部身家,此地物资匮乏,如此交换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们,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如何能让属国百姓吃亏?你来了这几天也该知道流求的国力,看看这里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你便给流求的王上出个主意,两国以后的往来总不能光靠我大宋赏赐,他流求也是要上贡的。” 蔡伯俙想了半天苦着脸道:“流求过于贫困,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蔗糖了,这些蔗糖我蔡记能全包下来,海鲜倒是能晒成鱼干,不知东京城的人能否吃得惯,其实最好的一点便是把流求作为我大宋商船的中转之地,甚至能在流求开设榷场成为海客的交易之所。” 夏竦惊讶的望着蔡伯俙,以前别人都说他的经商之才大宋无人能出其右,起先夏竦是不相信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简单的几句话便给流求找到了出路。 微微点头夏竦感叹的说道:“如此甚好,也算是给琉球国找了个出路,珍珠便算是流求国的上贡之物,即便是材质不好也是下属之国对官家的上贡。耽误了数月有余我们也该走了,老夫要把琉球国王上的国书上奏官家嘞!” 前面还有些感慨,可到了最后即便是一旁粗心的侍卫也能感受到夏竦心中的欢愉。 蔡伯俙撇了撇嘴,老天还真是对夏竦不薄,一阵狂风居然把船队吹到了流求来,否则他夏竦凭什么有这种资格获得出使流求的权利? 这次出使倭国的夏竦不光获得了倭国皇帝的国书,甚至还获得了流求国王上的国书,这简直是买一送一的好事! 等回到东京城讲起这段奇遇怕是能羡煞不少的文臣,这算得上是承天之命了。 蔡伯俙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夏竦回去后的得意模样…… 船队在流求百姓的热情中缓缓驶离,海岸上留下了许多物资和琉球人的东西,最后善良耿直的禁军将士们还是留下了交换来的东西,最多便拿了一两粒小小的珍珠回去给自家婆娘高兴一下。 流求的天孙王望着远处的逐渐消失的舰队转头对锦衣老者道:“也不知天朝上国能否再来……” 老者笑了笑:“王上无需担忧,天朝已经剧变已不是那大隋模样,汉家使节的话定然是作数的,宋人天子慈民爱物,定然不会弃流求与不顾,我等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天孙王苦笑道:“可这次他们留下了多数的财物,只取了两颗珍珠便走,如此粗鄙的貢物如何能配得上天朝上国的皇帝?” “王上,越是这样越能说明上国对我流求的照顾,不忍多取百姓之物,不忍对王室财货下手,王上宋天子说不定真是如夏竦所说那般慈民爱物呢!” 船队已经消失,天孙王微微点头:“听说宋天子年仅双十,却有着一代圣主的气象,在夏竦的口中本王确实看见了一位英明之主,但愿宋天子不忘流求……” 说来也巧,船队在回程的时候几乎是一路被季风吹回的,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到了大宋的海州,使团没有休整立刻马不停蹄的转漕运赶往东京城。 对夏竦来说这次出使将会为他带来荣誉,而对蔡伯俙来说,一箱箱银锭堆得的如小山一般,只能从漕运运回东京城,船队已经从海州出发,途径徐州和应天府,一路上都有专人护送,不日便可抵达。 既然是一起去的,回也要一起,蔡伯俙苦着脸的面对夏竦的诱惑:“蔡小子,马上可就到了东京城,你这几天在漕船上闭门不出是在躲着老夫吗?老夫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夏参政,咱们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即便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何必如此为难我?”自从回到了大宋之后,蔡伯俙便改了对夏竦的叫法,以官名相称这是基本的礼数。 大海之上化外之地百无禁忌也就罢了,回到了大宋还一口一个老倌不用夏竦开口,定然会被御史台找麻烦。 夏竦啐了一口道:“谁和你是忘年交?你这是摆明了让丁谓占老夫的便宜,你我是忘年交,他丁谓是你的师傅,那我不是平白的矮了丁谓一头?!” 蔡伯俙决定不说话了,可看着夏竦气呼呼的模样还是道:“我拜丁相公为师那是学习财计之事,并无其他,且这是官家的口谕,您老倌要是能请动官家说和我也是无所谓的。” 夏竦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大宋的两位相公给你做师傅,你想的也太美了点。” 蔡伯俙摇了摇头:“那我就爱莫能助只能拜丁谓为师了。” 夏竦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用激将,朝中的好苗子多的是,老夫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你强的!” 瞧着蔡伯俙如蒙大赦的窜进船舱,夏竦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哪找一个这么好的,既能和官家说上话,还是奉朝请的驸马都尉……” 漕运的船只要比海船慢上许多,且要绕路,船上的银锭也减慢了漕船的速度。 船队行驶到应天府的时候蔡伯俙便匆匆上岸,夏竦连连惊叫道:“蔡小子没到东京城不可上岸,你是使团副使,人不离船这是规矩……” 蔡伯俙转头道:“什么规矩,我家娘子来了,还带着小女女,你说我能不能不去?” “别说是你家娘子,就是……长乐公主?!快去快回,船队进入东京西水门的时候你小子必须在船上!” 蔡伯俙头也不回的向后摆了摆手,一骑绝尘而去,此时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唯独他的娘子和孩儿才是他的一切,不知不觉出海已经一年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西水门记事 秋日的东京城是个忙碌的季节,大量的粮食通过漕运进入城中,各地运粮的漕船在河道上排起了长龙,岸边的纤夫喊着号子前进,粮船太过沉重必须要通过纤夫的拉扯再能顺利进入码头。 但此时的西水门相比起早先却要好上许多,水门不远处的码头上,年轻的船工一边修缮漕船一边感叹道:“这西水门一到夏秋两季便是热闹非凡啊!” 身旁年纪稍大的船工笑道:“这还算是热闹非凡?你是没瞧见原先的模样,那人多得的都没法说,就连平时不愿来的官人都是随处可见的,那排场,那架势,嗞嗞……” “为何现在不如以前了,我听咱们大宋现在用的是占城稻,一年两熟,在南方甚至三熟的,再加上官家调遣十万厢军开荆湖南路岭南之地,咱们大宋今年应该是个大丰年啊?” “是大丰年不假,可夏秋两税现在不单单走咱们西水门了,郑州管城也有漕运码头,不少的漕船去了管城,走公路进东京城了。” 说到公路年轻的学徒眼睛一亮:“原来是走公路了嘞!还别说公路可比咱们的漕船快得多,怕是用不了半日便能抵达东京城了,俺上次接老娘进城便是走的公路,那叫一个平坦,还有专门的马车可坐,足有四匹马拉着!” “你小子现在也够奢侈的,马车都敢坐还是四匹马拉的,也不怕没钱养家?” “那有什么!一趟车才不过十文钱,现在喝杯茶还要五文呢!我和我老娘就当时歇脚喝茶了。” 老船工吓了一跳:“吓!才十文钱?以后有机会咱也要坐上一坐嘞!这可是相公的待遇……” “嘿嘿,要是和相公们比起来可算不得什么,人家的大车可是一人独自享用的,咱们的马车坐了足足三十人,有的时候还要在车板上坐着嘞!但总归是有车坐还便宜,听说这是路政院的范学士提出的,端是个惠民的好政策!” 两人还打算说什么,年长的汉子却猛然发现飘扬的旌旗和喧闹的锣鼓声,致其腰来手搭凉棚,远远的便看见飞龙旗帜顿时目瞪口呆,年轻的学徒颤抖的说道:“这是官家出巡?” “嗯,应该是了,后面还跟着相公们,要是单单官家出巡一般不会打出如此排场,怕是来考究西水门的,咱们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话不要说了。” 学徒闭嘴老实的捶打木楔,官家出巡居然来了西水门这样的脏乱之地,虽说西水门变得干净许多,可还是东京城最乱的地方,别的不说,光是水泥路上的泥水便足以让官人无从下脚,何况官家相公们。 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是皇帝出巡的基本礼仪,开封府的小吏早就开始准备,在远处的旌旗到来之前便开始泼洒。 在水泥路上这么做简直是多此一举,黄土被水一冲更显水泥路泥泞了。 西水门的宿老拿着拐杖敲击着地面对小吏吼道:“你这是作甚?官家马上来了,你把这水泥路弄成了黄泥路让官家如何走?直接用净水泼街不就完了?水泥路又不吸水,很快就能冲刷的干净!” 小吏点头道:“还是老丈的方法好!” 西水门的水井可是不少,众人一起忙活不一会便让水泥路变得干净起来。 赵祯带着文臣们前来西水门主要是为了查看西水门的漕运情况,在他的规划下漕运每年都应该减少,以减轻对黄河支流的负担,同时也要查看黄河的河道情况,如今东京城外的黄河堤坝已经很高了,简直像是路上河流这对东京城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年赵祯还是太子的时候便给出了疏通黄河水道的办法,但如今效果却不明显,主要还是上游泥沙过多的问题。 赵祯抓起一把河中的泥沙对着王曾微微皱眉道:“上游的泥沙为何还是如此之多,难道就不能稍稍整顿?还有朕说过多少次了河堤不要种植杨柳,只为单单的风景快意便不顾堤毁人亡之险?” 王曾无奈的说道:“垂堤杨柳本就是惯例,且文人墨客极爱,再加之移除杨柳所费巨大,地方的官府便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河底被这些杨柳破坏?下严旨命人砍掉黄河堤岸上的杨柳,务必保证河堤的安全,朕可不希望东京城被泡在水中。” 王曾点头道:“既然陛下严旨,那他们也会照办可所需的用度也请陛下让三司调拨。”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蔡伯俙的船队也该回来了吧?” “半日前便说过了应天府,按照漕船的速度应该快到了。” 王曾的话刚刚说完便见一名小校骑马靠近,翻身下马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启奏官家,使团已经进入开封府境内,莫约半个时辰就道!” 王曾恍然大悟,原来官家这次带着群臣们出巡居然是为了迎接使团,看来这次大宋出使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之前赵祯说过倭国的银特别多,这在朝臣们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银这种贵重金属在煌煌中国都非常值钱,更别说是倭国的蛮荒之地了。 赵祯深知这些士大夫的想法,准确的来说是中原王朝的所有人都有着高外族蛮夷一等的想法,这是千百年来的儒家思想在作祟,在他们看来所谓不知礼数的人都是外族蛮夷,既然是蛮夷那一定贫穷。 挂有特殊旌旗的船队慢慢的驶进西水门,装载贡品的漕船足有五艘之多看的朝臣们目瞪口呆,但随即有人反应过来道:“些许是倭国的特产乡仪之类的东西……” 赵祯无声的咧嘴笑了笑,特产乡仪?以蔡伯俙的性格能带那些东西?不把倭国的银矿拉回大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蔡记货物的价格可是相当不菲的。 船队在西水门登陆,当夏竦和蔡伯俙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赵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小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的还真没法向赵妙元交代,他现在还不知道赵妙元在应天府私会过蔡伯俙。 夏竦走到赵祯面前躬身行礼道:“启奏官家,臣和驸马二人出使倭国得倭国皇帝国书一封,上呈官家御览!” 这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内,夏竦和蔡伯俙出使倭国已经整整一年这完全超出了预想,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的一去不复返,毕竟在茫茫的大海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但夏竦接下来的话却惊呆了所有人:“此次出使倭国,臣和驸马不幸被风暴吹走,迷失在茫茫的大海,就在臣等万念俱灰之际却见一群小岛如纽带般出现在大海上,臣等驶入岛中发现此乃隋唐文献中的流求国……” 夏竦的话让赵祯一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到达了后世的琉球群岛,更加可贵的是还带回了流求天孙王的国书,这算不算是祸兮福之所倚? 无疑夏竦的意外出使,让他获得了朝臣们的交口称赞,无论这些称赞是否发自真心,但他这种扬上邦气象,教化异俗的行为确实担待得起。 第三百六十章皇家票号 既然夏竦得到了称赞那蔡伯俙自然要稍稍表现一下,虽然这不是他所希望的闷声发大财才,但瞧见赵祯的眼神不善还是无奈的开口:“启奏官家,我等此次出使倭国通商,获白银三十五万两,黄金十万两,另有各色金银器具若干上呈官家!” 随着蔡伯俙的话,漕船上的箱子被打开,雪花花的白银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即便是见惯了内藏库各种珍玩的赵祯都被眼前的银山吓了一跳,更别提那些黄金了。 虽然黄金的价值要比白银高上许多,可远没有白银给人来的震撼。 看着堆积如山的白银,不少的朝臣干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语:“倭国真的有这么多的银子?难道蔡记这次是把倭国的白银都弄来了?!” 夏竦微微一笑的说道:“倭国的白银之多远超我等想象,且这次倭国皇族遇了难期望我大宋救援,以三座银矿为酬劳,期望我上国天军除去奸佞之人!事后亦有金矿奉上……” 吓…… 夏竦的话还没说玩便让炸开了锅的群臣打断,三座银矿!事后还有金矿! 这些财富对宋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诱惑,而赵祯则是在想要不要直接出兵倭国,与其帮助所谓的倭国天皇,还不如直接强占要来的快些,对于这些倭人赵祯从没觉得有必要以礼相待。 但赵祯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一定会被朝臣们用口水淹死,师出无名之战乃是不义之战,对称藩纳贡的倭国下手对大宋的名声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样以后还有那个小国敢依附大宋? 钱可以没有,但名望却万万不能丢,这便是朝臣们心中的单纯想法。 夏竦留下三千甲士占领石见银矿的事情得到了赵祯和朝臣们的称赞,王曾更是微微点头道:“既然是倭国皇帝的诏书我们便要承认,即便没有关白的印信也是一样,身为皇帝出口成宪岂能亵渎?子乔此举大善,这是在给倭人的关白看清我大宋的态度。” 鲁宗道微微点头跟着说道:“王相公所言不错,关白类似我大宋的宰辅,却敢威胁至高无上的皇权,这岂不是乾坤颠倒?我大宋应该派遣精锐之师讨伐奸佞!” 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远的不说就单单大唐和倭国的高丽之战便能看出倭人的野心,赵祯腹诽着这些正义感过剩的士大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倭人善变,救助倭国皇室路途遥远,恐得不偿失!” 赵祯的话也引得朝臣们的连连点头,确实贸然插手多少会有些不台妥当,毕竟现在的倭国皇帝还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 其实他们都不知自己皇帝心中邪恶想法,后世日本宗室宣称自己的天皇是万世一系,赵祯打算断了他们的传承,这种小国寡民最容易产生恶劣的军国主义。 殖民统治一词在赵祯的脑海中冒出,好像殖民日本也是不错的选择…… 使团给大宋最大的震撼不是来自夏竦等人的流求奇遇,而是那整船整船的金山银山。 倭国遍地是白银,稍稍寻找便能找到黄金的谣言已经在东京城传开,所有的商人都在摩拳擦掌的准备商品,甚至不惜借贷采购货物赌上全部身家者…… 一赐乐业人很好的抓住了这个巨大的商机,东京城的所有一赐乐业票号宣布,只要是大宋前往倭国做生意的商人都会得到他们提供的借贷服务。 就在商人们去一赐乐业票号的时候却有一条更为惊人的消息传出,官家体恤商人不易,在东京城开设皇家票号,向所有大宋商人借款……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的商人几乎是一窝蜂的舍弃一赐乐业人投入皇家票号的怀抱。 东十字大街上高大的一赐乐业人票号引来了无数的商人争抢兑换,大家都希望把手中大额的交子换成铜钱存入皇家票号中,皇家票号可与一赐乐业人的票号不同,人家可是支付利息的,存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利息越多,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利息,可好歹有利息不是? 甚至连一些百姓都愿意把钱存在皇家票号之中,在他们看来皇家票号的信誉可比一赐乐业人大得多的多! 南门大街上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总号中,塔利班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的同族道:“早就对你们说过,大宋的天子是天底下最为睿智的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手段即使比之最智慧的伊斯俩目也不成多让!” 面对塔利班的话许多犹太人不以为然:“只不过是利用了他的权势而已,他是大宋的皇帝,他开设的票号当然比我等的更有说服力,你别忘了票号的基础是什么,信任二字可价值千金,我们犹太人自始至终小心谨慎的维护着自己的信用,可到头来却比不上宋人皇帝的一句话!” 塔利班随手把一摞宣纸仍在他的面前道:“信任?你以为大宋的皇帝只是在信任上战胜了你们?看看这些政策和手段,哪一样是你们能比得上的,我敢说大宋的皇帝在财货一道上的造诣已经远超你们所有人的智慧!” 捡起地摊上的宣纸,年轻的犹太人递给了年迈的长者道:“拉比,您是我犹太人中最智慧也是最精通商贾之道的人,请您看看这宋人皇帝真的像塔利班所说的一样吗?” 长者微微一笑的接过纸张仔细的查看其上的内容,越看越是心惊,随着他表情的变化许多犹太人开始紧张起来,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拉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如此精美的设计简直是如艺术品一般让人赞叹,宋人的皇帝在财货之道上简直是登峰造极的大师!” 年轻的犹太人抢过宣纸仔细的查看一番后便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皇家票号不光在诚信上击败了他们还从利益上击败了他们,居然会给客户利息,这真是闻所未闻的道理,长此以往下去难道不会亏本吗? 年迈的拉比瞧见一帮年轻人疑惑的表情微微摇头道:“你们难道还没看出其中的盈利法门?其实说来简单,只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罢了,百姓的钱财存入皇家票号,这些小钱就变成了一笔庞大的财富,钱之所以被称谓钱就是因为他的价值,什么样的钱最有价值?” 塔利班冷声说道:“流动的钱财!” 拉比微微点头赞赏道:“没错,就是流动的钱财最有价值,宋人的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会把这些钱财流动起来,用作投资,这样便能收回本钱在赚上一笔,只要保证日常的资金运转便不会有问题!” 一旁年轻的犹太人开口道:“那万一产生大规模的汇兑怎么办?这样的运营方式最怕的便是大量的汇兑吧?” “没错,这是皇家票号的致命伤!”拉比笑眯眯的肯定他的话但随即哀叹一声道:“但你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吗?即便是发生也会被皇家扑灭,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宝库中到底有多少的钱财,怕是大宋的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拥有这样的不世之材,老夫真想看看大宋的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其实很简单,赵祯只是把后世银行的运行机制因地制宜的换到了大宋而已,想做银行只需要三样东西,大量的资金和他人的信任,以及政府的支持。 而恰巧赵祯的手中三样齐全,在大宋谁的信任度最高除了他身为皇帝的赵祯外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资金更是个笑话,赵祯内藏库中的钱财堆积如山,每年的税收都会有一部分被放入皇帝的内藏库中,这么多年的积攒下来连赵祯自己都不清楚内藏库中的银钱有多少,而且还有蔡记源源不断的收入。 蔡记可以说是大宋的国有企业,皇帝的产业岂能不赚钱,何况还有蔡伯俙这样的商业奇才在负责管理…… 第三百六十一章崩溃前夕 就在一赐乐业人开会的时候,更大规模的挤兑风波开始了,在商贾的带动下,许多百姓也开始到一赐乐业的票号开始兑换交子。 人数一多谣言便开始散播开来,即便是票号的伙计声嘶力竭的保证所有人都能获得兑换也没用,在百姓们看来,这么多的人前来兑换,即便是票号中有一座钱山也被兑换完了,何况那些商贾大户都是用牛车来拉铜钱的。 南门大街的一赐乐业总号被掌柜惊恐的叫声所打断:“拉比大事不好了,几乎所有的客官都来票号兑换交子,我们的存钱即将消耗殆尽!” 年迈的拉比双手一颤,这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因为他们一赐乐业的票号也是和皇家票号用的同样经营方式……空手套白狼! 许多的银钱还在工厂或是其他商贾的货物之中,现在想要收回就是违背契约…… 城中的骚动愈演愈烈,开封府已经派出所有的捕快前来帮忙维持秩序,但他们在如此多的百姓之中却显得力不从心。 即便是铜锣都敲烂了也没办法阻止百姓的疯狂,越是这样越引起百姓的恐慌,票号没钱的事情愈传愈烈。 起先不少人觉得交子方便异常便把一生的继续换成交子,虽然每月要缴纳一点钱款,但这相比方便的随用随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要有一赐乐业的交子,无论是在大宋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获得钱款,而且相比铜钱来说纸质的交子更容易携带。 但现在皇家票号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一赐乐业人对交子的垄断,相比他们,皇家票号居然还提供利息,这对百姓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把银钱存到皇家票号简直就是个傻子! 百姓们奔走相告之下更多的人加入到兑换和存钱的行列,如此一来自然使得一赐乐业人的票号存钱告急。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住百姓的信心,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拉比起身道:“东京城的所有票号不打烊通宵营业,来多少人兑换交子通通应允,绝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的票号没钱了,即便是最有一文钱也要拿出去兑换!但是要减慢兑换的速度,给百姓对好的招待,同时派出所有的闲置伙计去各家商号催债,无比把投出去的钱要回来。” “那要不要去外地的票号借钱?” 拉比无力的挥了挥手:“不成,东京城抢兑的消息怕是不出一日就会传遍附近的州府,到时间他们才是真真的难熬啊!” 塔利班痛苦的看着花厅中紧张的一群人,他早就说过不要拒绝大宋皇帝的提议,票号身为国家财计的一部分怎么能被外族所把持,宋人的心中永远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点,这是无法用时间打磨掉的枷锁啊! 现在大宋皇帝的报复来了,小小的一赐乐业人连国家都没有,怎么会是大宋皇帝的对手,相对于一赐乐业人官家简直是巨擎的存在…… 赵祯站在城墙上抱着自己的大女儿一边逗弄一边望着南门大街的喧嚣,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看来这些犹太商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从蔡伯俙传来的情报看,这时候还不打样正是说明他们的资金紧张。 当初拒绝自己的提议和入股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在赵祯开始的构想中,一赐乐业人完全能和大宋合作开设票号发行交子,甚至可以推行白银为基础保证的纸币化货币政策。 纸币化只是开始,这是在为经济金融化打下坚实的基础,没有牺牲就没有进步,赵祯决定牺牲掉这些一赐乐业人推行大宋的经融。 赵祯怀中的闺女已经无聊的睡着了,她小小的脑袋中不明白为何父亲会看着一群人发出傻笑…… 轻轻的把女儿的包被掩紧,晚上的凉风可冻人的紧,要是这小家伙生病了,明天一定又是一阵冗长的哭闹,也不知怎么回事,灵儿的身体素质并不好,稍稍的受凉便会病上好几天,让胡远看过,只是说她年幼体弱。 三才瞧了瞧官家的模样轻声说道:“官家使臣不早了,宫墙上的冷风厉害的很,还是回宫安歇吧?” 赵祯点了点头:“嗯,那就回宫,你让蔡伯俙到御书房听召。”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奴婢遵旨……” 看来今晚官家又要熬夜了,说实话官家的勤勉即便是他三才都是佩服的紧,有的时候连夜的和朝臣们讨论政务,一丝懈怠也没有,在紫宸殿和垂拱殿的廊柱上官家御笔写下了一对联子:匹夫之错祸及家人,天子一错祸及百姓。匹夫稍怠惬意悠然,天子稍怠万事揪心。 有这样的圣天子,大宋的未来还怎么会不昌盛? 三才突然想起前日的司天监监丞还上奏说:“星明大润泽,则天下大治。”可官家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即便是百官的朝贺也没有让官家多么高兴只是赏了东京城百姓喜钱助兴。 三才看得出,官家听到这种荧惑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曾经听见官家对怀中的灵儿公主说,天上的星星的运行都是有定数的,等三十六年后他要和公主一起观看扫把星的回归…… 想到这里三才便微微打颤,如果真如官家所说,那岂不是史书中的记载都是有错的?书中可是说只要扫把星出现必然会伴随着灾祸,难道官家能预测灾祸不成? 稍稍愣神的功夫引得一旁的禁军连连干咳,三才瞪了他一眼便急急的跟上离去的赵祯,说的也是官家本就是上天之子,这一点三才是深信不疑的。 回到唯一没有水银灌注的福宁殿,赵祯把女儿交给薇拉便瞧了瞧在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莲子汤的王语嫣以及抱着俩个娃委屈的杨采薇。 笑着说道:“你们啊!带孩子便带孩子,自己舒服了可要累着别人。” 王语嫣道身材已经慢慢的恢复,可相比起杨采薇却差的多,俏脸一转的哼道:“要是官家能让外人沾手我们也不会如此费力了。” 赵祯摇头笑道:“自家的孩子让侍女沾手朕总是觉得不舒服,还是稍大些再让宫人带着吧。” 王语嫣敏锐的捕捉到什么,脸色一变高声叫道:“难道还有人敢打这些皇嗣的注意不成?!” 她的话让四周的宫人立刻跪倒瑟瑟发抖,相对于赵祯这位官家,王语嫣对禁中的管理更为严格,谁都直道这些皇嗣是后宫中的宝贝,一点差错便会惹得娘娘们紧张万分,更别提刚刚皇后的话了。 赵祯微微皱眉道:“勿要失态,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毕竟太祖太宗之事在前,难保没人有些鬼蜮伎俩。” 这相当于便向的提醒,王语嫣眼睛一转的说道:“臣妾明白了,禁中是臣妾负责的,绝不会有差错,官家尽管放心。” 赵祯微微点头离开,王语嫣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恩威并施之下使得宫中小偷小摸都不见了踪影,毕竟王语嫣的定时赏赐和处罚让许多人自觉的抵制不法。 第三百六十二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一) 蔡伯俙在垂拱殿中待得有些无聊,陈彤倒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但蔡伯俙一点也没动,这时候的他哪有心情喝茶,满脑子都在想官家深夜召见自己的原因。 如今的蔡记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规模庞大的吓死人,他自己都不敢想想蔡记能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当初赵祯留下的规划已经逐一实现,蔡记已经成为大宋最大的商号,丁谓曾经说过,蔡记有着官家的支持和天家的背景,如果不能成为大宋最大的商号就算是给官家丢脸。 如今看来丁谓的预测是准确的,但他丁谓并不知道蔡记的发展之所以如此迅速更离不开官家当年的规划,可以说蔡记的每一步官家都参与其中,外人不知,他蔡伯俙知道的真切。 当初蔡记从起步到后来的发展以及业务的全面铺开都按照官家设计好的路线在前进,否则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回过头来看,当初官家留下的计划几乎是完全是正确的,蔡伯俙甚至请教过一些年长的商号掌柜和巨商富贾,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把商号经营成这样。 不光是因为天家的政治资源,还有缜密的发展计划和层出不穷的经商手段。 他蔡伯俙虽然在经商一道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不假,即便是财计相公丁谓都十分看好他,但要是没有官家预留下的规划,蔡伯俙相信自己绝不会把蔡记经营的如此庞大,而且还能管理的如此之好。 蔡记……如今还是用的当初自己的姓作为商号的名字,蔡伯俙每次看到蔡记的招牌便会在心中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官家从未提过要把蔡记的名字改成皇家的字号…… 赵祯漫步进入垂拱殿,蔡伯俙在殿中已经等待多时,这小子一定是无聊的紧,赵祯最是了解蔡伯俙的性子,想让他像朝臣一样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简直比要他的命还痛苦。 但此时的大殿内去安静异常,蔡伯俙算是自己的妹婿,对外人来说他是奉朝请的驸马,可对赵祯来说他是亲人,别人在宫中拘谨,他蔡伯俙从未有过多少的紧张,毕竟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皇帝的威严与神秘在他面前可强撑不住。 即便是蔡伯俙可以的保持恭敬之心,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赵祯就是那个在大相国寺落水的顽童。 赵祯突然升起玩闹之心,猫着身子的走向蔡伯俙的背后,陈彤目瞪口呆的望着充满童趣的官家,但在赵祯瞪了他一眼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近了,赵祯距离眼前的“猎物”越来越近,当他刚要吓唬蔡伯俙的时候,蔡伯俙猛然转头,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官家怎么还不来?” 啊~~~ 赵祯几乎是和蔡伯俙同时惊叫并向后退了好几步,陈彤的身体抖得想虾仁一样,腰都直不起来,而殿外的御前班直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蔡伯俙望着没好气的赵祯幽怨的说道:“官家不带这样吓唬人的,您知道臣一向胆小。” 赵祯翻了个白眼:“你还胆小?你要是胆小就不会擅自离开使团的漕船,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夏竦替你隐瞒,御史台的奏疏就能把你这一身肉给埋了!” 蔡伯俙小声嘀咕道:“那夏竦为何还要上奏官家您,只需闭口不说便是。” 赵祯吐了一下嘴中的茶叶,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不识好人心了,夏竦这么做是在给你背书,这证明你擅自离开使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是他放的行,告诉朕就是在向朕请罪。” 蔡伯俙总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腆着脸谄笑道:“官家您是知道的,我就不适合当文官,太弯弯绕了……嘿嘿!” 赵祯瞥了他一眼,用手戳了戳身上略微显现的肌肉道:“你难道想当武将不成?” 蔡伯俙几乎是脸色大变道:“官家饶了我吧!当时妙元已经到了应天府,您说我要是过应天而不去,虽然在朝臣面前是有了面子,可回家后可就难过了……妙元她,您懂得!” 赵祯想了想赵妙元发飙时候的样子随即点头道:“此事暂且饶你,朕这次昭你来的用意你是知道的吧?” 蔡伯俙连连点头道:“臣觉得是因为皇家票号的事情。” 赵祯也不上御座上坐下,高高在上的御座是皇帝的威严的象征,但也无形的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短短的距离仿佛是天与地那般遥远。 赵祯觉得宋朝的皇帝相对与其他朝代很随和,老爹便会经常和臣子促膝而谈,寇准还活着的时候便经常与真宗皇帝秉烛夜谈,即便是老爹不怎么喜欢寇准但两人依然如此。 赵祯知道老爹一直不喜欢寇准,一个敢逼着皇帝去前线的猛人谁会喜欢?就算是赵祯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他,排除当年世家豪族的原因,赵祯依然不喜欢他。 大概是他的行为亵渎了皇权,但更多的是他强迫了老爹做了不喜欢的事情,但世上谁又喜欢被人强迫改变自己的意志呢? 但在寇准死后,赵祯依然是给了他莱国公之职,赠中书令,谥号“忠愍”的荣誉。 无论古今国人都讲究人死如灯灭,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徒一般都会在身死后得到谅解,赵祯便谅解了这个被自己夺走了许多的老人,毕竟当年他的行为是没错的,错的只是方式方法而已。 赵祯不知何时越来越喜欢发呆了,脑子中经常天马行空的想着许多事情,也不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阿兹海默症前兆,反正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建盏的声音让赵祯回过神来,看着蔡伯俙奇怪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朕分神了。” “官家为政事操劳偶尔思虑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祯摆了摆手道:“无事,皇家票号的运营要比蔡记更加复杂些,朕需要你手中才能出众的账房先生,丁谓负责的三司会审核票号中的财务,现在票号缺少的便是有经验的伙计和掌柜,这些人的培养耗时太多。” 蔡伯俙眉头皱起道:“账房先生蔡记有许多,但他们没有接触过票号的生意,大宋有经验的票号伙计也只有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才有,也唯独一赐乐业人经营过票号和交子……” 说着说着蔡伯俙猛然住嘴惊讶的望着赵祯道:“难道官家是想把这些一赐乐业人收为己用?” 他太了解官家了,官家做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一步算十步的,果然这次打击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是有其他目的,蔡伯俙眼睛一亮的望着赵祯道:“如果能把这些一赐乐业人收归己用,那皇家票号的运营便会水到渠成。” 赵祯微微点头:“这正是朕的打算,一赐乐业人有着相当卓越的经商天赋,他们甚至能把猪肉卖给屠户,除了他们,朕找不到合适的人经营票号,即便是蔡记的掌柜也不适合,票号算得上是一个新奇的东西,但它的潜能巨大,将会对大宋的商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如何安排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的疑问赵祯早就想过:“这倒是简单,大宋也存在许多外族,这不是问题,一赐乐业人是一群亡国之人,他们在大宋的存在本就是凄凄惶惶的,朕给他们名分,并在东京城划出一块地方供他们居住已及移民。朕的大宋对他们敞开怀抱并一视同仁,但他们必须接受朝廷的管理!” 第三百六十三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二)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看到了一赐乐业人的未来,他们将会被融入到大宋的统治之下,只要他们遵守大宋的规矩这些亡国之人将会在大宋永远的存在下去,直至融入大宋…… 蔡伯俙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毕竟一赐乐业人已经亡国,大宋为他们提供住处和保护,只要对待他们一视同仁即可,官家打算如何拴住这些人?听说他们为了金钱会牺牲掉许多东西,难保不会为了钱出卖大宋。”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居然看透了犹太人的本性,不知为何犹太人的血液中和骨子里就存在着对财富的渴望,大概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国家之后便对财富开始产生依赖,财富会让他们生存下去,给他们食物,住所,衣服,甚至尊严。 “所以才要他们接受大宋的管理,朕打算下一道敕书让他们在大宋获得户籍。” 蔡伯俙颔首道:“陛下圣明,如今东京城的一赐乐业人越来越多了,开封府统计大约五百户左右,人数达到了四千多人,许多的一赐乐业人都是好几家为一户并散落在东京城的各地,由一个名叫拉比的长老管理。要是官家能让他们归于王化,首先要做的怕是和这位拉比以及诸多的长老讨论。” 赵祯笑道:“朕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陛下是让臣去和他们谈判?” “有什么不行吗?在商言商,你是商贾,他们也是,之间一定有许多话题,但朕要提醒你,此次你是代表大宋和他们谈判,其中的厉害你应该清楚。”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微微皱眉:“这些一赐乐业人狡猾无比,而且对利益看的十分重,臣没把握他们会妥协。” “不,你错了,他们的本质就是一群亡国之人,你不知他们颠沛流离了多久,又被多少的国家所驱逐,从大食到大宋的漫漫长路上他们经历了多少的欺凌和侮辱,如今我大宋愿意收留他们并被他们公平的待遇,这对一赐乐业人来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赵祯说的没错,犹太人在世界上是除了吉普赛人之外另一个遭受排斥的民族,他们信仰的犹太教和基督教相斥,在神圣罗马帝国这宗教国家遭到迫害是理所当然的,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犹太人不计其数,在别的国家他们的贪婪和对财富的渴望使得他们同样遭受歧视和不待见。 既然是官家说的,蔡伯俙就无条件的相信,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官家的无所不知,现在自己的手中有着官家给予的最大筹码,蔡伯俙相信他有能力赢得这次谈判。 赵祯笑道:“只要你能说服犹太人接受王化,朕便会召见他们的领袖,到时间朕一定会收复他们的心。” 蔡伯俙躬身领旨,他现在知道了,官家让他去和一赐乐业人谈判其实就是打个前站,真正的决定权其实是掌握在官家手中的。 既然有官家主持大局他便放下心来,只要有官家做后盾此次谈判他便有了必胜的信心。 天色不早,赵祯也不愿把蔡伯俙留的太久,毕竟他刚刚从倭国回来,而且还有了儿子,这时候拉着他秉烛夜谈怕是又要遭到赵妙元的埋怨,看似赵妙元在驸马府高高在上,其实她却非常孝顺公婆,对待蔡伯俙也是关心备至,已经成为相夫教子好女人,但……对蔡伯俙总是有点厉害,虽然这种厉害是一种变相的爱,却也让他蔡伯西担惊受怕的像一只见到猫的老鼠。 看着蔡伯俙念叨着:“呀!时辰不早了,要是妙元不知我进宫还以为我去了什么不堪的地方呢!”赵祯微微一笑:“你啊你~诶算了既然是进宫朕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个带回去给朕的小侄儿吧!” 赵祯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在烛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长时间的把玩让这块白玉的表面油光水滑,可见这是他喜爱的东西,一旁的陈彤脸色便的稍稍难看,望着蔡伯俙的眼神带有一丝怒意。 蔡伯俙并不在乎陈彤的目光大刺刺的收下道:“谢官家赏赐!这下妙元应该高兴了,为儿子讨了一块护身符,它可比去那些庙里求来的东西好得多,陛下比那些满天神佛来的灵验。” 陈彤听了蔡伯俙的话脸色才变得好看,这话是没错的,对待陛下就要向对待神佛一样敬重嘞! 蔡伯俙高兴的走了,赵祯自然也不想在空旷的大殿中待着,还是回到热闹的福宁殿才好,相比起皇城的其他地方,福宁殿才像一个家。 俩个吃奶的娃娃早已在赵祯制作的摇篮中熟睡,微微摇晃的摇篮让俩个小家伙打着甜美的呼哨,王语嫣和杨采薇已经沐浴更衣的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就这烛光看书,如今大宋的业余文化生活相当的繁荣,各色的话本小说多的数不胜数。 两女一人占领一个被角,薇拉则是坐在龙床的另一头做女红,这个活泼的高加索女孩被大宋的女红所吸引,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她独自一人却做的有滋有味。 赵祯怀中的帕子就是出自她的手笔,虽然帕子上的鸳鸯像两只丑小鸭,可赵祯依然爱不释手。 多么和谐的港湾,赵祯舒服的洗了个澡便在宽大的龙床上安稳的睡着,三女对视一眼满是无奈,今天她们可是打算享受一下鱼水之欢的,只可惜…… 赵祯猛然把坐起在三女的尖叫中拥入怀中,宽大的龙床上上演了活色生香的颠鸾倒凤,外殿的内侍自觉的放下帷幔悄悄离去…… 秋日的东京城不光忙碌,还有着独特的秋意,一赐乐业人的居住地几乎都会种植一种雪白的花朵银莲花,这种花的模样和他们的信仰图腾六芒星特别的相似。 蔡伯俙望着洁白的花朵,心中的波澜也随之平静下来。 马车和侍卫已经被远远的安排在身后,轻轻的走上台阶敲响大门的门鼻,大门洞开身穿洁白长袍的老人带着头缠白布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拉比右手抚胸躬身行礼道:“尊敬的驸马,一赐乐业人欢迎您的到来。” 蔡伯俙并未惊讶,经营票号多年的他们要是消息不灵通早就完蛋了。 微微点头颔首致意道:“本官早就听说一赐乐业人在经商一道上才能出众,票号交子一道便可见一斑,如今见到拉比,果然是智慧的长者,此次冒昧来访多有叨扰。” 蔡伯俙的平静有礼让拉比微微感叹:“驸马多礼了,像你一样年轻的驸马便能把蔡记发展出如今的规模,老夫觉得您才是商贾一道上的天才,请花厅叙话。” 蔡伯俙微微点头率先进入大门向花厅走去。 进入大院的蔡伯俙才发现,这座一赐乐业人的院子一点也不小,外面看着小门小户的,内在却别有洞天甚至在规模上与大货行街的驸马府有得一比。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三) 花厅内分宾落座之后,一杯大宋特产的醇香红茶奉上,蔡伯俙微微品尝,这种让人唇齿留香的味道显然是最好的镇山红。 蔡伯俙放下茶杯笑道:“没想到一赐乐业人也入乡随俗了,这样好的镇山红端是红茶中的极品,味甘悠长,口齿留香啊!” 拉比笑道:“驸马果然是精通茶道。” 蔡伯俙在心中已经开始腹诽,拉比果然是个老狐狸,奉承话说的一点也听不出其中的刻意。 镇山红只有蔡记能出产,即便是自己品不出茶味也能瞧见蔡记特制的茶罐,远远的放在小几上难道当自己是瞎子吗? 放下茶碗蔡伯俙笑道:“精通算不上,只不过是眼神好罢了,呵呵,咱们也绕圈子了,本官此次前来的目的相信诸位已经知道了吧?” 拉比微微点头:“当然,我等在皇家票号成立之初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驸马应该是代表官家前来摊牌的吧?” 和聪明说话就是不费劲,他总能揣度出你的意图和将要说的话,但和这样的人说话又很累,因为他知道你的意图甚至知道你的底线,这就让你无形中的处于被动地位。 蔡伯俙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官家的旨意无论如何也要执行,他只能和拉比以及那些干枯的老头开始勾心斗角绵里藏针的交谈。 望了一眼那些目光中带着不服不忿的年轻一赐乐业人,蔡伯俙挠了挠头,好像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们吧?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这几位一定是一赐乐业的年轻才俊了,只是为何眼中带着不满?难道是本官有什么地方礼数不周?官家特意交代一定要尊重诸位的乡俗礼仪。” 拉比微微摆手道:“没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些嫉贤妒能的庸才罢了。”说完便转头道:“这是我犹太人的待客之道吗?还不退下?!” 一赐乐业的年轻人无奈退走,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神童离开了皇帝的支持后还能有什么作为,犹太人信奉的是后天的勤奋努力,对于神童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他们也不想想,如此年轻的驸马没有真才实干能管理好如此庞大的蔡记吗? 拉比多年的积攒下来的智慧告诉他,即便是离开了大宋皇帝的支持,蔡记也会被蔡伯俙经营的相当出色。 单单是他这份找上门摊牌的担当,就让拉比对他另眼相看,宋人的皇帝开明睿智从东京城的变化可见一斑,这样的皇帝又怎么会让一个毫无能力的官员来和他们摊牌? 即便这人是驸马也不行…… 这次对话与其说是蔡伯俙和拉比的对话,到不如说是赵祯在和拉比对话。 蔡伯俙笑眯眯的开口道:“年轻人有攀比的心理是好事,否则不就成为麻木不仁的存在?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干,本官自不会与他们计较。” “蔡驸马果然是宽宏大量,既然是代表大宋皇帝来谈判的,那请问我们将失去什么又将得到什么?”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绒毛笑道:“果然是在商言商,大宋皇帝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服从大宋的律法,如果违背将会获得同宋人一样的惩罚。” 遵守当地的法律这是合情合理的,拉比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一赐乐业人自从到了大宋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举。” “遵守这一点你们将会获得在大宋的永久定居权,但是要在大宋专门划出的地域定居。” 拉比稍稍皱眉道:“为何一定要在专门的区域定居?这不是相当于变相的软禁吗?” 蔡伯俙摇头道:“这不是软禁你们,而是因为你们即将成为大宋的皇家票号的经营者,由于职位重要所以加强保护而已,你们照样是可以出入划定地区自由活动的,并没有人限制你们日常的任何活动。只是让你们在规定的地方定居罢了。” 蔡伯俙的话让拉比一惊,急急的开口道:“这么说我们一赐乐业人将成为大宋皇家票号的实际操作者?” “没错。” 拉比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大宋皇帝的担心我能理解,定居在指定区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与不信任吧!” 蔡伯俙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官家的旨意,不是你们能揣度的,如果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但是休怪我大宋百姓不待见你们,官家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当初你们的票号做着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官家早已识破却怜悯你们四处飘泊旅居大宋不易,你们要好自为之!” 拉比老脸一红的说道:“这只不过是经商的手段,大宋的法律没有规定……” “法无禁止即自由的说法在我大宋行不通!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百姓多时纯良心善之人,官家早就说过你们一赐乐业人最喜欢钻律法的空子,可在我大宋不行!” “没问题,看来我们一赐乐业人要在大宋生存下去便要多多学习大宋的文化和人情世故了。” 蔡伯俙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水起身道:“很好,既然你们同意便等着官家的召见,御前的礼仪会有专人教你的。记住一点不要挑战大宋,这里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包容你们并让你们发展下去的国家,即便你们想走也不要背叛大宋,这里曾经给了你们栖身之所。” 拉比再次起身行礼道:“大宋皇帝的仁慈我们一定会牢记,愿耶和华保佑陛下!” 当蔡伯俙走了之后,花厅中的犹太长老炸开了锅。 “这不是把我们当作奴隶看待吗?怎么能圈定在大宋划分出的区域居住?” “就是,还要让我们负责管理大宋的票号,凭什么我们的智慧与经验要与宋人分享?还要服务与他们!” 七嘴八舌的吵闹让拉比的表情渐渐扭曲,猛然摔碎手中的茶碗道:“目光短浅之辈!” 当所有人望向拉比的时候,他才慢慢的坐下道:“你们以为大宋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在大宋就是神的代言人!天子,天子!上天之子,他在大宋就是基督教中耶稣一样的存在! 他不是那些君权与教权结合国家的皇帝所能比拟的,他拥有大宋的所有权利,说白了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我们在大宋就不能与之抗衡! 现在我们得到了在大宋长期定居的权利,这意味着大宋将会成为我们的庇护,离开了大宋我们一赐乐业人还能去哪?继续回到阿巴斯受到奴役?还是回到神圣罗马帝国遭到屠杀?” 拉比的话让其他人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们这时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舒适的生活下忘却了颠沛流离的心酸,也忘却了这大宋是唯一能收留他们的国度。 没有哪里比得上大宋的繁荣,在这个世界上大宋的国都就是最繁荣的城市,也只有在这里一赐乐业人的才能才会得到认可,离开了东京城他们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失去家园的亡国之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先知与恶魔 蔡伯俙离开拉比的大院之后便上了早在远处等待的马车,在车厢中坐定的他慢慢的平复内心的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外族谈判,虽说他和夏竦出使过倭国,可在倭国的的谈判过程他根本插不上手。 夏竦在商贾之道上还让他过问,但到了出使的细节却根本没有他蔡伯俙的地方。 身为文臣的夏竦牢牢的守住外戚不可干政的祖宗之法,蔡伯俙也乐意一身轻松,可直到他独自面对拉比的时候才觉得当初就该缠着夏竦,死活学一点使团谈判的技巧也好。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的临场发挥,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最少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事情,该说的他都说了,只是负责前站任务的他只是把大大宋的底线告诉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的离去也使得一赐乐业人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拉比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摊牌而是最后的警告啊!” 一群长老着急的说道:“那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听从大宋皇帝的安排!” 拉比的话让许多一赐乐业人大惊失色:“可宋人皇帝的要求……” 瞧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长老们拉比微微一叹:“除了执行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人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但猛然间拉比稍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你们觉得大宋的官家会让我们永远在皇家票号中工作吗?” 众人摇头道:“当然不会,大宋的皇帝还没有自信到把一国的命脉交到别人手中的程度。” 拉比微微点头:“不错,这意味着我们为大宋的服务是有限的,等所有的学徒获得管理票号的经验之后……” 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其他人怎么会不知其中之意?长老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便是我等自由之时!” 拉比在心中微微感叹,他深知要想强制的束缚住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这个人以希望,只有看到希望他才会任人驱使,由此可见大宋皇帝的睿智,如此年轻的皇帝就有如此的大智慧,这才是拉比心中的恐惧之源。 第二天负责礼仪的官员便上门教授他们大宋的礼仪,虽然旅居大宋多年,但一赐乐业人很少有接触政治的机会,更别提这次拜见官家了。 拉比一丝不苟的反复练习朝拜礼,他要给大宋皇帝留下最恭顺的一面。 说的好听叫形势比人强,其实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恭顺之人才能在强者的庇护下待得更久些,这是一赐乐业人在颠沛流离中总结出的经验。 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要深深的隐藏起来。 气势恢宏的皇宫拉比早就见过,可里面是什么模样他却一无所知,在他的想象中也只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才能居住在这里。 进入皇城只是过了第一道坎,整个皇城被划成了许多的部份,其间又被高大的宫墙所隔开,在迷宫一样的皇城中穿行,没一会拉比就忘了自己来时的路线。 一路走来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宣德门后高耸巍峨的大庆殿,巨大的宫殿如一座小山般耸立在皇城的最中心,仿佛天崩地摧也不能撼动它分毫,精美的装饰,雕梁画栋的做工无不显示它的华贵。 单单是大庆殿前面的广场就能容纳下数万人之多。 拉比干咽了一下口水对前面引路的内侍道:“大宋果然昌盛如斯,如此伟岸的宫殿怕是穷尽我一赐乐业人的所有能工巧匠也无法建造出来。” 内侍捂嘴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比起当初的玉清昭应宫可是还要差一些。” 居然还有比这坐宫殿还宏伟的建筑?!拉比瞧着这内侍的表情不似作伪顿时震撼的说不出话。 没过多久两人便在一座稍显小巧的宫殿面前停了下来,内侍转头道:“这就是官家的御书房了,你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我让你进去你在进去,我可提醒你待会拜见官家的时候可别忘了礼部官员教你的礼节,稍有差池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拉比微微点头道:“大官放心自然不会有差错。” 简单的一句称呼便让内侍笑眯眯的点头道:“看来你也是知道一点宫中的规矩,那我就不废话了。” 那内侍进去没一会便出来道:“官家宣你进去。” 拉比立刻整理了一下身上洁白的长袍,直到没有一丝褶皱后才进入大殿之中,所谓的御书房在他看来一点也不比宫殿小多少…… 布制巧妙的御书房墙壁上满满的都是书架,甚至需要小梯子才能取到较高的书籍,赵祯坐在御案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刚刚翻译过来的《几何原本》,没想到距今一千三百年前的欧几里德便知晓代数几何与立体几何了。 仔细的阅读其中的内容,赵祯不断的把它们和高中时的所学的知识进行对比,果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熟悉的公式出现在赵祯的脑海中让他无比的怀恋与回味。 用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何公式,《几何原本》的最大贡献其实并不是那些知识,华夏的许多著作中也都有描述并不稀奇,最重要的是它把数学知识进行系统化的整理并进行公式化! 这些知识和公式相结合会成为最好的数术教材,数理化三样之中之所以把数学放在第一位不是没有道理,它是打开格物大门的钥匙。 所以赵祯要求所有主持翻译工作的学者首先翻译数学方面的知识,如今看来效果不错,案头上还有几本数学有关的图书,和大宋的数学相比他们更加的精确和系统,在商朝时期就已经有了勾三股四弦五的勾股定理,只可惜华夏人民不喜欢把这些知识系统的总结起来,以至于没有形成学说。 始皇帝焚书坑儒对文化是一种毁灭,之后的董仲舒更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大宋的许多文化瑰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墨家的兼爱非攻,法家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纵横家的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甚至包罗万象兼儒墨,合名法的杂家都在大宋的文化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有也是在很少的一部分人中传承,而非大庭广众之下施教育人…… 相对于数学,华夏先祖更在乎与礼数,自然这些敲开人类进步大门的钥匙就被划归为奇技淫巧,最多也不过是作为计算财务和修建工程的辅助工具,所以这些复杂的数学知识往往掌握在工匠的手中,但他们只会运用很少有明白其中道理的,工匠只知道勾三股四弦五,但绝不会去研究为什么。 在他们看来,有研究的时间还不如多做俩个小几案来的实惠。 说到底还是对知识的扶持不够,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匠人哪有时间去研究奥妙的数学? 直到西汉时期的君王们才开始对数学家进行扶持,因为他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作用,计算天文历法。 天文历法对古代君王来说极为重要,就连百姓的生产生活也是极为需要的。 在中国凡是对数学有主要贡献的人几乎都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职,太史令的张衡写下了《算罔论》,南北朝时期精确圆周率的祖冲之,以及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刘徽都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员。 就在赵祯为这些中华文化扼腕叹息的时候,拉比小心翼翼的进入御书房的里间,微微抬头用余光打量着宽大书桌后的年轻人。 在见到赵祯的容貌之后,拉比被惊呆了,他曾经无数的想象大宋的年轻皇帝模样,可远不及他的所见来的震撼。 眼前的年轻皇帝身上居然散发着一种极为儒雅的气质,眼睛中仿佛散发着先知般博学智慧的光芒,五官端正面目白净,仿佛是上帝创造的艺术品。 最为关键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十分诡异,对,就是诡异! 拉比仿佛看到了先知与恶魔的共同化身,既有先知的智慧,又有藐视天下一切的恶魔威严。 年轻的皇帝抬起了他的头望向自己,在这一瞬间拉比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刚刚他身上散发出的智慧与威严统统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宽仁,这种仁慈的感觉仿佛是在面对罗马教廷的教皇,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并如沐春风…… 第三百六十六章 智者的对话 赵祯看着拉比优雅的躬身施礼微微点头:“平身吧,朕倒是觉得你的礼仪可比朝臣们规范的多。” 拉比直起身体道:“大宋号礼仪之邦,我等异族自然要遵守规矩。” 赵祯起身走到拉比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直到把他盯毛了才开口道:“很好,只要守规矩便有生存空间,这是你一赐乐业人在颠沛流离中总结出来的吧!” 拉比还没回答便又被赵祯打断:“哦,是朕犯糊涂了,准确的来说你们应该叫希伯来人!你们的祖先是一个叫雅各的与神角力者,最后赢得了荣耀被天使赐名以色列,之后便在圣城耶路撒冷建立了以色列王国,只可惜被亚述人和被巴比伦人灭亡。” 这是一段发生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老记忆,遥远的连拉比都是不很清楚,只能从历代先哲的记载中获得只言片语,但是眼前年轻的大宋皇帝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有许多细节都知之甚详,这就过于诡异了。 拉比惊骇的望着赵祯,身体微微颤抖道:“陛下的知识如大海般浩瀚,对我希伯来人的历史了解的如此透彻,老夫佩服万分。” 称赞过后便愈发的恭敬,在拉比的心中赵祯已经成为无所不知的神。 拉比在来到大宋之前对大宋的历史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强大的国度叫做大唐,以及丝绸之路的种种,他的父亲曾经为他讲述过盛唐的昌盛和丝绸之路的繁荣。 只可惜后来的丝绸之路被封锁,但还是能由海上到达大唐,可大唐早已不在,而是被现在的大宋所接替。 即便是这样的朝代更替也没有影响汉人的传承,相比大唐,大宋对外族人的经商限制更为宽松,他们在大宋获得了经商活动的权利,甚至还有子孙后辈能参与科举。 这些是犹太人在其他的王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现在面对大宋的皇帝,拉比见识到了皇帝的知识,居然能横跨时间与空间的了解希伯来人的历史,这才是最让他震撼的所在,即便是他见过最智慧的圣者也不能平白的知道千百年前万里之外所发生的事情。 而眼前皇帝的叙述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般,连具体的细节也说的一清二楚。 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气场,赵祯毫无疑问的震慑住了拉比,已经掌握主动的赵祯笑眯眯的开口道:“蔡伯俙已经找过你们了吧?大致上的内容其实和朕现在要说的也一样。 你们要在大宋的居住地只能由大宋划分,这是为了你们的整体性着想,但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和通婚等事宜,你们还需为大宋的皇家票号工作五年,在这五年其间要为大宋培养出合格的票号人才,这算是等价的交换,一赐乐业人享受所有宋人权利,包括科举,宗教信仰,经商等等,这便是朕要求的条款,你没有疑议吧?” 拉比躬身说道:“没有疑议,我一赐乐业人遵从官家的旨意。” 身在皇宫的拉比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他几乎不能反对赵祯提出的要求,何况这些要求并未使得一赐乐业人受到什么损失。 赵祯微微点头道:“很好,三才传旨:一赐乐业人远渡重洋来我大宋,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官吏不得刁难,百姓不得歧视,和睦友好胡汉一家!” 三才用黄纸在一旁的小几上飞快的写下词头装入特制的小匣子内便起身快步向学士院走去。 这便算是一赐乐业人在大宋获得合法地位与权利了,有了皇帝的背书比什么都有分量,拉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赵祯之所以不禁止他们的宗教自由主要是因为一赐乐业人从不会向外人传教,他们皈依的对象一般是已经更改信仰的一赐乐业人。 如此保守的宗教对大宋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何况信仰这东西有时无用,有时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一赐乐业人几乎是个个都是合格的商人,他们对大宋商业影响几乎不可估计,赵祯最希望他们能成为大宋商业的良好催化剂。 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让他们融入大宋就好,赵祯相信汉家百姓的热情与包容应该能很快的化解一赐乐业人自我保护的屏障,在东京城这座大都市中,没有什么人能离开邻里的帮助,赵祯决定划给一赐乐业人居住地要塞上一些良善的宋人百姓。 在时间的大熔炉里同化就是早晚的事情,赵祯是见过后世的开封犹太人,他们从长相到习惯几乎与汉人没有区别,只不过信仰上稍有差异罢了。 正是说完了便是拉家常,这是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出于对老者的关心,赵祯给拉比赐了座:“你的本名叫什么?拉比应该是希伯来语中老师一词吧?” 拉比点了点头道:“官家圣明,我的名字叫阿卜赛,拉比一词是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可与陛下相比我的智慧不足为道。” 赵祯笑道:“你在大宋这么多年倒是学会了恭维人,我这里有一道题目,如果你能解答的上来,朕便让你担任国子监的讲学如何?” 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赐乐业人从为放弃过参加科举的权利,但无奈他们的知识和理念与汉人的儒家思想偏差太多,宗室没有人能中举并获得官职,如今官职就在眼前阿卜赛岂能错过。 “请官家出题!” 赵祯出了一道百鸡问题:“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百鸡问题,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三元一次不定方程组,这道题有三个答案,只有全部解答上来才算成功。 阿卜赛在短短的时间内也是想不出答案,赵祯见了便道:“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慢慢想,这题目有些难了点,但朕给你时间。” 赵祯说完就不理会阿卜赛开始专心的翻阅面前的《几何原本》。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在赵祯喝了三杯茶腹中感到饥饿的时候,阿卜赛起身到:“启奏官家,答曰:鸡翁四,值钱二十;鸡母十八,值钱五十四;鸡雏七十八,值钱二十六。又答:鸡翁八,值钱四十;鸡母十一……” 赵祯惊讶的望着阿卜赛,没想到犹太人的聪慧还真不是说说的,如此困难的一道题他居然只用了半个下午就解出来了,就连丁谓都是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更别提王语嫣三女了,她们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威逼蔡伯俙才得到的答案。 “朕的国子监还缺一名数学讲师,这里有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以及《数学汇编》再加上我大宋的《九章算术》《五经算术》等书籍应该能够你教学的了! 朕希望你能成我大宋教育家而不是商人,一赐乐业人在经商方面确实有着天赋,可在研究学问一道上亦是出众的。在大宋商人的名声虽然有所提高,可你也见到了商人还是不怎么受待见,你们一赐乐业人要想在大宋立足单单是从事商贾之道怕是很难获得尊重……” 阿卜赛立刻明白了赵祯的意思随即点头道:“陛下的建议我等一定深思,必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赵祯微微点头:“很好,朕就不留你用膳了。”他的目的很简单,把这些精于商道的一赐乐业人变成一群整天研究学问的老学究,只有担任官职才能被自己更好的控制…… 第三百六十七章“无辜”的赵允让 东京城的商人现在都是在皇家票号中贷款购买货物,倭国的商路已经被打通,蔡伯俙的功劳无疑是最大的,他回来的时候带着如小山般的白银已经使得东京城的商人陷入了疯狂,当然他所获得的利益也是最多的。 吸收储金再贷出去给商人以获得利息,这是皇家票号运营的基本方式,如果还有多余的钱财便会用作投资,蔡记和将门的产业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赵祯的规划中,票号不光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推动商业的发展。 如今东京城外的工厂已经数不胜数,大量的工厂导致地价的节节攀升,还好赵祯开发了荆湖平原,十万厢军的大开发使得原本瘴气弥漫人畜不生的地方变成了良田与沃野。 占城稻的引进更是给了百姓们大丰收。 粮贵伤民,粮贱伤农,这如一个巨大的魔咒困扰着中原的历代王朝,但在大宋这个问题却得到了缓解,九月朔望的大朝会上,赵祯下旨发放酿酒牌子。 酒的价值要远远高于粮食,但是酿造美酒却需要大量的粮食,在此之前粮食有时会遇到天灾人祸等等,大宋一直限制粮食用于酿酒的数量,可现在大宋的粮食产量几乎是翻上了一翻。 在丁谓的数据面前,朝臣们再也不会拿粮贱伤农来说事情,酒厂的出现解决了这一问题,几乎是所有的朝臣都能看到它潜在的巨大利益。 酒厂的出现成为调节粮价的一种手段,粮食少则酿酒少些,粮食多则酿酒多些便是,只要朝廷能限制酿造数量便可把控粮价并稳定它。 如今蔡记的美酒已经是家喻户晓,后起之秀的其他酒厂也开始酿造出各色的美酒与蔡记的清泉白竞争,梨花白,雪中白等等不光是获得了宋人的好评,就连党项人和契丹人也趋之若鹜。 这些酒厂每年从党项和契丹赚取的酒钱就不下五十万贯,虽然要缴纳重税,可他们依然是获利颇丰,自然的酿造技术就变成了绝密,要是泄露给了契丹人或是党项人鬼才会买大宋的美酒。 尤其要说的是一下蔡记,蔡记把自家独有的高度白酒酿造方法传授给其他商号,但条件是他们要从商号卖出的酒水中抽成…… 面对巨大的利益,商号的掌柜们一边咒骂着蔡伯俙的无耻,一边笑容满面的送上保证金和契约,没办法谁叫蔡记先发现蒸馏酿酒的技术! 大宋对党项和契丹的贸易政策是截然不同的,这是赵祯定下的准则,对于辽朝因给予一定的尊重,毕竟它的建立要在大宋之前,已经有了稳定并有序的制度与礼法,受到了士大夫阶层的认可。 大宋与辽国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汉人的故地燕云十六州上,在所有宋人的心中燕云十六州是一道留在大宋脸上的伤疤,本就属于汉人的故地无论如何也要收回来,但也仅此而已。 党项人则和辽人不同,他们是接受汉人文明统治下的窃贼,自隋唐来世人皆知党项是外族迁徙而来,先是在隋朝时进攻会州,兵败遣子弟入朝谢罪,向隋朝贡请求内附,隋亡之后天下大乱,党项人再起野心,但很快被李唐的威猛所震慑再次内附。 说到底在汉人的心中党项人就是一只白眼狼,大宋初建之时,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即附宋,并助兵对北汉作战。宋朝亦对夏州李氏政权羁縻政策,以情况特殊,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县,这已经是相当宽宏的政策,如此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便属于大宋, 但李继迁抗宋自立,五州之地自此便开始脱离大宋的统治。 对于这样的党项人,宋人的朝野是从没有好感的,巧取豪夺,不归王化,窃大宋王土与辽朝岂可同日而语? 赵祯很好的抓住了这一点,在出口政策上不断的变化调整,最后从榷场的商品上体现出来,大宋与党项榷场的商品往往是大宋与辽的数倍有余,有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十倍之多,这让党项人开始产生不满,并屡次派出小股部队进行骚扰和屡夺。 但大宋驻扎在洪州和盐州的西北进军可不是吃闲饭的,已经到东京城轮换过两次的他们已经初见军纪,本就战斗力彪悍的西北人有了军纪的约束更加难以被撼动,总能在小股的骑兵对抗中阻止党项人的报复。 虽然边境摩擦不断,可战事从未升级,双方都在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赵祯觉得时机还为成熟,而李元昊正在为他的立国称帝做准备。 如此一来每每党项人报复之后,大宋便关闭榷场,迫使党项人再次请求重开,即便是重开榷场商品的数量也会随之减少,然后再慢慢提高。 这种反复蹂躏之下使得党项人挑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大朝会上在商量完酒厂的相关事宜后赵祯开口道:“如今党项人的犯边较少,但榷场的货物数量却不能增加,从明日起传报所有边境榷场,对党项货物再次减半,但对辽人则是多多益善,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毕竟我大宋需要银钱。” 此言一出果然有人提出反对道:“如此一来岂不使得党项人更加的恼怒?增加了党项叩边的危险啊!” 赵祯随着声音望去他想看看是谁这么说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能无奈的放弃,可这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肯定,在他们看来没必要因为一些货物得罪党项人。 夏竦出班不卑不亢的说道:“启奏陛下此乃荒唐之言,臣以为越是如此越能打击党项人的嚣张气焰,让其知道我大宋的脊梁也是铁骨铮铮的!否则党项人岂不是认为我大宋好欺负,只要马戈相向便能获得榷场的商品?” 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果然是干练之臣,此言大善!” 刚刚说话的人已经不重要,赵祯知道声音是从宗室的站班中传出来的,看来有人不希望朝廷对党项榷场减少供应,而所有人中对党项供应货物最多的便是宗室中的产业,至于是谁赵祯清楚的很,除了他赵允让还有谁? 就在赵祯冷笑的时候,大殿中出奇的安静,许多朝臣都望向了赵允让使得他脸色剧变,刚刚可不是他在说话,为什么朝臣都会望着自己? 这次赵允让是真的冤枉,刚刚确实不是他在说话,连他也不知道是谁在大殿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明显是在栽赃自己。自己就算是真的反对也不会在大朝会上这么说啊! 谁不知道他赵允让对党项出口货物最多,自己会蠢到这种地步? 可惜这时候谁也听不见他的心声,只是望着赵允让心中冷笑,绿车旄节的美梦破灭了,居然在大宋的政策上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嫌自己还不受官家待见? 赵允让这次是黄泥拔掉裤裆,即便他解释也没有一点作用,当所有人先入为主的开始怀疑你的时候,你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无济于事。 第三百六十八章宗室间的明争暗斗 赵允让自然不希望背这种黑锅,但现在越是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接受别人奇怪目光的赵允让面色如常,但只有一旁的平阳郡王赵云升浑身发麻,他能清楚的听见一口牙齿咬碎的声音…… 微微一叹的低声说道:“三哥勿要如此,你不会在大殿之上说这种话,我信你。” 赵允升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他是难得的老好人,几乎在朝中人人不得罪,所有的朝臣都夸赞他有大宗正赵元佐的风范。 见自己的堂弟安慰自己,赵允让感动道:“如今也只有大哥相信我!” 老好人说出的话更多的是安慰,而赵允让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在别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相信自己,即便这个人是老好人也无所谓,信任感对与此时的赵允让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赵祯瞧了一眼赵允让,从他的表情看来刚刚说话的应该不是他,否则他就不会露出如此气愤的表情,赵祯能看得出他温和表面下隐藏的愤怒,这是一种难以表达却异常猛烈的愤怒,除了受委屈的人意外,赵祯还真想不出谁会有这样的怒火。 看来刚刚的话不是他所说,赵祯看了看宗室的队伍,这些宗室看似团结可其实不然,在官场上几乎没有争斗的机会,宗正寺对他们的管理很严格,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身为大宗正的赵元佐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那矛盾只能出现在宗室产业的争夺上了,赵祯看了一眼愤怒中带着委屈的赵允让,目光微微转动到不远处赵允言的身上,刚刚的话怕是这小子说出来的,也只有他和赵允让在生意上有冲突。 如今的宗室简直就是一场人生闹剧,其间上演着各种的恩怨情仇,宗室之间的攀比,商号的竞争,掌权多少的龌龊在赵祯眼中看的清清楚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 老爹在世的时候一直在提醒自己善待宗族,赵祯自认为这么多年做的不错,可他实在看不起宗室之间的明争暗斗,身为皇族理应为国家兢兢业业,大宗正赵元佐虽然对宗室的管理很严格,生怕有族中子弟越雷池半步,但他只能从礼法上要求宗室。 赵祯不相信赵元佐能约束住族中的子弟,他就是个整天想把族人往一起捆的一家之长,对后辈子弟不愿下重手管教,对犯了错的宗室宗以室宽仁为本,他的儿子赵允升就是最好的例子,和他一样是个老好人。 相对的,赵允升的人员也是朝中最好的,这一点和他的父亲赵元佐很像,人缘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谁要是欺负了老好人所有人都会指责他,老好人就是赵允升最好的保护伞,估计这种无形中的挡箭牌会一直传承下去。 站在宗室队伍之首的赵元佐已经怒极,显然他也知道了是有人故意在栽赃赵允让,在他眼中这种行为是挑拨官家与宗室之间的感情,把自己这个维护宗室与官家的大宗正当成了什么? 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当年真宗皇帝赐予赵元佐两项极高的荣耀,一是赐带剑上殿二是在诏令上书不称名。 见一向宽仁的赵元佐当朝拔剑,朝中的文武百官顿时惊慌失色,带剑上朝是荣誉,不是给你真的拔剑用的! 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彭七喝到:“大宗正!御前岂能拔剑?还不快快还剑归鞘?!” “本王之剑乃是先帝所赐,宗族子弟所见便是家法!此次御前失仪乃是本王的罪过,可族中有挑拨离间的小人,这乃是老夫比御前失仪更大的罪过!刚刚是谁说的话自己站出来,我赵氏子孙可没有敢做不敢当的人!”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赵元佐已经拔剑四顾谁要是再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就不用在朝堂中混下去了,当然不排除有些反映愚钝的人。 大殿内变得极为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元佐和赵祯身上徘徊,其实赵元佐和朝臣们现在主要想看的便是官家的态度而已,此事到底要不要深究,要不要责罚挑拨之人。 一句话就演变成这样,赵祯怎么能不理解大伯的苦心,他做了这么多即是在保护赵允让,有时在保护赵允言。 赵祯微微一笑道:“此事便算了,毕竟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我赵氏宗族子弟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迎难而上方能锐意进取,夏参政的话就是最好的例子,望尔等谨记!” 宗族子弟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赵允让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带着感激的目光望向赵元佐,只不过此时的赵允言却怨毒的望着父亲,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一切都是那么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谁知父亲不帮助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帮助赵允让渡过难关,真是岂有此理! 赵允言的商号和赵允让的商号同时竞争党项人的榷场生意,但赵允让的商品便宜,质量好,货量大,总能给党项人最大的实惠往往受到党项人的欢迎,这无形的给赵允言以压力,没想到今天的朝会上居然遇到了官家削减党项榷场货物一事,计上心来的赵允言岂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此时的赵元佐在心中苦笑,自己儿子的声音他岂能听不出来?帮助赵允让其实说到底就是在自救啊! 长剑还鞘,大殿重归平静,只不过在这平静之下还蕴藏着无比的怒火,王曾望着宗室的队伍轻轻摇头,现在的宗室早已不如以前,赵氏的宗族从未消停过。 丁谓一本正经的低声道:“真是一出人间闹剧!” 夏竦瞧了一眼上首的官家道:“商贾之道就就是如此,什么亲情友情在它面前都没有金银来的重要,宗室就应该在府里待着,没事骑骑马打打猎比什么都强……” 王曾轻咳一声:“子乔慎言!” 朝臣们的窃窃私议赵祯岂能看不见?今日大殿之上的丑态百出都是来自与太宗一系,太祖一系的宗室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木头人,怕是他们也在看好戏吧! 赵祯只想息事宁人的结束这场大朝会,毕竟他自己也算是太宗一系,面子上也不好看。 “退朝吧,叔王还请留身奏事。” 朝臣们躬身行礼后便离去,谁都知道官家留下赵元佐干什么,宗室这段时间做得太过火了。 大庆殿的后殿之中,赵祯拿起一本奏疏递给赵元佐道:“叔王还是看看御史台的奏疏吧,此非空穴来风……” 赵元佐微微颤抖的接过奏疏轻轻打开,奏疏上的内容映入眼帘顿时让他一个踉跄:“逆子,逆子!” 奏疏上的内容都是御史台收集的有关赵允言的罪证,赵祯看过之后早已是怒意大盛,但碍于他是赵元佐的儿子便暂时没有处理,今日超会上的事情他看的真切,赵祯觉得有必要让大伯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了。 “允言累官左屯卫将军,但却尝尝托病不朝,又坐笞侍婢,而兄允升劝止,悖慢无礼,侍婢终亡。今天朝会上更是口出寻衅之言,朕之忍耐已到极限,望王叔好生管教!” 赵祯的话说的已经是相当重的了,赵元佐叹道:“老夫管理宗正寺已经是精疲力竭,还请官家施以妙法。” 赵祯笑道:“其实也好办,你下不了重手朕代劳便是,不打不骂便能纠正他的恶行!” 赵元佐猛然抬头道:“请官家赐教!” “朕这就下旨,贬其副率,绝其朝谒,出之别第。调军中任步卒,久而久之必能改变其恶行,只不过吃些皮肉之苦罢了,但强身健体却是一定,待其回府之后保准让你满意!” 赵元佐眼睛一亮的拜下道:“臣谢过官家!” 赵祯扶起赵元佐道:“王叔无需如此,以后宗室子弟再有这样的便一并送来,朕保准把他们训练的痛改前非!” “如此大善,官家对宗室子弟真如同胞兄弟一般!” 第三百六十九章悲催的赵允言 赵祯的旨意很快便得到执行,军中单单为宗族子弟开设了一个指挥,名字也很响亮就叫羽林卫,属光禄勋。 这是重开宗室羽卫之职,自汉代以来常有宗室被填充到天子的卫戍部队之中,但在大宋,宗室已经成为别人保护的对象而非保护天子的人。 赵祯此举显然是让宗室的年轻子弟过不上好日子,但身为大宗正的赵元佐却大力支持,谁家的宗室后辈到达年龄,他赵元佐便会亲自上门劝说,一把年纪又执掌宗正寺多年,谁敢驳斥他的面子? 有出息的宗室子弟早已去了军武院学习并在军中任职,赵元佐劝说的都是那些久留家中的宗室,当初去军武院锻炼的都是宗室中不受待见的孩子,真正关心的谁舍得送到军中历练? 要是舍得,赵允言和赵允升早就被他送到羽林卫中去了,赵允升还好些,赵允言虽然顶着个左屯卫将军,可他一直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实职当成遥领来做,能不去就不去,一个往日朝会都能托病的人,怎么会到任军中? 但这种好日子就在他爹赵元佐的手下灰飞烟灭,赵元佐当众遣散赵允言带回家的清倌人,并把他赶出家门,只留下军中的房舍给他居住。 赵允升看着气愤的父亲小声道:“大人,还是让二哥儿回来住吧……” 赵元佐长叹一声:“不是我不让他回来,而是官家的旨意,出之别第,出之别第,为的就是让我们插不上手,但好在官家重开羽林卫,你的年岁也刚好便去羽林卫中谋个差事也好照顾一下你弟弟。” 赵允升知道父亲的苦心,点头道:“如此也好,孩儿早就想到军中锻炼一番,官家重开羽林卫正是孩儿大展拳脚的时候!” 赵元佐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欣慰的说道:“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可你弟弟偏偏拖了你的后退,但万万不可忘却兄弟亲情!你此次进入羽林卫官家定然会给你个差遣,一定要谨记我们赵氏古训,勿恃贵而轻贱,以至怠慢无礼。若有分薄家贫无依,富盛者宜加意助力,勿使流离。” “大人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允言和其他族兄弟!” 门外赵允言已经开始撒泼打诨,如烂泥一般的在门上趴着,王府门口的侍卫都看不下去自家衙内的模样,只能恨恨的盯着过往指指点点的路人。 赵允升从门内走出,拎着弟弟的前襟就向马车走去。 “大哥,父亲不会真的那么绝情吧?我的身体一向不好,要是去羽林卫历练还不死在那里?” 赵允升恨恨的把弟弟摔进车中道:“死在羽林卫也比醉生梦死在家中强,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御史台的人不好惹,偏偏你做的那些丑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父亲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隐瞒!” 赵允言恨恨的锤了一下车厢:“又是那些该死的御史,不就是几个女婢吗?至于如此穷追猛打?” “就是几个女婢!那是几条人命知道不?!”赵允升猛然的提高声音叫道,没想到弟弟已经不把人命当回事了,那些女婢可不是欠了卖身契的,人家是干完就自有的活契! 这和当街杀人又有什么却别,看来父亲把他送到羽林卫是对的,否则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乱子。 赵允升把赵允言胖揍了一顿之后这货才老实下来,委屈的揉着肿起的脸颊幽怨的望着大哥,马车向着封丘门缓缓前进直到消失在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后…… 赵祯伸手接过一本奏疏翻阅起来,当看到程三才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着对三才道:“朕总是三才三才的叫着,差点把你的姓给忘了。” 三才谄笑道:“官家忘了才叫好嘞!奴婢听着亲切的很,总觉得官家是在叫亲近之人。” 赵祯瞅了他一眼便把奏疏摔在他的怀中:“你少跟朕在这里装糊涂,这可是御史台参奏你的!” 三才惶恐的跪下,奏疏翻开的地方他已经看到,随即惊慌道:“官家恕罪,奴婢也只是收取了一点常例钱而已。” 赵祯怒道:“常例钱你都敢收?还说什么而已,下不为例御史台再次参奏朕便把你撵出宫去!” 三才捣头如蒜:“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祯奇怪的问道:“你缺钱吗?朕平日里给你的俸禄和赏赐难道不够?” 三才苦笑道:“定然是够的,只不过奴婢在高头街宋家生药铺旁买了个宅子,又赶上娶妻纳妾的琐事……” 噗哧…… 赵祯一口茶水喷出直直的喷在了三才的脸上,伸手指着三才道:“你一个去势的人居然还买宅子娶妻纳妾了?!” “官家有所不知,咱大宋朝的宦官和前朝不同,皆可娶妻纳妾,并不全部入宫居住,都与常人无异的……” 三才委屈的表情看的赵祯一阵苦笑,他是绝对想不到三才这样的宦官还能组建家庭与常人无异,稍稍一想也是了,宦官和文武官员一样实行俸禄制,管理制度也是完全的官僚化,既然文武百官能置办宅邸娶妻纳妾,为什么宦官不行? 这样便能更好的约束宦官,看来大宋早就吸取了唐朝宦官弄权的惨痛教训,提早对宦官的管理和生活防微杜渐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宦官往往对家庭更加的看重,有了家庭的宦官便有了羁绊和枷锁,弄权所冒的风险便越大。 “这倒是朕的不是,你好歹也跟了朕多年,外购宅邸娶妻纳妾什么的从未提起,朕也没问过,这样吧,朕从自己的内藏库中挑选一件东西,权当是庆贺你的乔迁之喜了。” 三才感动的临表涕零道:“谢陛下厚爱,臣万死难报!” 赵祯挥了挥手道:“这是你应该得的,诶?那陈琳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宅邸?” 三才苦笑道:“陈大官的良人早就不在了,孤零零的大宅子回去也是清冷,还不如在黑手来的痛快,奴婢去瞧过他几次,他现在过的才叫舒服,每日教教徒弟,与黑手的一帮武夫对手,好不惬意啊!” 赵祯微微点头:“嗯,这倒是给朕提了个醒,以后但凡是外放的宫人总要给他谋个下家来的好些。一是能再利用,二也不至于年老孤单。” 三才高兴的笑道:“是嘞!官家放心,咱们禁中的宦官就没有不会一技之长的,但凡出宫了必是个中一把好手!” 赵祯笑道:“那就这么办,具体的事情自己负责吧!陈彤,别在那探头探脑的,陪朕去一趟封丘门!” 陈彤赶紧小跑着进入御书房,官家出巡一定是要身穿便服的…… 第三百七十章羽林卫 羽林卫的名字由来已久,最早在汉代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便是名字的由来。 西汉的时候羽林卫或是由贵族子弟担当,或是军中的孤儿,所以也有羽林孤儿之称。 赵祯组建的羽林卫也是挑选宗室子弟担当,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今天他作为大宋的皇帝,当然要校阅羽林卫的新兵,都是自家的亲族,多少要勉励一些。 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宗室的自己加入羽林卫,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就是相当不爽的,一股幽怨的气息连站在赵祯都能感受的到,微微一笑,好戏还在后面呢! 羽林卫的教官可都是从亲卫司选拔出来的老兵,对于训练新人这种事情他们是熟能生巧的,即便他们面对的是宗室,亲卫司的老兵们也不会网开一面,开玩笑,官家可是特意交代要往死里练的。 在老兵们的心中,官家才是最关心宗室的人,老兵从不认为严格训练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训练的越严格在战场上保命的机会越大…… 他们并不知道,赵祯根本就没打算让这些宗室上战场,大宋的宗室要是被送上了战场,一定会使得东京城天下大乱,单单那些宗室的三姑六婆就能把皇宫的门槛给踏平。 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心头肉往那巨大的血肉磨盘里送? 这也是为什么宗室中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愿意从军的原因,军武院中的宗室几乎都是庶出,他们远没有眼前这些嫡子来的重要。 宗室子弟在校场上熙熙攘攘,领到的厚重步人甲早已被他们丢在地上,如此厚重的铠甲谁愿意披在身上? 还有宗室小声的埋怨着军需官的抠门,居然连一口上好的刀剑也不配发,单单给个步人甲干什么?! 赵允升死命的把弟弟从铠甲上拉起来,他的余光一直盯着高台上若隐若现的通天冠卷云。 赵允升是老好人不假,可他的脑子却并不笨,能在封丘门内出现,头上还带着通天冠的人除了官家还有谁? 赵允言还在埋怨:“大哥儿,好好的坐在地上多舒坦,非要站在这大日头低下干甚……” 见自己拉了他半天也不起来,赵允升一时气急,猛然一脚踢向赵允言的屁股,这一脚用力之大使得赵允言像穿天猴一般窜跳起来,一边摩擦着屁股一边嚎叫道:“大哥你疯了,没由来的打我作甚?” 哈哈…… 他滑稽的模样惹得宗室子弟一阵大笑,但随即而来的轰隆声却让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列身穿板甲头戴白羽盔的军士,厚重的板甲在眼光下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彩,这种充满暴力美学的盔甲让宗室子弟感受到一阵窒息。 养尊处优的他们何时见过如此雄壮威武的大军,更别提每位甲士身后背负的长刀。 赵祯看着这队五百人的板甲军团微微点头,此时的板甲技术已经略显成熟,拥有圆形的头盔和狰狞的面罩,甚至在肩膀处还有突起的附档用以保护脆弱的颈椎。 不光如此,板甲队伍中有着举着大盾佩戴横刀的士兵,他们迅速出列把宗室子弟包围在其中,呼哈呼哈的向一起推进,巨大的盾牌就如一面巨墙,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宗室子弟。 人群已经被挤压到一起,板甲士兵并未停止还在不断的施加压力不断的挤压。 宗室子弟从开始的愤怒变为惊慌再转变成恐惧和哀求,巨大的压力下有些人开始发出凄惨的求饶声和哭声,赵祯惊奇的看着这些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宗室,面对这一点压力的时候就开始崩溃,难怪赵宋王朝遇到敌便怂。 宗室看似不参与朝臣,但他们的态度很重要,毕竟是皇帝的近亲,也许小小的一句话便能影响皇帝的态度。 等这些宗室年纪大了自然也就成了赵宋王朝的老人,他们对皇帝所说的话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就如当初的檀渊之战,朝中有主和派,而宗室中却有要跑路的。 辽军在圣宗皇帝和太后萧绰的率领下兵临澶州,朝中的大臣封为主战和主和两派,而宗室却已经开始收细软准备跑路,是他们促使军心动摇,也是他们激起了城中百姓的仓皇之心。 赵祯看着即哇乱叫痛哭流涕的宗室子弟微微叹气,如果不把这些人的胆气给逼出来,怕是他们永远都会是大宋的心病。 此时的赵氏宗族已经看不成了,羽林卫只是把他们挤压在一起,并未开始发力,但巨大的盾牌和狰狞的板甲给了他们恍若末世般的恐惧。 赵允言大喝道:“都给老子住手,知道我爹是谁吗?大宗正赵元佐!当今圣上的大伯,堂堂的楚王!” 赵允升恨不得把这个弟弟给打回娘胎…… 此时说这话有用吗?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官家的意思,官家就站在高台上岂能让这些甲士把宗室子弟屠杀殆尽? 果然高台上的官家挥了挥手,板甲军士便减缓动作的停了下来,双手持盾的站在原地就如一尊铁打的雕像。 赵祯向前走了走站在宗室子弟能看见的地方缓缓开口道:“瞧瞧你们的样子,真是为祖辈蒙羞!这里只不过五百军士,包围你们的只有区区五十盾兵,除了一面大盾以外身无长物,面对如此场景居然还能被吓的嚎哭不止,朕不相信这就是我赵宋的宗室!” 赵祯的话让许多宗室抬不起头,想想刚刚自己的模样,确实丢人到了极点。 赵允言嘟囔道:“早这么说谁还会如此丢人……” “赵允言!”赵祯大喝一身,让所有的宗室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如此厉喝可见官家愤怒到何种地步。 赵允升刚准备堵上弟弟的嘴可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恕罪,允升愿待弟受过!” 赵祯突然笑道:“如此甚好,八十脊杖,一下也不能少!” 一旁的陈彤脸色都白了,而彭七也稍稍有些犹豫,八十脊杖!这算得上是军中的酷刑,即便是最壮实的汉子也受不了何况娇滴滴的宗室子弟? 直到赵祯悄悄的使了个眼色之后,彭七才放心的执行。 军中永远最喜欢杀鸡儆猴,这一招往往最为管用,巨大的板子毫不犹豫的抡下在赵允升的脊背上发出渗人的声响,只单单几下便让他的后背渗出血丝,相信八十脊杖之后,赵允升需回家静养了。 赵允言呆呆的望着受刑的大哥,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管束自己,在面前耳提面命的大哥居然如此的保护自己,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短短的三十下脊杖之后,赵允升便疼昏倒过去,见军士泼洒凉水把大哥浇醒,赵允言再也忍受不了,大喝一声便冲出甲士的包围对彭七吼道:“允言远自受其过!” 彭七转头望向赵祯,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他都看不下去了。 赵祯瞧了瞧赵允升的样子道:“继续啊,这才多少下?朕的旨意什么时候成了耳旁风?” 彭七无奈的挥了挥手,甲士继续执行赵祯的圣谕,粗大的棍子就要落在赵允升的脊背上,赵允言怒吼一声便把大哥推开,自己趴在长凳上受刑…… 第三百七十一章封丘军营 赵祯并未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赵允言道:“你这时候想起你大哥对你的好了?当初你仗毙侍女的时候你大哥劝你你怎么不听?你托疾不朝的时候你大哥劝你你怎么不听?你是怎么对你大哥的?悖慢无礼,无兄长!朕都觉得你是我赵氏宗族的耻辱!现在逞英雄了?如果朕要砍你的脑袋,你大哥也帮你顶罪如何?” 此时的赵允言身体上的痛苦远远不能和精神上的痛苦相比,官家的话如一把钝刀,不断的切割着他身上的皮肉…… 兄弟俩最后也不过受了六十脊杖而已,平均算下来也就一人三十,而且彭七对行刑的军士打过招呼,虽然背上花花绿绿的看着吓人,可都是些皮外伤,只需调理几日便可。 但这给宗室子弟的刺激却很大,兴许官家下一个军法对象就是他们,于是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散漫,变得乖乖听话起来。 赵祯微微点头,暗道一句还有救,此时的宗室子弟还没有败坏到骨子里,只要通过训练把他们的散漫之心剔除,并加上军中的规矩和责任感,应该就能把他们的脾性搬过来。 赵祯开口道:“你们都是宗室,自小便是含着玉蝶长大,但你们如此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享受有没有想过大宋的将来会怎样?长此以往下去朕不敢想象你们会变成什么样!朕现在要你们从功劳簿上爬起来,做一个为大宋真正出力的宗室!这样你们享受爵位和俸禄才能理所应当,同时别人看你们的眼光也会变得更加尊敬!否则人家敬重的只不过是你们的家世而已!” 宗室子弟连忙拜下道:“臣等知错!” “羽林卫自古便是皇帝的卫戍之军,朕把你们组建成羽林卫便是要让你们直起腰板,如果连这种小小的考验都过不了,朕觉得你们就没必要继承家中的爵位了。” 宗室嫡子们脸色一变,官家话的意思难道是要收回他们的爵位继承权?这可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家中的大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发疯,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宗室什么都能丢,唯独爵位不能…… 说实话赵祯很想把这些人的爵位给夺走,但如此一来大宋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爵位的王朝,但这些宗室子弟几乎都是家中嫡子,夺了他们的爵位,老家伙们一定不让! 赵祯早就规划过宗室的继承制度,宋承唐制,宗王襁褓即裂土而爵。然这样的爵位早已是名存实亡,无补於事。如今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这是现在宗室的基本情况,而且大宋对宗室可不是很友好,使用的递减爵位继承的方法,赵祯打算加上一条,要想继承父辈的爵位,不光要在礼法上获得认可,还要对本朝做出卓越贡献…… 如今羽林卫便是最好的考验,凡是被淘汰的宗室子弟将会失去获得父辈爵位的资格。 大宋朝只有皇子、皇兄弟封王者才是亲王,后代只能称嗣王或降为郡王、国公等。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皇子最终必然封王,但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这些宗室便是嗣王的后代,比如赵允升和赵允言,而他们俩个嫡子之中只能有一人获得赵祯特旨接任赵元佐的楚王爵位,而且是因为赵元佐的身份特殊。 之后便没有嗣王的爵位继承了,除非赵祯再次指定,否则楚王这一爵位将会无人可继。 羽林卫的成立便是赵祯控制爵位的手段,你想继承老爹的爵位?当然可以,但先去军中历练吧,只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羽林卫,赵祯才会把爵位分封出去…… 没有人天生就是混蛋,也没有人天生就是英雄。 赵祯相信这些如泼皮般宗室子弟在接受羽林卫的改造之后便能成为真正为国效力的有用之人。 赵祯从不认为把这些天潢贵胄限制在祖宗之法的“牢笼”里是最好的方法,恰恰相反,要让他们建功立业并给与他们希望才是约束他们的最好方法。 激起他们的进取之心,并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特权是来自于努力和奋斗,这样便会把宗室与大宋捆绑在一起,以后遇到战事也不会第一个想到逃跑或是主和之类的了。 相比于坚固中带有独特气质的板甲,步人甲就要显得沉重和老旧许多,穿在身上定然是没有板甲来的英武气派,但宗室子弟却不得不穿上步人甲,只有训练合格并被羽林卫认可的人才能算是羽林卫的一员并穿上代表荣誉的羽林甲! 越是如此,宗室的子弟越是羡慕的紧。 赵祯打算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亲卫司的老兵和这些宗室,毕竟最后还是要老兵们对宗室进行训练,望着这些宗室,彭七拍了拍老兵身上的板甲道:“怎么样,眼馋的紧吧?告诉你们,这些铠甲在大宋只有五百套,全数穿在他们的身上,要是想得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的身上拔下来,可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想把铠甲拔下来光靠以势压人可不行,必须获得人家的认可,换句话话说便是要有些本事!” 趴在地上的赵允言即便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影响他的兴奋,这小子说到底就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憨货,即便是发狠仗毙侍女也是因为在家中待得发闷所致。 赵允升郁闷的看着赵允言,这小子要是早说他想进入军中还能有今天的事情? 你喜欢军武便早说,以楚王府的实力给你在军中谋个差遣还算得上什么难事?何必闹到如今的地步! 两人被军士搀扶起来,赵允言发狠道:“大哥,我一定要弄一身这样威武的铠甲!” 赵允升投其所好的说道:“嘿,你倒是早说啊!喜欢军武的话父王还不早就给你安排到军中?我可是听说了这些铠甲虽然厉害,可远不及他们背后的长刀,你知道这中长刀叫什么吗?” 赵允言一惊颤声问道:“莫不是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陌刀?!” 赵允升眼睛一翻留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不是陌刀又是什么?!叫你往日多读书,否则也不会连陌刀在眼前也不认识!” 随着他的话,赵允言的眼睛变得透亮起来,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长长的陌刀。 也不知是为了炫耀板甲的防御还是炫耀陌刀的威力,羽林卫们在宗室面前上的第一课便是测试板甲和陌刀。 身穿板甲的亲卫站在空地上,无数的弩箭就在宗室们惊骇的目光中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不断的有弩箭打在板甲上掉落在地。 这是军中制式的臂张弩,威力虽然不能与最好的棘轮弩相媲美,可它依然是威力惊人的弩箭,但在板甲的盔甲上居然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有的甚至连白痕也没留下,不得不说这样的铠甲防御惊人。 而锋利的陌刀只要出鞘,便会让人觉得胆寒,如山入墙的刀影不断的向前推进,地上作为靶子的草人被一劈为二,这种强大的气势如惊涛骇浪般刺激着宗室的内心。 赵祯没有看这样的恢宏的场面,他怕克制不住自己内心中的战意,作为大宋的官家,朝臣们不要你像汉武帝一样威武,也不须唐太宗的战力爆表,只要你有一颗仁慈的心就足够了。 如今在大宋,封丘门就代表着武力,朝中的文官对赵祯来封丘门的勤快措辞不善,大有国虽大好战必亡的意思。 封丘门不光有军武院,还有武备司以及军备司,更有着十万人之众的天子四卫,俨然就是一座横生在东京城边上的一座军城堡垒! 直到此时封丘军营的建设还没结束,赵祯密调禁军把封丘军营打造成一座庞大的军事堡垒,集格物,军校,兵营,堡垒与一身的怪物。 第三百七十二章两军对垒 赵祯相信亲卫司会调教好那些飞扬跋扈的宗室,羽林卫的组建也是赵祯的计划之一,为的就是给宗室注入脊梁,这些宗室中的嫡子早晚会长大,并且在羽林卫的训练之下会变成豪气干云的男子汉,到那时候怯战,惧战的大宋将会成为什么样? 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堵永远比不上疏。 一味的遏制宗室获得权利还不如给他们一点甜头并收为己用。 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道德上,这些宗室已经没了可能造反的机会。 在封丘门的军营中总是能听到喊杀声,这是基本的训练之一,对阵双方各自绑上红蓝两色的彩带扮演敌军进行战阵和搏杀的训练。 陈彤一路上跟在赵祯的身后提心吊胆,相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军团仿佛都像是往他们的方向冲击过来,虽然知道这些禁军是不可能在军营中造反的,可陈彤还是下意识的双腿战战。 一直在宫中伺候官家的陈彤几乎没见过这种场面,如果一定要说见过也只是在当年太子平息赵元俨的叛乱时稍稍见过而已,两军相对,铠甲刀剑齐全,弩箭与弓箭齐射,几个呼吸之后俩个钢铁洪流便结实的撞在一起。 呼喝声,喊杀声,恍如真正的战场,只不过有时参杂了几句乡间俚语的谩骂,这种谩骂却没让两军变得和睦,总是能激起对方的怒火,激烈的冲突再次升级。 陈彤担心的看着这一切,而赵祯却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军人之间的这种竞争简直是天经地义。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想争抢第一名。 只不过在封丘军营中的第一名已经从个人变成了团体,军中虽然需要勇武过人之士,可惜相对于大兵团作战来说更需要的是团结和坚韧,服从命令的士兵。 俩个兵团比拼的就是哪一方更加的协调和步调一致,哪一方的意志更加坚韧。 赵祯在校场的外围站住,双方的气势几乎相当,都是气贯长虹且勇往直前,赵祯仿佛看到了典型的亮剑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如果双方都是勇者,这可就有意思了! 对陈彤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一张舒服的椅子被送到赵祯的身后,彭七在旁边不断的发出傻笑和骄傲的嘿哈声。 陈彤看了看前面,看的津津有味的彭七,不是点评一两句谁的箭阵更加整齐,就是夸赞哪一方的气势更加强大等等。 只不过看了一小会,官家便笑眯眯的转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陈彤咱们走吧!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好看的?” 彭七连忙跟上:“官家已经知道了输赢?” “红军略微处于下风,但这种下风很快会变成他的优势,这其实是在给蓝军挖坑嘞!这次比拼是狄青赢了……” 赵祯的话让彭七皱眉,出于下风为什么还会变成优势?而且官家居然知道红军是狄青? 战场上瞬息万变,狄青的红军方正看似处于下风,前军已经顶不住蓝军的前锋冲击,可转瞬之间,随着一声哨响,红军的前军迅速向后回退,两翼如硕大的钳子一般夹住蓝军的突进。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彭七看的目瞪口呆,官家怎么知道红军有后手的? 面对彭七的追问,赵祯只能高深莫测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他想说的是,因为红军是狄青……只要知道狄青是哪一方然后倒推不就成了? 这小子的用兵之道越来越狡猾多端,如果要攻城拔寨,赵祯一定会选择蓝军杨怀玉,但如果是两军对垒沙场争锋,赵祯一定会选择狄青。 一个刚猛过剩,一个瞬息万变。杨怀玉的战阵充满了一往无前,而且他的士兵多时不要命的冲杀,没有一点胆怯,如果这是真正以命相搏的战场厮杀,蓝军不一定会被红军击败。 狄青把兵者诡道这一战场法门发挥到了极致,军阵左突右奔变化无常,士兵仿佛就是他手中的魔方一般随意变动,总能在适合的时候如毒蛇一般猛然出击打杀蓝军。 说实话如果是赵祯自己面对狄青,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击穿他的军阵,如果不能做到擒贼先擒王的拿下狄青这个总指挥,那就只能带着散兵游勇跑路了…… 除非狄青的军队已经能做到脱离主帅独自作战的地步,想想赵祯都觉得可怕,冷兵器时代,优秀的将领和如臂挥指的士兵就是胜利的保障! 狄青的天赋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一点,他手下的士兵几乎如机器人一般精准的定位着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前进击敌,什么时候需要后退防御,几乎做到了步调一致。 但狄青最大的缺陷也暴露出来,他想要赢得一场战争就离不开一支听从指挥的部队,能够接受他所指挥的军队想要成军怕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可一旦达到狄青的要求,赵祯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和狄青的铁军抗衡。 铁军,这是所有禁军中对狄青所部的称呼,虽然脸上充满了鄙夷,可心中却有着无比的向往,如果谁能在铁军中获得一席之地,那他将会获得无数的禁军的尊重,到哪都会有大拇指挑起夸赞一声:“好男儿!” 狄青匆匆赶来,在赵祯面前单膝跪地道:“末将狄青参见官家,请恕臣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灰头土脸的杨怀玉也来了,看见狄青在赵祯面前行礼赶紧跟上道:“末将杨怀玉叩见官家!” 都是军中的良将,赵祯笑眯眯的挥手道:“免礼,刚刚的厮杀还快意否?” “痛快!”“不痛快……”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但说出的话却相差甚远,赵祯微微点头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朕看的倒是很痛快,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的时候短也是一种优势,就看你如何运用了,当然朕只能说说具体还要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齐齐的点头道:“末将多谢官家指点!” 赵祯对兵事的了解和狄青杨怀玉完全不同,他不是从战阵出发而是站在更高的战略角度,杨怀玉和狄青则是战场厮杀的将军,而赵祯则是稳坐中军的统帅,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狄青与杨怀玉二人一个锐意进取,一个变化多端,看似是冤家对头可却相辅相成,在真正的战场上把这两人运用自如,赵祯相信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将会被发挥到极致! 第三百七十三章米尼弹头 赵祯的队伍从原先的三人变成了五人,狄青和杨怀玉作为军中的将领当然需要了解先进的武器装备。 要论身体素质的话,赵祯觉得中原王朝的农耕文明还是比不上成天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从食物的摄取到每日的锻炼,相比之下还是稍微要弱上一点。 但这一点的差异却会被科技这第一生产力所弥补并且超越,赵祯的严格规定之下,军备司和武备司的所有产品必须保密,并且不允许有人出书立传,只能把研究成果以秘奏的方式留在禁中的崇文院保存。 这使得许多的朝臣和匠人不理解,在他们看来有了新成果然后著书立说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才能留存后人,可他们不知道东京城今天出了一本诗集,不出三日便会在辽国的上京成为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辽人对中原王朝的文化羡慕已久,历史的惯性再次证明游牧民族总是会被中原王朝的文化所吸引,辽朝之所以得到大宋的士人所承认,不光是因为他们的建国在大宋之前,更重要的是辽人尊崇孔子,以儒家学说作为治国的主导思想。 当年辽朝初立,耶律阿保机将择历史上有大功德者奉祀,太子倍认为:“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宜先”。神册三年,建孔子庙于上京,次年阿保机亲谒祭祀。 这和汉人的祭奠仪式几乎一模一样,不仅仅是为了维护辽朝的统治,更是一种对汉族文化的尊崇。 存在即合理,儒家思想能经受住千百年的考验必然有他的优越性和稳定性,即便是当年破四旧都没能把儒家思想清理掉,何况是封建王朝? 赵祯对这个如鸦片一般的儒家思想深入的研究过,在王语嫣这位一国皇后的眼中,他的行为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孔圣人的思想就是大道,既然是大道还有什么需要研究的,直接遵从就是! 最令赵祯不解的是身为党项人的杨采薇,她居然更为拥护孔孟之道,在她看来汉人的王朝之所以比党项人稳固的原因就在于遵从儒术。 薇拉则是满脸羡慕的望着两人,同时伸手对满脸不屑的多保真掐了一下。 显然赵祯后宫的女子只有多保真对儒家思想嗤之以鼻,用她的话说:“这种天生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学问本身就是错的。” 在王语嫣和杨采薇看来这是荒蛮的夷狄思想,可赵祯却深以为然,天下的所有人都因该是平等的,不应用知识的多少去区分人格的高贵。 他现在最怕的便是程朱理学对大宋的迫害,裹小脚的风俗已经初现,赵祯不得不防。 宫中已经出现以缠足为美的说法,对此赵祯是强烈反对的,而身为中宫娘娘的王语嫣也是相当排斥,女人把脚都弄得骨折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可不知是谁把缠足和儒家理学联系在一起之后,王语嫣等人就不再多言,而是当作没看见,反正她自己是绝对不会缠足的。 宫外的诰命,夫人进宫之后也总是提起缠足一事,每每说到都被王语嫣一句:“妇女缠足,小儿四五岁,无罪无辜,而使受无限之苦,缠的小来不知何用?”打发掉。 谁都知道缠足不好,和一双秀气的小脚总能让人觉得美观不是? 赵祯对王语嫣的明白大为赞赏。 不知是何人推动,如今大宋的学问一道已经变得有些畸形,赵祯亲自主持的格物一道被贬斥为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而正统的儒家学说也多有篡改,变得越来越教条化。 这是赵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越是教条化的儒家思想越会禁锢人,所有的圣人之言一旦成为教条便最难以撼动,因为你无论做什么,只要违背教条或者有不一样的地方便都是错的。 大地是圆的这是错的,天空是浩瀚的这是错的,格物可以改善人的生活这也是错的…… 教条化的儒家思想就如一把锁链,牢牢的把大宋这个巨人缠住。相对于女子缠足来说,给大宋缠足才是最为可怖的事情。 赵祯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封丘军营不会被这种思想所渗透,军备司,武备司是大宋的两大科研基地。赵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腐朽的思想渗透进去破坏格物的发展。 武备司,军备司,军武院,三处大宋最要害的部门便在封丘门内的夷山上。 虽然在戒备森严的封丘门之内,可军备司以及武备司的防卫依然算得上是和禁中相当,为了大宋军事科技的安全,赵祯不惜把黑手中的精锐安排在这里,大宋对外的军事优势说到底还是体现在科技上,而这种军事科技也是国力的一部分。 相对于山下的军营来说,山上的防备更加森严,各种弩箭随时待发,如凶兽一般狰狞的八牛弩在棘轮的作用下轻松的拉满,稀有的滑膛枪在这里人手一只。 小小的滑膛枪原先是被彭七等人瞧不起的,主要是因为他的造价昂贵,同时精度和射程都没有弩箭高,在战场上他的烟雾也会阻碍视线。 但军备司的丁度却对这种以火药为动力的武器尤为感兴趣,见赵祯不断的试射滑膛枪便红着脸上来递过一支道:“陛下尤爱此物,臣稍稍改进一些,请官家试试……” 赵祯见手中这支枪和普通滑膛枪无异,便随手抬起一枪,扳机扣下,机括声响起,燧石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击打在火门边上,在赵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药迅速引燃激发出弹头。 这把燧发枪的速度之快远超赵祯的想象,几乎是按下扳机的一瞬间子弹就飞了出去,并且准确度也相当高,看的一旁的狄青与杨怀玉目瞪口呆。 因为这把枪的子弹洞穿了百米之外的板甲! 赵祯拽过丁度道:“这把枪为何比普通的燧发枪好上如此之多?” 丁度接过精美的火枪迅速又熟练的擦拭起来,长长的推杆清理完枪膛之后才道:“启奏官家,这要归功于曾公亮的设计,他改变了燧发枪的弹头,利用土人吹箭的法子,铅弹头在火药的推动下尾部迅速扩展,这样一来便能封闭枪管,使得火药的威力得到充分发挥,弹头上的螺旋纹也使得子弹在飞行中更加稳定。” 赵祯惊讶的望着丁度道:“曾工亮不是被贬到锻造厂去炼铁了吗?” 丁度尴尬的说道:“他在炼铁之时无意中和一个土人工匠闲聊,才突受启发的……” 赵祯微微点头,难怪曾公亮这小子能想起用铅做弹头,他的化学实验离不开铅的帮忙,对于铅的性质身处锻造厂的曾公亮最清楚不过,赵祯觉得他不适合做官,而是更适合个做一个科学家。 丁度还知道用他的新发明给自己投其所好,而曾公亮自己发明出了后世的米尼弹头却不知道言语,可见两人在官道上的差距。 第三百七十四章大宋,大不同! 年关将至,此时的东京城百姓开始忙碌起来,越是到了年关越忙碌已经成为东京城的普遍现象,工厂的工人要赶工生产货物,酒楼的伙计要堆上笑脸迎接往来的客商,东京城已经成为最大的交易场所,许多的外族商人都会前来东京城进货。 边境的榷场已经不能满足需求,只能成为收取关税的地方。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可不是说说的,契丹人,党项人,甚至还有吐蕃人和大理人,云集于此。 大大的板车满载货物的在大相国寺交易商品,来自党项的商人要把货物全部卖掉并购买大宋的货物才能回去,而年关就是最好的交易时间! 契丹人和党项人只要进入东京城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马车只能在道路的中间行进,要是敢越过红叉撞到行人,对不起开封府的牢饭保准你满意! 对于这种如履云端的道路,他们自然是羡慕已久,还曾派遣使节专程在大宋的朝会上索要,姿态虽然放得低,可一分钱不想出的样子让赵祯直翻白眼,真当大宋好欺负,你要什么就给什么? 此时的大宋与当初赵祯即位时的大宋已经大不同,占据了党项的洪州和盐州千里之地,你党项人来一个试试?不去找你的麻烦就算是不错的了。 辽朝好歹是正经的王朝,虽然做不到光明正大的索要,可开出的价码也是极低的,牛羊千头,骏马数十匹…… 牛羊对大宋来说其实是不缺少的,只不过牛作为农耕的重要生产工具不能宰杀而已,但是精明的大宋商人从吐番交易来了青藏高原的雅客,耗牛! 大宋商人发现,耗牛这东西在吐番实在太多,而且全身都是宝! 肉能吃,奶能喝,就连粪便都能在晒干后作为燃料,而且气味并不是很难闻,更重要的是它的毛可做衣服或帐篷,皮是制革的好材料。 于是宋人便利用吐蕃人最需要的茶叶和棉布进行交换,以物易物的方式得到了吐蕃人的欢迎,在大宋不值钱的粗茶经过压制成为茶砖后便成了吐蕃人眼中的宝贝。 在大宋能吃到牛肉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而耗牛在大宋不属于耕牛的范畴自然也没人会刁难这些贩卖牛肉的商人。官府甚至会为这些商人开具特殊的贩牛文书,使得这项生意产业化。 这也使得党项人和辽人把持的牛羊变得不那么重要,现在的贸易已经成为一种逆差,从大宋出口的商品要比进口的商品多得多…… 赵祯在大殿上直接回绝了他们的请求,婉转的表达了公路你们党项人和契丹人造不起这一客观事实。 的确,公路的建造费用相当不菲,即便是大宋也是靠的地方商贾才能筹资建造,各地的官府允许他们分取所收的钱款,过路费已经成为地方财政的一项重要来源。 有了钱的地方官府自然更加努力的建设自己的特色产业,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好,地方官员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当地的什么特产值钱,并招商引资的开发。 景德镇的瓷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海州的海鲜产品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东京城乃至辽国畅销。 经过蔡记的带动,餐饮的消费不断的促使沿海地区的发展,海鲜经过长途的运输往往容易变质,而干货的出现却使得这一尴尬的局面得意缓解,海带,紫菜,鱼虾,扇贝等都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大理,党项,吐番,回鹘等内陆地区成为干货倾销的对象,鲜美的海产品在遇水之后膨胀开的鲜味立刻打动了这些地区的人,上至贵族下至百姓无不喜爱。 而唯一能和大宋竞争的只有辽人,只可惜辽人并不擅长制作,而且商人多是到东京城进行交易,在东京城中辽人的干货往往无人问津。 大宋的公路经过数年的建设已经初步的形成,虽然只是在重要的州府之间,可这样的规模已经相当了不起,商人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把大宋的四京之地连接起来。 以东京汴梁为中心,向外延伸,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都在公路的范围之内,公路的筹资模式最受商人和官员的喜爱,商人得到了长久的利益,官员得到了政绩。 赵祯看重的则是公路带来的强大运输能力,这也正是党项人和辽人所担心的。 他们的商人眼线见识到了大宋恐怖的交通运输能力,一辆大车能载员三十至四十人,在四马的拉扯之下日夜不停的前进,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从东京城到达郑州管城,半日之功便能到达西京,这样的速度可谓是快若奔雷了。 如果公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铺设到了真定府,河间府,那对辽人来说压力实在太大,只需几日的时间,大宋的兵马钱粮就能抵达前线,这种不安深深的刺激这辽人的神经,就连官居左丞相的张俭都亲自参与了今年出使大宋的差遣。 他在见识到了公路的运输能力后大为震撼。 南门大街上的辽朝都亭驿中,张俭坐在上首微微皱眉,下面的辽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对他们来说宋朝皇帝拒绝辽人的请求简直是绵羊拒绝虎王! 可张俭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再是绵羊,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大宋的官家可不是当年的真宗皇帝,虽然顶着仁慈的名号,可他的仁慈只会对大宋的百姓,从大宋对党项的用兵就能看出端疑。 大宋西征不光给了党项一次沉重的打击,就连辽朝上下也受到了震动,张俭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这一切,直到辽朝的密探发回消息,他才逐渐相信大宋的军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下面的契丹勇士还在叫嚣着武力威胁的话,张俭脑门上的神经不断的跳动,在他身旁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轻轻端起茶碗道:“契丹人的秉性就是这样,天生的勇武,仿佛一身血气用不完,张丞相莫要见怪啊!” 张俭挤出一丝苦笑道:“韩王还有功夫玩笑,大宋的强军劲旅就在眼前,此时还说出如兵锋所指的话,实在是……” 萧惠笑道:“这便是我契丹人的特点,血性这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即便是面对数倍与我们的力量也要拼上一拼!要是连这点胆气也没有,何以与大宋抗衡,当年我大辽太祖皇帝一箭定上京,没有如此气魄怎能做到?” 张俭呐呐不言,这些契丹人终究还是契丹人,他们脑子里的勇武思想怎么也消退不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辽朝的担忧 萧惠玩味的看着手中的茶碗,扭头对张俭笑道:“看来左丞相对老夫的话不怎么赞同,不过也没关系,总不能对我契丹男儿浇冷水吧?你的那番言论要是传回捺钵,引来的怕是更多的担忧与不满,这对宋辽两国都不利不是吗?” 张俭呆呆的望着这个眼睛中充满睿智的老人,最后恍然大悟道:“外松内紧?” “果然是左丞相,洞彻其理!” 见张俭一点就透萧惠立刻笑着点头道:“要是单单把大宋的变化通晓国内,恐怕引起的骚动与恐慌不知几何,不如让咱们的鹰犬叫嚣一下,这样多少也能平静下我朝士大夫的猜想,人言虽可畏但远不及恐惧来的可怕!左丞相文笔极好,不如把东京城的所见所闻奏报陛下!也好早早应对。” 张俭佩服这位韩王的思绪周全,现在辽朝国内并不安定,陛下重病缠身,朝中更是暗流涌动,皇妃萧耨斤蠢蠢欲动,已经日显跋扈,而陛下却置若罔闻,一心教导皇太子耶律宗真。 大臣们也是各怀鬼胎的开始悄悄站队,真正为国操劳的也只有一些兢兢业业的汉臣,就连眼前这位韩王萧惠也是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样的大辽已经表现出强弩之末的情况,微微苦笑,张俭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好如此,韩王果然是辅弼之臣!明日我也要在这繁花似锦的东京城逛逛……” “逛逛可以,但却不要被眼前的繁华所迷惑,汉人有句诗词叫做,乱花渐欲迷人眼……” 张俭一下子便涨红了脸回应道:“浅草才能没马蹄……多谢韩王指点!” 说完他便愤然起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厅之中,契丹的使节立刻恢复清醒的说道:“韩王,这张俭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皇妃的?” 萧惠笑了笑:“只要他忠于大辽就够了,这些汉人臣永远是以强者为尊,陛下执掌大辽当然遵从陛下,皇妃执掌大辽那他就会遵从皇妃,以后不要轻易的试探他,省的陛下怪罪。毕竟他的才能还是相当出色的!” 属下顿时不干了,有人不服不忿的出声讽刺道:“只不过是个酸儒罢了,会那些之乎者也有什么用?” 萧惠皱眉的呵斥道:“你们连人家的脚后跟都不如还在这里嘲笑人家的才智,契丹的勇士可以自大,但绝不能愚蠢!你们几个真的注意到大宋的变化了吗?” 几人涨红了脸道:“宋人不是一向如此,就喜欢钻营商贾之道,从我辽朝赚取了多少银钱,为何不禁止他们的买卖?”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禁了宋人的榷场买卖,你们家中的绫罗绸缎从哪里来?精美的瓷器从哪里来,香醇浓烈的美酒从哪里来?党项肥羊的钱财我们还用什么货物去换取?” 契丹勇士一下被萧惠的话给噎住了,只能恨声道:“那就行萧太后旧事!” “闭嘴!”萧惠粗暴的打断了他们的话:“当年檀渊之战要不是宋人怯战,说不定咱们的大辽已经失去了燕云之地,而如今的大宋居然能西征党项,你们自己说说党项人的战力如何?从他们手中夺取城池容易吗?” 萧惠的话让许多人呐呐不言,党项人的骑兵不比他们大辽弱多少,而且常常辅以“泼喜军”、“强弩军”、“擒生军”、“撞令郎”等诸军,多兵种合成的虎狼之师。 要想在党项人的手中夺取两座城池,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对阵那些凶悍的生女真骑兵。 见他们都不说话,萧惠叹道:“如今的大宋已经今非昔比,如果我朝还是如此内斗消耗下去,必会被宋人有机可乘,燕云之地乃是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屏障,党项只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要命的永远是大宋!张俭大才,能看得出宋人现在的实力,单单是这公路便会对我朝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你们以后要多请教人家,不要总是一口一个汉臣的叫着。” 众人被萧惠说的满脸通红,最后锤了一下胸口道:“尊韩王令,我等这就去给左丞相道歉去!” 萧惠微笑的说道:“这就对了,汉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为知己者赴死,只要陛下在他的心中是知己,他岂能不站在我们这边,何况儒家总是讲究大义,在我大辽皇太子就是大义!” 张俭一身青衣的坐在马车中,这样的宽大马车在东京城中可不少,只要一刻钟的时间总有一辆会路过特殊的台子,车夫吆喝着所经过的道路,百姓便会递上铜钱上车坐好。 “东十字大街有没有下的?”车夫的吆喝声打断了张俭的遐想,看了看小窗的外面,果然是东十字大街,象棚高高竖起的长杆就在眼前。 许多的百姓下车了,车厢中只留下几个人,张俭稍稍的有些奇怪,但车夫的话让他很快明白原因:“今天倒是碰到了几位在大宅邸当差的,平日里去大货行街的人可不多。” 张俭要去的封丘门就在大货行街的北面,早已知道东京城布局的张俭微笑着向车夫打听到:“你的车可去封丘门?” 车夫哈哈大笑道:“你这汉子倒是会开玩笑,去是去得,只怕去了之后就不能回来了,封丘军营早就出了告示,擅自靠近十步者格杀勿论,这可是如皇宫般的规矩。” 张俭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道:“你常常往来这里,难道就不知其中的关窍?” 车夫也是闲着无聊,随即笑道:“我可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让进罢了。门口站班的军士可是弩上弦,身着甲的,开不得玩笑。” 车厢中书生打扮的人笑道:“可不是?前两日有一个小贩不听人劝非要去封丘门叫卖,这种人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间人,门口站班的禁军叫他走开,他非但不走还腆着脸的要送上酒水,可结果能?弩箭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人就被活生生的钉在地上,据说捕快来抬人的时候都是切断箭尾硬把人从地上拔出来的!” 车夫惊讶的叫道:“吓,你可见得?” 书生掸了掸长袍笑道:“本人不才在曹家的家学中当西席……”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曹家的西席,难怪知道的这么清楚,就是曹家人露出一点消息也够他吹嘘半年的了! 三百七十六章眼见为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年轻文士的话让张俭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大宋的马车倒是个打听消息的途径,看来以后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些走街串巷的马车了。 大货行街说到就到,马车的速度要是不因为街道的限制还会更快些,年轻文士在曹家的门口下车了,车上仅剩下张俭和一个健谈的汉子,那汉子奇怪的瞅了一眼张俭道:“这位老丈为何还不下车,难道真的要去封丘门的军营?” 张俭微微一笑的答道:“老夫自西北而来,年幼时到过汴梁城,如今看来出入许多,不禁感慨咱们大宋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此次就想坐着马车一览城中的盛世繁华。” 那汉子笑道:“俺说老丈为何不下车,原是汴梁故人,这次您算是来着了,东京城有专门游览风光的马车,只不过车费要稍稍贵些,五十个大子一次,不过那车可是物超所值,能带着您把东京城绕个遍嘞!” “有这样的好事?”张俭顿时喜上眉梢。 车夫笑道:“当然,您老自称汴梁故人,可见是少小离家老回故地,按照咱们现在的习惯该叫东京城才是嘞!” 张俭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而那汉子自来熟的介绍道:“这位老丈可否想在东京城中置办产业?如今的东京城房价蹭蹭的涨,不出三日就是另一个价,您老可要把握机会啊!” 张俭奇怪的问到:“什么机会?” 车夫和那汉子几乎是同时开口道:“赚钱的机会啊!” “哦?那老夫该如何赚钱呢?” 车夫想解释其中的原理,可他的嘴太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急的一旁的汉子匆匆打断他道:“其实说来简单,现在置办房产,等着房价走高,再待价而沽便是。” 以张俭的聪明当然知道其中的关窍,微微点头道:“只要有钱,这便是个一本万利的赚钱机会,难道朝廷就不管了吗?” 那汉子小声道:“听说过段时间就不能如此了,这几天倒是可以,这位老丈瞧你的样子也应该是个富家翁,不如在东京城置办一处房产以留后辈子孙可好?” 说实话,张俭自己要不是辽国的左丞相一定会被眼前这个中人的话所打动,这可是无本买卖,他张俭看得出来东京城的房价会一年比一年高。 商贾之道在大宋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小小的中人在坐车的时候都会想着推销手中的房产,城外的工厂大概更加厉害吧? 中人见张俭的表情也明白了,作为中人的他要是没有这点眼力就不用在这东京城混,瞧着张俭腰间的玉佩,他稍稍惋惜的说道:“看来老丈是不打算在东京城安家立业了,不过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老丈要有何事尽管到小货行街找我,小的名叫刘三!” 这话说的让人原先有的一点愧疚也消失得无隐无踪,听着舒服真切。 这就是本事,张俭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刘三小哥了,以后老夫要是在东京城置办产业一定去小货行街找你。” 车夫笑道:“刘三你这一趟车也没算白坐嘞!” ………… 马车在距离封丘门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掉头,张俭紧紧地盯着窗外,高耸的封丘城门一点也不比皇宫的宣德门低矮,城墙上大大小小的苫布中露出一截狰狞的利芒。 门口的哨卫个个如标枪一般的站着,张俭见了暗自苦笑:我大辽的军纪如果能有大宋的一半便能横扫生女真以及高丽! 离开封丘门后,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张俭计上心来的对刘三问到:“刚刚的军士实乃虎贲之姿。老夫观之佩服异常!可他们为何在寒风中站着,难道是犯了军纪不成?” “哈哈,老丈,这些禁军可不一般,人家将来是直接担任军中虞候的武举嘞!” 刘三的话让张俭微微惊讶,早就听说大宋的武举和科举一样并重,可为什么武举要在封丘门站班?看来大宋还是原先的模样,重文轻武的弊病可没那么容易革除。 “既然是武举为何还要站班?” 车夫听了连忙解释道:“老丈可不要以为这是在惩罚他们,其实这是管家对他们的考验嘞!我儿在封丘军营四卫当差,他说这是武举的一次考验,普通的四卫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嘞!” 张俭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老夫还以为这是让武举做苦差事。” 听张俭这么说,车夫首先不乐意道:“苦差事?许多人巴不得做这样的苦差可没机会!您也不瞧瞧他们身上的穿戴,一水的军备司全身步人甲,弩是棘轮弩,刀是唐横刀,就连腰间别着的匕首都是杀人的利器!” 张俭津津有味的听着,刘三打岔道:“可不是,但要说武器还是羽林卫的好,人家用的可是羽林铠甲……” 说着说着刘三的声音突然消失,车夫和张俭奇怪的望向他,却见他呐呐不言,最后红着脸道:“就是我也没见过羽林铠甲……” 车夫撇了撇嘴:“那你说个什么劲,白白让俺起了兴致,原来你小子就是个破茶壶啊!” 想从这两个人身上获得其他情报怕是不可能了,张俭在保康门下了马车,热情的刘三说这里能坐上士人游玩的马车。 果不其然,一帮士子模样的人正在等车,所谓的士人也不全是入仕之人,还有不少的儒生和老学究,难怪也只有他们能有闲钱乘坐游玩的马车,普通的百姓之家可舍不得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一辆两边开有大窗的大车缓缓靠近,车上不光有车夫还多了一个伙计,小伙计勤快的收拾好车厢便邀请众人上车,这辆车的车厢显然比刚刚的马车要豪华许多,锦帛彩绘的窗帘,柔软的垫子,甚至还有各种干果蜜饯之类的,如果你的钱足够多还能来一杯微微发烫的酸爽饮子,这东西可是冬日里取暖的上品。 张俭坐在大窗的边上看着窗外的景致,手中的竹筒里装着新鲜的红果饮子,美美的喝上一口,温暖酸甜的红果汁水便顺着喉管一直蔓延到肚子里。 舒服! 张俭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应该吟诗作对,果不其然车厢中已经有三两好友开始作诗,随着文士的摇头晃脑,一句“从容岁月带微笑,淡泊人生酸果花。”从他的嘴中念出。 张俭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位也不是真正的文士,否则就不会盗用“小谢”谢朓的诗句给自己充门面了,但显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他人根本就不知这句诗的出处,送上高声附和,惊的张俭差点把手中美味的红果汁撒出去。 看来文治昌盛的大宋也有不学无术的人,多半是那些大族中的衙内吧? 三百七十七章商人重义 马车中有一个缓缓燃烧的碳盆,大窗都开着也不用担心烟气会熏着大家,小伙计殷勤的给众人送上烤熟的香酥的鱼干,当然这些鱼干也是要钱的。 能坐这种观光马车的人都不会在乎那点小钱,烤熟的鱼干香酥金黄,就连张俭都忍不住买了一条用绢布裹着小口品尝,拥有海鲜独特风味的烤咸鱼瞬间征服了久居辽朝内陆的他。 张俭发现,在大宋就连车中的伙计都有着自己的赚钱方法,一条咸鱼下肚当然是口渴的紧,此时再来一杯红果饮子是肯定的,于是张俭无奈的掏出十个大钱再买了一杯。 难怪宋人的商贾总是能从大辽赚取源源不断的钱财,在张俭心中一个重商的王朝距离毁灭就不远了,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打动唯利是图的商人,看来想要获取大宋的情报还是要从商贾身上着手。 马车出了南熏门便开始在水泥路上加速行驶,车厢中的衙内们在见到鳞次栉比的工厂后变得兴趣缺缺,他们的家中也是有如这些工厂一样的产业,早就看过了。 车夫显然是知道这一点,马鞭轮的飞快,但在一处发出轰隆巨响的工厂前缓缓减速,响声吸引了许多人,衙内们伸头探脑的望着戒备森严的工厂对伙计问到:“这是什么地方?” “诸位公子,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锻造厂,咱们大宋的铁器只要是上上之选的必是出自这里,诸位一定会问为何有这样巨大的声响,那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以汴水为推动的水车,水车带动巨锤不断的敲击铁器所发出的,也就是咱们俗话说的冷锻。如今咱们大宋的百炼钢皆是出自这里嘞!” 只要提到百炼钢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兴奋起来,一向视格物为奇技淫巧的老学究都会不自主的望向锻造厂。 如今在大宋文人佩剑乃是常有之事,赵祯推行的文武并举之策的同时也引领了这个时代的风尚,就连身为天子的赵祯,在上朝的时候也经常佩剑。 汉代名士贾谊说: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二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 可见在汉代开始便有了男子佩剑的传统,赵祯通过提高武人的地位,恢复了这一传统,他可不希望大宋成为阉割华夏民族尚武精神的朝代。 折扇这种优雅器物的发明虽然是不错的,可它更应该向那些尚武的国家输送! 自然百炼钢的宝剑就成了文人雅士也向往的东西。 如今的大宋贩卖宝剑是不犯法的,观光车在锻造厂的不远处的小店铺停了下来,众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店铺后,立刻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宝剑所吸引。 张俭上前拿起一口做工精细的长剑,缓缓抽出的一瞬间,剑刃上的寒芒反射出他的老脸让他猛然一惊。 大宋的锻造技术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手中的长剑只不过是眼前众多长剑中最普通的一把,可它的锋芒却远胜辽朝士兵手中的武器。 这便是赵祯一直以来所重视技术代差的结果。 张俭毫不犹豫的就买了三把,他要带回去给萧惠看看,如今宋辽之间的锻造差距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这里所卖的刀剑绝不会是军中所用的,商号中还有一把唐横刀放在柜台之后,张俭客气的向掌柜周来借阅,周掌柜也是个爽快人,毫不犹豫的就把唐横刀借给张俭看,还骄傲的说道:“本店的这把唐横刀乃是镇店之宝,比之禁军中的亦不逞多让!” 随着他的话,张俭果断的拔出横刀,倒三角的特殊刀刃出现在他的眼前,直直的长刀上布满了雪花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光彩。 这就是唐横刀的锋芒! 在周商号掌柜惊骇的眼神中张俭挥动着手中的横刀,轻轻松松的便斩断了一只梨木花架,虽然花架不粗可切面整齐光滑,更重要的是手中的横刀非常的称手,重量也很适中,让人有一种如臂挥指的感觉。 “掌柜的多少钱?” “一贯钱!” “一贯钱?”张俭目瞪口呆的望着周掌柜,这样的一把上好的长刀居然才买一贯钱? 周掌柜铁青着脸指了指被砍成柴火的花架道:“我说的是那个花架!” 难怪呢!张俭尴尬的笑了笑,他说这么好的长刀怎么才值一贯钱原来是说的花架,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并没有人去嘲笑张俭的鲁莽,毕竟这把长刀在谁手中也控制不住的要试上一试,现在张俭代劳了,其他人自然也省去了麻烦,见识到了横刀的威力后,有人开始报价:“我出百贯钱,老丈这把宝刀让给我如何?” 张俭摇了摇头:“老夫爱煞此刀,诸位就不要夺人所爱了,五百贯现钞!” 从怀中掏出五张交子放在桌上张俭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周掌柜眼馋的望着交子,五百贯已经超出了这把横刀的价值,可是想起曾公亮的交代他还是咬牙道:“这横刀是小号的镇店之宝,别说是五百贯,就是五千……” “五千贯!” 张俭毫不犹豫的掏出五张千贯的现钞放在掌柜的手中,一时间商号中响起一阵嘶嘶的吸气声。 五千贯买一把横刀?!这老先生难不成是疯了?! 周掌柜的眼睛已经瞪得通红,望着五张千贯的现钞就像是饿狼望着肥羊,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根青筋不断的跳动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吼道:“拿上你的钱离开!” 众人望着白痴一样望着他,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千贯啊!你这把横刀再值钱能值多少?就算是一屋的刀剑也不值五千贯吧? 张俭更是奇怪的问道:“周掌柜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五千贯钱如何不能买下这把横刀?” 周掌柜欲哭无泪的说道:“非是小号不卖,而是这把刀乃军械司中丞曾公亮所铸,放在这里只不过是给小号充门面使得,要是小老未经中丞同意就把此刀给卖了,怕是以后再也得不到铸造厂的一点东西,商人重信,即便是再高的价钱小老也不能卖!” “好!周掌柜的信誉果有古君子之风,老朽佩服,佩服!”一起下车的老者笑眯眯的点头称赞引得众人也跟着叫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张俭也没办法让周掌柜把刀卖给自己,只能舍不得的放下横刀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唐突了。” 周掌柜苦笑道:“哪里哪里……” 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是恨死了自己,只怪当初答应曾公亮只是借用而非买下,不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便是! 在周掌柜的眼中,商号的信用是一件比天大的事情,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维护好自己商号的名声,不就是五千贯吗?只要商号的名声经过这些人的宣传,不到半年便能赚回来! 商人重利更重义,这便是大宋商贾之道的特点。 三百七十八章辽皇的苦心 张俭觉得自己被那个叫做刘三的中人耍了,他本是想把东京城有价值的地方逛个遍,可这马车只游览东京城的风景名胜,陈桥驿梁园、繁台,以及最应时节的百岗冬雪。 看这些风花雪月的景色有什么用? 总的来说是该看到的都没看到,不该看到的看了个遍。 最后的收获只有从那家锻造厂附近商号买回来的三把长剑…… 但萧惠却从张俭的所见所闻中发现许多问题,辽朝的都亭驿中,张俭和萧惠促膝而坐,这是辽人的主客习惯,用在同僚之间更显亲近,不知何时,张俭突然发现萧惠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极好。 这还是之前怀疑自己的韩王萧惠吗? 喝了一口张俭亲自倒上的红茶,萧惠笑道:“哈哈……左丞相好像突然不适应本王的态度了。” 张俭倒也坦白:“张俭不才,确实不知韩王为何会前倨后恭,难道这便是契丹人的本性吗?” 话虽说的很难听,可萧惠却一点也不在意,轻轻端起茶杯茗上一小口,香醇的红茶在口中回味良久才堪堪咽下道:“前倨后恭当然是有原因的,前倨是因为你是汉人,后恭是因为你对我皇的忠诚!朝中的混乱你张俭不会不知道吧?” 张俭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萧惠哈哈大笑道:“哈哈,好一个略有耳闻,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这样,说出的话都带着钩子,仿佛不绕圈,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张俭稍稍有些脸红道:“多谢韩王指教!” 见张俭不好意思,萧惠也不难为他,给张俭的杯子续满茶水道:“其实我辽朝内部已经出现危机,这是历代王朝都怕出先却避不开的事情……” 萧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俭苦笑着打断:“子幼母壮,必乱朝纲!” 萧惠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抬起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又无力垂下:“我大辽难道就要覆灭在妇人只手?仲宝你虽然是汉臣,可你在陛下的心中却是辅弼之臣啊!陛下病重时曾经几次呓语:非仲宝不能托孤!” 张俭整个人如遭雷噬顿时僵住,当初他和陛下的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从原先的知遇之恩,到以左丞相之秩,长中书令,在到之后的进封鲁国公,增加邑户,改赐推忠匡时守节功臣。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汉臣在辽朝能享受的待遇,最后张俭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汉臣,可陛下即便是再生气也没说过自己是汉臣的话。 “陛下!”一声杜鹃啼血的嘶吼响起让门外手握刀斧的契丹武士微微摇头,看来这个张俭确实是陛下的辅弼之臣,如果他刚刚但凡有一丝犹豫,萧惠定然会摔杯为号。 萧惠抓住张俭的手道:“仲宝,如今子幼母壮之事已经出现,你我乃是陛下唯一的后手,也是陛下的心腹之臣,此时是否应劝陛下行汉武之事?” 张俭虽然支持耶律宗真这位皇太子,可他并不想除掉皇妃萧耨斤,在他看来最多只要废了她便可,毕竟她是皇太子耶律宗真的生母。 杀了她虽然一了百了,可人言可畏,有心人加以利用,到时麻烦就更大了,皇太子弑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俭皱眉的茗了一口茶道:“一定要行汉武旧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万一殿下知道怕是会记恨我等。”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事已经别无选择,陛下圣体日渐衰弱,而皇太子年幼,如今朝中的文武官员多被萧皇妃所收买,我大辽现在面对的正如当年宋朝皇帝所面对的一样!” 张俭望了一眼大宋的皇宫方向随后说到:“我大辽的皇太子要是能有宋朝天子的魄力就好了,诶!当年宋朝皇帝与我朝太子遇到的都经历了子幼母壮一事,可这位天子可是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外有我大辽和党项环伺,内有赵元俨的谋逆,如此危机万分之时虽有真宗皇帝庇护,可他过人的胆识和超群的智慧都使得他顺利压住阵脚。相比之下我辽朝的皇太子却稍稍弱上一点啊!” 萧惠微微苦笑,大宋天子的事情几乎世人皆知,如此才智的孩童简直是多智近妖,千百年才能出一个。 辽朝中有许多人说,其实是真宗皇帝在给宋天子出主意,可萧惠不这么看,第一大宋的朝臣可没有这种胆气,赵元俨好歹也是八大王,而且手握重兵,宋天子当时还是个小小的孩子,手中只有东宫的一点太子三卫,要是没有早早的准备和防患于未然的心,怎么可能一战就诛杀赵元俨? 那一战到底什么样的前因后果,至今谁也不知其详。 萧惠望着眼前的张俭道:“宋天子当年拥有的名望和声誉不是皇太子能比拟的,他早早就为那一天做好了准备!而且一个是大母,一个是生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如今陛下尚在,还是要让陛下注意皇妃的举动为妙。” 张俭微微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现在已经算是开诚布公了,萧惠确定张俭是忠于陛下的,也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太子登基,之前的试探其实就是为了和盘托出除掉皇妃的计划。 ………… 辽国水草丰茂的大福河畔被冬季的大雪披上了洁白的盛装,宽大的捺钵中,大辽的皇帝正如一只病虎躺在床上,身旁是他最疼爱的大儿子耶律宗真,以及最爱的皇后菩萨哥。 抬起厚重的眼皮,耶律隆绪看到的是儿子忙碌的身影,这个十六岁的儿子在孝道上谁也比不上,虽然不是皇后菩萨哥所生,可对这位大娘娘却视如生母,就算是自己大行之后也不用担心了吧?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重视崇拜儒家学说,对汉家文化的崇拜不是坏事,毕竟燕云之地有着大量的汉人,但过于崇拜便不好了,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崇拜武力才是真正的契丹男儿,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耶律隆绪看着母慈子孝的两人心中微微感叹,菩萨哥这个养母对只骨的喜爱比萧耨斤还要多。 想起皇妃萧耨斤,耶律隆绪暗自嗤笑,萧惠那么紧张纯粹是杞人忧天,如果大辽的皇太子不能通过这样的考验,即便将来登上皇位也保住! 宋朝的年轻天子一直是扎在耶律隆绪心中的一根刺,他在奏疏中看到的大宋虽然还是如以前一样,可国力之雄厚,天子之英明已经远超老对手真宗皇帝。 “赵恒你的儿子很出色,但我的儿子一定不会输与他!” 耶律隆绪喃喃自语,自己可不是真宗皇帝,临死的时候还要为儿子除掉祸端,下那么大一盘棋有什么用,要不是赵祯这位大宋天子有手段,即便是除掉叛逆也会有更多的叛逆出现,只有让继任者施展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的震慑住那些窥伺皇位的人。 大辽的皇太子一定是草原的雄鹰,否者就会被那些窥伺皇位的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耶律隆绪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希望儿子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毕竟自己虽然是父亲,但也是大辽的皇帝! 三百七十九章萧惠的恐惧 年关之前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新年预示着赵祯整整亲政十二年,已经二十岁的他嘴巴上出现了一丝绒毛,这更显得他沉稳干练了一些,朝臣们的新年贺词无不是对天圣年间发生翻天覆地剧变的大宋交口称赞。 天圣的年号也正式的寿终正寝,赵祯打算更改年号,朝臣们不断的上奏折各抒己见,许多朝臣的年号都是重复的,或者太过浮华,让人觉得土豪气息太重。 宏始,天佑,佳平等等,其实赵祯心中打算用武威为年号以壮军威,如今大宋的商业发展和国内经济已经到达了相当繁荣的地步,赵祯敢拍着胸脯说此时的大宋是地球上最为繁荣的城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宋的经济已经完全能带动军事的发展,裁撤掉的十万厢军在荆湖平原上开垦农田,大量肥沃的土地被开发,粮食产量惊人,如今的荆湖平原和岭南之地已经不是瘴气弥漫之地而是良田千顷的鱼米之乡。 三冗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年庆的大朝会上,丁谓和王曾两人奏报着天圣最后一年的年报,朝臣们无不欣喜,因为这份年报中也有他们的点滴功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的事情最后当然要归结于赵祯的英明领导之下。 丁谓高声的报今年一年的财政收支情况,最后国库的盈余居然高达三百多万贯,这远远超出文武百官们的想想,在他们看来即便是财政有所盈余也不会有多少,毕竟今年在各方面的支出也是数额庞大,军队换装的羽林甲,威武坚固的同时费用惊人,修建的中华智慧宫更是占了财政支出的大头。 丁谓笑着解答朝臣们的疑问:“朝廷的花费虽然万巨,可收取的税费也是数量惊人,单单是商税一项便高达六千万贯,加之夏秋两税和过路费交易税之类的总共八千五百三十二万贯。” 赵祯微微点头道:“那减少的支出又是什么?朕可不相信你这三司使会不削减没必要的支出。” 丁谓躬身道:“陛下明鉴,今年我大宋减少的财政支出有以下几项,冗兵,冗费,自从陛下裁撤厢军开垦荆湖平原后,朝廷的十万厢军军饷便省了下来,冗兵冗费便得到了解决,而且从前年开始他们便开始缴纳夏秋两税,如此一来便是有省有赚了……” 王曾笑了笑:“真不愧是我大宋的计相,既能赚钱又能省钱啊!今年勘磨你倒是能更进一步,老夫当退位让贤了。” 王曾的话引得朝臣们哈哈大笑,夏竦则是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是啊!同是站班的朝臣,可丁相公的财计和能力却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不愧是官家的辅弼之臣!” 丁谓瞧了他一眼笑道:“子乔莫要着急,老夫还没来及夸你呢!启奏陛下,今年因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出使倭国,获得银矿三座,商路不计其数,所以朝廷才有如此惊人的收入!只不过四卫禁军都指挥使石元孙请求率众换防……” 夏竦心情刚刚好了一点又皱了皱眉头道:“才短短半年便要求换防,这实在是……” 曹玮不满的叫道:“半年?你去倭国出使就用了整整半年,这又过了大半年,将士们在一来一回算上可就是整整两年了!陛下爱兵如子,岂能让将士们在外受苦,今年过年是回不来了,明年会来也算是皇恩浩荡,如此一来将士们怎不用命?” 夏竦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们即便是要回来也要教会前去换防的人才行,否者熟悉倭国的老兵走了,新兵不懂倭国风土人情,其中的危险不用老夫多说了吧?” 曹玮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赵祯见夏竦不受待见笑着打圆场:“好了,诸位都是为国分忧,朕看得明白,今晚便在琼林苑赐宴,诸位臣公无论品级高低皆数前来,忙活一年了也要让诸位轻松一下。” “臣等谢过陛下!” 赵祯的话算是皇帝邀请所有的朝臣前往琼林苑一起守岁,这对大臣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朝会散去之后,赵祯独自在后殿中休息为晚上的琼林宴做准备,毕竟是要和朝臣们一起守岁,要是没了精神反倒显得自己不重视。 今晚的琼林宴算的上是一场规模空前庞大的宴会,赵祯不光邀请了朝臣,还邀请了一群特殊的人,如东京城的执法者捕快和军械司武备司的格物学者以及军武院的学生等等。 不速之客也是有的,比如辽国的使团和党项的使者等等,还有塔利班这个阿巴斯王朝与大宋的友谊使者。 大国的风范便是如此,在儒家学说的提倡下总要显得有礼有节,即便是不喜欢的人也要请来,大家吃吃酒聊聊天,在友好的气氛下互相试探互相攻击。 这才是最让赵祯不喜的…… 辽朝的都亭驿中,韩王萧惠和左丞相张俭看着眼前的情报默默不语,他们看到的东京城和密探看到的完全不同,密探总结了东京城和其他四京之地的变化,系统的整理过后送到他们手中,张俭看完后便颓然的坐倒,萧惠苦笑着望着张俭:“没想到大宋已经把我大辽甩在身后……” 张俭无力的望了一下萧惠,他虽然看似轻松,可那双紧紧握着密报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大宋自从那位继承大统以来,利用十年的时间励精图治,有了如今气象也不算是意外,大宋天子的手段可不要小瞧,当年轻松躲过老夫的设计,万岁之称没有让他受到真宗皇帝的猜疑,刘娥那样的皇后没能阻止他的亲政,即便是赵元俨也死在他的手中,更别提之后打压世家收服将门了,佛道二门在他的眼中也许就是个笑话。” 萧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日里被他视为极品的镇山红此时喝在口中却没有滋味,微微苦笑道:“看来我等还是小瞧了这位素有仁明的大宋皇帝。” 张俭摇头道:“我们小看他不要紧,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楚他的对手,就像当年陛下看清真宗皇帝的弱点一样,否则烟云之地是不是我大辽的土地还难说。” “仲宝所言有理,应该尽快把咱们所知的一切告诉陛下和太子!” 萧惠是真的怕了,如今的大宋表面看着还是如以前一般,可内里却变了很多,从公路道工厂,从捕快道将军,眼前的一切看似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光在战争中能用到,在大国的较量博弈中也同样适用。 三百八十章党项求放过 辽朝的都亭驿就在繁荣的南门大街上,此处距离著名的高阳正店仅仅隔着几栋房子,都亭驿的使者很快便到了高阳正店,小二在上菜的时候便把手中的情报递了出去。 他看了下眼前的汉人便恭恭谨谨的唱了个肥喏离开,此时越是一如往常越好,手中的蜡丸被他轻巧的弹入袖中带走,使者享受着高阳正店的美酒和食物,吃的肚皮溜圆后笑眯眯的结账离开,只不过他攥着铜钱的手握的十分紧…… 回到都亭驿后,使者检查了一下蜡丸的标记,在确定没有出一点问题之后轻轻打开,白色的纸条被缓缓展开,泡在姜黄水javascript:之后慢慢的浮现出字迹…… 使者的瞳孔顿时变成针尖大小,双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最后猛然窜了出去,直扑张俭和萧惠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张俭和萧惠正在手谈,黑白之间棋法阴阳,纵横之间道为经纬,两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这时候谁要是表现出着急或者焦虑便落了下乘。 “仲宝听说今晚大宋皇帝在琼林苑赐宴群臣,就连我大辽使团和党项使者都受到了召见,可老夫还是觉得你我二人在此手谈来得舒服。” 张俭笑眯眯的望着已经快输棋但却毫不在意的萧惠道:“张俭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皇命在身,我等不去反而成了无礼,毕竟是一国之君的邀请,皇权无论是在哪个国家你我都要维护不是吗?” 萧惠笑道:“这倒是,只可惜我辽人善于饮宴却不善于斡旋,倒是你张俭颇有捷才,可要给我大辽撑起门面。” 张俭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倒是很期待今夜的盛会,当年狡猾的太子已经成为大宋的官家,还不知如何刁难我,如今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大宋天子的气度如何。” 哗啦一声,萧惠推翻了棋局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今夜赐宴也就罢了,居然把我大辽使团和党项使者安排在一起,这不是故意为之吗?” 张俭无奈的指了指萧惠道:“狐狸就算坐在老虎的旁边也是一头狐狸,倒是你的棋品越来越差了。” “时间不早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快快赴宴才是正理,我这里有两匹上好的骏马,你我比一比马术如何?” 张俭笑道:“赛马还是算了,比也没结果,东京城的路和咱们大辽的不一样,要是策马飞奔必会引来一阵声讨,即便是巡城御史不说话,捕快也要把咱们拦住,听说前日丁相公因为急务,稍稍策马便被拦下罚铜了,而且丁相公还老老实实的交钱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翻身上马,萧惠点了点头道:“哦?还有这事!看来大宋的官家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啊!” 都亭驿的军马向来都是拴在后门的,两人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好好的游览东京城,把先进的东西学会去才是他们的正事,之前的公路之事让他们很没面子,连一个小小的配方都没换来。 马蹄稳稳地踏在水泥路面上,马蹄铁与路面的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水泥路好是好,就是磨损马蹄铁太厉害了些,往日能用上三五个月的马蹄铁,在东京城只能用短短的一月有余。 但宋人冶铁技术的优势体现了出来,东京城的马铁往往能用上两月多,而辽人自己的马铁却相差甚远…… 大宋正以它独特的姿态向张俭和萧惠展示着自己的优势。 两人很快便道了位于东京城以西的皇家园林,琼林苑,这里本是宴请新科进士的地方,可如今以成为官家的赐宴之所,朝中的文武百官皆被邀请前来,算得上是济济一堂。 张俭和萧惠两人看到了低品级的官员也就罢了,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捕快入席! 这对他们两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皇帝和捕快……两人之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连这种小人物都有资格接受官家的邀请了吗?简直是荒唐! 不光有捕快还有匠人,如今在大宋匠人甚至可以入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匠人算是格物一道,而格物属于儒家典籍的一部分,也相当于是在做学问了。 只不过他们的学问不是大道而已,奇技淫巧虽有大用可登不上大雅之堂,张俭皱眉道:“大宋的官家也是个学问通达之人,为何会犯如此荒谬的错误?” “这有什么,越是这样越好!”在萧惠看来只要大宋有一点错误也是对大辽有利的。 就在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三才提高嗓音的叫道:“吉时已到,官家开宴!” 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上首的赵祯,随着他吃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之后,琼林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谁要是把今晚的宴会真的当成官家的赐宴那就着实有些傻了,毕竟皇帝与朝臣之间的互动更多的是做给外人看的,比如那些大口吃菜的捕快。 在朝臣们的眼中即便是那些所谓的格物学者也比捕快要有礼些。 但赵祯显然是对这些捕快很看好,在捕快们惶恐的神情中举杯道:“朕觉得今年我大宋的发展离不开兢兢业业的诸位臣公,也离不开刻苦钻研的格物学者和任劳任怨的捕快,各司其职方使我我大宋砥砺前行,今晚朕代天下百姓和大宋敬你们一杯,望诸君继往开来共创盛世佳节!” “谢陛下恩典!” 相对于文武百官这些天天能见到赵祯的人,匠人捕快更加的激动,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待遇要完全是官家所赐的,内心中激动的他们表面上却木讷的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的给赵祯施以大礼。 赵祯照顾好自家的客人当然要对外客寒暄一番,转头看向党项和辽朝的使团,赵祯无奈的在心中微微叹息,老冤家来了…… 辽朝的使者是张俭,而党项的使者却是野利仁荣,两人都算得上是一代名臣,而且都和赵祯有缘,一个阴过赵祯,一个被赵祯阴过…… 但此时却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只有一团和气其乐融融,谁也不想打破新年的气氛,赵祯顾及大宋脸面违心的赞赏辽朝使团的正旦贺词,而对党项人却兴趣缺缺。 这不是胜利者的傲慢,而是让党项人感受到他与辽国之间的差距,一个是获得大宋礼法承认的国家,一个则是掠夺大宋土地的游牧民族,称帝立国看似简单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难就难在要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 依辽和宋虽然让党项人得到了喘息之机,可在礼法上却还是一如之前,辽国只承认党项小国番邦的地位,而在大宋的眼中党项只不过是一群番邦土匪,抢夺了大宋的土地自立为王的土匪! 如今大宋收回了洪州和盐州,并控制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区域如一根楔子钉在党项的腹下,并利用两州之地和铁斤泽沙漠对党项进行分割,效果显著,李德明不得不利用老办法,向大宋称臣。 赵祯看着眼中充满智慧光芒的野利仁荣笑道:“早就听说你是党项学识最渊博的人,如今见了倒是能和朕的学士们好好切磋一番。” “臣下才疏学浅,岂能和上国学士相比,陛下富有四海,麾下的猛将数不胜数,囊中的智者多如牛毛,岂会同我党项人一般见识。” 野利仁荣的话让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看来党项人也不可小觑,能在大宋天子的挑衅之下卑躬屈膝放低姿态,也算是能屈能伸,党项的地位他们比谁都清楚,即便是野利仁荣不卑不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他是党项的使者。 可他现在把自己和党项放的如此之低,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党项人不想在和大宋耗下去了,他们耗不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辽人的噩耗 党项自从丢失盐州和洪州之后,便失去了一大片肥沃的草场贺兰原,此消彼长之下,大宋的马政开始疯狂的运转,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阿拉伯战马已经开始繁衍后代,赵祯下了严旨,一定要让这些珍贵的马匹接受最好的养护。 它们是大宋骑兵的种子,也是大宋的未来。 阿拉伯战马的优点在草原上被体现出来,不知为何亚洲的草场更适合放养这些来自阿拉伯的骏马,而且阿拉伯战马的成长时间非常快,短短三年便已经能供人骑乘,只不过脾性暴烈,难以驯服,只有最优秀的骑手才能征服这样的骏马。 赵祯做了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把原先属于文职的马政划归军中,由禁军成立专门的养马部队进行饲养和调教,这一举措得到了禁军将领的支持,即便是文官中有人反对也被曹玮这个枢密使一句生生挡了回去:“文官养马岂能征战?” 大宋最近一段时间在与党项人的摩擦中逐渐找到感觉并占据上风,阿拉伯战马的耐力和负重被体现出来,虽然短距冲刺的速度不及党项人的西域马,可一旦追击往往能远超它们,这使得宋人的骑兵的力量得以加强。 而党项人现在也减少了犯边的次数,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想干。 作为李德明的心腹,野利仁荣亲自前来出使大宋为的就是让赵祯放弃对党项的打压,研究汉学如此之久的野利仁荣了解汉人的秉性,一旦战胜敌人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后,宋人便会侧重于恩威并施的安抚方式,党项已经称臣,李德明顶着大宋平西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拿的。 赵祯微微一笑道:“朕取洪州盐州乃是因为你党项要为野心付出代价,否则岂不是任谁都能从我大宋分区一杯羹?如今两州之地皆如我大宋治下,李德明勿要擅动,否则王师必将直捣党项王庭!” 野利仁荣看着面带笑容的大宋皇帝,心中以是一片冰凉,他知道党项想从大宋手中拿回那两片腹地已经是不可能。 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也不能隐藏眼中的寒芒,野利仁荣相信,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必会为党项招来灭顶之灾! 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山中的野兔看到了老虎一样,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眼前这位大宋官家给他们的压力一点也不逊色于陛下。 但赵祯对党项的态度他们看到眼中,有大宋压制党项,这是契丹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张俭和萧惠是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形态在看好戏。 赵祯对他们越和煦便越能体现出宋辽两国的关系和地位,野利仁荣依然躬身道:“我党项一族地处西北,见大宋天威无意冒犯,只能以西进拓展生路,请求陛下勿要屠戮我党项子民!” 赵祯猛然回首道:“屠戮?这个词用的不好,朕从未屠戮过党项的百姓,只杀过侵略我大宋土地的敌酋,别忘了你是党项人犯边在先!朕倒是希望你党项人能向西拓展,西边的土地可是富饶的很……” 张俭呆呆的望着大宋的官家,这是一个皇帝说出的话?萧惠伸手拉扯了一下想要说话的张俭,微微摇头,大宋的皇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目的。 赵祯当然有目的,党项人向西域拓展的最后结果必然会引起西域诸国的恐慌,合兵一处抵抗党项的侵略是必然趋势,如此一来党项必将投入更多的力量,但这却会使得大宋与党项的边疆安定下来,有利于大宋的国力发展。 党项人的野心赵祯看得清楚,他们现在对大宋称臣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等他们在西域获得足够的财富和人口之后,必会把大宋当作征伐的下一个目标。 党项人的侵略之心可从未消除,就连兵强马壮的辽国都要一试锋芒,何况大宋这块肥肉? 赵祯仔细的研究过党项人的心态,他们对大宋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只要大宋存在一天,他们党项人便活在大宋的阴影之下,当年李继捧奉党项的三州之地给党项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屡次进犯大宋只不过是为了摆脱这个阴影而已。 无论宋辽都知道,党项想要立国,就必须打破大宋笼罩在它头上的阴影,否则谁也不会承认大夏的存在。 赵祯的所有计划都是在大宋安稳的基础上,如今大宋的发展很好,即便是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有时间去改变,降低了税收的直接结果便是各地的叛乱减少,许多人都能轻松的在工厂找到工作,只要老百姓能吃得饱穿的暖,鬼才会去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宋想要恢复汉唐雄风就必须养精蓄锐徐徐图之,打好扎实的基础才能立足与这个混乱又残忍的世界上,虽然赵祯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科技力量和国家,可这些依然让他不安心,任何一个时代国家的覆灭也许就在转瞬之间。 更何况大宋的四周虎狼环伺,这个时代出现过多少的国家,五代十国的小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赵祯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女真人缔造的金国可能会崛起,看似强大的辽国说不定会土崩瓦解,草原的深处说不定会出现横扫世界的黄祸等等这些都让他辗转反侧。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赵祯总会在想自己的一系列举措是否会改变大宋的历史,说实在的他已经改变了历史,从水泥路的出现到重视格物,提高武人的地位等等这些都算是给大宋这个天生病入膏肓的巨人刮骨疗毒。 就在赵祯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声惊叫响起,接着是杯盘狼藉的破碎之声,精美的瓷器掉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驻守琼林苑的侍卫,呵斥声响起:“辽使休得放肆!” 赵祯抬眼望去之间张俭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侍卫们赶紧拦下,可张俭早已是痛哭流涕的样子,赵祯挥退了侍卫道:“左丞相何故如此?” 张俭猛然拜下嚎啕大哭道:“陛下!我皇与西北冬捺钵驾崩了!” 此言一出热闹的琼林苑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张俭,毕竟他是辽朝使臣,怎么会在大宋的琼林苑中哭号自己皇帝的驾崩? 别说是满朝文武不相信,就连赵祯自己都不太相信张俭的话,可从他的神情看来又不似作伪,难道这位父亲的老对手,辽朝的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耶律隆绪就这样死了?! 赵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第三百八十二章辽皇驾崩的余波 原本一场热闹的守岁年夜饭就这样被张俭打断,辽皇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祯还不知道,但张俭在大宋的文武百官和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最简单的便是提醒大宋此时不要打歪主意,张俭清楚身为礼仪之邦的大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是绝对不会进攻辽朝的,毕竟辽朝国君刚刚驾崩,如果大宋有所动作一定会遭到卫道士的口诛笔伐。 赵祯微微感叹道:“耶律隆绪也是一代英主,没想到就此陨落,朕甚感……悲伤。”差点一不注意就说成了甚感欣慰,赵祯暗自捏了一把汗。 无论如何辽皇是一定驾崩了,否则张俭不会当着大宋文武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萧惠看了一眼赵祯躬身行礼道:“我皇驾崩又路途遥远,请陛下允许我辽朝使团即刻回国奔丧。” “朕准了,替朕在辽皇的灵前上一炷香,夏竦,你也即刻挑选能臣干吏出使辽朝观礼!” 夏竦迅速走出宴席的小几道:“臣遵旨!” 既然耶律隆绪死了,大宋再当着辽使的面继续饮宴便不合适,盛况空前的琼林宴就这样匆匆结束,戏剧性的变化却使得党项使者仿佛从地狱升入天堂。 大宋,辽朝,党项三国之间的博弈早就是此消彼长的变化,之前赵祯故意压低党项抬高辽朝为的就是告诉党项我大宋不承认你,可谁曾想转眼间辽朝的皇帝就这样死了…… 这对党项来说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野利仁荣对辽国如今的局面知之甚详,毕竟萧耨斤在辽朝的独断专行早已声名在外,现在的辽皇一死,辽朝恐怕会面临一场巨大的变动,而党项便会从中受益……不光是党项,野利任荣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上首的大宋管家,怕是大宋也会从中插上一脚吧? 毕竟相对于党项人,宋人对辽人的不满也不少,燕云十六州可是大宋脸上的伤疤,也使得大宋在北面地区失去了原有的屏障。 微微一笑,野利任荣暗自感叹:“恐怕宋人会比我党项人更着急吧?” 确实像他猜测的一样,赵祯在离开琼林苑回到宫中的时候,三才便抱着整整一摞的奏疏小跑过来:“陛下,这些都是朝臣们的上疏……” 赵祯笑道:“他们倒是快得很,相比辽皇驾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今年最大的收获了吧?” 三才见官家气色不错又是大年夜便谄笑着说道:“可不是,许多朝臣都说辽皇是一代英主,他死了便是老天赐予我大宋的机会嘞……” “放屁!!” 赵祯伸手就打翻了三才手中的奏疏:“小人之心,这分明是懦夫所为,即便是我大宋要取回燕云之地也要靠的真正实力,名正言顺的从辽朝手中收回,否则何谈出师有名?” 赵祯说完便弯腰捡起奏疏向福宁宫走去,多好的纸张啊,就这样扔了岂不浪费,还是给宫中的壁炉添砖加瓦的好…… 福宁宫内,赵祯抱着俩个刚刚吃饱打着奶嗝的儿子,女儿虽然才两岁但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从薇拉的怀中挣脱颤颤巍巍的扑到赵祯的腿上傻笑。 王语嫣看着灵儿走路的样子埋怨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周岁便会走路,只有咱们皇家例外两岁的娃娃才开始蹒跚学步,官家可不能太宠她了。” 赵祯一边逗弄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一边笑道:“你知道什么,太早学步固然显得异于常人,可将来的腿型不好看,要是罗圈了可如何是好?” 杨采薇瞧见儿子吐出的奶水把赵祯的衮服都打湿了,连忙抱起拍了拍:“宠就宠了便是,反正您是大宋的官家,我们也都喜欢灵儿的紧,不过是担心她而已,如今倒成了臣妾的不是……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杨采薇并不在意笑眯眯的拉着薇拉一起给赵祯和儿子换衣服。 温馨的一幕让赵祯纠结的内心得以平息,望着温暖火光的壁炉陷入沉思,此时出兵辽朝显然是不明智的,虽然辽朝国内将会引来一场动荡,可一旦大宋出兵烟云,必会惹得辽人同结一致,内部矛盾远没有外部矛盾来的严重,古人的政治中可没有所谓的攘外必须按内的荒谬逻辑。 在赵祯的规划中,辽朝是放在最后的目标,不光要收回燕云之地,就连贝加尔湖都要收入囊中! 只不过要想对付辽朝这个庞然大物,必须徐徐图之,而党项就如一只徘徊在荒野上的豺狼,狡猾且凶残,一旦宋辽两国开战,它必定会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进行扩展,赵祯可不会让它有立国的机会,更不会和它联手瓜分辽朝。 如今只有彻底的消灭党项,才能使得大宋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辽朝身上。 翻开手中的奏疏,赵祯只要看到天赐良机或是联合党项之内的话便毫不犹豫的丢尽壁炉中,看来文臣有的时候还是想当然了一点,连哀兵必胜的古语都忘了。 找了半天也没瞧见蔡伯俙的上疏,赵祯微微苦笑,这家伙是彻底的不打算接触政事了,今晚赵祯谁都瞧见了,晏殊,欧阳修,丁度,曾公亮,甚至还有刚刚从天长调任殿中丞的包拯和在路政院任中丞范仲淹。 唯独蔡伯俙这家伙怎么找都没找见,最后还是彭七随口说了一句:“蔡驸马抱着儿子去荷花池看青蛙去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他是想置身于朝政这个大泥潭之外,无奈的翻开欧阳修和包拯,范仲淹的奏疏,清一色的说明大宋不能在这时候对辽朝用兵,其中的分析倒也算得上是另辟蹊径。 欧阳修以《老子》的话提醒自己:“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而范仲淹则是看到了党项人的威胁,指出一旦和党项联手瓜分辽国必然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 包拯的文章就相对简单的多了,辽皇刚刚驾崩,我朝以能争善战之兵灭此朝食,天下人怎么看,外邦附庸怎么看? 三个人的想法都很理性,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女儿颤颤巍巍递来的毛笔在奏疏上批阅。 翻开丁谓的奏疏就有意思的多了,他没有说明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出兵,只是在奏疏上写明如今大宋的国力以及三司能出的兵饷粮饷几何,仅此而已多一句话没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计相老狐狸。 把没用的奏疏统统扔进壁炉中取暖,墨水燃烧的味道可不好闻,大儿子赵旭一点也不在意还冲着火光咯咯直笑,二儿子赵昀则是嫌弃的皱起眉头大哭。 赵祯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这算不算是文武之间的取舍?难道这就算是天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蔡伯俙又摊上事了 元日按照惯例是要休沐七日的,但因为耶律隆绪的驾崩,大宋的朝堂也开始了运转,尤其是主管外交的鸿胪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耶律隆绪是堂堂帝王,帝王死叫崩不是没有道理,对于辽朝来说意味着灾难的开始。 张俭之所以在大宋的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就是为了让大宋袖手旁观,此举无疑是效果显著,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对辽国皇帝的死极为看重,甚至请赵祯发布国书悼词。 赵祯对大年初一的忙碌相当不满,但辽皇驾崩毕竟事关宋两国关系的大事。 权之特重的中书省也是通宵达旦,王曾虽然已是两鬓斑白可精神却一点也不输与旁人,坐在主位上轻轻抿了一口绿茶,苦涩中带着的一丝甘甜让他舒服的哈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 一旁的夏竦就像是拉磨的毛驴不断的转圈,丁谓瞥了他一眼道:“老夫去过皇庄,如今的皇庄都改用水力磨面了,你在这转圈干嘛?” “丁相公倒是心大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揶揄我。” 丁谓瞥了他一眼:“老夫可没揶揄,你好歹也是参知政事朝中重臣,如此焦急像个什么样子?”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错失良机吧?” 王曾哈哈大笑道:“良机?老夫可没瞧见什么良机,只知道以官家的才智都没有所行动,你夏竦倒是着急的很,你就不想想为何丁相公不着急吗?” 夏竦看了一眼丁谓道:“尸位素飡者当然怡然自得!” 一旁的王曾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好你个夏竦夏子乔,连老夫都被你骂了……” “王相公的脾性也太好了谢,提携后辈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否则也不会来这不白之冤,夏竦,陛下此时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鲁宗道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惹得夏竦奇奇怪万分,在看看政事堂的众人猛然反应过来:“诸位的意思是隔岸观火?” “然也,试问什么样的辽朝对我大宋有利?是团结一致的,还是内斗不断的?” 王曾的话使得夏竦豁然开朗,对啊,如今辽朝可是内斗的厉害,没必要让大宋出兵冒着风险的去进攻,以辽人内斗的习性,还不知这场闹剧会什么时候后收场,最好是斗的越久越好。 夏竦明白了王曾的意思,自己出使辽朝只负责炫耀大宋的武力和吊唁辽皇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自己插手,坐看辽朝变得混乱就好。 无疑一个内部势力不断倾轧,朝政混乱不堪的辽朝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三才冒着寒风掀开了政事堂的门帘,寒风吹进闷热的政事堂中给众人送来了新鲜空气。 王曾笑眯眯望着三才道:“老夫道谁,原是大官,怎么陛下的国书悼词这么快便得了?” 三才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禀王相公,官家的悼词已经写好,要不要送与学士院修改一番?” 鲁宗道接过三才手中的悼词:“那倒不用,老夫却是要看看陛下的文笔如何,坐朝理政多年,文章荒废了没有。” 赵祯的悼词当然没问题,自亲政以来,他的经筵日讲就没断过,随着鲁宗道的声音政事堂的相公们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呜呼哀哉,辽皇叔英魂未泯,大宋皇帝赵祯饯行,星坠与北……” 大宋和辽朝是名义上的兄弟之国,真宗皇帝与耶律隆绪常常在往来的国书中以兄弟相称。 这是檀渊之盟中的一项条款,辽宋互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如今赵祯按辈分来算是耶律隆绪实打实的侄儿,这一点没法否定,不然便是不承认当初宋辽两国定下的盟约…… 打自己老爹的脸这种事赵祯实在做不出来,还好耶律隆绪驾崩了,被一个死人占便宜算不得什么。 “陛下的文章又精进了,夏子乔你也该收拾行李率领使团上路了,陛下许你三百羽林卫,可不敢乱来……” 夏竦听了鲁宗道的话哈哈大笑道:“夏竦这就上路,诸公留步!” 政事堂的所有人全数站起躬身拱手道:“子乔为国出使,躬亲于王事,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一礼拜下默默无声,就连一向和他不对付的丁谓都是如此,夏竦哈哈大笑着离去:“有此忠义之士为僚,足矣!” 蔡伯西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鲁宗道怒哼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王曾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转头道:“蔡驸马定是接了官家的旨意,怎么样奉朝请也不好敷衍吧?” 蔡伯西谄笑着走进厅堂:“王相公真知灼见,小子这次是又被官家抓了差,夏参政……” 夏竦微微一愣,随后指着蔡伯俙道:“官家又让你小子去辽朝开脱商路?” “要真是如此便好了!官家这次是让我跟随夏参政任副使出使辽朝,如今我大宋在辽朝的商路多如繁星,已经没有可以开拓的地方了!” 丁谓笑道:“如此甚好,你这个奉朝请也该干干正事,总是在商贾之道上精进将来可没什么出息,官家这是在重用你,简在帝心啊!” 夏竦恨恨的望了一眼得意的丁谓,他发现丁谓并不在意蔡伯俙跟随自己学点东西,这小子倒也是狡猾的紧,拜丁谓为师学习财计之道,而自己还要在官家的授意下教会他许多,这算下来唯一出力不讨好的只有自己了?! 微微苦笑:“丁相公你师徒二人倒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即便是没有拜师礼,那束修可是万万不能少的,蔡小子你看着办吧!” 蔡伯俙腆着脸对夏竦笑道:“小子的老师可多着呢!鲁参政,丁相公,还有您夏参政,个个都是朝政中的一把好手,小子是外戚,以后即便是有官家的奉朝请也不过是交差走人的职衔,这样官家用起来倒也是顺手了,您老多担待,小子马上就把蔡记的清泉白和镇山红送到诸位师傅和王相公的府上,聊表敬意!” 众人这才放过蔡伯俙,王曾摆了摆手道:“礼也送了,官家的旨意也传到了,快些准备吧,辽人怕是要上路了,只不过那三百羽林卫要注意,万万不要与辽人发生冲突!” 夏竦颔首道:“子乔记住了!” 三百羽林卫已经在宣德门的门口站定,身上的板甲反射着明亮的日光,威武的制式铠甲处处透露出逼人的威严,背后斜背着一把长长的陌刀就如天上的战神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 羽林卫中只有极少的宗室子弟,大多还是久经沙场的西征老兵,只要往那一站,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便会无形中泄露出去,看的一旁的契丹武士大为吃惊,曾几何时大宋的战兵已经恐怖如斯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真实的谎言 辽朝使团大年初一就会国奔丧的消息在东京城传开,一项喜爱八卦的汴梁人绝不会放过如此机会,酒楼茶肆中到处是指天说地的人。 无论古今八卦都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越是荒谬怪诞的话题越能吸引人,曾经红极一时的状元楼如今已在蔡记的放任下变得越来越平民化。 张元楼的掌柜抓住了市场的特点,高端属于蔡记,而他状元楼最适合亲民路线,所以状元楼便成为东京城最大的脚店,聪明的掌柜甚至把自酿酒水的正店牌子给卖了出去从而得到了一大笔修缮资金。 无疑他的举动是歪打正着,高价卖出的正店牌子在酒厂的出现后变得无人问津,也让东十字大街的樊楼掌柜嚎啕大哭,他就是买牌子的那个人…… 状元楼的一楼变成一个巨大的娱乐场,中间的舞台上有许多表演,话本被编成了歌舞、杂戏,优戏的杂技表演等等都能吸引东京城的百姓前来。 有时声势浩大的甚至可以媲美象棚的感觉。 掌柜干脆拆掉了木质的墙壁加粗店中的柱子,让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中央高台上的表演。 有免费的表演看,又能买一些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零食,东京城的平民百姓当然趋之若鹜。 不知是谁给老板又出了个注意,状元楼的吃食价格相当便宜,这种物美价廉的吃食在东京城可不多见,即使比之小商小贩的吃食也丝毫不贵,于是这种价格低销量大的模式成功打破了市场的利益分配。 状元楼从东京城的餐饮中狠狠的分了一杯羹…… 一位说书先生站在一个角落里清了清嗓子,四周的客官向他望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看杂戏,谁有功夫听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说书? 见没人打理自己,老头裂开了嘴无声的笑了笑,一拍醒木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大宋可为是国运昌隆,诸位也都看见了,城外的工厂养活了多少的人,荆湖南路又有大批的粮食,我大宋可谓是蒸蒸日上……” 一旁年轻的汉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不满的呼喝道:“老头!你要说书我们不拦着,可能不能说说咱们大家伙不知道的事情,你的消息就是白送给包打听人家也不会要!”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的人赞同:“就是嘞!现在的说书人谁没有些干货,就比如东街的百嘴刘,南街的不饶人,个个都是有消息的,你在这白话谁还听你的?” 说书人微微一笑:“诸位看官莫要急,莫要慌,老夫这才开始说嘞!话说本朝太祖乃火龙转世,所以才能斩妖魔,并九州,只可惜大业未成,九州未统便英年早逝,可见这是有原因的!” 四周还不满的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这老头有点意思,太祖的事情谁都知道,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有趣的多了,大宋不因言获罪,而且是歌颂太祖的,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老者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来了兴致,啪! 拍了一下醒木继续道:“既然太祖是天上的火龙转世,那当今圣上又是那位星宿?!” 随着说书人的引领众人不禁好奇的问道:“哪位?!” 说书老人不说话而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难道是赤脚大仙不成?!” 老人一声大喝:“然也!” 再次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当今圣上可不就是赤脚大仙转世,原先就有宫人说陛下年幼时喜欢赤脚而行,诸位想想,自陛下登基以来,虽有灾祸降临,可那一次不是有惊无险?天圣元年的旱灾蝗灾,天圣五年的雪灾,哪一次死了超过百人?这是上天的眷顾嘞!” 一旁年轻的文人哼了一声道:“这是官家圣明,体恤灾民疾苦,我可是听说柳学士在真定府把曹家的粮食全数借了出来。这乃是陛下的仁德,和老天庇佑有什么关系?” 年轻文士的话让说书的老者哑口无言,最后呛声道:“那你说说为何在今年辽皇突然撒手人寰?这难道不是老天对官家的庇佑?” 文人哈哈大笑:“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的天理,就如花开花落,四季更替一般再正常不过,难道会有人长生不老?” “可如果不光是辽皇去世了呢?据我所知,党项定难军的西平王李德明也在前段时间薨了!” 哗啦……状元楼中顿时炸开了锅,李德明薨了?西平王李德明薨了! 这怎么可能?! 年轻文士大惊失色的喝到:“虽然党项未国,可也是一方豪强,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说书人见众人的模样微微得意,摸了摸三缕长须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西平王李德明与半月前薨与兴州!” 年轻文士猛然抓住说书人的衣领道:“为何朝堂中一点风声也没有?”书生说完便撒了手微微摇头:“我倒是忘了,你就是个信口开河的说书人……” 上了年纪的说书人慢慢的恢复平静,冷笑着说道:“不信就算,老夫没理由告诉你出处哪般……” 年轻人笑道:“你的消息是假的当然不会告诉我们来源,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小子,这是你说的,要是老夫所言非虚如何?” “百贯奉上!” “好!” 说书人立刻高声说道:“诸位看官动听见了,这不是小老诈他,而是他亲口所说!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者说完眼中便闪烁出贪婪的目光,眼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出资豪门大户,百贯可不是小数目,足足抵得上他累死累活说上两年书。 掏出怀中的张宣麻白纸摇了摇:“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年轻人夺过只看了看便大惊失色,白纸上分明写着:“大王薨与兴州,秘不发丧,少主继位,速回党项辅佐王事!”这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最让他震惊的是下面的印信居然是西平王印! 晏殊几乎是吼叫着唤来捕快,掏出身上的银鱼袋道:“本官参知政事尚书左丞晏殊,把这个信口开河的骗子拿下,我大宋岂能有这种妖言惑众之人?!” 晏殊?晏相公?! 此时的说书人已经面色苍白,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大宋最年轻的参知政事,副相晏殊。 刚要说话,他的手就被晏殊掐住,细若蚊吟声响起:“你要是想死本官也不拦着,但要是想活就得听我的!” 说书人的瞳孔立刻缩了缩,颤声道:“小老一切都听晏相公的!” ………… 得知是晏相公捕快哪里还会犹豫?飞快的把说书人带上枷锁,说书人大喊饶命:“晏相公饶命啊,小的是随口胡说的,纸上的字也是小老随手写的。小老之错了!” 这下围观众人嘲笑道:“你这老杀才,在哪招摇撞骗不好,非要在这状元楼里说些奇谈博人眼球,这下好了撞上了晏相公,提刑司的大牢可不好坐嘞!” 说书人招摇撞骗的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他自己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只不过党项人的驿馆中却气氛凝重,耶律仁荣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急书喃喃自语:“王上……王上……薨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二王毙 说书人的情报无疑是可靠的,但晏殊怎么也不相信西平王李德明居然和辽皇耶律隆绪一起死了,这难道真的是天佑我大宋?! 这张纸上的情报确确实实是真的,西平王的印信是从将作监出去的,在出去之前经过了政事堂的勘验,晏殊对这印信在太清楚不过了,身为参知政事的他一眼便能认出印信的真假。 回头看了一眼提刑司的官差道:“黑手的宋小乙来了吗?” “晏相公这么想我?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想起我这个老友吧?” 宋小乙从牢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熟练挥手解开说书人的绳索,他的任务就是为这件事擦屁股,一定要让党项人觉得说书人的话是信口开河,黑手最善于做这种事情。 至于说书人的东西是从何处获得的,说来真是个笑话,说书的老者是个三只手,一次无意之中顺了个党项人的背囊,而这份密报就在背囊中…… 无疑那个党项人到现在还未察觉,这让晏殊很是奇怪,而宋小乙则是笑了笑道:“党项人的密堂有两条线,任何一条线送到信息,剩下的密报就会被销毁。” 晏殊笑道:“这么说党项人根本就不知道消息泄漏?” 宋小乙苦笑着指了指说书人:“你觉得呢?!” “这是你的事情,想办法让党项人解除怀疑,此事事关重大,我已经传书三才家,他一会便会出来,你我二人都不宜此时进宫!” 晏殊的话让宋小乙笑了笑:“你倒是谨慎的很,好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由我黑手就好。” 晏殊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他相信宋小乙的黑手能处理好这件事,如今的黑手比起原先已是大不同,官家刻意的开始限制黑手的权利,他们的行动也逐渐从执法转向情报收集。 这对宋小乙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打打杀杀的事情做多了,黑手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放重,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官家的话不是没道理,沾上了杀气时间长了想洗也洗不掉。 宋小乙对黑手的定位也越来越趋于文职,强大的情报分析才是黑手的强项,伪装侦查的任务已经全数交给了亲卫司去做,但黑手中依然保存着一只精锐力量,他们和官家面前的带御器械相同,只不过更加的善于进行特殊的战斗。 这伙人是得到陈琳那个老不死亲自指点的,相较于带御器械也不成多让。 三才火急火燎的冲进提刑司的牢房大喊大叫:“逆贼在哪?逆贼在哪呢?!” 逆贼?!宋小乙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指着晏殊苦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大官稍安,没有什么逆贼但却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晏相公是想让你火速前来。” 三才大口的喘着粗气道,伸着兰花指气哼哼的戳着晏殊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是要把我吓死!什么事情要用得上这种荒唐说辞?还让我家良人传讯!” 晏殊笑道:“不这样你能飞速从宫中赶来?看看这东西再说,这事可一点也不比叛逆之事小上多少。” 三才不屑的接过白纸:“如今这世上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大宋可安稳的很嘞!” 话虽这么说,可三才依然轻轻的展开手中的密信,待看到其上的内容后便嗷的一声窜了出去,走了没两步又直直的站定,气定神闲的向外走去:“这事老奴要向官家禀报,宋小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果然是官家身边的都都知,就从三才的反映便能看出他的脑子灵光,此时越是焦急越容易露出破绽。 宋小乙笑道:“大官只管放心,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党项人也不会知道此事。” “如此甚好,黑手办事官家一项是放心的。”三才说完便晃悠悠的向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瞧那说书人一眼,已经了解事情始末的三才打心底里不想惩罚这个扒手,要不是他大宋也不会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 说到底这老小子还是大宋的吉祥物,三才可不希望他被治罪,黑手一定会处理好他。 确实宋小乙不打算惩罚这个说书的老头,这次要是没有他就不会知道李德明的死,也算是为黑手的情报工作做了巨大的贡献,虽然是歪打正着,可结果是好的。 三才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在后苑才偏门停下,三才晃晃悠悠的走进巨大的宫门,门上的侍卫笑道:“大官家中良人安好?怎生如此之快便回来?” 三才呵呵的笑道:“你小子倒是关心,已经无碍,就是普通的风寒,倒是要谢谢你小子捎来的话。” 宫门外的街面上人数寥寥无几,买脆饼的小贩显然生意也不好,可他还是不愿离去,直道看见三才进入宫门后,才推着小车慢慢离开,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静静等待,那小贩把小摊推到马车边上便有俩个壮汉从马车中下来飞快的把小贩的摊子抬上马车。 小贩坐在车辕上望了一眼车夫道:“没宁令,小的已经一路查看过了,那三才没有什么变化,回家后也只是和婆娘说说话而已,他婆娘得的是风寒,已经去抓药,药方在这里……” 野利仁荣拿起药方看了一眼道:“继续监视,一定要确保消息没有走漏,以后不要靠近皇宫省的引起怀疑,大宋的皇宫中的能人异士很多,难免会露出破绽。” 小贩点头道:“小人知道了。” 野利仁荣听过小贩的汇报后才有一点安心,他之前收到消息,那说书人的话他知之甚详,但他理性的认为密信不可能泄漏,连大宋的黑手都没发现党项人的那条线,何况是一个靠卖艺为生的说书人? 只不过是个巧合吧!反正两封密信都没丢,装有密信的背囊早已化成了灰烬,只不过那说书人被大宋的提刑司抓去了,否则当面问清楚才是最好的。 美中不足的事情常有发生,但也许就是这一点的美中不足却会导致不可估量的结果。 野利仁荣微微一叹:“这难道真是天佑大宋?辽皇刚刚驾崩,我王居然也薨了,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五章剑指菲律宾 赵祯看着眼前的情报,机械的扭头望向三才道:“这是真的?李德明也薨了?!” 三才举起手中的密报上呈给赵祯道:“起奏陛下,经过晏相公和将作监的人确认,密信上的印信确实乃是大宋平西王印!” 赵祯看了看纸上的印章,平西王印四个字鲜红如血,一点也不似作伪,大宋的印信重要的不是印章的制式,而是朱砂印泥。 即便如此证据凿凿,赵祯还是有些不相信,历史上这两人可不是在同一年死的,李德明要比耶律隆绪晚一年才死,怎么现在一起去见老爹了?难道真是个巧合…… “李德明死了,耶律隆绪死了,这还真是巧合的紧,党项人一日不来朝谒便一日封锁消息,万不能让党项人知道消息已经走漏,李德明一死,李元昊将会继位,这小子对我大宋可没有好感!” 三才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宋小乙,那两府相公们呢?” “宣两府相公垂拱殿议事。” “奴婢遵旨!” 大宋的两府乃是国家的心脏,赵祯就是这个国家的大脑,心脏负责给大宋供血,大脑指挥身体的各个器官正常工作。 两府的相公们还不知这一惊天消息,只是觉得官家一定有要事在垂拱殿宣布,各自揣测赵祯的目的。 夏竦和蔡伯俙已经跟随辽国使团走了,两府的相公中少了夏竦总让人觉得怪怪的,虽然夏竦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但无疑他的许多注意都给人另辟蹊径的感觉,只是大局观稍稍的差了一点,假以时日绝对是宰相之才。 王曾年纪越大便越处事不惊,坐在大殿内的锦凳上风平浪静,赵祯定下的规矩,只要不是在大朝会上,两府相公一律有座。 曹玮奇怪的王曾道:“王相公,该不会是官家打算用兵了吧?辽人虽然国内混乱党争不断,可毕竟辽皇刚刚驾崩,此时出兵无疑会让辽人团结起来,怕是不妥!” 王曾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这话还是官家在枢密院说的,你觉得官家会自己推翻这一定论吗?且稍安坐,等官家来了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鲁宗道点头附和:“确实如此,官家登高凌远,不是我等能比拟的。” 众人连连点头,鲁宗道的话是没错的,官家自登基以来,对大宋未来的规划和掌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对东京城的改造,对大宋的改造,都是事半功倍让人耳目一新。 工厂的发展是从蔡记开始的,水泥公路的建设也是从蔡记开始的,所有的改变几乎都离不开蔡记,而蔡记后面的东家就是赵祯,这一点没人比在座的相公更清楚。 赵祯就是利用这种春风化雨的方法改变大宋,两府的相公们摇头苦笑,王曾长叹一声道:“官家为何老是绕开我两府,利用蔡记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作为施政的手段?我两府中人在官家面前难道就是如此的食古不化?” 曹玮笑道:“中书是中书,枢密院是枢密院,王相公可不要混为一谈,我枢密院可是完全按照官家的意思办事,官家也会对我枢密院下旨,只不过中书省现在更多的是与官家商讨,而我枢密院更多的是接受官家的旨意,两者的区别可是分明的很,你羡慕我枢密院,我还羡慕你中书呢!” 王曾哈哈大笑道:“说来也是,你我虽同为两府,可性质却是完全不同,中书省是和官家商讨政事,而你枢密院只能服从,看来官家是想把枢密使彻底的放给武将啊!老夫算是明白了你们的省心……” 曹玮不乐意的说道:“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当然要以武将管束,如今军中的儒将可不在少数,狄青和杨怀玉可是难得的文武之才!” 枢密院和中书省的相公经常拌嘴,可一旦赵祯出现他们就要形成默契的配合,即便是双方不乐意也不行,赵祯可是有言在先,讨论政事的时候文武可以意见不同但绝不能互相羁绊,出了皇城,无关政事,文武之间就算是骂出花来他也不管…… 赵祯站在大殿的御阶上微笑这看着众人的反映,果然连王曾都被李德明薨的消息给震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咯咯的直喘气,其他人就更不能看了,丁谓的手中攥着一把胡须赵祯都替他觉得疼,鲁宗道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曹玮豁然大笑,打破了众人的震惊,鲁宗道首先出声道:“什么天赐良机?难道是出兵党项不成?!” 刚刚赶到的晏殊皱眉道:“此时用兵党项和用兵辽国有何不同?” 他的话让曹玮笑容一僵,望着鲁宗道和晏殊哼道:“那我大宋兵锋难道要一直雪藏吗?陛下!养兵练兵不可一日懈怠,可久无战事,我大宋锋芒必将折损,这几年黑手的消息不断传来,党项出兵西域征伐不断,辽朝也是连连对女真,高丽用兵,只有我大宋战兵蜗居西北和东京寸步不前,长此以往怕是……” 王曾一项是厌兵的,随即喝到:“怕是什么?!” 曹玮见他还是不肯松口于是涨红了脸道:“怕是不堪再战!” “你曹玮放肆!如今我大宋育有大食良马,百炼钢为剑,板甲为铠,将士斗志更无其右,怎会不堪再战?” 曹玮听了王曾的话便大笑道:“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在文臣中根深蒂固,所以总觉得大宋的战兵能抵抗辽人和党项人的进攻,可老夫冒昧的问一句,诸公可曾上过战场?!” 他的话差点让赵祯叫好出声,曹玮不愧是儒将,一下就抓住了文臣的软肋,文臣中怕是除了寇准等老臣就没人上过战场了吧? 赵祯深知上过战场的和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是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存在这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沉稳的老兵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调整成为战斗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而新兵甚至没上过战场的老兵都会因为呐喊与厮杀声而变得慌乱,甚至崩溃。 后世的米国人为什么经常派兵海外,不光是为了地区利益,更多的是因为财团的推动,新的武器装备要实验,士兵要接受血与火的洗礼,等等这些都成为战争的可能。 大宋周围的两条猛虎暂时变成了病虎,赵祯不打算在他们身上动刀,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宋不会有战事……东南亚有许多地区还算是化外荒蛮,听说菲律宾的土地产出的粮食有多又好,最关键的是此时的菲律宾还没有国家,这在大宋的文臣看来简直是比蛮夷还蛮夷,就是一群野人聚居之地。 赵祯定下心来道:“水军的舰船造的如何,上次福建水军来报,发现麻逸有蛮族向大宋境内游弋,劫掠我大宋沿海商船,今不如派遣战兵前去剿灭,归于王化施以礼节。” 麻逸便是后世的菲律宾,三国时期吴国的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浮海巡抚便到过那里,所以两府相公并不陌生。 虽然不在乎这点小地方,但还带也能练兵和获取战功,曹玮微微点头道:“陛下英明,是否派遣东京城的四卫前往,今年就不要让他们换防西北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换防还是要的,臣延、耽兰和杜薄三地只需五千战兵即可!剩下的朕还有用处……”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伐之国 赵祯剑指菲律宾的计划使得鲁宗道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征伐这种海外飞地一点意义也没有,从礼法上也站不住脚,那里不是华夏的固有之地,出兵征伐完全是出师无名的无道之举,堂堂大宋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野人驱船劫掠商贾? 这根本就是官家的借口,谁不知道如今大宋的商船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就连倭国的海船在大宋商船面前都是螳臂挡车,野人的小船敢去劫掠大宋的商贾,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望着距离御阶最近的王曾,鲁宗道发现他出奇的平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难道王相公知道陛下的计划或是有什么妙法? 果然王曾开口道:“起奏陛下,麻逸乃是化外之地,虽有劫掠商船之举,可毕竟是疥癣之疾,如今派遣巨舰战兵征伐实属大材小用。” 鲁宗道连连点头,看来王相公早就有应对妙法。 赵祯微微一叹道:“其实朕这么做另有原因,朕打算出兵大理……” 此言一出大殿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众人呆呆的望着赵祯久久不言,他的跳跃性思维让两府相公们有点跟不上,出兵大理? 鲁宗道急急的开口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理国存乃是太祖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并圣言曰:此外非吾有也!如今我大宋再度征伐岂不有失赵宋之威仪?” 鲁宗道的话让众人沉默,当年大理东部发生边乱,段素顺正好碰到了太祖征伐,鉴于唐朝的失败,太祖便不打算挥师大理,如今征伐确实是失信于人,这比战争本身更加可怕,先祖皇帝的金口玉言岂能擅自更改,如果赵祯违背太祖之言,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赵祯望着鲁宗道微微摇头道:“太祖之言朕定会遵守,但这不能成为限制我大宋的枷锁,如今的大理已经不是当年段素顺治下的大理,太祖玉斧划界的前提是大理不会犯我大宋边地,如今大理皇帝段素兴性好游狎,又好大喜功,多次口出狂言取我大宋之地,前几日更是挥师北上,行南诏旧事,进攻成都府,此乃自取灭亡!” 大理国进攻成都府?!这一消息如火药弹一般在大殿中炸响,如今的大宋可不是不同于往昔,能进攻党项并获得丰硕战果的大宋岂能遭受南蛮小国的入侵? 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两府都不知道? 见朝臣们怀疑的眼神,赵祯感叹道:“朕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来源是黑手的川陕四路司,消息觉得可靠,这也是为何朕不许一万战兵前往麻逸的原因,朕要用这一万战兵前往大理,收其国土,灭此朝食!” 众人恍然大悟,既然是黑手的消息定然是千真万确,王曾点头道:“如果消息准确不日将会有急脚递传来,虽比不上黑手的飞鸽传书,但也快到了,不如放在大朝会上再议?” 赵祯微微摇头:“此事不得拖延,成都府虽然城坚兵众,可粮草不足无法久日待援,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如今盛世佳节,大理人就是利用这是个时候对我大宋出其不意,那我大宋岂能坐以待毙?!枢密院调遣一万战兵顺公路直至兴元府,经利州,过巴州,直取成都府!” 这项用兵计划让曹玮连连点头,在速度上这无疑是最快的,但有一点却稍稍不妥:“起奏陛下,如此一来便会给大理以喘息之机。” 晏殊开口解除了众人的顾虑:“陛下的五千战兵难道是摆设不成?” 众人一时结舌,难道从一开始陛下就是打算用那五千战兵埋伏在南方? 赵祯惊奇的忘了一眼晏殊,这小子把自己的计划看的通透,确实,那五千战兵不仅仅是征伐麻逸所用,现在的麻逸只不过是荒蛮野人之地,根本就不值得大宋派遣如此多的军士,即便是商贾雇佣的护卫也能对其发动毁灭性打击。 的确这五千战兵只是利用征伐麻逸的幌子而已,兵不在多而在精,五千全副武装的禁军完全有能力对大理发动措手不及的突袭,只要在大理撕开缺口,那一万战兵足以征伐大理国。 大理国定都羊苴咩城,其政治中心在洱海一带。疆域在后世云南省,贵州省,四川省西南部,缅甸北部地区,以及老挝与越南的少数地区,在赵祯看来这些都是华夏的固有领土,本就该收归大宋所有,而且其不确定因素太多,虽有太祖玉斧划界,但它依然违背契约攻伐大宋的成都府,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两府的相公们见官家已经定下攻伐之策便也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中有不少人看到其中的利益。 丁谓微微一笑,大理国攻伐成都府怕是黑手操控的事情,这是一出苦肉计啊! 以大理国的实力,想要进攻大宋的州府怕是不易,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他段素顺难道会不知道?但依然这么做肯定是事出有因,黑手的作用绝不能小视。 赵祯收回大理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滇铜,铜在大宋是一项重要的货币资源,大宋的铜钱在工厂和大量的贸易下已经捉襟见肘,而票号的发展才刚刚起步,需要大量的白银和黄金才能转化为本位货币,在此之前,铜便成为大宋保持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所有本位货币中,黄金和白银无疑是最为坚挺的,它给国家和百姓的信心无疑也是最大的,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这句至理名言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如今大宋正在向金银本位货币过度,铜钱在这个关键时候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积攒金银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黄铜,这也是为什么自秦横扫六合之后便定下了铜钱作为货币的基本政策,从秦二百年开始一直沿用至今不是没道理,这说明华夏的土地上金银的产出少之又少…… 如今的大宋已经能从海外之地获取大量的黄金白银,但这些金银要想作为货币的保证还需积攒时日,毕竟大宋的经济过于发达,一旦全数使用票号发行的交子,没有相对应的天然货币作为保证必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如今滇铜就在眼前,赵祯岂有不取的道理? 在赵祯的眼中大理国一直就是中国的领土,他在后世可是经常因为“业务”出入云南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彩云之南,是是非非 汉武年间,彩云见于南中,谴吏迹之,云南之名始于此。 如今富有诗意的云南却是自立为国,大理便是他的名字,羊苴咩城乃是它的国都,城中金光灿灿的皇宫中段素真正在享受着酒池肉林的欢愉,挟妓载酒,自玉案三泉,溯为九曲流觞。 就连芳香而美丽的素馨花都是因他而得名,花中有素馨者,以素兴爱之。段素兴喜欢花草,日子过得十分风流快活又有花遇歌则开,有草遇舞则动,于是段素兴常常令歌者傍花,舞者傍草。 男女列坐,斗草簪花,昼夜行乐,一派亡国之像。 此时的的段素兴躺在草地上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拍打脱下的鞋履附和歌舞,相国高智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如今的大理国已经完全失去了太祖时的与世无争,狂妄的皇帝居然认为大理可以对大宋下手。 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作为相国的高长胜依然同意了这个看似自取灭亡的计划,派遣了三万大理勇士攻取成都府。 多年带在皇宫且不关心政事的段素兴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似从前,党项被它狠狠的咬了一块肉,强大的辽朝都要暂避锋芒,弹丸之地的大理国如何能与之抗衡,大理又不是南诏国,兵力比之南诏都不如何况国力强盛的大宋? 看着放浪形骸的段素兴,高智升微微勾起嘴角。 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时候,早晚有一天我要取而代之! 身为大理的相国高智升怎么会看不出有人诱惑段素兴去攻击大宋?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商人到底是党项人还是辽人,从长相到口音,怎么看都像是宋人。 可宋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派人来诱惑大理攻击自己的国家?当年送太祖以玉斧划界,促使大宋与大理之间的和平相处名并且许诺如果大理不冒犯大宋,那将会成为大宋的不伐之国。 宋人没道理派人来劝说段素兴攻击自己的国家啊! 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党项或辽朝派遣来的间人,更有甚者会是吐蕃人的离间! 但无论那种都不会给大理带来毁灭,宋人的性格高智升太了解了,只要打退了大理的士兵,宋人的皇帝最多会下诏书斥责段素兴,到时他高智升就有机会和借口废掉他,再立太祖玄孙段思廉继位做个傀儡皇帝便是。 这样一来整个大理国便会落入自己的手中,我高家又会成为凌驾于大理诸姓之上的存在。 就在高智畅想自己宏伟计划的时候,御花园中的偏门走来一人,高智升看了看不屑的撇嘴,宋平这个小人又来了,定是带着东京城的奇妙之物来讨好段素兴的。 果然段素兴在看到宋平后立刻扔掉手中的鞋子:“宋平你怎么才来,朕还等着你的宝物呢!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让朕看看眼界!” 宋平露出恭敬的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成都府的蜀锦,入不得陛下的法眼。” “哦?蜀锦,朕的宫中有的是,多得只能作为帷幔来用,你下次再带些奇巧的东西来,比如大宋百炼钢的刀剑之类的东西。” 宋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大宋的百炼钢刀剑已经不是什么奇特之物,这段素兴居然还趋之若鹜的,真有失一国之君的威仪,话说回来,要不有这样不谙世事的皇帝,大宋怎么会有机会?! 宋平毕恭毕敬的说道:“原先想取百炼钢的刀剑难上加难,可现在不同,大宋的商贾亦可买卖百炼钢的刀剑,宋平有些门路自然会给陛下弄到,只是不知陛下所要多少,宋平也还准备货物不是?” 段素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商贾,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朕要的不多,只不过样式一定要华美,否则你瞧这些貌美如花的宫人拿着一把丑陋的长剑成何体统!你说是不是眠月?” 随着段素兴的话,宋平几乎是和高智升同时撇了撇嘴,宫人佩剑,这简直是古今奇谈,也只有在大理国才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吧?这哪是为什么护卫之用,其实就是为了让宫中女子有点英气,更加好看而已。 即便是心中鄙夷的不行,但宋平依然露出恭敬的笑容道:“陛下放心,小的一定帮您弄到这批百炼钢的刀剑!” “如此甚好,古有孙武吴宫教战,以宫女为兵,操戈弄阵,如今朕也要行孙武之事岂不快哉?哈哈……” 宋平缓缓退出御花园,身为大宋亲卫司的他见惯了赵祯的为国操劳,现在看到段素兴的模样简直觉得一个是如九天上的太阳,一个是地下的烂泥! 快速的离开大理国的皇宫,这里的糜烂气氛让久经沙场的宋平觉得极度不适应。 回到羊苴咩城中的客栈住下,宋平坐上自家商号的马车,对外人来说他是一名商人,可对自家商号的伙计来说,自己就是他们的长官! 马车缓缓开出羊苴咩城的城门,车厢中的俩个小伙计望了宋平一眼道:“宋虞侯,咱们没有暴露吧?” 宋平轻笑着摇头道:“暴露?你就是当着大理国皇帝的面说自己是宋人也没关系,就是那个相国要小心一点,先去把我们的兄弟接过来藏好,等待我王师挥兵而来!” 俩个小伙计坚定的点了点头,城外十里处的洱海边上便是宋平的商号货运地点,此处都是大理的商贾通过水路运输的码头,人来人往是最好的掩护,即便有一两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也不会有人怀疑。 巨大的箱子被搬上板车堆砌起来,搬运的大理人奇怪的问道:“宋掌柜,您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如此沉重?” 宋平笑道:“都是些铁器,陛下看上了大宋的百炼钢,虽然距离东京城路途遥远,可还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点,你们这就装车,定然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还是送掌柜大方,那就多些宋掌柜了!” 脚夫一听有赏钱哪还有疑问,纷纷搬运箱子放在板车上拉入城中的宋记商号,商号的伙计出来帮着卸货,脚夫们也乐的省事拿了赏钱便走,一点也没留意到箱子中的轻微咳嗽声…… 宋平连忙踹了下箱子对伙计道:“还不快把这些箱子搬进店里?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们可赔不起!” 伙计们飞快的把箱子搬进商号中,只不过不是放在向阳的库房而是放在铁器最怕的地方……阴暗潮湿的地窖,但不会有人注意这些。 地窖中,箱子被打开,鼠三猛然推开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的天爷爷,差点把老子闷死!” 第三百八十八章南人?党项人?契丹人?华夏人! 宋平的地窖和别人家的不同,干燥却又凉爽,最重要的是空气新鲜,不断的有一丝清风从竹管中吹出让鼠三贪婪的呼吸着。 宋平望了一眼鼠三:“这么大的年纪了,趟这浑水干嘛?黑手还能容不下你不成?”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没有陛下当初的提携,就没有我鼠三的今天,试问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宋平和一帮亲卫司的弟兄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是啊!如今的亲卫司都是当年太子三卫的老人,说的不好听他们都是看着陛下从十岁的孩子成长为二十岁的青年,从年幼的太子变成成熟的帝王。 亲卫司是大宋最特别的职司,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人员换代老兵依然会被保留下来成为经验丰富的教官。 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成为赵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就连羽林卫中都是他们的后辈子弟。 这次不知是亲卫司和黑手的第几次合作,双方都非常习惯对方的方式,配合也十分默契,鼠三和宋平开着玩笑,其他的亲卫司士兵负责招待黑手的成员。 云南的米酒和旋肉被端了上来众人大块朵颐,宋平环顾地窖中的人手后对鼠三道:“就这点人?羊苴咩城的城防可是相当的严密,这是段家的堡垒,也是大理十二姓的堡垒,他们什么都能没有,但唯独不能丢失羊苴咩城。一旦这里发生变数,十二姓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住这里。” 鼠三仰头何干小碗中的米酒道:“别担心,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来,你忘了我鼠三最擅长干什么?我这次带来的人可不是战兵,而是手艺最好的黑手匠人……” “地道?!” 宋平顿时明白了鼠三的意图,要想接应大军前来,挖地道的方式之最为稳妥的。 “可时间怕是来不及吧?” 面对宋平的疑问,鼠三笑了笑:“来得及,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是官家能留给我们最多的时间了,一万四卫战兵正在向成都府前进,但不会全数暴露给大理人,但时间最多拖延一个月,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大理人肯定会疯狂的支援羊苴咩城,我们就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咱们的两千兄弟弄进来,但问题是你的商号能容纳这么多人和装备吗?” “两千人?”宋平皱眉想了想道:“没问题,只要能给我两百把样式好看的百炼钢刀剑,我就能给两千人找到地方那个!” 鼠三望了宋平一眼:“两百把百炼钢刀剑没问题,但你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暴露,这对官家和整个大宋来说不容有失!” 宋平狠狠的点头道:“放心,官家这次直取大理王城就是志在必得,我等万事俱备只等王师便可,一万大军应该能撵着大理人慌不择路。” 鼠三捏了一块烤的焦黄的旋肉放入嘴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道:“该咱们动手了!” 南方的泥土较为湿润柔软,这给挖洞提供了方便,但也使得地道更容易塌陷,宋平相信黑手的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鼠三从怀中掏出的地图让宋平吃惊:“这是羊苴咩城的地图?你们什么时候搞到的?” 鼠三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只要花些银钱总能找到的……这张纸就他娘的花了黑手整整一个月的预算!” 宋平指了指头顶:“那咱们就从这里拿回来!” 有了地图施工便开始了,宋平商号的地窖十分庞大,这是早有预谋的打算,皇宫中的段素兴绝不会想到就在他皇宫不远处的地方,一项地下工程正在慢慢掘开大理国的坟墓。 这次是灭国之战,赵祯动用了大宋的所有精锐力量,务必直取王城,彻地打掉大理国的中枢,大理多山,五千战兵在大理的丛山峻岭中能轻易的隐藏起来,树木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荒草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宋平和鼠三都知道这是大宋最好的时机,党项和辽朝的主人双双亡毙,辽朝内乱,而党项正在向西域用兵,这时候只要大宋不对他们下手,他们绝不会招惹大宋,谁还管大宋出兵大理? 地道挖掘的速度惊人,松软的土地使得进度很快,挖出的土方堆积在宋记的商号后院中,这里有一个片大池塘完全能容纳这些多余的土方,不行就在池塘上再修建出一座假山便是…… 万事都做的天衣无缝,这使得宋平稍稍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毕竟他们所作的一切那是这场战争的关键,羊苴咩城在唐时南诏国的基础上加以修建,大理十二姓都在城中,当然要把城池建设成为最为坚固的堡垒,羊苴咩城也是整个大理国的中心,只要拿下了这里,大理的贵族就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擒贼先擒王,官家的定计果然周全,没人比宋平更清楚大理国的局势,这里看似是段家荣登大宝,可其实却是高氏独揽大权,高智升作为相国几乎一手把持朝政,而其他形势也不断的分割着大理的土地与财富,私人武装在这里随处可见,也难怪当年段思平篡位的如此轻松…… 鼠三开始的时候还在感叹官家利用黑手和亲卫司挑拨大理征伐成都府对不对,可当宋平望着月光在凉亭中感叹的时候他这才明白宋平原是大理人! 瞧见鼠三惊骇的目光,宋平轻笑道:“是不是很惊讶?官家知道我的身份但却没有一丝顾虑,这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我倒是希望大理这片彩云之南的土地被收归大宋,我本原先就是神州赤县的一部分,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难道就不为大理这个国家难过吗?毕竟是你的祖地……” “正因为难过才要让他毁灭!这片土地自南诏覆灭之后便成为了生灵涂炭之所,先后被郑买嗣的“大长和国”、赵善政的“大天兴国”和杨干贞的“大义宁国”取代,朝代连连更替一番杀戮在所难免,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鼠三小声道:“后来不是被段氏统一了吗?” 宋平嗤笑一声:“即便是段氏统一云南,立国大理之后,百姓依然过的命运多舛,皇帝与相国之间总是明争暗斗,谁会去管百姓的死活?如今的段素兴荒淫无道,相国高智升按怀鬼胎,百姓民不聊生,这样的国家还不如直接不存在的好,我相信划归大宋之后,以官家的励精图治,必会使得我彩云之南重放光彩!” 鼠三认真的点头道:“这是一定的,官家早就说过所有的民族只要在华夏的历史长河里,就会被大宋所包容,只要是神州赤县的土地的一部分,就早晚会并入大宋的版图,他要建立一个大融合的帝国就像盛唐,到时间就没有什么南人,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大家只有一个名字,华夏人!” 宋平微微一叹道:“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鼠三不爽的撇了撇嘴道:“你不相信我没事,但你不相信官家?别忘了他可是超乎常人的存在,乃是真的有天子气象的帝王,古今罕见嘞!” 第三百八十九章文臣不知兵事 年节刚过,东京城还浸泡在节日的气氛中,蔡记高高的酒招子还在风中飘荡,仿佛谁也不觉得年已经过了…… 街道上满是开心的孩子,如今东京城的治安是好的没话说,到处是巡逻的捕快,虽然今年的琼林宴结束的仓促,但并未让捕快们觉得有一丝的不满,即便是没获得资格参加的人,也是个个骄傲无比。 他们捕快不再是朝臣口中的贱役,而是成为维护东京城秩序的重要官人! 就冲着份被官家看重的荣誉感他们也要恪尽职守,恨不得歹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整天把眼睛盯在泼皮身上,使得东京城中的城狐社鼠提心吊胆。 军械司专门为捕快配发了上身甲,这种轻便的盔甲使得捕快能自由活动腿脚,但它的防御效果确实不可小觑的,一般的牛耳尖刀只能在上面留下白痕,但捕快们也得到死命令,这些上身甲不容有失,一旦丢失就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对于街上乱跑的孩子,捕快们都对善意的笑骂,但往往得到的是孩子们童真的欢笑,霍老七已经是东京城的总捕头,可他依然在街上巡视,在他心中东京城的繁华和他的努力是一体的。 东华门前的货行街是他重点巡查的地方,官家现在总是带着公主和皇子去蔡记打秋风…… 赵祯刚刚离开大庆殿,便见瞧见在宫柱后面躲藏的小尾巴,灵儿对于动物睡衣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即便是在宫中也喜欢穿着它乱跑,已经三岁的灵儿活泼的就像个男孩子,脑子聪明的不像话,总能想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主意去捉弄人。 三才为此叫苦不迭,他的头发都快被灵儿给薅的稀疏了,但无论他怎么遮掩自己的头发,总能被灵儿找到机会下手…… 悄悄绕道宫柱的后面,赵祯一把抄起躲藏的闺女,在灵儿的尖叫声中哈哈大笑的向后苑跑去,三才和陈彤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官家就是喜欢这样和公主嬉戏,在宫中一点拘束也没有。 相比先帝和历代帝王,赵祯算是最为随性仁和的,但他也不缺乏威严,朝臣们怕他,百姓们敬他,将士们服他,这一切就应该是帝王的天生的! 后苑中的熊猫宝宝已经长大不少,但它的背后依然背着那个金镶玉的竹篮子,即便是想把篮子拿下来,熊猫也不让,这便是驯化的结果吧。 灵儿自从会走路后便抗拒熊猫背后的篮子,赵祯觉得这是人类向往自由的天性,就像现在正在不断往外爬的老二一样……相对于赵旭的文质彬彬,老二赵昀则是活泼好动的性子。 俩个孩子之间的差距让王语嫣甚为得意,她的儿子天生就有着儒雅的气质和帝王的稳重。 身为嫡长子的赵旭没有不继承皇位的道理,朝臣们几次上书请求赵祯册立皇子,都被他留中不发,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为一个枷锁似得东西便被要求这要求那,孩子就是要玩嘛! 两只熊猫背着俩个皇子在后院中转悠,老二的挣扎引来的却是杨采薇的巴掌,屁股蛋子被打的通红在篮子嚎啕,灵儿在赵祯的怀中死命的挣扎要冲过去保护自己的弟弟,老大则是在一旁没心没肺笑得开心…… 赵祯把灵儿放下去让她去找弟弟们和熊猫玩,而自己则是舒服的躺在两棵粗壮的银杏树中间的吊床上晃悠,手中是成都府传来的军报,按照成都府知府苏洵的说法,大理的南蛮想要破开城防很难,即便是没有朝廷的一万禁军成都府也不会有事,他这次军报主要是建议赵祯利用这一万京军联合成都府的守军一起把南蛮歼灭在成都府境内。 显然苏洵对成都府的地形相当熟悉,军报中不断的提及各种小径间道,还有一张成都府的简易地图,这让赵祯相当的佩服他,不愧是写出《权书》和《六国论》的苏老泉。 今天大朝会上急脚递的消息如炸雷一般在大庆殿中爆开,朝臣们都为大理国的举动感到震惊,不是因为进攻成都府,而是大理国的不自量力和背信弃义。 当年太祖玉斧划界才使得大理国得以保存,否则以当时太祖手下的能战善战之兵,灭掉大理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他大理居然敢捋虎须了? 但大多数的提议确实先礼后兵,派遣使臣前往大理斥责段素兴的较多,而正真打算用兵大理的却很少,只有枢密院和一些武将支持。 赵祯只能在大殿中吼出一声:“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便匆匆的结束这场大朝会,没想到经过多年的厉兵秣马之后,大宋的文臣还是怯战者较多…… 文臣中知兵事的不多,从这些上疏中就能看出建议不妥,更有甚者一些上了年纪的文臣上疏道:“儒者不言兵,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 随手把这些无用的奏疏扔进不远处的大箩筐中,要不是所有上疏都要保存归档,赵祯真的想把这些废话一把火烧了,付之一炬总比留下祸害儿子要来得强。 在赵祯看来就该把这个老骨头送上战场去,让他亲眼见识一下战争的残酷和知兵的重要! 赵祯最讨厌这种站得高高在上打着儒家旗号自以为是的人,儒家所提倡的格物致知其实和后世的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是一个道理。 你不去认知事物的本质,一切仅凭意淫在辩才上当然百战百胜,可一旦上了战场就偃旗息鼓,难道要和敌军将仁义,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退进犯之敌? 在奏疏上写下御批,赵祯随手扔给陈彤,陈彤已经是除了三才之外唯一能接触这些奏疏的内侍,同时他也肩负起密报专奏的重任,赵祯的御批被他镌写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用蜡丸密封好之后,在上面留下独特的标记放止破坏。 后苑的鸽舍中养的都是赵祯的宝贝,这些信鸽是黑手调教好的军鸽。有了黑手的军鸽,大宋的传递在速度上要快许多,这些军鸽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在路上不会随意休息,也不会吃陌生人投放的食物。 赵祯看着扑棱棱飞走的鸽子微微点头,只要苏洵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大理国的南蛮之兵定然会入彀中。 如果苏洵能拖延时间,让南蛮兵觉得成都府城破就在眼前,便可给驰援的禁军争取包围的时间,一旦形成合围,内外夹击之下,全歼敌军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第三百九十章蜀道难 赵祯几乎考虑到了一切但却忘记了此时的交通条件,蜀道穿越秦岭和大巴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更何况狄青要带领一万战兵和物资,这大大的增加了行军的难度。 这次驰援成都府狄青为主将,包拯为监军,这样的搭配算是最合乎所有人心意的,毕竟文臣监军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军队按照官家的旨意。 同时也是文官对武将监控的最后一道防线。 哷…… 勒紧缰绳,马儿放缓蹄步,看着前方蜿蜒的碎石小道包拯微微皱眉道:“汉臣,按照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抵达成都府?” 狄青无奈的苦笑一声:“怕是要半个月之后,如此蜿蜒曲折的山路实在难行,我军粮草辎重较多……” “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距离成都府还有一半的路程,怕是无法契合官家的旨意,咱们可不能因为山路难行便怠慢王事。” 狄青指了指绵长的队伍:“除非众将士会飞檐走壁,否则无法完成合围之事。” 包拯跳下马使劲的甩动脚上的烂泥,经过一场小雨过后的山路更显泥泞,原本斗志高昂的禁军艰难的在山路上前行,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对大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即便是到达埋伏地点,如此疲惫的士卒也无法发挥战力。 两人相视苦笑,谁也没有料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大军除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进以外别无他法。 狄青深思熟虑过后决定改变行军的路线,大军直趋华阳阻断大理南蛮军的退路。 但他的计划遭到了包拯的反对:“陛下命我等驰援成都府,而你要率军往南,此乃大不妥。” 狄青无奈的说道:“如果要完成官家的定计,与成都府形成合围之势,就必须绕道华阳,这是严格执行陛下的旨意,有何不妥之处?” 包拯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蜀道的难行,按照大军的速度别说是合围南蛮兵,就是驰援成都府的时间都不够,到时间就真的完不成官家的任务了。 要么按照原计划从蜀道驰援成都府,要么灵活变动一下,转道华阳提前做好埋伏,包拯咬了咬牙道:“你确定南蛮撤退的路线会经过华阳?” 狄青点了点头:“华阳古道乃是由南进入成都府的门户不可避让,而两边皆是猿猱欲度愁攀援的悬崖峭壁,山路更是百步九折萦岩峦。” 包拯微微点头:“你需要多少人阻击南蛮?大军必须分出一部分前往驰援成都府,官家交代过了,即便是不能全歼南蛮也要保证成都府的安危!毕竟成都府是川陕之咽喉,兵家之要地,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狄青对苏洵治下的成都府是相当有信心的,从他的上疏就能看出苏老泉对兵事相当精通,何况成都府还有禁军万余人,距离永康军也不远,完全有能力守住成都府,但包拯的担心也是有道理,毕竟永康军不会直接前往成都府而是成为堵住南蛮军向北撤退的楔子。 “要想截断南蛮军,我手中必须要有七千人以上的兵力,还要辅以器械之利,只能分出三千人驰援成都府!” 包拯想都不想的说道:“给我三千人足以,但必须要有陌刀手!” 狄青脸色一变,陌刀手是他的宝贝,也是这次大军出征的试验场,就这样给包拯驰援成都府有些大材小用了些,毕竟城防战不需要破阵…… “军中只有两千的陌刀手,我只能给你五百作为奇兵之用,剩下的皆是神箭手,他们穿着轻便易于在山中穿行,能提高你们的行军速度,没有甲胄重器的拖累应该能很快到达成都府!” “如此甚好!” 包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爽快的让狄青不敢相信,这包拯可是朝中出了名的刚直,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是官家的严旨只要包拯觉得不妥便会耿直的上疏,一点弯弯绕也没有。 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狄青佩服这个立朝刚毅包希仁,但和这样刚直的人搭伙却很让人头疼,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一味的刚直只能失去战机,还好包拯在此时妥协了。 一万禁军就因为蜀道的艰难兵分两路,狄青觉得如果能在蜀道上修建公路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整个计划也会变得天衣无缝。 包拯带着三千人的禁军向成都府前进,狄青的七千禁军则向华阳赶去,他们要在南蛮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 轻装上阵的神箭手的行军速度很快,包拯在副将刘光的帮助下前往成都府,五百人的陌刀手卸去身上的重甲,由马驮着自然不会影响速度,而两千人的神箭手带着都是精良的棘轮弩,备箭五十支的箭壶是他们身上最重的东西。 一路上包拯看到的都是村庄的残垣断壁,但很少发现尸首,这证明在南蛮进攻之前此地的百姓已经撤离,包拯奇怪的挠了挠头,难道成都府早就得到大理国犯边的信息? 不光没有百姓的尸首,就连粮食都是颗粒不存,包拯瞬间就想起坚壁清野之策,难道苏洵早早就做好了南蛮进攻的消息并加以准备,但是谁向他提供的情报? 包拯的逻辑思维很强,简单的线索便能分析出一些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这次大理国对大宋的进犯好像是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南蛮军从建昌府一路向北进攻,沿途的州县根本就没有抵抗,而南蛮军也没有进攻,只是从荒山野岭绕道进攻成都府,显然是想一举拿下府城,而苏洵应该是早就得到消息,对成都府一府之地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没有留下一粒粮食给南蛮军。 这一切就像是大宋和大理商量好的一样,在成都府决战才是双方的目的,可如此一来对大理国一点优势也没有,放弃沿途的州县就等于放弃了后援,即便占下了成都府也没甚的用处啊? 事出有异必有妖!包拯看着近在眼前的成都府微微皱眉,难道背后有一支黑手在推动这次战事的发展? 黑手?! 包拯一惊,普天之下能有这种能力的也只有黑手了,而黑手的主人便是当今圣上!难道是陛下推动了这一切,包拯想不明白,大理对大宋来说没什么用,南蛮之地,化外之民,瘴气横生,有什么好的? 当年太祖玉斧划界就是因为大理山川纵横,不宜攻伐。 如今陛下却要为了攻取这片南蛮之地不惜动用黑手,其中定然有所蹊跷。 包拯不会因为赵祯的行为而怠慢王事,在他看来官家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在包拯的心中从未怀疑过赵祯的举动有问题,即便是这场战争是官家蓄意为之的。 毕竟士大夫的责任就要辅佐君王…… 第三百九十一章死得其所 蜀道是相当难走的,这不光对包拯的援军来说,对大理国的南蛮军也是如此。 所谓的南蛮军分为三种,常备军、乡兵和夷卒,其中常备军的人数最少但却最为精锐,而且在大理国的地位也相当高。 这类似于欧洲时期的贵族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连身体也比其他两军要强壮许多。 剩下的乡兵和夷卒就要差得远,只是在人数上较多而已,但身上穿的几乎是麻布的衣服,在军中也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且屡受常备军的欺辱,但大理国长时间的氏族统治之下,这种逆来顺受他们已经习惯…… 包拯望着眼前被鞭子抽打的夷卒微微摇头,即便是蛮夷也不能当畜生一样驱使,以大宋的繁华都没有驱使蛮族当畜生的先例,而在大理国却理所因当。 人天生就用一种奴性,如果长时间的受到欺压,一部分人会站起反抗,但有更多的人选择逆来顺受。 无论反抗的人成功与失败,他便是英雄!会被后人敬仰! 逆来顺受的人无论做的再好也会被人唾弃,问题就是看谁更有魄力和能力。 头上代表文士的帽子被包拯扔掉,在丛林中穿行戴着直角幞头实在是太碍事了,刘光随手丢了一块破布道:“用这个把头发扎起来,为何监军不着军中铠甲?” 包拯微微脸红:“本官不是武将,穿戴甲胄殊为不便……” “监军的身体没有俺们壮实,穿上甲胄反而成了拖累,只要有我等在,必会保护好监军的!” 刘光真的很想一巴掌把这个插话的亲卫司老兵给踢出去! 竟说大实话,难道不知文臣最好面子吗?说实话就算了,还非要当着包拯的面说,没瞧见人家的脸都被气黑了吗?! 包拯可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长像是相当的俊雅……此时却变成一张黑脸。 在大宋这样对文人外表要求甚高的王朝中,长得不好看可是很难走上仕途的,当然丁谓那样靠着自己的能力走上高位的也是有的,但绝对不多,朝中的相公们几乎都是白面书生,从过世的王旦,到寇准,再到现在的王曾,那一个不是面如宋玉貌似潘安? 亲卫司的老兵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踮起脚尖悄悄的退走,要不是山下还有大理国的南蛮军,怕是这次自己都不能囫囵个的回去了吧?! 于是,黑脸包龙图的名声在军中不胫而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包拯却在小山头上仔细的观察大理国的南蛮军军营和成都府。 入夜的成都府格外寂静,城中看不见一丝光亮,只有城墙上火把通明,把城头照耀的纤毫毕现。 “刘光,你说我们有可能进入成都府吗?” “不可能,大理的南蛮军把成都府围的是水泄不通,我们虽然人数不多,可也有三千人之众,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成都府决计不可能!” 包拯长叹一声,他岂能不知刘光说的是对的,可他手中的三千人主要是以手持棘轮弩的神箭手为众,唯一能冲杀的也之后五百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羽林卫了。 用五百人在三万人的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包拯放下眼前茂盛的杂草转头对刘光道:“有什么办法能和城中的守军联系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城外,只有五百陌刀手能冲杀,完全发挥不出神箭手的优势。” 刘光笑了笑指着军中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道:“当然还是要靠黑手的军鸽了,一路上我可是把它当作宝贝似得伺候嘞!” 包拯眼睛一亮:“如此一来便能和城中的守军互通有无,甚好!” 刘光揭开黑色的笼布,一身翎羽漆黑羽毛上闪烁着油光的军鸽出现在包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生灵却能传递最重要的情报,已经成为大宋军中最重要的一环。 把写好的书信放入信鸽小腿上的竹筒中,包拯胳膊一抬它就扑棱棱的飞起,划过漆黑的夜空直冲向成都府…… 苏洵站在城头上不断的督促士兵加固城墙,南蛮军虽然站立不足,可人数众多的他们还是对城墙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女墙,马面等等都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 回头望去,城中被各地的百姓挤得慢慢的,坚壁清野虽然能断去敌军的粮食,可一旦城破将会死伤更多的百姓。城中的守军多是从禁军中裁撤下来的老兵,他们是苏洵的信心所在。 禁军中的老兵不再享有禁军的待遇,但却能在成都府发挥最大的余热,他们是赵祯特意从上四军中裁撤下来年龄超老兵,只要过了三十五便是超龄老兵,朝廷将不再花钱养着他们,但地方州府却会继续奉养,只不过兵饷就少了很多。 不是说这些人不能参加战斗,而是赵祯不希望他们和年轻人一样在战场上厮杀。 守卫大宋府城相对来说要清闲许多,并且待遇虽不如禁军却也差不到哪去。 这些老兵的眼中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苏洵刚开始见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种战争来临前的兴奋,没错就是兴奋! 与城中的新兵相比,这些老兵在得到战争到来的消息后几乎是兴奋的发出嚎叫,仿佛天大的喜事来了似得,战斗的时候即便是和敌人一同坠城,也没有发出惊恐的嚎叫。 负责守城的指挥使姚光一路巡逻过来,大理国的南蛮军不知为何停止了进攻,也许是因为巨大的伤亡比例,要想消灭一个守军,大理人往往要付出三五个人的代价甚至更多,这样的比例使得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大理人也不肯持续的攻城。 双方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怎么样?苏学士见识到我大宋军汉的坚毅了吧!只要有我们在,成都府就破不了!” 苏洵知道这是姚光在为自己打气,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难怪官家说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如今本官算是见识到将士用命的结果,只是援军何时到达?” 姚光笑着递过一个小竹管道,同时踢了一脚身旁好奇的禁军道:“军鸽传来了消息,你自己看看战机如何?” “战机?什么战机……” 第三百九十二章老兵的最后荣耀 苏洵话还没说完就被纸条上的内容给惊呆了,包拯居然率领三千人的禁军前来支援?而且就在城外的青城山上! 微微皱眉的对姚光道:“难道还要我守城之军出城击敌人?” 姚光微微点头:“眼前有俩个选择,一是我们守城待援,但眼前的援军只有三千,二是我等出城击敌,有包学士的三千禁军里应外合,应该能给敌军以重创!” “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徒增将士伤亡?” 苏洵的话让姚光哈哈大笑:“这才是死得其所,你不知我守城军与多么渴望战死疆场,这里面可是有不少亲卫司的老兵,官家不希望让我等马革裹尸,岂不知在cd府享福反而比死了还难受。军中的汉子就没有怕死的,战死疆场才是我等的最后归宿,杀气太重的汉子没家没室,死了也不会影响别人,苏知府不要犹豫了吧!” 苏洵一时默然,这些军中的老兵居然为了自己的使命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守城待援,这和文人的舍生证道有何不同?所谓的死得其所也就是这样吧? 苏洵默默的转头挥了挥手,姚光开心的大笑道:“哈哈!儿郎们,家中独子者留下,有家有口的留下,剩下的兄弟随我去汇合援军!” 许多老兵不满的开始叫骂,但都被姚光给踢了回去,独子不征乃是军中的惯例,有家有室的一旦战死整个家庭便失去了顶梁柱,两者皆不可成为这次行动的成员。 姚光知道此战失败没有关系,但如果被京中的老伙计知道自己违反了军中的铁律一定会被官家施以军法。 不能参加出城作战的老兵在听到军令后便不再叫嚣,默默的为袍泽整理起装备,如今大宋的禁军战力相当客观,不光是个人战力的提高,连武器装备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没有羽林卫的板甲装备,但冷锻处理过的全身步人甲也是防御卓著,比之南蛮军的装备就像是铜墙铁壁。 “瓜娃子,你这面甲一定要放下去,一旦与敌军交锋必会有流矢划过,面甲不带好小心眼见被射穿!” “俺当然知道,可带上面甲我就看不囫囵了!” “你没长耳朵吗?在战场上一定要耳聪目明,注意力集中,守住明台,否则杀红了眼连军令都不顾了!” “俺又不是新兵蛋子,你和俺说这些干嘛?” “俺怕你回不来了,别忘了你家还有个瞎眼老娘要养活!” “不是有俺家兄弟吗?俺可不担心!” “你家兄弟自己都照顾不周全!” “那就拜托大哥了!” “你留着命自己回来照顾你娘吧!” ………… 一帮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就这样互相说着诀别的话,姚光喝到:“都他娘的说什么呢?!老子带出去的兵除了几个倒霉被射中面门的,哪个不是囫囵个的回来的?!再说这些小娘子的话可别怪俺赏你们一顿军棍!” “大风!” “大风!” 呼喝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呼声中没有悲壮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苏洵望着滚滚铁流对姚光微微点头道:“军心可用!”说完便抽出腰上的长剑击打剑鞘道:“岂曰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古老的战歌响起,瞬间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热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既然敌人挑衅大宋的威严,那就必将用鲜血去洗刷这份耻辱! 借着夜色的掩护,黑色的铁流开动起来,军士们迈着稳健的步伐整齐的脚步向城外前进,城中的百姓被大地的震颤惊醒,尘封已久的cd府东门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 南蛮军的军营中身为大将军的段鹏正在与夷卒将领同饮,虽然军中的夷卒地位低下,可一定要拉拢好这些夷卒的头目,他们都是云南境内大小蕃部的头领,没有他们大理的统治就不会稳固。 一个带着缠头的蕃部首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段鹏面前:“大将军,咱们在cd府已经盘桓良久了,儿郎们的死伤很重啊,再这么下去我就算回去了也不好向族中交代……” “没关系,陛下的宝库中有足够的金银够你拿回去交代的,只要再多盘桓几日便可,我们不是要真的进攻大宋的cd府,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你我都不想死不是?” 段鹏的话让众人哈哈大笑,出兵一趟虽然路途遥远山路难行,可回去后得到皇帝的赏赐却让这次劳苦变得值得,只不过死了一些族中的老弱而已,真正的青壮可没被派上战场! 段鹏望着蕃部的首领们神秘的笑了笑:“诸位咱们这次只不过是为了让陛下知晓咱们大理国的战力尚存,征伐大宋只不过是探囊取物,三日之后便退走,诸位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这下各部族的首领总算放下心来,段素兴好大喜功的性格一定会重赏他们这些为大理国效力的人。 但段鹏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一惊:“诸位也看到了,陛下性好游狎又好大喜功,实在不是我大理中兴之主,但高相国文武双全又忧国忧民,不如奉他为主!” 段鹏的话音刚落,如狼似虎的常备军便出现在四周把众人团团围住,蕃部的首领对视一眼后便齐声道:“愿以高相国马首是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什么立场都可以抛弃,何况段素兴真的是一个昏君,而高智升的能力众人都看的清楚…… 连段鹏这样身为段氏宗族的人都背叛了段素兴,众人没理由再为段素兴这个即将沉没的破船瓢水。 刀斧手退去之后,饮宴继续,只不过在这场饮宴中隐藏了巨大的阴谋笼罩在众人的头上,几乎所有的蕃部首领都在为自己的部族做打算。 见众人皱眉的表情,段鹏笑道:“诸位不要有所担忧,大理的常备军几乎都投靠了高相国,兵不血刃便可废掉段素兴,而他宝库中的财物高相国必会赏赐给诸位的!” 段素兴的奢侈无度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众人都知道,他的宝库财货堆积如山,如果能分得一部分一定会让自己的部族富裕起来,最少让自己富裕起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最后一点担忧被消除。 不用死人还有钱拿,谁还会考虑段素兴这个昏君? 乌蛮诸部从来都是奉强者位尊,但只有乌骨部的族长在心中微微叹息,眼前的诸部首领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动,无论是大理出兵,还是眼前段鹏的条件,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但其中蹊跷的地方太多。 为何段素兴会不自量力的挑战大宋,为何高相国会在此时叛乱,为何大宋的军队没有驰援cd府等等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第三百九十三章夜袭 无论段鹏把未来描述的多美好也顶不住残酷的现实,当大宋的禁军冲出城门的时候,南蛮军被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震颤到了…… 五千人的脚步声生生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地上的石子一上一下的跳动着,大宋的军队向来是堂堂之战,也最善于堂堂之战,南蛮军的哨位在黑甲军靠得很近的时候才发现他们。 “敌袭!~” 哨兵凄厉的叫声让众人反映过来,慌忙的拿起手中的武器进行抵抗。 敌军的营地在大宋禁军眼中显然是不合格的,没有壕沟,没有箭塔,没有拒马……简直和大敞的营门没有区别! 大宋以步兵为主,最前面的是手持大盾的朴刀手,后面则是手拿破甲长枪的突刺手以及手持长刀的补刀手,他们负责终结前军没有杀死的漏网之鱼,而后面则是腰上别着三棱刺手中端着棘轮弩的神箭手。 两军交战必然是刀枪居前弓弩在后,但大宋弓弩更加可怕。 棘轮弩的威力可不似一般的弩箭,在距离敌军三百步之外便开始抛射,嗡嗡的弩弦声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麻,心中发堵。 漆黑的夜色中南蛮军几乎不能辨别弩箭的方向,只能听见箭枝刺破身上铠甲发出笃笃的声响,身边的伙伴还未来的及发出惨叫就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骚乱的声音惊醒了远在中军正在饮宴的段鹏,也使得各部首领为止疑惑。 “莫不是宋人的援军到了?” 段鹏果断的挥手道:“不可能,方圆十里解释本将军洒出的探马,如果大军来援,必会收到消息,岂能如此迅速?” “莫不是成都府的守军出战了?” 部族首领的话让段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兵法有云守城之战,粮草充足坚守待援乃是上上之策,如今成都府粮草充足,城中百姓甚多,而我军围而不攻,他苏洵就是再傻也不会派兵出战的,说不定是诸位的军营发生营啸,带亲兵探明再说!” 众人听了段鹏的话微微点头。 是了!宋人不会愚蠢到放弃城池出兵应战的地步,营啸时有发生,但只要有军纪弹压一会便偃旗息鼓了。 可众人等待了许久也为听见喊杀声结束,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此时的段鹏才发现不太妥当,亲兵为何还没有回来? 迅速的起身披上铠甲之后道:“情况有些不对,诸位随我一起去看看,看是哪一部的营地传来喊杀之声!” 众人惊慌的离开酒桌,乌骨部的族长微微皱眉,喊杀声的方向明显在东面,距离大军所在的南门尚远,喊杀声如此激烈怎么可能是营啸? “启禀将军,东面的白崖部驻地遭到宋军夜袭,人数尚不清楚但白崖部夷卒已经溃散!” “什么?!” 段鹏怎么也没想到将近一万人的白崖部族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被宋军击溃,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为何这些宋兵会出城夜袭? 难道苏洵看不出南蛮军对成都府是围而不攻的架势吗? 为何苏洵要派遣军士出城迎战?按常理说不通的事情必有蹊跷! “传令各部坚守营地,我常备军将士围杀向白崖部,本将倒要看看宋人的锋芒是否真的如此锐利!” 一旦敌人进攻营地就必须剿灭,否则引起的连锁反应将会使得整只军队溃散,为了避免这一可怕后果,段鹏只能冒险剿灭这支宋军,即便是得罪大宋也总比整个南蛮军崩溃的好。 常备军在段鹏的带领下开始朝东面的白崖部绞杀过去,白崖部人数众多,即便士气溃败,四处逃散的溃兵也给宋军队造成不小的阻碍,姚光对传令兵喝到:“改变军阵,以锥形阵突进,务必把包围杀透!” 传令兵得了指使死命的脆响军号,三长一短的军号声响起,听到军号的老兵们互相呼喝着:“变阵,变锥阵!” 宋军的士兵们很快放弃杀敌向一起靠拢,很快组成新的阵形,在军中流传这一句话:正形不破即是无敌!此处的白崖部夷卒已经不堪再战,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也攻破不了宋军的防御,这是最让他们绝望的一点。 巨大的盾牌成为宋军的掩体,盾牌之后如毒龙一般的长枪不断的吞吐,每次突刺都能带走身边同伴的性命,眼前的大军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谁也不能阻碍他们的前进。 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促使白崖部的夷卒开始崩溃,他们四散而逃,互相拥挤在一起造成的踩踏比宋军杀死的人还多…… 溃兵是相当可怕的,而整个白崖部的夷卒都是同族,自然不会有管理军纪的执法队存在,大家一起四散而逃,谁也无法约束谁。 姚光猛然回头对亲兵喝到:“快发信号,趁着这些溃兵的混乱让包学士和老刘掩杀过来!” 随着姚光的话音刚落,一颗拖着红色尾焰的火药弹升空,嘭~的一声炸开形成耀眼的光团,一时间许多南蛮军都不由自主的抬头…… 在战场上分心的结果就是自寻死路,大宋的老卒飞跨的把兵刃递进夷卒的要害中再飞快的抽出,三棱军刺几乎是轻松洞穿敌军身上的藤甲,血水如泉涌一般爆出,无论怎么堵都堵不住。 慢慢的战场上发出渗人的惨叫,这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惨叫声让围拢过来的大理常备军们心中发毛,是什么样的敌人让白崖部的夷卒发出如此惨叫? 嗖嗖嗖……笃笃笃…… 死亡的箭雨根本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大理的常备军突然遭受箭雨的袭击,士兵们如麦子一般倒下,更为可气的是到现在他们也不知敌军是从何处射来的箭枝…… 段鹏声嘶力竭的大喝:“举盾!常备军举盾!” 连重甲都能洞穿的棘轮弩岂是普通藤牌能抵挡的? 即便是有藤牌保护常备军依然死伤惨重,但同样一轮箭雨以后,包拯的援军位置也暴露了踪迹。 黄色的药发傀儡升起,与红色的信号交相呼应,此时的两军距离已经相当的接近,有姚光等人的厮杀掩护,包拯带着三千禁军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摸了过来。 刚刚的箭雨就是他们的杰作,正巧碰到来援的大理常备军哪还会客气,直接就是一次弩箭覆盖,援军中多是神箭手组成,又是近距离的居高临下,打着火把的常备军简直就是活靶子。 打完就跑…… 包拯的援军以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五百前锋开路,两侧的神箭手一手持臂盾,一手持弩箭掩护,别看小小的圆盾遮挡不了多少部位,可它是由精钢打造而成一般的刀剑对它基本上无可奈何。 陌刀高高的举起又落下,带起一片血水,如山入墙,气势恢宏。 大理国的军队根本就不敢触及锋芒,这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任谁被绞尽去就休想逃脱。 长长的陌刀在力士的挥舞下整齐划一,不断的向姚光所部前进,原本阻挡在两军之间的夷卒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竞相逃命…… 第三百九十四章乌骨部的叛变 包拯是想亲自手刃一两个敌军的,可他被五百陌刀手团团围住裹挟着向前冲去,巨大的长刀不断的闪烁带着呜呜的风声就把眼前的敌人劈成了碎肉,也让包拯胃中翻江倒海。 很快包拯就被带到了姚光的军中,两军汇合的后果便是战力飙升,两军皆是出自天子四卫,自然配合的相当默契。 五百陌刀手在前代替了盾牌,形成一面刀墙,而盾牌变成两翼,神箭手依然是后援,大军直直的向成都府杀去…… 包拯一边忍住胃中的翻腾一边疑惑的望着姚光:“为何不趁乱局直取中军?”在他看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白白错过。 姚光微微摇头道:“敌军看似乱了阵脚,但中军以至,刚刚咱们是借着夜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夜袭敌营,如果现在不撤走,敌人一旦合围必将耗尽我等体力,到时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包拯无话,姚光说的没错只不过他没考虑到,作为文臣的他在兵事上还是听从武将的意见为好。 在南蛮军的包围圈还未形成之前,姚光便率领军队溜出了包围,成都府外的地形山势他早已是熟烂于胸,并且在之前已经计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否则岂能如此从容? 苏洵站在城门口带领士兵们接应包拯等人,三弓床子弩疯狂的攒射收割着前来围剿的敌军,段鹏看着被冲杀崩溃的白崖部夷卒恨恨的叫道:“传令下去,常备军如遇白崖部溃兵立刻收拢,但凡有反抗的杀无赦!” 白崖部的族长叫道:“不可,如此一来我白崖部青壮还能所剩几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部族一旦被冲散基本上不是被宋人杀死就是被南蛮军杀死,真正能收拢的人手根本没有多少。 段鹏嗤笑道:“你白崖部夷卒乃是人数最多的一部,但却在宋军面前一击即溃,这样的夷卒还有什么用?” “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白崖部是最早响应你和高智升起事,难道你就不需要我白崖部为你攻伐羊苴咩城?” 面对白崖部的族长乞怜,段鹏并不动心:“攻伐羊苴咩城?你当都城的守军没有被我等收买,你当还会有人听从段素兴?相国兵不血刃的便可废掉他!” 段鹏说完瞧都不瞧白崖部族长一眼:“传我军令,遇到宋军一律放进成都府,咱们大军明日便撤走!” 他的话使所有的部族族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撤走了,这段时间他们的族人消耗的厉害,从佯攻成都府,到今夜的宋军袭营,幸好宋军的人数不多,不然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探马飞快的奔来:“启禀将军,今夜乃是成都府守军接应援军,援军乃是出自天子四卫,以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狄青为大将军,集贤院大学士包拯为监军!” 探马的话音刚落,便惹得众人惊叫连连:“狄青?大宋西征将军狄青?!那个和杨怀玉攻取党项洪州城的狄青!” 段鹏随没有部族族长一般惊慌,但心中已经升起不祥之感:“刚刚应该是宋军的小股部队,狄青不会在成都府,那他现在在哪里?立刻探明方圆十里之地,小心敌军里应外合突袭我军!” 各个族长叫道:“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当然是枕戈待旦以防不测,传令下去无论常备军还是夷卒皆不卸甲,随时准备迎敌!派出使者告诉成都府的守军我们明日就撤走,两军没必要刀剑相向。” 段鹏的话让各部族长目瞪口呆,这还是从未听说过的奇闻,两军交战还能如此儿戏不成? 接下来就是要选取一个使者,使者的身份当然不能太低,最好是族长之类的人,众人把目光投向了白崖部的族长,现在的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 就在白崖部族长绝望的时候,乌骨部族长开口道:“白崖廖山已经够可怜的了,我愿替他前往成都府,但一定要给我使者旗帜。”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段鹏笑着点头道:“乌骨托托果然有长者之风,使者旗帜准备好了祝你一路顺风……” 在无骨托托走出营门的一瞬间,段鹏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无骨托托的举动有些反常,谁会在这个时候去做使者?毕竟宋军也有所死伤,心中的怒火怕是能把乌骨托托烧成灰了吧? 但事情却不是段鹏想象的那样,乌骨托托站在成都府的城门口,城墙上狰狞的三弓床子弩并未让他胆怯,析羽为旌乃是使者旗帜,高高举起之后弩箭利刃为止避让。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苏洵和包拯以使者礼仪接待了乌骨托托,越是与蛮夷相处越要展示大宋的礼仪,这是融入进士大夫骨子里的东西。 苏洵作为成都府的知府事,官价虽然没有包拯高但实权却凌驾于包拯之上,作为监军的包拯自然要客随主便。 苏洵开口道:“你是何人,前来何事?” 乌骨托托躬身行礼道:“老朽是云南十二部乌骨部的首领,这次代表大理南蛮军前来议和。” 包拯瞪大眼睛道:“议和?你不会不知我大宋的兵策吧?战争是你等挑起的,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大宋天子说的算,议和是万万没可能!” 苏洵微微点头道:“然也,你回去告诉段鹏和段素兴,让他们引颈受戮!” 宋人的强势并未让乌骨托托有多少恐惧,反而是平淡的说道:“如此我乌骨部愿意降宋!” 一旁的姚光嗤笑道:“凭什么?” “就凭宋朝天子的许诺,我族中有一子名叫宋平……” 宋平是无骨部的人?!包拯瞪大眼睛道:“宋平是你乌骨部的人……拿出凭证!” 黑手的令牌被乌骨托托奉上,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在确认了真实性后默默无语,这时就连姚光这样的军中厮杀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陛下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是陛下挑起了这场战争! 乌骨托托详细的讲述了段鹏和高智升的阴谋以及南蛮军的动向,这份来自内部的情报把包拯和苏洵惊呆,没想到段素兴的好大喜功给自己招惹来灭顶之灾。 即便大宋不出兵大理国,段素兴也会被高智升废掉,包拯和苏洵对视一眼道:“真是君臣颠倒日月不明的国家。” 第三百九十五章何为正义? 对于乌骨托托的归降包拯和苏洵是相当欢迎的,他不仅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就连羊苴咩城的情况都说的清清楚楚,最重要的还有南蛮军撤退的路线! 狄青预估的不错,南蛮军果然要从华阳古道撤退,并且明日就走。 苏洵与包拯对视一眼后转头望向姚光,他是这里最高的武将,也是最知兵事的人,陛下一定有密旨交给他。 果然姚光面色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道:“御前金牌在此,本将有便宜行事之权,官家口谕,如若南蛮军溃逃,则尾衔追击,不可过速亦不可缓,务必围歼之!” 包拯恍然,难怪狄青要率领七千人先行抵达华阳道,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切断了南蛮军的退路,一边断头一边尾衔追击,如此方可歼灭之! 整个大理国犯边事件被理得清清楚楚,先是陛下派遣黑手的宋平挑拨大理段素兴进攻成都府,虽然不知他是如何挑拨,但至少他做到了。 接着便是大宋军队的围歼计划,不远处的康定军怕是也早就得到官家的密旨了,否则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成都府被围。 这么说陛下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吞并大理国并且还要剿灭这次出征的南蛮军! 回头望了一眼苏洵,这家伙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否则哪会如此淡然,微微不满的开口道:“此计明允怕是早就知晓了吧?” 苏洵点了点头:“的确,陛下早已将灭国之策示下,允明知晓。” “堂堂之军,正义之战,方可战无不胜,陛下如此下策难道你就没有上疏劝诫?” 苏洵微微一笑:“为何劝诫?他段素兴坐拥大理却倒行逆施,昏庸无道,致使大理境内百姓叫苦不迭,往往逃窜到我大宋境内,或是成为流民,或是落草为寇,对我大宋百姓之害尤重,如今陛下去国夺爵收归王化,使云南之地重回故国有何不妥?!” 包拯微微皱眉道:“再怎么说大理都是太祖定下的不伐之国,我大宋出如此龌龊之计……” “包希仁你放肆!” 姚光出声喝止包拯的话,这不就是在说陛下龌龊吗? 包希仁这个监军难道是昏了头不成? 姚光担心的望向苏洵却见他毫无怒色,反而严肃的说道:“包学士,你久居集贤殿,应该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君主,仁德无双的陛下是为的是云南之地的百姓和华夏故土的完整,陛下在密旨中专门提到了你,之所以让你作为监军便是让你看清这个世道的正义。” “这个世道的正义?难道就是以无名之师伐无道之国?何为正义!” 苏洵微微摇头道:“错,大错特错,陛下让我在成都府任职如此之久,最为重要的便是让我了解大理国的情况,如今的大理早已非段氏建国之大理,而大理皇帝段素兴也不似先祖段思平。 段思平在巡视农桑的时候死在路上,这段素兴怕是会死在相国高智升的手中。如此大理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存在只会祸害我大宋边境,使得我大宋百姓和大理百姓遭受荼毒! 陛下有云所谓的正义便是保护大宋的百姓,保全华夏故地!这世间哪来的绝对正义?偷窃的贼人也许是在为自家面黄肌瘦的孩子买吃食,杀了他到底是正义还是无道?党项也不过是为了立国而围攻延州城,那我大宋是不是该拱手送人?在贼人和李元昊看来他们才是正义!如今大宋也是如此,煌煌史书皆是如此!” 苏洵一连串的反问把包拯给问住了,想了又想之后道:“这么说来这次征伐大理和当初夺取党项两州之地是一个道理?我明白了!” 包拯说的轻松可内心十分的沉重,苏洵的话和官家的想法让他觉得离经叛道,彻底的击碎了他心中的是非观。 什么是正义,何为正义? 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让他措手不及,按照官家的说法,即便是煌煌史书中的正义之战也是如此,只不过隐去了阴暗的拐角,只把光明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儒家经典还有必要吗?人人都如夏竦一般不择手段便是,只要达成的结果对大宋有利的就行,还需遵守什么法礼? 苏洵见包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苦笑,自己当初听了官家的言论也是如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见识越来越广,他愈发的觉得官家的所说的正确无比。 这世间就没有所谓的绝对正义,同样的也没有绝对邪恶,就如阴阳双鱼一般互相转换,重要的是看你在哪一边,用官家的话来说只要保持住本心就不会被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所迷惑,做到真我才是最好的。 没工夫理会发呆的包拯,转身前往衙门的签押房,大战在即谁用工夫给包拯做疏导。 而立之年的包拯相比年轻的苏洵更难改变,一直存在他心中的儒家经典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只有狄青这样的大将军才有权利设白虎节堂,苏洵和姚光只能在签押房中筹备计划,南蛮军明日便会撤走,大军也要连夜的做整顿,但首先要委屈一下乌骨托托…… 人被吊起来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最少没有性命之忧,乌骨托托很是淡然,只要能保住族人毁灭大理国,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乌骨部是最倾向于大宋的,因为乌骨部落正好在大宋和大理的交界处乌蒙山。 对于大宋的繁荣有序和大理的民不聊生乌骨托托深有感触,与其在大理活的不像人,不如在大宋体面的活着,宋平这小子便在关键时刻送来了机会,更为重要的是宋平并不在意族长之位…… 大理境内的所有乌骨部族人都会听从宋平的差遣,这一战将会成为乌骨部崛起的契机。 宋朝天子还特意赐名靠近乌蒙山的乌骨部为乌蒙部,甚至答应给予王的爵位,但是乌蒙王一定要定居东京城,这虽然是人质的待遇,可乌骨托托求之不得! 居住在繁荣的东京城,有世袭罔替的乌蒙王爵位,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大宋朝廷的俸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 当宋平提出条件的时候,乌骨托托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不光是为了乌骨部的未来,也为了自己家的未来,在乌骨托托眼中,这便是正义。 第三百九十六章杀戮时间 三更造饭,五更行军,南蛮军的军营忙活起来,这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间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撤走。 但他们的打算落空了,看似寂静的成都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所有士兵被从睡梦中叫醒,温暖的羊汤配上烤的酥脆的馍馍,让每个醒来的士兵焕发活力,羊汤最暖身子,而白面的馍馍顶饿…… 没什么比这些更提神的了。 大战之前七分饱就好,羊汤喝多不易奔跑,馍馍吃多在肚子发胀,老兵们控制着饮食,只等军令响起。 整个成都府陷入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保持体力。这也给敌军以城中安静的假象,只有姚光在城墙上来回走动,他要时刻注意城墙下的动静。 一个铜制的小铃铛就架在城头,一旦外面的敌军撤走斥候就会拉响。 来回踱步的姚光让苏洵头晕眼花:“这事情你急也无用,什么时候走还不是要听段鹏的?你就是把脚磨烂了也没用。” “事关灭国大理,我又怎能不急,你苏洵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急怎么把脸皱成这样?” 苏洵刚要说话,随即被一阵清脆铃打断……苏洵几乎是跳起来大叫道:“南蛮军撤走了,咱们出兵!” 姚光此时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整个人变得悠闲起来:“不急,不急,咱们只要粘着南蛮军就行,官家交代过,不可过速亦不可过缓以免错失战绩。” 包拯爬上城头道:“为何还不行军,难道要等贼人跑远?” 贼人? 苏洵和姚光飞快的对视一眼,看来包拯这是想清楚了? 苏洵有些不放心,万一他包拯变成另一个夏竦该如何是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那就大错特错了。 反正时间充裕,苏洵便开口道:“包学士想清楚了?” “这有何难,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以大道为昌,方可行正义之理,如今我大宋便是行大道,自然代表正义。” 苏洵眼睛一亮,不愧是集贤殿的大学士,一语道破其中玄妙:“包学士果然大智,苏洵叹服!” 姚光完全不理解两人之间的酸话,在他看来所谓的正义就是站在大宋的立场上行事,夺取党项的盐州,洪州是正义,对大理灭国夺爵也是正义! 墙上的铃铛再次被拉响,姚光转头对亲兵道:“敌军远遁,传令众将士出城追敌!” 城中只留下少许的老兵守卫,剩下的大军如滚滚铁流一般开动起来,苏洵身为成都府知府事只能委屈的留在城中守卫,而身为监军的包拯则是翻身上马道:“允明且在此等候,不日便有捷报传来!” 苏洵拱手施礼道:“到时洵必击剑而歌祝王师凯旋!” 包拯哈哈大笑的离去,此次身为监军真是值得的,不仅奉行王事,还想通了一些桎梏,眼下就是追击敌军的大好时机,时不我待! 经验最丰富的斥候在前面尾衔,随时向姚光汇报两军之间的距离,在这个没有无线通信的时代,要想抓住战机便只能靠经验丰富的将军和超强的临战反映,即便有传令兵在姚光与狄青之间奔走也根本来不及。 一场小雨过后的华阳道变的更加泥泞,狄青甚至用竹管从山上引下山泉使道路变得更加粘稠,有老兵试过,一脚踩下去连靴子都能拔掉! 三四万的大军绵延数里,只要踏上这片泥泞,便是他们的末日,连站都站不稳何谈的战力? 段鹏率领的南蛮军正在回国的道路上前进,几乎所有人都在盼望瓜分段素兴的宝库,要不是为了这些财物,谁会拼了命的来佯攻成都府,只不过满足一下皇帝的自大而已,还好宋人没有派遣大军前来围剿,而且段鹏自信他走的很及时。 乌骨部的族长乌骨托托回来了,看看他身上的勒痕就知道被吊了多长时间,看来宋人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但只要出了成都府进入十万大山,宋军就休想找到自己! 段鹏特意让乌骨托托殿后,一旦宋军追来他们还能阻挡一会,被宋人羞辱过的乌骨托托一定会疯狂的迎战,到时中军便可从容撤走,在段鹏的眼中这些部族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大理国的部族可是多如繁星,否则段思平也不会有三十七蛮部会盟。 南蛮军一路向前,众人的心中都一丝不安缠绕在心头,急不可耐的加快行军速度,谁都知道只要离开大宋的土地他们便安全了。 匍匐在山崖上的狄青已经瞧见南蛮军的旗帜,此时的他更担心的是后面尾随的姚光等人,七千禁军对数万大军的阻拦是有限的,一旦姚光所部不能按时抵达,后果不堪设想,更为重要的是康定军不知何时能到。 此时已经不能依靠传令快马,只能随机应变。 狄青并没有在敌人进入泥沼之后就进攻,而是选择静静的等待,只有等到中军也进入埋伏圈后才能发动致命一击,南蛮军不似禁军一般训练有素,大宋的禁军即便是狄青身死也会有副将接手指挥,而南蛮军的段鹏一旦殒命必会群龙无首方寸大乱。 到时再合以成都府守军以及康定军夹击,必会全歼来犯之敌! 但前提是他们能按照约定准时出现,狄青微微苦笑,此时要想各路援军准时出现恐怕是难上加难,成都府守军还好些毕竟是尾随而行,可那康定军就不好说了,快马来报,康定军昨夜还在双流镇休整…… 时不我待! 见南蛮军的中军帅旗进入泥泞,狄青毫不犹豫的大喝道:“滚石檑木齐下,弩箭覆盖,陌刀手准备!” 一连串简洁的军令发出,静默的宋军如发动的机器疯狂的运转起来,粗壮的圆木,巨大的石块在撬棍的带动下呼啸着向山谷中砸去,无论武器有多么先进,原始的防守器械只要运用得当便会发出超乎想像的作用。 众多常备军在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就被山上的滚石砸死,圆滚滚的檑木在山崖的作用下带起更多的山石滑落,发出惊人的气势,如山呼海啸,如万马奔腾…… 段鹏疯狂的呼喊军令,妄图控制狼狈逃窜的常备军,但为时已晚,前军听到动静后便要回援,完全堵住了中军的出路,而走在最后的乌骨部却开始反叛,借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中军的时候,悄悄的刺杀开始了,先从各部的军官开始,然后是各部的首领…… 第三百九十七章意外发生 乌骨部的反叛无疑使得南蛮军雪上加霜,有些人甚至还在慌乱中和乌骨部的人挤在一起,敌明我暗的情况下让乌骨部的人得心应手,轻松的把短刀刺入它部的夷卒身体。 两边山上的飞蝗入雨,伴随着滚石檑木的相交使得常备军应接不暇,狄青的首要目标就是消灭山谷中段鹏的常备军,这是大理国战力最强的军队,一旦这些常备军被消灭,对日后进攻大理国有着关键性的作用。 狄青焦急的站在山上望着远处,到现在他还未看见姚光的守城军,只要守城军出现堵住后路,狄青会毫不犹豫的率领陌刀队冲下山,劫杀南蛮中军。 姚光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华阳道细长如蛇,数万人的南蛮军绵延三里之地,即便是宋军战力惊人也前进缓慢,他们和乌骨部正在奋力的厮杀前进,天光大亮的时候信号弹根本就看不见。 姚光等守军只能使劲的呐喊厮杀,期望狄青能听得见…… 包拯急中生智的对将士们大喊:“用火药弹!” 众人眼睛一亮,负责火药弹的投掷手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药弹奋力扔出,一时间如旱雷般的巨响出现,惊得夷卒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使得乌骨部的叛军瑟瑟发抖,大宋派来的是天兵天将嘞! 火药弹的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杀伤力惊人,许多夷卒都被活活的震死,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 狄青在山崖上听到火药弹的声响猛地站起,两边的亲兵为他披上结实的板甲,两千人的陌刀手也跟随着纷纷站起,随着狄青手中陌刀的高高举起,众人齐齐得放下面甲。 迈着沉重的步伐,陌刀队缓缓的向山下开进,弩箭从他们的身后飞起又如雨点般落下,大宋的神箭手改变了弩箭的射击方式,改平射为抛射。 在箭雨的掩护下,陌刀手如滚滚铁流撞入了南蛮军的中军,一时间锋利的陌刀变成屠戮的工具无情的上下翻飞,刀墙推进,触及锋芒者人马俱碎。 强大的陌刀坚固的板甲无不发挥着宋军的战力,狰狞的面罩之下是一颗颗杀伐果断的心。 已经杀红眼的陌刀手几乎是本能的向前推进,他们停不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举不起手中的长刀,疲惫的感觉会如潮水般把他们吞噬,这就是战争,一场考验人毅力的生死搏杀。 双方已经胶着在一起,此时没有士兵也没有将军,每个人都成为这个血肉磨盘中的一员,谁的意志松懈,谁先放弃,谁就要死,即便是段鹏和狄青也不能例外。 段鹏绝望的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刀并不能破开敌军的奇怪铠甲,只能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段鹏明显的感觉到刀刃被卡住了…… 狄青透过面甲看了看身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陌刀,刀风的呼啸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段鹏的双手被齐刷刷的砍断甚至还留在刀柄上。 挥砍下的陌刀毫不犹豫的就刺穿段鹏的铠甲,从脊背中透出的细长刀头让后面的亲兵惊恐的瞪大眼睛,在绝望中用俚语吼出:“大将军战亡!” 南蛮军的气势随之一弱,战争本就是士气上的比拼,段鹏亲兵的一句话瞬间就使得南蛮军偃旗息鼓,咽气之前的段鹏恨不得生撕了那个亲兵,但此时的他只能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眼前面甲狰狞的将军从他身上跨过,段鹏不甘的想要发出怒吼,但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水从他的嘴中喷出。 不该是这样的!他段鹏本应该在这次围攻cd府后会盟各部,带着各部夷卒连同手下的常备军接受皇帝的赏赐并伺机倒戈高相国。 计划是那么的完美,但结果却是如此的残酷,绝望中的在咽气之后也比不上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天空带有稍许疑惑…… 在火药弹的驱赶下,后军和中军撞在一起,段鹏战亡的消息就如飞溅到滚油中的冷水,南蛮军瞬间炸开了锅,仓皇逃命者不计其数,滚滚的向唯一的出口奔去,踩踏发生了,狄青和杀入敌阵的陌刀手们这时发现,即便是他们手中锋利的陌刀也不能阻挡压过来的南蛮军,许多陌刀手还来不及挥动第二刀便被人潮推倒,不断的踩踏使得板甲满满的变形最后压死倒霉的陌刀手。 狄青带着剩下的陌刀手疯狂的原路返回,地上的泥泞已经不能阻碍敌人逃命,尸体慢慢的铺满整个华阳道,泥泞的土地不见了,只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尸体。 狄青和姚光都不能阻挡这股溃兵的人潮,看来还是低估了敌军的求生意志,最为让狄青等人气馁的是,他们没有完成官家的交代,全歼大理南蛮军已经成为泡影。 溃兵,乱兵是可怕的,此时的他们已经被宋军巨大的压力挤爆,或是慌不择路,或是见人就杀,包拯几乎颤抖的快站不住,这些溃兵一旦流窜到大宋境内的其他州府……后果不堪设想! 最少也会成为山中的流寇,如果更疯狂的甚至会袭击州府衙门! 大宋实行的是外紧内松的政策,边境上的军士颇多,战力也强,国内腹地的州府却要差上许多,原先还有各地的厢军勉强抵挡,现在的厢军几乎都被官家调往荆湖南路等地开荒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包拯都不敢想象乱兵在大宋烧杀抢掠的模样,他们往往会屠杀一村百姓,甚至和山贼流寇相互合并成为新的的隐患! “追敌!追敌!快追!” 包拯的声嘶力竭让姚光无奈,这些逃窜的多是大理夷卒,本就身着轻甲的他们在山中穿行,健步如飞,制式铠甲的天子四卫绝不可能追得上,否则也不会用围歼之计了。 绝望的包拯从马上跌落,幸亏有亲兵扶持,否则脖子都能给他摔断了。 仓皇下马的包拯面北而叩大声嚎啕:“这可怎生是好?!臣愧对陛下恩泽!身负皇命而不能尽王事,包拯乃罪人也!” 姚光微微一笑,难得见文臣也有哭鸡料号的时候,但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长剑横与颈部的包拯让姚光大惊失色。 飞起一脚踹出,直直的把包拯踹了一个大马趴道:“你这酸儒,作为监军就要一死了之?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就要以身殉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包拯手中的长剑被亲军收走,真怕这措大再寻死…… 第三百九十七章烽烟再起 包拯被亲兵“搀扶”着,只不过亲兵的手劲有些大,生怕包拯在寻了短见之类的,但姚光淡定的不可思议,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让包拯开始怀疑。 姚光是武将,一旦大理溃兵袭击大宋,他也在劫难逃,这么安稳只能说明其中有蹊跷,稍稍一想也是了,姚光怎么会让成都府的守军收兵整顿? “好你个姚光,居然隐瞒军情!包某虽然不掌兵,但好歹也是个监军,你知情不报实乃有违法度!” “你怎知道?!” 姚光脸色一变,瞧见包拯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苦笑道:“包学士诈我……” “还不一五一十的说来!” 姚光长叹一声,看来文臣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才智过人的苏洵如此,古板刚直的包拯也是如此。 他只能无奈的开口道:“自有康定军收拾那些散兵游勇,他们之所以没来是执行官家的密旨,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在不远处的灵泉围堵溃散的敌军才是康定军将士的杀招。” 果然如此! 包拯长叹一声:“这种兵事虽说与我等监军无关,但陛下也不能如此提防文臣!” 他的话让姚光稍稍有些不屑,文臣泄漏朝中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以说党项人与辽人密谍的情报来源就是这些爱高谈阔论的文臣。 “陛下说过,文臣监军主要就是为了约束军队忠于王事,而如何作战以及用什么策略却和监军无关,老包你就好好当你的监军便是,登记战功才是你的要事,否则儿郎们拼死杀敌换来的军功不就没了意义?” 包拯同样不屑,厮杀汉就是厮杀汉,满脑子想的都是军功犒赏之类的…… 不在一个层面的两人想法当然不一样,姚光关心手底下的将士们,而包拯则是担心大宋百姓。 即便两人的想法不同但还是一起协作,包拯在临时搭建起的军帐中统计战功,每一个将士手中的耳朵就是他们获得的战功,包拯虽然不屑与军功犒赏之类的,但当他面对一双双真挚的眼神时却变得无比认真。 这些军中的将士们以血肉为长城,保护大宋为国杀敌,现在把用命换来的军功送到自己面前,自己岂能懈怠? 包拯为人刚正,从不会贪图军中士兵的战功,认认真真的在军策上书写,这种如青天白日的举动让他赢得了将士们的好感,“包青天”之名也子军中不胫而走…… 即便是包拯不想承认,但他却觉得被这些军汉们称赞要远比被朝中的同僚称赞来的舒服,也更加真实,同僚们的称赞多是客气之言,有的时候还带有一些恭维在里面,可眼前军士们的称赞却要诚实真挚的多。 于是包拯更加认真的对待前来报功的将士们,这也是赵祯派遣他当监军的原因。 姚光的成都府守军和狄青的援军汇合在一起,对于这位西征名将,姚光是早已耳闻。 上前客气的抱拳道:“狄将军的大名姚某如雷贯耳,此次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以前在东京城忙着差遣不能与狄将军畅饮,如今大捷在前,你我定要痛饮一翻!” 狄青哈哈大笑道:“姚指挥客气,你是亲卫司的老人,名声赫赫,狄青愧不敢当,但此时痛饮却还不是时候,我等还要快马加鞭直趋云南之地!” 姚光疑惑道:“康定军还在围堵溃敌,不知何时才能与我等汇合,凭我们这点人想要灭国大理怕是有些……” “姚指挥勿要担忧,官家的密旨是要我等直取大理都城,咱们只要拿下了羊苴咩城,剩下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自会有援军赶来。” 姚光点了点头:“那便遵照官家的意思,这道御前金牌狄将军收好,此乃便宜行事的凭证,有包学士做监军倒也是件快意的事情。” 包拯笑眯眯的点头道:“包某人的职责便是统计战功运筹粮草,绝不会插手你等用兵之事,权且放心!” 痛快!狄青和姚光对视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灭国之战在前,他们就怕包拯这个监军指手画脚,大军要的就是快准狠三字要诀,如今包拯说出的话就是在无形中给予两人最大的支持。 大军穿越华阳古道的时候,许多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陌刀手的恐怖伤害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挡刀者无不人马俱碎,地上残缺的尸体定然是出自陌刀手的杰作。 大宋的军队还好些,乌骨托托带领夷卒经过的时候无不两股战战,他们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吓得不轻,宋军是用的什么军械使得常备军变成这些碎肉的? 即便是那如旱雷炸响的神兵也没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乌骨托托一边惊恐一边庆幸,还好没有和如此恐怖的宋军做对,还好有宋平的牵线搭桥,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自己和族人们就是这些碎肉中的一员了。 成都府守军一万余人,加上狄青带来的援军总计两三千人,这次伏击大宋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百余人的伤亡,但这百余人中却是陌刀手所占比例较大,多是被南蛮军溃散的人潮踩踏致死,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没想到坚固的板甲并没有成为无敌的堡垒,在陌刀手倒地的时候,沉重的陌刀,结实的板甲几乎很难让他们在人潮中站起来,不断的踩踏使得板甲扭曲变形,最后生生的把陌刀手踩死。 狄青总结着教训,已经变形的板甲几乎无法从死者的身上脱下,将士们只能含着泪把袍泽连同板甲一块埋葬在华阳古道的边上,但作为兵器的陌刀却不能陪葬,这是从唐代便流传下的规矩。 这一战是陌刀与板甲的初次作战,狄青从这些逝去的生命中得到宝贵的经验,每一个陌刀手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仅身材高大魁梧,最为重要的是臂力惊人,否则如何能挥舞起沉重的陌刀? 大军在乌蒙山的乌骨部附近休整,作为大理土著的乌骨部成为最好的障眼法,按照乌骨托托的话,常备军几乎被消灭干净,溃散的夷卒只会前往自己的部族而不会去羊苴咩城,这就给宋军提供了宝贵的时间差。 但时间却不是很多,一旦超出报马的速度,大理人一定会起疑心。 还好在云南之地多山,而乌骨托托身为土著自然知道一些可供大军穿行的捷径…… 第三百九十八章大理覆灭 对大理去国夺爵的事朝中的文武百官早已知晓,虽然表面上不说可还是有些厌战的情绪弥漫其中,文臣自然不想让大宋变成好战之国。 前有辽皇驾崩辽朝动荡不安,后有党项西平王李德明殒命,这无疑是上天对大宋的眷顾,此时就该休养生息,好好调理大宋才是。 对外用兵所耗甚多,而且大理乃是太祖定下的不伐之国,在文臣们看来打退他们的进犯再派遣使臣斥责一番便是,没必要灭其国鼎。 再说那化外荒蛮之地要之何用? 赵祯坐在大庆殿的御座上看着一脸刚直的鲁宗道微微叹气,这位鲁师傅又被别人怂恿两句就上前了,但自己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大宋征伐大理乃是为了财富和土地。 借力打力方是上策,赵祯缓缓开口道:“连大理荒蛮之国都肆意践踏我大宋威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宵小?” 鲁宗道对奏道:“大理虽然蛮部众多,但却不是荒蛮之国,以释儒为本之国何来的荒蛮?”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许多朝臣默默不语,刚刚就是他们叫嚣大理国荒蛮的…… 曹玮抓住机会出班道:“鲁参政所言极是,大理国以释儒立国,本应遵循法礼,以我大宋为宗主之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当初太祖玉斧划界便是怜悯大理国乃释儒之国,攻伐之下有失儒家宽仁,如今这有礼有序之国却挑衅我大宋,陛下对其去国夺爵乃是行天理!” 鲁宗道被曹玮堵得说不出话来,文臣们则有些不满的望着曹玮,在他们看来武将们巴不得有战事,这是他们获取实权立下战功的好机会,而这正是文官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却是大势所趋。 民间的舆论之声已经向赵祯这边倾倒,对于征伐大理的挑衅行为,无论百姓还是士子,亦或是商贾都是支持拥护的,经常有人在勾栏瓦舍之地口诛笔伐。 南蛮挑衅大宋?难道是欺我大宋无人! 当年夺取党项两州之地的西征已经使得宋人对战争充满信心,老百姓对国家是否强盛最直观的发现就是从军事上开始的,无论有多少财富,无论市井多么繁荣,真正能让百姓支起腰杆站起来的只有武力上的强盛。 这也是后人多觉得盛唐强悍而大宋积贫积弱的原因。 大宋军力强盛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强盛,是实实在在的强盛,从天子四卫到羽林卫,从军备司到军武院这些变化都被百姓们看在眼里实实在在的。 文官们总想着国虽大好战必亡,可他们却没看到大宋想要进一步的发展就必须进行军事扩展,开始的时候赵祯还谨慎的约束着自己脑中疯狂的想法,可渐渐的随着国内经济的繁荣程度越来越夸张,赵祯开始实施对外扩展的政策来。 无论是征伐大理国,还是向日本派遣更多的驻兵,这一切都是大宋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封建社会没有主权货币,只能发行以金银为本位的货币,有多少金银发行多少货币大大的限制了商业的发展。 一赐乐业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向赵祯抱怨,大宋现在的大宗交易金额吓人,再不实行货币化政策便会面临无米下锅的尴尬,毕竟票号不是银行,交子也不是纸币。 现在的大宋交子说白了就是铜钱的存根,存多少取多少,虽然得到大宋百姓的认可,却不能得到海外客商和其他国家的认可,只有大宋的铜钱在这个时代是获得所有人认可的货币。 赵祯把金银本位货币的想法对拉比提出,拉比顿时被这种先进的经融理念惊呆,经过一赐乐业人的商讨过后,拉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赵祯说:“大宋要想发行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认可的纸币,就必须让纸币拥有兑换金银的能力和大量的黄金白银储备!” 不得不说犹太人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一语道破金本位货币的秘密,当初日不落帝国的英镑不仅纸张中含有黄金,而且能在英国境内的所有银行中随时兑换黄金,这无疑保证了英镑的坚挺,和黄金挂钩是对纸币最好的保障,有时这种保障甚至超越了主权货币。 赵祯对大理用兵为的便是缓解国内的钱荒,最起码要保正铜钱的够用才行,而滇铜不仅产量高而且质量好,著名的朱提银,鹤庆北衙金矿都是出自云南之地。 只要把云南拿下就不信找不到! 大理乃是佛国,国内对佛教的崇拜让赵祯这个一国之君感觉到恐惧,大理的国君经常禅位给子侄自己跑去出家,上有所好下必其焉,黄金这种低俗的东西却恰恰和佛教挂钩,大理国库中的黄金佛像可不在少数。 思绪回到大殿之中,朝会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朝臣们基本上都在等待散朝,此时门外的忽然变得吵闹起来,一帮内侍簇拥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士来到大庆殿的广场上,赵祯的目光穿过殿门望去,赫然发现他的头盔上插着一支檄羽…… 紧急军情! 骑士便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匣子大喊:“起奏陛下,王事拿下大理都城!” 所有人都直直的盯着其骑士手中的匣子,三才急急的窜了过去取回匣子毕恭毕敬的递给赵祯,匣子打开在里面的器物散发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光芒,大理皇帝的纯金玉玺! 赵祯表面平静可心中却已经兴奋的微微颤抖:“曹枢密,既然狄青成功拿下羊苴咩城,大军是否该平定整个大理国?” “起奏陛下,八万禁军已经在利州待命,此时应该已经收到狄将军的军情前往大理各地平定各地!”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早在狄青和包拯出发的时候,赵祯便把南方各地的禁军集中起来,为的就是配合狄青的大军平定整个大理国。 驻军是占领大理国最重要的标志,赵祯不会重蹈唐时的覆辙,自治的大理绝不会老老实实的接受大宋统治。 朝中的文武百官齐声为赵祯祝贺,灭国之功对帝王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功绩,这是已经达到文治盛世的大宋王朝最需要的东西,武功! 汤以宽治民而除甚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如此年轻的赵祯便达到了千古帝王的标准如何能不让百官拜服? 万岁之声在大庆殿响起,慢慢的整个皇宫都在呐喊,接着扩散到整个东京城,辽人在得知大宋吞并大理之后紧紧的关上都亭驿大门,党项人更是默默不语,他们隐约的收到一点消息,但没想到大宋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便是大理段氏再昏庸无道,也不该如此快速的覆灭。 第三百九十九章收官之战 朝堂收到的军报远远没有现场来的诡计多端,这一场战争最重要的见证者并非是监军包拯和狄青,也不是大理国的段素兴和高智升,而是谁也没在意的商贾宋平…… 他的身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但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赵祯舒服的躺在吊床上,肚子上坐着大儿子赵旭,老二显然是个多动的性子,即便杨采薇把他放在赵祯的胸口也没用,小家伙总能从吊床上翻下来,并且摔了个屁墩也不在乎。 赵祯只能看着他发出感叹:“多么向往自由的心啊!” 薇拉剥开一片橘子塞进赵祯嘴中:“昀儿就是活脱的性子,最不喜拘束,将来一定是个” 杨采薇显然不喜欢薇拉的夸奖,在她看来性格儒雅,能坐得住的人才能继承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就如正坐在赵祯肚皮上的赵旭。 这孩子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也不知王语嫣是怎么教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在官家的肚皮上坐的那么久也不乱动,不吵不闹的样子最适合那张椅子…… 赵祯不管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反正两人都知道绝不能触碰自己定下的底线,她们都没搞清楚一点,谁坐上那个牢笼般的位置最后还是自己说的算。 稍稍逗弄一下肚皮上的儿子,赵旭发出咯咯的笑声,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整天跟个小大人似得有什么意思,孩子活泼的天性都被剔除掉了还是孩子吗?赵祯要的是儿子不是少年老成。 翻开鼠三的密折专奏赵祯微微叹息,没人比他更清楚羊苴咩城一战大宋所付出的代价,五千精兵被宋平以货物的名义悄悄的运至城内的藏兵洞,赵祯都不敢想象五千人挤在一起吃喝拉撒的模样,也不知这些可敬的将士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羊苴咩城的地下被掏出一个巨大的空间,以至于战争过后还要让工匠们把它加固起来留作永久性的藏兵洞。 那一夜五千精兵倾巢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最近的城门,五千人的行动当然惊醒了城中的守军,五千人浴血奋战,损失惨重,即便有再好的装备在人海战术面前也显得无力,占领城门的五千精锐只剩下了三千人,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便有两千袍泽战死。 剩下的三千禁军就如发了疯似得死死占领城门,他们绝不能后退一步,否则那些战死的兄弟就没有意义了,为了大宋,为了袍泽,为了即将到来的兄弟他们别无选择。 这一战血流漂杵日月无光,就连黑手那些负责刺探情报和隐藏身份的内应都参与到夺取城门的行动中,从鼠三的密奏中赵祯能看的这一战的惨烈,宋平身中数刀力竭而死,黑手大理所部几乎十不存一。 但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却是战争的胜利,当狄青的数万精兵到达城下的时候,城门洞开! 援军的到来也使得鼠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钢铁洪流直直的开进城中,羊苴咩城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逃,宽阔的街道最适合陌刀手排成队列的推进,大军避过房舍直直的扑向大理皇宫。 段素兴躲在寝宫中拥着嫔妃瑟瑟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大宋的报复来的如此迅速又残酷无情,段素兴几乎是哭嚎着呼唤高智升的名字,在他看来相国一定能知道该怎么做。 确实,高智升这个相国在为大理做最后的挣扎,他站在皇宫的城墙上大声疾呼,为这个即将倾倒的王国做最后的抵抗,这是他的梦想之地,他还有许多远大的抱负没实现,他还没有为高氏建立国家,他还没有废掉段素兴,他还没有享受权利的时刻~! 但抵抗是无力的,突然攻进都城的宋军让羊苴咩城颤抖,百姓们在发现宋军并不会骚扰他们之后便紧紧的关上院门,从院墙探出头,远远的瞧见宋军已经把皇宫团团围住,宫外的守军却几乎没什么动静,从其他城门传出一阵喧闹就很快被镇压。 黑手在宋平的帮助下渗透了大理守军的底层军官,宋平对他们的许诺很简单,等到大宋军队围困皇宫后他们再倒戈也不迟,这也是为什么宋军直扑向大理皇宫的原因。 绝望的高智升看着守卫皇城的常备军不断的被弩箭射杀,而他们的弩箭却在宋军的盾牌上无力的滑落,宋军的弓弩手却站在常备军的弩箭射程之外。 云南气候潮湿,木质的弩箭基本上很难射远,而宋军的钢臂棘轮弩却一点也不受影响。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大理皇宫的一段宫墙为之坍塌,升腾起的烟尘中传来阵阵惊恐的惨叫,这也让剩下的守军精神开始崩溃,许多人丢下兵器向宫墙外逃窜,在毁灭的大势面前即便是高智升也无力回天。 一切的一切都是宋人早就计划好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高智升才恍然大悟,从一开始宋人就发现了他心中的野心,也是宋人利用了他的野心,自己当初就不该默认宋平的提议,也不该促使大理出兵成都府,从现在的一切看来这都是宋人的计划! 但此时发现为时已晚,狄青已经带领精兵杀进了皇宫,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推进一边大喝:“大理国灭,收归王土!降者不杀!” 高智升聪明的选择放弃抵抗,此时再死撑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赵祯轻轻的合上鼠三的密奏,高智升在城墙上被抓,段素兴在女人的裙子下被抓,看来他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两人了。 有能力的当然要杀掉,比如高智升,没能力的却要给他一点好处,让大理的百姓看到自己这位皇帝还是相当仁德的,即便是亡国之君也不会杀掉,想想太宗囚禁李煜的事情,赵祯决定让段素兴作为云南之地的藩司长官。 以段素兴的性格,怕是还会压榨云南百姓,但那时的云南已经不是大理而是大宋的领土,应天意,顺民心,赵祯可以堂而皇之的剥夺段素兴的管理权并让大宋官员全面接手,两相对比之下云南之地的百姓一定会明白在谁的统治下最好。 第四百章宣扬文治武功的作用 大宋南征大理的战事很快在党项和辽朝传开,如此迅速的灭国之战让天下人目瞪口呆,狄青率领数万人在大理氏族的带领下绕过关隘直取大理羊苴咩城。 整个都城的战斗只用了短短两个时辰便结束,大理国相国高智升被活捉,皇帝段素兴一同被擒,这是党项与辽朝都始料不及的。 如此迅速的战斗但惨烈程度却不是很大,大理羊苴咩城的守军伤亡也甚小,大宋的军队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缴械者便会留下性命,毕竟这些常备军多是大理的宗族子弟,赵祯还要留着他们有大用。 少数民族的自治还是有一定好处的,这能最大程度的安抚亡国之人的情绪。 赵祯躺在吊床上舒服的晃着,在别人眼中大宋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便攻占了大理都城,可他们岂知大宋为此付出的努力足足有半年之功! 对赵祯来说攻伐大理的战争从半年前便开始了,但宋平的战死让赵祯扼腕叹息,他是黑手培养起来的外族密谍。 大宋对外的密谍还是要以外族为主,汉人的面貌长相太过明显,黑手在辽朝和党项的密谍多是以客商的身份世人,真正能为大宋效力的辽人和党项人并不多。 但商贾的身份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好的掩护,即便是辽人知晓这些商贾中有密谍也是无可奈何,这就像是大宋给他们的毒药,不吃都不行…… 就在赵祯思索着如何培养更多密谍的时候,三才走进落英缤纷的御花园,小心的避过地上各种各样的玩具走到赵祯的吊床边上道:“官家,敌酋授首,大军将会在回城后宣德门献俘!” 赵祯微微点头:“知道了。” 平淡的语调让三才有些怀疑,听两府的相公们说,灭国之功已经算是武功中最为荣耀的一项,如今大理基本已经平定,这对官家来说应该是极为兴奋的一件事了难道官家又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显然三才不知道在赵祯的脑中光有武功是不行的,文治武功当然要有文治,而对大理的文治要比武功重要的多,为什么要攻取大理?不光是因为它是华夏故土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它的自然资源。 一个贫穷的云南可不是赵祯想要的云南,他要一个繁荣富庶的云南路! 发展云南成为赵祯案头最重要的规划,派遣何人赴任云南路转运使执掌一路财赋这个问题困扰赵祯许久。 要找一个懂得财计的官员对朝堂来说还是很难的,毕竟文官都是想着如何治理好当地的治安和民风,每年勘磨的时候越是民风淳朴的地方官员越能得到升任,这已经形成一种定例。 即便是晏殊在应天府做知府事时也是更多的考虑如何教化百姓,所以应天府的书院是大宋办的最好的地方,就连东京城都不能相比。 蔡伯俙倒是可以胜任这一职位,可如果派遣蔡伯俙去,赵祯都能想象朝中的上疏会把御书房堆成什么模样。 对经济重视的朝臣中也只有丁谓合适,但赵祯舍不得这个财计冠绝大宋的三司使离开朝堂,这几年丁谓把大宋财计整理的井井有条,每年朝廷的收入,开支,预算,等等都是他一手操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前赵祯不打算动丁谓。 无奈的翻开一本奏疏,上面的赫然写着阻止狄青任职枢密副使的话,赵祯大奇。 这时候的狄青在大宋几乎风头无两,灭国之功甚大,无人在这时候否定他的才能,但这本奏疏明确指出狄青出生兵伍不可为执政,此乃有违法度。 王举正?赵祯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他曾经上疏中书省要求加强对一赐乐业票号的管理和监察,但中书省的相公们却并不重视,直到赵祯自己开始对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打击,这才引起朝中官员的重视,也是王举证首先提出关税监督之力要加强的。 这人对财计的嗅觉可比政治要灵敏许多,赵祯计上心来不如就让他担任云南路转运使,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他继续参奏狄青,又给云南路找了一个发展经济的好官员。 赵祯可是打算保护好狄青这个难得的帅才,如今大宋的军武院培养出的将才不计其数,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对中外经典战例的研判,武将的水平也愈发的高了。 武举赵祯可以随意的出题,想怎么改变都行,但科举却不能擅动,即便是加入格物科也不能改变进士科的儒家经典,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很大。 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需强记博诵,而其义理则学而无用,在强大的儒家教条面前,即便是赵祯这个皇帝也不能轻易改变科举的内容。 看着肚子上的儿子,赵祯笑了笑,现在考虑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教育改革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已经会蹦蹦跳跳的灵儿正带着自己的弟弟赵昀玩的开心,赵旭显然是嫉妒的,渴望的小眼神看的赵祯微微苦笑,伸手抱起他放在灵儿的身边,孩子嘛,就是要玩的…… 赵祯已经习惯在后院中看奏疏,相比大宋的其他皇帝他算是最勤勉的一个。 过几日狄青便会回京,在此之前赵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 这种自吹自夸的事情赵祯是不屑去做的,但架不住朝中的奏疏,连一向刻板保守的鲁宗道都接连上书催促,可见这次南征对大宋来说意义非凡。 整个皇宫的禁中是决不允许皇帝以外是男人进入,赵祯本打算在后苑接见鲁宗道等人,可一想起他刻板的表情赵祯决定还是多费费脚力,况且现在的后苑已经变成了子女们的游乐场,自己闲暇无事的时候多会做一些而是的玩具给他们,木质的滑梯,跷跷板,小木马,不倒翁等等这些让他们流连忘返。 虽然皇子公主快乐了,可儿童乐园的场景确实不适合作为议政之所。 垂拱殿中,两府的相公们寂静无声的等待着皇帝的出现,脚步声从华美的蜀锦后传来,赵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钟鼓齐鸣,年迈的王曾率领两府相公高声贺道:“陛下文以安邦武以定国,开尧舜之治世,百姓享太平之年,如今南征大理,去国夺爵,如此武功乃大宋之幸事亦是百姓之幸事,恳请陛下至宣德门与民同乐!” 赵祯微微抬手道:“善,今夜朕与皇子公主同登宣德楼,为大宋庆!” 众人再拜而起却表情不一,王曾的表情面带微笑,丁谓则是欣喜居多,而鲁宗道却是严肃至极,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 赵祯此时才知道,宣扬文治武功最重要的便是给百姓以信心,这对封建王朝的统治有着莫大的作用,虽然所费颇大,可如今的大宋耗费的起这种“小钱”,花上这点钱办成的却是花在多钱也办不成的是,民心可不是钱所能买来的…… 第四百零一章盛世与恐惧 无论赵祯这位皇帝做的有多么好总会有泼凉水的人出现,赵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毕竟士大夫辅佐君王最大的任务就是奉行规劝。 吕夷简便是这些人的代表,他对赵祯的上疏只有八条规劝: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别的时候上疏都还好,唯独此时不合适,要知道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而这八条规劝显然是不符合文治的意义。 赵祯不打算理会吕夷简的行为,毕竟这是文臣的本职工作,如果斥责倒显得自己的肚量颇为小气了些。 但赵祯却是觉得吕夷简此人的肚量也不大,在用人上,吕夷简对那些反对他的人不够宽容,这些人物常常被他贬往远方任职,如孔道辅、范仲淹等。 欧阳修曾经私下里评价过吕夷简这位当朝重臣,说他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这话是有些过了的,但文臣就喜欢用这样的话危言耸听,赵祯之所以一直不对吕夷简出外,也不过于重用他乃是因为吕夷简虽然气量稍小,但对真正有才干的官员还是能够重用的,常常一面薄惩示威,一面使用,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只不过方式方法有待改进。 丁谓对他的评价则是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赵祯打算慢慢的改变他。 赵祯知道朝中百官为何如此大力的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这不光是表现了皇帝的功勋卓著,让百姓对大宋更加有信心,也让邻国对大宋更加敬畏,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文武百官都会借这个机会加官进爵。 任何人对自己的利益都不会不重视,即便是鲁宗道这样刚正不阿不为私利的名臣也是如出,官价越高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越大,这是文人中普遍存在的思想。 是夜,普天同庆,东京城尤为热闹,百姓们奔走相告,官家要在宣德门上与民同乐,共享盛世太平! 对大宋百姓来说,这次南征是他们真真正正看见的大宋军力加强,之前的西征党项多少还有些取巧在其中,可此次南征乃是灭国之战,是大胜,绝对的大胜! 百姓们对国家的感情很淳朴,只要自己生活好了,国家不会被外敌欺负,便是盛世。 大宋的百姓与汉唐不同,他们经历过五代十国这个大分裂时期,他们知道什么是水深火热朝不保夕,当年太祖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一统中原腹地为何如此的迅速? 答案只有一个,民心所向…… 只有和平统一的国家才是农耕民族发展的基础,这种事情就连种地的老农都知道。 如今的大宋繁荣昌盛,这是百姓最希望见到的事情,百姓的生活变好了,即便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人都能在城外的工厂中谋一份差事,如果有些手艺,更是能得到大价钱的聘请。 原先对百姓来说读书认字是很奢侈的事情,但现在却简单又便宜,书籍的价格变得很低,即便是再畅销的话本也不值几个钱,只不过印书的质量有高有低罢了。 孩子们上学堂的束修也变得极为便宜,毕竟朝廷每年都会补给先生们一定费用,这样又赚钱又有身份的活计谁不想做?万一有一天自己的学生出人头地,入朝拜相之类的,身为先生多少能靠着一点师生之谊得个官身嘞! 文治的同时又有武功,从之前的西征党项扬大宋国威,再到如今的南征大理灭国夺爵,如今的大宋再也不是那个打了胜仗还要付给辽人岁币的软弱国家。 如果文治就是百姓们的钱包变鼓起来了,那武功就是眼前这些身穿威武华丽板甲,肩上扛着巨大陌刀的羽林卫。 这是羽林卫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一时间整个御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支由钢铁打造的猛兽,板甲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背后是猩红的披风,头盔上的白色翎羽随着晚风微微摇动,巨大的陌刀显露出它的狰狞…… 渐渐的人群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这是陛下的军队,这是大宋的军队! 国立如此强盛,大宋百姓本能把这一切归功于官家的治理之下,当赵祯牵着皇子和公主登上宣德楼的时候,点燃了这场盛会的高潮,御街上的百姓们山呼万岁,声震苍宇…… 赵旭和赵昀莫名其妙的望着城墙下兴奋的百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在他们的小脑瓜里还不能理解城下百姓的兴奋。 而灵儿则是经历过这一切,兴奋的用小手指着城墙下的百姓发出咯咯的笑声。 赵祯轻轻抬手,城下的百姓便安静下来,在他们看来官家的一举一动便是至高无上的旨意。 三才站在城头上高声诵读赵祯的贺词:“是岁,大理皇帝段素兴昏庸无道又好大喜功,并以无道之师兵犯我大宋成都府,我大宋将士同仇敌忾挥师南征,灭此无道之国,收我华夏故土,乃仁义之举,陛下怜悯大理百姓疾苦,免其赋税三年!” 百姓们高呼:“陛下仁德! 这才是性情宽厚的官家,这么多年来百姓从未经历过苛政,不光如此赵祯还免去了许多五代时期留下的苛捐杂税,但朝廷的财赋却未减少,这都是官家功劳,许多人激动的留下眼泪,就连朝中的官员亦是如此。 但这一幕在辽朝使臣的眼中却是比大理被灭还让他们恐惧的事,大宋的改变他们是看的最为清楚的! 辽皇驾崩,张俭回朝奔丧已经半月有余,而夏竦和蔡伯俙也在辽朝盘亘许久,没有回京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考察辽人的动向。 因为辽朝和大宋是兄弟之国,所以辽人有专门的都亭驿,但党项人却没有这一待遇,只能以西平王使者的身份参加这次盛世,但他们比辽人更加的恐惧,如今大宋灭了大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党项? 党项与辽朝不同,他们在大宋一直都是属臣的尴尬地位,即便是西平王李德明活着的时候也是靠围攻延州城而获得封爵以及定难军的称号,至今党项都没得到大宋的承认。 即便是辽朝承认大夏国的地位,可大宋依然不认账…… 第四百零二章皇宋通宝 宣德门的热闹并未随着赵祯的离去而消退,按道理来说皇宫的城门算是赵祯家的外院,在皇帝家的门口这么欢呼雀跃的机会一年也就一次。 小商小贩们自然不容错过,推着小车带着精美的食物不断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时不会有捕快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而百姓也不在意,都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些方便自己的人? 没错,确实方便了大家,因为御街上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舞台,宋人对娱乐表演有着不输后世的热情,这次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也给了百姓们找了一个庆祝的好时机。 药发傀儡,彩灯花车,歌舞表演,络绎不绝,宽阔的御街上甚至搭起了采棚! 百姓们载歌载舞的时候,赵祯却在御书房中哄儿女们睡觉。 在赵祯看来儿女双全才是天大的乐事,享受着儿女的欢笑,赵祯一边摇晃着婴儿床一边批阅奏折,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天不看便觉得什么事情没做。 今天的奏疏大多是祝贺之词,赵祯稍稍批阅便索然无味,看来朝臣们今日过得也是极好,连他们也不想再提那些繁琐的政事。 赵祯微微苦笑:“蔡记的酒楼怕是又要客满了。” 一旁的三才笑道:“官家说的是,今日朝臣们可是吃喝的多,官家的进账又是不少嘞!” 赵祯指了指三才:“你说这话要是让相公们听了去,委实该打。差人给灵儿几人送回宫去,老在我这待着倒是冷落了皇后她们。” “奴婢遵旨……” 三才心中发苦,那两位可是巴不得皇子们在官家面前待着,也就是薇拉最想要灵儿回去陪她,可灵儿却喜欢粘着官家。 俩个皇子被送走,唯独灵儿醒了死活不愿离开,赵祯拿起毛笔道:“不走就写大字!” 撒泼打滚的灵儿立刻起身如脱兔一般飞快奔走,几个蹦跶就消失在宫殿门口,这小女女和他二哥一样最讨厌舞文弄墨,而赵旭却最喜这些,在小书桌上一座便是一俩个时辰。 看来小家伙也不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主…… 赵祯微微一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她是皇家的公主,以后也不靠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才艺去吸引年轻才俊。 对于女儿的未来赵祯是早就打算好的,只要灵儿幸福,想嫁谁都行,赵祯不缺钱,没必要把女儿给“卖了”,如今的大宋也不需要和亲,大宋自太祖一来便没有和亲一说,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不和亲的朝代。 这主要是大宋对外的态度所决定的……外求谋和,内严守备,待机消灭之。 至于儿子的问题,还是留着时间去解决,赵祯不想过早的在外朝宣布谁是太子,以前赵祯无子,朝臣们担心皇宋无嗣,如今赵祯有俩个子嗣,谁还会找这种不自在? 再也没人提起绿车旄节之事,连赵允让也跟着老实起来,毕竟身为宗室的他没有了机会。 但在禁中连三才都知道谁将会是未来的太子,这是早早便定下的事情,毕竟皇后娘娘的儿子乃是嫡长子,性情也最是温和稳重,颇有官家当年的风范。 灵儿悄悄溜了回来,赵祯无奈的看着女儿在巨大的羊毛地毯上乱爬,直直的钻进自己的书桌下才老实起来,书桌被华丽的绸缎所覆盖,俨然是赵灵儿的秘密基地。 桌上的奏疏已经差不多看完,多是两府相公和朝臣的,唯独一本湛蓝色奏疏引起赵祯的注意,这是关于新一批铜钱名称的争议,宋朝所铸之钱都叫“元宝”而冠以年号。如今是宝元元年,所铸之钱应当叫“宝元通宝”,赵祯之前诏让学士院议论,学士院请求改为“丰济元宝”。 丰济元宝?赵祯微微摇头,看来学士院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自己是要求他们用一个能长久在大宋发行的通宝,而不是老是变动通宝,连名字都无定式怎么保证大宋制钱的坚挺? 提起御笔在奏折的最后御批上皇宋通宝四个字,并且加上备注:“大宋制钱乃关乎国计民生,每改年号则通宝亦改,实乃多费之举,咨以皇宋通宝为名,非大典无以更变!” 轻轻的放下宣笔,赵祯转头对三才道:“把这本奏疏发往学士院。” 三才接过奏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亮已经渐渐西沉,顽皮的公主也在御案下睡着,把最后一碗茶水给赵祯续上道:“官家快到子时了,今夜微寒……” 赵祯点了点头:“派人把灵儿送回去,朕想起一些事情,就寝过后怕是会忘记,再续一壶茶。” 三才微微有些惊讶,原先的官家绝不会熬夜到如此之晚的,平时的官家生活极有规律,而且注意养生,即便是政事再过繁忙也不会熬夜,除非有紧急军情。 三才抬了抬眼皮,官家用的是黄色碎花诏令文书,这一般是发给三司的…… 赵祯确实是在给三司下旨,通过刚刚的通宝一事他想起了最近的钱荒,没错,富饶的大宋也开始面临钱荒了,江淮之地出现钱荒,开封府附近稍稍好一点。 这主要是因为大宋铜钱的大量外流造成的,大宋的商贾与日本、东南亚、阿拉伯等地进行交易,而大宋的铜钱在他们看来质地优良花纹精美,并且铜也是一项重要的金属,自然宋钱差不多成了贸易区的国际货币。 日本所酷好者铜钱而止,交阯跟宋人交易,也必以小平钱为约,而又下令其国,小平钱许入而不许出,爪哇国也用胡椒交换宋钱。 而一赐乐业人则说:缗钱原为中国财宝,而今四方蛮夷通用之。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 今夜的皇宋通宝之事,让赵祯开始更为迫切的打起纸币的注意来,大宋的铜钱说不定撑不了多久了,而金银铜三种货币也许能再支撑一时半会,云南之地刚刚收归大宋,滇铜的产出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行。 赵祯只能开始在国内初步实行纸币实验,最起码让国内先一步解决钱荒的问题再说,否则大宋的经济将会变得缓慢,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 第四百零二章双管齐下 赵祯正在为大宋钱荒发愁的时候,辽人却在心惊胆战,辽朝都亭驿的使者们聚集在一起,这次大宋南征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他们深知兵家要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对大宋这次南征的分析越是仔细辽臣们越觉得不安,狄青的数万精兵是如何出现在羊苴咩城外的,为何大理其他州府守军没有发现? 虽然提倡兵贵神速,但这样的速度也委实太快了些,只用了一日之功便攻占了一国都城这对不知细节的辽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留下的可怖印象却让他们寝食难安。 大宋今日更是展示了辽人从未见过的军队,威武的板甲,夸张的陌刀,这些都给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如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耶律宗政紧皱眉头的坐在花厅的上首,看着耶律贾等人惊慌的表情无奈的叹息:“如今我大辽与宋廷之间完全是调换过来,我大辽反而成了内忧外患之国,而大宋却变得如此昌隆,张俭已经回国数月有余,却没有任何近况发来,其中的变数不用老夫多说诸位也都知道吧?”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的大辽国人心思动,自从陛下驾崩,萧耨斤便在朝中一手遮天,更为可恶的是萧耨斤居然妄图自立为太后!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都亭驿中的使臣其实都是耶律隆绪留下忠于皇后菩萨哥的臣子,这是他唯一的后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萧耨斤之所以敢这么做主要的原因便是遗诏不见了…… 谁都觉得遗诏的消失和萧耨斤脱不开关系,但谁也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来,一想到这里耶律贾就觉得窝火,大声嚷嚷道:“萧耨斤欺人太甚,太后之位本就该是皇后娘娘的,贼妃居然行如此龌龊之事?!” 耶律宗政微微摇头道:“这事情有蹊跷,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派人报信张俭,让他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娘娘,只要娘娘还活着她萧耨斤就不能一手遮天。” “她敢害娘娘?!”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萧耨斤绝不会坐以待毙,她干得事情已经惹得许多人开始不满,消除异己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而娘娘便是她最大的敌人!” 耶律贾恍然大悟,其他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要害,连连点头道:“还是你这南府宰相想的周到,我等都没想到其中的关窍。” 耶律宗政微微苦笑:“何曾是我想的周到,而是大宋皇帝点破的!” “什么?!” 众人大惊连忙追问缘由,耶律宗政这才说道:“昨日大宋皇帝派人送来祭物,许我等在都亭驿供奉先帝灵位,在祭祀物品中便夹着这一密信,信中陈诉厉害,断言萧耨斤必会拢络党羽培植势力妄图加害娘娘,但却没有落款,但看手书应该是大宋皇帝亲手无疑。” 使团中有人连忙问道:“那信件何在?” 耶律宗政顿时瞥了那人一眼皱眉道:“这种东西如何示人?我以将其烧毁。” “对,查哥儿做的对,这东西不能留,省的在朝中落下把柄,可为何大宋皇帝会如此帮我辽朝?” 耶律宗政遥指大宋皇宫的方向苦笑道:“帮?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这是一剂促使我等与萧耨斤内斗的毒药,但我等却不能不吃!耶律贾你立刻动身前往大福河捺钵,以奔丧之名向张丞相说明厉害,万万保全皇后萧菩萨哥!” 耶律贾连连点头道:“查哥儿放心,我这就去,但你留在这里也要小心大宋皇帝,我总觉得他这次帮我辽朝还有别的目的!” “嗯,我自会小心。” 见耶律宗政点头,耶律贾便不再犹豫直直的出了花厅,他要日夜兼程的赶往大辽的捺钵所在。 从东京城疾驰而出的耶律贾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宋小乙坐在蔡记的酒楼中望着一骑绝尘的耶律贾嘴角露出微笑,看来官家的计划是正确的,辽人相信了密信的内容。 宋小乙刚刚起身就瞧见一脸客气的伙计,无奈的掏出两贯钱放在桌上:“你蔡记的茶钱现在越来越贵,本官不过是喝了杯清茶,连瓜果点心都没点便要整整两贯钱!” “宋监丞这说的是哪的话,全东京城谁不知道蔡记的金字招牌……” “别废话,蔡伯俙有消息传来吗?” 宋小乙的话让伙计微微苦笑:“还没有,也不知为何,如此之久还没收到使团消息,宋监丞我家驸马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宋小乙微微摇头道:“不会,辽人即便再放肆也不会刁难我大宋使团,毕竟两国现在是兄弟之国,撕破了脸对大宋来说只不过是脸面上不好看,而对辽朝来说却是个灾难。” 宋小乙说的没错,现在的辽朝最不想得罪的就是大宋,无论是萧耨斤还是张俭等人都不希望此时招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 夏竦和蔡伯俙非但没受到刁难,反而被辽朝招待的很好,住在最好的帐篷里,享受着最肥美的牛羊和美酒。 即便是帐篷外飘起雪花,但帐篷内依然是温暖如春,上好的木炭没有烟气却散发着一阵阵温暖,肥美的羊肉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偶尔掉下的油花滴落在木炭上冒出一团明亮的火光。 浓烈的酒香传来,蔡伯俙把眼神从羊肉上挪开,夏竦正美滋滋的喝一口小酒,伸手给自己到了一碗,蔡伯俙笑道:“老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你就别炫耀了,辽朝的清泉白可都是从你蔡记得来的,这么好的美酒给他们喝倒是囫囵吞枣,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美酒!” 不理会夏竦话中的不满,蔡伯俙笑道:“但是辽人能给我蔡记更多的钱,在这里可没有能和清泉白竞争的酒,我蔡记要多少,他辽人就要给多少,即便是这样也是洛阳纸贵。” 夏竦难得的没有反驳:“这话倒是没错,奢侈无度之风已经在辽朝有所抬头,这和老夫当年出使的辽朝大不相同,对辽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对我大宋来说却不然。” 蔡伯俙笑道:“你这是盼着辽朝奢侈无度,还是盼着辽朝内乱呢?” 夏竦美美的吃了一口羊肉,肥美的油水顺着嘴角滑下:“当然是后者!奢侈无度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一定会发现被我大宋压榨的事实,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就必须向大宋索要,之前积攒下来的财物会被挥霍的差不多,拿什么向大宋购买?如此必会滋生他们心中的虎狼之性!掠夺可最是无本的买卖!” 蔡伯俙点了点头给夏竦的酒杯倒满:“那后者对我大宋的好处呢?” 夏竦嘿然一笑:“内乱可就对我大宋好上太多了,辽朝本就是游牧部族,各部之间又暗生间隙,如今有贼妃萧耨斤在其中兴风作浪,怎么会没有内乱?”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小子受教了,看来还是内乱的辽朝对我大宋最有利,只不过咱们大宋的货物怕是要买的少了些。” 夏竦神秘一笑道:“不会,这说不定是我大宋商贾的一个契机,据说萧耨斤奢侈无度,你不会打她的主意?她欲给自家兄弟封王,岂能少得了你蔡记的货物充门面?” 蔡伯俙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我蔡记还能从这乱局之中赚上一笔?” 夏竦凑近蔡伯俙,眼睛中闪烁着亮光:“不光要赚钱,还要帮助萧耨斤和那帮忠于菩萨哥的人对抗才好呢!” “什么?!” 蔡伯俙听了夏竦的话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没想到这老倌又要开始搅浑水了…… 第四百零三章夏竦的阴谋 “瞧你的模样简直要被老夫的话吓死,以后还能有甚的作为?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为官家排忧解难吗?以身效王事此乃士大夫之则有何惊惧?” 蔡伯俙很佩服夏竦把如此无耻的计划说的这么高尚。 是,文臣就该为官家分忧,但你也不能这么无耻啊!一边是皇后菩萨哥,一边是党羽密布的萧耨斤,在大义上来讲大宋应该承认菩萨哥的地位,谴责萧耨斤。 你夏竦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辽朝的内乱要自己这个使团的副使去帮助名不正言不顺的萧耨斤? 无论辽国是否内乱,他蔡伯俙都会是倒霉的人!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说道:“老倌你就不要拿我做伐,我蔡伯俙这个小小的驸马可当不起牺牲品,你要是一心为大宋着想,你倒是自己去啊?!” 夏竦微微一笑:“不错,知道趋吉避凶了,看来丁谓这个老师还是称职的。” 蔡伯俙一阵无语,果然是夏竦,这脸皮厚的堪比东京城的外墙!即便被自己识破了他还能这么处之泰然的喝酒,难怪丁谓说他脸厚心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蔡伯俙好奇的问道:“现在你要怎么为官家分忧以身效王师呢?” “山人自有妙计……” 夏竦的态度有些让蔡伯俙摸不着头脑,这老倌绝不会蠢到自己去做这种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夏竦望着蔡伯俙道:“赵安仁你知道吗?” “辽朝的黄门令?” “没错就是此人,他是我大宋最接近辽朝皇室的棋子,并且此人也牵扯到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之间。” 蔡伯俙目瞪口呆的望着夏竦,微微颤抖的伸出手指:“这事官家知道吗?!” 夏竦掏出怀中的御前金牌道:“有这个在老夫手中,黑手的所有资源任我调动,官家说了便宜行事,老夫岂能辜负圣望?” 蔡伯俙嘴角抽搐,这老倌是要动真格的了,无奈的叹气道:“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替做见证嘛,到时朝中的衮衮诸公问起来,也好宣扬你的事情不是?” 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不错,现在的你也学会了朝中的圆滑了,看来老夫和丁谓的眼光没错,你小子能比晏殊更得官家之心,不过你终归是外戚,此生永远无法登顶宰执之位了。” “嘿嘿……小子得了长公主,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如果我是文臣,就像晏殊一样的话还能得到官家的重用吗?奉朝请的蔡伯俙和文臣的蔡伯俙你说官家用哪个更顺手?!” 夏竦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看似从不把朝政当回事的蔡伯俙居然能把一切看的如此清楚,不禁微微点头道:“果然没有辱没神童之名,你这才智也不比晏殊差上多少。” “他有他的选择,我有我的,两人的志向不同而已。” 夏竦微微一笑:“你当老夫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朝中的相公们可都知道你是打算用外戚这一身份紧紧跟随官家,算你小子清楚,这一点倒是掌握的很好。” 蔡伯俙嘿嘿的笑了笑,端起清泉白道:“赵安仁在辽朝这么多年还可靠否?” 夏竦点头道:“信得过,赵安仁字小喜深州乐寿人,从小被辽人所俘。统和年间,任秦晋国王府祗候。秦晋王逝世后,辽皇授赵安仁为内侍省押班、御院通进。如今是辽皇宫中的黄门令,此人的家祖乃是我大宋氏族,心向大宋,赵安仁与李胜哥图谋逃奔,只可惜被辽朝游骑发现无奈折回,之后更是奇遇……” 蔡伯俙惊讶道:“奇遇?什么样的奇遇能让你夏竦如此看重?” “嘿嘿,这真是老天眷顾我大宋,萧耨斤暗中命令赵安仁窥探萧菩萨哥之动静,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萧菩萨哥威势权柄加重之后,赵安仁害怕遭祸,又图谋逃回宋国。萧菩萨哥想杀他,萧耨斤进言营救。可他却是个聪明人,知晓萧耨斤是要利用他,于是想尽办法与我大宋联系,无意之中误打误撞的被黑手发现。” 蔡伯俙眼睛瞪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大宋庇佑官家?! “如此这般不如让黑手为之接触,省去我等嫌疑岂不更好?” 夏竦微微摇头:“不行,行如此之事岂能辜负与人?我不去,赵安仁心中难免觉得大宋不重视他,一腔之热血也会渐冷,还是以老夫的真面目示人为好……要不你替老夫走一遭?好歹也是大宋的驸马,堂堂的使团副使。” “如此也好!”蔡伯俙点了点头,爽快的让夏竦吃惊,这小子刚刚还是死活不愿上前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换了一副脸面? 蔡伯俙笑道:“老倌不必如此看我,你为大宋做的一切我看在眼中,官家虽然说你行事常常不择手段,此非文人之道,可却依然用你,其中深意小子不说自明!” “老夫岂能不知?陛下对老臣的护佑老臣只能以务实相报!”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这次可是我去,你老倌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夏竦拉着蔡伯俙道:“还有一点,这赵安仁深得耶律宗真信任,其中的厉害你可知道?” 说道正题了,蔡伯俙惊叹道:“难怪你要接触赵安仁,原来他在这场旋窝中有如此重要的作用,辽皇,萧菩萨哥,萧耨斤三人之间也只有他能明白的通透,看来想要获得情报,也只能从这赵安仁身上下手了,希望他是如你所说的义士。” 夏竦露出尴尬的笑容:“义士倒说不上,只不过归国心切,父母兄弟俱在我朝,每一念,神魂陨越。” 蔡伯俙鄙视的指了指夏竦道:“你这样玩弄人心也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依我看这赵安仁也够可怜的,本是一心想回家,却被各方势力如此利用,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竦微微苦笑:“这本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利用赵安仁为我大宋出力,又可让其功成身退后回到大宋,如此不是甚好,在你嘴中他反倒成了可怜人,你也不想想他赵安仁回到我朝就不要体面?这正是他立功的好时机。” 第四百零四章辽朝寻故人 接头的工作并不容易,蔡伯西为了掩饰身份换掉了扎眼的大宋官服,冬日里还是穿裘衣暖和,蔡伯俙身上的裘衣是赵妙元亲手做的,为此手指被扎破了几回都不记得了。 毛是上好的黑熊毛,寒风吹在上面刮起好多柔顺的旋窝……蔡伯俙觉得这样的穿着实在是太过高调,一旁契丹人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冷,就好像要扑上来抢劫似得。 到了约好的酒楼时,看到的却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伙计,就像辽人在东京城有高阳正店一样,大宋在辽朝的四时捺钵和上京都有商号,其中唯独没有蔡记……天下间谁都知道蔡记幕后的主人是赵祯,辽人怎么会让蔡记在他们的土地上安营扎寨? 不过宋人的商号中有多少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蔡记就不好说了,只有蔡伯俙自己清楚。 这种事情辽人毫无办法,他们总不能把辽朝所有的大宋商铺全给关闭了吧?不然精美的绫罗绸缎,光滑洁白的瓷器,女子们的香粉,男子的锦衣全部都要告急。 辽人对蔡伯俙的敌意也是正常,他们把蔡伯俙当成了大宋商贾,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也说明了他隐藏身份的成功,辽国人对大宋商贾是既需要又厌恶,他们知道宋人从他们的口袋中赚取了大把的金钱,可每当看到精美的货物后这种厌恶便烟消云散。 辽朝的土地多是茫茫的草原,只有烟云之地适合种植粮食,而辽朝又离不开这些粮食,即便是想学习大宋的技术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是赵祯的话,看到辽朝的东北平原一定会留下口水,这片黑土地的地力之肥沃仿佛能一把捏出油来,各种农作物都能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生长,即便是小冰川时期已经开始慢慢靠近,也不能阻挡这里的农业发展。 东北之地是女真人时代居住的祖地,即便是契丹人统治的辽朝也不能把这些女真人赶尽杀绝,对他们来,这片广阔的土地还需要有人去帮他们放牧,捕猎海东青,采集山上的雪参。 包括蔡伯俙身上的黑熊裘衣也是从东北之地而来,天下皮货皆出女真,这是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女真人,大宋的态度是相当友善的,但这种友善之下却是一颗险恶的心,蔡伯俙曾经不止一次的上疏赵祯,对于女真人的压榨是不是有些过了? 看似友善的大宋在对女真的贩卖货物几乎没有限制,但价格却出奇的高,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党项,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怎么能这样压榨睦邻友好的小兄弟? 蔡伯俙的奏疏得到的御批只有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蔡伯俙悚然一惊,难道官家已经把女真这种弹丸之地当成了一个潜在的劲敌?!可即便是他们再勇猛彪悍又有什么用?蔡伯俙不认为一个连盔甲都穿不起的野蛮人能对大宋有什么威胁。 大宋如今兵强马壮,坚甲利剑,连辽人和党项人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未开化的女真人? 路边随处可见买卖奴隶的契丹人和在笼子里如野兽一般的女真人,这些都是熟女真,因为部族缴纳不起辽朝的税收,而被打女真! 每春冰始化,辽主必至其地,凿冰钓鱼放弋为乐,女真率来献方物,若貂鼠熊皮之属,如若不济,则率兵攻打,谓之打女真。 蔡伯俙游走在街头许久,直到确定没人跟踪自己之后才进了一个大宋的成衣铺,没一会温暖的裘衣就变成了厚重的棉衣,压低了头上的狗皮帽子,蔡伯俙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这是庆丰楼,整个辽朝最好的酒楼,不光菜色新鲜齐全,甚至还有大宋的美酒,谁都知道这是大宋商贾所开,但依然是顾客盈门,用辽人的话来说:“大宋的好厨子就是应该来辽朝开酒楼,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口舌之欲。” 小伙计笑眯眯的把蔡伯俙迎送到包间,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蔡伯俙开口道:“有没有老酒?” “多老的酒?”小伙计面色如常的问道。 “天圣三年的!” “有,请问贵客要梨花白还是清泉白?” “清泉白酒糟!” “酒糟有些贵,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招待您!” 蔡伯俙点了点头,而小伙计却兴奋的有些颤抖,他们都是大宋派往辽朝的密谍,除非获得暗号,否则便要一直蛰伏隐藏自己的身份。 多少年了,小伙计都快忘记了家乡的模样,只能从每日见到宋人口中得到消息,谁曾想到这个地道的大宋商人居然是个主事人! 但多年的隐藏让他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在掌柜的面前却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的说道:“掌柜的……老家……来人了!” 正在算账的掌柜斜斜的瞥了小伙计一眼:“又瞧见老家的谁了?自从到了辽朝只要是个宋人都是你老家亲戚!” 小伙计急急的摆手道:“不是那个老家来人。” “那是哪个老……老家来人了?!你怎么不早说?!” 掌柜的一蹦三尺高,在小伙计委屈的脸上戳了一下道:“还不快快招待!用最好的酒菜,让大师傅把菜做的淡一些,别死命的放盐!我这就去看看是哪位。” 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的头子霍老七,先前的掌柜因为岁数大了,调任回黑手,东京城为人处事最为圆滑的捕快投资霍老七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当霍老七掀开包厢厚厚的门帘,看见脸颊冻得通红的蔡伯俙之后,一张老脸差点皱成一团:“呜呜……原来是蔡神童你啊!可把俺霍老七给想死!” 蔡伯俙嫌弃的推开他的熊抱:“你这老货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你是在东京城当总捕头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享,跑到辽朝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了?” “你当我不想?还不是因为俺霍老七的本事被宋黑脸看上了?二话不说就从官家那里讨来手谕,俺就被放到这里来了。”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你做接头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好酒好菜给尽管上,顺便通知赵安仁我在这里等他。” 霍老七点了点头道:“这没问题,但请蔡驸马先给酒菜钱给付了……” 第四百零五章辽朝赵安仁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霍老七道:“你还问我收钱?你知不知道这庆丰楼也是我蔡记的产业?” 霍老七搓着手尴尬的笑道:“您在东京城的时候每每去蔡记的酒楼吃饭总是会帐的,不会到了辽朝就不会帐了吧?您可是在掩饰您的身份啊!” 咳……咳…… 蔡伯俙被呛得说不出话,指了指霍老七道:“算你有本事,这都被你学了去,你要是不能把辽朝的酒楼经营好我都不相信!” 蔡伯俙说完便下意识的摸向钱袋,可摸着摸着便尴尬的抬头道:“我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把钱袋也落下了,你总不认为我一堂堂驸马会赖你这点账吧?” 霍老七对着蔡伯俙轻轻眨了眨眼,果然一旁的包间有了动静:“这位客官的饭钱由某家来付。” 蔡伯俙二人转头便瞧见一身契丹打扮的商人出现在眼前,看来无论在辽朝的什么地方,商人的身份是最好的掩饰。 蔡伯俙也不客气,微笑着伸手道:“如此某就多谢这位义士了,敢问尊姓大名?” 招安仁用手蘸着酒水在黑色的桌子上写下赵安仁三个字,蔡伯俙回应的写下:何以为凭? 一块象牙的牌子放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大辽黄门令赵安仁。 蔡伯俙仰头瞧了瞧霍老七,见他连连点头便道:“果然是义士,你我进酒窖品品美酒促膝长谈可好?” 赵安仁的眼睛微微发亮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他一直在隔壁的包厢坐着,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堂堂的大宋驸马会来和他接头,蔡伯俙的大名别说是在东京城,就是在辽朝也是如雷贯耳。 直到他听见蔡伯俙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赵安仁这才相信并急急的前来接洽,他太想回到大宋了…… 庆丰楼是辽朝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黑手在辽朝最大的据点,霍老七带着两人下楼,巨大的酒窖出现在众人面前,说实话就连霍老七第一次看到酒窖后都被这里的巨大吓了一跳。 蔡伯俙微微点头:“看来黑手并未懈怠,防范于未然做得很好。” 这里的一切和东京城黑手总部很像,蔡伯俙甚至能习惯性的拉扯一旁的绳索放下木质的楼梯,酒窖也是有二层的,这让赵安仁大开眼界。 “赵安仁,我是大宋的驸马,这次出使辽朝的副使蔡伯俙,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现在说的话甚至能代表大宋官家,这是大宋御前金牌,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久居皇宫伺候两代帝王的赵安仁对皇权有着天生的敬畏与恐惧,当他看到蔡伯俙手中的金牌时,颤抖的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和御笔题字,虽然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大宋皇帝,可赵祯的笔迹他却是见过的。 辽朝与大宋的国书多由两国皇帝亲手所书,赵安仁见识过赵祯的飞白,对赵祯的笔迹相当熟悉,他可以肯定眼前金牌上的笔迹绝对是出自大宋皇帝手笔。 微微放下心来,赵安仁恭敬的把金牌还给蔡伯俙并在他惊诧的眼神中重重的拜下:“大宋遗民赵安仁叩见陛下!” 这一拜声泪俱下,膝盖与地面的接触声听的蔡伯俙和霍老七牙根发麻,赵安仁的声音如杜鹃啼血,如凯风寒泉让人忍不住落泪。 蔡伯俙和霍老七都是宋人的身份,而且随时都能从辽朝返回大宋,可赵安仁不同他虽是汉人血脉,可却是辽人的身份,想从辽朝返回大宋难如登天。 赵安仁生在书香门第,自幼便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虽从小被俘可他一直在辽朝的王侯之家当侍从书童,接触的儒家思想更是繁多,心中对故国亲人的思念也愈发的浓重。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被挤压的快窒息了,如今又被耶律真宗看重,这本事天大的荣耀但赵安仁却避之如蛇蝎,他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国度,在他看来只有回到大宋才是安全的。 如今大宋的使团居然和他开始联系,这是赵安仁意想不到的事情,当他一人独居辽朝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象大宋会派人来接他,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大宋的使者就站在他的身前,怎能不激动? 蔡伯俙望了一眼霍老七,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震惊,没想到这赵安仁对故国的感情如此真挚,甚至超越了自己。 越是失去的东西越美好,蔡伯俙对自己的宋人的身份习以为常,但赵安仁确实羡慕嫉妒的很。 蔡伯俙伸手扶起地上的赵安仁道:“快快起来,安仁的赤子之心我看的真切,必会助你回归故国!” 赵安仁连连拜谢:“安仁如若能回归大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蔡伯俙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用归国这种事情利用赵安仁,可当他说出夏竦的计划时,赵安仁微微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下来,并且说道:“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是没甚的问题,当初是她在先帝面前进言解救与我,只不过萧菩萨哥一死我便要离开辽朝,否则便会东窗事发,而且对大宋也会有所损害。” 这话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虽然最后也有威胁之意,可在蔡伯俙看来算不得威胁,只不过是人家对自己利益的最后保证罢了。 蔡伯俙连连点头同意赵安仁的说法:“没问题,你只需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便可,剩下的事情我等自会帮你解决,到时你会在我使团的保护下先行离开辽朝。” 赵安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如何帮助萧耨斤还请蔡副使示下。” “很简单,以谄媚之言离间之,我大宋使团会站在萧耨斤一边,并且提供大量的货物作为她广植党羽之费。剩下的她自己便会明白如何去做,萧耨斤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赵安仁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只要帮助她网罗羽翼,以她的手段萧菩萨哥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有了大宋的财货支持,她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拉拢一大批契丹贵族,甚至能摄政专权。” 蔡伯俙微微点头,如今大宋要的就是这样的辽朝,年轻的皇帝耶律宗真现在还未亲政,只不过接过了帝位而已,主要的政事还掌握在萧菩萨哥这位齐天太后和法天皇太妃萧耨斤的手中,所以这两个女人的争斗就是辽朝的祸乱之源。 相对于萧耨斤这位亲生母亲,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更加的喜爱与照顾,大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萧菩萨哥在内乱中活下来。 第四百零六章不要命的耶律宗政 赵安仁知道蔡伯俙乃至大宋的算盘,在他看来让萧耨斤和萧菩萨哥两人内斗确实是对大宋最有利的,此时的皇帝耶律宗真根本就无法收拾国内的残局,即便是他的才智过人可十五岁的他在乱局面前依然力不从心。 走在上京的御道上,赵安仁微微皱眉,说实话他是不希望这次的乱局伤害到耶律真宗,多少这位小皇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如大宋天子那样从小便有天授之资,但他崇尚儒家学说,豁达大度一点也不输与宋天子的仁德。 这是个好皇帝的种子,赵安仁曾经无数次的听过先帝对他的夸赞,说辽朝的中兴之主便是耶律真宗,可惜他的却没有皇帝该有的杀伐果断之心。 先帝对宋天子的评价却甚高,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圣君,如果大辽的皇子将来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辽朝甚至会在赵祯的统治事情被彻底灭国。 开始的时候赵安仁觉得先帝有些夸大其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天子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在世人面前,一开始便展露出惊人的手段与智慧。 以千百亲卫大破逆贼赵元俨,并且身先士卒无惧流矢,这份气魄与胆略确实不是喜爱音律的耶律宗真能比得上的。 更别提之后以雷霆之势覆灭世家,强力剥夺了世家的特权,打破了大宋重文轻武的弊政,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样杀伐果断的君王却爱民如子,能文能武,把大宋的文政和财计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世人对东京城的繁华无不垂涎三尺。 游走四处的客商,上京的大辽贵族,甚至连卑贱的女真人都向往大宋的东京城,有人说生不能游东京乃一生之憾事。 如今自己就有回到东京城的机会,一定要死死的抓住,而且自己最痛恨的痛恨的俩个敌人就要内斗起来,这对赵安仁来说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萧菩萨哥曾经要杀自己,而萧耨斤也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身为棋子的赵安仁活的很累很累…… 看着四周叫卖的契丹商人,赵安仁微微一笑虽然他现在也不是过是大宋棋子,可大宋时间谁又不是棋子呢?他赵安仁是棋子,蔡伯俙也是,甚至连答应自己本应出现的夏竦也是。 只不过要看是谁的棋子,大宋的棋子和辽朝的棋子下场可不一样! 赵安仁的脚步变得稍稍轻快了些,仿佛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都已经消失不见,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目标和信念,便有了无穷的力量。 蔡伯俙也在霍老七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好不容易看到蔡伯俙这个故人,霍老七怎能放过,伸手拽住蔡伯俙的棉衣道:“回去在陛下面前给我说说好话,我的年岁也不小了,落叶总要归根,找个人把我换回去如何?” 蔡伯俙看了看已经两鬓斑白的霍老七微微点头道:“知道你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回去会帮你说话的,不过宋黑脸那关可不好过,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宋黑脸,这小子死死的盯着我干嘛?” “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你的才能确实出众,这么多年来在东京城摸爬滚打,黑手在辽朝上京的总部确实需要你,最少现在需要你!” 霍老七呐呐不言,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暂时无人能替代的了,即便要走要要把这里的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否则回去也不好向官家交代。 “放心,只要我霍老七在这里一天便配合好你们,夏参政的计划我大概已经知晓,让辽国陷入内乱便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蔡伯俙笑眯眯的点头离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可除了夏竦自己意外,谁也不知道这次行动其实是擅作主张,如果事成还能安然回朝,如果事败,恐怕自己和夏竦都要身败名裂了。 这次蔡伯俙可是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夏竦的身上。 寒风吹过,蔡伯俙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还是妙元做的裘衣穿着舒服,赶紧回到驿馆中才是正理,辽人在北,实乃苦寒之地。 躲避寒风的蔡伯俙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霍老七的眼中,霍老七收到黑手密报,内容是官家提醒东京城使团保护好萧菩萨哥。 这与眼前的蔡伯俙等人的所作所为背道而驰,疑惑的望了一眼密报,上面的内容是官家亲手所书的密码,对照说文解字查找绝不会有错,难道夏竦和蔡伯俙两人是背着官家这么做的?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这想法在他的心中盘桓挥之不去。 思虑良久,霍老七还是决定写下蔡伯俙和夏竦的目的,他要密报官家,在蜡丸上印下独特的印迹,这是黑手另一套密令,不日就会有人带着它返回大宋,到了大宋境内自有飞鸽传书至东京城。 做完这一切,霍老七长叹一声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蔡小子你千万不要和夏竦绞到一起,这老倌做事不择手段的啊!”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赵祯只不过是告诉辽国使团忠于萧菩萨哥的耶律宗政等人,萧耨斤的目标是皇太后菩萨哥而已,夏竦和蔡伯俙的误打误撞之下反而促使了辽朝矛盾的发生,如果赵祯知道一定会觉得命运这变化无常的小人在帮助大宋。 此时的他却一点也不清楚辽朝上京发生的事情,赵祯正在接待辽国的使臣,也不知耶律宗政抽的什么风,居然认为大宋会帮助辽朝皇帝耶律真宗稳住乱局…… 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是,耶律宗政在大庆殿中哭的稀里哗啦,声泪俱下的模样和忠君的感情,让许多让许多朝臣忍不住跟着擦眼睛,仿佛是自己这个大宋国君驾崩了似得。 忍不住在心中犯了个白眼可表面上依然要有帝王的风范,赵祯微微抬手道:“辽使勿要悲伤,朕听闻皇弟聪明异常松弛有度,必将扫清朝中魑魅魍魉以震朝纲!” 耶律宗政哽咽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我大辽朝堂已经是圣妃萧耨斤的专权摄政,迫害朝中清流,挟权弑杀!陛下何不休书一封,指点我朝皇帝一二?” 赵祯微微苦笑道:“此乃大辽内政,朕与皇弟虽有兄弟之名却无兄弟之实……” “陛下!”耶律宗政双膝跪地声泪俱下的说道:“宋辽两国乃兄弟之国,何故如此,只需陛下的一封书信便可使我大辽太后感激不尽,请陛下勿要推辞,外臣如若不得陛下国书,无颜面对我辽朝父老!” 耶律宗政说完便朝着一旁粗大的龙柱撞了过去,看这架势真的是舍出了性命…… 第四百零七章油盐不进的宋朝君臣 大庆殿的龙柱上雕刻着盘龙花纹,其上覆盖金漆,即便是无意中磕到也要疼上半天,何况是耶律宗政的舍命相撞? 朝臣们大惊失色,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吓住他们,而是耶律宗政一旦撞死在大宋的龙柱之上,无论是否出于什么原因,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认为大宋的不是。 朝班最前面的王曾是有心无力,慌忙的伸出手想要拉扯却拉了个空,其他人则是更加来不及,丁谓狠狠的揪掉了下巴上的胡子,眼看耶律宗政就要撞在龙柱之上脑浆迸裂血溅当场。 嘭的一声,一只小巧的香炉砸在了他的身上,让耶律宗政身子一歪肩膀撞在宫柱翘起锐利的龙鳞之上。 噗哧~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锋利的镀金龙鳞插进了他的肩膀但却保住了他的性命,这一下用力之狠让众人讶然失色,看来这耶律宗政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辽朝有这样的忠诚确实让人佩服的紧。 赵祯的右脚微微颤抖,刚刚踢飞的香炉虽是铁皮所制,可依然很吃力…… “你乃辽朝使臣,本是来请求朕施以援手,可如今却以命相挟,这是在威胁朕吗?” 被亲卫司士兵牢牢搀扶着的耶律宗政哆嗦着跪下,本来他是真的想用自己的命为辽朝搏一个助力,谁曾想居然惹怒了大宋的天子,不是都说这位天子仁德无双的吗? 他不知道赵祯最讨厌被人威胁,赵元俨威胁他成为了刀下亡魂,党项人威胁他失去了两州之地,杨采薇威胁他成了后宫中的一员…… 丁谓阴阴恻恻的看向耶律宗政道:“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因为陛下不方便插手你就如此寻死,至我大宋与何地?身为辅佐之臣,轻易舍生至你大辽皇帝与何地?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至忠孝仁义与何地?!” 漂亮! 朝中的文武默默的为丁谓伸出大拇指,这一招反戈一击的功夫相当出色,一下就把大宋摘得干净,并且还把所有的问题推到了耶律宗政的身上。 耶律宗政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宋朝臣们鄙视的眼神,他不明白如今的大宋为何变成这样?难道一项软弱又同情心泛滥的宋儒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大宋的变化,朝臣们不再是墨守成规的酸儒,在赵祯的改革之下,灵活多变的有志之士人才辈出,从柳永到苏洵,从欧阳修到范仲淹,甚至连醇厚长者的鲁宗道都脱去了身上的迂腐之气。 一次寻死不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刚刚耶律宗政撞死在柱子上还好说,毕竟是死在大宋的朝堂,可现在却不能故技重施。 他被亲卫司的禁军死死的按住,就是想再死一次都不成,耶律宗政心中冰凉,看来这次让大宋皇帝声援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身为使者的耶律宗愿本想请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这位皇后的地位,以期她能通过法礼的承认获得摄政的权利,并拉拢更多的朝臣忠于皇后和耶律宗真。 可现在看来要么是大宋皇帝看穿了他的计划,要么就是真的惹怒了他。 无论是哪一种对耶律宗愿来说都不是好消息,他只能使用最后的方法游说朝臣,毕竟礼法和纲常这种东西在大宋的文臣脑子中已经扎下了根。 “诸位皆是大宋的朝臣,试问大宋遇到这种事情又该如何?” 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一时间无话可说,在礼法上他们当然支持正统,也应该承认萧菩萨哥的政治地位,可官家就是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朝臣,朝臣,一朝之臣,必须和官家保持一致,哪怕有违礼法也一样。 大宋的朝臣默默不语,上首的赵祯冷冷的看着耶律宗政,这是想打感情牌,只可惜赵祯不打算心软,无论什么情况下,萧菩萨哥必须死,只有她的死亡才能挑起辽朝内部的真正乱局。 一个巴掌拍不响,以萧菩萨哥的威望如果得到大宋的承认和支持,很容易稳定辽朝内部的动荡,这对辽朝来说是好事,但对大宋来说却没什么值得高兴。 赵祯希望看到的是内部动荡的辽朝,这样才能给大宋更长的时间休养生息,现在对大宋来说时间是最为宝贵的,所谓的时间就是和平稳定时期,最近从党项到辽朝都在经历内部动荡,而大宋的繁荣发展也是在这一时期突飞猛进。 许多商贾把目光瞄向了动荡的地区大发国难之财,当然不是大宋的国难财,他们一点压力也没有。 用粮食,棉衣,茶叶,瓷器,丝绸,甚至铁器换取当地的珍贵财物,动荡的地区最大的好处便是所有东西都是能用生活必需品交换。 牛羊牲口是大宋商贾最喜欢的东西,当然硬通货的金银也是来者不拒,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能从动荡地区买来大宋最需要的战马,这是最让朝臣们惊讶的。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清眼前的局势,也从这场乱局中得到足够的利益,不光商贾如此,三司最近收取的关税和商税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大利益的驱使之下,谁还会关心辽人内部的礼法纲常? 在朝臣们看来,大宋没有趁火打劫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泽,你辽朝还要我大宋皇帝帮助你们稳住局势,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虽然对耶律宗政的行为感动,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帮助他。 赵祯看了看朝臣们的表情就知道耶律宗政在做无用之功,微叹一声道:“不是我大宋不想帮助辽朝,而是遗诏何在?你辽朝大行皇帝总该有遗诏吧?如果遗诏上奉萧菩萨哥为太后,我朝自然承认她的地位,可如今过了如此之久依然没有遗诏现世,我大宋如何说话?” “遗诏?!”耶律宗政悚然一惊,难道大宋皇帝知道朝中遗诏丢失这件事了?应该知道,这事情连朝臣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住大宋的耳目! 抬头望向赵祯,耶律宗政看到的只有戏谑的眼神,心中微微一紧,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让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的地位了。 “我朝遗诏丢失,如今正在寻找……” 赵祯开口道:“如此便等遗诏找到了再说,如有遗诏颁布天下,我大宋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完便露出和蔼的表情道:“南府宰相好生修养,朕会派御医为你诊治。” 耶律宗政觉得自己的所有计划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大宋天子和他的朝臣真是油盐不进…… 第四百零八章智珠在握 耶律宗政已经彻底失望,没想到大宋已经抛弃了原有的迂腐,变得如此精明起来,其实大宋朝堂的风气之所以改变大多是因为商品经济对大宋的影响。 原先大宋的价值观是建立在官本位的基础上,可自从赵祯亲政之后便愈加的重视商业发展,对待商人的政策也越来越优厚,商贾的儿子可以参加科举,甚至可以就读于军武院这样的军校。 文武百官与商人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就连政事有得时候也需要充满铜臭的商贾帮助,税收,查账,义举,甚至连军饷也要从商贾处周转。 地方官吏则更是需要商贾,经济建设和百姓的生活水平就是他们的年终勘磨,赵祯改变了对地方官吏的勘磨制度,主要以地方百姓的生活标准为考量。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依然坚持着诚信为本分,可官员却越来越偏离士大夫的准则,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商人以诚立身,这样他才能越做越大,而官员在商人的身上学到的却是各种手段。 这很不好,就如现在的朝堂,迂腐也是硬币的一面,他的反面就是坚持与执着,鲁宗道是这样,包拯也是如此。 班师回朝的包拯谢绝了赵祯的所有赏赐,只拿了他这个监军应该得的东西,而对将士们的军功却是一点也没有贪没,这便是他在本心上的坚持,赵祯为此在朝臣面前大肆夸奖了他。 可包拯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臣本监军,躬亲与王事,实乃天地至理,担不起官家的夸奖。” 顿时场面尴尬起来,也让鲁宗道的上疏更加频繁了些,事情有好就有坏,风气变化的朝堂虽然变的更加自私,可这种自私体现在国家的利益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如耶律宗政的计划落空。 朝臣们不希望帮助辽朝,他们从动荡的辽朝中看到了对大宋有利的一面。 直道耶律宗愿离开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包拯被同僚死死的拉住,而鲁宗道却是在赵祯的眼神下紧紧的闭上了嘴。 赵祯微微叹息,人世间的所有事情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但现在的大宋确实国力强盛,官员们的风气变化也只是在辽朝使臣面前,他们身上独有的风骨依然还在。 这是最让赵祯放心的事情,毕竟对浸透儒家思想的士大夫来说,煌煌史书对他们的评价才更重要,赵祯派去各州府的监察巡官可不是摆设,他们都是鲁宗道一手调教出来的贫寒子弟,自幼便学习儒家经典,正直的就像是和鲁宗道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连赵祯见到他们都觉得不舒服,身上一板一眼的规矩太重。 可就是他们从州府官员中揪出一大批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昏官,赵祯不得不重用他们,这是鲁宗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阳谋。 他要让大宋离不开这些正直敢言之辈,并且要让这一制度从赵祯开始形成祖宗之法并在大宋长长久久的留存下去。 赵祯有时都在想,这算不算是开检察院的先河? 随着赵祯的思虑飘远,耶律宗政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他在心中期望着赵祯会叫住他,只可惜期望往往是徒劳的,他发现赵祯这位仁德无双的君主只会把他的仁慈展示给大宋的臣民,而对于自己这样的外臣多一分都是吝啬。 步履蹒跚的耶律宗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但他的低语许多人都听得见:“果然与真宗皇帝相差甚远……” 众人没有戳破,只不过王曾的身体微微颤抖,而丁谓则是轻哼一声。 待耶律宗政走远,赵祯才缓缓开口道:“此处以无外臣,诸位卿家有何感慨不妨说说,朕洗耳恭听。” 王曾出班道:“起奏陛下,虽辽朝大行皇帝遗诏丢失,可在礼法上依然当尊齐天太后为正统……” “王相公言之有理,此乃礼法纲常我大宋不能有失,请陛下速做决断!” 鲁宗道也跟着出班附和王曾的话,终于有一个重臣肯站出来了,他鲁宗道已经憋了半天,在他看来承认以及维护辽朝的皇权就是在维护大宋的,毕竟辽朝是大宋承认的北朝。 赵祯无奈的说道:“此时辽朝没有遗诏示人,朕岂能插手,但朕已经照会过辽朝使节万万保护好齐天太后。” 听官家这么一说,朝臣们微微一惊,官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以在暗中相助萧菩萨哥,在辽朝没有公布遗诏的情况下这么做已经是很难得。 众人微微点头齐声赞道:“陛下圣明!” 赵祯暗自苦笑,圣明?要是自己真的圣明就应该支持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而不是权当作不知情,这小子和夏竦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即便是在千里之外,可赵祯对夏竦的小动作依然是了若指掌,宋小乙的黑手和蔡记本就是你中有我的,即便自己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堂堂大宋的驸马和参知政事居然暗中资助皇太妃萧耨斤摄政专权,这要是传出去,即便是两人把罪责扛下,他赵祯也脸面难看。 但已经进行到这种时候,赵祯只能祈祷他二人的计划不要被发现。 袖子里的密信被赵祯捏的紧紧,这东西回宫后一定要销毁,绝不能留下证据,一切的一切只能让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处理,即便是成功也不能宣告天下,这就是密谍的悲哀。 但赵祯自己是知道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如果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成功了也不会亏待二人,现在赵祯的气愤是因为蔡伯俙不听自己的话。 当初曾经无数次的警告过他,夏竦虽为能臣,可手段过于狠烈,这小子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深陷其中,等他回来定要让赵妙元好好收拾他! 远在辽朝的蔡伯俙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惹得夏竦微微诧异:“蔡家小子你穿的可比老夫厚实的多,怎么反而打起喷嚏来了,莫不是伤寒之症?”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摇头并向南面望了一眼道:“没甚的事情,只觉得鼻子痒痒,莫不是东京城中有人说我坏话……” 第四百零九章波澜起 赵安仁真的很有能力,难怪他能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周旋许久,可在蔡伯俙面前,这位能力极强的间人却面临崩溃,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的能力出众却极为胆小,即便是干成了大事也会在事后吓得半死。 夏竦的计划很成功,但他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样疯狂,蔡伯俙看着眼前提心吊胆不断扫视着窗外的赵安仁道:“你做的很好,何必这么担心?” 赵安仁苦笑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大宋商贾介绍给了萧耨斤,已经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务,为何还不让我进入大宋的使团躲避?”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给萧耨斤提供财物只不过是初期计划,你还要诱使她去对付萧菩萨哥,只要萧菩萨哥一死我便会接你回大宋!” “什么?!” 赵安仁大惊失色,原本他以为自己只需要帮大宋商贾与萧耨斤牵线而已,谁知自己的举动居然会让萧菩萨哥死掉! “可我并不想让齐天太后死啊!” 蔡伯俙直直的盯着赵安仁道:“你还有的选择吗?萧菩萨哥不死,辽朝如何动荡?你又如何有机会回到大宋,你真的以为我大宋使团能轻松带走你这个辽朝黄门令?你就算要回到大宋难道就不带一个投名状吗?!” “可萧菩萨哥是大辽的太后,她是唯一能定乾坤之人,如果她死了,就没人能制衡萧耨斤,到时她便可专权摄政,权倾朝野!” 蔡伯俙不屑的望着赵安仁:“难道大辽皇帝是个摆设不成?即便他再过通晓儒家典籍,再喜好音乐也是辽朝皇帝,不是吗?” 赵安仁牙齿打颤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断去萧菩萨哥对陛下的援助,让陛下和萧耨斤争夺皇权……这……这……” “耸人听闻是不是?可你别忘了你是宋人,你生在大宋,且父母高堂皆受大宋奉养,你是怎么来到辽朝的不会忘记吧?” 蔡伯俙的话瞬间就勾起赵安仁心中最大的恐惧,儿时留下的可怖印象至今不能从他的心头磨灭,即便是他已经除掉了那个掳走他的游骑也不能释然。 辽朝是侵略者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虽然之后他的生活很好,可已经成为阉人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回正常人! 赵安仁心中的恐惧慢慢被仇恨所替代,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看的蔡伯俙心中发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菩萨哥会死,但你要给我足够多的财物,否则不能打动萧耨斤。” “没问题,财货你要多少有多少,整个辽朝的财货我都有权调动。” 蔡伯俙的话让赵安仁微微吃惊,即便是相信蔡伯俙的能力,可依然没想到他能有如此大的权限,辽朝的宋人商贾繁多! “如此我就有把握说服萧耨斤!” 其实萧耨斤根本就不用赵安仁去说服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赵安仁把手中的清单递给萧耨斤的时候,这位辽朝的妖妃邪邪一笑:“当年本宫救你真是没错,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本宫临朝称制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安仁谄笑道:“小的多谢娘娘,这些财货皆是大宋商贾所献……” 萧耨斤捂着嘴咯咯的笑道:“本宫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想要更多都有是不是?这些商人好生精明,知道现在以财货助本宫,将来便会得到更多。” “不只如此,大宋的商贾还说您将来一定会临朝称制,不过过程稍稍困难了些。” 萧耨斤微微皱眉道:“哦?为何!” “他说您要想摄政,必须迈过一道坎,有齐天太后在那里阻碍着,您即便是临朝称制也很困难。” 啪~ 精美的瓷器从萧耨斤的手中飞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瓷片刺得赵安仁脸颊生疼,但他依然不敢躲避,眼前的萧耨斤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还算稍有姿色的面目变得既丑恶又狰狞。 “萧菩萨哥!萧菩萨哥!那商贾说的没错,本宫现在的唯一绊脚石就是她萧菩萨哥!必除之而后快!” 目的达成的赵安仁依然害怕的微微颤抖,眼前这个被权利冲昏脑袋的女人让他感到了疯狂。 其实不用他赵安仁多说萧耨斤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年隆绪封萧耨斤为顺圣元妃之后她就毫不知足,并且变得更加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在多次陷害皇后萧菩萨哥无果后,暗中收罗亲信,培植势力,就是为了给今日的专权奠定基础。 看着赵安仁离去的背影,萧耨斤喃喃自语:“耶律隆绪,你即便是打破常例封我为法天皇太妃也不够,凭什么我要在萧菩萨哥之下?我是只骨的生母,我才应该是太后!” 怨毒的话说完,萧耨斤猛然拉动一旁的绳索,清脆的铃声响起,一群内侍走进她的宫殿为她更衣,这里是萧耨斤的寝宫,她不方便在此召见外臣。 辽朝的上京和大宋的东京城完全不同,这里是各族杂居之地,当然有着严重的等级之分,但大致结构还是遵从了汉人的筑城之法,由皇城和汉城组成。 皇城在北略呈方形,城墙上筑马面,城门外有瓮城。大内位于皇城中部,其正中偏北部有前方后圆的毡殿和官衙。独特的是皇城北部为空旷平坦之地,这里被专门设为毡帐区接待契丹各个部族,无数的白色帐篷如星罗棋布。 城东南为官署、府第、庙宇和作坊区。汉城在南,是汉、渤海、回鹘等族和掠来的工匠居住的地方。其北墙即皇城南墙。 即便是已经成为封建王朝如此之久,可上京依然保留了许多游牧风习,具有典型契丹族特色。极注重防御,有完整的城防设施,而且分为南北城,这无形中反映了契丹人对被统治民族的防范。 萧耨斤并未离开皇城,而是直直的向北面的官衙走去,这里是北面官的官衙所在! 辽朝在得了石敬瑭所献的燕云十六州后,便开始实行一国两制的政策,辽设南面官和北面官双轨官制,以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北面官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萧耨斤前往北衙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官员多是她的支持者,在北院她党羽密部,而南院多是支持耶律宗真和萧菩萨哥的。 第四百一十章密谋 如今的北院大王萧安达是萧耨斤的族叔,萧氏与耶律氏乃是世代的盟友,两族都是契丹贵族,一个是皇族,另一个便是后族。 萧氏在辽朝几乎是半边天的存在,萧氏女子要么是皇后要么是皇妃王妃,自然萧氏男子的地位也相当高,就如萧惠和萧安达。 背后就是南院,萧耨斤不屑的撇了撇嘴,自从太宗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后,南院的汉人官员便愈发的多了,最为可恶的是他们的汉人思想尤其是张俭! 无论自己百般是好,张俭都是爱搭不理的,联合一帮汉臣对菩萨哥百般拥护,至今也不愿帮助自己。 北院衙门就在眼前,可萧耨斤却见到一个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北府宰相萧浞卜! 他虽是萧氏族人可却是站在萧菩萨哥一边的,萧氏家族庞大,萧菩萨哥与萧耨斤本就不是亲戚,相较于出生而言,萧菩萨哥的身份更为高贵,她是承天太后萧绰的侄女,萧耨斤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萧浞卜还未看见萧耨斤,直直的走向萧匹敌身旁道:“苏隐怎生在此等我,何不进北府稍坐?” 萧匹敌却不说话使劲的挪了挪嘴,萧浞卜转头望去却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好歹也是兰陵郡王,岂能被这妖妃吓住!” 萧匹敌苦笑道:“兰陵郡王又有何用?你还是北府宰相也不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萧耨斤靠近后两人便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厌恶二字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萧耨斤并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二人,在她的心中这两条老狗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整个北府就这两人还在心向萧菩萨哥,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党羽。 待萧耨斤走后,萧浞卜转头对萧匹敌道:“要小心了,此人必回对你我二人下手。” 萧匹敌点头道:“宰相所言甚是,我妻探得消息,你我二人将无罪被戮,与其死,何若奔女直国以全其生!” 萧浞卜微微摇头道:“朝廷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去他国!” “既然宰相有如此之志,苏隐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便向宫外走去,这次萧浞卜约萧匹敌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说,有关皇后萧菩萨哥的安危问题! 在萧匹敌的家中书房,萧浞卜低声说道:“我辽朝商贾耶律贾带回一条天大的消息,左丞相张俭告知与我,萧耨斤会对皇后娘娘下手!” “什么?!难道她真敢如此?别忘了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又以知命之年,对萧耨斤根本就没有威胁,她没必要这样啊!” 萧匹敌的大惊失色让萧浞卜连连苦笑:“没有威胁,阻碍她萧耨斤专权摄政就是威胁!当初陛下的遗诏只有萧耨斤接触过,后虽放置与上庙,可依然在宫帐军的环伺之下消失不见,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可她怎么能逃过那些宫帐军的眼睛?他们都是忠于陛下的,绝不会和萧耨斤私通。” 萧浞卜挥手打断萧匹敌的话伸手捋须道:“那如果当初萧耨斤根本就每把遗诏放入上庙呢?!” 萧匹敌悚然一惊,对了!如果当日萧耨斤捧着遗诏进去出来的时候又带着,那等到众成功去请遗诏的时候就根本找不见,而宫帐军也没有权利搜查萧耨斤! 转头望向萧浞卜积极的问道:“宰相是有什么证据吗?” 萧浞卜苦笑道:“要是有证据早就擒拿贼妃了,何苦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说完萧浞卜脸色严肃的望着萧匹敌道:“当年渤海国人后裔大延琳叛乱,劫掠邻部,你亲率大军讨伐,浴血奋战三日而下,威名震慑四方,由你率宫帐军保护皇后娘娘如何?” 萧匹敌无奈的说道:“没有枢密使的画押,我上哪调动宫帐军?陛下是妖妃所生,即便是再维护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下旨的。” “那就兵谏!” 萧浞卜的话让萧匹敌为之一呆,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兵谏是谋逆大罪,一旦要兵谏就相当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即便是成功了也会遭到皇帝的泼天怒火,最重要的是名声什么的都完了。 见萧匹敌犹豫,萧浞卜着急的说道:“兵谏只有这一次机会,明年三月陛下将前往大福河春季射猎,此乃天赐良机,南院大王萧惠,左丞相张俭都会前往声援你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了大辽老夫抛家舍命在此一搏!” 萧匹敌紧皱眉头思虑再三的说道:“也罢!只要能除掉妖后,一家老小又算得了什么?” 萧浞卜见状哈哈大笑道:“这也不一定是死罪,皇后娘娘一旦临朝称制,必然会留下你我性命,说不定还会有所封赏,另有张俭萧惠在其中斡旋,如何能不成事?” 萧匹敌摇了摇头道:“能不能加官进爵我不在乎,只要我大辽的朝堂能正气乾坤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且不知萧耨斤打算给他的兄弟皆封王爵,相比汉五侯也不为过。长此以往我辽朝还何谈中兴?” 这话深深的刺激到了苏隐萧浞卜,长叹一声道:“苏隐所言直指要害,萧惠,张俭二人也是深谙其道,如今大宋之昌盛让我恐惧,无论文治亦或是武功都让人惊心,我大辽看似地域广阔实则国力尚弱,从两国之间的通商便可见一斑。” 萧浞卜的话让两人相视苦笑,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其实也不用多说,辽朝内部凡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宋辽差距越来越明显,这是不争的事实,可笑萧耨斤鼠目寸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却看不见最大的威胁。 宋辽虽互称兄弟之国,可实质上却把对方当作最大的敌手,党项偏安西北,连国家都算不上,谁会当他是威胁?其他的国家就更不能与宋辽相提并论了。 一帮死忠与辽朝的臣子看的是心急无比,可现在这种局面大宋不来攻伐已经是邀天之幸,只有迅速的平定国内的乱局才能让辽朝突飞猛进,毕竟耶律宗真是个有德之君,可惜就可惜在他的生母萧耨斤身上。 第四百一十一章黄雀的利益 时间就如一个技术高明的小偷,在你的不经意之间拿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且悄悄溜走。一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辽朝的内乱也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 对于辽朝的内乱大宋从上到下是持有充满喜闻乐见的态度,也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萧耨斤的大名在大宋几乎是家喻户晓,宋人在忠君思想的熏陶下对她的所作所为极其不耻,甚至唤她妖妃。 赵祯带着儿女悄悄的溜出皇宫,在他看来让儿女们多接触一下百姓的生活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即便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不理解也无所谓。 东京城是多么色彩缤纷的世界! 赵旭坐在茶座上念念有词,已经三岁的他居然开始背诵《大学》,唇红齿白的俏模样嘴中念叨着:“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看得一旁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赞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只能稍显尴尬的回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旭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他母亲的话了,自己无数次的说过小孩在玩闹的时候就是在开发才智,她和杨采薇二人偏偏不信。 还好俩个儿子各有特色,赵旭听他母亲的话认真学习,而赵昀则是继承他母亲身上的党项血统,生性活泼好动一刻也消停不下,现在正和他姐姐赵灵从一旁的玩具店疯跑过来。 一旁的三才抱着一堆玩具急慌慌的跟着,生怕两人摔倒,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带着管家和儿子出来游玩,刚刚的中年人羡慕的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舒坦的紧,儿子聪慧,女儿活泼。” 赵祯苦笑着指了指赵旭道:“只不过大儿子是个书蛀虫,整天被他母亲督促读书,这小小年纪便整天之乎者也,完全没有孩子的活泼之气。” 中年人笑道:“别人家都是发愁孩子喜动不喜静,你倒好有个这样的儿子还不高兴,少年老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喜欢与百姓这样的对话,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脱离实际,于是开口问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中年人见赵祯的气质和蔼,但一举一动中充满贵气微微笑道:“老夫归隐之士周辅成。”说完便指了指一旁的四十五岁的少年道:“这是犬子周敦颐,虽也喜读书,可就是问题太多,又喜寻根究底着实让人无奈。” 赵祯笑了笑:“勤于思考是好事,我朝就需要这样的孩子,不知在何书院读书?” 周辅成略显骄傲的答道:“此子才智上佳就读与应天书院。”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周敦颐道:“你是不是想探究世间至理,比如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太阳为什么东起西落,月亮为什么有盈亏圆缺,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上的万事万物是怎么形成的?” 他的话让周辅成大惊,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儿子的想法?再看向一旁的儿子,整个人都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眼睛中发出晶亮的光芒。 周辅成苦笑道:“衙内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此子最喜探究这些大道,每问与我却皆不能答。”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不该送他去应天书院,而是应该送他去玉清昭应宫才对,那里有他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周辅成微微惊讶道:“听说陛下重修玉清昭应宫,以智慧宫为其名,难道里面真有世间的大智慧不成?” “当然有,此子才智上佳,待其从应天书院学成送去智慧宫也不迟。” 周辅成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从孩子入手,聊着聊着便拐道时政上去,这是大宋的风气,现在的大宋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尤其是东京城几乎人人都有一些见识和才学。 现在最时尚的话题便是有关辽朝,赵祯和周辅成二人也谈到了这个话题。 “如今的辽朝日渐衰落,妖妃萧耨斤在国内一手遮天,听说萧菩萨哥被她软禁与上京之地,且北府宰相萧浞卜和兰陵郡王萧匹敌身死,忠君之臣身死此乃大道有缺啊!” 赵祯微微点头,但却并不答话,他知道的消息可是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的,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本打算在今年春季涉猎的时候兵谏耶律宗政,可谁知消息走漏并且让萧耨斤知晓。 结果在年前就被萧耨斤和其党羽罗织罪名诬告谋逆处死,并且牵连到萧菩萨哥的身上,还好耶律宗真顾及养育之情,对萧菩萨哥偏袒并且当着朝臣说:“皇后侍奉先帝四十年,将我抚育成人,本当做太后;现在没有做成,反而要拿她治罪,这如何使得?” 这话就是在给萧菩萨哥做背书,也让萧耨斤无法用谋逆之罪牵连道萧菩萨哥,但他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萧耨斤是他的生母不能让她的脸面太难看,最后无奈同意把萧菩萨哥迁居上京。 左丞相张俭和南院大王萧惠苦苦哀求也没用,在耶律宗真看来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不能待在一处,既然母妃到了捺钵那只能把萧菩萨哥迁走。 在耶律宗真的眼中自己是在保护萧菩萨哥,但在张俭和萧惠看来这是在把萧菩萨哥往绝地推! 如今的南北二院官员已经全部跟随宫帐到达捺钵,萧菩萨哥一旦到上京几乎就是自寻死路,之前身为大宋天子的赵祯提醒过他们,务必不能让萧菩萨哥这个皇后离开耶律宗真,整个辽朝也只有耶律宗真的身边是安全的。 赵祯几乎已经看到了历史的重演,更为让他心悸的是这场历史的重演是他自己一手导演的。 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就如树枝上的蝉,而萧耨斤则是背后挥刀的螳螂,赵祯则是螳螂背后的黄雀,无论结果如何,最终的赢家不会是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她们都输了,只有大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赵祯只是把一切都布制好,加上夏竦和蔡伯俙的小手段便会使得辽朝陷入萧耨斤的残暴统治,十五岁的耶律宗真还没有办法与他的生母做对。 第四百一十二章死讯骤至 赵祯和周辅成聊的很投机,此人不光学识渊博对时政也很有见地,但赵祯还是奇怪的问道:“先生有如此学识为何不入仕?” 周辅成笑道:“老夫目光短浅不善于做官,只有治学一道上还算严谨,曾与大中祥符八年中进士,升为桂岭县令。在桂岭任职一年多,与同僚多为不和便辞职归隐。” 赵祯笑道:“先生这是打算大隐于市?” 周辅成尴尬的指了指儿子:“皆因犬子求学之故,老夫这才发现坐井观天,如今东京城之繁华让人耳目一新,只可惜功利之心太重有违儒道之学。” 这是大实话,随着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如今的东京城中功利心越来越重,朝臣中有些正直之士也曾上疏过,可赵祯不愿停下改革的步伐。 眼前的周辅成一语道破其中的弊端让赵祯稍稍脸红,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惊讶。 “草民周辅成参见陛下!”周辅成微微躬身在赵祯的身边低声说道。 自己的身份居然被识破了,赵祯看了看四周的亲卫,发现他们隐藏的很好,眼前的周辅成绝不可能发现。 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周辅成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朕的身份?” 周辅成笑道:“陛下虽素衣便服,可身上的气质却如坐云端,非手掌天下权者无以如此,草民虽与陛下谈笑风生,可内心却是如日当头,不敢错话是非。更为明显的是如此年轻又有如此气质的人,朝堂中怕是除了晏殊晏相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可老夫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赵祯微微感叹道:“先生真乃大才也!” 周辅成摇头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其实陛下的破绽是被犬子发现的,犬子说世间有如此学识者非陛下无人也!” 赵祯老脸一红,周敦颐是什么人? 理学祖师,一代鸿儒,赵祯被他夸赞有学识心中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对着周敦颐道:“你的观察很仔细,但朕的学识也是从书中得来,你想要获得的答案也在书中,朕这便准你随意进出与崇文苑如何?” 崇文苑是大宋皇帝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周敦颐眼睛微微发亮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周辅成微微点头道:“既然是陛下赏赐的就勿要推辞。” 周敦颐恭恭谨谨的对赵祯拜下行礼道:“草民谢陛下赏赐!” 赵祯微笑道:“平身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切不可死读书,也不可尽信书!” 周敦颐一惊抬头道:“难道书中也有错?!” 和周辅成相识一眼哈哈哈大笑,赵祯摸了摸周敦颐的脑袋道:“痴儿,书中的知识又是从何处而来?还不是先人以所见所闻加上自己的理解写下,如果有一天你的知识积攒到足够的程度,你自己也可著书立说啊!” 赵祯说完便转头对周辅成道:“朕和你聊得相当投缘,你的学识朕也算是考量过了,既然有进士出身,可否请先生入朝为官?” 见周辅成要拒绝,赵祯挥手道:“先生别忙着推辞,在朕的治理下大宋虽然日新月异,可风气过于浮躁,朝中的参知政事鲁宗道不止一次上疏与朕,可朕却没甚的好办法,如今你也发现这问题,可否请先生助朕?所谓的文治实乃名不副实!” 皇帝的都把话说的如此真切了,而且周辅成眼看大宋的风气变得浮躁也是心中不忍,稍稍思虑便答应下来:“如果草民的学识能得陛下看重,草民必以身效王事!” 赵祯高兴的离开,出宫本是带着儿女体验生活自己也能散心,谁曾想遇到了周敦颐父子,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赵祯对商品化入侵社会的可怕深有体会,改革的阵痛是在所难免的,但问题是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 后世便是相当好的典型,为何要提倡和谐?为何要提倡那些本就存在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之中的东西?还不是因为缺失! 赵祯不希望大宋也变成这样,当一个国家开始正面宣传和提倡美德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已经远离了它。 在大宋根本就无需提倡所谓的中华传统美德,因为在这个国家百姓的骨子里它早已存在。 宋人的思想淳朴,现在只是刚刚接触商品经济带来的冲击,生活质量迅速提高之后带来一丝躁动。 赵祯相信强大的儒家思想和封建思想能按压住这股躁动,封建时代的最大好处就是能思想上的统治强大到无与伦比地步。 才刚刚看见东华门,俩个小家伙就不肯向前,灵儿和赵昀嚷嚷着要在去找姑姑,不远处的驸马都尉府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难所……只有赵旭无所谓的牵着赵祯的手望向不远处的驸马府。 赵祯皱眉的对女儿呵斥道:“今天带你们出来玩了这么久还不知足?回去晚了看你如何受得了你娘唠叨!” 灵儿无所谓道:“我无碍,只不过弟弟怕是难逃小娘娘的惩戒喽!” 赵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把三个孩子统统送进驸马府中,赵妙元带着自家儿子蔡玉高兴的迎接了侄儿侄女,只不过赵祯稍稍聊了两句就急急的离开,赵妙元已经不止一次的埋怨他把蔡伯俙使的团团转,去辽朝整整一年也不见回来。 独自一人回到宫中的赵祯刚坐下喘口气,便被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唠叨起来:“官家真是心大,好好的孩子留宿在姑母家像什么样子,外臣知道了还以为偌大的禁中容不下他们似得。” 赵祯无奈的挥手道:“都是亲姑侄无妨,无妨,再说他们的年纪也该找个玩伴不是,蔡玉,蔡芸正好与他们做伴。” 两女还要说什么,赵祯的救星便到,三才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又飞也似的退了出去,直到赵祯叫住他:“何时如此慌张?” 三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辽朝皇后萧菩萨哥自缢身亡……” 王语嫣和杨采薇二女惊叫一声便望向赵祯,谁知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祯的面色如常让王语嫣和杨采薇有些担心,试探的问道:“官家怎生如此随意,毕竟是辽朝皇后,就这么死了我大宋是不是该凭吊一下?” 赵祯微微摇头:“这是黑手发来的消息,等辽朝使团陈诉悲情再凭吊也不迟。” 两女躬身退去,她们知道现在要把宫殿留给官家一人个独自思考…… 第四百一十三章辽皇春猎 环绕辽朝上京的南水河旁有一座小小的船坞,这里是大宋商贾货物集散之地,一间破旧的库房之内,蔡伯俙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伙计,而夏竦则是不厌其烦的问道:“你确定没拿错?你确定?” 伙计苦笑着答道:“这是赵安仁亲手递给小的,绝不会有错!” 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为之一呆,没想到辽朝皇后萧菩萨哥居然自杀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一时间两人几乎是僵硬在原地半个时辰都说不出话来,气氛诡异的让屋中的伙计战战兢兢。 夏竦首先打破沉默对伙计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等等,立刻通知赵安仁让他前往我大宋使团驻地!” 待伙计走后,蔡伯俙涩声道:“这下辽朝要真的变天了,内乱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她萧菩萨哥居然如此刚烈,萧耨斤虽然除去大敌,怕是也不能长久了。” 夏竦微微点头:“没想到这萧耨斤看似聪明其实却如此愚蠢,她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萧菩萨哥乖乖就范,可唯独逼其自杀不可取,谁不知道冯家奴、喜孙二人就是她养的狗?” 蔡伯俙苦笑道:“这二人在诬告相萧浞卜,萧匹敌谋反的时候已经露了相,现在还派他们去加害萧菩萨哥这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萧菩萨哥的死是她逼的吗?唉,你我还是早日回国离开这纷乱的辽朝吧……” 这次难得的夏竦没有反对:“嗯,也是该离开了,萧菩萨哥一死,辽朝肯定要乱起来,萧耨斤没了阻碍专权摄政就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的她其实已经开始,就差临朝称制这一项没做。” 两人无奈苦笑,他们本打算让萧耨斤利用罪名处死萧菩萨哥,谁知萧耨斤更加直接,派明火执仗的杀人,人家不堪欺辱含恨自杀,这下乐子大了,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人情上讲,萧耨斤都变成了恶人。 反对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而她的手段也将越来越残酷,这对大宋来说是最好的接过,已经完成计划的蔡伯俙和夏竦现在当然要赶紧返回大宋,他们可不希望被卷入这场政治黑暗之中。 而在走之前却一定要把赵安仁带上,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相信很快赵安仁便会抵达上京的大宋使团。 辽朝与大宋不同,天子并不住在五京之首的上京,而是住在四时捺钵中,这是有别与中原王朝的皇帝巡狩制度,属于辽人首创,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就如大宋的两府差不多。 这样的好处便是能照顾到辽朝广博的领土,但坏处也体现出来,在这个靠人力传递消息的时代,移动的捺钵显然会使得消息传递变慢。 上京的衙门多是摆设,而大宋使团并无跟随捺钵的权利,便只能在上京中带着,上京的南北二院只不过是给辽皇回来的时候用的,现在里面的辽朝官员几乎被萧耨斤全数带回春捺钵中。 还好赵安仁并没有随萧耨斤前往春捺钵,只要此时进入大宋使团,便可保他安然无恙。 大宋的使团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因为萧菩萨哥的死,作为使者的夏竦和蔡伯俙一定要等辽皇耶律宗真的召见,表达大宋的哀悼和凭吊之后才能离开。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季,对于辽人来说是个射猎的好时节,辽朝隆重的春季射猎开始了。 春捺钵也称“春水”,取春渔于水之意,鸭子河泺,又名鱼儿泺,鸭子河泺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里,长春州东北三十五里,四面皆沙埚,多榆柳杏林。 辽皇耶律宗真的车帐到达鸭子河泺后先在冰上搭起帐篷,凿冰钩鱼。钩鱼开始前先派人于河上、下游截鱼,以防逃散。 按照规矩耶律宗真要亲自钩得头鱼,之后便在大帐中置酒设宴,并命前来祝贺的女真各部酋长依次歌舞,上寿助兴。 年仅十六岁的耶律宗真最喜欢射猎,钓鱼也是酷爱的活动之一,每年瞧见父皇钓得头鱼,他总是第一个为父皇庆贺的人,现在父皇不在,他便要担负起头鱼的重任。 这不光是钓鱼那么简单,还意味着给大辽祈祷丰硕之年,之后便能待冰雪消融,天鹅飞回,乃纵鹰捕鹅猎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了。 坚硬的冰面上早已安置好了虎皮座椅,四周甚至围起了棉帐子,这让耶律宗真不满,大辽的皇帝可不是不能受冻的羊羔! “把这些琐碎统统撤掉,朕拥有天下最为强悍的斡鲁朵,他们便是朕的帐篷!” 耶律宗真的话让众人赞叹,而四周身着铠甲的威猛斡鲁朵更是齐齐的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挡风,这是他们的荣誉,也是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斡鲁朵乃是辽太祖设立的亲卫,与大宋的禁军相同都是负责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出行安全以及皇帝去世后为之守陵的精兵强将。 辽朝皇帝征募固定兵员,与部落骑兵和汉人相混,组成禁军斡鲁朵,部署在帝国的战略要地,作战时则首先行动,年轻的耶律宗真才智过人,他知道这是太祖发展禁军及严格控制皇族成员的手段,也是辽朝削弱部落贵族权力的重要措施。 没一会耶律宗真的鱼竿便开始抖动,冰封了一冬天的鱼儿忍受不住饵料的诱惑开始咬钩,这里的鱼儿肥大壮硕,个头甚至到达了成人的腰部。 耶律宗真双手紧握鱼竿,多年的狩猎让他的身体十分结实,这时候只有他靠他自己,谁也不能帮忙。 耶律宗真第一次觉得鱼的力气有这么大,在四周斡鲁朵发出呐喊助威的时候,他双臂猛然一用力,坚硬且富有弹性的龙公竹做成的鱼竿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拉成满月状,四周的文武皆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齐齐的发出喝彩。 一条巨大的鲤鱼从冰窟窿中飞出带起一条晶莹的匹练重重的砸在冰面上,这条鲤鱼大到两三个斡鲁朵都按不住它,足足有少年的个头大小,身子圆滚滚的就如柱子般粗细。 一时间鱼儿泺响起巨大的欢呼,万岁之呼更是绵延到了远处硕大的帐篷中让萧耨斤皱紧眉头。 第四百一十四章各怀心思的辽朝母子 就在群臣们欢呼的时候,张俭悄悄的走到耶律宗真面前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道:“请陛下亲自了结它的性命,为大辽祈福!” 耶律宗真微微一笑的接过匕首道:“这么说事成了?” 借着声浪的掩护,张俭微微点头道:“齐天太后已经被安全送回祖地,由斡鲁朵严密护卫,陛下放心绝不会有所差池。” 耶律宗真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毕竟是养育朕多年,也侍奉先帝如此之久,让朕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遇不测实在不忍,回祖地安养怕是她最好的归宿,这也使得朕能发现母后的阴毒。” 张俭躬身说道:“陛下乃万乘之君,这些鬼蜮伎俩在您的面前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呵呵,现在的辽朝内部怕是多为母后的党羽,岂能不值一提?朕今年已有十六,尚且不能亲政,比之大宋天子所差甚远,就连见识和眼光也不能相比,要不是他赵祯示警,朕说不定还不知母后欲害齐天太后……” 见耶律宗真的态度气馁,张俭加重语气说道:“陛下怎可有如此荒唐的念头,您和大宋皇帝的起点不同,你的父皇是一代雄主,相比之下您就稍显不足,而大宋真宗皇帝却不如先帝,他的儿子当然显得要圣明了些。” 耶律宗真笑着挥手道:“你且不必如此安慰朕,朕看的清楚,大宋天子确实有一代圣君之资,但朕绝不会气馁沉沦,朕要比他做的更好!让我大辽永远的凌驾于大宋之上!” 张俭目光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陛下有此志向,何愁大辽中兴不成?臣愿追随陛下铲除奸邪以震朝纲!” 耶律宗真拔出精美的短刀,寒芒闪闪烁的刀身轻松的破开鱼头,一旁的斡鲁朵高声大喝:“吾皇威武!鱼大祭天,大辽隆盛,中兴昌达!” 一群穿着布条的萨满围着大鱼不断的跳舞祈祷,他们的行为在耶律宗真眼中殊为可笑,父皇早就说过,大辽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靠自己的战刀劈砍出来的,自己绝不会把大辽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仪式上。 耶律宗真冠巾时服腰系玉束带,于上风观望,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鼓手们远远的敲响牛皮鼓。 天鹅受惊而起,左右围骑举旗猛挥。耶律宗真便飞身上马,挽弓搭箭直趋头鹅,勇士策马相随。 如此场景快意豪放,让耶律宗真忍不住放声长啸,身后的勇士遥相呼应。天鹅刚刚飞起速度不是很快,耶律宗真找好时机猛地的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却并不能影响他张弓搭箭。 一声箭啸,领头的天鹅猛然一滞便一头栽下,自有游骑飞驰过去首献宗庙祭祀祖先,耶律宗真率领群臣各献酒果,纵饮作乐。 这是属于契丹人的快意潇洒,即便是祭祀也充满游牧民族的豪放,相比于中原王朝的正统与繁文缛节的礼法更显生命气息。 路过萧耨斤的座位时,耶律宗真满脸的气氛,即便是他悄悄救走了萧菩萨哥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萧耨斤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除了张俭萧惠等一部分南院臣子,其他人几乎都是听命与萧耨斤的。 悄悄救走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来说算不得什么,而且萧菩萨哥还答应他绝不会在干涉朝政,她已经累了,不愿再进入朝堂这趟浑水中只想在契丹祖地颐养天年,这对耶律宗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耶律宗真清楚,现在的自己正在面临和当初大宋皇帝一样的问题,亲政! 亲政对于皇帝来说就是获得一国的最高权力,大宋皇帝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获得亲政之权,而自己如今已有十六岁,却还在为亲政发愁。 “难道要朕把母后也废掉吗?这种行径与禽兽何异?”耶律宗真紧皱眉头微微苦恼,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对父母亲情看的很重,这也波束住了他的手脚。 猛然间想起赵祯,当年大宋皇后名义上是自杀,而父亲则是在得到消息后冷冷的说大宋年轻的皇帝将成为大辽最大的威胁,难道当年刘娥的死也不是自杀?! 想想都觉得大宋皇帝的果断,如果真是这样,难怪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耶律宗真向张俭说出内心的苦恼,哪知张俭哈哈大笑:“陛下一时着相,您当日用在齐天太后身上的手段,难道大宋皇帝就不能用?” 耶律宗真恍然,定然是这样,说不定大宋的太后刘娥根本就没有死! 微微感叹的说道:“只可惜这种方法不能用在母后身上,她的防卫不输与朕!” 张俭微微摇头:“陛下有所不知,朝中向着您的臣子还有很多,只不过畏与她手中的权利敢怒不敢言罢了,只要您对其斥责惩戒,定然会一呼百应。” 耶律真宗思虑再三后说道:“还是再等等,朕不想与母后剑拔弩张。” 张俭一阵默然,眼前的皇帝与先帝相比确实优柔寡断许多,可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臣子的幸事,张俭深深的明白,大宋天子的仁德之下有一颗坚定维护皇权的心,他虽有仁义却无妇人之心,而眼前的耶律宗真与其相比还差上不少。 皇帝与臣子间的对话让萧耨斤很敢兴趣,此时的她自认为害死萧菩萨哥之后便没有任何障碍,专权摄政就在眼前,而现在的她最重要的便是监控住儿子与臣子之间的活动,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 唯一让萧耨斤不爽的便是大宋皇帝赵祯,他十二岁亲政的事例近在眼前,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拿大宋说是的了,这让萧耨斤进退两难。 以年龄作为限制儿子亲政的借口显然行不通,而才智则是更不能说,难道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自己的儿子不如大宋天子? 手下的谋臣萧孝先建议自己等耶律宗真年岁大的时候废掉他,另立小儿子耶律重元为帝。萧耨斤在心中微微自得,反正有后手,现在的朝政之权几乎都在自己的手中,儿子要是听话便可,如若不然便废了他。 母子两人各怀心思,儿子想极力维护母子关系,而母亲却把儿子当成自己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这一切只有大宋的夏竦看得清楚,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天赐之机…… 第四百一十五章一触即发 夏竦和蔡伯俙也跟随辽皇来到了鱼儿泺,本来他们是没有权利跟随皇驾的,可作为大宋的使臣,耶律宗真还是以大辽皇帝的名义邀请了他们。 虽然都在观看辽皇春猎,但两人看到的东西却不相同,夏竦看到了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亲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相当困难又漫长的道路,尤其是发生在子幼母壮的局面下。 蔡伯俙看到的却是辽朝的草原本性,他们策马奔腾,弯弓射猎,这是与中原文明截然相反的习性,难怪辽人善于骑射,这种本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击败辽人的方法是不是可以从他们的习性上入手?” 蔡伯俙的喃喃自语让夏竦哈哈大笑:“要想改变辽人的习性,除非辽朝和我大宋一般安心的学习儒家经典和耕田种地!” 蔡伯俙转头道:“那可不见得,你忘了还有什么能让人不事生产忘掉骨子中的东西?” “什么东西?”夏竦好奇的问到。 “陛下严加管理又深恶痛绝的。” “佛门?!” 蔡伯俙端起眼前的酒具细细的品尝着辽朝的果酒微微点头,佛教这种东西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佛经会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佛理可以让人抛弃杂念。 可这种平静却是建立在人世间的苦、空、无常、和梦幻泡影之下的! 佛教会让人变得消极、悲观、颓废,认为人生就是苦海,否定了人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使人不思进取,建功立业是贪权,舍身为国是贪名,努力挣钱是贪钱,人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整天向佛祖菩萨祈祷。 夏竦和蔡伯俙细说良久都觉得脊背发冷,这是一条毒计,思想上的入侵会导致辽朝的一蹶不振,甚至毁灭一个国家和王朝,中原王朝历史上的先例可不少。 蔡伯俙微微苦笑道:“信佛就要摒弃欲念达到不朽?” 夏竦嗤然一笑:“不朽?你瞧见煌煌史书中有谁真的不朽!摒弃欲念?追求不朽便是世间最大的贪欲!”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辽皇耶律宗真坐在宴会的上首对大宋使团招了招手道:“朕自幼便学习儒家典籍,通晓诗词,如今大宋使臣在此何不即兴赋诗?” 机会来了怎能放过?夏竦在下几下踢了蔡伯俙一脚小声道:“机会来了!” 蔡伯俙起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蔡伯俙才疏学浅又整日经意商贾之道,已无诗才,但观今日大辽气象却感慨良多!” 上首的耶律宗真惊讶道:“哦,我辽朝何处让蔡副使感慨良多?” 蔡伯俙在瞧见夏竦的眼色后微微点头道:“外臣看到如今的大辽纵马射猎颇为不忍,一国之风气岂能如此杀伐?实乃非大国之道。” 他的话引起一帮辽臣的哈哈大笑,萧孝先开口道:“我大辽本就是游牧为生,儿郎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以放牧打猎为生,杀伐之气当然比你大宋要重得多。” 蔡伯俙摇头道:“杀伐之道乃毁灭之道,非治国之道!” 张俭眼中精光一闪的喝到:“放肆!我辽朝如何治国还需你一外臣多言?” 蔡伯俙摇头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我说看到的东西,难道有错?” 耶律宗真却是感兴趣的说道:“无妨,不过是酒宴间的说笑罢了,蔡使臣你继续说。” 蔡伯俙点头道:“那请陛下恕我冒昧,时间万物讲究的便是平衡,任何事情过甚就会物极必反,就如我大宋原先重文轻武一样,陛下说是吗?” “嗯,蔡副使言之有理,这便是道家的讲究的阴阳平衡。” 耶律宗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皇帝,一下就看出要害,蔡伯俙点头道:“陛下圣明。” 话说到这种地步便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所谓的阳谋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把对方引入圈套,即便对方知道也无济于事,就如现在的张俭,他虽然知道这是大宋使团的圈套,可只能死死的盯着夏竦和蔡伯俙而不能发作。 蔡伯俙闭嘴退回座位,夏竦微笑着点头,这一幕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在称赞蔡伯俙的辩才,只有张俭面露怀疑,什么时候大宋的使臣这么好心眼了? 他可是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不少的亏,从皇帝到臣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说来可笑,萧耨斤这样挟权弑杀的皇后居然是信佛的,这让耶律宗真很快的联想到佛教,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辽朝自不能把它当作信仰,而佛教就随意许多,更为重要的是佛们诸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谚语便是相反与杀伐之道的。 这种想法就像是幼苗一般在耶律宗真的心中扎下了根。 春猎的快意时光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的六月初六迎来了入伏的第一天,辽朝正式开始了加封典礼,无论怎么争取耶律宗真的亲政之权还是遥遥无期,萧耨斤终于展露出她蓄谋已久的阴谋,自立为后! 本不应该朝贺的大宋使团在夏竦的授意下送去了隆重的贺礼,精美的丝绸,光洁照人的瓷器以及各种礼器堆积如山。更加过分的是萧耨斤把自己的生辰定位应圣节,这是帝王才能拥有的权利。 耶律宗真气愤的快要炸开,更加可恨的是大宋使团的所作所为,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蔑视他的皇权。 做的也也差不多了,夏竦和蔡伯俙打算离开,而辽皇耶律宗真却亲自带人堵住他们的去路。 夏竦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道:“陛下为何阻拦我大宋使团的去路?” 在耶律宗真的授意下,张俭驱马上前:“你大宋使团要回国我辽朝自不会阻拦,毕竟你们已经凭吊过齐天太后,可我大辽的黄门令赵安仁为何会在你们的使团中?” 夏竦惊讶的说道:“黄门令赵安仁?蔡副使你瞧见了吗?” 蔡伯俙奇怪的摸了摸脑袋:“赵安仁是谁?没瞧见……”说完便转头对身后的跟随的仪仗道:“你们瞧见了吗?” 仪仗侍卫互相看了看道:“我等也不知谁是赵安仁。” 大宋使团装傻充愣的模样让张俭很是不爽,随即笑了笑道:“既然你们说没有,那便让我大辽搜一搜如何?如果搜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如果没有我张俭亲自向你道歉。” “列阵御敌!” 夏竦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拔剑大喝,在蔡伯俙惊骇的目光中,手下的仪仗军士瞬间开始列阵,一时间大宋使团飞快的变成一台高效的战斗机器,盾牌,步人甲居前,长枪在后,弩箭上弦,狰狞的指向张俭。 场面瞬间变得失控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四百一十六章大宋的广告 耶律宗真和张俭目瞪口呆的看着变成刺猬的大宋使团,仅仅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这个原本旌旗飘扬,骏马香车的礼仪使团就变成如此狰狞的模样。 闪烁着寒芒的刀剑,如山如墙,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斗志高昂,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一个使团该拥有的东西! 连夏竦和蔡伯俙这样的文臣都穿上了铠甲,腰间的长剑都已经出鞘蓄势待发。 耶律宗真手下的斡鲁朵勇士也不示弱,迅速把大宋使团围的水泄不通,张俭大喝:“夏竦,蔡伯俙,你们二人是要代表大宋与我大辽开战吗?!” 夏竦冷笑道:“笑话,明明是你辽朝无礼在先,侮辱我大宋皇帝威仪!” 耶律宗真忍不住问道:“朕何时侮辱大宋皇帝了,朕对皇兄可是佩服的紧!” 张俭已经发现其中的不妥可为时已晚,蔡伯俙哈哈大笑道:“恕外臣冒昧,陛下的话着实好笑,我皇在我等出使之前便再三叮嘱过,使团便是一国之脸面,务必在出使大辽的时候尊重辽朝风土人情绝不可失礼,我等谨遵圣谕,躬亲与王事不敢稍怠,自认为对辽朝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可如今陛下如何对我大宋使团?” 夏竦一提宝剑接口道:“我等乃是代表大宋皇帝的脸面与威仪甚至可以说我等便是大宋皇帝的意志!如今陛下要搜我使团,这就相当于打我大宋脸面,我等誓死捍卫大宋的荣耀!” 一帮侍卫击打盾牌和盔甲齐声怒喝:“誓死捍卫大宋威仪!”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如今辽朝和大宋之间名义上是兄弟之国,更不是战时状态,辽朝打脸大宋在前,那就别怪大宋撕破脸。 无论是耶律宗真还是刚刚自封为法天太后的萧耨斤都不想和大宋撕破脸,一旦使团遭受辽朝攻击,必会引起拼死反抗,夏竦和蔡伯俙甚至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这时候绝不能软弱下去,必须强硬起来,夏竦指着张俭喝到:“你想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争吗?如果是,我大宋百万雄师厉兵秣马转瞬即至!” 夏竦的威胁让张俭干咽了一下口水,大理的覆灭就在眼前,如今大宋军队的战力从眼前的使团侍卫便可见一斑,真要打起来,说不定大宋会趁机夺取烟云十六州! 但在宋人面前认怂可不是辽人一贯的风格,张俭也不想后退便默默的盯着大宋使团不说话,而一群斡鲁朵在没得到命令的前提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死死的围住使团。 张俭在赌,赌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不会先动手,毕竟他们两的小命还在大辽手中捏着呢! 场面陷入尴尬,耶律宗真不想让大宋皇帝看到他的懦弱,便默认了张俭现在的行径,可他也不想真的和大宋翻脸,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窜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才上任没多久的北府宰相萧孝先。 他是母后萧耨斤的爪牙,耶律宗真十分厌恶他,可他就如臭虫一般总是在自己面前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张俭你身为左丞相本该辅佐陛下接待使团,为何要派兵围困他们?!” 萧孝先很聪明的自动忽略包围大宋使团的人是皇帝的斡鲁朵,现在还没到与陛下翻脸的时候,只能把罪责推到张俭的头上。 张俭怒声答道:“我辽朝黄门令赵安仁就躲藏在大宋的使团中,你忘了他曾经要叛逃大宋了?!” 萧孝先下马走向夏竦道:“大宋使者请收起刀剑,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如何?” 夏竦微微点的问道:“是法天太后派你来的?” 萧孝先斜眼瞧了一下张俭道:“正是太后旨意,她听闻大宋使团归国受阻,特意命我前来相送,陛下年少气盛了些,使者不要见怪。” 夏竦和蔡伯俙对视一眼点头道:“解除戒备!” 大宋的使团迅速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代表和平的旌旗再次飘扬在旗杆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得…… 但这种目无天子的行为让张俭恼羞成怒,萧孝先三言两语便能让大宋使团偃旗息鼓,他把陛下的脸面放在何处?! 夏竦和蔡伯俙看的清楚,如今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张俭得到情报前来捉拿赵安仁,萧耨斤非但不派人来帮忙,甚至还前来阻挠皇帝和张俭,这简直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看来两人的计划在辽朝实行的很成功。 使团的队伍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萧孝先站在十里亭送别夏竦等人的样子让张俭觉得恶心,堂堂大辽的北府宰相居然如此做派,大辽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 离开辽朝的上京之后,蔡伯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刚这一幕实在惊险,少有不慎便会引起冲突甚至引发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一触即发。 “老倌,早知道能平安度过就不用把赵安仁安排在大定府了。” 夏竦嗤之以鼻道:“瞧你的模样都快被吓死了,要不是把赵安仁送走你会跟老夫一样拔剑御敌?” “老倌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赵安仁真的在使团中,我肯定豁出性命去守护使团!” 夏竦看着蔡伯俙认真的表情微微点头道:“守信乃君子之风,你有这样的风骨倒是不错……”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蔡伯俙呐呐的打断:“要是被搜出赵安仁你我都回不了大宋!” “孺子不可教也!” 看着夏竦的模样,蔡伯俙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陛下有过严旨,务必保护使团和赵安仁,甚至不惜以两国交战为威胁!” 夏竦一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用战争来威胁辽朝…… “难道陛下已经做好了北伐的准备?” 蔡伯俙微微摇头:“还没有,但陛下说了,如果辽朝故意用赵安仁一事刁难我等,大宋将成为我等的后盾,大国的威仪就是要保护我等的宋人免受欺辱,也包括赵安仁……” 夏竦点了点头,今天自己不惜以两国开战为威胁保护赵安仁的行为怕是不久便会在辽朝传开,这是陛下做给想回归大宋的汉人看的。 今天成功的把赵安仁带回大宋,也许明天就有李安仁,王安仁之类的返回…… 第四百一十七章天下最难的事 赵祯站在东京城的城口率领百官迎接使团的回归,东京城这座繁华依旧的城市向每一个曾经离开她的子民敞开怀抱。 朝中的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他们都不知道为何官家会出城亲自迎接使团的回归,赵祯并不向他们解释其中的奥妙,毕竟夏竦和蔡伯俙的所作所为上不得台面。 在朝臣们看来官家对使团归宋过于看重,只需在大庆殿以重礼召见便是,何必如此认真如大军凯旋似得,只有宋小乙站在城门的阴影之下微微点头,他了解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做的一切。 可以说这次辽朝的内乱就是他们两人一手造成的,挑拨法天太后与辽皇的关系,甚至连齐天太后的死也和他们有关,只要能使辽朝不得安宁,宋小乙才不在乎什么礼法之类的。 黑手什么时候遵守过礼法…… 宋小乙已经习惯了躲在阴影之下,一旁是形如朽木的陈琳,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后生了,因为这小子越来越像自己,只不过没有去势而已。 但说实话,陈琳也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悲哀,长叹一声道:“你就那么甘愿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宋小乙靠在结实的城墙上把身体蜷缩回阴影之中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曾经答应过官家永远做他的影子,时时刻刻处理见不得人的事,见了光我还怎么做事?” 陈琳苦笑道:“你知道官家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开口,官家一定会让你出头的!” “为什么要出头?我觉得现在的差遣很适合我,不瞒你说,官家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还提议让我转为文官,最少也是个龙图阁的大学士,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腹中才学太少当不得而已,我还是觉得现在的职司最适合我不是吗?” 陈琳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这话是没错,你小子也不知为何,天生就是管理黑手的料,这些阴私之事你总能处理的妥妥帖帖,官家怕是离不开你了。” 宋小乙哈哈大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谁?!” “唉!我就是知道当初官家收养的孩子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没错的,还记得老夫吗?” 站在城墙边上却绝不踏入阴影中一步的不是鲁宗道又是谁? “鲁参政?”宋小乙惊讶的望着鲁宗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是除了官家之外宋小乙最尊敬的人,整个大宋的摇杆也只有他的最硬,每每遇到不平事总能及时在官家面前上奏。 鲁宗道无奈的笑了笑:“辽朝的事情你知道的囫囵给老夫讲讲如何?” “鲁参政在说什么?” 见宋小乙装傻,陈琳在一旁装死,鲁宗道怒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朝中的诸公也许有些会被蒙蔽,可又不都是迂腐之人,王相公对辽朝之事避而不谈整日笑呵呵,丁谓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吕夷简仅仅因为和往相公顶撞几句就被官家出外,这一切都不寻常,加之辽朝剧变,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也就是诸公不愿趟这趟浑水罢了,你自是清楚的!” 陈琳惊讶的抬起眼皮望了一下眼前的鲁宗道,这还是那个迂腐古板的“鱼头参政”吗? 宋小乙和陈琳都小看了文人的才智,即便是再迂腐的人能当上京朝官也不会奔到哪里去,更何况是身为副相的参知政事? 朝中的官员有很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来,只是大家见官家不想说也就不问罢了,原因无他,一切都太巧了,使团在辽朝逗留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而恰恰就是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谁不知其中的联系就是傻子!他们只是聪明的选择闭嘴而已,但鲁宗道却是觉不会这么做的。 谏臣的职责就是掌谏诤以直言规劝皇帝从而实现自己在朝中的价值,鲁宗道自赵祯登基开始便一直负责上谏,只要赵祯一日未夺取他的差遣他便不会懈怠。 宋小乙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十里亭,只要赵祯不让他开口,即便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所有事情,鲁宗道感慨的说道:“你忠于王事当然是无错的,可如果辽朝的内乱是我大宋一手造成的,那就不是忠于王事了……” “鲁参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等助纣为虐了不成?!”陈琳的声音阴阴的响起,他最听不得对官家不敬的话。 鲁宗道嗤笑道:“你这杀才,当初老夫救你不知几次,如今你却也不知厉害。大国行事当以煌煌之道而为之,鬼蜮伎俩只能一时得逞,终上不得席面,你难道想让我大宋成为小人之国不成?!” 陈琳嗤之以鼻道:“算我欠你几次人情,可有些话不要太早的下定论,官家行事自有法度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鲁宗道点了点头:“所以才要我等谏臣直言规劝!” 陈琳还想说什么,但瞧见远处官家站在亭子中的身影微微叹息道:“也罢,你做你该做的事情没错,陛下确实不似先帝那般仁义到骨子里……” 宋小乙脸色一变,这些话就不是陈琳应该说的! 鲁宗道笑着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官家的仁慈和先帝的不同,没有一丝软弱在其中,这虽是我大宋幸事,可亦要好生辅佐,否则难免出现另一个汉武帝!” 陈琳苦笑着摇头道:“汉武帝有什么不好?一代雄主,千古敬仰!” “可他是个独夫!!你我百年之后如何向先帝交代?!难道先帝的嘱咐你忘得一干二净,是了!你现在过得舒服,在黑手中躲清闲,可别玩了先帝的交代,要让陛下成为有德之君中兴之主!” 陈琳的话就像一把小刀不断的刮着陈琳苍老的皮肤,让他浑身难受,而一旁的宋小乙则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和先帝扯上了关系? 宋小乙哪知陈琳和鲁宗道二人曾经受过真宗的密旨,严令二人辅佐赵祯,规劝上谏。 这是天底下最扬名的事,同时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殿中诫 当太阳略微有些西沉的时候,飘扬着旌旗高举节钺的使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赵祯对三才微微点头,大宋煌煌之乐奏响,赵祯走下台阶迎接二人。 这是一国之君给予的最高荣耀,夏竦面露自得,而蔡伯俙面露恐惧,双腿更是抖似筛糠。 他从一帮老文臣的眼中看到的可不是以往的和蔼可亲,而是渗人的冷芒。 当别人都用这种区别的眼光看你和旁人的时候,你就要检查自身的问题,蔡伯俙觉得自己在礼数上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帮老倌的眼神为何如此不善? 嫉妒应该是不可能的,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蔡伯俙自己外戚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蔡伯俙便自觉的向后与夏竦拉出更远的距离,把所有的荣耀拱手让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蔡伯俙第一次觉得自己外戚的身份这么尴尬,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上,更是无法与朝臣相提并论,。 赵祯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微微一笑便不再把他架在火上烤。 赵祯的御下之道一项是给个甜枣加个大棒! 他希望蔡伯俙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改革涉及到了文武,涉及到了宗教,甚至涉及到了宗族,唯独对外戚依然严加管束,无论古今外戚一旦干政,后果的可怕不亚于灭国之战。 当年的刘娥杨采薇,现在的辽朝法天皇后萧耨斤皆是如此。 蔡伯俙身为驸马,赵祯能用他却不能给他加官进爵,最多赏赐点财物便是,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盯着呢! 这还有谁比蔡伯俙用着更顺手? 赵祯在朝中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人,用着顺手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甚至连朝臣都会把眼睛紧紧的盯在他的身上,这让赵祯只需要在蔡伯俙面前展现宽仁的一面而不需恐吓他。 夏竦双手献上辽朝太后萧耨斤的国书道:“启奏陛下,辽朝国书献上!” 赵祯接过轻轻翻开金黄色的绢纸,上面黑色的墨迹显得尤为刺目,满篇皆是宋辽两国和平相处的言论,可见此时的萧耨斤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其实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辽朝的皇帝和正宫皇后相继去世,大宋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伐辽,在舆论上直接成为不义之师。 赵祯点头接过对一旁前来观礼的耶律宗政道:“朕会亲书一封,使着代劳递回国内。” 此时的耶律宗政仿佛年老了十几岁,三十多岁的人看着仿佛五十多岁的老叟,赵祯知道他是因为萧菩萨哥的死而一夜白头的,这需要多大的忠心才能为国家如此操劳,悲伤。 耶律宗真躬身行礼有气无力的说道:“外臣一定照办……” 此时也只有他显得强颜欢笑,而始作俑者的夏竦正在享受朝臣们的赞誉。 赵祯看的明白,对于耶律宗政他是同情的,可心中却没有后悔,事实那就是这样残酷,只有成功者才能给予同情。 欢迎仪式更多的是在等待,使团真的回来后便匆匆结束,毕竟谁也不想看着别人建功立业,而自己则要在一旁鼓舞喝彩,蔡伯俙几乎是飞奔的离开使团向自己的府邸赶去,这么久的漂泊在外,把自己的妻儿冷落了。 赵祯当然是放行的,朝臣们则是如送瘟神一般他把送走,为此王曾不惜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他,这是一种便向的示好,谁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王曾年岁越大便越圆滑,此时的他更多的是想安然卸任。 众人散去之后,唯独鲁宗道进入皇宫请求对奏,三才立刻通报,因为他见了曾经的都都知,宦官的老头目陈琳…… 陈琳还是老样子,仿佛就差一口气便入土了,样貌还是那么的行将朽木,只不过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透亮,三才引领着二人前往紫宸殿,陈琳看了看宫墙上的禁军笑道:“如今的皇宫和老夫所在时完全不同了啊,皇城司已经被合并进了黑手,你小子把剩下的人折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才赶紧答道:“除去并入黑手的人,剩下的我都把他们安置了松快的活计,有的去亲卫司养老,有的在密档行事,万万不敢亏待了他们。” 陈琳拍了拍三才的肩膀笑道:“不错,你还是挺照顾宫中老人的,记住,咱们也有老了的一天。” “小的记住了!” 自始至终鲁宗道都是一言不发,他把最近两年发生的大事统统梳理了一遍才猛然发现背后几乎都有宋小乙的黑手身影,宋小乙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官家授意的。 大理灭国之事,辽朝内乱之事,几乎都与黑手有关! 鲁宗道不是傻子,相反身为谏臣的他看得清楚,今天之所以带陈琳前来留身奏就是要规劝陛下舍弃小道,以大国之威堂堂而战。 赵祯换上较为随意的燕居服,头发束起用一件平常的紫金冠固定,这个样子最为舒适随意,毕竟是在朝会以外的时间会见朝臣。 然而他身上的随意与鲁宗道和陈琳的一丝不苟比起来就显得过于随意了。 但鲁宗道这次并没有在衣着上纠结,而是直奔主题道:“起奏陛下,辽朝内乱,我大宋不溯本清源也就罢了,何必让使臣居中挑拨?此非大国之道!” 赵祯笑了笑道:“看来鲁参政是知道了,也罢,此处没有外人,朕就和你说个清楚,这事与朕没甚的关系。” 当然是让夏竦和蔡伯俙背锅,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自己并没有参与,但总逃不了一个放纵的错误,赵祯果断的认了…… 但鲁宗道微微摇头道:“臣此次前来不是指摘陛下的所作所为,而是劝诫陛下,皇者当以堂堂之资,行光明手段,陛下只是觉得黑手好用便过分依赖,岂知这是不择手段的作法啊!” 鲁宗道说完便直直的望向陈琳,陈琳无奈的说道:“老奴也觉得陛下使用黑手过于频繁,本觉得没什么,可想起先帝的话还是觉得陛下应当稍减黑手的使用,以探听情报为主,非万急不可轻启阴私之事!” 赵祯长叹一声苦笑道:“你们是不知朕心中的急切啊!朕知道你们担心朕变成独夫。先帝如此,如今你们亦然,难道朕就真的让你们如此不放心?” 鲁宗道面色严肃的摇头道:“不是对陛下不放心,而是陛下与我等不同!自陛下幼年时,臣便是陛下的老师,您心中对世间之物的认知便与一般人不同,从看法到想法皆是臣从未见的,臣也说不出到底不同在哪里……但先帝知道却从未告诉我等,只是让我等务必劝诫官家,小道不可取,独夫不可为!” 鲁宗道的义正言辞让一旁的陈琳连连点头,而赵祯面无表情却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第四百一十九章正大光明 赵祯的担心还是发生了,他知道鲁宗道说的是什么,自己身上的不同皆是源自于后世的思想,后世的急功近利使得赵祯自己并不在乎手段,他刚刚穿越的时候身上有着一股非常的浓重后世气息,这也使得真宗和鲁宗道等人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经过后世熏陶许久的赵祯,做事的时候本能的选择最为有效的行事方法,而忽略了这个时代所讲究的道…… 说到底他和夏竦很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最为高效却过于理性的思维方式,从a到b不光是能走直线的,还有更多的曲线可供选择。 而在大宋更加注重的是不是高效和理性,而是感性。 说白了就是人性,在这个连法律都讲究人情的时代,赵祯的所作所为当然不能称之为帝王之道,黑手的事情暴露出了赵祯执政的弊端,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怂恿黑手挑拨大理段素兴,再以不臣之名派兵讨伐,这一切在赵祯看来本是没什么,可一旦放在鲁宗道这样的“阳光”下曝晒就变得肮脏不堪。 赵祯在御座上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段过于卑鄙,甚至连挑拨辽朝内乱也是如此,作为一国之君这样做实不能称得上大道。 赵祯虽然面无表情,可脖后的汗毛已经被汗水湿透,恐惧的感觉弥漫到自己的心头,难道在朝臣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独夫?! 一旁陈琳的眼中露出一丝愧疚,说到底官家为大宋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大宋中兴,并无什么错处,只不过行事方法有待改进罢了,现在瞧见官家这幅模样,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愤怒,鲁宗道这么做实在是大不敬。 鲁宗道敏锐的发现赵祯僵硬的表情,在心中微微叹息开口道:“陛下无需如此震惊,只需改变手段便可,煌煌大道终有解决之法,以大道行事放能成就圣明!” 赵祯涩声开口道:“这么说,朕以后行事当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去索取一切?” “正大光明?!至若周公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在国家。好一句正大光明!官家对治国之道原有如此见地,微臣佩服!” 在听到赵祯说出正大光明四字之后,鲁宗道瞬间便联想到了周公,心怀坦荡,言行正派才是大道! 赵祯一时脸红,这是紫禁城乾清宫中牌匾所书,也许当初顺治皇帝写下这四个字就是提醒一国之君应当注意行事手段。 赵祯微微点头起身对鲁宗道躬身一礼:“鲁师所言如醍醐灌顶,让朕豁然惊醒,朕的行事之道有违礼法,以后当以正大光明四字警醒,行帝王之道。” 鲁宗道和老陈琳对视一眼,齐齐的跪倒:“陛下圣明千古难见,臣以揣测之心度之实乃不敬!” 赵祯苦笑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朕自己没想好,之前的行事有违帝王之道,三才取笔墨来,朕要亲笔所书正大光明四字,悬于大庆殿之上以警后世子孙!” 三才飞快的端出笔墨纸砚在赵祯的御案前铺开,他知道官家善于飞白,挑选的也是稍细的毛笔,谁知赵祯避过三才递来的毛笔,取出一只最大的斗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书写。 正楷的字体正好对应正大光明的方正,一笔一划虽然看着呆板却方正有度,鲁宗道见了大为赞叹:“官家笔力浑厚,下笔果断而无一丝犹豫,好字,好意境!” 赵祯笑道:“这还要多亏鲁师的指点,朕才能豁然开朗,三才命人刻成牌匾送往大庆殿。” 朝中的文武又不是傻子,其中有不少人能看得出赵祯的手段,但他们都选择避之不谈,他们又不是谏臣,没必要去得罪皇帝,再说千古君王又有多少是没有一丝缺陷的呢? 从夏商周开始到灭亡的大唐,君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最少官家比之秦皇汉武和唐太宗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仁慈的许多,这是千古难得的事情,谁还会在乎官家的小手段,为尊者讳还来不及…… 满朝文武也只有鲁宗道这个谏臣依然履行职责,大有魏征的风范,也是因为他赵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缺点,赵祯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鲁宗道的提醒自己和大宋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坚持有的时候甚至能挽救一个国家滑入错误的深渊,鲁宗道这么做了,赵祯便在第二天的大朝会上着重的褒奖了他,同时兼任京朝官流内铨,专门负责对东京城中五品一下京朝官的注拟、磨勘等事。 这是相当大的权利,原先隶属吏部负责,现在直接被授予鲁宗道,旁人却没有怨言,鲁宗道在官家面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佩服,谁见了他都要唤一身鲁公以示尊敬。 大殿上正大光明四字尤为醒目,赵祯就坐在牌匾下听取朝臣的奏报,今日好像没什么事情,但朝班的队伍中却有一丝凌乱和推搡。 赵祯目力相当不错,远远的便能瞧见不整,然而殿中御史却一言不发,仿佛没看见似得,这便让赵祯更加好奇御史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推搡,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有事上奏,他人何敢阻拦?!” 赵祯的话音刚落,队伍便立刻安静下来,只有范仲淹出班道:“起奏陛下,臣泣血上奏!” 泣血上奏?这什么情况,一项稳重的范仲淹可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赵祯微微点头:“准。” 见官家同意,范仲淹拜下急急的说道:“员外郎黎德润知老子故里卫真县为官光明磊落,清正廉洁。在卫真任职期间,抑制富豪不法,决断疑案,处处为百姓谋利,深受百姓爱戴。 然淮南东路亳州官吏不顾百姓疾苦,营私舞弊,公开进行贿赂,极力搜刮百姓,黎德润一向刚介廉直,与州府官吏相抵触,他对上官的行为极为不耻,据此上疏朝廷,弹劾揭发其罪行,贪官污吏十余人因此受到惩处。 受惩处者对黎德润恨之入骨纠集起来一同诬告黎德润,散布谗言,又重金贿赂前来办理此案的差遣官。差遣官没有详加调查,就宣布黎德润有罪,拘囚他入狱。黎德润悲愤不已,在狱中自缢而死!”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正大光明的四字匾额在高高的宫殿中显得尤为晃眼…… 第四百二十章文治的崩塌 大殿在陷入短暂的寂静之后便爆发出一阵嘈杂,一个堂堂从六品的官员就这样在大牢中自缢而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范仲淹趴在地上默默流泪,而年轻的官员则是异常愤慨,整日笑口常开的王曾铁青着脸,丁谓一言不发,而鲁宗道则是怒发冲冠道:“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殿中御史不得不以朝板击相互击打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而使众人安静下来。 赵祯坐在御座上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刚刚把正大光明的匾额悬挂与大庆殿之上,转瞬间就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上奏,这是实实在在的打脸,赵祯甚至能感觉道自己的脸颊通红。 赵祯怒声道:“岂有此理,如此冤情为何如今才奏报,这本不需在朝会之上奏报与朕便能解决,朕定要查个明白!” 确实大宋官员不会被轻易的治罪,即便是有罪过也不会如此简单的便被抓起来,地方县一级的官员虽然不是赵祯亲自任命,但多少也有些影响,向这个黎德润,赵祯就久闻其名,并且他弹劾不法官员的事情也在各州府监察的奏报下上呈天听。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官员才被赵祯严重处罚而心生怨恨。 连自己手下的官员都保护不好,以后还有谁敢检举不法?赵祯心中无限的愤怒犹如燃烧的烈火不断的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朕挂起这个牌匾不光是警醒坐在这御座上的人,同时也提醒诸公正大光明!如今有此骇人听闻之事让朕蒙羞的同时也让大宋蒙羞!黎德润在百姓中官誉极佳,但却蒙受不白之冤,百姓如何看待朝廷?朕与诸位臣公建立起的文治盛世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祯的话一下击中了文臣们的要害,文治不光是赵祯一个人的荣耀更是全体士大夫的荣耀,丹青史书中会把他们的名字与文治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文治就是他们,他们就代表文治! 现在最为荣耀的东西遭到破坏,朝堂的衮衮诸公谁能忍受得了?士大夫图个什么?图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吗! 年老的王曾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双手紧紧的捏住朝板恨恨的到:“这种大奸大恶之徒一定要从我等士人中揪出来,不然何以严惩?如何能以正视听?!” 王曾的话说进了众人的心坎中,什么刑不上大夫,什么不杀士大夫的祖制统统抛到一边,他们恨不得立刻将那罪臣拎出来五马分尸…… 当一个人的行为破坏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敌人甚至包括原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人。 文治之功受损的同时,武将也开始担心他们的武功被人怀疑,身为枢密使的曹玮出班道:“王相公说的是,一人之过让整个朝廷蒙羞,百姓见到的是好人蒙难,从而开始对朝廷产生怀疑。”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文臣和武将之间进过文治武功的宣扬已经是形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曹玮这个枢密使都开始维护其文臣的声誉了。 周琦,赵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当初他亲自坐镇龙门镇监督赈灾的时候,他当时还是随州的知州,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赈灾有功,赵祯特意提拔了他,可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让这个曾经与灾民同吃同住的好官变成如今的模样。 周琦现在是淮南东路的转运使,除了主管着一路之地的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黎德润的官司就是他全权负责的。 赵祯起初还有点不相信,当初他见到的周琦算是所有州府当中赈灾最为尽心竭力的,听蔡伯俙说他在御前见驾之前更为凄惨,身上的官服都当给当地大户借粮去了。 可现在他在赵祯心中的好官形象瞬间崩塌,甚至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开始怀疑周琦当初在赈灾的时候所作的一切是否都是在演戏。 宋小乙站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小心的夸过赵旭堆积起来的积木皇宫躬身对赵祯道:“启奏陛下,江淮东路黑手分部传来消息,周琦家中确实有一大笔来路不明的财物。” 赵祯指了指一旁的锦榻道:“赐坐,朕本来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谁知果然是作无用功。” 宋小乙见赵祯如此失望不禁开口道:“这只是黑手探明的情报,还不知那些财物来自何处……” 赵祯无力的摆了摆手中的奏疏道:“这还用去查吗?他周琦一项是打着两袖清风的旗号,在人前也多是标榜勤勉克己的,家中既没有商铺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如何会多出那么多的财物?朝廷给他的俸禄可达不到如此奢侈的地步。” 宋小乙一时无语,这周琦家中的财物多的数不胜数,完全超出了一个转运使的俸禄所得,甚至连王相公那样的宰执之臣都不能与之相比。 见他不说话,赵祯问道:“黎德润是否下葬?卫真县百姓又是如何?” 宋小乙犹豫了一下道:“启奏陛下,黎德润的家人已经把他的尸首收走,卫真县的百姓状若丧母,悲痛之情无以言表……” “说实话!” 能从宋小乙嘴中听到这样的话说明当时的场景更加悲惨。 “陛下息怒,百姓中多有指责讽刺朝廷之言,然这是他们气愤过甚所致,事出有因!” 赵祯挥了挥手道:“无碍,朕不是昏君,百姓说的也是事实,朕自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话虽这么说,但赵祯作为一国之君显然是不好受的,但很快赵祯便恢复过来,官员腐败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会发生,甚至在文明程度相当发达的后世也依然如此,如何保护官僚队伍的清廉才是首任务。 大宋有一套自己的防御措施,比如高薪养廉,比如封建王朝中首创的“公用钱”与“券食”制,当然也少不了强大的台谏系统,以及发达的监察权,这些构成了宋朝最有力的反腐败机制,然而前提是帝王和朝中重臣要维护好它。 赵祯本以为在这些制度之下,腐败,滥权,渎职,懒政这些帝国的细菌难以滋生,谁知还是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好官的性命都为此丢掉。 穿越到大宋的赵祯对生命的价值非常看重,一个人的自杀是他忍受了多大的冤屈和折磨? 赵祯为那死去的黎德润觉得不值! 第四百二十一章皇帝亲临 一国之君对官员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参加他的葬礼,在大宋享受过这种荣誉的只有太子太傅王旦,但今日卫真县黎德润却也得到这种荣誉,一大早百姓们就聚集在县城的长亭外等候。 官家居然为黎德润这样的从六品知县事亲自参加葬礼! 这让原先许多对朝廷不满的人闭上了嘴,当地从路一级道府一级的官员全数赶来,就连周琦和那帮陷害黎德润的官员也不敢例外。 百姓们望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快意,这些害死黎青天的罪魁祸首就要遭到官家的惩罚,朝廷派来的人在传达过官家前来为黎德润送葬的消息同时也说出了陛下会严查黎德润一案,这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在任何一个时代百姓都见不得好人蒙难坏人逍遥的事情。 赵祯坐在马车中,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依然留守东京城,他只带了一些刑名老手前来,为的就是把案件查的水落石出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才在平稳的马车中端起茶壶给赵祯的茶杯中续上茶水,皇帝的马车宽大平稳,茶水并没有多少洒出,赵祯接过润了下嗓子道:“让包拯前来见驾。” 包拯现在是有名的青天,当年监军明如明镜,之后权知开封府更是井井有条,断案入神,这也使得许多外地的百姓前来告状,包拯是来者不拒……惹得外地州官大为不满几次上疏参奏与他。 但赵祯的御批很简单:“汝能断案公道,辨明是非,百姓又何必千里迢迢赶往东京城寻包希仁主持公道?” 那些上疏参奏的官员一时间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上奏,但在不久之后便请求朝廷派遣包拯手下能干的刑席前去帮忙,赵祯大笔一挥的便同意了,知道自己的短处并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自开封府一府分三衙之后,一大批的刑名出现,甚至还被授予了品级,这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赵祯这是在鼓励他们努力钻研,从古至今刑名都是一件相当重要的科目,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小事”被历代帝王所忽视,赵祯岂能懈怠? 马车还在前进,但速度变得又快又稳,不是车夫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进入卫真县境内后,原本的土路被平稳的水泥路所替代,这条路便是黎德润带领百姓修建的。 卫真县虽属毫州治下,但距离应天府只有短短的百里之遥,有了这条水泥路速度还能更快,赵祯坐在车上暗叹一个好官的枉死。 地方官员不需朝廷下公文便能自主的向当地大户筹借钱款带领百姓来修路,这在大宋并不少见,但黎德润是没有参杂一旦私利在其中的,不为政绩,不为名声,只是单单的想让百姓过的更好。 赵祯一路上早就翻看过黎德润的官志,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当初他向自己检举州官的时候,赵祯便打算提拔他,可他拒绝了。 一句“以同僚不法而自上其位,何以做官,做事,做人?”赵祯至今记忆犹新。 赵祯相信他是一个不输与海笔架的好官,海瑞甚至都比不上他,黎德润并没有像海瑞一样自己节俭也让家人受苦。 相反他把家人照顾的很好,黎德润家中兄弟姐妹甚多足有六七人,这样的家族也不小,他在时常常接济亲友,善待妻子,奉养父母,没有让任何人受苦,这是最为难得的。 赵祯看人是多方面的,因为他信奉辩证之法,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但在黎德润身上他几乎找不到缺点,如果硬要说缺点便是他刚过易折的脾气和对自己太过苛刻。 但这何尝不是他的优点呢? 百姓们见之喜,士人们见之敬,不法之徒见之惧,赵祯从不远处前来迎接皇驾的百姓身上便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上几乎都是披麻戴孝,脸上的表情也多是痛苦之色。 包拯站在皇驾之下,赵祯让他上车,与君同乘是一件相当尊荣的事情,包拯想了想还是上车了,赵祯指着车厢中的固定在地上的凳子道:“马上便要到卫真县了,朕传你来是想问问,你打算如何办案?” 包拯躬身到:“起奏陛下,黎德润的官志臣已经看过,只需走访卫真县全境便能得出他是否为百姓和朝廷做事,不过臣觉得有些多余,长亭的百姓应该就能说明黎德润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啊,百姓如此爱戴黎德润也远远出乎朕的意料,无论老幼,无论富贵,无论亲疏,解释披麻戴孝,可见黎德润的人品,官品。朕要你查的是周琦等人,你可有把握?” 包拯信心满满的说道:“臣有把握,他们绝无脱罪的可能!” 国法是赵祯制定的,那他也要遵守游戏的规则,必须要以证据定罪,否则不能以皇帝的金口玉言弄死周琦等人,虽然赵祯在心中已经把这些人砍了不知多少回…… 法度这种东西一旦要建立起来,便能难推翻,赵祯就是要利用黎德**事,向天下人表明大宋对贪官污吏的严惩,同时也告诉天下人,大宋的法度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更改。 这是在为以后的帝王打下基础,给皇权套上一个小小的枷锁,形成祖宗之法,后世子孙不可过于利用皇权泛滥行事。 包拯岂能看不出赵祯的用心? “陛下以身作则,后世之君定当谨遵!” 赵祯笑了笑并不说话,封建王朝的延续都是有始有终的,赵祯不相信大宋能永远长存,但只要延续华夏文明的火种这就够了,他所能做的只有在他活着的时候把大宋经营的更好,尽量延续大宋的国祚。 马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到达了长亭,仿佛不用车夫的指挥,马儿就自己缓缓减速停下,人山人海的景象它们已经习惯,谁让它们的主人便是大宋的统治者。 包拯在马车停下之前便急急的跳下马车,他可不想被别人看见和官家一起乘车,这不是现在的他能享受的待遇,让人误解可就不好了,赵祯在马车上微微摇头,士大夫心中的坚持与骄傲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皇帝亲自抵达卫真县,百姓们当然是兴奋的,可皇帝又是来参加黎青天的葬礼,百姓们更多的是感激。 第四百二十二章生命换来制度 卫真县前身是苦县,真源县。真宗于大中祥符七年亲临鹿邑朝拜老子之后,下诏改真源县为卫真县。没办法,赵祯的老爹是个坚定的信老奉道之人。 他在位时坚决捍卫道教真理在当时的统治地位,改真源县名为卫真,以表明他比其他人更加维护与捍卫老子、道教,以期求仙问道之心能打动上天。 然并卵…… 赵祯出于对老爹和老子的尊重便在长亭外便下车,远远的便能看见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 百姓和官员见赵祯如此举动顿时心生好感,陛下的仁德果然世间无双!数万人躬身行礼口称万岁,隆隆的声响在卫真县的上空盘旋,惊起飞鸟…… 赵祯漫步而来,对百姓挥手致意,多么淳朴的百姓啊!就因为自己对老子的尊重而激动成这样。 水泥的路面平整异常,根本无需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赵祯身穿衮服走在其上微微的用脚蹋了蹋地面道:“黎德润即便身死也给卫真县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路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德润道吧!” 州府官员身体一僵便连连点头称赞:“陛下体恤臣属之心古今罕见,我等涕零!” 赵祯看见周琦的一张脸便腻歪,冷笑着说道:“周琦,你如何能坦然面对这路和卫真县百姓吗?!” 此时的周琦已经是抖似筛糠,颤颤巍巍的说道:“臣惭愧,不该不经审查便匆匆把黎德润下狱……” 赵祯冷哼一声:“好一句未经审查,怕是黎德润的自辩之词你都置若罔闻了吧?如此简单的诬告你能看不出来?那是如何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朕看你是有心为之!” 周琦扑到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臣错了,臣……” 赵祯并不理睬而是继续向前道:“你错没错的朕知道,你还有什么话便对你的提审官包拯说吧!” 皇帝金口玉言,四周的侍卫立刻上前剥去周琦的官帽和公服,押解下去,谁也不会理会他的喊冤。 卫真县的有德者长者福伯得到了赵祯的召见,眼前的老人有些紧张,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但毕竟是老子故里出来的人,礼数倒是很周到,有板有眼的参拜赵祯。 赵祯笑眯眯的拉住他的手坐下道:“老丈无需多礼,坐下慢慢聊。”说完便命三才端上茶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舟车劳顿。 皇帝如此和蔼,聊到开心的地方甚至会哈哈大笑,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了赵祯会高兴,哪家出了厮混的汉子赵祯会笑骂,而撂倒黎德润的身上赵祯却露出愧疚的表情。 一见赵祯的表情难看,福伯打算换个话题省的让皇上尴尬:“官家,其实是黎青天太过刚直,只要稍稍等待必会得到官家的注意,彭城人颜太初都赋诗为他伸冤,范公也要在朝堂上为他说道说道,谁知性子太急,才做出这种傻事来。” 赵祯微微摇头道:“这不能怪他,皆是朕之过也!” 福伯表情一变:“陛下可不敢这么说,怎么能怪到您的头上,皆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在老朽看来那些毫州的贪官污吏才最是该死!” 一旁跟随这赵祯的州府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虽然有罪的同僚都被收押了,可他们毕竟还是毫州的父母官,被福伯这话一说,不是给官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赵祯瞧了他们一眼对福伯笑道:“嗯,朕记下了,以后定会对路州县三级官员加强监督。” 这话显然说道福伯的心中去了,他微微感叹道:“黎青天在自缢之前曾经大声疾呼,朝廷对地方的监察不够,所以才会滋生贪腐乱权,如今官家如此说,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愿,黎青天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赵祯点头道:“嗯,朕便是亲自来为他送行的,老丈朕听说百姓闻听黎德润死讯,罢市撤业,数千人涌到县衙,哭声震彻卫真城,可有此事?” 福伯的脸色一变开始变得恐慌,无论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原因,数千人冲击县衙都是不对的。 “陛下,事出有因,毕竟黎青天惨死狱中,我等不明真相还以为是暗中遭遇毒手的……” 赵祯摆了摆手:“老丈无需惶恐,朕知道事出有因,自不会追究,但其中是否有人挑唆,或是指使?” 福伯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也并无人指使,大家不过是一时激愤罢了,都是一路走一路加入的,并无人聚众,也无领头之人,非要说有主事者便是老朽了。” 果然是老子故里的人,端是敢做敢说,宁愿在自己面前坦然承认,也不愿哄骗自己,赵祯哈哈大笑道:“老丈敢作敢为,朕早就说过不会在追究,当然不能食言而肥嘞!” 赵祯缓了一口气道:“既然您老这么说了,朕也要罚你……就罚你把院子腾出一间来给朕当作行宫只用。” 皇帝外出都是要临时修建宫殿的,赵祯为了避免劳民伤财,严令任何人打着行宫的名头修建宫殿,就在上清宫凑活几天便可,谁之看见这老丈一身儒服,有相当健谈,在自己面前也算是不卑不亢,那就住在他家就好。 经常有富商巨贾献出自己的宅邸供皇帝出巡居住,皇帝住过的房间当然是有龙气,说不定还能留下大运气,福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但他却稍显尴尬的说道:“启奏陛下,老朽的院子太过狭小,怕是让陛下住的不舒坦……” 赵祯抿了一口茶水道:“无碍,朕也不是奢侈的人,凌霄宫阙楼万重朕住得,寒舍草屋一两间朕也住得!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我好好畅聊一番,朕还想了解一下这卫真县的风土人情。” 福伯自是满口应下,心里盘算着回家之后定要把一切规制好,不然真是在官家面前丢脸了,其实他想多了,赵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择床,对于他这个曾经在野地里睡过觉的人来说,有张床就能睡着。 三才脸色不好看,负责防卫工作的彭七更是脸色难看,小家小院的本就不好防卫,在加上官家不让军士们打扰百姓,那只能到加派人手做到外紧内松了。 和福伯聊完,赵祯便亲自前往黎德润的灵位前以天子之礼对黎德润的灵位躬身一礼,在他的灵前对前来观礼的百姓和官吏宣读祭文,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黎德润会完成他的愿望。 四周的百姓无不痛哭流涕,这是黎德润用生命换来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又见道门 赵祯难得离开东京城在大宋地方巡视,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黎德**事,朝臣们一定不会同意赵祯的这次出巡,毕竟皇帝出巡耗费巨大,且劳民伤财。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不理解,自己不过是去距离应天府不远的卫真县而已,一路上走漕运便是,如何能用得了多大的花费? 可现在他却不好意思说话,眼前队伍实在太惊人了…… 单单是自己的马车就足足有六匹马拉着,四轮的马车载着宽大就如一座小型宫殿的车厢,即便赵祯提出缩减开支的提议也没用,礼部的官员能用一万种理由把赵祯的话堵回去,赵祯还不能反驳,因为人家在礼法上是真正的权威…… 跟随的亲卫禁军更是数量庞大,赵祯一再缩小,从大驾卤薄换为小驾卤薄,可人数无论如何缩减都有三千之众,所用器物更是繁多。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没注意,在无聊的时候细细一看却被下了一跳。 篦头四,画角十二,鼓二十四,大铜角八,小铜角八,金四,金钲四,杖鼓四,龙头笛十二,拍板四,这些只单单是杂物,旌旗就更多了,肃静旗二,金鼓旗二,白泽旗二,门旗八,日月旗各一,云雨风雷旗各一,五星旗各一,二十八宿旗各一,北斗旗一,五岳旗各一,四渎旗各一,青龙、白虎、朱雀、神武旗各一。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幡子,甚至还有兵器…… 方天戟四,豹尾枪二十,弓矢各二十,仪刀二十,仗马十;仪仗兵器也少不了,吾仗、立瓜、卧瓜、金钺、御仗、星各六。 赵祯不认为这些东西能用作实战,但依然被禁军们扛着视若珍宝。 一旁五颜六色的伞盖看得人目不暇接,紫方盖、红方盖各四;红罗鸾凤方扇八,红单龙扇八,红双龙扇八,黄单龙扇八,黄双龙扇十二; 内侍的手也没闲着,拎着拂尘,红镫,金炉,金香盒,金盆,金水盂,金大瓶,小瓶,马杌,金交椅,金足踏,仿佛自己离开这些金器就不能生活一样。 赵祯感叹帝王的奢侈,这大概也是为何有宋一朝文臣们会反对皇帝出巡的原因吧?实在是太奢侈了,金银器具看的赵祯都眼花缭乱,更别提围观的百姓了,可痰盂马桶之类的也都展现给百姓看是什么意思? 赵祯在卫真县的主路上缓缓前进,回头才发现身后队伍的冗长,原来自己不光有这座马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仪象有五,均施锦鞯负宝瓶各一,瓶铜质贴金,并木雕贴金,仰覆莲座,雕花番草;玉辂一乘,大辂一乘,大马辇一乘,小马辇一乘,香步辇一乘,凉步辇一乘,大礼轿一乘。 连朝中的士大夫和商贾都不屑为止,赵祯身为帝王当然不能乘坐,更让赵祯担心的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跟随的吏部官员解释这些都是皇帝出巡必备的交通工具,可赵祯一样都不打算用,步撵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四壁的轿子,由人抬着,赵祯厌恶这种以人为畜的行为。 步撵这种东西早早便有了,可除了唐太宗曾经坐过一次就放弃使用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做了,至少是在大宋之前没人这么做,毕竟连无道的君王都未尝敢以人代畜。 到了遵守礼法的大宋就更没人使用了,赵祯的仪仗也不过是仪仗罢了,但绝不能缺少,这就是礼法。 庞大的队伍在太清宫前停了下来,仪仗队伍迅速的各就其位,一时间香火鼎盛的太清宫变成威严庄重的殿堂,卫真县的百姓看到了皇帝对老子的尊重。 赵祯对宗教并不感冒,但他对老子这样的先贤却十分敬重,也可以说历代君王对他都十分敬重。 玄宗李隆基时,太清宫规模达到鼎盛,占地八顷七十二亩,周围四十里,宫内建筑排列有序,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太清宫称前宫,洞霄宫称后宫。前宫祀老子,后宫祀李母。两宫中隔一河,河上有桥。河名“金水”,桥称“会仙”。 但盛极而衰,衰极而盛,唐末黄巢起义,太清宫毁于兵事,而自称道君皇帝的老爹更是拨国库银重建太清宫、洞宵二宫,规模比唐时有加,并立有“大宋重修太清宫之碑”、“先天太后之赞碑”、“会真桥记”等碑刻以示纪念。 赵祯不反对这种行为,但对于老爹把老子封为皇帝这件事却颇为不爽,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这与礼法不合,而且使得很多人在此留下尊老崇道、咏物状景的诗篇,连朝中名臣范仲淹、欧阳修,苏洵等人也赫然在列。 庙祝前来礼拜赵祯,并请赵祯给老子上香祭拜,赵祯无奈苦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就在庙祝脸色一变开始凄惶的时候,赵祯接过线香对着老子的牌位和雕像躬身行礼,没办法谁让这是老爹认可的呢?作为儿子的自己总不能公开反对打老爹的脸吧? 而且赵祯要以道教为国教,那必须给世人留下尊老崇道的一面,这也是赵祯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佛门在大宋已经快完了,人的生活好了,自然也就少了很多人去菩萨那里倒苦水并整天祈求来生的富贵。 而道门的修身养性和养生之道让大家趋之若鹜,但其中的骗局和敛财不法让赵祯觉得该找玄玄子谈谈,这老头是道教的掌教,自己把面子给了道教,剩下的就该开出条件了,既然道门已经被纳入朝廷的管辖之内,那就必须遵守皇帝定下的规则。 赵祯祭拜过老子之后便进入了太清宫的后殿中,玄玄子已经在此处等待,三才极有眼色的带着内侍离开,他知道官家必然有话要和玄玄子单独叙说。 一张小几,俩个蒲团,一壶清茶,俩个品客,皇帝与掌教就这样坐在蒲团上商讨对道门的规划。 赵祯尝了一口就被这茶水的清香甘甜所打动,笑眯眯的对玄玄子说道:“茶倒是不错,很附和朕的口味。” 玄玄子眼睛一亮的说道:“陛下觉得这茶很好?这便是我道门子弟在洞天福地中种植的茶叶,彩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说人话……” 第四百二十四章坐而论道? 玄玄子知道皇帝对这些虚无缥缈的大道不感兴趣,给赵祯续上茶水道:“道家讲究无为清修,返璞归真,但世人却不能如此,当然陛下也不喜欢如此。”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错,都去无为清修了,谁给大宋缴纳赋税,谁给朕处理政事,谁去保家卫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拿这茶做幌子。” 玄玄子被赵祯一语揭穿也不脸红而是恭维道:“陛下洞若观火,臣便如实上奏,臣打算让我道门子弟广种茶叶,并请朝廷发放经营牌子……” 赵祯明白玄玄子的意思,他是想多一条赚钱的门路,毕竟道门的弟子很多,也要有条生路,而种茶制茶也很附和他们的身份。 赵祯笑道:“可以,朕御批你道门经营茶叶之便,但你要把道门子弟约束好,朕不希望在看到那些放贷的长生钱和骗人的道门把戏,否则加税!”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走街串巷,行走村县的道人几乎都是假的,真正的道士不是在山中清修,就是在道门做事,何苦跑到世俗间去滚打?” 赵祯奇怪道:“朝廷不是给你道门发放新的度牒了吗?为何还有这么多滥竽充数之人?” 玄玄子这回尴尬了,无奈的说道:“天下道门子弟何止万人,即便是有度牒发放也需时间,且官家又作废原先的度牒,致使许多人冒充我道门中人只需一件道袍便能了事……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赵祯一时无语,道门的混乱居然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朝堂和宗教之间接合不恰当所导致,赵祯一直把这些问题看的太简单了,在他看来只要把宗教归纳到朝廷的制度之下,便万事安心。 谁知这两年民间长生钱和各种装神弄鬼层出不穷,官员们连连上疏苦不堪言,但对付这些人只能发现之后在做处理,效率低下不说还不能防患于未然,此次赵祯正好抓住机会和玄玄子说道说道。 摸了摸下巴露出和煦的笑容但在玄玄子的眼中却是比恶鬼还恐怖,官家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注意,而且对自己一定是不友好的…… 果然赵祯开口道:“哦,这么说来是你道门庞大臃肿难以管理了,朕倒是有一个好方法,你道门的户籍专归户部管理,既然朝堂接手了便能给出专项的财费帮你道门管理道籍了。” 玄玄子身体一僵,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给他免费的白食吃,可从他对官家的了解其中一定有什么陷阱,别人不知道,他道门可是被官家给坑惨了。 道门的改变虽然让其他人叫好,可在玄玄子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天下道门都成为宣扬皇权的工具,甚至连道门子弟对道法的钻研也被纳入了考核,这对道门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唯一的好处便是道门的土地交税很少,所以玄玄子才打起种茶制茶的主意,否则道门干什么不比种茶赚钱?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让他玄玄子上了官家的贼船,但如果不上后果甚至更惨,那佛门的娄守坚便是最好的例子,不光佛教在大宋不景气,就连佛门弟子也必须是通过朝廷考核的僧人才行,否则一律削去僧籍。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体恤我道门,玄玄子自当谨遵圣谕。” 看着玄玄子的悲苦模样,赵祯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但他深深的知道,宗教只有在约束好的时候才算得上是一个助力,否则它便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其实把天下所有道士的道籍划归户部管理不光能控制道士的人数,更能对他们实行管理和约束。 道家崇尚自然,有辩证法的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 说来讽刺,道教的那些神仙都是老爹一手册封,原本的道家是不崇尚神仙的,他们追求的是更为高远神秘的大道…… 无论儒家还是道家,都是从现实而不是非现实,从人文而不是鬼神角度去追求,儒家追求的人本,而道家追求的则是自然为本。 在赵祯看来老爹求仙问道之心,其最根本的还是在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赵祯猛然想出一个好主意,转头对正在苦思冥想官家又给自己设下什么圈套的玄玄子道:“你道门不是也崇尚黄老之学吗?朕觉得你道门应该着重发展才是!” 玄玄子奇怪的望了一眼赵祯,眼前的这位年轻天子:“陛下说的是汉代的黄老道家?!” 赵祯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黄老道家,朕觉得他们才是真正能窥见天地大道的人,也是他们发现了火药不是吗?” 玄玄子微微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火药确实是我道门最先发现的,黄老之学也多是经营那些奇技淫巧和朝堂治国之术。” 赵祯笑了笑:“黄老之学乃皇帝与老子所创,以道家思想为主并采纳了阴阳家、儒家、法家、墨家等特点,博采众长,尚阳重刚,这对如今的大宋非常有用。” 皇帝的话使得玄玄子惊讶的合不拢嘴,官家什么时候对道家这么尊崇了? 他上哪知道赵祯看重的其实是黄老之学的根本,以技术发明和政治思想为两大主题的黄老之学才是大宋最需要的道门! 黄老道家以形而上本体的“道”作为依据,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谋略等等,具有极强目的性、操作性,在赵祯眼中这就是工具性的道家,当然是附和如今大宋发展的! 连官家都看重黄老之学,玄玄子当然高兴,这毕竟是道门的一项,只要经营好黄老之学官家必会重视道门! “陛下所言实乃旷世治理,臣定当谨记,让我道门弟子好生钻研,以黄老之学助大宋昌隆盛世!”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大善,朕希望你们学习并宣扬黄老之学,以改变大宋如今对奇技淫巧的忽视,你懂朕的意思吧?” 玄玄子心中当然清楚,官家不就是想提高匠人的地位吗?之前在科举中提高他们的手段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许多朝臣都不买账,现在有要让道门宣传黄老之学,归根结底陛就是对那些奇技淫巧更为关注罢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玄玄子当然不会反对,躬身对赵祯道:“臣明白,定然不负官家圣望!” 赵祯对道的理解相对来说还是不怎么样,在玄玄子的忽悠下很快找不到北,但他能清楚的守住明台,无论玄玄子怎么宣扬黄老之学的炼丹之术,赵祯都会笑眯眯的反驳:“这种石头炼出的丹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一时间玄玄子感觉自己在浪费口水,坐而论道的基础是双方都认可谈论的事物,而眼前的官家显然是不认可道门的炼丹之术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问道韩非子 对于虚无缥缈的长生赵祯看得清楚,没人能长生不死,这是自然规律或者说这就是天理运行的大道。 在赵祯看来无论宋人还是后世人都是在追求道,只不过后世人更加直接而已。 玄玄子已经习惯了赵祯的知识渊博和羚羊挂角的手段,自从道门屈服与皇权之下后,便成为官家手中随意拿捏的蜡,是长是方都由官家说的算…… 瞧见官家施施然的离开,玄玄子对前来收拾的庙祝道:“本教是不是愧对于道君的欺师灭祖之徒?” 庙祝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您让我道门跟随大宋永昌,还有什么比让道门永久延续下去更为重要的呢?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庙祝的话直指道家思想的本源,世间的大道都是不断变化永无常态的。 玄玄子微微点头,如今的道教成为大宋的附庸甚至宣传工具也没什么,只要道门存在便会有兴盛的一天。 离开太清宫的赵祯可不这么想,清风徐徐,树木发出哗哗的声响,回首看了看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赵祯微微一笑,宗教为政治服务才是他与朝堂结合的根本,他要利用道门的妥协而达成收编道门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家会不自觉的变成工具性道家,这就是黄老之学的本质。 赵祯的离开也使得亲卫仪仗缓缓收拢,太清宫恢复往日的平静,只不过平静之下蕴含着谁也不知道的剧变,全新的道门将会慢慢崛起,成为大宋的又一大助力。 福伯的小院虽然不大却精致异常,优雅的花木被别具匠心的剪裁成漂亮的造型,庭院中还有粗壮圆木雕琢成的树桩圆凳,连养鸡的篱笆都是清脆的竹子所编制而成,当然里面的家禽却早已不见,或是被放在院外或是成为厨房中的食材。 福伯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忧,毕竟皇帝居住的皇宫,宫阙万重,自己的小院怕是比不上一丝一毫,可当他看见赵祯在小院中的树桩上坐下并自己动手开始品茗的时候便放下心来,看来官家对自己的小院很满意。 赵祯的确很满意,这是一个大宋典型的书香门第,在赵祯的极力邀请下,福伯才在自己的小院中坐下。 “老丈,你家中的子嗣为何不见?” 福伯脸色一僵讪笑着说道:“陛下恕罪,老朽之家乃以耕读传家,犬子已经被老朽赶去地里了……” 赵祯哈哈大笑,这才是耕读传家的典范,不因君王的到来而荒废耕种,赵祯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说道:“此乃传家有道,朕自不会怪罪。” 赵祯难得有这样的体验,要不是身上的衮服玉带,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小院中一位普通的客人。 长舒一口气对福伯道:“你这小院端是舒服的很,贴近自然返璞归真啊!” 福伯笑了笑,经过一阵闲聊他已经放下心中的隔阂,眼前的官家真如流传的那样仁德无双,最重要的是他平易近人,很难让人产生恐惧。 “农家小院能入陛下的法眼实乃幸事,这便是小家小户的生活。耕读传家便是老朽的道,这和帝王之道大不同。” 赵祯笑道:“你知道帝王之道吗?” 福伯面露惶恐:“老朽岂知帝王之道,它太过浩淼不是平民百姓能探知的。” 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赵祯亲政这么多年也只是窥见帝王之道的一点端疑而已。 赵祯奇怪的望向福伯,此时的福伯表情挣扎,仿佛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甚至关乎于生死一般,最后他缓缓起身道躬身行礼道:“起奏陛下,老朽虽不知何为帝王之道,可家中先祖却是韩非子后人,老朽觉得陛下欲探寻帝王之道当以韩家子集为上!” 赵祯惊讶的看着拜倒在地的福伯,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是韩非子的后人! 韩非子乃是战果时期韩王之子,荀子的学生,李斯的同学,他被后世人誉为最得老子思想精髓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庄周! 赵祯看着福伯小心翼翼的从房间中拿出一个巨大的箱子,并且箱子的味道还是樟脑木所致,大概是为了放止鼠蚁的叮咬吧? 三才上前仔细检查一番才对赵祯微微点头,说明其中并无什么危险,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眼前的老人想害自己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大的箱子作为掩护。 福伯躬身道:“陛下请看,此乃《韩非子》原本,皆是竹书,老朽可以说这些案牍乃是世间尚存最为完整的《韩非子》了!” 赵祯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堆竹简,这些居然是《韩非子》的原著! 如今大宋所存的韩非子只有短短五十余篇,这也是后世仅存的五十余篇,句句经典,而现在有全集在手,赵祯真的很想探究一下韩非子书中的帝王之道! 翻开竹简,赵祯一眼便认定这是真迹,竹简上的文字几乎都是篆书,笔法瘦劲挺拔,直线较多,起笔有方笔、圆笔,也有尖笔,手笔,悬针较多,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浑厚宏伟之气仿佛能从竹简上飞跃而起,与大宋如今的篆书有着天地之别。 这些竹书对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些古书罢了,可在赵祯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韩非子是法家,而华夏文明中的帝王之道一向是外儒内法并兼顾黄老之学,历代帝王表面上是以儒家做口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在骨子里却是利用法家的手段,不断加强的君主集权,牢固的统治远超同时代其他国家。 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汉武帝他独尊儒术确立自己的权威,但心中却极为瞧不起儒术,当儒家的学者在他面前大谈儒家之道的时候,汉武帝直接把他送上了战场,让他看看所谓的儒术在战争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赵祯作为后世而来的人,对法家最为看重,法家所宣扬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让赵祯觉得很公平,而眼前的韩非子著作便是赵祯探究帝王之道的捷径。 第四百二十六章帝王之道 赵祯打算利用出巡的这段时间好好的研读一下《韩非子》这本讲述帝王之道与法家学说的古书,先贤的哲学与智慧不可小觑。 而且眼前的福伯就是韩非子的后人,他对法家之学应该是很了解的,否则也不会得到卫真县百姓的推崇。 这一夜赵祯是伴着虫叫蛙鸣入眠的,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的睡眠质量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棱洒进房间,赵祯悠然而醒。 鸟儿在枝头鸣叫欢快无比让人的精神也好上许多,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赵祯往日在后苑中躲清静哪能和这里的雅致相比。 赵祯深吸一口气对三才笑道:“看来在东京城呆得久了,这普通的小院也变成了世外桃源。” 三才呐呐的回道:“官家,这小家小户的不适合您……” 赵祯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摆了摆手道:“朕当然知道,只不过感叹一下不同的活法而已,瞧你彷徨的样子端是没出息。” 三才讪笑道:“在奴婢看来您就是大宋的天,伺候好官家就行了,何必有那些出息。” 整个卫真县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苏醒,城中的百姓之家多是这个时候上工,但在他们干活之前都要在太清宫门口聆听道藏,这已经是流传许久的习惯了。 赵祯知道自己的仪仗冗长便不打算去打扰人家,坐在雅致的庭院中细细翻看竹简,上面的字迹被保存的很好,基本没有掉色或刮花的痕迹,用福伯的话说这些竹简上的内容他都默默背下谨记在心不敢遗忘,真正的宝贝不是这箱竹简,而是上面的内容。 韩非子倾其一生所学著成此说,赵祯当然重视,此书详细描述总结了法、术、势三位一体的法治理论,达到了先秦法家理论的最高峰! 即便是知识在渊博的人也没可能和赵祯一起讨论帝王之道,而《韩非子》一书却详细记载了施政手段,帝王之道,御下之道等等对赵祯来说这就是无价之宝。 赵祯大致上先浏览一遍之后才猛然发现,其实《韩非子》一书的主要价值并不在于其观点,而是博采众长! 它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道的“势”于一身,是法家思想的大成者,并且还开创性的将老子的辩证法、朴素唯物主义与法融为一体,其内容之精妙,语言之简练堪称后世帝王的教科书! 《韩非子》一书的地位从他的同学兼对头李斯处便可看出,李斯毒杀韩非子之后还能把他的著作奉为秦国治国经要,大力宣扬和重用。 更为可贵的是此书的思想深邃而又超前,对后世影响极大。 如今耳熟能详的成语故事有不少都是出自这本书,最著名的有“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讳疾忌医”、“滥竽充数”、“老马识途”等等。 赵祯读着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三才在一旁不断的整理餐具,即便是碗碟叮当都没能让赵祯分神,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悄悄靠近赵祯身旁,小声提醒:“官家,已经晌午了,该用膳了……” 赵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没想到自己居然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怕是批阅奏折一次都没这么久吧? 微微一笑道:“真是应了先帝的话,书中自有千钟粟,朕看了许久甚至忘了腹中的饥饿,你把吃食摆上,朕边看边用……” 三才还想再说什么,但且被赵祯挥手打断,只能暗叹一声开始布菜,官家只要拿定主意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对于现在的赵祯来说眼前的食物完全没有书中的知识来的重要,《韩非子》一书阐述了赵祯最需要的帝王之道,这是从任何儒家经典中也学不来的东西。 韩非子著书立说是给帝王看的,而孔圣人则是教化百姓以及士大夫,两者从出发点就不相同。 自汉以降,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帝王之道便消失在历史之中,帝王只能靠自己的雄才大略和前人经验去管理整个帝国,并无系统的书籍可供参考。 而《韩非子》一书简直是帝王的手册,有最为基础的施政手段和御下之道,同时还完整的阐述了什么是帝王之道! 为大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说白了,为籴王者应该要有气魄,口才,不一定博学,但不能缺乏常识,不一定什么都会做,但一定要会用人,善于招揽人心。 书中分为八类:因情,主道,起乱,立道,参言,听法,类柄,立威。句句精辟,字字珠玑让赵祯大为称赞,难怪这本书到了后世仅存五十余篇,许多章节说的太过露骨和现实了。 甚至不避讳那些杀伐,阴谋,诡谲,掠夺,和震慑等在儒家学说中被批判的东西。 赵祯看了大为过瘾,这才是真正的法家之道!其中更是直指儒家要害,宣扬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难怪这福伯不敢敬献此书,这书中内容与儒家思想有很多背道而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离经叛道,赵祯终于明白为何福伯在拿出此书之前的挣扎,并且在自己观看这本书的时候一家老小躲得远远得等待赵祯传唤。 三才奏报,福伯一家皆穿白衣,面容肃穆跪与西厢房中等待赵祯传唤。 赵祯微微皱眉便对三才道:“让亲卫小心整理书籍抬上朕的车驾,朕是时候离开了,在待下去这家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三才不知其中奥妙,但只要是官家说的他便一定用心去办,对亲卫吩咐一声便开始整理赵祯翻看过的竹简,并在赵祯最后看过的一卷上留下黄绸以做记号,官家在路上一定会看这些竹简。 赵祯漫步走出福伯的小院,回首看了看跪在门口的福伯一家长叹一声道:“朕从未来过你家,也未在你家中带走任何东西,你可记住?” 福伯带领一家叩首道:“老朽记住了!” 赵祯的马车缓缓启动,福伯一家等待最后的审判,但却没有一丝动静,直到皇帝的仪仗全数离开后,福伯的儿子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道:“官家没有怪罪?” 福伯微微点头:“要是官家真的怪罪,就不会说出临别的那番话了,咱们以后要忘去祖上的辉煌,一心一意耕读传家,毕竟东西已经按照先祖交代奉送给了有德仁君,咱们最后的使命也完成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帐中对 良田千顷,风吹麦浪,这本是中原腹地才有的景象却出现在了茫茫的西北,滔滔黄河斜贯其间,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沿黄两岸地势平坦,灌溉农田,秦渠、汉渠、唐渠延名至今,流淌至今,形成了大面积的自流灌溉区。 如果赵祯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这就是西北的塞上江南,银川平原! 一座高大的城池就竖立在沃野之上,当年李德明派遣大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建城,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 半年前,李元昊在继承了父亲李明德的西平王位后,广建宫城,营造殿宇,升兴州为兴庆府,并于此正式立文武班。这就相当于是把定难军变成大夏国了,他李元昊就差筑台,受册,即皇帝位了。 城外,数十骑飞驰而过,一旁的外族奴隶在看见猩红的披风后立刻跪倒在路旁,而党项族人则是发出最兴奋的吼声长啸,马上年前的骑士哈哈大笑,呼号着策马奔腾,让披风更为笔直,在冲刺许久之后在缓缓停下。 漂亮的飞身下马,李元昊摘掉头盔接过野利仁荣递过的水囊喝了一口道:“尚父,你整天呆在衙门中甚是无趣,朕刚刚继承父王王位的时候你担心,现在除去族中叛逆你还在担心什么,还是随朕游玩来的快活。” 野利仁荣表情严肃的对李元昊躬身施礼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表情一僵,脸色颇为难堪,但野利任荣依然坚持的再次开口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尚父?!” 李元昊的表情稍显委屈的望着四周的侍卫以及眼前的野利任荣小声道:“当着朕的手下,尚父何必让朕如此难堪?” 野利任荣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飞快的拔出腰间的宝刀,在侍卫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手起刀落的解决掉最近的三人,看的李元昊目瞪口呆,远处的侍卫更是战战兢兢。 还刀入鞘,野利任荣再次躬身道:“大王,这里已经没有外人,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这才明白野利任荣的认真,严肃的说道:“本王错了,不该以皇帝尊位自称。” 野利任荣拜下:“大王英明!”随即起身感慨的说道:“大王,您一日没即皇帝位,便不可逾越那道天堑,您可以在心中想,但不可以说出来!” 李元昊恨恨道:“即便我党项围攻延州城大宋皇帝也依然不肯承认我大夏国之位,本王该如何立国称帝!?” 野利任荣哈哈大笑道:“大王着相了,试问大王一个人强大到何种地步才会被别人称为猛士?” 李元昊拔出腰间的长刀高高举起:“当然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了!” “那万夫莫敌的人还需要别人的夸奖和冠以尊号吗?” “都万夫莫敌了,还需要那些东西干嘛……尚父的意思是我党项只有成为真正的国家之后便不需要大宋的承认了!”李元昊眼睛一亮兴奋的拍了拍手道:“本王受教了!” 野利任荣微笑着点头道:“只要大王励精图治把我党项变成西北的皇者,到时间不用辽朝和大宋承认,我党项便是大夏国,您便是大夏国的开国之君大夏皇帝!” 死去的侍卫以血的代价弥补了自己的错误,李元昊微微叹息:“尚父,父王在大行之前让本王尊您为尚,冠以父名,为的便是让您能辅佐我建立宋人承认的大夏国,如今已过了俩个春秋,党项族内的不安已经算是被清除,也算得上是铁板一块,本王还正式立文武班,为何现在不能称帝?” 野利任荣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眼睛中露出慈祥与赞许,望着眼前英武的年轻皇帝,轻轻抬手引领他进入帐篷。 帐篷中升起的篝火让人在秋日的寒冷中感觉到了温暖,篝火上的烤羊肉已经差不多金黄,野利任荣倒了一杯温过的美酒递给李元昊道:“原因无他,大宋太过强大!如今宋辽党项算是三角之势,相互制衡也相互利用。” 李元昊把酒一口喝完道:“他大宋皇帝不过是命好罢了,继承了大宋的强盛而已,号称什么文治武功,大理不过南蛮小国,给本王也是手到擒来!” “哦?那大王知道大宋征伐大理,攻破都城只用了一日之功吗?” 李元昊不服气的点了点头:“知晓,不过运气罢了……要没有乌骨部的叛变岂会如此轻松!” 野利任荣的眼神充满揶揄:“大王再次没瞧清楚,其实大宋征伐大理用了整整半年之久。” “什么?!半年?!这怎么可能,如果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党项岂能不知?辽朝又岂能不知?!” 李元昊惊讶的模样让野利任荣微微苦笑:“当初臣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这般不信,可消息准确无误,且是臣通过种种关系从拓跋卓然的空中得知的……” 李元昊在听到拓跋卓然的名讳后变得异常愤怒:“别在本王面前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野利任荣并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皱眉道:“大王还放不下?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即便是送给大宋皇帝又如何?你终究是要登临大宝之位的,被眼前的儿女私情乱了阵脚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李元昊的身体猛然一颤,随即委屈的说道:“她本该是我的女人,我从小便立誓要娶她的!” “那又怎么样?终究是儿女之情罢了!她现在是我党项密堂中唯一一个能接触到大宋皇帝与大宋机密的人!” 李元昊倒是看的清楚,反问野利任荣道:“尚父,她能为我所用吗?据我所知她的族人早已从党项的土地迁走,跟随大宋的商贾前往腹地,她以没有后顾之忧何以还为我党项卖命?这大理国的消息怕是她最后的消息了吧?” 野利任荣苦笑道:“大王倒是看的清楚,忘却那个女人吧!我党项之地的女子多如天上的繁星,何必为她而打动肝火?” 李元昊气急而笑道:“本王要立国,要攻伐大宋不光是因为要带领党项走得更远,还要以大宋的血洗刷本王的耻辱!” 野利任荣微微皱眉,已经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李元昊还是放不下拓跋卓然,甚至把她放到了征伐大宋的高度…… 第四百二十八章元昊之志 野利任荣原本就是李元昊的老师,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了解了,一旦有了目标之后便会马不停蹄的去追逐,直至目标完成,而现在的拓跋卓然就是他的心结。 因势利导一项是师者的手段,野利任荣笑道:“大王想要报复大宋,那就先让党项强大起来!只有和大宋平起平坐才能让大宋皇帝重视你,否则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西北王而已!” 尚父的话如一把尖刀刺入李元昊的心脏,让他猛然惊醒,是了!只有让党项强大起来才有可能让大宋皇帝重视自己。 “本王错了,一切都因建立在党项的强大之上,否则本王只是一个为儿女私情所困扰叫嚣的无能匹夫,而在大宋皇帝眼中党项也不过是个边陲之地而已。请尚父为我解惑!” 野利任荣满意的点头道:“大王如此才算是清醒,大宋当年征伐大理,灭国之战只用了短短一日之功,之后更是只用了短短半月便把大理全境纳入版图,如今的大宋疆域在一步得到扩大,就如我党项西征甘州,凉州一般。 但大宋得云南故地却不同与我党项得两州之地,灭国之战乃大宋武功,大宋抓住这个机会又大兴文治,国力之昌盛甚至盖过了辽朝。” 李元昊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精美瓷器道:“如今大宋的商贾可谓是天下第一的摇钱树,听人说这小小的瓷器在大宋不过八钱左右,可一旦出了大宋境内在辽朝都要一贯,到了我党项更是足足五贯钱之多,算得上大宋普通人一月之用度。如此大宋岂能不富?” 野利任荣点头赞叹道:“大王对宋人经商之道了然洞彻实乃不易,但大王却忽略了一点,这些商贾为何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加价?” “因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宋国!” “对!就是因为大宋的强大,宋人商贾才会如此,如今大宋强大的让臣恐惧,陛下必须清楚的认识到大宋再也不是当初真宗皇帝的大宋了,而是大宋天子赵祯的大宋!看看他的治国手段,朝中能成辈出,财计有丁谓,宰执有王曾,夏竦,晏殊,谏臣乃是鼎鼎大名的“鱼头参政”鲁宗道。 不仅如此后起之秀也不在少数,据我所知,四川成都府的苏洵,判开封府事的包拯,路政院的范仲淹,崇文苑的欧阳修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如此大宋臣看了都要为之赞叹。” 李元昊反倒是成竹在胸的笑道:“这可不像是尚父的风范。” “大王如此笃定,是否有妙法,臣愿闻其详!” 李元昊笑道:“本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父王大行,辽朝以婚好之谊派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使萧从顺,潘州观察使郑文囿到我兴州,封本王为夏国王,而宋人则是只是派遣工部郎中杨告,礼宾副使朱允中为正副旌节官告使,其中便能看出辽朝和宋朝对我党项的态度。” 野利仁荣微微一笑,拿起一只辽朝的人参与一枚大宋的瓷器放在一起比划道:“大王准备联辽抗宋?” 李元昊点头道:“没错,本王就是要联辽抗宋,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 “那大王对内有何良策,无论是一个国家或是一个人真正的强大自有自身,党项如何强盛起来?” 野利任荣的问题恰恰说到了李元昊的得意处,徒手捏碎了手中来自大宋的瓷器道:“本王要去华夏对党项的影响,一切华夏的影响!!” 野利任荣大惊:“包括文化和文字?!” 李元昊点头道:“包括文字,尚父你博学多才,应该能看出我党项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无文字,至今都是以中华文字为书,但本王要让党项立国,就必须去除中原对党项的影响,你必须替我分忧,创立文字巩固党项语言,增强党项人自己的种族意识!” 野利任荣微微点头,这点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地方。 李元昊接下来的话给了他更大的震惊:“如今大宋昌盛,而辽朝内乱,辽皇和太后之间的龌龊世人皆知,这样的辽朝才有可能和我党项联合抗宋,但这也是我党项中兴的机会,我们不能像辽朝一样被大宋汉化,而是要守住我们的本源,秃发,穿耳,戴重环饰,保持我党项人原有的民风!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也。” 野利任荣皱眉的说道:“秃发,穿耳,戴重环饰?大王是想恢复党项先民之风!” “没错,我党项的优势就是在马背上,在战刀上,让我党项成为大宋那样的文治之国是不可能的,一旦党项人放弃了军马弯刀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现在的辽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元昊说的没错,党项人的优势就在于它的能征善战,而宋人的优势却在于他的稳定,两者本就矛盾。 以长补短在如今是最适合党项的路线。 李元昊也不傻,朝堂的的建置基本上是仿照中原的制度,他深知这是这种制度之下对文臣和武将的控制前所未有的加强,完全超越了父亲李德明的族帐制度。 野利任荣从李元昊说出的一系列政策中慢慢回过味来,这是要在制度上把党项变成另一个大宋,并且比大宋更加的集权更加厉害。 在本质上野利任荣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大宋是内圣外王,而当党项恰恰相反外圣内王。以低姿态示人以求宋辽友好,并以强硬对内,把党项经营成铁板一块。 野利任荣对李元昊施以大礼道:“大王如此所图甚大,臣下敢问某图何物?” 李元昊看向东南方遥遥一指:“当然是汉家故地,本王要成为神州赤县之主!自始自终我党项便是汉人口中的外族,李唐虽带我党项不薄却也以狄夷视之,如今大宋更是不屑,本王要让我党项子民入主中原,取汉家王朝而代之!” 李元昊的话信心满满,野利任荣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党项领袖,微微点头,他一定会成为在茫茫西域上空盘旋的雄鹰,即便是他有很大的可能根本没机会入主中原,但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中原汉室的强大根本不是如今的党项能抗衡的,尤其是在如今大宋天子的率领之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人与法 人一旦有了远大的志向就会努力的去实现,但是这要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否则就变成了好高骛远。 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天鹅,因为它本就是一只鸭子。 党项想要崛起是可能的,但他的受制条件太多,大宋四周虎狼环伺,而他党项不也是这样? 南方有大宋,东北有辽朝,西南还有吐蕃,它的扩张方向只有茫茫的西域之地,但这条曾经的丝绸之路已经随着和中原王朝的失联而没落沉寂下去,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 党项觉得切断大宋与西域的通商可以遏制大宋的发展,并轻而易举的拿下国力虚弱的西域诸国,可它错了,党项得到的西域只是茫茫戈壁而已…… 就在李元昊对自己的党项开始改革的时候,大宋的皇宫中赵祯也在对他的大宋开始新一轮的改革,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阻力之大难以想象,但赵祯依然执着的进行。 原因无他,这是保护大宋长久留存下去的一项重要措施,为国立法! 法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以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统治阶级意志的规范体系。说白了法是国家的产物,是统治者为了实现统治并管理国家的目的,经过一定立法程序强制把国家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东西。 通过对《韩非子》一书的研析,赵祯得出中原王朝保持长久稳定统治的秘密,外儒内法,兼具黄老之学。 拿起桌上的那本太祖时期就开始编写的《宋刑统》,这是大宋唯一的法律书籍,也是这么多年来大宋不断编修的法律,可其中的内容还是不完善,有许多错漏和不合常理的地方,甚至有的还自相矛盾。 这样的法律如何让官员去执行,如何让百姓去遵守?赵祯觉得要不是这《宋刑统》是太祖下令编修的,大宋甚至不会去用这东西。 许多地方州府的官员多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判定事物,这就是所谓的人治,而它的定义来自于孔子。孔子认为“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为政在人、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赵祯微微赞叹,这位先哲分析的很对,中原王朝多年来的政治都是这样,人亡政息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历史上的大宋就是如此,范仲淹的改革,王安石的变法,那一项不是人亡政息,甚至是人走茶便凉。 但人治是儒家学说倡导的一种的治国理论,被封建统治者长期奉为正统思想的主要原因是它把权利掌握在了少数人的手中,比如皇帝,士大夫…… 身为统治阶级的皇帝和士大夫本就是特权阶级,无论赵祯怎么去平衡权利,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而人治的对立面便是法制,后世的人为何比古人自由?因为大家生活在法制的范围之下,一切的日常生活都是按照法律的所规定的路线进行的,如果违反法律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将受到制裁。 但大宋不同,官员犯法除非赵祯这个皇帝下令惩治,否则基本上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百姓则会遭到人治的严厉处罚,这就是区别,这就是不公! 赵祯一直在寻找法制的理论证据,让他在朝中得到文人的认可,如今《韩非子》的法家著作出世,赵祯当然是如获至宝。 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赵祯咋了咂嘴喃喃自语:“怎么把人治和法制平衡起来,让大宋的法律既不是原则又不失人情呢?” 年轻的皇帝犯难了,因为他看到了人治的好处,可以更加人性的看待问题,比如包拯坐判开封府就相当的好,因为他的人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对他的断案佩服之至,让百姓信服,但如果换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这便是人治的优点和缺点。 刚刚步入御书房的晏殊开口道:“陛下何必如此困惑,立下新法让天下人去遵守便是,只要百姓不犯其法便不会招致惩处,与人情何干?” 赵祯抬头笑道:“亏你还自小受儒家经典熏陶,如今却活脱脱的法家思想,也不怕朝中的文臣相公们说你欺师灭祖。既然来了就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泥与儒家的礼法。” 晏殊脸色一僵,官家的话实在指责自己的放弃儒家礼法,脸色微微变红呐呐的站到一边躬身道:“臣错了……”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你看,这就是法制和人治的弊益,如果万事皆从与法,人情何在,朕就你和蔡伯俙俩个伴读,也算是半个朋友,你先别急着否认,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和朕之间如果按法制当每见必拜,否则便是不敬,如此一来你算算蔡伯俙和你当被关入大牢几次?” 晏殊嘴巴张着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还真是如官家所说的这个道理…… 赵祯瞧着他纠结的模样微微一笑,没想到精明善断的晏殊也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住,也许在大宋无论是什么庙堂能臣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吧? 还好,人多力量大,赵祯不单单召见了晏殊,还有蔡伯俙与丁谓夏竦等人。但唯独没有召见王曾,这个为大宋操劳已久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经垂垂老矣,虽然还顶着宰相的名头,可赵祯基本上不让他上朝了,年岁已高就在家中修养便是,除非遇到大事,否则赵祯不打算让他上朝。 晏殊还在思考人治与法制如何平衡的方法,赵祯瞧他紧皱眉头的模样微微一笑,晏殊还是那么的爱思考,一旦遇到自己不解的问题,他非要得出答案,否则寝食难安。 帝王之道便是要会用人御下,自己不明白的问题交给属下便好,把身体微微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实话满是飞龙的椅背并不舒服,但这总比整日挺直摇杆的坐在座位上要好些。 茶香四溢,取代了御书房中的檀香,檀香让人清神醒脑,可赵祯受不了那种味道,幽香、深沉、悠长,气息宁静、圣洁而内敛的气味让赵祯觉得自己身处与一个巨大的牢笼中,这会让他更加紧张而不是放松。 于是茶叶的香味代替了檀香成为御书房乃至后宫中的气味,这便是皇帝意志对周围的细微影响,这就是特权阶级,这就是人治最细微的体现…… 第四百三十章立宪 赵祯放松的品茶,而晏殊站在一旁思索他的大道,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在晏殊看来人治和法制是本,是道。 而它在赵祯眼中却是工具,管理国家的工具。 一个站在山腰上,一个站在山顶的两个人当然看待事物的眼光完全不同。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晏殊的行列中,甚至包括不拘于繁文缛节的夏竦,也许只有赵祯这样的现代人才能忽视掉大道的崇高性而把它当成工具使用。 三才悄悄的走进御书房,他本是准备请官家用膳的,但是看到朝中的相公,重臣各个坐在锦凳上苦苦思索着什么,模样认真而充满严肃的时候,三才双腿打颤的走向赵祯道:“官家,御膳已经备好,该用膳了。” 赵祯看了看眼前的朝臣们微微一笑,倒是不能亏待了这些为自己想破脑袋的人,转头对三才吩咐道:“多备几双碗筷,朕要和诸位卿家一起用膳。” 三才躬身退走,一路上依然是小心翼翼,如今的三才已经坐上了都都知的内臣极品,即便是在赵祯面前也没有如此惶恐的表情,而在丁谓,夏竦这帮相公面前却胆颤心惊。 因为他知道官家对内仁慈,而朝臣们对待他们这些宦官可是严防死守,稍有不周之处便喊打喊杀……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打杀,前几日陈彤不小心把官家的一项决议提前说出,谁曾想居然被下面的内侍知道了消息,告知自己做生意的亲戚说:商税要调整,有货快出。 从而使得那商人大量的在布告出来之前贱卖商品躲避税收,要不是包拯发现端疑,差点便让那人大发不义之财。 当然陈彤的下场自不用说,屁股被打的开花,还被鲁宗道上疏当枭首示众! 这就有些过分了,多少不过是些钱财的事情,人也抓了,钱也罚了,打也打了,还要人性命了? 本就不是死罪,何必如此,三才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帮相公在这里想着人治,法制的,岂不知自己心中早已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真要是像官家说的那样,无论贵贱皆断与法,陈彤那小子会有那么惨? 所谓的阉宦专权什么的,在三才看来都是个笑话,宦官的根就是官家,只要把官家伺候好了,自己就算是好了,官家如此仁义岂会亏待自个? 再说了谁敢专权?在大宋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别说是内侍,就是朝中的相公文臣们也是一样! 虽然在心中腹诽,但三才是绝不会表现出来的,客气的请诸位相公前往紫宸殿的偏殿用膳,这可是御膳,官家特意吩咐的,不敢怠慢。 在大宋皇帝请大臣们吃饭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太祖道太宗,都有饮宴的习惯,只不过其中的故事可就多了……杯酒释兵权,毒杀唐后主李煜都是在酒桌上进行的……三才甚至有些恶意的再想官家是不是要故技重施…… 让他失望了,赵祯可不会这么做,他请这些人来可是为他出主意的,中午的御膳虽然丰富可一滴酒都没有,看的蔡伯俙大失所望,赵祯宫中的御酒可不是蔡记的清泉白能比拟的。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暗道一声:没出息! 可能是瞧见了赵祯“恶狠狠”的眼神,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射在他这个大宋驸马的身上…… 蔡伯俙微微脸红,连连咳嗽便用碗遮住了脸。 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唯独他蔡伯俙是以驸马的身份前来的奉朝请,地位自然稍稍有些尴尬,驸马参与朝政的事情在大宋几乎很少见,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们,比如真宗时期抵抗辽人入侵的李遵勖便被临时奉朝请授以武职。 但像蔡伯俙这样奉朝请如此频繁的驸马,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前段时间万寿大长公主还在王语嫣面前念叨着,官家对妹妹赵妙元太照顾了,把蔡记一直交给蔡伯俙不说,朝政上更是让身居武职的驸马都尉出以文资差遣,几次出使都是让他担任副使的…… 王语嫣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向赵祯说了几回:别把自己家的亲戚分的亲疏内外了。 赵祯直直的挡了回去,谁叫他李遵勖曾经干过让赵祯恶心的事情? 儒家讲究的是吃不言寝不语,只要是没有酒水的桌子上,就不会有人开口说话,一顿饭很快结束,毕竟和皇帝一起吃看似是得到恩宠,可也吃得不舒服,山珍海味如同嚼蜡,皇帝的一行一动甚至咳嗽一声都能让众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实在憋屈。 当然赵祯自己也憋屈,任谁吃饭的时候总被人悄悄的盯着都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 吃过饭之后自然有内侍开始收拾,众人转去紫宸殿的正殿开始了对奏,为了照顾年纪大了的朝臣,赵祯特意让三才搬来锦凳,让年长者稍作以示尊重。 丁谓在锦凳上坐下后便听道夏竦开口:“启奏陛下,臣观如今大殿内之景突发奇想,人治与法制已经体现了出来!” 赵祯奇怪的问道:“何以见得,夏参政说说看……” 夏竦指着丁谓屁股下的锦凳道:“陛下给丁相公赐予锦凳便是人治,如果是法制天下,臣属岂能在陛下前落座?” 丁谓目瞪口呆,这夏竦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坐着别人站着,还真就是人治最大的受益者。 赵祯笑道:“那你说如果按照法制又该如何?” 夏竦指了指剩下的众人道:“要不然就是所有人都站着,或者都有凳子坐!” 赵祯微微摇头道:“说的倒是这个道理,可你想没想过朕叫诸公来干什么的?就是要让你们相处一个人治与法制相结合的办法,使得我大宋律法既不失人情伦理又不失信于人。” 蔡伯俙轻咳一声的上前道:“臣有一点看法,如今这个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不违反法制的基础上,以年长体弱者赐予锦凳,这便是人治与法制最好的结果。” 晏殊的眼睛一亮道:“尊以法制,辅以人情,以法使民遵,以情使民服!陛下蔡伯俙所言乃是上上之法!”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唯独蔡伯俙自己红着脸向后躲:“臣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赵祯哈哈大笑:“你这小子随口一说便让人醍醐灌顶,岂不是愈发骄傲,朕也看得出你是无意中点出要害,权且绕你,否则非要让诸位相公好好说道你一番。诸位之中谁有严谨治学的人才向朕举荐,朕要重修《宋刑统》,如今之大宋与开国相差甚远,当日之法已不适今时,朕需严谨之人编修《宋刑统》并改名为《皇宋宪法》以示其如朕,出口成宪。” “臣举荐学士院学士欧阳修……” “臣举荐军械司丁度,曾公亮。” “臣举荐路政院范仲淹!” 这些都是简在帝心的能成,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要说治学严谨,怕是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合适的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大宋的未来 如果说赵祯刚刚亲政的时候,对大宋的改革只是基础的话,那么现在的便是改革的高潮…… 这次大刀阔斧的改革涉及到了原本谁也不敢动的法! 大宋原本就有一个封建王朝中独一无二的司法制度,鞫谳分司。 鞫谳分司将审与判二者分离,由不同官员分别执掌。鞫,指审理犯罪。谳,指检法议刑。且中央和地方都是如此。 这种先进的司法制度曾经让赵祯大为赞叹。 朝廷的大理寺、刑部由详断官负责审讯,详议官负责检法用律,最后由主管长官审定决断。 各州府设司理院,由司理参军负责审讯及调查事实等,司法参军依据事实检法用条,最后由知州、知府亲自决断。 这样一来可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滥权,专权的情况,除非像卫真县黎德润一样,整个毫州官员上下勾结否则很难炮制冤假错案。 如此完美的框架当然要保留,赵祯的立宪只是给官员们一个详细的参照而已。 大理寺门口的獬豸被打磨的十分干净,并在其胸前挂上了大大的红花,欧阳修,范仲淹等人恭恭敬敬的对獬豸施礼后才拾级而上进入大理寺。 他们将在这里查阅大宋自开国以来到现在所有的案例,并对照原有的《宋刑统》撰写《皇宋宪法》,赵祯已经在大理寺内翻看往年的案件,恐怕也只有赵祯这个皇帝是会提前到达等待臣属的了。 大理寺的正衙,欧阳修等人在看到堂上的赵祯后微微一愣便齐齐的躬身行礼:“臣等惶恐,圣驾久候!” 赵祯放下手中的卷宗微微伸手道:“平身,朕今日本就打算道大理寺翻看旧案的,你们只不过是赶巧罢了,既然是赶巧,朕便提醒一下你们,你们所编篡的新法将是大宋百姓乃至官员必须遵守的法度,可以说是百姓们的依仗!不可偏颇,不可不善,不可上下而别,不可内外亲疏!” 赵祯的四不可如一记大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编篡《皇宋宪法》本就是一件崇高无上的事情,也是他们这些稍显年轻的官员上升的好机会,要不是简在帝心他们岂能有如此良机,如今官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必将身死而效王命! 赵祯原本是想稍稍提醒他们一下,原本这种事情都不用自己提醒,但既然赶巧便说一两句。 法制的改革只是赵祯改革的一部分而已,以它为主体向各个方向发展,连法都开始重新编篡,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动的呢? 在这个皇权高度集中的时代,赵祯可以随便他的意愿进行改革,即便是朝堂中稍有阻力也不会成为大多的障碍,历史上的仁宗,神宗改革不过是因为顶不住朝臣们的压力而终止罢了。 如今的赵祯可不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他也算是外圣内王的一个人,对待百姓他能如圣人一般和煦如风,但对待自己的朝臣,他却是王者之姿。 对朝臣他也可以和煦如风,但他的意志必须要执行,一旦颁布谁也不能阻难,御下有方这是王者的大魄力,在这方面赵祯一向拿捏的很好。 大理寺的中评带着差人把旧档搬来,足足有数十口大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卷宗,这可是从大宋开国便保存至今的东西,甚至还有后周的时期东京城的旧档。 卷宗保存的还不错,只不过有一些浮尘而已,却没有任何的虫叮鼠咬,算是相当完整的了。 赵祯发誓,后面的几箱他曾经在老爹修养的景福宫中见过,这么说来老爹即便是病重了也依然会翻看大理寺的判定卷宗! 欧阳修等人开始了工作,赵祯自然不会监督他们,在众人的忙碌中悄悄从后门离开,他不愿打扰这些一心一意为国办事的人,所谓的礼数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只要他们把新法编篡好便是对自己最大的礼数。 赵祯离开了大理寺,秋风凉爽,秋日的阳光照在马车的车厢上有着别样的温暖,眼前是生机勃勃的大宋东京城,马车在道路上缓缓前进,两边是步行的百姓,如今的东京城已然没有当年的乞讨者。 赵祯微微感叹,当年在东京城无论繁荣贫贱之地皆有乞丐,而如今的东京城只要你有手有脚就不会被饿死,城外的工厂,城内的商铺都需要人手。 而且开封府会每年会有朝廷的拨款,用以接济孤儿孤老,剩下的年轻力壮要是敢在街头乞讨,自有开封府的板子送与他吃! 东京城保持着它的快速发展,在赵祯眼中每一件商品的交易,每一粒粮食的收割都是在为大宋的国力储蓄能量,如今党项不敢触及大宋锋芒,辽朝在自己的内乱中挣扎,这是上天赐予大宋的机会。 外部环境的安定促使大宋进行蜕变,所以赵祯才在这个出则无敌国外患者之时,行法家拂士之举。 马车中的赵祯看着东京城的繁荣微微皱眉,看似大宋国力强盛,可赵祯心中依然有着深深的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在大草原的深处依然蕴含着上帝之鞭的“黄祸”! 虽然距离自己还很远,但这是一股毁灭世界的力量,也使得华夏文明出现断崖的梦魇。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 这是中华文明的大灾难,大浩劫,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这场浩劫的到来做准备,他心存侥幸,也许自己为大宋的改变会使得这场浩劫消失掉也说不定。 也许给子孙后代留下坚实的基础会避免在这场浩劫中泯灭的命运…… 在赵祯的眼中党项偏南一隅,它唯一的机会就是向西域发展,而辽朝也不过是建立在随时崩塌的地基上,女真人的金国早晚会毁灭它。 耶律宗真不过是个幼稚的帝王,与他的父亲耶律隆绪相比他要学的还要太多,耶律隆绪之所以被尊为圣宗,是因为他的治国手段与眼光超越了历代辽朝帝王,虽然是敌国,但赵祯不会否认他的能力。 在耶律隆绪时期,对内实行改革,大力整顿吏治,任贤去邪,仿唐制,开科取士。加强汉人在统治集团中的成分和作用。使契丹达鼎盛。对外实行联合党项抗击宋朝之策,向周邻扩张,四方来朝。 第四百三十二章帝王家事 赵祯为大宋变法,为后世开先例,这一举措是他初衷的体现。 他一直认为自己成为仁宗皇帝就是为了避免崖山的悲剧再次发生,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赵祯重生了一次之后没有理由不为大宋做些什么,否则便是白来一遭。 马车微微晃动,这是少发生的事情。 赵祯奇怪的在车中问道:“发生了何是?” 车辕上的三才探头进来:“奴婢万死,惊扰了圣驾,前面有军中的汉子站班,说是谁也不能过去,王相公家的马车也在前面等着呢!” “哦?!这倒是一件奇事,禁军何时连相公的面子都不给了?朕要下车去看看。” 三才脸色大变:“陛下,这里人多手杂的,您在这里下车……”在他的思想中,皇帝与百姓为伍本就是不好,何况是在这么多人当中。 赵祯却不这样想,皇帝怎么了,皇帝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一国之君。 不理会三才的唠叨,赵祯自己下了车,今日本是打算去封丘军营去看看的,谁曾想在路上反倒是遇到了禁军堵路,这可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大宋的禁军现在可不比以前,规章制度完备,可以说如今的大宋禁军是赵祯一手打造的。对于禁军的军纪赵祯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他们封路的这件事,赵祯首先认为他们是有要是,否则不会这么做。 下车之后自有亲卫司的人负责赵祯的安全,几个脸熟的赵祯都人认出来。 这些亲卫一点也不输与禁中的带御器械,而且他们的是专门为保护赵祯而设计的武器与装备,在长衫之下是尽量的板甲与锋利的长刀,甚至还有抵挡弩箭的盾牌,可谓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出存在。 赵祯上前走进人群,不用他发问自有人在前滔滔不绝,赵祯瞧了一眼,是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嘿,这永青商号算是倒了霉,居然在军需中参杂次品,还是给堂堂的上四卫用的,岂不是捅了马蜂窝?狄大将军专门带来前来抓捕,怕是要扭送到衙门中去。” 旁人惊讶的问道:“这不是该交由开封府吗?” 书生嗤笑了一下:“开封府?开封府管不了,这是军中之事,当送枢密院,可这永青商号的东家却是中宫皇后的弟弟,王齐雄嘞!” “吓,居然牵扯到了他这个小霸王,怕是连狄大将军也要吃排头了。” 书生微微点头:“这次事情闹大了,你们不知皇后的凤驾亲自去了枢密院说项,谁还敢忤逆不成?” 那书生话音刚落一旁的小贩笑道:“这不狄大将军前来亲自了结此事了吗?” 书生见自己被当众打脸哪还能放得下,红着一张脸道:“别看狄将军现在前来抓人威风的很,这事要是传到了官家那里,岂能轻饶了他不成?说到底那王齐雄还是官家的小舅子嘞!” 众人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而赵祯站在一边微微苦笑并不答话,这个小舅子真是让他丢尽了皇帝的脸面,别的到还好说,单单在军备上以次充好便够他喝一壶。 赵祯自己刚刚编篡《大宋宪法》小舅子就来这么一出,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三才在一旁不断的对亲卫使眼色,就希望亲卫们把这些个妄议外戚的大胆之徒给抓了,谁曾想这些亲卫动也不动,他们只听命与官家。 这是家务事,不好送大理寺差办,赵祯铁青着脸从人群中走出,冷冷的对三才吩咐道:“去封丘军营,朕要看看我禁军将士的军资被王齐雄那个蠢材弄成了什么样!” 三才暗叹一声不再说话,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官家是打定主意要治罪与王齐雄了,也不知回宫后怎么向娘娘交代…… 赵祯并没有去永青商号中找狄青,而是径直去了军营,狄青做的没有错,错的是枢密院和皇后王语嫣,这种皇后干涉朝政的事情赵祯是决不允许的,即便是小事也不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祯后宫的家法就是国法! 一路上的三才都是陪着小心:“官家,这是娘娘第一次干涉朝政,您就权当不知道这事情,有什么火尽管往奴婢身上撒便是,可千万不要回宫后斥责娘娘。” 赵祯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忠心,之前可知道此事?” 三才连连摆手道:“奴婢不知,奴婢要是知道了当然告诉陛下!奴婢只是瞧见娘娘的凤驾曾经去过枢密院而已……” 赵祯气急:“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 三才惶恐的在车厢中跪下:“奴婢不知娘娘是因为此事去的枢密院,还以为有别的什么事情,又不敢多问,便……” 赵祯摇了摇头道:“后宫擅入前朝这便是最大的不该,居然还因为外戚之事寻枢密使说项,如今天下皆知,朕的脸面往哪里放?如何面对东京城中数万的禁军将士?!” 赵祯说完瞧见地上跪倒的三才,无奈的摆了摆手道:“此事你虽有责任但也不大,等朕回宫后再好好说说皇后!” 三才惶恐的拜下:“官家,奴婢不知那些大道理,可奴婢知道民间百姓都有夫妻和睦一说,您这么大的火气去斥责皇后,定然会使得日月生疑,后宫不宁,如此大宋之天下如何安稳?” 赵祯冷哼道:“今日不以小错而斥之,明日又会如何?!你就不要在提她说话了,朕意已决!” 三才不敢言语,此时的官家已经气急,再怎么劝说只会让官家更加气愤…… 他哪里知道赵祯的愤怒并不是因为王语嫣的所作所为,而是她插手朝政,除了外戚和宦官,对皇权产生最大威胁的便是后宫中的皇后! 当年的刘娥还算是不错,并未阻碍赵祯的亲政,当然赵祯也废了不少的力气,现在的王语嫣便会是将来的太后,赵祯要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亲政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包括可能出现的障碍。 王语嫣对儿子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小小的人儿已经有了储君之相,但在赵祯的眼中,赵旭身上的储君之相是王语嫣硬生生的加上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皇后的恐慌 封丘门的军士瞧见官家的马车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依照规矩他们应当在前引路,可这次赵祯从车厢中探出头来:“朕不需你等引路,尔等好好站班便是。” 军士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官家既然已经发话,那就按照官家的旨意去般便是。 已经有些心思活络的人知道了官家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因为那批军资之事而来的吧?这话一传开,封丘门的军营中气氛变得更为沉重了些。 有些人心想官家定然是来找狄将军麻烦的,否则也不会青车伞盖的便过来。 赵祯进入军营直奔将作监和武备司衙门,他们分别主管军中的军备和其他物资的采购与配给,军备司还好些,他们的军备基本上产自军械司,而将作监的则是负责军中的日常用度,多是从民间采购而来,比如棉被,军衣,粮食,日常用品等等。 将作监中丞李若谷在见到官家亲自前来后吓得两股战战,心中大骂狄青不该去找王齐雄的麻烦,这下好了,王齐雄是倒了霉,自己也要跟着吃排头! 赵祯看向李若谷道:“前面带路,朕要看看永青商号是如何以次充好的!” 李若谷还在想着官家是照顾小舅子,便打起掩护道:“倒也没甚的关系,不过是棉衣多败絮而已……” 赵祯斥责道:“放肆!朕在你面前还敢为他王齐雄开脱,要是没甚的关系,为何狄青会带人亲自去商号中抓人?前面带路!” 李若谷有些慌了,瞧官家的话好像是支持狄青的所为,而对小舅子王齐雄恨之入骨,这还有什么废话,赶紧带路吧! 巨大的仓库是专用与储存粮食和棉衣的,赵祯迈步走进刚刚打开的仓库便被一种霉味给熏了出来,忍住腐烂的霉味赵祯不顾三才的劝阻执意进入其中查看。 粮食仓库为了保证粮食的存放的时间更长,经过许多处理,基本上不会有返潮,发霉的事情,可眼前的粮食从里到外的透出弗兰的味道,赵祯把手插进粮食中甚至感觉滑腻。 转头对李若谷怒声问到:“禁军将士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李若谷呐呐的说道:“只吃外面的,里面的便是给守营的巡犬都不吃……” 粮食在入库前都是经过晾晒的,除非保存不善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否则便是拉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霉返潮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年久的粮食上! 赵祯气急而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再三叮嘱在饭食和衣着上不能亏待将士,将士以身效国,食不饱,穿不了暖,如何报效国家?难道他们舍弃性命效忠的国家就这样对待他们?换来的就是这些?更何况这些粮食吃到肚里怕是会生疾疫吧?” 李若谷惶恐的跪下道:“臣罪该万死!” 赵祯点了点头:“你是罪该万死,但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接收这批粮食?哦对了!朕还没看过棉被军衣,把其他的仓库打开让朕看看!” 这次不用李若谷动手,赵祯身边的亲卫便砍开门上的门锁,一股比霉味更加恶臭的气味传来,熏得赵祯实在忍不住,扶着柱子便开始呕吐。 股腐臭的味道实在太浓烈的,简直是生化武器一般的存在,这能穿在身上或是盖在身上?单单是上面的细菌就能要人的命! 直到把早饭连同胃酸都吐出来赵祯才好些,转头对着李若谷便是狠狠一脚,多少年了,赵祯为了改造军队花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从亲政开始到西征党项,再到灭国大理,大宋的禁军一步步被赵祯改造成为强军! 可如今看到自己一手改造的军队就吃这种腐败的粮食穿着腐臭的棉衣,赵祯哪还能忍得住? 没抽刀砍了李若谷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三才岂能不知官家心中的愤怒,他是见过官家为了禁军将士而彻夜俯案的,可以说官家为了大宋的禁军费尽心血,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忍不住。 在李若谷惊恐的眼神中赵祯气喘吁吁的开口道:“把那个畜生给朕押来!” 三才已经不打算再替王齐雄说任何好话了,如今看得出来官家是动了雷霆震怒,之前没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好一点,可如今官家都吐了,这王齐雄便是罪该万死! 为了一点小钱便要如此坑害禁军将士,这是最让赵祯生气的事情,他王齐雄贵为国舅,朝廷每年都有用度发下,更何况他王家家大业大,王蒙正做的一手好生意,王语嫣和赵妙元的碧雅轩也是日进斗金,根本不差他那点花费。 王齐雄要是本本分分的学着他父亲经营永青商号也就罢了,居然敢把手伸进禁军,以次充好赚取差额,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禁中正宫,王语嫣正在教儿子写字:“旭儿,你父皇的字多为飞白,飘逸潇洒中又不失皇者之气,你瞧瞧你的,就剩下潇洒飘逸了,全无皇者的阳刚之气!再写五十副大字来。” 一旁的杨采薇笑道:“娘娘也太心急了,旭儿才多大的人儿,你就让他写出官家那样的飞白?” 王语嫣微微摇头:“旭儿不一样的……” 杨采薇微微白了她一眼道:“娘娘如此性急也不怕累着孩子,还是让他多和昀儿去玩玩,写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王语嫣还要说什么,但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一个小内侍不顾旁人的阻拦,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跪倒在王语嫣的凤袍前:“娘娘不好了……” “住嘴!什么叫娘娘不好了,有什么事情后殿说话!” 王语嫣脸色一变旋即起身说道。 小内侍惶恐的跟着王语嫣进入后殿,只留下杨采薇一人在大殿之中奇怪,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官家出了什么事情? 但毕竟实在正宫,她也不好前往后殿去查探,只能等待消息。 没一会王语嫣便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闲庭信步之资,脚下明显匆忙的快步向大殿外走去,连个招呼也不打。 王语嫣这时候哪还有功夫和杨采薇打招呼,再晚一点怕是自己亲弟弟的小命就没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游街示众 王语嫣一路上不断的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可从东华门出去一路上都是大家大院,遇到的也都是朝廷重臣的马车,王语嫣又然车夫把速度减慢些,省的冲撞了被人识出了自己的身份。 曹家,蔡伯俙家都在大货行街,王语嫣岂能避过,宫中的车驾本就明显,即便是想躲也躲不过,正巧赵妙元出门瞧见了皇后的座驾,便驱车上前问到:“娘娘这是打算去哪?为何连伞盖也不带一个,如此匆忙?” 王语嫣一瞧是赵妙元,心中的惶恐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急急的请她过来道:“妙元你有所不知,本宫那浑人哥哥又闯祸了,而且被官家抓个正着。” 赵妙元的才智一点也不输与王语嫣,简单的一听便知其中的猫腻,即便是有心帮助嫂嫂也是没有能耐,苦笑着说道:“不是妹妹多嘴,这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王语嫣无奈的说道:“此话怎讲,本宫总不能看着亲弟弟被官家治罪吧?!” 赵妙元笑道:“嫂嫂怎么糊涂了,这事情您是越帮越忙,越帮官家的怒火越大,前段时间您就不该去枢密院说项,如此一来便是火上浇油,如今事发,官家当然觉得您是在滥用皇后之权为外戚开脱了。” 王语嫣微微一僵,是这个道理,她是当局者迷,而凡是赵妙元旁观者清了! “那本宫就让王齐雄自生自灭不成?” 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有国丈了吗?” 以王语嫣的聪慧一下子便明白赵妙元的意思,这是让自己不要出面,而是把身为国丈的父亲推到前面,自己是官家的内人,自然不好插手这种事情,给官家留下后宫干政的坏印象。 王语嫣微微点头:“妹妹果然是旁观者清,是本宫着相了。” 赵妙元笑道:“那就不耽误嫂嫂的正事了。有一点要和嫂嫂说个清楚,如果官家要惩治王齐雄,娘娘千万不要为他在说什么了,那是他最有应得!” “本宫知晓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王语嫣说完便对前面赶车的陈彤道:“回宫吧,本宫不再搀和这事了……” 陈彤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这要是皇后亲自去封丘军营为王齐雄说项,依照官家的脾气当场就能把王齐雄给办了,到时帝后之间必生间隙,整个后宫也不得安宁。 轻挥马鞭,陈彤回去的速度要比来快得多。 赵妙元并没有出去多远便折返回了驸马都尉府,看着在庭院中逗弄儿女的蔡伯俙嗔怪道:“这事我给你办好了,没由来的参杂进去干嘛?”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后宫和睦?否则谁愿沾染这种因果,再说陛下不是你的皇兄吗?你倒是不担心!” 赵妙元微微一笑:“算你的由头正当,否则还以为你有什么私心呢!” 蔡伯俙哭笑不得道:“我能有什么私心,我要是有就会袖手旁观。” 赵妙元把俩个孩子打发走,这些大人的事情不适合俩个小家伙旁听:“不知道的人听你这话还当了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这是在保全官家与皇后而要至王齐雄与死地!” 蔡伯俙神色一僵:“娘子果然聪慧,这王齐雄整日只知厮混与坊间瓦里,要么就以势压人欺负普通商贾,已经有不少人到我这里诉苦,希望蔡记能主持公道,可我只是个驸马,如何与他分说? 这次是他自寻死路,我可没耍任何手段,死罪倒是不至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妙元稍稍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只担心你……” 蔡伯俙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是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让你去劝慰皇后罢了,人臣本分何错之有?” 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这当然没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越来越像夏竦,君子正气倒是少了许多……” 蔡伯俙听了她的话稍稍反思便浑身一紧,还真如赵妙元说的那样,自己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不过随即醒悟过来道:“但我的初心是好的,陛下有这样一位国舅,如果现在不早做惩治,等到了以后出了事便愈加麻烦了。”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赵妙元稍稍点头道:“这样也好,早点除了这祸根。”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再把儿女抱出来玩耍……这已经是他们家的常态,对政事一般都不怎么插手,但却知道的详细无比,在他们二人看来这就够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永青商号,现在却变得破败不堪,禁军们看到商号中奢华的装饰后,在想想自己平日里的吃食怒火大涨,没夷平这里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王齐雄扯着脖子嘶吼:“你们这些贼配军好大的狗胆!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狄青冷笑一声:“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来抓的你!捆了带回军营,等本将军上奏官家后在做处置!” 众将士在王齐雄惊恐的眼神中吼道:“得令!”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有叫好声出现,可见这王齐雄平时欺压过多少人…… 在一片叫好声中王齐雄被押进封丘军营,此时的他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仰着头不屑的望着狄青:“狄青,你敢这么对我,等我出去了有你好受的!” 狄青冷笑道:“哦?那你可要先能活着出去再说这样的大话来!” 军中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在赵祯的一手改造下,军法严厉,上到将军下到士兵无不遵守。 一间小小的禁闭室就能让王齐雄哭爹喊娘,他蹲在里面只能站着,坐都做不下更别说躺着了,四周无人理会他,一关便是四个时辰,整个人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王语嫣的放手让她脱离了赵祯怒火的辐射范围,此时的赵祯看着眼前的老丈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踢了一下脚边下如死狗似得的王齐雄赵祯无奈的起身道:“国丈记住,朕今日之耻乃你的儿女所造成,子不教父之过也!” 王蒙正呐呐的说道:“臣万死之罪!” 赵祯并不理会他转头对着校场上数万禁军微微躬身:“此次国舅王奇雄之过,乃朕御外戚不严,错在与朕!朕自会以家法处置,绝不姑息。” 皇帝亲自向禁军赔罪,禁军们哪里受得了,数万人齐齐单膝跪地:“臣等万死!” 赵祯踢了一脚王奇雄,他此时倒是机灵了许多对众将士连连拱手道:“我错了,诸位将军猛士绕过我这一回吧,所有钱财我王家皆会补上!” 赵祯怒哼道:“军中之事尚且好说,你平日里欺压东京城百姓之事就这样算了?来人,把王齐雄押下去,游街示众!从今以后外戚从罪,一律游街而效尤!” 第四百三十五章王蒙正之心 王齐雄被脱去身上的公服,只穿一件白色的里衣便被押上了囚车,王蒙正望向赵祯尴尬的说道:“官家,毕竟他也是语嫣的兄长,如今犯了这事虽有罪也不能如此羞辱,这样中宫和您的脸上都不好看……” 赵祯微微摇头道:“不惩戒他,朕的脸上更不好看,此事皇后也有不当之处,便让他王齐雄代为受过!国丈因好生劝诫儿女,勿使他们再犯如此大错。” 王蒙正心中一惊道:“老朽记住了,回去之后必将好好管教犬子……但此事皆是犬子之错,与皇后娘娘无甚的关系,她也是救兄心切……” 赵祯摆了摆手道:“国丈所说朕当然知晓,必不会为难皇后。” 王蒙正躬送赵祯离开,此时的他已经是满脸铁青,恨铁不成钢的忘了一眼儿子的囚车,这混账也该受到一点教训,仗着自己国舅的身份总惹是生非,许多生意场上的老友见到自己都避之不及了。 最为可恶的是他居然敢向身为皇后的女儿求救! 游街示众可不是简单的把人关在囚车里就算了的,而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各种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的砸向王齐雄,这小子平时干的坏事太多,调戏良家女子,吃霸王餐,欺压商贾等等,哪一样都招来了一大堆的仇人,还好王家距离封丘门不算远,否则真的会死在路上。 经此一事后王齐雄多少会老实不少…… 赵祯对王蒙正说的话中带有一些威胁的成分,隐晦的点出王语嫣有过,话里话外的都让王蒙正提心吊胆,要知道王语嫣现在是中宫皇后,他的外孙赵旭更是将来太子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王家的富贵紧紧的和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但决定这一切的却是官家,一旦官家对王语嫣厌恶或心存怀疑,那势必会影响到赵旭的身上。 王家宅第中庭,王蒙正此时望着狼狈不堪的儿子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王齐雄小声说道:“孩儿不该把手伸进军中……”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王蒙正手中的竹片抽在了他的脸上:“不对,再想!” 王齐雄惊恐的盯着父亲手中的竹片试探着说道:“因为孩儿愚蠢?” 啪,竹片再次击打在王齐雄的脸上,这次更加的疼痛,让他的脸颊高高肿起并发出惨叫,而王蒙正并不心疼冷冷的继续道:“不对,再想!” “不该给妹妹拖下水,出了祸端不该去让她去枢密院说项!” 王齐雄说完就紧紧的盯着父亲手中的竹片,这次没有挥起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甘心的问道:“妹妹贵为皇后,只不过为我这个国舅说项一下都不行?那我们王家花费巨万把她送进宫有什么用?!” 王蒙正喝到:“愚蠢,你妹妹是我王家最后的退路,我们的吃穿用度皆不需宫中赐给,生意也是红红火火,可如果有一天出了没顶之灾的祸事,有你妹妹皇后的身份在,便能救急与危难之间!如此小事便让她去枢密院给你说项,官家厌恶至极!更为重要的是你的侄儿!他是大宋未来的储君!这也是为何我王家在大宋风光无两的原因,如果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致使旭儿的位置没了,为父必将亲手除掉你这个王家的罪人!” 父亲的声色厉俱让王齐雄瑟瑟发抖,他知道父亲为了妹妹的皇后之位和侄儿的太子之位投入了多少心血,也知道王家的生意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连连点头道:“孩儿记住了,以后孩儿就不搀和那些生意,只出去玩乐绝不招惹是非,孙子便留给您调教臣家主便是。” 世上有哪个父亲不愿儿子学好的,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是这么的没出息,一点上进心也没有,经过这些事情王蒙正算是看明白了,儿子只要不惹事,老老实实的做个纨绔子弟安度一生便罢了。 孙子倒是要带在身边好好培养,毕竟在王家这个大家族中,身为琅琊王氏绝不能断了根,别看现在三槐王氏不如意,可诗书传家的三槐堂必能出现惊才绝艳之辈。 两家走了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将是对方的活路,或者说是退路…… 儿子退走了,王蒙正看着年幼的孙子露出和煦的笑容,这可是王家的希望:“安佑万万不要学你父亲,听爷爷的话,咱们王家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爷爷,今天还要去蒙学吗?” 王蒙正笑道:“当然,你原先不是很喜欢去蒙学的吗?” 王安佑点了点小脑袋道:“喜欢,可为何安石哥哥年少的时候能游历四方而我不行?” 王蒙正脸色一僵:“他父亲宦海沉浮,在大宋各州任职,他当然可以随父亲宦游各地了。” 王安佑的话让王蒙正微微感叹,三槐堂也不知是得了哪路神仙的庇护,总能有惊才绝艳之辈出现,王益便是其中之一,但在王蒙正看来他的儿子王安石才是最为惊才绝艳的,小小年纪便少年英才,在世家的大圈子中获得相当高的赞誉且无人能出其右。 王家的蒙学养斋先生已经教不了他什么,甚至自愧不如的要请辞,是王蒙正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了下来。 谁知这为老先生居然和王安石讨论儒家经典,还常常赞叹他的见识和才学,这让王蒙正很是嫉妒,原先的王随因世家的纠纷被官家厌恶,排挤出朝堂。 王蒙正本以为三槐王氏完蛋了,谁知这么快便重新崛起,听人说官家曾经把王安石的名字写在垂拱殿的屏风之上,且就在晏殊的名字旁,难道是打算让王安石作为赵旭的伴读不成? 身为外戚是王安佑的先天不足,这意味着他不可能进入赵旭的身边伴读从而接受皇家的教育,这是最让王蒙正担心的地方,如今王安石简在帝心,将来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晏殊…… 蠢货一般的儿子让王蒙正头疼,如今孙子的入宫希望也已经破灭,那只有靠女儿这个皇后来给王家延续荣耀了,这才是今天他动怒的原因,甚至不惜以家法处罚儿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宰相请辞 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是它向世人宣告一天开始的时候,阳光投射在洁白的日晷上留下一道细长的阴影,三才瞄了一眼便快步走向御书房,官家这几日是破天荒的留宿在这里而没去后宫过夜。 暗叹一声,都怪王齐雄那混帐东西闯下祸端,居然让皇后娘娘为他收拾残局,这下好了,帝后之间已经有间隙,也不知何时才能弥补的上。 官家已经三五天没有留宿后宫,这御书房虽也有龙床,可岂能比得上后宫的床来得舒服? 三才微微心疼官家,但当他来到殿前却目瞪口呆,皇后娘娘的凤驾已至,居然比他这个都都知来的还早,三才转念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看来皇后娘娘还是顶不住,前来向赔罪了。 赵祯已经起床,昨夜在御书房中修改禁军换装与补给制度,忙到了午夜才睡下,秋天就是这样让人睡的晚起得晚,微凉的晨风和温暖的被窝仿佛能困住人一般,赵祯狠了狠心猛然揭开被子,冷的一个哆嗦后便睡意全无。 起床后却没瞧见每日准时出现在宫帐后面的宫女和三才,赵祯正纳闷的时候便瞧见一身素服的王语嫣端着洗漱之物款款走来。 赵祯起身道:“怎么让你做这些事情了,三才可是难得偷懒的。” 王语嫣笑道:“官家几日不回福宁宫,臣妾可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看来她是放下了,赵祯微微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齐雄之事暴露出了你的缺点,关心则乱!如果你当初把事情告知与朕便不会有今天之事,纸永远也包不住火。” 王语嫣委屈的说道:“臣妾知错了,可臣妾担心官家会严惩兄长……” 赵祯笑着搂住她说道:“你错了,无论你怎么做,朕都会惩治他,外戚不法更应严惩,否则我大宋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你要站在皇后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作为妹妹。朕给外戚的只有钱财上的保护和安稳的生活,他们是得到大宋供养的贵族,就更应遵大宋的法律。” 王语嫣微微点头:“臣妾不该为外戚而去枢密院说项……” 赵祯点了点头:“嗯,不光如此,你甚至不应该为任何人说项,你是一国之母,天下人的眼睛都盯在你的身上,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和朕,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流言蜚语。但你记住这次教训便好无需太过牵挂过往,毕竟圣人也会犯错。” 宫帐后的三才长吁一口气,这么多天来官家终于打算原谅皇后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几日禁中又会恢复往日的模样。 其实在三才看来如今的禁中可比任何一个皇帝在位时都要好的太多,宫人人数的减少,妃子的控制,这些反而让禁中的环境变得更加干净,没有那些肮脏的事情发生。 陛下的女人只有三位,即便是算上那生女真的女子也不过四个而已。已经有了子嗣的陛下并不打算再选秀女,内外皆赞其恬淡寡欲。 这对帝王来说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后宫整肃的结果便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官家和皇后的名声都得到了保障,自从王齐雄的事情出来,虽然曹玮卖了皇后一个面子,可内外朝臣也基本上知道了。 这种事情想要瞒着外人基本不可能。 只要官家能放下心结和皇后重归于好,那便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皇后在民间的声誉好的很,兴办义学,收养孤儿,立下的长生牌位可不输于官家。 眼瞅着两人携手走出,三才赶紧上前道:“官家,大庆殿的朝会还要一会才开始,您要不和娘娘先用早膳吧?” 王语嫣期待的眼神让赵祯有些不好意思拒绝,点头道:“也好,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今日朝会上还有诸多事物要议论。把采薇与薇拉都叫来一起吧。” 赵祯觉得好久没与家人们在一起了,时间上不允许也是难免的事情,身为一国之君如果真的要国事操劳,没有一个何事的宰执系统真的不行。 王曾的岁数太老了,已经不能胜任这份宰相的工作,赵祯打算今天在朝会上允许他的辞相,并让政事堂推荐一位新的宰辅之臣。 薇拉聪明的把儿女们都带来了,四五岁正是孩子最好玩的年纪,饭桌上的气氛自然很融洽,赵祯心满意足的走了,王语嫣则是对两女道:“多谢两位前来助阵,官家倒是不生气了,本宫欠你们两人一个大人情。” 薇拉笑眯眯的摆手道:“这到不用,本事举手之劳分内之举。” 杨采薇却变得稍显孤寂:“娘娘好歹还有家人可以与之相伴,可我只有孤身一人……” 薇拉摇头道:“姐姐这话就错了,我们不就是你的家人吗?还有官家嘞!” 杨采薇勉强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巍峨的大庆殿中,年老的王曾出班请辞,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他王曾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而且已经到了请辞的年龄,这么多年来他为自己攒下的好名声够他的家族在大宋立足。 正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但这还要看看官家同不同意他的请辞,但让朝臣意外的是赵祯这次爽快的答应,并且给予了相当隆重的赏赐,一堆荣耀无两的虚衔不说,还获赠侍中之号。 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即便是王曾辞相,也相当于获得名誉宰相之职,毕竟侍中一词从汉至唐皆是宰相之名。 赵祯接二连三的下诏,一系列的大事在大庆殿中回荡,如同巨浪一般击打着朝臣们的精神:“两府官员于散朝后前往政事堂商议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的人选,选人待定后入紫宸殿对奏。” 没想到官家这么快就开始下一任宰相的筛选了,之前可是要空置许久才商议的,给前任宰相留下一点尊重,众人恍然,难怪要给王曾这么体面的辞相。 赵祯见许多朝臣惊讶的模样便开口道:“平章事乃一国宰辅,关系大宋之厉害,决断政事处理案牍皆朝廷要职,岂能空置许久,自今日起,平章事人选务必与往者请辞之前拟定,不可拖延。” 王曾心思通达,第一个出班附和:“陛下之举实乃利国惠民!” 见王曾都是如此,剩下的官员自然不会反对,这反而让一些后学有了更早的机会更进一步,何乐而不为? 第四百三十七章迫在眉睫 更换宰相才是赵祯给朝臣们的第一个刺激,还有更为刺激的在等着他们。 赵祯挥了挥手,三才便端着一盘公文传递给枢密院的相公们,这些都是关于军改的总纲,大宋老旧兵制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宋,他只约束住武将的手脚,分散他们手中的权利而已。 快速的经济发展使得赵祯把军事改革提上了日程。 禁军的待遇本就不底,再结合义务兵制度应该能很快扩充大宋的军队,但这就需要大量的钱财,要知道如今大宋的禁军就是一个吞金兽。 武器装备的花费之高令人发指,单单一个万人军便要每年耗去朝廷十五万贯的军饷,这已经是开国之初三倍有余。 朝中许多文臣不理解如此高的军费花销,甚至向赵祯上疏建议削减军队装备的开支,但全数被赵祯驳回。 开玩笑,大宋的强军之所以自赵祯亲政以来未尝一败,功劳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到这些装备上,可以说没有这些装备的支援,光靠训练还是不能与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匹敌。 赵祯这次的军改不光要给整个大宋的禁军换装,更要训练一只彪悍的大宋铁骑。 骑兵便是这个时代的最为犀利的重装机动部队,在板甲,破甲马槊的配合下赵祯不相信辽朝的和党项的骑兵会是他们的对手。 军马就更不用担心了,来自阿巴斯王朝的战马完全能附和大宋骑兵的需要。 当曹玮翻开公文快速的浏览之后便把目光直直的盯向丁谓,死活不挪开,丁谓一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翻开公文,看到官家的意图后丁谓无奈的苦笑,看来这次三司执掌的国库又要大放血了! 难怪作为枢密使的曹玮露出那种表情,这些花费何止巨万,简直要耗尽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一大半财富,国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多的盈余了…… “丁相公,这项钱财对三司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丁谓直接了当的回答道:“没有任何问题,国库银钱所费尚有盈余!” 没办法不这么说,官家从来都是计划好的,他要是不知道国库有多少钱就不会把军费划分的这么详细,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马铁都算了上去。 曹玮听到丁谓如此说便放下心来,说实话这此换装连他都吃了一惊,他是见识过板甲的离开,也看过陌刀的锋芒,他曾想象过在大宋大量装配这些武器,可所需的钱财把他击败。 但没想到自己的一次简单上疏便获得了官家的肯定,并且以国库之钱一次性的给禁军换装! 他是不知道大宋的国库有多少钱,赵祯也是在看到小山似得金银后才狠下心来决定的,如今大宋的从商贾身上获得的税收远超粮食,更何况在海外还有三座银矿不断的提供着宋帝国的需要。 如今四周的邻国对大宋的商品也是越来越依赖,货物的繁多,品相的精美,价格的公道,使得当地的产业连连遭受打击,以至于除了大宋基本在别的国家没有工厂出现。 依赖是一种习惯,长久的依赖使得大宋形成了垄断。 大宋的工厂繁多,国内市场基本饱和的前提下商人只能开拓海外市场。 赵祯就是要让大宋的货物销往世界各地,再把世界各地先进的科学技术带回来。 为此他不惜宣布,只要商人能带回他国的技术,本次关税全免。 这一举措使得大宋获得了诸多闻所未闻又极为实用的技术。 大宋也变得越来越有钱,国库充盈,百姓的钱袋子也慢慢鼓起来了。 商业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这在封建时代是极为少见的现象,赵祯把它定义为中国封建社会特色资本主义。 在大宋,资本的影响无处不在,城镇之间的公路,城市化的推进等等这些都是资本驱使下的产物,否则谁会拿出那么多的钱财帮朝廷修路,修城?还不是看到了其中的甜头! 随着工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需要在城市中安家落户,于是赵祯看见了大宋大规模城市化的希望。 赵祯在朝堂上宣布加快大宋各州府的城市化之后,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大宋的城市化水平本就很高,没必要再进一步的加强,这简直是画蛇添足之举,可他们不知道赵祯是大宋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没人比他更清楚城市化所带来的好处,它可以把各个地方的人才、事业集合起来,把大宋经济的繁荣推上另一个高峰,并且能提高大宋的教育,文化,医疗等等各种制度的完善与发展。 无论军事上的改革还是推行城市化,这些都是赵祯改变大宋的手段,在他看来只有大宋强大起来,繁荣的大宋才不会成为过眼烟云,而这些都是在为大宋服务的手段而已,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朝臣们基本上都赞成赵祯的计划,军改会使大宋的战力更上一层楼,而加速城市化的建设更是对士大夫阶层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士大夫阶层基本上都是居住在州府的中心。 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如果大宋的城市都能如东京城一般繁华,那大宋的基业将永远延续,打破王朝更替的常理。 赵祯明知不可能但依然不戳破他们的幻想,这种想法能使得他们更加卖力何乐而不为? 大朝会在文武群臣的惊讶中结束,当然朝会的结束也预示着新一轮变革的开始,赵祯在散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封丘军营,他要看看军械司和武备司要用多长的时间完成军队的换装。 这是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党项和辽朝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铁板一块的党项人。 从最近黑手传递出来的消息看,党项开始西征的野心是建立在立国的基础上的。 一旦党项要立国,势必会对大宋这个曾经的宗主国挥戈一击! 从当初的延州之战便能看出党项人的心态,不在战场上大败大宋一次,党项人便永远都是大宋的臣属,即便是李元昊立国称帝也改变不了大宋的态度。 只有强者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与承认,而党项成为强者的道路只有一条,打败昔日的他们所依附的中原王朝。 这一点连朝中的大臣都能看得出来,有识之士比如范仲淹还曾经上疏赵祯,要求将强西北防务,赵祯自然也要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打算,所以才会在朝会上提出军改一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负山之鬼 太阳经过最高处的天空开始向下偏移,赵祯漫步在军营之中看着已经换上板甲的禁军微微点头,无论在那个时代军事科技的发展往往是最快的,同时也能带动其他科技产业的发展。 远处的汴水河畔传来一阵轰鸣声,赵祯不用看便知道这是水力锻造机捶打钢铁的声音,身为军械司中丞的曾公亮一路为赵祯讲解:“陛下这是水力大锤把钢板压扁的冷锻技术。” 赵祯转头道:“冷锻?那钢板中的杂质是如何处理的?” 曾公亮骄傲的说道:“回陛下的话,这些钢铁都是经过高炉煅烧,已经去除相当多的杂质,再经过增减其中的碳粉含量控制硬度而得,每一块钢材都附和锻造的度量,冷却过后在锻造。” 冷锻便是通过反复捶打和挤压使得钢材的硬度达到极致。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彭七难得一见的跟谁在赵祯的身旁,他已经卸去了殿前司指挥使的差遣,一心在封丘军营内负责军事。 “陛下请看,这便是最新打造好的冷锻板甲,其坚如山难以撼动,圆弧的正甲能抵挡金瓜大锤的冲击。” 彭七说完便取过一柄大锤递给赵祯:“请陛下亲试!” 这是对付重甲的利器,坚硬的铠甲难以破开,军械司的人发现对付板甲的唯一手段便是利用钝器捶打,使铠甲内的人受到冲击而受伤,但现在的铠甲已经出现穹面,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流矢和钝器击打。 赵祯取过大锤用力的敲打在彭七的板甲上,巨大的后坐力使得赵祯手都有些微微发麻,但彭七只不过向后退了一步便站住,赵祯一时间来了兴致,不断的加大捶打力度和频率,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直到累的气喘吁吁才罢手,而彭七则是咳嗽连连,即便质量再好的板甲也经不起这样的反复锤击,在战场上彭七早就把用锤子的敌军给杀死一百回了…… “果然是军中利器,朕甚慰!” 赵祯说完瞥了一眼快吐出来的彭七道:“你死活要卸去殿前司的差遣,朕准了,可如果你不能给朕锻造出一只足以抗衡党项和辽朝的骠骑出来,朕便让你去崇文院做校书郎!” 看着官家走远,彭七干咽了一下口水对一旁的曾公亮问道:“曾中丞,校书郎是干什么的?” 曾公亮苦笑着说道:“即使每日在崇文院整理书籍校对文字的……” 彭七脸色大变:“俺的天爷爷,官家这是要俺彭七的老命啊!” 曾工亮微微摇头,彭七可能是官家最为信任的人了,否则如何让他担任如此重任,如今的大宋军营谁不知道官家要挑选猛士组建大宋的最强之军? 招兵公文已经发出,从大宋所有的军队中招募悍卒,包括陛下身边最为强悍的亲卫司,以及由宗室组成的羽林卫和天子四卫都在其列。 今天赵祯前来不仅仅是考察武器装备情况的,更是前来主持骑兵组建! 一身衮服的赵祯站在点将台上,数万人单膝跪地高举长刀:“参见陛下!” 整齐划一的动作,高昂的士气让赵祯热血沸腾,这些都是自己的百战猛士! 望着下面数万人的校场微微抬手,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为之一收,仿佛空无一人针落有声,这便是军纪严正的大宋军队! “诸将士应该知道朕前来目的,回首我大宋战事,从未有一场是追亡逐北直捣黄龙的,反而是胜,则不能穷追,败,则一泻千里,对阵敌军也多是小心翼翼不敢放开手脚,这是为什么?” 众人默默不语,官家的话一语道破了大宋军阵的弊端,即便是军中的小卒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宋的骑兵不堪一战…… 赵祯无情的戳破道:“因为我大宋骑兵不堪一战!军马稀少,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即便有一些骑术上佳的也往往不是马背上长大的外族对手!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阉割过的骟马!” 赵祯的话让数万人沮丧和羞愧,这是官家第一次否定大宋的军队,以往他都是鼓励和夸奖居多,赵祯一直遵循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可如今却要好好的打击一下。 破而后立方为成军之道! “可现在朕要打破这个困扰在我大宋强军头上的枷锁,没有专司的骑兵的军队算得上什么强军?如今我大宋军马充足,在咱们大宋攻取的贺兰原上有着数千匹的军马等着你们去征服,军械司更有最优良的板甲和最锋利的马槊用来武装你们,剩下的就看尔等是否有马革裹尸的大魄力!” 官家的话让下面的禁军瞪大了眼睛,在他们呆滞的时候赵祯再次大喝:“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大丈夫当驰骋疆场封狼居胥!” 数万禁军如火山爆发一般声嘶力竭的大声呐喊:“封狼居胥!封狼居胥!” 就连一旁身为文人的曾工亮都忍不住握紧拳头跟着呐喊,数万人的声音如山呼海啸,从封丘军营激荡开传向整个东京城,中百姓们惊讶的望向城北,不少人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无论瓦里酒肆,还是街上行人都跟着大喊。 全城陷入一种激昂的气氛中,好战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这是大宋这个原本温婉的国度所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党项使团和辽朝的都亭驿便的极为焦躁,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整个东京城开始出现汉唐雄风的,耶律宗政对着手下的使团官员呐喊:“快去派人探听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员很快来报:“声音是从大宋的封丘军营传出的,具体事情……” 耶律宗政无力的摆了摆手挥退属下,只要是从封丘军营传出便没可能探知到情报,一定是大宋天子在那里,整个东京城乃至大宋都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改变…… 赵祯望着士气可用的禁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稍稍抬手声音便戛然而止:“如今朕要组建大宋……不,是组建自汉以降最强的骑兵!谁说我中原汉族不是外族的对手,谁说少了烟云十六州的大宋就不能组建大规模的铁骑?朕要带领你们打破这一困扰在大宋头上的耻辱!从即日起,朕亲自组建定名背嵬!” 背嵬?! 许多人都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三才打开一个长卷,赵祯指着大大的嵬字道:“上山下鬼,意为这只军队所背负的责任如山一般沉重,而遇到的危险随时会让你们成为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即便是入了冥府也要给朕背着这份责任!尔等可有胆量?!” 下首的枢密使曹玮已经兴奋的说不出话来,身为将门的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属于背嵬,而彭七则是青筋暴露的跟着大吼,狄青杨怀玉兴奋的浑身颤抖…… 曾公亮连连拍手叫好:“背嵬!背嵬!负山之鬼!其责如山,其死亦鬼,悍不畏死,当如背嵬!” 第四百三十九章踏白军 人类是最容易被激励与感染的动物,即便是再清心寡欲的人,其实他也被道家无为清修的情绪所感染。 身为皇帝的赵祯即便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他站在那里便如太阳般耀眼,如号角般响亮,如战鼓般激励着众人。 因为皇帝本身就是一种兴奋剂,他可以让手下的将士悍不畏死,当年檀渊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身为皇帝的赵恒一上战场,大宋的禁军就如吃了兴奋剂一般疯狂的向辽人发起进攻,各路勤王军队也不敢懈怠,马不停蹄的向战场赶去,雪球越滚越大之下使得辽人顶不住压力而败退。 赵祯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的话刺激了每个禁军将士的心,赵祯对与部队上的政治学习从未停止过,文人觉得给这些军士传道授业简直是对牛弹琴,可赵祯严令他们必须这么做! 儒家的忠君思想是个好东西,它能最大程度上保持部队的忠诚。 军心可用的结果就是狄青等人的挑选变得相当方便,有相当多的人才可供挑选,但狄青的标准只有一个,服从指挥听从号令者优先。 即便是你的骑术再好,弓马再娴熟,如果不能服从指挥他狄青一样把你拒之门外,这便是最为基本的条件,过了这个关才是考验军士的身体素质,为此有许多将门子弟和军武院的武举纷纷落选。 曹玮看的心疼无比,这些都是军中的尖子,就这么被淘汰了实在可惜,随即拉着狄青一阵耳语,结果狄青并不买他的帐,反而坚定的说道:“即便是官家塞人进来也要先通过考核,否则我绝不会让他在背嵬中立足!” 曹玮好歹也是个执掌军政大权的枢密使,如此被一个年轻的后生驳斥怎么也觉得脸上无光,拉着狄青便向赵祯走去:“官家,臣觉得狄将军的挑选之法有失偏颇,刚刚那名小校明明是加压群雄之人,为何把他排除在外?请官家圣断!” 既然官司打到御前,赵祯便不能和稀泥了,一帮落选的将门和武举直愣愣的瞧向这边。 赵祯放下手中的长枪道:“狄青负责挑选背嵬军的人选,自然由他做主,何况朕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你们二人在御前争论,那便各自说出理由来便是,孰高孰低自有公道。” 当然是年长官位高的曹玮先开口:“此次挑选精兵强将组成背嵬,自然要以弓马娴熟者为优,而狄将军居然会淘汰那些人,臣甚是不明其理!” 狄青上前道:“原因很简单,官家要的背嵬军是浩浩荡荡的骑兵之军,不是一人叫阵的匹夫,服从军令,号令如一者方能胜任,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救他们和其他袍泽的命罢了,数千乃至上万人的骑兵冲锋时,一旦有人失误便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这不是末将危言耸听!” 他的这个理由让赵祯非常的满意,曹玮也知道其中的厉害稍有不服的强辩道:“那也可以慢慢训练磨平他们的棱角,这些精兵强将被刷落实在可惜的紧!” 狄青微微点头但却叹息道:“枢密使这话是没错的,刷落他们确实可惜,可要磨平他们的棱角还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官家也说过大宋现在建立背嵬军是紧迫之时,缺的便是时间,只能先委屈他们一下了……” “这倒不见得!”赵祯挥手打断了狄青的话,一下子让曹玮看到了希望。 “不知官家有何妙法?” 赵祯看着曹玮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朕有一个想法,把这些弓马娴熟的将门子弟和武举安排在一起,并不要他们参加骑兵作战,而是让他们担任踏白如何?” 狄青和曹玮两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让他们组成踏白军?!” 赵祯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渴望的将门子弟道:“嗯,朕就是此意,踏白军乃大军之耳目,将军之斥候,他们甚至能关乎到一场战争是胜败,尤为重要。” 狄青和曹玮两人心悦诚服,官家把问题考虑的太周到:“官家圣明!” 其实赵祯也是突发奇想,古代战争中对斥候部队并不是很看重,只要他们能探听敌情便可以了,所以斥候大多也被称为探马。 赵祯深知侦察兵的犀利,他们不光能搜索探路,防止敌人设伏,还能查明敌情,甚至进行军事突袭夺取敌军辎重等重任,可以说手中有一支踏白军便占据了有利局势,胜利的天平便会向大宋倾斜。 强悍战斗力的同时也要求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光要有发达的四肢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否则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只会让他们陷入绝地。 而恰好这些武艺高强的将门子弟和军武院的武举最为适合,赵祯对他们招了招手道:“何人愿为朕之李思安?” 一说起李思安,这些在兵法军书熏陶下的人便立刻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五代后梁的李思安善于使用飞矛,作战时如鹰飞风卷,可以在万人之中擒获敌人,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因自恃勇猛,敢于夸口,在敌方中很有威慑力。梁太祖朱温利用他所长,让他去攻打擒拿。由于李思安有勇有谋,后被任命为踏白将。 “末将愿意!” 赵祯满意的开口道:“落榜者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之辈可进入踏白军中效力,但其危险更胜背嵬军一筹,一旦从军者不可悔改!” 在将门子弟的带领下,落选者齐齐喝到:“保家卫国誓死不休!” 这个时代的军人更加淳朴,赵祯所知的军队哗变和反叛的几乎都是过活不下去才导致的,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还有什么牵挂? 大宋的军队待遇提高很多,在赵祯严厉打压吃空饷的不法行为后,军队的待遇就更上一层楼了,但是朝廷每年的军饷开销却降低了不少,这要归功与那些厢军的安置。 即便是再发生灾情,朝廷也不用把灾民编入厢军了,岭南,云南都是安置灾民同化当地土著的好去处……朝廷甩掉了厢军这个没有战斗力又容易滋生贪腐的大包袱后自然军费缩减。 而如今背嵬军和踏白军的待遇也要好上许多,赵祯更是准许他们在战时不用上缴敌军财物,这是最为难得的奖励!也能激发其他们英勇善战的心,毕竟人不能光靠精神活着…… 第四百四十章火炮初现 大宋禁军的换装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军械司采用了最为高效的流水作业法,其实并非后世才出现流水作业的方法,古老的秦人便已经开始利用这一法门。 大败匈奴的秦弩便是采用这种方法制造的,匠人只需负责一部分工作,而一旦哪个环节出错便能追查下去,甚至还关联到了相邦吕不韦! 当然如今大宋兵器监督的最高长官不再是宰相,兵器弩箭上自然不会有宰相的名字,可作为中丞的曾公亮是少不了的,一身铠甲上最少要出现五个名字,板甲的材料是由谁提供,锻造又是谁,谁负责组装,谁负责检查,谁负责保存。 赵祯随意抽查了几副板甲,上面的标注一应俱全,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这样的装备才能禁军用,铠甲的精良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士兵的安全,也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其他兵器上也都是这种规格,无一例外,只不过这些武器装备的花费可要比原先的高得多。 军械司的规模已经庞大到了要搬出封丘军营的程度,只能沿着汴水再次修建一座巨大的工厂,但这也能安置更多的人,无论文武都坚定的认为军械必须是国有的,绝不能外包给商贾去做,赵祯非常赞同他们的看法。 如今大宋的军备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在封丘军营中的军械司里甚至有专属的火器制造部门,他们负责火药弹以及燧发火枪的制造,这是大宋最为机密的部门,就连朝中的两府相公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黑洞洞的炮口显示着它的狰狞与恐怖,在彭七惊恐的表情中,赵祯把手伸了进去:“没有气孔,这炮身已经能达到实战标准,有没有进行测试过?” 曾公亮尴尬的摇头道:“还未曾试过,之前的教训极为惨痛,臣等准备了许久……” “那就试试吧?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败便讳疾忌医,朕也想看看我大宋的神兵利器的威力到底如何。” 彭七小声道:“官家还是回宫等待奏报吧?毕竟这火炮的材质能不能承受火药还是两说。” 之前火炮炸膛的事情让他记忆犹新,距离最近的匠人几乎被撕成了碎片……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不看道实际效果如何知道火炮的威力?光靠文字就能清楚?朕一定要看的!何况朕对军械司的匠人充满信心。” 既然官家坚持,剩下的人也不好在说什么,只不过彭七望向曾公亮的眼神不善,万一有个好歹,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砍了这个措大! 火药先被装入炮膛,然后是铁质实心炮弹被装入大炮的炮口,压紧后曾公亮亲自点燃了引线…… 随着耀眼火光的出现然后才是震天的巨响,如一道旱雷劈在砖墙之上,巨大的炮身在后坐力的作用下向猛然一推,但底下的固定使得炮身很快的回位并产生巨大的跳动。 彭七的第一反映便是护驾,被板甲武装到了牙齿的他用身体挡在赵祯的前面,多么好的护卫啊!不过他也挡住了赵祯的观察,赵祯在听到两声巨响后便知道这次火炮没有炸膛。 否则即便是有彭七的保护,自己也会被撕成碎片。 第三声巨响出现,这次是砖墙倒塌的声音,一堵按照州府城墙设计的砖墙就这样倒塌了,围观的匠人和彭七惊讶的合不拢嘴,虽然他们之前也预估了火炮的威力,可眼前的这一切依然让他们目瞪口呆。 赵祯知道为什么,单单一面墙根本无法与州府的城墙相提并论,但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对付外族的城墙了,而且以后大宋这样的火炮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良。 赵祯大力发展火炮而不是火枪的原因便是利用火炮发射开花炸弹对付骑兵,而不是用他攻取城池。 火炮和弩箭的组合,足够将敌人的骑兵阻挡住。火炮的威力越强,敌人骑兵遭受的伤亡就越大,这在拿破仑的征战史上得到了充分证明的。 在火炮的面前,骑兵的生命力的确是太脆弱了。训练有素的炮手,在使用爆炸弹的时候,轻松就可以将敌人骑兵阻挡在战线之外。如果敌人有大量的火炮,自己还使用骑兵发起冲锋的话,这不是战术,而是自杀! 再配合大量的神臂弩掩护,即便是骑兵包抄迂回都对大宋的军阵无效,更何况还有那些手持陌刀如山入墙的猛士。 任何兵器再厉害也不能独自发挥本领,必须要和其他兵种相互配合才能有效的发挥其战斗力。 彭七还沉浸与火炮巨大的破坏力中,看着已经成为瓦砾的砖墙喃喃自语:“要是当年西征由此利器,盐州洪州可一鼓而下!没想到这个铁疙瘩的威力恐怖如斯……” 当然恐怖,战马在遇到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巨大声响后变得焦躁不安,疯狂的嘶鸣刨蹄,一名禁军没反应过来,战马脱缰而出,飞也似的窜向远处,直接把阻拦的禁军撞飞…… 无奈之下防卫的守军用棘轮弩射杀了那匹倒霉的战马,由此可见他对骑兵的威胁,没接受过训练的战马在遇到火炮的覆盖后会变成什么样。 彭七看向火炮的眼神简直比看小媳妇还专注,眼中闪烁着兴奋又迷恋的光芒,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背嵬能装备这些大家伙吗?” 答案是否定的,赵祯摇头道:“你觉得来去如风的骑兵带着这个笨重的家伙还能在战场上出入无人之境吗?” 彭七失落的嗯了一声,的确这火炮的威力巨大的同时,重量也大的惊人,最少要四匹马拉着才能移动,而且速度还不是很快。 曾公亮在一旁开口道:“陛下,火炮威力巨大却不善于移动,不如部署到城墙上,以击来犯之敌?” 赵祯摩擦着微微发热的炮身道:“这是个方法,可有没有办法使得这个大家过能移动起来,比如在炮身下面装上轮子,活着直接把他安置在车厢中,遇到战事能快速施展开,以对敌人造成巨大杀伤与震撼,这才是朕的初衷。” 赵祯的提议让曾公亮恍然大悟,而彭七则是兴奋的挥舞拳头:“官家英明,如果能把这种大家伙装在车马上前进,便能成为大宋对付骑兵的重器。” 曾公亮确实在格物方面有卓越的天分,赵祯只不过稍稍指点一下,他便能很快的在地上画出大概的模样,便开始琢磨起来,要知道赵祯是见过后世火炮的,而曾公亮却一切从零开始,没有参照,没有前任的经验,只能靠赵祯的提议摸索着前进。 第四百四十一章赵祯心中的宏图 赵祯不愿打扰曾公亮的研究,他对格物的迷恋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彭七想上前提醒一下他,该恭送官家离去才是,可赵祯拽住了他的盔甲。 “朕有这样为国操劳的文臣还在乎什么繁文缛节?他能为朕造出想要的东西就是对正最大的尊重。” 彭七还要说什么,但看着赵祯眼神便住嘴,是啊!陛下从未因为这些小节而责罚过谁,曾公亮这么做只会让官家对他增加好感,而不会招致灾祸,难怪朝野内外皆赞官家体恤臣属。 赵祯漫步于汴水之畔,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低声对彭七问到:“你是一直在殿前司当值的,也经历过战争,你说实话如果我大宋倾举国之力挥师北伐,是否能收回烟云故地?” 彭七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倒映在水中让赵祯看的一清二楚,扭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的脸已经不能看了,眼睛快要瞪出了眼眶,嘴唇哆嗦的直打结…… 赵祯轻笑道:“你如此紧张干甚?朕只不过问问你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北伐。” 彭七露出苦笑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出口成宪的,从您嘴中说出的话,下臣自然会当成旨意。” 赵祯微微摇头道:“这只是一个设想,人人都觉得大宋应该先拿下党项之后再挥师北伐,这个过程甚至要拖上许久乃至后世帝王才能办到,可朕不希望拖那么久,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甲坚兵利,国库充盈,此时尚不取之,后世又如何笃定有机会?” 彭七小心的说道:“官家可以再等上一等,毕竟收回烟云之事要好生谋划,如今党项李元昊在侧,他虽某图西域之地,可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大宋一战谋求立国之机,如果我大宋挥师北伐,剑指辽朝,他很可能南下直逼中原腹地!” “盐州和洪州的西北禁军难道不能阻挡他吗?” 彭七微微摇头道:“西北禁军有折惟正,但他守城有余击敌不足,况且党项人完全能绕过城寨直趋京兆府。” 赵祯微微点头,这也是为何他要求大宋城市化推进的原因,想到这里,赵祯转头望向西北说道:“如果西北之地处处州府治下皆是高墙深壑,是否能拒敌与西北?” 彭七讶然道:“陛下是说西北之地处处城寨?嗯,也许这是个良策,只可惜时日太长,有这时间完全可以训练精兵强将固守西北。” 赵祯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这也是一样的,如果我大宋挥兵党项,辽人亦会出手,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知道。” 彭七陪着小心的开口道:“可宋辽之间一向是以兄弟之国相称,如若我大宋挥兵烟云,便是私毁当年先帝与辽皇定下的盟约,而兵出党项之时,辽人南下便是他辽朝毁约了。” 赵祯惊讶的望着彭七道:“怎么连你也开始相信这可笑的盟约?无论辽人还是我大宋,只要毁约,其目的都是一样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彭七苦笑道:“臣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盟约,辽人和我大宋毁约已经不止一次了,只不过臣觉得还是让辽人先毁约比较好,这一点就连朝臣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就对了!”赵祯拍了一下彭七身上的板甲,光滑而又坚硬的表面让赵祯手疼:“所有人都觉得我大宋应该先攻伐党项,然后才是辽朝,连我大宋朝臣都是这么想的,辽人自然更会这么想不是吗!” 彭七惊讶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赵祯点头道:“没错,朕就是这么打算的,当所有人都觉得朕不会挥师北伐的时候,朕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夺回本就属于我大宋的华夏故土,燕云之地必须要回到我大宋的手中!” 彭七不解的问到:“为何官家一定要收回燕云之地?” 赵祯转头望向东京城外开阔的土地长叹一声道:“失岭北则必祸燕云,丢燕云则必祸中原!” 赵祯的话点出了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为险要,易守难攻。 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大地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这里是华夏文明抵挡外族铁蹄的重中之重,上至秦朝,下至隋唐,无不用心经营此地。 而且这片土地对大宋的衰变乃至灭亡有着重大影响! 并入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不只是辽朝经济最发达地区,而且也是辽朝“汉人”问题最为突出的地方。 中国的地理形势,到了黄河流域,就是大平原。一出长城,更是大平原。所以在北方作战,一定得要骑兵。中国之对付北方塞外敌人,更非骑兵不可。 而骑兵所需的马匹,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出产。一在东北,一在西北。而这两个出马地方,在宋初开国时,正好一个被辽拿去,一个被党项拿去,都不在大宋手里。 这也是为何赵祯西征党项的原因,说来可怜,像大宋这样国土广大的国家却找不到一片适合养马的草场……而自从拿下贺兰原之后,大宋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了千里马场! 大宋缺马并不是指江南不能养马而是生产出的马匹战力、耐力不如北方马匹,更重要的是农业区生产的战马只能凑数…… 先拿下党项的养马之地,然后在组建骑兵,夺取燕云十六州故地,如果拿下了烟云之地,便可利用齐俊险要的太行山对辽人进行阻挡。 赵祯望向彭七道:“烟云乃是自秦开始便在中原占据要害之地的,国家兴王地,据上游而建瓴中夏,控右臂而扼西域,盘盘郁郁,为朔土一都会,辽人在如此宝地经营许久,并把幽州设为南京,以南京道管辖,可见其图谋,此时不收回,以后更无机会!” 彭七回过神来小心的问到:“陛下准备只取烟云而非整个辽朝?” 赵祯大笑道:“辽朝地域广阔而草场众多,朕只要断其烟云粮道,加强守备,便可压缩辽人的活动,时长日久辽人自不会再是大宋的对手,有的是时间攻伐与它!” 彭七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打算出其不意的北伐,而脚步便在长城故地方止,依托长城之险抵御辽人反扑之后在徐徐某图整个辽朝,如此蚕食的计策实在高明,但却怕西北的党项人坐不住…… 第四百四十二章妙计茶中来 赵祯不怕党项人坐不住,他有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时间差! 在这个没有网络通信的时代,从获取情报到传输情报,再到获知情报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当初大理的灭国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 别说是后知后觉的辽朝和党项,就连赵祯都是在狄青攻破大理羊苴咩城三天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当然这种情况在如今公路遍布的大宋再也不会发生,急脚递能在两天之内从彩云之南策马飞奔至东京城。 但为了战争的准备,必须要有一系列迷惑敌人的手段实施,让辽人和党项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赵祯从未放弃过燕云之地,从亲政开始,他便一直为夺取烟云谋划着,石敬瑭这个儿皇帝献上了幽蓟十六州,使得华夏故土分离,对于赵祯来说他曾经的故乡也在那里! 这是中原王朝的腹里之地,一旦有失则国将不安,大宋便一直在辽人兵戈的威胁之下,同时它也和王朝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烟云兴则国兴,烟云败则国败,如今大宋连这片土地都丢掉岂能让人觉得安全? 大宋要想中兴繁荣,那就必须拿下燕云之地,扼守险要,拒敌与外,否则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弹指间便会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化为齑粉! 站在御书房内,赵祯看着墙壁上的地图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燕云之地一鼓而下! 要想在党项人反应过来之前便拿下燕云十六州,这是个相当困难的事情,眼下最为关键的便是时间,以党项李元昊的才智绝对不会错失良机,必会在大宋攻伐烟云的时候狠狠的扑过来咬上一口。 赵祯可不希望拿下烟云后再失去西北的土地,这便得不偿失了,毕竟大宋在西北经营多年,如果给党项人夺取,必将成为第二个烟云! 三才稍稍有些担心,官家已经在舆图前站了一个时辰了,以往官家还会在御案上写写画画,可今日却默默不语一动不动的站了如此之久,伺候赵祯多年的他明白,此时的官家一定是有重大的决策。 果然赵祯突然开口道:“召枢密使曹玮,副使狄青,殿前司指挥杨怀玉觐见!” 三才掐断了手中计时的线香躬身答道:“奴婢遵旨!” 快步走向一墙之隔的外朝枢密院,通过枢密院的外门他便听到一阵争吵。 “曹相公之见狄青实难苟同,大军开进当如风卷残云,兵贵神速岂有徐徐而图之理?” “狄汉臣!你又在贪功冒进,这是我曹家血的教训换来的,绝不会有错,大军开进,如太过急速,则后军不至,粮草冗长最为万急!当年北伐之失,岂能再续?!” 杨怀玉看着曹玮和狄青的争吵不知道该帮谁,他觉得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一个稳扎稳打,一个势如破竹,可真要让他选择还是会支持狄青,两人之间虽有争比,但狄青的才能他杨怀玉是佩服的。 曹相公和狄青如此争执怕更多的还是被官家的北伐计划所刺激到了吧! 微微叹了口气,杨怀玉走出公廨房,这一老一小的争执怕是还有一阵子吧?先喝口茶再说…… 枢密院的官吏小心的端上茶水:“杨指挥请用……”说完稍稍探头看了一眼内里的公廨房。 杨怀玉苦笑道:“你倒是大胆,这场面旁人躲还来不及,你居然还想要探看?” 那官吏陪着笑脸道:“杨指挥您不知道,如今曹相公和狄副使之间的吵闹已经人尽皆知,许多人都在打赌谁先离开枢密院嘞!” 杨怀玉脸色一冷:“放肆!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关扑?!他们二人皆是为国分忧,稍有意见不和也是常理,为何看不出他们的一心为国不加遮掩?再有下次定要军法从事,仔细你们的皮肉!” 官吏战战兢兢的退走,杨怀玉微微苦笑,看来曹枢密与狄青之间的不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官家为何把这两人生生的按在一起…… 三才刚刚进入枢密院的外厅便听到公廨房的争吵,正在品茶的杨怀玉快步上前:“大官今日怎么有空到枢密院来了,是不是官家召见?” 三才笑道:“你倒是迫切的很,一般朝臣遇到官家召见可是凄惶的很嘞!” 杨怀玉指了指公廨房无奈的说道:“怕是也只有官家的召见才能让这一老一小消停下来……” 三才了然一笑道:“那就快点叫二位出来,官家宣召你们御书房觐见。” 三才的话还没说完,杨怀玉便如脱兔似得窜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三才喃喃道:“这小子的伸手还真是敏捷……” 一杯香茶散茶着浓郁的清香雾气在赵祯面前婉转上升。 “似雾似花?似雾似花!好茶,好茶!” 看着茶杯中的雾气,赵祯猛然惊醒,他有一个绝妙的注意浮现在心头,转头看向给他端茶的陈彤道:“你今天撞大运,朕赏你一处东京城的院落,也跟三才学学弄个家室吧!”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陈彤发蒙,今天官家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赏赐自己的宅院,难道是要把自己撵出皇宫不成?! 一想到三才曾经说过被念出皇宫的宦官,三才立刻叫屈道:“陛下恕罪,奴婢不想出去寻活计啊!” 这都哪跟哪啊?! 赵祯苦笑道:“赏你到还不乐意了,谁让你出去寻别的活计了?朕给你一个东京城的小宅院,又不是给你逐出宫去,你如此惶恐为何?” 陈彤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说道:“奴婢以为您要把三才逐出宫去……” 赵祯哈哈大笑一番便脸色一收,看来皇帝的一句话便能让下面的人胡思乱想到别的事情上,这怕是权利带来的弊端。 三才许久没有瞧见官家如此大笑了,自封丘军营回来后官家便一直紧锁眉头,直愣愣的盯着舆图看,今日难得大笑,看来让陈彤在这里伺候着是明志的选择。 他哪里知道赵祯是心情大好,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不禁可以麻痹党项,甚至连辽朝都能不知其中厉害,大宋有一个使得辽朝和党项都措手不及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会使得大宋的军队更加迅雷不及掩耳,军演是个好东西…… 第四百四十三章军演 曹玮不服气的走在最前面,高高的仰起头一副不屑的样子,狄青则是依然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紧跟在他的身后,杨怀玉有些尴尬,一路走来几人都没说一句话,气氛紧张的让人害怕。 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杨怀玉一直是两人之间的调和剂,可今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曹玮和狄青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个人的,而是对对方策略的不认可。 而恰恰让杨怀玉苦恼的是,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而支持谁的弃用谁的,却是官家的权利,他杨怀玉说的再好也没用,还好,官家的御书房近在眼前,只要进了御书房便能高下立判…… 三人在御书房的台阶前站住,稍稍整理身上的衣服便等待官家的召见,三才笑眯眯道:“官家召见尔等,速速进殿听召!” 他已经把刚刚在枢密院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官家,官家哈哈大笑的模样让他放下心中的石头,皇帝的情绪可是会影响整个禁中的…… 赵祯放下手中的建盏看着曹玮等人笑道:“你们三人总算是来了,要是再不来怕是会成为整个禁中的笑话,已经开始有人拿堂堂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关扑,这要是传出宫外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曹玮和狄青面红耳赤的躬身道:“臣等惭愧……” 赵祯摆了摆手:“为国事争论并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只不过你们的方式不可取而已,两人在公廨房中争吵成何体统?” 杨怀玉差点笑出声来,官家还为见到当时的情景,两人争吵到了极致甚至会大打出手,否则曹玮的胡子怎么如此稀疏,狄青的革带上怎么会少了数块美玉? 赵祯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但他并不点破,武臣之间有些争论是好的,这样更能促进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在观点上不同,可双方对对方的才能还是肯定的,曹玮上疏大赞狄青的将才,而狄青则有时上疏称赞曹玮的老成思虑周到。 这俩个一老一少的枢密使能相互弥补彼此之间的不足,优势互补。 赵祯在舆图前站住,遥指保定军道:“这是当年太宗北伐的起始之地,当年二十万大军兵分四路攻伐烟云之地,雄州,安肃军,广信军,保定军相继出击,势如破竹,然粮道冗长补给不便,再加上贪功冒进,致使我大宋数万精锐消耗殆尽,然我大宋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至今,岂能不一雪前耻?!” 曹玮三人难得达成默契,互相对视一眼后齐声道:“愿听陛下圣意!” 赵祯笑道:“曹枢密与狄青之争论在于出兵之速度,朕之前说过要攻伐烟云你们都觉得可行,唯独在此处有了不同?” 曹玮尴尬的笑道:“臣和狄汉臣并未有多少争议,只不过用兵的方式不同而已……而已……” 狄青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如曹枢密所言,臣等见解少有不同,枢密使觉得大军因徐徐图之,缓缓推进,此乃稳扎稳打之道,亦是最为稳妥!” 所有人包括赵祯都惊讶的望着狄青,他在兵事上是出了名的倔强,几乎从未妥协过,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 但狄青接着说道:“然大宋并非辽朝一国之敌,如若按曹枢密之法,大军还没到幽州党项人便会挥兵南下!此时我大宋北有辽朝援军,南有党项敌骑,实乃腹背受敌!” 众人露出明了的表情,狄青果然是不负众望的坚持己见,但曹玮摇头道:“汉臣还是太冒进了些,如若稳扎稳打,辽人援军奈何不了我大宋,西北党项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哦?是吗?曹枢密使就如此笃定党项人不能突破盐州洪州南下京兆府?” 赵祯的反问让曹玮说不出话来,他在御前可不敢打包票,毕竟党项人多以骑兵作战,来去如风,迅捷如飞。 赵祯拿起御案上的白玉镇纸微微摇头:“话不可说的如此之满,曹枢密没有见识过党项人的厉害,如今的党项可不输与李明德治下的党项,兵制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依附强者,攻击弱者、以战求和之法运用的是炉火纯青,三才把密报给他们看看。” 三才从赵祯的御案上拿起三份密报递给了曹玮和狄青杨怀玉,赵祯长叹一声开口道:“我们都小看了李元昊,他的用兵手段十分灵活,配合沙漠戈壁,采取有利则进,不利则退,诱敌设伏、断敌粮道之法阻碍敌军,并且有铁鹞子、步跋子与泼喜等特殊兵种辅助,可谓是一支强劲之军!” 曹玮三人看了密报上的内容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想不到党项人的军队已经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连下西域数国! 三人对视一眼便默默无声,在他们看来党项的军队一点也不输与辽朝,甚至略胜如今的辽朝一筹…… 曹玮终于承认自己的策略有误,低声说道:“臣惭愧,得意而忘形。”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情报也是刚刚传来的,曹枢密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看到了这样的情报你还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吗?” 曹玮摇头实话实说道:“臣愚钝,党项之兵已强悍如斯,西北禁军能守城而不能出击……某图烟云必以速取之!” 杨怀玉和狄青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这下一老一小终于达成统一了。 虽然如此,可狄青依然不肯罢休,抬头望着赵祯道:“官家有何良策,能使我大宋兵甲悄然而至,毕竟如此大规模的禁军调动,即便党项和辽朝不刻意收集情报也会知晓……” 这倒是事实,即便是大宋隐藏的在好,也躲不过辽朝和党项的耳目,大宋的要害之地基本上都会有密探。 赵祯笑道:“朕今天赏了陈彤,原因是他给朕一个突发奇想,大宋不光要调兵遣将,更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狄青和曹玮傻眼了,这是怎么一说?杨怀玉微微皱眉道:“官家的意思是瞒也瞒不住索性告诉他们?” 有点意思! 赵祯微微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但如果真按你所说,怕是不用我大宋攻伐,辽人和党项人便做好了准备!” 见官家卖起关子,身为枢密使的曹玮急急的问道:“官家有何良策?可别吊我等胃口啊!” 赵祯笑道:“军演!我大宋禁军以军演为名开赴真定府……” 期待许久的狄青等人微微丧气,官家说的这么神秘原来就是借用军演的幌子啊…… 赵祯瞧见曹玮三人一脸的失望,放下手中的建盏哼笑道:“你们以为朕的军演之计就如此简单?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大宋秘阁 新一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结果让大宋的内外朝臣都意想不到,原本胜券在握的夏竦并未当选宰相一职,而是默默无闻的庞籍却成为了大宋的新任平章事。 夏竦的功绩在那摆着呢! 从出使倭国为大宋争取了三座银矿,到误遇风暴出使琉球国,再到出使辽朝等,一系列的事件都体现出他卓越的才能,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可偏偏两府相公再把人选报给官家的时候官家否决了夏竦,而是把第二人选庞籍任命为一国宰相平章事。 自大庆殿的朝会开始,朝臣们便窃窃私语,站在前列的晏殊稍稍不满,回头瞧了一眼说话的朝臣道:“虽官家未至,然大殿之上岂可私语?殿中御史何在!” 其实御史原本也想听听朝臣们的交谈,但身为参知政事的晏殊发话,他们只能敲响手中的朝板以示警告。 大殿之中恢复了安静,晏殊望向上首的庞籍,今天是他宣麻拜相的日子,按照流程官家这时未至应该是在准备黄,白麻纸御笔书写诏书,并用玉玺加盖。 等待是漫长的,夏竦站在仅次于庞籍的身侧,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满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这就让人有些奇怪了,往日的夏竦可不是这么的淡泊名利…… 夏竦当然不是淡泊名利,他原本是参知政事,现在依然如此,这个身份比平章事一职更容易参与朝政,且不用担负那么大的责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有宰相在前面顶雷,好一堵挡风的墙…… 谁也没有夏竦看得清楚,在他眼中宰相一职在官家亲政之后便成为一个虚衔,最少对他夏竦来说是个虚衔,只不过负责大宋朝政的一小部分,低级官员的任命和简单的政事而已。 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分割了宰相的行政权、军权和财权,这样的宰相夏竦可不愿去当,反而是参知政事更能得到官家重用,这便是官家集中皇权的手段! 如今的御笔,御扎甚至比诏书还要频繁,因为这两样东西都不用经过宰相用印签押,而成为大宋的最高命令,无人能改,官家只会在一些无足轻重的政令上才会以诏书的形势颁布,这种情况下的宰相还有什么权利? 所以此时的夏竦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当选宰相有什么不妥,反而很欣喜,至少官家不会把自己的权利架空,也不会限制自己为国效力之心,这对他夏竦来说就够了。 在这煌煌大殿之中,也许只有身旁的丁谓最能明白夏竦的心思,丁谓何尝也不是如此?他曾经距离平章事一职只有一步之遥,可官家生生的把他安置在三司使一职上不愿挪动,其中的关窍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老成持重的人最适合当平章事,而有能力的人才适合担任两府其他要职,这便是官家的用人策略。 当赵祯出现在大庆殿的御座上的时候,朝堂中的窃窃私语为之一收,官家可不喜欢大殿中的窃窃私议,已经有不少人被官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过,脸上自然难看的紧…… 但是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当赵祯在大殿上宣布大宋将进行大规模军演的时候,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只有已经得到消息的曹玮狄青和杨怀玉默默无闻。 作为新鲜出炉的平章事,庞籍自然有责任上谏,整了整朝服出班道:“启奏陛下,此次军演动辄数万人,这还仅仅是所需战兵,加上劳役,帮工,人数不下十万之众,如此耗财费力实乃不智之举!” 他的话得到了朝臣们的赞同,并且连鲁宗道的谏臣职责都一并代劳了。 赵祯皱眉道:“军演之重莫可小视,数十万大军圈养在东京城,无事而做岂不白白浪费战力,朝廷兵饷岂不成了奢费?然我大宋东京城以北,地处平原无险要之守,如无强悍之兵不懈操练如何能保卫我大宋金瓯?” 赵祯的话从军事角度来说实在没什么问题,可从财计和内政来说便有些不合时宜了,毕竟大宋的禁军刚刚进行大规模换装,并且组建了背嵬,踏白,两支强悍的部队,国库的差费已经用了许多,一次大规模的军演消耗的钱财更是万巨! 庞籍不愧老成持重之名,列举的都是劳命伤财的先例,在他和许多朝臣看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丁谓则是一言不发,直道赵祯让他列举国库所需的时候,丁谓才出班道:“如今大宋三司钱财能支持官家进行三次军演有余,如若明年夏秋两税之后更是有大量税赋可供调遣!除非数州之地遭遇灾荒。” 丁谓一向如此,朝臣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公事公办,他只负责三司的事物,剩下的便是官家提问他有一说一,忠于计相职责绝不多言不相干的政事。 赵祯点头道:“税赋放在国库中除了被虫鼠叮咬之外别无他用,如今我大宋国库存粮完全用不了,不如提出发给将士当作军粮,军演一事朕意已决!” 既然皇帝都定下了,又不会影响大宋的财政收入和支出,自然反对的声音便熄灭,但鲁宗道出班道:“官家,大军出征即便是军演也会耗费民力,如何妥善安排军队住宿和劳役搬运?” 赵祯指了指夏竦道:“此时权归参知政事夏竦负责,军演其间夏竦为监军,务必周全细节,万不可有枯竭民力之举,亦不可马踏农田,军扰民生之事!” 夏竦躬身道:“臣遵旨!” 一场大朝会因为赵祯的军演计划而变得索然无味,许多人都盘算着这次官家军演的目的,毕竟数万人的军演可不是开玩笑的,所需的马匹,粮食,军备,民夫何止巨万! 而且大宋禁军这几年战事也不少,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现在又要搞军演,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了。 身为平章事的庞籍坚持要留身奏,而夏竦作为监军也留了下来,同时还有一班两府的相公,他们一定要搞明白官家为何要这么做。 两府乃是大宋的中枢所在,赵祯也不打算瞒着他们,毕竟枢密院的曹玮三人已经知道,剩下的便是中枢的文官们了,不如留下一起开个高级会议,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打好掩护。 三才破天荒的引领两府相公来到了崇文院后面的迷阁,这里本是收藏三馆书籍真本及宫廷古画墨迹之所,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内侍在侧,除了一个年老的官吏以外并无他人,秘阁本身也是经过处理,静音安定的很。 除了当年赵祯密召忠心之臣前来商议诛讨叛逆赵元俨之外,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第四百四十五章惑敌之计 秘阁的大门伴随着机括的吱吱呀呀声缓缓开启,两府相公们有些奇怪,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除非有关乎国鼎之事,否则官家不会轻启这里。 难道今日的军演另有隐情? 怀着稍稍忐忑的心,众人进入秘阁,夏竦是早就看出其中蹊跷的,而身为平章事的庞籍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妥,转头向风轻云淡的曹玮道:“曹枢密,官家宣召我等前来秘阁所谓何事?” 曹玮淡淡一笑道:“等官家来了便见分晓,庞相公稍安勿躁。” 鲁宗道和晏殊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从曹玮和狄青杨怀玉的态度看,这三人一定是知道什么。 朝臣永远都要等待皇帝的到来,这是礼制不可逾越,但这次的等待让文臣们觉得是那么的漫长,众人迫切的想要知道官家召见他们的原因,在他们的猜想中认为最少和这次军演脱不开关系。 赵祯进入秘阁后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把目光紧紧的钉在自己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和期待。 轻咳一声道:“此次秘阁对奏乃是大宋最高之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稍有泄漏都可能会对我大宋北伐造成不可估量之害!” 北伐?! 赵祯的话说完一帮文臣顿时便炸了。 北伐一词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这是隐藏在大宋文武群众内心深处的梦想,收回烟云故地,一统大宋金瓯! 但自从当年太宗两次北伐失败后,便给整个大宋留下了阴影,仿佛辽人不可战胜,这也导致即便真宗御驾亲征赢得檀渊之战的胜利后依然会赔钱了事的原因。 打心底里宋人对辽朝的战争充满畏惧,两次失败的经历如梦魇一般困扰在大宋的头上,使得许多人觉得大宋就不可能战胜辽朝,这一想法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对于北伐,众人是又期待又畏惧的,毕竟当年的失败记忆犹新,大宋开国之初的精锐一下被太宗消耗殆尽,并且大纵深大迂回战略也随之被否定。 夏竦是充满兴奋的,北伐辽朝为大宋收回烟云十六州是每个士大夫的梦想,而他作为监军更是无上的荣耀,但显然其他人不是这么想,晏殊不喜兵事,在他看来固守大宋使得大宋繁荣昌盛就很好了,没必要攻伐辽朝索取那片已经被辽人统治百年之久的土地。 “启奏官家,北伐烟云虽是百年大计,可我大宋兵甲所需甚大,且燕云之地对我大宋亦是可有可无,如今我大宋财赋甚多,农田何止万顷?又何必要劳民伤财,枉死将士?” 晏殊的话刚刚说完狄青便冷哼道:“可有可无?哼晏参政说的倒是轻松无比,烟云乃中原之咽喉,地势险要可拒辽人十万铁骑,否则太祖太宗为何要攻伐烟云?否则真宗朝辽人为何大军南下直逼东京城!枉你熟读史书,纵观全史有那个朝代丢掉了烟云之地?!” 以晏殊的才学当然知道烟云的重要性,可在他看来现在的大宋根本就不需要烟云,没有燕云之地的大宋不也是好好的吗?甚至比以前更好!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达到了盛世的程度,何必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去夺取烟云? 晏殊厌恶兵事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当年赵祯命大军西征党项他便上疏反对,之后的灭国大理他更是上疏十条警示赵祯战争所带来的危害。 赵祯虚心接受的同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直道现在他又反对攻伐烟云,赵祯开始怀疑的不是自己,而是文臣脑袋中对战争的恐惧和担忧。 让文臣帅兵打仗本就是个错误,他们看到的只是当年太宗的十万禁军覆灭,并且这个梦魇一直困扰着他们,这一次赵祯大宋让文臣作为监军负责后勤和军队的忠诚,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武将执行,避免文人的怯战思想影响到军队。 狄青的话几乎是在打晏殊的脸,可他并不生气,而是摇头道:“臣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值得,毕竟我大宋如今昌隆,即便没有燕云之地也是一样。” 赵祯笑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大宋有一天变得衰败了能?月尚有阴晴圆缺,何况大宋呼?此时不取烟云,后世子孙更没有机会,而如果朕北伐成功,收复烟云之地,即便后世子孙衰败也能固守多年以延国祀!” 赵祯的话让众人惊醒,官家这么做乃是为后世之君着想,为大宋着想! 这下连还有话说的鲁宗道都不愿开口了,官家说的没错,以如今的大宋军力财力,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庞籍开口道:“启奏陛下,为何要以军演为名?” 赵祯笑道:“谁说这不是真正的军演了?不光要有一次,还要有三次以上!” “三次?!”众人忍不住惊叫出来。 一次军演的耗费已经相当巨大了,没想到官家居然还要进行三次!这不是劳命伤财又是什么? 赵祯瞧见众人的模样摆了摆手道:“众位臣公勿要多虑,其实三次军演和一次所需差不多,朕只不过利用三次军演麻痹辽朝和党项,并把所需用度转移至前线而已。而第三次致使辽人和党项人习以为常之后,便挥兵北进,一鼓而下的收回烟云之地!” 一而再再而三的军演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的佯攻?曹玮和狄青对视一眼,这个计划真的不错,怎么之前却从未有人想起过以军演为幌子! 众人也被官家的话所惊呆了,这算不算得上是兵行诡道? 他们的反映在赵祯的意料之内,为何后世对军演那么的敏感?不光是讨厌别人在自己的家门口炫耀肌肉,更是担心别有用心之国会乘机大军压境。 毛子当年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可不是装装样子,而是虽时准备动手的…… 赵祯把计划详细的说出,除了曹玮三人,就数夏竦理解的最快:“官家的意思是借军演之机,密调兵甲,数次而遗?” 赵祯笑着点头:“然也,此乃朕之惑敌之计也!” 众人了然于胸,这样的计划确实周密,且能最大程度上的迷惑敌人,军演的次数多了,辽人和党项人也就习惯了,倒是突然一击,瞬息而至,势必会一击而破! 曹玮和狄青对视一眼上前称颂:“陛下之计如烟如雾,虚虚实实乃兵家之要义,臣下叹服!” 连身为枢密使的曹玮和狄青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疑议,齐声赞道:“臣等叹服!” 第四百四十六章四方云动 整个大宋都随着皇帝的意志而改变,全国范围内所有的铁矿监司向东京城大量的运输矿石,而军械司,武备司则日夜不停的生产全新的装备。 各州府乃至东京城的禁军调防频繁,每日都有川流不息的军队开进封丘军营。 这一系列的举措使得辽人和党项使团开始慌乱,大宋如此大的兵事变动前所未有,除了当年太宗北伐和檀渊之战外,辽人和党项人再也找不出其他先例…… 两国密探疯狂的收集消息,而从大宋探查到的消息只有军演一事。 耶律宗政坐在都亭驿的正厅之中,辽朝的密探不断的传来消息:“禀报大王,大宋郑州管城所属禁军与今日抵达封丘运营!” 密探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便多出更多密探前来奏报,他们身穿各种各样的衣服,有小斯,有商贾,有船夫等等,但消息大相径庭。 “禀报大王,宋光化军三千悍卒开往东京城!” “禀报大王,宋镇戎军五千悍卒开往东京城!” …… 耶律宗政的文书官飞快的记录着,最后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大宋在东京城附近总共集结了近十万人的部队,这些还都是从各军中抽调出的精锐,皆是能征善战之兵! 耶律宗政抓了抓束起的头发,久居汉地的他已经习惯了汉人的打扮和着装,就是把他放在人堆中也能难发觉他是契丹人这一事实。 “大宋天子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何在东京城附近调集如此多的重兵?即便是军演也不需如此多的兵甲啊!” 文书官见南院大王如此紧张,小心的开解道:“大宋朝堂的消息是大宋将要进行规模最大的军演,涉及人数达十万之巨!”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会的,宋人没有这么蠢,十万人的军演耗用巨万,且不做征伐之用,实是得不偿失,以宋天子和朝堂相公的聪慧,不会有如此不智之举。” 既然是这样文书官也没有话说,而一旁的使团副使耶律贾皱眉道:“但这么大张旗鼓的也不会是北伐,宋人皇帝还没有自信到如此地步?属下从捺钵回来不久,宋朝之前可有大变?” 耶律宗政叹息到:“能有什么变动,除了繁华依旧,别的大体相同,此次调兵遣将就是最大的变动。” 耶律贾舒了口气:“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宋人崇尚儒学,奉行儒家之道,以安妥之心治国,万万不会兴兵戈之事。况宋辽两国有盟约在前,又有兄弟之国相称在后,他大宋皇帝能拉的下脸面挥师北进,私毁盟约?” 耶律宗政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宋人讲究礼仪,绝不会干出兵不厌诈突袭辽朝之事。 但是他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转头对密探说道:“此次应该是大宋炫耀武力以壮军威,但我辽朝亦不能有懈怠之心,你回去禀告左丞相张俭以及北枢密元帅萧惠二人,南朝兵事调动频繁,且在东京城集结,欲赴宋辽边境以示军威,我大辽铁骑务必整军待发以防不测!” 密探微微抱拳道:“属下这就日夜兼程赶往捺钵!” 见密探远去,耶律宗愿微微松下一口气,只要大辽有所防备,即便是宋人耍什么花样也不可能轻易得逞。 耶律贾见耶律宗政眉头紧锁,安慰的笑道:“只要我大辽做好防备,宋人奈何不了我辽朝,你何必如此担心!” 耶律宗政苦笑道:“我所担心的不是宋人大军集结,亦不是我辽人不敌,而是我等不能探明大宋的真正意图,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宋要在宋辽边境陈兵数万?” 耶律贾笑道:“还能为什么?不能就是炫耀武力,宣扬宋天子的武功嘛!” 耶律宗政嗤笑道:“你觉得宋天子真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话一下让耶律贾呆住,是啊!当今大宋天子可不是一个贪图虚荣的君王,转念一想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由:“即便宋天子不是这样,他也管不住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大宋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就差向我辽人示威了,这么做不就是在宣扬武功吗?”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也只有这个理由最符合常理,望着远处戒备森严的皇宫微微感叹道:“但愿如此吧!如果大宋真的对我辽朝出手说不定还是我辽朝的一个契机……” 后面的话耶律贾没有听清,放下手中的茶杯奇怪的问道:“大王说的什么?” “哦……没甚的事情。” 相比与辽人的情报,党项人并非后知后觉,虽然失去了拓跋卓然这个皇帝身边的棋子,东京城的密堂也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的存在。 没藏讹庞望了一眼手中的情报,第一个想法便是大宋准备对辽朝下手,他不认为大宋举行这么大的军演会无功而返,单单只是为了训练士兵和向辽朝示威而已,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很可能大宋是借着这次军演之机北伐辽朝。 没藏讹庞微微一笑对大舅哥野利遇乞道:“宁令,这是我党项绝佳的机会,宋人伐辽,我党项必取大宋西北之地,此乃天赐良机!” 野利遇乞笑道:“是吗?大宋得我党项两州之地,其最大收获不在州城,而是那千里草场的贺兰原,原上骏马数万,骑士数千人,可战之兵亦不下万人,岂可易取?” 没藏讹庞笑道:“宁令有所不知,宋人已经调遣贺兰原五千骑兵前往宋辽边境,如今的贺兰原上只不过有数万步卒镇守,实乃天赐战机!如若宁令担忧,可奏报大王稍安,等宋辽两国交战日久再动手也不迟。” 野利遇乞眼睛一亮的笑道:“如此甚好,这就派人飞报大王!” 党项人相比辽人的待遇差上许多,没有自己的都亭驿,只能在普通的驿馆安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情报传递,反而更加迅速,密谍和间人往来期间不太引人注意。 书信很快的传递到了城外,自有骑士飞马向西而去,这张纸片上内容承载着党项人的希望与未来,在没藏讹庞与野利遇乞看来,党项立国的绝佳机会到了! 只要宋辽两国交战,党项便有了可乘之机,一举拿下丢掉的盐州和洪州之后,剩下的便是正大光明的宣布大败宋朝,从而给李元昊自立为帝打下基础! 第四百四十七章神秘的大宋铁骑 在党项人的期待和辽人的戒备中,大宋总共在宋辽边境集结了二十万人的军队,规模之大与当年北伐几乎如出一辙! 辽人飞狐岭的守军甚至能看见大宋石门铺高高扬起的烟尘,万马嘶鸣,发出的声音令军中的战马不安的刨动蹄子。 征守边关的大将耶律大丹急急的抓住斥候的衣领道:“宋军距离宋辽边境花塔子铺还有多远,情况如何?” 斥候已经被眼前表情狰狞的将军给吓到了,惶惶说道:“宋军连营十里,旌旗飞动,人嘶马鸣,杀声震野!但却无北进之势……” 耶律大丹指着远处的烟尘道:“这叫没有北进之势?!距离我飞狐岭只有一顿饭的功夫!” 斥候看着眼前大将军猩红的牙龈颤抖的说道:“宋军其实在两军厮杀,根本不可能北进范我辽朝……” “什么?!” 耶律大丹猛然扔掉手中的斥候皱眉道:“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在军演?” 一旁的监军王絮笑道:“大将军多虑了,宋人崇尚儒学,即便挥师北进也会有缴讨文书发出,此乃常例!” 耶律大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此言有理,但本将军还要亲自去勘验一番!” 王絮惊讶道:“大将军镇守飞狐岭不可擅离职守,陛下有交代,宋人不犯境,我辽朝亦不可主动寻衅。” 耶律大丹笑道:“我契丹铁骑来去如风,即便宋人发现也能远遁千里,四条腿的马儿可比两条腿的宋人快得多,你这种汉人措大岂能明白,本将亲率白骑前途探查!” 王絮还要说什么却被耶律大丹挥手打断,瞧见他翻身上马呼喝两声便带领亲兵消失在军营中,王絮皱眉道:“匹夫之勇!” 但他却不怎么担心,毕竟耶律大丹是辽朝有名的猛将,这点距离即便被困也能突围而出。 此时镇守飞狐岭乃是最好的办法,万一宋人突然挥师北进,恰巧主帅不再营地,那便是天大的灾难,这位耶律大丹要不是皇族,王絮一定上报耶律宗真,告他个渎职之罪! 此时的耶律大丹哪管的了这些,对他来说查看敌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况他一直觉得宋人的军队往往不堪一击,自己亲率百骑探查,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飞狐岭向南没多远便是花塔子铺,这里已经算是大宋的地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有孤零零的几座城寨能稍稍阻挡骑兵的铁蹄,耶律大丹带着手下的铁骑悄然绕过军铺,居然没有一个宋军前来堵截。 这让他信心满满,看来宋人只不过是在宋辽边境上展示可笑的军威而已…… 风寒霜雪任蹄毛的契丹马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宋军的大营之外,远处的营帐已经近在咫尺,耶律大丹与属下露出嗤笑的表情,看来宋人依旧是不堪一战,连巡视的飞骑也不设立,就这么让众人摸到了军营附近。 趴在小土丘上,空地中的情景却让耶律大丹毛骨悚然,大宋的禁军分为两支,互相攻杀,一边是如自己一样的骑兵,而另一边则是身着重甲的步卒。 巨大的长刀,反射着刺目光芒的奇怪铠甲,都显示着它的狰狞,虽然长刀是木质的,可巨大的比例以及挥舞起来如山如墙的气势却令人发冷,要是全部换成大宋的百炼长刀……耶律大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人马俱碎有些夸张,但一定能成为屠杀骑兵的利器! 骑兵与步卒撞在了一起,烟尘弥漫,杀声阵阵,宋军奋勇拼杀的模样让耶律大丹觉得,如果自己面对这样一支大军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胜算,战场上拼杀的东西其实只有两样,一是武器装备,二是战斗意志。 如今宋军体现出的战斗意志如钢铁一般坚硬,如山一般难以撼动,双方几乎都是用尽全力的拼杀,身上的白道就代表着一道道伤口! 一旁的属下已经开始握紧拳头发出低声的咆哮,这样的场景之下确实令人热血沸腾,耶律大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这种情绪所影响,大汗淋漓。 看了许久,骑兵奋力向前,而步卒不肯后退一步,僵持的局面在巨大的鼓声中突然一变,两军泾渭分明的回退,重新组成兵阵。 看来是结束了,耶律大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调整一项刚刚的激动情绪,但接下来却是如雷鸣般的声音响起,轰隆隆巨大的声响震颤着大地,让蹲在地面上的耶律大丹脚掌发麻。 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只有大量的骑兵万马奔腾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响,而且是在冲锋的路上! 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一支身着特殊铠甲的骑兵在烟尘中猛然出现,他们的身上穿着的铠甲是那么的耀眼,简直如铜墙铁壁般结实,并且圆融贴身的不像话。 耶律大丹真的很想贴近了观察,却被亲兵死死的抱住…… 这支骑兵装备的也不是一般兵器,而是一种非常长的长枪,甚至比一般的长矛还要长,举起的时候如一片森林,在加速到一定速度之后,长枪猛然向前夹与腋下,一片狰狞的怪物便出现在耶律大丹的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耶律大丹甚至觉得这支骑兵是向他冲过来的,而他居然生出了逃跑的可耻念头! 空地上早已放上了木桩做的假人,大宋的骑兵一手举起手中的盾牌做到最大程度上的防护,另一手突刺长枪,令人牙酸的声响出现,厚实的木桩被洞穿,马上的骑士微微一抖便把长枪从木人的身上斜拉出来进行下一次的出击。 手法娴熟的就如马背上长大的契丹勇士,这时候如果不斜拉拔枪,要么放弃手中的兵刃,要么连同长枪一起栽倒,无论是哪一种,在战场上就都是死人了…… 直到此时耶律大丹才发现,原来每匹马的身上不是披着五颜六色的毯子,而是坚硬厚实的马甲! 这对马匹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契丹马也很难做到这么大的载重,难怪宋人的马匹在开始的冲锋的时候很慢,之后的冲锋又是那么多义无反顾。 耶律大丹猛然惊醒,这不符合大宋马匹的特点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怒喝声从身边响起:“辽贼窥探我大宋军演,其罪当诛!” 原来已经有暗哨摸到了身边,耶律大丹暗骂自己大意,打了个呼哨便率领部下翻身上马准备逃离眼前的地狱,大宋骑兵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可怕了,必须把这一重要消息禀告陛下! 可这个时候再走已经为时已晚,耶律大丹的数百起刚刚上马开始冲锋,便被前后堵截的大宋骑兵围住,只能突围杀出一个缺口逃出生天了! 此时耶律大丹也不怕暴露,大声怒吼道:“突围,一定要冲出去一个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禀告陛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铁骑锋芒 契丹人可以说是各个在马背上长大,在听到耶律大丹的呼喝后立刻形成一个锐利的楔形,这是最适合突围的形状,并且自觉的把主将耶律大丹保护在其中。 他们是亲兵,一旦主将有事,他们即便是回到了辽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即便皇帝不治他们的最,皇族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保护主将是亲兵的职责,有时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彭七的右手高高竖起,大宋的棘轮神臂弩便斜斜的指向契丹人,众人相信,在连续几波的弩箭打击下,敌人会很快丧失战斗力,百十个骑兵怎能逃出大宋弩箭的覆盖? 可狄青阻止了彭七的作法,这让他很是恼怒:“小子你打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契丹人回去给辽皇报信不成?” 狄青摇了摇头:“末将可没有这打算,但与其浪费箭矢,不如让我大宋背嵬军出击,小试牛刀一下如何?” 彭七脸色变得精彩,露出冷冷的笑容道:“这倒是个机会,出了事你可敢跟老夫一起担待?!” 狄青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狄青愿与将军共进退!” 彭七拉下头盔上的面罩一拍马臀便窜了出去,狄青紧跟其后,他脸上面甲的狰狞鬼脸乃是官家在军演前亲自画上的,至今狄青都不知道官家为何要这么做,毕竟自己的面相还算过得去。 狄青和彭七两人率领手下的亲军前去堵截,四周已经合围的禁军立刻把包围圈拉的远远的,以免被自己人伤到,那就不妙了,毕竟在战场上负伤还算是军功,要被自己人打伤那就是配合的问题了,不光没有奖赏还少不了一顿军棍…… 在耶律大丹眼中,这些宋人拉开距离简直就是在给他契丹勇士逃出生天的机会,骑兵之间的距离越大,对逃跑者来说阻力越小,突围的几率也就越大! 既然敌人都已经给机会了,耶律大丹当然不会白白浪费,一夹马腹剩下的踏雪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整个辽军小队也整体加快了速度,契丹马短距冲刺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 耶律大丹露出得意的笑容,要说马战的经验以及手段,辽人乃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宋人想要追上自己,还差得远嘞!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觉不对劲,轰隆隆的铁蹄声再次响起,而且就在自己的身后,前面原本阻拦自己等人的宋军已经向两边快速分开,就差夺路而逃了。 耶律大丹扭头瞥了一眼顿时亡魂大冒,那一支由钢铁组成的骑兵正在后面疯狂的追赶着他们!犹如一只巨大的猛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契丹马的速度较快,在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一定的优势,而短短的速度优势正随着时间的逐渐变长而消失,强大的阿拉伯战马发挥了它的巨大优势,耐力充足且英勇无畏。 它能保持相当高的速度持续前进才是赵祯最为看重的原因,轰鸣声越来越近,耶律大丹已经能感受到身后的阵阵杀气,绝望的气息慢慢的笼罩在这支百人小队之上,他后悔没有听从王絮的意见,自己好端端的守将为何要来窥探大宋的军演,这下好了,如果大宋军演因为自己而变成两国交战的契机,到时即便他耶律大丹贵为皇族也难道厄运! 彭七和狄青是在履行他们的职责,官家有谕但凡窥探大宋军演者,杀无赦! 这是战时的军法,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两人带着亲兵奋力向前,契丹人已经开始用拖延战术了,一部分骑士调转码头向着钢铁丛林绝望的扑去,可转瞬之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因为是对付少量的敌军,大宋的铁骑几乎是直接用长枪洞穿契丹人,之后便舍弃掉手中笨拙的长枪抽出特制的横刀进行冲锋,巨大的长枪还是用来破阵最为合适。 耶律大丹发现自己留下的敢死队基本上没有起到任何阻碍宋军的作用,只不过让钢铁丛林变得稀少而已,多年马背上的作战已经让他看到了战局的终结,但他还是选择不断的让手下的亲卫去送死以期拖延大宋骑兵的步伐。 这显然是徒劳,大宋的骑兵越来越近,而耶律大丹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绝望之中的他只能疯狂的策马冲锋,这个时候稍稍停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狄青一骑当先,狠狠的把手中的长枪刺入一个契丹亲兵的后背,在惨叫声中斜斜一滑那契丹亲兵便如破布娃娃一般被甩在了大宋的铁蹄之下,不用看也知道这人完了,骨骼被马蹄踏碎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即便是在马蹄的轰鸣声中也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耶律大丹借用这个机会,回首一刀斩向狄青,他希望自己能杀伤一个宋军将领,这样一来死也值得了,可让他失望的是一面盾牌轻松的挡住了他的含恨一击,接着便是胳膊一凉,耶律大丹瞳孔紧缩,自己持刀的右手就这样被在空中挥舞然后掉落在滚滚的烟尘之中,紧接着便是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后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因为他的头已经被斩下…… 骑兵的优势便是马儿带来的冲击力,骑士能借助这种冲击力最大程度上的发挥手中兵刃的优势,狄青轻松的斩下耶律大丹的人头让一旁的彭七很是不爽,他只能把剩下的辽朝敌军当成发泄的对象。 这片平原变成了屠戮的地狱,大宋骑兵的锐利第一次向世人展现出来,但也只是短短的展示一瞬间便悄然收场,眼前这支百人的契丹队伍已经完全被屠戮殆尽,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连尸体都由专人负责收走火化,一点线索也不会留给别人,在真正的宋辽战争开始之前,大宋的兵锋绝不会让敌人知晓,这是皇帝圣旨中的最高指示。 所以彭七和狄青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斩杀契丹骑兵。 狄青看了一眼耶律大丹胸前正中的大型圆护,从上面的纹饰来看此人还是个高级将领,说不定他的人头还值几个钱,随手便把耶律大丹的人头扣在马鞍之后向着军营回转而去,只不过人头的眼睛一直睁着死不瞑目…… 第四百四十八章意料之外 狄青和彭七两人是爽了,带领着亲兵围追堵截辽人的百人小队,又是冲锋又是斩杀头领。 但在回营后,夏竦站在行辕门口冷冷的盯着两人道:“身为主帅主将,岂能擅自出击,将军当稳坐帐中,自有军士冲杀突击,岂可轻易涉险?” 狄青在面甲中张嘴小声的对彭七说道:“大将军说你呢!” 反正夏竦看不见,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说我又何妨?反正有你一个堂堂的枢密副使陪着老夫。” 狄青无声的笑了笑,两人就这样被夏竦说教了许久,一堆大道理砸在两人身上不痛不痒,最后夏竦也说说累了,瞧了瞧狄青身后战马上的人头道:“收拾身上的血迹,把军功报上来……” 这句话说到了两人的心坎里,望向夏竦的目光也变得友善起来,最少这老倌知道将士们的战功不能泯灭,这比什么来的都强! 其实夏竦本人也对这次出击比较满意,辽人百十骑一个都没有漏掉全数歼灭,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更何况狄青和彭七两人的亲兵亦没有损失。 大宋和辽朝在边境上的交锋已经不止这一次了,以往多是辽人占据上峰,现在大宋扬眉吐气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夏竦也觉得欣慰。 他和包拯可不一样,看到一堆耳朵放在桌上的时候没有一丝的不适,反而眼睛发亮的拿起一只仔细看了看:“这辽人的耳朵可要比咱们宋人的大一点,几乎个个都是招风耳啊。” 亲兵们见夏竦这时候还能和他们开玩笑,自然心情放松许多:“夏监军,俺没来及割掉这人的右耳,左耳行不?” 夏竦瞧了瞧眼前老实巴交的亲兵微微一笑道:“可以,战时急迫,能割掉左耳已经是万难,本官自不会在此处克扣你!” 亲兵大喜道:“多谢监军,您可是比铁面监军更通人情味!” 说到包拯,夏竦微微一叹,这包拯可算是后起之秀,正直之名和鱼头参政鲁宗道有得一拼,最为重要的是他曾经也担任过狄青的监军,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而且深的官家的看重,是简在帝心的一个人。 要不是他的年龄和资历不够,这次监军他是不二人选,夏竦对于这样的后辈怀有提携之心,他和别人不同,总是喜欢提携后辈,范仲淹,苏洵,欧阳修,曾公亮等人都被他提携过。 夏竦认为朝堂最为需要的便是这些年轻能力强的新鲜血液,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大宋的锐意进取,像王曾这样的年老体弱的就该退位让贤。 彭七没来,最为军演的负责人确实不该亲自来上报军功,狄青只得提着耶律大丹的脑袋和一堆耳朵过来,夏竦见了笑道:“你这小子,好好的割下脑袋来干嘛,也不觉得恶心人!” 狄青赶忙解释道:“这人身上的铠甲乃是辽朝将军的样式,我觉得可能是个将军来着,所以割下人头按图索骥。” 夏竦嗤笑道:“将军?你以为辽朝的将军会亲自带领手下的亲兵前来探查我大宋军演?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天底下的将军能亲率卫从,驱马击敌的也只有你和彭七两人了!” 话虽这么说,但夏竦依然是拿出朝廷发下的图册开始翻看,这些都是大宋黑手所部在党项和辽朝收集来的将领文臣图影,为的便是斩杀敌将后方便比对。 翻开辽朝武将一册仔细查找再三也没瞧见眼前的人头是谁的,狄青稍稍有些失望,毕竟这要是一个将领的人头可就不一样了,无奈的说道:“看来也是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小将而已。” 夏竦为人心思缜密,从狄青对盔甲的描述上看应该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他可不打算放弃,转头道:“这也不见得,说不定是皇族也有可能,辽朝与我大宋不同,宗族掌兵乃是常有,如若他是皇族你的军功是有了,可宋辽两国之间关系可就麻烦了……” 狄青一惊拿起耶律大丹的人头看了看:“不会吧?这种刺探军情之事,他一个皇族怎么会亲自冒险?!” 夏竦无奈的笑了笑:“官家说过好奇会害死任何动物,也许他是因为好奇而来也说不定。” 翻开图册没多久便找到了耶律大丹的图影,狄青和夏竦震惊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辽朝皇帝的堂兄弟,辽朝已故皇太弟耶律隆庆的儿子耶律大丹! 这下事情有些大了,但好歹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本来窥探军演便是死路一条,到时间即便辽人遣使而来,也不占什么大义,而相反大宋站在大义上便能用大道理压死辽朝的使者! 狄青毕竟是个武将,对于如何处理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望向夏竦道:“夏监军怎么办?” 夏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怎么办?当然是大肆宣扬!” 狄青一惊,这时候还大肆宣扬?不是自找麻烦吗? 瞧见狄青说不出话的表情,夏竦笑道:“我大宋要大肆宣扬有一只辽朝骑兵窥伺我大宋军演,皆被我猛士悉数斩杀,并且警告辽朝勿要再犯,且派人把尸首领回去……” 狄青郁闷的说道:“尸首都被处理了,还怎么领回去?!” 夏竦指了指桌上的人头道:“这不就是尸首吗?” …… 大宋军营在讨论辽人窥探军情一事,而辽朝的飞狐岭军营却炸开了锅,主将耶律大丹数日未回已经造成了军营内的恐慌,偏将们嚷嚷着要前往大宋搜查,而王絮极力的稳住他们还要派遣斥候前往大宋查看情况,这些派出去的斥候和耶律大丹一样了无音讯。 直到今日一名斥候带着大宋的文书出现在军帐之中后他才知道,原来耶律大丹以及他率领的百人小队已经被大宋全歼,并让飞狐岭守军的主帅派人去取回尸首…… 王絮只觉得天旋地转,瘫坐在地上嚎哭大骂:“愚夫害我!愚夫害我!” 他是飞狐岭守军的军师,一旦主帅有什么闪失,他王絮也难辞其咎,现在耶律大丹这样的皇族战死,而契丹人的怒火一定会发泄到他这个汉人军师的身上,到时间即便是同为汉臣张俭也保不住他。 第四百四十九章唇舌之战 事情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辽朝大将军,皇太弟耶律隆庆之子耶律大丹,被大宋骑兵斩杀,百十人悉数全歼无一生还,一时间天下大震。 这是宋辽自檀渊之盟以来第一次正面交锋,同时也是大宋第一次斩杀辽朝边军守将! 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几乎是和大宋皇帝赵祯同时得到消息,恼羞成怒的踢翻了宫帐中的御案,怒喝着抽打前来奏报的侍从。 “废物!废物!朕让他固守飞狐岭,他居然敢不从朕之命,窥伺宋军!还一个不漏的被大宋斩杀,分明就是他的愚蠢让自己赔上性命,也赔上了我大辽的脸面!” 捺钵内的众人默默不语,当今皇帝在宋天子如日中天的名声之下变得越来越在乎脸面,甚至有些好大喜功的倾向,这时候当首先问责大宋,而不是羞辱一个死去的皇族。 张俭出班道:“起奏陛下,臣觉得即便是耶律大丹自己的愚蠢害死自己,但他毕竟是我大辽皇族,当向大宋问责才是,毕竟他大宋军演在前……” 耶律宗真慢慢冷静下来,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说道:“对,把大宋使者周淳招来,朕要好生斥责!” 侍从自然如蒙大赦的离开,此时的捺钵中到处弥漫这皇帝的愤怒,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耶律宗真坐在虎皮的座椅上,微微冷笑道:“使者周淳,我大辽与大宋之间睦邻友好,自檀渊之盟后便相安无事,多年以兄弟之国相称,如今大宋却无故杀我边军守将,此乃寻衅我大辽国威,真当那一纸盟约如同儿戏吗?!” 周淳整了整身上的大宋官服,规规矩矩的给耶律宗真行礼道:“回禀大辽皇帝陛下,我大宋军演本就通报辽朝,并且在我大宋境内之地演练士兵,对辽朝土地秋毫无犯,然,在军演期间,飞狐岭守将耶律大丹却密带数百亲兵,横穿大宋边界,绕过花塔子铺守卫,百里奔袭我大宋,此情此景算得上是睦邻友好?当得起兄弟之国相称?!” 张俭出班道:“他耶律大丹也是躬忠国事,就算越界大宋也没必要杀之而后快吧?” 周淳望着张俭压迫性的眼神笑了笑:“左丞相好一句躬忠国事,我大宋官兵不也是如此,难道就你辽朝的臣子躬忠国事不成?在大宋境内,宋人骑兵斩杀来犯之敌,这有什么不妥吗?” 周淳的话让所有人闭上了嘴巴,这本就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大辽武将既然犯境,那就要有被斩杀在宋地的准备,这结果是辽人自己必须承担的。 说实话辽人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质问大宋的态度,在他们眼中宋辽边境其实就是一个笑话,兵强马壮的大辽勇士即便越过边界也能从容返回,这已经成为辽人的一种习惯。 如今马背上长大的骑士突然被斩杀在大宋境内,这是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 也就是这种突然而至的反差让辽人产生了愤怒和恐惧心理,在周淳的强硬回击下捺钵中的气氛显躁动,耶律宗真大怒:“猖狂如斯!你周淳身在我大辽捺钵之中,竟然毫无歉疚之心,他耶律大丹乃是天潢贵胄,即便有一万个不是,也不因斩杀与屠刀之下!” 周淳一点也不在乎辽皇的威胁,反正自己是使臣,如果自己因为大宋据理力争而惨死在辽朝捺钵,恐怕自己会成为大宋乃至整个华夏最为坚韧不屈的士大夫,名垂青史都是最基本的。 周淳哈哈大笑:“辽皇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臣常闻陛下精通儒家经典要义,子云:克己复礼为仁。这话对大宋有用,对辽朝也有用,我大宋忍让再三,耶律大丹率百骑突入大宋境内,过花塔子铺不杀乃是我大宋的克己,然他耶律大丹不知进退,窥伺我大宋石门铺军演,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的耶律宗真已经被周淳的唇枪舌剑气得恼羞成怒,挥动手中的马鞭抽向周淳,他堂堂大辽的一国之君,海内之主,岂能受此抢白? 马鞭恨恨抽在脸上,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带有一种撕裂的声音,周淳闭上眼睛但却没有感受到疼痛,抬头望去张俭赫然站在他的身前,脸上一条巨大的血痕……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周淳目瞪口呆,就连怒气勃发的耶律宗真也说不出话来。 鲜血潺潺流下张俭面部变色:“陛下息怒,大宋斩杀耶律大丹确实无过。” “张俭?!” 捺钵中的官员不可思议的望向张俭,这是在干嘛?作为大辽的臣子岂能为宋人说话?这一突然变故就连身为宋臣的周淳都惊讶的说不出话。 张俭躬身道:“然大宋也有错在身,突然集结二十万战兵,与宋辽边界军演,此乃炫耀兵威之举,我辽朝守将见此情景,责无旁贷探究其原因有何不可?” 张俭的一番话为辽朝找回了颜面,耶律宗真微微点头:“大宋崇尚儒家经典,岂不知国虽大好战必亡?宋天子行军演之事难道不是再向我大辽示威?!” 周淳默默无语,在张俭的一套辩术之下,辽皇很快搬回被自己打乱的节奏,把重点放在了大宋军演一事上。 周淳强笑道:“国虽大,好战必亡,但,忘战必危!我大宋西征党项,难灭大理,以熄征战之心,然国土广大,必常备战兵多加操练,方可护佑国鼎,吾皇自有国书转交大辽皇帝!” 周淳说完便把怀中官家早就准备好的国书双手奉上。 张俭自然接过交给耶律宗真,明黄色的蜀锦上是华丽而工整的飞白,能把潇洒飘逸的飞白体运用的如此收放自如,耶律宗真不得不佩服赵祯的书法。 但果树上的内容更让他惊讶,看完之后对周淳说道:“按照皇兄的意思是说以后大宋的军演将会很快结束,大军回撤东京城。” 周淳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大宋军演为期三月,如今因耶律大丹之事,提前撤走,以示宋辽只好……” 耶律宗真微微皱眉道:“但皇兄的意思是,不光这次军演,以后还有数次?” 周淳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陛下,吾皇有言:大宋之兵每年耗费万巨,如不军演,将士战力十不存一,与其浪费国帑,不如解散了事!军演势在必行!” 耶律宗真仰天长叹:“皇兄不愧是英明果决之主,但我大辽也不会甘居人后!” 周淳点头道:“陛下之志臣定当转告吾皇!” 第四百五十章蔡伯俙的战车 大宋的军演提前结束了,原本三个月的训练计划被缩减成两个月,但对狄青和彭七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全军上下也只有彭七,狄青,夏竦三人知道自此军演的目的。 一是让军队熟悉北方的环境,二便是麻痹辽人和党项人。 大军来的快退的也快,大宋靠近宋辽边境的土地上都有水泥公路,这使得大宋的军队来去如风,宽大多节的马车可以快速的运输士兵,有骑兵部队在侧,基本不用担心大军的安全问题。 有了马车的运输,士兵可以马不停蹄的赶往战场或是撤回腹地,速度和时间上都达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从真定府到东京城原本大军需半月乃至一月的时间,可现在短短五天便悉数撤回,甚至还能更快! 这次军演给大宋带来最重要的便是行军经验,如何把士兵又快有好的投送至战场,如何保持将士们最大的战斗力等等这些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军演的重要性一下被凸显出来,朝中的文武百官这才发现军演的好处,反对之声也悄然消失,文臣们虽不擅长兵事,可他们也不傻,此次军演的花费并没有预估的那么多,并且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有收获便是好事情。 骑兵的战斗力一下被体现出来,原本坚持以步制骑的部份官员也看到了骑兵的重要性,大宋之前缺少战马,不适合大规模发展骑兵,可现在有了优良的战马,有什么理由不组建一支彪悍的骑兵部队? 背嵬,踏白二军被放在了首要之位。 大宋从此次军演中得到的东西远比斩杀耶律大丹要大得多。 赵祯看着鱼贯而入的精兵微微点头,这才是大宋的能战善战之兵,接下来就可以把精力放在解决发现的问题上,虽然这次军演的效果很理想,可暴露出的问题也很多。 比如军粮补给问题,就很让人头疼,大宋如今还是以炒面作为军粮,赵祯已经打算实验一批新的军粮,比如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虽然包装上是个问题,可压缩饼干的优势要比炒面的大多,既营养好吃,又方便储存,关键是不占地方。 蔡记已经开始承办这种压缩饼干,由蔡伯俙这个吃货监办应该问题不大,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亲自到蔡记视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蔡伯俙躬身施礼后便引领赵祯前往水力作坊。 火苗舔着大锅,香喷喷的小麦被翻炒的更加香味袭人,白白的糖霜,细腻的油脂,已经微黄的奶干被放入其中搅碎并炒熟,一种独特的香味散发出来让尝遍大宋美食的赵祯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蔡伯俙又随手抓了一把干果放入其中,这便算是做好了,之后才是最为重要的工艺,以水为动力的器械能很轻松的把原料压成方块,因为采用水作为动力,所以这个过程要反复挤压,排除水分。 原先的木质工具已经被压烂,现在换成干净的铁质模具要好上许多。 赵祯伸手拿起一块压缩好的军粮,一口咬下差点没把牙齿崩掉,这也太硬了些,望向蔡伯俙的眼神有些不善:“这东西将士如何吃得?” 蔡伯俙躬身道:“陛下稍后容臣示范。” 蔡伯俙接过赵祯手中的一大块军粮,用刀切下一块放如赵祯手中道:“请陛下再尝尝。” 小块的压缩军粮放入嘴中,经过口水的润湿很快变得柔软,面粉独特的香味混合各种调料达成完美的比例,还有一丝咸咸的味道,这是为了补充士兵所需盐分。 吃了两小块后,赵祯喝了口水,很快便觉得腹中饱胀,原本的饥饿感消失一空! 没想到蔡伯俙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了压缩军粮,这解决的大宋军队的粮食供应问题,当然这种军粮只会成为行军之用,一旦驻扎下来,还是要以传统的食物为主。 毕竟大军在外,连一口热的也吃不上,不光影响身体,还影响情绪和战斗力。 赵祯转头对蔡伯俙道:“只能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你为大宋做的一切都能使得你加官进爵,只可惜你的驸马身份……” 蔡伯俙摇头道:“官家言重了,蔡伯俙觉得现在生活的很好,既能为大宋出力,又不用搀和朝堂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随我怎么折腾都没有用士大夫的标准要求我……”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微胖的脸颊:“你倒是活的轻松,自从回到了大宋之后这脸可是有所变胖了。” 蔡伯俙憨笑了两声连忙把话题引向别处:“官家要不要看看蔡记的马车?这是臣专为大宋士兵所设计的,闭门造车出还请陛下不要笑话。”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军备来了?之前让他接受大宋的铁矿都是挺费劲的,转头笑道:“怎么打算为国出力了?” 蔡伯俙摇了摇头,谄笑着说道:“大宋的军备能否交给蔡记分担一部分?毕竟军械司和武备司很难大规模的生产这些器物,单单是板甲和兵刃已经然他们不堪重负了,如果蔡记能负担军粮和车辆用度之类的,便可节省朝廷的成本不是?” 这小子是把生意打到军需上了,也对,毕竟大宋的军需所用甚大,其中的利益也是纠缠许多,每年摊派给商贾的物资采集等等就要支出一大笔费用,但如果给蔡记独家经营,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他蔡记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能堵住许多朝堂看不见的交易,也能最大程度上的追责任…… 如今的蔡记在大宋就是一个庞然大物,把不重要的军需交给蔡记也好,毕竟蔡记和大宋的商贾合作相当紧密,也能带动一些商号的发展。 当赵祯看到蔡伯俙设计出的马车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哪是什么马车,根本就是战场上的屠戮工具,战车这种需要大量马匹的奢侈武器对原本缺少战马的大宋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却不一样。 有了马力强劲的阿拉伯战马,赵祯相信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战车能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军。 大宋主要的敌人都是以骑兵作战,所以蔡伯俙设计的战车也主要是针对骑兵,以防御为主,在防御的同时最大程度上的杀伤骑兵。 所以这些战车基本被武装到了各个地方,连车厢都是坚固的铁皮所制,但重量上和普通的木质车厢相差不多,这便是大宋锻铁工艺的先进表现。 赵祯轻轻抚摸表面,最外面并不是铁皮而是耗牛皮,吐番的耗牛作为大宋牛肉的主要来源,它的皮也被保留了下来作为军用。 这样的战车赵祯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车轴上凸出的狰狞长刺旋转起来的可怕程度完全就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车厢也是可以从顶部开合的类型,一旦战车冲入敌阵,自有甲士挥戈而击之。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战车前轮是活动的,而不是像一般马车那样旋转起来极为费力,在车夫的操纵下,马车灵巧的腾转挪移一点也不笨重。 这样的一辆战车冲入敌阵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赵祯都不敢想象,实在太不人道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没藏讹庞的忧虑 蔡伯俙的提议被赵祯采纳,毕竟军队所需要的物资实在太多,光靠军械司和武备司的供给速度太慢,尤其不适合战时的需要,而他作为话题楔子的战车同时被赵祯征召。 战车这种工具屠戮工具之所以被中原王朝渐渐淘汰的主要原因是他的成本价值和非战斗人员。 战车的成本要高于一个骑兵的成本,而且每辆战车都必须配得一个经验丰富的车夫,这样问题就来了,大军出征有必要带着这些没有战斗力的车夫吗? 蔡伯俙的战车则不然,他的一辆战车有四匹马,动力强劲的战车能携带更多的士兵,并且防御相当完备,简直就如一个浑身长满刺的怪兽一般冲进敌阵,这战车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讲是个破阵工具。 没有战事的时候还可以当作运兵运粮之车,而战时却摇身一变成为了骑兵的先锋……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在敌人军阵上撕开一个口子让骑兵继续冲击的话,赵祯觉得除了眼前的战车没有其他东西。 这种古老而充满暴力美学的屠戮工具是时候在大宋这个辉煌的朝代复活了! 赵祯更看重战车的价值在于他的运输能力,这种四马战车甚至能把军械司的火炮拉走,强力的运输工具简直是战场上最适合的后勤。 当然,能文能武才是它的强项,谁也不想在军队中保留一支不需要的东西拖累全军。 战时能组成车阵,平时能成为运输工具,还有什么比战车更适合配给军队的呢?! 蔡伯俙为蔡记获得了军备的供应之权,这是相当大的一块蛋糕,并且能带动整个大宋的商业发展,赵祯很欣慰蔡伯俙的所作所为,他是真的理解自己心中想法的人。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士气,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国力的体现,如今的大宋不差钱,也不差战兵和士气,连战连捷给大宋全国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也使得大宋走出了两次北伐失败的阴影,这次斩杀耶律大丹实属意外,赵祯在接到夏竦的军报时整个人都惊呆了,辽朝飞狐岭守将居然亲自窥伺大宋军演,难道他是觉得大宋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皇族身份,使得消息传开后整个大宋为之振奋不已,辽朝已故皇太弟耶律隆庆之子耶律大丹殒命大宋石子铺,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为激荡人心? 这一消息不光使得大宋震动,就连党项人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两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情报久久不语,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内心的震惊。 没藏讹庞最先开口,苦笑着望向大舅哥野利遇乞道:“宁令,这宋人还真的就撤兵了?” 无力的点了点头,野利遇乞露出无奈的苦笑:“是啊!宋人还真的就在军演结束后撤兵而回,并未有一点北伐之相,但斩杀辽朝大将耶律大丹也是意外收获。” “这耶律大丹也够蠢的,只带了区区百十骑便敢窥伺大宋军演……” 瞧见没藏讹庞眼中的不屑,野利遇乞微微皱眉道:“契丹军马速度极快,来去如风,耶律大丹率领百十骑亲兵悄然而至是最正确的,一是能查探敌军,二是不容易暴露,三是退走迅速,但没想到他居然殒命,其中必有蹊跷!” 经过他的分析,没藏讹庞也是皱眉,不解的望着野利遇乞:“难道宋人也有一支彪悍的骑兵?耶律大丹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野利遇乞长叹一声:“这才是最为关键的,百十骑被大宋斩杀干净,一点消息也没有露出,怕是只有死掉的耶律大丹才知道当是遇到了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骑兵一道上大宋一直是弱者,就连当初西征党项之时也多是依靠强大的步卒作战,而且避开了平原对决直趋州城。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纠结万分,所有的党项密堂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大宋军队战力的消息,就连这次军演的详细情况都是知之甚少,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强大。 如今的大宋就像一柄藏在暗处的匕首,锋利致命且不知动向,也许它会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一闪而过,了断敌人的性命。 没藏讹庞拿起桌上一封封内容相同的情报皱眉怒哼道:“这些密报上的内容大相径庭,都是些宋军兵事调动的信息而已,就没有一些别的东西!” 野利遇乞苦笑道:“如今我党项能收集到的情报也只有这些了,东京城附近的密堂几乎被大宋黑手一扫而空,所剩的也都是些漏网之鱼,能有这些情报已然不错……大宋不会是声东击西吧?!” 野利遇乞猛然一惊的话让没藏讹庞反应不过来,疑惑的望向他道:“声东击西?如何声东击西?” 野利遇乞指了指情报道:“大宋所调之兵皆是内腹兵员,而西北之地却一丝一毫未动,会不会是突袭我党项之地?” 这个大胆猜测让没藏讹庞惊呆,惶恐的说道:“大王带兵猛攻西域,此时我族守备空虚……不好!” 两人惊悚对视一眼便急急的传唤来属下…… 野利哥奇怪的望着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这两位怎么突然问起国内是否传来消息?但依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最近才传来的消息,今天早晨才到,五日前大王率军攻下草头鞑靼托来城。” 没藏讹庞两人对视一眼,能从国内传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证明党项与大宋之间的通入没有被阻断,否则路上的信使便会知道消息,难道大宋并未声东击西? 既不是声东击西,又不是北伐辽朝,看来大宋这次还真的是军演,只不过恰巧斩杀了辽人的飞狐岭守将而已。 这个消息让没藏讹庞怀疑不以,在他的眼中大宋皇帝绝不会做无用之功,但眼前的一切手说明了大宋这次真真正正的就是军演而已。 野利遇乞笑了笑道:“可能是我两人太紧张了些,罢了,大宋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只要不调转矛头直指党项便是,大王攻伐西域所图甚大,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没藏讹庞微微点头,但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我总觉得大宋目的不单单是一场军演而已。” 野利遇乞笑道:“当然不是,大宋鸿胪寺的官员不是照会过我党项和辽朝,军演不止一次,以后会不定期举行成为定例,这是大宋在向辽朝炫耀武力呢!一次还行,次数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没藏讹庞不再说话,他总觉得大宋军演没有这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第四百五十二章老子就是神! 赵祯坐在御案之后,御案上是这次军演的各方反馈,有大宋国内的,也有辽人和党项人的,这些都是他这个一国之君必须了解的事情。 国内的反对声不是很多,即便有也是来自于那些人在西京的老儒和一部分卸任的官员,他们不知变通看不清时代的变化,夏竦上疏请求赵祯下旨斥责这些反对的人。 在他看来,国家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应当结为一体。 此次军演对大宋来说收获颇丰,就连朝中的一些反对派都开始承认其价值,谁知西京的一些老顽固依然不可松口,只知道拿着“国虽大,好战必亡”说事,即便大宋连战连捷的情况下依然如此。 赵祯岂能看不出原因? 这些留守西京的士大夫从大宋的几次征伐中皆未获得利益,赵祯的奖罚原则是必须和军功政绩挂钩,这样的勘磨制度比之前的旧例要难上许多。 一些保守的士大夫不愿变通也就算了,但当迂腐的他们看到东京城的昔日同僚平步青云后,心中的不满和嫉妒便开始滋生,原本舒适的生活也变得枯燥无味,开始上疏赵祯,陈诉战争和兴兵带来的危害…… 赵祯很想把他们的家都抄了,因为他们奢侈的用度皆离不开战争所带来的利益,西征党项使得大宋商业得到迅速的发展,南征大理增加了大量的土地面积和粮食,没有这两项基础的保证,如今的大宋繁华就是过眼云烟。 战争带动经济这一点几乎很难有人看到,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真要下诏斥责这些留守西京的顽固臣子,赵祯下不了这个手,毕竟是一些有名之人,如果自己下诏斥责他们,必定会引起大宋国内无聊的学术争论。 如今的大宋文化算得上是百家争鸣,各种学术与理解之间的争论从未停止,对赵祯来说这是好事情,因为无论哪一种都符合大宋的统治,无论是儒家的忠君,还是法家的法治,亦或是道家的黄老之学都是在维护自己的统治。 只是观点之间的不同而已,赵祯需要儒家维护主流思想的稳定,也需要法家的制度来完善管理,黄老之学与格物两者合二为一更是让大宋的科技领先于世界。 赵祯可以说如今的大宋是整个地球上文明程度最高的国家。 这样的一个国家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霸主?有什么理由金瓯不全?有什么理由会被泯灭在历史之中?! 赵祯捏了捏拳头自言自语:“老子就是回来拯救大宋的神!” 但很快赵祯就被从神坛上被人拉了下来。 御案上是国家大事,御案下是翻天覆地,俩个儿子都喜欢钻到自己的书案下玩,他们把自己的御书房当成了愉快的游乐场,这没什么不好。 赵祯用脚挑起俩个小家伙,听到的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三才已经见怪不怪,随着皇子太子的成长,官家的书房就从未缺少过欢笑,这两个孩子给官家的快乐甚至超过了斩杀耶律大丹的军功所带来的喜悦。 俩个皇子也是相当和睦,兄友弟恭不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用官家的话来说,两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宫中的两位原本争斗的厉害,可随着官家的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争斗:“朕给予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争抢,否则便是什么都得不到,朕说到做到,切勿挑战朕的决心!” 三才每每想起,都觉得官家做的对,皇帝的威严即便是亲近如枕边人也不能挑战,后宫安定,则皇宫安,皇宫安则朝堂安,朝堂安则天下安! 赵祯早早的定下皇子人选,为的便是杜绝朝堂和后宫中的储君之争,一国太子定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来可以早早的确定接班人加以培养,而来也明确了皇子的地位,让那些心怀鬼蜮的人打消念头。 王语嫣身为皇后,又是出自世家豪族,赵祯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储君,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少阻力。 对于赵旭和赵昀来说这里是他们最安全,最快乐的地方,既有父亲的陪伴,又有不用担心母亲的苛责,他们知道父皇一定会保护他们。 赵祯扮演的永远是慈父角色,而王语嫣和杨采薇则是严母,两人整日教导儿子学业和礼数,自然孩子们见了赵祯更加亲切。 俩个孩子纠缠赵祯玩了许久,直到王语嫣派人来催才不舍的离去,赵祯难得享受这种父子之间的嬉戏,身为皇子的他们享受不到同龄孩子的乐趣,整天面对枯燥的经史子集也怪难为他们的。 赵祯放下案牍上的劳形,站起伸个懒腰道:“旭儿,昀儿,去脚上你们姐姐,父皇带你们去后苑玩耍去!” 俩个孩子欢呼着跑出宽大的御书房,直直的向后宫窜去,连身上的小玩具洒落在地上都来不及捡,陈彤一边小心伺候着一边小跑的跟上。 这些小玩具是赵祯亲自制作的七巧板,鲁班锁之类,别小看这种小玩意,它既能开发智力,又能让孩子们的生活丰富起来。 对于教导孩子这种事情,赵祯采用的方法和他们的母后不一样,赵祯不会把经史子集放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书中说的就是对的,先贤的话就是真理,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发现做人做事的道理。 孩子成长的过程便是他们认知学习这个世界的过程,也是他们发现和定位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过程。 但这种方式让王语嫣很是不满,在她看来能从书中直接得到答案的事情和比去等儿子自己发现?这不是浪费时间又是什么? 不满的王语嫣赌气的坐在一边盯着站在树下的赵祯和孩子们,四个人仰着脖子看树上的乌鸦喂食,只不过不是老的喂小的,而是乌鸦反哺。 王语嫣撇了撇嘴,如此简单的道理直接告诉孩子们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也不嫌脖子难受。 可渐渐的,她改变了这一看法,赵祯带着儿子和闺女们看过乌鸦反哺后,三个孩子几乎都用稚嫩的嗓音回答道:“孩儿学到了孝道,也知道不能以貌取人,慈乌虽丑但心存孝道,如此便是良禽……” 从乌鸦反哺这件小事上看到了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这对孩子们来说可不是浅显易懂的,转头望向赵祯,没想到官家教育子嗣还真是有一套,怕是孩子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如此生动的一课…… 站在树下的赵祯却觉得这很稀疏平常,孩提本就学习知识明白道理最快的时期,稍加引导便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同时自己获得的快乐也是出乎意料的多。 第四百五十三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赵祯想让孩子变成掌握知识的人,而不是那些被知识约束的迂腐之徒。 走到王语嫣身边,已经熟透了的女人散发着雍容的美丽,即便是素面朝天的屈膝坐在那里,也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引人注目。 “如何,朕的育儿之道效果非凡吧?” 原本假装生气的王语嫣噗嗤一笑:“官家总是如此,有什么打算也不告诉人家,总是给人惊讶后才说这些没有来的……” 赵祯笑道:“朕不善于说教,只能用行动告诉别人结果,无论是朕的儿子,还是朕的子民都一样。” 王语嫣低头道:“包括那些西京的老儒?” 赵祯知道王语嫣的意思,轻轻挽起她的垂发:“是也包括他们,这段时间难为你了,朕知道你在其中做出的努力,西京的那些人如何来游说你王家和你的,你顶住了他们的压力和朕站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段时间宫外的诰命不断进出皇宫禁中,不是那些人前来游说又是什么? 这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利用身怀诰命的妇人前来游说皇后从而影响皇帝的决定,并非不可能。 赵祯没有给那些京西之地的人任何封赏,这便是他们最受不了的结果,大宋的强盛一日强过一日,曾经的迁都旧事又被有心人提起,但迁都洛阳对赵祯和东京城的利益集团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东京城是世界上最为繁华的城市,自然其中的利益体也是最大的,想让他们放弃眼前的一切,迁都西京从新开始基本不可能,再说赵祯把东京城经营成如此地步也是费尽心力。 西京有一套和东京城一模一样的官僚体制,这是当年太祖留下的,为的便是以后迁都水到渠成,可渐渐的随着东京汴梁越来越繁盛,迁都一事就被慢慢搁置下来。 如今再次有抬头的趋势,迁都是一国大事,在这个时代,国家首都的位置决定了战略和防御重点。 洛阳盆地地处黄河中游,属中原腹地,从东西方向看,这里正处于黄土高原的东南缘,中国地势的第二阶梯和第三阶梯的过渡地带。 其中山地,丘陵,平原形成天然的防御工事,洛阳非但不是无险可守,事实上它凭山背河,形势极其险要。 史记有云: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 这也是当初为何太祖决定迁都的原因,在宋人心中防守是最为重要的,只有能守住才能有机会反击,可这种防守反击的策略在太祖太宗过后便彻底沉寂下去,而变成消极防守。 赵祯原本也有迁都的决定,洛阳城的地形是实在是太适合防守了,可渐渐的他明白大宋缺少的不是在地形优势上,也不是在士兵身上,而是在心中。 胆小是历代赵氏的致命伤,太祖当年做了黄袍加身的亏心事,便愈加害怕武将的半夜鬼敲门。 杯酒释兵权,看似剥夺了武将手中的权利,同时也是在剥夺大宋强劲的战力,赵祯觉得太祖的自信来自与他武将的出身,但他忘记了后世君王不会拥有武将的手段与谋略。 帝王之道并非是文武双全,而是知人善用,带领国家走向正确的方向。 赵祯从亲政开始便逐步放开对武将的约束,重文轻武之策已经不是那么的明显,还有一点,连枢密使曹玮都能参政,副使狄青都能上疏议政,这还有什么羁绊呢?要知道这两人是万完全万的武将出身! 武将的地位被赵祯提高了,文臣虽然有心反对,但随着大宋西征党项,南灭大理之后,文臣们知道他们离不开武将的帮助,毕竟开疆拓土不是文臣所擅长的事情。 赵祯不善于演说,他甚至是个不善于用语言激励人的君王,但他会用行动来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态度。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告诉文武群臣,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两者谁也离不开谁! 这意为着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曾经的大宋,这个顶天立地的瘸腿巨人已经被赵祯医治健全,再也不会有怯战畏战的恐惧,这是一个强国才应当有的尊严。 东京城作为大宋国都,地处中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这不更是体现出大宋的自信吗? 群臣望向坐在大殿之中的赵祯如日当头,他们今天看到的皇帝与往日稍显不同,么有穿戴长长的翅帽,而是把头发束起用金冠盘好,更显英姿勃发! 这种干练稳重的气质就如开天辟地的英雄让人敬畏,群臣莫不叹服! 其实赵祯在这次大朝会上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宣布自己的决定,如今迁都一事被好事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东京城人心思动,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在简单的礼仪后,赵祯开口道:“最近几日朕的禁中是热闹非凡,宫外的夫人,国夫人,西京的诰命,不断进出,为的便是劝皇后向朕吹枕边风,迁都西京这个话题在大宋可是被吵得沸沸扬扬,但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人心思动,各种猜想纷飞涌现,今天诸位与朕在这大朝会上好好议一议。” 作为宰相的庞籍首先出班道:“起奏陛下,臣以为迁都之事简直荒谬!原本太祖打算迁都西京乃是为了防守而考虑,当初东京城无险可守,出了北面的十里坡便是一马平川,但现在我大宋兵强马壮,虎狼之师,岂有再次迁都之理?” 不愧是宰相,庞籍的话说的有礼有节得到了大多数人同意,即便是有些妄图反对的人也稍稍犹豫了起来,其实他只是抛砖引玉罢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上首官家的态度。 赵祯没有让众人就等,点了点头开口道:“庞相公说的在理,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并不畏惧那一马平川之地,最为重要的是,朕要为我煌煌大宋固守国门! 东京城虽然无险可守,但却是大宋要冲之地,一旦敌军侵入我中原腹地,东京城便首当其冲,不光朕要为大宋固守国门,后世历代君王依然要如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赵氏男儿务必誓死捍卫,如果有人畏敌,企图南渡避祸,天必讨灭之!” 赵祯掷地有声的话使得大殿中的群臣为之振奋,也令那些有所心思的鬼蜮之徒心中大震,凄凄惶惶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皇帝的新计划 赵祯在大庆殿的煌煌之言迅速的传遍整个东京城,城中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贵族,都在反复念叨这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一种皇帝独有的担当,也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大魄力。 一时间,街头巷尾,勾栏瓦舍,处处都在讨论这句话,在所有人眼中皇帝的话是值得反复揣摩的,因为这是最直观了解皇帝的途径。 夜色渐凉,但东京城这才开始进入热闹的开始。 繁华的东京城只有进入黑夜才会开始她的缤纷,毕竟这样的一座城市需要的付出也是极大的,忙碌了一天的人在晚上正好进入酒馆瓦舍放松自己。 文人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而普通百姓也是聚众闲聊,所有的场所几乎都是对外开放,但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 坐在酒肆中的耶律宗政紧紧的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大宋之前的军演另有目的,在配合这次宋天子的大气魄,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来又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 耶律贾舒服的靠在清倌人的身上,体重不轻的他压得那清倌人面红耳赤,不是害羞而是累的…… “大王如此思虑所谓何事,难道是因为大宋天子的慷慨?” 说完他便对清倌人挥了挥手,清倌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逃走,其实这不过是耶律贾的小伎俩而已,为的是清空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陪酒的清倌人。 身为辽朝使节的他们觉得大宋一定会格外“关照”。 耶律宗政看到清倌人匆匆离去后微微摇头道:“不是因为大宋皇帝的慷慨,你我久居大宋,都知道大宋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少说那些空而无用的话,相反要看到他所作所为,今天他说的话再联系到之前的大宋军演,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想不到。” 耶律贾微微点头道:“的确,大宋皇帝说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堵住此次上奏迁都的那些西京之人,更是一种……一种责任与宣言。” 耶律宗政微微皱眉:“责任,宣言?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他还警告后世子孙,不可南渡避祸……这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耶律贾放下心中的负担,仰头喝完杯中的美酒道:“大王想多了,也许大宋天子就是为了堵住西京那帮人的嘴,毕竟迁都之事在东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作为一国之君还不发声,难免会让人心怀侥幸,你看大宋天子今天的一番话不是使得东京城安定了下来?”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还真是这样,现在基本上没人再说什么迁都西京洛阳的话,只要是敢这么说一定会被其他人的口水给淹死,大宋天子亲口说天子守国门,难道这是能随意更改的吗? 经过耶律贾的开导,心思缜密的耶律宗政姑且相信大宋天子是为了安定民心才说出这些话的。 当他依然会随时留意大宋的动向,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措手不及。 今夜不同往昔,外面的大宋百姓声音特别的大,而且讨论的话题多时和今天赵祯说的话有关,身为一个帝王能说出天子守国门的话体现出了他莫大的勇气和担当,百姓无不称赞。 但君王死社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大魄力才能在朝堂上斩钉截铁的说出? 要知道一个帝王在朝堂上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绝对不能更改,否则便会有损皇帝的威严和威信。 为了国家社稷,官家居然要身死而不惜,这中责任与力量让所有大宋百姓感动,也让外朝的使节位置震撼,他们看到的和大宋百姓看到的不一样。 这两句话体现出了大宋皇帝的坚持和魄力,这才是成为一代英主的必备条件,大宋皇帝迁不迁都并不重要,毕竟大宋的国都在哪里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但是皇帝的这种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皇帝的态度也代表了大宋的态度,党项人和辽人最担心的便是大宋皇帝赵祯变成一代雄主汉武帝一样的人,这意味着两国面对的大宋将会张开它狰狞的一面。 如果说原先的大宋是一位谦谦君子的话,那现在的大宋就是一个锐意进取的猛士! 党项原先是中原王朝的内附之族,虽然早早得到辽朝承认,但自始自终没有得到大宋认可,在大宋的书面正式文章中,党项依然被称谓定难军,而党项的王,李元昊依然是西平王…… 辽朝心中是不安的,他们也和大宋有相当大的矛盾,从两次挫败大宋的北伐,到檀渊之战,虽然两国以兄弟之国相称,可都是较量的感觉居多。 更何况燕云之地这块巨大的矛盾在其中,宋人自始自终都是没有忘记这块飞地的。 党项人和辽人在这个喧闹的夜晚飞快的收集情报,无论是朝堂的,还是民间的,只要他们觉得有用便收集起来,只有获得更多的情报才能猜测出大宋官家的真正意图。 一夜鱼龙舞之后,便是崭新的一天,各方的气氛都相当凝重,因为他们觉得大宋一定还会有什么手段和变化没有展示出来,但赵祯给了所有人失望。 今天的赵祯并没有给大家带来什么新鲜的事情,而是一如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并未有什么意外之举,平淡的就如正常的一天。 只不过在散朝后去了一趟东京城的封丘军营慰劳军演回来的将士们。 但谁也不知道赵祯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单单慰劳军演的将士,更是另有打算,在他看来大宋的兵制已经沿用太久了,而且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要知道整个大宋的军队除了那些地方上的乡勇民兵以外,其他的都是职业军人,也包括那些已经解散的厢军。 这样一来弊端也就出现了,职业军人大多有家有室,而且一辈子只能在军中效力,很难在别的地发挥余热,整个国家所有的战斗力都被集中了起来,无法达道藏兵与民的目的。 而且这些军人的年龄也是个问题,赵祯打算改变这一切,再次提高大宋军队的战斗力,漫步在封丘军营中的赵祯有一个新计划。 第四百五十五章夏竦的请求 皇帝在军营中自然会有一帮的将领陪同,夏竦已经卸任监军一职,可他依然有提举兵事的职责,作为一个堂堂副相的参知政事,如此热衷兵事也是文臣中的异类。 但赵祯不得不说夏竦的心思通透,他总能想到自己所想的事情,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夏竦已经发现大宋兵制的弊端。 “陛下,纵观历代王朝,我大宋兵制最为特例,以国家之财奉养军士,而非募役之法。耗费钱财不说,还降低了军队的战斗力,青壮者有之,老弱者亦有之。” 赵祯惊讶的望向夏竦,没想到他居然能发现这个弊端。 望向营地中的士兵,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所言有理,朕也在思考役兵与募兵之间的利弊,朕权衡再三还是打算保留募兵之法……” 夏竦惊讶的望向皇帝,自己已经说明了募兵的危害,为何官家还是打算保留? 赵祯瞧见了夏竦的惊讶,转头向杨怀玉问到:“怀玉,你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你说说募兵的好处。” 见官家点名自己,杨怀玉恭敬的向官家和夏竦行礼后道:“回禀官家,募兵的好处在于他们的经验,这些募兵都是原本禁军中的老人,多是上四军的旧部,战场经验丰富不说,即便是一行一动充满了规矩,如果把他们逐出军中,岂不是浪费人才?还有承前启后的顾虑,没有这些老兵的存在,只从大宋青壮之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征召,训练起来费时费力。” 夏竦皱眉道:“但总不能知其害而罔顾之。” 赵祯笑道:“当然不能,为何不取长补短?役兵有役兵的好处,募兵有募兵的好处,取其长处,去其短处便可。从即日起大宋的所有禁军统属皆不再招收募兵,从大宋全境招收适龄役兵编入禁军!” 赵祯的义务兵制度能最大程度上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新鲜血液,同时也能做到藏兵与民的策略,士兵和服役时间短,四年时间便能回家开始普通生活,减轻百姓和国家的负担。 同时对那些有能力和经验的士兵进行筛选,优异者可留下按照募兵的标准发放俸禄,这是最为两全其美的方法,而且这种兵制有一种特殊的后备机制,藏兵与民! 一旦大规模的战争爆发,大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起最多的士兵,稍加训练便可投入战场,相当于有无限的兵员和战力,最大程度上的保证战争的胜利向大宋倾倒。 这种划时代的征召体系让跟随的夏竦和杨怀玉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没想到这种役兵和募兵相结合的方法,不禁大为赞叹。 夏竦下巴上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官家之策实乃妙法,不仅解决了百姓的服役之苦,还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军队的战力……” 赵祯稍稍摆手道:“你倒是越来越像蔡伯俙了,两人在一起久了就有点像对方了?朕还没说这是朕的主意你就开始恭维起来了!” 说完赵祯指了指一边默默无声的狄青道:“这才是你应该褒奖的人,狄青!不愧是我大宋良将,军演归来,赐宴匆匆离去,耗时三日写下了一道《大宋兵制疏》此疏可谓是陈痛厉害,朕可不会厚着脸皮去贪手下将领的功绩。” 赵祯的话让夏竦微微有些难堪,他是知道官家所说的兵制乃是出自狄青的奏疏,可他没想到官家这么维护狄青,甚至把他往上抬,这对一个武将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荣耀。 夏竦微微尴尬的说道:“狄青乃是官家的臣子,他的功绩自然与官家分不开。” 赵祯笑着指了指夏竦道:“这话朕倒是爱听,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求朕?” 一旁的狄青和杨怀玉惊讶的望向夏竦,夏竦已经是面红耳赤,呐呐说道:“官家是如何知晓臣有事相求?”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夏竦的为人朕还不知道,轻易可不会说出如此恭维的话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既然官家挑破了其中的关窍,夏竦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是躬身拜下:“臣恳请官家让臣常任监军!” 这下不光赵祯惊讶,就连狄青和杨怀玉也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些文臣可是不屑于在军中任职的,更是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厮杀汉打交道,即便官家提高了武将的待遇,坚持文武并重,可在文人的眼睛中武将依然比不得他们,军中就根本能提了,夏竦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要求担任监军一职? 赵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暗叹一声夏竦的眼光真是毒,一眼便看出自己未来侧重的方向,也知道大宋将会对辽朝北伐用兵,只要他牢牢抓住监军这个职位,一旦北伐成功,大宋收回了烟云之地,他夏竦必当成为文臣中的翘楚。 看着夏竦期待的目光,赵祯微微皱眉道:“这事有点难,你之前在军演的大军中身为监军,能力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要知道这监军一职许多人都盯着,稍有不慎便会出现话头,朕可不想临阵换将……” “陛下还是应允了夏竦吧,此次军演夏竦至关重要,要是没有他的管束,还不知毁掉多少良田,将士们的生活也乱成一锅粥,由他负责监军总能约束好军队,提前让将士们吃的好穿的暖!” 突如其来的声音算是救了夏竦的急,曹玮身为枢密使,虽未参加军演,可军演的详情他都是知道的,对于夏竦这个监军他更是了解的详细,夏竦作为监军非但没有掣肘军队,反而能最大程度上的辅助武将,这是求也求不来的事情! 有了曹玮的支持,赵祯痛快的下旨让夏竦留任封丘军营,同判监军一职。 夏竦恭敬的行礼道:“臣夏竦叩谢吾皇恩德!” 狄青杨怀玉也是高兴的,有这样一个不掣肘武将的监军,有这样一个能全力配合武将的监军,简直是大宋军队的福气,即便他夏竦是为了什么才这个监军对他们来说也没关系,互惠互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第四百五十六章大宋军改 夏竦已经得到两府的公文,监军的任命算是彻底敲定了,昨晚他在家中大醉一场,今天起来还有些头疼。 洗漱好了之后打了一套从狄青那学来的五禽戏,虽不知是不是华佗的真传,但至少脑子清明了许多,宿醉的症状也减轻了,看来这套五禽戏应该不假。 来到花厅,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早上的饭菜,精致的点心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稀罕最能让人口齿生津。 王氏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夏竦道:“昨夜高兴的很,今天便一副苦脸相,没有来得!” 夏竦笑了笑:“老爷我的苦脸乃是宿醉之苦,与你说的不相干!” 王氏微微抿嘴道:“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个监军的差遣吗?岂能比得上堂堂的参知政事来的舒坦?” 夏竦喝了一口白米粥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参知政事只能参议朝政,而我大宋的官员各司其职,又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无事可做的紧,现在我谋了个监军的差事,总算能把这身老骨头给活动开了!” 王氏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难道天生就是劳碌的命不成?我可听说,现在退任的官员能在西京置办好大一块宅院,你一个参知政事,怎么说也……” “住口!愚妇再敢说这样的话,老夫便休了你!” 夏竦怒吼的打断王氏的话,让花厅中的侍者噤若寒蝉,老爷昨天还是高兴的很,怎么今天就和夫人吵起来了? 王氏委屈的说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等你以后退仕了也好有个打算不是?” 夏竦哼了一声:“老夫绝不会退仕!即便身死也要死在仕途上!” 王氏不服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如此决绝干嘛?人家王相公也不是退任了吗?” “王相公年岁太大,还待在平章事的位置上便是素食餐位……” 夏竦说着说着便住口:“一顿好饭被你糟蹋成这样,真是大煞风景,来人,取老爷的剑来!” 王氏不满的说道:“好好的配什么剑?你是文资,可不敢往那刀光剑影里钻。” “聒噪!” 夏竦不耐烦的提起宝剑系在腰间:“你懂什么,现在的官家可不是先帝,重文轻武已经名存实亡,官家对武将的照顾一点也不输与文官,要是没有这些用生命鲜血保家卫国的将士,我大宋如何谈得上长治久安?” 王氏不再与夏竦争辩,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武官出身,当初一个小小的三班差使,如今已然是堂堂的一国副相参知政事,可他心中依然保留着武人的特质,一直认为自己就该照顾武将,这个监军才是最好的! 王氏不理解自己无所谓,夏竦不屑与一个妇人说什么,现在文武相当,自己终于能实现军功建业的梦想,就像官家说的:“大丈夫军中建业,一点也不比操劳与朝堂差!” 今日还好,门口高大的军马让夏竦心头畅快,青光的宝剑,高大的骏马,这才是大丈夫的应该有的东西,总比把那妇人的流萤小扇挂在腰间更像个男人。 夏竦翻身上马,以后自己就要去封丘军营办差,官家把重要的招兵差事交给自己处理,绝不能有所懈怠有负圣望,夏竦比谁都清楚官家的兵制有多么重要。 马儿仿佛能够感受主人的高兴,欢快的迈着马蹄缓缓前进,这让马上的夏竦大为感慨,这大食马就是好,不光高大且耐力强劲,还很通人性,轻快的就不像是在骑马。 要是搁在以前,这样的一匹骏马夏竦可不敢想,可现在,大宋可不差军马,每年都能有数千匹的送来,监军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军队提供后勤保障,约束好军队的吗? 这些军马在夏竦的眼中可都是宝贝! 当然,招来的新兵也都是夏竦的宝贝,年轻力壮的新兵,经过军中的训练便能成为精干的战士,这比什么都重要,招兵的公文已经从枢密院向大宋全国发出。 还是官家的主意好,不采取强硬的征兵之法,而是用道德的说教,以及情理来征兵,在辅佐以免去几年税收的小利益便可使得许多家庭甘愿让儿子当兵,反正如今的大宋并没有什么战事。 在军中吃得好穿的暖,服役四年之后便可免去家中四年的税收,这笔买卖可是相当的划算,而且还能存下一点钱财,虽然补贴不多,可总比没有的好,毕竟军中是一切都包的,甚至连看病都不用自己去药铺抓药。 这样的好事上那去找? 夏竦觉得这次招兵的人数会大大增长,自己甚至都会忙不过来!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之前的兵役对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即便如大唐的府兵制度也是如此,百姓的青壮都被拉去当兵了,虽然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可却与大宋不可相提并论。 大宋的禁军在当兵其间不事生产,完全的接受禁军训练,等服完兵役后再回家中劳作,并且有特殊的公文以示尊重,有这样的待遇可不得了。 果然当夏竦进入自己的签押房中之后,杨怀玉和狄青两人便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夏监军,这次我大宋禁军招兵可是人满为患啊,你可不知道当时有多少青年前来应征,各地州府报来的人数已经远超咱们要招收的人数了!” 夏竦微微一笑道:“这是好事,择优而选便是,一定让要精挑细选,把优秀的种子给选出来,他们将成为我大宋的第一批役兵,万万不可小视。派出军中的老兵前去挑选。” 杨怀玉笑道:“这事情自不用说,各营的校尉,可都是在摩拳擦掌,非要挖出宝贝才肯罢休嘞!” 狄青打断杨怀玉的话道:“让各营校尉去挑选有些大材小用,只需让老兵挑选便是。” 他的话让夏竦点头:“没错,挑选新兵有条有框,简单的很不用军中校尉亲自去,白白的浪费人力,我这便去上奏官家,看能不能请那些亲卫司的老兵前往各地挑选。”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几乎同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夏竦真是够绝的,话说的恰到好处,可手段不可小视。 官家的亲卫司可都是百战悍卒充任,没有一个好糊弄的,让他们去挑选新兵,一定是挑最好的,但两人依然大大的赞成,毕竟新兵终究是要分到禁军中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一池春水皱 阳光普照大地,清风拂过山岗,快将而立之年的赵祯站在后苑之中微微皱眉,王语嫣很少见到官家如此纠结,即便是当初面对延州之围的时候也没有显露出如此的不安。 她已经听内侍说过,官家手中的那封名黄色的绢纸国书便是让根源,就在今天大朝会上,党项使者上奏,西平王李元昊宣布立国称帝! 在王语嫣看来,李元昊立国称帝势在必行,大宋对党项的控制早已名存实亡,单单是一个定难军的名头如何能使党项得到满足?之前的李明德围困延州城还不就是为了让大宋承认党项大夏国的地位。 他所作的一切在官家面前被挫败,如今他的儿子成功了,党项人终究还是立国,并且有了自己的皇帝。 王语嫣瞧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杨采薇,这个党项女人也是可怜,看似深居禁中,可却是被俩个国家夹在中间,党项立国她高兴,官家忧愁她伤心,今日瞧见官家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带着儿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会祸及他们母子俩。 说到底王语嫣也是个心软的女人,何况杨采薇和她的儿子对赵旭的储君之位已经没有威胁,对很想找自己弟弟玩的赵旭指了指大树下的幼子。 赵旭聪明的跑过去拉起弟弟仰头对杨采薇道:“小娘娘,我带着弟弟去看姐姐的熊猫,最近圆圆生了好多小宝宝!” 赵旭一边说一边比划一个好大好大的圆圈形容,仿佛在说熊猫宝宝很多的样子。 杨采薇看向水榭中的王语嫣,却见她悄悄的指向官家,又摇了摇头,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们对彼此之间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的了解。 杨采薇难得露出笑容,对王语嫣这个小了她将近十岁的中宫皇后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个时候王语嫣居然伸手帮她,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原本她认为王语嫣即便不落井下石也会袖手旁观的看好戏,谁知道她居然能援助她。 赵旭拉着赵昀小手走向父亲,此时的他知道弟弟有危险,身为哥哥的自己要保护好他。 “父皇,孩儿能带弟弟去看姐姐的熊猫吗?” 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让赵祯心中一颤,李元昊立国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最近冷落了他们是自己这个男人的错。 露出和煦的笑容,赵祯伸手摸了摸俩个儿子的脑袋笑道:“去吧,圆圆生了一堆小宝宝,你们可以给它们取名字了,但一定要照顾好它们。” 赵旭和赵昀在看到父亲的慈祥后露出天真的笑容,对孩子来说父亲就是他们的晴雨表。 赵祯心中是愧疚的,不该把国事与自己的家庭牵扯在一起,更不该把杨采薇与赵昀联系到党项立国这件事上,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种表情和无声便是一种冷暴力,会让他们母子俩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 孩子欢天喜地的走了,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赵祯看向一旁的楚楚可怜的杨采薇微微摇头,不就是党项立国了吗?这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语嫣起身离开,她想给官家和杨采薇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别人不知道杨采薇的身份,她王语嫣可是清楚的很,杨采薇就是一个当初安插在大宋禁中的党项棋子,一个密谍! 即便是被官家收服,但她身上的党项烙印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身份文书做的再好有什么用,即便官家赐她出生,她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党项人的事实。 王语嫣路过赵祯身边的时候,向他使了个眼色,赵祯无奈的苦笑:“朕就是那么绝情的人?你们也太看重帝王的无情了。” 王语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在她看来官家能笑出来说明他并没有把杨采薇和党项立国联系起来,这说明官家并非是个绝情的人,有情有义虽然对帝王来说不是好的特质,但对他的女人来说却是莫大的幸福。 清风拂柳,池塘边的美人蜷膝而坐显得楚楚可怜,杨采薇的容貌依然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岁月仿佛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印记,但风姿却越见丰韵。 赵祯放松的坐下,一点也不在乎地上的青草会把自己的衣服染上颜色,一旁的杨采薇赶忙抽过一个坐垫递了过来:“官家,草地虽软,但却阴冷,还是坐在垫子上吧……” 赵祯搂住她的香肩笑道:“你不是害怕朕的吗?为何还敢搭话?” 杨采薇摇头道:“臣妾不怕,臣妾是官家的女人,自官家赐予臣妾出生之日起,臣妾就是宋人了,身为陛下的女人,臣妾不会害怕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看着仿佛准备慷慨就义一般扬起细长白皙脖子的杨采薇,赵祯哈哈大笑:“你倒是看的清楚,既然如此你还害怕什么?” 杨采薇咬了咬下唇:“臣妾担心昀儿……” 赵祯瞧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干咽了一下口水,这女人一旦变成这幅摸样真的很难让人控制得住,何况是杨采薇这样的漂亮女人。 两人都放下心中的那一点担忧和尴尬,无论是杨采薇还是赵祯都看清楚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不是大宋与党项,而是自己心中的怀疑,一旦这种怀疑被开解,那得到的将会彼此之间的信任。 三才低眉耷眼的站在后苑的月亮门口一言不发,但凡有敢走向后苑的内侍都被他打发出去,官家和贵妃娘娘的动静有些大,看来最近要进补一些蔡记从生女真那弄来的鹿茸和党参了。 一番云雨之后,疲惫的赵祯斜靠在树干上,杨采薇赶紧为他披上华美的衣服:“官家可别受了风寒,最近乍暖还寒又国事繁忙,可万万不敢穿少了。” 赵祯笑了笑便严肃说道:“要是大宋与党项正式交战,那一天你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难住了杨采薇,一边是自己的族人,另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官家的问题,见她这副模样,赵祯长叹一声:“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党项,但没关系,朕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个绝情绝义之人。” 杨采薇无奈的说道:“臣妾不知该如何选择,但是臣妾不想欺骗官家,党项一族乃是我的宗族,大宋与党项刀兵相见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以大宋如今之国力,征伐党项有很高的胜算,臣妾不希望我党项族人死于刀兵之祸!恳请陛下留情!” 赵祯笑道:“朕征伐党项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收回我华夏故地。” 第四百五十八章大宋的“贺礼” 党项立国,号曰大夏。 而宋人对党项这个白眼狼是一点也没有好感的,因为地处大宋以西,便唤之西夏。 最近朝堂上关于西夏是争论不断,西夏立国之后与大宋平起平坐,这一点是无论文武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毕竟一个曾经属于中原王朝的部族突然有一天在大宋的土地上宣布独立了。 在宋人的思想中,党项的土地依然是属于大宋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宋之前不承认西夏立国的原因,现在李元昊公然称帝,给了大宋的国威不小打击。 西夏立国不光在朝堂上掀起一阵风浪,即便民间也一石激起千层浪。 西夏与大宋之间的矛盾其实就从未停止过,当初李明德围困延州城,之后大宋西征党项夺下两州之地,之后更是摩擦不断,今天你杀我几个边民,明日我杀你几个游骑。 现如今立国了,这下可把大宋的百姓给惹恼了,在儒家的思想影响下,宋人心中的党项是一直居住在大宋土地上的定难军,而他李元昊也是继李明德之后的有一个西平王。 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叛变,谋逆! 满大街的人都在对刚刚立国的西夏口诛笔伐,但西夏的使者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要求大宋朝堂给西夏提供和辽朝一样的待遇,安排都亭驿和专门的递役渠道,并且让大宋赐予冰炭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 大宋的臣子纷纷斥责,庞籍哆嗦着指向西夏使者:“放肆!只要我大宋一日不承认你党项地位,你党项就永远是党项,就永远是我大宋的定难军,李元昊自立为帝,莫说是大宋的百姓和臣子不答应,就连一向宽仁的陛下也不会答应,今日居然还敢站在这煌煌的大殿之中索要这等国朝的待遇,痴心妄想!” 庞籍的一番话说到了大宋臣子的心中去了,一帮文臣武将接连开口驳斥,就连原本应该维护朝堂纪律的殿中御史都跟着讨伐。 丁谓一言不发,这几日他的身体不适,又要忙着三司的差事,本来休息就不好,今天他可不想搀和道这种无谓的争斗之中,在丁谓看来,西夏立国是迟早的事情,早一日立国便可早一日的动手对付西夏。 丁谓看的很准,而上首的赵祯也是这个打算,如今西夏立国的基础是他的对西域的进攻拿下了大片的土地,可这些土地的价值赵祯却不看好。 在满朝文武吵吵嚷嚷的时候,赵祯却出其不意的开口道:“西夏使臣的意思朕知道了,西夏想要辽朝一样的待遇,这自然是没问题的,你西夏立国,要这些待遇也不算过分,朕准了,明日去鸿胪寺支取便是。” 西夏使者惊讶的望着上首的赵祯,他没想到宋人皇帝居然这么好说话,之前的宁令野利遇乞还总是说大宋皇帝才智超群,不是一般的皇帝,没想也不过这么会是。 西夏要求待遇和辽朝一样不是为了那点钱财和宅院,而是这意味着西夏和辽朝平起平坐,一旦宋人皇帝应允,那便是西夏得到了大宋的承认,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大宋皇帝的才智也不过如此。 赵祯瞧见西夏使者恭顺的外表下隐藏的蔑视,那嘴角都快抽抽了,一时间冷笑着说道:“没事你便下去吧,这是大宋的朝会与你党项没有甚的干系。” 西夏使者刚刚躬身推出殿门却听到大宋的官家又道:“那个西夏使者回来,朕还有事要说。” 西夏使者只能无奈的返回,躬身问到:“不知陛下还有何事让外臣照办?” 赵祯笑道:“其实也没甚的事情,不过是大宋从今日起再也不要你西夏的青盐了。” 一时间西夏使者不明就里的僵在原地,不要西夏的青盐?就这么简单的事情用得着把自己传唤回来,不过是小小的青盐而已,不要就不要了,还能吓唬得了谁? 在使者心中根本就每把这当回事,大宋和西夏之间的交易可不止青盐,还有牛羊马匹之类的东西,虽然大宋不再需要西夏的马匹,可这并没有什么影响,这回不要青盐和当初一样也不会对西夏造成影响。 使者退走后,赵祯便不再说话,臣子们当然是要表达心中的不满,同时他们也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轻易的便答应西夏的理由。 赵祯并不准备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对负责三司的丁谓道:“从今天开始,大宋的榷场不允许在出现一粒西夏的青盐,也不许出现一匹西夏的军马!务必彻查详细,一旦发现抗旨不遵且依旧走私者,杀无赦!” 大庆殿中回荡着赵祯杀气腾腾的话,一时间满朝皆惊,官家一向宽仁,从未说过这样杀无赦的话来,天子之言,出口成宪,谁也不会把这话当成官家的气话,而是当作圣旨去履行。 谁也没觉得官家禁止大宋采购西夏青盐对西夏来说有什么打击,这种制裁不过是财货上的,对于西夏人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而已,以前西夏还未立国之前,大宋便关闭过榷场几次,可效果不佳。 不少朝臣们对赵祯的这道圣旨提出疑议,他们认为大宋如果关闭榷场,不仅没有什么效果,反而会激怒刚刚立国的西夏国得不偿失。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如今的西夏和原先的党项不同,现在的西夏已经离不开大宋的货物。 茶砖,丝绸,瓷器,药材,甚至是粮食等等都需要大宋的供应。 原先的党项人完全是一种自给自足的游牧民族,他们对外借的东西依赖很小,即便需要一些东西也不过是少量的,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可现在不同了,随着西夏的建国,李元昊的称帝,一个形成整体的西夏国可不同于原先逐水草而居的部族。 征伐西域使得西夏获得大量的财物,但这些财物要花的出去才有价值,和辽人通商,党项总是吃亏的,只能从宋人手中购买商品。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依赖大宋榷场的交易已经成为了习惯,突然关闭的榷场会使得西夏人慢慢的不适应,西夏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局限性,只能通过和辽朝以及大宋通商。 虽然紧靠吐番,可吐番比他们还穷,哪有东西和西夏交换? 赵祯这是在利用经济手段来制裁西夏,这一次经济制裁将会为刚刚称帝的李元昊送上一份大礼…… 第四百五十九章小小的青盐 赵祯对西夏立国李元昊称帝的承认在整个大宋传开,许多人都不理解官家的举措,在他们看来,只要官家不承认西夏的地位,西夏就一日不是西夏。 这种情绪在东京城尤为浓烈,东京城的百姓现在骄傲的很,大宋的改变对东京城来说是最大的,当年的西征让百姓觉得如今的大宋不怵党项,自然也觉得腰杆变硬了。 可谁知官家居然一改往日的强硬,承认其了西夏国的地位。 南门大街的酒肆中,人们几乎都在讨论这个问题,就连说书人都翻出曾经说烂掉的西征话本开始炒冷饭。 “当年殿前司都指挥使彭大将军亲自率军西征党项,连下党项两州之地,歼敌十万余人!要说这彭大将军可不简单,他可是当年官家太子三卫的指挥使,武艺高强自不用说,谋略也是一等一的……” 一旁的看官叫道:“刘七嘴你就不要说这些谁都知道的事情了,来点实在的,否则这赏钱可没有!” “就是嘞!竟说这些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只要你能说些党项的新东西来,咱们的赏钱自不会少你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刘七嘴被人堵的够呛,他是靠说书这碗饭混的,现在被人家瞧不上,那以后还怎么混饭吃? 轻咳一声,刘七嘴端起眼前空空的酒碗说道:“诸位看官还真是被你们说着了,俺刘七嘴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自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先来碗酒水润润嗓子。” 众人笑着指了指刘七嘴:“给你酒水,要是待会再没有真东西从他的狗嘴里吐出来,仔细你的皮肉!” 一旁的商贾模样的胖子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道:“看见没,这可是我私藏的好酒,蔡记的清泉白,五贯钱一壶,你要是说出有用的东西来,我亲自为你倒酒如何?” “好,还是张掌柜够意思,为了这壶酒,俺刘七嘴就把肚子里的真东西倒出给大家瞧瞧!” 张掌柜叫了一声好,拔开酒葫芦的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便随着葫芦的小口冒出来,清洌的白酒倒入刘七嘴的酒碗中,让他为之陶醉。 端起酒碗仰头灌下,刘七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猛然拿起醒木拍下:“要说官家在朝堂上认了西夏的国朝,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诸位仔细想想,他李明德在世的时候便已经是王其土的存在,和立国不立国,称帝不称帝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下来,整个酒肆也从原先的喧闹变得寂静,刘七嘴说的没错,李元昊的称帝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多加了一个皇帝的名头而已,在西夏国内,即便是大宋不承认,他也依然西夏的皇帝,在西夏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刘七嘴又是拍了一下醒木接着说道:“由此可见官家那可是高瞻远瞩的,与其让李元昊在党项称王,不如直接承认他西夏国的地位,这样一来大宋便可把西夏当作一个国家去对待,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便可公事公办了许多不是?” 一旁的张掌柜拿起葫芦给刘七嘴倒满酒:“这么说官家承认西夏还是好事了?” 刘七嘴喝干了碗中的美酒,借着酒劲大笑道:“那是当然,诸位看官也都知道,官家下了严旨,西夏的青盐一粒也不许进入榷场,这可是对西夏的掣肘之计。” 许多人都不知道刘七嘴说的是啥,但一旁的张掌柜却最先反映过来,眼睛一亮的说道:“对啊!妙啊!” 其他人哪里知道其中的关窍,见别人都大小瞪小眼的望着自己,张掌柜顿时找到了优越感,哈哈一笑道:“诸位不是做生意的可能不知晓,这西夏人除了牛羊,马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小小的青盐,牛羊我大宋自是不缺,马匹现在有了牧马地也无关紧要,咱们大宋的军马可比他西夏人的要好上许多,只有青盐还能买卖,如果断了青盐的买卖,他西夏还有什么能和我大宋交换的?瓷器,茶叶,丝绸,棉布,酒水,哪一样不要我大宋的?长此以往下去……” 张掌柜说着说着便住了嘴,望向刘七嘴道:“这事便不再说了,我这些酒水全白给你,诸位以后也不要在说这事情,静观其变吧!”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众人上哪还能不知晓其中的关窍? 商贾之道只进不出是好是,但如果只出不进那用不了多久便会财力枯竭,这不光对商贾来说是灾难,对一个国家来说更是个大灾难。 连平常百姓之家都知道要收支平衡,何况一个国家呢? 众人恍然大悟,官家这是在釜底抽薪啊!长此以往下去,不用多久西夏国从西域掠夺来的财富便会耗尽,财力捉襟见肘的西夏用什么养兵?用什么打造武器? 现在的宋人谁不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大宋禁军身上的装备可都是用钱堆出来到,没钱怎么发饷?没钱武器盔甲从哪里来。 总之一句话:没钱什么事情都别想做,何况是养兵或是发动战争? 刘七嘴瞧见张掌柜提示的眼神瞬间酒醒,这话他自己不该说,想清楚了之后便拿起桌上的酒葫芦笑眯眯的对众人说道:“这只是俺瞎猜的,朝堂中的想法俺可不知道,下面给诸位说一段狄将军南下定大理!” 虽然担心自己的猜测,可刘七嘴并未当回事,大宋不讲究因言获罪,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猜测会给西夏人什么启发,毕竟东京城中鱼龙混杂的,万一西夏人看出其中的关窍,那可就不好办了。 其实西夏人也没那么笨,没藏讹庞在刚刚得到使者的消息后便明白其中的关窍,急急的找到野利遇乞道:“大宋官家是打算釜底抽薪啊!我西夏怕是会有大麻烦!” 野利遇乞笑道:“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青盐卖不出去而已,大不了向辽人出售,我就不信宋人还能不吃我西夏的青盐,要知道大宋境内的盐井可没多少,时间长了他大宋也难受!” 没藏讹庞微微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可我西夏不能和大宋比较,大宋损失一些钱财无所谓,可我党项的钱财是有定数的,主要都是通过边境的榷场买卖牛羊马匹青盐获利,现在停了青盐一项看似没甚的事情,可时日长了我党项必然受损!” 野利遇乞笑道:“陛下自有对策,不用我等操心。何况有野利仁荣这个尚父在,以他的才智必能想到对策,不过是些青盐就把你急成这样,以后如何担待重事?” 没藏讹庞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言语,他要把这件事密报尚父野利仁荣,整个西夏也只有他才是看的最清楚的人,有时甚至比陛下看的还要高远…… 第四百六十章一箭双雕的皇帝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都觉得大宋封锁西夏的青盐不会持续太久,毕竟大宋的百姓也是要吃盐的,西夏的青盐又细又清爽,没有盐井中出产盐粒的苦涩感。 没有了西夏的青盐,大宋的百姓还好说一点,可那些吃惯了细盐的达官贵人怎么办? 不允许私自贩卖?这在他们两人看来就是个笑话,只要有人需要,便会有人贩卖,私盐这种事情大宋想堵都堵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野利遇乞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原因。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是漫长的,因为这种商品限制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能显现出来。 赵祯限制西夏青盐的举措确实让大宋慢慢的开始暴露出弊端,丁谓接二连三的上疏,盐价已经上涨的厉害,而朝廷却没有任何有效的手段控制盐价,因为谁都知道大宋禁止西夏人在榷场中贩卖青盐,而私自贩运青盐都是死罪。 盐在封建时代就像是后世的石油一样重要,有的时候甚至其地位超过了石油。 人活着就需要补充盐分,朝廷控制盐价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吃得起盐,保证社会稳定,当然盐税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财政来源。 大宋向一千户百姓收取一文钱的税和向盐商收取一千文的税没有什么区别。 可耗费的人力物力却大相径庭,这也是最早把税收转嫁到商人身上的办法。 而现如今大宋有一套非常完善的税收制度,商人缴纳的税收中就包涵百姓的税收,这也是赵祯免除各项杂税的原因,在百姓不知不觉中就把税款收了上来,只不过不是从百姓的口袋里拿,而是从商人的口袋里拿而已。 别看这小小的变动,不光节省了人力物力,还能使得百姓对税收不那么抵触,最多抱怨物价上涨而已,但现在的大宋物价,在蔡记和三司的控制下相当平稳。 现在盐价增长不是朝廷能控制得住的,因为盐价的多少是由盐的多少来控制的,盐少则价高,盐多则价贱。 赵祯并不担心,因为他有一个秘密武器,海盐。 海水是盐的“故乡”,海水中含有各种盐类,其中百分之九十左右是氯化钠,也就是食盐,人类食用海盐的历史很长,但处理的方法不好,海盐多苦涩。 赵祯有办法使海盐变得细滑,盐田法便是最好的晒盐方法,只需日晒便可得到最好的食盐,赵祯已经派人去负责这件事了,也算是给海边的百姓增加一条谋生的渠道。 只需半个月的时间,大宋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海盐从各个沿海州县运来,在交通便利的大宋,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古代商品的价格为什么居高不下? 是因为运输不便,在生产地的商品价格一般会很低,而到了遥远的地方价格便会猛涨,现在的大宋交通便捷,物价稳定,赵祯相信国内的经济发展会很平稳,而最大的利益来源依然来自国外。 西夏人便是一个冤大头,当然辽朝也是这样,更不用说远在海外的阿巴斯王朝和倭国。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夏人看到了大宋盐价的上涨,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事情,也许这样便能迫使大宋购买西夏的青盐了,这段时间大宋榷场的物价涨的厉害。 瓷器,丝绸的价格对于西夏人来说再涨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少买一些,再贵大不了不买便是。 可茶砖与棉布对西夏人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茶砖能帮他们除去油腻,是他们的重要必需品,而棉布可以御寒抵挡恶劣的气候。 两者缺一不可,但这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都被大宋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除非向辽人购买,但宋人商贾恰恰抓住了西夏的命门。 价格比原来的高出很多,但却比辽朝便宜一点,就是那么一点的便宜迫使西夏不得不购买宋人的商品。 直到此时大宋的报复才慢慢的显露出来,西夏国内的财力已经消耗不少,每天都能看见大批从西域掠夺来的财物被大宋商贾整车整车的拉走,西夏人的心中在滴血。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大宋这是在釜底抽薪,以一把看不见的刀不断剥削西夏的国力,而陛下则认为宋人撑不了许久,青盐虽然只是一项,但却能成为让大宋屈服的最后一根稻草。 微微摇头,野利仁荣并不看好陛下在朝堂上说的一切,出于对宋人皇帝的了解,野利仁荣觉得赵祯一定有后手,否则不会如此决绝的下严旨。 西夏朝堂刚刚从青盐的风波中安定下来,朝臣们的紧张心情刚刚被李元昊安抚,噩耗便如期而至。 信使一路飞奔的冲向宫殿,在门口跪倒:“启奏陛下,宁令野利遇乞上疏,大宋盐价骤降,大批不输与我西夏青盐的海盐出现在大宋的市场上,价格便宜不说,还细致不涩口!更有……” 信使说着说着便住了口,李元昊被当众打脸怒喝道:“更有什么?” “更有预防瘿症之功效!” 什么?! 随着信使的话所有人都惊呼出来,瘿症乃是顽疾,一旦得了这病便会出现脖子肿大,心悸,失眠,乃至骤死的情况,西夏人有不少得了这样的毛病最后惨死在亲人的怀中,死相极为凄惨。 现在大宋的海盐居然能预防瘿症的出现,这对西夏人的打击实在太大。 李元昊当场就暴走,声嘶力竭的喝到:“不可能!凭什么他宋人的海盐能预防瘿症?而我党项又细又好的青盐不能?这定是宋人的欺骗之言,不可信!” 野利仁荣摇头苦笑,陛下居然还不相信,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有依据的。 西夏人哪里知道,海盐大多含有碘元素,而碘元素可以预防甲亢这一点赵祯比谁都清楚,瘿症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甲亢,又称为大脖子病,这也是后世的盐中为何会表明加碘的原因。 赵祯这次利用海盐,一箭双雕的解决了缺盐和瘿症的两大难题,经过王唯一的走访和调查发现,海边的百姓因为长期食用自己家晒出的粗盐,一例瘿症都没有出现,而中原腹地的百姓虽也有盐吃可却会出现瘿症,那问题一定出在盐上。 只要长期使用海盐,便能得到确切的结果,这是王唯一从官家那里得到的医学捷径。 因为官家说过,医学其实就是经验之学,病例越多经验和治疗的办法就越多。 第四百六十一章榷场 赵祯看的清楚,对大宋来说对付西夏最有效的手段便是通过生活必需品对其压榨封锁,这能最大程度上的削弱西夏战斗力。 经济上对外族制裁并非后世有只,自汉以降便开始了各种禁运政策,更别说大宋了。 只不过到了大宋,这种手段变得更加繁多而已,铁器自不用说,大宋的钢铁工业发展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连农具都是完全的铁器化。 这在古代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铁器的农具多农业生产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增加生产效率,降低劳动成本,节省体力等等。 西夏刚刚监国,国力的资本都是从西域掠夺来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在没有转化成国家前进的燃料时,就被大宋通过贸易的行事压榨走了。 茶叶对游牧民族来说是必需品,对于宋人来说,茶叶是一种饮品,一种生活态度。而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茶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药材。 游牧民族饮食多是牛羊肉、奶等燥热、油腻、不易消化之物,而茶叶富含维生素、单宁酸、茶碱等,游牧民族所缺少的果蔬营养成分,可以从中得以补充。 并且茶中大量的芳香油还可以溶解动物脂肪、降低胆固醇、加强血管壁韧性。茶叶的功能恰好能弥补了游牧民族饮食结构中缺少的环节。 宋人可以不饮茶,可西夏人和辽人不可一日无茶! 赵祯没有愚蠢到直接关闭榷场的程度,一点榷场关闭,西夏人对茶叶和棉布的需求就会迫使他们入侵大宋,这是游牧民族常用的手段,以战求市。 要是搁在以前赵祯当然不惧西夏人的威胁,这反而是一个磨炼战兵的机会,可现在大宋即将开始对辽朝的第二次军演,他可不希望西夏人南下劫掠。 所以榷场一直没有关闭,只是价格提高了许多,大宋的商贾还是忠于国家的,在朝廷的下旨后便立刻按照朝廷的指导价格进行售卖西夏人的必需品。 价格的提高并没有使得商贾的利益受损,反而能卖出更多的商品,只不过西夏人的态度也随着价格的提高不断的变得恶劣起来。 大宋的商贾可不在乎,有本事你就别买!谁都知道西夏人离不开茶叶,而恰恰西夏之地不产茶,这个咽喉要害被大宋掐在手中可不是一天两天,可只有如今才大宋国力强盛军威大震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利用好这个要害。 一边提价,一边还不用担心西夏人前来闹事。 当然买的价钱高了,所征收的税也高了,从大商巨贾到贩夫走卒,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大宋这是在压榨西夏人,也是在给刚刚称帝的西夏皇帝李元昊施加压力。 榷场的商人赚的是盆满钵满,毕竟税收的是按照比例来的,即便再多能有多少?商人们巴不得朝廷收取税收,这样便能冠冕堂皇的让朝廷保护他们。 所有的榷场都在大宋境内,这是为了保护商贾的安全,同时也是因为榷场中交易的主要货物来源都是来自于大宋。 榷场原先是在延州,可随着大宋的向西推进,如今已被安置在盐州洪州两地的交界处,两州军马随时驰援杜绝了西夏人撒野的可能。 当然摩擦是有的,西夏刚刚立国给了党项人很大的自信,商人与商人之间的买卖也充满了火药味。 别说口头上的摩擦,打人闹事也是常有的,大宋一方一直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对待他们,只要寻衅滋事,榷场的官员便会把西夏商贾列入黑名单,以后禁止他在前来买卖商品,这对西夏人是个震慑。 霍老七已经从辽朝撤回了大宋,多年从事外族贸易的他自然被分配到了大宋的榷场,一来是在大宋的土地上,二来也算是个文资的官员,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也不用和刀枪打交道。 太阳高高的升起,霍老七领着一个酒葫芦便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巡视榷场。 榷场是大宋与外族互市的场地,对于大宋来说,还有控制边境贸易、提供经济利益、安边绥远的作用,这样的榷场常因政治关系的变化而兴废无常。 身为提举的霍老七,主要是负责维护榷场的秩序已经让商贾按照朝廷的价格进行交易,最近是非常时期,对青盐的查处十分严厉。 他霍老七已经抓了不少在榷场中私贩青盐的西夏人了,结果无一例外,当众鞭打并掉在旗杆上示众。 命硬的还能有生还的可能,命软的就直接吊死在旗杆上了。 对于霍老七来说,对付这些人就应该杀一儆百,否则大宋的公文对西夏来说便形同虚设,地方保护主义这是无论那个时代都有的东西,对霍老七来说保护大宋的商贾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对待大宋商贾他总是满脸堆笑,毕竟他在辽朝也是以商贾的身份示人。 “顾掌柜,最近的生意可好?”霍老七和平时的酒友打起了招呼,他葫芦里的酒不是来自这家商号,自然也就和掌柜的相熟了。 顾掌柜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是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布袋悄悄给霍老七看:“霍提举,您悄悄这是什么!” 霍老七定睛一瞧,布袋中的东西在太阳下白花花亮晶晶的:“青盐?!老杀才你不要命了?官家可是下了严旨,一旦发现杀无赦!” 顾掌柜连连摆手道:“您可不要瞎说,这哪是青盐!您瞧瞧这色泽,再瞧瞧这细润,这是咱们大宋的海盐,我可是要卖给西夏人的!” 霍老七看了半天微微点头道:“嗯,还真是,你脑子没毛病吧?西夏人缺你这份海盐?人家的青盐都用不了嘞!” “哈哈,霍提举,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大宋的青盐可是能预防瘿症的!西夏人抢着要嘞!” 霍老七皱眉道:“咱们大宋的海盐真能防治瘿症?” 见他不相信,顾掌柜提高了嗓门道:“这是当然!御医院的神医王唯一亲口说的,我家可是在东京城有关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做不得假嘞! 再说,朝廷规定西夏人的青盐不许出现在榷场,可没说咱们大宋的海盐不能拿来卖给西夏人啊!这多少也是为咱们大宋牟利,你可不知道,咱们大宋的海盐多得就像小山一样,就是天天拉来卖都卖不完,可不会影响大宋的盐价嘞!” 霍老七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俺还是要向朝廷打听一下,你这海盐先别买,等朝廷传来消息你再卖也不迟,快的很!” 顾掌柜无奈的点头道:“也罢,此事还是依你,但咱们可说好了,我们丰祥商号是第一个出货的商号,您可别拦着!” 霍老七哈哈大笑:“自然不会阻拦,俺巴不得你的海盐卖得好,也帮咱大宋出口恶气,当初西夏垄断青盐的时候,可端是让人恼火嘞!但你可是欠下俺一顿好酒,可别忘了!” 霍老七在顾掌柜的感谢声中满意的走了,没想到咱们大宋的海盐也能成为西夏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哼哼,看西夏人还能得意多久,单单是榷场对西夏的压榨就让他李元昊难受的紧! 第四百六十二章爱惜羽毛 赵祯站在后苑之中看着手中的奏疏默默无语,中枢传来的消息,在大宋对西夏开放的榷场中居然出现大宋的海盐,这真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说实话赵祯都没想到大宋的海盐能反制西夏的青盐,在他眼中海盐不过是青盐在大宋的替代品,但大宋的商贾把海盐预防甲亢的特点当作一个卖点,成功的把海盐打入西夏人的市场。 赵祯不得不佩服商人的嗅觉灵敏,这一商机不仅为自己谋求了利益,也为大宋谋得了好处,因为盐铁一直被朝廷牢牢的抓在手中。 赵祯微微苦笑,看来大宋的相公们还是过于君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赵祯不信他们看不出来?但只有大宋的商贾捅破这层窗户纸,在赵祯看来,朝中的文武群臣个个精明的像个猴子,谁也不愿说出利用海盐掣肘西夏的事情。 既然都不愿意做恶人,那赵祯自然也不想这么做,身为一国之君,气度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就让大宋的商贾做恶人好了,反正他们代表的是自身的利益而不是朝廷的。 转身对一旁的三才说道:“传旨,大宋的海盐一旦批给盐商,便不再追寻,盐商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官吏不得阻拦。” 三才躬身道:“奴婢这就去传旨。” 赵祯微微摆手,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是干净的,只有盐商背黑锅,但商人就是这样,待价而沽是常有的事情,在大宋境内他们还会小心朝廷的制裁,但在榷场卖给西夏人东西的时候,那就不是待价而沽了,而是赤裸裸的压榨! 半斤海盐在大宋境内只需十几文,可到了榷场最少也要三百文,几十倍的差价让所有的商人眼红,但盐铁乃是朝廷专卖,一般的商贾要是想获得经营权必须要通过朝廷的认可,获得经营牌子,否则就是贩卖私盐,抓起来即便不死也是流放沙门岛。 为此蔡伯俙可是把腿都快跑断了,他是蔡记的大掌柜,蔡记的所有事物都是交给他处理的,现在海盐的经营权他却无论如何也那不到,看着别的商贾大捞特捞,怎么能不眼红? 可无论他去三司,还是去中枢都拿不到海盐的经营牌子,无奈之下只能找师傅丁谓帮忙,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是丁谓不给他经营牌子,他就死缠烂打,决不离开三司衙门一步! 三司的衙门还是老样子,一帮官员堵在门口等着要钱,可蔡伯俙不同,身为驸马的他直直的绕过门口的小吏向三司的正衙走去,老门房瞧见他伸手阻拦道:“驸马爷别硬闯啊!”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拦我?” 老门房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驸马爷您就别为难小老了,谁不知道您哪个衙门去不得,可总要让小老禀报不是?” 蔡伯俙的心思是何等通透?眼睛一转的说道:“丁相公这是打算避而不见?” 老门房干笑两声:“呵呵……丁相公不在……”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的要看看,若非丁相公交代,你岂会在这里拧巴半天?还推脱说相公不在?真当我蔡伯俙是傻子不成!” 老门房看了看门口的官员,尴尬的搓手道:“您随小的到僻静的地方说话如何?” 好歹是进了三司的门,蔡伯俙也不想和这老门房计较,便微微点头:“前面带路。” 本以为门房会带他去见丁谓,可谁知居然绕道了三司的后门,蔡伯俙不爽的呵斥道:“好你个老东西,居然打算把我从后门打发走,真当是给我蔡伯俙脸面不成?我这就去找丁相公,他定然在签押房中公干!” 老门房脸色一变,哭天抢地的说道:“这可是冤枉死小老了,驸马爷您什么时候来三司小老阻拦过?您是聪明人,瞧得通透,这次是丁相公特意交代的,小老也不敢违背相公的钧旨啊!真让您去找丁相公,您倒是没什么,顶多拍拍屁股走人,可小老以后就没法过了,小老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妻……”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真当真了,可蔡伯俙不相信他说的话。 挥手打断老门房的话:“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你家中有老妻可就不对了,听说一般的六品官要进三司都要给你点好处。” 门房急急的摆手道:“驸马爷可不敢说,要是被丁相公知道了,小老可就死定了!实话告诉您,丁相公说了,给谁牌子都行,就是不能给你!” 蔡伯俙不解的叫道:“凭什么?!”在他看来,只要蔡记能插手海盐和榷场,一定会给西夏人沉痛的打击,要知道西夏可是在内陆之地,海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旦蔡记垄断了销往西夏的海盐,西夏人除了拿昂贵的东西来换别无办法! 老门房苦笑着说道:“您是着了相,您也不瞧瞧蔡记是谁的生意?官家自己不愿当恶人,把海盐推到了商贾的身上还不是为了干净,您要是拿了盐商牌子贩卖海盐,这不就是向天下人说官家应允这事情吗?毕竟官家可是蔡记的东家不是?” 蔡伯俙被他的话提醒的一惊,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是当局者迷了。 “这些话是丁相公的意思吧?我知道了,这事我蔡记不搀和便是,你回丁相公一句话,我知晓了其中的厉害,不会擅动的!” “驸马爷放心,您的话小老一定带到!”老门房笑眯眯的接过蔡伯俙甩出的金瓜子,一个翻手便消失在他的袖管里,这一手瞧得蔡伯俙都佩服。 直到看不见蔡伯俙的身影,老门房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脖后的冷汗:“这位驸马爷端是难伺候的紧,但这出手还真是大方!” 离开三司衙门的蔡伯俙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丁谓早早就算到自己会来找他,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利害,自己虽然是蔡记的大掌柜,但蔡记可是官家的产业,一旦蔡记插手海盐的事情,西夏人一定会认为大宋官家通过海盐压榨西夏财力。 毕竟大宋官家的宽仁可是出了名的,皇帝的好名声可不能被败坏掉。 第四百六十三章西夏的对策 无论西夏和辽朝怎么抵触,大宋的海盐已经成为两国的重要进口货物,大宋东京城中流传的消息不出三日便会在辽朝和西夏人尽皆知。 当然其中自然也有一些烟雾弹。 海盐的功效经过流传之后自然有些失真,但可以预防瘿症的消息却准确无误,这是得到大宋神医王唯一亲自肯定的,并且在大宋的许多医书中都有明确,既然大宋敢把海盐的功效写入医书,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西夏和辽朝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大宋出产的海盐才能治疗瘿症,赵祯为这些游牧民族落后的医学感到悲哀,对付瘿症的主要手段并不是海盐,而是海盐中含有的碘元素。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海盐的功效被极度夸张,也许是商人为了提高海盐的价格,也许是买到海盐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反正海盐能包治百病的说法在辽朝和西夏传的神乎其神。 李元昊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要是大宋的海盐真的那么神,还会卖给西夏和辽朝? 这显然是忽悠人的,李元昊看到的不是海盐的疗效,而是它贵死人的价格,眼前的几案上放着西夏的青盐和大宋的海盐,两者之间只有色泽上的区别而已。 李元昊用手指尖点了一下尝尝,两者的味道都是那么的咸,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摸了摸脑袋,李元昊对一旁的野利仁荣道:“尚父,你尝尝,这海盐和青盐没什么不同嘛!宋人把这东西吹的神乎其神,真是岂有此理!” 野利仁荣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名声,宋人的海盐即便是真的能预防瘿症又有什么用?瘿症的出现是少之又少,即便没有海盐这种东西,我西夏有会出现多少瘿症?可一旦海盐有了这噱头,便在价格上贵了许多,并且大宋代替我西夏成为盐的供应者,此消彼长之下我西夏的财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李元昊笑了笑:“尚父平时教朕,皇者应该有大气度,怎么能为一点财物斤斤计较。” 野利仁荣看着李元昊毫不在意的笑容微微苦笑道:“陛下,您还不知其中的关窍,自从陛下登基称帝以来,大宋虽未关闭榷场,可榷场中商品的价格可是上涨许多。” 李元昊把两撮细小的盐堆吹散,在空中形成一片尘埃,抬头忘了一眼野利仁荣道:“哦?那又如何!朕可是率领我西夏男儿征伐西域诸国,光拉回来的财物就累死了数百匹的骏马!”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的战功和西域的财富自然是万中无一,可水滴石穿坐食山空。” 说完野利仁荣把账目送到李元昊的面前道:“陛下请看,这是西夏和大宋之间榷场交易的账目,我西夏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卖给大宋,原本还有青盐一项,可现在连青盐都无人问津,每年都是我西夏大肆购买大宋货物,而大宋商人却几乎不会购买我西夏货物,此消彼长之下,臣不知陛下从西域得来的财物还能撑多久。” 李元昊这才抬眼看了看账本:“有甚的关系,不过是些财物罢了,咱们不是还有小茴香之类的香料能出售给大宋吗?”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不说这些香料还好,只要我西夏提高香料价格,宋人便坚决不买,他们情愿从万里之遥的大食购买香料也不愿购买我西夏的。” 李元昊是不在乎钱财的,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手中有猛士,便什么都会有,眼睛中精光一闪:“就让大宋先得意一阵,朕的西夏没钱了,自然会挥师南下,他大宋的富庶就是为我西夏的猛士所准备的!” 野利仁荣大惊失色的说道:“陛下!如今我西夏已然立国,这意味不能如原先一般前往大宋劫掠,一旦如此便会激起大宋的怒火,到时怕是会两国交战。” 李元昊冷笑道:“交战?朕可不怕,你别忘了,我西夏是从苦难中建立起来的,即便结果再坏能坏到哪去?看看现在的党项贵族,整日享受声色犬马,流连于温柔之乡。这些都是钱财害的,为什么朕要让你创建属于西夏的文字?为什么朕不在乎大宋的压榨?只有把西夏逼入绝境才能有所突破,这便是汉人的不破不立!” 野利仁荣微微吃惊,没想到皇帝居然有这种打算,先把西夏置于死地,然后再破茧而出! “陛下有何良策?” 李元昊笑道:“无他,剃发易服尔!” 野利仁荣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言,剃发易服这是抵挡中原王朝同化的最有效手段,更别说发明自己本族的文字了,西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直到如今西夏国内依然使用汉字为本族文字,陛下这么做是打算彻底的与大宋脱离开。 …… 三月西夏皇帝李元昊向境内党项部族下达了“秃发令”,并且他率先自秃其发,即剃光头顶,穿耳戴重环饰,这是党项一族原有的风俗,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党项贵族不当回事,可当李元昊在兴庆府的大殿之中亲手斩杀了俩个态度散漫的贵族后,一时党项部民争相秃发。 整个部族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当街处死。 李元昊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官员则按等级职别规定服饰。庶民百姓,只准穿青绿色的衣服,以别贵贱。 华夏历史上,当游牧民族立国之后,便不可避免的会开始向中原王朝模仿并靠近,最后逐渐的,不由自主的被同化成中原王朝相同的模式。 在李元昊看来,只要开始出现汉化的东西之后,整个国家都会被带入一种怪圈,一种开始享受安乐的怪圈,无论原本有多么高涨的雄心壮志都会被磨灭,开始享受起安乐。 这是李元昊最不愿看见的东西,他要保持党项的藩学,保持党项的语言,保持党项的彪悍。 就在李元昊有所动作的时候,赵祯也开始了他的计划,大宋开始了又一次的军演,地点依然是石子铺附近,十里连营气势恢宏,让辽人胆战心惊。 李元昊对于大宋传来的情报微微嗤笑:“宋人又开始炫耀武力了,这不是给辽人看的,而是给我西夏看的!朕可不怕这种示威!” 他以为这是大宋在向西夏一系列的变动示威,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赵祯开启第二次军演早就在他的日程表中……在赵祯心中从未把西夏当作是大宋最大的威胁。 第四百六十四章大宋好时机 赵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元昊当成对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御案上关于西夏的情报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李元昊有勇无谋,许多事情都喜欢用强权去完成,西域其实是一块宝地,他李元昊不好好经营也就罢了,居然连屠数城,为的就是那曲曲金银财宝。 可这些金银财宝不当吃不当喝,只有通过交易才能变成国力,哪有土地来的重要? 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哪个不是蕴含着无限潜力的? 赵祯就很期望能和高昌进行贸易,他们的畜牧业,手工业都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p即便是物华天宝的大宋也看着流口水,每年从高昌出产的白玉环子、碧玉环子,铁镜,玉带铰具,玉带,玉鞍辔等都受到大宋百姓的欢迎。 而且高昌一带基本上不下雨、雪,夏季酷热,人们都穿地为穴的避暑。炎热的天气对农作物和瓜果生长有利。特别是从金岭上流下的丰富水源为发展农业提供了大好条件。 回鹘人引水环城,灌溉田园,转动水磨。农作物除荞麦以外,其它五谷都有,并出产白棉,上好的白棉就是同大宋交易的最好商品。 大宋商人曾经多次的引进白棉籽,可聪明的高昌人一粒都没流入大宋。 俩个肥的流油的国度不去好好经营,反而杀鸡取卵,这在赵祯看来简直是昏君才能干出的事情。 剃发易服,发明自己的文字,只不过是在文化上排斥大宋而已,看似有别于中原王朝,并且保持本族的独立性,可这也是一种拒绝进步的表现,也是闭关锁国的表现。 不知取长补短,不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样的国家也没有多少发展前途,只会被历史的车轮遥遥的甩在身后。 赵祯理解李元昊这种武力至上的心态,当一个人习惯了一切问题都用武力去解决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膨胀到了毁灭。 就像一个拿着大锤的人,看到自己面前出现钉子之类的东西,习惯性的用锤子去把它砸下去,时间长了就过分的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而忽略其他的东西,比如可以用起子撬走这个钉子…… 一个只会拿着锤子挥舞的武夫有什么好怕的?赵祯有许多办法耗死这个鲁莽的皇帝。 但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两府相公极力上疏,一致认为西夏有重燃边境战火的趋势,劝说赵祯取消这次军演并陈兵宋夏边境以防不测。 就连一项谋而后动的夏竦也不例外,很久没有留身奏事的他站在赵祯的御书房中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祯:“启奏陛下,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一旦窥伺中原,必会挥师南下!” 赵祯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开始担心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李元昊还没有被逼急,慌什么?!” 夏竦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还没有被逼急?那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三才冷冷的眼神,微微一惊道:“夏竦御前失礼,恕臣冒昧。”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无甚的关系,此时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无需避讳,朕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现在的西夏还有财力在榷场中进行贸易,一旦它的财力枯竭,国力也会随之枯竭,到那个时候李元昊才会动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朕可是了解的很嘞!” “那我大宋应该早做防备才是,否则猝不及防之下难免让西夏得了便宜。” 赵祯点了点头:“夏相公所言不错,朕打算让范仲淹前往西北,担任秦凤路安抚使,主管西北防务,务必做好防备拒敌与国门之外。” 夏竦微微皱眉:“范仲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之前也上过《西北兵事疏》可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而安抚使一职所系甚大……” 范仲淹都快四十岁了,没想到在夏竦眼中还是年轻二字。 赵祯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朝中能担负此重任的也只有他范仲淹了,你只见到他的《西北兵事疏》却未见到他上疏的《答手诏条陈十事》朕看了此乃上佳之策。” 三才恭敬的从赵祯手中接过一份奏疏递给了夏竦,夏竦翻开之后便被一系列的措施惊为天人。 范仲淹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详细的提出十条针对西北地区地广人稀、山谷交错、地势险要的特点,并且坚持以积极防御的守边方略,即在要害之地修筑城寨,加强防御工事,训练边塞军队,以达到以守为攻的目的。 这样的奏疏实在完美,无论是从防御,还是从策略上都是上上之作,而且范仲淹的积极防御,进可攻,退可守,为大宋的反击留下的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夏竦不得不佩服的对赵祯说道:“观此奏疏,老臣叹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然如此!” 岂止是夏竦,即便赵祯在看到范仲淹的奏疏后也被他的谋略所折服,这样完美的策略真不敢相信是出自从未接触过兵事的范仲淹之手。 他可不像包拯苏洵等人,多少接触过兵事,范仲淹在之前基本上就没有管理军队的经验。 赵祯打算给他个机会,秦凤路安抚使乃是帅司长官,执掌一路兵事与防御,是一个锻炼帅才最好的位置,希望范仲淹不要让自己失望。 夏竦若有所思的走了,赵祯这里微微清静下来,西北有范仲淹主持防御,那基本上不用担心什么,剩下的就是看辽朝的动向,这次军演的时机不是赵祯定下的,而是辽朝。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辽皇耶律宗真和法天太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已经愈演愈烈,萧耨斤在年前的一段时间挟权弑杀几乎到达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即便是赵祯这个异国之主都看不下去。 萧菩萨哥已经死了,萧耨斤居然连她的俩个哥哥都没放过,全家被杀,牵连数百人无一幸免。 萧耨斤的姐姐秦国夫人早年丧父守寡。难耐寂寞,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萧耨斤见长沙王谢家奴长得魁伟俊俏,就杀死其妃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他。萧耨斤的妹妹晋国夫人看中了一表人才的户部使耿元吉,萧耨斤就杀死他的妻子,强迫他娶自己的妹妹。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萧耨斤几乎把萧太后与耶律隆绪的改革措施全部废弃,这简直是在帮大宋的忙,可赵祯偏偏高兴不起来,这恐怕就是对于辽朝的同情,但同情归同情,赵祯可不会手软。 大宋的军演便在这个时候开始为的就是试探辽朝的反映。 第四百六十五章辽朝风云 辽朝内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消息还没有传到大宋,赵祯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耶律宗真和萧耨斤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耶律宗真能忍受生母萧耨斤的挟权弑杀,但不能容忍她颠覆先帝的改革措施。 萧耨斤身为皇后临朝称制,这和垂帘听政不同,她穿着天子服饰,坐在大辽皇帝的宝座上,前面是她的儿子耶律宗真。 一种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快感笼罩在萧耨斤的身上,此时她是天下的主人,四海的霸主,即便是女儿身又有何难?一切都不能阻挡她的权利! 权利会使人沦陷,辽朝和大宋不同,儒家思想对辽朝的渗透并不那么强烈,礼法上也没有大宋那么坚固,辽朝是从游牧民族发展而来,在辽人的思想中强者为王,无论这个强者是男是女…… 望着大殿内的拜倒的群臣,萧耨斤有着无限的快感,但唯独让她不快的是眼前的儿子,耶律宗真坐在自己的下首,身上穿着的也是黄灿灿的衮服,天子的朝天冠高高的竖立在自己眼前,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萧耨斤的心脏仿佛被捏了一下,一种无法得到的痛苦折磨着她,随着权利的无限膨胀,萧耨斤已经沦为权利的傀儡,无限的权利欲望使得她沉沦迷失在其中,而不会考虑其他的问题。 大殿上的文武群臣战战兢兢,他们已经害怕萧耨斤的专权弑杀,可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出现,中书令萧朴是极力拥护萧菩萨哥的人,因为他的身份和年岁,萧耨斤几次安耐住内心的冲动,可这个老不死的依然屡次上书为菩萨哥申冤。 今日大殿之上,萧朴再次上奏:“起奏陛下,齐天太后之死事存蹊跷,以齐天太后之位根本无需篡权夺位,何况如此明目张胆的留下证据?依老臣之见,这些证据过于拙劣,有些甚至可笑,老臣翻阅了当日的卷宗,所谓的密信前后不通,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大殿上的辽臣个个屏息,这老倌是不要命了,在大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谁不知道齐天太后的死和萧耨斤脱不开关系,甚至是她一手操纵的? 上首坐在珠帘后的便是法天太后萧耨斤,你当着她的面揭露其中的不法不是找死是什么? 所有人都相信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但之所以没有动作就是因为萧耨斤的权势太大,在这大殿之上有多少她的党羽谁也说不清楚。 萧耨斤冷冷的看着拜倒在大殿中央的萧朴,既然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萧朴,你的意思是齐天太后自缢是有人刻意栽赃?” 萧耨斤冷冷的声音让大殿中的群臣微微发抖,仿佛是来自北方的寒风刺得人汗毛直立。 和萧朴关系稍好的人连连向他使眼色,可这老倌视而不见道:“如法天太后所言,齐天太后怕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别人杀害!”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大殿之上不畏强权,耿直如一的述说着事情的真相,这种精神不得不让人敬佩,张俭站在左边的上首位置微微闭眼,此时他的心中是那么的矛盾。 他一边想赞成萧朴的话,可一边又不能这么做,此时萧耨斤的权利达到顶峰,和她对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谁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可萧朴依然舍生忘死的上奏。 张俭为了辅佐皇帝,只能放弃营救萧朴的想法,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想办法把萧耨斤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此时出班就是相当于送死。 耶律宗真脸色不变,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悲伤,他知道自己必须牺牲眼前这位垂垂老矣的忠诚,否则就没办法麻痹专权的生母,望向张俭希望他能有所动作。 可他失望了,张俭冲着自己微微摇头,耶律宗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忠臣被生母治罪。 果然,萧耨斤开口呵斥道:“荒唐!一派胡言!你这是在为叛逆翻案,你萧朴定然是妖后的萧菩萨哥的党羽,御前斡鲁朵何在,把这个妖后党羽拿下!” 萧朴挣扎着站起,指着上首的萧耨斤道:“汝之恶行,天下皆知,专权弑杀,谋害齐天太后,畅快一时必遭天谴!你……” 萧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斡鲁朵捂住了嘴,一路挣扎的拖出大殿,此时大殿上的辽臣各怀心思,有人为萧朴的舍命上谏而感动,有人则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萧孝先无声的咧了咧嘴,这萧朴自己找死能怪谁?自己早就游说过他,可他不知好歹,摸了摸额头上的细小疤痕,这老不死的居然敢用镇纸砸自己,让他轻松的死去都是便宜他! 太后一定会把他交给自己来处理,到时候让他好好尝尝沼狱中的酷刑,想到沼狱,连萧孝先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自从法天太后独揽大权,沼狱的酷刑就变得愈发骇人。 萧朴挣扎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耶律宗真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上首的生母,此时的萧耨斤双手紧握,青筋在她的额头挑动,模样狰狞的吓人。 萧耨斤也看到了儿子眼睛中的余光,这是一种憎恨的光芒,也是一种厌恶的眼神,萧耨斤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这个儿子对自己的不满已经积攒到了很深的程度…… 萧耨斤早就知道儿子对自己的不满,可一直没当回事,在她的眼中儿子就是自己的利用工具,权利的傀儡而已,一旦用的不顺手了,抛弃掉便是,废掉皇帝对萧耨斤来说并不是很难。 毕竟她还有一个儿子,耶律重元…… 辽朝的朝会在波云诡谲中结束,无论是辽臣还是皇帝耶律宗真给怀心思的离开,萧耨斤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殿的人,她非常享受君临天下的快感。 耶律宗真悄悄的站在巨大的宫柱之后,看着母亲撩起珠帘望着大殿露出贪婪的目光微微叹气,这个女人疯了,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是心中微痛,耶律宗真也打算废掉这个专权的母后,张俭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自己一拖再拖总是不能痛下决心,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坚定了思想。 自己实在是太软弱了,这一点要好好的向大宋的皇帝学习一下! 第四百六十六章骤起的波澜 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在辽朝不是什么新鲜事,最近一段时间皇帝经常顶撞法天太后,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也不分场合,这让许多在场的外臣觉得尴尬和心惊。 他们不知道该支持太后还是皇帝。 大宋的军演让辽朝不安,皇帝为此整夜操劳,并且决定在大辽也搞一搞这种军演进行反制。 皇帝和太后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耶律宗真觉得辽朝应当立刻进行反击,以军演对军演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并且能预防大宋的不轨。 可法天太后萧耨斤看到的却是巨大的军费开销,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在萧耨斤看来大辽宝库中的所有钱财都是自己的,花这么大的一笔钱进行军演简直是不可理喻。 在法天太后萧耨斤的寝宫中,太后和萧孝先正在说着闲话,皇帝耶律宗真直直的闯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给萧耨斤行礼道:“母后为何驳斥南院大王萧惠的上疏?难道就看着宋人在我大辽边境耀武扬威不成?!” 萧耨斤放下了手中的滋补参茶,轻蔑一笑的说道:“军演耗费巨万,而我大辽兵甲强悍如斯,所向无敌,无需演练这种可笑的把戏,宋人皇帝没有长城之险,惴惴不安,所以才会如此炫耀武力,吾儿不可被宋人的动作所困扰,浪费精力与财力为之对抗,实乃不智。” 耶律宗真不服的开口道:“母后,宋人已经在我大辽的家门口耀武扬威,可我大辽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上次宋人军演斩杀我辽朝宗室皇族耶律大丹,这次呢?难道我大辽依然要看着宋人在那宣扬武力不成?” 萧耨斤轻蔑的笑了笑:“吾儿觉得什么样的人会耀武扬威?我大辽是一匹凶猛的狼王,豺狗狂啸便要浪费力气的去追逐?瞧瞧四周叫嚣的豺狗有多少!每次都去追逐还不把狼王累死?!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定了!” 耶律宗真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幕后冷冷的目光便住嘴,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一度让耶律宗真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 是皇帝,是傀儡,还是一个无用的人? 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一块维护大辽有皇帝这个可笑谎言的遮羞布?! 耶律宗真失望的离开,在走出萧耨斤的寝宫后,便开口对早已在此等待的张俭道:“朕活的真累,虽贵为天子却处处受限,母后倒行逆施愈发的放肆了。” 张俭瞧了瞧四周的宫人道:“陛下慎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想起前些日子在大殿中看到的一幕微微点头,是时候终结这场荒唐的闹剧了,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母后的专权和张狂。 “是时候了,朕要结束我大辽的混乱。” 见皇帝同意,张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担心皇帝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耶律宗真豁达大度又爱好儒学,儒家的孝道就如同一把枷锁困在他的头上,为此他眼睁睁的看着萧耨斤对萧菩萨哥下手,而能做的只有悄悄的偷梁换柱。 现在好了,皇帝终于下定决心的要废除生母,这个女魔头一般的妖后。 ………… 历史是讽刺的,也是巧合的。 就在张俭和耶律宗真准备废掉太后萧耨斤的时候,巨大的寝宫中萧耨斤也在和她的谋臣萧孝先编织着巨大的阴谋。 萧孝先跪在巨大的羊绒地毯上低声道:“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时候了,皇帝已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主见,对您的态度也越来越不恭顺,怕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咱们要做的是先下手为强啊!” 萧耨斤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吾儿在本宫面前全无恭顺之意,甚至开始顶撞本宫,以后怕是会更加难以管束,不如另立孛吉只为帝。” 萧孝先露出放心的笑容,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太后英明!此时交给臣来办,一定不会有所差池。” 对于自己的智囊萧耨斤是放心的,端起茶具微微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充满精光的眼睛道:“如此甚好,本宫可不希望听到不好消息,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本宫可不会手下留情!” 萧孝先打了个寒颤,他太了解太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事情败露,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放心,臣已经布置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萧孝先的额头轻触地毯颤声说道,但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寝宫之内还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便是萧耨斤的年幼小儿子耶律重元…… 十七岁的耶律重元还没来得及走便被堵在了内殿,在听到幕后和萧孝先的密谋后他下意识的躲藏在了华美的宫帐后,旁边是精美的窗户,只要他悄悄的溜出去便会神不知鬼不觉。 耶律重元的内心是挣扎的,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亲哥哥,在他看来如果幕后得逞,自己就是下一任皇帝,可自己的命运也不会比哥哥好多少,告诉哥哥自己得到的一定更多! 萧耨斤的可怕他是见识到的,耶律重元咬了下嘴唇,艰难的决定把自己今天听到的一切告诉哥哥,母亲已经疯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她对抗。 耶律重元相信,宽仁大度的哥哥能给他更多的利益,而且不会再受到母后的威胁。 小心的推开窗户,常常保养的窗子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耶律重元微微舒了一口气,他担心这里的窗户和自己寝宫的一样发出嗞嗞喳喳的声音。 窗外绝对不会有人,因为多疑的母亲把精锐的斡鲁朵安排在外围,在她谈话的时候绝不会有宫女或者内侍前来打扰,冒昧窜进的宫人死了好几个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胆敢靠近了。 夸过窗子后耶律重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下自己算是安全了,赶紧从宫墙附近的小门溜出,经常往来与此地的他对这里的一切熟烂于胸,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穿过重重守卫。 还好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人,毕竟没有人不开眼的这时前往母后的寝宫。 直到自己到达寝宫,耶律重元心中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一旁奇怪的内侍道:“无论谁问你,你都说今天孤王没有离开过,知道了吗?!” 内侍第一次见到耶律重元如此严肃,赶紧应道:“奴婢记住了!” 耶律重元走了,可他在匆忙间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当萧耨斤和萧孝先密谋完了一切回到内殿中的时候却看见一旁的窗户是开着的…… 虽然心生疑惑,但萧耨斤觉得没有人敢在自己的寝宫中偷听自己和萧孝先的谈话,说不定又是那个粗心的宫人忘记关窗了而已,萧耨斤已经被自信冲昏了头脑,在她看来在这皇宫之中无人敢违背自己! 但恰巧是这个自信使得她走向了毁灭! 第四百六十七章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耶律重元心事重重的来到左丞相张俭的府邸,之所以要亲自来是因为他不相信手下的任何人,张俭的府邸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只需绕过繁华的集市便能轻松到达。 左丞相的府邸依然是防卫森严,这是皇帝给予的最大保护,如今的朝臣只能在皇帝的庇护下得以保全,门口的侍卫看到了耶律重元,虽然惊讶他的着装,但依然恭敬的行礼请入门内。 张俭在看到耶律重元后十分的惊讶,两人除了在宫中相见基本上没有往来,这次耶律重元亲自登门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本打算客套一下的张俭刚刚开口就被打断。 “左丞相不必寒暄,本王这次前来有要事相告,只有盏茶的功夫。” 见耶律重元郑重其事,张俭便不再客套,亲自给他满上一杯茶水道:“秦王殿下请讲,老臣洗耳恭听!” 耶律重元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调整心中慌乱的情绪开口道:“本王今日本打算拜见母后,谁知在内殿之中听到了母后与萧孝先密谋废帝……” 张俭刚开始还不当回事,可听到后面的话脸色剧变,身体绷直得猛然站起,眼睛散发着精光环顾四周,在确定无人后紧紧的盯着耶律重元。 “事关重大,老臣斗胆再问一遍,秦王殿下可是亲耳所闻?!” 耶律重元了解张俭心中的惊惧,当初自己也是如此这般不相信,微微点头道:“千真万确,乃是本王亲耳所闻,绝无虚言!” 张俭思虑急转,是了,应该是他亲耳听到的,否则臆测这种事情对耶律重元没有一点好处。 长舒一口气,张俭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变得轻松起来,很奇怪,在听到噩耗后还能有如此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也许是因为解决了自己的担心,陛下对生母下不了手。 现在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借口,一定能让陛下废后的决心坚定许多! 躬身对耶律重元施礼道:“老臣多谢秦王殿下,您的举动为陛下乃至大辽的安定有着重要的作用,陛下一定会铭记你今日的施以援手。” 耶律重元微微点头,在管事的带领下从后门悄悄离开,身上的毛毡外套是最好的掩护,就像一个平民一般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张俭立刻动身,此时的陛下一定在上京的猎场中狩猎,这是他打发多余时间的方式,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政事少的可怜,甚至没有身为左丞相张俭的多。 这是皇帝的悲哀,也是大辽的悲哀,张俭策马飞奔在猎场上,这种局面马上将会改变,他的手中握有最重要的情报。 能让皇帝暴怒的情报…… 耶律宗真使尽全身力气挥刀斩下一支鹿头,鲜红的血浆喷出染红了他身上华丽的衣服,鲜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土地上飞快的被土地吸收掉,只留下一丝暗红的颜色。 一边擦拭手中的宝刀,一边无力的叹息道:“心死莫过如此……” 皇帝的举动让张俭很满意,就是应该这样把自己至于绝地,否则如何重生? 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启奏陛下,先皇曾经留下一支强悍之军与西北行宫,由统领耶律喜孙所率,可为大用!” 西北行宫乃是辽朝的避暑之地,每年五月辽朝宗室便会移驾至此,但耶律宗真从未见过有什么强悍的军队,但张俭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有其道理。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道:“那便把时机定在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这正是人们放松警惕欢度的时刻,辽人接受汉人的节日也不是一两天,端午节也被辽人奉为正统节日。 张俭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先帝所遗留下来的那支强军到了该亮剑的时刻,耶律喜孙的强悍之兵甚至比斡鲁朵和宫帐军更加精锐,所有人都是皇帝最忠心的奴仆,他们效忠的对象不是大辽而是耶律家的直系子孙,继承皇位之人。 这是圣宗皇帝留下的最后手段,也是帮助陛下的唯一后手。 圣宗皇帝当年完全有能力亲手除掉萧耨斤,但他没有,特意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陛下去处理,这是一个考验,一个磨炼陛下心智和能力的考验。 …… 张俭积极的准备着,为了把萧耨斤的党羽和亲信留在上京,他牺牲掉许多东西,而这一切做的是那么的隐秘,以至于萧耨斤和萧孝先完全没有察觉,在他们眼中皇帝的势力变得相当薄弱,支持皇帝的人或是倒戈或是隔岸观火都不愿把自己绞入这场权利的争夺中去。 明哲保身是好的,在萧耨斤看来这是聪明人的作法,因为自己的权势在大辽已经至高无上,几乎无人能挑战自己,五月去西北行宫避暑对她来说是一场消遣,可以带着自己宠爱的男人游玩一番,至于亲信这段时间还是留在上京接手权利的过度为好。 自信是个好东西,可过度的自信就是狂妄,狂妄的代价便是毁灭! 庞大而臃肿的队伍从上京出发,耶律重元站在上京的城门口恭送兄长和母亲的离开,在他看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恭送那个给他无限压力的母亲了。 萧耨斤只带了数百人的护卫便出发,而耶律宗真所随行的所有斡鲁朵也都是萧耨斤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西京的武装力量在萧耨斤眼中只不过是一些奴仆而已,这些奴仆绝不会是精锐斡鲁朵的对手,萧耨斤不会把自己的安全至于险地,她相信在辽朝没人能和这些精锐相抗衡,因为没有自己的手诏,谁也不能调动军队。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多远? 如果问张俭他会说只有五百里不到的距离,而这短短的五百里却是皇帝耶律宗真的天堂,太后萧耨斤的地狱。 随行的萧孝先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些侍卫和斡鲁朵都是太后的人,可他在张俭和皇帝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和不安,多疑的他开始担心起此行的不安全,连番追问太后最近是否有兵事调动,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但萧孝先心中的不安情绪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进越来越重。 担心什么来什么,刚刚抵达西北行宫之后,萧孝先就被囚禁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张俭,他绝望的发现本该护卫自己的斡鲁朵全部被杀死在这个大帐之中,大帐里到处是尸体和血液,地上的血水浓稠的有些发粘,连抬脚都有些费劲…… 张俭走了进来,如同索命的厉鬼望着自己,萧孝先想要大喊,但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他知道自己一旦出声便会成为这些尸首中的一员…… 第四百六十八章囚母收权 “不用老夫动手,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张俭翻动着地上的尸体用无所谓的口气对萧孝先说道。 萧孝先已经绝望,他不知道这些如杀神一样的悍卒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当他看到一身破烂皮甲的耶律喜孙后便猛然惊觉,这些人不都是在车驾抵达时恭恭敬敬跪在一旁的奴隶吗?! 在萧孝先的面前只有一张纸和一支笔,连墨汁都没有,地上的血液就是墨汁,萧孝先颤抖的拿起毛笔,哆嗦的手臂甚至无法写出一个字。 张俭嗤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害怕了?想想你干得恶行,想想那些冤死在你刀下的忠烈,这就是你的报应,因果循环,你萧孝先的报应来了,如果你招供,写下废立阴谋,也许还能似得体面,祸不及家人!” 萧孝先哆嗦着嘴唇说道:“能保全我家中之人?” 张俭微微点头道:“陛下豁达大度,已经下过口谕,若萧孝先如实招供,朕便免除株连之祸。”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萧孝先的心中微微好受了些,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那一日在太后寝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张俭看到了内容,几乎和耶律重元所说的如出一辙。 俩个人所说的一切是那么的相似,这便能看定太后确实有过阴谋废帝的打算,并且即将要实施。 这次西北行宫避暑其实是一场釜底抽薪之计,无论是张俭还是耶律宗真都知道,只有废掉太后萧耨斤才能稳定大辽的局势,才能平息这场母子之争。 权力面前是没有亲情的,亲情这种东西对一个帝王来说是奢侈品,比任何财富都来的珍贵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努力维系皇家中亲情的原因。 在权利的争夺前国事被放在了后一位,此时的耶律宗真并未把大宋的军演放在心上,这已经不是大宋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门口耀武扬威炫耀武力了,比起太后的威胁,这点事情算什么? 手持宝刀的他带领着先帝留下的精锐一路走向位于行宫中央的宫帐,斡鲁朵很快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但皇帝在前,他们自然不敢动手,当头领上前阻拦的时候,长刀瞬间划过了他的脖子,血水飞溅唤醒了斡鲁朵的战斗素养。 斡鲁朵们抽出长刀御敌,可他们哪里是耶律喜孙这帮精锐悍卒的对手,即便穿着简陋的盔甲,但这帮人的战力是毋庸置疑的,每一刀,每一击都是那么的精准,避过格挡直取要害。 这帮奴隶战士身手敏捷,即便在西北之地也没有磨去他们身上的本能。 即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也没人敢把手中的刀伸向耶律宗真,身为皇帝的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这些斡鲁朵有心无力。 在他们的心中,皇帝是一国之君,最高的统治者,大辽的主宰,至高无上的存在。 无论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对皇帝下手的人都没好下场。 冲进宫帐的耶律宗真看着手中萧孝先的招供文书,抬头瞧了一眼声色俱厉的母亲微微闭眼,随手把供词甩在母亲的脸上:“母后为何如此绝情,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朕在母后的眼中只是您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而已?或者说朕是您控制大辽享受权利的傀儡工具?!” 看着鲜血书写的供词,萧耨斤天旋地转,这份供词犹如一把大锤击碎了她的权利美梦,她此时第一个念头还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踏上上京皇宫中的御座了。 失去权利比的得不到它更可怕,曾经拥有过权利的萧耨斤已经习惯了权利所带来的一切,先在就要失去它当然接受不了,一种不甘如魔鬼的低语在耳边回响。 “逆子!安敢害我?!这是谋逆,这是篡位,这是叛变!”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女人,她已经被权利的欲望折磨疯了…… 当避暑的皇驾回到上京城的时候,所有的的辽朝百姓都彻底疯狂了,妖后萧耨斤被囚禁在一辆庞大的囚车中,如同一个犯人般带着枷锁。 辽朝百姓对她的恨意瞬间爆发出来,萧耨斤临朝称制的时间内发生多少惨案,有多少的无辜被她的命令所屠杀?这个数字已经难以胜记。 罄竹难书的罪过被人翻了出来,无数的孤儿寡母披麻戴孝的在车驾边上嚎啕大哭,这一举动让许多受害者家属开始效仿,一时间辽朝上京被阴郁的白色所笼罩。 张俭呆呆的看着突发的情况,而耶律宗真面色不善,他这么做是因为要让百姓看到曾经的妖后已经被自己所囚禁,大辽的权利即将走向正轨,但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脸面难堪。 毕竟萧耨斤再怎么无道,再有什么滔天大罪,也是自己的生母,这样一来他身为大辽皇帝的脸上也会无光。 慢慢的人群也开始发现问题,在一部分人的带领下开始呼喝万岁的口号,渐渐的万岁之声开始扩散,整个上京城都沉静在这个声浪之下。 这才是耶律宗真希望看到的事情,自己获得百姓的认同感,并且获得百姓的尊敬,否则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难打只是获得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耶律宗真收回了本就属于他的权利,那些原本投靠萧耨斤的党羽惶惶不可终日,蜷缩在府邸中瑟瑟发抖,他们害怕皇帝的报复,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报复,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但显然耶律宗真不打算全部株连,只把和萧耨斤关系紧密的几人治罪,并且放过了罪魁祸首萧孝先的家人,只治罪萧孝先一人,并抄没其家产。 耶律宗真的宽仁大度让辽朝的官员为之叹服,无不临表涕零的跪在大殿之中感激。 可事实上是耶律宗真恨不得把这些人五马分尸,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其中的官员有不少都是朝中重臣,关系复杂,有些甚至和宗室联系在一起,一旦处决定会造成辽朝的动荡。 再说没有这些人来处理朝政,这对幅员辽阔的大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现在对耶律宗真来说最要紧的是实现权利的过度,并且使得大辽的朝堂恢复稳定,把那些被萧耨斤废除的政策重新拾起来。 耶律宗真想要做的是把辽朝经营成能和大宋抗衡的王朝,这就势必要恢复并实施先帝的改革。 对他来说这次囚母收权的意义在于恢复大辽的强盛,而不是使得大辽退步,大宋的强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此时大辽不砥砺前行,必将被大宋远远的甩在身后。 耶律宗真是个有野心的皇帝,他想要在有生之年使得大辽成为整个中原的霸主,消灭西夏,收服大宋,让契丹这个游牧民族入主中原。 第四百六十九章战争的艺术 赵祯站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前面是石门铺绵延的军营,彭七如鹰的眼神环顾四周,三才则是不断的劝说:“官家,咱回宫吧?!”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一路上三才已经说了无数次了,都到了石门铺还不停歇,自己好不容易走出东京城容易吗?岂能轻易的回去。 眼睛一转的开口威胁道:“你要是再说一句,朕就把你给踢回东京城!” 三才立刻闭嘴,开玩笑,跟随在官家的边都提心吊胆,如果自己一人回了东京城,中宫那位一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官家是要跟随大军出城,只是简单的认为官家在查看这次军演的装备情况,可当他看见身着便装的官家翻身上马之后便彻底崩溃了。 一国之君,官家是一国之君啊! 岂能如此随便的就跟随大军参与军演?在三才看来即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够,皇帝的安全是最早为重要的事情,哪里最安全?自然是东京城! 在赵祯跨马而走的一瞬间三才便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可无论他怎么哀求都没有,赵祯早已和两府相公们秘密商议过,为的就是要亲眼看一看军演。 两府的相公们是不同意的,赵祯这样的盛世明君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人都能出意外,唯独赵祯不行,否则大宋失去的不光是一个皇帝还有未来。 在赵祯的统治之下大宋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农业,商业的发展超过了任何一个朝代,并且百姓安居,国库充盈,军备完善,武器精良。 大宋的一切自信和发展都和官家脱不开关系,但赵祯是一国之君,他有权决定自己干什么,即便是御驾亲征两府相公们也不能阻挡。 大家都不傻,谁看不出这次官家亲巡军演是为了御驾亲征做准备…… 两府相公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因为在他们的思想中一切都要为收复烟云让路,赵祯成功的说服了他们,没办法即便是他们不同意也不行,官家是一定要御驾亲征的,与其两眼一抹黑,不如让官家先熟悉一下自己的军队。 此事一直瞒着所有人,除了两府相公,就连中宫皇后王语嫣和贵妃杨采薇都不知道,更别提身为贤妃的薇拉了。 三才只能在大军离开东京城十里地后才命令身边的内侍转告皇后,他都不敢想象那个内侍会承受后宫几位怎样的怒火。 赵祯哪里了解三才此时的想法,大军已经如期到达石门铺,此时的他看到的是壮观的军营,无数听从自己调遣的精锐士卒,以及绝世无双的猛将。 此次军演不同以往,这次不光有来自东京城的中央禁军,还有无数从其他军州汇集来的地方禁军。 大宋的国家机器在这次军演的时候疯狂的运转起来,各种战备资源通过水泥的公路不断的汇聚到这里,速度快,效率高,解决了这个时代用兵的最大难题,后勤保障。 军演真正模拟的不光是战斗,还有后勤。 身为监军的夏竦忙的就像是永不停歇的陀螺,各种军备和粮草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二十万大军的军营每日人吃马嚼不可计数,要是没有了夏竦,赵祯真的担心这二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开始的时候赵祯一直认为打仗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只要有了强力的武器和勇敢的士兵,那就一定会赢得战争的胜利,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一车车的压缩军粮被运往军营中,一匹匹军马被驱赶到专门的地方,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差事,其中涉及到的统筹学可不是一般人能处理得过来的。 有夏竦忙活这一切,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他不光要保障后勤供给,甚至还要执掌军法,二十万人的营地完全可以媲美京兆府的规模,摩擦,口交不断,只有通过军法的约束才能使这里安定下来。 大宋最为擅长的战斗是堂堂之战而不是奇袭,大军开进,以军阵对付敌军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对一个统帅的要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赵祯发现除了狄青,其他人几乎很难胜任。 军演开始了,这次是以石门铺为军营,以花塔子铺为敌境的大规模突进,所有的士兵,所有的指挥都要投入这个战场上,包括初露锋芒的背嵬军以及踏白军在内。 二十万大军在狄青的指挥下变成随意玩弄的蜡,进退有度,变幻有方。 两翼突进,中军开拔,飞蝗攒射,长枪如林,举盾如墙,巨大的陌刀,闪光的板甲,无不透露出这支军队的强悍战力。 夏竦站在赵祯的后侧微微躬身道:“陛下请看,二十万大军在狄青的指挥下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可谓是已入臻境!” 赵祯微微点头,确实如此,把二十万人的军演操控到如此完美的程度,确实算得上是战争的艺术,而这位艺术大师的军事指挥才能可谓是空前绝后。 “狄青之才堪为枢密使。可朕不打算让他接手这个空衔,夏相公,朕打算把朝廷臃肿的衙门进行改变,主管军事的衙门放在一起,主管政事的衙门放在一起。当然主管财计的衙门也放在一起。” 夏竦微微一惊,皱眉想了半天小声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裁撤两府以及三司?” 赵祯望了夏竦一眼嗤笑道:“两府三司都裁撤了朕靠什么管理大宋?即便是朕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怕是累死也不能办好。朕打算把中央到地方的权利重新整顿起来,以便更好的管理大宋,权利的划分一定要泾渭分明,不可杂乱无章。 而观我大宋如今各州府乃至东京城的官衙,其中多有冗乱不堪之处,这大大降低官吏办公之效,待这次大军回归东京城,朕便要着手改革了,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而已。” 夏竦心中的紧张顿时放松不少,官家是要改变官衙的体制而已,他还以为官家要废除两府和三司呢! 指挥大军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由赵祯亲自动手,他只需和狄青,杨怀玉等人制定出详细的进军计划,剩下的一切都交由他们去执行,皇帝高瞻远瞩,可没有必要亲自上前,真正的御驾亲征也不过是稳坐中军给大军以信心和勇气而已。 否则皇帝身先士卒,手下的禁军保护他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去和敌军作战? 所以赵祯这次来亲巡军演为的是实地考察并和一帮武将定下进军路线而已。 第四百七十章隐藏的战火 大宋声势浩大的军演使得辽朝已经麻木,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担心宋人直接杀过边境直取烟云十六州,可现在看来,宋人只会在自己的境内叫嚣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辽人在飞狐岭的驻军已经习惯了大宋境内传来的喊杀声,虽有怒气在胸中萦绕,但他们不会愚蠢的再次一次犯耶律大丹的错误,反正有数百游骑在边境上巡逻,一旦发现宋人越境,便会疾驰来报。 辽朝如今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在为铲除妖后萧耨斤而欢庆,皇帝没有了她的制约获得了亲政的权利,而在百姓们的眼中宽仁大度的皇帝一点也不输与大宋的官家。 获得至高权利的耶律宗真正在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此时的他哪有心情去在意大宋的军演?在他的眼中大宋军演只不过是又一次的耀武扬威而已。 耶律宗真心中冷笑,此时的大宋皇帝也应该收到自己铲除妖后,收权亲政的消息了吧? 看着眼前精美的大宋酒盏,耶律宗真自言自语道:“我耶律宗真一点也不比你赵祯差!你炫耀大宋的武力又有何用?大宋还不是我大辽的手下败将?!” 酒香浓烈,这是大宋蔡记出产的清泉白,在耶律宗真的眼中,这美酒便是大宋为自己献上的贺礼。 一旁的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陛下今日虽然收权亲政,却不该设下如此豪奢之宴,毕竟囚禁的乃是法天太后,陛下的生母啊!让外人瞧见陛下如此欢愉,岂不是让人感到得意而忘形?” 萧惠急急的摆手道:“此时休要说这些,反而惹得陛下不快,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被妖后压制数年,自先帝大行便没有一日如此快意过,稍稍失礼也是人之常情,你我作为臣子,理应周全陛下的名声。” 张俭无奈的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希望陛下早日振作,毕竟大宋的威胁时刻存在。” 萧惠微微点头,但却反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后萧耨斤?” “还能怎么处置?贬为庶人,软禁与庆州之地为先帝守陵罢了!” 张俭的回答让萧惠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软禁与庆州,要是在偏远的地方怕是会出问题,至于贬为庶人并不算什么,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即便没有太后的头衔也改变不了这一点,等她年岁大了,再请陛下把她迎回宫中奉养便是,万不可让陛下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头。 此时的耶律宗真心中快意,父皇曾经说过大宋的年轻官家赵祯是个旷世明君,而他也是父皇难得的对手,这一下就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了他的下面,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就不是他赵祯的对手,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比赵祯做的更好?! 他赵祯能铲除叛逆夺回亲政之权又怎样?现在自己也做到了,他赵祯能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开疆拓土,自己也一定能做到! 大辽的周边有许多不臣之地,东面的生女真,西面的西夏国,哪个不是早有不臣之心?以如今大辽的国力,随不能与大宋动手,但对付这些小国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耶律宗真看来,大宋也就是敢在自己的境内耀武扬威罢了,而大辽可不是个假把式,前段时间因李元昊称帝,辽夏交界处的党项部落多叛辽归夏,而被权利迷住了眼睛的母后却不愿生起事端便遣使斥责几句就算完了。 耶律宗真心中有一股强烈期望向外界证明自己的欲望,而西夏便是他最好的磨刀石,一是向外界证明自己已经把大辽的权利收回,二是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宋官家看清楚大辽可不是只会在别人家门口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已经下定决心的他端起手中的酒盏对西夏的使者问到:“西夏使者,朕听闻我大辽边境之地多有部族附归西夏,不知这些部族生活的可好?” 西夏使者微微一颤,这个时候辽朝皇帝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认为这是在关心西夏和那些归附的部族。 陪着小心的起身行礼道:“回禀陛下,那些部族虽归附我西夏,可吾皇并未多加照顾,甚至连民籍都为给他们上,还在等待您的意见。” 耶律宗真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微微点头道:“哦?看来李元昊对我大辽依然恭敬有嘉,朕心甚慰……” 话虽然这么说,但使者从他的眼神中散发出的凌厉光芒可以看出,辽皇并不是那么友善。 西夏和辽朝很久以前便达成同盟,共同对抗大宋的崛起,自李继迁至李元昊,西夏三世都与辽朝关系和睦,从未有过什么摩擦和争议,但自从李元昊称帝后,辽朝的许多党项旧部便开始归附了。 使者稍稍一想便明白,也许就是这些归附西夏的单向部落引起了辽皇的不满。 如今的大辽虽然经过萧耨斤之乱的破坏,但国力依然不是西夏能抗衡的,使者当然不会自找麻烦让耶律宗真对西夏产生敌意,便故意这么说,其实这些归附的党项部落得到了李元昊热情的招待,并许诺给予土地和头衔。 但即便是他再怎么卑躬屈膝也没用,一个打定主意要打动战争的人岂能因为你的恭顺便改弦更张? 大国发动战争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大宋如此,辽朝也是如此。 辽朝和西夏不同,他一直是以正统王朝自居,虽然不是汉人建立起的政权,但许多制度与汉人相似,遵守师出有名这一要旨,耶律宗真这个时候之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 辽朝和大宋是不能轻易撕破脸的,但对于这个一直依附自己的西夏却毫无担心,西夏连年对西域用兵,所获得的财富与土地都让辽朝眼馋,况且刚刚征伐完西域的西夏师老兵疲,正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 张俭和萧惠很看出了皇帝的意图,对于进攻西夏二人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宴会过后,耶律宗真召来二人商议:“西北边境之地的党项部落投靠西夏,而李元昊明知其属我大辽所部,居然还敢接收安置,此乃蔑视我大辽天威,如若不以刀兵相加,世人岂不觉得我大辽软弱可欺?” 萧惠恭敬的说道:“夏人忘恩背盟,今天子亲临、大军并集,如若不将西夏一举征服,将来后悔莫及!” 这话说到了耶律宗真的心坎里,而张俭则说:“臣以为暂时不可,如今宋人在燕云之地门前军演,一旦我大辽对西夏作战必会引起宋人的窥伺。而且西夏与我大辽本有盟约在前,非万不得已不可轻启战端!” 耶律宗真皱眉道:“那要等到何时?” 张俭答道:“至少要等到大宋的军演结束,所部退走才行。到时什么样的借口我大辽找不出来?!” 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不耻的话,张俭非但没有让人耶律真宗和萧惠觉得无耻,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大辽一项如此,征伐敌国什么样的借口找不到? 一如当年圣宗及其萧太后,不过是用一个大宋攻伐辽朝两次,挑衅大辽天威的借口便率军南下,如今也可用在西夏的身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祯对这次亲眼所见的军演十分的满意,各种作战的命令在不同的鼓声和哨声中被传到,军队有序的变幻着阵形,赵祯相信,即便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能百分之百的发挥作用,也最少能发挥八成以上,这就足够了,完全达到了这次军演的目的。 三才抱着一个带锁的小木箱走进了宫帐,木箱的四周都是用特制的红蜡密封确保没有遭到一丝的破坏,赵祯拿起身上的钥匙打开小锁,里面是整齐的奏疏。 随着赵祯亲巡军演,许多必要的奏疏都是通过急脚递的形势传递,这对于如今公路网络遍各地的大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交通的便利不仅带来这一点好处,更让军队的速度变得迅捷,也让全国的消息变得流通。 翻开奏疏赵祯同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即便是军演再过繁忙他也不会耽搁下朝政,因为他知道一日荒废,之后便要“还债”。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内,三才都是站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直到赵祯处理完最后一本奏疏后,三才才开始整理,这是多年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但这一次多了三封奏疏,不是朝中重臣上的,而是公主和皇子们的学业。 赵祯拿起三本课业仔细的批阅,三才从未见过官家如此认真的对待皇嗣们的课业,仿佛是在批阅两府相公们的奏疏一般,但更多的是父亲的慈爱。 看到儿女们的进步官家会露出笑容,看到错处也是笑着摇头写下不妥之处,此时的三才看到的官家就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为儿女们操心的父亲,而不是一国之君的皇帝。 仿佛一天的疲惫都随着三份充满稚嫩笔迹的课业随之释放,三才真的希望这样的可以能多一点,这些课业一定是出自中宫娘娘和那两位的手笔。 三才可以想象三位禁中的女主人一定是担心到了极点,她们害怕大宋的这次军演成为一场真正的战争,更加担心官家会在这此亲巡中变成御驾亲征。 谁也不知道赵祯的计划,包括三才和禁中的所有人,唯一知道计划的只有两府相公和殿前司的杨怀玉。 皇帝亲巡军演的事情包不住了,大宋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但他们觉得这是官家为国操劳的表现,非但没有揣测,甚至支持和称赞官家的举动。 自从大宋北伐失利后,大宋的百姓的心中就升起一种畏战怯战的情绪,而赵祯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打破这种情绪的延续,他要让所有人看到,如今的大宋不怕战争。 赵祯用毛笔在女儿的课业上画了一个可爱的熊猫,然后是在大儿子的课业上画了一本书,最后提笔良久才在小儿子的课业结为画上一把宝剑。 这算是给三个孩子的特别礼物,灵儿早就想把后苑中的一只熊猫领会自己的寝宫,而赵旭也得到了随时进入崇文苑的许可,赵昀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剑。 一切都处理完了,赵祯伸了个懒腰,在帐篷里和在皇宫中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睡在床上,他可没有择床的毛病,忙碌了一天在哪都能睡着。反而是在大军环伺的军帐中睡的更加踏实。 早晨的阳光是公平的,它把士兵们唤醒的同时也把大宋的皇帝唤醒,军演如期而至也要如期而回,今天是大宋军演的最后一天,也是所有人都要离开石门铺的一天。 狄青等人已经把这里的地形和道路摸得清清楚楚,并且在声势浩大的军演下掩护了潜伏在燕云之地的密探返回。 大宋在烟云之地安排密探是在太容易了,因为这是汉人的聚居地,汉人随处可见,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会被别人怀疑,顶多是被辽人歧视而已。 这些密探的目的便是收集当地的情报,包括地理条件,交通状况,兵力部署,甚至还有微不足道的民风民俗。 赵祯为了能够迅速快捷的拿下燕云之地花费了许多心思,包括经济上,和文化上的帮助,大宋的商贾对待燕云之地的百姓都是如大宋境内的百姓一样,所有的货物都是物美价廉,而在文化上儒家思想在烟云大行其道。 孔子的后人都被搬了出来,以宣扬儒学的仁爱在这片本属于华夏的土地上布道,免费的教授孩子们学业,几乎把大仁大爱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种文化上的入侵,使得原本就忠于儒学的烟云之地更加的渴望回归大宋。 辽朝的高层没有看到大宋对烟云的影响,就像站在高山上的人看不到半山腰的小路一样,他们被自信的树林遮蔽了双眼。 赵祯看向一旁急急赶来的夏竦道:“不过是几个密探的情报而已,夏相公何必如此惶惶?” 夏竦无奈的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几个密探带来的消息绝对会让陛下大吃一惊的,这是从辽朝上京传来的消息,辽皇厌恶西夏,辽朝境内的边民蕃部多有归附西夏,间隙以生,恐对西夏用兵!” 赵祯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情报,手中的压缩军粮掉落在桌子上,这真是老天眷顾,在大宋即将对燕云之地采取行动的时候,辽朝居然要对西夏用兵。 赵祯看完所有的密报第一件事便是让大宋在辽朝的所有密谍活动起来,尽可能的收集所有关于辽朝和西夏摩擦的事件,并且也让西夏的所有密谍活跃来起来收集可能会导致辽朝愤怒的事情。 这是战前的一种准备,也是一种军事手段,狄青和杨怀玉不了解其中的奥秘,在他们看来间人的作用只能在收集情报上有点作为,其他地方不值一提。 但赵祯用事实回击了他们的自大,军人和间人本就不是一个体系内的东西,军人崇尚正面战斗,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而间人则是锦衣夜行,于无声处听惊雷。 当狄青和杨怀玉看到这些密谍手机来的情报后也被惊呆了,他们第一次正视密谍的作用,也第一次被密谍取得的成果震撼了,这些情报对即将到来北伐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它们能提供最好的进攻时机和辽朝的状态。 “简直是千金难求!” 狄青的话给这些情报定义了最终的价值。 第四百七十二章巫蛊之术 马车飞快的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奔驰,大军回程的速度比当初进军的速度更快,赵祯看着年轻的面孔微微感叹,役兵相较于募兵更加的稚嫩,他们的心理相比募兵还不够成熟。 思念家乡和刚刚从巨大的压力中释放出来的情绪使得他们渴望回归家乡,毕竟在军演之后士兵会得到休息的时间。 但赵祯相信这些新兵一定会成长起来,在接受完一整套的培训之后回归家乡成为大宋的隐藏兵员,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大宋需要供养的士兵人数就不会超过三十万。 每一个士兵望向赵祯车驾的眼神都充满敬畏,他们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服兵役便能减少家中的负担不光军中包揽自己的一切开销,四年后家中的赋税也会减少。 大宋征兵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着重于老实安稳的农家子弟。 回程的速度很快,连马儿的蹄子都轻快无比,这让赵祯微微苦笑,也许它们是在庆幸这次从战争的阴云中走出。 七天,短短的七天时间,二十万大军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军营,这样的速度创造了一个奇迹,大宋从未有过如此迅速的兵事调动。 这让赵祯看到了军队的无限潜力,如果战争动员起来,那一定会让所有的战力发挥到极致。 东京城高耸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十万人的中央禁军发出欢呼,终于回家了,大军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就要结束,这次军演非常成功,并且有官家的亲巡,这对将士们来说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谁都知道宽仁的官家一定会有赏赐和酒宴,并且对在这次军演中表现出色的人加以奖赏。许多人都期盼着晚上的宴会,赵祯自然不会让大军失望,犒劳军队是必须的,可现在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赵祯看到内侍陈彤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奴婢叩请官家速速回宫!” 三才上前呵斥道:“大军卸甲,朝臣环卫,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赵祯知道陈彤是个机灵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稍稍诧异的开口问道:“出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陈彤望了一眼四周,小声的说道:“景福宫中的那位快要被娘娘打死了……” 景福宫?赵祯奇怪的问道:“不过是个生女真而已,皇后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什么事?” 陈彤憋了半天也不敢说,最后在赵祯压迫的眼神下硬着头皮道:“行巫蛊之术!” 赵祯身旁的三才脸色一变,而狄青和杨怀玉立刻当作没听见,远远的躲开,两府的相公们也是一样,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一抖便远远的跳开。 宫中传出巫蛊之事他们这些官员当然是避之不及的,因为这是皇家的丑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巫蛊之术可是皇宫中的禁忌,一旦出现必须要扼杀在萌芽中,难怪陈彤如此匆忙。 赵祯反倒是没所谓的笑了笑:“你是说唐括多保真在行巫蛊之术?” 陈彤满脸焦急的微微点头道:“奴婢亲眼所见,那木质的小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才打断:“住口!见了便是见了,官家乃上天之子,岂会受那鬼蜮伎俩的迷惑,官家,咱们要不先回宫吧,毕竟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也罢!大军回营安顿,晚上朕要亲自犒赏大军!” 狄青和杨怀玉如蒙大赦,飞快的夹着尾巴跑了,剩下的也都纷纷躬身公恭送官家的离开,禁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搀和到其中,两府相公们相信有皇后的管束和官家的亲自处理,这事会很快的平息下去。 赵祯其实并不在意这种封建密信,所谓的巫蛊之术不过是扎小人之类的手法而已,反正又伤不了自己一根毫毛,现在的赵祯反而是可怜那个被皇宫逼疯的女人,要有多大的绝望才会用这种徒劳无功的东西诅咒自己? 唐括多保真,这个女真人的明珠流落在大宋也真够可怜的,虽然被赵祯捡到,吃喝不愁的养在宫中,可她却如空气一般存在,和坐牢没有什么区别。 她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回到家乡,回到女真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可赵祯从未松口,以至于下了严旨务必困住这个生女真,谁也不知道原因,唯独赵祯知道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就是她的子孙。 赵祯其实想做一个实验,看看如果囚禁唐括多保真之后,完颜阿骨打和金国会不会出现在历史上,但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残忍的实验,生生的把这个女人给逼疯了。 居然用这种可笑的东西来当作唯一的希望。 赵祯的车驾缓缓开进禁中,下车的赵祯还未走到景福宫便听到一阵发疯似得尖叫,简直是戳穿了耳膜一般尖锐无比。 暗自感叹一句,这唐括多保真要是生在后世一定是一位天后级的歌星,就凭这副金嗓子也是吃穿不愁的主,说不定还能有大量的粉丝…… 迈步进入景福宫,眼前的景象让赵祯皱眉,王语嫣和杨采薇俩个女人是疯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几乎已经快要气绝。 皇家的女人怎么能沾上鲜血?何况是人命!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不用看也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浑身布满了伤口,但王语嫣还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避开了她的俏脸。 赵祯夺过杨采薇手中的鞭子道:“这种事情你们交由朕来处理便是,何必把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杨采薇摇头道:“没事的,臣妾本就不是纯洁如仙子的人儿,这种脏活端是没甚的关系,总不能让皇后娘娘沾手吧?薇拉的胆子又小,死一只兔子都要掉一滴眼泪。” 赵祯忘了一眼王语嫣,见她不忍直视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装的,杨采薇能帮她遮掩,可却逃不过赵祯的眼睛。 “朕乃是天子,岂能因为巫蛊之术便遭遇不测,再说你就是打死她又有何用,本就是朕安排的不妥当罢了。” 自己做实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讲得出口的,但现在赵祯改变了这个主意转头道:“三才给带人给她收拾收拾,让御医瞧瞧,换身体面的衣服给点盘缠放她回归故国去吧。” “官家?!” 一群人吃惊的叫道,即便一旁的内侍和宫人都不理解,皇帝虽然宽仁,可也不能如此大度! 赵祯微微摇头走向多保真道:“朕因为特殊的原因囚禁你于禁中,你即便记恨朕也没关系,只管叫你的男人带着大军来征伐大宋便是,可朕觉得他没有这个胆量,如果有,朕等着!” 赵祯说完便走留下怅然若失的多保真微微发呆。 如果金国真的如此强大到满万不可敌又是如何被瓦解掉的呢?赵祯想试一试女真人的锋芒,但前提是完颜乌古乃有这个胆量。 第四百七十三章枕边大事 多保真坐着一驾青色的马车小马车离开了大宋的皇宫,这一般是国夫人才有的待遇。 赵祯希望她安全的回到女真部落,这样自己的实验才有可能进行下去。 为此三才不得不充当车夫…… “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公主,你女真人的公主在我大宋什么都不是,生得一副天仙的容貌却不懂得运用,伺候好了官家什么没有?” 三才瞧着伸出脑袋不断张望的多保真不屑的说道。 多保真冷冷的望向三才:“我为什么要为不爱的人一展欢颜?他是你宋人的皇帝,又不是我女真人的皇帝!” 俩个不同地域的人,意识形态完全不同,交流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共同语言和认可,三才认为多保真傻,但多保真认为自己被囚禁,这便是本质上的差别,何况赵祯对她如此冷淡。 他们都不知道赵祯心中的打算,这是一场实验,实验的对象就是多保真,他想看看经历过这么多的唐括多保真还能不能与乌古乃在一起,还能不能生下完颜劾里钵,如果没有他,金国的建国者完颜阿骨打也不会存在。 可不得不说赵祯犯了一个错误,他不明白女人的心思,身为女真人的唐括多保真天生就有一种对强者的崇拜,也许现在她不觉得赵祯有多强大,可一旦返回女真部落进行对比,她就会后悔…… 唐括多保真只是赵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在他看来所谓的巫蛊之术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只不过是一些封建迷信罢了,要是真的那么灵验,又何必有那么多的刺杀,叛变,谋逆? 赵祯只把这些当作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笑话,而王语嫣和杨采薇显然不这么看,甚至连薇拉都在担心。 王语嫣气呼呼的说道:“官家怎么能把那个妖女放走,她巫毒诅咒您就这样算了?” 随手揽过王语嫣和杨采薇的香肩,赵祯笑道:“什么巫蛊诅咒,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而已,真刀真枪的都杀不死朕,难道就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能要了朕的性命?” 两女还要说什么,赵祯挥手打断道:“朕刚从石子铺军演而回,你们就不要扫兴了。” 两女只能不满意的骄哼一身,趴在赵祯壮硕的胸膛上不再说话,静静的聆听自己男人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她们真是担心极了,因为这一次官家亲自参加了军演,而且是在瞒着她们的情况下。 王语嫣和杨采薇都是聪慧绝顶的女人,隐约之间便感觉到这两次的军演意义非凡,两女生怕赵祯这次是御驾亲征,现在官家回来了,她们心中的忐忑也就慢慢平静。 杨采薇轻轻的梳理着赵祯头上的垂发:“官家您要是御驾亲征一定要告诉臣妾,否则在这深宫之中提心吊胆的太过煎熬……” 王语嫣惊讶的忘了一眼杨采薇,没想到她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还敢直截了当的在官家面前说出来,心中有些惭愧,这本该是她这个后宫之主说的话。 “姐姐说的是,官家您一定要先告知我们这些女人家,虽然后宫不参与朝政和国之大事,但御驾亲征事关国鼎,还望官家务必相告。” 赵祯奇怪的望着王语嫣指了指杨采薇道:“你刚刚叫她姐姐?朕没听错吧!”两女虽然消除隔阂,但王语嫣崇尚后宫尊卑,从未叫过杨采薇一声姐姐,都是以贵妃相称的。 王语嫣脸红的说道:“本就是年长与我,我们姐妹二人早已消除成见,姐妹相称不是更好?” 这可是赵祯回宫后的一大收获,没想到亲巡军演还有这样的好处…… 难得和自己的女人独处,三个孩子都被宫人带去资善堂上课去了,薇拉在一边期待的望着这里,赵祯一时间春心大动,心中痒痒…… 这是谁也忍受不了的诱惑,知书达理的王语嫣,充满诱惑的杨采薇,纯洁如白纸的薇拉无不勾引赵祯内心的欲望…… 一番云雨过后,赵祯躺在锦榻上,怀中是三个光溜溜的羊羔,此时的赵祯觉得自己终于从繁琐的政事中彻底解放了出来,但还是要告诉三女自己的打算。 御驾亲征是不能再隐瞒她们了,因为一旦自己御驾亲征就必须立下遗诏以防万一,无论有多大的把握都要如此,也避不开三女,还不如早早的告诉她们。 “都别乱动,朕有话和你们说,乖乖躺好!” 听到官家严肃的口吻,三女便不再撩拨赵祯的身体,老实的靠在一起静静的聆听皇帝的口谕。 “你们猜的没错,朕确实要御驾亲征,但不是现在,而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 赵祯的话刚刚出口就感觉三女的身体一僵紧紧绷起,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看来这是她们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用手轻轻抚摸三女,赵祯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朕的身边有二十万虎狼之军环卫,即便北伐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无需多虑。朕会立下遗诏以防万一,如果发生不测,你们要好生照顾旭儿,他是未来大宋的官家。同时也要告诉他,照顾好弟弟和姐姐。如有兄弟相争之事,朕在地府也不会饶恕他!” 三女身体微微发抖,赵祯知道她们是在压抑哭声,泪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肩膀…… 为大宋收回烟云十六州势在必行,赵祯是绝不会改变计划,而御驾亲征也是他鼓舞军心的必要手段,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也是他的责任。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说了很沉重的话但赵祯此时却觉得很轻松,堵在心口的话被说出来,仿佛一块巨石落了地,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甚至连欲望也变得强烈起来,锦帐轻浮御榻微动,又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三才站在大殿的外面微微感叹官家的身体强壮,看来今晚的酒宴要多多给官家进补才是,说不定大宋又要再添皇子公主了…… 伸手拍了一下身旁的小内侍,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快在起居注上记下,万一那三位诞下皇嗣也好有备注。 第四百七十四章剑指南海 封丘军演的晚上变得极为热闹,这次军演大多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而且都是来自农家子弟的役兵,自然从未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赐宴。 数万人聚集在巨大的校场上,无数的大锅和篝火被架起,上面不是肥美的烤羊就是香喷喷的红烧肉,老兵们带着新兵列队进入自己的座位,整个军营虽然人多但并不骚乱。 这便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好处。 赵祯此时很开心,看着数万的精兵强将都是自己的麾下猛士,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自豪感的? 何况这些精兵强将都是经过自己的方法训练出来的,从踢正步到站队列,从训练军事科目到参与军演,赵祯几乎看着这帮新兵成长为战士。 他们唯一缺少的便是那些老兵所拥有的战场经验,没经历过血与火的历练,这些新兵还算不上真正的战士。 但赵祯并不担心,能让他们实战的地方并不少,倭国,菲律宾,马六甲都是最好的战场,和当地凶悍的土著人作战能最大程度上的磨炼他们战场厮杀的技巧。 大宋必须拿下马六甲海峡,这是通往阿拉伯和欧洲的重要补给站和门户,海上贸易是大宋的主要出口渠道,赵祯比任何人都重视海洋带来的巨大的利润。 大宋的商人不断的往来与大宋与阿巴斯王朝之间,获得的利润是惊人的,也是大宋富国强兵的基础,此时不拿下海上的重要关口更待何时? 海洋贸易不仅为大宋带来了庞大的财富,还推动了造船技术的飞速发展,如今大宋的海船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船舶,如果加上军械司的火炮,赵祯相信大宋将成为日不落。 拥有无敌舰队,驰骋于星辰大海之上这可是赵祯自己的梦想。 赵祯要组建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海军,为大宋获得更多的土地与财富,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这些位于大宋南海的国家也要成为大宋的土地。 殖民?不需要! 这些富饶的土地将会有无数的大宋移民去开拓,只要军队帮助汉人在当地站稳脚跟,在朝廷的资助下他们会顽强的生存下去并且把这些土地经营成和大宋一样的地方,到时间南海诸国就会变成大宋的州府。 汉人最为可怕的地方便是同化别的名族,在这一方面它有着惊人的能力。 粮食产量的增加,医疗卫生的发展,文化教育的进步使得如今的大宋人口呈现爆炸式的增长,也即将要触碰到那块隐藏在这个时代的人口天花板。 人口数量增加使得大宋土地的负担加剧,工业的发展虽然能增加财富,但粮食的多少依然取决与这个时代的农作物以及土地,为此赵祯不得已派出最为勇敢的猛士组成船队前往白令海峡,并通过那里到达美洲大陆。 只有赵祯知道美洲大陆这片与世隔绝的世界拥有高产的粮食,红薯,土豆,玉米,辣椒,西红柿,洋葱等等这些又好吃又好养活的农作物都是产自那片神奇的土地。 香料也是那里的特产,肉蔻,小茴香,等等这些香料的价格都等重于黄金,当然真正的黄金也不少,玛雅人可是有一座传说中的黄金城…… 对于赵祯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时代,谁也不知道美洲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蕴藏着多少宝藏,赵祯秘密派出的勇士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探险者。 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寻找高产的农作物。 赵祯在赐宴过后便在枢密院召见狄青杨怀玉:“南海之地乃是我大宋进出大海的要道,朕给你们五万精兵,下月月初出海,务必拿下这些地方,之后会有我大宋子民远渡,海图自会有人给你们,切记务必拿下重要的地方!” 狄青和杨怀玉虽然不理解,可他们依然领命,对他们来说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 两府相公们也匆匆赶来,移民的事情要早做打算,并且动员工作可不轻松,汉人讲究落叶归根,谁愿意死在海外的土地上? 这就需要朝廷的努力了,文官在这方面有一种先天的优势,他们甚至比军队更适合个劝说百姓移民。 大宋人口稠密,随着城市化的进行雨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压力,在城市中生活不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就是移民的最好来源。 随着岭南之地的开发,南方对于汉人来说已经不是瘴气环绕之地,而是鱼米之乡。 许多人举家搬迁到了岭南这片流放之地讨生活,岭南的开发也逐渐到达极限,那剩下的就是向海外移民了。 当然赵祯不会对南海诸国的土著进行屠杀和殖民,大宋是个包容的国家,一旦拿下了当地的武装力量,废除国王后,这些国家便会被并入大宋,成为大宋的州府,有了州府自然会有官员和军队。 当地的土著自然会成为大宋的子民,享有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待遇,成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这些土地也需要人去耕种,单单依靠大宋移民的百姓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宋有多富饶和强大,相信这些土著是知道的,商人会往来其间,官员也会如此,长此以往之下,同化的速度惊人,何况经过通婚原本的土著人会越来越少直至消亡。 反抗的力量会越来越小,并且随着汉人百姓的增多同化,要不了多久这些土地就会变成大宋永久的领土,且不可分割。 中原王朝一项是多民族的汉人王朝,他有着无限的包容性,没有宗教冲突,也没有太多的种族歧视,只要赵祯能适当的做一些牵引,所谓的狄夷歧视将会变得很弱,毕竟大宋的文武百官都习惯了外圣内王。 两府相公很不理解赵祯移民这一举措,在他们看来即便是拿下南海诸国也没必要移民,夏竦的意见便十分简单,扶持傀儡政权让其连连上贡,尊大宋为宗祖之国…… 赵祯想都没想便否则决的了他的提议:“诸位臣公可记得当年的定难军?如今它又安在?朕要的是完全控制,如我大宋州府一般的控制!从当地招募军队,收取商税,农税,兴办学堂教育,招贤纳士,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被我大宋征服的土地得到完全的控制,移民便是最好的办法,也是达成这一目的的唯一手段。” 众人完全被赵祯的气势惊呆了,没想到官家所图有如此之大,不光要战胜他们,还要把这些土地变成大宋的州府,这和之前的南灭大理有何区别?! 第四百七十五章推倒重建 赵祯的计划无疑是完美无缺的,剩下的便是要执行起来,而两府相公在得知官家有如此宏伟的计划后各个表情不一。 夏竦是持一万个赞同的,而庞籍微微有些不舒服,皱眉道:“即便如此,官家也不能派兵征伐无妄之国啊?” 赵祯猛然回头道:“无妄之国?朕怎么不觉得这些地方是无妄之国?!天圣五年我大宋海船途径马六甲海峡被海寇袭击,货物尽失也就罢了,更为可恶的是我大宋商贾连同水手在内四十八人尸骨无存。天生六年我大宋海船前往麻逸贩卖货物却被当地的蛮夷屠杀殆尽,如此这般死去的冤魂何以百计,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原本反对战事的晏殊缓缓开口道:“官家所言极是,这便是无有王化的结果,官家派大宋王师,除去酋首收归王化乃上邦大善之举!” 大宋的气质原本就是外圣内王,但通过赵祯的一系列改革之下开始向内圣外王转变,这是一种大国心态,一种强国心态,没有过度的善良,也没有胆小怕事畏战怯战。 夏竦的态度是明确的,对他来说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战争都有进行的必要,包括收回烟云十六州和剑指南海诸国,甚至他还想要收回那片被党项人霸占的土地,灭国西夏! 战争这种东西总是能酝酿出特殊的情感,夏竦躬身开口道:“启奏官家,臣一位从现在开始便要挑选朝中乃至地方上的能臣干吏加以授业,南海诸国毕竟与我大宋不同,民风民俗多有差异,且悬居海外,臣听闻海南之岛有百姓远渡而谋立身,如今可为大用。” 赵祯微微点头:“夏相公想得周全,如此甚好。诸公从朝中举荐一位得力的官员总理此事,至于派遣的官员还是从地方各州府中抽选。各州府的缺额再由待选官去补充,如今我大宋官员较多,正好有地方安置了。” 赵祯终于解决了冗官这一背在大宋肩膀上的又一座大山,冗兵随着厢军的解散已经不存在,大宋每年的兵饷只有十万禁军的费用要负担,这是负责守卫边境的西北禁军和东北禁军所负担的费用。 大宋的中央禁军也就是天子四卫开始转型,他们有原本的募兵变为役兵,只有一部分优秀的禁军成为了募兵。 役兵的最大好处便是朝廷不用负担他们的军饷,只需给一点寥寥无几补贴便是,更不用负担他们家人的费用,要知道原先的大宋禁军都是职业军人,拖家带口的大为有之,而役兵则没有这些累赘,朝堂只需要给予一点的补贴就行,其他的也就是包吃住而已。 官员现在也有了安排之处,海南诸国一旦被拿下能分担许多的官员,这在官本位的大宋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毕竟谁不想当个差遣官? 两府相公得到了一个安排手下官员的绝好机会,自然也不会再多加反对,谁都需要从这次用兵南海中获得好处,商人获利,官员获利,大宋自然也获利。 本是犒劳大军的赐宴变成了两府和皇帝的对奏,酒宴过后便是一夜的劳碌。 是夜如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把中枢两府照的灯火通明,大宋的军事,政治两大部门开始疯狂的运转。 对南海藩国用兵的事情已经提上了大宋的日程,而人治便要交给文官们来进行。 现在的赵祯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把大宋的殿前司和枢密院整合在一起,并把文官的所有衙门整合在一起办公,这样便能省去很多麻烦,对奏的形式也能变为会议的行事,提高效能对如今的大宋来说至关重要。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赵祯便宣布一项重要计划,皇宫外城的所有职司衙门全数推到重建,所有官员暂时移至刚刚竣工的华夏智慧宫。 朝堂一时间经历了一场大地震,这中集中办公的方式所有人都不习惯,毕竟各部门之间都有各自的隐私,衙门中的长官也是有官威的。 但赵祯不管这些,他是皇帝,有权命令所有人去执行,况且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暂时的,毕竟玉清昭应宫也是规模宏大的宫殿群,即便比之秦时阿房也不差。 所用时间之久,收藏的书籍之全古今罕见,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书籍浩如烟海,这些都是珍贵的宝藏,赵祯可舍不得让文武官员们在这里长期办公嘞! 皇宫的改造自然吸引一大批商人的关注,自从军需的供给由蔡记分散给他们之后,这些商人就觉得自己有机会承办朝廷的货物和工程,毕竟连大宋各州府的水泥路都是他们承办的不是? 果然,蔡记的驸马蔡伯俙召集了东京城所有工程建设有关的商人,并且在蔡记的总部接待了他们。 所有到场的商人都是信誉好,口碑好的,但也不会只有一家,单单是木料商人就是三家之多,彼此之间要是没有竞争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大宋的工厂每日剧增之后,专门负责建设的商贾便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专门雇佣匠人,并且帮人建造房舍工厂,水平自然更为专业。 十几家商号,十几个掌柜坐在蔡记的会客厅中吵吵嚷嚷,蔡伯俙在门廊外面瞧见自然开心,这些都是前来承办工程的,人越多竞争就越激烈,为皇宫营造,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活,何况官家是出了名的宽仁,钱财上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里面都快炸开了锅你还有心思在外面看热闹,难道就不觉得害臊?” 蔡伯俙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有什么害臊……官家!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小事交给微臣来办便是,何必惊动您的圣驾。” 赵祯笑笑骂道:“你还给朕上其了课来了,进去吧!这次竞标朕要亲自筛选,万万不可有一点纰漏,也好为以后的事情打下基础。” 蔡伯俙微微点头道:“官家说的是,臣这就去办!” 随着蔡伯俙的进入,会客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单单是蔡记的大掌柜更是官家的妹婿,朝廷的驸马,简在帝心的人物。 蔡伯俙站在上首的位置上并未落座,商人们见了自然也站起了身等他叙话。 “诸位都是营造行业的翘楚,这次请大家来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官家要给朝中相公和其他职司的衙门进行重建,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这次营造的规模之大古今罕见,你们要拿出十二分的手艺,万万不可懈怠。” 听到蔡伯俙的话所有人都炸开了锅,要知道能为皇帝建造衙门的只有将作监和朝廷命官负责,没想到官家居然把所有营造交给他们这些商贾来做,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恩宠? 第四百七十六章商人的价值 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蔡伯俙躬身行礼道:“臣蔡伯俙恭迎陛下!” 会客厅一时间针落有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蔡伯俙,有些人甚至觉得他在发癔症,官家怎么会亲自到这种地方,即便是官家重视商业,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但毕竟商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还如原先一样。 文人瞧不起,武人更是不屑,如今文武并举却单单没人把商人的崛起当回事,而且商人多是在心中排斥自己的职业,千方百计的把子孙送去读书入仕…… 赵祯慢慢迈入会客厅,两边的商贾如潮水般拜倒,赵祯看到的没有从容,没有自信,而是一群卑躬屈膝成为习惯的弱者,大宋的百姓在见到皇帝后其实是不用下拜的,社会地位越高,礼数越简单。 眼前的这些商人都是东京城的富户,社会地位绝对在那些平民百姓之上,可当他们面对自己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如同蝼蚁的感觉,这完全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说实话赵祯有些失望,看着众人拜倒在地上微微皱眉,怒其不争的喝到:“都把头抬起来,瞧瞧你们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富商巨贾该有的模样?” 众人被赵祯呵斥后更为紧张,凄凄惶惶的低下了头。 全场之中只有蔡伯俙知道官家的意思,也只有他理解这些商贾为何是一种这样的状态。 小心的走到赵祯身边低声道:“官家无需动怒,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越是如此越是惶惶。” 赵祯微叹着说道:“是朕的不是,他们都是为我大宋贡献力量的人,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差,可依然觉得自己的地位低下,这是朕的原因。” 大步流星的走上上首的位置,赵祯开口道:“平身吧,你们完全没必要在朕的面前如此凄惶,你们应该站直了腰,挺起胸,抬起头!你们都是我大宋的功臣,何必如此畏畏缩缩?” 众人惊讶的望着官家,他们第一次得到皇帝的肯定,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亲自赞扬他们,一时间许多人反映不过来,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祯看着他们的表情放缓了口气说道:“你们不必如此吃惊,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商人,商人是什么?是我大宋税收的主要来源,你们不单单代表自己也代表着千千万万的同行,说句难听点的,朕都要靠你们这些商人来获得税收和物品。可以说你们是我大宋财力的支柱,既然如此为何要觉得自己不如旁人?” 赵祯的话渐渐的打开在座商人的心扉,是啊!自己给大宋缴纳赋税,通过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抬不起头来的,商人,商人怎么了?眼前这位简在帝心的驸马蔡伯俙不也是商人吗? 身在上首的赵祯看到了商人们表情的变化,微微一笑,看来这次自己的讲话对他们来说有着关键的作用,也对整个大宋商界起到关键作用,有背景的商人可不只蔡伯俙一人,还有许多宗室商贾已经将门的商贾,和他们比起来,眼前这些商人相比那些有背景的商人自然无法相比。 在座的商人中年长的富春商号掌柜余万财抬头道:“官家言重了,我等不过是比贩夫走卒稍稍高一些的商贾,说到底在文人眼中依然是势利之徒,登不得大台面。” 赵祯望去,眼前的这个名叫余万财的老者不像个商人,更多的是一个儒者模样,这边是他为了摆脱商贾身份的一个掩饰,可这样的掩饰依然遮挡不住他是商人这个身份的事实。 “此言差矣,首先你要知道朕说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朕说你们商贾是有功于大宋的那便是有功于大宋,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你穿着如此儒雅难道就能改变你商人的身份?如果说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别人还能瞧得起你吗?在朕看来,商人和士人一样应当自强,自立,自律!你们身上最宝贵的品质就是诚信,朕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下去,这比钱财更为宝贵,这比金子更无价。” 众人的心慢慢的被赵祯的话软化,他们能看得出官家的话是如此的真切,心中的卑微也开始逐渐消散。 身体慢慢放松起来,表情自然也变得放松起来,这些赵祯都能看的清楚,微微点头道:“大道理朕也不和你们多说,相信诸位也能明白,此次竞标乃是为了外朝重修之事,工程之大,用工之多相信你们也明白。” 众人齐声道:“草民知晓。” “那就好,朕可以坦然告诉诸位,外朝的重建事关重大,而且在坐的每一家商号都有参与的机会,朕不打算征用劳力,这一次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所以诸位要加倍用心才是。” 赵祯的话让商贾们兴奋,所有人都能参与到其中,官家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打算朝廷出钱雇佣他们建造大宋皇宫,即便是外朝也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 其实不用赵祯多说在座的商贾都会认真对待,这是皇家第一次把皇宫的营造交由他们来做,岂能不用心?但这一次赵祯做得更多的是对商贾的激励。 赵祯离开后,蔡记的会客厅才真正的爆炸开。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谁说不是?咱们就是贴上老本也要让工程早日完工!否则对得起官家的看重?” …… 嗡嗡的声响吵得蔡伯俙头晕,他本是打算利用这些商贾的竞争来促使这次竞标的抉择,谁知道官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让所有商贾参与这次的营造,并且还有这么好的效果让所有的商贾团结起来。 这对于平时竞争激烈的商贾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用蔡伯俙多说,商贾们便自觉的开始分组,同一工种的结成一组包揽自己对应的工程,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蔡伯俙咋舌,还是官家的话管用,一句顶得上自己说一万句。 赵祯不知道自己激励商贾的几句话有多大的影响,外朝修建的事宜已经被商贾们全部瓜分,负责木料的商人集合了起来包揽了所有木料,而负责木工的商贾则是包揽了相应的木工活,他们手中有足够的工人来完成这些。 蔡伯俙走出会客厅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没从云里雾里回过神来,所有的外朝重建全部被会客厅中的商贾瓜分完了,一样也没剩下,就连最简单的道路都有人负责修建…… 更加郁闷的是蔡记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完全是赔本赚吆喝,白瞎那么多的瓜果点心和茶水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意外收获的蒸汽机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太阳总是按时升起,东京城的百姓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开始忙碌的一天,古今大同,人都要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 但今天的东京城有些不同以往,无数工匠和材料连绵不绝的被送进大宋的皇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 赵小五是个年轻的木匠,现在的他正跟在师傅的身后缓缓经过高大的宫墙,一路上他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即便是快到了宫墙下也是恍惚的很。 赵老大是他的本家族叔也是他的师傅,伸手拍了赵小五一下:“小五你今天是癔症了怎么?好端端的老是慌神,不是和你说了咱们上工的时候万万不敢懈怠吗?” 赵小五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叔,咱们这是进了皇宫嘞!” 赵老大感叹了一下:“是啊!咱们这是给官家爷爷造衙门嘞!官家爷爷可是出了名的宽仁,对咱们这些贱役也是极好的,看看咱们现在的生活,哪里像个贱役的匠人?堪堪比得上那些读书人了!” 赵老大说完便带着土地走向前面的检查点,递上自己和徒弟的文书,禁军仔细的打量二人确定描述特征之后微微点头,两人就穿过了厚重的宫墙,一路上都如做梦一般。 赵小五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路轻飘飘的,眼前这一切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梦想,宽大的衙门被拆毁,这里原本是两府相公办公的地方。 中书省,枢密院的牌匾从眼前经过,这些地方原本对赵小五来说简直是不可能达到的彼岸,如今却近在眼前,自己甚至还要和师傅参与到其中的建设,如此近的接近权力中心使得他热血膨张。 摸了摸怀里的纸片,他克制住心中的冲动,一定要等到重要的人来了他才能献上这份图纸。 赵老大发现了徒弟的走神,微微生气的喝到:“你小子把脑中的癔症给我收好,万万不可冲撞了官人,尤其是将作监的官人,咱们可是听命人家调遣的,要是得罪了还不知会不会被撵出去!” 赵小五失望的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族叔是家中顶尖的权威,赵小五已经习惯了听他的话,不敢忤逆,老实的跟随赵老大去了器械所领取自己的工具,但他在看到身穿公服头戴长翅帽的格物官后,心中的躁动便开始疯狂诱惑他。 在族叔转身之后便急急的上前双手高高举起,身体几乎弯到了地下,充满期待的说道:“官……官人,这是俺的图纸,您能看看吗?!” 孙裘看了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知被几次拦下了,都是这样年轻的后生想挤入格物一道的,年轻人不好好的脚踏实地,非要异想天开的一步登天,定然是什么不靠谱的设计图纸,不,这连设计图纸都算不上,简单的几个线条,代表火焰的纹路,和乱七八糟的箭头辅佐以文字,这东西能算得上是格物图纸? “你画的是什么东西?!连文字都不通,其中还有错字,这种治学也敢说自己的是格物图纸?简直是痴人说梦,老老实实的干你的活计,要是不想干了早早滚出皇宫,免得心猿意马的耽误官家的营造!” 孙裘的呵斥声让赵小五委屈无比,自己的图纸可是用了两年时间完成的,其间他还做了大量的实验,自己是没上过多少学,可这并不能否认自己的格物! 赵老大急慌慌的赶了过来,对着赵小五就是一脚:“你这个浑人是要砸了咱们的饭碗不成,还不快快给官人赔礼?官人,这娃娃不懂事,整天想着格物,发了癔症……” “呸!他也配得上格物?也不瞧瞧你们的腌脏模样,整个污秽人!就你们还格物?格物乃是官家开设的学问,你们这是在亵渎!” 孙裘的话如尖刀一般刺激周围的匠人,他们虽然是匠人,可也有梦想,格物便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尤其是许多匠人通过自己发明设计的图纸获得将作监的认可后成为格物官员之后,匠人的自尊早就不比以前了。 其他的匠人不服的在一旁说道:“匠人怎么了?难道你就不是匠人不生,也不知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孙裘轻蔑一笑道:“匠人?本官可不是匠人这种贱役出身,本官是彻彻底底的文人,乃是书院卒业,有格物院的印章文书,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下就刺激到匠人的内心,一时间群情激奋,赵老大原本咒骂徒弟,但听了孙裘的话后怒气勃发:“你这厮说的什么浑话?匠人怎么了,连官家都下了公文,说咱们匠人是凭手艺吃饭的人,不得再称贱役,你胆敢抗旨!” “官家是给你们体面嘞!别把这种体面当成了面子!”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最为不理智的选择,孙裘高高在上的形态然许多人愤怒,吵吵嚷嚷之声不断响起,引得一旁正在曾公亮带领下查看营造进度赵祯好奇。 对于这次招募民间工匠营造官衙的举措赵祯很是在乎,这是一种有别于劳役体制的新举措,会给后世开先河,以避免损耗民力的良策。 赵祯不顾曾公亮的劝阻,执意走下铺好的道路,先修路在建造房子,这是最为节省的办法,毕竟大量的材料要通过道路运进皇宫。 一身大红色衮服,头上带着长翅帽的赵祯走在人群中就如分开潮水的天神,这种独特的公服只有官家能穿着,大红色的颜色代表了大宋的火德。 赵祯走到了喧闹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格物官员,不用说矛盾一定是他挑起的。 此时的孙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刚刚不在意,可一旦官家亲临他还是胆怵得瑟瑟发抖。 伸手指着了一下孙裘,赵祯开口问道:“你身居何职,所因何事而争吵?” “微臣孙裘,任格物院五品格物郎,负责分配匠人。这二人目无尊卑耽误营造事宜!”孙裘立刻指向赵老大师徒二人,并且扣上一顶大帽子。 赵老大和赵小五连忙跪地道:“冤枉,官家我等冤枉啊!” 赵祯点了点头,转身对已经拜倒的赵老大问到:“那你说说为何冤枉?” 赵老大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并且有一旁的人佐证,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对赵小五笑道:“把你的图纸给朕看看。” 赵小五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从没想过能把自己的图纸献给官家! 双手颤抖的呈上自己的图纸:“官……官……家,这是俺在市井中听到了您的话发现的……” 图纸上是一个巨大的茶壶,或者说是锅炉,一头被堵上,另一头连接一个类似气阀的东西,下面是代表火焰的波纹,气阀连接在一个杆子上,有一个上下的箭头代表运行方向…… 这显然是按照赵祯曾经说过的水壶原理制造出来的。 孙裘不屑的开口道:“官家,这份图纸粗俗不堪,错字连篇无法通读,这不是在耽误营造……” “你闭嘴!” 赵祯的怒喝话让所有人一惊,悄悄的望向官家,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微笑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可不是开玩笑。 这就是最简单的蒸汽机原型啊!赵祯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小五,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孩子发现,而且他还是从使劲留言中听来的道理,单单是这份观察力和思维就比一般的将作监官员要强得多! 露出和蔼的表情,赵祯笑着对地上的两人道:“你们二人起来吧,叫什么?” “俺叫赵老大,这是俺的侄儿徒弟赵小五。” 赵祯微微点头:“不错,赵小五现在你就是格物院的格物郎,代替孙裘的差遣,负责调度匠人,俸禄是孙裘的两倍,但你要把这份图纸完善,并配合军械司造出来如何?” 刚刚起身的赵小五一时间被赵祯的话惊呆,张大嘴巴一言不发,还是一旁的曾公亮先反应过来连连咳嗽。 赵老大赶紧踢向侄儿的腿弯,赵小五扑倒在地才反映过来道:“草民叩谢官家,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祯笑道:“平身,你现在也是官身了不用动不动下跪,朕要谢谢你才是,你知道你的图纸是什么东西吗?” 赵小五举措的说道:“是个器械,能用火把水变成动力的器械!” “对!你这个图纸一旦成为现实将会变成我大宋的钟鼎之器!但需要很多实验和改进,你要好好努力不可懈怠朕的殷切期望。” 赵老大使劲的点头道:“官家放心,这娃娃一旦摆弄起格物,整个人就像是发了癔症,魔障的拖曳不出来嘞!” 赵祯点头,又是一个痴迷于格物的人,没想到这次自己查看外朝的工程建设居然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朕给这个器械名字,就叫蒸汽机好了。” “蒸汽机?蒸汽机!” 曾公亮稍稍一想便明白,眼睛发光的说道:“官家圣明,这不就是蒸汽为力的机械吗!” 他是聪明人很快便明白这种东西的是价值,看向赵小五的眼光也变得愈发欣赏,一边的文人出身的孙裘白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脑子都腐朽了,只知道把自己放在这些匠人之上,简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第四百七十八章香醇的礼物 蒸汽机的原理并不复杂,赵祯甚至把这种原理给儿子当物理课来讲,当王语嫣看见赵祯把水壶的盖子压紧并用纸层层覆盖,壶嘴的木塞如利剑一般射出打穿了吊在大殿上的灯笼后惊讶的目瞪口呆。 这种力量的转换对不了解物理知识的人来说很神奇,但在赵祯和儿子们的眼中,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赵旭和赵昀两人知道其中的原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宋没有橡胶,这种神奇的密封材料还在遥远的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赵祯希望古老而神秘的北美土著能把橡胶树的种子保存下来,这样大宋的探险勇士便能通过贸易交换到了。 大宋的海船沿着亚洲的海岸线航行,一直往北的话就能看到那片冰封的白令海峡,这是个重要的标记也是他们唯一的参考,且是亚洲和美洲相连的大陆桥。 相比于步行穿越,已经征服了大海的大宋海船完全有能力进行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并且对付恶劣的天气,毕竟船是沿着海岸航行,一旦在海上遇到极端恶劣天气,总能找到地方躲避。 大宋要制造出蒸汽机也不是不可能,即便没有橡胶这种极好的密封材料,还有纸这种廉价的纤维材料,在橡胶被发现之前,蒸汽机一直都是用纤维进行密封再辅助以套管技术,这样一来便能轻松的解决密封难题,只不过橡胶的效果更好,使用更方便而已。 一旦军械司造出蒸汽机,赵祯就打算让这些蒸汽机小型化,火车这种强悍的运输工具势在必行,运输的发达与否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脉,资源的快速运输,商品的交换,军需的补给,运兵的速度等等这些都是一种质的飞跃。 赵昀痴迷于格物,原本多动的他居然生生的坐在赵祯的面前听了一下午的课,这是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毕竟和赵旭相比,赵昀并不喜欢学习。 看来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在格物上,大儿子赵旭就比不上小儿子赵昀,而闺女灵儿则是最爱诗词一道。 不得不说赵昀很聪明,或者说他们母子俩很聪明,杨采薇在儿子没有希望成为太子之后便一门心思的培养儿子的其他才能,赵昀也很清楚这一点,小小年纪的他就把一切看得清楚,孩子的思维总是很灵敏,也许不会表达,但他却别谁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其实他不用刻意的表现出对和太子之位有关事物没兴趣的样子…… 每日下午赵祯都要抽出一点时间给儿子们讲一讲格物的知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术业有专攻,对于孩子们的文化课赵祯是从来不横加干涉的,毕竟赵祯自己的对儒家经典的理解比不上那些常年研究的大儒。 早上起床后的赵祯便开始了全新的一天,今天稍稍有些不同,他要接见来自阿巴斯王朝的使者,也就是那个狡猾的犹太商人塔利班。 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从商人成为使节,大宋需要他联系阿巴斯王朝,同样的阿巴斯王朝也需要他联系大宋。 这是一桩拼接勇气与智慧拼出来的空手套白狼,塔利班开始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被赵祯以十万贯的价钱买下了薇拉之后获得了海图,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当然如果不是他的大意,也许连海图都不会失去,成为往来于大宋与阿巴斯的大商人。 只可惜他小看了薇拉的才智,跟随一个狡猾的商人许久,薇拉怎么也该学会一点自保的手段出来。 但即便是这样,塔利班依然凭借并利用赵祯的身份和信息不畅的好处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大利益,通晓汉语与阿拉伯语的他自然成为赵祯的首选,同样他也是哈里发的首选。 就这样他成为了两国的使者,得到了俩个国家皇帝的礼遇。 之前大宋的财物支持使得阿巴斯王朝成功的渡过难关,并躲过了被灭亡的命运自然有礼物上来,而使者的人选必定是塔利班无疑。 正常的朝会过后,群臣退走,这是皇帝与皇帝之间的赠礼,他们可没有多大的兴趣观礼,并且以大宋的富庶,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 在朝臣们的印象中,大食人的礼物不过是些宝石,香料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大宋算不得顶顶的名贵。再说现在他们办公的衙门可不是在皇宫的外朝,而是在西水门附近的玉清昭应宫,距离可不算近嘞…… 塔利班已经习惯了大宋官员的清高,但他有信心这次的礼物一定会让大宋的皇帝惊讶。 三才带着亲卫司抬来了一口大箱子,在打开的一瞬间晶莹剔透,就连见惯了宫中宝物的三才都合不拢嘴,一个个不同颜色且半透明的水晶瓶在阳光下散发折射的七彩光芒,而七彩光在大宋被称为祥瑞之光。 赵祯伸手拿过一个玻璃瓶看了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种子,赵祯一时间很感兴趣,但对玻璃瓶子则是熟视无睹,在塔利班惊讶的目光中到处一点香料的种子闻了闻道:“这些就是香料的种子吧?哈里发果然还是说到做到!” 塔利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所有人在见到玻璃后的样子都是大为惊讶,并且把它当作宝物一样看待,为何大宋的皇帝置之不理,反而对里面的种子那么在意? 他不知道在中国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玻璃的烧制技术,只不过多是不透明的铅钡玻璃而已,之后的唐朝更是出现了高铅玻璃和钾玻璃,只不过这些玻璃器皿都不是透明的。 赵祯自然是见过无数玻璃的,而且他也掌握了透明玻璃的制造技艺,只不过没有大批量的生产而已,而眼前的这些玻璃瓶的透明度还是无法达到白净无暇。 看着看着突然赵祯愣住了,眼前的玻璃瓶中的种子是那么的熟悉,红色的果实透露出俏皮与可爱,赵祯急忙倒出一颗拨开,里面是白色如核桃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它没有核桃仁那么多的沟壑。 咖啡种子?!居然是咖啡种子! 这是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最早的咖啡也是十五世纪出现的,为何现在阿拉伯人就已经有了咖啡种子? 这是无价之宝,十六世纪咖啡的植株成为不可交易的宝贵资源,而咖啡贸易则是最为赚钱的贸易。 赵祯决定在亚洲推动这种香醇的饮料,这能为大宋赚取更多的钱,但是在此之前,先要培育出优良的咖啡出来,并且严加管理绝不允许流入别国。 想想咖啡的味道,赵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是多么香醇的礼物,望向塔利班的笑容也变得和煦的多…… 第四百七十九章液体黄金 塔利班在看到赵祯的笑容后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如沐春风,而是从心底打起冷颤,他被大宋皇帝坑过不止一两次了,原本拥有自己票号和交子业务的犹太人现在几乎在为大宋打白工! 在塔利班眼中,眼前的大宋皇帝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有时他善良的像个天使,但也许就在一个弹指间便如一个把人心窥伺清清楚楚的恶魔…… 三才对于塔利班战战兢兢的态度是相当不满,这是什么表情,官家对你如此和煦,你本应感恩戴德才是,如今却露出如此战战兢兢的表情,难道官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三才怎么能理解其中的奥妙,赵祯微微苦笑,看来自己给这个犹太商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不错,阿巴斯王朝的礼物朕很喜欢,顺便问一句,这个种子种出的树木是干什么用的?” 塔利班想了想说道:“这是从埃及人那里传来的种子,据说能使得人亢奋,应该是滋补之物……” 赵祯脸色变得极其尴尬,没想到这咖啡居然被阿拉伯人当成了壮阳药,看来阿拉伯人现在还不知道咖啡的真正用处,这种有着醇香味道的饮品将会使得人变得亢奋不假,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充沛。 阿巴斯送来的所有种子都是大宋所没有的,观赏的花木植物种子被送到了后苑之中培养,而咖啡和香料种子则是被送到了封丘军营,在那里有对农事最为娴熟的官员,他们自然会培育好这些种子。 透明玻璃是生产镜子的最好原料,而镜子这种东西的技艺和制作方法都要得到最好的保护,赵祯决定把这些东西当作战备资源来保护,放止外泄。 它们将成为榨取辽朝和党项国力的又一种手段。 阿巴斯王朝还不知道原本赠送给大宋的简单礼物会变成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大宋的丝绸和瓷器原本就是享誉世界的东西,罗马人以穿着丝绸织成的长袍而骄傲,以使用瓷器饮茶而奢侈。 大宋的贸易商船将在不远的将来远渡重洋到达遥远的彼岸。 这些珍惜资源自然要交给蔡伯俙负责,也只有他能最大程度上的把这些东西的价值发挥到极致,说实话要不是蔡伯俙的身份,赵祯觉得他将成为大宋最成功的商人,而不是给自己管理蔡记的大掌柜。 虽然存有疑惑,但塔利班还是礼貌的退走,今天赵祯的行为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疑团,要知道阿巴斯王朝的玻璃是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物品,也是最为神奇的艺术品,这些玻璃器皿无不成为西方国家皇室独有之物,但在大宋的皇帝面前却如此的稀疏平常,甚至有些视而不见。 难道大宋已经掌握了玻璃的制造工艺?虽然塔利班表情不变的离开,可他的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一旦这种猜想被证实,那说明大宋的科技已经到达了让人仰望的程度! 此时的赵祯哪里还管得了塔利班怎么想,现在的他捧着手中的咖啡种子视若珍宝,头也不抬的对三才道:“快召蔡伯俙与御书房觐见!” 三才不知道官家为何如此兴奋,但官家露出如此贪婪的表情望着手中的种子那一定事关重大,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走出大庆殿。 看了许久,赵祯决定留下一些种子种在后苑之中,说不定还能亲手烘培咖啡豆,这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喝过烘培研磨过的咖啡! 咖啡的好处是让人精力充沛,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它的价格实在太贵了,尤其是好的咖啡更是一株难求。 中国种植咖啡最好的地方便是云南,那里的日照和环境能培育出最为定级的咖啡,这下可以把云南那片土地完全开发了。 人口众多的大宋土地开发和利用率也变高,百姓的生活自然也就更好,这是一种交错是上升的结果,百姓生活好了自然人口就会变多,人口变多促使更多的土地需求,这也是为什么赵祯需求大量海外土地的原因,赵祯打算利用移民控制更多的土地,也就相当拥有更多的资源。 蔡伯俙站在御书房里,他搞不懂眼前这些类似樱桃一样的小果子能给大宋创造怎样的财富,在他眼中官家的兴奋完全不能理解。 赵祯心疼的拿出一小撮红色的果子,这些是完全成熟的咖啡种子,拨开上面的红色外层,白色浆果便显露出来,瞧见蔡伯俙不明就里的表情,赵祯一咬牙把手中的果子放在了眼前小炉子上的铁锅里,没一会熟悉的咖啡香味便散发了出来。 这是一种浓厚而香醇的味道,仿佛有灵性一般往人的鼻子里钻。 它实在太香了!蔡伯俙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露出享受的表情,喉头也不自觉的动了动。 咖啡的香味连圣人都抵挡不住,何况是蔡伯俙? 赵祯不断的用小铲子摆弄着转头对已经凑近的蔡伯俙道:“味道如何?” “香,太香了,臣从未没闻过这种味道,简直比香水的味道还吸引人嘞!” 蔡伯俙留着口水说出这样的话也是难得,他可是蔡记的大掌柜,蔡记的酒楼数不胜数,什么珍馐佳肴没尝过,什么酒水茶水没试过?但眼前被烘焙至黑褐色的小果子却让他那耐不住心中的躁动。 赵祯微微一笑,眼前的咖啡豆已经慢慢的变为黑褐色,简单的烘烤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研磨了,指了指一旁的药臼道:“把它研磨成粉末,朕和你喝一杯!” 蔡伯俙惊讶的指了指咖啡豆:“这是用来喝的?!” 见赵祯微微点头,他立刻拿起一旁的药臼二话不说的开始研磨起来。 不愧是在蔡记的大掌柜,知道珍贵的饮品不能直接捣烂,而是轻轻的摩擦用压力把咖啡豆磨成粉末,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均匀且小心翼翼。 热水冲泡出的咖啡更加迷人,棕色的液体中加入一点从六尚局送来的牛乳调味,赵祯知道蔡伯俙喜欢甜食便又给了他加了一点糖霜,一股从未闻过的香醇气味在御书房中飘动,一旁三才的模样已经不能看了,整个人原地不动,可脖子几乎伸到了极限,勾着头紧紧的盯着蔡伯俙手中的瓷杯挪不开目光…… 赵祯忠于原味,一杯苦涩的咖啡入口,怀恋的味道久久留存于舌根,一点的散发着苦涩与香醇,在咽下的一瞬间赵祯差点留下眼泪。 “这东西的味道如何,价值如何?”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赵祯还是要问一下蔡伯俙,这货是皱着眉头喝下的,但没过多久便露出幸福的表情,还不顾礼仪的咂嘴。 最后眼睛一亮的兴奋道:“官家,这就是黄金啊!简直比黄金还珍贵!” 赵祯笑了笑就开始撵人:“嘿嘿,既然如此就赶快回家,切记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说,要是然朕知道你在外吹嘘,定然饶不了你!还有,也许你今晚睡不着了……” 蔡伯俙意犹未尽的离开,尤其是官家最后卖的关子让他一头雾水,怎么就睡不着了? 第四百八十章君臣夜话 夜晚的东京城总是那么的繁华,即便喧闹了一天到了晚上依然是游人如织,人们摩肩擦踵的穿梭在繁华的地段上,可以说是这一座不夜城。 位于东华门外的驸马府今天一改往日的寂静,蔡伯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奈的起身开始穿衣服,一旁的赵妙元无奈的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辗转反侧?难道是官家又给你指派了什么事情……” 蔡伯俙无奈的笑了笑,刚准备开口说出今天的事情,但又急忙打住:“没甚的事情,只是今天茶水喝多了,有些睡不着罢了。” 当然睡不着,喝了那么浓郁的咖啡晚上能睡得着才怪了,经常喝咖啡的人都这样,何况从未接触过的宋人? 以蔡伯俙的智慧很快就明白官家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了,没想到这小小的果子研磨成的粉末居然如此提神,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蔡伯俙兴奋的发现了咖啡的作用,他想现在就前往皇宫,可一想现在的时辰还是打消了念头,开玩笑,没有紧急要务夜叩宫门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无奈之下蔡伯俙只能去热闹的集市打发时间,府中的侍者惊讶的看着蔡伯俙换上锦衣华服离开府邸向着繁华的东十字大街而去,一般这个时候驸马爷都已经睡觉了啊?! 蔡伯俙骑在马上不断的思考咖啡能给大宋带来的利益,官家说了烘培过的果子不会生根发芽,那也就是说只要控制好这些果子的植株便能垄断咖啡的生产。 如果只有大宋拥有这种神奇的果实,那岂不是一家独大? 蔡伯俙习惯的来到中瓦,这里是东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各种酒水茶水俱全还有精致的点心可以食用,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是冲着精彩表演来的,这里的头牌舞娘号称有着不输与公孙大娘的剑舞! 蔡伯俙在小二的带领下走进中瓦,刚刚穿过厚重的布帘,一股喧嚣的热浪便迎面扑来,相比外面的东十字大街,这里才是换了的海洋。 人们的叫好声,口哨声随着舞台中央的女子的动作一阵一阵的袭来,如此热烈的场面怕是稍有困意的人也会精神焕发的跟着叫喊。 蔡伯俙随手甩了一贯钱给小二:“给某家挑个避一点的地方,最好的酒水嚼头送过来。” 整整一贯钱对于小二可不是小数目,但蔡伯俙奇怪的发现小二并不在意,领着他就往一旁的角落而去,这位置刚好是观看表演的最佳位置,而且也是全场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可唯一让蔡伯俙不满的是这个桌上已经有人了…… “你这厮拿了赏钱还不给某家挑选一个好位置……彭七?官……爷!” 当蔡伯俙惊鸿一瞥之间看到彭七贱贱的表情后脸色就变了,随后看到了赵祯的笑脸,这么说刚刚的小二是亲卫司的亲卫了。 微微扫视周围,蔡伯俙微微哭笑,这些人虽然佯装兴奋偶尔也发出叫好声,可那双眼睛却盯着四周滴溜溜的乱转,亲卫司的桌子成品字形把角落的桌子护在中间。 “傻站着干甚,坐下一起看看这位姓苏的小娘子舞剑,悄悄这把青光剑在她手中耍的,还真有点公孙大娘的意思嘞!” 蔡伯俙在板凳上坐下,转头看向舞台,还别说,那宝剑在小娘子手中上下翻飞,剑上系以绳索,甩出去又收回来灵活自如,如灵雀还巢,如燕飞雁落好不惊人。 彭七却不赞同赵祯的观点:“官家这苏家小娘子的剑术都是花架子,岂能和公孙大娘的剑舞相比,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乃是大开大合的杀人之舞,这苏家小娘子的剑舞顶多算是高巧的杂术而已。” 这倒是实话,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号称“一舞剑器动四方,矫如群帝骖龙翔。”真要说起来两者确实没有可比性,只不过舞台上的女子身穿白衣面带白纱更显神秘抚媚罢了。 赵祯点了点头瞧了一眼蔡伯俙道:“怎么,你蔡伯俙也有今夜无眠的时候?” 蔡伯俙早就等的焦急了,什么剑舞,什么苏家小娘子在他眼中都没有今天喝的咖啡重要。 “官家,今天您给我喝的东西居然让我精神焕发,困倦全消啊!” 赵祯苦笑着说道:“你喝的还是加了牛乳的咖啡就已经睡不着了,朕喝的可是什么都没加的苦咖啡。不然今夜你也看不到朕坐在这里欣赏剑舞了。” “咖啡?官家这东西的名字叫咖啡?为何如此古怪。”蔡伯俙第一次听到咖啡这个词,顿时如好奇宝宝般发问。 赵祯面色一僵的说道:“额,这东西在大食就是这么叫的,咖啡在当地的意思是代表了力量与热情,朕自然也就这么叫了。” 蔡伯俙微微点头这说法果然贴切:“官家这咖啡在何处种植为好,臣以为云南之地不错,云南温度颇高,且气候潮湿,既然有利于茶叶的栽种,那也必然有利于和茶叶类似的咖啡。” 哟呵!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的脑袋转的够快的,自己还没把计划说给他,他就已经算好了地方,的确,云南的地理环境最适合茶叶与咖啡的种植,而且云南的土地种植出的咖啡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 “不错,朕也是打算在云南之地广种咖啡,大宋拿下云南之后,派遣官员,劝农桑,务积谷,可当地也要发展,并且有不少汉家男儿前去移民,总要有个能让他们站住脚跟的东西,这咖啡与茶叶便是最好的。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朕推荐一二?” 蔡伯俙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官家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怕是会成为主管云南之地官员…… 既然官家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还有什么好推辞的,蔡伯俙苦笑着说道:“官家既然已经有了人选何必再问臣下……” 一旁的彭七瞧见蔡伯俙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菜小子这下可是你自己招的。” 赵祯转头看着笑得最开心的彭七道:“蔡伯俙带着种子去云南,而你也要一并跟去,此次还有将作监的大匠以及军械司的匠人通往,你率领禁军精锐无比护其周全,建立城寨万万保护好咖啡和匠人的工厂,记住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一根枝叶也不许让人带走,有擅闯者杀无赦!” 嘎…… 彭七的笑声戛然而止,但在听到官家后半段的话后立刻表情严肃起来,这是官家口谕的杀伐令,定然会以手诏的形势发下来,可见这次自己的责任之重关乎整个大宋! 第四百八十一章云南旧事 在蔡伯俙回家的第二天,赵妙元便入宫向王语嫣诉苦了,后苑之中的水榭上,王语嫣和杨采薇,薇拉三人坐在栏杆边的锦榻上叙话,陈彤急冲冲的走了过来:“启禀皇后娘娘俩位贵妃,长公主殿下来了。” 王语嫣瞧见陈彤的模样就知道赵妙元这次是来诉苦的,看来官家又让蔡伯俙担任了什么差遣要远赴外地。 扭头对正在打磨羌笛的杨采薇道:“妙元这次来定然是说官家的不是,要是缠着我等给她说项可万万不要应下,免得以后不好做人了。” 杨采薇不以为然道:“也不知她是怎生想的,别人得了差遣高兴的欢天喜地,蔡伯俙得了差遣她反倒不欢喜,真是各家各样嘞!” 薇拉则是比较了解其中的原因,微微摇头头,金色的秀发在阳光下晃得王语嫣和杨采薇微微嫉妒。 “大抵是公主殿下对驸马的欢喜,见不得两人分离,官家出宫亲巡一次,我等便提心吊胆,将心比心之下,公主自然也担心驸马不是……” 王语嫣微微一笑:“你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妙元面前这么说,蔡伯俙岂能与官家相比。” 薇拉刚要应下便瞧见赵妙元脚下生风的从一旁月亮门走来,不用说定是来为蔡伯俙说项的。 果然赵妙元刚刚走进水榭便露出委屈的表情:“三位嫂嫂好不惬意,妾身的夫君都快要被官家使唤坏了……” 王语嫣捂嘴笑道:“妹妹可不敢这么说,朝中多少的臣子巴不得官家这样使唤嘞!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埋汰你呢!” 赵妙元委屈的说道:“这怎能一样?蔡伯俙是驸马,当的是奉朝请的差遣,官家给他差遣得不到什么就算了,还平白的遭人妒忌!” 王语嫣脸色一变:“这话说怎生说的,妹妹以后千万别再这般说话,有心人听见了还不知怎生嘞!” 赵妙元呐呐的说道:“那就让官家免了蔡伯俙的差遣便是。” 杨采薇和薇拉两人笑了笑不说话,直直的望向王语嫣等她开口,果然王语嫣摇头道:“你可不要找我等来说这事,官家早就立下铁牌,后宫宦官不得干政!” 赵妙元知道自己来说这事定然不会成功,但多少也有点作用,现在先做个铺垫,等官家来了皇后等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多少也能吹吹风不是? 其实这次赵妙元担心的主要是云南之地的瘴气水土,对于她来说云南之地和岭南是一样的,多时瘴气横生之地。她一个皇天贵胄上哪知道如今的岭南之地已经成为鱼米之乡? 她更多的是不希望蔡伯俙离开东京城,前段时间蔡伯俙在外面东奔西跑,不是去倭国就是去辽朝,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孩子都渐渐大了,赵妙元更不希望他在外面做官,何况这官坐的连一点官威都没有! 赵祯料到她会找自己说项,在朝堂上就下旨让彭七蔡伯俙带人前往云南,一旦圣旨下达就成了谁也无法改变的最高命令,即便是赵祯自己想改也是困难重重。 云南之地才被大宋收回没多久,从大宋迁过去的移民才刚刚站稳脚跟,原本的大姓家族开始蠢蠢欲动,妄图破坏朝堂对云南之地的监管,使得他们成为那里的土皇帝。 赵祯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否则大宋拿下云南的意义何在? 赵祯的旨意下达后,朝堂中的文武百官都是赞同的,稍稍有些眼力的官员都能看得出云南之地的重要,中原故地经过千百年的开发已经养活不了大宋的百姓了,谁都知道要扩张,要发展。 原本约束在士大夫头上的儒家教条被官家打破,士大夫的职责就是辅佐君王,君王要征伐那就征伐便是,毕竟谁也不能违背君王的意志,更何况官家是一代明君。 即便是大朝会的时候依然能听到西边工地上传来的声音,朝臣们已经习惯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应该等散朝之后再动工,可官家说了上朝是官员的本职,而营造是匠人的本职两者之间道理是相同的,不应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影响他人。 文臣已经习惯了官家的态度,从未有哪个朝代对匠人是如此尊重的,也从未有哪个朝代对商人也如此看重。 在三才的“散朝“声中,大朝会结束了,蔡伯俙没有一点抵触的情绪领旨离开和他一起的还有善用严律的包拯,乱世用重典,云南之地盗匪横生,或是聚众劫掠商贾,或是蛊惑百姓冲击官衙,包拯自然是去扫清魑魅魍魉的青天。 但包拯并不是云南府的安抚使,蔡伯俙才是! 蔡伯俙本就是从五品的驸马都尉,现在是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算得上是高品低职所以得了一个云南路安抚大使这一重要差遣。 要是别人得了这差遣,两府中多少要有人反对一下,可蔡伯俙得了这个差遣却绝不会有人反对,一府之地的最高长官,却是个驸马担任的,即便他蔡伯俙的能力再强,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是改变不了他外戚的身份。 谁都能看得出来官家是用蔡伯俙用顺手了,在自身利益不受损害的情况下谁没事找不自在的反对? 彭七是挺倒霉的,原本他率领背嵬军的他,算得上是大将军级别的武将,武散官至从三品云麾将军,这下成了临时性的经略使,手下的精锐的背嵬军也变成了天子四卫的禁军,并且赵祯只给了他五万捧日军。 别人不知道他彭七可是清楚的很,这五万捧日军是要用来征伐南海诸国的……小小的云南之地,蕃部叛乱能用得了五万捧日军?怕是五千人就够了,这还不算上从大宋移民过去的乡勇。 散朝的路上,蔡伯俙和彭七并肩而行,彭七不断的掰着手指头算着人数的分配,蔡伯俙的匠人工厂是必须要五千人守卫的,说不定还要配备陌刀手,再分出五千人作为游骑四处巡视,灵活支援以配合包拯的调动,那就只有四万人能开赴南海了。 算了半天抬头对蔡伯俙说道:“给你五千人够不够?” “不用那么多,到了当地你只需给我一座坚固的城寨便可,以城寨作为依托配合神臂弩和陌刀,相信三千人的禁军足够防卫所用了。” 彭七眼睛一亮的说道:“这端是个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俺给你建一座大大的城寨便是!五万禁军儿郎怕是不出七日就能完工!” 蔡伯俙笑道:“这是定然的,官家可是下旨调度了水泥前来筑城,定要一座又大又坚固的城寨……至少要把工厂和树木装进去才行!” 彭七一个踉跄,单单是工厂的面积就很庞大了,还要把种植园也装进去,可想想蔡伯俙的条件,稚嫩苦笑着指了指他道:“算你很,你比狄青杨怀玉难伺候多了!但你要帮我劝劝包拯,把人数也减少到三千才行!”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是不肯吃亏!” “彼此彼此……” 第四百八十二章重开府兵制 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对军队的需要越越来越多,大宋的核心战力只有十万中央禁军以及十万人的边防禁军,即便有了后组建的背嵬军和踏白军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万人而已。 总共二十六万人的常备军队,这对一个封建王朝来说人数不算多,更何况大宋周围虎狼环伺。 十万人的军队可以诈称二十万大军,毕竟农夫杂役之类的加上也差不多,可如今大宋的禁军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杂役负责运送军粮,武器盔甲也是由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战车负责运送的,小到背着大锅的火头军和马车车夫都能横刀立马的奔赴战场,大宋的军队基本上没有不参加战斗的劳力。 军队的数量一般是和全国的人口有关,人口越多军队的基数也就越大,拥有一百万人口的国家,十万战兵就已经很多了,这意味着无论男女老幼十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战兵。 大宋有多少人口? 赵祯得到的由各州府送来的人口统计大的惊人,大宋全国共有两千零八百八十八万又两千两百五十八户、一亿两千六百万口!确确实实的突破了一亿人的大关,最为明显的就是出生在天生年间的孩童明显多上了许多。 天圣年正是赵祯开始亲政那一年的年号。 如今已然是明道五年,过去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天圣年出生的孩子怕是已经摇头晃脑的读书许久了。 自从檀渊之战过后,大宋基本上就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即便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对大宋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小规模战役而已,对人口的损耗在稳定的出生率相比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朝堂和民间都有一种极为亢奋的情绪,这是一种强国,大国的自豪感在作祟,大宋对外用兵的连战连捷让人们看到了希望,更加让人们惊讶的是赵祯提高了军人的待遇,多少的役兵都是冲着四年之后被留下招募的募兵而去的。 募兵的待遇之高,俸禄之多,福利之好堪堪比得上官人,大宋本就是官本位的思想,世人都想当官,可科举一次比一次难,能高中的都是个中翘楚,那唯一能向上的机会也只有从军了。 原先在大宋要是说从军,街坊乡邻多会瞧不起,只有那些过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当贼配军,可现在谁敢说一句贼配军? 文官对军队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即便还是有些瞧不起武人,可他们现在也离不开武人。 大宋十四府,二百四十州,三十七军,四监。这里的三十七军乃是军州,但军队人数寥寥无几,主要的厢军已经被赵祯派往各地开荒种田了,军队人数直线下滑。 朝堂的官员之所以上疏要求增加军队人数,就是因为厢军的减少,在文官眼中禁军虽然比厢军精锐,可湘军依然是大宋的军力,如此就被削减掉实在可惜,虽然省去了大笔财政开销,可腹地的州府几乎没有什么战力,遇到流寇和山匪基本上要向朝廷求援。 赵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不断削减军队,走精兵路线,可忘记了在这个时代盗匪横生的问题,随着商人的不断增加,杀人越货的歹人也增加了…… 大庆殿中,地方州府官员的上疏由两府官员呈上,越是繁荣的地方发生的劫掠就越多。 欧阳修出班上奏:“启奏陛下,河南府发生流寇劫掠商贾二十余起,单单是在今年三月便有八起之多!另颖昌府,唐州,均州也有数百起,川陕四路的巴州,利州,达州更多是数不胜数,怕是不下数百起。各地的军备已经难以驰援,有些州府甚至出钱打发贼匪以期绕城而过。” 赵祯第一次遇到这种危机,没想到大宋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治安问题却凸显出来,总有一些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范仲淹出班道:“起奏陛下,我大宋之禁军各个精锐,但却只能固守东京城和边境州府,腹内之却无可战之兵,还请陛下速速决断!否则乱世之相以显!” 范仲淹和欧阳修已经荣升副相的参知政事,他们说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身为宰相的庞籍虽然一手提拔了他们但却没想到他们如此的敢说敢做。 满朝文武对地方州府的事情多少知道些,但却都没有上奏,唯独范仲淹和欧阳修二人打破了大宋原本和和气气的景象,为了维护大宋的和泰,庞籍出班道:“启奏陛下,范仲淹欧阳修二人之语过于严重,各州府知事皆能招募乡勇抵挡匪患……”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庞籍的话道:“朕还没有那么好面子,两位参政说过的是,地方匪患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我大宋如今钱赋税巨万,难道就养不起府兵了吗?” 府兵一词刚刚出现,就然所有朝臣惊讶,难道官家打算重开府兵制? “陛下万万不可重开府兵旧例!此乃压榨民力之暴政啊!” 已经垂垂老矣的鲁宗道对着御座上的赵祯大礼拜下,他说出了许多文官想说而不敢说的心声,府兵制要求一人充当府兵,全家即编入军籍,不属州县。 而且府兵本身免除课役,但军资、衣装、轻武器弓箭、横刀和上番赴役途中的粮食、均须自备。每一火十人还得共备供运输的马六匹,即所谓“六驮马”。自备资装对于农民是沉重的负担,这种行为基本上是竭泽而渔的压榨民力,说是暴政一点也不为过。 赵祯瞧见鲁宗道满头华发依然如此耿直微微感叹:“果然不愧是先帝留给朕的辅弼之臣,殿砖阴湿寒冷三才快快替朕搀扶鲁师。” 三才赶紧上前把拜倒在地的鲁宗道扶起:“陛下体恤您年老体弱,鲁参政快快起来。” 鲁宗道死死的抓住地砖道:“陛下万万不可重开府兵旧制!” 赵祯笑道:“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即便是重开府兵旧制,朕也不会压榨民力,所有的军资一律有朝廷发放和负担,绝不会要百姓一个子,而且他们享受原有府兵的一切待遇,夏秋两税全免,还能获得耕牛补贴。” 免去夏秋两税这对一般的农人来说是巴不得的好事,但府兵要接受训练,自然会耽误农忙,所以赵祯才会给以耕牛补贴。 第四百八十三章南海大捷 官家的全新府兵制让许多文臣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压榨民力,官家想怎么搞都行,鲁宗道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赵祯拱手道:“陛下圣明,是老臣糊涂了,陛下一向宽仁,此乃百姓之福,大宋之福。” 赵祯笑眯眯的摆手道:“这算不得是宽仁,被划归为府兵的百姓依然要种地,依然要参与训练而且是从禁军中派遣去的精锐负责训练,可能会比原先的农事更加幸苦嘞!” 鲁宗道笑着摇头道:“这些对我大宋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幸苦,如若老臣所猜不错,陛下的府兵应该是应对各州府缺兵少卒的吧?” 这话问出了所有朝臣的疑问,赵祯自然点头道:“没错,大宋的军州早已名存实亡,多时些手下无兵的衙门管理当地百姓,还不如全部取消然后在腹地重新划分府兵十六卫,每卫按警戒范围规定人数不等,少则一万,多则三万。” 一旁捋须的丁谓狠狠的一哆嗦,一小撮白花花的胡子被他扯了下来,这要多少的耕牛补贴啊!即便五户一头耕牛,也要数万头才能够!这还不算武器军资的装配! 丁谓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迅速的出班道:“陛下,如此规模的十六卫,即便是把老臣卖了三司也出不起这钱啊!” 赵祯翻了个白眼,丁谓现在是越老越抠了,三司每年的税赋何止万巨,单单是商贾的关税就能抵得上开国时太祖一年的赋税,这还不算国内商人的赋税,夏秋两税加上公路的税费就更是多得多,十六位的钱财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哦?既然如此那三司的账目整理齐全送到朕的御书房!” 赵祯的话让丁谓尴尬无比,他只是觉得对府兵的补贴太多了而已,没想到官家一下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住,只能无奈的说道:“府兵的用度,三司还是能勉强拿出来的……” 朝中文武听了他的话无不莞尔,这丁谓现果然当得起铁公鸡的名号,官员们去三司支取用度还要被他说教一番,现在官家下旨,他也要鸡蛋碰石头一下。 关于府兵制的十六卫其实并不是很难,自大宋开国以来就有环卫十六卫。也就是环卫官,但是,大宋的“十六卫”只是一种虚衔。它们并不是职能机构,只是设有“上将军、大将军、将军”等几个荣誉官职,没有职能、没有权力、没有属兵、没有定额。 赵祯想要重开十六位便可以利用这些原有的虚衔,把他转移成实权便可,十六位一共八个名称,每卫又分左右两卫,这是为了削弱武将对卫所士兵的控制。左右卫,金吾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 赵祯的方法很巧妙,把这些卫所的驻地就设立在大宋的腹地各处,农忙时耕种屯田,农闲时负责训练,而朝廷配个的军资和武器全数统一保管,每一件兵器铠甲全数记录在案,凡有丢失依法严惩。 而且这些十六位的士兵都必须有家属跟随在驻地,这样朝廷就能完全控制十六位,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赵祯能直接控制十六卫而专门设定的,这些十六位也算是中央在地方上的一支强大武装力量,通过庞大的公路网络,随调随用。 如此一来大宋的可战之兵的人数一下有了质的飞跃,不光有精锐的中央禁军,在大规模战争的爆发下,十六卫所能抽调出来的训练有素之兵最少也有三十万人,而且还都是武装到牙齿,军备齐全的战兵! 对附近州府的支援,剿匪,平叛等事宜完全交由十六位来做,这无疑是锻炼他们的大好机会。 十六卫的出现无疑也解决了大宋武将过多的问题,军武院出来的武将有了去处,其中还参杂着一些外戚的职衔,老赵家一项是不放心武人的,而对外戚也是多加防备,十六位中也有外戚职衔。 上将军各一人,从二品;大将军各一人,正三品;将军各二人,从三品。掌宫禁宿卫,凡五府及外府皆总制焉。 长史各一人,从六品上。掌判诸曹、五府、外府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之多少,小事得专达,每岁秋,赞大将军考课。 录事参军事各一人,正八品上。掌受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给纸笔。 仓曹参军事各二人,正八品下。掌五府文官勋考、假使、禄俸、公廨、田园、食料、医药、过所。 车都尉,掌驭副车。有其名而无其人,大陈设则它官摄。驸马都尉无定员,与奉车都尉皆从五品下。 司阶各二人,正六品上;中候各三人,正七品下;司戈各五人,正八品下;执戟各五人,正九品下;长上各二十五人,从九品下。武后天授二年,置诸卫司阶、中候、司戈、执戟,谓之四色官。 十六卫对大宋的重要可谓是另一个藏兵于民的渠道,几十万人的部队也是采用服役的机制,保证兵员的年轻化和战斗力。 如今的大宋除了赵祯的亲卫司和背嵬,踏白二军,很难看到招募的禁军,就连原本的天子四卫都是役兵。 募兵与役兵的差别就如后世的职业军人和义务兵之间的差别,大宋的募兵更盛,基本是参加过真正战斗并且杀过人的,拥有极其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求生本能。 十六卫的好处便是能给大宋腹地增加一股相当强大的军事力量,赵祯要求亲卫司的武官校尉亲自带领手下去训练十六卫的新兵,务必培养把十六卫培养成不输与禁军的部队。 就在赵祯给亲卫司的老兵训完话之后,三才抱着一个大红色的圆筒急冲冲的走进亲卫司的卫所,双膝跪地的高高举起手中的圆筒:“吾皇天威,兵锋所指莫可敌焉!彭七来报,南海大捷!” 三百名即将前往各州府训练十六卫的亲兵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齐齐贺道:“吾皇威武!” 赵祯接过红色的圆筒,挑开蜡封赫然是彭七的亲笔奏报,麻逸全境被拿下,大军奔赴马六甲海峡,如果一切顺利,拿下当地土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赵祯哈哈大笑:“果然我大宋兵锋所向无敌!” 看来今晚自己可以在舆图上把大宋的领土扩展到整个印尼群岛了,赵祯之所以要拿下印尼半岛的主要目的不光是为了控制马六甲海峡,还有为了使其成为跳板,以便日后进军澳大利亚做准备。 一旦拿下澳大利亚,大宋的土地将会翻上一翻不止,更为重要的是那里的草场肥美,畜牧业将会十分发达。要多少牛羊马匹没有?只要有印尼半岛作为中转站,大宋所需会源源不断的送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赵祯的决心 自从大宋西征党项之后,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在向南发展,开发荆湖平原,开发岭南之地,南灭大理,继而又征伐麻逸,马六甲。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外人看来都是大宋不愿与北方游牧民族交锋的举措,宁愿花费大力气去开发岭南之地和南海诸国也不愿向北前进一分一毫。 赵祯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的地图前,南海诸国已经被涂成了代表大宋火德的红色,自己为大宋不断的积攒力量,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北进攻。 燕云十六州,这个多么熟悉又让人难过的词语,只有在大宋才会有这个词语,因为也只有大宋失去了这片抵挡外族又意义非凡的土地。 这片土地对大宋的意义太过重要,不仅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加因为它是中原王朝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屏障。 三才担心的站在一旁,官家每每看到舆图的时候表情总是如此严肃,甚至充满了悲哀,也不知官家为何有这种悲哀,说的难听一点,三才甚至觉得这种悲哀与亡国一般让人绝望难受,说是国仇家恨也不为过,但这话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敢在内心深处胆大妄为的猜想一下。 大宋失了燕云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太祖道太宗无不想收回,先帝也是如此,可都没有成功,听老不死的陈琳说,每每说到燕云十六州先帝和太宗都是充满失望的,但失望和悲哀是俩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三才哪里知道曾经的历史,赵祯的悲哀是来自于宋史中的斑斑血泪,国力强盛且有明君的情况下,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不那么明显,毕竟大宋可以通过掘堤淹田,使得千顷良田变成泽国阻挡辽人的铁蹄。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是俩个方面的,一方面使得大宋失去屏障,而另一方面使得辽人的发展有了巨大的帮助,燕云之地可不小,拥有着大量的农田和放牧之地,再加上长城屏障和山势奇险,几乎是最理想的土地。 失去十六州,辽人可以直接打到黄河,辽朝也从游牧状态升华成半游牧半农耕,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转换,辽人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所以才会死守燕云之地。 赵祯微微叹息,如果不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拿下这片土地,赵祯都不敢想象后世会如何,所以他才如此急迫的发展大宋的军队,改良大宋的兵制,因为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雄心壮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磨灭,赵祯明显的感觉到现在自己越来越排斥不确定的战争。 攻伐燕云十六州和攻伐西夏,大理不同,这是一种大国之间的猛烈碰撞,辽朝和大宋的军事实力相差并不是很多,大宋的技术装备无法彻底碾压它,何况人家占据有利地形…… 如果石敬瑭的墓在大宋境内,赵祯不介意把他挖出来鞭尸,这种恨意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轻轻的在地图上贴上一个红色的箭头,这代表大宋未来的进攻方向,赵祯依然打算采用爷爷第二次北伐的进军路线,并不直去幽州,而是兵分三路,幽云十六州被冗长的太行山脉分为山前七州与山后九州,相对来说山前七州容易攻取,而山后九州则要徐徐图之。 但兵贵神速,赵祯打算利用大宋的车马配合,兵分三路的拿下整个燕云之地,为此只能以车马并进的方式配合步兵,车马在前装载步兵一路攻伐前往山后九州,而把前山七州交由后面的步卒进攻。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组建十六卫的原因,天子四卫,背嵬军,踏白军,全数成为先行部队,攻取山后九州,深红色的箭头代表着他们的行军路线,而剩下的十六卫则用粉红色的箭头表示。 如此一来能最快程度上的拿下燕云十六州全境! 赵祯眼睛中已经散发着猩红,战场的惨烈画面仿佛如电影般在自己的眼前闪过,华夏的战争永远都是大规模的,永远都是血流成河的,这是任何一个地区也不能匹敌的! 几十万乃至数百万人参与的一场战争是多么的惨烈?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将会吞噬掉多少年轻的生命?哀鸿遍野,流血漂杵怕是也不能表达战争的悲壮,但赵祯义无反顾。 他原本不是个好战的人,但为了长治久安,为何大宋的美好流传下去,为了可悲的历史不再重现,赵祯打算用自己的一切和大宋的繁华做一次豪赌!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三才猛然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冰冷而若有若无的杀意在雕梁画栋的御书房内弥漫着,三才甚至升起一种立刻逃离的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眼前年轻的官家…… 这是三才从未在官家身上感受到的感觉,即便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的时候,官家也没露出如此熊熊的杀意和战意,这战意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自己都难感受到官家的决心。 飞快的瞥了一眼墙上的舆图,无数的红色粉色箭头组成的路线使得三才大惊失色,这不正是大宋进宫辽朝的路线吗?官家打算用兵辽朝了!三才决定之后的这段时间滴酒不沾,随时随地的保持清醒,万万不能把今天看到的一切泄漏分毫,这个御书房也将成为宫中的禁地,自己每日亲自打扫…… “什么时辰了?” 赵祯的发问让三才舒了一口气,赶紧掐断手中的线香道:“启奏官家,已经午时初刻了,官家打算在何处进膳?” “送到后苑吧,朕打算放松一下。” 三才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在三才离开之前,赵祯扭头说道:“以后除了你之外,没有朕的宣召任何人不得进出御书房,甚至包括中宫和皇嗣……” 三才身体微微一颤,立刻点头道:“奴婢遵旨!”看来官家这次是真的要御驾亲征了,瞒着中宫皇后和后宫嫔妃不就是怕那几位担心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皇帝酿啤酒 赵祯看了一眼墙上的舆图,大宋如今的模样和后世相差甚远,大片的土地还在外族的手中,吐番,西夏和辽朝占据了大片的土地,赵祯不管那些地方是沙漠还是沃野,是荒芜还是塞上江南,都要把这一切收归华夏。 亲手关上御书房的门,这里包涵了太多自己内心的秘密,而且整个禁中也之后御书房和寝宫的殿门口增加了带御器械的守卫,御前诸班直一般是在宫墙上,没有在大内通行的权利。 只有寥寥无几的带御器械能在固定的几个点站班。 赵祯漫步在皇宫之中,如今的大宋皇宫看似没有变化,可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大不同,雕梁画栋的建筑,各种彩绘流苏的配置,华美的宫帐,娇羞的侍女,难怪那么多人为了皇位而前仆后继。 穿过后苑的迎阳门,一股活泼的生机便迎面扑来,皇宫中除了后苑是不允许种植树木的,即便有些珍惜花卉也是放在宫殿之中作为装饰用,哪里比得上后苑的生机盎然? 今天是八月十五,王语嫣三女带着孩子们去大相国寺上香去了,即便是赵祯不喜欢佛教,但也不影响人家祈福的信众,即便是王语嫣等人不信佛也依然按照民风民俗去为天家祈求平安。 难得自己一个人在后苑中休息,赵祯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凉亭之中的石桌上是精美的小菜,糖醋咕咾肉,砂锅豆腐鱼,外家加一份清炒倭瓜便是皇帝中午的所有御膳,三才亲自给赵祯盛了一碗雪白的鸡汤后才垂手肃立在一旁。 说实话三才心中有些不舒服,官家富有四海,可中午的御膳却如此简单,现在的大宋即便是小富之家也不止这些菜,相比先帝的豪奢形成对比,这不是做给外臣看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每天如此。 要不是官家的旨意,严令饭菜一切从简,六尚局的大师傅们怕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做一顿华美的御膳出来,多少次了,那些膳食局的大师傅请求自己让官家多点点饭菜,可每次都是一切从简,这让他们觉得心疼。 皇子们的饭菜和官家差不多,唯独和后宫嫔妃以及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官家才肯多点菜。 赵祯看着清脆的黄瓜扭头道:“这是宫中温泉菜圃出的?” 三才赶紧说道:“官家这是凉菜,可算不得大荤……”三才生怕官家把凉菜也撤了,那可就真没几道菜了,皇帝的凉菜能算得上大菜?! 赵祯笑道:“朕有没说什么,这黄瓜如此水灵,待会旭儿他们回来每人送上一盘,权当喝那些果饮子!” 三才赶紧赔笑道:“那是,这皇宫种在后苑,得的是皇家的福祉,自然不同……”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皇家福祉,不过是温泉的水好罢了,没有一点硫磺味不说,还带有一丝的清甜,殊为难的啊!许久未作诗了,拿笔来。” 三才赶紧应下端过笔墨纸砚,赵祯喝了一小盅白酒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微物不能增寿命,万钱一食是何心!” 皇帝的诗自然是御诗,无论是什么时候写下的都要收藏起来,为以后创建御诗集做准备,三才小心的吹干墨迹收好诗稿,官家文采非凡,但却不常作诗,这一篇无意中流传下的诗稿将会成为崇文院中的宝贝。 清爽的黄瓜沾上独特的酱料,味道自不用说,一口咬下满口清爽,在配合凉拌豆腐真是相得益彰,虽不是小葱拌豆腐,但也算得上一清一白。 酒香浓烈,如今大宋的白酒已经能区分酱香型和浓香型两种了,赵祯独爱酱香型,味道悠长甘甜,虽然不如浓香型那么炽烈,却有着悠悠然的感觉。 饮酒境界之类的赵祯不懂,他只觉得微醺是最好的状态,即便如此白酒还是太浓烈的一点…… 想到这里赵祯微微苦笑,自己是想的太靠前了,只考虑到白酒而忽略了淡爽的啤酒,啤酒的原料和工艺相当简单,比大宋如今的白酒酿造要简单的多,而起所用的原料也都能在大宋境内找到。 制作啤酒只需要三种原料,以大麦芽、酒花、水为主要原料,经酵母发酵作用酿制而成的饱含二氧化碳的低度酒,后世常常称其为“液体面包”这是相当妥帖的。 大麦芽随处可见,而酒花在大宋的学名叫做蛇麻草,一般的白酒酿造厂都能生产啤酒,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让大宋百姓适应而已,而赵祯打算作为推广啤酒的人。 一边吃饭一边吩咐三才记下所需的东西:“三才你去给朕准备一个木桶,还有一担大麦芽以及蛇麻草,别忘了还有酒曲,朕要自己动手酿造一些新酒出来。” 三才有些错愕,官家为何要自己酿酒? “官家,咱们六尚局中的存酒还有许多,即便是蔡记的清泉白也还剩下百八十瓶,新酒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喝嘞!” 赵祯笑道:“朕酿的新酒可不用等,酿好便可饮用。” 赵祯打算自己亲手酿造一桶全麦芽啤酒,在后世,好的全麦芽啤酒可是价值不菲,原料全部采用麦芽,不添加任何辅料,生产出的啤酒成本较高,但能吐出麦芽香味。 米饭配合糖醋咕咾肉那是没话说的,两者的结合就像是天生一对,少了谁也不可。 风卷残云的消灭掉桌上的食物,赵祯舒服的打了个饱嗝,皇帝也是人,也需要偶尔放纵一下自己,被政事缠着许久,赵祯打算今天下午利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啤酒搞出来,然后便是等着漫长的发酵了,两个月之后便是品尝劳动果实的时候。 小小的午睡一会,赵祯便被鼻孔传来的痒痒感觉唤醒。 阿嚏…… 打了个喷嚏过后便瞧见灵儿红彤彤的笑脸,赵祯捏了一下便皱眉道:“怎生穿了这么多,待会淌汗了再脱非得得了风寒不可!” 灵儿吐了吐舌头道:“大娘娘让穿的,非说女女不穿好衣服就是失德……” 赵祯笑道:“那既然是大娘娘说的,咱们就不乱跑了,叫上你的俩个弟弟,父皇下午带你们去酿酒如何?” 灵儿睁大眼睛的说道:“酿酒?!好,灵儿这就去叫弟弟去!” 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灵儿赵祯微微点头,如此之小就明白不因爵位而分亲疏远近,自始至终赵祯都从未听她叫过太子弟弟或是晋王弟弟,而是一视同仁的都叫弟弟。 赵旭和赵昀则是毫不在意,随便灵儿怎么叫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三个小家伙居然自觉的维护起天家最为难得的亲情,这让赵祯觉得无比欣慰。 第四百八十六章龙生九子 位居高位者一般发号施令便可,三才对于官家这位大宋主宰的理解自然也是发号施令的。 赵祯惊讶的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内侍对三才问到:“你招来这么多人是干嘛?!朕只是让你准备东西而已!” 三才呐呐的说道:“史记都说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贵为天子岂不是比千金还值钱?这种粗使活岂能让陛下做,我等奴婢来就行……” 灵儿一见自己的快乐就这样被三才剥夺,当然是不肯的,指着三才等人叫道:“父皇,三才又抗旨不尊了!” 对于灵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三才是真心的喜欢,但也真心的头疼。 赵旭就要和蔼的多,笑眯眯的说道:“三才大官的话不假,确实出自史记,明面上是说身份尊贵,不轻易涉险,但其实是讽刺那些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战战兢兢,坐卧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 三才无语的望着俩个孩子,而剩下的那个晋王殿下则是威胁的捏了捏小拳头,这为晋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捉弄人……完全没有他哥哥太子殿下的仁慈。 此时的三才总有一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明明是自己不希望这些粗活累着官家和皇嗣,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不是。 无力的对内侍挥了挥手道:“官家您随意,几位龙子龙孙随意……” 赵祯无声的笑了笑,灵儿活泼可爱,赵旭宽仁有度,即便是反对也说的有礼有节,而赵昀则是……直截了当。 看来三个孩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对,经过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绝不会是死守陈规陋习的迂腐之人,必将成为人中龙凤,赵祯比谁都清楚孩子的发散式教育。 接下来便是父亲和孩子的欢乐时光,赵昀端着一个大大的药舂正不断研磨麦芽,粉碎后的大麦芽在热水中浸泡,释放放出麦芽糖,形成麦芽糖汁,甜美的味道让孩子们忍不住想尝尝。 赵祯用筷子沾了一点分给孩子们,这种糖和麦芽糖没有区别只是没有麦芽糖那么浓稠而已。 过滤网随处可见,毕竟大宋的皇宫中是不会缺少丝绸这种最佳的过滤材料,灵儿随便从宫中的廊柱上扯下一段用小竹条一编就成了过滤网,这和女红用的刺绣很像,但在赵旭和赵昀眼中端是神奇。 麦芽糖汁与谷物分离后被倒进大锅中煮沸,这时候赵祯小心的拿出麻蛇草来调味,麻蛇草的多少直接决定啤酒的口感,多了发苦,少了又没有啤酒独有的香味。 小心的放了一点之后,赵祯觉得差不多了,便把这些烧好的麦芽汁冷却后灌进带有龙头的木桶之中,然后投入酒曲进行封存发酵。 为了老少皆宜,赵祯还专门为孩子们酿造了一桶果酒,他只要度数低的酒类,孩子们也还能适当饮用了,总比他们偷偷喝酒要来的好些。 赵旭在赵昀和灵儿的诱惑下可不止一次喝醉了,也不知怎的,赵昀和灵儿对酒精的抵抗力要比赵旭高很多,三两盅酒都没问题,可赵旭则是一点也不能喝,闻到酒香都有些醉意…… “好了,这就是咱们自己酿造的酒了,等上三五个月之后,酒就会变得香醇,也到了年关,再取出饮用别有一番风味,这可是你们自己酿造的酒!” 三个孩子兴奋的连连点头,赵祯从小就教育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一些东西,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都要知道香喷喷的米饭是从何处来,身上华美的丝绸是怎么一丝一丝纺织出来的。 为此赵祯不惜带领孩子们亲耕亲种,养蚕抽丝,即便是遭到王语嫣的反对也是强硬的要求他们这么做,作为皇天贵胄谁不用农忙养活自己,但一定要知道其中的幸苦,赵祯可不希望孩子们闹出“何不食肉糜乎!”的笑话来。 对于孩子们的教育赵祯看似在放羊,但却从未松懈过,每日几乎都要带着他们学习各种知识,赵祯一直觉得先贤的知识有那些大儒传授就已经足够了,自己所要教授孩子们的是自家的知识,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 危机管理,这是为了避免或者减轻危机所带来的严重损害和威胁,从而有组织、有计划地学习、制定和实施一系列管理措施和因应策略,包括危机的规避、危机的控制、危机的解决与危机解决后的复兴等不断学习和适应的动态过程。单单这一项就够孩子们终生受益的。 赵祯更多的是发挥孩子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获得方法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们道理。 同时赵祯对三个孩子的教育方向也是完全不同的,赵旭是大宋的太子储君,未来的接班人,赵祯需要的接班人其实很简单,并不需要多少的雄才大略,只要一个安分守己,勤政爱民的守成之君便可,所以他培养的赵旭也多时仁爱居多,况且这孩子天生的就是纯洁善良,他母亲身上的那一点商贾的市侩气一点也没有。 任谁看了他都要夸赞一句宽仁有度,即便是要求严格的两代帝师鲁宗道也是佩服的夸赞:“不属乃父!”这是相当难得的评价,能从鲁宗道嘴中说出的话价值千金。 而赵旭的弟弟赵昀则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赵祯说过得到皇位的孩子一定不是最优秀的,赵昀确实比赵旭要更加优秀些,但这是在赵祯的眼中。 几乎大宋所有人都认为赵旭是最优秀的,而忽略掉赵昀这个看似只会舞刀弄枪的少年,说实话赵昀的才智并不输与他哥哥赵旭,甚至单单说智慧的话更胜赵旭一筹,对待人心的观察也是相当的准确,并且能把自己掩饰的如此人畜无害,但他做这么完美就是为了否认自己,小小的赵昀知道,大宋不需要他这样的官家。 定位自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赵旭是接受了别人的定位,而赵昀则是自己定位自己在大宋的位置,以他的能力,只要没有外力干涉,争取太子的储君之位还是有希望的,但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他直接放弃了那个如牢笼般的位置,情愿潇洒的快意一生。 这才是最让赵祯满意的地方…… 灵儿就简单的多,她就希望姐弟三人好好的,兄友弟恭的过完一生,快乐总是常伴她的左右,自然也习惯了这种快乐,谁都是宠着她的,自然她就没有忧愁,唯一担心的也只有俩个弟弟,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三人之间的感情。 第四百八十七章皇宫中的五角星 父子之间的轻松时光总是很快结束的,在王语嫣派内侍来催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有些不舍的望着小小的木桶,相比于木桶里的酒水,制作过程的欢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赵祯微微摇头,自己大意了。 既然皇后派人来催进膳,怕是真的很晚了,王语嫣的好处是能收放自如的控制孩子们与自己在一起玩乐的时间,作为后宫之主的她看的清楚,孩子们需要放松,而官家更是需要放松。 赵祯哪里知晓,最近朝廷的大动作王语嫣都看在眼中,赵祯为了南海和十六卫算是操碎了心,也许在别人看来官家并没有做什么,但在王语嫣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每天有无数的公文急报传至官家的御书房,可以说这段时间穿梭在御书房和嘉肃门的内侍就没停息过,官家御书房的灯也没熄灭过,甚至天光大亮都在燃烧。 王语嫣一想到这里都觉得心疼,没有人比她们这几位后宫之主更了解官家的人了,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年轻皇帝和孩子,王语嫣放下心中的不舒服,微微一笑的说道:“官家来了,三才上菜,听说晌午官家用膳颇多,晚上的胃口也定然是极好的。” 王语嫣不说赵祯还没有感觉,一旦她提起还真的觉得肚子空空的,看来人还是要多活动一下才好,否则连食欲都不振了,三个小家伙几乎是欢呼着向一旁的三才冲去,自然不是因为三才有多吸引人,而是三才带着内侍端来温水给他们洗手,玩了一下午,手上都是脏脏的,洗手之后才能吃饭不是? 今晚的晚膳十分丰富,美味的菜肴一道接一道的端上来,难得全家人聚在一起,赵祯自然不会大煞风景的提倡什么一切从简,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多吃些。 在赵祯看来古代皇子极易夭折的原因便是害皇子积食而控制他们的饮食,宫中的规矩多,要不是赵祯如此开放的性子,三个孩子哪有时间在宫中疯玩,吃得多消耗的多自然不会积食,也不用控制饮食的份量。 杨采薇永远都对大宋的战斗感兴趣:“官家听说南海大捷,咱们大宋的精兵强将又扬名域外了?” 王语嫣不满的皱眉道:“打打杀杀的兵事拿到饭桌上说什么。” “兵事怎么了,官家难道不欢喜?”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欢喜是欢喜,可你们二人如此争论就没甚的意思了,灵儿以后千万不要学大娘娘和小娘娘,她们都是不可取的。” 这算是给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餐桌上终于安静下来,对于过过苦日子的薇拉来说,每一顿饭她都吃的特别享受,用王语嫣的话说是上过大席面的人,可薇拉总是笑笑不说话,继续享受自己的小幸福。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虚幻泡影。 赵祯舒服的享受美食,今晚的烤鸭味道是真的不错,用的还是果木熏烤,林檎散发着的香味完全侵入到烤鸭里,一旁的三个孩子早已是吃的满嘴流油,他们几乎共同遗传了赵祯饕餮的优点,对美食的挑剔程度可谓是达到极致。 孩子们吃完便被赵祯从座位上拎起来,吃了这么多的食物还敢坐在凳子上不起来?相比于才智,赵祯更在意儿女们的身体,即便是才德欠缺,在这个时代只要有个好身体便可以了,毕竟他们的出生决定了他们皇天贵胄的身份,即便是没有什么能力在皇家的庇佑下也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三个孩子不情愿的站起来随着父亲的脚步开始在禁中遛弯,这对他们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没有节制,胡吃海塞一通,现在走起路来着实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好了,都各自回宫吧,朕还要出去转转。” 赵祯的话让三个孩子如蒙大赦,点了点头就飞也似的逃离,刚刚那副沉重的表情也消失不见,赵祯摇了摇头,定然是又约好了去什么地方胡耍去了,否则不会如此兴奋的离开。 三位皇嗣的离开自然有宫中的内侍相随,赵祯方形的离开,他要去看看外朝的修建进度如何了,晚上自然不是查看的最佳时期,但赵祯就是想看看匠人们是怎样在晚上工作的。 到了现场一看,赵祯被匠人们的智慧震惊了,为了不影响禁中的休息,匠人们用一面巨大的铜镜和数面小铜镜放在了火盆之后,熊熊的火光随着铜镜的旋转而照射向固定的地点,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和平常的夜晚一样漆黑一片。 这可不是简单的技术,除非有着精确的计算,否则很难做到光源如此集中与一点,如此明亮的官员堪堪比得上探照灯了,甚至比探照灯还要炽烈。 赵祯对一旁的赵小五问到:“这东西是谁制作的?” 赵小五骄傲的说道:“这是俺师傅做的,师傅的木活计可是顶顶的厉害,连曾相公都夸赞他嘞!官家爷爷,这么晚为何不睡觉嘞!” 赵祯被赵小五的话给逗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朕很老吗?” “不老!” “那你为何叫朕官家爷爷?” “师傅说了,顶顶厉害的人物都要叫爷爷,什么天爷爷,地爷爷,好汉爷爷,关爷爷,官家您当然也要叫官家爷爷了!” 这是什么说法……赵祯无奈的纠正道:“以后万万不可如此称呼,平白的把朕叫老了,营造的进度如何,仔细说给朕听听!” 赵小五点头应下:“回官家的话,这两府衙门合并已经快完工了,按照您的要求,整个衙门成五边形排列,每个衙门通往另一个衙门只需从中间的小池塘绕行便可,不用再从这个衙门通往那个衙门了。” 赵祯微微点头,这次把两府和外朝衙门拆除的主要原因便是为了提高外朝的办事效率,减少推诿扯皮等一系列耽误时间的情况发生。 所有的衙门合并在一起,但各个衙门之间却又是相对独立的,如此一来便有一种收发自如的感觉,而赵祯的灵感自然是来自于后世的五角大楼…… 也不知那些在玉清昭应宫公办一段时间的官员能不能习惯这种高效的机制,但赵祯决定,无论他们能不能习惯都要执行自己的命令,为了让政府机构提高效率赵祯可是没少下功夫,这些外朝的各个衙门被整合成如今的模样,单单是规模就远超从前了,而且其中的园林都是请西京最好的匠人师傅前来营造的,比之以前可是漂亮了百倍不止。 眼前的建筑基本上完工,内部装饰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赵祯相信很快这里就能投入使用,而大庆殿旁的这颗五角星将会成为大宋的标志。 第四百八十八章迁都旧事 五角建筑的优越性很容易被体现出来,当朝臣们看到外朝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后被这样的设计惊呆了,一张平面示意图就放置在原先下马石的地方,所有的朝臣在经过的时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五角形的建筑每一个角都代表大宋的一个重要衙门,两府三司被划到三个院落,而其他俩个院落则是安排门下省和尚书省的,原本靠近外朝的殿中省被搬到了大庆殿的后面专门负责外朝的杂务。 对于三司放在和两府一样的高度,有些人颇有微辞,毕竟三司掌管的是国家财计,而两府则是掌握天下兵事和政事,岂能相提并论? 大庆殿的朝会上赵祯知道朝臣们的疑惑,随即开口道:“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可比。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 这话一下让许多人闭上了嘴,毕竟三司的丁谓也算得上是朝廷的相公,计相也是相公不是? 大宋的万事万物都是围着皇帝转的,皇帝自然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既然皇帝都把三司看得如此之重,那朝臣也就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曹玮出班开始了下一个议题:“起奏陛下,彭七发来奏报,上呈枢密院,我大宋征伐南海诸国,虽有旗帜,却无以徽号,夷狄不知王师所占之地,每每冒犯,还请陛下下旨,明确我大宋旗号,方能震慑宵小。” 没想到彭七居然发现了国旗的这一观点,真是意外收获啊! 赵祯点头道:“曹枢密所言极是,我大宋如今威扬海外,当以旗号为慑,让四海八荒之名皆知我大宋天威!着枢密院中书两府策办不得有误!” 两府官员躬身:“臣等遵旨!” 在古代自秦朝以来直至清末,绝大多数年代是没有国旗的,只有楚汉相争时汉军使用的火凤旗有类似于国旗的性质。 赵祯看来,国旗是一个国家必有的东西,国徽自然也不能缺少,国旗交给两府设计制作,而国徽则是要留着自己设计,不仅要好看,还要有特殊意义才行。 国徽,军徽,军旗,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别小看他们的微不足道,有的时候却能焕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身为宰相的庞籍出班,把话题拉回了南海的事情上:“启奏陛下,南海之地的麻逸已被我大宋拿下,我朝的移民也开始迁往,是否派遣官员前往为百姓入籍,管理地方政事?” 赵祯惊讶的问到:“广南东路已经开始移民了?” 庞籍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广南东路,福建路之百姓早已闻讯王师南定,多有远渡之人回乡奔走相告,麻逸土地肥沃,不用浇灌便自然长出稻米,一年三熟乃至四熟都是常有之事,百姓自然乐意,况我大宋海船四通八达,往来与此几与内陆无异,农人何不趋之若鹜?” 赵祯笑了笑:“民间俚语有云:树挪死,人挪活,百姓会用自己的双脚去选择,如此甚好!”说完又感慨的对朝臣说道:“诸卿可见,如若我大宋昌盛,各地百姓自然降服,安分守己过活,痴愚之人才会谋反叛逆!” 赵祯说的是大实话,谁都知道百姓有好日子过就绝不会冒着杀头危险去谋反,朝臣们齐声道:“陛下圣明!”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大朝会上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国家政事通达,百姓生活安定,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美好的事情?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孔道辅上奏了:“启禀官家,西京之地固守中原,不可小觑,望陛下审时度势,迁都为上!” 所有的朝臣几乎都是惊讶的望着这个圣人子孙,这老小子莫不是疯了?!居然还敢提迁都之事? 陛下早就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此气壮山河之势,岂有收回之理?难道你想让陛下自己打自己的脸不成?! 对于这位圣人子孙,赵祯还是足够有耐性的,毕竟他代表着孔家,而国朝对孔家的尊重也是相当高的,自然不能开口训斥。 不用赵祯自己说话,范仲淹便出班道:“现国家太平,岂可有迁都之议,但西洛帝王之宅,负关、河之固,边方不宁,则可退守,应经营之,太平时居东京,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 这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回答,以大宋如今的国力,基本上遇不到所谓的急难之时,谁不知道范仲淹这是在否定迁都,唯独吕夷简不满的开口道:“范待制此言差矣!经营西京过于迂阔,只是务名无实罢了。” 范仲淹才学出众,一路上都得到赵祯的其中和任用,自然有些不满,转头道与他辩论起来,这在大朝会上是常有的事情,要说口才范仲淹确实甩了吕夷简三条大街不止,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出口成章,四篇策论不用纸笔便脱口而出,其中多有批评之语,一时间满朝文武为之惊叹。 吕夷简大怒,痛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这下乐子就打了,范仲淹乃是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虽有参政之权并无议政之实,被吕夷简的话怼的张不开嘴。 赵祯算是看了一出好戏,两人的辩才可谓是不分高下,范仲淹实事求是,而吕夷简釜底抽薪,但赵祯知道两人再怎么争吵也不过是明争,而并无暗斗,所论也属国事而非私仇,言语间透出一些君子之风。 “两位卿家都扯远了,孔道辅所上乃是迁都,你二人之辩乃是经营与否,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在朝堂之上争辩的面红耳赤有失体统,两人各自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朕念尔等恭忠国事,赏玉带两匹,望尔等不忘初心!” 皇帝都来劝架了,那自然要买面子的,范仲淹和吕夷简大礼拜下:“臣等知错!” 通过两人的争吵赵祯就能看出绝大部分的官员是不像迁都的,不光不想,甚至不愿下功夫经营西京,瞟了一眼刚刚出班的孔道辅,赵祯微微一叹,这老学究的固执还真是厉害。 “散朝之后龙图阁待制孔道辅留下对奏!” 第四百八十九章皇帝的诱惑 被皇帝点名留身奏事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但此时的孔道辅却只能苦笑,皇帝的表情显然不好看,这种玩味的眼神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仿佛把人心扒开,把最阴暗的部份放在阳光下照射一般。 “孔道辅知道朕为什么把你单独留下吗?” 身体微微一颤孔道辅躬身道:“因为臣坚持迁都……” 赵祯收起玩味的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不对!” 见官家表情严肃,孔道辅忐忑的说道:“因为臣一再坚持?” 赵祯笑了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君子之风,何错之有?!“ 孔道辅真的不知道什么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官家恕臣愚钝,着实想不出错处。” 赵祯失望的叹了口气:“因为你的愚蠢,明知自己被利用还依然如此执着,这便更是愚蠢至极!” 赵祯的话如一支利箭射穿孔道辅的胸口,把他心中的那一点阴私之事大白于天下。 颤颤巍巍的跪下:“臣愧对官家的期望,但臣说的话句句属实,虽有小人利用臣,但臣也不后悔!迁都之事乃太祖之议,西京之险要也确实如中原之门户!” 赵祯突然发现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老头的固执不是来源于那些钱财,而是真的想要让大宋迁都。 “那你宅邸中的数箱黄金是做何用的?” 此时的孔道辅反而光明正大起来:“启奏官家,那数箱黄金共有三千余两,折合皇宋通宝约为三十万贯,臣打算一力用在书院之中!” 他的话让赵祯来了兴趣:“哦?大宋的书院已经遍地都是,从蒙学到大学,从小儿到青年皆有书读,皆有师传,你如何还要筹建书院?” 孔道辅微微叹息道:“陛下开文治先河,普通百姓家自然是上得起学的,但清苦人家即便是不要钱也不敢入学,那些年轻的孩子就是家中的劳力,一日读书便少一日进项……还有些人家孩子能读书,可书本,笔墨,纸砚,样样花钱……” 这老倌,赵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坚持自己的观点是没错的,接受别人的钱财是用来安置那些上不起学的子弟,即便是被人利用也无所谓。 赵祯突然提高声音:“孔道辅!孔道辅!朕不知该夸你还是该责骂你,你不适合做朝臣,只适合在书院中传道授业解惑!” 老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官家觉得老臣在何处合适老臣便去何处。” 这就是为人师表,这便是教书育人,老倌一辈子没有得到多少提拔,即便是现在也还是个小小的龙图阁待制,连大学士都算不上,赵祯实在不知道他的官是怎么做的。 “你愿意用孔家乃至整个家族的后人前途作为交换条件吗?朕让你孔家嫡长子孙获得世袭罔替之爵位,但从得到分爵的那天起,你孔家就要永远的退出朝堂,后世子孙不可入仕!” 世袭罔替的爵位!永不入仕! 一个是荣耀无比世间无两,一个是前途暗淡永世不得翻身,这俩个条件让孔道辅纠结无比,官家的提议就像恶魔抛出的果实,垂涎欲滴又要人性命…… 见孔道辅站在那里天人交战,赵祯并不在意,这时候任谁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三才上前续茶水,赵祯端起一杯指了指孔道辅:“给孔侍制赐茶,不着急,这事关乎你孔家百年基业,可要想清楚,否则你这四十五代孙可就成了不孝子。” 越是如此说孔道辅越是难以选择,赵祯继续诱惑道:“如若你答应,朕便封你孔家嫡长子孙为衍圣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又是一把大锤砸下,孔道辅的脸颊微微一颤,衍圣公,这是多大的名头,公爵可不是一般的爵位,仅次于王爵!比之侯爵还要高上一等,再加上衍圣的名头,这……这……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赏赐! 但孔道辅知道,一旦自己得了这赏赐,便相当于把孔家变成了大宋的外戚,有名无实的外戚!想想外戚的遭遇,孔道辅有些犹豫起来。 “官家的意思是我孔家子孙皆不可入仕?” 赵祯点头道:“没错,皆不可入仕,但待遇皆按照爵位赏赐,既然是衍圣公那就必然按照公爵之待遇每月发放俸禄,朕知道你孔家不在意这些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保证以后的孔家子孙皆是出类拔萃之人?永远也不会有衰落的一天?” 见孔道辅微微有些松动,赵祯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虽然不让你孔家子弟入仕,但没说你孔家就可以这样闲下来,教书育人乃是孔圣人的职责,尔等作为圣人之后,背负衍圣之名自然就应当继承衣钵,有教而无类。朕也不会剥夺你孔家师者的身份,衍圣公继续负责祭祀孔圣先师,教书育人岂不更好?” 孔道辅恍然大悟,这是官家赐予曲阜孔家的天大机缘! 孔子从大唐开元中期被唐玄宗李隆基始追谥为文宣王,又以嫡长子为文宣公。直至大宋便再未有任何封赐,到现在孔家尊孔子还是文宣王,嫡长子依然顶着文宣公的大唐封号。 如果被追封为衍圣公,世代相传,整个孔氏家族将会经久不衰,即便是遗存万世也不难! 即便不入仕又如何?孔家子孙本就不应当卷入朝政之中,自己在朝堂中打拼了大半辈子不改初衷,得到的结果还不是如今这样,无奈,无力,无所得! 想到这些孔道辅猛然跪地,双手高高举起的拜下:“官家垂怜之心,仁义之心高如天日,孔道辅叩谢皇恩!” 老倌终于屈服了,赵祯笑着扶起他道:“孔卿家不必如此,衍圣公一爵虽为虚衔,但你孔家却要成为我大宋的万世师表!大宋之治下,所有书院的山长皆从你孔家有德之人充任如何?” 赵祯的话说到了孔道辅的心坎里,教育一直是孔家最拿手的本事,教书育人也是孔家最喜欢的职业,这么多年孔道辅虽然官运不行,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各个出类拔萃。 “官家知人善用老臣叹服!” 孔道辅已经反映过来了,原来官家的一切打算都是想利用孔家的学问与威望扶持大宋的书院和教育,但又不想让孔家成为大宋最有权势的人,首先断了孔家子孙的入仕门路,这便可以毫无阻碍的运用了。 瞧他恍然大悟的模样,赵祯笑道:“明白朕的苦心了吧?民间俚语说的好,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如若你孔家学生遍布天下和朝堂,朕还会如此随和的与你说话吗?” 孔道辅顿时大惊,眼前的官家虽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可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杀意却是让他胆寒,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臣多谢官家成全。” 赵祯摆了摆手道:“回去等着皇家的册封的吧!你曲阜孔家的宅邸就要变成衍圣公府了,朝廷会派能工巧匠前去修建。” 孔道辅躬身告退,直到彻底出了对奏的紫宸殿,一阵清风吹过,他这次才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 第四百九十章衍圣公 时间就像一个温柔的小偷,总能无声无息的把最宝贵的东西从人们身边悄无声息的偷走,岁月蹉跎,一晃眼年关将至,大宋将迎来全新的一年,新的一年自然有新的年号,皇帝把这一年的年号定为景祐。 当然这是从中书省送来的一堆年号中选取的,赵祯在看到景祐的年号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它,不是因为这个年号有多好,而是他想继承原先的历史。 虽然历史已经能被他改变的面目全非,但赵祯觉得还是应当这么做,往昔的大宋和现如今的大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自己应该算得上是比宋仁宗更为优秀的。 腊月二十九,赵祯毫不犹豫的下旨宣布册封曲阜孔家嫡长子,孔子四十五代孙孔道辅为衍圣公,一时间天下大震! 大庆殿中,所有人都被这条突如其来的册封给震住了,即便是两府相公稍稍收到一些风声,可却没想到官家的动作如此之快,给孔氏后人的册封如此之高! 直接封公爵,还是响当当的衍圣公,这在整个大宋仅次于王爵之下,甚至衍圣公的名头比嗣王还要高上一等! 嗣王在大宋就是个摆设,谁不知道大宋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 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为环卫官,再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衍圣公就是除了亲王第二高的爵位,如何不让朝中的文武惊讶。 但孔道辅毕竟是孔子嫡亲的直系子孙,前朝多有册封,唯独到了大宋还没有什么封爵,原先还顶着大唐文宣公的名头,说出去确实让大宋不体面,官家这么做倒也是无可厚非。 唯独让众人不明白的是昨日孔道辅当朝提议迁都之事,且被官家留身奏事,众人都以为他会被官家斥责,今日都是等着看他孔道辅笑话的,谁曾想居然直接被封了衍圣公! 在众人转不过来的时候,赵祯又是补刀:“孔道辅,上前听旨!” 孔道辅今日穿着朴素,腰间的玉佩,玉带,挂饰一律没有,只单单一件朝服,一块笏板便孑然一身的来了,稍稍整理一下便出班道:“臣孔道辅敬听圣谕!” “孔道辅,朕封你孔氏嫡出子孙为衍圣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然孔氏子孙不得入仕,不得荫补,为人师表选有德者充任书院山长,你可记下?” “臣谨遵陛下圣谕!” 哗……文武官员站班的队伍一下忍不住爆发出嗡嗡声,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不得入仕,不得荫补?这就是相当于给了孔家无上的荣耀并束之高阁,剥夺了孔氏子孙做官的道路,在许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殿中御史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站在原地听着朝臣们的交谈,手里的两块笏板如同摆设,让赵祯不满的望了他一眼。 三才站在一边惊奇的望着大殿,这还是大庆殿第一次出现如此奇景,要不是官员头上戴着的长翅帽,这些人非得把脑袋凑到一起去不成! 赵祯扭头看向三才,这货居然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看见孔道辅的脸颊都抽抽了吗? 轻咳一声惊醒三才道:“别看热闹了,敲板!” 三才赶紧击打手中的板子,清脆如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慢慢的回过神来,刚刚官家的旨意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些,以至于此时还没反映过来。 殿中御史赶紧补救,击打自己手中的朝班开始维护起朝堂的秩序,此时他才感觉到官家的目光不善。 等整个大庆殿中鸦雀无声的时候,赵祯这才开口道:“着将作监挑选能工巧匠按亲王制修缮曲阜孔府。” 这是实实在在的给予一切亲王待遇,但谁都知道官家把孔家的入仕之途给彻底切断了。 孔道辅再次拜下:“谢陛下隆恩!” 夏竦站在一边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就为了求稳把自己整个家族的前途葬送掉,这简直是愚蠢至极,微微抬头偷瞄了一眼上首的赵祯,不用说这定然是出自官家的手笔。 和夏竦不同,鲁宗道则是微微点头,在他看来孔道辅牺牲孔家后辈的入仕一途,却为整个孔家争得了昌盛。 没有哪个家族是长盛不衰的,孔家想要保证家族的昌盛那就必须要牺牲掉一些东西,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即便是孔家子弟没有入仕的希望,但单单一个衍圣公的爵位就足以。 在鲁宗道看来,孔家以诗书传家,以礼乐继世,自然就该教书育人,读书做学问,没事扎到这朝堂的浑水之中干嘛,就孔道辅而言,他便是个入仕失败的例子。 鲁宗道能做到副相的位置,才学和见识还是有的,孔家人入仕天生就有一道枷锁在他们的头上,家规,德行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上上之举,稍有隐私也会被人家抓住然后用来攻击。 孔道辅年轻的时候和别的官员一起去妓馆,眠花宿柳之后同僚无事,只他一人被御史弹劾,援引孔家规矩,礼法不存为由,数次上疏先帝,致使先帝大怒斥责。 单单是这种小事便让他吃亏,如何大展拳脚? 朝堂多了个衍圣公,却少了一帮孔家子孙,这对许多人来说是极好的事情,没有孔家人入仕的朝堂自然也少了些许竞争,给更多的年轻人留下了机会。 要知道经过系统的礼法教育,孔家后人个个知书达理,极得他人尊重,自然也被官家看重,提拔,升迁也高人一等,说实话对于他孔家得了衍圣公的爵位让许多人嫉妒,但嫉妒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孔家的子嗣将会退出大宋的朝堂,成为有教无类的教书先生。 散朝之后,所有的文武官员几乎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就连两府相公也是如此,今天官家封爵孔氏后人衍圣公,着实给大宋掀起一场震动,不单单是皇宫里的官员,当赵祯的圣旨昭告天下的时候,民间的百姓也跟着炸开了锅。 第四百九十一章看穿一切的夏竦 孔道辅的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和愧疚,但当他看到朝中文物群臣态度各异的时候便释然了。 自家事自家清,孔家子弟进入这朝堂定然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教书育人的高德,世袭罔替的爵位,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些更适合孔家? 东京城中的百姓在看到皇榜诏书后纷纷议论,一大群人围着皇榜讨论:“这孔圣人家的子嗣有福了,官家封了一个衍圣公,这是多大的荣恩啊!” 一旁书生模样的人笑道:“其中的关窍你们怎生知道,这孔圣人的子孙虽得了衍圣公,可却失去了的却更多,他们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做多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原先说话的中年人提高声音叫道:“先生怎么了?先生也是顶顶好的!” 中年人的话让许多人赞同,现如今先生在大宋的地位可高了,大宋的书院遍地都是,谁家的娃娃都能有个学上还不用给束修,朝廷每月都会给书院发放用度。 自然先生的地位也随着这种免费教育而提高很多,在他们眼中先生才是书院的核心,朝廷虽然每月发放用度,可还不是要先生来授课? 先生的地位在百姓心中如此之高何况至圣先师的孔圣人后代? 百姓们对孔家那是尊敬有嘉,千百年来的封建王朝几乎都选择推崇孔子和他的儒学,皇帝也都是打着外儒内法的旗号,即便是汉武帝和唐太宗这样锐意进取的帝王也都是如此。 中原王朝的百姓一直都是把孔圣人看作是无人能取代的大贤者,何况是他的后代现在全都从事教育? 孔道辅的选择其实是最为睿智的,对于士大夫来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品德和名声! 名垂青史的曲阜孔家就如同一眼清泉,虽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可荣耀无两的爵位,誉满天下的名声都能成为最有利的武器,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孔家。 就如同眼前这个书生,稍稍有一点的不屑便立刻招致众人的攻击。 眼前这一幕不光是孔道辅看到了,夏竦同样站在一旁,此时的他脸色难看,自己居然算错了,没想到这如老好人一般的孔道辅才是最为狡猾的,孔家即便是在民间都有如此声望,更不用说在朝堂之中了。 夏竦都能想象的出来,一旦朝中有人攻击孔氏子孙,定然会招致天下那些“愚民”的口诛笔伐,到时间的孔家才是最为可怕的,百姓们又不知道孔家是被官家逼迫放弃入仕的,他们看到的只是孔家想让他们看到的。 一个家族一心一意的履行祭祀这是孝,自愿放弃入仕的机会这是忠,教书育人开化百姓这是善,这样的家族谁敢对它下手,除非是想与整个仕林为敌! 还好官家断了孔氏的入仕之途,否则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开枝散叶的成长起来,怕是连皇帝也不好驾驭它! 现如今学子即便是从孔家大德的手中卒业也没用,所有参加科举的学子都是天子门生,如此坐师一说就与孔家无缘了,而且官家还掌握了士子的任命,这就是握住了孔家的命门。 夏竦看向孔道辅的时候再也不用轻视的眼神,这老倌着实有着大智慧,看似一步臭棋却活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条生路来,真是大智若愚啊! “原鲁兄可喜可贺啊!”夏竦笑眯眯的走上前对着孔道辅作揖道。 瞧见来人是夏竦,孔道辅脸色一变,露出尴尬的表情道:“子乔莫要笑话老夫,这……这何喜之有啊?!” 还在装蒜,夏竦最受不得孔道辅这样。 夏竦承认自己是真小人,而他孔道辅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伪君子了:“你孔氏一族得了衍圣公的封爵难道不因祝贺?”说完又凑近道:“更何况你孔家以后无人能敌了。” 孔道辅微微一颤,心中大骂,还是被这老狐狸给看端疑了…… 但无论心中怎么骂,表面还要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子乔说笑了!不是什么无人能敌,不过是无欲则刚,有容乃大罢了!” 夏竦真的很想把自己的拳头砸在这个老倌脸上,什么无欲则刚,什么有容乃大,你孔家在鲁地的势力之大怕是都超过皇权了吧?!原本就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模样,现在说无欲则刚这样的话来? 夏竦笑了笑:“老倌,在我面前你就没必要这么掩饰了。你孔家打的什么算我会不知道?但你要记住,老夫的眼睛一直钉在你孔家的身上。” 孔道辅轻蔑的笑了笑:“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我孔家已经被官家彻底断绝朝堂,做一个举世无双的豪右之家有何不可?只要在中原便再也翻不起风浪来!” 夏竦默然,确实如孔道辅所说,自己即便是能盯着他孔家一时也不可能盯着一世,只要大宋天家时刻谨遵陛下的圣谕便无事矣! 夏竦头也不回的走了,孔道辅施施然一礼躬身相送,无论何时何地,他孔家的礼数都是要做的周全…… 孔道辅沿着南门大街步行回家,他要让天下人看到他这个衍圣公的平易近人,一路上许多认识他的人主动行礼打招呼,孔道辅都是拱手回礼,一路走来没有拉下一个人,冬烘先生的模样让人觉得冬日里都温暖如春。 上至官员,下至平民无不夸赞他的礼数,但当他回到东京城的宅邸时却皱起眉头,原因无他,东京城的孔府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门口甚至有家丁站班! 这可如何使得? 孔道辅见四周的路人皆敬畏的远离孔家大门,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气急败坏的走上前去喝到:“谁让你们如此的?我孔家之门乃大开之门,天下人皆可避雨与檐下,讨水与井泉,如此阵势岂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此乃祸害我孔府门第!” 下人赶紧说道:“咱们现在不比之前,您马上就是咱大宋的衍圣公,这点气派都没有……” 孔道辅气哼哼的走进大门,见四周无人含恨一掌拍在管事的脸上:“糊涂人做糊涂事!我孔家乃礼乐之家,先祖的论语十则第一句是怎么说的?!” 管事的呐呐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孔道辅指了指门口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样还能有朋自远方来吗?人家即使想来见到如此阵势都避之不及了!从今日起再敢这般必将你扫地出门!” 管事连连点头:“小人记下了!” 直道孔道辅走远,管事的才自言自语道:“老爷这是弄假成真了,装的再平易近人也不能连威严也不要了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蔡伯俙的毒药 赵祯在蔡伯俙的驸马府中闲逛,驸马府的管事蔡石骄傲的站在花园的门口,谁家能得到如此恩荣?整个东京城唯独自家的驸马府官家常来串门,换做谁家能得到这份荣耀? 蔡石无意中瞟了一眼,正瞧见一旁的月亮门挤着一群人探头探脑,喝骂一声:“你们这帮浑人探头探脑的成何体统,要想看就站好了光明正大的看便是,官家还能吃了你们?蔡奎说你呢,这么大的一个人拿个托盘能遮掩住你?!” 蔡奎憨笑道:“管事的,俺听俺娘说,官家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来给咱大宋的百姓谋好日子过的,身上有大运气嘞!是也不是?” 蔡石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你娘还是老人家有见识,这话说的体面!” 蔡奎扭捏的凑上前道:“管事的,你也知道俺家婆娘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男娃出来,官家有大运气,能否让俺前去奉茶,也好沾一点回家生个男娃不是?否则咱家就算是断了香火了!” “呸!官家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来给咱大宋百姓谋福祉的,你生不出男娃连观音菩萨都帮不了你,还想从官家身上沾染大运气?!” 蔡奎连连点头道:“佛爷可不能与官家相比,官家定然是比佛爷高强的,您说是不是?求求您了,待会就让俺山前奉茶便是,回家说给俺娘听也能让她对媳妇好一点……” “你也还算是孝顺,为了讨老娘欢心,也罢待会就让你奉茶便是,可要小心伺候,不敢失了礼数!” 蔡奎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多谢管事的,您好人有好报!” 蔡石笑骂道:“还不快去准备,用咱们蔡记最好的镇山红,官家就爱这一口,说不定高兴了还能让你来个双黄蛋也说不准!” “唉!俺这就去沏茶,您老放心嘞!” 瞧见蔡奎欢天喜地的离开,剩下的人嫉妒万分,蔡石笑道:“你们莫要眼红,蔡奎家中有难处,人也孝顺的紧,但你们也不是没有差事,待会蔡奎奉茶之后,你们还要上饼子,端果盘,哪样能少了靠近官家的机会,要是官家留下用膳了,嘿,你们可就有福气了!” 众人的眼睛一亮,这话说的是啊!官家经常在府中用膳的,而且都是顶顶的随和…… 蔡伯俙府上的园林怕是在东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仅次于赵祯的后苑,所以赵祯没事的时候常来闲逛,一是找人说说话,二是看看园林换换口味,后苑的景致即便是再美也会有看腻的一天不是? “你的园子端是漂亮精致,下了不少功夫吧?”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莫要笑话我了,什么景致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消遣换气的地方,还不是为了让妙元住的舒服些,听匠人们说这是什么洛阳园林配合南方园林共建而出,既大气又精致,外放内敛自如,可在臣的眼中不过是道景致罢了……”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苦笑道:“朕就喜欢你的直爽,但你也应该知道直爽最令人讨厌了……” 蔡伯俙随便的拱了拱手道:“官家恕罪!” 赵祯摆了摆手:“孔家的事情你怎么看,说给朕听一听,也好有个启发。” “孔家?” 蔡伯俙走进眉头想了想道:“官家想听实话?”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这里就朕和你二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莫要吞吞吐吐。” 蔡伯俙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以为官家对孔家的处理并不是很好。” 赵祯眉头一紧,在他看来他已经把孔家压制的很好了,怎么蔡伯俙觉得非也? “官家不必如此,孔家在曲阜乃至整个鲁地都相当有威望,甚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千年世家把当地的良田几乎侵占一空,而当地百姓几乎都是他孔家的佃户,自前朝乃至国朝都是免去空孔家赋税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些农人都是直接向孔家缴纳夏秋两税?” 蔡伯俙苦笑道:“何止于此?打猎,养蜂,开垦荒地,连打的柴都是得送一份到孔家!当地官员说是朝廷派遣去管理百姓,还不如说是去给孔家当差的,他孔家的大院本就是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府宅,里面更是仿照六部而设六厅,在二门以内两侧,分别有管勾厅、百户厅、典籍厅、司乐厅、知印厅、掌书厅、这些厅房管理孔府事务,陛下,孔府的家大业大可见一斑啊!” 赵祯默默不语,看来还是小看了孔道辅的伪装,自己被孔道辅落魄的假象和炉火纯青的表演给蒙蔽了…… 作为皇帝,什么都能容忍,因为皇帝的胸襟要比大海还广博比天空还浩瀚,但赵祯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别人当成傻子来欺骗。 “朕断了孔家的入仕之路,你怎么看?” 反正也扒出了孔家的黑历史,蔡伯俙也不在意和这样了,瞧见官家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蔡伯俙不介意火上浇油:“陛下觉得孔家是靠入仕站稳脚跟的吗?还是说朝堂中有他孔家的靠山?” “唉!也对,孔家需要什么靠山,也不需要入仕,他家只需要自曲阜之地保持土皇帝的常态就行。诗书传家,礼乐继世,朕居然还就相信了……” 蔡伯俙笑道:“其实只不过是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而已……” 赵祯蹲下拔起一株杂草道:“朕明白,可就是下不了手,千年孔家,就连朕这个皇帝也轻易动不得,他家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仕林中有多少人崇敬之,有多少人把曲阜当作是圣地。” “陛下您瞧瞧那株牡丹花可好看吗?” 赵祯笑道:“当然开的鲜艳,但太艳了些就有些妖了……”随即猛然拔了那朵牡丹道:“你的意思是有过而不及?!” 蔡伯俙嘴角抽搐,这是赵妙元最喜欢的一株牡丹花。 “然也,陛下何不把孔家捧的高高的,养起来?然后把那些百姓解放出去,孔府的花销由朝廷一力承当,无论他孔家有多少人都由朝廷养着,侍者,侍女都由朝廷选送……” 赵祯大笑道:“你这出计划端是个毒药,但却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毒药。孔家重视名声和清誉,那朕就都给他,不仅给他还要让他家高高在上,朕要把他困死在府宅之中!” 第四百九十三章驸马府中的猛士 赵祯是很欣赏蔡伯俙的计策的,高高捧起的绝户计简直是毒的不能再度,也恰巧是以毒攻毒。 你孔家不是重视名望与清誉吗?那朝廷就给你名望和清誉,但同时你要把自己的偶像包袱放下,别把曲阜乃至整个鲁地变成你孔家的后花园。 齐鲁大地之上,多出慷慨豪壮之士,山东大汉的豁达爽利赵祯是见识过的。在蔡伯俙的描述下,这些豪爽的山东人居然被孔家如此驱使,这让赵祯很不开心。你孔家占据良田也就算了,还把当地百姓变成佃户,世代为你孔家耕种? 赵祯稍稍一想便明白蔡伯俙所说的话像是谁的口气,俨然就是夏竦那货的! 满朝文武中能相处这出毒计的人也只有他夏竦,蔡伯俙,不是赵祯小看他,而是太了解他了,这种翻手为云覆为手雨的阳谋也不是他蔡伯俙能想出来的。 赵祯作为皇帝对自己手下的每个朝臣都了解的透彻,这出计策大抵是夏竦策划,其间的小细节怕是和丁谓也拖不得干系,俩个老狐狸出手算计孔家,以蔡伯俙这个简在帝心的人为说客,孔家还能玩得转? “以后夏竦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说,丁谓也是如此,怎么你蔡伯俙什么时候变成巧舌如簧的说客了?别人不了解你,朕还不了解你?你的师傅也算是没白教你,瞧把你能干的……” 既然被官家识破,蔡伯俙所幸无所谓起来,无奈的开口道:“臣就知此事瞒不过官家,两位师傅还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打算暗渡陈仓的瞒过官家慧眼!” 赵祯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倒是光棍,直接把丁谓和夏竦卖了。” “反正官家已经猜到,不如说出好了。” 说完抬手虚引道:“官家请入避风亭用茶,这是蔡记最好的镇山红,最适合这冬日饮用,暖胃的紧!” 入了避风亭蔡伯俙对一旁的蔡奎招了招手,蔡奎兴奋的端着茶盘到了一旁的小亭子中,在石桌上放下温暖的小火笼,有在一旁升起银丝炭的火盆,小亭子瞬间就温暖如春。 冬天围着火盆取暖,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最是惬意不过的事情,红茶的散发着香醇的味道,花香,蜜香,果香三种香味都在证明眼前的温暖的茶水是上等的好茶。 所谓的镇山红便是响当当的祁门红茶,早在唐朝时陆羽茶经中便有过记载。 赵祯端起闻了闻,味道果然香醇,喝到腹中自有一阵温暖升腾而上,舒服的呼了口气道:“你这生活端是舒坦无比啊!”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这还要多谢官家的仁慈,这让臣下回家过年……” 赵祯摇了摇头:“朕是不希望你回家过年的,但顶不住赵妙元的苦苦哀求,是朕命你这次赴任不带亲眷的,自然就要招你回来过年。云南路的奏疏写好了吗?朕还等着看嘞!” 谁知蔡伯俙认真的点头道:“已经写好,一直揣在臣的怀中。就等着官家过目呢!” 赵祯撇了撇嘴,这货定然是知道自己会来他的府上,否则也不会准备的如此妥当,后宫的三个婆娘嘴有点不紧啊! 当然赵祯不会说破赵妙元从后宫打探消息的事情,关心蔡伯俙这并没有错,赵祯对自己的妹妹和妹婿还是相当照顾的,天家的亲情最是难得。 赵祯一项是小心维护天家的亲情,生怕自己成为老爹嘴中的独夫,一旦如此怕是再也做不回纯粹的自己,即便是把大宋的铁蹄推到多瑙河畔又如何? 赵祯杯子里的茶水就没断过,喝完一点一旁的侍者补上一点,而蔡伯俙的杯中早已是如干涸的土地。 “你这憨货为何总是往朕的被子里续茶,没瞧见你家驸马的杯子都空置许久了吗?” 蔡奎憨笑道:“官家来了俺就有些不知所措……” 蔡伯俙揶揄的笑道:“这憨货哪是这么说,他想沾染一点官家身上的贵气嘞!” 赵祯并不生气,转头奇怪的问到:“朕身上何来的贵气?” 蔡奎搓了搓手道:“那自然是有大运气,官家贵为天子,乃真龙现世,百姓们都说您是赤脚大仙转世嘞!” 赵祯忘了一眼蔡伯俙道:“这话不会是你叫他说的吧?你知道朕不喜欢这一套。” 蔡伯俙无奈的苦笑:“官家,这厮定然是有事,否则绝不会说这样的奉承话,连臣这个驸马都没听他拍过马屁嘞!” 赵祯看了看蔡奎:“这货难道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成?” 蔡伯俙指了指蔡奎道:“官家看他的身型如何?” 赵祯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也就一般,在禁军中多的是这样的琵琶腿,车轴身的。”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那臣下说他能开三石弓您信吗?” 赵祯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石弓?这憨货的臂力得有多惊人啊!要知道大宋的三石弓乃是三百七十多斤的力道,赵祯有些不相信的捏了捏他的膀子,上面全是结实的肌肉,硬的如石块一般。 整个大宋军中有这样臂力的人怕是也不会超过十几个吧? 即便是自己的带御器械和亲卫司也拿出不几个同他一样的人,但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官家知道吗?这憨货不光臂力惊人,还有一身好武艺,比之您的带御器械也不差的。” 赵祯随意的说道:“那就来一段拿手的助兴吧!” 在他看来蔡奎的武艺顶多就是能打一点,所谓的江湖武功之类的东西赵祯是不太重视的,所谓的武功也不过是让人灵台清明,反映更加敏捷,力量更加强大一点罢了,真要有那种飞起来像鸟一样的轻功还需要信鸽送信?直接派人飞回去不就成了! 但接下来一幕着实让赵祯吃惊,蔡奎的一个冲拳直接奔着一旁的石头栏杆而去,拳头带着呼啸声砸在栏杆上让赵祯不忍直视。 在他看来这一拳砸实了定然是个粉碎性骨折之类的,可结果让他目瞪口呆,栏杆应声而断,一些碎片飞入远处的花丛消失不见…… 赵祯真的很想看看这蔡奎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居然违背了物理学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没理由石头栏杆都承受不了的力量他蔡奎的拳头能承受啊? 蔡伯俙笑道:“官家如何?这蔡奎可否为一猛士?” 赵祯真的想说一句好宝贝,但生生忍住。 “嗯果然一身勇猛,武艺高强,堪为入幕之宾!蔡奎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朕都能赏你!” 蔡奎想了半天呐呐的说道:“官家不用赏赐俺什么,俺只要能从您身上沾点运气就成……” “哦!这是为何?” “俺家婆娘连生三个女娃,俺想要个男娃……” “滚……” 第四百九十四章昆明的由来 对于蔡奎这种把皇帝当成吉祥物的行为赵祯是哭笑不得的,你生不出儿子找皇帝有什么用?皇帝又不是送子观音! 赵祯看着蔡奎委屈的模样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么大的一个汉子扭捏成这样实在是受不了。 “也罢,朕给你指条明路,能生娃说明你夫妻二人身体没问题,生不出男娃只不过次数少了,多试试吧!” 噗……咳咳…… 一道红茶从蔡伯西的鼻子里喷出,呛得他连连咳嗽:“官家……官家……圣明!” 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官家居然说出这样风趣的话来。 蔡奎欢天喜地的走了,在他看来官家的话定然是没错的,自己回家后多和娘子敦伦便是,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定然是托官家的福,定要在家中坐北朝南的地方给官家立个长生牌位,那不管用的佛爷便可送走了…… 蔡奎这样的猛士居然在蔡伯西的府上端茶,赵祯扭头道:“你这府中的侍者不会个个如此吧?朕可看着眼红嘞。” 蔡伯西笑了笑:“官家说笑了,寒舍的侍者要皆是如此那可了得?早就被宋小乙给挖走了。但官家可知孔府又有多少的能人异士?据我所知不下百余人!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赵祯知道蔡伯俙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宋所谓的江湖与武林其实真实存在,国家之大总能出一些能人异士,而且大宋自太祖以来便推崇民间百姓结社自保,什么弓箭社、山水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都有,自然也就形成了所谓的武林。 有些人打着行侠仗义的口号却干着偷鸡摸狗的营生,书生结社多时以诗词歌赋为主,而武人结社那就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了。 结社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出现了一些超越常人的能人异士,比如蔡奎就是其中之一,又如黑手中的许多人都是从结社中挑选出来的,就连鼠三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可见大宋的武林还是相当繁荣的。 赵祯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武侠梦嘞! 可随着现实的发展,他的武侠梦早就破灭了,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只不过是一群过街老鼠,原本躲在东京城的下水道中干着男盗女娼拐卖人口的活计,随着无忧洞的被摧毁改变也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如今的东京城别说是丐帮,就连乞丐都不会有多少,身体健全的自然能在工厂中谋得生计,即便是老弱病残的也能得到福田院的照顾,现如今的福田院已经被赵祯严格管理起来,再也不是那人间地狱。 赵祯身为大宋的皇帝对武侠这种东西越来越抵触,富人的财富也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的,凭什么就要劫富?济贫也是个朝廷的事情,武人何以擅动? 所以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在赵祯眼中也都变成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孔家的这股力量朕自会处理,大宋的所有结社皆需到地方州府备案,否则一律视为乱民。” 蔡伯俙拱了拱手:“官家圣明,百姓多受结社之扰,如今官家做主必定一扫往日浑浊。” 赵祯笑道:“你就莫要说这些恭维的话了,云南之地的情况如何,朕让你带去的工匠和司农可否正常运作?” 蔡伯俙双手递上奏章道:“臣以拟好奏疏,恭请官家过目!” 赵祯一边翻开奏疏一边道:“你详细的说说,并且把一些不能在奏疏上说的东西也说出来。”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官家了解自己,许多事情都无法在上呈的奏疏中说清楚,还需官家定夺才好。 蔡伯俙稍稍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担任一路长官,安抚使的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做,忐忑的说道:“启奏官家,彭七留下的三千精兵已经为匠人和司农建好城寨,并且有这三千精锐的守护定然不成问题,况且还有包拯的配合,推行良策对云南之地的百姓多有照顾,最为重要的是他能对我汉地百姓和云南蕃民一视同仁。”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云南的政事奏疏中多有详述,你只说说朕交代给你的差事便可。” 蔡伯俙点头道:“咖啡已经栽种,由最好的司农负责照料,此物多喜阳光和潮湿,云南之地最适合不过,农人说了这咖啡伺候起来也不是很费事,浇水上肥即可。而玻璃匠人的工厂也准备妥当,所需的材料在云南之地都能轻松找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匠人已经能烧出半透明的琉璃,距离官家要求的纯透明的琉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以赵小五为首的大匠们也已经开始考究蒸汽机了。已经有一两个简单的模型做出,不用人力畜力便可驱使小车,端是神奇无比,可为我大宋再添劳力。” 赵祯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何困难定然要及时上疏,朕自然会大力支持。” 蔡伯俙赶忙开口道:“确实有难处……” “哦?有何难处?” 赵祯明白,蔡伯俙一般不会轻易开口,一旦他说有难处,怕是问题还不小。 蔡伯俙呐呐的说道:“唯一的难处便是道路的问题,如今我大宋的公路遍及全国,但唯独云南之地后归王化,这道路多是大理遗存,破败不堪不可大用。” 赵祯明白蔡伯俙的意思,道路是个大问题,别看它不参与生产也不是主要的生产要素,可一旦离开顺畅的交通,云南之地还真的不容易和中原沟通,到时间云南种植出来的咖啡和精美的玻璃还怎么运送到中原乃至辽朝西夏? “嗯,云南之地的道路朕自会帮你解决,如今朝廷也有富余,云南路的所有道路皆由朝廷一力承担,商人不得插手,就从大理城修道至鄯阐府,然后再途径乌蒙部直至泸州便可。” 蔡伯俙连连点头:“官家圣明,咖啡园和匠人的工厂就在鄯阐府,那里四季如春,温暖异常,最是好地方!” 赵祯笑道:“嗯,晋书中说当地夷人“大种日昆,小种日叟。”既然如此,那便定名为昆明好了。” 蔡伯俙笑道:“官家以夷人种族之名为州府,当地百姓自然感恩戴德收归王化,包拯的差事也好做了些。” 第四百九十五章客来欧罗巴 云南对赵祯来说很重要,它算得上是大宋的后方,腹内之地。 即便是西夏和辽朝的密探也很难深入到那里,大宋的咖啡种植园以及琉璃厂和蒸汽机试验基地在那里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同时赵祯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蔡伯俙,大宋的军械司火器局也即将前往云南昆明附近的城寨。火炮这种攻城利器当然是重中之重,大宋领先于西夏和辽朝的科技是一种强大的优势,赵祯要一直保持这种强大的优势。 蔡伯俙见官家默默不语,也不多问,官家必然有大事要考虑,自从亲政以来,官家的心思便越发沉重了。 “官家已经晌午了,是不是在寒舍用膳?” 赵祯回过神来:“嗯,就在你府上用吧,也好尝尝你蔡记大师傅的厨艺。”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说笑了,咱们蔡记的厨艺还不都是从官家您的身上传授下来的,别人不知我可清楚的紧,当年要不是您的注意,蔡记也不会成为如今的庞然大物。” 赵祯笑了笑:“朕只是告诉你们一点技巧和运营方向而已,剩下的还是你和蔡记人的功劳,如今的蔡记已经称为大宋乃至整个乾坤宇内最大的商号,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它皇商的身份,另一个原因是你们运作的好。否则朕即便是给你们再好的渠道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蔡伯俙点头道:“官家说的是,现如今我大宋商贾之名已响彻四海八荒,只要有丝绸的地方就会有我大宋商人,口碑声誉自是没话说,许多商贾都知道自己不光是代表商号,更是代表咱大宋嘞!” 有这种觉悟是好事,商人自觉的维护荣誉,整个大宋的商人声誉都变得极好,唯独觉得大宋商人不太友好的也只有西夏和辽朝了,因为出售给他们的商品价格极其昂贵。 但大宋的商人的服务态度依然是让人无可挑剔,甚至有些人还为辽人着想,搞一些小小的促销,但商品的价格绝不会低于往日,只不过是卖五赠一罢了。 现在的大宋商人有一点威尼斯商人的感觉,产自于大宋的精美货物成为了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轻易拒绝的商品,不仅仅是大宋的周边地区,就连远在多瑙河畔的神圣罗马帝国都是趋之若鹜。 赵祯和蔡伯俙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的时候,驸马府的管事蔡石恭恭敬敬的上前躬身道:“启奏陛下,鸿胪寺中丞景明前来见驾。” 三才被赵祯留在了宫中,这次他只带了亲卫司的人便微服而来,自然蔡石也就接替了三才的差遣,唯一不同了的便是他的身体不同于内侍。 “传他进来……” 这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亲自找到了蔡伯俙的府上,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景明怕是已经寻过两府,两府又派内侍入禁中得到自己在蔡伯俙府上的消息。 景明一路惊讶的进入驸马府的后院,眼前美轮美奂的模样让他差点看呆,当蔡石善意的咳嗽一声提醒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启奏官家,欧逻巴遣使来朝……” 啪…… “什么?!” 赵祯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此时所谓的欧罗巴便是对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呼!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神圣罗马帝国居然派遣使节来了,这对赵祯的冲击是相当大的,要知道此时还没有苏伊士运河,地中海完全是一条封闭的内海,难道使者是从阿巴斯王朝偷渡到大宋的? 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和信仰基督教的欧洲人天生就是死对头,除非偷渡,否则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很难达到大宋,因为通往大宋的道路几乎都被阿拉伯人占据。 所谓的欧罗巴就是后世欧洲的全称。 此时的驸马府外聚集了一堆人,他们都冲着门口站在台阶上的人指指点点,说实话欧罗巴人在大宋还是很少出现,所以百姓们对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很好奇。 虽然薇拉也是金发碧眼,可她在深宫之中百姓并不常见,大家都把这个来自欧罗巴的使者当成西洋景来看。 奥斯汀站在驸马府的门口不断的整理身上的长袍和披风,仿佛是在提醒所有人他贵族的身份,只可惜他身上的丝绸长袍相比大宋百姓身上的还是差了许多…… 奥斯汀已经习惯,自从他来到大宋之后便惊奇的发现,大宋的百姓身着丝绸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一个开饭馆的商人身上都能穿戴精美的丝绸,这在罗马帝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除非他是常常往来于阿巴斯王朝的大商人。 眼前宫殿一般的大门口出现了刚刚的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奥斯汀从他身上的装束来看应该是个大管家之类的人,果然他开口对自己道:“大宋皇帝陛下宣欧罗巴使者觐见!” 响亮的声音刺得奥斯汀耳膜生疼,站的这么近有必要这么喊叫吗?但随着身后人群发出的声音奥斯汀醒悟过来,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皇帝的圣谕! 最后整理一下身上的贵族长袍,奥斯汀缓步进入驸马府,身后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他们怕是见不着下面的好戏了,但也有人不打算离开,等着待会向蔡石打听一下欧罗巴使者的趣闻。 奥斯汀走进驸马府后才发现,这里不光是如外边一般看着气势恢宏,里面的装饰更是精致典雅,处处透露出东方韵味,雅致的就如上帝的杰作! 如诗如画的场面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美丽的芍药花鲜红如火,淡雅的雏菊散发着清香,东方人对于美的追求真是让人敬佩,同时他们也不缺乏智慧,蜿蜒曲折的廊柱让人每到一处便能浏览全新的风景。 天父在上,难道在大宋帝国一个小小的外戚家都如此的奢华吗?在来之前鸿胪寺的景明便说过这是皇帝妹婿的家,但在奥斯汀看来这里的精美简直堪比神圣罗马帝国的七大选帝侯的官邸!奥斯汀在穿过月亮门后被后花园中的景致惊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也难怪,中国的园林艺术一项是领先于世界的,同时国人对美和雅的理解也超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毕竟此时的欧洲还沉浸在荒蛮和愚昧之中,古老的文明也许很多,但多数已经凋零,文明的圣火只有华夏才燃烧的最为炽烈! 第四百九十六章该死的塔利班 奥斯汀好歹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此次前来更是得到罗马人皇帝康拉德二世的派遣,从大宋打开商路,并且把先进的技术回到神圣罗马帝国,一路上他的扈从战士所剩无几,经历过海盗的袭击,经历过土匪的劫掠,同时也经历过阿巴斯王朝的围追堵截,但他依然不放弃,最终还是到达了遥远的大宋,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从往来于阿巴斯王朝的商人那里,奥斯汀听说大宋是一个礼仪之邦,文明程度极高,不仅拥有华美的丝绸,还有着精美的瓷器和香醇的红茶,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才配拥有的顶级红茶…… 奥斯汀多么希望能带着这些先进的技术和种子回到国内,并且把大宋的文化也带入家乡之中,从到大宋的第一天起他就处于震惊的状态,秦克兰也就是大宋的广州城,宽大的街道,如织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商品,高大奢华的建筑都让他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这些还算能接受,毕竟在神圣罗马帝国也有繁荣的城市,米迪欧兰尼恩,现在的米兰也是相当繁荣的,米兰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帝都,人口不下十万人,但比之大宋的帝都东京城的百万人口奥斯汀只觉得两腿发软,这是一个多么庞大而繁荣的帝国啊! 而且这个城市还在不断的向城外扩建,单单是外城已经容纳不下庞大冗长的生产业,奥斯汀在进入东京城南熏门的时候看到远处堆积如山的物资和已经开始修建的城墙,这样算下来大宋帝国的都城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繁荣的城市! 要说科技成就,奥斯汀无话可说,别的他没见到,但有一样东西他是确确实实的看到也触碰到的,公路…… 一路上他从秦克兰城到达东京城走的都是一种不知名的道路,这种道路比之欧罗巴最好的条石路还要平坦,仿佛是一整块大石头直接从秦克兰城到达东京城的,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接缝的地方,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好心的大宋官员告诉他,这是水泥路,是一种泥土浇筑变硬而成,这让他觉得是天方夜谭。但由此也可见大宋的科技水平已经先进到了何种地步。 不远处便是一座小亭子,亭子被帷幔遮挡起来,只有少许的地方露出,隐约瞧见里面坐着俩个人,奥斯汀紧张的再次整理身上的长袍,他即将见到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皇帝了! “让欧罗巴的使者进来吧!” 一道中气十足却不乏和蔼的声音响起,奥斯汀敢发誓这是他听到的最美妙的音符,赶紧上前单手抚胸躬身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康拉德二世特使,男爵约翰·奥斯汀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陛下,欧罗巴的人名字怎么这么怪?”蔡伯俙奇怪的指着眼前的金发碧眼的奥斯汀道。 赵祯笑了笑:“欧罗巴人的姓是在后面,他说的约翰是他的名,奥斯汀便是他的姓。而欧罗巴人多是以形容词做姓,比如奥斯汀在他们的话中意味着聪明,坦诚有礼的人。而约翰也是代表诚实。两者算是呼应吧。” 蔡伯俙哦了一声:“这不就和咱们大宋男子取字是一样的嘛!就是有些太长了,拗口!” “嗯,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边的奥斯汀已经听呆了,虽然他一直保持谦卑的态度,可他的身体依然无限的向下弯曲,他被大宋皇帝的博学所震撼到了,居然透过自己的名字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即便是许多欧罗巴人也不理解什么叫诚实的约翰…… 奥斯汀忍不住说道:“大宋皇帝陛下的博学如大海般浩瀚!但约翰还有一种释义……” “上帝及是仁慈!但你想用这个希伯来语的解释吗?或者说你是犹太人!” 奥斯汀脸色剧变,天父在上!他的本意是想告诉眼前这位君主约翰是犹太人常用的姓氏,以及他的意义,可没想到居然被大宋皇帝一语道破。 “万能的天父在上!陛下是我所见过最为博学睿智的人!” 赵祯摆了摆手:“那是因为朕看的书多,你参观过朕的图书馆之后就明白了。” 奥斯汀期待的说道:“知识是文明的火种,而书籍是传递火种的工具,外臣很愿意参观大宋的图书馆。” 蔡伯俙指了指奥斯汀转头对赵祯道:“官家为什么臣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拍您的马匹……” 赵祯无语的解释道:“这大概是欧罗巴人的说话格式,对位高权重者多以赞美为体……” 蔡伯俙点了点头,难怪总觉得欧罗巴的使者在拍马屁,原来他们说话就是这样,看来欧罗巴的人还是很恭谦的嘛! 赵祯看了看桌上,自己和蔡伯俙两人已经吃了快一半,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自然不好让奥斯汀入席,笑着说道:“蔡石派人把桌子收拾了,朕要和欧罗巴使者好好聊聊。” 蔡石恭敬的带人上前收拾桌上的碗碟,即便是奥斯汀已经吃过了可他依然被眼前精美的食物多打动,东方的美食和文化一样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跟何况眼前的是皇帝的美食? 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残羹剩菜就被侍者收走,在石桌上铺好精致的绒布,蔡石端着托盘上前,精致的瓷器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这是一款蔡伯俙定制的茶壶,专门用来接待大食商人的。 细长弯曲的壶嘴显示着它优雅的弧度,黄褐色的茶水顺着细细的壶嘴流淌进小小的瓷杯之中显得无比神韵。 对奥斯汀来说这就是艺术与味道的完美结合,一缕茶香悠然而至,完全不似从阿巴斯王朝买来的红茶,不光味道香醇还带有一丝淡雅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奥斯汀不自觉的暗骂一句:“阿巴斯王朝的奸商!” 在大宋皇帝端起茶杯对他伸手后,奥斯汀才敢小心的端起,眼前的茶杯真的很小,这大概就是宋人所说的品茶吧? 奥斯汀一口就把小杯中的茶水喝干净,香醇的味道和微带苦涩的口感让他幸福的长舒一口气,此时的奥斯汀差点哭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红茶,这才是真正的大宋…… 之前自己完全被阿巴斯商人给骗了!也被那个该死的塔利班给骗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皇帝的阴谋 赵祯对奥斯丁非常好奇,这货是怎么从欧洲腹地到达大宋的,要知道这一路上的阻碍和困难比之玄奘天竺取经还要多得多。 “奥斯汀,你是如何从遥远的欧罗巴来到大宋的?” 奥斯汀正在品茶,当听到赵祯的话后,两眼一酸得差点哭出来:“外臣是从科西嘉岛乘船到达阿巴斯王朝的,遇到过海盗的劫掠和阿巴斯人的刁难,以及奸商的哄骗,自北向南穿越了整个阿巴斯王朝抵达马斯喀特乘坐前往大宋的商船抵达秦克兰城。” 蔡伯俙奇怪的开口问道:“秦克兰城?” “就是广州城。” 赵祯真是佩服奥斯汀的毅力与坚持,微微点头:“你倒是穿越了千山万水,殊为不易啊!” 奥斯汀看着眼前的茶水默默不语,其实一路上的艰辛与绝望根本就不是这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还好,我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来到了富庶的大宋,希望大宋的皇帝陛下能让外臣带回大宋先进的文明!” 奥斯汀的话让蔡伯俙嗤之以鼻,你凭什么就让大宋把先进的技术给你罗马国? 赵祯也是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奥斯汀是前来通商的,为大宋和罗马帝国之间的贸易桥梁,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欧洲人要的比通商更加贪婪,他们希望获得大宋的技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赵祯笑道:“你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想要我大宋的先进文明,那你们用什么交换呢?难道仅靠你一个人的空口白话?或者觉得我大宋是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 奥斯汀躬身道:“臣下作为使者当然不是强盗,罗马帝国会用等价的东西进行交换,直到陛下您满意为止!” 赵祯笑了笑:“你知道大宋先进的文明价值几何吗?” 奥斯汀身体微微一僵,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他的宝箱中有许多罗马皇帝的宝物,可当他看到大宋先进的文明后开始不安起来,这些先进的技艺简直是无价之宝,换做罗马帝国也不会轻易出售。 “我这里有罗马教皇及皇帝陛下签发的特许令,只要是大宋商人在罗马帝国出售货物一律不用交税,还有特制的皇冠……” 赵祯哈哈大笑道:“朕可不是多瑙河畔的皇帝,也不需要所谓的教皇加冕,何况你觉得朕会率军前往意大利?大宋与罗马相隔万里之遥,这些都是不现实的东西。大宋的技艺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但通商还是可以的。” “仅仅是通商?”奥斯汀在得到赵祯的回答后失望时请无以言表,在他看来通商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两国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即便大宋商人把珍贵的货物运送到了罗马帝国,价钱也定然是贵的吓死人。 赵祯看出了奥斯汀的失望,笑眯眯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怎么,难道你们罗马帝国就希望从阿巴斯王朝获得商品?据朕所知,阿巴斯王朝的大商人可基本上都是用数倍与我大宋的价格卖出商品给你们的,难道你们就希望永远被他们压榨?” 奥斯汀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天父把罗马与大宋安排的太远了,唯一能联通两地的只有阿巴斯王朝。” “那你们罗马国便想办法开通商路便是,诺大一个地方,难道还不能征伐一个通往大宋的港口不成?” 蔡伯俙的话让赵祯猛然一惊,联想到当年那场持续了两百多年的宗教战争,赵祯微微发愣,难道十字军的东征就是为了寻找直接通往中国的道路,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十字军东征主要是利益,宗教,以及宗族之间的矛盾罢了。 “大宋的技艺绝不会外泄,但通商倒是可以的,你们只要拥有自己的港口和阿巴斯王朝达成协议,大宋自然会给你们卖去商品,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 奥斯汀坚定的说道:“想从阿巴斯的商人手中分一杯羹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整个罗马帝国都会为之争取!” 赵祯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战争的味道,看来刚刚站稳脚跟的阿巴斯王朝即将面对又一个强大的对手,神圣罗马帝国! 在这个交通航运并不发达的时代,要想获得足够的资源只能向外扩展,谁挡在面前就要碾碎它,征伐它,后世的俄国为何有那么大的版图?还不是为了寻找可怜的出海口! 为阿巴斯王朝稍稍默哀一下,但赵祯不会同情心泛滥的提醒,这个时代就是个黑暗丛林,你不知道别国是否怀有恶意,阿巴斯王朝从大宋获得的商品在经过包装加工后以天价卖给其他国家,以获取强大的经济实力武装自己。 对于阿巴斯王朝这种奴隶制王朝赵祯是敬谢不敏的,它与大宋不同,如果说大宋是知书达理的君子,那阿巴斯王朝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最近已经是第三次对大宋的商人提高税收了,自从自己完全不理睬阿巴斯王朝的玻璃后便开始这种可耻的行为。 赵祯召见过塔利班,从他隐秘渠道得到的消息,是因为自己对阿巴斯的玻璃不感兴趣,引起了阿巴斯王朝的怨恨。 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国家不能光靠进口商品过活,有进有出两者平衡才是最好的。 从一开始赵祯和哈里发就是相互利用,但也可以说是互相帮助,扶持,大宋需要阿巴斯王朝优良的种马,浩瀚的书籍,精巧的技艺,而阿巴斯王朝则是需要大宋精美的货物成为经济支柱渡过难关。 现在阿巴斯王朝站稳了脚跟便开始打起大宋的主意来了,赵祯岂能不知这种小伎俩,大宋的生产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产量,货物和商品如流水般往阿巴斯王朝运送,即便是阿巴斯王朝再有能力也顶不住这样的商品倾销啊! 每年向其他国家销售的商品数量没变,而大宋运来的商品却越来越多,阿巴斯的商人却又不肯降价,这便会逐渐的形成滞销,也是为什么哈里发打算用玻璃敲开大宋这只吞金兽的原因。 既然哈里发想要对大宋进行反击,那赵祯自然也不会客气,原本打算用经济进行制裁,向阿巴斯附近的地区出售商品,现在奥斯汀的出现让赵祯有了新想法,比如让十字军提前开始东征…… 第四百九十八章蔡伯俙与塔利班 发动战争看似很困难,但其实也是最为简单的事情,利益面前一切的困难都会被克服,一切的阻碍都会成为云烟不值一提,神圣罗马帝国比之阿巴斯王朝来说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 什么财富最容易挣?当然是战争财,自始自终赵祯都在等待辽朝和西夏对战,可战事迟迟不起,赵祯的准备便白费了…… 既然周边的战争财不好发,那就赚取远处的,比如再让阿巴斯王朝陷入战争的泥潭,一旦罗马帝国和阿巴斯开战,无论哪边输赢,得利的永远都会是大宋,这便是赵祯的打算。 财富对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钱才能养兵,有了钱才能练兵,有了钱才能兴办教育,有了钱才能收回失地! 越是距离第三次军演越近赵祯便愈发的紧张起来,否则也不会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册封孔家衍圣公,也不会跑到蔡伯俙的驸马府放松心情。 赵祯本是不打算分爵孔家的,但为了御驾亲征的时候江山稳固,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是为何赵祯要断掉孔家入仕之路的原因,这是稳住孔家最快捷的方法,内部的安定往往比外部的安定更为重要,老赵家的血统里就有着叛逆的性格,否则也不会陈桥兵变,同样的老赵家的血统里也有着多疑的性格,否则便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 赵祯一旦御驾亲征,那就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段时间赵祯不断的消除国内的隐患,使得他自己离开大宋后国内依然安定。 阿巴斯王朝和大宋通商之后的富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距离阿巴斯王朝较近的几个国家,赵祯对奥斯汀说的话并没有挑唆之语,但整个过程却是在不断引诱奥斯汀。 “朕很想和你罗马帝国进行交易,毕竟大宋的商品在罗马帝国很受欢迎,在阿巴斯得到的却是高额的税收,税收高了商品的价格自然也就高了,否则怎么能收回成本?你们再从阿巴斯商人的手中购买商品价格自然……” “罗马人一定会找到通往大宋的港口联通两国之间的贸易!” 赵祯的话算是说到了奥斯汀的心坎里,阿巴斯商人的货物价格实在太贵了,否则皇帝陛下也不会派遣自己前来大宋通商,但如果能从大宋获得先进的技术那便更好了,既然不能从大宋皇帝这里得到,那自己就想办法从商人口中得到,在奥斯汀看来商人没有什么是不能买卖的,所有东西都有他的价值…… 奥斯汀也打着自己的算盘,但他不知道,在大宋他所希望获得的技术都是商人的传家宝,活着是自家的饭碗,把这些祖辈流传下来的东西卖给外族?这就是杀鸡取卵的事情! 没有任何商人会做得出来,也不敢这么做,一旦如此就会成为所有同行的敌人。 直到奥斯汀躬身退走之后,蔡伯俙才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难道您打算利用欧罗巴和啊巴斯之间的矛盾?” 被蔡伯俙瞧出自己的动机很正常,赵祯是当着他的面说的话,其中有些内容已经算是很露骨的挑唆了。 “是啊!这段阿巴斯对我大宋很不友好,不仅提高了我宋人商贾的商税,还极尽羞辱他们,朕可不希望我大宋商贾在外遭受欺负,即便有人要欺负他们也该是朕!” 微微叹息一声赵祯再次开口道:“但大宋距离阿巴斯相隔万里只之遥,调兵遣将殊为不易,朕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最多让商贾们贩卖货物到阿巴斯乡邻的国家去,用以打击阿巴斯,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欧罗巴的使者来了,他们急迫的想要和大宋通商,这难道不是我大宋的契机吗?他们被阿巴斯商人压榨许久,如今见识到我大宋最为精美的商品,回国后定会怂恿欧罗巴的皇帝与我大宋通商,那结果是很显然的,阿巴斯就成了横隔在两国之间的阻碍,面对阻碍通常的办法是什么?碾碎它!” 蔡伯俙微微点头,从塔利班的口中他就了解到,欧罗巴是一个相当强大的王朝,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也是由许多强大的诸侯国组成的,一旦在他们面前出现共同的利益,必然会发动全部的力量进行抗争。 赵祯想了想对蔡石道:“去传阿巴斯使者塔利班觐见!” 蔡石立刻传旨去了,驸马府的小院就剩下赵振和蔡伯俙二人,两人相视一笑,蔡伯俙明白官家的打算,这时候让塔利班来定然是要威胁阿巴斯王朝的,塔利班虽然是两国的使者,可他更倾向于大宋,毕竟一赐乐业人的身份让他在阿巴斯也不是很受待见,但在大宋他得到了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 并且大宋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一赐乐业人,如今的一赐乐业人与大宋百姓无异,即便是居住在大宋划定的地区也没什么关系,负责经营大宋的皇家票号让他们的生活很惬意,甚至有很多人打算一辈子就在这里干了,毕竟他们的子孙能享有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入仕之权。 蔡伯俙微微感叹官家的仁慈,如今的大宋连外族都能享有入仕的权利,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塔利班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过来,这几年的惬意生活让他的体形微微走样,但还算能看得下去,但显然他的私生活很不检点,身体可大不如以前,只单单这点距离就让他气喘吁吁。 “臣……臣……鸿胪寺少卿……塔利班参见陛下!” 大宋的官职配上塔利班这样的外族名字,赵祯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知自己给他赐官是对还是错,不过这货倒是把自己的职责做的很好,专门负责大宋境内的外国商人以及传教士。 了解华夏文化的塔利班能很好的把其中复杂的关系处理好。 但可能是同性相斥的原因吧……蔡伯俙对塔利班就从没有过好脸色,尤其是在阿巴斯对大宋不友善之后更是如此,这让塔利班很冤枉,毕竟他自己在阿巴斯也受到歧视…… “你到大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大宋的礼仪?先把气喘匀了在说话!” 塔利班已经习惯了蔡伯俙的刁难,露出谄笑对赵祯道:“臣下昨夜操劳公务睡眠不足,这一路跑来有点疲惫,请陛下恕罪!” 赵祯翻了个白眼,年关将至,朝廷的各个衙门几乎都没有什么可忙的,唯独两府因为勘磨地方官员稍稍有些繁忙,你一个挂职的鸿胪寺少卿有什么可忙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阴谋的盛宴 蔡伯俙,塔利班两人可以说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如果再加上丁谓和夏竦,这里可就是一群狐狸的天堂…… 但丁谓和夏竦两人对阿巴斯,欧罗巴这种远隔万里之外的王朝并不是很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只要大宋能把商品销往那里就可以了,他们两人只关心大宋的税收,至于阿巴斯提高大宋商人的商税……两人定然会说“那就不卖给大食便是,反正阿巴斯碰不到大宋一根毫毛,大宋不卖给大食商品也没有什么损失。” 赵祯的想法自然和他们两人不一样,不仅是赵祯,连蔡伯俙都能看出其中的弊端来,比如大宋的商品不销售给阿巴斯,那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接受大宋如此多的商品? 原先没有,但现在有了! 奥斯汀的到来让赵祯和蔡伯俙看到了希望,如今对于宋人来说,西方强大的帝国不光有阿巴斯,还有欧罗巴。 塔利班原本是不知道官家召见自己的目的,在心中有许多猜测,但当他从蔡石口中得知刚刚有个来自欧罗巴的使者得到过皇帝的召见便立刻醒悟,神圣罗马帝国来人了…… 塔利班此时居然一点复杂的情感也没有,很简单,很纯粹的觉得阿巴斯要倒霉了,并且他是一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因为整个一赐乐业人就没有融入过阿巴斯王朝。 一赐乐业人除了自己的犹太王国外很难被别的国家所接受,唯独大宋用她博大的胸怀接受了一赐乐业人。 赵祯看向还有心情说笑的塔利班道:“你还有心思笑出来,知不知道朕打算让阿巴斯接受惩罚?” “臣是大宋的官员,我一赐乐业人也是大宋的子民,阿巴斯以无道之举触怒陛下,陛下施以雷霆手段臣无话可说!”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眼前脸色不变的塔利班,这货居然能腆着脸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一点忠君爱国的想法都没有吗?难道阿巴斯就那么的让一赐乐业人愤恨? 赵祯也是惊讶的望着塔利班,没想到他通过自己召见奥斯汀便能看出自己将要惩罚阿巴斯的打算,这塔利班果然是犹太人中的智者,难怪他能把空手套白狼的在大宋和阿巴斯之间玩的这么溜。 “朕的想法你应该知道,阿巴斯屡次提高我大宋商贾的税收,并且还侮辱我大宋商贾,要知道大宋商贾也是朕的子民,侮辱他们就是相当于在侮辱朕!这次叫你来不为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朕的意思。” 塔利班猛然跪下,蔡伯俙以为他要向官家请罪,可他的接下来的话却让蔡伯俙非常吃惊! “陛下,眼下之机乃我一赐乐业人全族之机遇,恳请大宋皇帝陛下助我一赐乐业人复国!” 别说是蔡伯俙,就连赵祯都被塔利班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这货居然要让大宋帮助犹太人复国! 是啊! 但稍稍一想赵祯便明白,眼前正是犹太人复国的最好时机,只要大宋能挑拨起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那犹太人便有了机会,阿巴斯在对外作战的同时,不可能兼顾到国内,即便是国内有所防御也变得相当薄弱了。 那犹太人复国的机会便来了…… 赵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塔利班的话,帮助犹太人复国虽然是一件对大宋来说有利的事情,可赵祯打心底里不愿让犹太人复国,这个重商的民族骨子里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有价值的,难保那一天他不会成为大宋的敌人。 曾经的埃及人收留过他们,但得到的回报却是血与泪的教训,赵祯可不打算养这只白眼狼,除非它能给大宋带来足够的利益。 塔利班仿佛猜到了赵祯的心思,低声说道:“如果大宋帮助我一赐乐业人恢复曾经的以色列王国,那整个犹太民族都会回馈大宋!无论是财富与科技都愿为大宋出力!” 这话让蔡伯俙眼睛一亮,期翼的望向赵祯,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赵祯微微点头,如果真的按塔利班的话,以色列王国成立后对大宋来说是相当有利的,它将成为大宋联通欧洲大陆的桥梁,也能成为大宋在阿拉伯半岛的代言人。 “你一赐乐业人的拉比必须要和朕签订一份契约,朕知道你一赐乐业人尤为重视契约,一旦大宋帮助你们复国后就必须履行!” 塔利班激动的抬起头道:“没问题!大宋只需提供武器和经济援助便可。” 蔡伯西靠近赵祯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官家,这买卖不亏。” 赵祯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咱们大宋有往外出钱的道理?” 蔡伯西悄悄的竖起大拇指,官家果然还是老样子,便宜占少了就是吃亏! 对于大宋来说,给予一赐乐业人一点财物上的援助这是小问题,即便是从官家的内藏库中支取一点也够用的了,可蔡伯俙从官家的意思看出,官家好像不打算简单的借给一赐乐业人。 果然赵祯开口对塔利班道:“大宋会对你一赐乐业人给予一定的武器装备,且全部都是大宋最好的!”这话让塔利班的脸色变得兴奋起来,大宋的武器装备他是见过的,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东西! 但他刚准备开口感谢,赵祯又道:“不过价钱也是相当的高……你先别急着哭穷,朕知道你们一赐乐业人要把钱财用于战争,这些军资会以欠款的形势暂时借给你们,也就是说你们一赐乐业人欠我大宋这些军资的钱,等到你们立国之后再还给大宋。” 塔利班脸色变的极为精彩最后咬牙道:“没问题!但大宋也要给我一赐乐业人财物上的援助……” 赵祯笑道:“那是当然,否则你们用什么来支持战争?但有一个前提,大宋会给你们财物,也是按照借贷的行事,也就是说这笔钱是借给你们一赐乐业人用于战争,利率问题回交给三司计算,大宋不会急着要你们还,但是一旦索要,你们就必须全款还给大宋!” 别说是塔利班,就连蔡伯俙都被赵祯的话惊呆了,这哪是支援一赐乐业人复国,简直是在剥削一赐乐业人,不!应该说是在一赐乐业人还没建国之前就开始剥削他们的王国! 更为绝妙的是一赐乐业人知道其中的关窍也依然要咽下这枚苦果!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被赵祯玩的炉火纯青,蔡伯俙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却佩服万分。 这就是一场阴谋盛宴双方都在互相利用,塔利班利用大宋的力量达到复国的目的,而赵祯则是利用了阿巴斯,罗马帝国以及一赐乐业人大发战争财。 只不过赵祯盘算的更多,棋局更大,计算的更为周密和复杂,但目的都是相同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别人。 这次唯一的见证者也只有蔡伯俙一个人,他在一旁早已是大汗淋漓,其中涉及的内容实在太多了。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贩卖国家利益!并且也看到了官家张开血盆大口在这场盛宴上狼吞虎咽的样子,此时谁也没有了遮掩,都扯开了最有的遮羞布…… 第五百章帝王一怒 无论那个民族都对自己的年节非常重视,因为所用的历法不同,年节的日期也不相同,大宋用的是阴历也是真宗朝修订的崇天历,这一年的大年三十非常的冷,但整个大宋却热闹非凡。 明天就是元旦新年,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人们都会前往上街置办过年的年货,在繁华的东京城这一盛况更为空前。 大人们的脸上充满愉悦,一年的幸苦换来了相当多的收获,基本上东京城的人家都是富足安康的,往日里虽然肉食没断过,但也不能像今天一样敞开了吃,约上三五个好友,各自提上一些肉食,再沽上一壶蔡记的好酒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孩子们的世界则充满了欢笑,年关对他们来说是顶顶好的一天,和平日里的小伙伴聚在一起,满大街的疯跑,即便是撞到大人也不会受到责骂,顶多是被大人笑眯眯的数落一番,要是遇到了熟识的街坊,少不了一些果饼解馋,小小的他们可没有忧愁,对他们来说,书院的放假便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赵祯一身普通的燕居服,头发简单的束起用直角幞头固定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再配合阳光的微笑,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这是个冬烘先生,谁也不会把他和大庆殿中一言九鼎出口成宪的官家联系到一起。 灵儿和赵昀早已是跑得不见人影,只有赵旭用小手拉着父亲的大手一路跟随,深沉内敛的他怎么看都像一个小大人,不过唇红齿白的模样特别招惹喜爱,路上已经有好多的小女女不断回头看向他,手中的帕子摇的就像小风车似得。 赵祯看了一眼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初来的赵旭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家伙端是不知情趣,白白长了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可与自己相比还是差了远…… 抬头看见前面的蔡记复返楼,赵祯笑了笑,这名字虽然拗口却是蔡记最好的一家酒楼,取去而复返之意,虽然通俗但也不失情趣。 “三才,给那俩个小疯马提回来,朕也走累了,就在这里歇脚用膳吧!” 三才连连点头,公主和二皇子消失这么久,虽然有亲卫司的老兵跟着,可他还是不怎的放心,毕竟那两位可是天潢贵胄,性情又是活泼,捅出篓子倒是不怕,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们,扰了陛下的兴致就不好了! 怕什么来说明,三才刚刚答应下来,就听到二皇子的大吵大闹,小霸王似得拎着也不知从哪里夺来的金瓜锤,追打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三才哆嗦着回头望向官家,果然官家的脸色极为难看,开口喝到:“赵昀!闹市之中捶打百姓,成何体统!” 赵昀瞧见父亲发火,立刻将金瓜锤藏在身后呐呐道:“是他先抓妹妹的……” 三才脸色一变,这厮获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用脏手去碰公主殿下?! “亲卫司何在?!” 随着三才公鸭一样的嗓音,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宦官!亲卫司!姓赵! 这还用明说?天子脚下的人都知道这是哪位尊神! 赵祯脸色难看,本打算带着孩子们在东京城好好的逛逛,谁知道被三才的一句话给说了个底掉,这货一定是故意的…… 亲卫司的老兵身经百战,一个能被二皇子追打的人能有什么还手之力,但瞧见官家的脸色不善,自然上前把那灰头土脸的汉子绑了,一路扭送到官家面前,任由官家发落。 赵祯挥手道:“把他的乱发撩起来,朕看看是什么样人如此大胆。” 亲卫司的老兵伸手撩起汉子的头发,一张满是烫伤,巨大的疤痕如蜈蚣一样趴在脸上的老脸出现在赵祯面前,看的赵祯一惊,这张脸经历过怎样的摧残,或者说这个人经历过怎样的摧残? “你这脸为何弄成这样?”出于好奇赵祯开口问到。 在看到赵祯的脸之后,那蓬头垢面的汉子变得尤为激动,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差点从亲卫的手中挣脱。 “阿巴……阿巴……吾阿巴!系……吾阿巴!” 三才在听见的他乌鲁鲁的说出的话后脸色一变,小声的对赵祯说道:“官家,这个人的舌头被割去了一半……” 宫中有些老内侍,因为特殊的原因自小就被割去了舌头,说话的声音与这人如出一辙,三才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他的解释让赵祯更加好奇眼前的人。 挥手对亲卫司的老兵说道:“放开他吧……” “官家?!” “放开他!朕还没到脑子糊涂的地步。” 亲卫司的老兵在放手的一瞬间,哑巴猛然扑向赵祯,当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却瞧见那哑巴抱着官家的腿嚎啕大哭,悲切的哭声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委屈,连三才都为止动容。 四周百姓更是小声议论:“这不会是前来告御状的吧?” “你糊涂啦!告御状怎可能去招惹灵儿公主和二皇子?定然是规规矩矩的上前!” “说的也是,瞧着模样怕是见过官家天容的,也应该见过灵儿公主的,否则不会直接寻那灵儿公主。” “唉,可怜人,脸都变成了那样,舌头也割了,定然是瞧见不该看的东西,听了不该听的话嘞!何苦来哉!” 四周百姓的声音传到赵祯耳朵里显得尤为刺耳,眼前这汉子定然是自己认识的,可赵祯想不起来谁会被人弄成这样,要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可都是大宋的国朝数一数二的人物啊! “三才。” “奴婢在!” “取纸笔来!” “奴婢遵旨!” 抱着赵祯退嚎啕大哭的汉子猛然惊醒,仿佛想起什么,飞快的用衣袖擦干泪水夺过三才的纸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高高的举起送到赵祯的面前。 赵祯看到纸上的内容如遭雷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眼前蓬头垢面的汉子,慢慢的赵祯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眼睛越来越大,眼中散发出的杀意也越来越强烈,眉头皱起,脑门上的青筋浮现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赵旭赵昀两人被父皇的动作吓了一跳,在灵儿的带领下悄悄的向一边躲去,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父亲的不一样,仿佛有一种暴风雪即将挂起的前奏。 四周的百姓也开始悄悄的向远处退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官家发怒,一种心悸的感觉从骨子里往外发散,胆小的人已经开始两腿站站。 “霍……老……七?辽人安敢如此!!” 第五百零一章黑手遭遇黑手 霍老七三个字一出,三才的眼睛几乎是瞪出了眼眶,四周的百姓更是惊讶万分,毕竟霍老七曾经是东京城数一数二的老捕头,谁不知道他是得到过官家召见的大能,后来听说他被调任军中了,本以为他一路飞黄腾达,谁知道变成今天这幅鬼样子回来? 有相识的人飞快的跑向霍老七在东京城的家宅,给他婆娘报信去了…… 霍老七在辽朝的事情只有朝中的重臣和蔡伯俙知道,他干得就是谍报头子的差事,表面上伪装成大宋的商贾而已,要说辽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辽人不应该动他,在辽朝没有大宋的都亭驿,霍老七就相当与是大宋的使者,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现在霍老七变成这幅鬼样子,那说明定然是造了辽人的毒手!这不光是在侮辱霍老七,更是在侮辱赵祯的脸面!侮辱大宋的脸面!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这可不是说说的,一阵阵杀气从赵祯的身上散发出来,三才赶紧跪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四周的百姓也能感觉到皇帝身上的杀气,这是一种愤怒,丢脸,甚至耻辱的感觉,随着三才的跪倒,百姓们自然也跪倒在地跟随三才一起惶恐道:“陛下息怒!” 巨大的声响让赵祯恢复清醒,刚刚的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掌权利多年的自己差点就因为霍老七的遭遇而下出不理智的圣旨,还好三才和百姓们的呼喊及时,否则皇帝的金口玉言,一旦下旨便不容更改了!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赵祯轻轻的蹲下扶起地上的霍老七道:“朕让你受苦了,既然你回到大宋,回到东京城,你就是回到家了,你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有什么话一字一句的写下来告诉朕,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阿巴……阿巴!” 霍老七指了指自己的嘴,委屈的吐出一连串的音符,赵祯对三才道:“去御医院把王唯一请来,给他好生看看,务必把他照顾周全!” 三才用力的点了点头,霍老七他是认识的,曾经多么豪爽的一个人,虽然处事圆滑,但对官家和大宋还是忠心耿耿的。 霍老七的婆娘冲过人群,在被亲卫阻拦的时候叫道:“当家的,我要见当家的!” 赵祯挥了挥手,此时还阻隔两人相见就太不人道了,当王氏看到霍老七充满疤痕的脸时,眼泪就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但她一声也未哭出来,只是默默的整理霍老七头上的乱发,默默的流泪。 即便是霍老七躲闪也被她掰了过去,轻轻的抚摸他脸上的疤痕道:“当家的,你回来了!自有官家替你做主,我不嫌弃你,我这辈子都是你家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躲闪的?” 霍老七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头,这一幕看得人忍不住鼻子一酸,四周百姓无不赞叹霍老七和王氏之间的感情,一个为国负伤,一个忠贞烈女,两人都是好样的。 赵祯的鼻子也是发酸,但是他不能发泄自己的感情,只能憋在心中,让这种酸楚酝酿成为理智。 霍老七仿佛想起什么,提笔在纸上写下:“官家,臣有要是禀报,还请官家屏退左右。” 赵祯点了点头,霍老七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看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既然没有联系黑手,那就说明他对黑手已经不信任,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状况! 做谍报的人都是相当敏感的,一旦开始怀疑就不会信任所有人,除了自己怕是霍老七连蔡伯俙和宋小乙都不会相信。 “先进去沐浴更衣,收拾干净了再向朕回话,朕可不希望你就此一蹶不振,你依然是朕最信任的霍老七!” 赵祯说完便对三才道:“派人把皇嗣送回禁中,这段时间就好好的陪他们母后过年吧,东京城是不能再任由他们玩耍了。” 三才点了点头,他早就觉得不该让皇嗣们在东京城随便的玩耍,皇后更是三番五次的交代过,天下窥伺皇嗣的人数不胜数,今天遇到霍老七纯粹是因为二皇子和公主殿下的贪玩,非要试一试这个从南熏门前来的乞丐是不是丐帮…… 赵祯可不知道这歪打正着的事情,坐在复返楼中看着刚刚整理干净的霍老七,赵祯皱眉问到:“黑手出了什么事情?” 霍老七的脸色变得极为惊讶,随即猛然点头,飞快的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陛下,辽朝黑手分部出现叛逆,出卖我大宋黑手所部,辽皇欲图亲征西夏!” 赵祯脸色猛然一变,低头问到:“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是关联在一起的,辽皇御驾亲征西夏,根除辽朝的所有大宋密谍,以防我大宋获知消息?” 霍老七连连点头,笔走龙蛇:“这是黑手所部从辽皇宫中冒死打探出来的,也就是因为这一消息太过重要,所以才有人拿他作为投名状!” 赵祯的下巴咬的紧紧得,黑手一直是宋小乙主管,自己和朝廷基本很少插手黑手的事物,但时间久了,怕是有些人开始起了私心。 “三才把宋小乙传来,除了他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复返楼!” 三才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隐秘的打了一个手势,亲卫司的老兵立刻开始行动,整个复返楼暂时性的被封锁起来,封锁的范围足足延伸到了整条街道,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被亲卫司迅速隔开,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只要是靠近的人都被“客气”的请走,要是之意进入,亲卫司会放行,并在他进入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押解起来…… 这算是最高级别的防护,赵祯轻易不会动用,亲卫司是独立于整个大宋军伍之外,唯一受到赵祯单独指挥的亲兵,比御前诸班直还要贴身,所有亲卫司的老兵只接受赵祯一个人的命令,成为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霍老七,你久居辽朝,也是上京乃至整个辽朝黑手的都指挥使,你能确定其中只涉及到辽朝所部的人,而和大宋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老七脸色一变,从一开始他就从没考虑过是大宋内部的黑手出了问题,他一直把目光和注意力都锁定在了辽朝的黑手身上,官家的话提醒了他,仔细想想之后微微摇头,在纸上写下:“此时应和大宋境内的黑手没有关系,当初宋都监为了让上京黑手更加独立,特地把上京和大宋的黑手分开,而且臣也是拥有对上京黑手的所有职权,万万不会是大宋黑手出了问题。” 赵祯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大宋境内的黑手出了问题,以宋小乙的敏感怕是早就追查出来了。 第五百零二章最佳时机 这次辽人对黑手的打击是空前的,也是从未见过的,就像当初赵祯打击西夏的密谍一样,彻底,干净,了无痕迹! 如此干净彻底,且没有牵连其他大宋商贾的情况,要是没有黑手内部的配合赵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于宋小乙的忠诚赵祯从怀疑,大宋的黑手在他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而且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 赵祯疏忽了,宋小乙也是疏忽了,他们忘记人的欲望是贪婪的,很多时候身处的环境决定了未来的变化,也许当初选送辽朝的黑手都是相当忠诚的,可面对辽人开出的巨大诱惑,有些人顶不住叛变了。 可以说因为某个人的叛变致使整个上京黑手被全盘端掉,散布在辽朝其他地方的黑手还好一点,毕竟他们的价值没有上京的高,而且多是单线联系,一旦上京出事,所有的单线全部断掉,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措施。 也就是说除了霍老七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他们,这次霍老七逃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带回那封仅存的名册,整个辽朝黑手唯一拥有所有单线联系方式的名册。 这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了大宋的损失,赵祯看着霍老七撕开伤口从中挑出一个密封的蜡丸递了过来,捏开蜡丸,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所有单线的联系方式和暗号。 赵祯愤怒的说不出话,因为这张小小的纸片,霍老七宁愿接受如此大的痛苦也不愿放弃,真是个蠢货!死忠的蠢货…… “你当时应该把这份情报交给辽人的,所有的单线都会有说文解字的密码认证,即便辽人得到情报也没关系,朕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东西付出如出大的代价!” 霍老七摇头在纸上写道:“如若臣交出名册,辽人虽然也找不到那些沉默的单线,但大宋也不会再找到他们,这关乎千百人的身份,为了大宋,也为了他们,臣不能如此。” 三才悄然而至:“官家,宋小乙在楼外听宣。” 赵祯已经冷静下来,微微点头道:“让他进来。” 宋小乙还是原先的模样,处变不惊,只不过眼睛深处散发的寒光让人为之胆寒,即便是三才都不愿靠近他,如今的宋小乙成熟了许多虽然内敛,但身上阴郁的气质却和当初的老陈琳一模一样,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块寒冷的冰,即便是外面呼啸的北风也没有他给人带来的感觉刺骨。 “臣宋小乙参见陛下!” 赵祯抬了抬手道:“霍老七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宋小乙点头:“臣也是在他进入东京城的时候才知道,之前并不知晓。” 他肯定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一直以来宋小乙就像一台机器,办事一丝不苟,说话也是如此,实事求是绝不虚言,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赵祯的考量。 赵祯点了点头:“这么说霍老七一路回来大宋的黑手都不知道?并且只有在进入东京城的时候你才收到消息?” 见宋小乙肯定的点头,赵祯继续道:“你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把黑手全部筛查一边,同时我大宋安插在辽朝上京的黑手全部殆尽,做好抚慰安置工作,挑选最精锐的黑手前往辽朝重新开始建设!” 霍老七豁然起身来在赵祯面前跪倒拜下,即便一句话不说赵祯也明白他的意思,这货是想要重回上京复仇,为死去的同僚复仇! 赵祯摇头道:“不行,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叛变,所有人都死了,尸体怕是也会被挫骨扬灰,这时候你上哪去寻找那个消失的人?还有你的身体,朕不想看着你拖着这幅皮囊还在为大宋操劳,你是功臣应当被大宋奉养。” “阿巴……阿巴!呜呜……” 霍老七伏地而泣,哭的就像一个孩子,他眼睁睁的看着同僚一个个惨死在辽人的屠刀下,即便面对酷刑也依然从容面对,除了那个叛变的黑手以外,所有人都挺住了,坚守大宋的秘密一个字也没有外泄。 此等大仇不共戴天,霍老七岂能不报? 肩膀被人拍了拍,霍老七回头看到的是宋小乙温暖的笑容,但他的眼底里确实愤怒的火焰:“老霍,你在大宋暂且歇歇,有让你手刃叛贼的那一天,这次我宋小乙亲自去辽朝的上京走一走,找到那个奸佞小人之后你再回来!” 赵祯笑了笑:“如此甚好,霍老七把所有事情和宋小乙说个清楚,毕竟他对上京之事知之甚少。” 霍老七点头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道:“臣会把上京所有详情汇报给宋都监,陛下,臣这次苟活并不是因为名册,而是为了把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即将御驾亲征西夏的消息带回来,虽时间不明,但确有其事!” 赵祯微微皱眉道:“辽皇御驾亲征?这小狼崽子还真是耐不住心,比之他父皇的城府要差上许多啊!” 宋小乙点头道:“陛下圣明,此时并不是辽朝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机,但却是我大宋夺取烟云之地的最佳时机!” 赵祯笑道:“此事朕要和枢密院中书省商讨。你要做的便是积极准备,务必隐瞒住辽朝密谍!” 宋小乙露出渗人的冷笑:“陛下放心,臣一定让辽朝感受一下我大宋的热情招待,既然他们撕破脸,那就不要怪咱们大宋下手了,老霍,你确定辽人都以为你死了?” 在得到霍老七肯定的答复后,宋小乙微微点头:“那就好,我有的是办法让辽人的密谍浮出水面,他们和咱们大宋相比还不够格!” 宋小乙是发狠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宋要把黑手所遭遇的一切还回道辽朝密谍身上,这便是因果循环。 但在赵祯看来这和因果循环没关系,都是关乎利益的问题。 霍老七带来了对赵祯来说最重要的情报,辽人想要对西夏用兵,而且是辽皇御驾亲征!还有什么比这份情报更为重要的? 宋小乙说得对,也许这就是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最佳时机! 第五百零三章小人物的影响 辽朝和大宋一样,也是要过年,而且辽朝和大宋的历法也大相径庭,即便有出入也是很少的一点,在大宋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时候辽朝也进入了年关。 不过辽朝的年关和大宋的还是有一点区别,辽朝百姓相比与大宋百姓平日里更多的是享乐,契丹人天生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在辽朝稳定的情况下他们对汉人的生活方式尤为崇尚,但他们只单单看到了惬意的享受而没瞧见大宋百姓的幸苦。 这是大宋商贾刻意传输给他们的错误影响,时间长了,辽人也就习惯于享受生活,而不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当年圣宗皇帝开创的盛世时所留下的财富,要么是被大宋的商贾赚走要么是被辽人自己挥霍掉。 辽朝国内的经济越来越不景气,和大宋的繁荣相比较,辽人的自尊心就承受不住了,但他们并没打算向大宋动手,此时的赵祯在大宋乃至辽朝都有相当高的声望,在这个封建时代,只要你是明君那不管是本国还是敌国都会敬佩你,尊敬你。 辽皇耶律宗真有一种极其想证明自己的冲动,也许就是因为当年圣宗皇帝一句“你比之大宋皇帝怕是还差得远”成为了他的动力和心魔,无时无刻不把自己统治下的辽朝和大宋相比。 张俭和萧惠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大宋的军武之功已经让皇帝陛下彻底红眼了,每日都会念叨着大宋又向难免拓展了多少的土地,而辽人寸步不前,即便是西夏的李元昊也在向西拓展! 大辽这支曾经的雄鹰难道已经没落了吗? 于是一份疯狂的计划在耶律宗真的脑袋中形成,他也要干大宋皇帝干过的事情,征伐西夏! 张俭和萧惠苦苦哀求,在他们看来此时的辽朝并不适合发动战争,国内的经济不景气,还经历过妖后萧耨斤的折腾,原本圣宗皇帝留下的政策和规矩已经被破坏殆尽,此时的辽朝最好的方法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以图厚积薄发的一天。 张俭乃是左丞相,手中管理着大辽的许多事物,他知道一些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大宋对辽朝的压榨可谓是温水煮青蛙,要不是自己把这种压榨转移一部分到西夏的头上,辽朝的经济早已是不堪重负! 本国的许多产业已经被大宋的商品所取代,手工匠人稀缺,即便有也是在挣扎的存活,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到时的辽朝就真的要靠大宋来提供所有的商品了。 西征西夏不是不可以,但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的土地窥伺已久,张俭和萧惠担心宋人发兵骤至,到时间就真的是内外交困! 萧惠曾经与西夏交过手,他知道西夏的战力更知道李元昊的军事水平,一旦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虽然辽朝有着强大的骑兵,但西夏也不简单,征伐西域多年,各兵种之间的配合相当出色,即便是对阵大辽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陛下完全被当初宋人夺取西夏两州之地的事情给遮住了双眼,认为如今的西夏还和当年的一样! 西夏在进步,尤其是在李德明死后,李元昊更是疯狂的进行扩展,西域几乎成了西夏的后花园和练兵场,财富的掠夺,精兵强将的培养都是出自那里! 大宋也在进步,这么多年来大宋和西夏一样几乎没有停止过征伐的脚步,都在向外扩展,而且是循序渐进的扩展,唯独辽朝寸步不前,只是躺在原先圣宗皇帝的留下的财富上内斗! 妖后萧耨斤祸乱朝堂,挟权弑杀,破坏先帝留下的良政,致使大辽国内陷入一片混乱,之后在大辽还没喘过气的时候,宋人的报复便至,商品的价格越来越高,但国内的族人依然趋之若鹜。 皇帝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攒下,唯独攒下的财富还要被当作西征西夏的军费用掉,张俭和萧惠二人及失望又无奈。 捕杀大宋密谍的事情是张俭的主意,开始的时候耶律宗真还有些不情愿,他明知大宋的密谍就在上京城,可他依然不想捕杀他们,耶律宗真想要让大宋皇帝赵祯看到自己比他强,他耶律宗真敢用兵西夏而不是取了两州之地便沾沾自喜的龟缩起来! 张俭和萧惠两人苦口婆心的述其厉害之后,耶律宗真才勉强同意,在自大的他看来,大宋即便得知大辽出兵西夏也不会来夺取烟云十六州,毕竟辽朝对阵大宋的战役上还没输过,无论大宋准备的多么充分,辽人总能占据有利局势从而赢得胜利! 自信是好东西,可当辽朝上下都非常自信的时候那就不是自信的问题,而是自大。 张俭和萧惠是仅存的俩个能看出隐患的人,也是他们二人坚决要求彻底铲除上京黑手的,在他们看来大宋的密谍已经渗透到大辽上京的各个角落,这对皇帝御驾亲征的计划是一个致命的疏漏。 为了策反黑手的官员,两人几乎是费尽了心血,钱财,权利,女色,几乎都用遍了这才填饱了那个贪婪的叛徒。 对于那个叛变的人,辽皇是瞧不起的,就连张俭和萧惠也是如此,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叛变大宋,有朝一日就能叛变辽朝,这和贼是一样的一日为贼终生为贼! 孙翰在叛变之后便发现辽朝并不待见自己,其实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一样抛妻弃子,即便是生养自己的父母都被他无情的抛弃了,所换来的东西对同僚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他来说乃是人生的享受。 自己为什么要舍弃一切? 还不是换来自己的享受! 孙翰算是看清楚了,一直在刀尖上生活,总死提心吊胆,还不是为了回到大宋朝享受荣华富贵? 现在自己便能获得这种享受,何必要忍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 自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其实自己算不得黑手的大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传送情报的无名小卒,但也是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却接触到了重要的情报。谁能想到一个黑手底层的小吏成为绊倒大宋巨人的人? 呵呵……怕是才智近妖的官家都想不到吧?! 第五百零四章叛徒的直觉 虽然孙翰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但唯独让他不安的是没有看见霍老七的尸体,为了彻底的以绝后患,孙翰几乎看遍了所有同僚的尸首才让辽人火化他们,但唯独没有瞧见霍老七的。 之前听说被张俭抓住,施以酷刑,但最后等自己要看尸首的时候,辽人却说已经被火化。 就像辽人不相信孙翰一样,孙翰也不信任辽人,他一直有一种直觉,觉得霍老七这个神通广大的上京黑手头子没有死!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但一直如一根尖刺顶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自己向前再迈出一步就会落入万丈的深渊。 他在黑手呆的时间不短,很了解霍老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的同僚牺牲在上京,他如果没死必定会前来复仇,如若这么长的时间还不来要么说明他死了,要么就是他有着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 “难道他知道了辽皇要御驾亲征?或者拿到了一些什么特殊的东西?” 孙翰在黑手效力多年,并且学到了相当多的分析技术,对情报的分析以及推理和猜测是一个密谍最基本的技能,而现在这种本能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官人……你怎么了,良辰佳时岂能虚度,奴家来伺候你……” 娇滴滴的美人俯身露出一片花白,但得到的不是温柔,而是窒息! 孙翰毫不犹豫的掐住眼前妖艳女人的脖子,刚刚自己一时失言,居然让这个女人听到了隐秘,谁知道她是不是辽人的密谍?叛变大宋的孙翰现在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反正自己的宠姬多的是,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 娇滴滴的美人现在没有了妖艳,只剩下惊恐和绝望,原本的粉颈桃腮因为血液不通变的狰狞不堪,青筋在白皙的额头上跳动,孙翰享受这个杀戮的时光,看着身体开始抽搐的美人笑道:“不要怪我,是你听了不该听的话……” 美人的身体如死鱼一般开始抽搐,最后如着了魔一般下身高高的弹起,黄色的液体猛地喷出后她便无力的软了下去,原本的伊人已经死透,成了一具喂养花肥的尸首。 孙翰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只有在杀人之后才会获得暂时的安全感,他总觉的死掉的人才不会把自己的秘密泄漏出去,为此他的宽大的府宅中已经死掉了许多的侍女,后花园的牡丹花开的尤为鲜艳,甚至可以说触目惊心…… 孙翰缓缓起身,他要去张俭那里问个究竟,霍老七的尸首到底有没有火化掉,一日不了解真相,孙翰就一日活的不自在。 眼前的尸首要处理掉,但绝不能假手于人,每次都是个他亲自处理,毁尸灭迹后他才能彻底放心。 所有的下人都不能进入府宅的后苑,孙翰拖着一个巨大的床单进入花园之后弯腰喘了喘气,最近光顾着享受,身体差了很多,以前的自己可以毫不费力的解决这件事。 冬天的牡丹花全部枯萎,但只要把毯子里的花肥放下去,明年开春,谷雨之后便又是一片嫣红。 赤裸裸的美人被扔进坑中,就如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孙翰奋力的铲土掩埋她,填满整个大坑之后还上前踩了踩,最后种上牡丹花就完美无缺了。 干完这一切,孙翰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充满快慰和放松,又处理掉一个隐患。 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孙翰觉得自己这样去见张俭显然是不合适的,沐浴更衣要让自己像个上等人才能去见高高在上的左丞相。 孙翰乘坐豪华的马车来到了张俭的府邸,门口的侍者刚开始看到马车的时候满是羡慕,这样的马车就连老爷也没有,但看到徽记后便露出鄙视的表情,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属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 在侍者看来,只要他不认识的人一般就是小人物,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张俭深的辽皇的信任,往来于他府邸的都是朝中的高官,孙翰在侍者的脑子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孙翰走上台阶,整了整衣服彬彬有礼的说道:“烦请通告左丞相,孙翰来访!” 孙翰?连个官名都没有,这不是小人物是什么?瞧他身上的打扮,怕是个大宋商贾也说不定!但侍者还是要进去通报,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爷说了但凡遇到汉人来访定要通报…… “在这候着吧!” 侍者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孙翰,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的,张俭的府宅门口要是没有这种气势怕是会被别人笑话,自己早晚也会有一天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侍者再次出现,态度比刚刚要好得多,最起码的礼节都有了,躬身对孙翰道:“让您久候了,老爷正在和别人叙话,待会就去见你,请先移步花厅喝茶。” 孙翰微笑着点了点头:“劳烦这位小哥前面带路。” 孙翰跟随侍者一路来到花厅,相比自己府邸这宰相府真的不怎么样,甚至连门廊上的雕花都略显粗糙。 来自大宋茶水让孙翰回想起自己的故国,但和荣华富贵相比,古国情怀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让孙小兄弟等候多时了,老夫今日有些繁忙,回到家中也不得偷闲啊!” 爽朗的笑声响起,孙翰即便是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张俭来了,他总是给人以冬烘先生的模样,但只有自己知道他诱惑自己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孙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行礼道:“左丞相客气!孙某前来打搅实属冒昧。” 张俭笑着摇了摇头道:“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听说你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不在温柔乡里缠绵到我的府上定有要事,说说吧!” 孙翰点头道:“左丞相果然心细如发,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实不相瞒,最近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还请丞相解惑!” “哦?是何难题?” “霍老七到底死了没有?!” 张俭的表情一僵皱眉说道:“当然死了,我的手下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葬身火海,连铁都烧化了何况他一个肉身凡胎?除非他是大罗金仙,否则早已成了灰烬!” 孙翰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下官一直觉得霍老七没有死!” 张俭大惊:“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孙翰有些不好意的说道:“直觉,你应该知道我在黑手多年,这种直觉很是敏锐。” 张俭在心中鄙视孙翰,什么直觉,不过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的不安罢了,这种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第五百零五章张俭与萧惠 孙翰原本是相信自己直觉的,但是在听到张俭的回答后理所担任的认为自己的直觉错了,按照他的描述霍老七就不可能活着逃走,连铁都化成了铁水,人还能全乎?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但孙翰依然说道:“如此甚憾,毕竟没有瞧见霍老七的尸首,咱们大辽的密谍可否在大宋境内活动一下,毕竟事关重大。” 张俭心中大为不屑,刚刚叛变到辽朝的人就敢如此厚颜无耻的说咱们的大辽,这种人一点故国情怀都没有,对大辽也不会忠诚。 “这自不用你说,从当日捕杀大宋密谍的时候起,我大辽密谍便在大宋边境游走,一旦遇到可疑的人便会上前盘查。至今没有音讯,这最能说明问题,那霍老七怕是早已下了地府重新轮回去了!” 张俭自信满满的说道,辽朝的密谍一直是他秘密负责的,也是他张俭消息最为灵通,否则当年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萧菩萨哥给秘密接走。 孙翰终于放下心中的猜忌,浑身上下仿佛轻了三两,对着张俭笑道:“这些我孙某人便放心了,不知何时会给下官一个实职差遣?” 张俭笑道:“不日就会有公文发出,你参与大宋密谍多年,一定知道大宋密谍的做事,此次我大辽只是除去上京的老鼠,大辽各地还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南京道,此地汉人聚集,宋人密谍混入无法得知,你要助我大辽训练出一支能辨别宋人密谍的干吏!” 孙翰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道:“臣一定竭尽所能倾囊相授,不负丞相的举荐,不负陛下的皇恩!” 这话说的张俭直恶心,这副嘴脸的丑陋比他办的事情还让人厌恶,但张俭必须要利用孙翰,而且他只能利用孙翰,没办法宋人的密谍实在是太完备了,想要捉到一个都十分困难,上京的密谍之所以被捕杀干净,那是因为宋人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上京,霍老七的身份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他是大宋的商人和密谍,并且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不会有危险…… 心情放松的孙翰离开了张俭的府邸,无债一身轻的感觉总是让人愉悦,他相信张俭的话,此时回家享受美娇娘才是正理,但他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花厅的屏风后萧惠走了出来,望向门口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委屈大王了……” 萧惠看着老战友摇头笑道:“看见这人老夫便浑身不自在,不见也罢!” 张俭点头道:“此人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用之有方却有奇效,这次铲除上京的黑手还要多亏了他,也不知大宋的皇帝在得知自己被这个小人物绊倒会做何感想!” 萧惠坐下端起茶水品了品揶揄道:“大宋皇帝做何感想我不知道,但那宋小乙那厮定然是会被气的吐血,上京的黑手可都是从他那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损失一个都是莫大的遗憾,现在连根拔起,定然是心疼的要死!哈哈……” 张俭摇头道:“越是如此我等越要小心,大宋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赵祯,萧惠来了兴趣,转头对张俭道:“你和大宋皇帝有过交锋,此人到底如何?” 张俭身体微微一颤,些许茶水从杯中抖落,看得萧惠大吃一惊,毕竟他认识的张俭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即便是妖后萧耨斤乱政的时候也没瞧见他如此激动。 “他……他是个奇怪的人,嗯,对,全天下最奇怪的人!” 张俭越是这样说,萧惠越好奇,什么样的皇帝能让张俭说出这样的评价?! “哦?难道他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智慧超群?或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张俭苦笑道:“要说手段,这宋人皇帝是一等一的,但我就是不明白他如何有那么多的阅历和知识,智慧超群?怕是才智近妖才对!你瞧瞧如今的大宋被他经营成了什么模样?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的没有解决的难题在他的手中不出几年便被解决,政事最为繁琐你是知道的。” 萧惠点了点头:“是啊!大宋的难题几乎都被大宋皇帝解决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人咂舌,三冗一除整个大宋焕然一新,国力强劲的让人害怕。” “不单单是这样,自古以来汉人王朝几乎都是重农抑商,但宋人皇帝却是历代王朝中最为支持商人的皇帝,他的手段和想法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捉摸不透,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萧惠黯然:“难怪先帝说他是大宋的中兴之主,如此看来确实不同。陛下和他较劲反而得不偿失了。” 张俭笑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咱们陛下也会如他一样圣明,这样一来不就是否极泰来了吗?说句不好听的,陛下始终在追赶大宋皇帝的脚步,即便是追不上也不会差多远,但再英明的皇帝也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只要大辽能撑过这段时间,总有机会赶超大宋的。” 这话萧惠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赶超大宋,大辽一直就比大宋强上许多,要不是多年合作的老友,萧惠险些和张俭翻脸。 不舒服的瓮声道:“难道我大辽就要靠时间活活拖死大宋皇帝才能有胜算?不见得吧?” 张俭双手抱拳的拱了拱手道:“老哥哥息怒,我失言了。但大宋皇帝的手段和才智真的不是陛下能匹敌的,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什么叫尽在掌握的感觉,仿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整个人都充满帝王气概,仿佛一个掌握天下的神俯视苍生。当年我抓住机会,小施手段却被他轻松化解,那种感觉实在是无力的很啊!” 张俭一说一边回忆当时的少年太子,当初的万岁之称要是放在辽朝必会成为离间父子的毒计,可最后却被大宋皇帝化解,此情此景一如往昔。 “那陛下亲征西夏的计划还要进行吗?” 张俭奇怪的问到:“为何不进行,否则咱们做这么多不都是白费了吗?别忘了咱们和陛下做出的努力,此次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所在,如若西夏战败,我大辽之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对阵大宋的本钱也就更多了一点。” “那如果宋人突然插手了呢?” 张俭笑道:“不会的,大宋皇帝没有愚蠢到这时候对南京道出手,毕竟他对南海诸国用兵,还要对云南之地进行安抚,这时候还有功夫对咱们辽朝下手?” 萧惠笑了笑:“嗯,大宋这次是真的脱不开身了,但南京道的防守依然不能松懈,听说大宋年后将进行军演。” 张俭大笑:“哈哈……不过虚张声势尔!” 第五百零六章大宋商贾 就在张俭和萧惠不以为意的时候,辽朝的上京城迎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他相比别的大宋商贾更加年轻,且态度友好,就像是邻家的后生让人舒服,充满阳光。 商号的地址选得也好,就在繁华的内城边上,四周多是达官贵族,看来是大宋某个巨贾的衙内来继承家业的。 这家商号的名字叫日升隆,主要是借钱给别人用的,当然也要有一些东西作为抵押,比如地契,房契,等等,只要有抵押,那就能在抵押物品的价值范围内借贷,并且在还款时日之前这些抵押的东西还属于你。 这种在大宋早就出现的东西在出现在辽朝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日升隆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许多辽人会在钱紧的时候抵押借贷,钱财宽松的时候再去还款。 年轻的商人很聪明,日升隆的服务态度非常的友好,许多人怀着无奈的情绪去借钱,但出来的时候都是满心欢喜,利润低不说,还能在商言商的拖延一点时间,这位少东家总是为别人着想,烂好人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个傻子。 但有一个能借钱给他们的傻子这有什么不好? 辽人并没有发现这是敲开辽朝借贷市场的计划,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多,但大宋商贾中却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商号的目的,为了分一杯羹,许多大宋商号前来拜访,但在看到这个年轻后生之后便愈发的不自然了。 同是宋人,且都是往来与大宋与辽朝之间的宋人岂能不知道黑手的头头宋小乙?! 日升隆的大厅中,宋小乙望着眼前围坐在一起的商贾笑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商贾,应该知道我大宋遭遇的劫难,此次我也不和你们多说,该怎么做你们是知道的!” 荣升商号的葛掌柜在辽朝时间最长,经验最为丰富,许多人都推举他作为大宋商贾的代表:“不知宋都监有何吩咐?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 宋小乙露出看似单纯的笑容道:“很简单,一不用你们出钱,二不用你们出力,尔等只需正常的做生意,同时扶持一下日升隆的生意就好,想投钱的我欢迎,有钱大家赚,但有朝一日我让你们撤离也要听我的!” 众位商贾一时哗然,这是什么意思? 葛掌柜颤颤巍巍的说道:“不知宋都监此话怎讲?” 宋小乙笑道:“你们不觉得现在辽朝的钱越来越好挣了吗?” 众人反映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嘞,托陛下的福,咱们大宋商贾在辽朝赚的是盆满钵满啊!” 宋小乙嗤笑道:“是啊!盆满钵满,亏你们还是商人!有过不及的道理都看不出来?!我大宋已经垄断了辽人的商品,这已经是天大的事情,辽人朝堂的官员会看不出来?张俭萧惠会看不出来?辽朝即便是再富贵也经不住这样的有出无进!有朝一日辽朝忍无可忍的时候会怎样?你们是否会成为待宰的羔羊?!醒醒吧,别只看眼前的利益,在这利益之后是血淋淋的屠刀!” 众人被宋小乙的话惊呆了,仿佛醍醐灌顶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是啊!辽人的本性可是以劫掠为主,他们崇尚的是游牧民族的风格,契丹人是怎么崛起的?还不是通过掠夺慢慢积累起来的! “宋都监,宋都监英明啊!那我等该怎办?” 宋小乙笑道:“很简单,见好就收,诸位都是商号的当家之人吧?”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是!” “大宋皇帝有旨!”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拜下:“草民恭听圣谕!” 无论他们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无论他们在辽朝呆的时间有多长,所有的宋人商贾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在那里,更不会忘了他们日后会回归故国以及故国的皇帝。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即日起,我大宋在辽朝的商贾皆需听从宋小乙之遣派,不得独往是非,不得独善其身!进则一体,退则皆往!” 众人再拜:“草民领旨!” 宋小乙把圣旨交由商贾们传阅,在座的商贾无不激动的发抖,这是官家给自己的圣旨!这是在说明自己得到了官家的重视!自己也能为大宋出力! 商人赚的钱再多都是商人,一旦接受皇帝的旨意对大宋出力后那可就不一样了! 宋小乙接过圣旨后用烛火点燃:“诸位,这是官家给你们的圣旨,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关心,官家担心你们辛辛苦苦打拼的基业顷刻之间付之一炬啊!尔等可明白?” 众人点头,葛掌柜激动的说道:“官家对我等商贾的抬举前无古人,我等岂能不知?何况我等的家业再大,根却在大宋,在辽朝多少年也改变不了我等宋人的身份!如今虽远在千里之外,官家圣眷如日当头,我等临表涕零!” 葛掌柜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宋小乙笑道:“如此甚好,上京黑手覆灭一事你们都应该收到风声了吧?” 终于进入正题,众人默然点头,当日庆丰楼的惨烈他们尤记在心,辽人捕杀大宋商贾,许多往日有所关联的生意伙伴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尸骨不存,犬吠鸡鸣都消失不见,宅院中更是毫无生机恍若人间地狱。 事后他们聚在一起发现,消失不见的人都多多少少和庆丰楼有所关联,和霍老七有所关联,精明的商贾很快面白,此次大宋潜伏在上京黑手全军覆没! 这一次要不是宋小乙亲至,打死他们也不会前来日升隆的…… 宋小乙见众人的表情绝望,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担心,我宋小乙还不需要你们抛家舍业的来帮忙,大宋更不需要你们血汗打拼出的基业,这次前来我会复仇,顺道带你们安然脱险。” 葛掌柜急忙问到:“宋都监有何良策?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辽朝打拼多年,基业甚多绝不可能不引起辽人注意的离开辽朝!” 宋小乙笑道:“谁让你们离开辽朝了?” 众人被宋小乙的话搞的一头雾水,刚刚还说要把众人撤走,现在又说不离开辽朝,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小乙拍了拍手,花厅的大门被关上,一阵擞擞梭梭,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强弓硬弩的上弦声,以及嘴巴被堵上的呜咽声。 “诸位难道没有发现,有些人本应是该来的却没有出现吗?” 宋小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但此时怎么看都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第五百零七章复仇的开始 冬日的阳光最是温暖,可此时的日升隆花厅里的人却是如临深渊。 在听了宋小乙的话后,众人大惊。 确实,原本大家是约好了一起前来的,宋人商贾在辽朝有自己的会馆,每每有什么重要决定大家都是一起抱团的,昨日大家商量好的事情,今日怎么就有人没来? “确实如此,昨日我等一共三十二人商议此次前来日升隆,可现如今却只来了二十五人,另有七人未至!” 宋小乙拍了拍手,七个布袋就被人扔了出来,一边在地上扭动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葛掌柜指着布袋道:“难道他们便是?这……这是何意?” 宋小乙挥手道:“诸位莫要紧张,这些都是和辽朝有所往来的,我说的往来不是指生意上的往来而是消息上的往来,他们都卖过情报给辽朝,也被辽朝收买过的,但他们不是黑手,就是一些普通的商贾!” 葛掌柜毫不犹豫的把手边的茶壶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泼在他们的身上让布袋中的人发出呜呜的喊叫…… “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简直猪狗不如,里通外国这可耻的行径让人发指!” 其他人也同葛掌柜一样愤怒,宋人从小就受到儒学的影响,对忠君爱国有一种狂热的追求,甚至把它融入到了骨血之中,这是华夏百姓自古以来千年不变最基础的感情。 宋小乙的调查工作做的很好,布袋里的人都是和辽朝有所往来的,而剩下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大宋商贾,接下来就是要让这七个人在辽朝消失干净就行,至于他们在辽朝的产业,自会有人接手,日升隆的业务便是最好的障眼法和洗钱的地方。 七家产业会以还不上钱款的名义被日升隆收购变卖给辽人,当然财富会进入日升隆的口袋就算是充公内藏库了,毕竟日升隆的钱也多是从官家的内藏库中暂时支取的。 剩余的商贾知道这是表明立场的时候,德高望重的葛掌柜都表了态,谁还会傻到愣在原地?毕竟他们的根都在大宋,这七个人算是完了,即便是宗族都会把他们除名,从今以后被排斥在亲友之外。 宋小乙挥了挥手:“把他们押送回大宋,听候官家发落!”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几人完了,再也没有崛起的希望,即便是遇到官家大赦天下也不可能被赦免。 以葛掌柜的老道岂能看不出这是宋小乙的警告,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跟随大宋的步伐,在大是大非面前稍有不妥便是万丈深渊。 宋小乙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这些话来,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些商贾和大宋绑在一条船上,而且要让那些心中犹豫不决的人彻底的坚定自己的想法,否则何必要把这七个人放到这里来? 如今的上京城中除了自己带来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用的,而这些商贾便成为可用之人,大宋即将给辽朝造成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辽朝还不知道大宋已经得知辽皇御驾亲征的事情,看似万全的准备却触动了大宋的神经。 既然如此迅速的对大宋密谍下手,那很显然辽皇御驾亲征就在最近! 宋小乙的报复计划很简单,先把那个叛徒揪出来,然后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这个叛徒对大宋黑手的了解,足以使得辽朝慢慢挖掘出分布在辽朝各地的残余黑手,官家在来之前特意交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挖出那个叛变的人就是担心这个人可能会成为辽朝的工具。 到底是谁? 光靠宋小乙自己的力量基本上没有可能知道,但有了日升隆和这些商贾的帮助就不一样了,辽朝为了隐瞒背叛者一定是处心积虑,名字,出身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没用了,那只有从相貌入手。 这次宋小乙带来了死去黑手的图影,只要肯花时间终究一天能找到他的。 把这些图影交给日升隆和大宋商贾们的伙计去看,宋小乙就不相信没人能碰见他,毕竟在上京城中的汉人不是很多。 图影发到掌柜的手中,宋小乙说道:“这些图影你们收好,务必让手下的伙计保守秘密,当然泄露出去的结果你们是知道的。” 众人连连点点头,他们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此事涉及的面实在是太广了,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谁都不敢拿自己和手底下所有伙计的性命开玩笑。 最后葛掌柜问一句:“不往大宋撤离,我等所去何处?” 宋小乙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去处,只不过现在不适合告诉你们而已,诸位静候佳音便可!” 他的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宋小乙这么说了,那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有办法,众人自不会担心。 商贾们拿着图影离开了日升隆,对于他们来说这事肯定要保密,大家都知道宋小乙是什么人,自己做的又是什么事情,一旦被辽朝发觉,不光辽朝容不下自己,连回大宋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宋小乙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离去嘴角露出冷笑,辽朝将会迎来一场从未见过的危机,而这危机的源头便在这些大宋商贾的身上,上京城只不过是开始…… 至于撤离的办法那就简单的多了,当然是往燕云十六州撤离! 过段时间之后大宋的所有商贾都会接到逐渐向燕云之地撤离的命令,这样做一是不让辽人怀疑,毕竟此时的燕云之地还是辽朝的南京道,但当大宋的王师一到…… 嘿嘿,那可不就是大宋的土地了吗?这样一来和撤离到大宋又有什么区别! 望着北面的皇宫,宋小乙眼中一片冰寒,大宋的报复可不光光是收回燕云之地,官家说的对,烟云本就是大宋的,这次不过是从强人手中收回而已,大宋对辽朝的报复可远不止如此。 官家曾经和三司,蔡记,黑手合力推演过,一旦辽朝没有大宋的商品供给后回事什么样子,推演的结果别说是蔡伯俙,就连官家自己都想象不到。 如果所有的大宋商贾不再向辽朝提供货物,同时辽朝又失去了燕云之地,其后果便会使得辽朝的经济一下倒退回建国之初的状态,没人比宋小乙更清楚这种状态的可怕,当大宋变成如今的庞然大物,物资匮乏的辽朝简直不堪一击。 大宋的商家在此之前为什么降低商品的价格?还不是为了摧毁辽朝的匠人和作坊,顺便垄断辽朝的市场,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宋小乙不禁赞叹官家的计策实在是高明。 第五百零八章独醒的张俭 赵祯对辽朝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全面的,无论是从军事还是从经济上都足以打破辽朝的根基,这是赵祯策划已久的方案,能最大程度上的对辽朝进行破坏。 谁说商业就不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武器,大宋的商贾几乎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商人,只要宋人脚步能到达的地方,大宋的商品就会在那里得到好评,而中原王朝物阜民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东西能掣肘大宋。 进出口的贸易顺差便成为大宋强有力且看不见摸不着的武器,有的时候它甚至比火药还具有破坏力。 辽朝能看出大宋秘密的人不多,辽皇耶律宗真本能的认为大宋重商是自废武功,狼吃肉,羊吃草,大宋就是一只吃草的羊,即便再肥硕也不过是辽朝的盘中餐而已,宋人的富庶在他眼中唾手可得,今天从大辽身上赚取的钱财,明天大辽就能让大宋还回来,当年檀渊之战后大宋的赔款可是不少呢! 萧惠看着满不在乎的陛下心中也是忐忑,到底是老友张俭错了,还是陛下错了? 在他看来陛下的话道理,大宋的商人再有钱又怎样?还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现在让他们猖狂,有朝一日他们的所有财富都将变成大辽的东西,这个说法好像没有问题,可见陛下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张俭的想法也是没问题的,毕竟大宋商人对大辽的冲击也是很大的,大辽几乎没有自己的商品能出售给大宋,原先擅长制作瓷器的匠人已经全部不再重操旧业,而以烧瓷闻名大辽的缸瓦窑村也家家改行不再从事瓷器烧制,因为大宋的瓷器又多又便宜…… 萧惠看不出其中的道道,但张俭看了出来,带着一大堆的器物求见皇帝。 萧惠是中立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支持陛下还是张俭,但有一点他知道,皇帝的决定不能更改! 耶律宗真看着张俭和眼前一堆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器物奇怪的问到:“左丞相,你抱着这些农人器物是为何意?” 张俭躬身施礼后,整理起地上的器物道:“陛下请看,这是铁锄头,铁耙子,耘荡,等物,至于铁犁之类的臣不方便拿来。除此之外还有鎏金、鎏银、染织、造马具等物,请陛下御览!” 耶律宗真好奇的走下台阶,为了增长自己的见识和大宋皇帝较量,他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些东西他自然是认识的,可张俭把这些东西放到大殿之上一定有他的深意。 “朕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难道这些和宋人有关不成?” 张俭沉重的点头道:“是的陛下!这些东西皆是出自宋人商贾之手!连这些农具都是宋人贩卖给我大辽的!” 耶律宗真也不蠢,稍稍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这些铁质农具价格虽然不便宜,可成本也不低啊!以宋人商贾的精明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千里迢迢的运送到我大辽贩卖?在当地贩卖不是更为便宜吗?再说要是卖的比我大辽匠人的贵,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俭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大宋的商人依然有足够的利益,否则岂能到我大辽贩卖?” 连萧惠也不相信,拿起地上的马鞍说道:“这是宋人的马鞍?为何老夫看着与我大辽的契丹鞍如出一辙?!” 这下连耶律宗真也不淡定了,拿过萧惠递来的马鞍仔细看了看说道:“难道大宋的手工已经如此精悍,完全能和我大辽的手艺相媲美?!” 张俭指着眼前的契丹鞍苦笑道:“陛下,要是臣下不说,您能分辨出这是大宋还是我大辽的吗?”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还真的看不出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上面的纹路和涂色比之我大辽制造的还要精美细腻,用的居然也是牛皮!难道大宋可以宰杀耕牛了吗?” 张俭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宋人商贾把商品贩卖到天竺,再从天竺运回耕牛,牛皮,牛筋等物,天竺的牛又多又壮,当然愿意用来交换大宋的商品,虽路途遥远,可大宋的海船纵横四海莫不得焉……” 耶律宗真笑道:“原来又是商贾之道,大宋皇帝不过尔尔。” 张俭摇头:“陛下莫要先看了商贾之道,此虽小道,但用之有方却有奇效,如今大宋国力强盛,与这小道分不开关系,且这样的小道不光能富国,还能打击异己,我大辽现在就在宋人的掌控之中!” 这话让耶律宗真不以为然,萧惠更是不满的说道:“张俭,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商贾之道不过是赚钱而已,岂能上得了台面?我大辽奉行的是草原的生存之道,我大辽皇帝用的乃是帝王之道,比之大宋皇帝高强不知几何,他赵祯不过是一个贩夫走卒罢了!” 萧惠的话让耶律宗真听的很舒服,没错,自己乃是大辽的皇帝,四海八荒之内最强大帝国的皇帝! “算了,左丞相用心良苦,虽有点谨小慎微,但也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说完便指了指地上的东西道:“这些东西虽被大宋一手包揽,但他大宋难道还能不卖给我辽朝,如若不卖,咱们便用战刀去取便是!” 耶律宗真的样子确实有辽皇应该有的霸气,可张俭心中苦笑,此时的大宋哪有那么容易征伐?! 稍稍无力的起身,张俭把这些东西抱起交给宦官道:“帮老夫送回府中。” 侍者虽然心中不屑,但依然恭敬的接过退走,堂堂大辽的左丞相,居然对这些农具依依不舍,也不知他的气度去了哪里,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 耶律宗真显然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缠,看向萧惠道:“西南路招讨司准备的如何了?” 见陛下把话题引到兵事上,萧惠急忙开口道:“启奏陛下,西南路招讨司已经整装待发,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以准备接应,只等陛下亲征!” 听到亲征二字,张俭便满心不舒服,在他看来陛下完全没有必要亲征,皇帝御驾亲征非万不得已而不往,毕竟他代表着天,胜则无可厚非,败……却是败不得的啊! 第五百零九章露出的马脚 今年又是奇寒,最近几年辽朝的冬天越来越寒冷了,但年关将至,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都不能影响百姓过年,即便是冻得手脚冰凉也要出门采办年货。 张冒穿着暖和的棉衣带着皮手套坐在平板车上缩着,谁能想到堂堂左丞相的外院管事居然坐着如此简陋的马车?即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管事也有一辆带着四壁的小车出门,而不是光秃秃的平板车! 还好身上穿着宋人的棉衣,这东西又轻又暖和,家里的婆娘挑选了好久才选定的布料,防寒贴身好不舒服,特别是头上的帽子,能把俩个耳朵遮住,虽然像个耷拉下来的狗耳朵,但是架不住暖和啊! 不远处便是长丰商号,这里是采办年货的好地方,但也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在这里买东西,普通人可没这份福气呢!大宋顶顶好的红茶是普通人能享用的?大宋的清泉白是普通人能品尝的? 一想到老爷每年对下人的赏赐,张冒便心中一热,今年怕是也有不少,最近老爷的脸上虽不见笑容,但夫人于氏又怀上了,老爷自然出手愈发阔绰…… 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张冒下了马车往长丰商号内走去,这里不光有茶有酒,还有各种大宋的吃食,夫人最近口馋,极想吃大宋的肉脯,当然要多多采买,否则回去老爷定要斥责自己不会办事。 张冒进店还没开口,迎客的小斯便带着暖人的笑容上前:“这不是张管事吗?前来为贵府采办年货?” 张冒笑骂道:“你倒是眼睛活泛,大买卖来了!” “还不是托您和张相公的福?不然我们可要喝西北风去嘞!您随便瞧,瞧上什么东西报个数量,小人差人给您送到府上便是,万万不用您亲自运回去!” 小斯一边奉承张冒一边帮他把外面罩着的裘衣脱下,这长丰商号里放着三个大碳盆,铜顶的盖子被烧的通红散发着整整暖意,整个房间也温暖如春。 小斯挂好衣服的同时随手递过一碗红茶:“您尝尝,祁门的红茶,最适合冬天饮用,暖身子的很嘞!” 张冒抿了一口,温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肠胃,一股暖流直达全身发散开来! “哈……舒服,就这种红茶,来上五十斤!” 小斯眼睛里露出惊喜的光芒,高声喊道:“左丞相府祁门红茶五十斤!” 随着他的话,其他的顾客立刻把眼睛转向张冒露出羡慕的表情窃窃私语,这些人都是各府的管事,这让张冒的自尊心一下子得到最大的满足,暗自夸赞小斯会办事,待会可以给俩个赏钱。 其实小斯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张冒满足,这样一来不仅给自己的红茶造势,也能让张冒不再压低价格,意外的收获便是赏钱了…… 张冒高兴了,自然出手也大方,转身对小斯问到:“你这有大宋的肉脯吗?我家夫人最喜这种大宋吃食。” 小斯眼睛一亮,拍着胸口道:“这可算是您来对地方了,咱们长丰商号的肉脯乃是各家最好的,您这边瞧瞧!” 小斯说完便领着张冒来到一个小厅里,这里放置的全是大宋的吃食,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小到滴酥鲍螺,大到腌腊肉,更别提那小小的肉脯了。 “张管事的请看,这些肉脯晶莹剔透,去除腥味后放在果木上熏制三天三夜方得如此佳品,您先尝尝味道如何!” 张冒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微微的烟熏味带上一丝甜意,原本有些硬的肉脯放入嘴中片刻便柔然起来,但嚼劲不减,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皆是上等! “嗯!嗯?!好吃!就这个来上二十斤,再配上一点腌腊肉……” 小斯为难的说道:“不是小的舍不得腌腊肉,而是这腌腊肉太咸,夫人吃着不好,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不是?” 腌腊肉的价格定然是比肉脯贵的,但这小斯情愿卖肉脯也不愿卖腌腊肉给自己,张冒不自觉的就相信他说的话:“哦?还有这种说法?!” “是嘞!大宋神医王唯一说的还能有错?这咸盐吃多了对身体有害而无利嘞!” 张冒点头道:“既然是王神医说的,定然是无错,那就来五十斤肉脯好了。腌腊肉就来个十斤给旁人解馋用。” 小斯连连点头道:“好嘞!您稍候,看看还要买些什么,我这就给您准备东西去。” 张冒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小斯前去交代旁人准备张冒的东西,在回来的时候特用纸包了一些肉脯给张冒道:“张管事,这些是送的,你买的多本店就特送一些吃食给您打发时间。” 小斯的热情让张冒从心底里舒服,同时也感叹宋人会做生意,连一个小斯办事都是如此让人舒坦。 随手捏出一片肉脯放入口中,享受的准备细细品尝,但惊鸿一瞥之间却见纸上有什么东西,拨开上面的肉脯一看,原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张冒也认识,就是那个被老爷看重的无名小卒嘛! 张冒奇怪的对小斯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就是我们掌柜随处收来的纸张,没用了就拿来包裹一下东西,绝对是干净的。” 小斯的口气相当随意,张冒也就不在意道:“哦,我说能,你们商号要是这样浪费纸可不划算。” “听您的口气见过此人?这还真是巧了。” 张冒笑骂道:“你这厮还真是稀奇的紧。” 小斯腼腆的笑道:“只是好奇,宰相府往来的都是什么人,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闲闷的紧,不像您似得天天接触那些达官贵人。” 张冒嗤笑道:“什么达官贵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此人名叫孙翰就住在外城与内城的夹角,那里可都是些叫不出名号的人呆的地方,平时谁去那里走动?前几日到我宰相府,有幸得到老爷会见了。” 小斯连连点头道:“那倒是不相干的人,怕是去宰相府走门路的。” “谁说不是?我家老爷平日里见得都是大人物,此等小人物能得到我家老爷的召见那是他的福气嘞!” 小斯笑道:“老哥哥这话说的在理,这小子是撞了大运,您喝茶,东西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烤烤火再走也不迟。” 张冒摇头道:“那不成,我还要去荣升商号买点夫人交代的东西,可不敢耽搁,下次来了再叙。” 小斯热情的把他送到门口,这让人张冒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走了那小斯还在门口笑眯眯的望着嘞!不愧是南朝出来的,礼数就是周全! 可当他的马车刚刚消失在转交,小斯的脸色就立刻变了,走进掌柜的房间道:“掌柜,刚刚左丞相府的张管事认出了图影上的一个人!” 刘掌柜急惶道:“你怎生把图影给他看了!也罢,都遮掩过去了?” 小斯连连点头:“遮掩过去了,张管事并未生疑,他说那人名叫孙翰,就住在外城与内城的夹角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日前!” “什么?!快快备车,老夫这就去日升隆!” 刘掌柜起身后便站定,微微摆手道:“不急,你先那上我的帖子去日升隆,就说我要向日升隆借贷五万贯。” “五万贯!”小斯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五万贯可是相当长丰一年的收入,如今年关将至只有还钱何来借钱的道理? 刘掌柜见小斯站在原地不动皱眉道:“还不快去,休要耽搁!” 小斯无奈的离开,他哪知道这是刘掌柜的一个幌子而已,五万贯的数额可不小,当然要让宋小乙这个大掌柜前来商谈,也免去了别人的疑心,毕竟在辽朝只有他们这些大宋商贾的当家之人才见过宋小乙的真容。 第五百一十章孙宅的夜,静悄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翰和张俭等人自以为万无一失,可他们却万万想不到大宋的反击快若奔雷,宋小乙在得知孙翰是那个反叛之人后默默不语。 整个黑手全体上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小小的传讯使居然能颠覆整个上京城的黑手,由此可见黑手的制度并不完善,这是值得反思的地方,宋小乙已经秘奏官家,对于这次上京黑手覆灭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所有的问题几乎都出在制度不完善上,也许这些制度在大宋境内没有问题,可放在辽朝就不管用了。 宋小乙想起官家的话:“跌倒了不怕,哪怕跌倒三五次,只要你爬起来就是胜利!” 为了防微杜渐,宋小乙重新把上京黑手的制度进行改良,专人负责,互相监控,有异速报,这些都成为堵住漏洞的手段。 刘掌柜传来的消息让宋小乙省去很多麻烦,大体的位置知道,叛逆的名字知道,剩下就是抓捕了,官家有旨,一定要把叛逆抓捕回大宋,在太庙的忠魂碑前祭奠逝去的英灵! 恨……怨……怒……痛……悲! 种种感情的驱使下让黑手快速的运转起来,如何低调且掩人耳目的把孙翰隆回大宋,这是一个摆在宋小乙面前的难题,辽人一定会重用孙翰,他的脑子中装有很多关于大宋密谍的情报。 既然孙翰叛变,那他一定会成为辽朝以毒攻毒的手段,对散落在辽朝的黑手密谍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宋小乙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同时也要带领身在辽朝的大宋商贾撤离到燕云十六州。 时间虽然很紧,但如果安排的好的话,很多事情是可以同步进行的,日升隆的票号生意继续进行,而抓捕孙翰的行动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对于这次抓捕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峰的精神。 日升隆的所有伙计皆是黑手,也是黑手最老的一批人,他们的忠心与素质毋庸置疑,连鼠三都来了,这个溜门撬锁的惯偷在黑手已经成为了仅次于宋小乙的监司尤其是在老陈琳的“折磨”下,手段更是高明。 他和宋小乙分工明确,宋小乙负责大的场面和布局,而他负责具动手…… 在孙翰豪华的府邸中一切还是那么的正常,侍女即便是在冬天也依然穿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这些侍女都是孙翰买来的女奴,当然不会被他当作人来看。 孙翰的府邸上下全是女人,就连管事的都是女子担任,为的就是避免有男人混进来。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防护计策,女子相比男人更加细腻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也会感觉到,这让黑手有些头疼,毕竟他们都是男人…… 即便是到了晚上,孙府的宅院中依然是灯火通明,侍女穿梭,鼠三捏紧了拳头,这个叛徒居然还能过着如此舒适的生活,他的一切享乐都是在同僚的鲜血之上的,难道他就不怕晚上冤魂索命吗?! 有没有冤魂索命鼠三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会成为孙翰的索命鬼,要不是官家下了严旨一定要抓捕他回国,否则鼠三恨不得一刀毙之! 黑手特制的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隐藏的很好,即便是这里灯火通明也有黑暗的角落,外面已经给黑手的暗哨控制住,把孙翰的府宅隔离开,这里相对来说是上京最偏僻的地方,内城的贵族不愿靠近,外城的贫民也避之不及,孙翰挑选这里作为府宅是低调的选择,但有利就有弊,这也为黑手提供了方便。 黑影穿梭在墙角的阴影之中,脚下特制的靴子踩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声响,鼠三带着三个手下如登萍渡水般几个呼吸便到达了后院的内宅,房顶是最安全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几人对视一眼便相互协作的翻了上去。 黑色的瓦片成了最好的掩护,放低身型的几人几乎融入了黑暗之中。 透过瓦片的缝隙,几人看到的是一副活色生香的不堪场面,房间之内“酒池肉林”,美酒顺着美人流淌到孙翰的口中…… 越是放松的时刻人的警惕性越是懈怠,鼠三点了点头几人就顺着柱子滑下,悄无声息仿若鬼魅。 孙翰此时正在放纵,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自己的差遣就会被落实,到时自己也会摇身一变成为辽朝的密谍头子,和他宋小乙一般无二。 虽然辽皇和辽臣不待见自己,但孙翰觉得没关系,毕竟他们也离不开自己,谁还能帮助他们除去大宋安插在辽朝的密谍呢? 想到这里孙翰就觉得兴奋,身体不断的耸动,听着哼哈的声音一种征服感涌上心头。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当他全身心的发泄时刻,一把特殊的兵刃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三菱形的凹槽让他大惊失色,下身也只为一软…… 孙翰的皮肤都能感觉到冰凉的寒意,他相信自己要是敢稍稍动一下,喉咙便会被割断。 “你们终究还是找到我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侍女们露出惊恐的表情,这些黑衣大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在她们准备发出高亢的尖叫时,壮汉一个手刀就把她们打晕。 “莫要伤了她们性命,她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跟了我也算是倒霉罢了。” 鼠三无声的笑了笑:“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在后花园中埋藏的尸首可不少啊!但可惜明年的牡丹花开你是看不到了!” 说完便是一颗药丸塞进孙翰的嘴中,孙翰转移注意力失败,想做最后的困兽,三菱军刺锋利的边缘让他不敢妄动,他只是稍稍挣扎一下,皮肤就被轻松划开,血水慢慢的流淌下来,湿湿的,粘粘的…… 鼠三看着晕倒的孙翰道:“把他带走,剩下的人料理后事。” 黑手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只不过在孙府的后花园中多了一些翻新的土地…… 待天色大量之后,孙府依然回到了往日的模样,侍女们不敢靠近主人的房间,而对于消失的姐妹她们已经习惯,本是女奴的她们麻木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第五百一十一章价值几何 一阵刺骨的冰凉从上到下的传遍孙翰的全身,寒意仿佛刺透皮肤传进骨髓之中让他瑟瑟发抖,但这种感觉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吞下药丸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现在还活着,说明自己对大宋来说依然有价值! “睡的还舒服吗?” 孙翰抬眼望去,一个穿着丝绸长袍头系秀带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面前,他下意识的开口道:“什么人?!” 但孙翰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这么年轻,还能单独的提审自己的年轻人,除了黑手的都监宋小乙还能有谁?! “我是谁不用多说了吧?为了你我可是亲自到这辽朝走了一遭。” 宋小乙的口气听着十分随意,仿佛在述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孙翰作为一个优秀的密谍当然知道此时什么对自己最重要,价值! 只有证明自己的家之后才能让宋小乙乃至官家放自己一马! “宋都监幸苦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谈谈吧!” 宋小乙惊奇的望向孙翰道:“谈谈?谈什么?你难道觉得我能放你一马?或者是官家会放你一马?” 孙翰自信的说道:“宋都监是个聪明人,我对大宋的价值您不会不知道吧?辽人相信我,并且打算让我负责辽朝的密谍,如果我不死,对大宋的价值无可估量,到时大宋便能掌握辽朝密谍的一举一动!” 这个推销做的是相当的好,孙翰为了活命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他不甘心! 自己才刚刚获得荣华富贵,获得自己所向往的一切,这么快就要失去他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要让自己活命的办法很简单,再次出卖辽朝的秘密便是!反正他已经背叛过大宋对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对于孙翰的话宋小乙是当作屁一样,不,屁还有臭味,他的话连味道都没有,看着孙翰在自己面前就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宋小乙就当一出闹剧来看。 “宋都监,您瞧,我现在即将成为辽朝的密谍首领,以后辽朝的密谍皆会由我训练,所作的事情也都是我负责,到时间只需您一句话,小人一定会把事情给您说个清楚,点滴不漏!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把今天我说的话写在纸上,我待会用印便是。您看如何?” 孙翰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如此牺牲,这话要是写下并用印过后就成了证据,一旦孙翰不守承诺,大宋就能把这张纸交给辽朝成为他的催命符! 但可惜宋小乙已久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着孙翰,仿佛天下间最为仁慈的人。 说着说着孙翰的声音越来越小:“宋都监以为如何?” “说完了?本官以为你还要有一会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可惜你都没说到点子上,你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吗?” 见宋小乙这么说,孙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有希望,跪在地上匍匐到宋小乙的脚下谄笑道:“下官不知,还请宋都监明示!” 下官?!这货居然还有脸自称下官,孙翰的嘴脸让宋小乙觉得恶心,这人要有多么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你不是我的属下,也不是陛下的臣子,没有资格自称下官,第二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忠魂!你背叛过大宋,如今又要背叛辽朝,谁能保证你会不会再次背叛大宋?还有你的话简直可笑,我大宋除掉了你辽朝还拿什么训练自己的密谍对付我黑手?斩草除根的办法难道比不上你这个随时会叛变的人?” 宋小乙的话让孙翰手脚冰凉,这意味着自己将会被押送到大宋,并且在死去的同僚墓前成为祭品…… “宋都监三思!宋都监三思啊!我还有利用价值!实在不行我可以配合黑手刺杀辽皇!” 丧心病狂! 宋小乙望着他心中只有这四个字出现,刺杀皇帝?这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辽朝都不允许的,皇帝只能被堂堂正正的打败,而不能使用刺杀这种鬼魅伎俩! “我大宋会堂堂正正的战胜敌国,而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张俭!对!张俭如何?毁灭我大宋安插在上京黑手的人就是张俭!难道你就不想杀之而后快吗?” 宋小乙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死效王命,张俭做的没错。但你这种叛徒却是该死,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对于你来说自己才是一切,你是个自私的人,在你的眼中什么都能牺牲掉,什么都能抛弃掉!抛妻弃子不说,连生养你的父母都能抛弃,更不用说官家和大宋了,忠义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就是天上的太阳,你永远不可能得到!” 宋小乙的话让孙翰听不懂,在自私的他看来,抛妻弃子不算什么,抛弃父母也算不得什么,没了自己他们一样过活,一样能得到大宋的奉养,当然如果不是宋小乙找到自己的话! 到现在孙翰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人不为己天地诛是他信奉的真理,当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却又用一切去换取自己的生命。 对于这种卑鄙小人,宋小乙是不屑的,他只是为了确定孙翰不会死掉,并且被押送回大宋祭奠死去的忠魂而已,否则岂能有这么多的废话? 宋小乙拉了一下旁边的铃铛,鼠三进来厌恶的看着孙翰道:“都监,都准备好了,即刻就能启程把这贼厮鸟送回大宋接受严惩!” 宋小乙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哈哈……你们以为这就能轻松把我弄走?错了!你们都错了,如果我消失在上京城,辽人会不知道?我府中的侍女可能不知道?” 宋小乙和鼠三对视一眼齐声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府宅的侍女早已习惯了你的怪异,自然不会有人去找你,后花园的尸首被她们“无意中”发现后谁还会说什么?你的消失对她们来说不是担心而是解脱!而对于辽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们认为已经除掉了上京城中的黑手了,你的存在可有可无!” 其实鼠三并没有杀死在场的女子,而是把她们领到了后花园,当她们看到消失的侍女尸首后对鼠三的给出的计划欢欣鼓舞,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她们的生命了,她们将会在府宅中永远的生活下去,比当奴隶的日子好得多,也比随时会被杀死好得多! 侍女们合伙烧毁了孙翰的房间并且在里面留下了孙翰的信物……里应外合之下,没人会想到孙翰被黑手弄走。 第五百一十二章宋小乙的目的 直到坐在囚车一样的马车上,孙翰才明白自己完了,马车一路向南的驶去,距离大宋每进一步,孙翰的身体越是颤抖,对于一个自私的人来说,即将面对死亡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恐惧,压抑,等等负面的感觉让他快要崩溃。 鼠三和宋小乙站在上京城的城边看着马车远去松了一口气,他们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任务,只要把孙翰送走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都监,你觉得那些商人会舍弃利益撤离到燕云十六州吗?” 宋小乙望着大宋方向笑了笑:“当然会,除了向燕云十六州撤离,他们别无选择,你觉得有多少人是和孙翰一样能抛家舍业的?宗族的感情早已融入进了咱们宋人的骨血之中,哪怕身死也不能让宗族抛弃,一旦如此人将不人!” 鼠三点了点头,的确,这些商贾基本上都是大宗族出来的人,一旦他们被宗族除名,也就断了家谱,这比断了子嗣还让人难以接受,即便有再多的财富那有什么用?看来宋小乙是抓住了这些商人的软肋。 “那什么时候撤走,毕竟辽皇御驾亲征也就在最近,孙翰真是个废物,居然连辽皇御驾亲征的时间也没弄到,只说一个就在最近,真是不知所云!” 宋小乙笑道:“你也不瞧瞧他是什么人,一个叛徒能得到多大的信任,你瞧,即便是他“死”在家中也没人怀疑,这就说明了辽人的态度,从黑手所部收集到的各种情报来看,应该就在最近一个月,可以通知大军准备了!” 鼠三对宋小乙的话是无比相信的,这么多年来宋小乙的判断基本上就没有错过,尤其擅长从小的细节上发现异动,通过孙翰的情报和辽朝最近的兵事调动,宋小乙怕是已经大概猜测到辽朝出兵的时间了。 宋小乙的确得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在他看来辽朝对西夏出兵根本就不是时候,此时的西夏兵锋正盛,大宋和辽朝对其压榨迫使西夏向西域连连用兵,这比辽朝安逸已久的军队要有更多的实战经验。 李元昊称帝后便仿照大宋的厢、军设置改革兵事,但功用却与大宋的兵制并不一样。 他以黄河为界,把西夏全境分为左、右两厢,共设十二监军司,各立军名,驻防在各军事要地。使军事指挥机构与地域性的防卫措施结合。 其中以左厢神猛军司、绥州监军司、宥州嘉宁军司、威州监军司、西寿保泰军司、卓罗和南军司六监军司为左厢,治夏州以东,辖治国家东半部,由元昊族叔山遇惟亮任都统军。 右厢朝顺军司、甘州甘肃军司、瓜州西平军司、黑水镇燕军司、白马强镇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六监军司为右厢,名义上治甘州,辖治西半部,由元昊族叔山遇惟序任都统军。 每个监军司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各一员,以贵戚豪右领其职,余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数十,不分蕃汉悉任之,这样的划分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西夏的战力,连宋小乙都不得不承认李元昊的才能。 耶律宗真在这时候出兵西夏实属不智之举,但大宋得到的情报辽朝并不知道,宋小乙早就知道辽皇心中的攀比心理,哼……就这样的城府也打算和官家比个高低?实在是痴人说梦! 全天下所有人都没有宋小乙看的清楚,黑手收集到的大量情报都会让他看清西夏,辽朝,和大宋之间的差距,否则如何向赵祯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在宋小乙看来,如今三国之中大宋最为富庶,战力也是最高,经验丰富的募兵与训练有素的役兵相结合,战力自是不容小觑,在加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完全是百战雄兵! 而西夏掠夺了西域的财富之后国力也是不错,但在辽人和大宋的压榨下这些财富持续不了多久,但西夏通过战争训练出来的士兵却相当彪悍且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 宋小乙看向不远处的辽朝士兵,在他们身上只有一种感觉,松懈……哈气连天的模样一看就是昨夜眠花宿柳去了! 这样的士兵还有什么战斗力?宋小乙觉得他连普通的农夫都不如,但辽朝毕竟是辽朝,这些散兵游勇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辽朝真正的战力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这意味着全民皆兵! 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国有兵事,部族州县,传檄而集。 而辽朝的精锐力量还不止这些,皇帝御帐亲军、宫卫骑军,以及各大首领部族军、众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六种。 宫卫骑军也就是斡鲁朵,他们是整个辽朝最为精锐的部队! 帝、后在宫中时,他们担任宿卫。出行时,担任扈从,作战时,组成亲军,帝后死了,则去守陵。这些士兵是连同家属一起征集来的,家属集中在指定地点居住。这些家属聚居点,属于皇帝的斡鲁朵,聚居点内的居民被称为斡鲁朵户或宫户,他们也是宋小乙唯一接触不到的地方。 经过宋小乙的推算,辽朝和西夏算是势均力敌,这也是大宋从中插手的最好机会,一旦大宋收复燕云之地,就会迫使辽朝撤退,西夏与辽朝的战争无论辽朝是否占据优势都会撤军回援,师老兵疲之下岂能是大宋的对手?同时西夏的李元昊只要不傻就转守为攻…… 宋小乙想到这里心中一片火热,辽朝在两面夹击之下一定疲于应付,而大宋一旦收回燕云十六州有了屏障之地后,根本就不担心辽朝骑兵的反扑,险要的地势配合上长城的守卫,燕云之地再也不可能丢失! 转身向城中走去,宋小乙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把辽朝的经济搞崩溃才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经济上的手段有的时候甚至比大军压境更为恐怖,但是它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露出来,而这段时间就是让大宋商贾撤离的最佳时间! 宋小乙必须带领辽朝的大宋商贾安全的撤离到燕云之地,保护商人和他们的财富安全撤回,这是赵祯交代的严旨。 第五百一十三章北伐在即 今年的东京城虽然经历了一场大雪,但皑皑的白雪并未减少百姓们的热情,反而有了瑞雪兆丰年的吉景,元旦新年这是一年中最值得欢庆的日子,也是所有节日中最为重要的。 皇宫的后苑自然也是欢乐无比,赵祯带着孩子们铲雪堆雪人,甚至还亲手给他们盖一座爱斯基摩小冰屋。 其中的科学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冰较低的热传导性,把热量留在了冰屋里。 对赵祯建设冰屋的作法王语嫣和杨采薇大为不解,在她们看来冰只会让人更加寒冷,怎么可能让人暖和起来?官家还说能在里面放上暖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官家说的是那么的肯定,并且坚持自己制作冰屋,还要让孩子们在里面过夜,王语嫣等人知道官家从不会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半信半疑之下也只好试试看。 赵祯才不管那么多,带着孩子们在地上制作冰砖,三才准备上前帮忙但被他推开道:“你想剥夺朕和皇嗣们玩耍的快乐?” 三才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公主和二皇子哭笑不得的说道:“奴婢不敢,只是这种粗活……” 赵祯摆手道:“朕的身体好的很,不用内侍插手,把朕给昀儿做的斗车拿来,待会还要用它。” 所谓的斗车其实就是赵祯利用后世吊车的滑轮与杠杆原理给儿子做的大玩具,但用来搬运冰砖最合适不过。 选择一大片向阳的空地,赵祯带着孩子迅速的开始制作冰砖,在四人的努力下没一会有做好了一大堆经营剔透的冰砖。 打好地基,剩下的就简单的多,赵祯带着孩子们搬运冰砖,从底层开始每叠加一圈,向内收缩一点,圆圈愈来愈小,最后形成一个封闭的半球形圆顶。 赵祯用锋利的长刀在南面一方开一小窗,小窗上方在加上一块伸出板形的雪块,既可掩挡雪花飘打窗户,亦可折射太阳光线,使其能直照室内,而不是照在北面的大雪砖上。 因为冬天,太阳角度低,早晨的光线有时是从南方的地平线上斜照过来,所以,窗户上方的这块大雪板正好是一个折光镜,让太阳把屋内照亮,而不需要蜡烛之类的照明。 晶莹剔透的冰屋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通话里的世界,孩子们围着冰屋欢乐的又蹦又跳,赵祯解说着其中的原理,并用毯子在里面铺好,再放上温暖的铜炉里面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王语嫣不信邪的进入冰屋,温暖的感觉瞬间让她惊讶的合不拢嘴:“这真是神奇,没想到冰雪做成的屋子居然如此暖和,一点也不比大殿内寒冷。” 赵祯笑道:“那是当然,所谓格物一道就是要搞清楚万事万物的道理并施为己用,赵旭,赵昀,赵灵儿,你们三人可记住?!” 三个孩子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齐声道:“孩儿谨记父皇圣谕!” 把三个孩子打发到冰屋中玩耍,赵祯站在后苑的假山上看着城中飘起的炊烟微微感叹:“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三才一边飞快的记下诗词一边赞道:“官家此乃大作,好诗,好诗啊!” 王语嫣和杨采薇熟读经史子集,对于诗词一道也是很有见解,赵祯的诗句一出口两女便眼前一亮,王语嫣口中默念:“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好意境,好诗句……官家的诗词一道又有所精进了呢!”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是一种相当美好的事情,赵祯也不能例外,何况自己的女人粉颈桃腮美若天仙?但这首诗终究不是自己所作,赵祯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的炫耀,稍稍打岔道:“不过是偶有所感罢了,今日乃是除夕,过了午夜便是新的一年,今夜咱们全家登宣德楼,与大宋百姓一同守岁如何?” 与民同乐! 这当然是王语嫣等人最欢喜的事情,王语嫣和杨采薇喜欢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而薇拉却是单纯的喜欢这种温馨与快乐。 皇帝与民同乐当然不简单,三才要去准备娱乐节目,还要通知朝臣,连皇帝都和百姓守岁,朝臣们岂能不到? 大宋的春节可不一般,赵祯这几年的感受让他发现大宋的春节比之后世更有人情味,碰上了前几日那样的大雪,朝廷虑及细民不易,通常还会给都城的贫民发救济金,同时减免租住公屋的人家三日房租,而赵祯自己出钱免去了整整一个月之多,让百姓们大呼官家仁慈。 这仅仅是赵祯这个皇帝的善举,在这个时代非常奉行财富越大责任越大,赵祯看到的慈善是活生生在眼前的,遇上大雪之日,有些富户会沿门亲察孤苦艰难的人家,遇夜以碎金银或钱会插于门缝,以周其苦,或者遣心腹人,以银凿成一两、半两,用纸裹,夜深拣贫家窗内或门缝内送入济人。 受接济的人家第二天早晨起床,展户得之,如自天降,以为是老天爷突然显灵,却不知其实是哪位善心人发的慈悲。 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可比那些高调慈善来的亲切的多,施人恩惠却不寻求任何利益与回报,这便是君子的德行。 入夜的东京城才是最精彩的,各色各样的花灯活灵活现,有的甚至还在马车上行进,四周百姓跟随欢呼,一片热闹非凡,今天东京城的小商小贩不会受到任何限制,除了主干道以外的地方随便摆摊! 还有一年一度的花魁评选,但优胜者不会得到赵祯的赏赐,而是王语嫣这位国母亲自封赏,虽然不如皇帝,但受到身为母仪天下皇后的封赏,花魁的身份算是被敲定,以后也能轻松从良,不会再有什么人说三道四的了。 所有人都在狂欢,当然朝臣们也不例外,赵祯在宣德楼上赐宴,无论官职大小皆可赴宴,上至朝中相公,下至开封府判事,皆可饮宴与此,但做的地方却不相同,上下尊卑还是要有的…… 赵祯坐在酒席的上首,这一桌上皆是是两府三司的相公,官员的女眷自然交给了皇后王语嫣和贵妃杨采薇招待,巨大的暖炉让众人脱去了身上厚重的棉衣。 赵祯这次不光光是和百姓守岁,他还要召集两府商议北伐之事,东京城的喧闹景象与赵祯这桌的沉默格格不入,因为在座的众人都知道官家这次饮宴意味着什么……北伐在即,剑指烟云! 第五百一十四章帝王气魄 皇帝的酒桌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没有一个侍从伺候,环绕在周围的不是内侍,而是从里到外透着精干的侍卫亲军司。 即便是在酒桌上召见两府相公也依然要吃菜喝酒的,赵祯也不想让两府相公们过年还愁眉苦脸,笑着举杯道:“诸位相公满饮此杯,一来为这佳节助兴,二来为新年祈福。” 众人举杯庆贺,遥祝赵祯:“官家仁德此乃天下之福,百姓之富!” 在他们看来恭祝皇帝就是恭祝整个大宋,整个天下。皇帝是带领天下人前进的,也是所有人的君父,帝王仁德则天下仁德,天公自然作美,风调雨顺…… 毕竟每年的正月十六官家还要去城郊祭天为百姓祈福。 赵祯已经习惯了这种恭维,但习惯归习惯,他并不享受这种礼遇,这个时代天下系于一人,从朝臣们的话语中就能看出来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皇帝英明则天下大治! 被人期望是好事,可赵祯此时却不得不说一些让两府相公们失望的事情:“诸位应该知道朕此次不光是宴请尔等欢度佳节的,还有要事相商。” 来了! 众人心中惊叫,官家还是提起北伐之事,多少年了北伐已经成为困扰在大宋头顶的梦魇,挥之不去百般缠绕! 太祖没来得及北伐就驾崩,太宗两次北伐失利挥霍掉大宋开国之初积攒下来的百战雄兵,从此宋人一提到北伐无不战战兢兢,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赵祯理解朝臣们的心思,也理解围绕在大宋头顶上的恐惧,但他必须北伐!排除所有先决条件不说,单单是这份恐惧赵祯就要打破它! 作为一个王朝,一个帝国,如若没有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气魄和勇气,那这个王朝便已经丧失了他的骄傲!何谈天朝威仪? 自秦以降,中原王朝哪个不是向外展露狰狞?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大唐兵锋莫敢敌焉!就连国祚仅仅三十八年的隋朝都能出兵大败突厥,一场白道川大胜乘胜追击致使突厥帝国由盛转衰,往日的雄风一去不复返! 在赵祯看来中原王朝必定要战胜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只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煌煌天威的上国,才能称得上是四海八荒的真正霸主!才能让国内的百姓获得上邦天朝的自信! 赵祯看的清楚,所谓的民心很简单,国家繁荣昌盛,外敌不敢犯其锋芒,这便是一个盛世,比之所谓的文治强上百倍! 两府相公们各怀心思,有人心中激动甚至兴奋诸如丁谓夏竦等人,有人则是心中忐忑诸如庞籍吕夷简等人。 “陛下我大宋如今国库充盈,甲坚兵利,众将士莫不虎贲,北伐之事乃志在必得!” 夏竦的话引起了庞籍的不满:“夏参政此言差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北伐燕云更是倾举国之力,所费何止巨万,士卒不可胜计,大宋如今之昌盛来之不易,北伐是否得不偿失?” 这是保守派的观点,也是大宋如今流行的主要观点,在许多朝臣眼中,北伐真的有必要吗? 如今大宋的国力远胜先帝和太祖太宗朝,百姓安康,物阜民丰,只需拱卫疆土便国无战事,如今的西夏在西域征伐不断,而辽朝还未从萧耨斤遗留下的乱政中走出,完全不能成为大宋的威胁,何必去招惹? 赵祯轻叹一声:“诸位的想法朕都知道,所谓得不偿失却是不察不明,何谓得不偿失?我大宋收回故土,北御强敌,得中原屏障,复华夏金瓯有何得不偿失?!” 赵祯的语调越来越大,充满慷慨,气冲霄汉,述说着华夏天威,凛凛之气宛若天神,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仿佛官家的话就是天理,就是大道,无人可以违背…… 一时间保守的相公大为骇然,他们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软弱的绵羊,庞籍和吕夷简对视一眼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胆怯和懦弱,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软弱的人,庞籍和吕夷简自然也不想,赵祯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想想如今的大宋和辽朝,慢慢的他们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有一种不安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但晏殊一开口他们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陛下所言无可厚非,我大宋自然是应该收回燕云故地完璧金瓯,可陛下打算御驾亲征……” 随着他的话两府相公脸色一变,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了,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谓天子亲自率兵征讨,一般而言皇帝御驾亲征,以万乘之重,驭百万之师,自然人心踊跃,争效死功,理应攻则必胜、战则必克,然而诡异的是华夏历史上的御驾亲征总是半半之数…… 汉高祖刘邦是第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自他之后共一十八位帝王御驾亲征,胜负参半! 在两府相公眼中,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皇帝御驾亲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这会加大此次北伐的危险程度,一旦皇帝被俘或被杀都将会给大宋带来严重的灾难。 即便是在大军环绕之下,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的时候偏就会赶上这一万中的万一! 对于两府相公来说,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概率他们也不能忽略不计,并且要彻底根除这个万一,在他们看来这万一就是无限大了…… 庞籍和吕夷简起身离座,在赵祯面前大礼拜下:“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宰相的职责就是维护国家的稳定并执行皇帝的命令,士大夫的职责就要简单的多,辅佐君王。 鲁宗道,晏殊自然也是跟着拜下,两府相公皆是如此,就连丁谓和夏竦都不例外,在他们看来北伐燕云自然无可厚非,但官家御驾亲征却是可以避免的…… 两府相公在自己面前拜倒一地,赵祯都觉得这是在考验自己,说实话自从他登基亲政以来,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反对,两府相公的想法一定是代表了绝大多数的朝臣,甚至是所有朝臣的想法,但赵祯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妥协。 “朕意已决,无需在议!自我大宋开国,太祖御驾亲征南征北战为我大宋开拓疆土,后太宗北伐辽朝虽两次失利,但却至死不悔,先帝更是御敌于檀渊,朕亦然!朕要让后世君王记住,我大宋天家的骨血中从不缺乏凛凛战意,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天水赵氏没有懦弱之辈!” 第五百一十五章御驾亲征 自从年关的饮宴之后,朝中百官发现两府相公比以前更加重视陛下的亲卫了…… 三司行文枢密院,拨款给侍卫亲兵司全部更换装备,用的是最好的铠甲和棘轮弩,连笨重的陌刀都还上了军械司新出品的,其他的配给更是不用说,连普通官员见了都眼红,哪位帝王的亲军能人人配披风的?只有咱们官家的亲兵个个配上了猩红的大麾,骑在马上那叫一个神武威猛。 但凡是能想到的东西,三司就拨款,枢密院就配给,并且率领背嵬军的彭七都被安插在侍卫亲兵司中担任指挥,平步青云的李酒和赵力也都被调回,一个也没跑掉。 这种突如其来的调动让许多人都不明白,背嵬,踏白二军都指挥使由狄青和杨怀玉暂代,宫中宿卫的人数也在增加,尤其是皇后和太子身边的护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全部都由亲卫司的老兵充任。 官家对王语嫣等人的解释是过段时间他将再次亲巡军演,这在王语嫣三女看来很正常,官家不再当然要派兵周全宿卫,毋庸置疑,只不过三女对赵祯的亲近更盛往昔,毕竟要三五个月不见面,心中难免寂寞。 三才欢喜的看着官家进入寝宫,官家夜御三位娘娘,这说明官家的身体正盛,说不定就能再来个一男半女,上次杨贵妃没有怀上,这次可就说不定了。 要是三位娘娘再怀上几个龙子龙孙,咱们大宋的国鼎就更加稳固了,一边想着,三才一边向六尚局走去,今天也不知准备没准备进补的参汤…… 冬日里早晨阳光特别珍贵,阳光顺着窗檐的缝隙钻进大殿之中照在了王语嫣的脸上,睫毛微动王语嫣悠然醒来,昨夜疯狂的余韵还留在她的脸上,看着一旁俩个满脸幸福的女子王语嫣一时脸红。 但猛然惊觉给她们幸福的官家已然不见,今日还是新年休朝,官家起的这么早干嘛? “彩衣!彩衣!” 随着王语嫣的声音,侍女出现在宫帐外:“娘娘有何吩咐?” “官家呢?” “官家早已起床,用过早膳之后便去皇子那里去了……” “哦,你退下吧……”王语嫣安心的躺下,既然是去了皇子那里就没甚的事情,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减弱。 “皇后娘娘担心什么?昨夜一番云雨过后还有如此精力,一早起来就惦记着官家嘞!” 王语嫣头也不回的说道:“就你没心肝,自己的男人不见了连问都不问一声!” “官家操劳的都是国家大事,我们做妇人的只要伺候好官家便可,没必要处处精细,有的时候太聪明也不好,适得其反过犹不及哦!” 王语嫣还要说话,薇拉却凑过来道:“两位姐姐还就是喜欢拌嘴嘞!不过我倒是觉得官家和平常有些不同呢!” 薇拉的话让王语嫣一下子把心又提了上来,蹙眉说道:“我也有同感,官家看似勤政,但真要是遇到这样的年节通常会让自己放松下来,绝不可能如此早的就起床,还去旭儿和昀儿那里查看,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杨采薇笑道:“即便有什么蹊跷你担心还有什么用?官家愿意做甚就作甚,我倒是觉得官家就应该做大事,常在后宫中待着也不尽然的好嘞!” 王语嫣猛然转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杨采薇笑道:“你这后宫之主,中宫皇后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猜测罢了,咱们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敏感,官家看似掩饰的很好,可越是如此我等就越能感觉出来,有这样体贴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就知足了吧!” 杨采薇说完便用玉手攀上了王语嫣的双峰…… 三女嬉笑一团,就把烦恼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杨采薇说得对,官家要干什么事情谁能拦得住?在她们看来有时的官家就像个小孩,一旦兴致上来什么事情都能想干就干,不过都是一时揶揄罢了,对人无害,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道不合规矩的中旨发出,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殊为难得。 就在他们嬉闹的时候,三才急急慌慌的冲进寝宫,侍女惊怒交加的呵斥道:“大胆!你这杀才即便是都都知也不能擅闯寝宫!” 三才哪有功夫理会她,跪倒在宫帐之外带着哭腔道:“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今日东京城十万虎贲开拔,官家……官家……” 王语嫣和杨采薇三女对视一眼后笑道:“不过是亲巡军演罢了,官家这还瞒着我们嘞!” 三才脸色骤变,颤抖的说道:“奴婢……奴婢却接到圣旨遗诏了!” “什么?!” 三女大惊,王语嫣更是花容失色的瘫倒在床上。 杨采薇高声叫道:“圣旨遗诏留下!快滚去传太医,彩衣带人给娘娘更衣!” 顿时中宫大乱,三才第一时间窜了出去,派遣陈彤去传太医,自己则是向封丘门赶去,圣旨遗诏意味着什么他能不清楚,官家这是要御驾亲征啊! 否则亲巡军演这种小事有必要留下遗诏?联想到军演的地方,即便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官家这是要干什么,北伐燕云! 三才一路上车马飞奔,时间长没有骑马了,马鞍把他的大腿磨得生疼,但他可没有功夫休息,一定要在官家走远之前赶上,否则三位娘娘连送行都赶不上! 此时的三才状若疯魔在天街上疾驰,巡街捕快刚要上前阻拦就被三才喝退:“御前差事谁敢阻拦!” 瞧他身上还穿着内侍的宫服,捕快自然小心的避让,此事也惊动了开封府,派出骑士为他开道,天街上的马车在看到开封府的旗帜后自然向两边避让。 王唯一几乎是被陈彤拖向中宫的,开始问他还不说话,但当王唯以得知皇后昏厥人事不省之后,瘦干干的老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差点把常年游走宫中的陈彤甩掉。 把脉看相,望闻问切之后,王唯一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杨采薇行礼道:“皇后娘娘无碍,不过是一时惊惧昏厥过去罢了,容臣施针片刻就好。” 王唯一不愧是神医,短短几个呼吸就让王语嫣转醒。 “快!追上官家!” 王唯一大惊,连连后退躬身伏地,他也不傻什么能让皇后惊惧,并且说出这样的话来? 陛下是去亲巡军演,皇后如此反应定然是过激的,可有什么能让皇后如此惊惧的,那只有一个,陛下率军不是军演,而是御驾亲征! 第五百一十六章辽朝密谍 为了掩护北伐,赵祯和两府相公做足了掩饰,整个大宋上下都把这次军演看作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一如往常,只不过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 就连参加军演的将士都以为这是一次平常的军演罢了,赵祯和枢密院这次是做足了功夫,大军和往常一样要前往石门铺军演,就连军演的日程安排都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赵祯亲自掌兵!而原本的大元帅行辕也被撤销,象征军权的白虎节堂也被挪到了赵祯的御帐之中。 正月初八,大军开拔,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东京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封丘军营的号角声,每日军营的号角都在辰时吹响,然后整个军营都会苏醒,炊烟冉冉升起的同时军中的将士就开始操练起来,将士的号子声比头陀的报时还要准,伴随着东京城百姓一天的开始。 但今日有些不同,封丘军营的号角再次响起,百姓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自然不会跟着起床,但许多人家都没有听到习以为常的号子声,而是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和大地的颤抖…… 好事者从院子中走出看个究竟,张大鞋家的铺面距离军营最近,他便披着新年刚做的袄子,双手插在袖管里伸头探脑的看向军营,可有高高的围墙阻挡他什么都看不见。 “张大鞋!你以为你翘个脚就能看见里面?大军分明是从新门出去的,咱们在这旧封丘门能看见个啥!” “李蒜头你叫个甚?!一大早的就咶噪,俺看看那门楼上的彩旗行不行?俺早就知道大军开拔的消息嘞!” 李蒜头露出不屑的表情:“你早就知道?也不怕牛皮吹上了天!” 张大鞋不服的说道:“这里面的干系你岂能知道?算了不与你分说,省的你走漏了风声。” 听他这么一说李蒜头来了兴致,高声叫道:“来来来……今年冬天冷得很,你沽一壶酒来俺家吃点小菜,咱们絮叨絮叨!” 一听有吃有喝,张大鞋自然忍不住,肚中的馋虫被勾醒,笑眯眯的说道:“好,反正这年里没啥可忙活的,早上喝一壶暖暖身子,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张大鞋回家取了过年喝剩下的福根,装在一个葫芦里就往对面的李蒜头家去了,李蒜头打光棍,至今未有婚娶倒也是没人管没人顾的主,一桌小菜早已收拾好,外加上他店铺中有名的糖蒜,酸酸甜甜,香脆可口甚是开胃。 两人把酒一热便开始闲聊,当然还是接着刚刚的话题。 “张大鞋你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这大过年的还没出正月,大军开拔是怎么回事?” 瞧见李蒜头给自己满酒,张大鞋笑道:“一般人我还不与他分说,前几日有封丘军营的军属前来我家鞋铺买垫脚,我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是大军今日要开拔军演嘞!” 李蒜头微微点头道:“原是这般,难怪今日军营中没有操练的号子声,这都是第三次了吧?” 张大鞋喝了一口酒连连点头道:“嗯!这还是真是第三次在咱们大宋边境军演……要我说事不过三,这一次就直接打到那辽人南京道,收回咱大宋的燕云十六州便是!” 李蒜头的脸色一变,眼睛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精芒,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不同,仿佛从刚刚的温吞汉子变成了一个猛士,只不过双手在桌下悄悄拉动一根绳索…… 张大鞋瞧着气巨剧变的李蒜头惊讶的问到:“嘿!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哦,没甚的事情,不过是听到你的话,心中激动罢了,要是真能收回燕云,咱们大宋可算是金瓯有全了!” “谁说不是呢!” 随着张大鞋的话说完,坚固的房门就被嘭得一脚踹开,三五个身穿铠甲的汉子手持弩箭的走了进来,寒芒闪烁的箭头直指李蒜头和张大鞋二人,吓得张大鞋赶紧跪倒,屁股撅的老高:“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身着铠甲的汉子兵不与他废话,而是直直的望着李蒜头道:“你可端是让我等好找,原来在这买糖蒜,现在以露了原形,还不束手就擒?” 李蒜头哈哈大笑:“果然如此!你大宋这次还真是打算北伐……” 噗……噗……噗! 弩箭攒射,李蒜头顿时被扎成了刺猬,无力的倒在小几上抽搐,张大鞋看着酒桌上死不瞑目的眼睛,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黑手诛杀辽朝密探,此事胆敢泄漏以谋逆论处!” 张大鞋连连不顾地上的污秽连连点头,这原是黑手的人!再看看李蒜头的尸首,张大鞋宛如做梦一般,谁能想到成天和自己吹牛打屁的人,居然是辽朝的密谍!这也太吓人了! 颤抖的起身走出李蒜头的店铺,迎面就是一个骑士飞马而过,差点把从阎王殿绕一遭的张大鞋给送回奈何桥上喝汤,原本大过年的遇到辽朝密谍就够晦气的了,现在又差点被人骑马撞死,张大鞋转头就指着骑士破口大骂:“大过年的纵马狂奔,你这是赶去奔……丧……” 奔字刚出,丧字就没了声音,张大鞋几乎是弯着腰一路飞奔回家,刚刚那个骑在马上的人穿的是一件宫服!除了宫中内侍还有谁能穿这样的衣服?! 张大鞋觉得今天就当自己瞎了眼,聋了耳,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在他回到暖和的家中,想起李蒜头临死前的一句话,张大鞋顿时心中一热,端起酒壶就是一大口,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只有自己知道。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黑手纳入了监视名单,只要他敢说出去,下场可不会比死去的李蒜头好多少。 大宋的黑手已经全面运转起来,整个东京城除了皇宫以外,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黑手的眼睛,这是官家的旨意,大军开拔务必封锁消息,根除密谍。 黑手的体制已经相当的健全,即便没有宋小乙和鼠三在也能正常的运转,何况这次是陈琳亲自负责的,除了两府相公之外,就只有老陈琳知道这次北伐,其中的厉害他早就心知肚明。 第五百一十七章天子出征 三才纵马飞驰一路急追可还是慢了一步,大军开拔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此时万万没有上前拦驾的道理,三才大急,大军从封丘新门而出,此时他从旧门而入,也算是尾衔在后。 三才匆忙拿了宫中令牌上前:“内廷都都知三才,奉中宫之谕,速速放行!” 见是内廷宦官带着中宫娘娘的钧旨而来,守门班直自然不敢多问,毕竟谁也不想平白的得罪中宫皇后,而且瞧见三才急吼吼的模样,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三才身上的宫服早就散乱无章,马鞍厮磨的他大腿渗血,此时急急赶上瞧见官家的车驾刚刚启动,哪还顾得了自己,匆忙上前翻身下马的打了个驴打滚:“官家!官家!” 赵祯刚刚在马车上感受一下车辆平稳与否装载几何,就听见外面三才传来的鬼哭狼嚎,我去……这么快就追来了? 三才的到来在赵祯的意料之内,这货得了自己的圣旨遗诏定然是去了中宫急报。 当时真该把圣旨遗诏交给老陈琳的,要不是这老货不买账,不愿再入宫闱也不会有如今这一幕出现,都怪当初自己一时心软,留下遗诏给三才报奏王语嫣,本以为自己到时已经率军出征,谁知还是慢上一步…… 佯装生气的上前呵斥道:“大军出征,朕虽为帝王亦不可返,你知道其中原因便更不该来!” 三才第一次感觉到官家身上的凛凛之气,但依然咬牙说道:“启奏官家,皇后娘娘命三才急追,陛下皇驾未起还请暂缓,待中宫送行再走不迟!” 不用赵祯说话,一旁的狄青立刻变色:“大军开拔,陛下即便贵为天子也当依军伍之律,岂有让众军等候之理?” 三才不满的望了一眼狄青,这狄青现在是当将军当晕了脑袋,皇后的钧旨在前也敢说什么军伍之话?难道皇后送行陛下有什么不妥吗?! 赵祯摆了摆手道:“大军军演,将士皆无人相送,朕岂能例外,口信和旨意朕以留下,此时不可怠慢大军开拔,你速回宫,传朕之语与后宫:朕亲巡军演不日则归,无需挂念。” 最后赵祯又接了一句:“你是知道朕的规矩,万事以国事为重!等朕走了以后你方可回宫。” 官家把话都到这种地步,三才自然不敢多言,但后宫那几位怕是赶不上了…… 既然皇后等人无法相送,三才便只能代劳,自古以来无论是谁出征都有人相送,丈夫出征妻妾相送,儿子出征父母相送,此次官家出征虽名为亲巡军演,然实为御驾亲征挥师北伐,故留下圣旨遗诏以安后事! 此处乃是赵祯的皇驾,周围也都是侍卫亲军司的老兵,三才也没什么顾及,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将头叩首到地,稽留一会,手在膝前,头在手后。 这是最高礼节的稽首拜礼,三才礼毕口中轻呼:“陛下万乘之尊,挥兵北伐,兴我大宋,完华夏之金瓯,携雷霆之势,敌寇莫可挡焉!望陛下保重龙体,天下庆之,幸之!” 赵祯点头:“大军开拔朕亦往之!”说完便翻身上马,龙驹嘶鸣车驾开动向大军赶去,只留下三才在封丘门长跪不起…… 说实话赵祯是不知该如何与王语嫣作别,他乃是天子,御驾亲征牵连甚广,连朝中的官员都不知道,只有两府相公心知肚明,一旦与王语嫣这位皇后相别,有心人难免会猜度起来,留下甚至遗诏已经算是完全之策,岂能再度节外生枝? 更重要的一点是赵祯不知该和王语嫣几女说什么,这次北伐他策划已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王语嫣等人追来,赵祯真的怕自己一时心软,微微苦笑,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一颗铁石心肠罢了,父皇教导自己不可为独夫,王旦如是说,寇准如是说,可现在看来有的时候还是要做一个能狠下心来的人啊! 这是赵祯第一次除了射猎之外骑马奔驰,还有那十万精兵强将相随,一时间豪气满怀发出长啸,这也算是他摆脱大庆殿御座的束缚在大宋的万里江山上驰骋了。 亲军见官家如此快意豪放,无不大声附和,一时间十万大军声浪如潮虎视何雄哉! 这才是出征的气势,这才是皇帝的威仪,狄青和杨怀玉相识一眼哈哈大笑,看来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官家御驾亲征非但不会成为大军的拖累,反而成了大军的兴奋剂。 王语嫣的凤驾一路赶到封丘军营,此时的军营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少许兵丁守备,大大的校场之上只有三才跪地不起! 王语嫣几人此时也顾不得往日威仪,环佩叮当的上前娇喝道:“官家人呢?!” 三才跪地道:“皇后娘娘,官家御驾亲征挥师北伐了!” “为何不留住官家!” 三才哭诉道:“大军开拔,状若雷霆,天子出征,龙腾虎跃!何人敢阻……” 王语嫣一时呆立,望着远去的大军默默不语。见她身型微晃,杨采薇上前扶住她道:“既然官家决心已定,那是谁都阻拦不了的事情,朝政自有两府相公们操劳,咱们只要护好皇嗣,静候官家凯旋即可!”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语嫣也明白不能强留赵祯,心中虽然担心,但也要维护好天家威仪,待官家御驾亲征之事大白于天下之时,维系好大宋的日常秩序! “本宫明白了,三才起身,摆驾回宫!” 三才低头道:“尊娘娘凤旨,摆驾回宫!” 连杨采薇都没想到王语嫣的转变如此之大,刚刚还是一副凄惶的模样,现在却一下变得成熟许多,她哪里知道,王语嫣现在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旦官家御驾亲征的事情暴露,宗族中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即便赵氏宗族出了什么幺蛾子,她也能镇得住! 皇帝出征最大的威胁不一定来自外敌,国家内部的威胁也很大,赵祯的旨意很明确的对王语嫣交代了大宋国内的凶险,并希望她能担当得起母仪天下的职责,内镇宵小! 第五百一十八章陈琳入宫 赵祯亲巡军演,东京城的变化非常大,皇帝的离开使得原本安定祥和的东京城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但即便是城中的小民也能感受得到,更别说是朝堂的官员和富商巨贾之类嗅觉敏感的人了。 官家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东京城出现许多事情,比如宫中的宿卫多得让人害怕,比如陈琳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进宫了!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许多人都认为陈琳早已死掉,谁知道他这把年纪还如当年一般,虽然形如朽木但依然阴森的吓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从皇宫的阴影中进入,而是光明正大的从宣德门入宫,甚至三才和陈彤俩个最得中宫信任的内侍都出来迎接。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官家的贴身内侍,一个是中宫皇后王语嫣的近侍,两人出迎自然让人联想颇多。 老陈琳还是和原先一样伸着脖子,勾着头的走进皇宫,只不过是在阳光照射的地方而非他习惯的阴影之下,三才躬身给他行了个晚辈之礼:“老祖宗回来了,这是我们这些内侍的福气嘞!” “你这小子现在出息了,当初让你去东宫还不乐意,现在呢?官家龙翔九天,你也跟着得了道。我当初的话没错吧?” 三才傻笑道:“老祖宗英明!” 陈彤恭恭敬敬的以子侄之礼拜下,他和别人不同,几乎是陈琳一手带大,同时也姓陈便请求把自己划入陈琳的族谱中去了,这时候还不流行义父之说,但他毕竟算是陈琳的子侄。 陈琳笑了笑,牙齿少了几个有些漏风的说道:“你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跟着中宫娘娘好的很,不用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行礼了,起来吧!” 就简单的两句话就能看出陈琳对谁更加亲近一点,对三次提的是当年的知遇之恩,而对陈彤则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心,其中深意三才岂能不知? 笑眯眯的上前扶住陈琳道:“老祖宗的意思我明白了,定然会好生关照陈彤的,在这宫中他吃不得亏……” 陈琳笑道:“咱们内侍要是自己不团结,怕是活的连狗都不如,当年官家立下的铁牌还在,已然断了咱们内廷的路子,别说是两府相公,就是一个小小的秘书省正字都能指摘我们的不是!” 老陈琳说完口气一变的道:“但你们给我记住,只要不越那雷池一步,官家也不会让咱们受到欺负,要是谁敢逾越就是拖着所有内侍宦官去那死地!别说外朝的官员不会放过,官家到时也定然施以雷霆!你们和官家相处的时间也有些了,比我这老货可看得明白!” 三才和陈彤对视一眼齐齐的说道:“老祖宗的话我等谨记!” 看来这次陈琳进宫不光是操持内务,还有警告的意为在里面,三才和陈彤顿时心中一颤,怕是自己二人也被官家纳入了监察名单之中了,而负责监察自己的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老祖宗! 三人一路上无话,陈琳给他们留下的冲击有些大,此时还没消化过来,而原本漫长的路却变得非常近…… 王语嫣带着杨采薇和薇拉站在禁中内侍省的台阶上,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隆重的迎接一个内侍,原本王语嫣是不解的,可杨采薇说出了其中的利害:“陈琳乃是三代天子内侍,服侍过太宗,真宗乃至官家三任帝王,就连官家都对他崇敬有嘉,从未视作家奴而是当作管事对待,这次圣旨中尤其提到了他,咱们身为官家的内人,当然要以礼相待,即便是长辈之礼也不为过!” 王语嫣是个聪明人,杨采薇把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她岂能不知深意?在她看来既然要捧,那就把捧得高高的,并且当长辈一样,反正官家自己也是如此做的,哪个内侍能得到官家像陈琳一样的照顾,怕是这个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陈琳一路观望,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连宫门上的铜钉都让他感慨颇多,谁能想到他陈琳又回来了呢?! 一路走向内侍省,这是当初内侍参见宫中贵人的地方,今天皇后在此召见定要作一番交代,陈琳什么都能忘,唯独天家的规矩不能忘,可当他看到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在内侍省的台阶上等待的时候,铁石一般的心肠忍不住一颤。 脚下微动,一两个呼吸便到达台阶之下猛然跪倒:“老奴万死!何德何能让中宫贵人在此相迎!” 王语嫣微笑着说道:“当得起,常听官家说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又是三朝老臣,咱们赵氏天家的老人,我们这些后宫女眷自然当下阶而迎之。” 陈琳伏地而泣,没想到官家还惦念着自己,自己还不是一个老废物。 王语嫣瞧见陈琳的模样,也是心中颇为感慨,谁能想到他这样的老人对皇家的感情依然如此炽烈,神色严肃的开口道:“陈琳接旨!” 终于来了! 陈琳激动的直起腰再次拜下:“老奴恭听圣谕!” “民情体察司都监陈琳,三朝老臣恪尽职守,今特赐入内内侍省都监,掌禁中内侍及六尚,掖庭局,宫闱局,奚官局,内仆局,内府局,太子内坊局皆归其辖不得懈怠。 承旨劳问,分判省事,诸亲命妇朝参,出入导引,诸亲命妇朝集班位,分涖诸门,纠察宫内不法,岁傩则涖出入,皇后出入执御刀冗从,承传诸门,出纳管钥,内则掌扇。宫内仪式导引,通传劳问,纠劾非违,察出纳。待朕而归权归复位!” 赵祯的旨意让陈琳连连颤抖,也让一旁的三才和陈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大的权利,官家几乎把内侍宫人的所有权利都交给了陈琳! 可以说在官家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陈琳是整个禁中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存在,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信任便超越了大多数的臣子。 这样的信任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三才和陈彤清楚当年陈琳对官家的帮助有多大,并且陈琳对赵宋天家的忠心有多大,一个时刻准备去给皇帝守且要自绝于陵寝的人谁会怀疑他的忠心?! 这份忠心即便是三才也比不上,虽然他当年也追随过赵祯,跟随三卫厮杀平叛,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知道赵祯能赢的基础上……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赵祯当然会选择陈琳而不是三才。 第五百一十九章遗诏 士为知己者死,陈琳对于皇帝给予的信任与尊重当然要效死力,这是赵祯希望的结果,也是对陈琳了解的结果,否则他完全能把陈琳的权利一分为二,让三才参与到其中和陈琳相互监视相互制衡。 赵祯没有这么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出于对陈琳的信任,赵祯毫不犹豫的把禁中的权利下放给他,就连皇后出入禁中,执御刀冗从的护卫之责都交给了他,可见赵祯的信任。 王语嫣露出和煦的微笑,伸手把陈琳扶起道:“大官,以后禁中的诸多事宜都要你帮忙操心了!” 陈琳躬身道:“老奴不敢,还请娘娘多多提点,如今这禁中在娘娘的操持之下已然是进退有序,老奴观之大为佩服!”陈琳是在向王语嫣示好,毕竟整个后宫还是王语嫣说的算,一旦自己的计划引起皇后的不满到时也是难办。 王语嫣忘了杨采薇等人一眼,转头笑道:“大官过谦了,官家特意交代要我等重用大官,岂能抗旨?如今没有外人,话便挑明了说,官家御驾亲征其间,整个禁中的安全都交由大官,我等一介女流可不懂那些防卫之事,且皇嗣们的学业一日也不能耽搁嘞!” 陈琳躬身道:“娘娘信任老奴为效死力而报!只要老奴在禁中一日,便以性命相守!” “好!大官果然没让陛下失望!禁中之事皆托付与大官!” “敢不效死力!” 说到这里方才把皇后与内侍省都监的正式对话结束,王语嫣脸色缓和的望向三才揶揄道:“大官这两年的气色倒是好上很多,在民情体察司怕是比这宫中还惬意许多吧?” 瞬间的态度转变让三才和陈彤看的目瞪口呆,刚刚还是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模样,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邻家小女女似得,这如何让人反映的过来? 三才干瘪的嗓子中发出快意的笑声:“不瞒娘娘,老奴在民情体察司端是快意,不过是时光冉冉,娘娘也长大了,如今不光拥有倾国倾城之姿,连整个禁中都被您管理的井井有条,老奴实在不知官家叫我这个老腐朽入宫干嘛!” 杨采薇和薇拉惊讶的望着说笑的一老一小,这两人平日里可没有什么接触啊!为何看起来如此熟络? 他们岂知王语嫣是除了赵祯之外见过陈琳最多的人,当初在太子东宫的时候就有许多接触,只不过自从赵祯登基后陈琳便去了黑手而已,虽然接触的少了,但多少还知道对方的脾性。 整个大宋除了赵祯和王语嫣,剩下的就是赵妙元和蔡伯俙对陈琳颇为了解,但这两人都未在禁中,薇拉是赵祯后来带进皇宫的,而杨采薇对陈琳的接触也是寥寥无几,更因为她党项人的身份,陈琳对她有一种自然的排斥。 王语嫣走在前面,陈琳距离她半步的地方跟着,一老一小就这样说着多年未见的话,王语嫣说出自己的担心道:“官家最近行事愈发的吓人了,御驾亲征这种大事居然还瞒着我等。当年他就是这种随意的性子,如今做了官家有了子嗣还是如此!” 这完全是小女子对丈夫的埋怨,陈琳笑了笑:“娘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即便是你王家想要逼你退走也没能成功,这还不是您自己的意愿?以他王蒙正的性子能把自己的女儿置身于皇权争夺的旋窝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娘娘啊!您要这样想,官家乃是大宋的天,也是您的天,更是皇嗣们的天,这作天不容易,尤其是做大宋的天就更不容易了,其实官家这次亲征燕云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子着想。 如若收复,那自此以后我大宋北方屏障稳固,再图西夏便可,一旦在陛下有生之年北定中原,西灭党项,那将是一场盛世宏图!也为我大宋后世之君立下万年不覆之根基。 文治武功,文治武功,文臣们都喜欢把文治放在武功之前,不是因为文治比武功重要,而是文治比武功更容易达到!老奴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还请娘娘自己揣度……” 王语嫣看了看远远跟在身后的几人,微微点头道:“还是陈大官看的清楚,想当年一样为我解惑,这话官家是绝不会与我分说的。” 陈琳笑道:“旁观者清罢了,老奴伺候三届帝王,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官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即便是对枕边人也不能说嘞!” 王语嫣笑眯眯的点头道:“那本宫就多谢陈大官啦!前面便是皇嗣们学习的地方,官家严令无论皇子公主皆要读书习字,不可一日荒废。” 陈琳笑道:“这么多年,老奴还从未参见过皇子和公主殿下嘞!如今也好瞧瞧殿下们的龙章凤姿!” 王语嫣亲带陈琳见过赵旭,赵昀,和赵灵,其中的深意自然是为了让陈琳守护好这些孩子,赵旭赵昀乃是大宋的皇子,赵旭更是储君之尊,万万不可有所闪失,可以说赵旭就是大宋的未来和命脉,一旦赵祯遇险,他就是大宋新任皇帝! 为何赵祯要留下遗诏?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遗诏中的内容让王语嫣看过一遍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更不敢拿给杨采薇看,因为遗诏中写的清楚,一旦赵祯自己遇险,在没有希望突围的情况下,大军还会按照原先的计划夺取燕云,而赵祯自己会自刎以免被俘羞辱。 就连哀兵必胜也被官家计算到了其中。 一旦这样,王语嫣将会成为慈圣太后,辅佐赵旭登基为帝,但万万不可垂帘听政,更不可临朝称制,即便是王语嫣有这个想法,两府相公也会反对,因为这样的遗诏在两府中也有一份。 更加让王语嫣害怕的是遗诏中也写明了,一旦赵旭也出了意外,便可立赵昀为帝……这便是王语嫣不敢把官家的遗诏给杨采薇看的原因,其中的牵连实在太大了。 但她却不得不给陈琳看…… 陈琳躬身接过遗诏,打开细细查阅后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王语嫣道:“娘娘还请随老奴前往御药院。” 王语嫣不明其意,御药院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宫中药材的储藏之所嘛!有的时候还兼职传递圣旨词头只用,能有什么特别? 当陈琳在几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内侍面前拿出遗诏的时候,老内侍们合力打开一个巨石封顶的密室,这个密室上的巨石与地面严丝合缝,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王语嫣惊讶的看着密室的小门并把钥匙递给了陈琳。 陈琳接过钥匙没一会便捧着一方玉玺出现盖在遗诏上,此时王语嫣才注意到这份遗诏上只有赵祯的私印而没有大宋皇帝神宝。 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出现的时候,王语嫣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意味着这份遗诏此时才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有传国玉玺的加持使得这份遗诏成为大宋无人能反对的至高存在。 难怪陈琳要来这里,难怪官家要陈琳进宫,这一切都是在确立这份遗诏的神圣且不可置疑。 第五百二十章不可尽信 当王语嫣谨慎的收好遗诏时,赵祯已经在纵马疾驰,无拘无束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好了,有的时候他真的想摆脱御座的束缚,但他大宋皇帝的身份却成为一条无形的锁链。 是个人都能看出官家的喜悦,禁军们第一次看到官家快意驰骋的模样,军中士卒敬畏皇帝的威严,现在皇帝就与自己在一起,而且还有如此豪放的一面岂能不让他们骄傲?! 彭七和李酒赵力三人紧紧的护卫在赵祯身侧,说实话官家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放肆的骑马射猎了,现在瞧见官家的模样,他们微微有些心疼,常人都能享受的乐趣到了官家这里居然略显奢侈,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 “官家慢点,俺们坐下的马儿可比不上您的龙驹嘞!” 赵祯哈哈大笑道:“朕的御马可是大食的宝马,虽不是汗血亦不输与它!” 李酒策马追上道:“大食的宝马到了官家的坐下可就是顶顶好的龙驹了,我等的战马岂可与官家的龙驹相比,官家今日驰骋颇久,还是会车驾中歇息吧?大军也要安营扎寨了。” 赵祯看着天边的夕阳微微摇头道:“不行,传令下去,马不停蹄,人不驻步,所有士卒皆乘战车向真定府开进!” 赵力听了立刻点头向狄青赶去,皇帝的旨意对他来说就是至高的存在,几个呼吸赵力便驱马来到狄青身边,此时他正和杨怀玉闲聊。 “狄将军,陛下有旨,入夜不扎营,步卒上战车,马不停蹄,人不驻步。” 狄青望了一眼杨怀玉转头道:“臣遵旨。” 待赵力走远狄青才开口对杨怀玉道:“陛下为何如此心急,如今冬雪未消,夜里赶路虽有公路相连,可依然危险啊!” 杨怀玉看向远处已经上了车驾的赵祯小声道:“陛下既然如此打算,其中必有深意,怕是辽朝的宋小乙又传来了什么消息,否则陛下也不用如此练习弓马了……” 狄青的指挥才能是相当出色的,但他的嗅觉却不那么灵敏,比他小上许多的杨怀玉都能看得出赵祯着急的原因,而他却反映迟钝了些。 听到杨怀玉如此说才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嗯,怀玉言之有理,官家站的高看得远,自然比我等知道的详细。” 此时的狄青反映过来,官家向来是从大局出发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下旨大军速进必有原因。 确实,赵祯早些时候便接到宋小乙从辽朝传来的消息,辽皇打算二月开春便向西夏用兵,意在温泉峰附近的乌兰木伦河之地! 这里的土地最为适合养马戍边,大横水和自河川从这里延伸出来,它是靠近毛乌素沙漠边上的美丽明珠,再往南去便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所在的明堂川了。 赵祯仔细的查看地图转头对彭七道:“传狄青杨怀玉过来,哦对了,别忘了把曹玮也叫上,这老倌一路跟随作用可不小。” “不过是他曹家贪图军功罢了,官家还不如让他留守京师呢!” 赵祯笑骂道:“你是不是傻,人家做质而来,看不清其中的深意吗?” 彭七微微一惊,连连点头退走,他万万没想到官家把曹玮带上的原因居然还有这一层深意。赵祯也是没办法,老赵家便是黄袍加身的武将,在自己御驾亲征之前,文臣玩了一出冒死上谏的好戏。 在庞籍,吕夷简的带领下,一帮参知政事拖着老骨头趴在寒风呼啸的嘉肃门前,别说是庞籍吕夷简,就连鲁宗道这个醇厚先生也来了,老狐狸丁谓和夏竦更是一并跪在那里,赵祯相信,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这帮人第二天就能去见先帝了…… 果然收到消息的曹玮第二天便死活要跟随大军,那气愤的模样显然是冲着中书相公去的,但人家却不当回事,反而觉得自己做的对,个个骄傲扬起的头就像是胜利的大公鸡,气的曹玮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最后还是夏竦会说话,当着两府和赵祯的面说了一句:“曹枢密来的好,毕竟曹家对北伐很有经验嘞……” 有经验?! 曹玮当时就差点夺过金瓜武士手中的金瓜给夏竦开瓢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曹家跟随太宗北伐,战败而回,夏竦的话不就是说他曹家有战败的经验吗?! 赵祯坐在马车中看着曹玮的表情心中苦笑,这老倌到现在还是一副郁郁不畅的样子。 伸手指了指地图道:“朕收到密报,耶律宗真打算挥兵温泉峰直取乌兰木伦河,你们看看辽人和西夏人会如何动作?”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没想到官家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不但知道辽皇西征西夏,还得知了用兵的地点,这宋小乙在辽朝上京城可不简单啊! 两人刚欲开口,曹玮便说道:“越过温泉峰便是西夏的浊轮寨,只要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夺下此寨,前面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场,以浊轮寨为门户,辽朝的骑兵便可驰骋于明堂川,这对辽人极为有利,辽人多骑兵,且一人多骑,来去如风,迅疾如电,此战怕是对辽人有利。” 狄青微微点头道:“曹枢密所言甚是,辽人最喜这种平原作战,一旦攻入怕是如狼入羊群。”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不觉得辽人会有多大的胜算,而且这密报难免是辽人的惑敌之计,宋小乙虽然能干,可这情报乃是辽皇和整个辽朝的机密,其实那么容易便得到的?朕命大军急行就是以防万一。此时什么情报也不能相信,只能等待战机以图随机应变。” 众人点头,官家的话是没错的,此时所有的情报都不能相信,只有真的发生了才能肯定它是真的,难怪官家要大军速速赶到宋辽边境,此中深意要是官家不点破他们也想不到。 待狄青和杨怀玉离开,赵祯留下曹玮道:“曹玮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 曹玮惊讶的转过身子等待,赵祯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此时又不再朝中,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不必拘于礼节随便坐下吧。” 曹玮躬身道:“臣不敢……” 赵祯知道他担心什么:“坐吧,车驾狭小,你总不能让朕仰着头和你说话吧?” 曹玮这才发现不妥,讪讪的坐倒等候赵祯开口。 第五百二十一章皇帝的底牌 曹玮还真是个倔强的性子,和他老爹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要是他有文臣的肚量也不会有那天的事情发生。 赵祯端起建盏喝了一口便放在桌上的架子里固定好,露出和煦的微笑对曹玮道:“怎么,还在生中书相公们的气?夏竦就在军中,你要是不爽利且去找他相扑便是。” 曹玮嗡声说道:“臣可不敢,他夏竦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臣去了还没展开手脚怕是就被他说死了。” 赵祯哈哈大笑,这曹玮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恼怒便是恼怒也不遮掩。 “曹枢密一语中的,他夏竦还真是有此般能耐,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朕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还是为了你好!” 曹玮知道赵祯一般不会拿臣子取乐,怕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官家的智慧向来是超越常人的,说不定自己演的这出戏已然被官家识破,于是佯装惊讶的问到:“为我好?” 赵祯点头道:“是啊,你乃是将门出身,祖上更是跟随太祖太宗征战沙场,也经历过黄袍加身和杯酒释兵权,其中的关窍你能不知道?本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何必装的那么委屈生气?” 见自己的伎俩被官家点破,曹玮闹了个大红脸:“官家圣明,老臣万死。” 赵祯摆了摆手:“什么万死,朕要是真的治罪与你,你死一次就足矣,怎么死上一万次?留你下来就是要告诉你,文臣武将之间相互提防又相互需要,朕提高武将和武人的地位,就是为了让双方都站在一样的高度互相扶持,文武并进方可让大宋顶立向前。 此次北伐,朕不光让你跟随,还召集将门子弟也一同前往,虽有人质之意,可领兵冲锋的还是你们。文臣中除了夏竦就没有人跟来,全数留在了东京城处理政事,这不是很好吗?武将主征伐,文臣举政事,两者如阴阳,协调方济世!” 曹玮总算知道官家的心思,能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心意他曹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顺势拜下:“官家之意老臣知晓哦,我将门子弟必定身先士卒夺回燕云,也要让文臣们看看,咱们将门可不是只会在先祖的功绩上吃老本!” 曹玮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夏竦从马背上直接翻身停在了赵祯的车驾上,下马的功夫一点也不必武将差。 “曹枢密,没想到你虽为武将,可心思一点也不比我们文臣差啊!但听到曹枢密的肺腑之言,夏竦甚慰!” 曹玮尴尬的拱了拱手道:“也算是你我双方互为利益罢了,愿文臣和武将如你我二人一般能尽弃前嫌。” 夏竦笑道:“那是自然,庞相公可是说了,待大军凯旋,他定当为曹枢密牵马夸耀!”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北伐其实暴露出大宋的许多问题,虽然在北伐之前赵祯做足了准备,可当北伐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利益分配的问题,这是在所难免的,在大宋文臣和武将几乎就是天生的冤家互相提防着对方。 虽然只有两府相公知道这次军演的最终目的,可即便如此双方依然是怕对方占去更多的利益,文臣担心武将的功绩过大会取代他们的位置,而武将则是不希望文臣成为他们获得功勋的绊脚石。 双方的爆发点就在曹玮这个枢密使的身上,而赵祯就是平衡双方利益的人,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朝臣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而把整个北伐计划所耽搁下去,如果这种事情发生,赵祯会毫不留情的让双方都付出代价。 有的时候皇帝就是一个调解者的存在,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可不是说说的,自太祖开始就刻意的在文臣与武将之间制造各种矛盾,并且把唯有篡权能力的文人捧得高高的,这自然让武将不爽。 看似精彩的杯酒释兵权更是让曾经跟随赵氏的老部下伤心,太宗不赏大军便挥师北伐,也是出于对武人的不重视,赵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让子孙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承担后果。 待夏竦和曹玮两人告退后,赵祯在车驾中沉思,如何划分这次北伐的利益?对于北伐的成功与否赵祯不会怀疑,他有这个自信,以大宋如今的能力完全有压倒性的优势,东京城十万禁军皆是身着板甲手拿神臂弩,再配合百炼横刀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更别说还有克敌神器的陌刀了。 大宋的优势是什么?……钱! 钱是什么? 是国力,是武器装备! 而在这个时代,武器装备就是战斗力,战争说到底打的就是钱和人。 大宋富的就剩下钱了,人也是不差的,如今的禁军可不再是之前的软脚虾,他们多时经历过战争的老兵,就连后招募的新军也参加过对南海诸国的征讨。 一旦战争爆发起来,赵祯还能从大宋国内征调训练已久的十六卫和已经退役的老兵!可以说大宋的有生力量是连绵不绝的。 要知道这还是在不发动民众的情况下,封建王朝的终极王牌赵祯还没有动用,征兵令看似简单,所招募的士兵也都是农人稍加训练便拖上战场的,可一旦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在明知不能后退的情况下,这些人将会迅速的成长起来! 否则那些起义军为何人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铲除? 车轮与公路的摩擦声吱吱呀呀,赵祯不用看都知道是运载火炮的拖车发出的,经过云南之地的军械司匠人改良,如今的火炮体积已经小了许多,并且能装在木质的炮架上由马匹拖动,四匹马拉的车乃是驷车,按照周礼这可算是公卿级别的马车,所以军中的将士们都叫这火炮为公卿炮。 赵祯相信有这个文明巨兽的威力,没有任何城墙能经得住它的攻击,难怪这个铁疙瘩被誉为战争之神,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火炮解决不了的,一炮不行就两炮,两炮不行就用更多炮! 背嵬军特有的马蹄声伴随着赵祯的入眠,这一次赵祯把许多新式装备用于了实战,一来他们威力巨大,而来也为大宋积攒经验,谁都有底牌,只不过赵祯的底牌更大而已! 第五百二十二章辽皇的叛逆期 辽朝对西夏的怨气积深已久,自年关过后西夏更是变本加厉,年前西夏出兵助辽,镇压了夹山部呆儿族的起义,但辽将全部掳获归为已有并未分给西夏一丝的好处,这让李元昊极其不满,他西夏和辽朝是盟国而不是属国。 作为报复,李元昊煽动、引诱辽统治下的山南党项各部及呆儿族叛辽归夏。接着,又唆使呆儿族降户不断骚扰辽朝的边境,李元昊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可他忘了辽朝自始自终就不需要什么证据…… 耶律宗真本就是打算征伐西夏以立国威,但令耶律宗真没想到的是今年四月辽山西五部节度使屈烈等居然举部投夏,大辽责令李元昊归还他居然敢不给。 这便导致耶律宗真派兵征讨叛辽的党项族,李元昊非但不上贡求和反而出兵援救,杀辽招讨使萧普达。耶律宗真大怒,之前的事情虽然让大辽的脸面不好看,但多少碍于颜面没有正式撕破脸,可如今杀了招讨使就不同了,这是在打他耶律宗真的脸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耶律宗真立刻从各地抽调数十万大军,会于西南边境,准备大举讨伐西夏。 赵祯最近才收到消息,这和之前宋小乙传来的消息稍有出入,不过大军早已到了石门铺以策万全,赵祯的御帐中夏竦和曹玮两人兴奋的走来走去,就像两头拉磨的驴。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一边是官家打算御驾亲征收复燕云,一边是辽朝即将对西夏出兵讨伐,这对大宋来说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辽朝一旦西征党项必会削弱它原本的力量! “官家,一旦辽朝征伐西夏便是我大宋的最佳时机,到时大军骤至燕云而辽人深陷西夏之战,必不能回援!” 夏竦的话得到了曹玮的肯定,看了看地图抬头道:“夏参政言之有理,我大宋十万雄兵直取燕云,攻城拔寨不需三月便能占下十六州!” 赵祯笑着点头道:“嗯,这也是朕之所想,早在去年朕便收到黑手的消息,辽皇早就对西夏不满,欲要攻伐西夏可被辽朝朝臣劝阻,如今积怨已深的双方算是彻底爆发了,咱们大宋的机会也算是来了! 传令下去,军演继续,狄青,杨怀玉继续操练禁军,日复一日不得懈怠,越是到了如此时刻越不能露出破绽,朕要给辽朝和耶律宗真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曹玮和夏竦赞同的连连点头,在他们看来这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贵在神速,要是提前和敌人打好招呼,那还打什么? 只要在大战之前发出檄文,那边算是有道伐无道,何况任谁看来燕云之地都算是华夏故地,虽然被儿皇帝石敬瑭献给辽朝,但这种行为大宋向来是不承认的,自始至终也没有承认燕云十六州乃是辽朝的土地。 待曹玮和夏竦退走,赵祯翻开宋小乙的情报,这是有关辽皇耶律宗真的,从头看到尾,包括了他的一些小习惯和脾性,赵祯咧嘴笑了笑,从资料上看,这位少年天子还真的是挺有趣的,爱好音律和儒家学说,对人也是豁达大度,如果不是有这皇位的熏陶和权势的催化,其实就是个邻家大男孩的性格,还是个文艺青年嘞! 现在的种种看来,耶律宗真就是个青春期的叛逆青年,心中总是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而且城府颇浅,被人扫了颜面便忍不了,自己当年可是被人欺负的差点要被篡位。 想到这里赵祯微微一惊,耶律宗真经历的好像和自己差不多,父皇重病,有人谋逆……只不过刘娥远比萧耨斤要有人情味,也没有她那么疯狂。 这不会是耶律隆绪故意留下的祸害让儿子历练的吧?赵祯摸着下巴开始猜测起来,之前他就听说耶律宗真当年困母收权的过程特别的顺利,赵祯是不相信的,以萧耨斤手中的权利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一个少年击败,而且是在辽朝的春猎之地? 把玩着手中的建盏,赵祯猛然醒悟,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用说,即便是赵祯没有得到确切情报也能猜到,辽圣宗耶律隆绪和父皇一样给孩子留了后手,赵恒当年为了让赵祯安稳继位,特意布下了一盘大棋,耶律隆绪则是更为干脆,直接把儿子的生母弄成了他的仇敌,只不过留下了一支强悍的军队作为后手。 两者都是浓浓的父爱,只不过这是不善于表达的父爱而已,只有耶律宗真人到中年的时候才能明白其中的苦心吧…… 说实话赵祯有些羡慕耶律宗真的青春期叛逆,这让耶律宗真可以毫无估计的进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尤其是在有贤明之人的引导下,更容易根除旧疾,不过这段时间也特别容易意气用事的犯错,比如耶律宗真就和弟弟耶律重元的关系特别的好,这种好甚至有的时候没了上下尊卑,好到令人误解…… 但赵祯自己是回不到那个可以犯错,可以肆意妄为的时期了,现在大宋的政令都要循规蹈矩,每当赵祯要进行改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阻力,各个利益团体之间的划分等等,他再也回不到当初大刀阔斧的状态了。 唯一干得最出格的事便是这次的御驾亲征,赵祯还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战场…… 军营中已经静悄悄,凡是在熄灯号结束后还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将领的住处,当然也包括赵祯自己的御帐,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与战斗力,充足的睡眠是不可少的。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赵祯舒服的出了一口气,这次御驾亲征没有三才,没有时刻盯着自己礼仪的文臣,只有一些大老粗的武将和最可爱的人,赵祯自然也就随意的多,也不用活的那么累了。 但没过多久这种安静祥和的环境就被吵闹声破坏,赵祯微微皱眉,他是最讨厌有人打扰睡眠的,何况是在将士们训练了一天的情况下。 亲卫司的老兵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自己的周围,而整个中军也一下苏醒过来,禁军经过紧急集合的训练早已习惯了枕戈待旦,此时铠甲着身,利刃在手,弓弩上弦,强悍的素质展露无遗。 第五百二十三章赵祯多出的“儿子” 大宋除了不承认燕云十六州属于辽朝之外,还不承认西夏的地位,即便他李元昊立国称帝后,大宋朝堂依然不承认,采取回避或置之不理的态度。 赵祯看着夜闯军营的礼部郎中吴育一阵无语,这吴育真是个炮灰级的人物,两府相公和满朝官员无人愿来,他却毫不顾忌的毛遂自荐,即便是西夏使节前来也不用急于一时,在东京城安顿下来,稍稍晾上一阵便是,大可以奏疏来往,何必带着西夏使节赶到军演之地? 当赵祯翻看使节递上的李元昊国书后微微一笑,难怪吴育这么着急非要亲自带着使者前来,原来李元昊是上书自己,请求宋夏议和! 看来李元昊也顶不住压力担心两头作战,更担心宋辽达成一致,结盟瓜分整个西夏。 国书的内容很简单,省去满篇的废话和客套,剩下的主要内容就是请求大宋议和,并提醒赵祯不要与狼子野心的辽朝结盟,赵祯看完不禁大为赞叹李元昊的能屈能伸。 之前大宋夺取西夏两州之地,获得百里草场,牧马戍边致使西夏忌惮万分,常常骚扰盐州,洪州之防,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紧张,现如今辽朝即将讨伐西夏,李元昊毫不犹豫的放弃疥癣之疾,全身心的投入到与辽朝的作战中,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果断赵祯都要佩服。 使者跪在地上等待赵祯开口,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宋皇帝发话,微微抬头看见的是皇帝的哂笑,顿时心中恼怒,但身在敌营又不敢表露,只能捏紧拳头一言不发。 “西平王使者起来说话!” 大宋皇帝终于开口了,但使者听了后却迟迟不肯起身,一旁的吴育皱眉到:“你难道没有听见陛下的话吗?” 拓跋武皱眉道:“陛下是在对西平王使者说话,臣非西平王之使如何敢起身?!” “放肆!”彭七大喝一声便要上前,却被赵祯拦下:“算了,不必与他置气,咱们一直认定党项就是定难军,人家也能在心里认定党项就是西夏。那你起来吧!” 见赵祯给自己台阶下,拓跋武也就不再纠缠,顺势站起身道:“臣多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挥了挥手:“李元昊的国书朕看了,其中的意思朕也明白,议和纳贡倒也是恳切,只不过为何没有自削僭号一项?” 拓跋武脸色大变,所谓的僭号是冒用帝王称号的意思,大宋皇帝这么说就是要让李元昊自削帝号啊!可李元昊已经立国称帝,如何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再次削去帝号?! 这是在挑战整个西夏的国威,拓跋武顿时怒目而答:“吾皇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 赵祯瞧了他一眼对彭七道:“党项使节不懂礼法,无视尊卑,掌嘴!” 彭七早已觉得拓跋武的态度嚣张,那能手下留情,拎起他便一顿大嘴巴子,噼里啪啦的那叫一个响亮,看得一旁的吴育嘴角直抽抽,有道是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何况这是李元昊的使者。 彭七还算是手下留情,只不过让拓跋武疼痛而已,肿起的嘴角并不影响他的说话。 赵祯望着拓跋武笑道:“你也不用掩饰,李元昊定然是给了你底线,否则单单的称臣纳贡如何能打动我大宋?还有,你应该瞧瞧外面朕的虎贲能不能答应?” 拓跋武心中一颤,面对大宋皇帝的如此威胁他还能怎办?万一大宋和辽朝达成协议,并且意图同时举兵瓜分西夏又改如何?无奈之下只能祭出陛下的最后手段了。 拓跋武躬身拜下,从怀中掏出第二本绢制国书道:“大宋皇帝果然真知灼见,此乃吾皇国书!” 果然有底线,赵祯笑了笑对彭七挥手道:“呈上来!” 彭七遵旨上前接过拓跋武的国书准备递给赵祯,赵祯都懒得接,其中定然是许诺多少岁币,牛羊,马匹之类的东西,说实话这些东西要是放在以前还能值点钱,可对现在的大宋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牛羊大宋可以从天竺进口,穿过马六甲海峡便是印度洋。 马匹就更不用说,来自阿巴斯的阿拉伯战马不光容易训练,繁殖能力也不弱嘞! 赵祯对彭七递上的国书没有什么兴趣,微微点头道:“念。” 彭七清了清嗓子,毕竟是李元昊的国书,他多少也要认真对待,要不是三才不在,这种差事怕是轮不上自己,可当他看了开头后便呐呐的对赵祯说道:“启奏官家,这里面有许多字俺不认识……” “……吴育你来!” 赵祯真是被彭七给气坏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卫司环卫官,居然敢说不识字,这不是给李元昊的使者看笑话吗? 吴育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彭七一眼接过国书,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只这一句便让整个御帐鸦雀无声,吴育自己也是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这……这是在称官家为父吗?! 赵祯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一旁的彭七更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太肉麻!太无耻!太鸡贼!太丢人了! 赵祯有些不相信的望着拓跋武道:“你确定这是李元昊的国书?朕怎么觉得是你拿错了!” 拓跋武躬身说道:“没有,这确实是我西夏皇帝李元昊亲笔所书!” 赵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的说道:“元昊真大丈夫也!” 能屈能伸乃大丈夫,拓跋武显然是把这句话当作是赵祯的夸奖,居然还礼貌的回答道:“多谢陛下夸赞!” 赵祯已经无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暗道一声:人才!! 宋,夏,辽,三国皇帝的年龄相差不多,但李元昊的年岁最大,比赵祯还大上七岁,耶律宗真比赵祯小六岁,辽宋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真宗尊萧太后为母,也就是说辽皇耶律宗真是赵祯的弟弟,这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李元昊成了自己的“儿子”那岂不是耶律宗真算是他的叔父……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五百二十四章小人的便宜占不得 觉得可笑的同时,赵祯也是佩服李元昊这种敢于做人“儿子”的勇气,不是谁都能这么厚着脸皮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而且他李元昊还是一国之君,赵祯对他的果断和坚毅也有所了解,现在怕是要加上一条狡诈了。 李元昊的报复心极强,只要是以前得罪过他的人现如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就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风范,最少要做的隐秘一点,干净一点不是? 李元昊的妃子索氏乃政治联姻,因“素无宠”,暗恨李元昊,听说李元昊攻打凉州六谷吐蕃时战死,不禁面露喜色,日娱音乐,益自修容。结果,李元昊却平安归来,索氏在歌舞场上吓得魂飞天外,不久便在宫中悬梁自尽了。但李元昊还不饶恕,将索氏满门杀害。 气度如此狭小的人能忘记自己给人当儿子的丑事?赵祯看向拓跋武的眼神不善,出于种种原因,他把灭亡西夏放在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但此时李元昊的态度让赵祯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正确与否。 长出一口气,赵祯对拓跋武说道:“李元昊既然甘愿称子,朕视其乖顺便修两国之好,但唯一一点要改的地方便是称谓,你党项大儒野利仁荣饱读诗书,又通我中原文化,岂会不知兀卒一词与吾祖一词相似?朕听之尤为刺耳,不如直接去掉便是。” 拓跋武脸色微红道:“此事臣回西夏必定报知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道:“不用你回西夏通告,现在就改,朕的御笔朱批对李元昊的国书也是有用的吧?”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拓跋武也不好拒绝,毕竟刚刚的国书中李元昊还称赵祯为父:“陛下请……” 赵祯提笔就把兀卒一词用红笔花掉,先占大宋的便宜?门也没有啊! 兀卒一词在西夏乃是清天子的意思,赵祯岂能看不出这是李元昊为了恶心自己而特意弄出来的?这人是要面子要疯了! 把朱批改过的国书扔给拓跋武道:“以后就按朕的该法叫,再有错处定责不饶!” 拓跋武躬身退走,夏竦便从后面的屏风绕了出来,瞧着大帐里的吴育道:“你是真傻还是真不知道,此人带着李元昊的国书前来就是为了求和的,两府相公都不理睬,交给你一个礼部郎中处理,自然向让你别搭理他,现在倒好,你把他来到陛下御前,反倒是随了李元昊的意!” 吴育微微一礼道:“夏参政此言差矣,今二敌相斗,当坐收渔利。如果急于接纳元昊内附,契丹向我们兴兵问罪,朝廷得不到元昊毫发相助。应该使人劝谕元昊,与契丹和好如故,然后答应他内附。并告诉契丹,已经命令元昊辕门谢罪,否则,应当讨伐。如此双方都不能在道义上加罪我大宋。” 赵祯惊讶的望了吴育一眼,这个看似好好先生的吴育居然能出此圆滑的计策,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中规中矩的回答让夏竦也挑不出毛病,只能苦笑道:“好你个吴春卿,早已想到其中关窍还不说出来,非要让老夫在官家面前献丑,真是不当人子!” 吴育笑了笑:“吴育之策悉数告知官家,但请官家另寻善辩者往之。” 赵祯摇头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就去一辽朝如何?” 吴育出人意料的否定道:“起奏陛下,大宋与辽以兄弟之国相称,微臣只是一个区区礼部郎中而已,此去辽朝必定要一个德高望重者,臣以为庞相公最为适合!” “庞籍?!”赵祯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且会东京城,把朕的手诏交给庞籍,命他择日启程赶赴辽朝。” 吴育躬身道:“微臣遵旨!” 待他离开之后,夏竦不明白的对赵祯问到:“官家,眼看党项与辽朝战事将起,何必派遣庞相公去往辽朝解释……” 赵祯笑道:“为何不派他去?他庞籍乃是我大宋的宰相,代表我大宋出使辽朝,多少能让辽朝放松警惕,最起码知道我大宋不会起兵策应李元昊。再说我大宋从中说和辽朝就能不去征伐西夏?我大宋要坐收渔利,可不能让两者任何一个得到好处,唯一能得到好处的只有大宋!” 夏竦想了想竖起大拇指道:“官家妙计!” 一旁的彭七嗤之以鼻,这不是明显的废话吗?官家那次的圣断不是妙计? 听到他的哼声,夏竦转头道:“彭将军好像对老夫的话有所不满啊!刚刚你明明知道书信的内容,却说不认识字而推脱给吴育念,你倒是脱得干系!希望你保护陛下的时候不会见危险就躲!” 彭七涨红了脸道:“只要上了战场,某家的命就时刻准备给官家挡箭,飞矢,流矢伤不得官家分毫!夏监军还是顾好自己吧!” “你们两人就早点歇了吧!朕最不喜你们文武相争,还故意在朕面前这么做,再有下次统统回东京城去!” 两人见赵祯发火,这才偃旗息鼓的退走,其实夏竦就是图一时之快罢了,并不是他不待见彭七,毕竟彭七深的赵祯的信任,也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他只是看不惯彭七刚刚忽悠吴育而已。 待两人离开,赵祯终于能清静下来。 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赵祯舒服的靠在御座上思索,此番李元昊是下了血本,不惜以父子之名相称,那他的收获要比投入多上许多倍才能达到他的预期,赵祯不认为李元昊是个做赔本买卖的人。 现在大宋的十万战兵就陈兵花塔子铺,这还只是来自东京城的禁军,掐指一算,赵祯一时间被自己得出的数字吓了一跳,要是算上边境的守备军队,这次总共能集结将近三十万人,这还不算国内的十六卫…… 十六卫制度是卫府制的高级阶段,是隋唐府兵制的结晶。赵祯总结了隋唐府兵制的优缺点,加以改进后和大宋的禁军制度相融合,毕竟他裁撤了所有的厢军,那些损失掉的兵员也要补充才是。 别小看这十六卫,它就相当于大宋的预备役,但他们比预备役更加专业,平常的训练和禁军相同,也能得到朝廷的俸禄,农忙时还可回家务农,这无疑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了相当大的保障,自然没人会懈怠,年轻力壮的农家子弟争抢报名,训练,生怕懈怠了被踢出,这样的十六卫战斗力是可以保障的,最少是可堪一战。 第五百二十五章辽夏战事起 战争其实就是一种政治上的手段而已,出发战争的人往往不是军人而是政治,甚至个人恩怨和喜好! 辽朝对西夏的战争很大程度上和耶律宗真的个人想法有关,其实西夏不过是煽动辽朝的党项部叛乱,只要辽朝合理的镇压,并且安抚那些被煽动的党项部落就可以了,但辽皇耶律宗真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必须要党项人的鲜血来洗刷,甚至要李元昊的鲜血来洗刷。 耶律宗真的想法很简单,大宋皇帝能攻伐西夏,并拿下两府之地而党项人莫不敢犯,凭什么他大辽皇帝就要安抚叛逆? 李元昊已经不是第一次拂了大辽的面子,早在耶律宗真即位之初就把自己的姐姐兴平公主许配给李元昊,以图两国秦晋之好。 但显然这场政治婚姻在政治上成功,但在感情上是失败的,元昊夫妻二人关系一直不睦,完全是政治婚姻带来的冷淡与疏隔。后来,兴平公主病重,元昊仍旧搂着别的美女狂欢,对公主不闻不问。 直到公主病死,元昊才向辽国汇报此事。辽兴宗闻讯大怒,当时就派人持诏切责元昊,元昊由于正忙乎应付宋朝的威胁,只能低头装孙子,献贡献宝讨好耶律宗真。 李元昊献宝讨好辽朝岂能不得到更多?之后的辽党项部落叛乱就是他收回的利息,他李元昊何时做过吃亏的买卖?! 既然占了便宜就要付出代价,辽夏两国之间的裂缝也愈来愈大,当初辽人为了制衡大宋而扶持西夏,现在却猛然发现当年扶持的豺狗已经成为威胁大辽的隐患,辽朝的有识之士当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妥,这也是为何耶律宗真御驾亲征西夏而没人阻拦的原因。 辽朝上下,君臣之间都有一种自信,在他们看来西夏不过是一支躲藏在大辽身后捡漏的豺狗而已,征伐西域居然让他获得了不该有的自信,面对大辽的讨伐还敢露出反骨?! 一个连大宋都能夺取两府之地的西夏难道会是大辽的对手?辽人习惯性的用大宋的实力去衡量西夏,简单的标准在他们看来最为有效,辽胜于宋,宋胜于夏,那辽必定会胜于西夏! 时间飞逝,三个月的时间里辽朝的怒气愈来愈盛,但李元昊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没有一丝的担忧和恐惧,反而加强军备,这让辽人觉得他张狂。 这段时间赵祯有意让留守东京城的朝臣们放出西夏来使的消息,并且大肆宣扬其中的内容,西夏李元昊尊大宋皇帝赵祯为父,于是乎大宋让其向辽朝谢罪,以免遭遇兵戈之灾。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西夏李元昊怎么可能向辽朝请罪? 东京城的辽朝都亭驿,耶律宗政坐在花厅的上首怒气勃发:“李元昊狗贼安敢如此!宋人安敢如此!” 耶律贾露出嗤笑道:“哼,宋人不过是占了中立之地罢了,如此就认为可以置身事外,以坐收渔利?大不了把它也拖下水便是!”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行,此时大宋越是不插手越好,如若大宋插手,我大辽反倒麻烦,万一大宋皇帝和西夏达成协议,救援西夏而发兵燕云,我大辽就得不偿失了,即便战胜西夏又如何,你不会不明白燕云对我大辽的重要吧?” 耶律贾微微一惊,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道:“宋人不会如此吧?难道就不怕我大辽倾其所有再度南征?!” 耶律宗政环顾四周对耶律贾压低声音道:“哼,宋人一项如此,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他们想要的,别忘了之前咱们密谍传来的消息,封丘军营旁的李蒜头铺子里的红线被拉断了……” “红绳被拉断意为有要紧急讯,但我们的人并未找到口讯,并且李蒜头已然不见了踪影,怕是已经……会不会是他知道西夏与大宋的有何密谋?”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会,他的失踪远在西夏来使之前,也是在大宋军演之前,说不定是得到了什么大宋又有新装备的消息。” “那我等现在该如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耶律宗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大宋皇帝并不在东京城,你我又没有陛下的国书岂能擅闯大宋军演?如今之际只能打探消息了。” 耶律贾无奈的说道:“收集到什么怕是也无用,如今整个东京城因皇帝亲巡而戒备森严,内外通入禁绝外臣更是难以出入。只能希望大宋不会有所动作,也希望战事不要骤起。” 事与愿违,十月,耶律宗真怒气勃发,连出三路大军,共十万精兵,渡黄河,直趋西夏境内。大军昼夜不息,一直前进四百里,未遇任何抵抗。 凡是辽军一路上遇到的党项部族全数被灭,一时间西夏境内硝烟骤起,生灵涂炭,原本如诗如画的草原变成人间炼狱,许多党项的族帐顷刻间化为乌有,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轻松得来的胜利让辽军的气势徒然高涨,大军一路挺进直逼贺兰山! 耶律宗真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看着化为齑粉的党项族帐发出快意的大笑:“这便是与我大辽做对的下场!” 张俭和萧惠看着原本儒雅的皇帝变成这幅激昂模样顿时觉得欣慰,先帝曾说过,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才能让陛下成长起来,才能让战意和陛下心中的儒学结合起来,主要是让陛下见识到大辽的立身之本是什么,而不是靠儒学。 但张俭和萧惠都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正处在青春期的耶律宗真在此时发现了战争与征服的快感,大军环伺,此时不光有宿卫的斡鲁朵,还有耶律隆绪留下的精锐皮室军! 这些强悍的兵卒被耶律宗真编为这次西征的御帐亲军,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但这恰恰与皮室军的初衷相悖,皮室军和斡鲁朵是辽朝的破敌尖刀,他们应该在辽皇的带领下身先士卒,破敌立功才是他们的宿命! 但此时无人敢对耶律宗真的作法有任何非议,皇帝之威如日中天,兵锋所指,无人能敌,谁嫌自己的命长去和皇帝说这事? 一骑飞马来报,骑士冲到御帐行辕前翻身下马:“启奏陛下!探马来报,李元昊所部就在贺兰山北麓下的草场集结!” 耶律宗真大喝一声:“好!萧惠传令下去,大军整顿造饭,杀羊祭天后开拔,讨伐不臣者元昊!” 四周的御帐亲军连连大喝:“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萧惠看着眼前这一切信心满满,大军压境以使得党项人望风而逃,辽军积攒下的气势高涨如虹,岂有不敌元昊之理? 整个军营的辽军都是信心满满,唯独张俭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李元昊此人多狡诈,不会白白牺牲这些族帐与不顾,其中定然有他的阴谋,但此时张俭毫无证据,只能听从陛下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贺兰山下的大火 贺兰山北麓有坐古琴台,传说仙人携琴西游,见贺兰山风景优美,便沿沟谷寻泉眼至此,一时雅兴大发,在此巨石之上抚琴弄弦,仙音渺渺。 又见远山那边飘过一朵彩云,仙人便腾空而起,甩下一根琴弦飘然而去。琴弦落处,变为一条小溪,蜿蜒曲折,绕巨石与清泉汇流,潺潺而下。 从此,这块巨石被当地向往美好的人们称作古琴台,其下小溪便名为琴溪。坐在琴台上,静心聆听泉水流淌,真的会有琴声传过,如丝如缕,其妙无穷。 此时的琴台之上也有人座而聆听,若有若无之间一丝音律穿过让李元昊大为陶醉,但这种美好不过了了便被破坏。 “陛下此时还有心思聆听琴台仙音?辽人大军以渡过黄河飞马而至,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李元昊瞧见来人笑了笑:“没藏讹庞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朕可从未见过你如此慌张过。十万辽兵即便度过黄河又如何,我党项还是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待辽兵与那些族帐纠缠之后,人困马乏还是我大夏对手?现在知道为何朕要把大军布置在贺兰山脚下了吧?” 没藏讹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是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绝情,数万人的族帐说抛弃就抛弃,二是自己得到的情报和陛下的好像不一样…… “陛下!臣得到消息,四百里族帐草场并未对辽朝大军有任何阻拦,因为消息不通,辽朝大军骤然杀至,族帐损失惨重,四百里草原早已没了牧牛放马之声,而是尸横遍野,犬啸哀鸣!” 原本还相当惬意的李元昊顿时大惊,慌忙起身道:“不可能,就是万余只羊放着给辽军杀也不可能这么快覆灭,这些族帐还有自己的勇士,朕并未抽调他们的精兵强将啊!为何如此之快的覆灭与辽人的铁蹄之下!” 没藏讹庞在心中撇了撇嘴,还未抽调精兵强将,这些族帐之中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早已被抽调一空,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如何能顶得住辽人的虎狼之师? “陛下,眼下之际该如何是好?探马来报,辽朝大军正朝着贺兰山逼近!” 此时的李元昊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一瞬间原本骄傲的他居然露出焦急的表情,一边咒骂着死去的族帐部落一边渡步,最后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的他转头对没藏讹庞道:“快去请尚父前来,他一定有好办法!” 没藏讹庞指了指南面道:“尚父还在兴庆府,难道陛下要现在就去请他?” 李元昊大怒:“当然是现在,难道要等辽人杀来采取请他不成?快去,速去速回!” 没藏讹庞转头就走,只不过在他走的时候双拳紧握,真是可笑,他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皇帝居然是如此胆小之辈,征伐西域的一帆风顺让李元昊骄傲的目中无人,一旦发现辽朝的实力和西夏旗鼓相当之后便开始胆怯! 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品质! 现在的李元昊在没藏讹庞的眼中就像是一个遇到强敌就害怕的急急回家找父亲的孩子,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尚父野利仁荣不就是他李元昊的“父亲”吗? 没藏讹庞在心中已经笑开了花,李元昊虽说是堂堂的西夏皇帝,可他却有三个“父亲”,一个是先帝李德明,一个尚父野利仁荣,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宋皇帝赵祯…… 没藏讹庞本身就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跟随李元昊南征北战多年,经历西域战事大小二十多战,对李元昊了解相当透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即便是没藏讹庞都不屑李元昊现在的样子。 李元昊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帝,没藏讹庞只能翻身上马,向庆州城赶去,此时怕是只有尚父野利仁荣才能让陛下冷静下来,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克敌之计,没藏讹庞自己也是西夏的一员,虽然不屑李元昊的欺软怕硬但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兴庆府距离贺兰山不过是十里,李元昊原本是打算集结大军在这里埋伏筋疲力尽的辽军,可现在看来辽军并没有被消耗的筋疲力尽,李元昊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但当他的自信被打破后,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在他的计划之中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可以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在他看来这些族帐都是时刻可以牺牲掉的累赘,老弱妇孺有什么用?他们的死可以让自己麾下的男儿悲伤难过然后转变为愤怒!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数万人的族帐居然没有消耗掉辽人的数量和锐气,甚至没有拖慢辽人进攻的步伐! 即便到现在,李元昊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他还在认为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是那些族帐没有拖住辽人的步伐,是那些族帐没有消耗辽人的军队。 此时他看清了辽朝军队的战力远不是那些西域小国能相比的,旗鼓相当之下,李元昊手中只有六万可用之兵,当然惧怕辽朝的十万大军。 已经没了办法的李元昊终于在第二天一早等来了援兵,野利仁荣从兴庆府带来了两万可战之兵! 八万人对阵十万人,即便人数上还是不占优势,但李元昊有信心能和辽人打上一场,而且野利仁荣的智慧一定会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在野利仁荣到达军营的第一时间,李元昊便迎接了这位风尘仆仆赶来的尚父,西夏的朝臣中没有一个人会受到李元昊的如此礼遇,即便是最为能征善战的大将野利遇乞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的担心,走进御帐后便施礼道:“陛下稍安,臣带来兴庆府悍卒两万人可供陛下驱使,且辽人不知贺兰山地势,大军深入粮草必然冗长,陛下只需坚壁清野,再派人切断辽军粮道,辽人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之下必不能久战!” 李元昊大悦,拍手道:“尚父之言乃妙计也!朕也有如此想法,但朕要和耶律宗真战上一场,如若能生擒或是除掉他,那辽军自然溃败!” 野利仁荣脸色大变道:“陛下万万不可出战!坚壁清野就是为了消耗敌人的粮草,我西夏军队当避其锋芒,游走与侧以消耗敌人,怎可正面迎敌?此法不可。” 李元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斜眼望着野利仁荣道:“难道尚父觉得我大夏军队不堪辽人一战?!” 像野利仁荣这样的智者怎么会不了解李元昊好大喜功的脾气?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依然摇头道:“我大夏铁骑征战西域多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若陛下欲试探辽人深浅,战力几何,还望陛下小心行事。” 李元昊大笑道:“这便对了!朕自然不会亲自出击,军中自有大将可堪一战!朕稳坐中军,静观其变!” 是夜,大火开始在贺兰山下的草原燃烧,为了坚壁清野,李元昊不惜让游骑出动,强行点燃了许多农人家的存粮…… 第五百二十七章西夏大败! 贺兰山北麓有坐古琴台,传说仙人携琴西游,见贺兰山风景优美,便沿沟谷寻泉眼至此,一时雅兴大发,在此巨石之上抚琴弄弦,仙音渺渺。 又见远山那边飘过一朵彩云,仙人便腾空而起,甩下一根琴弦飘然而去。琴弦落处,变为一条小溪,蜿蜒曲折,绕巨石与清泉汇流,潺潺而下。 从此,这块巨石被当地向往美好的人们称作古琴台,其下小溪便名为琴溪。坐在琴台上,静心聆听泉水流淌,真的会有琴声传过,如丝如缕,其妙无穷。 此时的琴台之上也有人座而聆听,若有若无之间一丝音律穿过让李元昊大为陶醉,但这种美好不过了了便被破坏。 “陛下此时还有心思聆听琴台仙音?辽人大军以渡过黄河飞马而至,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李元昊瞧见来人笑了笑:“没藏讹庞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朕可从未见过你如此慌张过。十万辽兵即便度过黄河又如何,我党项还是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待辽兵与那些族帐纠缠之后,人困马乏还是我大夏对手?现在知道为何朕要把大军布置在贺兰山脚下了吧?” 没藏讹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是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绝情,数万人的族帐说抛弃就抛弃,二是自己得到的情报和陛下的好像不一样…… “陛下!臣得到消息,四百里族帐草场并未对辽朝大军有任何阻拦,因为消息不通,辽朝大军骤然杀至,族帐损失惨重,四百里草原早已没了牧牛放马之声,而是尸横遍野,犬啸哀鸣!” 原本还相当惬意的李元昊顿时大惊,慌忙起身道:“不可能,就是万余只羊放着给辽军杀也不可能这么快覆灭,这些族帐还有自己的勇士,朕并未抽调他们的精兵强将啊!为何如此之快的覆灭与辽人的铁蹄之下!” 没藏讹庞在心中撇了撇嘴,还未抽调精兵强将,这些族帐之中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早已被抽调一空,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如何能顶得住辽人的虎狼之师? “陛下,眼下之际该如何是好?探马来报,辽朝大军正朝着贺兰山逼近!” 此时的李元昊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一瞬间原本骄傲的他居然露出焦急的表情,一边咒骂着死去的族帐部落一边渡步,最后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的他转头对没藏讹庞道:“快去请尚父前来,他一定有好办法!” 没藏讹庞指了指南面道:“尚父还在兴庆府,难道陛下要现在就去请他?” 李元昊大怒:“当然是现在,难道要等辽人杀来采取请他不成?快去,速去速回!” 没藏讹庞转头就走,只不过在他走的时候双拳紧握,真是可笑,他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皇帝居然是如此胆小之辈,征伐西域的一帆风顺让李元昊骄傲的目中无人,一旦发现辽朝的实力和西夏旗鼓相当之后便开始胆怯! 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品质! 现在的李元昊在没藏讹庞的眼中就像是一个遇到强敌就害怕的急急回家找父亲的孩子,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尚父野利仁荣不就是他李元昊的“父亲”吗? 没藏讹庞在心中已经笑开了花,李元昊虽说是堂堂的西夏皇帝,可他却有三个“父亲”,一个是先帝李德明,一个尚父野利仁荣,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宋皇帝赵祯…… 没藏讹庞本身就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跟随李元昊南征北战多年,经历西域战事大小二十多战,对李元昊了解相当透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即便是没藏讹庞都不屑李元昊现在的样子。 李元昊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帝,没藏讹庞只能翻身上马,向庆州城赶去,此时怕是只有尚父野利仁荣才能让陛下冷静下来,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克敌之计,没藏讹庞自己也是西夏的一员,虽然不屑李元昊的欺软怕硬但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兴庆府距离贺兰山不过是十里,李元昊原本是打算集结大军在这里埋伏筋疲力尽的辽军,可现在看来辽军并没有被消耗的筋疲力尽,李元昊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但当他的自信被打破后,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在他的计划之中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可以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在他看来这些族帐都是时刻可以牺牲掉的累赘,老弱妇孺有什么用?他们的死可以让自己麾下的男儿悲伤难过然后转变为愤怒!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数万人的族帐居然没有消耗掉辽人的数量和锐气,甚至没有拖慢辽人进攻的步伐! 即便到现在,李元昊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他还在认为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是那些族帐没有拖住辽人的步伐,是那些族帐没有消耗辽人的军队。 此时他看清了辽朝军队的战力远不是那些西域小国能相比的,旗鼓相当之下,李元昊手中只有六万可用之兵,当然惧怕辽朝的十万大军。 已经没了办法的李元昊终于在第二天一早等来了援兵,野利仁荣从兴庆府带来了两万可战之兵! 八万人对阵十万人,即便人数上还是不占优势,但李元昊有信心能和辽人打上一场,而且野利仁荣的智慧一定会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在野利仁荣到达军营的第一时间,李元昊便迎接了这位风尘仆仆赶来的尚父,西夏的朝臣中没有一个人会受到李元昊的如此礼遇,即便是最为能征善战的大将野利遇乞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的担心,走进御帐后便施礼道:“陛下稍安,臣带来兴庆府悍卒两万人可供陛下驱使,且辽人不知贺兰山地势,大军深入粮草必然冗长,陛下只需坚壁清野,再派人切断辽军粮道,辽人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之下必不能久战!” 李元昊大悦,拍手道:“尚父之言乃妙计也!朕也有如此想法,但朕要和耶律宗真战上一场,如若能生擒或是除掉他,那辽军自然溃败!” 野利仁荣脸色大变道:“陛下万万不可出战!坚壁清野就是为了消耗敌人的粮草,我西夏军队当避其锋芒,游走与侧以消耗敌人,怎可正面迎敌?此法不可。” 李元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斜眼望着野利仁荣道:“难道尚父觉得我大夏军队不堪辽人一战?!” 像野利仁荣这样的智者怎么会不了解李元昊好大喜功的脾气?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依然摇头道:“我大夏铁骑征战西域多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若陛下欲试探辽人深浅,战力几何,还望陛下小心行事。” 李元昊大笑道:“这便对了!朕自然不会亲自出击,军中自有大将可堪一战!朕稳坐中军,静观其变!” 是夜,大火开始在贺兰山下的草原燃烧,为了坚壁清野,李元昊不惜让游骑出动,强行点燃了许多农人家的存粮…… 第五百二十八章疯狂的李元昊 元昊在西域打惯了胜仗,初遇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辽军,自然压力倍增,尤其是当他看到辽朝源源不断的增援士兵,心中大惧,没藏讹庞的战败让他感到失望和惊恐,还没来得及分析便认定辽人的战力远胜西夏。 身为奸雄的他在遇到惊惧的时候本能的反映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也是他为何鸣金收兵的原因,他并不希望增援没藏讹庞,并且把自己手中的所有军队全数投入到战场,可以说他没有了背水一战的勇气。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自己的帝王已经不敢与敌人正面交锋,除非敌人显露出明显的劣势,否则李元昊不敢回头一战。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失望,野利仁荣觉得李元昊和先帝相比虽多智谋,但也多了狡诈和奸猾,这不该是一个帝王所拥有的品质,他应该继承他父亲的刚强和果敢,即便刀斧加身也面不变色。 这是党项人天生就该拥有的勇气! “尚父,咱们撤吧!朕想到了妙计对付辽朝大军,只要进入我西夏腹地,朕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元昊并不了解野利仁荣的担心,在他看来弃车保帅再正常不过哦,而且他弃的不是车,而是一个小卒而已,五千骑兵对他来说不过是就你一毛,只不过没藏讹庞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罢了。 李元昊知道没藏讹庞是怨他没有增援,但李元昊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蔑视没藏讹庞的愚蠢,这时候最好就是用拖字诀,把辽军引入西夏腹地,再配合坚壁清野断气粮道,到时便是干戈以及的时候! 李元昊相信自己到时候能轻松击败人困马乏的辽人,并取得最后的胜利,要是能把耶律宗真永远的留在西夏的土地上,嘿嘿,倒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随意侵犯西夏了! 野利仁荣看着大军向西夏腹内撤走,心中痛的流血!自己就不该向陛下谏言采用坚壁清野的政策,李元昊交代传令骑兵的话他听的清楚。 大军所到之处焚烧草场良田,一粒粮食一个壮丁也不需给辽人留下,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毁!他要让大地变成焦土,让辽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焦土政策虽然是极好的,它能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和补给,辽人主要是骑兵突进,来去如风靠的就是胯下的军马,一旦没有粮草,首先倒霉的一定是马儿,这样一来能消耗辽朝军队的马匹数量,他们的追击也会越来越慢。 但在野利仁荣这位尚父眼中,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知道这是在本国作战,烧毁的良田是自己的,烧毁的草场也是自己的,对于手工业不发达的西夏来说,良田草场就是一切的经济来源,也是国力的象征,即便是赢了又如何,这些草场和良田需要多久才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在野利仁荣看来不如把军队撤回兴庆府,配合守城之兵利用地形优势分左右而围之,敌进则退,敌静则袭,日夜骚扰之下使得辽人必定人困马乏,这样一来无形中便把辽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待援兵抵达尽数围剿! 可野利仁荣不敢说这样话,自己的学生自己了解,李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征伐西域的成功,愈发的自大,愈发的独断专行起来,即便是身为尚父的野利仁荣都觉得李元昊开始向独夫迈进! 只要皇帝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就没人可以反对,并且他的这种自信越发独断专行,连一些老臣重臣的话他都充耳不闻,即便是先帝留下的辅弼之臣都有不少被他诛杀,而且李元昊向来是祸及家人,凡是被杀的臣子,全家也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用李元昊的话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这么做之后便免去了所有的后患!” 野利仁荣心中苦笑,这是免去所有威胁吗?只能让所有人觉得陛下薄情寡义,狠毒异常罢了! 明哲保身是士大夫的本能,基本上朝中的臣子对李元昊的独断专行都是极度厌恶的,但谁也不愿意成为出头鸟,毕竟谁不是拖家带口的?即便是上谏也没有,得到的也许就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这样薄情寡义的人,野利仁荣可不打算用自己的家人作为牺牲品,只能尽量的辅佐李元昊,他打定主意,一旦此次辽朝危机度过,自己就专心建蕃学,制蕃字,不再接触朝政,这样总能让陛下放下猜忌之心…… 野利仁荣看得出李元昊的猜忌之心,别说是对自己这个尚父,即使三代忠于党项的野利遇乞家也是一样,这次为何用没藏讹庞而不用善战的野利遇乞? 还不是因为李元昊对野利遇乞的猜忌! 李元昊生性暴戾,多猜疑,好杀虐。当初李元昊称帝之初为了排除异己,防止外戚篡权,实行“峻诛杀”政策,母族卫慕氏首领卫慕山喜密谋杀害李元昊,被李元昊察觉,山喜一族人都被溺死河中。李元昊又用药酒毒死母后卫慕氏,尽诛卫慕氏族人一个不留,可见他对任何能威胁到他权利的人猜忌之心有多重,要知道卫慕氏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连自己幕后和舅舅都不放过的人,他李元昊能放心的用野利遇乞?要知道野利遇乞在军中的声望可是一点也不弱于李元昊本人的。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但他一言不发,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是他尚父的身份依然要小心,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了解李元昊的为人。 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里草场和良田变成大火吞噬下的焦土,这是烧掉了多少百姓的粮食和牲口? 野利仁荣只希望辽朝军队早些顶不住,再这样下去对西夏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些,马上就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变成两两之数,这样下去即便击败辽人又有什么意义,李元昊充满火光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疯狂让野利仁荣害怕。 第五百二十九章偷鸡不成 焦土政策效果显著,辽朝十万大军本来打算以战养战,这是辽人一贯的作风,毕竟十万大军光靠辽朝供给,单单是路上消耗的粮草就不知几何,现在李元昊的军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别说是粮食就连青草也不可见! 李元昊的计谋得逞,辽朝后勤顿失保障,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后勤是战争的重要部份,辽人以战养战的计划被打乱,再加上大纵深的追击作战已经使得辽军深入西夏境内很远,即便是从国内运来的粮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可况辽朝根本就拿出那么多的钱粮进行运输。 人吃的粮食还有一点,但草料就差上太多,特别是辽朝战马,因缺草料,饿死或病亡大半!这是最让辽人吃不消的事情,要知道辽朝基本上都是以骑兵为主,战马便是骑兵的重要工具和伙伴。没了战马的骑士还能叫骑士吗? 张俭萧惠等人开始担心其后勤的问题来,但耶律宗真却没有关注,在他看来辽朝大军出征就从未担心过粮草马料这种细枝末节,此刻他看到的只是李元昊率领西夏军狼狈而逃,辽军所到之处西夏人无不望风披靡寸草不生! 正当张俭和萧惠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耶律宗真从御帐中得意的走出来道:“左丞相,韩王,你们怕是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两人莫名其妙的躬身道:“臣等不知。” “他李元昊派来信使,居然要请降!” 张俭萧惠二人大惊,他们可没瞧见所谓的元昊使者,只不过有一些被俘的西夏人而已,难道这些西夏人中就有李元昊的使者不成? 果然如同他们的猜测,耶律宗真笑着摆手道:“这使者穿着实在寒酸,别说是朕,就连行辕的宫帐军也没瞧出他是个什么货色,二话不说的便拿下,之后才发现他居然是李元昊的使者,带着请降书而来。” 张俭上奏道:“陛下,此时李元昊请降殊为可疑,怕是他的缓兵之计!” 萧惠完全同意张俭的说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击,他已经发现了不妥,辽军深入西夏的距离实在太多了! 而除了来的时候杀伤的那些党项族帐外,所谓的战功就只有和没藏讹庞交战时的杀敌,这一路上都在追击元昊所部,但并未有什么斩获。 回头看来这定然是李元昊的诡计,大辽的军队已经是人困马乏,兴奋的陛下依然让大军追击,此时元昊又恰如其分地派人“请降”,其中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张俭的缓兵之计一出,便让萧惠觉得大辽上当了! “陛下,左丞相说的对,李元昊避而不战,所过之处一片焦土,我大辽十万骑兵虽来去如风,可也需要人粮马料的补充,此事元昊请降怕是缓兵之计居多!” 两人给耶律宗真泼下一盆凉水,耶律宗真也不是傻子,稍稍一算便知萧惠张俭二人所言非虚,大军一路上都是在追赶元昊所部,并未攻城拔寨,得到的粮食也寥寥无几,再这么追赶下去,怕是会得不偿失,甚至有灭顶之灾! 耶律宗真试探的对张俭说道:“那不如就准了李元昊的请降?”比起脸面来还是大军的安危更为重要,确切的说是自己的安危,他可不希望被大宋皇帝看了笑话去。 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陛下还是太天真,这此李元昊的请降多半是为了拖延,西夏的探马一直在军营附近游走,岂能不知大辽的悍卒此时已经人困马乏? 两人刚欲回话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这是马蹄与大地接触的共鸣,脚底微微震颤萧惠脸色难看道:“元昊小儿安敢欺我大辽!陛下稳坐中军,臣率军迎敌!” 耶律宗真涨红了脸,刚刚才来请降的李元昊居然这就率军突袭自己的御帐,甩手把自己的御印甩给萧惠道:“无耻,无耻之尤!韩王萧惠,率朕的御帐骑军出战,务必给李元昊以颜色!” “萧惠遵旨!” 御帐骑军乃是大辽精锐中的精锐,几乎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马上的战技也是炉火纯青,黑色的铠甲下是一双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随着萧惠的一声令下,五千御帐骑军如黑色的铁流冲出营门,身后是契丹战士的高声喊叫,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在草原上只有最为强大的战士才能受到如此助威! 李元昊这次豪赌,带了从西域俘获的万余撞令郎为前军,这些所谓的撞令郎其实就是俘虏敢死队,后面才是真正的党项人军队,只需给他们一些简陋的武器和空头的许诺,便可让这些即将面对死亡的获得一线生机,从而为那一丝渺小的求生渴望而奋不顾身,在李元昊的眼中,冲锋陷阵用这些人最为划算。 在李元昊看来,万余人的撞令郎足以使得疲惫的辽军大乱,这是他第一在辽人面前祭出这支敢死队。 可当萧惠率领御帐骑军如铁流般冲进后,整个战局几乎是一面倒,武装到牙齿的辽人只用了盏茶的功夫便杀透了万余人的撞令郎,他们锋利的战刀可以轻松的收割衣不遮体的生命,就像刀切牛油一样简单。 李元昊率领的卫戍军,擒生军很快便遭遇了辽朝的御帐骑军,整个辽朝的军队仿佛都在这些骑兵的带动下如潮水般扑来,山呼海啸,气势惊人。 原本辽军就在一直追赶李元昊的大军,现在李元昊率兵袭营岂有不战之理? 辽军见萧惠的御帐骑军杀透敌阵,自然猛扑向西夏军队,以追求更大程度上的杀伤敌军,况且身为皇帝的耶律宗真宽衣解带,裸露这上身亲自击鼓,辽朝士兵的胆气与战意一时间无两! 这是辽朝与西夏双方主力的对撞,谁也不会松懈,一场拖延许久的战争终于打响,李元昊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而辽人正期待着这场决战,如若不能胜利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且危险的溃退…… 胜利的天平仿佛眷顾辽朝向它倾斜,耶律宗真看清了御帐骑军的作用,把自己手中所有的精锐全部投入战场,万余人的撞令郎很快被辽朝消灭,这点阻碍对大辽来说算不得什么,两军终于战与荒野焦土之上,马嘶人吼之声直上青天,原本美丽的塞上草原成为人间炼狱。 第五百三十章天有不测风云 萧惠举起手中的铜骨朵砸向眼前的敌人,沉重的铜骨朵轻松的砸断西夏人手中的长刀,支离破碎间另一个铜骨朵如迅雷般砸在他的脸上,骨骼断裂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麻。 辽人骑兵的战力绝冠一时,岂是西夏人所能比拟的? 大辽骑兵在西夏人可耻的偷袭下含恨出击,帝王的击鼓声传遍整个战场,让辽人士兵悍不畏死,在精锐的御帐骑军率领下,整个辽朝大军就如一支发狂的猛兽向西夏人吐露狰狞。 李元昊基本上已经绝望,他的这次豪赌基本上是输的彻彻底底,辽人的强悍和疯狂让他胆寒,西夏人一直打的是顺风仗,第一次遇到像辽朝一样势均力敌的对手。 无奈之下,李元昊只能让大军撤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撤军虽会被辽军追着掩杀,但多少还能保存一些力量,如若不然必定是被辽人屠杀殆尽,到时就万事休矣! 西夏的撤军号角再次被吹响,已经疲于应对西夏军队如蒙大赦,前军变后军,后军转前军,狼狈撤走,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撤退了,对辽人的战斗经验没多少,撤退的经验倒是积攒了下来…… 萧惠带人掩杀一会便退走,对于李元昊的阴险狡诈他是深有体会的,回到军营中来不及卸甲便跪倒在耶律宗真面前道:“陛下,李元昊已经带领所部溃逃,我大军也是粮草告急,不如就此撤军如何?” 撤军…… 这个词在耶律宗真的脑海中出现过不止一次,但想起他立下的志向,想起大宋皇帝赵祯的成就,耶律宗真稍稍有些犹豫,此时撤军虽能保住大军,可大辽除了占下那四百里的草场之外别无斩获,连一城一池的优势都没有,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最重要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也在这次征伐中挥霍一空,耶律宗真心疼的很,相比大宋的富庶,辽朝的经济实在不怎么景气。 张俭看得出皇帝的犹豫,整了整衣服上前躬身开口道:“陛下此时不撤更待何时?我大辽勇士的口粮所剩无几,杀马果腹必定让将士们寒心,草原上的勇士没有的马儿就像天上的雄鹰没有了翅膀!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即便是有万般的无奈,耶律宗真也只能下令撤军了,如今大辽军队所到之处,处处焦土,根本就不能获得补给,而大军深入西夏境内太远,即便是从国内运来补给也来不及了,相比斩杀李元昊所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恨恨的挥了一下拳头,耶律宗真道:“撤军!”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随着耶律宗真的撤军一出口,整个天地为之变色,旱雷骤响,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袭来,天上的太阳为止暗淡,乌云遮蔽太阳在地上留下一道行进的阴影,慢慢的吞噬了整个辽朝军队。 风势越来越大,乌云也越来越浓重,仿佛要滴出水来…… 咔嚓……吱呀…… 随着又一声旱雷炸响,大风居然刮断了高高耸立的中军帅旗! 大风起,帅旗折,这在战场上乃是大不祥! 古人迷信,契丹人更是信神信鬼,他们认为连自己的始祖都是天上骑着青牛的仙女与骑着白马的仙人繁衍出来的,何况是其他的迷信?尤其是军中的萨满,更是向北方跪下,口中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大风一吹,乌云蔽日,将士们本就是心惊肉跳,再加上萨满的胡乱作法一时军中大乱,胆寒者有之,跪地祈求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更是有之! 张俭脸色大变,他知道此时军中的混乱比西夏人的进攻更为可怕,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耶律宗真道:“陛下,此时当登高一呼,鼓舞将士们的胆气和雄心!” 面对煌煌天威,耶律宗真此时早已是微微颤抖,巧合的事情往往让人不能理解,他刚刚一句撤军出口,天地就变了颜色,难免让这个年轻的帝王走进死胡同。 当张俭和萧惠请他登高呐喊的时候,他却微微颤抖的说道:“这煌煌天威气势惊人,仿佛毁天灭地的末世之兆,难道是朕的话引得天地震怒,还是朕讨伐西夏本就是个错误?”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自己居然还迷信了起来,张俭和萧惠大急:“陛下!此时无论天象如何也该整顿军心啊!即便是上天示警也该逆天而上!” 耶律宗真苦笑道:“朕如何逆天?!如何敢逆天?!” 人们往往把不能解释或者自己知识不能解释的东西归结到鬼神的身上,人类自古以来对鬼神都是敬畏的,天威这种东西更是让人畏惧,连耶律真宗这个大辽皇帝都是如此,何况一直崇拜鬼神,笃信迷信的士兵? 一边的辽人已经大乱,而退走的李元昊在收到探马来报的时候大喜过望,他和他的西夏军队已经习惯了自己地盘上这种风沙乍起的天气,别说是西夏,就连在西域也常有这种极端天气,开始的时候西夏人还不习惯,可见识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这哪是什么上天示警,这不过是每年秋季都会有的沙暴而已。 野利仁荣大喜的上奏道:“陛下,辽军惶惶不可终日,军心以乱,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一直被萧惠压着打的没藏讹庞上前请命道:“陛下,此时辽军大乱正是我西夏军立威之时!末将愿以三千铁鹞子为先锋,为陛下杀进敌营!” 铁鹞子乃是西夏的重装骑兵,从战争开始就被李元昊雪藏,并未在辽人面前展露狰狞,此时辽军大乱,天时地利皆对西夏有利,李元昊这个枭雄岂能不抓住机会? “好!三千铁鹞子岂能打出我西夏威风?朕这里的六千铁鹞子全数归你统帅,务必冲击辽朝中军!擒贼先擒王,一旦辽朝中军溃散,辽军也就成了一盘散沙!辽人必败矣!” 没藏讹庞抱拳道:“末将遵旨!如若不敌愿自刎谢罪!” 这算是立下了军令状,李元昊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如若功成,朕必有厚赏!” 没藏讹庞一言不发的起身,翻身上马带着李元昊的半块虎符集结铁鹞子去了,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摆脱妹夫野利遇乞的阴影让自己成为西夏的权臣! 第五百三十一章天子剑出,展赫赫天威 自古以来剑因为佩戴者的不同,分为多种。 天子剑,诸侯剑,士人剑,庶人剑等等,庶人剑屠戮生命,士人剑正法纪,诸侯剑镇朝纲,唯独天子剑甚少出鞘。 皇帝的剑便是天子剑,要么不出鞘,一旦出鞘必会山河变色,气动苍穹! 天子剑乃是征伐之剑,乃至高杀伐之剑,皇帝御驾亲征必带天子剑以震慑天下,当军演结束后,大军休整了数月有余,金秋十月,秋风送爽,将士们的劳累是有收获的。 赵祯的等待也是有收获的,当辽朝与西夏战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赵祯当着巨大校场上的十万雄兵拔出了自己的天子剑,八面汉剑带着龙吟之声出鞘,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剑身上并没有什么独特的花纹,只有锻造时留下的血槽沟壑,天子剑平直端正,在华夏的传统中,不但人要行止端正,连剑也要端端正正,更别提天子的佩剑了。 八面汉剑剑身挺直,剑刃由两度弧曲而伸,入鞘则朴实无华,出鞘则锋芒毕露,这便是赵祯手中的天子剑。 赵祯的天子剑出鞘后,校场上的十万将士摒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天子剑是不能随意出鞘的,一旦出鞘必有战事! 果然,在官家的天子剑出鞘后,监军夏竦,整个军演中出现的唯一一个文臣走上点将台,展开手中的卷轴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单单是一个开头就让整个军营兴奋了起来,这是说的辽朝啊!除了大宋以外,唯有辽朝以中国自居,三次军演的地方都选在了宋辽边境,是个人都会联想到辽朝,联想到燕云十六州。 多次军演之后,将士们恨不得杀入辽朝,夺回本就应该属于大宋的燕云之地。 “石敬瑭大逆不道,数典忘祖,割让燕云,甘作儿皇帝!辽朝占我华夏故地,经营多年,我朝自太祖开始,便索要之,然辽朝拒不归还,太宗发兵,两度北伐皆败北而归,然!我大宋金瓯之心尚不休矣! 今圣天子治世,集十万雄兵,陈燕云之边,意全我大宋金瓯,北御强敌,护我山河,三军将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陛下御驾亲征何有不胜之理?!” 疯了,全都疯了! 十万将士激动的身体颤抖,几乎是嚎叫般的喊出:“收复燕云,完我大宋金瓯!” 赵祯高举天子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喝到:“如今我大宋,民安,食足,兵精,控弦执矢百万之数!目视我中原之民,失燕云而受屈辱,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华夏之威仪。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契丹、女真,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赵祯的檄文一出,众将士齐齐施以隆重的军礼,即便甲胄在身也单膝跪地:“陛下圣明,以仁慈之兵北伐契丹,收回燕云故地,我等将士愿以身效命,不敢稍怠,虽万死而复金瓯,虽万死而全华夏!” 这是主动请战,大宋的将士早已是热血沸腾,他们没有文臣那些软弱的心思,他们经过多年的征战和训练早已不怵辽人骑兵,背嵬军,踏白军的强悍给了他们以自信!身上的板甲和陌刀给了他们以锋芒!战车,战马给了他们以力量! 三次军演虽然大体相同,可军演的内容却越来越接近与辽人的对战,也给大宋的军队以经验。 皇帝手握天子剑与众将士一同御驾亲征!这是多么激荡人心的事情?同时将士们也看到了官家的坚持,自太宗开始北伐,两次御驾亲征都是失败而回,两次的失败已经让宋人谈辽色变。 是官家带领大宋慢慢的走出这种阴影,西征党项,南灭大理让大宋的文臣武将不再畏战,怯战。 既然官家能带着大宋走出对辽人战斗的恐惧,那就一定能再次带领大宋战胜辽朝,将士们的这种信心是一种自发的,下意识的对赵祯这个大宋皇帝的信任。 皇帝的作用在封建时代基本上就是军民心中的神,而赵祯一直把这一角色演绎的很好,有文治,有武功,鼓励商贾,兴办教育,减少苛捐杂税,推行格物,这一些列的变化都让大宋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檄文剿诏一出,剩下的便是祭天出兵了,眼下军心可用,赵祯可不打算拖延,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收到消息,耶律宗真率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向西夏境内开拔! 这一战对西夏人来说是灭国之战,而对辽朝人来说也是征伐之战,双方都不会懈怠,战争的强度也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高,辽朝无论如何也是脱不开身的,眼下岂不是大宋最好的机会? 此时不出兵燕云,难道要等辽朝大军回援后才派兵?唯独让赵祯不爽的是,自己北伐燕云怕是李元昊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吧? 大宋的举措无形中成为西夏的助力,也让辽人更加的难受,反倒是成就了西夏和李元昊,但北伐归北伐,西夏也是在变相的帮助大宋,赵祯为了这次北伐策划已久,许多的细节都是他亲自策划的,耗费的人力财力不知几何,岂能怠慢? 祭天之后赵祯发出了开拔向北进发的旨意,大宋的探马带着皇帝的文臣夏竦和皇帝的檄文先行前往燕云,大军所在的花塔子铺距离燕云实在太近了,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没能力隐瞒行踪。 怕是在辽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宋的十万大军便已经压境,十万人要分成三路,如三把尖刀般快速插入燕云十六州,三方还要互为犄角之势,一旦遇敌也可随时增援。 第五百三十二章细细的红线 大宋的军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军队,所有的士兵都能高速机动,骑兵有马自然速度快,而步兵的速度也不慢,为了这次突袭,赵祯利用了大量蔡伯俙的战车作为步兵的运输工具,甚至包括了厚重的板甲,长长的陌刀,也包括数量众多的箭矢等等基本上都在马车上。 士兵的运输,装备的运输,补给的运输,这一切都让战车进行解决,此举不单单节省了时间,更让士兵们保持了体力,减少了军中冗长的补给,可以说赵祯基本上消除了北伐的后患。 也使得大宋的行军速度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禁军们以班为单位,坐在车厢中,或是吃饭或是聊天,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兴奋。 身为陌刀手的周奎不断的往嘴里塞着吃的,小布袋里的压缩军粮很快就消失了一半,身为班长的赵喜夺过他手中布袋道:“你这憨货怎生这样吃食?不知这口粮是压在一起的,一顿饭吃的抵得上人家一天的军粮嘞!喝点水怕是会胀破你的肚皮!” 周逵憨笑着说道:“班长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些军粮而已,官家给咱陌刀手的配额可足足有十袋嘞!俺现在多吃点在肚里存着,要是和辽狗来了也不至于在力气上输了不是!” 赵喜随手把军中的水壶扔给了他:“你喝点水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要是饿了把军粮跨在身上,不知大战之前七分饱最好吗?” 一边的弩手李二娃笑道:“嘿!要是给他挎着军粮,真要和辽狗厮杀起来还不够他吃的嘞!周逵大哥使的一手好陌刀,这可是体力活,那刀举起来再劈下去,真叫一个人马俱碎,班长就不要限制他的口粮啦!” 周逵憨厚的笑道:“就是嘞!二娃说过的在理。” 但当周逵喝下半壶水之后就撑的打嗝,心虚的望着赵喜道:“班长,俺有点撑得慌……” 马车中整个班的禁军脸色一变,急急的捂住口鼻,赵喜更是嗡声道:“你要是方便就躲远点,叫你不要吃那么多,就是不听人劝,这下好了,咱们一个班都要闻你的腌臜味!” 就在周逵在角落里畅快的时候,李二娃和剩下的禁军围着赵喜七嘴八舌的问到:“班长,你说官家带着俺们这次北伐会不会像太宗一样……” 李二娃的话还没说完,赵喜便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你吃坏东西了!这话也是你能说道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句难听的,太宗和官家哪个好你们自己心里不知道?两者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看了看四周结实的车厢,赵喜小声道:“我可是听说官家乃是真神下凡,说句不中听的,太宗比不上官家嘞!” 这话一出让车厢中的禁军们连连点头,虽然是大不敬的话,可也是事实,别的不说单单是他们这些当兵的待遇就完全不同,谁能想到禁军跟随官家挥师北上居然是坐着马车的? 宽大的车厢不仅能容纳下禁军还能运送武器装备和补给,看看车前的两匹骏马,这在原先只有士人才配拥有,现在却是他们这些被称谓粗人的禁军所乘坐的马车! 赵喜不再说话,李二娃却开口道:“班长说的没错嘞!俺家祖上原先就在太祖朝当禁军,那时还是募兵,虽然拿着朝廷的兵饷可却养活不了一家人,当年太宗灭了北汉之后,有功不赏便又挥师北伐……” “你这斯早晚有一天死在嘴上!什么话都敢胡乱的说,太宗也是你能随便说道的?前朝的事情与咱们可不相干,官家的仁义可是顶顶好的!以后就不要嚼天家的舌根了!” 李二娃笑道:“班长您倒是怕了,咱们大宋现在可不会因言获罪,官家都说畅所欲言嘞!” 周逵带着一身臭气挤了过来:“你这厮就是心大,官家这么说是给士人听的!你还拿根针就当棒槌嘞!不说这些,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让咱们的合击之道更好的对付辽人才是!” 赵喜点头道:“这话说的没错,别看周逵五大三粗的,可心中却有细心思,说那些没用的干啥?此战乃是我大宋的扬威之战,官家都说了咱们禁军要攻必克,守必坚!还不赶紧把武器拿出来擦拭?!” 随着赵喜的话,整个车厢都活泛起来,他们的兵器就在车厢的后面,棘轮弩的弦要上油,陌刀的刀锋也要打磨,横刀就自不用说。 车厢内放置着数面盾牌成为第二道防线,一旦战争打响,这些盾牌在禁军们下车的时候就会变成他们的防护,盾牌手的职责就是保护身后的禁军兄弟。 一个班的配置其实很简单,三个盾牌手负责护卫,三个陌刀手负责对付骑兵,剩下的都是弩箭手,弓箭在大宋军中的占有率变得很小,因为现在的棘轮弩上弦很快,摒弃了原有的箭袋,而使用箭匣供箭,并且棘轮弩的上弦速度并不弱于弓箭,甚至更加省力方便。 精准的望山让弩箭的准头很高,远处的抛射无法箭箭命中,但如果近距离的平射,却基本上达到了很高的命中率,赵喜和刚刚的李二娃都是善用弩箭的好手,像他们这样的弩箭手在军中基本上遍地都是。 赵祯非常崇尚远程打击,在他看来令兵器时代的弩箭便是最为犀利的武器,所以大宋的棘轮弩发展的非常好,一条小小的肩带扣在弩箭上变能让弩箭手们轻松的上弦而不必把弩箭放下,有些技艺精湛的弩手甚至能每分钟射出十左右的枝弩箭,基本上达到了六或者五秒钟一发,这是相当可怕的数字,也体现了远程兵器的威力。 赵喜等人的车厢只不过是十万大军的一个缩影,大战在即,他们已经踏入了辽人的土地,越过了原本只有辽人才能通过的燕云十六州边界浣水,这条浣水的源头在燕云,可终点却在大宋。 多少年了?大宋的兵锋就从未越过这里,如今这次征途唤醒了许多人的豪情壮志,我大宋也是有能力迈过这条细细的红线! 第五百三十三章大宋的脚步 赵祯坐在行进的车驾之中,身为一个皇帝的车驾,这辆马车并没有多么的华丽和堂皇,只是稍稍比普通的士兵车厢要大一点而已,里面堪堪能容下一张床和一方小几罢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便是车厢上的防护,没有一面盾牌却有着数块厚实的装甲,这些装甲都是利用板甲同样的工艺锻造而成的,其中更是加上了菱形纹的最新设计,即便是威力巨大的床子弩也很难在百米外洞穿它。 车驾如此低调不是赵祯多么的想要平易近人,也不是赵祯的勤俭节约,而是这样的车驾在军中随处可见,不容易被敌人当成明显的目标罢了。 在战场上永远奉行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准则。 赵祯身为皇帝,还是御驾亲征的皇帝,可想而知他的车驾在战场上是多么的重要,一旦辽人知道赵祯御驾亲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进攻中军,就连狄青和杨怀玉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为此夏竦担心的好几晚没有合眼,一定要曹玮给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把赵祯的车驾和禁军们的马车弄得极其相似罢了,唯有这种掩人耳目的方法能让赵祯的车驾消失在十万大军之中。 漂亮的飞檐被拆除,威武的飞龙护手被切断,嚣张的金色被涂黑…… 但这么做也有弊端,全军将士都知道赵祯御驾亲征来了,可他们却见不到皇帝的车驾,这多少让禁军们的斗志有所衰减,为此只用一面威武的龙旗代表皇帝的所在。 赵祯微微苦笑,这和皇家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更加显眼罢了!赵祯有时都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下好了,敌人顺着这面高高飘扬的威武龙旗更加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 还是夏竦聪明且颇有捷才,立刻想出了最好的办法,在军中竖起更多的龙旗,这样一来禁军们知道赵祯就在军中,也让敌人不知赵祯生在何处。 赵祯在车厢中翻看黑手送来的情报,果然如他所料,辽人陷入了西夏人精心编织的巨网中,连赵祯都不得不佩服李元昊的焦土政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牺牲掉草场和良田来制衡辽人,这需要很大的舍得之心。 坚壁清野,这是一条对付大纵深作战的妙计,不光实用,更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赵祯喝了一口茶水,按照黑手的情报,辽人多半是要输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辽人的失败是输给了一场恶劣天气,也根本想不到一场连雨都没下的风暴会把整个的辽人气势击垮。 赵祯通过眼前的情报总结出辽人必败,夏竦和曹玮都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辽人的铁骑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存在,岂能输给西夏人? 和辽人一样,他们都习惯性的拿大宋的军队作为度量的标准,西夏不是大宋的对手,而辽人战胜过大宋,再攻击西夏当然是手到擒来! 赵祯看着两人将信将疑的模样微微笑道:“你们太小看西夏了,辽朝有精锐的御帐亲军,西夏人怎么会没有属于他们的精锐,据朕所知,西夏有一支骑兵劲旅,名曰“铁鹞子”,之所以如此得名乃是因为铁鹞子乘善马、披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抵近,西域人莫敢敌焉……” 赵祯的话一出,曹玮便紧皱眉头:“要是按陛下如此说,西夏人的铁鹞子确实厉害,可为何李元昊不早早拿出来,毕竟这样的一支骑军冲锋陷阵一点也不输与辽人的御帐骑军啊!” 夏竦笑道:“曹枢密难道忘了李元昊的为人,此人极其狡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出如此精悍的杀手锏。”他的话刚说完便微微惊讶,望向赵祯的眼神也变得十分佩服:“官家的意思是,李元昊一旦用上了铁鹞子就一定是西夏反击之时?!” 赵祯点头道:“没错,以朕对李元昊的了解,此人不到十之八九,不会动用最后的底牌,铁鹞子跟随在李元昊的军中,经过坚壁清野之后,辽朝人马皆疲惫不堪,此时再猛然回头,以铁鹞子为先锋,辅以轻装步跋子,辽人本就疲惫不堪,此时击之必有奇效啊!” 曹玮心悦诚服的赞道:“陛下洞彻其理,如若李元昊真的如陛下所说,辽人怕是难办,但辽人也不一定上当,万一见好就收原地屯兵待援也说不定。” 赵祯哈哈大笑道:“原地屯兵待援?!不是朕瞧不起辽朝,就以如今辽朝的国力财力,如何往那千里之外的地方运送补给,即便是能送去,也会在路上十去七八,别忘了辽朝可不似我大宋公路遍布,车马不息。” 曹玮尴尬的笑道:“也是这个道理,臣愚钝了!依官家之见此战辽人必败?” 赵祯微微摇头道:“世上最绝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的事,如若朕是耶律宗真必会在进攻西夏的时候先拿下一座粮草充裕的城池,并且派遣大辽援军占领,以此为基础向周围蚕食,大军的目标依然要钉在李元昊所部的身上,让他没有喘息之机,疲于应对。 当然这要在辽朝有能力发动几十万大军的情况下,而且这几十万的军队都要训练有素才行,否则这也不过手空想而已。” 赵祯的话道出了大纵深作战的精髓,后勤保障与蚕食战略相结合,看似大军突进实则稳扎稳打。 大宋的军队之所以敢长驱直入燕云,主要是因为它的机动性已经被赵祯改造的相当惊人,马车作为既能作战又能运输的工具有着重要的作用,后勤保障就更不用说了,各种口味各种营养的压缩军粮不仅体积小方便运输和储藏,更是口味奇好深受将士们的喜爱。 最重要的一点,这玩意不耽误行军,大军开进最忌讳安营扎寨起锅造饭,袅袅的炊烟会成为给敌人示警的狼烟,毕竟是深入敌境,要说没有辽朝的眼线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但赵祯可以说密探的速度绝对赶不上大军移动的速度,探马今天汇报大军越过宋辽边境的浣水,明天大宋军队说不定就到了飞狐岭之下! 大军直取飞狐岭这一重要的关隘之后,再兵分三路向北进发,用兵的路线和太宗的北伐路线基本上如出一辙,但赵祯的军队,速度更快,所需的补给更少,武器更为先进,装备更为全面。 当年太宗能一路轻松的打到涿州,赵祯相信自己率领的禁军能更快的抵达辽朝的南京,这里距离后世的北京只不过几里地而已,辽人以燕分野旅寅为析木之津,为其命名为析津府,也是当年太宗的目标幽州…… 第五百三十四章宋军突至 大宋的军队就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鹰,十万大军是一个相当冗长的队伍,在跨过宋辽边界的浣水之后,整个军队的速度没有因为公路的消失而减慢,反而加快了些许。 蔡伯俙的马车有着相当好的减震效果,这是中华文明历史上的第一种减震马车,也是第一种自带悬挂的减震马车。 自古以来马车的速度都是相当快的,而车辆的减震措施却很小很小,好一点的用轻木制作车厢,并用较大的车轮减震,在车轮上包裹麻绳或皮革,但这些简陋的措施却是收效甚微。 为什么古代战车会被淘汰?要知道这些战车从商朝就已经出现,中国是使用战车最古老的国家之一,秦军的重驷马战车更是有名的战场利器,在那轰隆隆的车流碾压战场的时候,战车的强大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就在战车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却又如流星划过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原因很简单,步兵骑兵的发展和强大,使得战车这种颠簸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与创新的猛兽沉睡了下去。 为什么士大夫喜欢乘坐牛车,而不是骏马拉扯的马车? 因为牛车的速度很慢,车辆速度慢的时候震动自然减小,也更加舒服和惬意。 赵祯之所以选用蔡伯俙的战车原因很简单,他的战车减震非常的好,赵祯只不过和他随口说了一下减震的原理和使用新型材料而已,他就能制作出减震效果如此之好的马车。 蔡伯俙的战车车厢采用了悬挂的设计,车厢并不是直接与车轴相连,而是悬挂在车架上的,并且采用了弹簧钢作为减震的材料,传导减震的效果非常好。 赵祯的马车和禁军们乘坐的基本上没有区别,尤其是在减震原理上更是如出一辙,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怕是也只有弹簧钢的数量不同罢了。 马车飞驰并不那么颠簸,有的禁军甚至能在两辆马车之间传递打开了的水壶,这体现了大宋战车的稳定。 相对于整个辽朝来说,燕云十六州的道路相对要发达的多,这里主要是汉人的聚居地,也是辽朝农耕经济的中心,现在也逐渐成为辽朝的商业中心,因此燕云的道路相当好。 战车决定了大宋军队的速度,十万人的队伍除去六万人的骑兵之外,剩下的四万人左右都是步兵,而且是重装步兵,在赵祯看来骑兵是迂回机动的最佳兵种,灵活机动,迅捷如飞才是他的真谛。 有如此灵活的骑兵,那如何让重装步兵跟上骑兵的脚步?那只有运用战车运输了。 战车运输的成本底,效率高,速度快,机动灵活也不输与骑兵,唯一的缺点只有部署和收敛的速度要比骑兵慢一些罢了,但大宋的步兵最重要的一项训练便是如何快速的上下战车收拾装备。 就像后世的装甲步兵一样,上下车的时间都规定在了十个呼吸左右,这样能最快的让战车中的士兵投入战斗。 不远处就是飞狐岭,说是飞狐岭其实就是利用地势建设的城寨而已,辽人自信有飞狐岭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飞狐岭不失,辽朝的援军就能源源不断的从蔚州向燕云增援。 赵祯决定大军务必要拿下飞狐岭之后,再兵分三路向析津府进军并且最后在那里汇合。 在距离飞狐岭五里地左右大宋的军队停了下来,此时是进攻前夕,自然可以安营扎帐,生火早饭,此时赵祯并不担心所谓的暴露问题,大军已经跨过了那条大宋从来就没有承认的边界,辽人绝不可能没有准备。 赵祯从容淡定,他有这份自信,十万大军围着飞狐岭,飞狐岭上的城寨基本上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是一场歼灭战,赵祯要让收复燕云的大宋第一战成为最为响亮的一战! 此时飞狐岭的守军将领耶律英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前日探马来报大宋的兵甲还在五回岭,怎么会这么快的出现在飞狐岭的城下?! 在接到守城传令兵来报的时候,他愤然站起喝道:“不可能,难道他大宋的兵甲能长出翅膀不成?还是你在戏弄本将军!” 传令兵早已被大宋的突然而至个吓蒙了,面对耶律英的质问凄惶的说道:“小的看的真切,连大宋皇帝的龙旗都在岂能有假?” “大宋皇帝的龙旗?!不可能……不可能……” 耶律英颓然做到在虎皮座椅之中,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打颤,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宋皇帝御驾亲征了! 之前探马来报只有大宋数万车驾向飞狐岭而来,具体的人数和有谁指挥都不清楚,开始的时候耶律英还觉得不过是宋人的一次偷袭而已,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宋人不是因为大辽和西夏作战捡漏来的,而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大举进攻! 耶律英瞬间就联想到大宋的前两次军演,以及这一次打着军演旗号进攻燕云的行为,转头对传令兵道:“快去请副将耶律宗信前来!” 耶律宗信乃是辽朝名将韩德让之子,因父亲被赐姓耶律隆运,皇帝特赐他与自己同辈的宗信为名,并且让他成为契丹贵族,驻守在飞狐岭以多加历练。 身为名将之子,耶律宗信自小熟读兵书,文武全才,在飞狐岭守军中历练不过是为了增加他的资历罢了。 当他得知大宋皇帝御驾亲征,而宋军远不止万余人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但毕竟是出生将门又是契丹的贵族,多少让他有处变不惊的沉稳,转头对耶律英道:“将军此时应当固守飞狐岭,派出快马向上京城求援!” 这话和废话有区别吗? 耶律英苦笑道:“求援的快马早已派出,在大宋禁军越过浣水之后本将便已经报与朝廷,但谁知这次是大宋皇帝御驾亲征!咱们飞狐岭不过三万余人,而大宋足有十万雄兵啊!此次北伐定然是宋人皇帝谋划已久的,不知宗信可有良策?” 耶律宗信苦笑道:“末将也无克敌良策,现在你我能做的只有把大宋这次进攻的详细写下,飞报朝廷了,坚守飞狐岭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五百三十五章大战前夕 耶律宗信的话说完,耶律英便颓然一倒,他知道所谓的坚守待援也不过是空等罢了,陛下率领十万精锐的大辽勇士西征李元昊,怎么可能抽兵援助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飞狐岭? 即便上京城中还有一些军队也不可能援助这里,毕竟上京城的安危要比小小的飞狐岭重要的多。上京城是整个辽朝的中心,南京道不过是辽朝占领下的汉地而已,虽然农业和经济都是出自这里,但在辽人的心中它还远远比不上上京城。 多年驻扎在燕云之边的耶律英比所有族人看的都清楚,燕云之地对辽朝的重要一点也不弱于上京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上京城中的大商人都来到了南京道,分散在燕云各地,使得燕云的商业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发展,繁荣的样子就如大宋一般一时无两。 耶律宗信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无妨,我大辽在燕云重镇之中皆有驻兵,更不要说那重中之重的析津府了。” 耶律英微微一叹的说道:“那我飞狐岭如何在大宋的千钧之下固守?” 耶律宗信脸色严肃的说道:“比起析津府,我等所在的飞狐岭却是不可拱手送人之地,将军常驻与此,当然知道飞狐岭的重要,朝廷从西北来的援军皆要从这里进入燕云,大宋皇帝看的真切,否则也不会直趋而来,越是如此我等越来固守,一旦放弃便会成为大宋克制我大辽的咽喉之地!” 听了耶律宗信的话,耶律英彻底绝望,他本打算劝说耶律宗信和自己一起撤军,毕竟三万余人绝不是大宋十万禁军的对手,况且守城本就不是辽人擅长的事情,出城作战,游走袭扰才是上策。 但谁知道耶律宗信居然打算死守飞狐岭,这是在克制大辽骑兵的长处,用短处应对宋人啊! “按照宗信的意思是让我大辽摒弃擅长的袭扰而不用,下马和大宋的步卒打守城之战?” 耶律宗信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便是如此,我等现在占据优势,飞狐岭地势险要,与山坳之间耸立,猿猱欲度愁攀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轻易放弃岂不可惜?将军所想宗信知道,可将军有没有想过大宋的骑兵已经不弱于我大辽?往日的袭扰还能收到成效吗?” 听到耶律宗信说大宋骑兵不弱于大辽,耶律英马上瞪眼,不服的说道:“不可能,我大辽骑兵纵横天下难逢敌手,其实宋人能匹敌的?!不是老夫瞧不起宋人,即便是他大宋男儿各个成为马上英雄怕是也找不出那么多的战马吧?” 耶律宗信笑了笑道:“将军消息闭塞了,据我所知,如今大宋有两军,一曰背嵬,皆是号令统一冲杀不退之士编成,上了战场便如臂挥指;二曰踏白,皆是武艺高强的将门虎子与能人异士组成,虽军纪不如背嵬,但战力和马上功夫却是一等一,两者各三万余人,跟随大宋鬼面将军狄青南征北战多年岂能小视?” 耶律宗信的话刚说完便见耶律英要开口反对,摆手打断道:“将军莫急,末将还没说大宋的战马如何,大宋之马非我等契丹马,亦非西域马,乃是从大食人那里引来的大食战马,这些可不是骟马,而是种马。大宋又获西夏贺兰原百里草场且略有蚕食,如今虽未有号称的千里之巨却也差不了许多,休养生息多年供给万匹战马又和困难?” 耶律英被他的话惊呆了,开口问到:“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 耶律宗信微微一笑:“大宋有密谍,我大辽自然也有,只不过是东京城的密谍遭到捕杀而已,并未牵连到宋夏之边的密谍。” 耶律英略带嘲讽又有些无奈的问到:“眼下宋人就在我飞狐岭的城寨之外,即便知道这些又如何?” “宋人这次一反往日,以骑兵和步卒配合作战,那半半之数的骑兵对攻城有何作用?孙子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咱们三万余人,依托飞狐岭之险要,对付那四万多的大宋步卒,即便大宋攻城之利也无所惧也!” 经过耶律宗信的分析,慢慢的耶律英放下心来,是啊!守城之战本就是有利的,自己手中的三万多人依托城墙和地势之险,宋人不可能一鼓而下。 “宗信言之有理,是本将多虑了,现如今该如何做?” 对于耶律宗信的信任让耶律英开始以他的建议为主,不自觉的在危险中靠近有能力的人是人的本能。 “当今之际最为重要的是把宋人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传回朝廷,有道是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耶律英明白他的意思,恨恨的点头道:“好!本将派出一队最精锐的契丹勇士日夜兼程向朝廷飞报,再派一队精锐骑兵从南门出吸引宋军注意!” 耶律宗信赞赏的点头道:“将军妙计!如此甚好。” 大宋的禁军已经做好的攻城准备,这次攻城他们准备的时间只用了两顿饭的功夫,扎营,吃饭,准备攻城器械,排兵布阵等等…… 效率是一个军队的生命,尤其是在封建时代更是一条生死线。 此次攻城作战完全是由狄青指挥的,他的经验最为丰富,全程赵祯都没有任何的干预,只是给他看了车队中除了自己马车外使用四马的大车。 赵祯指了指车厢对狄青道:“看看吧!朕给了一件你梦寐以求的攻城利器!” 看着深深陷入泥土的车辙,狄青眼睛一亮,飞快的窜上马车猛得掀开车厢里的帆布,一阵狼嚎般激动的啸声从车厢中传出,引得周围将士大为惊奇,杨怀玉进去了,结果也是这出…… 冰冷的黄铜闪烁着明黄色的色泽,黑洞洞的炮口足有寒瓜大小,狄青拉着兴奋杨怀玉下车,杨怀玉最火炮的喜爱程度算得上是痴迷,对他来说这种攻城利器完全可以投入到战场使用。 种世衡出现在众人眼前,为了放止消息走漏这一路上他都是在车内解决所有问题的…… 看着兴奋的两人,赵祯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马车道:“这个大家伙可是废了朕不少的军马,你们看了之后再惊讶也不迟……”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差点就窜了出去,赵祯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如果说细长的加农炮是天神,那粗壮的臼炮便是狰狞的恶魔…… 第五百三十六章脆弱的屏障 飞狐城位于飞狐岭之上,因奇骏高险欲度难攀援而得名,此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左右以山为屏障,减少了受到攻击的压力,四面皆有城门需要的防守力量当然要比两面城门的要大得多。 辽军已经在城墙上蓄势待发,火油,铅水,滚石,檑木,箭矢等等一应俱全,和中原王朝对抗多年,辽朝已经有了相当完备的城防工具,连放止敌人挖地道的听瓮都以深埋地下。 这一切都是在耶律宗信的操持下做好的,耶律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知人善用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耶律英擅长于统领骑兵游走奔袭,而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则擅长于城防固守,因此耶律宗真才调遣他到飞狐配合耶律英,这便是辽朝的智慧。 城墙上早已驻守了五千人,这五千人足够把不打的飞狐城守卫完好,如若人数再多城墙就放不下也施展不开了。毕竟大宋的军队攻城也不可能投入十万之兵。 位于城下的赵祯看着飞狐城中规中矩的防守微微点头道:“此城中必有一位熟读汉家兵书的将帅,否则也不会有如此老成的防守之态。” 狄青的眼睛在城墙上和城墙前面的战场上扫视,得出的结论和赵祯如出一辙:“官家圣明,此城的防守和兵力安排呈掎角之势,此城最大的难处在于突出的马面墙,城门和马面墙之间相距甚近,如若互相支援城门怕是不能一鼓而下……” 狄青的话说完,赵祯便和曹玮夏竦等人齐齐的翻了个白眼,听听这话说的……恐怕不能一鼓而下,难道你狄青原先还准备一鼓而下这样的坚城?! 曹玮不满的开口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莫要小瞧了对手,辽人虽然多年不战,可其中也不乏一些后起之秀,据老夫所知,辽朝的名将韩德让之子便是其中之一,此人能文能武,熟读兵书,堪称少年英才,被辽皇赐名耶律宗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玮显然是做过许多调查的,但狄青也不差,在他提到耶律宗信的时候微微点头:“说不定此人就在城中,否则如此老成的布防之道不会出自旁人手笔,末将必然要会会他!” 但狄青先发制人的计划还没有实施,辽人便首先按耐不住,以三千虎豹试探大宋虚实,这是战场上常用的策略,也是试探敌军战力的最好办法。 派出的骑兵必然是己方最为精锐的队伍,这样才能做出衡量与比较,狄青已经是大宋的高级将领,既然不会做带队冲锋的事情,从容的发出军令,大宋特有的哨声响起,带着奇特的节奏在军中传开。 大军的前军步卒如潮水般分开,整齐划一就如排练过无数次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这是士兵们在无数次惨痛的教训后练成的,只要你不整齐,必会被飞驰而过的骑兵带到,死伤自负…… 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看着笔直如尺子般划开的军阵深吸一口冷气,之前他们一直听说大宋的士卒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即便是到了纷乱的战场上依然军阵整齐如臂挥指,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两人从对方眼睛中看到的皆是震撼,耶律英还稍微好一点,在他看来这样的军队不过是进退有序罢了,可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却震惊的头皮发麻,瞧见他的模样耶律英奇道:“难道宋人如此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耶律宗信苦笑道:“末将怎么说都不足以展现,将军仔细观瞧,咱们派出的三千虎豹怕是有去无回了!快命递役从西门出,务必在宋人缓过神来之前撒出去……” 当耶律英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说出话来,居高临下的他看到的是大宋分开的军种中,出现一队头顶红色盔缨,身穿黑色甲胄的骑兵,更加奇怪的大宋骑兵的战马也是黑色,不用说马的身上定然是披上了马铠。 红与黑的搭配让这支军队给人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当大宋的骑兵冲出军阵之后,立刻就从长长的队伍变成锥形的进攻阵形,红与黑的铁流对着辽军的骑士扑面而来,重甲骑兵的声势如山崩海啸,大地在震颤,即便是身在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都能感觉到扶着城墙的手微微发麻。 重甲骑兵的冲锋基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而且阿拉伯战马的特性是越泡速度越快,到最后即便是马上的骑士都不能控制身披重甲的战马了。 耶律宗信脸色发白的看着如魔鬼般的重装骑兵装上辽朝的精锐,一瞬间的寂静之后便是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如刀切豆腐一般,大宋的重甲骑兵便把辽朝的骑兵从中分开,打头的骑兵的长矛洞穿敌人后便撒手,从敌人的后辈把长枪拉了出来并扎进第二个敌人的身体,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 长枪只是部份骑兵的武器,更有甚者提着将近一米五的长刀,这是从陌刀改进来的,能劈能砍,能刺能挑,但重量和长度上要轻便许多,以适应骑兵作战。 黑甲骑士借助战马的力量,在冲进敌阵后双腿加紧马鞍脚踏马蹬,以腰力作为辅助手起刀落的砍掉敌人的脑袋,速度之快甚至在辽人还没感应过来之前便收割了他的生命…… 对辽人来说这就是一场末世灾难,而大宋的骑兵仿佛是从炼狱中走出的魔鬼,此时的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仿佛死人,手起刀落的收割着辽人骑兵的生命。 辽人的马上功夫娴熟,但宋人即便不能立刻杀死辽人也会先屠戮他们的战马,长刀锋利而准确的穿过马的颈部,刀上长长的血槽能最快速度的放掉马血,马儿无力的倒地,辽人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似进行很久的屠戮其实只有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别看这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大宋为此付出了三年乃至五年的努力! 这段时间辽人骑兵是没有任何进步的,辽人的朝堂在忙于妖后萧耨斤的乱政根本没有对自己的军事加以发展,给了大宋宝贵的时间,军事和读书做学问一样,不进则退! 第五百三十七章大宋,背嵬 飞狐城位于飞狐岭之上,因奇骏高险欲度难攀援而得名,此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左右以山为屏障,减少了受到攻击的压力,四面皆有城门需要的防守力量当然要比两面城门的要大得多。 辽军已经在城墙上蓄势待发,火油,铅水,滚石,檑木,箭矢等等一应俱全,和中原王朝对抗多年,辽朝已经有了相当完备的城防工具,连放止敌人挖地道的听瓮都以深埋地下。 这一切都是在耶律宗信的操持下做好的,耶律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知人善用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耶律英擅长于统领骑兵游走奔袭,而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则擅长于城防固守,因此耶律宗真才调遣他到飞狐配合耶律英,这便是辽朝的智慧。 城墙上早已驻守了五千人,这五千人足够把不打的飞狐城守卫完好,如若人数再多城墙就放不下也施展不开了。毕竟大宋的军队攻城也不可能投入十万之兵。 位于城下的赵祯看着飞狐城中规中矩的防守微微点头道:“此城中必有一位熟读汉家兵书的将帅,否则也不会有如此老成的防守之态。” 狄青的眼睛在城墙上和城墙前面的战场上扫视,得出的结论和赵祯如出一辙:“官家圣明,此城的防守和兵力安排呈掎角之势,此城最大的难处在于突出的马面墙,城门和马面墙之间相距甚近,如若互相支援城门怕是不能一鼓而下……” 狄青的话说完,赵祯便和曹玮夏竦等人齐齐的翻了个白眼,听听这话说的……恐怕不能一鼓而下,难道你狄青原先还准备一鼓而下这样的坚城?! 曹玮不满的开口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莫要小瞧了对手,辽人虽然多年不战,可其中也不乏一些后起之秀,据老夫所知,辽朝的名将韩德让之子便是其中之一,此人能文能武,熟读兵书,堪称少年英才,被辽皇赐名耶律宗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玮显然是做过许多调查的,但狄青也不差,在他提到耶律宗信的时候微微点头:“说不定此人就在城中,否则如此老成的布防之道不会出自旁人手笔,末将必然要会会他!” 但狄青先发制人的计划还没有实施,辽人便首先按耐不住,以三千虎豹试探大宋虚实,这是战场上常用的策略,也是试探敌军战力的最好办法。 派出的骑兵必然是己方最为精锐的队伍,这样才能做出衡量与比较,狄青已经是大宋的高级将领,既然不会做带队冲锋的事情,从容的发出军令,大宋特有的哨声响起,带着奇特的节奏在军中传开。 大军的前军步卒如潮水般分开,整齐划一就如排练过无数次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这是士兵们在无数次惨痛的教训后练成的,只要你不整齐,必会被飞驰而过的骑兵带到,死伤自负…… 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看着笔直如尺子般划开的军阵深吸一口冷气,之前他们一直听说大宋的士卒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即便是到了纷乱的战场上依然军阵整齐如臂挥指,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两人从对方眼睛中看到的皆是震撼,耶律英还稍微好一点,在他看来这样的军队不过是进退有序罢了,可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却震惊的头皮发麻,瞧见他的模样耶律英奇道:“难道宋人如此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耶律宗信苦笑道:“末将怎么说都不足以展现,将军仔细观瞧,咱们派出的三千虎豹怕是有去无回了!快命递役从西门出,务必在宋人缓过神来之前撒出去……” 当耶律英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说出话来,居高临下的他看到的是大宋分开的军种中,出现一队头顶红色盔缨,身穿黑色甲胄的骑兵,更加奇怪的大宋骑兵的战马也是黑色,不用说马的身上定然是披上了马铠。 红与黑的搭配让这支军队给人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当大宋的骑兵冲出军阵之后,立刻就从长长的队伍变成锥形的进攻阵形,红与黑的铁流对着辽军的骑士扑面而来,重甲骑兵的声势如山崩海啸,大地在震颤,即便是身在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都能感觉到扶着城墙的手微微发麻。 重甲骑兵的冲锋基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而且阿拉伯战马的特性是越泡速度越快,到最后即便是马上的骑士都不能控制身披重甲的战马了。 耶律宗信脸色发白的看着如魔鬼般的重装骑兵装上辽朝的精锐,一瞬间的寂静之后便是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如刀切豆腐一般,大宋的重甲骑兵便把辽朝的骑兵从中分开,打头的骑兵的长矛洞穿敌人后便撒手,从敌人的后辈把长枪拉了出来并扎进第二个敌人的身体,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 长枪只是部份骑兵的武器,更有甚者提着将近一米五的长刀,这是从陌刀改进来的,能劈能砍,能刺能挑,但重量和长度上要轻便许多,以适应骑兵作战。 黑甲骑士借助战马的力量,在冲进敌阵后双腿加紧马鞍脚踏马蹬,以腰力作为辅助手起刀落的砍掉敌人的脑袋,速度之快甚至在辽人还没感应过来之前便收割了他的生命…… 对辽人来说这就是一场末世灾难,而大宋的骑兵仿佛是从炼狱中走出的魔鬼,此时的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仿佛死人,手起刀落的收割着辽人骑兵的生命。 辽人的马上功夫娴熟,但宋人即便不能立刻杀死辽人也会先屠戮他们的战马,长刀锋利而准确的穿过马的颈部,刀上长长的血槽能最快速度的放掉马血,马儿无力的倒地,辽人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似进行很久的屠戮其实只有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别看这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大宋为此付出了三年乃至五年的努力! 这段时间辽人骑兵是没有任何进步的,辽人的朝堂在忙于妖后萧耨斤的乱政根本没有对自己的军事加以发展,给了大宋宝贵的时间,军事和读书做学问一样,不进则退! 第五百三十八章大宋也要耍无赖 赵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最起码在对辽朝的时候不是个好人,他很讨厌别人给他发放好人卡这种东西,因为你一旦获得好人卡那就意味着你在这个社会上的定义变成了好人,好人耍手段要远比一个恶人耍手段可恶的多…… 但恰巧的是赵祯身为一国之君,那就必须成为朝臣们包装的天底下最大的好人,无论是在大宋国内还是辽朝西夏,只要提到赵祯的时候人们都会以性情宽厚,不事奢华,克己复礼,体恤百姓等等一大堆褒奖之词放在他的身上。 赞扬的同时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枷锁? 在人们的固定思维中,好人就是要做符合礼法的事情,就是要遵从孔孟之道,就是要承担莫名其妙的损失,赵祯最厌恶的便是这些,凭什么自己做了好事之后还要受到更多的限制?凭什么李元昊能发动战争自己不能? 甚至有的时候人们把赵祯这位皇帝的人品和整个大宋联系起来,皇帝是宽仁的,那大宋就要宽仁,皇帝是正人君子,大宋也要是君子之国,如若违反必将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这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赵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就是在做给天下人看,我是好人,也是坏人,我能文治,也能武功! 他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看到,大宋并是不想象中好欺负的绵羊,而是一只假寐的雄狮,谁人敢在它的卧榻之侧打搅它的酣睡必将遭到大宋所吐露出的狰狞。 夜色慢慢的笼罩大地,大宋的军营中点燃了篝火,将士们的食物没有受到限制,从大宋境内运来的猪肉羊肉通过公路飞快的传递到军中,大宋铺设公路的脚步就从未停歇过,尤其是在边境地区更是错综复杂,为的便是解决后勤保障和人员补充问题。 否则一旦战争打响,大宋国内的兵员如何快速的支援到燕云? 这便是大宋国力的体现,赵祯已经悄然的改变了战争的模式,把突袭和持久两样截然相反的模式结合起来,一旦大军拿下飞狐城,大宋的公路便会开始向这里铺设。 而这次出征的将士便是最大的受益者,当满载各种肉食的马车现在的军营后,将士们见了新鲜的肉食无不欢呼,能从大宋运来肉食,那也意味着可以把自己的消息带回大宋,带回到亲人的身边。 赵祯不仅是在向将士们展示大宋的后勤能力,同时也是在告诉将士们大宋就在他们的身后,就在不远的马车上。 军心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当他们觉得国家是他们最为坚强的后盾时,心中的踏实比赵祯说什么豪言壮志都管用,因为将士们能看到,感受到。 大宋的饭食比得上赵祯一万句话,这就是国家的力量。 军营中火苗舔着大锅,锅中的肉和粉条交织在一起散发着特有的香味,十万人的军营绵延数十里,香味自然也飘散到辽人所在的飞狐岭上…… 大宋的欢呼和肉香使得辽人更加难受,自己在城中苦守,敌人却有吃有喝,心中自然不忿,望向主帐的眼神也带有一丝不满。 耶律宗信很快发现这个问题,皱眉半天憋出一句:“生火造反!” 飞狐城是辽朝的重要关隘,储备的粮食自然足够,可味道上就要差的许多,生火造反,城防轮换休息,这是对辽军的犒赏,也是在保存自己士兵的战斗力,这么做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赵祯看到飞狐城中火光呼闪并伴有烟雾升起的时候,可不打算让辽人好好的吃上一顿饭。 从将士们的大锅里捞出一勺猪肉顿粉条盖在白米饭上,转头对同样排队打饭的狄青道:“别让辽人歇着,给他们送去朕的“礼物”!” 狄青脸色一变:“官家这就开始了?” 把猪肉小心的挑出来扔进锅里,赵祯瞪了一眼不甘心的伙夫道:“朕少吃一点又有何妨?这一锅可没多少肉嘞!”转头对狄青道:“废话,东西就是用的,否则带来干嘛,难道给你一个人欣赏不成?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轰击飞狐城一轮,只要朕没叫停,便一直继续,炮丸省着点用。” 狄青点头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心中滴血的样子让赵祯不爽,作为将领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宋的火炮不多,但弹药并不缺,还能从大宋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放开了用便是,否则不是白白准备了那么多? 在赵祯看来战争是最能带动经济的行为,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虽没有这么夸张,但确实非常烧钱,这些钱是国家出的,但却能养活很多人,甚至包括那些开采硫酸,硝石的矿工和烧制木炭的卖炭翁…… 对火药的研发,火炮的研发,冶炼技术,铸造技术等等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和促进。 可以说战争便是一个国家的催化剂,赵祯从没把战争当成负担,反而是促进大宋发展的动力,生在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安定祥和,而是四周虎狼环伺,这给了大宋进取和发动战争的机会。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华夏历史上最悲哀,最软弱的时代,可在赵祯眼中却是最美好的大时代,他两世为人,知道宋朝包括宋朝之前的历史,文化,科技,经济都经历了断崖式的破坏,现在他有机会把这一切的辉煌都保留下来,使得大宋再度成为一个威震宇内的中原王朝和强盛的东方帝国。 轰隆……咚……哗啦…… 一声奇怪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轰鸣,惊呆了大宋的将士,同时也惊呆了飞狐城的辽军,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宋军营爆发出猛烈而兴奋的欢呼。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上天对辽朝的惩罚…… 只有赵祯知道,第一声是火炮开火的声音,第二声是炮弹撞击在城墙上的声音,第三声是城墙砖石飞溅掉落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从这些声音听来火炮的效果相当好,已经达到了预期。 接下来便是大宋耍无赖的时间,每个半个时辰大宋的火炮阵地便会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便是如巨龙般的怒吼,辽人的城墙便遭遇重击…… 第五百三十九章城破了 随着每半个时辰一次的巨响,大宋的将士逐渐明白这煌煌如天威般的巨响是来自于自己的军营,而目标则是远在三里地之外的飞狐城! 有如此神器在手何难坚城不克?! 大宋军队的信心顿时空前高涨,高涨到了赵祯有些担心的程度,每每路过将士们营帐的时候都能听到班长带着禁军们在讨论一鼓而下的问题…… 赵祯亮出火炮一是给予辽人巨大的震撼与压力,源源不断的火炮轰击使得辽人不知大宋什么时候会停歇,这是一种恐惧,当然赵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飞狐城轰塌。 二便是给大宋将士以信心和胆气。 显然这两点都达到了赵祯的预期,辽人的飞狐城已经乱作一团,第一发炮弹落在了南面的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城墙都在颤抖,恰巧在城墙上的耶律宗信双脚全麻,差点跌倒在地上。 而当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身边传来叮当乱响的声音,许多辽人士兵从不离身的刀剑掉落在地上,有人的石锤砸在脚上都没感觉,更多的人则是跪倒在地开始向着上天祈祷。 一炮之威,恐怖如斯! 自古便有了砲这个概念,只不过多是以砲石居多,用抛石车投掷而来的砲,对城墙的伤害远不是火炮能比拟的,辽人的恐惧便是来自于未知,在他们看来这绝不会是宋人所掌握的力量,而是天神。 连天神都站在宋人一边,自己还有胜算吗?! 从大宋的背嵬军到火炮,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震撼,耶律宗信甚至觉得眼前的大宋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大宋,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耶律英如丧家之犬一般扑向城墙,但在靠近城墙的时候又举步不前,在城墙下对耶律宗信高喊:“宗信,出了何事?!” 耶律宗信瞧见他的畏惧模样大怒道:“上来便知道!” 众人齐齐的回头望向耶律英,使得他满脸涨红,暗自问候了一声耶律宗信的先人便无奈的走上城墙,当他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正巧大宋的火炮响起,一发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重重的砸在城墙的正面,一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人仰马翻…… 耶律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脚下有些龟裂的城墙叫道:“这……这是何物?” 耶律宗信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已经让人去找了,大概是如砲石一般的石弹吧……” 耶律英指了指城墙上的缝隙惊叫道:“不可能,大宋攻城的砲石我多少见过一些,比之今日之威相差甚远,非人力所及也!” 耶律宗信一把抓住耶律英的胳膊道:“它就是砲石,也只能是砲石,你记住了,无论谁问都这么说!” 耶律英突然醒悟,猛然拉住耶律宗信的手道:“告诉我,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 耶律宗信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觉得我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威力甚大,恍若雷霆,即便是如飞狐城如此的砖石城墙也经受不住,一炮之威恐怖如斯啊!” “这该如何是好?!照这样轰击之下,城墙怕是撑不住了!到时……” 耶律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耶律宗信的亲兵打断:“启禀将军,我等已经找到大宋的砲石,约有两手虚拢大小,重约八斤!” 八斤重?!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对视一眼,满是不相信的追问道:“只有八斤重?这怎么可能!” 两人都是按照冲击力和破坏程度来估算砲石大小的,以受损情况来看这此最小也要有木桶大小,重量约八十斤左右,耶律英更是参加过当年檀渊之战的,一口否定道:“绝无可能,如此威力来看,无论大宋用什么抛石车,砲石绝对不会这么小,而且飞来的砲石皆是一声巨响,足可见并非散子!” 耶律宗信熟悉自己的亲兵知道他们绝不会欺骗自己,开口道:“把东西拿上来瞧瞧便知!” 瞧见他们不信,亲兵拿出一个如碗口大的铁球上前道:“这便是大宋击来的砲石!” 耶律英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实心铁疙瘩,左右观瞧一会皱紧眉头道:“这难道就是大宋的砲石,为何如此小巧却又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力?” 耶律宗信接过试了试,猛然向城墙砸去,文武双全的他臂力过人,轻松的就把一块砖石砸断,这也只是砸断而已,望向莫名其妙的耶律英道:“宋人应该是用了一个巨大的力量把这个铁砲石扔了过来,否则不会产生如此大的破坏。你瞧瞧这铁砲石都微微变形可见力量之大非人力能及!” “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耶律宗信用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耶律英:“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告诉将军?!这定然是宋人秘密制作出的攻城器械……” 轰隆……耶律宗信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炮打来,炮弹的破空声尖利刺耳,如恶魔的发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炮弹击中在龟裂的城墙上,再次给予重创,使得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不堪重负。 耶律宗信脸色一变,脚下的震动和早先几次不同,越来越频繁,甚至有土石从城墙的缝隙中飞射而出。 “城墙要塌了,快下去!” 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此时都变成了一样的人,为了生命而仓皇逃窜的人……所有人都挤向城墙的阶梯,企图早一点离开城墙,此时没有将军也没有士卒,大家都一样,疯狂的夺路而逃。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在亲兵的护卫下一路砍杀的离开了城墙,这时候要是不杀溃兵,他们两人本跟就没有机会冲下来,当他们刚刚双脚接触到土地的一瞬间,城墙就开始向下倒塌,耶律宗信和耶律英来不及喘息又向后撤走。 呜…… 又是一发炮弹打来,从原本的城墙位置飞过,甚至从耶律宗信和耶律英的头顶划过,最后撞击在城内的建筑上,顿时木质的屋顶如被巨人掀翻,破碎着飞起,巨大的力量甚至把整座木楼都带到了,但这并未结束,炮弹即便被屋顶阻挡还未停下,在地上翻滚着向前,其间砸穿了两间房子才停下,巨大的沟壑出现在众人眼前,见到的人无不长吸了一口气…… 在他们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大宋的军队抓住了时机,向倒塌的城墙冲杀过来,耶律宗信抽出腰间的宝刀大喝道:“宋军以至,大契丹的勇士们随我杀!” 谁都知道两军混战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可能会有弩箭覆盖活着砲石相加,这样必然会误伤自己人,耶律宗信看得出,此时是辽人和宋人最佳的战斗时机,也是杀伤宋军的最佳时机! 第五百四十章破阵杀敌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两人是飞狐城守军的最高将领,也是所有守军的灵魂,在听到他们的呐喊后,所有的辽军胆气一震,拔出各自的兵刃怒吼着向倒塌的城墙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耶律宗信的心中其实早已是一片冰凉,熟读兵书的他从未遇见过如出荒唐的事情,城墙基本上没有发挥作用,并且在没瞧见大宋一兵一甲的情况下便轰然倒塌,这是不是意味着南京道的所有城墙都会变成无用的摆设?这才是耶律宗信最担心的事情! 没有城墙的依托,整个飞狐城的南面就如楚楚动人的少女般暴露在敌人面前,显得那么无助与绝望。 辽军飞快的驰援南面城墙,但他们赶到缺口的时候,看到的是黑压压一片的大宋禁军,他们身着奇怪的铠甲,几乎个个如天神般威武。 大宋已经彻底淘汰了步人甲这种厚重不灵活的铠甲,而全数换上了防护力更好,关节活动更加灵活,重量更轻的制式板甲,经过大规模的生产,可以说大宋每个士兵身上的板甲都是如出一辙。 这要归功于流水线的制造工艺,秦朝的古老智慧再次在大宋闪光! 有了防御力惊人的板甲,大宋将士便能轻松的应对敌人的箭雨,禁军们迈着整齐的脚步向飞狐城前进,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这是为了节省体力,但万人如一的整齐前进给人的错觉又是那么的迅速。 随着脚步声如鼓点般开进,辽人的心脏也在受到敲击,这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宋军,万人如一的震撼要远比他们身上的板甲更能刺激辽人的神经。 什么叫坚如磐石?什么叫不可力敌? 大宋的禁军完美的诠释了其中的力量,齐进如林,稳如山岳。 辽人嘶吼着射出一支支携带他们愤怒的箭矢,然而当弓箭如乌云般砸在宋军的身上后,原本应该躺下的禁军却还在整齐向前,辽人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最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的箭矢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如此规模的箭雨定然会让宋人的阵形散乱,哪怕盔甲防护再好也会有缝隙,绝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受伤。 当然有人受伤,而且还有不少人,可受伤的程度不足以影响到战力,尖锐的箭头是穿过了板甲,可它却被牢牢的卡在板甲上不能寸进,尖锐的弩箭划破了禁军的皮肤,但也只有划破皮肤而已…… 有些倒霉的被箭矢穿透板甲上的分析,可缝隙的位置一般在并不重要的地方,大军依然能有条不紊的前进。 遭受打击必然反击,大宋军中有着相当高比例的弩箭手,战场上响起独特的机括声,格拉,嘎拉…… 在辽人还没搞清楚是什么声音后,便听到耶律宗信大吼:“举盾,举盾!” 嘣,嘣……唰……唰 令人牙酸的弩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弩箭飞蝗如雨的破空声,以及辽人的惨叫声,大宋棘轮弩的射程要远比辽人的弓弩远,但在远处他们并没有进行抛射,而是在靠近敌人后进行小幅度的射击。 弩箭越过大军的头顶直直的扎向严阵以待的辽人,棘轮弩的精度和力量轻松的收割着辽人的生命,大军在前进,弩手并不停歇,用腰带连接的棘轮弩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端持,挂在脖子上便能轻松的前进。 一轮,两轮,三轮,箭雨足足覆盖了辽军五轮后,弩手才开始停歇,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箭枝从辽人的军阵中射出,而大宋的前军基本上已经和辽军快要接触。 整个军阵的速度开始提升,小跑着向敌人冲去,这个加速是渐进的过程,越到最后速度越快,消耗的体力越少,这是经过训练的宋军人人都掌握的技能。 盾牌手怒吼着压向敌阵,把整个人的力量压在盾牌上即便是盾牌被洞穿他们也不能后退,盾牌压在辽人身上的一瞬间,盾牌手拔出斜跨在腰上的横刀猛然刺向敌人,倒三角的刀尖迅速的穿过敌人的皮甲收割走他的性命,刀身上的血槽飞快的放血,地上变得稍显泥泞…… 盾牌手之后是强壮的陌刀手,高高举起的陌刀如山如墙的劈下,人马俱碎! 盾挡则盾碎,兵刃挡则刀折剑断,经过反复锻造淬炼的陌刀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兵器,连赵祯手中的八面汉剑都不一定能阻挡它的锋芒,何况是辽人手中的破铜烂铁? 大宋的兵器全数采用水力锻造,算得上是千锤百炼的百炼钢,质量上乘自不用说,连柔性也是极好,即便被弯曲也不会立刻折断。 陌刀手手中的陌刀一会如山如墙,一会如林如刺,变化之间力量非常,并非辽人可敌,这就是一场屠杀,陌刀手之后是拥有横刀手保护的弩箭手,一边上弦一边从容的射杀敌军。 辽人的军阵已经被冲破,剩下的便是一边倒的屠戮,大宋军队中响起短促且有力的哨声,大军的阵形为之一变,由整齐变得散乱,这本是自寻死路的事情,辽人觉得机会来了,在耶律英的呐喊下开始反扑,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变散的宋军更难对付…… 团队配合被禁军们发挥到极致,以班为单位进行小组作战,盾牌手,陌刀手,横刀手,弩箭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不断给予敌人死亡的杀戮。 禁军们经过多年的训练和配合,已经把战斗习惯变成本能,相互之间的配合进退有序,处变不惊。而辽人的惊恐和慌乱彻底的让他们自己阵脚大乱。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三万人对阵一万人毫无优势,甚至开始出现溃兵和逃兵,这是最为忌讳的事情,一旦有溃兵的出现,便会带动整个军队的气势徒然一泻。 大宋将士的嘴中除了“杀,进,挡,御,射!”五个字外,就找不到其他字眼,而辽人则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出现,或是叫骂,或是哀嚎,或是乞降…… 这便是双方之间的差距,这一战大宋不要降俘,即便是乞降的辽人也会被一刀收走性命。这一战大宋要打出强大的气势和威严,这是大宋对辽朝的一次呐喊,代表了亿万宋人百姓的呐喊,上邦天朝,威仪四海! 第五百四十一章人间炼狱 耶律宗信脸色苍白,这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多年来他一直自认为自己熟读了汉人的兵书,在对付宋人的时候能得心应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即便稍有不同也有应对之策。 这也是他为何那么自信的要求耶律英固守待援,因为他觉得三万人的队伍完全能防守住这座地势险峻的关隘,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相当离谱。 大宋的军队展现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战术和战力,眼前宋人的武器装备也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他没有看见大宋是用什么东西轰塌城墙的,只看到了小小的铁质砲石,而没瞧见火炮,否则他一定会遁走,而眼前大宋的兵甲却是他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 锃光瓦亮的盔甲不单单气势惊人,而且防护的效果奇好,从刚刚辽朝的箭雨基本上对大宋的军阵没有太大影响,单单是这一点便让耶律宗信嫉妒的发狂,要是大辽的骑兵能有这种盔甲,定然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不甘的忘了一眼扑面而来的宋军,耶律宗信转头对亲兵道:“跟随本将军杀出去!” 耶律英大惊,一把拽住耶律宗信道:“此时岂能撤走?!一旦你我离开这三万契丹勇士必会被宋人屠戮殆尽!” 耶律宗信冷冷的说道:“没有这些人帮你我抵挡,如何能撤走?” “你不是说能守住飞狐城的吗?!” 耶律宗信指着南面的残垣断壁道:“这样的飞狐城还有守的必要?连砖石城墙都不能奈何得了宋人,现在什么都没了更是没奈何!瞧瞧咱们大辽的勇士,在如此宋人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大军的气势从一开始就散了,如何能有一战之力?” 顺着耶律宗信的手指,耶律英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原本凶狠的辽朝勇士完全不是宋人的对手,即便三万人也不是万余大宋禁军的一合之敌。 这就是一场大宋禁军的屠戮,如一个巨大的钢铁巨兽一般把契丹勇士屠戮殆尽,溃兵的浪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这时候只能以精锐杀出一条血路,否则这三万人根本没有出路,定然会被大宋的禁军屠戮个干净。 耶律英无奈的跺了一脚:“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集合你我两人的亲兵精锐,从北门杀出,也给剩下的将士们留下一道后路,能留存多少是多少吧!” 耶律宗信点头道:“那就趁机现在杀出去,只要北门一开,将士们定然向外逃窜,自然不会被宋人屠戮殆尽。” 可当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听见有人叫喊:“北门开了,北门开了!” 耶律宗信脸色一变,此时北门一开辽军必然蜂拥而至,杂乱无章,这样的开门还不如不开! 果然随着那契丹小卒的话,整个战场上的辽朝士兵都没了战意,蜂拥的向北门挤去,这叫声是以契丹语发出,声音纯正的让人不会怀疑,可只有耶律宗信听出了声音的来源是南面的宋军阵营附近…… 耶律宗信清楚,这定然是宋人的攻心之计,可此时再计较这些已然无用,整个辽朝的守军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争相涌向北面的城门,即便是北门没开,北门守军在如此溃败之下也会自己开门。 耶律宗信并不知道,人类真正的恐惧便是恐惧本身。 当溃败的辽军如潮水般涌到北门的时候,北门守军听到的只有关于大宋禁军的恐怖和天神都站在大宋一边的惊人之语,联想到之前的雷霆万钧和城墙的震动,北门的守军很快便打开城门,原本能稳住阵脚的守军也跟着溃走…… 耶律宗信绝望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宋人兵甲之威若斯,我大辽危矣!” 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得到耶律英的赞同,仰起头骄傲的说道:“一旦我契丹勇士离开城墙的束缚,定然能和宋人在马上一较高下!” 耶律宗信已经不愿和他解释,摇了摇头便走,城破就在眼前,离开了地利之险,宋人的铁骑定然会尾衔追击,三万人能剩下多少也不知道了。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被溃兵裹挟着向北门移动,奇怪的是宋人并未追击,而是组成了军阵堵在南面倒塌的城墙处严阵以待,就在辽人不明所以嘲笑宋人不懂用兵的时候,一道炸雷猛然响起…… 炮弹划过大宋军阵的头顶如流行般向北门砸去,所有阻挡在它勉强的人马尽数化为肉泥,巨大的冲击力糜烂百米,一时间北门寂静的出奇。 所有人都盯着血肉横飞沟壑目瞪口呆,这是天神的手段! 更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头上,溃兵叫喊着,哭骂着向狭小的北门拥挤,场面愈发的难以控制,一炮之威恐怖如斯,还有什么能抵挡的?辽人的勇气被彻底击垮,心中最后的一丝勇气也丧失掉。 此时的耶律英终于明白耶律宗信的意思,已经丧失胆气的契丹勇士根本不是宋人的对手…… 炮击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呼啸声如厉鬼索命般尖啸着向北门而来,拥挤在一起的辽人成为了最好的目标,一时间血雨伴随着巨响升腾而起,残肢断臂遍地都是,恐惧至极的契丹勇士甚至抛弃了往日的荣耀,跪地向上天祈祷,但无情的炮弹依然落在他们的身上,铁质的炮弹上带着肉泥,在地上弹跳翻滚的向前横冲直撞。 耶律宗信眼睁睁的看着耶律英的身体四分五裂,一块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肉块砸在自己的脸上,湿答答粘乎乎的让人恶心。 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脸上的碎肉,在亲兵的带领下迅速向西仓皇逃窜,此时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安全,只有左右两边的城墙还好一些。 上了城墙,在亲兵的帮助下用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栓好,顺着墙面向下滑去,直到他的双脚站在土地上的一刻才把心中的仓皇按了下去,他总算逃出了人间地狱。 炮声停歇,大宋的禁军再次向前的时候,城内的场面已经惨不忍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北门的辽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成为一堆瑟瑟发抖的惊恐小兽,聚集在一起满脸恐惧的望着宋军。 呕吐的声音响起,不少禁军将士在看到如血肉模糊的场面吐了出来,实在太吓人了,难怪这些辽人都用看待厉鬼般的眼神看待自己,城墙上已经被血肉涂满,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水侵透泥路成为泥泞的小河,猩红血水流向低处,浓烈的腥气让人受不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第五百四十二章皇帝首先是个人 飞狐城显然是容纳不下十万大军的,禁军们很快接管了只剩下三面城墙的飞狐城,军帐在南面向外延伸出去形成一道道军营城墙。 对于大宋来说,军营组成的城墙要比砖石的要结实得多。 赵祯想要去亲自查看一下火炮对敌人造成的破坏程度,可曹玮狄青等人死活拦着不让去,夏竦非常的不满:“陛下查看有何不可?” 曹玮被夏竦勾起了回忆,脸色瞬间惨白的说道:“恐污秽了陛下的眼睛……” 夏竦不信邪的向城北走去,他也是见识过杀戮的人,怎么可能像曹玮那么夸张的模样?难道他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陛下与自己不成? 军中最怕的便是欺上瞒下行为不法,即便现在的禁军已经好上了太多,但夏竦依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履行监军的职责,万一有什么违反军纪的事情发生,那可就不好了。 这次大军攻伐飞狐城,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在战争结束后不杀降俘,战斗的时候对于乞降的敌人自然不应该手下留情,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可一旦战斗结束,降俘必然要留下,这是中原王朝的习惯,杀俘不祥可不仅仅是说说的,古人的智慧在这一条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旦对外宣称不杀降俘,也真真切切的这么做了,战斗的时候遇到的抵抗便会越小。 多么聪明的计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策略而已,但却利用了人类的求生本能,但凡有退路,人总是给自己以生希望。 但当夏竦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了,双目通红泛着狰狞,双腿却又在打颤,整个人脸上的肌肉都僵硬掉,见到狄青和曹玮的时候疯狂的冲上前,揪着狄青的衣领道:“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赵祯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即便是禁军没留下活口也就罢了,杀俘不祥虽有此说,可赵祯知道其中的隐喻。大不了从下一战开始留下降俘便是。 当赵祯要前往北门的时候,这次不光是曹玮狄青不同意,就连夏竦都上前阻拦:“陛下,北门去不得啊!” “有何去不的?当年朕也是经历过刀兵的,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赵祯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人不满的说道,毕竟他要亲自看一眼火炮对人造成的伤害,愈发执意的前往北门。 众人见劝不住赵祯,只能小心跟随,一旦官家受不住惨烈的场面也好赶快遮蔽。 在通往北门的路上,赵祯看到了一帮被吓破胆的辽军被一条长绳拴着向前走,此时的辽军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模样,个个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即便被俘虏了却露出踏实的表情,仿佛这才是最安全的归宿。 看来火炮的威力给了他们相当大的震撼,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当他看到北门的情形之后,却脸色蜡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眼前的场面根本不能用惨烈来形容,到处是残肢断臂,不完整的碎肉满地都是,城墙上还有满是叫不出名字的肉块,这场面堪比修罗地狱! 强忍着吐意,赵祯对夏竦开口道:“派人把这些处理掉,现在虽然入秋,天气稍寒,但难免有病疫传播,以石灰消毒最佳,让所有人尽量远离此地!” 夏竦连连点头:“臣遵旨,官家看也看了,还是离开这大煞之地为妙。” 赵祯点了点头又猛然转头道:“让国内的援兵加快速度,并且开始铺设通往飞狐城的公路,速度一定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夏竦等人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官家担心的是什么,按照飞狐城的速度,大宋对燕云之地其他城池的攻伐速度会相当快,那就意味着后勤的速度一定要跟的上之前官家计划的才行。 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夏竦等人望着转身离开的官家默默不语,他们沉默的原因是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官家,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按照官家原先的计划所制定的,任何人都没能逃脱这个怪圈。 当一个人把所有事情安排好的时候,甚至连细节都计划好的时候,整件事就会变得非常诡异。 对,诡异! 许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觉得事无巨细都在官家的计算之中,或者说算计之中,包括这次北伐也依然如此。 飞狐城被顺利攻克,一鼓而下在情理之中,火炮威力甚大一炮之威糜烂百米也在情理之中,官家仿佛见识过火炮在实战中的破坏力,面对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虽然脸色不好但却能忍受得住,夏竦看得出来官家不是毅力惊人而是别的原因。 回到御帐中的赵祯回想起刚刚的画面脸色一白,对着马桶一阵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见识过人类文明的破坏力,但在面对北城惨烈画面的时候依然觉得恶心。 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首先他是人,是人就会对刚刚的画面产生抵触,恶心……除非他是个变态。 当夏竦几人在御帐外听到里面传来呕吐和咳嗽声后,几乎是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官家很正常,依然有着一颗怜悯之心,依然是他们熟知的官家。 夏竦为什么会对狄青等人发火?就是因为这种场面太过惨烈,出现在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中难免对赵祯的声誉产生影响,同时在看到赵祯的表情之后他开始担心战争会改变官家的心态。 彭七看了看围在御帐周围的一帮人轻咳一声道:“诸位这是在干嘛?难道是在窥伺官家不成?!” 夏竦翻了个白眼道:“你去北门看过了吗?我等这是在担心官家,三才不在,你就要好生伺候,快快去准备温水清茶给官家。” 彭七脸色一白的窜了进去,夏竦的话让他回想起了刚刚的画面,就他彭七的胆量都被吓了浑身发麻,何况是官家,听着里面翻江倒海的呕吐赶紧跑到赵祯身边地上一杯清茶道:“官家喝一口,别像那事一会就好。” 彭七不说还好一说赵祯又想起脚底的粘稠忍不住又吐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太子监国 大宋的效率在商人的带动下变得十分迅速,原本臃肿懒散的制度随着商人的加入完全改变,商人提倡的就是效率,尤其是和战争有关的事情就更加不敢懈怠。 大宋国内所有被分摊到差遣的商贾飞快的运转起来。 嘿! 他们这些商贾居然也能为北伐贡献力量,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就不光是钱的事情,也能拍着胸口的对街坊四邻说一句:“老子也是参与过北伐的,也帮助朝廷对付过辽狗!” 在赵祯率领大军攻破飞狐城的时候,两府便开始向天下行文,宣读赵祯的檄文,以及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一时间无论是大宋的州府还是乡间,都能听到百姓们激动的话语。 这次大宋对辽朝的北伐多数人充满了希望,因为此时的大宋已经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任由辽人欺凌到头上而不敢反抗的大宋了,大宋的商贾行走天下,大宋的百姓健康富足,朝中更是有许多栋梁之臣辅佐,大宋能有不胜的可能吗? 东京城已经开始戒严,辽朝的都亭驿却安静异常,仿佛他们还没收到消息一般,往日无人敢靠近的大门紧紧关上,没有一丝动静从中传出,整个都亭驿都龟缩在了起来。 但和都亭驿相反的却是宫中的两府以及各部官员,整个大宋朝廷已经疯了,许多官员在得知皇帝御驾亲征后在大庆殿上好久没有动作,如木雕一般站了半个时辰才如炸了锅似得开始激动的交头接耳,此时没有皇帝在御座上,自然也没了约束。 殿中的御史中丞也懒得去招人嫌,反正两府相公自己都在交头接耳,又有什么理由怪罪下面的人呢?身为御史中丞的他们原本就比较无聊,还不如乘机听听八卦消息。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随着脚步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大殿之上,年幼的太子在皇后娘娘的搀扶下向皇帝的御座慢慢前进,一举一动是那么的符合帝王礼数,雍容大气。 小小年纪能如此懂规矩不得不让朝臣们暗自叹服。 庞籍丁谓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皇后娘娘这是在履行官家的圣旨,打算让太子监国了啊! 待年幼的赵旭坐上御座的时候,满朝文武齐齐拜下:“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恭请殿下监国!” 这都是赵祯圣旨上留下的旨意,一旦大宋北伐暴露,就必须让赵旭监国,这是在向外人宣告,即便大宋皇帝有什么意外,也会有皇太子登基称帝,太子赵旭如今就是大宋的国本! 让朝臣们奇怪的是,作为皇后的王语嫣并未在太子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也没有所谓的垂帘听政,就在朝臣们奇怪的时候,庞籍开口道:“众臣公接旨!” 直到庞籍念完赵祯留下的圣旨众人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御座上的赵旭,官家的意思是不打算让皇后垂帘听政了,可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如何能担当得起监国的重任? 面对众人的交头接耳,王语嫣不满的望了一眼殿中的御史中丞道:“大殿之中如此吵闹成何体统?!予尊崇官家旨意,绝不做垂帘听政之事! 但诸位臣公记住,此时乃我大宋最为万急之时,官家对外征伐,全华夏故地,完大宋金瓯,诸位理当按部就班,两府相公主持朝政,而各部官员各司其职,往日里的过错予不再追究,但谁要是在官家御驾亲征的时候懈怠,休怪予不念旧情!” 年轻的皇后第一次在士人面前露出这强硬的一面,此时众人觉得站在他们前面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不是那个被官家养在宫中的花瓶,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母仪天下的巾帼!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丝无礼,皇后此时展露出的天家气场之强大,让他们比自觉的上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臣等谨尊陛下旨意,尊皇后娘娘钧旨!鞠躬尽瘁……” 王语嫣笑了笑,瞬间又变回原本雍容的模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就不要说了,官家常说朝臣们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这样才能为我大宋长久操劳嘞!旭儿还小,坐在这里监国不过是看着诸位相公和朝臣们如何处理政事而已,尔等可要好好教他!官家北伐之时尔等操持好国务便也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 朝臣们恭恭谨谨的回答道:“臣等遵皇后娘娘钧旨,不敢懈怠!” 王语嫣点了点头对赵旭道:“如此甚好,本宫就不再这里耽误诸位上朝了,旭儿以师徒之礼向诸位相公请教,不得怠慢。” 赵旭微微颔首道:“旭儿谨遵母后钧旨!” 自从赵祯离开东京城后,朝臣们就基本上没见到天家的出现,一直都是按照原先的态势,以庞籍丁谓吕夷简等人为首的两府三司为主,朝政倒是按部就班没有差错,现在猛然得知官家御驾亲征去了,众人便更加小心精神,这段时间谁要是有所差错,必然会受到两府的严厉惩处。 年幼的太子赵旭正襟危坐的在御座上坐好,朝堂中的文臣武将以君臣之礼参拜,也只有在太子监国其间他才能享受这种礼仪,否则便是逾越。 在三才的引导下,两府相公不断的上奏,赵旭仔细的聆听,他只有监国之权,听便是他的主要任务,其实这就相当是他在学习朝政是如何进行的,储君都要做的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听,当年赵祯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其实如今大宋即便没有皇帝在也能照样运行,这主要归功于从汉唐流传下来的合理制度,即便大宋的相权被瓜分了,但主要是为了防止相权一家独大而已,君权在这个时代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年幼的赵旭不断的听取两府相公和朝臣的上奏,并且同意他们的方案,因为他不能做出任何决定,只是代表天家监督朝廷的运行,冗长的政事并没有让赵旭昏昏欲睡,反而愈发的有精神,慢慢的他开始时不时的发问,态度仁和向朝臣们请教,这让朝中的文武百官赞叹不以。 有礼有节的孩子谁不喜欢?更何况他们现在有能力把太子储君培养成将来的明主…… 第五百四十四章辽朝来使 东京城虽然戒严了,可多少也能让人进出,只不过在经过城门的时候检查更加严格,无论公卿贵胄,还是贩夫走卒,皆要列队检查,谁都知道这是为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提出疑议。 今天的南熏门稍稍有些不一样,宽大的城门被占据,人们进出城的通道被阻断,长长的队伍拥堵在一起引起许多人不满。 要知道如今的东京城城门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地方,往来的商贾,旅客,百姓都要经过这里连同整个大宋。 不少人走出队列上前查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们的进城,可当他们看到城门口的契丹使团后便闭上了嘴巴,这是契丹人来讨要说法了…… 随着飞狐城的拿下,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在天下传开,北到女真,西到西夏吐番,全都知道大宋对辽朝,准确的来说是对燕云十六州动手了! 身为大宋百姓自然也是清楚的很,没人比宋人更加清楚燕云十六州对大宋的重要,辽人使团前来讨说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宋辽两国互为兄弟之国。 当着苦主的面,许多人露出了不好意思,毕竟是大宋主动攻伐辽朝的,面对这样的挑衅别说是辽皇,就是一般人也忍不住不是?既然辽人找来了,那就让让他们又何妨…… 但有些人显然不这么认为,站在门口对着辽人的车队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啊!后门还有好多人等着进城嘞!” 辽人的武士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们大宋的城门官不放我等进入,休要找我大辽使团分说!” 刚刚不满的汉子笑道:“既然不让你们进那就把车马移开让后面的人进去,在这里干耗着有甚的意思?难道不知这城门每日进进出出的财货大有万巨之多吗?” 辽人武士轻蔑的笑了笑:“哦?既然贵国如此富庶何必去抢夺我大辽的土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辽人不说抢夺还好,一说抢夺所有的宋人都不干了! “无耻之尤!那燕云之地本就是我大宋的土地,只不过被那儿皇帝石敬瑭偷偷献于你辽朝而已,被盗之物岂能算是你辽朝的?” “就是嘞!说这话也不害臊?如果燕云本就是你辽朝的我大宋太宗为何两度北伐?当今圣上为何挥兵北进?!” “辽人天性如此,和他们说这么多有何益处?且等官家凯旋扬我大宋国威便是!” ………… 杂七杂八的声音瞬间就把辽人武士说的面红耳赤,要是说大道理怕是谁也不敌汉人,本就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此时开口便是自取其辱。 无奈之下,辽人武士喝到:“那就战!谁的马儿快,谁的刀剑锋利便是谁的!” 他的话引起了围观众人的哈哈大笑:“我大宋皇帝陛下不久前刚刚拿下你飞狐城,杀敌万余人,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这么快便忘了?!战场上你们也不是我大宋的对手啊!” 辽朝武士大怒,拔出弯刀便要上前动手,但此时的大宋百姓非但不闪避,还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要是搁在前朝怕是早就飞奔逃命去了。 机括声响起,数把弩箭对准拔刀的辽人,辽朝使团不甘示弱所有人齐齐拔刀,双方之间剑拔弩张! “住手!”“住手!” 两声同时从辽朝使团和大宋城门内响起,一触即发的局面很快变得风平浪静,辽朝的武士放下手中的弯刀齐齐转头望向车驾中走出的青年道:“潞王殿下!”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来人居然是辽圣宗的弟弟耶律隆庆的儿子耶律查哥!此人在辽朝的地位非常高,辽皇耶律宗真对他的信任仅次于自己的亲弟弟耶律重元。 他来大宋定然是向朝廷来讨债的,辽朝进攻西夏,而此时大宋却进攻辽朝,多少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说出去自然不太好看了,但辽朝能发兵西夏,大宋又有何不可,当年辽朝不也是不宣而战挥师南下攻遂城、望都、祁州、定州、瀛州,下德清,兵临澶州城下? “尔等放肆!这是我大宋都城,前面便是通往皇宫的御道!在此擅动刀兵,难道是欺我大宋无人不成?” 上来先扣下一顶大帽子再说,百姓们暗自叫好,转头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绯色公服的官员,众人一看便知他是三品高官,否则不会有绯红色的公服,腰间的银鱼袋更显雍容华贵。 耶律查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彬彬有礼的拱手道:“大辽保静军节度使耶律查哥,不知你是……” “本官乃天章阁大学士,参知政事权知开封府范仲淹!” 此言一出不光耶律查哥一惊,就连四周的百姓都是大声叫好:“是范公!铺设公路的范相公嘞!” “原来是范相公,不知你可带来了朝廷的文书放我使团入城?” 范仲淹点了点头道:“自然,太子殿下有旨,放辽朝使团入城,城门禁军不得阻拦,一路护送好生招待!” 这话就说的很清楚了,看似客气的一路护送好生招待,实则是让禁军监视他们入城,如此老道的话怎可能是年幼的太子所说?耶律查哥冷冷一笑,定然是垂帘听政的皇后或者两府相公的意思…… 耶律查哥对范仲淹拱了拱手,咬着后槽牙小声道:“那就多谢朝中相公的招待了!” 范仲淹摇了摇头:“此话并非朝中相公所说,也非皇后娘娘之语,乃是太子殿下的原话!” “范学士何必如此较真,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太子的话就是太子所说,被人的话岂能变成太子之语?难道你们辽朝已经到了君臣不分,日月不明的程度吗?怪哉怪哉……” 耶律查哥被范仲淹的抢白面红耳赤:“那本王倒要看看大宋太子的聪慧!” 范仲淹点头道:“也好,省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等候太子殿下召见吧!” 耶律查哥哼了一声,此次初到大宋的交锋辽朝算是全面失败,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对于辽朝来说没占便宜就是失败! 辽朝的车队终于缓缓开动起来,堵塞许久的南熏门也逐渐恢复正常,辽朝使团的车队在大宋禁军的“护卫”下向南门大街的都亭驿而去,此时坐在车中的耶律查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押送的犯人…… 第五百四十五章逼急了的耶律宗政 当耶律查哥看到在东京城的都亭驿大门紧闭的时候怒火中烧,窜下马车便上前拍门,响声之大恍若击鼓,不远处的范仲淹默默不语,看来耶律查哥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大门打开,当耶律贾看到耶律查哥之后,原本恼怒的脸色变得欣喜,呵斥着门房守卫大开中门迎接。 多长时间了,大辽终于来人了! 耶律查哥在门前对范仲淹高喊:“多谢范学士相送,也替本王感谢太子殿下的“关心!”本王已经到了,劳烦范学士带人撤走吧?!” 范仲淹笑眯眯的点头道:“既然潞王殿下到了都亭驿,那本官这就走,但为了尔等安全,这些兵丁可就要留下了,你也知道东京城最近“不太平”,还是有人护卫的好,省的不开眼的“泼皮”擅闯都亭驿不是?!” 耶律查哥脸色一变,哼了一身甩袖而去,这哪是什么保护,分明是软禁! 见他脸色不善,耶律贾赶紧上前小声道:“潞王殿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辽的脸面都被尔等丢尽了!我大辽何时受过如此欺辱?我大辽何时受过别人如此威胁?!” 耶律贾也不计较他的嚣张,人家是皇族,自有嚣张的资本,但这东京城中也不是没有能降的住他的人,都亭驿中的耶律宗政便是他的克星。 “还嫌不够丢人?快滚进来!”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都亭驿中传来,耶律查哥一听便不再说话,脸色变得尴尬的对耶律贾道:“还不赶快关门!” 一物降一物,他耶律查哥再得陛下器重,再有权势能比得上自己的哥哥?耶律宗政可是他的亲哥哥,最受陛下器重的皇族之一,否则也不会把他留在东京城中主持大局,当然还有一方面,宋人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大哥!你受苦了!宋人卑鄙,断绝通途,以至我大辽雄鹰只能在这狭小的院落中活动,明日见了宋人的小太子我定然要让他好看!” 耶律贾无声的笑了笑,让大宋太子好看?痴人说梦,别说你有没有能力在带御器械护卫下的太子面前放肆,单单是你能见到太子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 耶律宗政苦笑着摇头道:“跟在陛下面前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模样,大宋太子乃一年幼孩童,你说这话便是自取其辱,胜之而不武,败之而丢人啊!” 耶律查哥不满的哼了一句:“宋人狡诈!” 耶律宗政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陛下派遣你来,定然是要让你指摘大宋的不是,你先说说我大辽西征到底如何了?听宋人商贾说,幽州等地大贴告示,夸耀我朝大败西夏,可是真的?!” 耶律查哥脸色难看,瞧了瞧四周道不愿说话,耶律贾拱了拱手道:“属下告退……” “你告退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你我二人在东京城做事,大辽出现了什么情况你应该第一个知道!”耶律宗政说完不满的忘了一眼弟弟道:“有什么话就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耶律查哥这才声音凄苦的说道:“大哥……我们败了!” “果然……我大辽居然真的拜了……” 虽然得到的结果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耶律宗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往日大辽要是获胜绝不可能在幽州这种汉人聚居之地贴出告示,这分明是给宋人看的啊! 耶律宗政一把抓住弟弟的前襟道:“说!一字一句的给我说清楚,每个细节,每一场战斗都给我仔细的说!” 这还是耶律查哥和耶律贾两人第一次看到耶律宗政如此狰狞的模样,耶律贾缓缓起身去倒茶,茶水最能平静一个人激动的心情,而耶律查哥则开始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日我大辽占尽优势,虽然是李元昊先发制人透营在前,但并给得逞,被萧惠率领的御帐亲军击退,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忽然天起大风,吹扑向我军,陛下的龙旗折断……” 耶律宗政和耶律贾听的目瞪口呆,稍稍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就因为大风把陛下的龙旗这段咱们大辽就输了?不可能!” 耶律查哥道:“不单单是大风吹断龙旗,这风来的邪乎,我大辽将士从未见过,乌云笼罩了太阳,风沙乍起,迷得人睁不开眼,又有军中萨满祭祀神神叨叨,将士们不敬天地也要敬鬼神,人人自危心惊肉跳,军中打乱,李元昊又派出精锐骑兵铁鹞子扑杀而来,我……我军大败!” 耶律宗政猛然捏碎了手中的茶具,稍显惊恐的说道:“那陛下呢?!陛下呢!” “陛下本人只与数十骑勉强逃脱,差点成为李元昊的阶下囚……西夏俘获我朝数十贵族大臣,只有萧惠,张俭两人掩护陛下撤走了。” “唉……!” 耶律宗政和耶律贾长叹一身,谁能想到一场大风便葬送了辽朝的胜利?但紧接着耶律宗政道:“那大军为何不原地待援?以我辽朝兵锋之利,党项人绝不敢轻易奇袭。” 耶律查哥挣扎了半天最后说道:“原地待援根本就行不通,那时大军已经深入西夏数千里,而李元昊狡诈奸猾,所到之处必然是片片焦土,我大辽兵马没有任何粮草补充……” 耶律宗政摆了摆手,剩下的事情不用说他都能想得到,这次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军深入太多,又没有一城一池之得,草料粮食根本就没有就食于敌的可能才造成的失败。 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张俭和萧惠二人怎么会如此愚蠢!难道这么明显的弊端都看不出来了吗?孤军深入最忌讳补给跟不上,西夏人的坚壁清野应该从开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为何还要去追击,直到把大军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耶律宗政忽然明白,其中怕是和陛下的执念分不开! 此时再纠结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准备好对付大宋才是,如今大宋皇帝已经率领十万禁军开赴燕云,飞狐岭上的飞狐城居然被一鼓而下,大宋的战力可见一斑! “你是带着陛下的国书前来的吧?好生休息,明日你我便入宫面见大宋皇后娘娘,态度一定要谦卑些,把大宋这个礼仪之邦,天朝上国高高的捧起……” 耶律查哥不满的说道:“凭什么?!他大宋私毁盟约趁我大辽发兵西夏而取燕云,定然要好生说道说道!” “说什么?你用什么去说?连刀剑都没有你指望宋人被你的话征服?醒醒吧!此时是我大辽示弱……明日你要听我的,如若不然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也只有把耶律宗政逼急了才能开口威胁自己的亲弟弟。 第五百四十六章帝王何时归 赵旭坐在凳子上一板一眼的学习如何召见外臣,对待本国的臣子和敌国的臣子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庞籍在他正确的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后笑眯眯的夸奖道:“殿下才智过人,如此繁复的礼节都能一遍而过,老臣佩服。” 坐在一旁的陪同的王语嫣笑道:“庞相公莫要再夸他了,陛下常说赵旭最为稳重但才智并非最佳,您如此夸他岂不是让他错误的认为自己聪明?” 庞籍长叹一声道:“皇后娘娘的育儿之道远在老臣之上,如今太子刚刚年满五岁,便能知道自己的长短,实乃幸事。臣多嘴了,陛下才智过人和娘娘思虑周全实乃大宋幸事也!” 听到旁人夸赞当然是开心的,王语嫣笑道:“庞相公过誉了,本宫的思虑周全还不是被官家逼出来的,陛下不喜后宫繁务,情愿去征战疆场也不愿在禁中呆着,大小事情自然搁到了本宫身上不是。如今陛下一路凯歌,予可不能弱了天家威仪。此次辽人面呈国书,予自然是要去的。” 庞籍点头道:“如此甚好,老臣还担心太子年幼无法驾驭“猛兽”如今有娘娘砥砺前行,必将震慑辽人!” 王语嫣慈爱的摸了摸赵旭的头道:“太子虽然年幼,但却老成,为此本宫不知被官家诟病过多少回,官家也知道他小小的肩膀成受不起压力,可本宫没办法,如若旭儿不老成持重,如何面对辽人?如何面对朝野内外的臣子?他的肩膀即便再弱也要担负起未来的天下!即便官家恼怒本宫也依然要这么做。” 庞籍尴尬的站在一边,说实话这就不是他应该听的,但是皇后的话也有道理,太子肩膀上承担的东西就是要比其他皇子的多,他是大宋未来的皇帝,不是赵昀能比拟的。 “母后,您说的孩儿都知道,姐姐说我要承担的东西比他们的都大,也是因为如此她和弟弟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是孩儿过上好日子!” 赵旭一脸认真的对王语嫣这么说让一旁的庞籍一惊,太子小小年纪便有了一颗宽仁之心,这在天家是殊为难得的! 王语嫣苦笑着说道:“你姐姐倒是个偷闲人儿,她一个小女女的心思比你这个太子的还多,昀儿也是如此偏偏不让人省心!” 庞籍摸着胡子笑道:“非也,非也,越是如此越是省心啊!自古天家多纷乱,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之间兄友弟恭,与公主更是关系融洽,这样的天家您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王语嫣骄傲的说道:“这是自然,旭儿,昀儿两人可谓是亲如兄弟,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旭儿不骄,昀儿不争,此乃家国幸事。” 庞籍满意的离开,今天来的值了,这么多年来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亲近让许多人觉得好似作伪,但只有像自己一样走近了看的人才会知道其中真假。 见庞籍离开,赵旭抬头轻声对母亲问道:“母后,为何朝臣们总是喜欢试探?难道孩儿做的还不明显吗?” 王语嫣皱眉了许久突然想起赵祯的话,转头笑道:“因为这些人获得岁数太大了,经历过的事情也多,最喜欢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其实你和赵昀就是很简单的兄弟而已,而他们呢?则是会想你是不是装成很爱护弟弟,所以你以后听他们说话,看他们做事就找到最简单的地方便好,这样就不会被蒙蔽!” 赵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年幼的他哪里能理解母后说的话,他只是记住了一点,赵昀是自己的弟弟,赵灵是自己的姐姐,自己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对于明日辽朝使者的觐见,赵旭则是一点也不担心,年幼的他记住了父亲的话,他是天子的儿子,没人敢对他不敬,也没人可以吓到他! 赵旭摸了摸腰上的匕首,这是他和赵昀两人自己制作的,按照父皇的要求,匕首一定要锋利而不是华美,鳄鱼皮包裹的把手让他的瞬间获得力量。 “旭哥儿,旭哥儿快来……我的熊猫可是日渐大了,你们骑骑看。” 不远处的赵灵儿拉着弟弟赵昀的小手用力的对赵旭挥舞着,“阿姊等等,我马上就来!”赵旭急急的把前摆撩起掖好便追赶姐姐的脚步,宫中响起了很久没有的欢笑声…… 三才从角落里转了出来,望着向后苑飞奔的姐弟三人微微一笑:“官家的皇嗣们都渐渐长大了呢!连太子都坐朝监国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你倒是有闲工夫在这里发感慨,连个子孙根都没有的人就剩下羡慕了吧?” 三才不用回头都知道这种阴郁的声音是陈琳那个老不死的发出的,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道:“这些都是你杀的人,那一个有确凿证据?” 陈琳露出无齿的嘴笑了笑:“老夫可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觉得怀疑便除掉。他们一万条命也比不上禁中这几位的毫毛!明日可就是辽朝上国书的日子,你给老夫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三才点了点头,陈琳说的没错,现在谁也比不上禁中这几位来的重要,为此禁中少了百十号人算得上什么? “官家那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娘娘今天可是问了好多遍了,别看娘娘安稳如初,可心中却是焦急的很啊!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快快上奏娘娘也好让她安心才是,这段时间禁中的三位可是寝食难安嘞!” 陈彤望了三才一眼道:“官家一路凯歌,我大宋十万进军兵分三路向析津府开进,克易州,平范阳,临良乡,雄州保定军,保州金肃军也向北出击,拿下容城,新城,永清,固安,兵临安次,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出半月便能兵临析津府城下,拿下燕云不过尔尔!” 三才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大宋马上就要拿下燕云全境了?!陛下也快回来了!” 陈彤摇了摇头:“拿下燕云全境是快了,但陛下何日还朝还不知,陛下有谕,燕云之地固若金汤之后才会还朝。” “什么?!陛下归期遥遥,这……这如何是好……” 王语嫣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三才一惊,但陈琳早已知晓,转头微微叹息道:“娘娘莫要心急,陛下自有圣谕传来,请娘娘过目!” 王语嫣接过陈琳的手中的黄绢,展开便是赵祯潇洒飘逸的飞白体,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王语嫣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向后苑走去,她知道赵祯的意思了,如若不能把燕云打造的固若金汤,辽人还会随时叩边,整篇书信中没少提及思念,但最后官家还是决定要固守,等待大宋援军全数抵达,城池加固后再还朝。 第五百四十七章自取其辱 煌煌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高大雄伟的大庆殿展现了中原王朝的气势与威仪,耶律宗政与耶律查哥并肩而行,此时他们置身于大庆殿之前仿佛渺小的蝼蚁。 耶律宗政不是第一次来到大庆殿前的广场,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前几次他都是以胜利者的高高之姿前来,而这一次却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出现,即便怀中装着言辞犀利的斥责国书,也不能掩饰出他心中的无力。 来到殿门,耶律查哥望了一眼殿中站班的大宋文武群臣,小声对耶律宗政道:“兄长,眼前宋人排场甚大,怕是京朝官都来了……” 耶律宗政头也不会的说道:“有甚的关系?你要是担心便在我的身后,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了我等不成?” 走进大殿,两人明显感觉到大宋朝臣的目光不善,高傲的态度就像是当年辽朝自己的朝臣面对宋使。 两人上前对着坐在御座上的赵旭行礼道:“外臣耶律宗政,耶律查哥参见大宋太子殿下!” 赵旭还是第一次见到辽朝的使臣,好奇的看了看道:“平身,孤看尔等衣着礼仪皆与我大宋无异,不知在辽朝可是如此?” 庞籍一惊,怎么太子今天的第一句话就与昨日不同了? “启禀殿下,我大辽除了穿着以外,无论朝见还是朝会君臣礼仪与大宋无二。只不过我大辽更加尊崇孔孟之道,遵从华夏汉礼,乃一忠厚之国……” 耶律宗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旭打断:“我大宋乃汉室王朝,自不会比你辽朝差,外使何必说此怪异之言?” 耶律查哥心中怒气勃发,上前开口道:“那为何大宋乘人之危?趁我朝皇帝亲征西夏之时,挥兵北伐,越浣水,攻破飞狐城,继而北进燕云之地?” 随着他的话,满朝文武的心为之一提,没想到国书还未上,辽朝使者便把话题引到官家御驾亲征之事上去,将了年幼太子一军。 赵旭坐在御座上不舒服的扭了一下,身后的珠帘微响让他心中踏实下来,轻咳一声道:“不知你辽朝的法律可否健全?” 耶律查哥见赵旭转移话题,以为年幼的太子胆怯了,不敢直面自己的质问,想也不想的便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大辽为了适应契丹人与汉人共治,特意制定两部律法,以适合契丹人与汉人。” 赵旭点了点头道:“那如果有人偷窃别人财物献于主家,主家不归还还占为己有,是否应当治罪?” “当然要治罪,偷窃财物者以偷盗论处,主家隐瞒不到罪大恶极,当归还财物并赔偿……”耶律查哥说了两句便发现其中不妥,御座上的孩童正以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而大宋朝臣个个憋着笑意。 耶律查哥顿时不再说话,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孩童给耍了,满脸通红的强辩道:“燕云之地之重与财物如何相提并论?” “够了!”耶律宗政低声呵斥一声便上前道:“太子殿下恕罪,耶律查哥御前放肆了……” 赵旭摆了摆手道:“不放肆,不放肆,他说的很好啊!孤原先还觉得你辽朝没有完整的法制,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但即便你辽朝有此法制,为何却占我燕云之地?” 赵旭说完便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无碍,父皇说自己的东西自己去取便是,何必麻烦人家……” 大殿之中的朝臣已经快笑破了肚皮,个个憋着笑意不敢说话,身体仿佛是在跳舞一般颤抖。 而耶律宗政和耶律查哥则是又气又惊,气的是大宋太子这么说也意味着这是大宋强硬的态度,现在这样上不上呈国书也已经无所谓了,而惊讶的是年幼的太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如若长大便又是大宋的一位明君! 赵旭对一旁的三才挥了挥手道:“辽朝使臣把国书呈上来吧。” 耶律宗政无奈的从怀中掏出国书递给三才:“启禀太子殿下,我大辽与大宋乃是兄弟之国,自檀渊之战后两国互为睦邻,从未擅起刀兵,如今我大辽西征李元昊,为何大宋两面三刀对我大辽下手?” 赵旭露出奇怪的表情望着耶律宗政道:“当年檀渊之战也是你辽朝不宣而战的,如今我大宋以檄文通告燕云之地,诉其厉害,又有何不可?大国对弈本就是如此,哪有你辽朝可为而我大宋不可为的道理?!” 大殿中的文武群臣齐齐开口:“是何道理?!” 以往辽朝使臣态度居高临下,上殿的时候不是讨要岁贡便是指摘大宋的不是,如今有此机会定然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不知是被赵旭的话问住,还是被群臣的喝问震慑到,耶律宗政一时默然,一旁的耶律查哥焦急的望着自己的兄长,既然宋人态度强硬,那自己的态度便更不能示弱! 此时他只能听到耶律宗政沉重的呼吸声,最后猛然抬头道:“大宋的意思外臣已经知晓,必将报奏我皇,既然是大宋擅启刀兵,那我大辽便不再客气,战场上自见分晓!” “说得好!”一身清洌的女声在大庆殿中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身华服的皇后从珠帘后站起。 “我大宋官家励精图治,军民厉兵秣马,为的便是收回燕云故地,全我大宋金瓯。如今挥师北伐,上下一心必能扛鼎!予虽贵为皇后,却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一样,丈夫出征以凯歌相送,归朝则以祝酒相迎!你也能瞧得出,如今我大宋禁军势如猛虎,连破燕云数州之地,为免生灵涂炭你辽朝当早日撤走才是!” 面对王语嫣的强势,耶律宗政皱眉道:“枉你大宋号称天朝上国,如今却征伐兄弟之国,礼乐何在?道德仁义何在!” 王语嫣轻笑道:“兄弟之国?予还从未见过有哪家有占据兄弟之土而不还的事情,即便是兄弟之财也当掰扯清楚土地,何况是两国之间?燕云之地本就属我华夏,你契丹人占之不还也就罢了,如今我大宋自取有何不可?!这便是符合儒家礼法的!陛下曾有口谕留下,燕云之地不取则大宋永不安宁!”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外臣告退!” 耶律宗政稍稍行礼之后便退走,此时的他心中大骇,大宋皇帝的话说的很清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燕云十六州,自此才能免除边患。 辽朝稍有才学的人都清楚燕云之地对大宋的重要,也清楚它对辽朝的重要,一旦易主,面对大辽的将会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大宋,再欲南下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也不会有当初檀渊之战那般轻松了。 看来今天觐见完全是自取其辱,大辽何时开始以言语作武器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才是契丹人该去的地方! 第五百四十八章破竹之势 阔别已久的厮杀声在古老的幽州响起,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 幽州是汉人的叫法,而辽人则是把它称为析津府。 大宋的军队已经兵分三路,狄青所率领的左前锋已达良乡,曹玮率领的右前锋在接到赵祯的旨意后绕过析津府而挥兵北进至檀州密云。 同时赵祯的中军也已经到达了当初太宗北伐的溃败之地高粱河…… 只要赵祯再往北便是潞县,也就是后世的通县,可见此地距离析津府以不足十里。 如此大兵压境之下,整个析津府危如累卵,仿佛瞬间就会被大宋吞噬的一干二净,整个析津府共有三道防线,最外围的便是以飞狐城,归义城,永清,武清为力量的简单防线, 这几座城池人数不多,但贵在距离较近,可以相互驰援,而且城池都是后建而成,皆是城高壑深,一般很难攻破,为的便是拖住敌人的脚步。 但很可惜他们偏偏碰上的携带火炮的大宋军队,臼炮对城墙和防御工事的伤害远远大于普通的火炮,巨大的弹丸本就是城防的克星,而大宋并不需要完整的城墙,只需拔下据点便可,自有源源不断从国内赶来的十六卫接管城防和建设。 火炮这个跨越时代的产物突然在燕云大地上出现,辽人不知其厉害,即便有所传闻也是嗤之以鼻的,哪有能如天神一击般的攻城器具?要是真的有为何大宋早先不用?也从未听人提起? 于是乎,整个南京道的城防在大宋禁军所到之处变为齑粉,也使得原本的军事重镇范阳和固安被大宋轻松拿下。 巨大的臼炮伴随着如旱雷般的轰鸣向后猛然一退又被金属地爪扣住,在地上疯狂的跳了跳才平静下来,赵祯的耳朵已经出现蜂鸣声,嗡嗡的响个不停,自己不过是前来查看一下而已,谁能想到声音如此巨大? 掏了掏耳朵,赵祯看向远处的城墙,巨大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迎头撞上,这种抛射的臼炮弹丸重达几十斤,在经过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会更是不知几何……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城墙上的砖石飞溅而起成了锋利的杀人武器,赵祯的脸色狠狠的抖了抖,这样威力的臼炮连他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便是文明的力量,这便是科技的力量,对于大宋掌握这股恐怖的力量赵祯是庆幸的。 一炮之威恐怖如斯,大宋还没开进,不远处的安次城的城门就开了,这是大宋进攻有史以来,第一次辽人主动开门迎敌,看来他们也知道这城是守不住的。 不用赵祯说什么,大军自然正常运转,面对来势汹汹的辽人骑兵,大宋的中央禁军开始冲锋,他们皆是背嵬军中的精锐,主要负责保护皇帝的重任,见有人前来冲阵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大宋火德,以红色为本色,大军征伐的时候这些精锐的骑兵便分到了鲜红的斗篷,平时作为防寒保暖的衣物,一旦上了战场不光能增加气势还能形成有效的指挥作用,本军大阵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位置,以便支援或是进攻。 鲜红的斗篷,锃亮的板甲,无不显示他们的威武与精锐,板甲作为防护性能最好的盔甲向敌人展示了它的坚韧,便是长刀刺出,如果速度不够的情况下依然不能洞穿它。 钝器砸在上面会被突起的菱形纹和圆弧设计所吸收,除了五脏六腑受到震荡的咳上两声基本上没有大碍,短短的几个呼吸,背嵬军手中的战刀便轻松收割走敌人的生命,不会给他第二次击打的机会。 背嵬军势如猛虎,完全没有停顿的向前冲锋,手中的兵器上下翻飞一次又一次的带走鲜活的生命,直到他们杀透敌阵才会缓缓的停止前进,再向回冲杀。 辽人的骑兵和步卒顶不住这样强度的冲杀,大宋骑兵的损失不过了了,而他们这是死伤却是惨重,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下,许多辽人的精神开始崩溃,求生的欲望慢慢的战胜他们心中的坚持和荣耀,逆风局永远是最难打的。 见骑兵已经打出了大宋的气势,赵祯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剑,翻身上马的开始冲锋,一瞬间整个大宋中军如疯了一般开始向前厮杀,甚至出现不要命的打法,但即便如此,辽人依然没有任何便宜,大宋的护甲实在太过精良,长刀砍上去好一点的结果是被卡在板甲上,最要命的便是只能留下一道白痕,这时宋人手中锋利的横刀便会穿过他们的皮甲。轻松且迅速。 禁军们没办法不拼命,也没办不疯狂,官家的把出天子剑,连招呼都不打便向前冲去,如果他们的速度慢,气势不足,很可能会让官家直接面对敌人! 要知道这一战是人数旗鼓相当的战斗,一旦官家投入战阵,最坏的结果谁也不敢想象,夏竦疯了似得砍杀四周的辽兵,即便是他的亲兵都要躲着他一点,这时候的夏监军是最为狰狞可怖。 赵祯的龙旗被高高的举起,一时间大宋的军队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气势为之一提,开始了疯狂的厮杀,谁都不知赵祯的眼睛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他们知道只要自己奋勇杀敌就会被官家看见。 保护官家和获取军功,两者兼得岂不是顶顶好的事情?说不定就能利用这个机会一飞冲天了不是? 这段时间大家对皇帝已经有了初步了解,爱兵如子乃是真真切切的,高高在九天之上的官家居然能和将士们坐在一起,望着篝火畅想班师回朝后的未来,谁人回去该娶妻生子了,谁人回去可以减少多少税收,谁人回去可以转官价,等等这些,都是官家爱聊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没有保护官家的责任,将士们也要舍命去保护赵祯,这样的官家谁舍得让他死? 士为知己者死,这可不是说说的,赵祯的一举一动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地位,谁还敢说他们是贼配军?谁还敢说他么是厮杀汉?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们是官家心中的勇士,就单单这一点便足够了! 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击退辽人不过尔尔,连夏竦都被大军的气势所感染,须发皆张的挥剑嘶吼…… 第五百四十九章看不见的打击 残阳如血,挥洒在落日的战场上,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血色,乌鸦呱呱的叫声让人忍不住想把它驱散,但即便是人们如何驱赶也没用,食腐动物的天性便是如此。 大宋将士只能一遍遍的驱散这些讨厌的投机主义者,没办法,官家口谕便是要护卫这些尸体,无论辽人还是宋人皆要火化,大宋将士的骨灰自然会被带走,而辽人的只能用罐子装好,没有姓名,也没有标记…… 赵祯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毕竟对于生命的尊重是理所应当的,无论他是不是敌人都要得到尊重,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其目的和性质与大宋的士兵一样,在赵祯眼中他们都是纯粹的人。 对于这种人要给予应有的尊重和权利,即便他们战死也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赵祯的举动在大宋的将士们看来完全是仁的体现,也是他们骄傲的所在,夏竦望向赵祯的背影,此时的他认为官家此举为了避免疫病的成分要比仁义大得多,谁都知道大战之后尸体会腐烂,会产生疫病,官家这是最为简单的一举两得。 赵祯不得不承认夏竦的话是对的,但是看着夏竦奸诈的老脸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聪明人更容易死?” 夏竦哈哈大笑:“但老臣也知道聪明的臣子会受到官家的器重!否则老臣怕是已经死了千万回了!” “自卖自夸……” 赵祯撇了撇嘴但心中却是赞同的他的话,纵览本朝还真没一个两袖清风的废物,即便是贪腐的官员也是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他贪腐的来源都是通过自己能力所节省下的钱。 对于这样的人赵祯不知道该夸还是杀!也许这边是贪腐官员的聪明之处吧!同样的钱给没能力的人使用,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不够用,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但他的王牌却是两袖清风,这样的愚蠢还不如聪明的官员来的好,当然这种聪明不是用在欺上瞒下…… 见赵祯笑骂自己,夏竦自然不会担心,转头看了看凄凉的战场道:“官家,按照这样的速度,大军怕是不日便能抵达析津府城下,是中军先至还是等左右军到达之后在前往?” 赵祯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安次城道:“拿下安次城后你瞧瞧地图。” 夏竦走到御帐之前,此地已经成为白虎节堂,即便是赵祯身为皇帝也不能改变行辕的部署,白虎节堂象征着最高军权,必须牢牢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把安次城的标记涂成红色,夏竦猛然一惊,此时的舆图上已经鳞次栉比的出现三道环形,分别是大宋占领的辽朝城池,原本属于辽朝的三道防线变成了大宋的城池,以弧形包围着整个南京道乃至辽朝的南部地区。 这还是两路大军的功劳,狄青的左军和官家的中军已经有如此可喜的战绩,这对辽朝的打击实在是大,三道防御拿下,即便是大宋军队不再前进,也能很好的防守这些地方,利用山势与地形迫使辽朝不得轻易南下。 但让夏竦看不懂的是,为何曹玮的右军却已经打到了密云,要知道檀州距离析津府还要靠北,几乎算是燕云十六州中最北面的一座城池,此时拿下又有何意义,难道官家是想用曹玮的三万人防守此地以防辽人增援? 赵祯看出了夏竦的不解,指着密云道:“此地虽为险要,但要想拒辽人兵马却是不易,朕让曹玮守住密云不是为了放止辽人驰援,而是去接应一些人。” 夏竦奇怪的问道:“难道我大宋在辽朝还有其他兵马不成?宋小乙早已到达狄青所部的良乡了。” 赵祯笑道:“自然还有重要的兵马,他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比朕的十万大军给辽人的创伤还大!甚至可能使得辽朝内乱崩溃也说不定嘞!” 夏竦奇怪的问道:“看不见,摸不着?这……” 赵祯望着惊讶的夏竦,连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到商贾的价值,看来商人在大宋的地位还是有待提升啊!还好通过这次对辽人的经济打击应该会让朝臣对商贾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宋人对商贾有没有全新的认识并不是很重要,此时对宋人商贾恨之入骨的却是辽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辽朝的贵族和朝臣。 普通的辽人百姓已经过惯了苦日子,大宋商贾对他们的影响不过某些东西买不到而已,也仅此而已,但对辽朝的贵族来说却是不只如此。 精美的丝绸一夜之间不见了,瓷器也是亦然,更别提上好的红茶与做工精良的兵器,所有一切他们习惯东西都随之消失。 这是非常让人难受的事情,处处都是那么的不习惯,关键是从事手工业的匠人全数消失,可以说辽朝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手工业匠人,并且他们抵押给宋日升隆的东西全数被卖掉换成了金银,而日升隆的掌柜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资金是经济运行的重要环节,一旦缺失便会严重影响辽朝的经济运行,而宋小乙聪明的抽走了这重要的一环。 辽朝是游牧民族,在刚开始学习大宋的商业模式后,所有的资源都会不自觉的集中到上京城,可以说宋小乙几乎席卷了上京城所有的资金,这对辽人来说是最为沉重的打击,甚至许久都缓不过来。 当然不单单是宋小乙一个人,上京城中的大宋商贾也皆是如此,全部撤走资金和产业,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想尽一切办法转移活着毁掉。 他们的唯一目的地便是檀州的密云,宋小乙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选择走最危险的道路,用自己的日升隆来转移辽人的视线,但此时的辽人已经没有心思把力量放在追捕宋小乙和大宋商贾的身上了,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燕云之地对辽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曹玮率领的右军就是前往密云,在大宋商贾渗透的地方轻松拿下了此地,连曹玮都没想到进城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松,街上的百姓虽不至于夹道欢迎,但也没有多少仇视和排斥,平淡的好似在大宋境内进行普通的调防一般。 第五百五十章财帛动人心 原本曹玮还不明白官家为何让自己接应这些商人,可当看到大宋商人居然能让整个密云城变得如此友善之后立刻对他们另眼相看。 这还不单单的是友善的问题,甚至说这些商人策反了密云城的守将,望着眼前腆着脸谄笑的辽朝将领王显,曹玮从心中感叹大宋商人的强大。 眼前这个契丹人带着属下的部曲,全是身着宋人禁军的号服,不用说这些禁军的号服也是大宋商贾提供的,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宋小乙提供的,熟悉的黑红色号服让不少人觉得这是在驻防大宋国内的城池。 而这些身穿禁军号服的契丹人就是大宋的禁军,这种感觉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要不是契丹人独特的发型大宋禁军还真是很难区别他们。 葛掌柜在大军入城的时候便站在前面相迎,当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曹玮出现后,立刻带领大宋的商贾前去拜会,毕竟是大宋的枢密使,仅次于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存在,自然要好好客套一番。 毕竟他们手中的军功还要靠这位向官家报上去嘞! 曹玮自然能看见葛掌柜一行,从他们特有的商人打扮便一下认出了他们,心中稍稍感慨便翻身下马,对于这些兵不血刃便拿下密云城的能人,他一个枢密使也要给予尊重。 “诸位便是我大宋在辽朝的“强兵悍卒”啊!失敬失敬!” 强兵悍卒?!葛掌柜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大笑:“曹枢密玩笑了,我等一届商贾,入不得高堂,出不得抬轿,如何算是强兵悍卒?” 曹玮微笑着说道:“诶!此言差矣,我大宋的虎狼之师破城都需三日之功,尔等却却让我轻松拿下密云城,这不是强兵悍卒是什么?” 曹玮的平易近人让大宋的商贾瞬间就获得了好感,客气的与曹玮等人寒暄,双方也算是正式会面,完成了官家所交代的任务,心情自然大好。 而此时辽人将领王显也跟着凑了上来,指了指身后的部曲道:“诸位义士,不知我等该如何安排,如今天朝上兵已经接管了密云城,而我等的家小也在城中,算不算的上是宋人?还请曹枢密使给我等落上户籍,以便日后生活……”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奇事!~ 曹玮一时间呃呃呃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契丹人吗?这是辽人的守军吗?他一路上从香河,三河,平谷,行唐打过来,几乎每到之处都有殊死反抗,每一场战斗都可谓是惨烈的,但到了最后的终点密云城却是如此光景。 非但没有任何阻挠,甚至这些契丹人还催促自己给他们落上大宋的户籍,好让他们谋生…… “尔等在军营中等候,本将自会给尔等户籍,无需多虑,你便是此地的守将王显吧?随本将来!” 王显兴奋的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亲兵道:“你带人回营,把大宋……不对,把我们商贾带来犒赏分发下去,让咱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告诉他们咱们现在就是宋人了!” 曹玮惊奇,但葛掌柜等人却没有一点惊讶领着曹玮前往密云城的府衙中饮宴,顺便交流一下感情,这是古老的文化,无论在辽朝还是在大宋都通用。 分宾落座后酒宴开始,再怎么说密云也是汉家故土,这里一切和大宋国内是那么的相像,无论建筑与酒水食物,解释大相径庭,当然其中稍稍融入了一些草原文化在其中。 有王显在,不少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酒桌上充满了客套,寒暄一会后,曹玮开口道:“老夫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契丹人要入我大宋户籍,难道你们以后不打算再重拾兵戈了吗?” 王显摸了一下胡子上的酒水,摇头苦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我等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事了,上不得马,提不得刀,真要和你大宋的悍卒拼杀定然是要吃亏的,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归顺大宋,我等也不能再持兵戈了,毕竟你大宋的文臣连你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我们吗?” 虽然王显说的是实话,可曹玮依然被戳中心中的痛,一时间闷头喝酒去了,而葛掌柜看到其中的尴尬,笑着说道:“大宋如此之大,你们大可用这些钱财去做别的事情,如今大宋运输快捷,不如你们就做一个镖局如何?几千人分散到大宋各处,也还有不少,这可是难得的,一般的镖局可没有你们这样的规模嘞!” 王显岂能不知这是分散他们契丹人的计策,但他也看到了其中的实惠,稍稍考虑一番便道:“如此甚好,如若成功大宋可没几个镖局能有我们的大嘞,只不过皇帝陛下能允许我等开设镖局吗?” 一旁的王掌柜笑道:“如何不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入了我大宋户籍的,一旦如此你们便是我大宋百姓,自然享受大宋百姓的权利,成立镖局有何不可?但唯独不能有非分之想,否则我等也要受到牵连嘞!” 王显连连摆手道:“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等已经落籍大宋,如何还会参与乱七八糟的事情。” 曹玮开口道:“如此甚好,你我满饮此杯!” 这一顿酒王显喝的很高兴,纠结多时的问题终于被解决,他们获得了和送来了一样的户籍,那以后他们便能以宋人自居了,只要把自己的头发留长,再换上宋人的衣服,他们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 待王显走后,曹玮这才开口对葛掌柜等人问到:“老夫实在费解,你们是如何兵不血刃的拿下密云城的?” 葛掌柜等人相视一笑道:“其实很简单,让王显和他们的属下看到宋辽两国的差距,并且给出相当多的好处,这段时间我们大宋的商贾可没少往这密云城投钱嘞!” 曹玮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密云城和辽朝的其他城池不同,不光商业发达,而且有着相当多的酒馆茶肆,连商号都是如此众多,原来是这些商人早就有的准备! 这就是最简单的便向贿赂,财帛动人心啊! “那给他们落籍的事情是谁的主意?”曹玮连忙追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宋小乙私自许诺的吧?要真是如此回朝的时候他定然会被文臣的口水淹了。 葛掌柜等人笑道:“自然是官家,如此重要的事情非官家不可做主啊!” 曹玮提起的心落地,也对,宋小乙可没有如此大胆,也只有官家才有这样的权利和魄力,对这些契丹人照收不误。 第五百五十一章输赢未定 原本曹玮还不明白官家为何让自己接应这些商人,可当看到大宋商人居然能让整个密云城变得如此友善之后立刻对他们另眼相看。 这还不单单的是友善的问题,甚至说这些商人策反了密云城的守将,望着眼前腆着脸谄笑的辽朝将领王显,曹玮从心中感叹大宋商人的强大。 眼前这个契丹人带着属下的部曲,全是身着宋人禁军的号服,不用说这些禁军的号服也是大宋商贾提供的,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宋小乙提供的,熟悉的黑红色号服让不少人觉得这是在驻防大宋国内的城池。 而这些身穿禁军号服的契丹人就是大宋的禁军,这种感觉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要不是契丹人独特的发型大宋禁军还真是很难区别他们。 葛掌柜在大军入城的时候便站在前面相迎,当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曹玮出现后,立刻带领大宋的商贾前去拜会,毕竟是大宋的枢密使,仅次于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存在,自然要好好客套一番。 毕竟他们手中的军功还要靠这位向官家报上去嘞! 曹玮自然能看见葛掌柜一行,从他们特有的商人打扮便一下认出了他们,心中稍稍感慨便翻身下马,对于这些兵不血刃便拿下密云城的能人,他一个枢密使也要给予尊重。 “诸位便是我大宋在辽朝的“强兵悍卒”啊!失敬失敬!” 强兵悍卒?!葛掌柜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大笑:“曹枢密玩笑了,我等一届商贾,入不得高堂,出不得抬轿,如何算是强兵悍卒?” 曹玮微笑着说道:“诶!此言差矣,我大宋的虎狼之师破城都需三日之功,尔等却却让我轻松拿下密云城,这不是强兵悍卒是什么?” 曹玮的平易近人让大宋的商贾瞬间就获得了好感,客气的与曹玮等人寒暄,双方也算是正式会面,完成了官家所交代的任务,心情自然大好。 而此时辽人将领王显也跟着凑了上来,指了指身后的部曲道:“诸位义士,不知我等该如何安排,如今天朝上兵已经接管了密云城,而我等的家小也在城中,算不算的上是宋人?还请曹枢密使给我等落上户籍,以便日后生活……”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奇事!~ 曹玮一时间呃呃呃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契丹人吗?这是辽人的守军吗?他一路上从香河,三河,平谷,行唐打过来,几乎每到之处都有殊死反抗,每一场战斗都可谓是惨烈的,但到了最后的终点密云城却是如此光景。 非但没有任何阻挠,甚至这些契丹人还催促自己给他们落上大宋的户籍,好让他们谋生…… “尔等在军营中等候,本将自会给尔等户籍,无需多虑,你便是此地的守将王显吧?随本将来!” 王显兴奋的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亲兵道:“你带人回营,把大宋……不对,把我们商贾带来犒赏分发下去,让咱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告诉他们咱们现在就是宋人了!” 曹玮惊奇,但葛掌柜等人却没有一点惊讶领着曹玮前往密云城的府衙中饮宴,顺便交流一下感情,这是古老的文化,无论在辽朝还是在大宋都通用。 分宾落座后酒宴开始,再怎么说密云也是汉家故土,这里一切和大宋国内是那么的相像,无论建筑与酒水食物,解释大相径庭,当然其中稍稍融入了一些草原文化在其中。 有王显在,不少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酒桌上充满了客套,寒暄一会后,曹玮开口道:“老夫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契丹人要入我大宋户籍,难道你们以后不打算再重拾兵戈了吗?” 王显摸了一下胡子上的酒水,摇头苦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我等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事了,上不得马,提不得刀,真要和你大宋的悍卒拼杀定然是要吃亏的,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归顺大宋,我等也不能再持兵戈了,毕竟你大宋的文臣连你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我们吗?” 虽然王显说的是实话,可曹玮依然被戳中心中的痛,一时间闷头喝酒去了,而葛掌柜看到其中的尴尬,笑着说道:“大宋如此之大,你们大可用这些钱财去做别的事情,如今大宋运输快捷,不如你们就做一个镖局如何?几千人分散到大宋各处,也还有不少,这可是难得的,一般的镖局可没有你们这样的规模嘞!” 王显岂能不知这是分散他们契丹人的计策,但他也看到了其中的实惠,稍稍考虑一番便道:“如此甚好,如若成功大宋可没几个镖局能有我们的大嘞,只不过皇帝陛下能允许我等开设镖局吗?” 一旁的王掌柜笑道:“如何不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入了我大宋户籍的,一旦如此你们便是我大宋百姓,自然享受大宋百姓的权利,成立镖局有何不可?但唯独不能有非分之想,否则我等也要受到牵连嘞!” 王显连连摆手道:“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等已经落籍大宋,如何还会参与乱七八糟的事情。” 曹玮开口道:“如此甚好,你我满饮此杯!” 这一顿酒王显喝的很高兴,纠结多时的问题终于被解决,他们获得了和送来了一样的户籍,那以后他们便能以宋人自居了,只要把自己的头发留长,再换上宋人的衣服,他们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 待王显走后,曹玮这才开口对葛掌柜等人问到:“老夫实在费解,你们是如何兵不血刃的拿下密云城的?” 葛掌柜等人相视一笑道:“其实很简单,让王显和他们的属下看到宋辽两国的差距,并且给出相当多的好处,这段时间我们大宋的商贾可没少往这密云城投钱嘞!” 曹玮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密云城和辽朝的其他城池不同,不光商业发达,而且有着相当多的酒馆茶肆,连商号都是如此众多,原来是这些商人早就有的准备! 这就是最简单的便向贿赂,财帛动人心啊! “那给他们落籍的事情是谁的主意?”曹玮连忙追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宋小乙私自许诺的吧?要真是如此回朝的时候他定然会被文臣的口水淹了。 葛掌柜等人笑道:“自然是官家,如此重要的事情非官家不可做主啊!” 曹玮提起的心落地,也对,宋小乙可没有如此大胆,也只有官家才有这样的权利和魄力,对这些契丹人照收不误。 第五百五十二章“赵二爷爷”留下的难题 析津府乃是辽朝整个南京道最为重要的州府,此地乃是南京道的交通枢纽,有四通八达的航运和陆运,更为重要的是此地乃是整个燕云的中心。 北有香山为依靠,南有玉河为屏障,地势险要自不用说,更是汇集辽朝南京道的精华所在,无论农业还是工商业都极为发达,不光是对南京道来说,即便是相对于整个辽朝来说都是最为繁华的地方。 此地不光有汉人聚居,还有不少的契丹人,当然其中也包括契丹贵族,南京不是白说的,它了可是辽朝的陪都之一,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此地也是整个燕云汉人的中枢所在,对于辽朝的汉人来说,析津府在谁的手中他们就是谁的子民,在辽则归附辽人,在宋则重归宋廷。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太宗当年北伐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两次败北,汉人从小便会接受儒家的传统思想,把汉人的大宋当作正统王朝。 太宗北伐的时候不少当地的汉人百姓帮助过北伐的宋军,可宋军不争气,也可以说太宗不争气,最后输的是那么的彻底,以至于曾经帮助过大宋的汉人遭到了灭顶之灾。 对于里通外国的行为,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能容忍的,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今后还不知道会怎样,所以那些帮助大宋的汉人受到了非人的虐杀,无头的尸首堆积如山,而他们的头颅都被堆积城一座京观。 自此以后燕云之地的汉人便绝了帮助大宋的心思,无论大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除非能拿下析津府乃至整个燕云全境,否则他们绝不会去白白送死,毕竟他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以后也要生活下去。 赵祯特别理解此地百姓的想发,以至于不让军队和士兵靠近附近的村庄县城,只要是闭门不出的村庄,大宋进队在搜寻一遍没有发现辽人后便会悄然撤走,不打扰一户人家,即便是看到有人出来也会微微摇头拒绝帮助。 一旦这个村庄有人帮助大宋的军队,无论是多少人,都会连累整个村庄倒霉,全村上下说不定会被辽人报复的屠杀一干二净,这也是赵祯从归属大宋的城镇中所打听到的消息。 大宋的军队已经兵临析津府,赵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战术,对析津府附近的村,镇,县,城进行了逐一的扫除,直到确认其安全后才会放过。 战争到达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白热化,辽朝的军队不可能不知道赵祯的御驾亲征,也不可能没有动作,但迟迟没有出现必有原因。 赵祯相信冲突的爆发点便在咫尺之遥的析津府。 赵祯站在辽人的角度开始分析,一旦遇到难题的时候,赵祯都喜欢换位思考,要对敌人做出客观的评价和描述其实很难,毕竟谁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己方占据优势,而这种想法却愚蠢至极…… 宋军将领中已经有不少人觉得辽朝愚蠢,在他们看来大宋越过宋辽边界的时候就应该对大宋发动致命打击,赵祯听到这种想法后嗤之以鼻。 如果辽人有那本事,自己为何要在辽军深陷西征泥潭的时候出手?这些都是辽人事后才知道的,即便知道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整顿军备调兵南下之类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时间。 这些军中的将领还有不少是出自军武院这样的高等武将学府,赵祯觉得他们不少人都是事后诸葛亮,不结合实际去考虑问题,老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应该怎样怎样,这样不吃败仗才怪嘞! 手里拿着小旗在析津府的沙盘上不断比划,最后赵祯实在找不出辽人会躲藏在哪里给自己致命一击,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完全足够辽人发动军队的了,辽人骑兵的作战习惯是自备军需,就食于敌,这样甩掉后勤的策略对于防御战来说是最为有优势的。 一旦战争打响,辽朝的骑兵应该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燕云之地,并与大宋军队展开决战,可是如今宋军连克燕云七府十一县,辽朝连续丢失易州,涿州和檀州,三周之地,并且远在东面的蓟州也算是孤悬海外,必是大宋的囊中之物。 南京道虽然是燕云十六州的一部分,但确实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唯一能和南京析津府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西京大同府了,那里是辽朝在燕云十六州的又一重要地区。 大宋军队先南后西的政策和当年太宗的一样,即便是大纵深作战,也不可能从所有临近之地发兵,这对于大宋来说兵力会十分分散,而分散的代价便是各个击破。 赵祯此次既要实行快速的大纵深作战,又要稳扎稳打,他可不想重蹈当年高粱河的覆辙。那一战宋军虽然是以疲敝之师连续作战,但在战争之初确实是势如破竹。 而反观契丹,在宋军进军之时,军民望风而降,幽州百姓甚至以牛酒迎犒王师,这说明辽朝在燕云一带的统治已经基本瓦解。 如果说大宋曾经有一次最接近收复燕云十六州,那肯定就是高梁河。 可惜,高梁河最终还是以惨败而告终。 高梁河一战,对宋辽双方的影响都是极其深刻的,从大宋一方来说,从此再也不敢进行这种大纵深的军事突破,换言之,爷爷赵二的胆子被吓破了。 而对辽方来说,完全建立了对宋军的心理优势,而燕云一带的军民也再不敢对宋军寄以期望。 这种微妙的变化在后来的雍熙北伐时也有体现,对大宋和赵二来说,在战略上只敢采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方式,同时大宋朝野上下还寄希望于燕云百姓的响应。 但他们没有想到,经过高梁河的惨败后,燕云人民已经不可能象当初那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因此在雍熙北伐的过程中,再也没有了辽国官军闻风而降的景象,相反,每下一城都必须经过血战。 即使有投降的,也是在经过恶战后的被迫行为,这也使得赵祯此次御驾亲征的难度有所增加,太宗这位“二”的很厉害的爷爷给他留下了相当大的难题。 第五百五十三章狄青的情商 赵祯的这次北伐是建立在国内经济,科技,军事,补给等一系列远胜与辽朝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赵祯挑选的时机非常好,辽朝对西夏作战处于劣势的时候,赵祯率领大军悍然越过宋辽边界剑指燕云。 当然赵祯不否认这行为是背后捅刀子,可大宋从未把辽朝看作是兄弟之国,之所以如此相称主要还是那场胜利却付出代价的檀渊之盟。 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旦丢失,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赵祯可不想在丹青史书上留下自己错失良机致使大宋没有收复燕云的机会,他可是知道后世人的嘴毒得很嘞! 最佳的时机,最佳的军队,最佳的补给,赵祯就不相信大宋没有收复燕云的可能,即便是笼罩在大宋头上的诅咒赵祯也要打破它! 站在沙盘前,赵祯把可能出现辽军的位置插上黑色的旗帜,大宋火德以红旗为军,辽朝自认为能克宋的火德一直用代表水德的黑色,自然在沙盘上便是黑色,但在赵祯看来火大则水涸,相互之间乃是相克的。 辽人是必须来救援析津府的,这是南京道的重要府城也是辽朝的陪都,一旦被大宋攻克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南京道都会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 虽然辽朝南京道是燕云的一部分而已,可这一部分对辽朝来说太过重要,商业,科技,农耕发达的南京道一旦沦陷,对整个辽国的士气打击可为是毁灭性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宋便可长驱直入燕云其他州府。 在沙盘上比划半天的赵祯头也不抬的对狄青问到:“汉臣你来看看沙盘,你觉得辽人会从何处来援?” 狄青皱眉在沙盘左右来回渡步,他和赵祯不同,没有在可能的地方随意插上旗帜,而是把赵祯的旗帜都扒掉唯独留下昌平的旗帜道:“臣以为必是昌平!” 赵祯顿时沾沾自喜的说道:“你和朕的想法一样,昌平距离析津府最近,且是我军唯一没有攻克的州府,辽军到达昌平后前面便是一马平川,可随时驰援析津府!”狄青的话让赵祯觉得自己的军事才能也是不的嘛,谁说皇帝只有大局观而没有统兵作战的能力,赵二爷爷留下的帽子终于被自己摘掉了! 但狄青接下来的话让赵祯老脸一黑:“臣以为此地与其说是距离析津府最近不如说是距离居庸关最近……” 嘎……赵祯脸色不善的望向狄青,这白面小子居然真的不给自己一点脸面,如此直来直去的话也不考虑皇帝的感受,难怪会被朝臣们排挤不是没有原因啊,情商是硬伤! 此时的狄青根本就没有注意赵祯的郁闷的表情,指着居庸关道:“此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可谓是易守难攻,且此关城早在春秋时期便是燕国的咽喉要道,经过汉唐修建之后已然是一座颇具规模的雄关。辽人如若从此出兵近可保昌平不失,远可驰援析津府!” 赵祯仔细观察沙盘还真是如狄青所说,通过狄青的分析和讲述,居庸关道昌平再到析津府的地形生动的展现在赵祯的眼前,沙盘不再是死物,而是变成立体的一般,事无巨细一览无余,每一个小道,每一个沟壑,每一个山丘都有它的作用。 果然是狄青狄汉臣,通过简单的沙盘便能分析出辽军必经之路,看似小小的猜测却能影响整个战局,赵祯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此时的地方仿佛察觉到自己这么说是对官家的否定,想了想道:“官家猜测也不是不对,只不过官家登高临远如云端之日……” 这时候挽救还有用吗? 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汉臣啊!以后即便要否定某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先想一下自己的措辞,你知不知道朕本来是想夸赞你的,可你的一番话让朕觉得自己很愚蠢,先别急着解释,你可知道在朝为何受到排挤,即便是武将同僚也不喜与你为伴?” 狄青红着脸道:“臣说话难听……” 赵祯摇了摇头:“非也!你不是说话难听,而事情上太低,你知不知道为何朕把你招到中军?” 官家的跨越式问题让狄青摸不着头脑,小心的回答道:“官家想历练臣?”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还需要历练?这几年你征伐不断,用兵之道无人能出你右,可以说你狄青便是我大宋将来的柱石!此次调遣你到中军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让你指挥这次攻城之战!” 赵祯的话让狄青又惊又喜,这不是让自己和官家抢功劳吗?但这一战的意义非凡,他纠结半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狄汉臣啊狄汉臣!你就是个不知人情的傻子,朕调遣你来是让你攻城不假,可更为重要的是让你和夏竦学习如何当官!否则你这一战即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获得相应的犒赏,情商是个好东西,朕希望你能有……” 狄青此时在明白赵祯的良苦用刑,即便是他这种不通世事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更知道夏竦是出了名的官场老狐狸,要是能从夏竦那里学的人情往来,也是一件对他大有裨益的事情。 “臣谢官家栽培!” 感动万分的狄青眼圈一红,自己本事一个看守仓库的小校,一路上都是官家提拔才有今天的地位才能施展自己的所学,如今大战在前,官家担心的依然是自己不通人情世故,生怕自己吃亏,有这样的帝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视为知己者死,狄青早已把自己货与帝王家了! 其实赵祯的目的很简单,帮助狄青就是在帮助自己和大宋,这样有勇有谋的武将在朝中遭到排挤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赵祯可不想他如历史上一般遭受猜忌排挤郁郁而终。 狄青为人缜密寡言,谋事必先仔细考虑成功的把握,选准制胜的机会然后进行。行军打仗,先整顿队伍,明确赏罚,又与士兵同艰共苦,这样一个良将怎么能遭受别人猜忌的屈辱? 这样一个沙场将军怎能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赵祯心中一万个不答应,自己就是要保护狄青,就是要让他成为军中的军神! 即便是他成为了军神,也是自己这个圣君明主造就的,狄青这样重视名节的人岂能有谋逆的可能?俗话说捧得越高造反的风险就决大,造反的可能就越小,这是赵祯的御下之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辽人的惊讶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宋辽两国的国力,因为是秋季用兵,时间过的飞快,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宋的军队非但没有停息,而是开始加速进攻,这是让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毕竟年关将至的时候,士兵的厌战情绪便会成倍增加,思乡之情愈加浓烈,可大宋的军队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加快脚步向析津府集结,这架势仿佛对析津府势在必得啊! 耶律宗真早已收到前线战报,心中的愤怒快要点燃了他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声整个上京的宫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辽朝的臣子们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陛下的宽仁大度之名不弱于大宋天子,但伴君如伴虎,越是宽仁大度发起脾气来越可怕,西夏一战大辽损失数万精锐,连契丹贵族都被李元昊俘虏数十人,陛下也是在御帐骑兵的保护下堪堪逃了回来,这本就是奇耻大辱,谁知大宋挥兵北伐,让大辽接连受到重创! 更加让人又气又惊的是宋人的作战能力,从飞狐城逃出来的残兵败将一路上都在宣扬大宋有天神相助,攻城拔寨不过弹指之间,这群该死的蠢货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居然连鬼神都用上了! 耶律宗真舒缓了一下胸中的愤怒,转头对跪在大殿之上的耶律宗信道:“拔石,你在飞狐城担任副将,可知飞狐城破的全部经过?速速道来!” 耶律宗信见皇帝叫自己的小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说明皇帝不打算治罪与自己,躬身行礼后回忆的说道:“此次宋人来犯与往昔不同,准备万全,进退有序,何况是在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下!宋军将士的战意远胜平常,而且……” “耶律宗信你这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亏你还是耶律隆运的儿子却像豺狗一样给他丢脸!为何耶律英战死而你却能囫囵的回来?莫不是临阵脱逃不成?!”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难听的话如刀剑一般向耶律宗信袭来,他是最得帝王喜爱与其中的,许多人早已嫉妒的不行,凭什么他汉人的子孙比契丹贵族还受宠?难道就是因为萧太后曾与韩德让入居帐中,同卧同起,共案而食? 此时的耶律宗真心中也开始微微有些怀疑,但毕竟耶律宗信是他最看重的年轻才俊,萧太后更是他的祖母岂能让人如此攻击。 “都住口,一切皆要听拔石如何说,他是唯一在飞狐城参加过守城的将领,也是唯一知道大宋战力如何的将领!除他之外谁说的清楚?!” 耶律宗真的话让许多还打算发难的人悻悻然的闭嘴,看来皇帝对耶律宗信的偏袒还不止一星半点…… 耶律宗信再次躬身道:“臣是撤走了这点无可厚非,但臣是撤走并非逃走,当时大宋的军队已经轰塌了飞狐城的南墙,大辽的勇士们举刀拼杀无人后退,我与守将耶律英亦然。但在最后的危难之间,守将耶律英命我撤走,无比把飞狐城的战报如实向陛下交代,否则臣定然誓死不退!” 慷慨的话语和激荡的声音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此时的耶律宗信已经怒发冲冠眼眶微红,这是草原男儿心中的憋屈,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出的话。 耶律宗真已经被耶律宗信的表演所征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拔石受苦了……耶律英何在?” 说道耶律英,耶律宗信的脸色一白,回想起当时准备和他一起逃走的耶律英的惨状,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被大宋砲石而裂之!” 大殿之上哗然……被砲石而裂?什么意思,在战场上最多被砲石砸死,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砲石砸裂开的…… 见众人哗然,上首的皇帝眼睛中露出惊奇,耶律宗信脸色苍白的说道:“诸位是没有见识过大宋砲石的威力,进入天神一击,如雷轰鸣,砲石飞射,一时间糜烂百米,房倒屋塌,樯橹四分五裂,人则为肉泥……也就是这个闻所未闻的器械导致我南京道诸多城寨在转瞬间失守易主!” 他的话让大殿上许多人惊讶万分,经过他之前的表演铺垫许多人都认为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但这不代表就会百分之百的相信他,按照他的描述这与天神的力量无异,难道说那些溃兵的话是真的?但这也太过荒唐了! 耶律宗真惊讶的问到:“什么样的器械会有如此威力?你可瞧见了?” 耶律宗信摇头道:“臣并未见到……” 满朝哗然,你刚刚还口口声声的说大宋的攻城器械威力如何了得,现在又说没见到?许多人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编造借口罢了! 在满朝的质疑声中,耶律宗信开口道:“虽然臣未见实物,但臣见到了砲石,而且让亲兵一路带了回来,请陛下允许臣在大殿之中呈上!” 大殿上的质疑声为之一收,耶律宗信还带是把东西带来了,那就说明此话是真,再结合溃兵的说法,定然是不会有假,毕竟不会所有人都陪同他耶律宗信撒谎。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道:“呈上来吧!朕倒是要看看大宋用什么东西能把我大辽的城墙击毁!” 当侍卫抱着一个浑圆的铁疙瘩出现的时候满朝都发出哈哈大笑,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大的能耐?别说击毁城墙,就是一般的院墙都不一定能砸坏嘞! 耶律宗真指了指铁质的炮弹对耶律宗信道:“就是这个小东西?!”见他点头肯定,又对萧惠问道:“韩王你看一这东西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连耶律宗真都不相信这小铁球能对飞狐城造成多大伤害,他也开始怀疑耶律宗信说的话了。 萧惠领兵打仗多年,虽然西夏一战他失败了,可最起码的军事常事他还是有的,接过铁球看了看皱眉道:“如若用抛石车应该比普通石弹威力更大,但要轰塌城墙还是不够的……” 耶律宗信插嘴道:“并非如此,宋人在发射砲石的时候伴随巨大的轰鸣,声如旱雷震撼苍宇!且这只是较小的砲石,还有更大更重的如寒瓜大小,威力更为惊人!” 张俭接过看了看,很快被炮弹上的黑色印记所吸引,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惊叹道:“这是火药!” 第五百五十五章人总是有私心的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宋辽两国的国力,因为是秋季用兵,时间过的飞快,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宋的军队非但没有停息,而是开始加速进攻,这是让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毕竟年关将至的时候,士兵的厌战情绪便会成倍增加,思乡之情愈加浓烈,可大宋的军队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加快脚步向析津府集结,这架势仿佛对析津府势在必得啊! 耶律宗真早已收到前线战报,心中的愤怒快要点燃了他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声整个上京的宫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辽朝的臣子们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陛下的宽仁大度之名不弱于大宋天子,但伴君如伴虎,越是宽仁大度发起脾气来越可怕,西夏一战大辽损失数万精锐,连契丹贵族都被李元昊俘虏数十人,陛下也是在御帐骑兵的保护下堪堪逃了回来,这本就是奇耻大辱,谁知大宋挥兵北伐,让大辽接连受到重创! 更加让人又气又惊的是宋人的作战能力,从飞狐城逃出来的残兵败将一路上都在宣扬大宋有天神相助,攻城拔寨不过弹指之间,这群该死的蠢货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居然连鬼神都用上了! 耶律宗真舒缓了一下胸中的愤怒,转头对跪在大殿之上的耶律宗信道:“拔石,你在飞狐城担任副将,可知飞狐城破的全部经过?速速道来!” 耶律宗信见皇帝叫自己的小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说明皇帝不打算治罪与自己,躬身行礼后回忆的说道:“此次宋人来犯与往昔不同,准备万全,进退有序,何况是在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下!宋军将士的战意远胜平常,而且……” “耶律宗信你这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亏你还是耶律隆运的儿子却像豺狗一样给他丢脸!为何耶律英战死而你却能囫囵的回来?莫不是临阵脱逃不成?!”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难听的话如刀剑一般向耶律宗信袭来,他是最得帝王喜爱与其中的,许多人早已嫉妒的不行,凭什么他汉人的子孙比契丹贵族还受宠?难道就是因为萧太后曾与韩德让入居帐中,同卧同起,共案而食? 此时的耶律宗真心中也开始微微有些怀疑,但毕竟耶律宗信是他最看重的年轻才俊,萧太后更是他的祖母岂能让人如此攻击。 “都住口,一切皆要听拔石如何说,他是唯一在飞狐城参加过守城的将领,也是唯一知道大宋战力如何的将领!除他之外谁说的清楚?!” 耶律宗真的话让许多还打算发难的人悻悻然的闭嘴,看来皇帝对耶律宗信的偏袒还不止一星半点…… 耶律宗信再次躬身道:“臣是撤走了这点无可厚非,但臣是撤走并非逃走,当时大宋的军队已经轰塌了飞狐城的南墙,大辽的勇士们举刀拼杀无人后退,我与守将耶律英亦然。但在最后的危难之间,守将耶律英命我撤走,无比把飞狐城的战报如实向陛下交代,否则臣定然誓死不退!” 慷慨的话语和激荡的声音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此时的耶律宗信已经怒发冲冠眼眶微红,这是草原男儿心中的憋屈,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出的话。 耶律宗真已经被耶律宗信的表演所征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拔石受苦了……耶律英何在?” 说道耶律英,耶律宗信的脸色一白,回想起当时准备和他一起逃走的耶律英的惨状,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被大宋砲石而裂之!” 大殿之上哗然……被砲石而裂?什么意思,在战场上最多被砲石砸死,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砲石砸裂开的…… 见众人哗然,上首的皇帝眼睛中露出惊奇,耶律宗信脸色苍白的说道:“诸位是没有见识过大宋砲石的威力,进入天神一击,如雷轰鸣,砲石飞射,一时间糜烂百米,房倒屋塌,樯橹四分五裂,人则为肉泥……也就是这个闻所未闻的器械导致我南京道诸多城寨在转瞬间失守易主!” 他的话让大殿上许多人惊讶万分,经过他之前的表演铺垫许多人都认为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但这不代表就会百分之百的相信他,按照他的描述这与天神的力量无异,难道说那些溃兵的话是真的?但这也太过荒唐了! 耶律宗真惊讶的问到:“什么样的器械会有如此威力?你可瞧见了?” 耶律宗信摇头道:“臣并未见到……” 满朝哗然,你刚刚还口口声声的说大宋的攻城器械威力如何了得,现在又说没见到?许多人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编造借口罢了! 在满朝的质疑声中,耶律宗信开口道:“虽然臣未见实物,但臣见到了砲石,而且让亲兵一路带了回来,请陛下允许臣在大殿之中呈上!” 大殿上的质疑声为之一收,耶律宗信还带是把东西带来了,那就说明此话是真,再结合溃兵的说法,定然是不会有假,毕竟不会所有人都陪同他耶律宗信撒谎。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道:“呈上来吧!朕倒是要看看大宋用什么东西能把我大辽的城墙击毁!” 当侍卫抱着一个浑圆的铁疙瘩出现的时候满朝都发出哈哈大笑,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大的能耐?别说击毁城墙,就是一般的院墙都不一定能砸坏嘞! 耶律宗真指了指铁质的炮弹对耶律宗信道:“就是这个小东西?!”见他点头肯定,又对萧惠问道:“韩王你看一这东西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连耶律宗真都不相信这小铁球能对飞狐城造成多大伤害,他也开始怀疑耶律宗信说的话了。 萧惠领兵打仗多年,虽然西夏一战他失败了,可最起码的军事常事他还是有的,接过铁球看了看皱眉道:“如若用抛石车应该比普通石弹威力更大,但要轰塌城墙还是不够的……” 耶律宗信插嘴道:“并非如此,宋人在发射砲石的时候伴随巨大的轰鸣,声如旱雷震撼苍宇!且这只是较小的砲石,还有更大更重的如寒瓜大小,威力更为惊人!” 张俭接过看了看,很快被炮弹上的黑色印记所吸引,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惊叹道:“这是火药!” 第五百五十六章祥瑞天降 年关将至,这一年的大宋东京城和往日不同,百姓们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赵祯展开的,燕云,官家,北伐,金瓯,这些平常不轻易提起的词汇现在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要是个宋人就没有不知道燕云对大宋的重要,即便不是宋人也知道这一点! 一匹快马从西面的万胜门疾驰而过,西夏人刚刚战胜辽朝,便向大宋朝廷在此地要了一块地盖上自己的都亭驿,此地还在建设自然有不少宋人百姓前来招工,当然价格是相当高的,否则你西夏人便自己盖就是。 显然西夏人从这次战斗中获得了不少的好处,痛快的给出了相当高的工钱,拓跋文书站在最高的厢房门口对匠人喝到:“奸猾的宋人,某家给了你们那么高的工钱,为何叫你们盖的高一点都不行?!” 领头的工头笑道:“这位官人一看就不知东京城的规矩,您要盖的那种五层楼高的眺楼是不成的,今天盖了明日开封府就会来拆得干干净净嘞!” 拓跋文书脸色难看的说道:“可我给了钱的……” “官人这话说的,我等还是出了力的!要不是您给的钱高,怕是没人来给你盖这都亭驿!实话和你说了,你能有块地盖都亭驿就不错了,还想盖眺楼?这可是窥伺皇城的大罪嘞!总说你西夏人比辽人还不安分,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工头说完便埋头干活,完全不在意双眼喷火的拓跋文书,在大宋的地界上,还是东京城这样的国都,工头就不相信这西夏人敢当着所有工匠的面把自己弄死,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给大门上了朱漆便是…… 几个匠人聚在一起给大门上朱漆,这活看着简单,但要想把这大门的朱漆上的平滑板正可不是一件易事。 “大哥,这西夏人也开始用朱漆了?听说是朝廷批的朱漆料子,一般还买不到嘞!”匠人手不停歇嘴也不闲着,这上好的朱漆红料一般人家还弄不到,就是东京城中的各大商号也没有的,除非朝廷供给,否则想都别想。 工头忘了一眼远处站在台阶下的拓跋文书啐了一口道:“呸,这西夏人也配用朱漆的大门,真当自己是高门大户了?西夏人不过是在老天的帮忙下胜了辽人而已还当是自己的本事嘞!” “真是老天帮忙?”匠人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工头笑了笑:“这还有假?不单单是辽人这么说,就连他西夏人也是如此说了,瞧瞧那些来东京城做生意的党项商人,各个都吹嘘神风相助,刮断了辽皇的旗帜,辽人各个跪地求饶不敢再战嘞!” 众人想了想道:“还真是,难怪西夏人天天吹嘘神风相助,原是这个出处。那咱们官家有哪位神佛相助?” “官家还用神佛相助?官家就是神仙嘞!你难道不知…………” 工头的话还没说完便直直的望着街上的快马不说话,匠人们等的心急瞧见他的模样顺势看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过,背后是一对如翅膀的羽翼…… 看到这匹快马的时候拓跋文书眼睛一眯,这匹快马的骑士背后戴着檄羽……看来是大宋的在辽朝南京道也取得胜利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小胜那么简单的事情! 马上的骑士仿佛刻意为止,在路过西夏都亭驿的时候放声高喊:“官家天威庇佑,北伐燕云克析津!大宋武功盖世,收燕云不世之功!” 一时间路人店家都被这条爆炸性的消息惊呆了,官家攻克析津府了?!这么说大宋收回幽州了!许多人红了眼眶,放声高喊,喜极而泣者不计其数! 多少年了,大宋距离收复幽州最近的一次便是太宗所在的高粱河!但那一次的惨败也让大宋百姓彻底失去了希望,如今官家越过高粱河攻克析津府,这说明大宋北伐燕云指日可待! 不少上了年岁的老者在听到这条消息后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对着北方跪下缓缓叩首:“吾皇慷慨,杨我大宋天威!苍天应之,佑我大宋明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向北而拜,对着上天祈祷,希望庇佑他们的皇帝:“佑我大宋明主!” 还在给党项人刷们的匠人们对视一眼便匆匆的给门上刷好了朱漆,拎着工具头也不会的便走,完全不在意这朱门会不会因雨水冲刷而掉色……此时找家馆子喝酒庆祝才是正理嘞! 拓跋文书脸颊微颤的站在原地,他不是走不动而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大宋居然在年前拿下了析津府这怎么可能?!析津府乃是辽朝在南京道最重要的州府,也是辽朝的南京!陪都! 幽燕之地自古就是经济发达的农耕区、商贾往来的赋税重地,汉人视之为“父母之邦”。而入主中原的辽朝政权,一旦将这块膏腴之地据为己有,便死攥不放! 析津府人口密集是百艺兴隆的繁荣富贵乡,其富庶之源是有着悠久的根脉。辽统和二十三年首先主动在燕京以南的涿州、新城和云朔地区设置榷场,同年,宋朝也在雄州、霸州等地设置榷场,可见燕云的商业繁荣都在此地! 如此繁荣的城池陪都自然会被辽人重视,拓跋文书微微皱眉,辽人的析津府城防之严,护卫之多,兵精粮足,岂能被大宋轻易拿下?在他和许多西夏人看来,即便大宋如今战力非常也最少需要明年二月或者更久才能拿下析津府。 攻城战就是一场消耗战,就是一场拿人命去堆去填的战斗,双方拉锯时间之长,战斗之惨烈几乎不可想象,但大宋怎么就如此之快?就如平原战斗一般迅速拿下析津府的呢?! 这是最让拓跋文书困惑的事情,即便是抓破头皮他也想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此事必须向陛下汇报,以便万全! 此刻的拓跋文书站在城西望向整个东京城,这个庞然大物仿佛一下子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向世人吐露它的威仪与力量。 正在观察东京城变化的拓跋文书耸然发现,黑云不知何时覆盖了天空,日光却从其中的缝隙洒下透出无数的金色的光柱,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支正巧照着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一时间的这一奇异的景象让人大为赞叹。 不少人开始呼喊:“祥瑞……” 第五百五十七章祭天 天有正气,地有山岳。 这是古人对自然的认知,西夏人击退了辽朝的征伐后认为自己是得到上天庇佑的,否则怎会有神风出现帮助他们战胜辽人? 对鬼神的信仰是人的原始崇拜,拓跋文书也不能例外,看着如神迹般的景象,再看看四周跪倒在地念念有词的大宋百姓,一时间他都开始怀疑大宋皇帝是受到神灵庇佑的。 此时不光是他这么认为,大宋百姓在看到这一奇景之后也是激动的发抖,这是神迹啊!这是上天在回应东京城百姓刚刚的祈祷啊!许多人身体发麻,颤抖的对着皇宫那条最粗的金色阳光拜下。 鬼神这东西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但眼前奇异的景象他们没办法解释,自然会归结到上天这位无处不在的至高神身上,自古以来华夏百姓都把老天爷当作是所有神仙的头头……有的时候甚至在玉皇大帝之上,可如果要问老天爷到底是谁,没人能说的清。 皇宫则是更加的纷乱,王语嫣和杨采薇在看到这一奇异的景象后瞬间就如脱兔般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环佩叮当,直直的窜向资善堂,因为太子,皇子,公主都在那里读书! 而此刻有这样的异象,身为皇嗣的他们必须要为皇帝祈福,甚至接受朝臣们的参拜! 金光直射皇城禁中,其中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即便谁也不说,不解释,但又有谁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是上天在证明大宋是华夏正统,这是上天在证明大宋北伐燕云是正确的,这是上天在证明官家是有德之君!反正无论如何这是上天的眷顾,谁也不能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灵儿看着天空中的光柱不断的催促弟弟们:“旭哥儿,昀哥儿快点!这云要是被风吹走了,就什么奇景也没了!” 俩个弟弟瞪大眼睛的望着她道:“姐姐你怎么知道?!” 灵儿骄傲的仰起头道:“哼,自然是父皇告诉我的,眼前这一奇景其实就是阳光穿过云层透露出来的,咱们禁中不过是恰巧在最粗的那道阳光下而已,一旦风起,云层有所变化这一奇景就不见嘞!” 啪…… 一个暴栗砸在灵儿的头上,小丫头的眼睛瞬间就噙满泪水,一边的王语嫣和杨采薇气呼呼的望着她:“说的什么浑话!这时候可不敢乱说……你父皇可是在战场上厮杀的!” 灵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这个道理灵儿懂的,自然会在外臣女眷面前做的滴水不漏,只不过父皇的格物之道便是要让人追求事物本源的道理嘛!灵儿可不希望俩个弟弟变成傻蛋……” 杨采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聪明算是顶顶的,就是和你父亲一样崇尚格物,也不知以后谁家敢娶你回去。” 王语嫣被灵儿的话气笑了,拉着她的小手道:“小女女聪明太甚反倒不好。” “父皇说就是喜欢大娘娘的聪慧,灵儿觉得女子聪慧并不是坏事,这反而会让男人更加努力!就比如蔡家的小子,要是没本事还不如我嘞!” 王语嫣和杨采薇对视一眼为之气结,这小女女越来越聪明了,蔡家的小子怕是以后真的配不上她…… 东京城全城都被笼罩在黑色的乌云之下,唯独皇城例外有数道金色的阳光照射其中,禁中更是被一道粗壮的阳光所照射,仿佛是一个老天爷专门留下的窗口。 如今全城的百姓都在向皇城涌去,眼前这一奇观代表着什么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这是上天的指示,天意不可违!大宋如今在官家的带领下如日中天,难道这便是上天的褒奖吗? 三才已经在天坛上准备好祭天的东西,俗话说的好,圜丘祀天,方丘祭地,大宋的祭天之地便在东京城外,今天的异象乃是上天对皇宋天家的恩赐,皇帝不在皇宫禁中,只能让监国的太子带领皇后等人祭天以示感谢。 没错是太子带着皇后等后宫贵人,女人是不能参与祭祀的,尤其是祭天这样浓重的事情,但没办法,官家御驾亲征至今未归,只能勉强让皇后参与,为此中书省和礼部吵得不可开交。 三才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帝皇后本就夫妻一体,皇帝御驾亲征皇后参与祭天有何不可?反正又不是她主持。 三才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听到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便被惊呆,我的天爷爷!这次祭天到底来了多少人?! 东京城的三教九流都来了,附近的农人,各级官员,士子,商贾,寻常百姓都围着簇拥着天家的皇家向天坛赶来。 天可不是随便祭祀的,这是华夏民族最隆重、最庄严祭天的祭祀仪式,祭天可以说是起源于上古,通俗的说是人与天之间的对话。 当然祭天仪式通常由“天子”主持。通过祭天来表达人们对于天滋润、哺育万物的感恩之情,并祈求皇天上帝保佑华夏子民。 自古就有“敬天法祖”的信仰,在华夏先民眼中,天地哺育众生,是最高的神,而这个至高神的人格化便是昊天上帝! 同时他也是儒教最高信仰……孔子尊周礼,儒家自然对这位圣人说的话当作金科玉律,祭天这种大礼自然要受到最高的重视,上至皇家,下至百姓无不换上能找到的最隆重装束前来。 这一次和往日不同,连寻常百姓家都能参与到这次祭天之中,皇后为了照顾百姓,从前来观礼的百姓中选取九十九人作为祭拜者,这些人中有豪门大户也有升斗小民,但无疑都不是官员,谁都知道这是皇家特意照顾百姓所做的事情,无不感叹天家的仁慈。 年幼的太子走在最前面,身穿大裘,内着衮服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的礼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禁中的贵人,王语嫣身为皇后自然是除了太子之外的第一人,然后是杨采薇等内眷。 皇家的人之后便是庞籍率领的百官,他们是祭天环节中重要的一环。 丁谓,吕夷简,鲁宗道,等人跟在身庞籍身后,这次连蔡伯俙都来了,他是接到了皇后的钧旨,务必让他参加,毕竟是大宋的驸马如若不来反倒是少了些什么。 本就是凑数的蔡伯俙拉了拉晏殊的衣袖道:“咱们参加祭天有必要吗?官家还等着我去燕云嘞!” 晏殊皱眉解释道:“平时叫你多看书,这都不懂?《周礼》记载,周公辅导成王,垂法后世,用意最深切,宗庙所祭者一家之亲,内神也,故曰内事;郊社及山川之属所祭者天下一国之神,皆外神也,故曰外事。如今祭天乃是向上天祈祷祭祀。是大宋的盛事!” 第五百五十八章汉人的敬天法祖 晏殊的解释让蔡伯俙撇了撇嘴:“你们文臣当然要如此喽,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可把我拉上算是什么事?官家在燕云征战,后勤急需补给,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晏殊斜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不知道还是当宫中贵人们不知道?所有的补给已经出发,你不过是押运调度而已,以你驸马府的快马还能追不上辎重?老实站好,祭天开始了!” 果然,随着晏殊的话钟鼓齐鸣,这是在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年幼的太子在三才的帮助下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掏出短刀毫不犹疑的把它宰杀。 鲜血顺着短刀缓缓滴落在地上,使得在场许多朝臣身体微颤,他们没想到年幼的太子居然如此的杀伐果断,这么大的孩子别说是宰杀牲畜,即便是面对小猫小狗都是舍不得下手。 前来观礼的辽朝使者和西夏使者两人面部抽动,如此大的一头牛就在大宋太子的手上殒命,而他面色如常……看来这位素有仁名的太子殿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唯独大宋百姓跟着兴奋起来,高呼太子的果敢,如此年幼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果断和坚毅的确与众不同,不愧是天家培养出来的,果然是顶顶的好! 太子是什么人?未来的皇帝,谁都希望他能和当今官家一样,对内仁慈,对外杀伐果断,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大宋的百姓和疆土。 牛、羊、猪三牲齐备,三才高声喊道:“太牢齐备,太子燃焰禋祀!” 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赵旭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使天帝嗅到气味。这就是燔燎,也叫禋祀。 祭天的礼节是繁复的,冗长的,还要有人扮演“尸”,所谓的尸乃是由活人扮饰,作为天帝化身,代表天帝接受祭享。 单单是献酒的仪式就有四次之多,但年幼的太子都坚持了下来,在祭天之中的所有人都跟着皇嗣和宫中贵人一块进行,各种各样的食材和美酒被献上。 最后黄帝时代的乐舞之声再次响起,在太子的带领下众人和舞队一起开始跳起了《云门》之舞。 这是华夏百姓准确的来说是汉人古老的祭祀仪式,但其中的某些细节和辽朝乃至西夏的祭祀方式十分相似,各种文化的基础都是同源的,即便是外族也在不知不觉中或多或少的融入了华夏的元素。 所有的祭祀完成之后,人们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祥瑞般的奇景已经消失,东京城上空的乌云被吹散,冬日里宝贵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把整个东京城镀上了一层亮色。 阳光之下使得众人的心情大好,仿佛连冬日的寒冷都能被驱散,年幼的太子亲自操刀,把祭祀用的牲肉赠给宗室臣下和百姓,这被称为赐胙。 最开心的人当然是普通的百姓了,这一次居然能获得祭天的赐胙,要是放在原先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赐胙其实是王语嫣的注意,她深深的明白赵祯的那句话:“皇家对内的首要任务就是把百姓的人心都拢络在自己的旗下,只要有民心和军权这两样东西,大宋的天家就是万无一失的!” 为此王语嫣在赵祯御驾亲征的时候极力的拢络百姓之心,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帮助百姓多做善事,什么养慈院,福田院,蒙学,学堂,等等全数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其中,百姓自然交口称赞。 夫妻一体,官家仁慈宽厚,体恤百姓,皇后慈爱,助孤扶幼这样的好名声自然被攒了下来。 当然这次祭天到这里还未结束,单单向百姓展示天家的仁慈还是不够的,更要向上天展示天家的仁慈,为此太子还要上皇城门楼,举行特赦仪式,赦免囚徒! 开封府早就准备好了名单,这些囚徒都是小偷小摸,之类的人,盛世自然要法律宽松些,这样的小偷小摸还是能改造好的,如何改造? 这就简单的多了,白天劳作,晚上在蒙学中上课,主要教授四书五经之类的……三月为限,自有考官出题判卷…… 如若不合格,对不起开封府的牢饭还要继续吃! 这是二皇子赵昀想出的办法,看似是一个孩童的玩笑之举,但却被开封府知府事范仲淹采纳,效果之显著,结果之震撼让人瞠目结舌。 小偷小摸的人自小就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在儒家思想的侵透下,很快就开始“三观尽毁”,面对课业更是如上刑场一般,但又不想继续回去蹲大牢,只能咬牙支撑,结果考试通过的犯人个个规规矩矩不敢再犯。 这次特赦的人就是这些正在学海中苦苦挣扎的犯人……至于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并不在特赦的名单之中。 罪大恶极的人有什么权利得到特赦?把这些人赦免就是对百姓的不负责!就是对大宋律法的亵渎! 即便是宽仁的天家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大赦天下这种事情在如今的大宋基本不可能出现,尤其是在赵祯主持下,《皇宋宪法》的修订之后。 敬天法祖,特赦仪式之后,整个祭天仪式才算是结束,人群再次乌泱泱的簇拥皇驾回皇城,这个看似没什么用的仪式结束了,可他对大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通过这次祭天大宋天家再次确立了它至高无上的地位,东京城的百姓自然会把祥瑞奇景和祭天的事情散播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远在南海的诸国都不会被落下。 同时此次祭天的活动使得大宋的凝聚力上升,对团结整个国家有着重要的作用,一个国家拧成一股绳是可怕的,这对大宋的北伐有着重要的作用。 王语嫣为什么如此热衷这次祭天,还不是为了减轻赵祯的压力,对于这次北伐的耗费东京城的官员已经颇有微词。她要极力的证明官家这么做是对的,是上天的旨意。 把蔡伯俙拎来,主要是让他在去往析津府的时候一路上宣传……她是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能为赵祯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半路杀出个包希仁 对于这次北伐,赵祯是准备了大量的物资以巩固胜利果实,在他看来所有收复的城池都是很重要的,这是大宋的据点也是前进的基础,谁说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 不计较一城得失是对防守或者被动作战来说的,大宋是进攻,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当然要计较这些城池的易主与得失! 每拿下一座城池都是对大宋将士们的一次激励,每收复一寸土地都是对将士们的鼓舞。 对国土这种一寸也不能丢失的东西赵祯是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只要占下的土地就绝不可能再让它丢失,为此城防的建设就是个大问题,还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从大宋向燕云支援过来,还有训练有素的十六卫补充兵员。 大量的物资兵员补充对运输是个考验,此时水泥路的重要性就被凸显出来,蔡伯俙在告别赵妙元之后,完全不理会儿女的嫌弃在他们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便大笑着出门而去。 他这次从云南回来就知道官家是一定会让他去燕云的,即便是受到官家重视的晏殊也不会有此机会! 看着驸马府在自己的身后不断的缩小,妻儿在门口的身影逐渐消失,蔡伯俙没有一丝伤感反而觉得……老子自由了! 云南上任和回京其间他都带着家眷,总是被赵妙元管束,早就厌烦的他终于有机会离开笼子,如今前往燕云的机会就如放开的笼门,他能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男儿当胯骏马,弯弓射猎,快意人生,而不是在府衙中,在案牍上劳形体肤,蔡伯俙以为自己自由了,但很可惜在朝臣们为他送别的时候,包拯背着一个大包裹赶来,同行的还有一批文官小吏…… 指了指这一大群人,蔡伯俙叫道:“某家是去支援官家,尔等跟着干嘛?难道不知兵贵神速!拖延了差事……” 包拯斯文的上前,耷拉着眼皮道:“少废话!既然着急那就快些上路!别以为我等不知,官家要的补给早已上路了,有些已经运到了飞狐城,你与其在这里说闲话不如赶路来的正经……” 蔡伯俙的得意一下被打回了原形,看着拱手向同僚道别的包拯无奈的叹了口气,先前在云南包拯的古板与严格他便领教过了,这人对律法以及规矩有着变态的执着。 这次前来送别的人有许多,不光是平日里的好友同僚,还有两府相公,晏殊看着蔡伯俙的模样笑道:“如何,有包希仁陪你一同前往燕云,路途也不算孤单了吧?” “有他更加无趣,他的古板你又不是不知道!话说他此去燕云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俸官家旨意?” 晏殊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没有官家的旨意他能私自离开云南前往燕云,没瞧见两府相公来送他吗?” 蔡伯俙谄笑着对晏殊挤眉弄眼:“那你说说他此去燕云是干嘛,也好让我有个底……” 晏殊苦笑道:“还能让他干嘛,你想想他原先在云南是干什么的?” 蔡伯俙顿时恍然,包拯在云南便是主抓律法和各衙门的建设,如今去往燕云定然是官家要让他重整城镇的去的,恢复农耕商贸,惩治不法,肃清叛逆…… 指了指一大帮的小官吏道:“这些人都是跟随包拯去往燕云的?” 晏殊点了点头:“没错,这些都是包希仁从东京城和云南挑选出来的干吏,对于县镇的事物最是熟络不过,有他们在会提供高办差的速度,包拯特意向两府要的人。” 蔡伯俙嗤之以鼻道:“怕是这些人中有许多都不愿前往吧?燕云之地的县镇岂能有我大宋的来的安全舒坦……” 晏殊摇头道:“这你就错了,人家巴不得去嘞!在大宋他们就是普通的小吏,即便是当差当到死也不会有出头之日,除非科举高中,即便官家开放对他们的科举,他们平日里又哪有机会读书做学问?现在不一样了,到了燕云只要能力出众,包希仁必会提拔他们,现在的燕云要的不是学问,而是办差的能力!” 这话说的在理,蔡伯希见识过包拯的能力,云南之地被他治理的仅仅有条,肃清吏治他是一把好手。 以包拯的为人,告别的速度很快,唯独鲁宗道和他交谈许久,两人都是古板的人,此时倒是有了不少话说,庞籍和吕夷简对他的交代很简单,把朝中重要的奏章贴身放好转呈官家便可。 车队缓缓启动,向着燕云前进,蔡伯希拍马靠近包拯的坐骑道:“希仁兄是随我一起还是……” 包拯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一起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的护卫可是充实的很,自然要保护好我等文弱书生。” 蔡伯俙一整无语,你包希仁还算是文弱书生?为了坚持所谓的规矩瞬间就能变成世间最为正义的勇士,怕是连契丹人来了你都不会后退一步! 腹诽归腹诽,但蔡伯俙知道官家对包拯的看重,否则也不会让他前往燕云,只能自认倒霉的接下护卫他们的差事,这次蔡伯俙可是有大批护卫护送的,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赵妙元特意进宫找过王语嫣拿了钧旨,才让蔡伯俙赶上十六卫的最后一个指挥的人马。 当十六卫的指挥看到蔡伯俙手下的装备后大呼上当,这驸马爷的装备可要比他们的好上太多,虽然看似相同,一样的盾牌,一样的弩箭,一样的陌刀,可只要一摸便知道其中的差距,蔡伯俙用的是黑手的装备,用的是蔡记顶尖的护卫! 说的难听点,蔡伯俙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带着蔡记的人去燕云捞军功的…… 但包拯不这么看,一副怜悯的表情对蔡伯俙道:“景蕃啊!这一路山高水长,小心保重啊!” 蔡伯俙得意的说道:“你老包就不要说酸话了,大丈夫沙场建功乃是真英雄嘞!等再次回东京城的时候丁老头可是要为我牵马夸耀的!” 包拯点了点头:“这是定然,你是外戚中唯一能上战场,去燕云的,自然不一般,此次督促后勤补给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了差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包拯也无能为力……” 蔡伯俙嗤笑道:“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的事情才难办嘞!燕云毕竟流失许久,律法和我大宋不同,你这父母官都不好做,你到时遇到叛逆什么的,我可帮不上你!” 两人相视一笑,这是在云南便养成的习惯,虽然互相不对付,但也算是惺惺相惜,此去燕云危险重重多少也真情流露一下。 第五百六十章少一个子都不行 大宋攻克了辽朝的析津府,这是一次重大的胜利,尤其是在过年之前拿下,更让出征的将士们心中自豪,赵祯非常重视军人的荣誉感,军人靠的也就是靠荣誉感而活着。 现在的军人和以前大有不同的根本,也就在这看似微不足道甚至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 毕竟是出征的十万大军大多是役兵而非募兵,兵饷之类的物质奖励本来就少,还在年关的时候北伐,心中的思乡之情更加迫切,但赵祯恰巧利用了这一点来提高将士们心中的伟大。 年关将至,大军拿下了燕云重地析津府,这份荣誉感和使命感让年轻的战士们心中激荡,即便大军在外过年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心中觉得自己非常伟大和高尚,连夏竦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监军都罕见的开怀大笑,每每遇到将士们都是和蔼的打着招呼,完全不似以前的清高。 随着年关的到来,大军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没办法,即便是赵祯也不能让将士们在过年的时候打仗,最少要让这个年安安稳稳的过去才是。 蔡伯俙和包拯的队伍在前往析津府的路上一路疾驰,两人依然是不对付的相互埋怨,他们的速度有点慢,至今才堪堪追上前往良乡的粮草补给。 “诶!早知道就不给他们配马车了!这速度实在是快的很,我等差点没有撵上。夏老倌定然要责难我!” 包拯气的发笑,转头对蔡伯俙道:“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人家用的是驽马,你这号称是大食的良驹居然追不上?还不是你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我说那些行商和补给会把东京城的祥瑞传过去,你非要在那里显摆,否则早就追上车队了!” 蔡伯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显摆……我显摆?!你怎么能腆着脸说这样的话,我不都是在你安排人手的时候,利用空闲宣讲一下而已!你每到一地都要把那些官吏给安排下去,要按我说的直接都去析津府,过完了年从官家那里领了差事再前往各地不是更好?不是我说你包黑脸,眼看都要过年了还让人家忙活简直不当人子!” 包拯的脸并不黑,反而是个白面书生,但在蔡伯俙看来,他整天黑着一张脸感觉谁都欠他八百吊似得,自然也就这样称呼他了。 “哼,你懂什么?越是到了年节事情就越多,那些被我大宋收复的土地上战乱刚止,定然是要人重新治理的,我手中的小吏个个业精于勤,配合驻军必会把当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再说他们是自愿前往,我可没有逼迫!” 蔡伯俙对包拯的解释嗤之以鼻:“还自愿前往……人家是要躲着你嘞!” “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好了别说那么多,前面就是良乡城了,你我应该能追上车队,反正都到了便歇息一下吧?” 包拯点了点头道:“也好,老夫颠簸许久身体也疲乏了……这是盐沟城并非叫良乡城,秦代始置,因该地人、物俱良而得名。后县治迁于圣水西岸。五代时赵德钧为防契丹劫掠,于今地筑盐沟城。不学无术!” 蔡伯俙刚对包拯有点顺气便被他最后一句话给点炸了,指了指包拯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怒哼一声加快速度向盐沟城疾驰而去,惹得包拯在后面大声呼喊他慢点…… 彭七奉命前来接应物资调度,连他都没想到大宋的补给居然这么快,这次补给的车队浩浩荡荡,足有千余辆马车一次就完成了大军多需的补给,速度之快,数量之多前无古人! 整个盐沟城都被补给的物资给堆满了,各种腌制好的肉食如小山一般随便的堆在城中的一角,看的围观百姓呼啦啦的咽口水,这仅仅是五分之一的肉食,剩下的还在车上没有搬运下来。 不光有肉食,还有蔬菜和干粮等有利于储存和运输的食品,军中最喜欢的食物便是猪肉炖粉条,美美的烧上一大锅,足够一个指挥的将士食用。 彭七看着一帮孩子紧紧的盯着小山似得肉食咽口水,稍稍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亲兵道:“分出一点肉食来,给这里的百姓过个安稳年……” 亲兵们望向彭七道:“那别的城镇咋办……” 彭七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命,谁让他们没赶上……” 良乡之所以叫良乡,就是因为此地人心善良,物件倒是其次,毕竟人心向善的人做出的东西也不会差,这也是大宋为何把这里当作物资集散地的重要原因,即便是百姓饿死在家门口都不会去偷窃军需,对他们来说良乡的名声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 只有孩子天真无邪的望着食物咬着舌头的咽口水…… 当一锅锅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架在街道上的时候,飘出的响起就让孩子们更加受不了,咕噜咕噜的口水声就像池塘边的青蛙,听的大宋将士和运粮的差人眼睛一酸。 契丹人在大军进攻良乡的时候烧毁了当地的粮仓以断绝后路,但同时也给百姓们留下了灾难。 大宋虽然接管了这里的城防,但粮食没有富余,只有在粮草过境的时候才能获得补给,这里的守军将士又不敢私自动用补给,只能从军中省下一点支援当地百姓,可无奈这里的百姓太过坚毅,许多人饿死家中也不愿开口乞讨……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变得僵硬。 彭七的这一举措引得许多人前来,他站在桌子上大喊:“这是大宋皇帝的赏赐,尔等尽情的吃,不用担心有人会说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赏赐!” 德高望重的宿老看着浓油赤酱翻滚的大锅,和白花花的米饭,颤声问到:“我等不是大宋百姓如何能受大宋皇帝的赏赐?” 彭七大笑道:“老丈说笑了,良乡已经被我大宋收归华夏,从今以后尔等便是我大宋子民,不日便会有官吏前来给你们上户籍,这良乡的县衙中的名册账册也变成我大宋的,以后可要给我大宋交粮交税嘞!” 瞧见老人犹豫,彭七有补充一句道:“少一个子都不行!” 第五百六十一章大宋子弟兵 纠结的表情在老者的脸上挣扎,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脸色和口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是百姓们心中的唯一支柱,老者最后狠狠的点头道:“行!大家伙吃吧!妇孺先吃,吃完了汉子再吃,我们这帮老不死的留在最后!” 听了老者的话彭七肃然起敬,妇孺是未来的希望,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而这些老者生怕粮食不够吃,甘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后生吃饱。 “老人家尽管吃便是,你瞧瞧这些粮食还能不够你们吃的?” 老者无力的摆了摆手:“休要诓骗老朽,这些是军粮,还要紧着大军用度嘞!” “吃!尽管吃便是,不够还有!” 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让许多人转头观望,蔡伯俙翻身下马走向彭七道:“后面还有粮草,官家和两府相公担心辽人坚壁清野,特意从荆湖调来了粮食,足够咱们燕云之地百姓用度了,等熬过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还缺吗?” “这些粮食都是朝廷拨给将士们的,没有官家的同意岂能由你们擅自做主?!”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蔡伯俙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包拯说的话,除了他还有谁把规矩看的比人命还重?微微不满的开口道:“官家知道了定然是会同意的!” “国法如山,即便官家同意,你们也应该领旨之后再做此事!” 彭七忘了一眼停下的百姓道:“尔等随便吃便是,何须在意一个酸腐儒的话?咱们大宋的官家可是出了名的宽仁,要是知道我等看着大宋百姓挨饿而不施以援手,定然要责罚我等,你们也不愿看着本将军挨罚吧?军中的军法可是严厉的很嘞!” 说完彭七便瞪了蔡伯俙一眼,这小子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把这老倌拖走干嘛?! 蔡伯俙收到眼神后便生拉硬拽的扯着包拯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喝到:“迂腐,迂腐啊!彭七这是在给官家赚取好名声,也让燕云之地的百姓晓得咱们大宋皇帝的仁慈,你这一搅和不是坏了官家的名声吗?即便彭七有错,你也不该当着百姓的面戳破!” 包拯皱眉道:“错便是错了,有何不可在百姓面前戳破的?” 蔡伯俙真的被包拯的古板打败了,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想想,你当着百姓的面戳破他的话多少会对彭七的名声造成打击吧?行……就算彭七不要名声,但官家的名声是不是也被你败坏了!” 包拯脸色一变,他刚刚之想到彭七不该假传官家的旨意,完全忘了这一出,看着比自己小十来岁的蔡伯俙道:“你说的老夫到真没有想到。”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你老包就是太耿直了些,一点也容不下人家的错处,你也不想想,彭七在官家面前待了多久,能擅自说那些没底的话吗?” 蔡伯俙说完便见包拯站在原地发呆,拉了他一下道:“别想了,待会彭七带人护送我们去析津府面见官家,到时候看看彭七是怎么说的便知道!” 包拯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是了,到了官家面前便什么都明白了,彭七要是敢不向官家禀报,自己定要参他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 彭七自从被包拯揭穿后一路上都不与他说话,包拯自然也不会无趣的凑上前主动搭话,只有蔡伯俙在中间开解,毕竟他知道彭七的为人,也知道包拯的性格,都是为国办差,没必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从良乡到析津府之间只有七八里路,最多一顿饭的功夫就到,唯一麻烦的是中间隔着一条桑干河,在渡河的时候,彭七和一帮亲兵翻身下马,对着河水敬礼致敬,析津府一战不少的袍泽都牺牲在了这条不宽的河水中。 别人都不知析津府一战的惨烈,这是大宋北伐以来遇到的最为顽抗的一座城池,辽人在这里部署了重兵,即便大宋的火炮威力巨大,也没有轻易拿下这座城,被轰塌的城墙辽人用士兵去堵上,即便战斗结束个把月了,城墙上依然是满目疮痍。 蔡伯俙在看到城墙后便说不出话来,高高的城墙上到现在还挂着发黑的血迹,墙上还遗留着一些插入砖石缝隙的箭簇,好好的城墙被炮弹砸的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平整的地方,城外的西北方向飘着浓浓的黑烟,用彭七的话说这是在焚烧那些受伤过重而死的士兵,官家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大宋安葬…… 蔡伯俙和包拯在跟随彭七进入城门之后便觉得豁然开朗,地处北方的析津府与东京城的风格完全不同,它比之东京城更加粗犷,虽然城池没有东京城那么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宽广,这大概就是契丹人经营这里时间长的风格了吧! 此时稍显宽阔的街道上满是大宋的禁军和往来的匠人,在析津府被拿下的第一时间赵祯做的便是修补城墙巩固城防,大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拿下的据点绝不能再丢失了。 彭七望着蔡伯俙道:“你是官家的伴读,最为了解官家的脾性,这次攻伐析津府我大宋损失了将近万余人……” 蔡伯俙的嘴长得老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伸出一根手指在彭七面前晃了晃:“一万多人都死在了这次的攻城之战上了?我大宋一万将士就这样没了?!” 彭七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而蔡伯俙则是脸色惨白的说道:“坏了,坏了,官家这下是要发疯了……” 包拯皱眉道:“将士本就是国之獠牙,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再稀疏平常不过,官家……” “你懂什么?!官家对每个禁军,每个将士都视若珍宝,哪怕折损一个他都心疼许久,如今损失万余人,官家怕是早已难受的不像话,你知道什么叫爱兵如子吗?你知道官家把将士们当作是袍泽而不是爪牙来对待吗?你知道官家怎么称呼将士们的吗? 子弟兵!这些禁军在官家的眼中就如子弟一般,如今……唉!” 蔡伯俙的一阵呵斥让包拯老脸一红,他是第一次见到蔡伯俙发火,他可是从来不生气的人,官家能把禁军当成天家子弟,可见真的是对他们十分看重的,他倒是也坦然,点头尴尬的说道:“倒是老夫错了,这里给将士们陪个不是,还是快快去行在觐见官家吧!” 拥挤的街道使得他们觐见赵祯的难度有所增加…… 第五百六十二章回归正朔 任何人此刻看到赵祯都不会觉得他在为析津府被大宋收入囊中而高兴,相反皇帝的脸上挂着一丝痛苦和忧伤,万余人的禁军伤亡让赵祯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大宋百姓家的子弟啊! 万余人代表着多少人家的顷刻之间失去了顶梁柱,断了香火?赵祯甚至有些不敢回京,他怕看到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他怕看到那些失去父亲的孩子,更怕看到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烛光发呆,整个人就如木雕的一般一动不动,看的一旁的夏竦心中感慨,官家把军人的性命看的太重了些…… 他自然是不能理解皇帝的心,在赵祯看来,无论死去的是士兵还是百姓,只要他的大宋的子民,那都算是他的损失,每减少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 赵祯向来认为大宋是由人构成的,每个人都在为大宋出力,都在为国家出力,这些力量集中在一起后才会让大宋这个帝国散发威仪和力量,所以每个人都是大宋重要组成部份。 蔡伯俙和包拯在进入析津府的行在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辽朝的皇宫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即便大宋占领之后也是如此,门口的亲卫一句话也不说,各个身穿白甲,面无表情的拿着招魂幡站在那里,十几面的白帆光看看便觉得阴森吓人…… 夏竦快步来到蔡伯俙和包拯身前,瞧见两人的表情微微苦笑:“官家的心情不佳,尔等说话可要注意,蔡伯俙尤其是你,作为官家的伴读,又是帝婿多多开解陛下才是!” 蔡伯俙点了点头:“嗯,这是自然,不过官家自从拿下析津府便一直这样?” 夏竦看了看大殿,转头小声道:“一直如此,万余人的伤亡让陛下心中难受的紧,这些天一直为将士们守灵,内外军民无不称赞官家的宽仁嘞!” 蔡伯俙一听便知道夏竦的意思,眼睛一转的说道:“这种事情应该传遍整个燕云嘛……是不是包学士?” 见夏竦和蔡伯俙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自己,包拯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是自然,官家向来克己复礼,慈民爱物,为人君,止于仁,这话陛下诚无愧焉!自然要晓喻四海……” “知道就行,走咱们觐见官家,彭七你快快去传报,免得让官家还沉浸在忧伤之中对龙体无益更对大宋无益……” 彭七早就等不及了,快步走进充满辽人特色的行在,这里曾经是辽人皇帝的居所,但和大宋的相比就显得简单许多,没一会他就回转出来道:“陛下宣驸马都尉蔡伯俙,龙图阁大学士包拯觐见!” 当蔡伯俙和包拯看到官家的时候微微一愣,眼前的官家并没有夏竦说的那么吓人,只不过是对着舆图皱眉思考而已,两根粗大的白蜡已经快要烧尽,烛台上厚厚的蜡汁盘结在一起。 赵祯听到脚步抬头道:“蔡伯俙你小子终于来了,朕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眼瞧着官家的模样不需要开解,蔡伯俙自然不会把话题引上去,躬身道:“臣已经把官家需要的东西带来了,不过火炮沉重还在路上,公路已经开始往析津府修建,最快半年后在析津府附近铺展开形成路网!”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此地是辽人的南京道,但既然现在他是我大宋的了,便更名北京道以示区别,路网必须在北京道全数展开来,工程自然交由当地百姓和商贾完成,那些个从辽朝上京城捞回大笔钱财的商贾应该很愿意接受这个差遣。” 蔡伯俙眼睛发亮的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他们肯定想要接受这个巨大的工程,既不差钱,又能长久受益何乐而不为……” 包拯在一旁微微点头,蔡伯俙在云南也是用的这出,商贾们无不趋之若鹜,现在用在北京道也是极好的,不用朝廷掏钱,又能给百姓实惠,这些商贾的作用还真不小! 赵祯缓缓站起,这段时间老是惦记死去的将士,现在蔡伯俙带着物资和补给来了,他也是时候走出悲伤,身为皇帝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这段时间夏竦的表情和不好看,谏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看了看下面的包拯,赵祯可不打算让他喷的自己满脸口水…… 赵祯感觉现在的自己不是在为自己攻伐燕云,而是在为那死去的万余将士,为了那些不灭的英魂。肩膀上背负的东西又增加了,哪有理由在这里悲伤…… 安民告示已经在北京道各地发出,其中包括还未拿下的一小块地区平州,那里便是后世的唐山地区,紧靠渤海湾兵力所剩不多,而且有析津府在中间隔着,已经使得辽朝对他彻底丧失了控制权,完全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吞掉它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唯一和它相连的地方只有北边的北安州和泽州,可现在这两个地方是自顾不暇,完全没有能力援助平州,只能看着它被大宋围而不攻。 赵祯的安民告示中带有许多劝降的意味在其中,只要辽朝的契丹人投降,开放城门让大宋的军队进驻,大宋定然会善待他们,大宋皇帝赵祯承诺保障他们的安全使得他们获得和汉人百姓一样的待遇,最为重要的是这份安民告示上盖着大宋皇帝神宝,这意为简单的安民告示其实就是一份圣旨,谁也不能违背的圣旨! 这算是给了平州契丹人一份独特的保障,只要是皇帝的圣旨就意味着不可更改,除非皇帝本人下旨,任何人都不能为难平州投降的契丹人。 当然这份安民告示的结尾依然有威胁的成分在其中,如果大宋给你脸面你不要,那对不起石城的数万精兵必会亲自去取平州之地。 年关马上到了,赵祯带着大宋的将士们在燕云过年,这给了析津府百姓以巨大的信心和安慰,流落在辽朝手中的这片华夏故土终于回归大宋,他们这些汉人终于认祖归宗了。 随着析津府被彻底的平定,百姓们自发的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喜悦,无论男女老幼皆是高呼:“吾皇万岁!” 这是燕云百姓自发的呼喊,即便是被辽朝统治如此之久,但绝大多数的人心中依然留存着汉人最为本质的东西——回归华夏,回归正统!而大宋便是当今的正朔王朝! 第五百六十三章皇帝的野望 今天是大年三十,赵祯带着蔡伯俙和彭七走在析津府的街道上感受这里的年节气氛,虽然析津府流失在外多年,但此地的年节风俗却与大宋基本相同,既有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的“角子”,也有从最年少人开始饮起的屠苏酒。 赵祯望了一眼哗哗流口水的蔡伯俙道:“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好吃的毛病,也不知怎么的,堂堂的大宋驸马好像没吃过饭似得,你别忘了蔡记可是以酒楼起家!” 蔡伯俙小声委屈道:“还不是因为官家,蔡记以美食绝味起家,日子久了我也就喜欢各种吃食,初到析津府瞧见这些契丹人和汉人结合的小吃,臣下有点忍不住了……” 彭七哈哈大笑指着一个摊子道:“官家,蔡伯俙是在盯着那家卖烤饼和羊肉的摊子嘞!末将去买些给您和蔡驸马尝尝?” 还是彭七贴心,赵祯挥了挥手便在蔡伯俙期待的眼神中去买羊肉烤饼去了,烤的金黄的饼子中夹杂着香味扑鼻的羊肉,只需一点点的小茴香和盐便能充分发挥它的美味,萦绕的香气不时吸引往来的行人。 赵祯望了蔡伯俙一眼道:“包希仁溜了?” 一提到包拯,蔡伯俙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指了指南边道:“包拯说他在析津府呆不下去,身负皇命不敢懈怠,昨日便去了良乡,怕是这个年节都会在析津府四处奔波嘞!” 赵祯点了点头,这确实附和包拯的办事风格,在他眼中皇命比年节还大,过年事小,安抚析津府百姓和维持地方县城稳定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自己是让他来抓吏治,进行地方行政建设的,但也不能这样废寝忘食吧?即便是在大宋过年的时候,两府相公还要休息呢,更别说你一个安抚使了。 连赵祯这个皇帝都怕把包拯累着,毕竟他是个兢兢业业的辅弼之臣,要是累倒了还真的说不过去。 蔡伯俙就不一样了,这小子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给自己偷懒,从大宋来的物资和必要的装备在他的调度下井井有条,现在已经形成一种制度,一切都按照制度来,他要做的便是偶尔去检查一下,工作量小的令人发指…… 这也是他为何有闲暇跟随赵祯逛街的原因,连夏竦都在忙活着给将士们计算军功和发放物资,也只有蔡伯俙才会如此清闲了。 即便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往来的匠人依然络绎不绝,许多人都是趁着今天多干点活,晚上能好生休息一下,毕竟晚上还有重要的守岁。 蔡伯俙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官家,暗叹他的幸苦,匠人们,军人们,百姓们之所以如此兴奋和激动主要是因为官家下了圣旨要在今晚和析津府的所有人一起守岁过节。 官家带着所有人守岁,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好的?这是天大的荣耀,是燕云百姓的福气嘞! 蔡伯俙知道,这是官家要让燕云之地的百姓回归大宋,感受大宋的关心,融入大宋的文化和照顾,看看,官家的旨意一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匠人们在修补道路和房舍,因战斗被烧毁的地方也要修补好,不能让百姓们过年还住在破损的房子里,不能让破损的析津府影响官家和所有人的心情。 将士们则是住在城中的军营中,并且在夏竦的组织下按时巡逻守护这座被官家定名为北京的城池。 北京原本是大宋大名府的陪都名称,可现在却被官家移到了析津府,从此大宋的北京便是这里而非大名府了。蔡伯俙跟随官家一路走一路看,越看发现越不简单,没想到大军才刚刚占领析津府没多长的时间,整个析津府便已经井井有条的开始恢复正常的活动了。 商业,是一个城市主要的活动,而析津府刚刚遭遇过战争,百业凋零,蔡伯俙看到的是在大宋商贾的帮助下,这座被战火摧残过的城市商业活动迅速展开,许多大宋的精美商品以极低的价格出现在市面上,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百姓刚刚从苦难之中走出来,辽人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便是没有让城中百姓前往城墙作战,否则大宋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拿下析津府。 为了避免城中百姓的伤亡,赵祯也没有使用臼炮轰击城池,他担心会误伤城中百姓,这样拿下析津府就得不偿失了,民心有的时候最为重要,而这也是为何大宋会牺牲那么多精锐的原因。 羊肉烤饼伴随着小茴香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彭七拿着几块烤的金黄的大饼出现,憨笑着递给赵祯和蔡伯俙道:“官家咱们可算是赶上了,这范家羊肉烤饼乃是此地顶顶好的小吃,味道那叫一个好!” 蔡伯俙咬了一口,肥美的羊肉和脆脆的饼皮交织在一起让他痛快的哈了一口热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形成一大块棉花似得云团:“这味道可是相当独特,用羊肉烤饼,也只有燕云之地才会如此奢侈!……哎呀!”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赵祯吓了一跳,彭七更是把手搭在了腰间的横刀上,一旦有警他便第一时间击毙来犯之敌! 赵祯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叫什么叫,吓朕一跳!”他刚刚差点把手中的饼子甩了出去。 蔡伯俙激动伸出满是油腻的手抓住赵祯的袖子说道:“官家啊!大喜事啊!这燕云之地多产牛羊,养马更是不成问题!这不是解决了我大宋牧马无地的难题了吗?西北盐州洪州两府之地只有区区百里马场根本就不够我大宋牧马,如今草料草场皆是难题,但得了燕云就不同了,此地……” 赵祯望着蔡伯俙眼神中带着不学无术的目光,彭七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道:“牧马之地燕云确实有,但现在还在辽朝的手中,并不是我大宋所得。” 蔡伯俙奇怪的问到:“析津府不产马?” 彭七大笑道:“当然不产马,产马之地在蓟北之野!” 蔡伯俙皱眉道:“那就是在析津府的北面,岂不是辽朝的中京道,和西京道?官家是想……”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朕要拿下这两块水草丰盛的养马地!” 第五百六十四章民族大融合? 赵祯的想法让蔡伯俙和彭七为之一惊,官家不单单是要取得燕云之地,甚至还有占领辽朝西京道和中京道的疯狂想法,在他们两看来,大宋能拿下燕云十六州已经是邀天之幸,毕竟有了燕云便能和辽朝抗衡,同时也不惧西夏的骚扰。 蔡伯俙拿着饼子呆呆的望着赵祯的背影,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官家不打算停止征伐的脚步,原来是所图甚大!可西京道和中京道乃是辽人的最擅长的战场,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和全民皆兵的契丹人…… 彭七已经快步上前跟上赵祯的脚步,他的职责是保护官家,剩下的就和他没有关系,官家要向西京道进军,那便去便是,大宋的将士早已打算跟随官家一路杀到辽朝上京建立不世之功了! 蔡伯俙急急的追上赵祯道:“官家,难道咱们不拿下整个燕云全境?毕竟析津府才是整个燕云的半半之数嘞……” 赵祯笑了笑:“谁和你说朕要拿下燕云全境的?连你都是这么想的,辽人必定也这么想,一个居庸关便会浪费我大宋许多人力物力,何必强攻?朕的目标可是羊城和燕子城!”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彭七说不出话来,今天的冲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谁能想到官家居然舍弃燕云全境,剑走偏锋的要夺取奉圣州的两座城池?这要说出去恐怕连辽人也不会相信!定然会觉得大宋天子疯了…… 蔡伯俙和彭七对视一眼,官家既然会把如此惊人的消息告诉自己,那就说明这是官家志在必得的,自己定然要守口如瓶,即便是夏竦都不能透露分毫。 赵祯走在前面,此刻他看到的是析津府这座城市的魅力,草原的豪放和汉人的儒雅仿佛结合在了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契丹人也好,汉人也罢,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毕竟大宋和辽朝也是以兄弟之国相称的,虽然辽人治理汉人有所不公,但好歹还是南北分制,多少给了汉人一点尊严。 现在这片土地重归汉人王朝的统治,赵祯自然不会为难这些归附的契丹人……汉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就是融合,同化,看似最无力最没用的东西,却是最为致命的! 如今析津府的契丹人已经慢慢的被当地的汉人所同化,除了他们契丹人的身份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有的甚至和汉人一样留了头发穿上长袍…… 这就是不知不觉的改变,也正是这种改变让华夏民族更加强大! 赵祯不打算采取种族灭绝的手段,因为这是没用的,即便毁灭了一个草原民族,还会有更多的站出来,匈奴人消失了却又有突厥人成为中原王朝的对抗者,突厥西进之后又出现了契丹,赵祯知道契丹也会消失,然后便是女真人和蒙古人…… 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绝不可能被消灭干净也无法被彻底消灭,自己能做的便是让他们融入中原王朝,让他们恢复华夏人的身份! 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华夏先祖的后裔,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不过他们在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有别于中原百姓罢了,但双方的共祖都是一样。 匈奴人的祖先是夏桀的后裔,谁能说他们不是华夏后裔?突厥是匈奴的分枝也算是华夏血脉的一部分,契丹自然也不能例外…… 赵祯看着一个契丹汉子笑骂着把手中的饼子扔给一旁的汉人孩子道:“狗儿今日有没有听你爹的话?再去祸害人家的被子定然要被打的屁股开花!” 名叫狗儿的孩童吸了吸鼻涕笑道:“格尔大叔,俺可没有祸害你家晒的被子,谁要是敢祸害俺第一个不答应!” 爽朗的笑声响起让赵祯看到了契丹人的豁达,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会是绝对的坏人也不可能是绝对的善人,接受契丹好的一面就要接受他们不好的一面,契丹人重感情,有时也很细腻,但有时却又很粗狂,拥有着超常的执着,性格内向,且有时会无原则地原谅,好冲动,不善于争取自己的权利…… 但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赵祯却发现契丹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一旦看见血腥活着投入战斗,他们整个人都变了,让人陌生与恐惧,一旦作战时他们就会变得异常残忍,野蛮落后,汉人不理解他们的这种变化,把他们称之为蛮人,但赵祯知道这是他们血液中的原始冲动在作怪…… 人类的本能除了繁衍后代便是嗜杀……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情,在人类演变的历史长河中多数的时候是在和自然斗争,一部分人学会了种植粮食,慢慢的这群人身体中的嗜杀本能就被改造了,而有一部分人则是一直在草原上从事狩猎和杀戮,自然基因中蕴含的嗜杀因素被保留了下来,这就是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区别。 当然经过时间的融合,赵祯相信能改造这些草原民族身体中嗜杀的基因……让他们融入大一统的王朝,而赵祯自己则是要建立一个自汉唐之后的又一个大一统王朝,并且在草原上也修建起一座座城市,让游牧民族也迈入城市化的进程之中,胡汉通婚,胡汉通商,胡汉一家! 当然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大宋强大繁荣的基础上,只有彻底把契丹人征服了才能实行自己的改造计划,想到这里赵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要比拳头啊! 在这个时代,不,应该是说在任何时代,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但拥有绝对力量和权利的时候,整个世界便任由自己改造了。 看了看析津府繁荣的街道,赵祯笑了笑,如今析津府就被自己改造了不是吗?来自大宋的商品物美价廉,原先析津府百姓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才能购买到的货物现在只需一点点钱便能买到,销量上去了使得大宋的商贾也笑得合不拢嘴,原先他们还认为价格低了就赚不到多少钱了,没想到赚得更多…… 经济的变化是最为显而易见的,析津府的契丹人也跟着受益,他们经过时间的融合已经有不少人转为农人,耕田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而且汉家女子多柔美,完全俘获了契丹汉子那颗狂野的心,而契丹女子多矫健,对汉人来说也是非常不错的良配,通婚在析津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文化上更是融合了许多,赵祯一路走来看到了相当多的宋人娱乐活动在此地也非常盛行,摔跤、击鞠、射柳、射兔、下围棋和双陆等等均是契丹人和汉人都喜欢的,即便是诗词歌赋也有互通,称得上是别具一格。 赵祯在这里看到了草原民族和中原民族融合的一幕,更加坚定了他民族大融合的想法,这种力量是多么的强大,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或是消灭了原有的隔阂! 第五百六十五章祥瑞的力量 赵祯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其实这都不是很新鲜,毕竟东京城中也算是个民族融合的大熔炉,别说是契丹人和党项人,即便是欧罗巴,阿巴斯,等等各地的商人都是不少的,但他们都没有析津府的契丹人更加融合与汉人。 赵祯对蔡伯俙指了指正在和汉人下棋的契丹人道:“你觉得这契丹人除了头发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和汉人有区别吗?” 蔡伯俙仔细大量一下笑着说道:“如果他把头发留起来,臣还真的看不出来!” 赵祯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咱们要让契丹人把头发留起来,并且给他们的身份都换成我大宋的,编篡户籍的时候直接改成我大宋户籍便可,不要加上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蕃备注,只单单留下一份注意观察便可。” 蔡伯俙微微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让这些契丹人成为我大宋之名,并且和汉人享有相同的权利?”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蔡伯俙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看了出来,并且还能想的这么仔细,赵祯笑了笑道:“没错,你说这些被我大宋占据之地的契丹人会因为什么反抗?” 蔡伯俙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辽人的身份……官家这手鸡贼……高明啊!” 赵祯瞅了他一眼,这小子要不是改口的快,自己一定要让他去跟随包拯学习!什么叫鸡贼,这是御下的手段,这是大智慧,这是大谋略,这是……好吧,赵祯自己也不想编了…… 恨恨的望着蔡伯俙道:“如果朕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稳定的环境,和对未来的美好,你觉得这些契丹人还会是契丹人吗?他们必定会融入我大宋之中,再经过通婚结亲等一系列春风化雨的手段,倒是他们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契丹人了。” 蔡伯俙恍然大悟道:“官家想用无形的手段来同化他们?这是个好主意,要是契丹人能在大宋过上好日子,傻子才会瞎折腾呢!” “这话朕非常赞同,也适用于咱们大宋,纵观历史,只要是有开明之君的盛世王朝,一般都没有什么动乱与叛逆,越是腐朽的时代,动乱与叛逆此起彼伏!但繁荣的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稳定的基础上,说到稳定也该去看看咱们的城防了,不知他们把朕的旨意落实了没有。” 蔡伯俙把胸口拍的山响:“官家方向,城墙的修补与扩建完全是由咱们大宋的工匠进行的,同时也征召了一些析津府的百姓帮忙,对于修筑城墙这事他们比谁都上心嘞!” 赵祯笑了笑:“当然要上心,说的不好听一点,析津府的百姓是见到了回归大宋的好处,朕不光要用兵甲占领这里,还要用大宋的盛世征服这里!别看回归大宋的时间短,但他们的热情却一点也不亚于东京城的百姓,就像被丢掉的孩子,一旦找到亲生父母,便会死死的攥住,绝不撒手……” 走上城墙的赵祯立刻引起禁军们的注意,即便是他一身常服,在看到彭七后谁都知道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是谁。大宋的皇帝,他们的官家! 轰隆一身,所有身穿盔甲的将士们单膝跪地高举手中的横刀大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宋的龙旗响声猎猎的在寒风中飞舞,身穿板甲的战士单膝跪地向他们的皇帝宣誓自己的效忠,锃亮的盔甲在阳光下吐露它的狰狞,齐喝之声直上云霄震碎了天空中的残云,雪亮的钢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闪烁的寒芒。 这便是如今的大宋禁军,这便是如今的大宋悍卒! 赵祯骄傲的望着自己麾下的雄兵:“平身!”之一个简单的词汇,所有的士兵便起身,动作划一的仿佛一个人,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这是军中的传统,即便是见到官家,在行礼之后也该干什么干什么。 城墙上的赵力走了过来道:“官家,李酒回来了吗?他手下的对我念叨好几回了……” 彭七黑着脸到:“说什么呢?你这是向官家发牢骚来了?胆子肥了!” 赵祯笑道:“你现在暂时兼领一下李酒的部下,他被朕留在东京城中以防不测,暂时回不来。” 赵力脸色一黯的说道:“诶!这战场上少了他还真的感觉不对味,回京之后定然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才是!”刚刚说完他便笑着抬头到:“官家,末将可听说东京城出现祥瑞了……” 一提起祥瑞赵祯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脸色尴尬,他自己是反对这种迷信的东西,可现在这祥瑞之说已经传的是满城风雨,连远在析津府的百姓都知道了,难怪刚刚将士们看待自己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待天神。 话说赵祯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靠人格魅力使得三军将士信服,可现在好像自己的人格魅力还不如天上的乌云来的有权威,只不过是一道云景而已,瞬间就把自己的出身从人变成了神,也坐实了天子之名,这让赵祯又气又喜。 这云来的也太巧了,刚好是在大军攻克析津府没几天的时候,连赵祯自己在刚刚听到蔡伯俙的话后都觉得巧合的令人惊讶,更别说那些本就相信鬼神的百姓们了。 尤其是契丹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更是庆幸自己被大宋纳入户籍,从此成为大宋的一员,连上天都以祥瑞的奇景昭示东京城,大宋皇帝定然是上天之子,不愧天子的名声! 蔡伯俙有些小小的惊讶,自己还没把消息传播到析津府,怎么这里的人已经知道了?! 他不知道这种包涵神鬼迷信的事情传播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更何况大宋太子代父祭天一事也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奇事! 很快的这一消息在整个析津府传播开,人群慢慢的开始涌向析津府的皇宫,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迹,这就是上天在宣布官家的正统,也是上天对官家北伐的承认,即便是原本有些不甘心的契丹人此时也目瞪口呆的听着传闻,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归顺大宋的统治。 第五百六十六章商人改造析津府 冬天的夜晚来的非常快,夜长昼短天理循环,但这寒冷的冬夜却被析津府的热闹所驱散,不知何时天上的第一朵雪花缓缓飘下,但还在没落到地上就被热气驱散。 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完全不似南方的湿冷给人冰冷刺骨的感觉,只要一堆篝火便能使人很快的温暖起来。 析津府的大街上都是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外围上了一圈石头以防火患,街坊四邻凑钱买羊放在木架上烧烤,油脂则是被小铁锅收集起来以作他用,名贵的小茴香被洒在肉上,这是大宋商贾从遥远的大食换来的,当然到底是从大食还是从西夏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西域也是有这种名贵香料的。 大宋商人对于官家守夜活动是相当重视的,尤其是在上京城席卷大量财富的商贾,更是大力支持,出钱出力的要把这次守夜活动办的浓重起来。 几个大商人聚在一起,葛掌柜首先发话道:“眼瞧着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的篝火羊肉都准备好了,百姓也出了家门,咱们也该出血了。” 在座的都是身家豪右的巨贾,对于钱财已经看的不是那么重,而且这次年会也用不了多少钱,他么最要紧的便是如何把自己的命保护好,毕竟他们从上京城卷走的钱实在太多,多到他们这些商贾都开始害怕的程度,要不是有官家和大宋的在背后给他们撑腰支持,打死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钱是好东西,这些钱也都是他们凭借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可当这些钱的数量大到惊人的地步后,钱就变成烫手的金子,拿则寝食不安,丢则痛彻心扉。 开始的时候他们打算把这些钱全数上交给官家,给自己的家族和子嗣捞个一官半职,可谁知官家居然之按正常的税率收取他们的税收,并且还说大宋的商税已经够高了,剩下的钱财希望他们用在扶持大宋商业的活动上…… 至于如何扶持官家只用一句话概括:“商贾的钱财越多,承担的责任便越大!这句话对官员依然适用……” 这句话到先在还回响在几个商贾的脑海之中,所以才会聚在一起来商议如何使用这笔巨大的财富为官家和大宋做些事情,穷**计富长良心可不是说说的,当一个人的钱财多到他自己使用不了的时候,便会不那么在意,就像赵祯一样,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后世成功人士常说:钱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赚钱已经不能给他任何的快感。 官家的话虽然容易懂,可具体的如何把所谓的责任干出来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单单的敬老爱幼,赊米舍粥做些善事显然是不行的,但别的事情他们又实在想不出来,在他们看来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架桥修路。 蔡伯俙静静地品着眼前的名茗,果然应了官家的妙算,这些商人最后还是把自己请来了……想想也是这些商贾整天都在生意场上奔波,怎么知道该如何为国家花钱? 商贾们紧紧的盯着风轻云淡的蔡伯俙,恨不得把茶水一股脑的灌到他的肚子里,蔡记的大掌柜兼大宋驸马就是这幅拿架子的德行?怎么感觉像是在稳坐钓鱼台的……小狐狸? “咳咳……诸位既然把我请来了,自然是有难题需要本驸马想办法帮你们解决是也不是?” 这就是废话……众人在肚子里腹诽一句,要是大家能想出办法还找你干嘛? 葛掌柜笑道:“蔡转运使一语中的,我等确实有难处想向您请教嘞!” 蔡伯俙点了点放下手中精美的瓷器道:“诸位都说说吧,官家可是交代过,我蔡记就是商贾的指路明灯,应该为大宋的商人们排忧解难嘛!” 刘掌柜脾气最急,忍不住的苦笑道:“我等从辽朝上京城带回来的钱财实在太多,并且官家也不要这笔钱,还是正常的收税……” 蔡伯俙哈哈大笑道:“官家当然不会要这笔钱,你们这样的给官家把官家当成什么了?钱送给官员叫行贿,送给官家难道就不是?!”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给官家送钱怎么能叫行贿?这叫进贡嘛…… 蔡伯俙见众人的表情,笑眯眯的摇头道:“官家的意思说的很清楚,要让你们拿着这笔钱给百姓,乃至整个大宋做善事嘞!” 又是废话,大家要是知道如何做还把你请来干嘛,直接就出钱办事便可,何必找你来商量? 葛掌柜笑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还要请教蔡转运使,如何才能让官家满意?” “简单!”蔡伯俙端着茶杯走到众人当中道:“我蔡伯俙虽说是大宋的驸马外戚,但和诸位一样说到底还是个商人,但我却觉得咱们商人能为大宋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互通有无,联通商贸,为国积财,等等这些都是为咱们大宋出力。诸位觉得现在的析津府最缺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缺什么?这里虽然长期受到辽朝统治,但毕竟是汉人的土地和大宋的城市也没甚的区别…… 还是葛掌柜先发现不同,眼睛一亮的说道:“工厂!这析津府四处从未有一家工厂!” 蔡伯俙猛然击掌道:“对!葛掌柜一语中的!就是工厂,这燕云地虽然回归我大宋,但却没有一家工厂,咱们大宋的商品销往何处最快,利益最大?!” 这回不用葛掌柜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还能有什么地方,除了西夏就是辽朝,还有女真,高丽,倭国!这些地方手工业落后,但又渴求中原文化和精美的器物,自然也就成为大宋商品的倾销对象! 而析津府的地理位置被体现出来,这里距离辽朝自然是最近的,距离女真也不远,强大的大宋海船能轻松的把这里的商品运往高丽和倭国,但前提是平州要被大宋拿下…… 葛掌柜兴奋的说道:“我等知道了,在析津府之地广建工厂,让饱受战乱的百姓有一个安身之所,即便粮食歉收也能保障最基本的吃饭问题,还能出产商品为国上税。” 刘掌柜更是笑道:“可不止这些,有了工厂之后,商品自然是要运出去的,这析津府虽然也有道路,可与我大宋的水泥路却不能相比,我等出资为国分忧,也为自己分忧,在整个析津府架桥修路!” ………… 第五百六十七章守夜暗流来 有人开头,剩下的众人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蔡伯俙的意思是让他们把钱财拿出来在析津府投资所用,蔡伯俙不过是给官家当说客而已! 蔡伯俙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各种见解,心中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果然如同官家所说,这些商人对析津府的建设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甚至比朝廷的作用更大,原先他不相信,可现在蔡伯俙是相信了,暗自念叨一句:官家诚不欺我! ………… 黑夜之中,阴影之下的城墙边上,这里和析津府的热闹完全不同,一个身穿汉人典型短襟服饰的人蹲在墙角下,只有一盏如豆般的油灯在风中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好似鬼火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寒风吹过,黑影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努力的用手遮蔽油灯使得它不会在这风中熄灭,这是他唯一的取暖工具也是他联络别人的信号,他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一会站起一会蹲下,四周充斥着一股成墙根下特有的尿臊味,让他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忍受不了。 但此时的他别无选择,所有的地方都有大宋的禁军负责巡逻,尤其是晚上大宋皇帝还要和百姓们一起守夜,宋人自然防备森严,只有这高高的城墙之下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城墙上的禁军不会注意脚下,而城中的禁军更不会注意看似戒备森严的城墙,这便是汉人常说的等下黑! 耶律簇绒微微抬头,那原本属于大辽的皇宫现在却被一个汉人天子所占领,天子?屁!祥瑞?笑话!谁能说大宋皇帝是天子?难道就因为所谓的祥瑞?谁又知道从大宋传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即便是族中收买的大宋商贾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保证他也不相信! 皇宫方向传来的欢呼声如海浪一般袭来,可这种声音在耶律簇绒耳中却异常的刺耳,紧紧的捏着拳头,大宋的皇帝也配居住在大辽修建的宫殿之中!这简直是对辽人的侮辱!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整个人都变得浑身发烫。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耶律簇绒的心也开始逐渐变冷,难道就没人相信自己的话吗?不可能! 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耶律簇绒如脱兔般的窜到矮小的篱笆之后小声喝到:“谁?!” “是簇绒吗?我是阿吾提家的大儿子信然!”黑影毫无防备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让耶律簇绒长舒一口气但又心中恼怒,快步的走过去再次点燃油灯放在高高的树杈上道:“谁让你说出自己名字的?一张口就说出来万一不是我而是宋人怎么办?岂不是把你一家都给陷于危难之中?!” 信然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簇……大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只有耶律簇绒一人心中忐忑的问到:“还有其他人吗?不会只有我们俩个吧?天大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人可不成……你我再勇武也不成!” 耶律簇绒咬牙道:“不会,我不相信只有我们两人,毕竟此事关系甚大,如果他们不支持我也没办法,宋人早晚有一天会把我们契丹人消灭的干净!” 信然疑惑的说道:“可我瞧见大宋的皇帝好像也没有对我契丹人赶尽杀绝啊!别说是赶尽杀绝,就是一个被冤枉的也没有,自从宋军进城之后对我们可是秋毫无犯嘞!只要是上了大宋户籍的就没事……” 耶律簇绒嗤笑一声道:“你见过牧民宰杀刚出生的羊羔吗?我们就是那群被大宋圈养起来的羊羔,等到浑身是肉的时候,连毛带肉都会被宋人扒的干干净净!” 耶律簇绒的话虽然危言耸听,但在契丹人的耳朵中却仿佛真的是这样,骇人听闻的言论往往会让人不自觉的接受,信然皱紧眉头想了半天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言,宋人的用心实在险恶,也不知其他人是否能看得出来……”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黑暗中陆续出现一道道黑影,他们和耶律簇绒一样都穿着汉人的服饰,并用帽子把头发遮住,这样混入人群中绝不会被人发现。 耶律簇绒的蛊惑之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毕竟他们是失败者,往日的荣耀和高高在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放得下,还有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算拼死一搏,如果能成功即便是自己死了也能为家人儿女某一个好出生。 他们相信皇帝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身份,给他们家族以体面!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这个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未来,而大辽的未来……对不起,没时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耶律簇绒就是利用这一点。 契丹人好斗热血,天生就有一种反抗精神埋藏在身体中,性格自然冲动的很,经过别人的挑唆很快就成为一群嗷嗷叫的好斗野兽,耶律簇绒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族人微微一笑,大事已成! 契丹人的家中就没有不藏有武器的,各种各样的短刀短剑被分发出去,短弓利箭更是不再话下,这是刺杀的好东西,只要能靠近大宋皇帝,必定取他性命! 析津府还是那么的热闹,契丹人很快混入人群之中,各种短柄利刃藏好,只待大宋皇帝于午时出现,而耶律簇绒却不再这些人之中,他纠结了另一批人来到一座距离皇宫不是很远的枯井边,这才是今晚计划的关键与后手,那些契丹武士都是为了掩宋人耳目而设计的,包括那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信然,最少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去指挥他们才是。 左丞相张俭已经能够来了消息,并且给出了进入析津府皇宫的密道,剩下的便是取大宋皇帝性命,为此耶律簇绒特意带领了家中的亲兵悍卒来完成这次刺杀行动,只要成功便能成为大辽的勇士,也是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刺客,听说汉人还会为刺客著书立传嘞! 枯井很深很深,但到达井底却没有想象中的腐烂气息,反而相当干燥,这是辽人进出皇宫的密道,因为不稳定的政治局势,辽朝在开国前期经常出现篡位的事情,辽皇自然会给自己留一手,而这密道显然就是后手之一。 当耶律簇绒和亲兵到达井底的时候,信然等人也成功混进了人群,但可惜的是大宋的官家并没有走下城楼,而是站在皇宫的城墙上注视着下面的百姓,不时的挥手致意惹得百姓们纷纷呐喊,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第五百六十八章螳臂挡车 赵祯站在宫墙之上面对激动的百姓心中感叹,自己终于收复析津府,完成太宗的遗憾,当年太宗所在的高粱河距离此地不过十里,但却对析津府可望而不可得,败走之日百姓尤叹…… 如今大宋算是彻底拿下辽朝南京入主燕云之地,赵祯心中感慨万千。 侍卫们站在宫墙上向下泼洒铜钱,这是大宋历来的习惯,此次是收买人心赵祯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点钱对入今的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长期接受辽人统治的析津府百姓却从未见过如此慷慨的皇帝,往日里辽人不剥削他们就已经很好了,尤其是之前妖后萧耨斤乱政其间,更是加重了燕云之地百姓的苛捐杂税,把收集来的民脂民膏当作她挥霍的资本。 谁能想到大宋皇帝一来不仅免除他们的苛捐杂税,连原本的税率也变得和大宋一般,甚至连一些穷苦人家的税都给免了,这是天大的公德百姓感激还来不及,谁知还未等他们消化心中的喜悦,大宋官家又撒钱庆贺元旦! 赵祯不心疼的主要原因是这些钱都是从辽人的库房中搜出来的,从这些铜钱的样式便知道辽人利用权势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甚至有些铜钱上还沾有暗红色的鲜血…… 箩筐里的铜钱如雨点一般洒出,百姓们无不弯腰捡钱去了,彭七敏锐的发现人群中好像有人并不那么热衷于钱财,而是借助百姓们捡钱的功夫向前移动。 此时赵祯突然开口道:“走,朕要下去和百姓们好好亲近些……” 彭七皱眉道:“官家,此地契丹人与我汉人杂居,其中定然有大逆不道之人,官家贵为天子乃万金之躯,还是入日当空在宫墙之上吧?” 赵祯笑道:“你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涨辽人气势?偌大一个析津府都被朕拿下了,还怕那些魑魅魍魉?!朕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可不能白白浪费掉,那些小鬼要是敢跳出来,正好收拾了便是……朕是大宋天子!代表大宋的威仪,何人敢犯?!你们亲卫司的胆气呢!” “唯!”彭七用最为干净利落的一个字表示亲卫的果断,带着人便走下宫墙开始布哨去了,亲卫司向来如此,明暗两套班子,各有所长,相辅相成之下即便是所谓的高手也很难靠近赵祯。 走下城墙的赵祯自然要和百姓们交谈,他挑选的对象一般是城中的儒者或是年岁已高的老者,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多,知道对比辽朝和大宋的差别。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会对大宋产生好感,赵祯原本是不屑于这么做作,但是谁让他是大宋的皇帝呢?夏竦整天在他身边嗡嗡,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当赵祯走下宫墙来到人群的时候,不用亲卫们吆喝,百姓们自然散开缓缓拜下,这是出于对帝王的尊敬,更是出于对一位仁君的尊敬!历代王朝中仁君的身份永远都凌驾于皇帝这个身份之上,远比它高贵的太多。 经过儒家思想的宣传,仁爱已经成为君子的最高道德标准,帝王的仁自然会成为帝王标准中的最高要求,赵祯的宽仁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在辽朝西夏这些个番邦之地也是“仁名远播”……百姓们自然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赵祯走在人群之中,看到的是百姓们感恩戴德的表情,这让他很难受,相比大宋百姓,这里的人缺少自信和汉人的骄傲,曾几何时,中原百姓活得如此憋屈?这便是长期寄人篱下的后果!这便是长期受到外族统治的后果。 白发苍苍的老者执意跪在赵祯的脚下:“王师北定中原,我等燕民无以犒劳,陛下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陛下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百姓大礼拜下,这是面见君王的最高礼节,一般是在宫殿之中所用,但此时百姓们却不顾地上的寒冷与泥泞,数万人毫不犹豫的拜倒,但在他们拜下的同时,一群人高喊这辽人冲锋的口号,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他们行动迅速,完全不顾拜倒的百姓,他们本就距离赵祯很近,此时冲锋更是近水楼台。 可惜他们错了,这时候发动攻击显然是陷入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析津府的百姓太了解辽人的脾性了,他们大家斗殴的时候都会高喊口号,此时喊出便像是在提醒所有汉人他们要刺杀赵祯一般。 随便伸出一脚便能把他们轻松绊倒,三十多人还没靠近亲卫司的护卫就有半数被放倒在地,当信然发现自己眼看就要冲到大宋皇帝面前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眼前年轻的不像话的皇帝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自己,这对契丹人来说是莫大的挑衅! 怒吼一声便挥舞着短刀冲了上去,仓啷一声,赵祯的天子剑出鞘,沉重的八面汉剑带着挥舞的呼啸声砸在小小的短剑之上轻松的把它击飞,同时也震得信然右手发麻,赵祯顺势用剑背击之,巨大的力量使得信然如炮弹一般被砸飞。 开玩笑,赵祯为此次御驾亲征准备了数年时间,这段时间他也从亲卫司的身上学习了各种技巧,身体的强壮可不比一般的悍卒差,普通的契丹勇士在马下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眼瞧着刺客被官家放倒,军民无不大喝:“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赵祯心中舒坦,这是他全力一击,现在手臂还有一些发麻,但却觉得酣畅淋漓,难怪朱棣那么喜欢征战四方,确实比坐在御座上整天面对繁琐的政事要痛快的多! 还剑入鞘,赵祯大笑道:“留他们一命,朕要亲自审问,问问他们到底为何不服!凭什么要刺杀朕,问问他们契丹人的勇士就只会这些鬼蜮伎俩吗?” 析津府的百姓也跟着大笑,他们用最为不屑的表情毫无掩饰的望向曾经他们不敢得罪的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亲卫司的效率极高,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把所有契丹人五花大绑,也不知彭七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把他们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用一根棍子串起来挑着,活像一只只将要送去屠宰的肥猪…… 第五百六十九章疯掉的信然 对于辽人的不自量力赵祯是抱着疑惑的态度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点胜算,但这些辽人为何还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过来?赵祯很想弄清楚里面的原因,所以才会有活口被留了下来。 挥了挥手,几个被捆得像野猪一样的契丹刺客就被带了下去,赵祯微微转头对彭七道:“看好了,要是死了一个朕拿你是问!” 彭七的汗毛立刻炸了起来,官家的眼神可不是对百姓那般温和,而是相当的严厉,看来这次辽人刺杀对于官家来说是相当大的耻辱…… 毕竟是自己的巡防工作没做好,这种规模的刺杀一定会先在一起聚集,有了计划,分配了武器之后才会再次分散,显然是亲卫司的人疏忽,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要是在之前,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怕是因为拿下了析津府之后大家都松懈了,彭七恨恨的捏了一下拳头,这些个杂碎居然妄图伤害官家?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就这样的战力还想拼死一搏? 三十多人有半数是被跪在地上的百姓拿下的,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但彭七不知道,析津府的百姓是真的愤怒了。 他们被辽朝统治如此之久,被契丹人整天压迫,欺辱,虽然有所谓的法律保护他们,但这种保护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燕云之地法律就是为契丹人服务的,权利有的时候可以轻松的凌驾于法律之上! 现在好不容易他们这些被当作奴隶的人翻了身,大宋的官家带着十万精兵和源源不断的增援前来,燕云之地的百姓就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扑上去,他们终于找到后盾,终于找到归宿了! 可以说现在谁要是妄图打破他们的美好,析津府的百姓就可以跟谁拼命!即便这个人是辽皇也不能例外! 当所有契丹人被抬到彭七面前的时候,彭七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些人的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衣服如破布一样挂在身上,抓痕,牙印还在向外渗血,可见当时的人下手下口是多么的狠,这一下没把他身上的二两肉咬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完全不理会他们的哀嚎,彭七下令道:“用盐水帮他们消消毒,官家说了一个也不许死!” “唯!” 亲卫们当然知道官家的圣意,毫不犹豫的执行彭七的命令,冰冷的盐水很快就使得这些原本哀嚎不以的此刻大声惨叫,但惨叫声穿过析津府的皇宫后就被外面热闹的声音给击散,完全传不出去。 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只有一道城墙之隔,外面是热闹点海洋,而宫墙之后却是悲惨的地狱,彭七的拷问很有效,很快便有一些原本娇生惯养的契丹贵族扛不住,合盘托出了计划,而这次刺杀计划的策划者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七瞬间一身冷汗,耶律簇绒在哪里?为么他会消失不见,只要一日抓不到他,那析津府就一日算不得安全!彭七深深的明白,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耶律簇绒能通过简单的几句话便煽动这些辽朝的遗老遗少刺杀官家,那他就还有更大的阴谋!彭七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轻易的算了,毕竟这个计划实在漏洞百出,不过耶律簇绒能三言两语的达到这种效果也说明他的能力很强…… “他在哪里?!你要么告诉我,要么看着你家人的血流干而死!” 彭七抓住一个契丹人的衣领嘶吼,他不能杀这些人,但官家却没下旨不可杀他们的家人,此时谁也比不上官家的安危来的重要,一个耶律簇绒流落在外,谁还知道他有什么后手?! 那个契丹贵族已经绝望了,他的家人全部在他的面前倒地而死,锋利的三棱军刺轻松的放干了鲜血使得地面出现一座小小的池塘,那个契丹人是真的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趴在地上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喘气,大声哀嚎…… 彭七换了一个人,这个人很聪明,当彭七举起手中的三菱军刺后他便急急的开口道:“这次的策划者是耶律簇绒,但执行者却是信然,耶律簇绒并未跟我们一起!” 彭七冷冷的说道:“谁是信然!?” “就是那个穿蓝色长袍的人!” 信然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被耶律簇绒利用了,眼下自己的家人定然也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不光不知道他的下落,连他的计划也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取他们的活路!”信然的话说完便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但很可惜被亲卫司的老兵抬脚绊倒在地上打了俩个滚才停下。 彭七露出渗人的笑容:“官家不允许你死,那你便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但看你是条汉子,你可以从这些家人中牺牲掉最不重要的一个人……比如你的小妾。” 信然飞快的点头,这个小妾是他买来的汉人,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让信然惊讶的是彭七并没有杀掉那个汉人小妾,而是把手中的短刀递给了她指着信然道:“待会他说一个人你便杀一个,直到你杀光为止,如此你便自由了!” 那小妾惊恐的点头,但握着短刀的手却是紧紧的,这把刀关系到她的生死存亡,此时就是她的命! 信然已经发疯,他知道了自己中了彭七的毒计,这是要让自己的汉人小妾把全家杀光,这次不重要的是小妾,那下一次不重要的是谁?是妻子?孩子?兄弟?姐妹?还是……父母? 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痛苦而绝望的,如果他不说,小妾便会自己选择一个要杀的人,绝望之下信然只能说出他最不愿说出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信然仿佛解脱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在地上喘粗气,嘴中喃喃的低语:“魔鬼,宋人是魔鬼,大宋的皇帝更是一个残忍的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彭七知道这个瘫软在地上的年轻人已经被逼疯了,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既然连他都不知道剩下的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把这些人押下去好生看管,同时加强官家的护卫!尤其是这宫墙之上!”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毕竟加强防护是最后的办法。 第五百七十章黎明 析津府皇宫年久失修的密道之中,一群人正在摸索着前进,黑暗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只有在阴影之下才能让他们觉得安全,矮小的通道内只有一盏油灯点亮前进的道路,众人跟随着油灯的指引不敢踏错一步,这个密道居然还有许多岔路和机关,一旦稍有不慎或是走错,必将殒命。 但即便如此,耶律簇绒也觉得比在地面上更加安全,好歹他们小心点还有成功的可能。 想到地上的布局,耶律簇绒稍稍叹了口气,此时的信然等人怕是已经死透,对于地面上的刺杀耶律簇绒是完全不抱希望的,大宋皇帝的亲卫司可是出了名的精锐,和陛下的御帐亲军以及西夏李元昊的铁鹞子是一个档次,不,甚至更加厉害,大宋皇帝身边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为带御器械,这些人的力量无论是西夏人还是辽人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宋疆土广阔,人数众多,在这些人中挑选能人异士比在西夏和大辽要轻松的多,耶律簇绒这次挑选的人手都是张俭安排过来的死士,同时耶律簇绒也知道,以现在大辽的国力和兵力对扛大宋稍稍有些不济,但如果大宋的皇帝在析津府殒命……那结果会大有不同! 耶律簇绒原本就是析津府中的贵族,即便是在辽朝也算是皇帝的五服之亲,对辽朝的状态了解的很清楚,张俭在找到他的时候便告诉他这次是大辽的十万火急。 大辽刚刚与西夏一战败北,使得大辽牺牲了许多精锐,而上京城的经济也遭到了致命打击,为了西夏一战皇帝都省吃俭用的筹集军费,年轻的帝王想要不动上京城的财富便完成西征计划,可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让人失望。 耶律簇绒微微叹息,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宋人的嫁衣,难怪张俭和朝臣们会如此愤恨,大辽好不容易在上京城积攒下来的财富最后却被宋人一扫而空,在他得知数额大概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些钱财甚至能赶得上大辽两年的赋税,难怪张俭等人发疯。 漆黑的阴影之下,只能听得到耶律簇绒粗重的换气声,这些该死的大宋商贾平时从辽朝赚走大量的钱财不说,连在的时候还要席卷上京城的财富,这是赤裸裸的掠夺,比大辽勇士用刀剑掠夺还要轻松! 为了契丹,为了大辽,耶律簇绒同意了张俭的计划,他深知刺杀大宋皇帝的风险多多大,但他依然要这么做,如今的大辽刚刚经了历西夏的战败,缺兵少员,陛下已经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兵马,但时间却极为漫长,自己则是大辽的一招险棋,如果能成功刺杀大宋皇帝,那整个大宋军队便会成为一盘散沙,大辽将毫不费力的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一旦御驾亲征的皇帝死于非命,天知道大宋的军队会变成什么样,但耶律簇绒知道,大宋的军队只会变糟不会变好,御驾亲征的皇帝是大军的灵魂,更是大军的士气之源,一旦殒命,十几万的大军将会毫无斗志。 同时也能彻底的让所谓的祥瑞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黑衣黑甲是刺客的标配,耶律簇绒给他们准备的了最好的装备,甲是上好的牛皮软甲,灵活轻便,剑是锋利无比的百炼钢剑,虽说不上是削铁如泥,但用来刺杀却绰绰有余,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带着机关弩箭! 虽然射程不远,但贵在可以连发,据说是大辽顶尖的工匠还原出的元戎弩,这东西算是汉人格物之道的精粹,只不过体积稍大,要用掉一个人才能携带,别看它体积大不方便,但威力却相当可观“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驽十矢俱发威力惊人!” 耶律簇绒早就见识过大宋棘轮弩的厉害,这东西号称神臂弩可不是吹牛,确实比辽朝的弩箭上弦速度快,威力更加惊人,这一次大宋北伐燕云,契丹的勇士在小小的棘轮弩之下吃足了苦头。 三百步的射程让契丹的勇士还未冲到宋人前面便损失惨重,普通的弩箭在骑兵的冲锋之下最快射出三波箭雨,可这棘轮弩却足足有六波之多!速度足足比原先的大宋弩箭快上一倍!更为可怕的是它的威力,三百步之内可贯穿重甲,这让多少大辽的精锐骑兵殒命当场?! 看了看元戎弩耶律簇绒的信心再次回来,宋人有棘轮弩,现在大辽也有了元戎连弩,虽然不如宋人的射程远,但贵在连发,只需一人便能轻松使用,算得上是最适合刺杀大宋皇帝的武器了! 耶律簇绒微微的冷笑,大宋皇帝不是喜欢格物吗?不是号称天下器械皆出格物吗?那这一次他就要死在他最喜欢的格物之中。 走着走着耶律簇绒感觉到一缕微风,顿时眼睛一亮,在地道中有这种感觉说明他们即将到达出口,稍稍停顿一群人便围拢在一起,按照之前的计划,从地道口出去就应该是皇帝的寝宫,几人进行最后的准备…… 过了子夜便是新的一天,赵祯既然发出圣旨自然要说话算话,刚刚的刺客已经被一网打尽,析津府百姓的作用相当大,有些百姓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越是这个时候,赵祯越要展现帝王的气魄,岂能因为区区几个刺客便改变自己的话?守夜照常进行。 彭七出于安全考虑把赵祯身边的亲卫又增加了,大力排查那个叫耶律簇绒的漏网之鱼,他有一种预感,这个耶律簇绒定然有后手。 可惜在赵祯与民同乐的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这让等待良久的彭七和亲卫们异常难受,难道那耶律簇绒真是个善用马前卒的胆小鬼? 彭七只能向异常高兴赵祯禀报:“官家,我等无能并未找到那漏网之鱼……” 赵祯微微失望,收起脸上的笑意转头道:“天快亮了,朕白演了一夜的戏,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破坏这次朕与民同乐的机会,但很可惜他要失望了,朕和燕云的百姓其乐融融!派黑手介入,你们亲卫司在这方面不如他们。” 彭七不甘心的点头离开,宋小乙那小子却是是缉捕的行家,只不过亲卫司今晚丢失的颜面怕是找不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杀机 赵祯的生活一向是很规律的,但这次守夜除外,所以他在守夜之前喝了不少的茶水,这个时代提神醒脑都靠它。 茶水喝多的人总是事情多,但赵祯是能忍就忍了,现在既然亲民活动结束,那即便是身为皇帝的他都想要一泻千里为快,毕竟憋着不是好事…… 析津府是辽朝的陪都,皇宫的规格自然比不上上京城中的宫殿,赵祯第一件事便是让彭七把恭桶搬出寝宫,彭七是了解赵祯习惯的,二话不说便把偏殿当作皇帝家的厕所使用,而这个彭七以为的偏殿的建筑却是辽人用来供奉祖宗的地方,而且这也不是偏殿,而是辽人的祖殿…… 辽人建造皇宫的时候参考了汉人的《周礼·考工记》,宫殿的布局也是如此,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赵祯进入宫殿之后什么也没看便急急的宽衣解带,此时的他只一个想法,古人的衣服实在麻烦,尤其是帝王的服饰,更是繁琐的紧!平时都是内侍帮他穿衣,要不就是王语嫣三女,那里需要自己解衣? 好不容易把子孙根掏出来便是一通畅快淋漓的放水,此时的他才有心思把目光投向别处,慢慢的他才发现不对劲,这里的装饰完全不是偏殿应有的样子,要知道在大宋的皇宫禁中,偏殿都是规格稍稍降低的,可这里却是充满了漂亮的流苏穗子,这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偏殿里。 这些流苏穗子多以五彩羽毛或丝绒等扎成、形如禾穗状,常见挂与帐中窗帘四角,赵祯一时间有些奇怪,方便完之后拉起裤子便仔细查看起偏殿中的装饰来,越看越是惊讶,这偏殿的规格实在太高了些,居然还有藻井这种架空结构。 尤其是烟熏火燎的东墙上还有一块块干净的墙壁…… 赵祯一时间大惊,喃喃自语道:“这不会就是辽人的祖殿吧?!彭七这小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即便是辽人的祖殿也不应该随意改变成东司,亵渎别人家的祖宗,即便是辽人的也不应该嘛…… 偏殿的烛光有些恍惚,在风的吹动下有些晃动,彭七别的没想到,倒是把厕所的通风问题考虑到周全了。 耶律簇绒等人在密道口等待许久,这里应该就是皇宫的偏殿,也是他们辽人的祖殿,大宋人即便是再无礼也不敢对别人家的先人不敬,何况是皇家?宋人最重礼数,自宋太祖立国之后大宋的礼法就是周围几个国家最全最重的。 所以耶律簇绒等人敢从容的进入密道,毕竟是祖殿,谁会用人家的祖殿当作是寝宫或者是偏殿? 耶律簇绒悄悄的推开一块地板,这里是在偏殿的夹室之中,即便是大摇大摆的推开也没有什么,但他依然小心,生怕这个夹室已经被发现,但很快他便消除顾虑,夹室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就能摸到两面的墙壁。 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准备让跟随自己的死士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很轻微但却让耶律簇绒紧张万分,他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怕暴露了之后完不成刺杀大宋皇帝的计划。 悄悄的来到夹室的边上,用巧劲搬开一个孔洞,借助昏暗的灯光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在宽衣解带,此时的耶律簇绒心中大奇,谁会在大辽的祖殿中睡觉?毕竟大宋的皇帝再不懂道理也应该知道如何尊重别人家的祖宗! 心中稍稍有些愤怒,但此时的他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如果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动手暴露,那他们的死就太不值得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那个人居然敢对着原本存放祖宗排位的东墙一阵放水,之后更是舒服的颤抖一下潇洒的收起子孙根,耶律簇绒的脑海一片茫然,是的!是茫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愤怒到达极限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茫然起来,因为他想不到用什么词汇表达自己心中的惊诧与愤怒…… 但理智是一个好东西,很快耶律簇绒便惊醒过来,看着自己已经把砖石移开的手,慢慢的缩了回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因为他还要等这个人离开后摸清祖殿和殿外的情况,尤其是宋人亲卫司的部署情况,他们是大宋皇帝的最后一道保障,只有突破他们才有希望击杀宋人皇帝。 耶律簇绒现在最大的期望不是击杀宋人皇帝,而是让这个在祖殿之中的人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但很可惜,这个人就是不打算离开,甚至开始聊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整个祖殿的结构来,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一边的耶律簇绒急的爆炸,一边的赵祯却闲庭信步,辽人独特的装饰吸引了赵祯的注意,作为一个帝王不光要有战略眼光,还要有相当高的艺术造诣,而出生“盗贼”的赵祯对古代艺术尤其是外族的艺术非常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祖殿的原因,辽人的建筑风格和大宋的完全不同,这让赵祯起了相当大的兴趣,擅长飞白体的他艺术造诣不再话下,通过仔细的观察赵祯发现了辽人宫殿的独到之处,这座从外面看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宫殿却在内部别有洞天,在精心设计之下,居然能用一种身在帐篷中的感觉,这应该是三维效果其的作用! 不得不感叹辽人的手艺精湛,谁说草原民族的艺术都是粗糙的?赵祯觉得反正大宋的匠人很难做得到这一点。 昏暗的烛光严重影响赵祯的视觉体验,不自觉的他便举起蜡烛仔细打量墙壁上的彩绘和图案,此时一墙之隔的耶律簇绒却瞪大眼睛,透过小孔他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举着拉住在墙壁前来回渡步…… 耶律簇绒的身体兴奋的发热,仿佛火山爆发一般,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刺杀的目标,大宋皇帝,赵祯! 他的手中有张俭送来的图影,虽然是简单的几笔,却把赵祯的模样描绘的惟妙惟肖,尤其是面部特征还配有文字说明,这更让耶律簇绒肯定眼前的年轻人就是皇帝无疑,更何况通过烛光他还看见了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衮服! 杀气从耶律簇绒的身上散发出来,此时他在夹室之中根本就无法施展开,要是空间足够大,他一定举起手中的元戎弩毫不犹豫的通过孔洞射杀赵祯,但这是天赐良机,他绝不会浪费掉。 第五百七十二章中箭 赵祯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杀意,经历过多次战斗的他见识过刀光剑影,见识过猛士厮杀,这种若有若无的杀气仿佛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这便是一个人最本能的危机感。 在辽人的祖殿之中会有这种感觉,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出身盗贼的他对自己的第六感相当自信,飞快的把手中的蜡烛熄灭,赵祯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眼睛紧紧的盯着杀气的来源的那面墙,身体向后撤去,如果他把后背露给敌人,下场一定很惨。 还好即便是和析津府的百姓一起守夜,赵祯身上的天子剑也是剑不离身,毕竟他现在是御驾亲征的帝王,天子剑便是他的武力的象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除非大军还朝,否则赵祯绝不会轻易卸剑。 不知不觉的时候,赵祯已经走了很久,等他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距离殿门的距离有点远…… 赵祯不知道敌人的位置,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此时万万不可喊出护驾二字,谁知道敌人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又距离自己有多远?一旦打破双方之间微妙的平衡,敌人很可能拼个鱼死网破,赵祯除了缓缓后撤便没有任何大动作。 耶律簇绒和赵祯只有一墙之隔,烛光熄灭的瞬间他便失去了大宋皇帝的身影,但他并不担心,大宋皇帝要想离开祖殿就必须经过那片拥有烛光的地方。 耶律簇绒对身边的人小声道:“外面的那个人便是大宋皇帝,他应该发现了我们,熄灭了蜡烛,并且持剑后撤。” 几个死士微微点头,刚刚的拔剑声他们都听的清楚,不用说也知道是一把上好的宝剑,只不过唯一让他们意外的是机会居然来的如此轻而易举,不需他们去用人命堆填便能接近大宋皇帝。 赵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只要离开就必须经过那一片烛光摇曳之地,苦笑一声:“这真是好奇害死猫,朕居然能撞见刺客,……耶律簇绒!” 他已经距离殿门较近,此时大叫一身殿外的护卫定然能听见,赵祯全力后撤,并用天子剑护在自己的胸前…… 自己的名字猛然响起,耶律簇绒稍稍楞了一下,随即便见一道身影出现在烛光之中向殿门后撤,此时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伸手一拉夹室的机关,厚重的石门便在机括的作用下打开,此时的大宋皇帝依然没有到达殿门,但让耶律簇绒吃惊的却是大宋皇帝的冷静,此时是个人都会转身而逃,可大宋皇帝依然是面对自己持剑防护。 殿门被彭七和亲卫踹开,眼前赵祯的模样让他们大惊失色,连想都不想便向赵祯扑去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给皇帝挡箭,可惜他们的速度慢了,机括声伴随着弩箭射出特有的破空声让彭七的血都凉了。 叮当……噗……呃…… 三种不同的声音响起,彭七和亲卫们当场就疯了,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 赵祯只觉得膀子一麻,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胳膊传来,暗道一声:“老子居然中箭了……”便跃起扑到亲卫们的身后。 亲卫们快速的组成人墙挡在赵祯的身前,而彭七则是扶着赵祯快速的查看伤情,还好弩箭没有射中官家的要害,不过看着赵祯胳膊上的弩箭他依然亡魂大冒,天子乃千金之躯,战场上没有中箭受伤,反而是在拿下了析津府后在皇宫中受伤,这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亲卫司是什么?是皇帝的禁卫军!是大宋最强悍的军队,但皇帝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遇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彭七首先检查的是箭枝带不带毒,刺客的弩箭一般都带有毒素,这是为了提高刺杀的成功率,彭七最怕的便是辽人用上见血封喉之类的毒药,一旦如此那就完了,但还好,官家受伤的地方流出的血水都是鲜红的,并没有黑色血液溢出。 亲卫们已经从背后的披风中拿出了盾牌和弩箭在没有官家和彭七的命令下,他们即便羞怒交加也不会擅自行动,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们的理智打败了心中的羞耻和愤怒,只不过他们的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横刀,青筋暴露如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赵祯看着彭七不断的翻动自己的伤口,并任由鲜血留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找什么呢?我的伤口里还能翻出龙胆不成?!” 彭七呐呐的说道:“末将担心箭头有毒……”瞧见官家还这么有精神,显然是真的能感觉到疼痛,说明箭头无毒,彭七长舒了一口气,麻利的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先给赵祯敷上…… 赵祯伸手推开他的金创药道:“朕要活的,只要一个!” 亲卫司的老兵顿时心中一震,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只要那个叫耶律簇绒的人,其他的人死了也无所谓,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亲卫还有什么客气,组成队形缓缓向前推进。 反正这些刺客已经是瓮中之鳖,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 还好赵祯穿着的衮服都是由丝绸织成,丝绸在弩箭面前虽然毫无防护力,但它坚韧而纤细的纤维却能勾住箭簇,在拔箭的时候方便许多,箭簇前小后大,拔箭有的时候甚至有生命危险,但还早赵祯的箭是射在胳膊上,拔箭并不会威胁生命。 虽然有丝绸的保护,但在拔箭的时候赵祯也是疼得要死,十指连心,何况是胳膊? 像死鱼一样吐出嘴中的布头,赵祯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疼,真的非常疼,只要是受伤,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都一样,首先面对的便是破伤风的威胁,这个时代没有疫苗,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箭头,敷上效果最好的金创药防止伤口化脓,发炎。 这次围剿刺客本是瓮中捉鳖,但谁也没想到,这些辽人刺客居然如此棘手,明知身死的情况下他们拼的鱼死网破,赵祯的亲卫老兵死伤二十余人,而辽人刺客除了耶律簇绒外其余的尽数伏诛。 大宋的亲卫司这次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辽人是从哪搞来的连弩,不光在近身的时候威力巨大,而且贵在连射,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否则这区区三十个人的刺客也不会让亲卫司付出二十条命的代价! 第五百七十三章刺客伏诛 胳膊上的弩箭已经被拔出,赵祯坐在御座上直喘粗气,他情愿这一箭射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胳膊上,反正身上有刀枪不入的金属软甲,即便是弩箭也很难洞穿,最多穿过缝隙刺入皮肉而已,毕竟连弩的威力相比棘轮弩还是差得很远,而赵祯的金丝软甲甚至能抵挡得住棘轮弩的威力。 赵祯微微苦笑,也不知该说是耶律簇绒的运气好,还是说自己的运气不好,短短的两秒不到,连弩射出两支箭,一支射在了赵祯天子剑的剑脊上,一支则是射在了赵祯的胳膊上,如果不是有宽阔的八面汉剑阻挡,那一箭定然是直插自己的心脏。 但当赵祯看到亲卫尸首的时候便笑不出来,足足二十具尸体,个个都是亲卫司的老兵,赵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当中有许多赵祯都能叫得出名字,甚至有些还参与过当年平叛赵元俨的谋逆,算得上是赵祯的嫡系,不少人为了留在赵祯身边保护他而放弃了武官升迁的机会,一辈子就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亲兵。 按照他们的战功现在说不定都在军中担任偏将或者都虞候之类的中层武官了,现在却因为保护自己而战死,看着一具具尸体,赵祯的心越发的愤怒,一种刺痛的感觉不断的在心中一下,又一下的戳动。 长叹一声,赵祯忍着伤口的疼痛转头对彭七道:“人抓住了吗?别对朕说他自刎之类的,朕要活的!” 彭七瞧见官家的脸色不善,赶紧点头道:“活的,是活的!快把他压过来,官家要审他!” 一帮亲卫早就知道耶律簇绒就是这群刺客的领头之人,恨不得当场格杀他,但看到赵祯的脸色生生的忍住心中的冲动,他们知道官家肯定会要了他的命,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耶律簇绒被五花大绑的压了上来,绳索勒进了他结实的肌肉中使得他没有一丝发力的机会,即便力气再大,伸手再了得此时也是刀俎上的鱼肉。 倔强的他不打算跪下,彭七一脚揣在他的腿弯,俩个亲兵压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挣扎了半天也无法直起腰的耶律簇绒抬头望向赵祯骂道:“够皇帝……”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道:“这个词实在是太烂大街了,你除了够皇帝,昏君之类的还能说点别的不?比如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刺杀朕的,比如你们用的连弩是什么来头等等,朕希望听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耶律簇绒大笑道:“笑话,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赵祯的伤口疼痛,但却没有一丝表现,理性的点了点头道:“那朕便自己想办法让你说出来,本是不打算这么用的,但你如此顽固就不要怪朕了。” 斜眼看了一下赵祯,耶律簇绒嗤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大宋的“仁君”了!” 彭七怒喝:“我大宋官家本就是宽仁之主,你辽人输不起便派人使这种龌龊计量,真是卑鄙小人!” 耶律簇绒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赵祯,心中怒意顿起,仰天大笑道:“哈哈……你们也好意思说我大辽卑鄙?!是谁趁我大辽西征不顺北伐燕云的?是谁派遣商贾卷走我大辽财富的?!我们卑鄙,你们汉人才是最卑鄙的!” 赵祯仿佛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的笑道:“这话说的真叫一个“有礼有节”,朕可没说我大宋不卑鄙,但兵者本就是诡道,朕用了最好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事情难道就算是卑鄙?朕在北伐燕云之前可是发了檄文的,难道就允许你辽朝不宣而战,而不许我大宋挥兵突至?” 理屈词穷的耶律簇绒仿佛一下不要了脸皮,大声说道:“我契丹人就是天生的狼,崇尚的就是力量,杀伐果断有何不可?!” 这还真是民族主义,把一切可以用的借口都堆砌在自己的身上,他受委屈他有理,他杀人也依然有理,反正天下间的事情只有他契丹人做得别人做不得! 赵祯非常讨厌这些民族主义者,他们极端的不公平,极端的自大并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天下都应该是他们的,所有人都该臣服在他们脚下,并且向他们恭敬的献上土地和财富。 这样的人显然是要被历史所淘汰的,就像法西斯和纳粹一样。 极端民族主义用在好的地方便是一场春风化雨,如果用在其他地方,就会变成一株毒害人心的毒草,使得这个民族变得让人恶心。 赵祯快被耶律簇绒话恶心吐了,没想到这个时代便已经出现这种极端民族主义,它虽然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可他的本质却是价值观和道德观的扭曲。 面对滔滔不绝继续叫骂的的耶律簇绒,赵祯厌恶的说道:“彭七把他待下去,不要堵上他的嘴让他继续叫骂,哦,对了也不要让他睡觉,如果他要睡觉便用锣鼓凉水让他清醒一下,记住不要打他,好吃好喝的养着!” 官家提出的要求让彭七吃惊,官家这是要干嘛?不打他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是犯人还是上官?耶律簇绒哈哈大笑转头对彭七说道:“看到没,你大宋皇帝都心虚了!”但他在转头的时候却看到赵祯冰冷的双眼。 这双眼睛仿佛不是人所拥有的,默然而没有一丝感情,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死去的尸体。 赵祯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疲劳轰炸,这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审讯方法,看似没有任何伤害,但这样方法对人精神的折磨不亚于一次最残忍的刑罚。 对于后世的审讯手段赵祯有所了解,这些审讯方法更加的科学也更加折磨人的肉体和神经,这次便要让这个来自辽朝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好好享受一下。 估计要不了多久,耶律簇绒就能被逼疯,赵祯不在乎他的答案,毕竟他本人就代表了辽朝,赵祯可不需要什么供词之类的东西,只要怀疑那就是证据,至于连弩,赵祯相信大宋顶尖的格物学者有能力还原出他们的原貌,毕竟只是砸碎而不是烧毁。 第五百七十四章魔鬼的手段 赵祯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附和仁宗这个名号,而且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古代帝王能有仁宗之名可不简单,这是儒家给予相当高的评价,毕竟儒家以仁为本。 当然在赵祯驾崩之前他是得不到这样的名号的,活着的时候多体恤百姓,多做善事死后才会有这样的名号。 赵祯一边听着耶律簇绒的嚎叫一边思考自己会不会在死后得到武宗的称号,毕竟他也算是征战沙场开疆扩土的君王,在大宋收回燕云便是不世之功,也不知自己死后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如果还是仁宗的话算不算是亏大了?! 牢房是现成的,在析津府的皇宫中彭七等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座牢房,从结构上看这应该是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比起天牢的规格远远不如,应该是给犯了错的宫人准备的,但里面的血腥味却浓重异常,看来有不少冤魂在这里徘徊。 赵祯不在意牢房中的味道,此时的他需要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么多的亲卫牺牲让他的心在滴血,还不能杀了耶律簇绒祭奠英灵,这种感觉让赵祯很不舒服。 彭七和一帮亲卫已经有些头皮发麻,此时的耶律簇绒就像是疯了一般,不断的用头撞击桌面,但撞下去的一瞬间有时便会昏睡过去,完全不在意他已经血肉模糊的额头。 赵祯挥了挥手道:“浇水,可不能让他睡着。” 于是一盆冷水很快的浇在他的脸上,冰冷的井水犹如小蛇一般顺着他的衣领钻进了进去使得耶律簇绒猛然惊醒,看到的还是赵祯似笑非笑的脸。 双目通红的耶律簇绒对着赵祯嚎叫:“卑鄙的宋人皇帝!有种就杀了我!” 彭七毫不犹豫的用铁板抽打他的嘴,顿时耶律簇绒的嘴角高高肿起,赵祯摆了摆手道:“莫要打他的嘴,要是不能说话了朕还留着他干嘛?让他说便是,这才几天?时间还长着呢……朕有的是时间!” 原本咆哮的耶律簇绒在听到赵祯的话后身体一僵,他已经整整三天没睡觉了,身体已经没了力气,困倦的感觉不断向他袭来,而卑鄙的宋人就是不然他睡觉,现在对他来说能美美的睡上一觉是无上的享受。 赵祯看着耶律簇绒的状态便知道他还能撑上许久,人类不睡觉的最高记录不过是十一天左右,即便如耶律簇绒这般强壮的契丹人也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太久,自己要做的便是等待,耐性的等待,就像是在熬鹰。 耶律簇绒的脑子里一定有一些关于辽朝的重要情报,这些都是赵祯最想知道的,而宋小乙下手太黑,赵祯怕耶律簇绒在他的手上还没来得及说出情报就已经死了,彭七则是善于拷打那些意志不坚强的人,而对付这个极端民族主义者则有心无力。 看着耶律簇绒疯狂的撞击身前的桌子,把上面的纸墨笔砚弄得一塌糊涂,赵祯缓缓起身,这家伙的精力和体力还真是好啊! 开口对彭七道:“别打他,多点蜡烛,别让他睡觉。好吃好喝的养着,早晚有一天他自己会说出朕想要的东西。” 彭七等人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官家的手段可比他们的厉害太多,没想到单单不然人睡觉便会把人逼成这样,眼前这个耶律簇绒哪还有一点契丹勇士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发狂的病猫。 这三天时间,每天官家都会来一段时间,完全不在乎耶律簇绒嘴里冒出的恶毒语言和他聊天,仿佛这是最开心的事情,而耶律簇绒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难道官家打算把他逼疯不成? 看着又被凉水浇醒的耶律簇绒在座位上嚎叫,彭七自己都打了个冷颤,这方法可比自己的手段要折磨人,转头吩咐亲兵道:“官家说了要把他好好养着,给这里端个碳盆来暖和暖和,他要不吃饭就给他灌下去!” 亲卫们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官家莫不是给他施了法?这几日不眠也不会如此折磨人吧?怎么感觉他像是受了大刑一般,生不如死呢?” 彭七瞪了亲兵一眼:“你吃坏东西了?官家最为厌恶神鬼法术之说,怎么可能给他施法,你要是不懂便自己也三天三夜不睡试试,说不定你还不如这厮呢!” “不就是三天不睡觉吗?俺在迎春楼还四五天没睡呢……”亲兵小声的嘀咕一句,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体有多好,但随即被彭七踢了一脚:“你懂个屁,在迎春楼别说四五天,就是七八天我也不会困,但在这里你试试,废什么话,按官家说的做便是!” 彭七的话让亲兵们哄堂大笑……但随即又是一盆凉水浇在耶律簇绒的头上让他猛然一激灵。 “魔鬼!你们大宋的皇帝就是一个魔鬼!长生天会惩罚你们的!” 赵祯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耶律簇绒的身上,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痒,这是金疮药在起作用,不碰它已经不怎么痛了,除了彭七和亲卫没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即便是夏竦也不知道。 为了掩饰,赵祯这几天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没逃过夏竦的眼睛,毕竟那夜动静可不小,彭七封锁了皇宫和整个析津府的城门,宋小乙也跟着动了起来,黑手的哨探如猎狗一般在整个析津府搜寻一切可疑。 夏竦三天没见到官家了,这三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对彭七发出询问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这是官家的旨意。所有的臣子最怕的便是内外禁绝,谁知道皇帝是什么原因不见朝臣? 你彭七说什么难道我夏竦就要相信?但彭七的手中有赵祯亲手书写的圣旨,独特的飞白不是彭七这样的粗人能写得出来的,夏竦姑且相信,并每日上疏求见。 当夏竦终于见到赵祯时候便大惊失色的拜倒,并怒喝彭七:“你是怎么保护官家的!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要为陛下挡流矢的,怎么现在居然退缩了?!” 赵祯惊奇的望着跪在下面的夏竦,自己的膀子包扎的很好,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夏竦怎么看到自己伤情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收尾 大殿里安静的吓人,彭七稍稍抬头便看见赵祯冰冷的眼神,他发誓自己绝和亲卫司绝对没有泄漏出任何消息,为何夏竦会看得出官家受伤? 赵祯皱眉对夏竦道:“你是如何知晓朕遇刺的?而且受了伤!” “官家虽面色如常,但在不经意间皱眉,且无论怎么动都避过左臂,小心翼翼之态别说是老臣,就是一般人也能看得出来。” 夏竦说的是实话,刚刚他看见赵祯从后殿过来的时候便一路小心,生怕碰到左臂,连坐在御座上都是尽量保持左臂不与扶手接触,仿佛抱着什么东西一般,这样的小动作怎么能逃过夏竦的眼睛? 微微苦笑赵祯自己倒是忘了,人的下意识最能体现出隐藏的秘密来,无奈的说道:“还是没有骗过你夏竦的眼睛,不错,朕遇刺了……” 听到赵祯亲口承认,夏竦脸色变黑,他原本是以为官家无意中受了伤,刚刚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诈一下彭七而已,谁想到居然是遇刺了! “陛下乃千金之躯,此次又是御驾亲征,如若有点闪失,老臣如何向朝中的百官交代,如何向大宋的列祖列宗交代?!史记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为何轻易涉险?陛下之伤在于老臣之错,请陛下治罪,老臣万死!” 怎么说着说着就把错揽到自己的头上了,刺客刺杀也是你夏竦能控制得了的? 赵祯不解的问道:“夏参政和错只有?刺客行事向来诡秘,连黑手和亲卫司都一时不察,再说朕又无大碍,短短三天已经行动自如了……” “陛下遇刺虽是贼人预谋在前,但老臣未尽臣子之责,疏于防范,谏言懈怠,否则多多提醒也不会有陛下遇刺一事……”夏竦说完便伏地不起,一副等待赵祯治罪的样子。 彭七惊讶的站在一边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有这种事情,这都哪跟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夏竦也能往自己的身上揽,这老倌不会是疯了吧? 赵祯苦笑,彭七不明白自己还能不明白吗?这夏竦其实就是在上谏呐!这是在逼迫自己承认错误,文官常用这种方法对付直言纳谏的帝王,人家都当着你的面打自己的脸给你皇帝看了,你是不是该表态一下? “夏参政言重了,此事是朕大意了……” 夏竦摇头,直直的挺起腰杆又拜下:“陛下乃大宋天子,承天授命肩负江山社稷,岂有功夫去防范鬼蜮伎俩,不过越是如此越应谨慎,毕竟我大宋得一明主不易!为了大宋,老臣叩请官家保重龙体!” 这说到最后还不过是担心失去自己这样的明君,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夏竦这样的文臣是怎么想的,你当着皇帝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考虑皇帝的面子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朕对大宋有用才如此担心的,要是对大宋没有用你夏竦是不是就无所谓了?! 弦外之音连彭七这个大老粗都能听得出来,站在赵祯身边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就是文臣,逮到一个明君就仿佛看到了孔圣人似得,拼了命的往上扑,生怕自己肚子里的才学得不到展示的机会。 赵祯脸色不好的说道:“朕知道了,夏参政退下吧……” 夏竦知道今天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是这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刺激掉以轻心的皇帝和彭七,要知道官家御驾亲征一定拿有所闪失对出征的大军和大宋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即便国内有太子坐镇,可到时那些有心人就会跳出来,子幼母壮,主少国疑,对刚刚步入盛世的大宋来说后果不堪设想,夏竦是个悲观主义者,本能的便做出最坏的打算。 等夏竦走了之后赵祯才不爽的忘了一眼彭七,一切都是这家伙招来的,要是他不把人家辽人的祖殿改成东司也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几个辽人刺客怎么会轻易的接触到自己? “你小子也太缺德了,人家的祖殿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就算两国交战也不能如此亵渎契丹的先人,要是传出去我大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面对官家的斥责,彭七不好意思的说道:“臣万死!可谁知那偏殿居然是契丹人供奉祖宗的地方,前朝后市,左祖右社是都城的建置,谁之辽人居然也在皇宫中这么来,蛮夷就是蛮夷……” 赵祯回想自己在辽人的祖殿解手,忍俊不禁的说道:“这下算是坐实了朕的错处,你们亲卫司自己去夏竦那里领罪,可别说是朕偏袒你们。” 听到这话,彭七反而送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们还等着官家的惩罚呢!虽然官家并无大碍,可那一箭却把所有人的魂都吓散了,皇帝的身体岂能和普通人相比,平时即便是拉了道口子都要提心吊胆半天,何况是中箭? 但这段时间官家却对他们并无斥责,连惩罚也没有,亲卫司的老兵已经羞愧的要死,不少人的脊背都被打烂了依然没等到官家的惩罚,彭七看着是心疼的要死,此时官家的惩罚已经算不得受罪,而是解脱…… 官家让众人去夏竦那里领罪显然是不再计较遇刺一是,而是在惩戒亲卫司把辽人祖殿当东司的罪过,显然是已经原谅亲卫司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彭七怎么能不明白里面的关窍?七尺高的汉子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赵祯无奈的喝到:“哭哭啼啼活像个小娘子,朕就看不得你们这样,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便是,何须如此?!快滚……” 彭七起身退走,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便听到背后传来官家的叹息声:“死去的亲卫以虞候制安葬,抚恤也是如此,都是朕的老护卫了,莫要伤了人心,夏竦那里朕去说项。” 彭七开始还在为那些死去的袍泽家眷担心,听到赵祯的话后身体一僵,缓缓的回头一揖到地,官家这么说表示他还是记挂着亲卫司的老兄弟,这下自己回去之后也好向他们交代。 刚刚走出大殿准备找夏竦便迎面碰上了宋小乙,彭七发誓如果不是在皇宫之中,宋小乙一定和他“较量”一番拳脚…… 第五百七十六章中箭而亡 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情便是没有绝对的事情,黑与白之间还有一条灰色地带,而这种灰色地带往往在人所看不见的地方存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那片令人厌恶又离不开的灰色地带。 赵祯受伤的消息被辽朝的密探通过金钱的手段探知到了,不能说大宋的情报防护没做到铁桶一块,而是在张俭付出巨大的代价后被撬动了它结实的墙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析津府中还是残存着辽朝的密探,而赵祯却不可能封闭整个析津府。 一府之地何其之大? 析津府四周的村,镇,县,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二十几个,百姓们总要互通有无吧?大宋运来的补给要进城吧?大宋商贾的货物要出售吧?所以要想做到滴水不漏是绝无可能的,更何况赵祯不愿搞白色恐怖之类的东西,他要让燕云的百姓看到,回归大宋后他们的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既然是这样那消息泄漏出去也就不奇怪了,只要肯下工夫,辽人终究是有办法获取情报的,当然张俭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但当他看到情报的时候大喜,请报上说大宋皇帝中箭,已经几日未在析津府露面! 张俭找到萧惠把情报告诉他的时候,两人脑子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大宋皇帝中的是耶律簇绒的毒箭,中箭之后便封闭消息使得内外禁绝,不能互通,大辽的密探自然看不见大宋的皇帝出现在析津府了…… 萧惠兴奋的在南衙来回渡步:“这么说大宋的皇帝是中了毒箭?否则一旦中箭必会在析津府露面以安民心啊!” 张俭微微点头,虽然他还保持处变不惊的样子,但他眼中的兴奋就连侍者都能看得见:“嗯,伯仁所言极是,但我等不可得意而忘形,密探的消息是大宋皇帝中箭,但具体的位置我等不知,而且是不是毒箭也不知……” 萧惠哈哈大笑,坐到张俭的身旁亲自拿起茶壶给他的茶盏续水道:“定然是毒箭,他耶律簇绒即便再傻也该知道用毒箭,而且定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箭!” 张俭喝了一口茶水长叹一声:“如此怕是我大辽要背上一个偌大的罪名了……” 萧惠啐了一口道:“罪名?什么罪名?刺客是我契丹人不假,可大宋能拿得出证据吗?更何况是他赵祯背盟弃约,假借军演之名挥师北进的,要说罪名也该是大宋承担才是,既然大宋先来一手兵不厌诈,那我大辽便可来一出荆轲刺秦!” “荆轲刺秦?好!好一个荆轲刺秦!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萧惠看着一旁开始摇头晃脑背诵兵法的张俭就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但稍稍皱眉的小声道:“这事该如何回禀陛下?!” 张俭脸色一僵,背诵的语调也逐渐消失,长叹一声道:“陛下一直希望和大宋来一场堂堂正正之战,要体现出他其实远胜大宋皇帝赵祯,如果知道我大辽刺客伏弩暗杀大宋皇帝,定然大怒。诶!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较真了些。” 萧惠哼道:“成王败寇,何论手段!陛下的心结重要还是度过灭国之祸重要?如今我大辽可没有多少可战之兵,更是没有兵饷粮草,此战非比寻常只能胜不能败!” 张俭点头,端起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也罢,老夫这就去上奏陛下!”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萧惠起身行礼同时高声喝道:“仲宝兄!时不我待啊!” 张俭微微点顿首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萧惠说的没错,时不我待,如今看似疆域广阔国力强大的大辽其实已经外强中干,今年冬季奇寒,已经使得大辽的西北部草场变成雪国,牛羊马匹成群成群的死去。 且国内的许多商品都一直把持在宋人的手中,开始的时候大辽的商贾还能和宋人的竞争一番,但随着宋人商品的物美价廉逐渐把大辽的经济垄断在手中,之后又是大幅提价,把之前损失掉的钱款都赚了回去,顺带着还把大辽的手工业打击的体无完肤。 这些都是张俭之后才发现的道理,之前他也觉得商贾不过小道……可现在看来,商贾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军队要小,大宋的商贾几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上京城的财富溜之大吉。 现在大辽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从宋人手中把南京道再收回来,其实并不难,只要能攻克析津府,把大宋的中军击败,大宋的北伐定然不攻自破,当年宋太宗中箭乘驴车仓惶撤离,如今大宋皇帝中箭生死不知,岂不是上天庇佑大辽? 只要大辽能收回南京道,把宋人赶回去,到时间无论大宋拿了什么都要吐出来! 现在大辽最缺的便是时间,西夏一战耗尽了大辽的财力,如果不是该死的宋人商贾,大辽的勇士岂会如此缓慢的集结?大宋根本就没有给大辽喘息之机恢复财力,战争说到底打的就是钱啊! 大辽如果击退了大宋的北伐之后,取回那些丢失的钱财,只需休养生息几年便可挥兵南下,大宋皇帝身死的情况下,主少臣疑,还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定然是大辽南下的绝佳时机! 但所有的前提都在大辽能击退宋人的进攻之下,这是一次豪赌,陛下已经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大军,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南下南京道,现在大宋皇帝中箭,生死不知,这不就是大辽的最佳时机吗? 张俭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帝出兵,通过情报来看,大宋皇帝怕是已经驾崩了,只应大军在外,夏竦等人秘不发丧而已,谁都知道此时稳定军心最为重要。 张俭的嘴角刮出冷笑,皇帝的消息只能封锁一时,当大辽的军队杀到析津府的时候,看夏竦等人还怎么隐瞒大宋皇帝的事情!御驾亲征的皇帝突然不见,一定会使得宋军惊慌失措。 如果他夏竦狄青等人真的聪明,就应该在此时撤军才是,这总比把十万大军葬送在析津府要来的好。 第五百七十七章阴差阳错 张俭一直觉得大宋皇帝的格局很大,无论是政事处理还是调兵遣将,大宋的公路也就是所谓的水泥路就是他顶住大宋朝野压力严令建造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啊! 用兵之道上张俭觉得最能体现大宋皇帝才智的便是那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大宋皇帝用兵的重点,也让张俭看到了其中的寓意,人是活的,土地是死的,丢失的土地还能通过人去争夺回来,一旦人死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种大才怎么能让张俭不忌惮?说实话,张俭自己也承认,大宋的皇帝要比自己的陛下有能力许多,虽然陛下比他小六岁,可这六岁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 陛下要想追上大宋的皇帝怕是不太可能了,张俭不傻,他让间人在析津府刺探情报的时候也派人在大宋收集情报,这些人收集的情报都是大辽对大宋国力的了解来源。 关于大宋的情报其实张俭并未真实的在朝臣和耶律宗真面前展示出来,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不敢。 在辽朝之中,对大宋最为了解的人除了张俭怕是就没有旁人了,大宋的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科技等等诸多领域张俭都有所涉猎。 就是因为这份了解所以才会恐惧!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大宋还停留在当年檀渊之盟后的样子,可自从耶律宗政和耶律贾派人送来消息后,张俭发现一切都变了,大宋在赵祯的带领下,才经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变得完全不同。 别的不说,单单是三冗三费的问题就被彻底清除,不光如此,还让大宋的粮食多出了许多,三冗问题在张俭看来,除了花更多的钱别无出路,但在大宋皇帝一连串的手段下居然被根治!可以说如果大宋不改变现有的状况,三冗三费永不会再次出现! 这有多可怕?别的事情张俭就不想去想了,兵制的改变,武人地位的提高,格物的发展,商业的重视,农业的拓展,随便一件事在张俭眼中都是极为英明的,赵祯完成一件就不错了,就能被大宋的史书歌功颂德许久的了,谁想到他居然在三十五岁之前便做到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如果说大宋皇帝赵祯是真龙天子,张俭一定会第一个点头肯定,没办法,赵祯的功绩放在那呢!按照汉人史书的标准这就是天下明主!就是该一统海内的帝王!就是要青史留名万代仰视的存在! 说实话张俭本是不愿同意萧惠的计划,但要是能在战场上战胜大宋,谁还会去用刺杀这种旁门左道之术?毕竟刺杀他国皇帝在礼法上说不过去,荆轲刺秦流传千古不是因为荆轲有多正义,而是他的勇敢以及樊於期那颗为国甘死的心。 张俭一路思索,没在意便到了皇宫的所在,抬头望了望宫阙重峦起伏的飞檐,张俭慢慢的步入其中,两边的守卫在看到张俭后行礼道:“左丞相!” 张俭点了点头:“陛下所在何处?老臣有要事禀报!” 斡鲁朵脸色僵硬的苦笑道:“陛下在上林苑中狩猎,至今未归……” 要是别人就欺瞒一下便是,但是来人是张俭他们便没有这胆量,经过西夏一战,张俭越发的受到陛下器重了,因为只有他在别人怂恿陛下进攻的时候给陛下以提醒,后来的事实证明张俭的提醒是对的。 此后谁在宫中见到张俭都要礼让三分,即便是耶律家的长辈也是如此,常常用平辈之礼相待,更别说这些侍奉皇帝的斡鲁朵了。 张俭本打算直接骑马去上林苑寻找皇帝,但很快他便瞧见耶律宗真身穿披风在数十骑的簇拥下疾驰而来,马上的皇帝是那么的英武,并显得骁勇善战,要不是因为李元昊有上天相助,必然兵败与贺兰山下! “左丞相休走,朕来矣!” 翻身下马的耶律宗真向张俭走了过来,这段时间他爱上了狩猎,只有在奔驰的骏马上他才会忘记繁琐的政事,只有在弯弓射猎的时候他才会忘记南京道的耻辱,他和大宋皇帝同样的御驾亲征,最后的结果却是自己惨败而大宋皇帝攻占了大辽的南京道! 这是多大的耻辱啊!但身为左丞相的张俭却只建议大军在中京大定府集结,而不同意向析津府进发,耶律宗真不明白为何张俭总是说时机未到时机未到之类的话,今天他来了定要问个清楚。 对于张俭的才能他是肯定,否则也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亲自拉起张俭的手道:“既然左丞相来了,那定然是时机成熟了,要是往常你躲着朕还来不及呢!” 看来年轻的皇帝心中已经按耐不住,张俭苦笑道:“陛下明鉴,老臣前来的确事关南京道之兵事!” 张俭的话让耶律宗真送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再次推脱,自己内心已经按捺不住对赵祯和大宋的愤怒,开始的时候他确实不服大宋拿下西夏两州之地,可后来他御驾亲征之后才知道兵事不是那么简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宋这个号称礼仪之邦的汉人王朝居然不宣而战,并在大辽西征的时候快速夺取析津府。说实话连耶律宗真自己都开始怀疑大辽的战斗力。 现在张俭来了,并说时机已到,那耶律宗真的心总算定了下来,拉着张俭的手一路进了皇宫来到正殿之中,相比大宋的繁文缛节,辽朝的君臣之礼就随意了许多,耶律宗真在御座上坐下便开口问道:“难道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张俭点头道:“没错,析津府密探来报,我大辽契丹勇士不服宋人恶行,皇族耶律簇绒带着死士刺杀大宋皇帝,大宋皇帝毒箭入体恐命不久矣……” “什么?!” 刚刚坐下的耶律宗真惊讶的站起,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时间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张俭高声道:“陛下,毒箭入体,见血封喉,大宋皇帝怕是已经驾崩,此时是我大辽的天赐良机!”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耶律宗真愣了很久,最后喃喃自语道:“难道这真是上天赐予我大辽的机会?” 君臣两人谁都不会想到,其实耶律簇绒射出的弩箭并未带毒,为了最好的效果,耶律簇绒本是打算在射箭之前在弩箭上淬毒的,可赵祯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机会下毒…… 第五百七十八章经筵日讲 “世间万物之理便如阴阳,物极必反,阳极必衰!天地之威如是而已……”夏竦沉稳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之中回荡,即便战事再紧,赵祯没停过每日的经筵日讲。 这是自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主要是让帝王对儒家之学与理和道之间的理解。 到了大宋便始称经筵,置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并以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节为讲期,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谓之日讲。 赵祯觉得学习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毕竟获取知识没有坏处,他在经筵日讲的时候便会放松自己,偶然失去了天子应有的庄重仪态,并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之上。 夏竦立刻停止讲授而上奏道:“为人君者,可不敬哉?”这样的责难不断重复,决无宽贷,一直到赵祯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当而加以改正,恢复端坐的形态为止。 “经筵日讲本就繁复,朕连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也不行?夏参政你也坐下歇一歇,经筵日讲在乎的是内容而非形势,朕敬的是学问而非缛节。且你的这些大道理朕可说的比你好……” 夏竦是个好老师,对自己这位“天子学生”的脉莫得很准,在赵祯给他设置的座位上坐下后笑道:“陛下觉得老臣说的是大道理?但老臣可不这么觉得!” 赵祯稍显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和朕现在的事情有关?大可用于安邦治国,小可用于稳定民生?” 夏竦脸色严肃的说道:“然也!陛下可知阴阳出自《周易》,而孔圣人却为《周易》又做《十翼》以便后人解读!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可见孔圣人对《周易》的遵从并希望从中探求世间大道。” 赵祯微微撇嘴,夏竦说的都是套话,而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赵祯是个实用主义者,开口反问道:“那如何运用到当下之中?” 这本是赵祯的刁难,但夏竦却露出老谋深算的样子来,眼睛微眯的说到:“陛下所言极是,如何把深奥的大道运用到治国之中,这却是君王之术,老臣可不敢多想……” 赵祯暗赞一声:好一招太极!自己问他夏竦问题,居然被他踢回来了,而且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瞧见夏竦似笑非笑的表情,赵祯顿时有些受不住他的激,开口道:“阳极必衰,阴极必阳,就如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亦如朕的大宋,商人多了物价就便宜,工厂就赚的少了……” 夏竦越听越惊讶,最后感叹道:“陛下圣明,瑞雪兆丰年,但如今城中之雪已有三寸之厚,已然是大雪成灾了!” 赵祯忘了夏竦一眼奇怪的道:“你老倌何时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上奏了?朕记得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夏竦微微一笑:“这便是物极必反喽!臣也是借用今日的经筵日讲而已,望陛下日后不可懈怠。” 赵祯起身恭恭敬敬的一礼道:“朕多谢夏参政经筵……”赵祯说完猛然一惊,物极必反,阳极必衰……辽朝这段时间也太安静了些,赵祯就不相信了,析津府被大宋拿下辽朝还能如此淡定?再说自己中箭的消息也该传到辽朝了吧? 宋小乙早就向赵祯说明析津府的密谍绝对没有铲除干净,当然在彭七眼中此时的析津府已经完全没问题,可在他宋小乙的眼中可谓是千疮百孔。 他已经多次上奏赵祯要求把析津府整个筛查一遍,并加大对析津府的管控力度,但都被赵祯驳回了,开玩笑,他正愁没机会促使辽人进攻的手段呢!真是瞌睡来枕头,赵祯并没有让宋小乙或是彭七故意把消息泄露给辽朝的密探,只要是故意的便会有演戏的成分在其中,便会露出破绽。 赵祯所做的不过是让辽朝的密探正常的运转,并且是在黑手的监视之下运转,为此赵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析津府露面了,并且辽朝的密探在获得消息后快速的离开也是黑手特意“放行”的,赵祯想让辽朝来进攻,辽人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优点和弱点。 契丹的勇士善于在草原上驰骋而不善于攻城拔寨,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因为他们没有把握能拿下析津府,一旦大军进攻却拿不下析津府,长期僵持在城下,大宋可以轻松的围剿辽军。 由于析津府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运输条件,谁要是不能快速拿下析津府,从四处赶来的援军便会让敌人体验什么叫四面楚歌声! 赵祯打算利用自己受伤的消息,让它成为勾引辽朝进攻析津府的诱饵,辽人虽然在正面战场上不一定能打得过大宋,但狗急了还跳墙呢!痛失南京道的辽人岂能不发疯?说不定也耶律宗真那个叛逆少年这次又是御驾亲征呢!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对赵祯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次要彻底的把辽人打怕,打怂,打的他们对大宋产生心里阴影!就像当年太宗北伐失败后,整个大宋谈辽色变一般,让辽人见到宋人的大军就怕,就不敢硬拼,这样一来大宋的将士会越打越有信心,也越打越顺手……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但这里的骄指的是骄傲自大,在没有估算敌人战斗力的情况下自大,这在战场上还不是找死?赵祯不会让大宋的军队成为骄兵,也不会让辽人的军队成为哀兵。 赵祯熟读兵书与各种战例,他深刻的知道所谓的骄兵也不一定必败,哀兵也未必就会胜。所有的一切都在将帅的运筹帷幄之中,而赵祯就是此次北伐的关键,他是大宋的帝王,是这十万,不,应该是说二十六万大军的灵魂而他们的状态也会随着赵祯的改变而改变。 现在的赵祯手中可远远不止十万战兵,随着析津府的被攻克,大宋的后勤开始全面运转,各种物资向析津府集结的同时,十六卫的兵员也开始向析津府源源不断的前进,可以说大宋的“新鲜血液”不断的向析津府输送,而他们便是赵祯的底牌。 第五百七十九章做戏做全套 相较于枯燥的经筵日讲,赵祯更喜欢和宋小乙,狄青,蔡伯俙等人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必会说一些有关用兵的策略与方案,尤其是狄青,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用兵之道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一场兵棋推演把蔡伯俙虐的不要不要的,连连大叫狄青耍赖,惹得狄青从不留手,毕竟赢了赵祯什么都没有,赢了蔡伯俙可是能去蔡记的酒楼随便吃一顿……说实话赵祯都没想到原来狄青是一个老饕! 恐怕一般人也不会想都战场的无敌猛将,居然是个饭桌上的饕餮! 瞧着狄青抓着蔡伯俙上好的裘衣威胁他赵祯就想哭,没错是想哭,狄青在自己面前的表演实在太拙劣了一点,以至于向蔡伯俙使眼色都能被自己发现,唉!武将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怕被皇帝猜忌? 也不知是夏竦还是曹玮警告过他,反正这段时间赵祯明显觉得狄青对自己的态度恭敬的就像内侍……内侍是什么人?是皇帝的家奴,而狄青是大宋的猛将,是专司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以及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戌赏罚之事的枢密副使! 居然被文臣吓成这个样子也真是奇葩,难道这小子不知自己在他背后罩着他吗?就算他自己的腰杆在文人面前直不起来,也要为自己这个皇帝直起来啊! “好了,蔡伯俙你就许他几次白吃白喝的机会便是,狄青你觉得朕的计划如何?” 一谈到正事狄青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皱眉想了想说道:“臣不明白官家为何举足不前,如此良机正是我大宋兵锋横扫燕云的时候,只要拿下燕云,以山麓为屏,以河水为障,守住燕云不过尔尔,而辽人要想再夺回去难比登天!” 赵祯微微点头,狄青说的很对,其实辽人就从未真正的夺取过燕云之地,这片土地是儿皇帝石敬瑭献上的,辽人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让大宋失去了北面的屏障也使得辽朝有随时南下的资本。 “朕之所以不取燕云全境乃是另有所图,朕打算稳扎稳打,来一出诱敌之计!而最好的诱饵便是朕,前几日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了,朕不说你们也不问,实在算不得关心君上的安危啊!” 狄青和蔡伯俙两人对视一眼,说实话他们是知道皇帝遇刺一事的,狄青掌管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而宋小乙的黑手和蔡伯俙或多或少的有些交集,想不知道都难! 蔡伯俙面色尴尬的说道:“我等这不是前来探望陛下了吗?前段时间宫门四闭,非陛下手诏不得进宫,我等便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敢打听,只能等待……” 狄青更是脸色惨白的不敢说话,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夏竦前段时间让曹玮缴了你的兵权了吧?朕把它还给你,这其实是朕演的一出戏,一出用朕自己诱敌深入的戏!” 随着赵祯的话毕,半块调兵的紫铜虎符落在了狄青的手中,赵祯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如果辽人知道朕已经“驾崩”了会怎样?” 蔡伯俙和狄青迅速的跪倒:“大宋如日东升,陛下更是龙虎精壮,万万不可言此不祥之语!” 赵祯摆了摆手道:“无碍,只要能把辽人引来,说朕驾崩又有何事?这段时间可是让我大军等待良久,而辽人就是龟缩不前,他们显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和我大宋的有点,对攻城之战有所忌惮,朕便利用耶律簇绒刺杀一事大做文章,并且要让辽人信以为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蔡伯俙凑了过来早赵祯的身边小声道:“陛下,臣还是觉得如果演戏就要演全套,东京城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 随着赵祯的眼神变化,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皇帝的眼神变得让人毛骨悚然背后发冷,看来自己的话是戳到了官家最不舒服的地方。 蔡伯俙讪笑道:“当然皇后娘娘是要知道陛下平安无事的消息,否则就天下大乱了……” 赵祯微微点头:“你这个提议朕倒是没想到,辽人既然能在析津府探听情况,那必能在东京城探听,如果东京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确实有点不太对,既然是你想到的,那朕就一事不烦二主……” 看着皇帝奸诈的笑容,蔡伯俙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为什么嘴那么欠?权当不知道好了,别人躲还来不及,自己居然往跟前凑,这下定然是什么苦差事! 赵祯摸着下巴的离开,经过蔡伯俙的提醒他才想起一个让辽人更加笃信自己驾崩的办法,析津府和东京城之间是要有联系的,如果自己真的驾崩,那东京城便应该最先进入状态,并且析津府的兵事调动也应该有一点,让敌人信以为真乃是宋小乙的强项嘞! ………… 距离元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而过了新年便是春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无论这个春有多寒冷都一样,析津府的建设计划已经被提上了日程,整个城墙都被从大宋运来的水泥重新加固,工匠和劳力是这个城市最缺的东西,而析津府的百姓则是劳力的来源。 至于费用问题……很简单只要管饭,析津府的百姓乐意为大宋出一把子力,而他们饭菜的问题被大宋的商人全包了,说到底等于是朝廷没花费一分钱便从析津府获得了大量的劳动力。 城墙要加高加厚,护城河要挖的再宽再深一点,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要在多一点,而且是要能发射火药弹的那种,只要是能武装析津府城防的东西都被运用到了城墙上,连城墙的形状都变成了奇特的形状,四角突出而且设置了瓮城,箭楼,城楼等一些列可以支援作战的建筑。 整个析津府忙的是热火朝天,而就在这个时候蔡伯俙这个大宋的驸马,皇帝的妹夫,简在帝心的人物却在析津府的街道上纵马疾驰,不知踢翻了多少的小摊,撞倒了多少的推车,但他依然不管不顾,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当苦主准备叫骂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背上插着檄羽,疯狂的抽打着马股,被他撞倒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他蔡伯俙居然当起了金牌急脚递,那他运送的信件得有多重要?谁没事自找晦气! 第五百八十章以管窥豹 即便是开春辽人依然没用向析津府用兵的动向,这给了大宋以充足的准备时间,不光是在析津府,就连附近的小城镇都开始武装起来,仿佛变成一个个堡垒,这也是没办法,大宋最擅长的便是守城作战,在出兵北伐之前就定下的策略,把所占领下的地方变成铜墙铁壁。 但这一切在辽人的眼中就是那么的做贼心虚,既然你大宋一路高歌猛进却为何在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天开始筑城?为何不趁着大军的气势继续进攻收复整个燕云? 蔡伯俙策马疾驰奔向东京城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辽人的耳朵里,毕竟析津府的密探还有部份存活。 繁忙的街道上,一个买茶水的铺子显得那么的寻常,这段时间他们卖出的茶水可不少,听说都是那些匠人或是劳力从大宋官员那里领的茶水钱,专门供给他们吃茶解乏的。 这倒是个新鲜事,要是放在往常?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放在如今被大宋收回的析津府却是真事! 整个茶铺忙的不可开交,老板不断的催促小伙计给往来的客人上茶,同时也谄笑着在各个茶座周围游走,推荐他的点心,茶铺里真正赚钱的可不是茶水,而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但老乙辛的点心千年不变,依然是那个老样子的酸枣糕饼,入口难吃不说,价钱还是那般的贵,惹得许多人不满的叫骂,大概是沾染了草原民族的习气,燕云百姓就是这样豪爽。 “老乙辛,你这茶点可实在是差了点,就不能舍些银钱去大宋商贾的铺子里买些好的?”老主顾不满的抱怨着手中的饼子,茶点茶点,茶水其次主要是点心,以前没有大宋的商贾也就算了,现在大宋商贾来了,并带了许多好吃的点心,价格也算不得贵,但这扣扣索索的老乙辛还在售卖他那难以下咽的糕饼。 “这话说的,难道我老乙幸的糕点就不好吃?往日里你们可都是吃的香甜嘞!”老乙幸不满的嘟囔一句,更重要的是大宋商贾的茶点要比他自己做的贵上整整十文钱! 要是买上一百份就比自己做的糕点多花一贯钱!整整一贯钱! 想到这里老乙幸就坚定了自己的不卖大宋商品的想法,他是个契丹人,准确的来说是个没有姓的契丹人,他们是契丹社会中最卑微的存在,在融入燕云之后便开始被汉人包容和同化,如果别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定然觉得他是个铁公鸡般的汉人,毕竟草原上的契丹人可没有这么小气的…… 老乙幸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这条街上就他一家茶水铺子,这房子是当年辽主对家中先人的赏赐,所以他才能如此惬意的开着茶铺而不用担心房租,别人家的铺子要是开成了茶铺,嘿嘿,单单是房租就贵的吓死人。 当然老乙幸也有额外的收入,比如在析津府被大宋攻克占据之后,辽朝的大人物派人找到了他,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反正就知道是大人物便是了,来的人一出手便是一颗好大的金豆,足足有大拇指上半截的大小。 而要求则是相当的简单,把看到的,听到的有关大宋的一切定期告诉马鞍街的胡掌柜便可,胡掌柜每隔两天便会来他的茶铺带走一些难以下咽的茶点和茶叶。 眼看着那人又要来了,可老乙幸最近还真没有听到有关大宋的奇特传闻,正在发愁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叹气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居然如此倒霉,一大早出摊就被人骑马撞翻。” “哟!你的摊子上卖的可都是瓷娃,给人家去庙里求子用的,这还不全部摔碎了?!没拉扯理论吗?” 那汉子叹息一声道:“本是想拉扯的,但人家是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插着檄羽的官人,我可不敢自找麻烦,听人说那人是陛下的妹夫,当朝驸马嘞!” 旁人嗤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把驸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是在往日的大辽还好些,搁在如今的大宋驸马就是个外戚,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外戚,他要是犯一点错,你去寻御史之类的文臣都能把他参死,平日里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岂敢放肆?” 那汉子苦笑道:“你说的倒是也不错,可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位蔡伯俙蔡驸马可不比旁人,乃是大宋蔡记的掌柜,那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这次得了陛下的差事,谁敢找茬喲!” 身边的人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呐呐道:“再怎么说也是外戚,你去析津府的衙门讨要,定然是会配给你钱财的,要是能把你那一车瓷娃的钱要回来,可不就算是你卖掉的吗?” 那汉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如今大宋入主南京道,官家又是个仁义之君,对待咱们析津府的百姓尤为宽仁,去衙门寻个公道怕也是不难,我待会就和那些苦主去析津府衙门寻个公道?” 四周听到他如此说的人都大声支持,古往今来最不缺的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而掌柜的老乙幸却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于是凑上跟前道:“哦?大宋朝的驸马亲自做急脚递?老汉我听着都新鲜!不会是你小子把自家的一车瓷娃摔了向去大宋的官衙找补吧?” 那汉子被老乙幸一激,忍不住的高声叫道:“你这老杀才平白的冤枉俺干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人拉扯了一下,随即小声的委屈道:“俺可没胆量去大宋的衙门找补自己的过错,确实是大宋的驸马爷把俺的摊子撞翻的。再说又不止俺一个人的摊子被撞翻,还有许多人家的呢!” 老乙幸奇怪的问道:“都听说大宋皇帝慈民爱物,宽仁有度,他蔡伯俙既然是官家的妹婿,堂堂的大宋驸马,应该不会如此吧?听人说在东京城要是敢如此纵马,必遭御史弹劾嘞!” 买瓷娃的汉子还没说话,一旁的人便笑道:“首先你说的是东京城,其次,这蔡伯俙身负皇命,背后的檄羽足有这么大嘞!”说着说着还比划出一个大大的手势,仿佛那檄羽就在眼前。 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事,檄羽是什么?是表示十万火急的军令或者皇帝的命令,除了这两样就没有别的东西能使用檄羽传递。 第五百八十一章无辜的老乙幸 老乙幸并不知道蔡伯俙的重要性,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递给那人,只能把这件他看似有趣又稍稍有些蹊跷的事情当作是重要情报。 没办法,最近这段时间宋人还是老样子,一个劲的加固城墙,运送砖石和泥浆之类的东西,可别说,也不知这泥浆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加快建造的速度,城墙比原先高出许多,不光是高了,还宽了,虽然老乙幸没上过城墙,但看着新加固的城墙他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来,城墙上能跑两辆大马车! 店里有客人自然不好离开,这一点警觉老乙幸还是有的,叫过小二道:“狗娃,你包点茶叶和点心,待会我给马鞍街的胡掌柜送去。” 狗娃瞪大了眼睛,这掌柜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店里就自己一个伙计,为了放止自己克扣铜板,向来都是他自己结账的,稍稍惊讶的问到:“掌柜的,您去送东西茶水钱谁来结?” 老乙幸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我来结!怎么你还想越俎代庖不成?” “啥叫越俎代庖?” “就是不要代替掌柜的结账!看到那个空碗没有,客人要是结账便把钱放在里面,我已经数过店里的人头,回来的时候要是少了个子……嘿嘿,有你好看的!” 老乙幸说完便拐进了铺子里的小屋,这小屋其实就是几块木板随意搭凑出来的,他可舍不得占用本就不大的铺子,少了两张桌子要损失多少钱? 瞧见老乙幸进了小屋子,狗娃不屑的撇了撇嘴,早就不想在老乙幸的店里干了,听说宋人新开的店铺多,招伙计的也多,工钱比这里高上不少,还有不少的贴补,等这个月的工钱拿了就去宋人的店里试试,要是能被留下来,打死他也不会再回这老狗的店里! 小屋内的老乙幸全然不知自己的伙计在心中咒骂他,此时的他正开心呢!因为每次传递有用的消息都能从那位胡掌柜的手中拿到不少的宝贝,或是银锭子,或是金瓜子,反正不会空手而归。 开了叉毛笔在一张账册上飞快的游走,契丹的小字就如蛇一般跃然纸上,契丹小字便是契丹文,同时还有契丹大字,这两种老乙幸都会写,但胡掌柜要求自己一定要用小字书写,因为大字接近汉人的文字,而小字则是完全不同,而且每个小字都代表契丹语的发音,普通的汉人就算是拿到了也没用,除非那些会说契丹语以及认识契丹小字的汉人才能看出其中的端疑,但这样的汉人少之又少。 小心的把纸条沿着账册撕下来,这可是发家致富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塞进茶叶之中夹好并用纸张包裹起来拿绳子吊着,老乙幸这才放心的出门。 一手茶叶,一手茶点,这便是胡掌柜交代的暗号,只要自己提着这两样东西去,自会有小斯接待自己,话说胡掌柜店里的酒水也是顶顶好的,待会说不定还能拿上一坛回来…… 马鞍街还是老样子,依旧是这析津府中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因为人多,而是这里都是售卖那些和马有关的东西,打马掌的手艺只有这西头的老铁匠最好,而这里更是出产天下闻名的契丹鞍。 别的不敢说,但马鞍对于契丹人来说那是趋于极致的东西,络头、衔镳、缰、胸带、鞍、鞯、镫、蹀躞带、鞧带等无不做工精细,样式华美。 用薄银片制成的银蹀躞带,垂挂在马鞍后的马形玉饰,漂亮的金涂银鞍辔就是当作国礼也不为过! 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大辽的契丹鞍一下就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了,再也不用向大辽购买,老乙幸稍稍有些心疼,这得让大辽损失多少的钱啊!之前听说买往大宋的契丹鞍最少也要千贯,现在被宋人得了,还不知能值几个钱嘞! 胡掌柜的店铺就在不远处,拐过一个大冬天还热力四射的铁匠铺就到,老乙幸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还别说汉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穿还真有点学究的感觉。 不少的契丹人已经开始留发了,为的便是能更快的融入汉人当中,说是愿意也好,说是被迫也行,在老乙幸看来反正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果以后大宋要是真的赢了大辽,能保持这样对待契丹人,可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马鞍街就没人不知道胡家好酒的,他家的酒可谓是仅次于大宋的清泉白,而他胡掌柜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汉人,因为从任何地方看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有人说他是契丹人,因为他的马上功夫了得,但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出身,在析津府的民籍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家子。 只有老乙幸清楚,他胡掌柜必然是契丹人,否则就不会找自己打听大宋的消息了…… 进了店铺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斯,依然是那热热闹闹充满酒气的大堂,这一切仿佛都是几天前的样子从未有所改变,老乙幸走到柜台放下手中的茶叶和点心道:“胡掌柜,好久不见,这次带了点新东西看看你,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不图别的就是个心意。” 胡掌柜露出特有的笑容道:“哪里哪里,你这是客气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不是,泡上一壶茶喝点再走。” 这与往常不同,胡掌柜还从未请过自己喝茶,老乙幸笑着点头道:“也好,也好……” 自家茶水是什么味道老乙幸能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茶,多半是胡掌柜借机看一下自己的纸条吧?果然胡掌柜看完后对着老乙幸道:“真的如你所写,大宋的驸马蔡伯俙背负檄羽纵马疾驰?” 老乙幸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道:“真真的嘞!那几位都是我店里的老主顾,绝不会有假,听说一路上撞倒了不少的人,这些苦主还打算去析津府的官衙找补回来呢!” 胡掌柜眉头一皱:“果真如此?” 老乙幸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让人去析津府官衙门口看看便知,我老乙幸可从来不诓骗别人!” 胡掌柜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这些小心意你就拿着,哦,对了顺便去地窖拿一壶好酒,我这的玉冰白可一点不比大宋的梨花白和清泉白差!” 手里拿着一锭金子的老乙幸早已乐的找不着北,一听还有酒拿,忘乎所以的就跟着胡掌柜进了地窖,一点也没瞧出有什么异样黑暗的地窖就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这毫无准备的猎物…… 血滴答滴答的流淌在地窖里,老乙幸的双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为什么,这个一直依靠他探听消息的胡掌柜要杀他? 胡掌那双能看透人内心的眼睛直视着他,身体缓缓柜蹲了下来而脸上满是愧疚的表情:“对不住了,虽然你给我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关于蔡伯俙的还是最为重要的,但越是如此我越不能留你,你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老乙幸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为自己的在人世间做最后一件事:“呸!”一口浓痰带着血水喷在了胡掌柜的脸上,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顶住诱惑,卷入这场大辽和大宋的旋窝之中,自己连个姓都没有,居然还敢在其中捞好处…… 自己才他娘是最无辜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不祥之兆 胡掌柜望着地上的尸体微微叹息,这老乙幸的祖上也是跟随过辽主征战四方的御帐骑兵,得了军功辽主便用赏赐换了析津府的一座宅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小宅院已经变成了茶铺,足够老乙幸在上面躺着享福的,就算不开茶铺日后也能靠收租过日。 谁让他点背,居然被左丞相发现了利用价值,说实话胡掌柜是相当同情老乙幸的,毕竟他自己也算是一枚棋子,要不是家人在中京道,自己绝不会接下这种差事。 处理掉老乙幸的尸体后,胡掌柜换了身衣服便出门而去,刚刚老乙幸传来的消息让他惊讶,这也是为何他在看过纸条后便杀掉老乙幸的原因,这段时间析津府皇宫大门紧闭,只有一些大宋的高级官员能进出其中。 之前通过大量的钱财收买得到了大宋皇帝中箭的消息,这已经是难得,现在宫禁森严的模样和皇宫中偶尔飘起的黑烟,很有可能是大宋皇帝已经驾崩,而大宋臣子则是秘不发丧。 开始一切都是猜测,现在有蔡伯俙这位大宋驸马身带檄羽疾驰回宋的事情让猜测变为现实,胡掌柜相信大宋的皇帝已经死了…… 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死在征途上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大宋的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往坏处想,胡掌柜冷冷一笑,嘿嘿……帝王之死恍如山崩! 这就证明大宋乃是无道之国伐有道之国!皇帝的死便是上天的警示,此时还不撤军更待何时? 但显然大宋的官员有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盯在皇宫附近的人来报,大宋北伐的官员几乎都进入皇宫而未出,从夏竦到狄青,甚至连在析津府附近巡视的包拯和密云城的曹玮都赶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定然是在商量对策,如果是自己也不甘心把析津府拱手让人,毕竟是一位皇帝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否则这些人回朝后怎么向大宋的文武官员和百姓交代? 胡掌柜骑马在街道上一路疾驰,快到城门的时候他便发现此时的城门检查异常的严格,已经不是普通的禁军那么简单,而是配上了大量的背嵬军! 这些凶悍的大宋骑兵被契丹人称之为鬼卒,一身狰狞的黑色板甲仿佛魔鬼一般,能轻易的便能把契丹的军阵撕裂,原本在马背上称雄的契丹勇士完全则不再是他们的对手。 禁军还是老样子,但在看到他们的阵容时胡掌柜脸色一僵,这是大宋标准的禁军配置,三个盾牌手,三个陌刀手,四个弩箭手! 十个人便能组成一个远近皆宜的军阵! 在门口放慢速度的翻身下马,此时硬闯是绝对不行的,再快能有大手的弩箭快?何况背嵬军的战马尤其擅长长途奔袭,胡掌柜老实的牵着缰绳向城门走去,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没有一样违禁,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自己的脑袋里装着,而且自己在析津府的户籍上还是个汉人,门口站班的禁军绝不会为难自己。 城门的检查看似很严格,但却又是很简单,只不过进城容易,出城难。 胡掌柜客气的递上自己的路引,这东西如果放在大宋境内就是一张废纸,但在析津府却是价值千金,在大宋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路引作为通行的证明,即便是出远门也无所谓,迁徙自由的很,但在析津府者东西却价值千金,胡掌柜废了好大功夫才在析津府的官衙开具,没有它出城便更难了…… 门口的老兵瞅了胡掌柜一眼道:“汉人?” 虽然心中不满老兵的态度,但胡掌柜依然笑眯眯的点头道:“官爷好眼力……” “出城何事?” “看望亲朋。” “此去几何?” “半日足以!” 简单至极的对话过后,老兵仔细的检查了胡掌柜的马匹,在没发现异常后微微点头道:“走吧,若后日不归,罚钱五贯!” 胡掌柜笑眯眯的感谢:“多谢官爷宽限!”说完便出城而去,这守门的老兵居然给了他一日的宽限,只要在后天早上赶回来便不算逾期……可惜自己只要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小小的店铺算什么? 胡掌柜相信自己带回大辽的消息足够抵得上十间自己的铺子,再说谁又能想到自己虽是汉人的身份,但身体里却流淌着契丹人的血呢?! 出了城门的胡掌柜觉得压在身上的巨石一下消失,胸口的憋闷也随之通畅,大有放声高呼的感觉,但此时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谨慎的向北方疾驰而去,出了析津府,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大宋的游骑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封锁起来,只要不是十来人的队伍,想躲过大宋的骑兵巡查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身下的快马是契丹马中的良驹,从这里赶往中京大定府不过一日的功夫!即便是初春的倒春寒也不能影响胡掌柜前进的脚步和火热的内心,回到大定府就能和家人团聚,以及得到左丞相张俭的赏赐。 同时和胡掌柜前后脚离开的还有原本蹲守在析津府皇宫附近的密探,因为他看到了如今被大宋占据的皇宫已经是处处白幔!只有在祭奠位高权重者时才会有这样的规格,而大宋的文臣武将可没有一个死去,都是活蹦乱跳的进入皇宫的,那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死了。 ………… “陛下,宫中白幔铺殿实乃不祥!非人君之礼无以待之!” “朕是在祭奠死去的将士,以国礼待之有何不妥?” 赵祯站在辽朝的宫殿之前望着皇宫中铺的到处都是的白幔微微点头,很好此时的皇宫真有点悲伤肃穆的气氛,要是亲卫司的老兵再号上两嗓子就更好了,但他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想法,一旁的夏竦和包拯已经脸色不善,随时有暴走的可能,而彭七就如小媳妇一样委屈的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没办法他是赵祯的亲卫司都指挥使,三才不在只能由他执行赵祯的旨意,结果包拯和夏竦就把这笔帐算到了他的头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对赵祯来说没有所谓的不祥之兆,不过是最简单的心理战而已,这是战略需要,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让辽人进攻析津府,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当然夏竦和包拯是绝不会同意的,万一包拯倔劲犯了,一头撞死在殿阶上就乐子大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辽人发兵 胡掌柜一路上连停歇都不敢,出了析津府就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一匹驽马,两马换乘能保持他的速度,同时也不用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夜晚在外风餐露宿也比进入村庄休息要来的安全,一路上为了躲避大宋的游骑,他都不敢走最近的路,而是专拣偏僻的小径通行,倒春寒是对他的又一考验,寒冷的春风吹进他的脖子如剃刀刮过身体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如逃难般的生活好不容易结束,不远处便是大辽的中京大定府,这一路上他实在不敢停歇,就连进入中京道境内也是如此,他带着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万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相比大宋的析津府,大辽的大定府就显得戒备森严许多,在胡掌柜看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大宋的析津府处处透出一股子自信的味道,而大定府则是一副厉兵秣马大战将其的严肃,要论气势上大辽就输大宋一头…… 到了大定府的城门口,一身风尘仆仆汉人打扮的胡掌柜很自然的被拦了下来,瞧他的模样和打扮,契丹守军怎么看他怎么像是个间人,汉人几乎都拥护大宋军队,能留下的尽量留了下来,而且汉人多是农耕百姓,土地便是他们的根本,谁会离开自己的土地来到大定府投奔大辽? 连契丹人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于是胡掌柜便被守城的军官“客气”的请到一边,围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本就一路颠簸的胡掌柜还没来得及自述便被打的灰头土脸气息游离…… 待威武的契丹勇士罢手他才有进气没出气的说了一句:“我是……契丹人!有……有要事禀报左丞相!” 围观者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这人是傻子不成?左丞相伴随皇驾在上京临潢府呢!你到大定府找左丞相岂不是痴人说梦?! 但唯独一个校尉笑不出来,拉扯起胡掌柜道:“你真的是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胡掌柜怒道:“军国大事岂能有误!要是怠慢了你可担当不起!” 校尉脸色一变:“都散了吧,不过是个燕云遗民,待本官提审一下便知真假。” 胡掌柜的心思是如何的机警,简单的一句话便听出弦外之音,也不挣扎便跟随校尉走了,待到没人的地方,那校尉指了指高高的大辽塔道:“左丞相便在那里,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掌柜冷冷的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到了那里自有办法!” 那校尉正要发火,但看见胡掌柜冷冷的眼神心中一颤:“也好,我自送你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胡掌柜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上了自己的马,跟随校尉前往大辽塔,这是大定府建城的时候便存在的,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路过这里的时,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于是建都于此。 此城的布局仿大宋都城汴梁,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而大辽塔正好在皇宫之中,位于正殿之后,如山如岳,给人一种依靠的感觉,镇定人心。 大辽的皇帝多喜欢在塔内登高望远,一览整个大定府,据说站在上面有一种纵览天下的感觉。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没有这种感觉,越来越多的情报从张俭那里传来,都是有关大宋,不知是不是张俭故意为之,耶律宗真猛然发现此时的大宋已经远不是真宗朝的大宋,物阜民丰不说,还展现出现各种各样的强势! 这种强势不光是在军事上,毕竟契丹勇士在战场上还没怕过谁,而西夏一战完全是老天帮了李元昊一把,否则大辽必胜! 相对于西夏的李元昊,耶律宗真更是担心大宋,这个原本内忧外患对大辽没有多少威胁的中原王朝仿佛在一夜间突然崛起,速度之快,发力之大令人咂舌。 大宋在商业上完全放开了对商人的限制,大宋皇帝赵祯对商人更是抚恤尤佳,不光鼓励和支持他们还在批准商人子弟读书科举从政,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事情,并且大宋也得到了回报,每年商贾的税收就远超农税成为大宋不可或缺的经济来源,这一点耶律宗真都看的眼红! 尤其是上京城被大宋商贾席卷之后,身为大辽皇帝的他更是心疼的在滴血,大辽虽然幅员辽阔,可许多地方都是茫茫的草场和荒芜的沙漠戈壁,这些地方不会给大辽上一丝的农税或商税。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宗真要想办法收回析津府的原因,一旦析津府丢失,整个燕云都危在旦夕,连燕云都丢了的大辽还叫什么大辽?! 仿佛一夜之间大辽和大宋换了位置,大宋一下从防守转为进攻,并连克燕云重镇,现在是析津府和南京道,那明天会不会是中京大定府或更北边的上京临潢府? 一种耶律宗真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在他心头盘绕,仿佛身后有一头随时会追上来吞噬他的猛兽。 身后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多年的相处下来不用回头耶律宗真都知道来的人是张俭,只有他这个左丞相才有资格不经传报来到自己的身边。 但此时张俭的脚步却没有往常的沉稳,带着一丝凌乱,笃笃笃的敲击着木质的楼梯,看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耶律宗真转头问到:“左丞相说点好消息吧?” 张俭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天佑大辽,刚刚收到密探消息,大宋皇帝确实驾崩了!如今秘不发丧,怕是担心扰乱军心,天赐之机最适我大辽起兵讨贼!” 耶律宗真听到张俭的消息后喜忧参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他一直较劲的目标居然就这样死了……突然失去目标让他稍显迷茫。 “消息确定吗?” “确定!本朝在析津府的密谍和间人同时来报,一个说大宋皇帝的妹婿蔡伯俙亲自身带檄羽向东京城疾驰而去,而另一个说析津府的皇宫内白幔遮天,隐隐有哭泣之声传来,大宋的文臣武将皆入宫墙而不出!” 咔嚓,耶律宗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皱紧眉头:“这么说大宋的皇帝真的死了?!传令大军集结整顿,待祭旗之后挥兵南下,违令者斩!脱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畏缩不前者斩!思乡厌战者斩!……” 足足说了十八项斩杀令后,耶律宗真才停下,一旁的张俭心中火热,陛下说的十八个斩杀令中涵盖了所有仁君的军纪,连往日里百无禁忌的奸淫掳掠都算在了里面,的确,大辽要收回的是繁荣的析津府,而不是一个人间地狱。 皇帝的命令代表着国家的意志,随着耶律宗真的旨意被传下,整个大定府的军队便开始集结起来,到处是准备出征的模样,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百八十二章城墙上的博弈 一场严酷的倒春寒袭击了燕云大地,本已经算是开春,但天气却完全违反了人们根据自然规律总结出的历法,雨水本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正月中气,从这一天开始气温回升、冰雪消融、降雨开始,雨量渐增。 但如今的燕云大地依然是银装素裹,没有一丝的回暖的迹象,仿佛这个漫长的冬天永远也不会结束。 夏竦站在城墙上看着寒风卷雪的凌厉微微皱眉道:“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解冻,散而为雨。但如今却冰封大地,万物凋零,全无生机,此兆凶矣!” 曹玮瞅了他一眼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老倌为何还说这样的话?” 夏竦长出一口气指了指狄青道:“子是不语,可并非不信,否则为何要为《周易》作十翼供人解读?此种精妙孕育天地之间,乃世间大道!不可不循,将帅用兵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可运筹帷幄……你还不如汉臣呢!” 曹玮抬头望去,只见狄青看着城墙上的旗子判断风向,又让人记录雪的厚度以及硬度,同时派人往城墙上浇水,冰冷的寒风很快就让城墙的表面结出一层光溜溜的冰层……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老夫不如他狄汉臣,怕是回京之后也该退位让贤了!”曹玮说完便叹息的准备离开,而夏竦哼了一声道:“他狄汉臣要是当了你这枢密使就离死期不远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将门众人的小手段,岂能让他一个白身出来的狄青抢了你们的风头?老夫劝你们不要动手,否则陛下暴怒便是尔等末日!” 曹玮身体一僵转头道:“你……何必赶尽杀绝?!” “笑话!老夫何时赶尽杀绝?明明是你们做的太绝,不光做的绝,还愚蠢!大宋这么多年唯一从军卒中出了一个枢密副使,这给军中将士多大的鼓舞?大宋需要他做榜样,陛下更是需要他稳定军心,你们要是对他动手,嘿嘿,考虑过后果吗?”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白身骑在我将门头上!!” 夏竦看着突然愤怒的曹玮奇怪的说道:“人家可从未骑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唯一一个杨怀玉当上了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但这一路打下来的战功却根本没法和狄青比,官家可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者又能怪得了谁?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官家对狄青着实看重,你们要是动了他,就准备成熟官家雷霆之怒吧!当年官家对你将门的手段可还记得?” 曹玮的身体微微一颤,当年官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将门打击的体无完肤,最后还是官家网开一面让将门子弟进入武备司…… 曹玮呐呐的小声道:“陛下应该不会因为一个狄汉臣和我将门翻脸吧?” 夏竦是何其聪明,心思急转便明白曹玮的意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嗤……宝臣啊宝臣!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老夫不知?不就是想让狄青带着你将门在燕云捞军功,等利用完他再……诶!为何你们总是如此,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是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夏竦的话让曹玮大惊,他不明白,为何夏竦会对狄青百般维护:“那我将门又该如何?” “很简单,多立军功让陛下看到你们的价值,这便是最简单的方法,杨怀玉虽不及狄青,但真本事却是有的,你将门子弟在此次北伐之中也颇有建树,何须用这种让官家厌恶的手段,凭自身本事向上走才是真的嘞!” 寒风席卷城头,曹玮的胡须上沾染了许多白色的雪花,仿佛华发顿生,但他的眼睛却猛然亮了,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这话是官家说的吧?多谢子乔了……” 夏竦躬身还礼:“宝臣兄不必谢我,要不是陛下交代,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曹玮点头离开,是啊!要不是陛下交代,他夏竦定然不会点破,文臣巴不得将门和狄青之间生起龌龊! 城墙上只剩下夏竦一个人,看着正在城墙下忙活的狄青微微叹息:“老夫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陛下欲保你成名成杰,但这一路上的羁绊实在太多,但愿你能逢凶化吉……” 正在指挥军士埋设听瓮的狄青偶有所感,抬头向城墙上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只能暗道自己多虑,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被夏竦悄然化去。 夏竦这么做乃是因为官家,他太了解官家的脾气了,一旦将门对狄青下手,官家定然暴怒,这些年从官家对狄青的栽培就能看出,狄青乃是官家培养出的一员战将。 夏竦也看得出狄青的好处,贼配军出身,脸上带着面涅的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只孤身一人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是对皇权还是军权都不会构成威胁,官家用他才最放心,就像身为外戚的蔡伯俙一样,而文臣同样也不会有任何担忧,唯一造成损害的只有将门。 废了这么多的心血栽培出来的能臣被将门扳倒,陛下不发疯才怪嘞! 东京城朝堂看似稳定的局面瞬间便会支离破碎,各势力之间的倾轧必定会扰乱整个大宋的稳定,作为文臣,他夏竦最希望的是朝堂稳定有序,而非乌烟瘴气。 辽朝妖后萧耨斤乱政给辽朝造成的危害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前车之鉴,何必覆辙? 看似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曹玮就是看不出来,以曹玮的才智不至于如此啊?其实夏竦忘了,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什么人都很有可能失去理智。 大宋的这场北伐,赵祯是受益者,他成为大宋唯一一位收复燕云故地的帝王,文臣同样收获利益,燕云的土地需要大量的文官去管理……而狄青这位赵祯最其中武将的名声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唯独将门的地位尴尬,收复燕云不是他们主攻,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只能在军中捞些不大不小和皇族子弟差不多的军功罢了,这岂是他们受得了的事? 第五百八十三章“意外”泄漏的消息 一场严酷的倒春寒袭击了燕云大地,本已经算是开春,但天气却完全违反了人们根据自然规律总结出的历法,雨水本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正月中气,从这一天开始气温回升、冰雪消融、降雨开始,雨量渐增。 但如今的燕云大地依然是银装素裹,没有一丝的回暖的迹象,仿佛这个漫长的冬天永远也不会结束。 夏竦站在城墙上看着寒风卷雪的凌厉微微皱眉道:“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解冻,散而为雨。但如今却冰封大地,万物凋零,全无生机,此兆凶矣!” 曹玮瞅了他一眼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老倌为何还说这样的话?” 夏竦长出一口气指了指狄青道:“子是不语,可并非不信,否则为何要为《周易》作十翼供人解读?此种精妙孕育天地之间,乃世间大道!不可不循,将帅用兵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可运筹帷幄……你还不如汉臣呢!” 曹玮抬头望去,只见狄青看着城墙上的旗子判断风向,又让人记录雪的厚度以及硬度,同时派人往城墙上浇水,冰冷的寒风很快就让城墙的表面结出一层光溜溜的冰层……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老夫不如他狄汉臣,怕是回京之后也该退位让贤了!”曹玮说完便叹息的准备离开,而夏竦哼了一声道:“他狄汉臣要是当了你这枢密使就离死期不远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将门众人的小手段,岂能让他一个白身出来的狄青抢了你们的风头?老夫劝你们不要动手,否则陛下暴怒便是尔等末日!” 曹玮身体一僵转头道:“你……何必赶尽杀绝?!” “笑话!老夫何时赶尽杀绝?明明是你们做的太绝,不光做的绝,还愚蠢!大宋这么多年唯一从军卒中出了一个枢密副使,这给军中将士多大的鼓舞?大宋需要他做榜样,陛下更是需要他稳定军心,你们要是对他动手,嘿嘿,考虑过后果吗?”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白身骑在我将门头上!!” 夏竦看着突然愤怒的曹玮奇怪的说道:“人家可从未骑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唯一一个杨怀玉当上了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但这一路打下来的战功却根本没法和狄青比,官家可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者又能怪得了谁?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官家对狄青着实看重,你们要是动了他,就准备成熟官家雷霆之怒吧!当年官家对你将门的手段可还记得?” 曹玮的身体微微一颤,当年官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将门打击的体无完肤,最后还是官家网开一面让将门子弟进入武备司…… 曹玮呐呐的小声道:“陛下应该不会因为一个狄汉臣和我将门翻脸吧?” 夏竦是何其聪明,心思急转便明白曹玮的意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嗤……宝臣啊宝臣!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老夫不知?不就是想让狄青带着你将门在燕云捞军功,等利用完他再……诶!为何你们总是如此,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是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夏竦的话让曹玮大惊,他不明白,为何夏竦会对狄青百般维护:“那我将门又该如何?” “很简单,多立军功让陛下看到你们的价值,这便是最简单的方法,杨怀玉虽不及狄青,但真本事却是有的,你将门子弟在此次北伐之中也颇有建树,何须用这种让官家厌恶的手段,凭自身本事向上走才是真的嘞!” 寒风席卷城头,曹玮的胡须上沾染了许多白色的雪花,仿佛华发顿生,但他的眼睛却猛然亮了,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这话是官家说的吧?多谢子乔了……” 夏竦躬身还礼:“宝臣兄不必谢我,要不是陛下交代,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曹玮点头离开,是啊!要不是陛下交代,他夏竦定然不会点破,文臣巴不得将门和狄青之间生起龌龊! 城墙上只剩下夏竦一个人,看着正在城墙下忙活的狄青微微叹息:“老夫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陛下欲保你成名成杰,但这一路上的羁绊实在太多,但愿你能逢凶化吉……” 正在指挥军士埋设听瓮的狄青偶有所感,抬头向城墙上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只能暗道自己多虑,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被夏竦悄然化去。 夏竦这么做乃是因为官家,他太了解官家的脾气了,一旦将门对狄青下手,官家定然暴怒,这些年从官家对狄青的栽培就能看出,狄青乃是官家培养出的一员战将。 夏竦也看得出狄青的好处,贼配军出身,脸上带着面涅的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只孤身一人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是对皇权还是军权都不会构成威胁,官家用他才最放心,就像身为外戚的蔡伯俙一样,而文臣同样也不会有任何担忧,唯一造成损害的只有将门。 废了这么多的心血栽培出来的能臣被将门扳倒,陛下不发疯才怪嘞! 东京城朝堂看似稳定的局面瞬间便会支离破碎,各势力之间的倾轧必定会扰乱整个大宋的稳定,作为文臣,他夏竦最希望的是朝堂稳定有序,而非乌烟瘴气。 辽朝妖后萧耨斤乱政给辽朝造成的危害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前车之鉴,何必覆辙? 看似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曹玮就是看不出来,以曹玮的才智不至于如此啊?其实夏竦忘了,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什么人都很有可能失去理智。 大宋的这场北伐,赵祯是受益者,他成为大宋唯一一位收复燕云故地的帝王,文臣同样收获利益,燕云的土地需要大量的文官去管理……而狄青这位赵祯最其中武将的名声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唯独将门的地位尴尬,收复燕云不是他们主攻,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只能在军中捞些不大不小和皇族子弟差不多的军功罢了,这岂是他们受得了的事? 第五百八十四章风正烈,行军急 北方的大地上被一层寒冷的冰雪所覆盖,但它您不能不能阻止马蹄的疾驰,和天地之威比起来,皇帝的命令更加可怕。 辽人的兵马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前进,辽朝的马多,又不需朝廷供给,几乎全员都拥有马匹代步,速度非常快,而补给也是放在马背上节省人力和时间。 马蹄踏过的雪地变得泥泞,黑色的雪水经过反复的践踏成为黑色的泥水,在地上留下一条肮脏的痕迹,也给这片原本白亮的冰雪之地留下伤痕。 探马一定是在大军之前的,游骑也四散在外,辽朝大军不是直接南下析津府,而是兵分三路,绕过了密云城,从儒州入南京道,那里有辽朝控制的最后一个据点居庸关。 耶律宗真和张俭都不明白,为何大宋皇帝不拿下这座雄关,一旦拿, 下南京道则是铁桶一块,想要撬动便会无比困难,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连昌平这座一马平川之地大宋也视而不见。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宗真谨慎的派遣探马前去居庸关查探,而得到的结果是居庸关和昌平附近完全没有宋军的踪影,从大宋北伐开始就没有在两地出现过。 既然如此便派出更多的探马便是,一旦大宋真的没有兵犯居庸关,那这里就将成为大军的重要据点。 厚重的积雪在遇到极寒的天气很快就不那么松软,车马的速度慢慢的降了下来,这见鬼的天气给行军造成了巨大的阻碍,但没有人敢抱怨,陛下宣布的十八斩被契丹督军严格的执行,一路上斩杀的噗噗士兵已经超过百噗人之多。 辽军将士只能顶着凛冽的寒风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进,这种折磨不光是身体上,更多的则是在精神上!虽然已经开春,但在燕云之地依然是处处冰封,一路上已经出现不少士兵冻伤的情况,尤其是军中的熟女真和渤海人,他们的装备最差,冻死冻伤的人最多,为此战力大减,怨言不断。 大军行进和寻常百姓不同,带着大量的补给和辎重,就算辽朝不需要太多,但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也是不少,雪地中最危险的便是牛蹄坑之类的坑洞,万一遇到田鼠洞之类的深洞被冰雪覆盖,马蹄踩下很可能便是人仰马翻。 所以辽军的速度减慢,但好在传令的士兵在队伍中奔跑传令:“尔等速度跟上,大军抵达居庸关,昌平城便可休整!” 传令兵的话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他们以为大军进入南京道后便要开始作战,谁知这居庸关居然还在大辽的手中,这座雄关坚城乃是休整的不二之地,而昌平就更不用说,那里是连接析津府与儒州的重镇,算得上是南京道中屈指可数的繁荣城池。 二十万大军在南京道兵分三路后各路也就没有多少,前军五万人由从飞狐岭死里逃生的耶律宗信所率领,中军十万人由辽皇耶律宗真亲自统领,而后军五万人则是交由西征失利的南院大王萧惠所率领。 所有人都知道,萧惠这是被陛下疏远了,即便是有张俭在一旁为其说项也只不过领了个后军统领的差事,看似安全的位置却是契丹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战场上的后军基本上就没有用武之地,勇敢彪悍的契丹男儿自当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岂能龟缩与后? 从中京大定府到儒州原本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可现在居然用了三天,这三天辽军都是在滴水成冰的野外安营扎寨,基本上冻成狗,寒冷的冬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路的行军如同巨大的折磨。 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见推着尸体的车被运出军营,不用说这些人定然是昨夜被冻死的,而且大多是女真人和渤海人,瞧着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许多人不寒而栗,开始担心这次征伐会不会重蹈西征的覆辙。 这些死人中永远不会出现契丹人或是汉人,契丹人的地位可比其他人高得多,而汉人……天生就是善于保护自己的民族…… 辽朝的汉军主要是征自五京乡丁或者是在石敬瑭献上燕云之地所遗留下的汉军。 当然收编中原军队也向来为辽朝重视,在早些的辽宋战争中,所俘宋军有的被并入诸军,有的则单独立营,自成一军,如归圣军、宣力军、四捷军等。辽朝还不断招徕宋境军士北来,将之纳入汉军系统,称投来南军。 但现在投来南军已经名存实亡,整个建制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自从真宗朝的檀渊之盟后,基本上除了前来逃命的罪囚就没有人北上了…… 尤其是在辽军路过儒州城的时候怨气最大,眼看州城就在前面而不能入城休整谁不难受?这段时间连热水洗面都不行,陛下还下旨大军继续向石门关前进,沿途不许休整。 疲惫的辽军只能再次迈开疲惫的步伐,虽然有马匹代步,可速度依然快不起来,在马背上颠簸还不如下马行军,最少能暖和一点,但军令如山,下马之后便很难跟上大军的步伐,一旦掉队必死无疑。 六天的时间大军才到达居庸关,前军在耶律宗信的率领下继续向昌平进发,中军十万人则是留在了居庸关整顿休整,没办法对于十万中军来说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张俭对于萧惠被安排在后军心中不甘,对于萧惠的能力和水平他是知道的,破阵杀敌一点也不比耶律宗信差,而且稳重的很,放在后军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陛下对于萧惠的排斥使得张俭也不敢太过明显的上奏为他求情,毕竟皇帝的脸面还是要照顾的,朝中的大臣对萧惠也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尤其是皇族更是对萧惠爱搭不理,西夏一战使得数十皇族被李元昊俘虏,如今赎买他们的告示还贴在辽夏边境的浊轮寨,契丹皇族怎么会给他萧惠求情? 整个居庸关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大军终于能得到休息,即便是装备较好的契丹人也受不了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居庸关有着大量的粮食和军需。 这还要归功于耶律宗信,是他在从飞狐城逃出的时候便上奏陛下无论如何要守住居庸关,所以居庸关的守将才在大军到来之前便收集大量的粮食和军需储藏于此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他耶律宗信未雨绸缪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皇帝也不是万能的 张俭不否认耶律宗信的才能,也佩服他的才智过人,但在用兵和作战上他还是距离萧惠这样的老臣相差甚远,经验和战法都有所不及。 最简单的便是他完全有时间请求陛下让他的五万前军稍作整顿再向昌平出发,可他为了赶时间,仅仅为了早一点到达昌平布防,居然马不停蹄的前往居庸关,对那疲惫的五万前军不管不顾。 即便那是由女真人,渤海人和汉人组成的前军也不应这样用,牲口还要休息,何况是五万大军? 五万精疲力竭的前军,就算是再凶悍,再勇武,此时一旦遭遇到宋军的突袭也是不堪一战,万一有宋人埋伏在昌平的必经之路上,那这五万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张俭越想越觉得耶律宗信不堪重任,尤其是前军这样的破阵之军更不能交在他的手中。 回头望了一眼皇帝的宫帐,张俭顶着寒风走了过去对门口的御帐亲军道:“传报陛下,臣张俭有事上奏!” 御帐亲军还未答话,宫帐中便传出耶律宗真的声音:“左丞相入帐说话。” 进入宫帐的张俭便看到皇帝站在舆图前仔细的观察,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微微一笑,张俭已经习惯皇帝的小动作,上前躬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南院大王萧惠……” 耶律宗真挥手打断了张俭的话道:“萧惠的事情朕自有定夺,左丞相先看看舆图,大宋皇帝愚蠢,居然连德胜口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派兵占下,如若朕派遣一员良将赴此,得胜口,居庸关,昌平城便如品字形,相互驰援攻守兼备!” 张俭看了看舆图道:“确实如此,但得胜口位置稍后,距离石门关颇近,乃进退之要道,不知陛下派遣何人?” 耶律宗真瞧着张俭期待的表情微微一笑:“自然是老成持重的南院大王萧惠喽!朕之所以让萧惠主后军乃是因为他老成持重,西夏一战我大辽中军被袭,后军将帅却不知守住撤走之退路,致使我中军损失惨重,否则后又安阵岂能大败?收拢溃兵接应中军,我大辽还有一战之力!如今朕让萧惠稳坐得胜口,一旦有异,近可来援中军,远可从容退走反攻。” 张检眼睛一亮,确实如陛下所说,这得胜口必须有一位老成持重之臣坐镇,欣然点头道:“陛下圣明,此地非萧惠不能胜任!”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道:“左丞相原本是来向朕发牢骚的吧?耶律宗信虽然也是足智多谋之辈,但他太年轻,用兵难免操之过急,不知进退,但让他在前军只要稍稍把控便能运用自如,而萧惠老成持重放在后军朕最放心。” 张俭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拜下:“陛下用人之道以炉火纯青,天下无人可出右矣!” 长长的叹息一声,耶律宗真稍稍失望的说道:“有,大宋皇帝赵祯便能与朕比肩,但朕是没机会在战场上和他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了,如此经天纬地龙御寰宇的一国之君……朕居然不能亲手击败,实乃憾事!” 张俭悄然不语,如果大宋皇帝还在,这次大辽的南征就是一场自寻死路的灾难,当年檀渊之战,大宋的军队眼看顶不住了,可大宋真宗皇帝赵恒亲临战场,御驾亲征便瞬间扭转战局,一时间宋军的战意与疯狂连凶悍的契丹人都要避其锋芒。 如果这位远超真宗皇帝的赵祯出现,还不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张俭庆幸耶律簇绒一箭带走了大辽最大的威胁,现在他之担心大宋的哀兵会不会使得大辽付出更多的代价拿下析津府…… 但还好,析津府的重臣选择了秘不发丧这条看似正确又错误的作法,一旦开战宋军找不到他们那位御驾亲征的皇帝会慌乱成什么样? 张俭不相信夏竦等人敢在皇帝驾崩后还竖起那根代表皇帝的龙旗,龙旗出而帝王不见,这造成的恐慌怕是会让整个析津府的宋军乱了套! ……… 此时正躲在析津府皇宫中的赵祯狠狠地打了俩个喷嚏,放下手中的棘轮弩机匣抬头望向太阳,又是俩个狠狠的喷嚏打出,这才舒服些。 赵祯喃喃自语:“谁没事念叨起朕来了,难道是语嫣和采薇想朕了?或者是灵儿又有什么事情要向朕求救?” 彭七在边上就不能看了,身体弯的像虾米还一抖一抖的,官家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灵儿公主要是向官家求救怕是早就命黑手飞鸽传书来了,前些日子便是,娘娘逼着公主裹小脚,公主飞鸽传书向官家求救,官家还真的下旨,命宫中女子一律不得裹脚,否则逐出宫外,当时官家的表情可谓是咬牙切齿,彭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暗自腹诽,公主果然是官家生养的公主,就是和一般女女不一样,胆子大不说,连行为举止都一点也不像大宋的皇女……但真的很可人,对所有人都是极好的,不骄不傲,如邻家小妹一般,即便是宫中的侍卫和宦官都对公主喜欢的紧。 赵祯躲在皇宫中没事情做,便开始研究其棘轮弩来了,毕竟这东西还是现在大宋的主流兵器,也是大规模装备作为远距离杀伤的武器,大宋对棘轮弩的改进一直进行,加了肩带,增加了棘轮的摇臂,现在棘轮弩的使用已经非常方便了,但赵祯还想着提高它的速度,比如机匣供箭…… 小心的把一块有弹性的簧片嵌到机匣的底部,再用一块弩箭长短的托盘放在上面,剩下的便是装填弩箭了,元戎弩的机匣在弩箭之上,拉动机匣使得弩箭上弦并发射,周而复始弩箭不绝,供箭很简单利用凹槽和重力。 而赵祯把弩箭的机匣放在了弩箭的下面,利用簧片和凹槽供箭,再利用棘轮上弦,当然这要掏空棘轮弩的弩身,留出一个和弩箭一样长的位置出来。 彭七看着官家手中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棘轮弩默默不语,当赵祯把机匣插在弩机上的时候,一瞬间弩箭被全数弹出,撒的到处都是,这便是官家忙活三天捣鼓出来的东西……彭七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脸上脸个褶子都没有。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朕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说完便转头对彭七恶狠狠的道:“今天的事情要是说出去,朕便把你调到崇文苑秘书省当正字!” 彭七身体微微一颤便露出迷茫的表情道:“启奏官家,何事?” ………… 第五百八十六章热闹的析津府 阳光明媚的早晨,春天的太阳终于开始散发它的惊人威力,一场倒春寒在它的面前变得有心无力,连原本肆无忌惮的风都不能与之对抗而悄然消失在旷野上。 冰雪在阳光的作用下开始消散,但仍有一部分坚冰还未消融,变成冰水在泥地上形成沼泽似得泥坑,一旦人踩在上面不是滑倒就是没过整个脚踝。 但这样的好天气赵祯却站在城墙上紧皱眉头,探马来报,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全部进入析津府境内,分别在昌平,居庸关和得胜口三地以品字形守望相助,南下析津府就在眼前。 只要辽人入了析津府,赵祯就不用再隐藏,就算辽人的密探发现自己没有驾崩,也没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此时的析津府已经戒严,没人能轻易进出这座被加固成堡垒般的城池,况且就算辽人现在得到自己的消息也不可能把辛辛苦苦集结起来的二十万大军撤走吧? 之前皇宫的种种迹象让析津府产生过一定的骚乱,毕竟这么大的异常和各种小道消息让人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猜想,而燕云这片土地对大宋皇帝好像有毒,太宗皇帝两次败走,当今陛下在这里遇刺也不足为奇…… 赵祯的出现当然是为了稳定军心与民心,两者看似微不足道,却对析津府的城防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赵祯光天化日之下从析津府的皇宫中出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黄麾大仗,以及一身戎装的赵祯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整个析津府的气氛再次被点燃,这位大宋皇帝打破了燕云的诅咒,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虽然赵祯在析津府的时间不常,但所作的事情对析津府来说却件件都是大事! 修建水泥路,免去苛捐杂税,降低农税,适当的提高商税的同时开放更多的大宋商品入城,建设市场,连孩子的学堂和书院都在官家的圣旨之中,年关时给老人送去的炭火钱以及给孤老赏赐的田地都让析津府百姓铭记在心。 现在的析津府已经和原先辽人统治下的析津府完全不同,大宋的商贾在这里开设了大量的商铺,吸收城中的无业人员,而工厂的出现更是稳定析津府的基础,有了工厂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对析津府这样一府置地的闲散人员有着极大的消化,结果便是人人有事做,人人有工钱。 原本战战兢兢勉强糊口的百姓逐渐变得安稳富裕起来,这些都是在赵祯这个大宋天子主导下进行的,谁会不惦念着赵宋官家的好? 赵祯就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收买民心,让最大的群体获得利益的同时他们便会支持自己,如果现在问谁最不愿意看到析津府被辽人攻克?一定是析津府的百姓无疑,同时这样繁华富裕的析津府大宋也不会再让他丢失掉。 析津府的旧城墙已经被加固成了内城城墙,而外围已经开始修建全新的外城,随着向府城涌来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析津府已经容纳不下前来的百姓了。 刚到析津府的百姓则会被临时征召为劳役,包拯的办法很简单,前来析津府的人要不然就是在老家过活不下去的,要不然就是觉得在别的地方不安全的,那你进入析津府的办法只有俩个,一是自己参与到城墙的建设中,朝廷包吃包住,还有工钱,二是花钱雇人帮你建设城墙…… 外城的建设速度那叫一个快,从大宋国内运来的水泥已经远远不够用,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在析津府建设水泥厂,于是精明的商贾又看到了新的赚钱机会…… 赵祯非常讨厌用自己的天赋皇权去命令百姓,毕竟心不甘情不愿干出来的事情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一丝认真和雕琢,而析津府的建设完全是由皇帝牵头,商贾自愿参与,百姓心甘付出的,三方全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赵祯得到了坚固的城墙,而商贾从赵祯手中得到了钱财,即便城墙建设不需要那么多水泥的时候,水泥厂还能把多余的水泥用在别的地方,甚至售卖给普通百姓,而百姓们通过城墙建设攒下了钱财。 一个城市的稳定与否和它的就业机会多少是分不开的,人们每天都忙着做工,赚钱,谁还有心事去惹是生非?当然做工的钱越多,析津府的消费水平便越高。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自然有权利去享受晚上的清闲时光,于是析津府的夜市便成为了闲暇的好去处,析津府的商业也随之繁荣起来……这使得工厂的产品不光外销到别的地方还能转化一部分内销,于是析津府的基本商业体制便建立起来。 彭七小心的引领者赵祯在城墙上巡查,当看到官家目瞪口呆的表情后他便露出憨憨的傻笑,原来官家也被这城墙的壮阔所惊呆了,自己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嘞! “这些都是工匠和百姓建的?军中的将士就没有帮忙?” 看着赵祯吃惊的表情,彭七笑着回道:“启禀官家,我大宋将士无一人参与,只不过提了一点建议而已,您瞧瞧这马面墙和女墙,那叫一个敦实,整个城墙全部是内用夯土,外包砖石,最后覆盖上一层水泥加固,末将拿八牛弩试过了,五百步开外,用上十成力道而不入!三百步只入枪头……” 这么复杂且工程量如此之大的州府城墙居然用时如此之短,这实在有些颠覆赵祯的认知,转头对彭七问道:“那为何如此之快?” 彭七的表情严肃起来道:“析津府的百姓拥护陛下之威名,常有百姓或是劳役晚上不眠,夜以继日的赶工,最多的时候足足有数万余人参与其中……” 赵祯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数万人参与城墙建设,这真的是算得上工程史上的奇迹了,这不是万里长城,而是一座普通的城墙,归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百姓对保护家园的渴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守护。 人就是这样,一旦把某些东西定义为要用生命去守护,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第五百八十七章大战之前,思动的人心 析津府的城墙上还加装了滑轮吊臂之类的运输工具,这大概是为了方便运输守城器械的,小小的滑轮吊臂让彭七玩的不亦乐乎,而赵祯在一旁观察滑轮的速度与承载重量,巨大的滚石檑木在滑轮的作用下被彭七轻松的吊起,要是再加装绞盘就更方便了。 城墙上的弩箭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辆小推车里,而小推车则安放在特殊的甬道里,一旦战事打响,便会有一个脚力过人的士兵推车在城墙上狂奔,哪里缺箭去哪里……这样的甬道在析津府的城墙上不下二十余处。 而它最重要的作用不光是放置弩箭,还储藏着威力巨大的火药弹。 如今的火药经过军械司的改良已经提纯了好多,同时把原来的粉状火药改为了颗粒状,别看这种小小的改变,却增加了它的空气饱和度,使得火药弹的爆炸威力更大,速度更快。 甬道里能放置弩箭,自然还能放置火药弹,加入了碎铁片的火药弹对人的杀伤力也更加惊人,这就是最早的破片手雷,在守城战的时候尤为犀利,不用做什么瞄准估算之类的事情,点燃引信,往人堆里一扔,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一颗不行,那就两颗或者更多。 当然火药弹的数量则是个问题,赵祯觉得应该在析津府的皇宫中专门开设一个偏殿用在制造火药弹,以备不时之需,在皇宫中制作火药弹,还有谁敢马虎大意不成? 唯一让彭七不解的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今天见官家气色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官家,您瞧咱们把析津府弄得铜墙铁壁一般,可如果辽人不来又该如何?” 赵祯看着将士们给八牛弩进行日常的保养上油,头也不回的道:“你说相比析津府附近的城池是不是更简单些?” 彭七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自然,良乡,漷阴,顺州都比析津府要好打的多,如若攻陷这三处,析津府势必在辽人的包围之中啊!” 赵祯瞥了彭七一眼,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其中的关窍,稍稍一想便知道,这货走的是曹家的路子,整天没事就往曹玮那里去,宋小乙已经向自己念叨很多回了。 “和曹玮学了不少东西嘛,但你忘记了一点,战场上的第一铁律,擒贼先擒王!辽人挥兵南下,气势正盛,如果不利用这股锐气拿下析津府,反而去攻占你说的这些小城,城池易主只不过转瞬之间。 我大宋火炮之威,辽人岂能不知?小城即便拿下了也在我大宋的火炮之下危如累卵,取与不取又有什么两样!难道他耶律真宗打算用二十万大军包围我大宋二十六万大军不成?” 彭七猛然发现经过官家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被曹玮利用了,难怪这老倌没事的时候会和自己讲讲兵事,原来另有所图啊,想起曹玮的交代,彭七开始犹豫。 赵祯看着发呆的彭七拍了他一下笑道:“以后多想几个为什么,不要总被别人带节奏,被人卖了还高兴半天。” 彭七苦笑道:“曹枢密这是抓住了我的好奇,我也想知道为何辽人一定会进攻析津府……” 赵祯用力的拉扯绞盘给八牛弩上弦,一旁的侍卫小心谨慎的在边上站着,甚至一度想要上前帮忙都被赵祯瞪了回去。 “好奇心……害死猫!有不知道的事情就去请教狄青,他自然会和你说明原因,别没事和曹玮那种老狐狸凑在一起!时间长了别的没学会,老谋深算倒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彭七伸手拉起八牛弩上的索勾把弩弦上好,这八牛弩虽然理论上用一个人上弦就好,但真的到了战场上肯定是要配备两个人的,否则速度太慢也太耗费体力了。 “末将是担心狄青,才特意不敢和他过于亲近的,怕给他招惹祸端来……” 彭七的话让赵祯的眼神变得凌厉,一阵寒意从彭七的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又有人想打他的主意了?看来朕的话说的还是不够明白啊!总是有人想挑战一下朕的耐性和脾气!曹玮仗着将门的身份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彭七哂笑着说道:“他那老狐狸哪有这种胆量,即便是有也被人打消了念头,之前末将还听他说:将门自己做的好才是真的好,光靠打压别人永远也不能在陛下面前拔尖!” 赵祯作为皇帝对官场上的东西何其了解,瞥了一眼彭七道:“收了曹家多少的钱财,如实说来朕自不会怪罪,也不会没收你的东西,朕要的是实话。” 彭七心中大骇,猛然跪倒:“末将罪该万死,不该替他曹玮试探官家,末将收了曹家……不,应该是将门送来的一处宅院和一处庄子……宅院在康平门附近,庄子在南熏门外!还……还有俩个美姬……” 赵祯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可比金银财宝要值钱的多啊!康平门的宅院没有十万贯拿不下,而南熏门外的庄子更是豪商巨贾盯着的土地,一旦买下盖个工厂就是日进斗金。这将门之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彭七的表情活像是被捉了奸的小媳妇,跪在地上满脸的悔恨和羞愧,当然恐惧也是不少的,毕竟他得罪的人是大宋的皇帝,赵祯的脾气算是被他摸透了,否则也不会把话说的如此明显。 踹了他一脚赵祯骂道:“起来吧,你也不差这点钱,何必给曹家和将门当枪使?你就是稍稍的贪了些,这点比蔡伯俙差得远。” 彭七憨笑着起身:“末将就是受不住这诱惑,但没有这些东西岂能坐实他们的证据,他们既然向往套子里钻,那末将就不客气了……嘿嘿……” “也罢!东西你就不用退给他们了,但你把朕的话给他们带到,此时乃北伐重中之重,知道自己的错便好,朕既往不咎,朕对将门的态度还是如当初一样,有功则赏,有罪必罚!” 通过彭七的描述赵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曹玮和将门本是打算对狄青下手的,但后来被某个人劝住了,之后他们便以彭七为诱饵让他试探自己的态度,毕竟在北伐的节骨眼上,在没造成恶果的时候赵祯自然会放他们一马。 望着开心离去的彭七,赵祯微微苦笑,人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不平静,为了利益无论如何都要搏上一搏,也对,人本就是个贪婪的动物,没有这心中的贪婪,人类也许就不会进步。 第五百八十八章皇帝的传承 原本赵祯认为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五谷轮回,人有的东西皇帝也都有,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十分离谱! 一场由两国皇帝主导,并亲自指挥坐镇的战争是那么的宏大与壮阔,几十万的大军对垒赵祯只电影中看过,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可笑,电影无论多么逼真,特效多么好都是假的。 十几万大军本就是个骇人的存在,人吼马鸣,旌旗翻飞的场面如果不能亲身体验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其中的震撼与恐惧。赵祯一边热血膨胀,一边想上厕所,这些人中要有多少变成孤魂野鬼在这片战场上徘徊? 这些人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出现在这里,同时也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即将回归原始,抛弃文明的礼节进行一场血与肉的对抗,直至一方在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中崩溃,战争才会结束。 赵祯筑城筑墙,广置器械,加强军备,训练士兵为的是提高大宋的将士们的战斗力,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多存活一段时间而已。 战鼓声响起,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辽人的号角响起之后,大宋的战鼓才开始擂响,伴随着春分扑面而来的是凛凛的战意,这种战意使得任何一个站在城墙上的人热血沸腾,自然其中也包括大宋皇帝赵祯。 几十万人的战争是如此的拨粮壮阔又是如此的凶残血腥,这意味着赵祯看到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可能随时消失,此时的皇帝能用人这种趋吉避凶的名称来形容吗? 赵祯得出的最后结论是,皇帝就他娘的不是人! 而是一个类似于半神并且反人类的动物!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个肆意挥霍生命这种世间最为无价宝物的禽兽…… 但同时赵祯也明白自己还是大宋,不,应该说是汉人百姓的族长,他也明白为何在祭天的时候礼部官员常常称自己为族长了,他的任务便是带领中原百姓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对抗,这种义务仿佛从始皇帝开始便流传了下来,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无论怎么王朝更替,这都是皇帝重要任务之一,而且是必须履行的义务,至于做得好不好那就两说了。 自古以来汉人和胡人的碰撞就没有停止过,从秦朝开始便和匈奴作战,大汉继承了老秦的衣钵,继续和匈奴人死磕,最后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这才使得匈奴人四分五裂不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 同样的匈奴人的继任者突厥人便继续跟中原王朝对抗,直到唐朝和回鹘的联合攻击下,国亡,从此突厥一词逐渐少见于史家子集之中。 现在赵祯所背负的责任和始皇帝,汉武帝,唐玄宗一样,王朝虽然更替,姓氏虽然轮换,但都改变不了皇帝的权利与义务。 十万守军已经是析津府能容纳的极限,可当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压境,并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析津府,赵祯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辽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才知道什么叫大军压境。 狄青显然觉得把十万大军都投入到守城作战是个很蠢的主意,大宋的军队也不单单只有步兵,还有来去如风的背嵬骑军以及身手不凡的踏白军,完全能和辽人在马上比个高低,守城作战当然能减少伤亡,可也不利于扩大战果啊! 在狄青看来此次大宋就没有不胜的道理,将士们嗷嗷叫的就像一群凶狠的狼崽子,完全比契丹人还契丹人,官家什么话都没说,单单是往城头上一站,金光闪闪的龙纹铠甲,以及那宽阔威仪的天子剑无就能激得守城的将士请战连连,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城去撕碎了敢于在官家面前耀武扬威的契丹人。 “官家,末将手中的儿郎已经快约束不住了,个个像疯了一样请战……官家……” 赵祯抬手打断狄青的话,这小子到现在还不死心,非要带着他手中的背嵬军出城机动,赵祯不是不愿意,而是心中舍不得,辽人攻城本就不擅长,大宋将士再依托城池险要,不就是等着收割军功和敌人的生命吗?何必出城徒增伤亡? 彭七在一旁幽怨的看着狄青,原本背嵬军是他组建的,也是他操练和率领的,现在却成了狄青的嫁衣,而且背嵬军的将士们对于狄青这位带领他们南征北战的将领非常的敬佩……这一切都让彭七心中酸溜溜的…… 赵祯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狄青的提议:“大军守城,让背嵬军和踏白军准备,一旦辽人溃走立刻尾衔追击,至于其他不用你操心,你当朕的十六卫是摆设不成?!” 狄青郁闷的走了,十六卫当然不是摆设,虽然不敌背嵬,踏白二军,但战力也是相当可观的,但他们比之背嵬,踏白则经验不足,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辽人兴奋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析津府,这么多天的行军可算是把他们消耗的精疲力竭,但经过几天的恢复,他们多少已经有了战斗力,二十万大军,足够拿下析津府了,当年檀渊之战大辽不过十万人而已,尚且能打的大宋疲惫,何况如今的二十万大军? 再说大宋皇帝可是已经驾崩了,宋人拿什么勇气与强大的契丹勇士较量?别忘了,咱们大辽的皇帝可是亲赴前线御驾亲征的! ………… 赵祯站在城墙上的门楼中,看着眼前的沙盘听着探马的汇报微微点头,辽人果然还是想一举攻克析津府从而给收回南京一个稳定的后方和中转站,耶律宗真一点也不傻,反而聪明的很,知道析津府的重要就在于它的地理位置和补给。 在沙盘上的析津府外面插上表示辽军的黑旗,同时把四个巨大的弧形箭头插在辽人的侧翼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赵祯开口道:“飞鸽传书给十六卫,按照朕的部署开始收网!” 彭七还在纳闷的时候,宋小乙的声音便从阴影中传来:“臣遵旨!”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以至于彭七都为之一颤,看了看舆图上的巨大箭头如锋利的弩箭指向代表辽人的黑旗,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曹玮不见了,为何杨怀玉不见了,难怪杨怀玉把踏白军交给狄青,官家这是打算让这将门的一老一小率领十六卫完成对辽人包围。 良乡,玉河有八万人,顺州,潞县也有八万人。 这刚好是从大宋调来的十六卫,原本分散在各地镇压辽朝余孽的他们早就集结在这里,原本看似没有什么,十六卫应该是拱卫析津府的,但现在看来他们更像是在包围析津府…… 第五百八十九章春风吹,战鼓擂 经过彭七的解释赵祯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黑压压一片的契丹人并不是辽朝的二十万大军,这些人不过是辽人前军,大概也只有五万人左右。 前军以至,那中军和后军就不远了,赵祯很想看看辽人在知道自己没死后是什么表情,即便他是皇帝,心胸能容纳的下天下也对自己躲在析津府皇宫装死的事情耿耿于怀。 “把朕的节钺,旗帜竖起来,给朕竖的高高的!让对面的辽人看清楚!” 赵祯突然的大吼把彭七吓了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跑向一边准备,因为官家在这里,彭七原本是不打算把仪仗打出来的,毕竟这就相当于告诉敌人皇帝的位置,也暴露了官家隐藏许久身份。 代表皇帝的旌旗被竖了起来,节钺之类的东西更是由禁军举着站满了一面城墙,这阵势虽然很大,但赵祯相信,除非辽人有望眼镜,否则还是很难看见。 耶律宗信率领的五万人已经抵达析津府外,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绝对不会是析津府,开玩笑! 析津府的规模和样子即便是耶律宗信死了都不会忘记,他每年来这里消遣耍乐的时间比在飞狐岭的军营里还多,怎么可能忘记城郭的模样? 眼前这个宏伟的城墙简直就是天神的杰作,城门外是一个巨大的瓮城向外凸出,圆弧形的瓮城外还有一圈稍显低矮的围墙,稍稍一想耶律宗信就明白,这一人高的围墙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敌人,而是用来减速的,一旦冲到墙下就势必要翻过围墙,这会降低人的速度,成为墙上守军的活靶子…… 除了瓮城,和高大的箭楼角楼,城门的两边还有两座如门牙一般的塔楼,黑色的飞檐屋顶如威严的天宫让人不敢直视,他耶律宗信发誓,现在的析津府和原先的析津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要想拿下这样的城池,单单是靠蛮力绝对不行,而恰巧契丹勇士最擅长的就是使用蛮力…… 手搭凉棚看了半天,耶律宗信还是觉得要把此时析津府的变化告知皇帝,看来宋人是不打算放弃析津府,要和大辽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之战了。 撒出去的探马就如一群丧家之犬般奔了回来,耶律宗信看着两腿打颤,腮瓜子直发抖的骑士,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把那其实的嘴都抽肿了,但好歹把魂给招了回来。 “废物,不过是城池变得高大了点,加了些箭楼城楼之类的东西,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我大辽的契丹勇士怕过什么?” 骑士再经过耶律宗信的鼓舞后大着胆子把自己看得到的说出来:“宋人在城墙上部署了八牛弩……” “八牛弩算什么?” “还有滚石檑木,铅水热油……” “我大辽勇士难道怕这些?” “还有藏兵的甬道……和大宋皇帝!” “不就是…………什么?!” 耶律宗信一把就拎起了哨探,把他的脸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咬着牙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宋皇帝亲临城墙,登高而远望,四周旌旗招展,斧钺相交,仪仗环卫……” 耶律宗信抱着最后的期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穿的是什么?!” “铠甲,和大宋背嵬军差不多的铠甲,只不过肩甲狰狞好似龙头,身上更是与龙纹盘绕,天子佩剑悬于左腰……咳咳……将军饶命……” 耶律宗信每听探马说一句右手的力道便不自觉的使上一分,到了最后那哨探已经是满脸的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的话中耶律宗信知道,大宋的皇帝,汉人的天子,赵祯还没死! 如果大宋皇帝死了还出现在城墙上一定是宋人的臣子想要稳定军心和民心,弄出来的一个障眼法,并且穿着的也应该是皇帝最常穿着的衮服玉带之类的身份服饰,一旦百姓看见便会当真。 而从哨探的口中得知,城墙上的皇帝居然还穿着龙纹铠甲,这就不一般了,这非常符合大宋皇帝贪生怕死的性格……同时也说明城墙上的很可能就是大宋皇帝本人! 这和张俭给出的消息完全不同,后果不可想像。 很快耶律宗信就感觉到了这一消息带来的后遗症,五万前军已经疯传大宋皇帝没死的传言,更有甚者在里面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大宋皇帝如果真的是有老天庇佑就不会中箭了! 想到这里耶律宗信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也许大宋皇帝就根本没有中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演的一出好戏,一出诱骗大辽主动攻伐析津府的好戏! 想到这里即便是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之下,耶律宗信的背后依然瞬间湿透,如果真的如同他的猜想,那大宋皇帝的城府与手段实在太可怕了,最主要的是对人心的玩弄,能用简单的几件事就把大辽的密探和聪明过人的左丞相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实在是多智近妖! 耶律宗信郁闷的快发狂,心中憋屈不说,连手下的将领都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或者转头望向北方,不用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这些由张俭散播出的消息是不是在骗他们。 世界上最不能琢磨的东西便是人心,一旦你开始琢磨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虚妄,都是骗局,但就在耶律宗信和他手下将士们琢磨的时候,中军的消息很快传来,命五万大军向析津府进攻,以千人为梯次开始试探宋人的城防,这是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试探手段,用人命去堆…… 大辽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耶律宗信就毫不犹豫的斩杀跑得最慢的汉人士兵,他的前军主力便是三万汉军,剩下的两万人一半是熟女真,一般是渤海人,对于基数最大的汉人,耶律宗信是从来不珍惜的,三万的汉人让他的军队战力下降的很厉害,剩下的两万人才是他手中的宝贝和王牌。 春风扑面,战鼓声在析津府响起,赵祯看着如难民一般冲向析津府的辽军用手指了指道:“这些人就是辽朝的步卒?也太寒酸了一点,最起码给个快刀之类的,用个烂木头算怎么回事?” 彭七则是紧紧的盯着赵祯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急得快晕倒,见赵祯没有动作实在忍不住猛然跪倒:“臣恳请陛下拔剑!” 赵祯恍然,拔出腰间的天子剑道:“攻城者如犯宋土,杀无赦!” 彭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天子亲征,剑不出鞘则大军稳如山,虽敌咫尺而不发一弩,此为听令,当赵祯拔剑出鞘斜指辽军的时候,所有守军大喝:“犯我宋土,杀无赦!” 第五百九十章乌云蔽日 耶律宗信非常不想让自己手下的五万人攻城,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爱兵如子,而是他不希望把这些炮灰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伐上。 他的五万人是由渤海人,女真人,以及汉人罪囚组成,这些人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便会得到奖励,消除奴隶和罪囚的身份,从今以后活的像个人,为了自己的自由,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勇士。 现在让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去送死,那要他们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宋人的城防?或者消耗宋人的收成器械?这实乃大才小用了些。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达,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还好,五万人以千人为梯队一波一波的向析津府进攻,即便是宋人的军队再多,也不可能把军队全部安置到城墙上,其实也就是万余人之间的战斗而已。 他耶律宗信现在要做的是把大宋皇帝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中军大帐中去,让张俭那个老糊涂虫看看,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死,说不定这还是人家演的一出好戏! 战争已经开始,身为前军指挥的耶律宗信绝不能离开前军,只能让手下的传令兵如实把探马看到的消息传回中军去,看着传令飞骑绝尘向中军而去,耶律宗信咋了咂嘴,可惜看不到张俭和皇帝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攻城战和平原作战完全不同,攻城一方受到的压力是守城的数倍有余,这种压力不光是在身体上,还有一部分是在精神上,当千余人的辽军抵达析津府城下不远处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座城池带给他们的压力,高耸的城池甚至遮蔽了日光,如山岳一般坐落在眼前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无力和渺小。 这种感觉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什么叫无处可藏,城墙上飞射出来弩箭如铺天盖地的雨点,数量多不说,力道还也非常大,也不知是多少弩箭上弦,弩箭发射时的破空声和弩弦的嗡嗡声连远在弩箭射程之外的耶律宗信都能听得清! 嗡嗡,嗡嗡,嗡嗡……耶律宗信脸色惨白,大宋守军的箭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黑色的羽箭不断的从城墙上倾斜而下,如黑色的乌云又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耶律宗信的前军自然也是有弩箭的,但是他们可怜的射程完全碰不到析津府的城墙,等到达射程之后,千余名弩箭手只剩下几百人,就这点人还在随时减少,就算能射出弩箭,也大多射在了雉堞上,雉堞就是一道开了孔的矮墙,专程用来抵挡弩箭用的。 城墙上的赵祯看着被屠杀的辽人觉得有些无趣,城防战的压倒性优势已经出现,这些辽人的炮灰完全是来送死,形成三排来回替换的弩箭手已经能轻松对付这些辽人了,对于使用棘轮弩的大宋禁军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三排阵容,之所以还这么使用,其实是为了流出时间节省弩箭手的体力。 城墙下是玩命向析津府奔袭的辽人,而城墙的禁军却在轮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彭七看着不断冲锋,不断死去的辽人,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何这些辽人明知身死还要向城墙冲锋?难道就不能利用器械?冲车之类的东西……” “这是辽人在试探我大宋城防的力量,辽人的攻城器械也不差,冲车,撞杆,塞门刀车,撞车,甚至连吕公车都有,但这些人必须要试探出我大宋城防的猛烈之后,辽人才会在中军攻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用上。” 狄青不知何时出现在彭七的边上开口解释,眼睛中散发的都是兴奋的光芒,每当大宋弩箭如乌云般笼罩在辽军身上的时候,赵祯都能看到狄青的手猛然捏紧,手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握拳而跳动……这货就是想打仗想疯了。 “官家,待辽人退兵的号角响起,末将愿率三千踏白尾衔追击……” 狄青跪在地上请战,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要为帅的,如何能身先士卒亲临沙场?再说辽人前军有五万人,这才杀敌多少,你能确保一举击溃他们?别看现在的辽人不堪一击,一旦到了草原上,孰强孰弱还说不定呢!” 狄青猛然抬头道:“这也是为何末将要挑选踏白军前往的原因,踏白军武艺高强,马上功夫了得,最适合游骑作战,此次出城杀敌只杀辽人的撤走之军而非向前军突击,为的是壮我大宋兵甲的士气!” “准了!务必全歼城下溃军……朕静候佳音!” 狄青这小子就是想带人下去杀敌壮士气,而非是向辽军的前军冲锋,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耶律宗信终于顶不住压力让手下的士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析津府城下的辽军如蒙大赦,仓皇的向自己的军阵逃去,即便大宋的棘轮弩再犀利也很难把所有人消灭掉,即便是把后辈漏给敌人也无所谓,此时逃命要紧…… 辽军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撤走,瓮城外的小围墙根本就没有起到阻挡辽军脚步的作用,而是变成了他们躲避箭雨的避难所…… 四处逃散的辽人很聪明,他们四散而逃能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弩箭覆盖的命运,效果很明显,很快析津府城墙上的弩箭就停歇了下来,没有一支箭从城墙上射出,让正在逃命的辽人松了一口气,但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回首一看辽人亡魂大冒。 大宋的骑兵如水如潮般的撵杀过来,析津府城墙上的守军几乎同时大喝:“大风,大风!” 为首的狄青带着赵祯当年为他亲手画的鬼脸面具,如疯魔一般嘶吼:“杀!”三千人的踏白军同时大喝,单单是声音就吓得辽人腿软,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向前奔跑。 耶律宗信小心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但却不发一兵前去接应,他要看看大宋的骑兵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同时他的心中也没底,万一自己派出的骑兵被击溃,很可能导致前军的完全溃败,大战才刚刚开始,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便遭到大宋如此残暴的打击,这让他心中的自信开始溃散…… 第五百九十一章耶律宗真的惊愕 耶律宗信非常不想让自己手下的五万人攻城,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爱兵如子,而是他不希望把这些炮灰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伐上。 他的五万人是由渤海人,女真人,以及汉人罪囚组成,这些人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便会得到奖励,消除奴隶和罪囚的身份,从今以后活的像个人,为了自己的自由,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勇士。 现在让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去送死,那要他们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宋人的城防?或者消耗宋人的收成器械?这实乃大才小用了些。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达,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还好,五万人以千人为梯队一波一波的向析津府进攻,即便是宋人的军队再多,也不可能把军队全部安置到城墙上,其实也就是万余人之间的战斗而已。 他耶律宗信现在要做的是把大宋皇帝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中军大帐中去,让张俭那个老糊涂虫看看,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死,说不定这还是人家演的一出好戏! 战争已经开始,身为前军指挥的耶律宗信绝不能离开前军,只能让手下的传令兵如实把探马看到的消息传回中军去,看着传令飞骑绝尘向中军而去,耶律宗信咋了咂嘴,可惜看不到张俭和皇帝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攻城战和平原作战完全不同,攻城一方受到的压力是守城的数倍有余,这种压力不光是在身体上,还有一部分是在精神上,当千余人的辽军抵达析津府城下不远处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座城池带给他们的压力,高耸的城池甚至遮蔽了日光,如山岳一般坐落在眼前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无力和渺小。 这种感觉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什么叫无处可藏,城墙上飞射出来弩箭如铺天盖地的雨点,数量多不说,力道还也非常大,也不知是多少弩箭上弦,弩箭发射时的破空声和弩弦的嗡嗡声连远在弩箭射程之外的耶律宗信都能听得清! 嗡嗡,嗡嗡,嗡嗡……耶律宗信脸色惨白,大宋守军的箭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黑色的羽箭不断的从城墙上倾斜而下,如黑色的乌云又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耶律宗信的前军自然也是有弩箭的,但是他们可怜的射程完全碰不到析津府的城墙,等到达射程之后,千余名弩箭手只剩下几百人,就这点人还在随时减少,就算能射出弩箭,也大多射在了雉堞上,雉堞就是一道开了孔的矮墙,专程用来抵挡弩箭用的。 城墙上的赵祯看着被屠杀的辽人觉得有些无趣,城防战的压倒性优势已经出现,这些辽人的炮灰完全是来送死,形成三排来回替换的弩箭手已经能轻松对付这些辽人了,对于使用棘轮弩的大宋禁军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三排阵容,之所以还这么使用,其实是为了流出时间节省弩箭手的体力。 城墙下是玩命向析津府奔袭的辽人,而城墙的禁军却在轮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彭七看着不断冲锋,不断死去的辽人,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何这些辽人明知身死还要向城墙冲锋?难道就不能利用器械?冲车之类的东西……” “这是辽人在试探我大宋城防的力量,辽人的攻城器械也不差,冲车,撞杆,塞门刀车,撞车,甚至连吕公车都有,但这些人必须要试探出我大宋城防的猛烈之后,辽人才会在中军攻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用上。” 狄青不知何时出现在彭七的边上开口解释,眼睛中散发的都是兴奋的光芒,每当大宋弩箭如乌云般笼罩在辽军身上的时候,赵祯都能看到狄青的手猛然捏紧,手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握拳而跳动……这货就是想打仗想疯了。 “官家,待辽人退兵的号角响起,末将愿率三千踏白尾衔追击……” 狄青跪在地上请战,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要为帅的,如何能身先士卒亲临沙场?再说辽人前军有五万人,这才杀敌多少,你能确保一举击溃他们?别看现在的辽人不堪一击,一旦到了草原上,孰强孰弱还说不定呢!” 狄青猛然抬头道:“这也是为何末将要挑选踏白军前往的原因,踏白军武艺高强,马上功夫了得,最适合游骑作战,此次出城杀敌只杀辽人的撤走之军而非向前军突击,为的是壮我大宋兵甲的士气!” “准了!务必全歼城下溃军……朕静候佳音!” 狄青这小子就是想带人下去杀敌壮士气,而非是向辽军的前军冲锋,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耶律宗信终于顶不住压力让手下的士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析津府城下的辽军如蒙大赦,仓皇的向自己的军阵逃去,即便大宋的棘轮弩再犀利也很难把所有人消灭掉,即便是把后辈漏给敌人也无所谓,此时逃命要紧…… 辽军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撤走,瓮城外的小围墙根本就没有起到阻挡辽军脚步的作用,而是变成了他们躲避箭雨的避难所…… 四处逃散的辽人很聪明,他们四散而逃能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弩箭覆盖的命运,效果很明显,很快析津府城墙上的弩箭就停歇了下来,没有一支箭从城墙上射出,让正在逃命的辽人松了一口气,但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回首一看辽人亡魂大冒。 大宋的骑兵如水如潮般的撵杀过来,析津府城墙上的守军几乎同时大喝:“大风,大风!” 为首的狄青带着赵祯当年为他亲手画的鬼脸面具,如疯魔一般嘶吼:“杀!”三千人的踏白军同时大喝,单单是声音就吓得辽人腿软,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向前奔跑。 耶律宗信小心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但却不发一兵前去接应,他要看看大宋的骑兵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同时他的心中也没底,万一自己派出的骑兵被击溃,很可能导致前军的完全溃败,大战才刚刚开始,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便遭到大宋如此残暴的打击,这让他心中的自信开始溃散…… 第五百九十二章张俭的取舍之道 从耶律真宗的态度张俭便知道自己的劝诫是完全没用的,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模样,可张俭清楚,自己的陛下不是大宋皇帝的对手。 张俭不敢说自己是多么聪明的人,但谨慎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更是一种本能,否则如何在辽人遍布的官场上生存下去? 大宋的皇帝和朝臣能联手设下一个圈套,并把自己骗过去,可见其中是下了大功夫的,既然下了大功夫,那就要收获更大的回报,比如让大辽进攻析津府,比如让大辽怀疑大宋皇帝驾崩,比如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陛下,宋人处心积虑的下了这盘棋,无论如何必然是对我大辽有所谋划,此时当反其道而行之……” “住口,张俭,朕一直认为你是才智出众的谨慎之辈,可现在看来朕错了,你不是谨慎,而是懦弱!开始的时候朕一门心思的把你往朝臣们中间去推,可你就是无法融入我大辽的官员之中,原本朕以为是你特立独行,现在看来朕错了,你的胆小与懦弱完全不能融入到我大辽的朝臣中,这次才是最终原因!” 耶律宗真指着张俭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而张俭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连脸上的表亲都没变,反而躬身拜下:“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忘了一眼张俭道:“无需再议,朕意已决!” 张俭还是如复读机一般叩首:“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终于不耐烦了,挥手呵斥道:“你敢抗旨不成?斡鲁朵把张俭叉出去!” 斡鲁朵乃是宿卫御帐的宫分军,对皇帝的命令无比忠诚,无论你官职大小,无论是身份多么显贵,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把你碎尸万段,且毫无顾忌! 张俭绝望的被拖出了御帐,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在皇帝面前已经毫无意义,年轻的皇帝再一次用他的权威否定了自己的谏言,是啊!他是大辽的皇帝,手中拥有至高的权利和大辽最凶悍的兵马,他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对他的影响? 所有人都看见张俭被皇帝的斡鲁朵拖出帐外,看来他的圣眷已经不如以前,年轻的皇帝终于表现出他任性的一面,还在是御驾亲征的战场上,辽朝的大臣和贵族多么希望斡鲁朵举起手中沉重的铁骨朵把张俭的脑袋砸碎,但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斡鲁朵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不过是把张俭赶出了御帐而已。 当所有人都不屑的望着张俭并毫不犹豫的离开时,张俭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微笑,这下子他总算把自己摘得干净,他早已看得出来,此战的局势对大辽十分不利。 辽人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如果让他们放弃马匹的优势,变成步卒与宋人作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现在的大宋军队一点也不必辽人的差,更是善于守城作战。 一旦辽人战败,那苦苦上谏还被叉出御帐的自己便会成为大辽真正的谋臣,忠臣,辅弼之臣! 但如果辽人胜利了,张俭自然然也有办法,辽人都胜利了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小事,皇帝连高兴都来不及,还会在意自己吗?并且上位者最喜欢展现自己的大度与宽容,胜利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原谅自己,还会把自己的话当成是谨慎之言。 愚蠢的辽人永远就不懂得汉人的取舍之道,如果耶律宗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自己当然会极力帮助他这个皇帝,如果皇帝选择一意孤行,那自己也要取舍存亡之道,保全自己无可厚非,只有这样的苟且偷生才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是他张俭在辽朝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不二法门。 耶律宗真完全不知道张俭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张俭体现的便是汉人的懦弱与猜忌,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辽人从来都不是靠什么计谋获胜,而是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战胜敌人! 拥有绝对力量的契丹人从不畏惧什么阴谋诡计,手中就像有一把大锤,遇到出头的楔子砸平它便是,遇到一堵墙砸穿了它便是,遇到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用手中的大锤开路,这是先祖传下来的金科玉律! 大宋皇帝诈死?不过是小人的伎俩而已,自己毫不在意,并且要让他的小伎俩成为世人的笑话…… 于是当耶律宗信的传令兵再次前来的时候,耶律宗真并不担心,面带嘲笑的问到:“是不是大宋皇帝的消息?朕已经知道,让他耶律宗信好生在前线准备,朕的中军片刻即至!” 传令的契丹勇士呐呐的说道:“此非大宋皇帝的消息,而是前军……将军派遣手下奴军攻城一探虚实,谁知大宋兵甲强悍,城坚沟深,守城的利器更是威力惊人……” 耶律宗真挥手道:“你就说他耶律宗信损失多少兵马便是,何必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传令的契丹勇士小声的说道:“我大辽前军损失一万五千余人……” “不就是一万……多少?!一万五千人?他耶律宗信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把一万五千人杀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一万多头猪宋人也要杀上半天吧?何况是我大辽的奴军?!” 耶律宗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契丹勇士就是一顿大骂,而一边的斡鲁朵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晚五千多人就这样被大宋全歼? 长出一口气后,耶律宗真叹道:“多少人受伤,全数送到后军去!不要让这些伤兵占用我大辽勇士的人手……” 传令的契丹勇士脸颊一颤:“并无伤兵,这一万五千人全是被大宋屠戮干净……在将军收兵的时候,宋人派出三千骑尾衔追击,溃军无一生还全数被诛!” 这回连耶律宗真都倒吸一口凉气,宋人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彪悍了?居然敢在守城战的时候出城击敌?耶律宗信和大部分辽人对大宋兵事的看法还停留在当年真宗皇帝的作战风格上。 当年的宋军战法束手束脚,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怎生如此大胆?! 第五百九十三章夏竦与包拯 从耶律真宗的态度张俭便知道自己的劝诫是完全没用的,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模样,可张俭清楚,自己的陛下不是大宋皇帝的对手。 张俭不敢说自己是多么聪明的人,但谨慎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更是一种本能,否则如何在辽人遍布的官场上生存下去? 大宋的皇帝和朝臣能联手设下一个圈套,并把自己骗过去,可见其中是下了大功夫的,既然下了大功夫,那就要收获更大的回报,比如让大辽进攻析津府,比如让大辽怀疑大宋皇帝驾崩,比如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陛下,宋人处心积虑的下了这盘棋,无论如何必然是对我大辽有所谋划,此时当反其道而行之……” “住口,张俭,朕一直认为你是才智出众的谨慎之辈,可现在看来朕错了,你不是谨慎,而是懦弱!开始的时候朕一门心思的把你往朝臣们中间去推,可你就是无法融入我大辽的官员之中,原本朕以为是你特立独行,现在看来朕错了,你的胆小与懦弱完全不能融入到我大辽的朝臣中,这次才是最终原因!” 耶律宗真指着张俭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而张俭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连脸上的表亲都没变,反而躬身拜下:“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忘了一眼张俭道:“无需再议,朕意已决!” 张俭还是如复读机一般叩首:“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终于不耐烦了,挥手呵斥道:“你敢抗旨不成?斡鲁朵把张俭叉出去!” 斡鲁朵乃是宿卫御帐的宫分军,对皇帝的命令无比忠诚,无论你官职大小,无论是身份多么显贵,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把你碎尸万段,且毫无顾忌! 张俭绝望的被拖出了御帐,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在皇帝面前已经毫无意义,年轻的皇帝再一次用他的权威否定了自己的谏言,是啊!他是大辽的皇帝,手中拥有至高的权利和大辽最凶悍的兵马,他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对他的影响? 所有人都看见张俭被皇帝的斡鲁朵拖出帐外,看来他的圣眷已经不如以前,年轻的皇帝终于表现出他任性的一面,还在是御驾亲征的战场上,辽朝的大臣和贵族多么希望斡鲁朵举起手中沉重的铁骨朵把张俭的脑袋砸碎,但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斡鲁朵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不过是把张俭赶出了御帐而已。 当所有人都不屑的望着张俭并毫不犹豫的离开时,张俭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微笑,这下子他总算把自己摘得干净,他早已看得出来,此战的局势对大辽十分不利。 辽人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如果让他们放弃马匹的优势,变成步卒与宋人作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现在的大宋军队一点也不必辽人的差,更是善于守城作战。 一旦辽人战败,那苦苦上谏还被叉出御帐的自己便会成为大辽真正的谋臣,忠臣,辅弼之臣! 但如果辽人胜利了,张俭自然然也有办法,辽人都胜利了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小事,皇帝连高兴都来不及,还会在意自己吗?并且上位者最喜欢展现自己的大度与宽容,胜利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原谅自己,还会把自己的话当成是谨慎之言。 愚蠢的辽人永远就不懂得汉人的取舍之道,如果耶律宗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自己当然会极力帮助他这个皇帝,如果皇帝选择一意孤行,那自己也要取舍存亡之道,保全自己无可厚非,只有这样的苟且偷生才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是他张俭在辽朝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不二法门。 耶律宗真完全不知道张俭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张俭体现的便是汉人的懦弱与猜忌,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辽人从来都不是靠什么计谋获胜,而是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战胜敌人! 拥有绝对力量的契丹人从不畏惧什么阴谋诡计,手中就像有一把大锤,遇到出头的楔子砸平它便是,遇到一堵墙砸穿了它便是,遇到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用手中的大锤开路,这是先祖传下来的金科玉律! 大宋皇帝诈死?不过是小人的伎俩而已,自己毫不在意,并且要让他的小伎俩成为世人的笑话…… 于是当耶律宗信的传令兵再次前来的时候,耶律宗真并不担心,面带嘲笑的问到:“是不是大宋皇帝的消息?朕已经知道,让他耶律宗信好生在前线准备,朕的中军片刻即至!” 传令的契丹勇士呐呐的说道:“此非大宋皇帝的消息,而是前军……将军派遣手下奴军攻城一探虚实,谁知大宋兵甲强悍,城坚沟深,守城的利器更是威力惊人……” 耶律宗真挥手道:“你就说他耶律宗信损失多少兵马便是,何必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传令的契丹勇士小声的说道:“我大辽前军损失一万五千余人……” “不就是一万……多少?!一万五千人?他耶律宗信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把一万五千人杀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一万多头猪宋人也要杀上半天吧?何况是我大辽的奴军?!” 耶律宗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契丹勇士就是一顿大骂,而一边的斡鲁朵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晚五千多人就这样被大宋全歼? 长出一口气后,耶律宗真叹道:“多少人受伤,全数送到后军去!不要让这些伤兵占用我大辽勇士的人手……” 传令的契丹勇士脸颊一颤:“并无伤兵,这一万五千人全是被大宋屠戮干净……在将军收兵的时候,宋人派出三千骑尾衔追击,溃军无一生还全数被诛!” 这回连耶律宗真都倒吸一口凉气,宋人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彪悍了?居然敢在守城战的时候出城击敌?耶律宗信和大部分辽人对大宋兵事的看法还停留在当年真宗皇帝的作战风格上。 当年的宋军战法束手束脚,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怎生如此大胆?! 第五百九十四章彭七的阴谋 战争总是残酷的,这和文明程度的高低没有任何关系,鲜活的生命在战场上尤为脆弱,即便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禁军在面对辽人的疯狂时也是如此,说不准一根羽箭便能从面罩的缝隙扎进来。 先进的装备只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伤亡或是致命伤,但这并不能让战争变得不那么残酷,即便是赵祯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如此,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强度要远大于后世的文明。 辽人的进攻非常猛烈,赵祯站在城墙坚固的塔楼里,看着潮水般进攻的辽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反正归根结底就是有一种想尿尿的感觉!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着急和担忧,仿佛是当年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了的感觉,一旁的彭七用手中的盾牌遮挡住了小小的窗口,他已经看出官家的脸色不对,怕是因为官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数万人同时向城墙扑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弩箭的攒射和将士们的惨叫自然会引起官家的恐慌,这么多年了,官家除了赵元俨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敌人,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 巨大的橹盾遮挡住了窗口,也把赵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开来,闭眼深吸一口气,赵祯说出了让彭七和亲卫们胆战心惊的话:“朕要去城墙上!” 哗……铠甲的碰撞声响起,彭七带领亲卫跪了一地:“陛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赴险!” 赵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朕知道,但这是朕的旨意!”彭七等人这下是真的慌乱,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万一…… 彭七都不敢想象,官家中箭自己和一帮亲卫差点以死谢罪,到现在官家还瞒着东京城那几位,要是再出什么岔子,自己直接带着亲卫司的弟兄抹脖子算了。 彭七和亲卫司的老兵最是了解赵祯,一旦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就意味着官家的倔强上来了,谁也不能更改他的意志。 三十个身穿重甲的亲卫,手持橹盾护卫在赵祯的四周,可谓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就这样夏竦还是担心的在四周奔走,加强赵祯身侧的护卫,唯恐能让将士和百姓看见似得。 赵祯无奈的摆了摆手,辽人还在瓮城外面,距离自己远得很呢!要是在这里还能有什么闪失,难道自己手中的十万大军是摆设不成? 其实都是因为赵祯曾经中箭的事情才导致夏竦和彭七两人紧张过度,天子御驾亲征,一旦有什么问题影响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只军队乃至整个国家! 别说是皇帝,当年澶渊之战的主将萧挞凛中了大宋伏弩而死,对辽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主将之死尚且会造成如此影响,何况是大宋的皇帝?! 彭七猛然一惊,转头望向夏竦,目光中闪烁着非常亮的光芒,其中的灼热仿佛把夏竦要烧穿了…… 夏竦伸手就是一巴掌,对着彭七喝到:“有话就说,何必如此作态?!” 嘿嘿一笑,彭七拉着夏竦的衣袖小声道:“夏参政还记得萧挞凛否?” “萧挞凛?!你的意思是再次用伏弩?……不可能,辽人中军距离太远,而且辽皇耶律宗真不会轻易上前……” 夏竦的话让彭七脸颊直抽抽,自己本想说的是辽人前军主将耶律宗信,这位倒好直接把辽皇扯了出来,但好像胆大也有胆大的好处,彭七指了指城墙上用苫布包裹的长管子道:“陛下的火炮便能射的很远,不如用他给辽人中军以威慑……即便不中,也能多少吓唬吓唬辽人,弱其士气!”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夏竦想了想便点头道:“嗯,只要陛下恩准,你就带人试一试,即便不中也务必要让砲石落在辽人的中军!否则没甚的用。” 赵祯站在城墙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单单是站在那里便让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心中的底气大增,同时也更加卖力,百姓们在官吏的安排下自觉的组成不同的小组负责运送伤员和补给,连城墙上守军的吃食他们都能亲自送到将士们的手边。 这才是真正的军民一心,对待这些守城的大宋禁军,析津府的百姓是当成自己家的子侄来照顾,为了守护自己的美好生活,这些来自大宋故土的士兵以自己生命的代价来护卫,怎么能让析津府的百姓不感动? 保护析津府就是保护自己,百姓们深知这一道理,同时析津府的官吏还巧妙的利用这个特殊的时间开始整编析津府中的契丹人,对他们进行集中看守和洗脑。 儒家的忠君思想是一个好东西,让他们忘记自己的祖宗难,但是让他们变成大宋的子民却不是什么难事。你在什么地方,吃谁的饭,受谁的管理,并且在哪里活的更舒坦? 如果想要留在析津府的,那就老实的带着,只要在宋辽两军交战的时候不添乱,那大宋将会把你当作是普通的百姓,即便是你向在战争过后回到辽朝,大宋也不会阻拦,不过你在析津府的财物却不能带走…… 四周是身穿板甲的钢铁战士,手中锋利的横刀与盾牌由不得他们摇摆不定,一个官员站在前面的高台上不断的讲话,讲的都是大宋的政策,是个人都会比较,即便这个人说的有所夸张,那也比原本大辽的政策要好上太多,毕竟大辽真正有特权的只有贵族,而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即便是有贵族也是很小的那种,有和没有一样。 而被围困在析津府的大贵族早就没了踪影,仿佛从人间消失一般,只有宋人知道他们的去处,耶律簇绒受不了赵祯的酷刑,整个人在浑浑噩噩精神崩溃中招供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就像傻子一样,问什么答什么…… 数十门火炮集中在北面的城墙上,赵祯对于彭七和夏竦的建议很是看好,当初萧挞凛的死影响了整个澶渊之战,如果自己能把耶律宗真也射死了,那很可能使得辽朝的二十万大军不战自溃!也很可能是大宋大举出兵扫灭辽人的最好机会! 如果耶律宗真死在了火炮之下,那赵祯长久准备的计划便要全部作废,什么徐徐图之,什么蚕食辽朝,统统不要,只要趁着辽人的恐惧,大宋二十六万大军齐出,扫灭辽朝不过尔尔! 第五百九十五章大辽的旗帜又断了…… 十几门火炮集中在一起给人以无可匹敌的狰狞感,赵祯看着长长的炮身和厚重的炮管眼睛发亮,这个超越文明的战争巨兽终于要在宋辽对抗的战场上亮相,说不定它还能改变战争的模式。 赵祯看着禁军们熟练的操作火炮,清理炮膛,装填火药,并用杆子将火药压实,最后装填炮弹,这熟练程度完全不亚于后世的炮兵,尤其是每次使用多少的火药,都有详细的划分,来自军械司的匠人在一旁指导,赵祯甚至还看到了火药的定量装填。 走上前去赵祯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对匠人开口问到:“火药的用量多少你们是怎么判断的?” 匠人躬身道:“启奏陛下,军械司进行过详细的实验,多远的距离使用多少的火药用量都是有讲究的,有的时候并非是越多越好,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把弹丸送的越远才越好,当然还要保障精准,这些都是有要求的,种监丞说的比下官清楚!” 赵祯惊讶的望着他道:“这么说你还是官身喽,身居几品?是何职衔?” “微臣四品太中大夫,现任军械司火炮操演……” 随着匠人的话四周的禁军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这火炮操演就是教人使用火炮的官职,居然能有正四品的官衔,这要说出去,还不让朝廷的一帮文臣上吊自杀?! 这些匠人可没有参加科举,亦没有什么门第当作靠山,而是通过脑子和手打拼出来的,就这本领就让人高看一眼,还别说人家装填的火炮着实比自己装填的要准确,说能射多远就能射多远,从未有过折扣,这段时间禁军们可是从匠人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窍门和经验。 许多禁军的炮手把这些知识当成了家传的学问,以后子孙参军,就凭他爹操炮的学问还不是稳稳的当上炮兵?! “嗯,四品太中大夫依然是清贵的官衔,上一步则得罪人,下一步则不能显示朝廷对格物的看重,难怪种世衡向朕要的官衔都是你这般的四品官。” 摆弄火炮的匠人把铁质炮弹塞入炮膛,用推杆压紧压实,转头对赵祯道:“官家,臣下倒是觉得这四品官刚刚好,就不用为财物发愁,又不会有太多的政事纠缠,在军械司中每日与格物打交道好不快哉!” 赵祯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沽名钓誉,现在看来好似真的如此,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说出自己叫什么,只不过是以下官,微臣,臣下之类的谦称,而一点也不想让自己这个皇帝记住他的名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学者精神?一心一意的搞研究而从来不把别动东西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大宋皇帝提供他研究的所需,也许这货就不准备打理自己了…… 面对这样的人你还真的不好发火,人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还有错不成?赵祯仿佛吃了好大一块馒头被噎住一样,忘了一眼不断指挥禁军的匠人,赵祯觉得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发火的好。 十七门铜铁合金的火炮摆在一起,威武的冲着辽人的中军大帐,如今的火炮经过军械司的改良体积和强度已经小了不少,最少没有原先在东京城的那么大,这主要归功于大宋采矿和冶炼技术的提升,当然它和铸造技术也是分不开的。 曾公亮,丁度两人对火炮的痴迷简直是到了骨子里,不断的实验各种金属,最后得出现在的条件之下,使用铜铁结合的办法最好,铜和铁的熔点都不是很高,铸造的气孔问题也被他们攻克,大宋火炮的炮身既有强度又有延展性,完全符合当初赵祯定下的标准。 唯一的问题是制造的速度比较慢,而且特别花钱,因为同铁合金的难度和气孔造成的各种问题,制造一门合格的火炮最少要浪费掉两道三门火炮的材料,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更不用说了。 赵祯抚摸着冰冷的炮身,难怪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说法,这火炮确实烧钱,如果没有好的效果,还真对不起自己的前期投入,要知道当年国库可不是那么丰足,研制火炮的钱都是从内藏库中出的…… 匠人指导禁军中的炮兵观察风向和风速,并且对其进行了估算,这让赵祯看的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些军械司的匠人已经注意到了风对炮弹的影响,并且还能把这些影响进行大概的估算加入到火炮的调整之中。 火炮已经调整完毕,并且为了十七门火炮同时发射,火炮的引信都是选用一样的材质和一样的长度,所有的炮兵站在火炮的边上手举火把等待赵祯下令。 赵祯看着辽人中军大帐微微皱眉,耶律宗真这小子在明知自己没有死的情况下还敢向析津府打动攻击,这说明他的有恃无恐,按道理来说双方的军力如何,兵力如何,器械如何,张俭作为谋臣应当是知道的,为何他没有劝耶律宗真另寻他法而是真的准备进攻析津府。 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赵祯便越是喜欢胡思乱想,但时间不等人,既然当初辽人派遣刺客来刺杀自己,那就对不起,血债需血偿,你派人射我一箭,那我对你开炮也说得过去。 赵祯可没有什么避讳,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的东西,他才不会在乎什么礼法之类的东西,挥了挥手,彭七手中的小红旗就死命的摇动,十七门火炮发出整天的怒吼,明亮的火光甚至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耀眼刺目。 ……………… 此时的耶律真宗完全不知十七颗铁质的炮弹在空中呼啸着向他飞来,军营外已经响起了骚乱声,他也听到了析津府方向传来的巨响,难道这就是大宋的攻城利器? 可在守城的时候它有什么用?耶律宗真觉得自己身大辽的统帅,应该了解大宋的新式武器,于是他便离开了自己的大帐。 身边的斡鲁朵熟练的把皇帝的御马牵了过来,皇帝的习惯他们很清楚,每当遇到敌人的时候他都喜欢上前一看究竟。 耶律宗真翻身上马,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小跑着前进,但很快突如其来的呼啸声就让马儿优雅的步伐变得急促,如夜枭般凄厉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只用了半个呼吸便从耶律宗真头上划过,最后落在他刚刚离开的中军大帐…… 高大华美的御帐瞬间被摧毁,白色的苫布在空中飞舞,一时间御帐范围内的人和物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御帐附近的一切都如同被一个巨大的铁犁犁过一遍。 连高高飘扬,代表皇帝的飞龙旗帜也消失不见,就如突然被一个巨人拔掉一般,整个御帐乃至中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因为那些铁质的炮弹在击御帐后并未停歇,而是在地上翻滚着,弹跳这向前冲去,留下一道道泥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的痕迹…… 此时的耶律宗真干咽了一下口水,如果自己晚一点出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皇帝的棱角,临战 辽人吸取了西夏一战的教训,对于皇帝的龙旗是相当看重的,别的不说这次单单是旗杆便用上了最好的杉木泡过桐油后制成,旗杆由杆座、杆身、杆头三部分组成。杆座左右由夹杆石上下榫口套牢固定;夹杆石以上为杆身。 这样的旗杆别说是遇到大风,就算是用刀斧砍都要看上一阵,现在却在大宋的利器之下说断就断,还有没有天理了? 再看中军,豪华的御帐已经消失在了其中,白色的帐篷现在如破布似得挂在各处,一道道炮弹犁过的痕迹如巨兽的爪子划过,在地上留下狰狞的撕裂…… 都说宋人的格物精巧,器械威力巨大,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耶律宗真回过神来望着析津府的城墙怒气勃发,自己差点就死在了大宋的器械之下,这和萧挞凛有什么区别?! 而张俭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他的所有地位和权势都是建立在耶律宗真的基础上,一旦耶律宗真死了,那他的地位也将受到致命打击,士为知己者死你是因为跟着重用自己的人总有好处。 当张俭看到怒发冲冠的耶律宗真后长舒了一口气,急急的对耶律宗真道:“陛下,大军骚动已然出现!此时当再竖龙旗,并令甲士全军奔走以镇军心!” 耶律宗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大喝道:“来人,把朕的龙旗竖起来,并铸高台,朕要向大宋皇帝示我大辽天子的威仪!” 张俭小心的说道:“陛下,您的圣驾当后撤五里……万一……” 谁都怕死,即便是耶律宗真这样的胆大之辈也是怕死的,自己讨伐大宋皇帝收复析津府还没成功就被大宋砲石给弄死,这要说出去岂不是让世人乃至后世笑掉大牙? 挥了挥手道:“中军后撤五里!朕就不信十里之远,他宋人的砲石还能碰得到朕?!” 的确,耶律宗真的选择是明智的,如今的大宋火炮做多便是六七里地的射程,再远就有心无力了,即便能射到十里地的距离,也是一路连滚带爬的过去,还不如不浪费炮弹。 随着耶律宗真的龙旗再次被竖起,并且属于皇帝的御帐亲军在四处奔走,辽人的中军很快稳定下来,只要皇帝无恙,军心就不会有太大的动摇,但大宋的火炮确实给辽人以不可磨灭的印象。 辽军的骚动很快便被平息下去,赵祯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辽皇耶律宗真幸免于难了,否则辽军不会这么快的便平息下去,这火炮之威固然可怖,但却还需要一点运气啊!” 彭七在一旁遗憾的说道:“陛下要不然再来一次?” 不用赵祯说话,狄青一脸嫌弃的说道:“如何能再来一次?这次火炮能撕碎辽人的中军大帐依然是邀天之幸,辽人岂能不知火炮的厉害?辽朝皇帝怕是早已后撤不知多远了。” 果然随着狄青的话,辽朝的中军大帐开始后撤,辽皇的龙旗一眨眼的功夫便从清晰可见变得小小的一根…… 赵祯咋了咂嘴,投机取巧的事情只能做一次,次数多了就会被别人笑话,此时的耶律宗真怕是已经气炸了肺,辽人的大军应该很快就会扑向析津府。 “狄青,你做好准备,守城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祯交代狄青一声便离开,术业有专攻,对于战场上的指挥和较量,狄青是不二人选,而赵祯自己则不会做出外行指导内行的笑话,把大军交给狄青指挥,赵祯很放心,最少比自己指挥要放心的多。 彭七对狄青的待遇有些嫉妒,这是泼天的功劳,按照如今大宋的兵力和装备,守住析津府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官家把这样的殊荣赐予狄青,为的是以后给他更广阔的空间。 但彭七也知道,虽然是一样的士兵和一样的装备,在狄青的指挥之下就能比别人死更少的人,这就是将帅之间能力的区别。 赵祯说是离开了城墙,但他却在城墙下站定,外面的喊杀声已经靠近析津府,赵祯相信很快便会兵临城下,这是真正的兵临城下,数万人的脚步声已经使得大地在震颤,辽人即便是再不擅长攻城作战,但在这么多年和大宋的较量中也有所钻研。 说到底,攻防之战是最没有研判的战争类型,当今时代所用的也不过那几招,滚石檑木,铅水热油,外带稍稍先进的弩箭和床弩……赵祯庆幸的是,防守一方是大宋,并且连装备都要远远领先于辽人。 此时的赵祯心中无比挣扎,想回到城墙上又担心自己的小命,自从穿越到了大宋之后,因为有了皇帝这重无比显贵的身份之后,赵祯发现自己越来越怕死了…… 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什么事情没干过?连人都不知亲手杀了多少,现在居然胆怯成这样?舒服的日子和高高在上的生活已经腐蚀了自己冒险的灵魂,他已经快被大宋的礼法同化成了古人! 狠狠的挥了下拳头,赵祯便在亲卫司的老兵惊讶的眼神中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吼了一身便冲上城墙,此时辽人还没进入棘轮弩的射程。 当赵祯出现在城墙之上的时候,彭七几乎是吓得瘫倒在地,而一群护卫官家的亲卫司老兵则是骄傲的望着所有人,官家不愧是官家,就这股子英武气也是其他帝王比不上的……虽然现在来早了点…… 狄青发现赵祯又回来之后,劝了两句便作罢,只是命令一队踏白军的将士身着重甲护卫官家,并且还配了十来个陌刀手就草草了事,在城防战上,每一个人手都显得那么弥足可贵。 即便敌人知道大宋官家出现在城墙上也是有心无力,辽人的弩箭够不到,辽朝的步卒上了城墙就会被陌刀手砍得稀烂,更不用说官家身边还有一众武艺高强的“堡垒”踏白军。 彭七对于狄青的安排很放心,踏白军不少是都军中武艺出众之辈,更多的则是将门和宗室,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训练,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对官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一旦官家有什么闪失,这些人,包括这些人身后的家族都将遭到毁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官家要是死在这些人的护卫之下,整个东京城的宗室和将门都将消失,也为太子登基铺平了道路…… 第五百九十七章帝王的较量 辽人的士兵如潮水般袭来,这意味着攻击析津府的第一波攻势开始,数万人奔跑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仿佛隆隆的雷声,其中还夹杂着叫喊与惨叫。 赵祯透过身边的护卫看到,辽人的第一波冲锋士兵手中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些东西,或是梯子木板,或是沙袋树枝,这些大概是为了填析津府外的沟壑所用。 他们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即便是中箭也要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置在深深的沟壑上,但显然他们是徒劳的,许多人在中箭后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前进一步,大宋的箭雨如乌云般破天该地的覆盖而下,又如雨点般让辽人无处可藏。 狄青站在赵祯的不远处淡定的指挥,不是的还能讲解一下给赵祯听听,毕竟皇帝亲自到了第一线,他这个大将军多少也要讲解一下,最少让官家知道赵祯的步骤。 “陛下别看这些人手中带着东西,其实这些东西大多排不上什么用场,而是将领给士兵的目标而已,这些前军的整整作用其实就是来填坑的,就像析津府这些深深的壕沟不过是为了消耗敌人的前军而准备一样,其实这些人的生死微不足道。” 赵祯听完狄青的解释心中狠狠的一抽:“难道辽人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治下的百姓?” 狄青笑了笑说道:“这些人辽朝当然不心疼,他们只不过是奴军而已,多时些犯了罪的死囚,或是熟女真的奴隶之类的,就像当初陛下放出宫的女真一样,生女真的男子要是被抓了,必然会出现在奴军之中。渤海人的性命就更不值钱了。” 随着狄青的话,辽人的尸体很快就堆满了沟壑,而他们手中原本拿着的填沟之物依然是摆设一般,仿佛在嘲笑这些人的不自量力。 “难道这些人就不会反抗?” 狄青听到赵祯的话微微一叹道:“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人不愿成为牺牲品,但只要是反抗的人都会被屠杀的干净,而辽朝的武将则会告诉这些人,一旦他们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沟壑上再回来,便可获得自有……” 赵祯不用狄青说完便知道,辽人这是给了这些奴军以空头支票和美好的未来,但这未来就如海市蜃楼一般不可得到,真正能返回的奴军有多少?赵祯基本上没看到有多少奴军返回的。 就在赵祯认为辽人的这种送死行为要结束的时候,辽军的阵地再次响起号角声,又是和刚刚一样的场面出现,只不过这次辽人的装备显然要好上许多,有了一些铠甲和盾牌之类的作为掩护。 刚刚的奴军简直就是一群由难民组成的队伍,而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可要多得多,不光有简易的铁质盔甲,还有巨大的木质盾牌,并且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攻城器械。 这大概就是辽人正常的攻势吧? 但赵祯的想法很快被狄青否定,瞧见官家的模样狄青再次开口道:“床弩准备!装填猛火油箭,射!”随着狄青的令下,一旁举着旗子的传令兵快速的大着旗语,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快速的瞄准目标并射出一支支带着火的巨大弩箭,说它是弩箭已经不合适,应该叫长枪才对。 这些枪头带着火焰的弩箭一旦击中辽人的攻城器械并不会向原先一样穿透而是变成碎片,四散而出的猛火油被枪头的火焰迅速点燃形成一段爆开的火球。 所谓的猛火油其实就是没有经过提炼的石油,这东西有着相当高的粘稠度,只要被它沾上,就会如跗骨之蛆,除非连肉都割掉,否则就等着被活活疼死吧。 这已经有点后世汽油炸弹的雏形了,相比之下虽然威力没有汽油炸弹那么大,但杀伤的效果基本相同,随着床子弩的不断发射,战场上出现了一片有一片的火海,烧的辽人鬼哭狼嚎,也让处于下风口的辽军大阵闻到一股肉香…… 击毁敌人的攻城器械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狄青敏锐的战争嗅觉让他发现火炮这一神兵利器在守城作战时的作用,辽人自知普通的攻城器械对析津府无效,开始动用一种全新的攻城器械,吕公车…… 这吕公车最早还是由汉人发明的,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并且这不是单一兵种,而是复合型的,什么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之类的可以让车内的士兵更好的作战。 更让赵祯惊叹的是辽人居然还准备了扬尘车! 这东西即便是放在后世也让人耳目一新,扬尘车的作用很简单,当己方军队用飞梯等攀爬城楼之时,扬尘车对城楼之上的守兵泼洒石灰粉等,迫使守军后退无法阻碍己方部队登城。 这有点后世闪光弹或者震撼弹的效果啊! 见赵祯对扬尘车感兴趣,一旁的彭七赶紧解释道:“陛下不光有扬尘车,还有风扇车嘞!咱们析津府内就有数辆,虽然小巧但却能在地道中使用,当在地道中遇敌之时,军士可退至车后,以风扇车扬洒石灰、簸火或者烟雾来制退敌人。” 赵祯反问道:“那如何对付敌人的扬尘车?” 彭七一时语塞,一时半会他还真的想不出好办法,但狄青却气定神闲,在扬尘车靠近的时候便命令传令兵发送旗语,一条条粗粗的竹筒出现,赵祯顺势看去原来狄青用的是城墙高处积雪融化的冰水,平时储存起来,战时当作灭火器用,这想法还真的是别出心裁。 再大的烟尘遇到水也是白瞎,扬尘车刚到城下就被淋个通透。 看似简单的相克,其实却透露出战场上两军主帅智慧的对抗,狄青作为守城的一方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便可,这便是防守的优势。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战场上是杂乱无章的,但在狄青,赵祯,包括彭七看来并非如此,最前面的永远是盾牌手,之后便捉刀手以及各种兵种,最后面永远是弓弩手,即便是阵形再散乱也不会离开这种编制。 在冷兵器时代,阵形有的时候就是致胜的关键,而辽人要想攻城必须排列出攻城的阵形,而大宋一项是阵法上的行家,远的不说,单单是狄青就是位用兵用阵的高手。 辽人的前军是由耶律宗信指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宋的守军将领乃是面涅将军狄青,看似俩个将军之间的较量,其实背后却是耶律宗真和赵祯两位帝王的较量。 第五百九十八章宋辽对撞 随着战争强度的不断加大,宋和辽两国就像是两头荒蛮的野兽般扑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厮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辽人一波一波的冲向析津府的城墙,即便如麦子一般倒下也没有停歇。 即便赵祯这个大宋皇帝都在为耶律宗真心疼,这个时代百姓就是生产力,而这些辽人都是来自于普通的百姓人家,缺少这样的百姓还怎么发展下去? 但城墙上的夏竦却给出了另一番解释:“陛下不要觉得这些辽人的死不值得,这是辽人一贯的手段,丢失南京道之后,辽人便失去了一大片的粮食产地,这意味着辽人的粮食将会减少,毕竟草场出产的食物有限,辽人又不会耕种。总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草原变成农田吧?这些人的死可以减少辽朝所需的粮食。” 赵祯的心微微一凛:“难道草原上的蛮夷都是这样维系生存的吗?” 夏竦微微一叹的说道:“然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外夷粮少则攻中华,劫掠汉家财富回馈本族,积蓄力量的同时还能消耗掉多余的人口,周而复始从未殆尽,自匈奴到突厥,再至如今的契丹皆是如此。” 赵祯想了想也是,历史上在华夏大地上的游牧民族就没有被完全消灭掉,甚至以后还会有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事情发生,元,清两朝可是后人承认的正统王朝。 对待敌人如果不能永远的消灭,那就想办法同化他,这是华夏先民的古老智慧,就像秦一同六合之后,其他国家的百姓依然要复仇,而到了汉朝就没有,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因为社会制度和教化包容。 赵祯看向扑面而来的辽人,心中暗下决心,如果打败了辽朝那就把他融入到华夏之中,契丹人如此,党项人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碾压,岁月的侵蚀,大宋的教化,他们自己便会忘了自己的种族。 后世虽有五十六个民族,但除非特殊场合,谁还会说自己来自那个种族?所谓的汉族人口那么多,但其中有多少人的祖先是和外族通婚的?有多少人的血液中拥有胡人的基因?这些谁也说不清。 自唐朝的民族大融合之后,赵祯相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所谓纯粹的华夏汉人了…… 嗖……叮…… 一支羽箭飞来击中了禁军手中的巨大的盾牌,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就被磕飞出去,辽人所谓的狼牙箭杀穿透力真的是很差,锯齿状的狼牙箭一旦射入人体,将会很难取出,即便是要拔出来也会带出一大块皮肉造成二次创伤,但它现在已经很难射入宋军的身体。 大宋的禁军已经进行过两次换装,从全身步人甲再到板甲,这其间进行了质的飞跃,穹面锻造技术已经使得大宋的板甲可以完成量产,水力锻造机可以日夜不停的生产板甲以及其他部件。 而大宋的板甲一旦交到士兵的手中,从保养到维护,全部都要由士兵自己承担,也就是说你要在战场上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那就必须要保养好自己的盔甲。 大宋的禁军一个个穿的像个罐头似得,还好大宋的审美还在,板甲的头盔不是铁桶形状,而是符合人的线条,毕竟汉人锻造头盔也不是一天两天,原先没钱配备如此好的装备,现在有钱了,几乎各个士兵头上都带着改良的凤翅盔。 盔缨、盔体、盔脊、抹额、凤翅、顿项六大部分构成,盔脊盔沿以祥云浪涛形贴片包边,正前方抹额与盔脊交接处饰以团花,左右凤翅根根翎毛乍起,纤毫毕现,再配合防护的面甲人人都显得英武不凡。 面甲是可以上下活动的,而且藏在盔甲之内,只需轻轻一拉便可滑下,用力上顶便能掐住。 连赵祯都要感叹工匠们的技术高超,难怪后世对大宋的技术持肯定态度,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绝对是属实的夸赞,没有一点虚假。 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终于迎来了辽人的近战,即便有再多的棘轮弩也不可能把潮水般的敌人消灭在城墙下,无数的云梯,吕公车冲击过来,即便是床弩不断的发射也应接不暇。 辽人前军由女真人,渤海人组成,更是凶悍,一身轻装拖着个带铁器的木棒子就敢进攻析津府,他们身后是穿着精良的汉人军队,再后面才是契丹人。 赵祯理解这些汉人为何会为辽人卖命,辽朝建立在赵宋之前,境内的汉人早就习惯了辽人的统治,也把辽国当作是自己的祖国,这没有什么不对,燕云百姓之所以对赵宋王师如此热情,完全是因为他们被石敬瑭送给辽朝的,而不是被辽朝征服的。 开始的时候城墙上还泾渭分明,辽军上了城墙就被大宋的禁军砍下去,同时伴随的还有各种滚石檑木,长长的檑木甚至能把两个三个梯子上的敌人砸下去,效果不错就是太浪费东西。 铅水,热油一锅锅的浇下去,总能闻见阵阵肉香和渗人的惨叫,火油不要钱似得往辽人的云梯上浇,从上到下淋个通透后火把一点就是一梯子的烤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滚石檑木用完了,铅水热油用完了,猛火油还剩也不多,但辽人的进攻还在继续,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对抗。 原本泾渭分明的宋辽两军也开始胶着在一起缠斗,但狄青总是有办法,随着短促的铜哨声,大宋城墙上的军阵一变,盾牌手,陌刀手,横刀手,弩箭手在每个垛口上组成阵形,每一队只负责自己的缺口,而把自己的侧面交给袍泽。 这种信任是禁军平时训练时就练成的默契,一旦上了战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把后辈交给自己的袍泽,即便他和你曾经有过龌龊也要毫不犹豫的交给他。 两边的马面墙上,列队的弩箭手以夹角之姿向正在爬梯子的辽人射箭,原本的三排队伍已经变成了四排乃至五排,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同时也保证了箭雨的连绵不绝。 为了避免误伤,大宋的禁军距离垛口一段距离,而这个距离刚好使得一个辽人站在城墙上,于是辽朝的军士在城墙上和大宋的禁军对撞在一起,喊杀声响成一片。 第五百九十九章耶律宗真的围点打援 随着战争强度的不断加大,宋和辽两国就像是两头荒蛮的野兽般扑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厮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辽人一波一波的冲向析津府的城墙,即便如麦子一般倒下也没有停歇。 即便赵祯这个大宋皇帝都在为耶律宗真心疼,这个时代百姓就是生产力,而这些辽人都是来自于普通的百姓人家,缺少这样的百姓还怎么发展下去? 但城墙上的夏竦却给出了另一番解释:“陛下不要觉得这些辽人的死不值得,这是辽人一贯的手段,丢失南京道之后,辽人便失去了一大片的粮食产地,这意味着辽人的粮食将会减少,毕竟草场出产的食物有限,辽人又不会耕种。总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草原变成农田吧?这些人的死可以减少辽朝所需的粮食。” 赵祯的心微微一凛:“难道草原上的蛮夷都是这样维系生存的吗?” 夏竦微微一叹的说道:“然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外夷粮少则攻中华,劫掠汉家财富回馈本族,积蓄力量的同时还能消耗掉多余的人口,周而复始从未殆尽,自匈奴到突厥,再至如今的契丹皆是如此。” 赵祯想了想也是,历史上在华夏大地上的游牧民族就没有被完全消灭掉,甚至以后还会有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事情发生,元,清两朝可是后人承认的正统王朝。 对待敌人如果不能永远的消灭,那就想办法同化他,这是华夏先民的古老智慧,就像秦一同六合之后,其他国家的百姓依然要复仇,而到了汉朝就没有,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因为社会制度和教化包容。 赵祯看向扑面而来的辽人,心中暗下决心,如果打败了辽朝那就把他融入到华夏之中,契丹人如此,党项人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碾压,岁月的侵蚀,大宋的教化,他们自己便会忘了自己的种族。 后世虽有五十六个民族,但除非特殊场合,谁还会说自己来自那个种族?所谓的汉族人口那么多,但其中有多少人的祖先是和外族通婚的?有多少人的血液中拥有胡人的基因?这些谁也说不清。 自唐朝的民族大融合之后,赵祯相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所谓纯粹的华夏汉人了…… 嗖……叮…… 一支羽箭飞来击中了禁军手中的巨大的盾牌,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就被磕飞出去,辽人所谓的狼牙箭杀穿透力真的是很差,锯齿状的狼牙箭一旦射入人体,将会很难取出,即便是要拔出来也会带出一大块皮肉造成二次创伤,但它现在已经很难射入宋军的身体。 大宋的禁军已经进行过两次换装,从全身步人甲再到板甲,这其间进行了质的飞跃,穹面锻造技术已经使得大宋的板甲可以完成量产,水力锻造机可以日夜不停的生产板甲以及其他部件。 而大宋的板甲一旦交到士兵的手中,从保养到维护,全部都要由士兵自己承担,也就是说你要在战场上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那就必须要保养好自己的盔甲。 大宋的禁军一个个穿的像个罐头似得,还好大宋的审美还在,板甲的头盔不是铁桶形状,而是符合人的线条,毕竟汉人锻造头盔也不是一天两天,原先没钱配备如此好的装备,现在有钱了,几乎各个士兵头上都带着改良的凤翅盔。 盔缨、盔体、盔脊、抹额、凤翅、顿项六大部分构成,盔脊盔沿以祥云浪涛形贴片包边,正前方抹额与盔脊交接处饰以团花,左右凤翅根根翎毛乍起,纤毫毕现,再配合防护的面甲人人都显得英武不凡。 面甲是可以上下活动的,而且藏在盔甲之内,只需轻轻一拉便可滑下,用力上顶便能掐住。 连赵祯都要感叹工匠们的技术高超,难怪后世对大宋的技术持肯定态度,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绝对是属实的夸赞,没有一点虚假。 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终于迎来了辽人的近战,即便有再多的棘轮弩也不可能把潮水般的敌人消灭在城墙下,无数的云梯,吕公车冲击过来,即便是床弩不断的发射也应接不暇。 辽人前军由女真人,渤海人组成,更是凶悍,一身轻装拖着个带铁器的木棒子就敢进攻析津府,他们身后是穿着精良的汉人军队,再后面才是契丹人。 赵祯理解这些汉人为何会为辽人卖命,辽朝建立在赵宋之前,境内的汉人早就习惯了辽人的统治,也把辽国当作是自己的祖国,这没有什么不对,燕云百姓之所以对赵宋王师如此热情,完全是因为他们被石敬瑭送给辽朝的,而不是被辽朝征服的。 开始的时候城墙上还泾渭分明,辽军上了城墙就被大宋的禁军砍下去,同时伴随的还有各种滚石檑木,长长的檑木甚至能把两个三个梯子上的敌人砸下去,效果不错就是太浪费东西。 铅水,热油一锅锅的浇下去,总能闻见阵阵肉香和渗人的惨叫,火油不要钱似得往辽人的云梯上浇,从上到下淋个通透后火把一点就是一梯子的烤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滚石檑木用完了,铅水热油用完了,猛火油还剩也不多,但辽人的进攻还在继续,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对抗。 原本泾渭分明的宋辽两军也开始胶着在一起缠斗,但狄青总是有办法,随着短促的铜哨声,大宋城墙上的军阵一变,盾牌手,陌刀手,横刀手,弩箭手在每个垛口上组成阵形,每一队只负责自己的缺口,而把自己的侧面交给袍泽。 这种信任是禁军平时训练时就练成的默契,一旦上了战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把后辈交给自己的袍泽,即便他和你曾经有过龌龊也要毫不犹豫的交给他。 两边的马面墙上,列队的弩箭手以夹角之姿向正在爬梯子的辽人射箭,原本的三排队伍已经变成了四排乃至五排,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同时也保证了箭雨的连绵不绝。 为了避免误伤,大宋的禁军距离垛口一段距离,而这个距离刚好使得一个辽人站在城墙上,于是辽朝的军士在城墙上和大宋的禁军对撞在一起,喊杀声响成一片。 第六百章对策 赵祯的话提醒了所有人,夏竦瞬间觉得身体发凉,如果析津府得不到其他补给的话,所有的粮草怕是顶不住二十多万人半个月的人吃马嚼。 狄青并不担心,顿首说道:“其实无妨,十六卫的将士定然能突破辽人的防线,打开一条统路并不难……” 赵祯摇头否定了他的话道:“是不难,但是你有想过没有,朕的计划是什么?不是简单的守住析津府这么简单,你们别忘了,朕要拿下的可不只是析津府,也不止这南京道,乃至整个燕云,朕要拿下的是辽人的西京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向赵祯,原本他们认为陛下想要拿下西京道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难怪陛下不动大同府等燕云之地,只要拿下了辽朝的西京道,那整个燕云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在大宋的包围之下唾手可得! 狄青瞬间明白了赵祯的意思,连一向大胆的他都被赵祯的计划惊呆了,嗓子发干的沙哑着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辽皇的二十万大军留在析津府?!” 此言一出大殿中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没想到赵祯的胃口这么大,不光是要守住析津府打的让辽人败退,还要把辽人这二十万大军留下,要是放在以前,或是放在别的帝王身上,大家都会觉得痴人说梦,但放在赵祯身上大家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整整二十万大军,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二十万头畜生也要杀上许久,并且辽人的战力相当可观,要是拼死突围,带走大部分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众人的表情惊讶,赵祯觉得比较欣慰,还好只是惊讶而不是荒谬,这说明大家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的,伸手拿起一边的箭头,牢牢的钉在析津府的外围,很快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便出现在地图上,使得原本大宋的困局迎刃而解。 赵祯笑道:“如果朕让曹玮,杨怀玉两人兵分两路,断辽人之后路,杨怀玉克昌平而取居庸关,曹玮镇守顺州牛栏山一带,辽人何处可逃? 朕的十六卫兵马不是主动迎敌,而是镇守险要之地,再以朕手中的十万大军为主导,歼灭辽朝来犯之兵又有何难?朕不要辽皇耶律宗真的项上人头,朕只要你们最大程度上的击杀辽军便可。 而且现在辽人的手中可没有二十万大军,这段时间辽人的前军基本消耗殆尽,手中只有十几万人,估计人数还不及十六卫的人数,里应外合之下,朕不相信他耶律宗真还能带着这些人回去,最少他要再留下十万人!” 彭七一拍大腿的说道:“陛下之所以让辽人觉得能够围困我析津府,是为了拖延辽军,使得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我大宋的口袋之中?” 夏竦对兵事的了解仅停留在书本上,但即便是他也知道官家的打算,难怪官家要让辽人攻上城墙,难怪官家不让狄青率领背嵬,踏白出战,这是为了向敌人示弱。 可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粮草,夏竦觉得所有计划的基础都要建立在析津府粮草充足的前提下,否则城中大军如何能坚持到曹玮和杨怀玉的十六卫拿下居庸关和顺州? “起奏陛下,城中粮草已然不多,辽人如若不攻城,我大宋军民该用何果腹?” 一旁的彭七一想也是啊!如果辽人就是围而不攻,大宋守而不出,那问题来了双方僵持之下,该如何补充粮草,要知道辽人的大军已经把析津府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能虽是从外面补充粮草,而大宋的军民却没有米下锅! 粮草一直是战争时期最重要的物资,没有之一!许多战争的惨败不是因为战术,战法,装备,士气等问题,而是因为粮道被切断,失去了后勤补给,断其粮道是常用的计量,有着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轻松的便能击溃数倍与自己的敌人,古代将领大多喜欢使用这一战术。 毕竟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种买卖是一本万利的。 赵祯瞧着众人的担心和不解微微一笑道:“朕当然不会让城中军民饿肚子,还记得拿下析津府后源源不断往城中运来的马车吧?其中便有从大宋运来最重要的东西,粮草!” 狄青和夏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官家明知辽人的困城之计却并不担心,原是早就有了准备,而彭七觉得官家是疯了,那一车车运来的东西明明是砖石!怎么会变成粮草!?他亲自试过,比砖石还坚硬,用凿子才能凿开,不是砖石是什么? 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那些不是砖石吗?还带着蔡记的徽记嘞!臣用凿子才能把它们凿开,将士们如何食用?”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连你们都认为那是砖石,辽人的探子会觉得是什么?这是朕在防患于未然,如果辽人知道我大宋粮草足够,还会在城外和我们耗着吗? 朕让这南京道坚壁清野还有什么用,再说你也不想想,析津府缺少砖石吗?朕有必要从大宋运来砖石以供析津府之所需?还特意从用蔡记的?!” 彭七尴尬的点了点头,连连说到:“官家圣明,官家圣明……” 那些从大宋运来的压缩饼干都是从蔡记的水力工厂出来的,压缩饼干的材料不难找,但工艺却有些复杂,虽然原理简单,不过是把炒制好的材料压缩在一起而已。 可现在的大宋除了水力和人力之外就没有别的动力,蒸汽机的制造还处在研发阶段,否则有巨大的蒸汽动力,这压缩饼干应该有更多才是。 如今大宋国内并没有因为战争而产生什么负担,反而因为战争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任何一个时代,战争都是经济的强效催化剂,因为大宋在经历战争,于是就需要更多的物资,而这些物资则是由朝廷向民间商人采购的,于是这些商人便有了销售渠道,只要给朝廷的商品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的买卖谁不喜欢? 第六百零一章清障 所有的事项都交代清楚了,赵祯起身在大殿中渡步,一边渡步一边说道:“夏竦,城中的所有粮草都交给你调配,从朕到百姓,每人每天定量而是,如有不从着断其粮草。” 夏竦躬身退走:“臣接旨!” “狄青,朕赐你冠军大将军,右散骑常侍!领城中十万兵马防守析津府,一旦辽人攻城,务必守住析津府不得有失,否则军法从事!” 在彭七嘶嘶的声音中,狄青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也不怪彭七惊讶,冠军大将军乃是正三品上的武散官,为武官的第四级,再往上可就是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以及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 彭七羡慕的都快发狂了,可怜巴巴的瞧着大步离开的狄青又望向赵祯,赵祯无奈的挥手道:“你自己顶着归德将军的武散官还不知足?你只要保护好朕便是大功一件,就不要和狄青这样率军厮杀的武将抢功劳了,回朝后朕自不会亏待你的。” 彭七想想也平衡下来,也对!自己不用带领亲卫司杀敌立功便能在回朝后得到奖赏,这怕是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的运气,没必要和狄青去争抢什么,毕竟官家最讨厌别人抢功献媚了。 但别人都有差遣,就自己没有,彭七多少有些失落,垂头丧气的就准备离开的时候,赵祯的声音突然响起:“亲卫上将军,归德将军彭七,朕命你配合宋小乙,斩杀城内辽朝密谍,但有疏漏朕必严惩!” 彭七的身体一抖,猛然回身单膝跪地:“末将接旨!” 自己终于能有一份正式的差遣了,虽然是斩杀辽人密谍的小事,但这种事情皇帝都会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做,这说明亲卫司在官家眼中就是心腹! 析津府看似戒备森严,但却是外紧内松,赵祯不想给析津府的百姓太大压力,同时也不在乎辽人密谍的活动,毕竟他们都在黑手的监视之下。 但很快赵祯就发现不消除这些隐患是不行的了,因为这十几万人中已经被辽人密谍发展了千余人的力量,准备在城中大搞破坏,比如密谋打砸抢之类的事情。 战争带来的混乱已经使得析津府城内出现了骚动,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当得知城外有二十万辽军的时候,不少人的第一想法是析津府大概受不住了! 再加上密谍散播的谣言,大宋皇帝在城中,宋军必然顽抗誓死不降,辽军破城之日,便会屠城三日! 利用这种恐惧和原本城中的契丹人,密谍发展出了不少的下线,虽然这些人都是炮灰,但只要能在析津府制造混乱就足够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然宋人安生! 赵祯开始的时候还不打算进行全面的清理,他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爱惜自己的羽毛,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害虫就是害虫,你越是不管不顾就越是纵容,而他们造成的破坏与伤害也会越来越大! 而宋小乙阴暗的想法便是,官家这是在故意培养这些人的胆子,一但他们做出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后官家便可在百姓的要求下杀人了,这时候就没有宗族歧视与偏见,即便是契丹人被杀干净也不会有百姓同情,反而会叫好,会拍手称快…… 宋小乙一直在等待机会,每当密谍做出天怒人怨的时候后,宋小乙心中的快意便会积攒一分,因为这些密谍距离死亡就靠近了一步,当他们的惹得官家含恨出手的时候,自己就能享受一下积攒的怒气发泄时候的爽快了! 城墙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辽人并没有再派人前来进攻,此时的他们了解大宋的战斗力,对于这样派人送死的战斗,耶律宗真肯定是谁不的拿自己的中军冒险了。 然而整个析津府的战斗并没有停止,城外的杀戮结束了,城内的杀戮盛宴又将开始,如果有恶魔的存在一定非常喜欢这流血的一天。 亲卫司,大宋最为凶悍装备最为精良的部队,它是官家的宿卫,也是整个皇宫内城的卫戍部队。 赵祯对于亲卫司的信任从来就还有打过折扣,即便是彭七有时会出现疏漏也不影响赵祯的对它们的信任,清一色的板甲,外加上坚固的倒三角护盾。 长长的横刀,狭窄的刀身上没有一点装饰,全然是锻造时产生的雪花纹路,直直的毫无一点弧度的刀身透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萧杀。 这些亲卫司的老兵之所以叫老兵不是因为他们的年纪,而是因为他们的作战经验,这些人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百战悍卒,在战场上的生存和杀戮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赵祯不知道他们在离开军营中之后还能干什么,因为除了杀人之外,他们身上冒出的杀气就让人胆寒。 既然出了军营什么都干不了,那便养在自己的亲卫司中,赵祯尊重这些真正的战士,给与他们谋生的尊严和尊重,也使得这些百战悍卒甘愿为他效死命。 数千人的造反队伍当然要趁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各个击破,当这些人汇聚到一起的时候,所早晨的破坏和骚乱不是析津府能承受得起的,而且这些人一旦隐藏到到百姓之中那就是天大的麻烦,大海捞针一般上哪去一一寻找? 还好,在析津府被拿下之后,宋小乙便带领黑手渗透进了析津府,这些专业的谍报人员如蜘蛛一般坐在析津府构建了庞大的情报网络,这是系统性的间谍组织,有用详细的侦查与反侦察手段,即便是辽朝的密谍也犯难发现。 他们的存在如大宋的耳目一般,把整个析津府剖析的无微不至,连最小的细节都不会放过,于是亲卫司的人手能很快的锁定目标,并实施围捕。 大宋黑手与辽朝密谍的较量就如大人与孩童,亲卫司的甲士破门而入,在屋内的密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是一顿弩箭,屋内的人立刻变成惊恐的刺猬…… 即便是有哨探的据点也是无用,由一群散兵游勇组成的造反队伍其实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亲卫司老兵的对手,拼杀起来的大宋亲卫根本就不需要防守,身上的板甲就是他们最好的防御,手中的横刀便是收割敌人生命的利器。 整个析津府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除了偶来出来的一阵厮杀声便没人再吵闹,寻常的百姓家都能感觉到气氛的沉重,都把窗门关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再调皮的孩子都被父母揍得老老实实不敢再在外面疯跑。 这种沉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在一天之后,便消失,人们慢慢的离开家门,除了发现街上的行人稀少之外,唯一证明发生过大事的便是隔壁的邻居,或是街面上有名的泼皮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六百零二章剑走偏锋的援军 最近两天析津府显得格外安静,原本拼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仿佛达成了协议一般隔城相望,辽人不进攻,宋人不出城,大家就这样干耗着。 双方自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辽人打算围困析津府击溃来援之军,而大宋则是在等待十六卫的好消息…… 相对于前线战场析津府的安静,居庸关和昌平城可算是打的热火朝天,杨怀玉带领八万人直逼居庸关,同时携带的还有威力惊人的攻城利器火炮,这是攻城拔寨的利器,辽人在居庸关的驻兵并不多,除了不到万余人的守城之兵外,就再也没有援兵了。 原本张俭是建议耶律宗真在居庸关留下重兵把守的,或是从辽朝的其他地方调来守军,可耶律宗真和萧惠一致认为宋人的援兵必定会向析津府增援,毕竟大宋的皇帝在他们的围困之中,宋人还不拼死相救? 但打死辽人也想不到,大宋的援兵不去析津府勤王,而是直接去了他们撤退的后路,居庸关和得胜口以及昌平三处在辽朝大军离开后基本上就相当于不设防的关隘,大宋十六万大军岂有拿不下的道理? 火炮轰鸣着撕开居庸关结实的城墙,说起来也是可怜,杨怀玉手中拥有八万大军,却只有区区两门火炮,想想蔡伯俙的嘴脸他就觉得当时自己应该胖揍他一顿,但实在没办法,谁让官家在析津府…… 为了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士兵的生命,杨怀玉命令手下的炮兵日夜不停的轰击居庸关的城墙,炮管因为多次射击之后变得通红甚至有些变形,无奈只能赶紧用水冷却,还好是初春,水的温度比较低,能让通红的炮管快速冷却下来。 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居庸关的城墙在辽人惊恐的眼神中坍塌了一段,别看是小小的一段,但在辽人眼中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居庸关乃是天下雄关,关城的城墙乃是用的夯土和条石构建而成,结实程度自不用说,没想到居然被大宋的砲石给硬生生的砸塌了…… 随着城墙的倒下,辽人的守军的士气也很快消散,居庸关中甚至出现了逃兵,这严重影响了守军辽人的士气,于是当八万人的卫所士兵抵达城下的时候,辽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抗更的队伍更是一击即溃。 十六卫并非像原本的厢军一样,厢军那种用来收容灾民的杂役部队已经被赵祯亲手废除,怎么可能再弄一个出来,这些十六卫的训练和生活方式与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差不多,但赵祯吸取了长处避免了短处。 大宋的十六卫不是在中央,而是在地方,所有的十六卫将领只有训练的权利而没有调兵之权,并且将领的考核方式是以手下士兵的成绩作为主要考核。 于是……所谓的十六卫将领也就成了十六卫的队长……当战争到来的时候,皇帝的特使会携带半块虎符前来调兵,于是他们集结与某处,等待皇帝委派的将领。 虽然有点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弊端在其中,但这些十六卫平时都是接受过大宋禁军一样训练的士兵,各种战法和配合都是相当出色的,至于将领怎么时候,那就是将领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的杨怀玉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卸到士兵的头上…… 城墙被轰出一个缺口之后,十六卫的士兵就开始向前进发,整齐的脚步和阵形如鼓点一般敲打在辽人的心中,十六卫和禁军的装备基本上相同,前盾后刀,刀是长陌刀,举起砍下,如山入墙,只要是敢阻挡在十六卫面前的辽人随便变得粉碎,即便是战马都不放过,人马俱碎…… 十六卫的装备比不上禁军,毕竟他们相当于预备役而不是现役军人,所以他们使用的铠甲都是禁军中淘汰下去的全身步人甲,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辽人的弩箭能轻易穿透的,纯黑色的铠甲让十六卫形成黑色的铁流,直接从居庸关的缺口杀了进入。 对于十六卫这些农家子来说,每一个辽人都是军功,都是家里得到的奖励,还是明年税收减少的凭证,这时候哪还能管有没有人投降?只要是辽人,一路屠杀过去,在大宋降俘是不算军功的…… 这些十六卫大多是初上战场,平时训练许久的他们最多便是剿灭附近山贼之类的事情,现在杀红了眼那还顾得上害怕?原本哆嗦着摇动棘轮的手变得越来越快,杀的人多了便习惯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军功更重要的? 于是杨怀玉和一旁的亲兵就看着八万多人的十六卫在他们的八个将领的带领下如铁犁一般从居庸关的这头犁到了那头,一路上只要遇到反抗的辽人,一路屠杀。 杨怀玉艰难的转头对身旁的老兵问到:“这是本将军指挥的十六卫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陛下在指挥,这些人根本就是按照陛下的规矩来的!” 老兵苦笑一下回到:“咳咳……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这十六卫有没有您都一样,换个将军来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战斗方法,将帅的任务则是在于控制。要做到收放自如,用兵有度……” 居庸关被十六卫来回的犁了两遍,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活人了,当然城中的汉人还是有一部分的,全数被集中看管起来,吃喝拉撒全部都由十六卫的士兵负责。 杨怀玉对攻占居庸关的速度很满意,在拿下居庸关的同时便开始命令士兵修缮城墙,并且把两门唯一的火炮假设在城墙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中唯独这些炮手是禁军,在城墙上忙活了半天架好了火炮,火炮的炮口冲着东南方向的析津府…… 杨怀玉当然知道自己的作用,官家派遣自己和曹玮绕道只居庸关和昌平为的便是切断辽人的后路。 接下来才是对杨怀玉和这些十六卫的考验,一旦辽人发现后路被断,定然会派出增援,而曹玮拿下昌平城后构筑第一道防线,一旦他顶不住,便会向杨怀玉所在居庸关撤退,形成第二道防线,官家下了严令,如果自己和曹玮两人守不住居庸关这道最后的防线,必会严惩…… 第六百零三章压缩军粮的威力 最近两天析津府显得格外安静,原本拼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仿佛达成了协议一般隔城相望,辽人不进攻,宋人不出城,大家就这样干耗着。 双方自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辽人打算围困析津府击溃来援之军,而大宋则是在等待十六卫的好消息…… 相对于前线战场析津府的安静,居庸关和昌平城可算是打的热火朝天,杨怀玉带领八万人直逼居庸关,同时携带的还有威力惊人的攻城利器火炮,这是攻城拔寨的利器,辽人在居庸关的驻兵并不多,除了不到万余人的守城之兵外,就再也没有援兵了。 原本张俭是建议耶律宗真在居庸关留下重兵把守的,或是从辽朝的其他地方调来守军,可耶律宗真和萧惠一致认为宋人的援兵必定会向析津府增援,毕竟大宋的皇帝在他们的围困之中,宋人还不拼死相救? 但打死辽人也想不到,大宋的援兵不去析津府勤王,而是直接去了他们撤退的后路,居庸关和得胜口以及昌平三处在辽朝大军离开后基本上就相当于不设防的关隘,大宋十六万大军岂有拿不下的道理? 火炮轰鸣着撕开居庸关结实的城墙,说起来也是可怜,杨怀玉手中拥有八万大军,却只有区区两门火炮,想想蔡伯俙的嘴脸他就觉得当时自己应该胖揍他一顿,但实在没办法,谁让官家在析津府…… 为了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士兵的生命,杨怀玉命令手下的炮兵日夜不停的轰击居庸关的城墙,炮管因为多次射击之后变得通红甚至有些变形,无奈只能赶紧用水冷却,还好是初春,水的温度比较低,能让通红的炮管快速冷却下来。 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居庸关的城墙在辽人惊恐的眼神中坍塌了一段,别看是小小的一段,但在辽人眼中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居庸关乃是天下雄关,关城的城墙乃是用的夯土和条石构建而成,结实程度自不用说,没想到居然被大宋的砲石给硬生生的砸塌了…… 随着城墙的倒下,辽人的守军的士气也很快消散,居庸关中甚至出现了逃兵,这严重影响了守军辽人的士气,于是当八万人的卫所士兵抵达城下的时候,辽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抗更的队伍更是一击即溃。 十六卫并非像原本的厢军一样,厢军那种用来收容灾民的杂役部队已经被赵祯亲手废除,怎么可能再弄一个出来,这些十六卫的训练和生活方式与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差不多,但赵祯吸取了长处避免了短处。 大宋的十六卫不是在中央,而是在地方,所有的十六卫将领只有训练的权利而没有调兵之权,并且将领的考核方式是以手下士兵的成绩作为主要考核。 于是……所谓的十六卫将领也就成了十六卫的队长……当战争到来的时候,皇帝的特使会携带半块虎符前来调兵,于是他们集结与某处,等待皇帝委派的将领。 虽然有点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弊端在其中,但这些十六卫平时都是接受过大宋禁军一样训练的士兵,各种战法和配合都是相当出色的,至于将领怎么时候,那就是将领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的杨怀玉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卸到士兵的头上…… 城墙被轰出一个缺口之后,十六卫的士兵就开始向前进发,整齐的脚步和阵形如鼓点一般敲打在辽人的心中,十六卫和禁军的装备基本上相同,前盾后刀,刀是长陌刀,举起砍下,如山入墙,只要是敢阻挡在十六卫面前的辽人随便变得粉碎,即便是战马都不放过,人马俱碎…… 十六卫的装备比不上禁军,毕竟他们相当于预备役而不是现役军人,所以他们使用的铠甲都是禁军中淘汰下去的全身步人甲,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辽人的弩箭能轻易穿透的,纯黑色的铠甲让十六卫形成黑色的铁流,直接从居庸关的缺口杀了进入。 对于十六卫这些农家子来说,每一个辽人都是军功,都是家里得到的奖励,还是明年税收减少的凭证,这时候哪还能管有没有人投降?只要是辽人,一路屠杀过去,在大宋降俘是不算军功的…… 这些十六卫大多是初上战场,平时训练许久的他们最多便是剿灭附近山贼之类的事情,现在杀红了眼那还顾得上害怕?原本哆嗦着摇动棘轮的手变得越来越快,杀的人多了便习惯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军功更重要的? 于是杨怀玉和一旁的亲兵就看着八万多人的十六卫在他们的八个将领的带领下如铁犁一般从居庸关的这头犁到了那头,一路上只要遇到反抗的辽人,一路屠杀。 杨怀玉艰难的转头对身旁的老兵问到:“这是本将军指挥的十六卫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陛下在指挥,这些人根本就是按照陛下的规矩来的!” 老兵苦笑一下回到:“咳咳……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这十六卫有没有您都一样,换个将军来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战斗方法,将帅的任务则是在于控制。要做到收放自如,用兵有度……” 居庸关被十六卫来回的犁了两遍,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活人了,当然城中的汉人还是有一部分的,全数被集中看管起来,吃喝拉撒全部都由十六卫的士兵负责。 杨怀玉对攻占居庸关的速度很满意,在拿下居庸关的同时便开始命令士兵修缮城墙,并且把两门唯一的火炮假设在城墙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中唯独这些炮手是禁军,在城墙上忙活了半天架好了火炮,火炮的炮口冲着东南方向的析津府…… 杨怀玉当然知道自己的作用,官家派遣自己和曹玮绕道只居庸关和昌平为的便是切断辽人的后路。 接下来才是对杨怀玉和这些十六卫的考验,一旦辽人发现后路被断,定然会派出增援,而曹玮拿下昌平城后构筑第一道防线,一旦他顶不住,便会向杨怀玉所在居庸关撤退,形成第二道防线,官家下了严令,如果自己和曹玮两人守不住居庸关这道最后的防线,必会严惩…… 第六百零四章今军无事,就使蹴鞠 辽人的等待显然是徒劳的,析津府不仅秩序井然而却开始一切正常的活动,除了粮食要按需领取外,其他的事情和往常一样。 赵祯一大早就漫步在析津府之中,和他一起在路上行走的还有买面汤的小贩,只不过人家的脚步要比他的快上许多,报时的头陀走街串巷的叫喊,同时还有大概的天气预报和今天的黄历。 热气腾腾的面汤让赵祯回忆起东京城的生活,一旁的彭七看了毫不犹豫的买了一盆冷了正好的给官家洗脸,出来了一阵功夫,寒冷的早晨刺得赵祯耳鼻通红,热毛巾往脸上一敷,别提多痛快了。 “这让朕想起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在东京城游玩,那会也是如此啊!这析津府虽然与东京城不同,但这里百姓的生活方式却大致相同嘞!走在去前面瞧瞧。” 因为粮食统一分配的问题,所以城中百姓并没有出门吃早点,而是在自己家中吃早饭,所以街面上的人显得十分稀少,只不过三三两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街上是人流便越来越多,逐渐变成热闹的模样,用过早饭的人自然要出门做活,虽然析津府被围,但城中的小工厂还在运转,同时大宋在析津府内建了十几个小作坊,雇佣当地的百姓进行军工制造…… 所谓的军工制造其实很简单,即使用铁片修补盔甲,或是制造羽箭,这段时间大宋和辽朝之间的攻防消耗惊人,如果没有补充无论宋辽,哪一方都受不了。 析津府的百姓生活有多充实?寻常百姓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参与到整个国家的建设和战争之中,每生产一支弩箭,就是在为大宋出一份力,当然在出力的同时还能有工钱拿,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要说大宋和辽朝最大的区别,许多析津府百姓第一感觉便是大宋的国力更加强盛,做事也更讲道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大宋有钱,雇佣百姓从事军事生产,要是没钱就要强征,有钱就是雇佣,两相比较之下优劣毕现。 赵祯一路上看到的百姓都在前往作坊生产,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人家皆是如此,贫者可以积攒财富,富者自然是为了析津府出一份力,毕竟如果城破他们这些人是最倒霉的。 大宋出钱兴办的学堂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课程,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应该是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刻,因为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调整,状态应该达到最佳,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于是学堂中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赵祯放缓脚步等人神经大条的彭七一眼便轻轻的走过书院的外墙,而四周的百姓皆是如此,连叫卖的小贩远远的便收了声,但凡经过学堂的人都是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这个时候娃娃还能有书可读,自然来之不易。 公办学堂,朝廷派遣的先生是最快在析津府实施起来的,包拯在到了析津府之后便以为国教化百姓为名,花钱开办学堂,并重金聘请析津府的儒者,而这些儒者确实没有辜负包拯的期待,不仅谢绝了重金,而且吃喝全在学堂中和学子一样,这让赵祯第一次觉得古人的情操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真的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廉士…… 一路从皇宫走到城墙,赵祯看到的是秩序井然的析津府,原本还有一些人摇摆不定,可现在,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大宋,街上的泼皮无赖要不然就被亲卫司剿灭,要不然就被关进大牢,乱世可是要用重典的。 如此一来街面上的浑浊之气被一扫而空,百姓们的心中自然也踏实,每天的生活也非常规律,并没有因为城池被围而显得紧张慌乱。 秩序井然给人的感觉便是安心,城中百姓安心,城墙上的禁军更加安心,一个稳定的后方给人的感觉可比乱糟糟的要好的太多。 城墙边上有一块好大的空地,于是这块空地便被利用了起来开展了一项军民都爱的体育运动,蹴鞠…… 军中的蹴鞠是赵祯带头兴起的,要说这蹴鞠可是大宋的国粹,在大宋国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喜欢这样运动,早在汉代就有这项原始的运动了,到了唐宋就更加流行,单单是名称就有“蹋鞠”、“蹴球”、“筑球”、“踢圆”等。 当年太祖和太宗以及赵普就是相当好的球友,连大宋的开国皇帝都爱玩的运动,百姓和朝臣能不喜欢? 但现在的蹴鞠已经被赵祯改的面目全非,完全是照搬后世足球的规则与玩法,重视战术和配合,着重于身体上的对抗,否则在军中如何推广从而达到它练兵的作用? 汉代开始的时候,这小小的圆球便为兵家练兵之法,康庄驰逐,穷巷踏鞠,上以弓马为务,家以蹴鞠为学,可见早在汉代人们便发现这个运动能锻炼人的身体素质。 编定《战国策》的刘向曾言: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 当然赵祯看待蹴鞠的作用除了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比如眼前激烈的对抗就是一场发泄和锻炼。 狄青正在集合休息的军士组成队伍开始对抗,身为皇帝的赵祯自然不好上场,不是不能,而是玩的不痛快,毕竟他是一朝天子,谁敢断他的球……往往是在赵祯拿到球后,一场蹴鞠就变成了个人表演赛…… 虽然初春寒冷,但上场的军事全都脱了外衣,身上的伤疤狰狞显示着他们的战功,彭七看了转头渴望的瞧了一眼赵祯:“官家……” “要是不能进球,罚你做球童!” 彭七大喜的冲向球场,在这里官家的安全绝对万无一失,他这个亲卫司的头子可不能弱了亲卫司的名头。 赵祯在一边木头搭建的临时座位上坐下,亲卫司的老兵自然给彭七加油,而禁军则是在给狄青加油,显然狄青的粉丝更多一些,“狄帅,狄帅……”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旁观者清,赵祯很快便发现狄青和彭七的优劣,狄青更重视队员之间的配合,而彭七则是更重视技巧,于是一场龙争虎斗之后,虽然彭七进了三球但还是输掉了比赛,最后以一球之差败北。 第六百零五章按捺不住的辽人 狄青和彭七两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似得,汗水湿透了头发从鬓角滴落,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差点把赵祯熏晕,捏着鼻子道:“先去洗了再来!” 两人相视一笑便把球扔给了“饥渴难耐”的士兵,一桶凉水从头淋下,两人很快便洗刷好了,换了衣服道赵祯面前参拜,赵祯一人赏了一脚道:“彭七之重个人技巧而配合全无,匹夫之勇!狄青善谋而士兵多狡诈,勇猛之气不足!” 赵祯的话一下就点出两人的弊端,彭七和狄青只能低头道:“官家教训的是!”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两人眼前一亮:“朕打算在东京城中的繁华之地设立一球场,专供军士蹴鞠之用,军中自然可自建球队,寻常百姓亦可,比赛便是优胜劣汰,前三甲者可得朕的赏赐!” 彭七惊讶的说道:“官家这是要开蹴鞠之先河啊!” 而狄青则是摇头道:“官家是想用蹴鞠壮我大宋军民之体魄,精神?” 赵祯点了点头道:“说的没错,全民皆蹴鞠,则锻炼全民之体魄精神,这总比没事赏花,望月,妓馆寻欢要来的好吧?朕还准备让人关扑呢!” “关扑?!”狄青和彭七惊讶的说道:“这如何关扑,难道是猜那一队会获胜不成?” 赵祯点头道:“然也,朕的关扑可和以往不同,人人皆都可关扑,数额不大,少则两文,多则不能超过一贯,钱财直接交给朝廷,最后的赢家可获得一定赏钱,最高可得十万贯!” 狄青和彭七两人嘶嘶的吸着冷气,十万贯!这可不是小数目,赶得上一般的富贵人家全部的家产了,要是贫民无意中猜对了,那就一下成了大富之家! “这……所费甚大,朝廷不会往里贴钱吧?”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往里贴钱?笑话!买彩票能贴钱吗?何况买的还是人人都喜欢的体育彩票!别的不说每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充作军费都绰绰有余! 赵祯早就发现宋人好赌的性格,连买个菜都习惯关扑一下的宋人要是不去关扑蹴鞠那就奇了怪了! 当然前提是要把比赛办好,同时也要保证赛事的公平,公正,赵祯摸了摸下巴,他觉得还是应该让包拯这个把法当作命一样的人去主持比较好。 狄青吆喝着手下的禁军下死手,而彭七不服气的大叫给亲卫司加油,于是一场禁军和亲卫司的对抗出现了,禁军球员是由上四军组成,原本的配合还不是很默契,但很快被彭七挑衅的拧成一股绳,原本配合还有些不足的禁军更加默契起来…… 赵祯看了一眼狄青,这家伙无论是带兵还是用兵都很有一套啊!为了让上四军更加契合,居然能想到蹴鞠这种办法,还让彭七成了垫脚石。 大宋军神果然是军神,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经过自己的警告和保护,狄青的未来应该不会再遇到太多的刁难,希望他不会像历史上一样,一代军神因为猜忌变成畏缩不前废物,最后嘴生毒疮抑郁而终。 将士们早已注意到了赵祯的存在,有了官家亲自观看,他们还能不拿出十二分的气势来,一场好好的友谊赛,愣是踢得火药味十足,双方的摩擦和碰撞时有发生,但也更加的热血。 但就在这时,城墙上却传来凄厉的号角声,一开始只有一声,然后是更多,很快号角声就连成一片,形成巨大的声浪,把整个析津府都唤醒了。 很快,原本还在球场上的将士便穿上铠甲向集合之处赶去,辽人的突然进攻让许多人惊讶,但并不让人慌张,毕竟辽人进攻析津府对于大宋来说是有利的。 彭七带领亲卫迅速的把赵祯保护起来,而狄青穿戴好盔甲和面罩单膝跪地道:“大战将起,末将请陛下移驾妥帖之处!” 狄青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才会这么说的,赵祯自然不会说什么,巨大的石弹越过很强从赵祯的头顶飞过,重重的砸在一座房子上,一时间房倒屋塌,妇人惨叫着冲出房子大喊救命,不多会一队维持城中秩序的禁军便前来处理,原来她的男人死在了那块石头之下。 彭七大惊失色的拉着赵祯就走,在他看来既然能砸到城中就有可能伤害到官家。 赵祯不相信这些投石车的射程在大宋的火炮之外,此时也不顾彭七的哀求大步走上城墙,他倒要看看为何大宋的反击如此之慢? 赵力正在带领一群士兵对着辽人的投石车不断开火,不是他的反击慢,而是辽人的投石车实在太多,辽人怕是利用这段时间偷偷制造了好些,为的就是配合这次进攻突然亮了出来,一块块巨石经过精巧的杠杆作用,从天上呼啸而下,有一块就砸在了赵祯的身边。 城墙上的将士已经吓傻了,不是因为辽人的投石,而是因为官家出现在城墙上,还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和他们一样亲冒箭石之险! 看着被巨石砸死的守军,赵祯心中微痛,这稚嫩的脸庞说明他的岁数还不到二十,但就这样被战争带走了性命,他本该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享受美好的生活,现在只能变成战死沙场的尸骨……甚至连头都变形的向后弯曲…… 辽人显然是打算孤注一掷,并且是倾巢而出! 从辽人身上的衣着便能看出,这一战辽皇耶律宗真投入了他的所有精锐,这是他的一场豪赌,但对赵祯来说却是一场必胜的赌局! 攻城最大的弊端不是拿不下,也不是死人太多,而是敌人随时有可能从城中杀出来,尤其是在久战不克的时候,攻防的士气低落,而守方的士气却逐渐高涨。 赵祯死死的盯着辽朝的中军大帐,他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能轻轻的弯下身子帮已经死去的年轻战士合上双眼道:“放心,朕会为你报仇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赵祯便起身对赵力道:“火炮以辽人的投石车为优先目标!出现一架给朕打趴一架!再有石弹落入城中军法从事!” 赵力带着手中的禁军大声答应:“唯陛下之命!” 狄青走到赵祯身边躬身道:“陛下,辽人已经按耐不住,怕是军中粮草告急,不知我军何时杀出城外,将士们已经请战连连了!” 赵祯点了点头道:“军心可用,但不急于一时,你现在的任务便是约束好将士们心中的怒,把这种怒提的高高的,并且不能让他们把怒散了!士气可鼓不可泄,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上城墙帮忙。” 狄青着急的说道:“陛下,可是将士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赵祯猛然回首道:“忍不住也要给朕忍着,我等修养许久,辽人也是如此,但现在他们攻城便是把自己置于被动,一旦击退了他们的进攻,朕便会痛打落水狗,记住辽人攻势最甚的时候便是启用火药弹的时候,阳极必衰,越是强盛的气势,衰落下去越快,朕不光要你守住析津府,还要击溃这十几万人的辽军!朕要让辽人无力再战!” 第六百零六章帝王之心 辽人攻城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向着死亡冲锋,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辽军让守城的大宋将士们捏紧了手中的兵器,这时候谁要说自己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都把手中的武器握紧了,持盾成斜面,持枪成斜角!” 军中的队正,虞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接敌的技巧,并且不断的鼓励自己手下的士兵:“接敌不要慌张,就把平日里的本事都拿出来便是!之前咱们攻下析津府还不是把辽人当成瓜切,当菜砍?!” 显然这样的鼓励很有效果,不少心中忐忑的军士微微一笑,他们都是从析津府一战拼杀下来的人,基本算也算是老兵了,那一战大宋的损失只不过万余人而已,而辽朝的损失可就大的多了。 如今辽人围困析津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前来进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犯我宋土者,杀!” 随着狄青的吼叫,大宋开始对辽军展开疯狂的攻击,箭雨如云,乌压压的覆盖辽军,火炮轰鸣震撼苍穹,巨大如枪般的弩箭在辽人的军阵中贯穿而过带走无数的生命。 一场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开始了,这是血与火的战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人本是天地之间最为有灵的生物,此时却如草芥一般被收割掉。 火炮怒吼着摧毁一座辽人的吕公车,四分五裂的车体飞溅,辽人士兵惨叫着从车上摔下,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实心的炮弹撕裂,人命在战场上本就脆弱,在火炮这种战争利器面前就更显渺小。 一座,两座,三座……辽人的吕公车接二连三的被摧毁,但竖起的却更多,这种吕公车的制造方法实在简单,只需要木材和麻绳便可,这段时间也不知辽人建造了多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仿佛城墙一样向析津府开来。 赵力的手中只有十七门火炮,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总有漏网之鱼的吕公车冲到城墙前面,舱门打开,辽人的士兵从车中跳出与大宋的禁军混战在一起。 短促的铜哨声响起,大宋武装到牙齿的禁军们排列阵形,在铜哨的指挥下跟随哨声整齐的向前推进,在这个时代,阵形不乱既是无敌!大宋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天衣无缝,只需守住阵形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面对辽军的喊杀,宋军军阵从容应对,经过之前析津府的实战,他们已经把多年训练的本领变为肌肉记忆,很快便做出对应的攻击。 盾牌手斜举盾牌使得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后面的袍泽,而身后的长枪手则毫不犹豫的迅速出击,每一枪都如毒蛇吐信稳准刁钻,长枪在刺穿辽人的身体后迅速收回为下一级蓄势待发。 辽人在损失不少人手之后便发现了宋军的破绽,开始迅速分开向两边移动,城墙上的地方不大,随着他们的移动大宋军阵的防御开始的变得捉襟见肘。 辽人征战多年,自有战场上的办法,对大宋军阵的侧翼展开攻击,短促的铜哨声再次响起,大宋的军阵忽然裂开,从军阵之后缓缓走出一队身穿厚实板甲的禁军。 这禁军显然和普通禁军有所不同,身上的板甲更加厚实威武,如果一般禁军算是防护周密的话,他们就是移动的堡垒,身上除了一柄九尺长刀外就别无他物,这些板甲是军械司为陌刀手特意制作的,防护性能在普通板甲之上,但重量也要比普通板甲重上好多,所以大宋的陌刀手往往是身强体壮之辈,同时还要拥有开山裂石的臂力。 巨大的长刀仿佛能开天辟地一般,呼啸着齐齐砍下,瞬间就把辽人的身体撕碎,就像是在砍草人一般,只不过溅出的不是草屑而是鲜血。 陌刀手迈着浑厚的脚步,如山入墙般向前推进,仿佛世间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东西,每前进一步都有无数的辽人被砍到,巨大的刀身力劈而下,辽人的兵刃如纸糊似得断裂,难有一合之敌。 不少辽人被如此恐怖的陌刀手吓到了,契丹人第一次对赵宋汉人产生了恐惧,鲜血飞溅在陌刀手的板甲上再从光滑的板甲上滴落,每一个陌刀手都如战神下凡般可怕,他们不但稳住了大宋军阵的阵形,还带领身后的军事开始反击。 前面陌刀手开路,后面长枪手和放弃盾牌的横刀手策应厮杀,城头上的血战很快变成大宋的屠杀,这个血腥且充满力量美感的画面在析津府的城墙上各处上演,而赵祯便是这场表演中最重要的观众。 大宋一直没有动用火药弹这这一利器,不是不能用,而是赵祯不想这么快的把火药弹亮出来,他要用这场战争强度极高的战斗把大宋禁军心中的斗志和毅力逼出来。 如今大宋练兵的机会不多,而这些还稍显只能的子弟兵如果不能迅速的成长起来,他们即将面对的战争是他们无法想像的,大宋原有的军队已经被淘汰掉,现在的禁军并非招募而来,而是服兵役,一个职业军人,一个义务兵两者之间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有老兵言传身教几年,怕是也比不上一场真正的战争洗礼。 长痛不如短痛,赵祯决定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让火药弹亮相,否则这些辽人就当作大宋兵甲的磨刀石…… 一旁的彭七了解官家此时的想法,昨日那个年轻的士兵死在官家面前触动了官家的心,他其实本是可以不死的,只要在听到呼啸而来的声音后便蜷缩在女墙下便不会被砸死,但显然他忘记了当初的训练,其他人躲过了,而他没有。 “彭七,传令狄青,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火药弹退敌!” 彭七的脸颊微微一颤,果然官家是要磨炼禁军啊!只不过这下怕是要死掉不少的人,帝王之心永远就不要去随意猜测的好,昨日还对死去的士兵报以怜悯,现在就要让更多的士兵惨死在城墙上,用血肉阻挡敌军。 虽然彭七也知道官家这是在磨炼士兵,可一般人谁能狠下这种心? 第六百零七章天下事,往往不按计划来…… 辽人攻城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向着死亡冲锋,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辽军让守城的大宋将士们捏紧了手中的兵器,这时候谁要说自己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都把手中的武器握紧了,持盾成斜面,持枪成斜角!” 军中的队正,虞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接敌的技巧,并且不断的鼓励自己手下的士兵:“接敌不要慌张,就把平日里的本事都拿出来便是!之前咱们攻下析津府还不是把辽人当成瓜切,当菜砍?!” 显然这样的鼓励很有效果,不少心中忐忑的军士微微一笑,他们都是从析津府一战拼杀下来的人,基本算也算是老兵了,那一战大宋的损失只不过万余人而已,而辽朝的损失可就大的多了。 如今辽人围困析津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前来进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犯我宋土者,杀!” 随着狄青的吼叫,大宋开始对辽军展开疯狂的攻击,箭雨如云,乌压压的覆盖辽军,火炮轰鸣震撼苍穹,巨大如枪般的弩箭在辽人的军阵中贯穿而过带走无数的生命。 一场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开始了,这是血与火的战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人本是天地之间最为有灵的生物,此时却如草芥一般被收割掉。 火炮怒吼着摧毁一座辽人的吕公车,四分五裂的车体飞溅,辽人士兵惨叫着从车上摔下,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实心的炮弹撕裂,人命在战场上本就脆弱,在火炮这种战争利器面前就更显渺小。 一座,两座,三座……辽人的吕公车接二连三的被摧毁,但竖起的却更多,这种吕公车的制造方法实在简单,只需要木材和麻绳便可,这段时间也不知辽人建造了多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仿佛城墙一样向析津府开来。 赵力的手中只有十七门火炮,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总有漏网之鱼的吕公车冲到城墙前面,舱门打开,辽人的士兵从车中跳出与大宋的禁军混战在一起。 短促的铜哨声响起,大宋武装到牙齿的禁军们排列阵形,在铜哨的指挥下跟随哨声整齐的向前推进,在这个时代,阵形不乱既是无敌!大宋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天衣无缝,只需守住阵形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面对辽军的喊杀,宋军军阵从容应对,经过之前析津府的实战,他们已经把多年训练的本领变为肌肉记忆,很快便做出对应的攻击。 盾牌手斜举盾牌使得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后面的袍泽,而身后的长枪手则毫不犹豫的迅速出击,每一枪都如毒蛇吐信稳准刁钻,长枪在刺穿辽人的身体后迅速收回为下一级蓄势待发。 辽人在损失不少人手之后便发现了宋军的破绽,开始迅速分开向两边移动,城墙上的地方不大,随着他们的移动大宋军阵的防御开始的变得捉襟见肘。 辽人征战多年,自有战场上的办法,对大宋军阵的侧翼展开攻击,短促的铜哨声再次响起,大宋的军阵忽然裂开,从军阵之后缓缓走出一队身穿厚实板甲的禁军。 这禁军显然和普通禁军有所不同,身上的板甲更加厚实威武,如果一般禁军算是防护周密的话,他们就是移动的堡垒,身上除了一柄九尺长刀外就别无他物,这些板甲是军械司为陌刀手特意制作的,防护性能在普通板甲之上,但重量也要比普通板甲重上好多,所以大宋的陌刀手往往是身强体壮之辈,同时还要拥有开山裂石的臂力。 巨大的长刀仿佛能开天辟地一般,呼啸着齐齐砍下,瞬间就把辽人的身体撕碎,就像是在砍草人一般,只不过溅出的不是草屑而是鲜血。 陌刀手迈着浑厚的脚步,如山入墙般向前推进,仿佛世间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东西,每前进一步都有无数的辽人被砍到,巨大的刀身力劈而下,辽人的兵刃如纸糊似得断裂,难有一合之敌。 不少辽人被如此恐怖的陌刀手吓到了,契丹人第一次对赵宋汉人产生了恐惧,鲜血飞溅在陌刀手的板甲上再从光滑的板甲上滴落,每一个陌刀手都如战神下凡般可怕,他们不但稳住了大宋军阵的阵形,还带领身后的军事开始反击。 前面陌刀手开路,后面长枪手和放弃盾牌的横刀手策应厮杀,城头上的血战很快变成大宋的屠杀,这个血腥且充满力量美感的画面在析津府的城墙上各处上演,而赵祯便是这场表演中最重要的观众。 大宋一直没有动用火药弹这这一利器,不是不能用,而是赵祯不想这么快的把火药弹亮出来,他要用这场战争强度极高的战斗把大宋禁军心中的斗志和毅力逼出来。 如今大宋练兵的机会不多,而这些还稍显只能的子弟兵如果不能迅速的成长起来,他们即将面对的战争是他们无法想像的,大宋原有的军队已经被淘汰掉,现在的禁军并非招募而来,而是服兵役,一个职业军人,一个义务兵两者之间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有老兵言传身教几年,怕是也比不上一场真正的战争洗礼。 长痛不如短痛,赵祯决定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让火药弹亮相,否则这些辽人就当作大宋兵甲的磨刀石…… 一旁的彭七了解官家此时的想法,昨日那个年轻的士兵死在官家面前触动了官家的心,他其实本是可以不死的,只要在听到呼啸而来的声音后便蜷缩在女墙下便不会被砸死,但显然他忘记了当初的训练,其他人躲过了,而他没有。 “彭七,传令狄青,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火药弹退敌!” 彭七的脸颊微微一颤,果然官家是要磨炼禁军啊!只不过这下怕是要死掉不少的人,帝王之心永远就不要去随意猜测的好,昨日还对死去的士兵报以怜悯,现在就要让更多的士兵惨死在城墙上,用血肉阻挡敌军。 虽然彭七也知道官家这是在磨炼士兵,可一般人谁能狠下这种心? 第六百零八章二皇相遇 耶律宗真不可思议的望着溃败而来的大军,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大辽的军队怎么可能不是大宋的对手,被围困了这么久的宋人早就应该断了粮草才对,为何还如此生龙活虎?! 一系列的变故让耶律宗真措手不及,那些原本在他看来不堪一战的宋人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是大辽契丹勇士的对手,不光击退了大辽的进攻,居然还敢杀出析津府的城池! 耶律宗真觉得世道变了,自从他继承大辽皇帝位开始,大宋就一直在变化,什么时候宋人开始重视武力了?什么时候宋人的武人地位开始提升了?什么时候宋人开始征伐别国了?什么时候龟缩的宋人开始主动出击了? 但耶律宗真此时没忘记自己是一个皇帝,是大辽的统治者,更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既然大宋皇帝都敢前来出战,那他耶律宗真自然不能落后,毕竟他的身上流淌在高贵契丹人的鲜血,他是契丹人的皇帝! 张俭小心的透过营门观察着外面的动向,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相信大辽的战兵居然不是大宋的对手,三三两两回来的人都被他以逃兵之罪抓了起来,但随着人数的越来越多以及如旱雷一般的爆炸声响起,张俭不得不相信大宋居然开始反击了。 进攻析津府的辽人早已被大宋的火药弹给炸的肝胆俱裂,哪还有回头再战的勇气?后续的援军向前,而溃兵死命的向后逃,于是拥挤在一起成为混乱的战场。 此时大宋那些被勒令在城中等待憋了许久的背嵬,踏白二军在赵祯的激励下势如疯魔般的从城门一涌而出,身后是大宋大队步卒稳固阵形向前推进。 面对辽人混乱的辽人军阵,狄青眼睛一亮,这是多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通过简单的一次冲击杀透敌阵直趋辽人的中军大帐,一旦拿下中军大帐,辽人的军队便会如一盘散沙一击即溃! 骑兵冲锋的方向完全是由主帅领导的,多年配合下来只要狄青一个手势一个动作,背嵬军便能明白他的意思,随着他的动作,背嵬军向辽人的中军大帐冲去,而保护赵祯的踏白军也是如此,他们便是引领大宋军队前进的旗帜。 有赵祯坐镇的踏白军一点也不输与背嵬,甚至在气势上更胜一筹,赵祯的亲卫司乃是踏白军的核心力量,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赵祯其实一点也不想自己亲自杀入辽军的大阵,但是无奈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 彭七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在自己的身旁随同亲卫司一起杀入了敌阵,此时的他吓得亡魂大冒,这不是在城墙上,不是在亲卫司踏白军的重甲之后,这是官家真刀真枪的杀入敌阵和辽人干架啊! 要是让夏竦知道,让包拯知道……彭七的身体打了个颤,这下自己是真的的完蛋了……官家掉一根毫毛怕是都和自己脱不开干系,怎么就让官家的话给冲昏了头脑! 此时的彭七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大军出击,尤其是骑兵出击,只能经不能退,尤其是官家,一旦他后撤就意味着整个大宋的军队都要后撤了。 此时只能前进,前进,再前进! 赵祯一路砍杀下来,把从亲卫司身上学到的东西都用上,但凡遇到的敌人都被的天子剑击杀,马上的功夫赵祯并不弱,而用剑的的姿势也是最为省力的挥剑,利用马匹的力量带动长剑杀人。 鲜血在华丽的剑身上并不能停留,很快就顺着剑身从剑尖滑落,赵祯所杀的契丹人都是亲卫司和踏白军故意漏掉的,这些人有的连武器都没有,甚至有几次赵祯还瞧见亲卫司的老兵一脚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契丹人踹到自己这边。 这让赵祯觉得很无趣,这种敌人即便是战胜了也毫无快感,但谁叫自己是大宋的皇帝呢?谁都能有事唯独自己不能,这就是皇帝无人能比的地位。 赵祯这边杀得无聊,而耶律宗真这边却在苦苦挣扎,他知道自己身为大辽的皇帝必须要坚持住,一边命人稳住阵脚,一边还要收拢溃军,大宋铁骑已经快要杀透溃兵,距离自己的中军大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果不能稳住阵脚,一旦溃兵如潮水般冲来,整个中军大阵必会被冲乱。 张俭已经被这一切的变故惊呆了,耶律宗真微微摇头,这种汉人朝臣还真的是能说会道,但一到了战场就成了懦夫,难怪他赵祯也只带了个夏竦作监军。 “萧惠!” “末将在!” “派人把张俭送走,这里已经没有他存在的必要了,但朕要留着他,毕竟治理朝政还离不开他的辅佐。” 耶律宗真说完便开始集合人马,看都不看张俭一眼,而张俭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如蒙大赦,跟随萧惠的亲兵就向后离开战场,一路上完全不在意辽人不屑的眼神,等战事结束,自己的地位还在,这些人只不过是蝼蚁而已! 随着张俭的离开,萧惠也不屑的啐了一口,多年来的合作让他本以为张俭也有了辽人的勇气,谁曾想到如今还是这般的怕死胆怯,真想不到这样的汉人是如何战胜大辽的勇士的! 萧惠拍马赶上自己的皇帝,此时的陛下才是辽军的主心骨:“陛下,宋军以至,我大辽该如何迎敌?” 即便萧惠心中清楚该怎么做但他也要把指挥权交给耶律宗真,皇帝御驾亲征,当然应该由皇帝说话。 “传令中军,喝住溃卒,如若闯阵,无论辽人还是宋人一律杀之!” 萧惠果不其然的点头,这是必须的作法,这时候扑向中军大阵来的人,无论是辽人还是宋人都是敌人,即便是本族之人也要杀之,中军不乱则大辽不拜,中军一旦被冲乱,冲散,宋人便有机可乘,这对大辽来说是天大的灾难。 如果能稳住中军,让溃兵向两边撤走,宋人的大军对中军的冲击并不会有多大,毕竟大辽的勇士也是相当强悍的,曾经的大辽骑兵可是这天地之间最强的骑兵! 赵祯猛然抬头望向辽朝的中军,而耶律宗真也是望向宋人的军阵,两人几乎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第六百零九章碰撞 辽人虽然攻城不行,但在平原作战却一点也不输与谁,特别是在一马平川的地方,辽人骑兵精湛的马上功夫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赵祯其实非常着急,此时的大宋骑兵的速度已经被这些溃散的辽军拖慢了,从出城开始大宋骑兵的速度就一直是非常的快,因为辽人的逃跑速度很快…… 但当他们遇到后续之兵后便开始挤压在一起了,这使得大宋骑兵冲刺的速度全部都用在了他们的身上,大宋的马匹是阿拉伯战马,并不擅长短距冲刺,只能通过一定距离的奔跑才能把速度提升起来,而且大宋骑兵身上的装备沉重,连马匹上都覆盖着马甲! 一旦速度不够,冲刺起来的速度会比辽人的战马慢上一点,就这一点的差距也会让大宋吃亏。 宋辽之间的情形已经转变,宋人成为了进攻方,而辽人则需要防守,大宋的气势高涨而辽人的气势减弱,这就是耶律宗真不率兵冲击的原因。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大辽常用的警告,也意味着任何阻挡在大辽军阵面前的人都将被视作敌军! 辽朝的溃兵迅速的向两边夺路而逃,他们可不想被自己人的弩箭射死,而原本大宋骑兵面前的阻碍消失一空,这让原本发愁的赵祯眼睛一亮,虽然在纷乱的战场上无法和狄青沟通,但以狄青的才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大宋军中特有的铜哨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个指挥在听到哨声后都要重复,于是尖利的哨声很快就让响彻大军,赵祯猛然觉得周边骑兵的速度一提,整个军队的速度都开始进行疯狂的提升。 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大宋需要加速骑兵的空间,而辽人需要相对安全的战场,于是大宋骑兵便开始在空旷地带加速冲刺,马儿先是轻快的迈动四蹄,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身上的马甲以及全副武装的骑士冲向辽人的军阵。 赵祯骑在马上,身边时武装到了牙齿的板甲骑兵,透过面甲上的缝隙他看见了亲卫司老兵们的兴奋,以及彭七的恐惧,此时赵祯觉得自己的鲜血仿佛都燃烧起来,原本的后悔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数万人的重甲骑兵跟随自己冲击作战,滚滚的铁流一往无前仿佛山岳都不能阻挡,厚重的铠甲碰撞时此时是最为美妙的音符,大宋的军队正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辽人。 逐渐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轰鸣,这种骑兵冲锋的气势之高涨已经使得严阵以待的辽人面色发白,不是他们没经历过这些,而是这种山崩地陷的场景实在太过恐怖。 他们,不……华夏历史上就很少有重装骑兵的出现,更何况大宋的骑兵都是身着板甲的骑士,这种覆盖了整个人身体的铠甲也是第一次在中华大地上出现。 辽人更是没有见过这种架势,连大宋的战马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从没听说有战马会越跑越快,越跑越稳健的。强大的阿拉伯战马以耐力和速度出名,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冲刺速度。 现在辽人给了大宋足够的冲刺距离,于是一支灭世之军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示它的狰狞。 在进入射程后,辽人的军阵也出现了连天的箭雨,乌压压的就像大宋的骑兵覆盖而来,大宋的骑兵也不迟疑,迅速从背后取出盾牌迎面遮挡,这是为了放止箭矢扎进铠甲的缝隙。 但总有一些倒霉的人,虽然身穿板甲,并且有盾牌格挡,但弩箭依然扎紧了身体或是扎进了马儿的眼中……于是这些人就等于死人了,大军冲锋基本上不会去管他,因为一旦去救助就意味着要死更多的人。 辽人的弩箭只来得及射出三波就没有机会再射箭了,因为大宋骑兵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此时的辽军收起弓弩,在号角声中向前冲锋,尤其是耶律宗真,看着扑面而来的大宋铁骑非但不害怕,还露出兴奋的眼神。 虽然大辽没有这样的一支钢铁骑兵,但如果击败了,那将士多大的荣耀,辽人将会成为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而宋人的这些盔甲就要便宜自己了。 他的这种想法过于自大了点,此时的萧惠已经脸色难看的盯着扑面而来的宋军铁器,悄悄的向亲兵使了个眼色:“待会如果不敌,万万保护好陛下!” 宋辽两国的帝王都是被自己的军队团团保护在中军,无论军队怎么移动都是如此,这是不会改变的,万一有占据不利能最快速的带着自己的皇帝撤离。 面对如钢铁洪流般的宋军,就像身经百战的萧惠都有些发怵,单单是宋军铁骑的气势就如此惊人,多年在战场上打拼的萧惠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大宋骑兵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气势和他们身上的装备分不开,应该个个都是身着重甲,还有就马匹的力量与速度惊人。 单单是这两点就让大辽吃了亏,如果硬碰硬必然不是大宋骑兵的对手,但此时溃兵还在收拢,如果不硬碰硬,大辽将会损失更多的战兵,这是现在的大辽损失不起的啊!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有时明知不敌还要硬着头皮顶上去,萧惠此时有些怨恨张俭,所谓的情报到了大宋的身上就没有一次准过,否则也不会让大辽的二十万大军越打越少,变成如今的模样。 萧惠在马上颠簸着向前冲去,此时大辽的骑兵也要进行冲锋加速了,辽人擅长马上作战,多远的距离开始冲刺是最为有利的他们一清二楚。 即便是面对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骑兵,辽朝也不是不能一战,皮室军,宫分军,斡鲁朵,那一个不是骁勇善战之军?那一个不是大辽辉煌的见证者? 马上的民族展现了他们本能的骑术天赋,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各种兵器使用的相当娴熟,在马上反转腾挪。 一边是技术优势,一边是装备优势两支风格迥异的部队撞击在一起。 第六百一十章皇帝的对决 析津府外的平原上,俩个世界上最为强悍的部队撞击在一起,此时的中国一直是拥有者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军事与科技,而大宋与辽朝这一战便是最好的诠释。 身着板甲的重装铁骑,拥有者无可匹敌的速度与力量,他们如蛮荒的巨兽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单单是气势上就高出辽人一大截,两军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辽人瞬间就不是对手。 重甲骑兵乃是战场上的凶兽,破阵之兵,狄青率领的背嵬军在接敌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瞬间大宋的骑兵军阵就如伸出无数的尖刺,如荆棘一般撞入了辽军的军阵。 骑兵长枪是大宋骑兵的标准装备,主要是为了在破阵的时候方便使用,赵祯对游牧民族尤其是契丹人的骑兵战术有所了解,契丹人的骑术精湛,闪避腾挪相当了得,往往能躲过很多致命攻击。 而大宋的骑兵并不过于依赖个人的马上技术,而是对军阵,配合更加看重,用狄青的话说,大宋的骑兵军阵多是脱胎于步兵之法,用赵祯的话讲就叫集团冲锋。 背嵬军的特点便是守纪律,听指挥,即便是在接敌的时候,也依然能保持军阵不散,数万人如一的进攻弥补了技术上的不足! 达不到要求又技术过硬的人则都去了踏白军,他们现在成了赵祯的护卫,由不得他们乱来。 赵祯在踏白军的保护下,不,应该是说在他们的裹挟下与辽人的军阵撞击在一起,踏白军皆是皇族将门之后,马上的功夫和武艺自然不弱于辽人,并且经过长期训练和族中长辈的手口相之下,攻击刁钻,防护周全,使得在辽人军阵中能从容应对。 但此时的赵祯却很羡慕狄青率领的背嵬军,这支军队就如战场推土机一样向前推进势不可挡,当然赵祯知道,狄青现在是想停也停不下,重甲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一旦失去速度,那就意味着成为敌骑的活靶子。 好在背嵬军的人数众多,前后呼应连绵不绝,而且背嵬军中也不都是重装骑兵,还有一些身着胸甲的骑兵,这是大宋稍稍特殊的军种,背嵬军中挑选出一部分的人充当胸甲骑兵,他们皆是只穿戴坚固的胸甲和头盔,四肢上却不穿戴任何盔甲,要的便是机动灵活。 这些胸甲骑兵不光装备和别的背嵬军有所不同,就连兵刃和身材都有不一样的要求,狄青的要求他们的身高必须在六尺之上,大宋的一尺有三十多厘米也就是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而且他们的兵器只有一把骑兵军刀而别无他物。 所谓的骑兵军刀其实就是从唐横刀的基础上演变而来,长度更长,原本笔直的刀身变得有些弧度,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弯刀质心远离刀柄,增加了刀的杀伤力量。 弧刃军刀能提供一种切割性的打击。当这种类型的刀刃边缘碰到一个目标之后,它在继续砍入目标的同时也在目标表面划过,这种对目标的切割效果增加了最初的砍击所造成的伤害。 相比之下,一把直刃武器在砍击时所提供的打击更类似于斧子对木头的斫击。 开始的时候这些胸甲骑兵的出现让赵祯都觉得惊讶,因为它都是狄青自己想出来并上奏赵祯的,也就是说狄青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实践自己总结出的经验,其中的才能可想而知,要知道这些所谓的胸甲骑兵乃是后世拿破仑驰骋欧洲战场的重要法宝! 看来要论兵事,大规模战争,还是古老的东方华夏更胜一筹。 前有身着全身板甲的重装骑兵重逢破阵,后又胸甲骑兵捉刀补杀,两军完美配合之下对于辽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你马上功夫了得?我大宋骑兵重甲,就和你硬碰硬让你无处可躲! 这几乎是一种无赖战术,就是逼着辽人从正面和宋军作战,坚固的铠甲成了大宋的有利加成,辽人的兵器很难击穿大宋的板甲,而大宋越打越气势越高涨,当你发现敌人的兵器不能对你造成太大的威胁时候,那就是你大杀四方的时候。 锋利的长枪,骑兵刀飞快的收割身穿皮甲的辽人,大宋的兵器几乎都是百炼而成,这要归功于军械司的匠人以及水力锻造技术的进步,可以说大宋的格物为这一战奠定了基础。 战场上已经杀红了眼,彭七带着踏白军以及亲卫司的老兵死死守在赵祯的身边,辽人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于是萧惠开始把大量的兵力集中在赵祯这里,妄图擒杀赵祯使得大宋溃败。 锋利的长刀划过辽人的身体,巨大的力量甚至把辽人的半边身子砍下,彭七在军阵之中大骂:“该死的狄青,这个时候还不分兵来援?!” 说完便把目光锁在赵祯身上警惕的观望,刚刚已经是他第三次砍死漏进官家身边的辽人了……不是亲卫司的老兵不行,也不是踏白军不用命,而是四周的辽人实在太多,并且看见赵祯的龙旗后便死命的往上扑。 只要赵祯身死,那大宋即便是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也输了,而且是输的体无完肤,输的天崩地裂。 经过守城一战的厮杀,辽朝的军队人数又是一番锐减,只余下大约十万人左右,而大宋经过连番的征战也是死伤不少,只有八万人,而这八万人现在放弃城墙之险,和辽人在平原上上作战,这本是辽人所期待的,在他们看来手中十万契丹铁骑岂能不是宋人的对手? 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大宋的骑兵非但不弱于他们,反而在装备上更胜一筹!这对辽人来说算得上是致命打击。 原本高高在上,稳操胜券的心理也被瞬间击破,耶律宗真明知萧惠是要擒杀大宋皇帝赵祯但他却一言不发,大宋皇帝居然亲自上了战马冲向大辽,这还是大宋吗?! 此时的耶律宗只能不甘的承认,大宋变了,大宋的皇帝变了! 赵祯在军阵中能被保护的很好,即便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很快被四周的亲卫消灭,而此时耶律宗真也率领着他最精锐的皮室军向赵祯所在杀来,狄青手中的背嵬军也向着赵祯方向移动。 战场的中心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两国皇帝的所在,真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六百一十一章气的吐血的辽皇 析津府外的战场上,厮杀震天,太阳仿佛都看不下去人类互相残杀的场面,拉扯着乌云遮蔽自己,铅灰色的天空,泥泞的大地,灰白色的人,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战争永远都是沉重的,它伴随着死亡,伴随着毁灭,却唯独没有新生,死了就是死了,赵祯看到的每一具尸体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什么否极泰来,什么天道轮回,全是骗人的瞎话! 赵祯生在战场之中,除了四周的喊啥之声便是无尽的杀戮,活人,砍杀,受伤,死人,这才是战场上的道理,这才是战场上的轮回。 此时没有什么为国而战,也没有什么收回故土,更没有什么有道无道之类的东西,所有人的基本准则只有一个,活下去!在活下去的同时顺带着保护一下自己的帝王,仅此而已! 赵祯已经能看到代表契丹皇帝耶律宗真的旗帜了,这是一面画着狰狞狼头的旗帜,狼头冲着北方咆哮,在风的吹拂下仿佛活了过来,契丹人信奉狼图腾,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崇拜狼,并且把狼当作勇气和力量的象征,而他耶律宗真便是契丹人的狼王。 看了看自己的龙旗,赵祯觉得还是大宋皇帝的龙旗更好看,还是华夏的龙更加正统一点,最少他是神兽嘛,而且是征战出来的神兽,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些都是华夏祖先一路征战得来的战利品组成的神兽! 你的狼能干嘛?能显能隐?还是能腾云驾雾,还是能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汉人的龙能祛邪、避灾、祈福,你辽人的狼有什么用?怕也只能嗜血厮杀了…… 既然狼的功能不如龙的全面,那就是失败者,何必挂在旗杆上招摇过市,仿佛谁都不知道似得?再说你辽朝不也是认为自己是正朔王朝吗?宫中的饰物也以龙为主,为何在战场上就要挂上狼头旗? 赵祯觉得这大概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显然表里不一嘛!那在这种情况下,大宋的真龙就不应该输给辽人的草原狼!随着俩个代表皇帝的旗帜的移动,赵祯隐约从军阵中间看到了耶律宗真的身影。 既然如此赵祯便开始向耶律宗真的方向移动,战场上的士兵是很难看到自己将帅的,一是人数太多,二是没那闲工夫,只要能瞧见将帅的旗帜,就能知道自己的头还没死就行。 即便是皇帝的旗帜,它的主要功能也是告诉士兵们,自己还没驾崩,还在前线上和大家战斗在一起,同时也告诉士兵,皇帝的位置在哪里…… 士兵自然是要追随皇帝的,于是在俩国皇帝的引领下,两国士兵也越来越胶着。 两国皇帝的龙旗越来越近,赵祯很想看看耶律宗真长得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耶律宗真也想看看赵祯的模样,出于好奇和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两国皇帝最终在不远处见面了…… 赵祯勒住缰绳,而耶律宗真也是如此,两人就隔着军阵互相打量,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大宋的将士和辽朝的契丹勇士几乎同时向后撤退,死死的护住自己的皇帝。 两军原本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场面突然变成了泾渭分明,赵祯不得不感叹古人的眼力。叉架都因为皇帝的见面而停下来的吗? 开始的时候侧翼还有些不明就里的军事在互相厮杀,但随着中军的安静,整个战场也逐渐安静下来,赵祯大量耶律宗真的同时,耶律宗真也在大量着他。 这个宋人皇帝有着书生般的儒雅气质,但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下倒是更显英武不凡,耶律宗真不得不承认大宋皇帝卖相要比自己好上一点,但也不过是那么一点而已,看也就能看出来这么多,要说文韬武略这些东西,看人可是看不出来的。 赵祯也在端详着耶律宗真,规规矩矩的国字脸上满是年轻人的骄傲和开朗,从他的样貌和气质来看和描述的差不多,应该是个开朗大度的人,毕竟相由心生,虽然是契丹人,但身上却带着一点汉人才有的儒雅,这应该和他通晓音律,爱好儒家学说有关。 耶律宗真忍不住的开口叫道:“大宋皇帝好兴致,居然到了我大辽的南京道狩猎?!如若退兵,朕可既往不咎!” 赵祯忍不住要为对面的年轻人喝彩,耶律宗真开口就把自己放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并且把大宋的行为说是狩猎,退走了就不再追赶,能把话说的这么有艺术并且给足了大宋的面子也是不容易。 “此言差矣,汝当唤朕为兄,皇弟之大辽难道没有礼法吗?此次朕在自己的国内狩猎有何不可?析津府,乃属燕云,燕云乃我华夏故土,我大宋正朔王朝,秉承天地之意收故土而完金瓯乃天理也!” 耶律宗真怒道:“这燕云乃是你汉人皇帝石敬瑭献给我大辽的!” “荒谬,偷盗之物何来献人之说!普天之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或是说你大辽的律法允许别人偷窃献礼不成?!” 赵祯的偷换概念让耶律宗真一时语塞,最后忍不住说道:“那,皇兄还记得澶渊之盟否?!”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祯果断的点头道:“为兄当然记得,所以才唤你为弟,当年你辽人在我大宋边境不断挑衅,直至挥师进逼,可见其觊觎中原之心。 我大宋之军在澶州前线以伏弩射杀辽南京统军使萧挞凛诸军,又派扼尔要路,众可歼焉,即幽、易数州可袭而取之,但我大宋并未出兵攻伐,那是我真宗皇帝心慈而爱民,不愿生灵涂炭。谁知你辽朝居然理所当然的占据燕云……” 赵祯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谁叫是辽朝先派人来求和的呢!这让大宋的将士们十分相信,是辽朝不要脸在前,然后才是大宋出兵北伐在后。 见大宋皇帝避重就轻,耶律宗真气的不行,哪有这样不要脸的,大宋皇帝只说了起因和过程,却没说结果,而且过程还被篡改许多! 第一百一十二章威武个屁…… 萧惠觉得这场对话就是大宋皇帝给耶律宗真上了一课,国土这种东西就不能靠谈判来说,只能靠真刀真枪的拼杀出来!什么时候辽人的皇帝居然开始讲道理?!而且还是对大宋皇帝讲道理…… 心中微微苦笑,也只有大宋皇帝才会说出的这种大道理,现在居然从自己的大辽皇帝的口中说出,萧惠觉得无比怪异。 赵祯望着眼前年轻的皇帝微微叹息,这小子拥有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那股年轻人心中本该拥有的激愤与冲动,天真与单纯是多么的美好。 要是耶律宗真不是辽朝的皇帝,赵祯很乐意和这个学识渊博的年轻人好好聊聊,但即便他是大辽的皇帝,赵祯还是觉得要和他好好说说话。 “皇弟!两军阵前,刀兵之下,可否有勇气和朕把酒闲聊一番?!” 赵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耶律宗真发出了邀请,这是不是在莺歌燕舞的妓馆酒楼,这是在在几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在兵戈利器之下! 一般人早已拼得你死我活,但大宋的皇帝却能如此从容的发出邀请。 耶律宗真眼睛猛然一亮,胸中的热血与豪气瞬间被点燃,大喝一声:“好!既然皇兄有此雅兴,弟必当奉陪,以十万带甲之兵为侍,以阵为舞,以吼为歌,快哉!!” 彭七脸色一变,两国皇帝在两军阵前把酒相谈,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而在两军阵前饮酒的皇帝更是少之又少,唯独一个其兴也勃,其亡也速的前赵开国皇帝刘曜,还是因为饮酒被俘的…… “陛下,两军阵前,兵戈交锋,与敌国皇帝把酒共饮实乃不妥……” 赵祯露出深意的笑容摆了摆手道:“无妨,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便落了下乘,朕有些话要和辽皇说说,尔等听朕号令便是……” 见赵祯有打马向前的打算,狄青心中大为震撼上前单膝跪地:“末将愿为陛下牵马坠蹬!” 赵祯皱眉的瞪了狄青一眼:“两军阵前剑拔弩张,你身为大将军岂能擅离职守?!彭七你也别想……朕一人前往便可,辽人要是敢动手,天下之人必然唾弃,其国已灭!” 彭七狄青以及亲卫司的老兵单膝跪地大喝:“我皇威武!” 其实……威武个屁…… 赵祯可不觉得自己威武,此去和辽皇说话完全是为了忽悠耶律宗真,当然其中不乏也有点好奇,他倒要看看一个游牧民族皇帝的脑子中有什么样的想法,皇帝这个职业看似高高在上,可其中的艰难只有本人知道。 天下能称得上皇帝的人就那么几个,连李元昊在赵祯眼中都不算皇帝,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赵祯正要好好交流一番,顺便,忽悠一下…… 赵祯孤身一骑的离开宋军大阵,身上经过特殊处理的龙纹盔甲在阳光下并不那么显眼,相比赵祯身上的板甲,耶律宗真的戎装就要寒碜的多。 为了不影响马匹的速度与灵活,辽人的骑兵盔甲一般是皮甲,耶律宗真虽贵为皇帝,但身上穿的也不过是在胸前正中加了个大型圆护的皮甲而已。 就这样,两国皇帝,骑着两匹马在十几万大军中间缓缓汇合了,赵祯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耶律宗真笑了笑,随意的翻身下马,并把马鞍卸下放在地上,这就是在告诉耶律宗真自己不会跑路。 要想让敌人相信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让敌人放心,果然耶律真宗也是和赵祯有样学样,他并不担心,契丹人即便是在光滑的马背上也能纵马驰骋! 赵祯伸手把俩个马鞍放在一起,又从地上捡了一块大宋的盾牌放在上面,一张简易的酒桌便出现,赵祯笑道:“朕的身上无酒,唤军士送来可好?彭七!送酒来!” “皇兄随意……有酒无肉岂不差强人意?图鲁,烤羊!” 彭七和那个叫图鲁的契丹人前来,一个放下美酒酒器,一个放下肥羊支起火堆又小心离开,这场两国皇帝间的宴会不需要任何人倒酒烤羊,也没人有这个资格…… 肥美的羊肉在火上嗞嗞的冒油,偶尔有一滴掉进火塘升起好大一片火光,看的人心中战战兢兢,仿佛这火焰会点燃两边的战火,恢复随时相杀的模样。 赵祯和耶律宗真都是带剑而来,从开始落座到现在,耶律宗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赵祯腰间的天子剑,赵祯微微一笑的解下佩剑放在盾牌上道:“皇弟借剑一观如何?” 耶律宗真一囧,他对赵祯腰间造型朴素大气的汉剑所吸引,宋人的剑多是剑身较窄,装饰华美,但大宋皇帝身上的天子剑却是一把阔剑,造型简约不说,处处透露出一种皇者的大气磅礴,这让原本就酷爱兵刃的他非常惊奇,但没想到大宋皇帝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还能如此不着痕迹的化解尴尬。 耶律宗真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道:“甚好,不知皇兄的剑可有名字?” 赵祯摇了摇头道:“天子剑就是天子剑,哪来的名字,要真有了名字反倒不美,平白玷污了它的灵性……何况……”赵祯说了两句便不再说话,稍显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遮掩。 这一幕落在耶律宗真的眼中顿时觉得难受,开口问道:“为何皇兄所言吞吐?” 赵祯苦笑道:“不谦之言,朕羞于启齿,来皇弟你我虽为敌国皇者,却有兄弟之约,虽不能亲如一家,却能引为知己。” 赵祯的话真情,真挚,真切,让耶律宗真这样的性情中人不自觉的为之动容:“皇兄说的是,既然是知己为何不能畅所欲言,你我二人见面实乃天地相近,此生怕是只有一次了。” 赵祯叹道:“其实为兄想说的是,这剑之所以没有名字,主要是因为这样的剑在我大宋很常见……既然不是什么好剑为何要取名字……” 耶律宗真露出恼怒的表情道:“皇兄当我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此剑剑身宽阔,纹路似雪,敲击有龙吟之声,乃上举世无双的八面汉剑!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剑上的雪花纹乃是西域的锻造手法。” 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这把八面汉剑的长处,赵祯点头道:“没错,这剑是从大食而来,但朕却绝没有诓骗你,我大宋一样能打造出这样的绝世兵刃,而且你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价钱合适!” 随着赵祯的话,耶律宗真的表情微微僵硬,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而赵祯却觉得鱼儿上钩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战还是降,这是个问题 耶律宗真皱眉道:“朕知道大宋的商业繁茂,格物强盛,可如今看来却远在我大辽之上。不知皇兄是如何办到的?” 赵祯笑而不答,反而切了一大块肥美的羊肉放在耶律宗真的面前笑道:“如此羔羊肉不趁热吃可惜了,只不过没有孜然相配味道欠佳。” 对于每天都能吃到的羊肉耶律宗真笑道:“还是皇兄多吃些吧……听说在大宋只有为官者才能吃,皇叔曾说:此物养士最佳!” 赵祯点头道:“父皇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如今的大宋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百姓皆可食之。这便是大宋的国力,之前你问我是如何办到的,朕便告诉你! 你辽朝是草原民族,以牛羊马匹为国本,得我华夏燕云之地才始有农桑,朕之大宋本就是农耕立国,物产丰富,环境稳定,格物,商业,农业发展之快远超你等想象。” 耶律宗真露出年轻人特有的轻蔑与嗤笑:“我大辽立国在宋之前,大宋太祖不过是黄袍加身的窃国者!我大辽雄兵百万如果取之……便也是正朔王朝!” 这下便把问题上升到了立国之本上,耶律宗真这是在否定大宋的正统性,赵祯自然绝不能回避,仰天大笑:“大宋在立国之初天下纷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赵祯说完顿了顿:“跑题了……朕要说的是你辽朝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大宋,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大宋!” 耶律宗真不服气的说道:“有何不可?!” 赵祯脸色严肃的说道:“草原民族的瓶颈就是出产,出产的少,则需要大量进口物资,也意味着人口稀少,我大宋如今的人口已有万万之数,非辽朝西夏克敌,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大宋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人!人多也就意味着从事生产的人数多,同时也意味着大宋的商品多,大宋的这些商品是什么?” 耶律宗真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面色无常的说道:“不过是多些商人和钱财罢了……” 赵祯笑了笑:“只是如此吗?”说完便敲了敲身上的铠甲和天子剑道:“这些就是大宋商品换来的!商贾是要交税的,大宋鼓励商贾的同时也获得了大量的税收,朕为什么免除百姓头上的苛捐杂税?因为朕根本不用从百姓头上收取,商贾在卖出商品的同时也把税收加在了里面……” 见耶律宗真还是不服气,赵祯再次开口道:“回答一下你之前的疑问,商业繁荣,格物强盛便是建立在这一系列的基础上,我大宋的工厂你应该知道吧?”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略有耳闻,听说有的工厂一日生产便能抵得上普通作坊的半年之功。” 赵祯笑道:“是啊!这不光要靠劳力的投入,还有格物的帮助,我大宋的棉布工厂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丝绸工厂更是多得很,这些便是格物之功。” 执政多年的耶律宗真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大宋的格物其实是和商业分不开,只有和商贾联系在一起,利益捆绑之下,大宋的格物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赵祯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和耶律宗真剑拔弩张的对手,而更像是一名前辈,一名师长,把问题剖析的相当透彻,让人忍不住的被他身上的儒雅给吸引,忍不住被他将的道理所折服。 耶律宗真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皇兄果然高见,但愚弟有所不明,为何我大辽就不能拥有你说的这一切,工厂朕可以造,重商朕可以推行……” 赵祯品了口美酒,这是大宋最新出品的酱香型白酒,蔡记取名十里香,而赵祯更喜欢叫他茅台……主要是因为酱香突出,幽雅细致,酒体醇厚,回味悠长,清澈透明,色泽微黄,当然也和它的产地分不开,川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繁华的茅台镇成为了大宋的酒都。 给耶律宗真倒上一杯,酒香四溢,赵祯伸手一引:“时间不多,你我还是共品美酒,为兄和你好好说道一番。” 耶律宗真毫不犹豫的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灼辣的白酒下肚,他的整个脸涨得通红,嘴巴不自觉的响起嘶嘶声,许久才出了一口浊气:“好酒!好酒!这才是壮士喝的!”说完便声音一滞呐呐的说道:“皇兄该不会是说此等美酒也是从格物中出来的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的……,朕之所以说你辽朝做不到不是因为你不能做,而是不存在先天条件,人口,耕地,习惯,文化,产出,等等这些都在阻碍商业的发展。发展商业的基础是先让百姓们吃饱,要有足够多的耕地和商业基础,还要有城市化的推进,这些你辽朝都没有。” 耶律宗真听了半天,有些词语他能猜得出来,有些根本就从未听说,但他依然反驳道:“你大宋拥有的东西燕云也拥有,而且燕云的商业之繁荣不弱于你大宋!” 赵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但有一个致命的错误,燕云是我大宋的,而且朕不打算给你,朕来帮你畅想一下,如果你辽朝在得到燕云的时候,便苦心经营,用燕云的农耕和商业推动辽朝的经济发展,商业带动格物,以及更多的产出之后,你辽朝会是什么一番光景?”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他知道赵祯没有骗他,但就是因为知道赵祯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才会如此难受,年轻的他心中拥有者极大的抱负,希望把自己治下的辽朝变成强盛的帝国,希望超越父亲的盛世,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大宋皇帝所摧毁。 “皇兄的意思是要和我大辽对抗到底,不收回燕云誓不罢休?!” 耶律宗真的声音变得冰冷,眼睛直直的盯着赵祯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牙根里挤出来,赵祯点了点头:“是这样,但是并不是没有解决之道,你辽朝希望安定的发展,并且和我大宋互不侵犯,但很可惜你发展的同时也是在积蓄力量,朕是不会允许的,要想让你辽朝,不,应该是说让你契丹存在下去,就必须划归我大宋,成为我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宗真粗暴的打断:“荒谬!我大辽疆域广阔,带甲百万,岂能屈就于大宋?皇兄大梦之言!” “朕可不是说梦话,你认为丢失燕云的辽朝还有什么能和我大宋对抗的吗?瞧瞧朕身后的甲士,再瞧瞧你身后的契丹勇士,朕不觉得你能赢得这场战争,别忘了,西夏人可是在西面窥伺你辽朝许久了……朕的十六万大军已经堵住了你的后路,你拿什么和我大宋打?”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皇兄的十六卫不是用来截断我大辽退路的!” 赵祯惊讶的望着耶律宗真,这小子的脑袋转的挺快,既然被猜到赵祯索性点头承认:“没错,朕的十六卫是用来阻挡你辽朝援军的!” 耶律宗真豁然起身久久不语,最后长处了一口气道:“那现在该如何?!” 赵祯端起酒杯笑道:“要么降,要么战……” 第一百一十四章给朕炸死他! 耶律宗真的猛然起身,让战场上的两边将士忽然紧张了起来,要知道俩个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身后十万大军的心。 谁说皇帝是人? 随着耶律宗真的动作辽朝的军队拔刀而喝,声浪如潮,而大宋也是不弱,以刀击盾壮之以威,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但这时谁也不敢动手,两国的皇帝俱在军阵之前,一旦动手必当殒命,谁能当得起这样的责任? 彭七紧张的握着手中的战刀,刀柄上的麻绳都被手汗侵透,官家的气魄与胆量连他这个武人都佩服,几十万大军的阵前侃侃而谈,甚至把辽皇都气的愤然而起。 但当萧惠看见耶律宗真勃然而起的时候微微摇头,大宋皇帝处变不惊的样子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单单是气势和仪态上便落了下乘,要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如此却是万万不该。 身为帝王乃,万民之主,天下域内之主,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再看向赵祯,萧惠不得不说大宋皇帝在这一点上做的就要好的太多,虽是席地而坐却硬生生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他宋人宫殿的御座上。 赵祯当然舒坦,耶律宗真越是发怒对自己和大宋越有利,就怕他冷静的思考下来,这就麻烦了,如果他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赵祯还真的没办法把这么多人留下来。 和耶律宗真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他能失去理智,但很可惜,赵祯并没有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是一脸冷静的慢慢坐下道:“皇兄的激将法好不高明,愚弟差点便着了道,如若我大辽十三万勇士齐出,大宋未必就能把朕留下!” 赵祯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能把你所有人留下,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一逃要平白损失多少的人手,而且对你辽朝的打击有多大?西夏不及辽朝,辽朝不及大宋,这样的定局以现!” 耶律宗真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好歹赵祯把辽朝放在了西夏之上,也算是给了他一点尊严和安慰,不知为什么,耶律宗真对眼前这个敌国皇帝的话非常信任,多年为帝,自然能看得出人的善恶真假,赵祯给他的感觉便是一位前辈兄长,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在为他着想一般…… 但他依然不舒服,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那按照皇兄说的,我大辽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被你大宋灭国便是喽!” 赵祯摇了摇头:“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别忘了,我大宋是在你被西夏人惨败的时候出兵燕云的,你说我们两国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谁会最高兴?” 耶律宗真冷冷的说道:“皇兄莫要诓骗我!” 赵祯哈哈大笑:“朕岂会诓骗皇弟,你之前率兵征伐西夏,火烧西夏五百里草场,他李元昊岂能善罢甘休?朕可是知道他的心胸,说是枭雄没有那么大魄力,说是懦夫又多狡诈,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朕要是你在能离开的情况下必会防备他李元昊!” 耶律宗真稍显惊讶的问道:“哦?这么说皇兄是打算放我大军离开?”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你要是没了这十几万大军如何向国内交代?你要是没了这些战兵如何去同他李元昊争斗?朕自然是要为大宋考虑的,在你师老兵疲的时候,朕不会进攻你,反而让你去对付李元昊,而你又不得不去,朕便可安心收回燕云了。” 耶律宗真眼中厉芒一闪:“皇兄好大的胃口,得了我南京道还不算,还妄图拿下整个大同府吗?!” 赵祯冷冷的说道:“燕云我大宋志在必得!你现在有灭国之危,我大宋挥兵燕云是你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最好机会,否则你西征刚刚战败,我大宋不取大同府直指你上京城,西夏人必会响应我大宋,出兵瓜分你整个辽朝不过尔尔!”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皇兄喽?!” 赵祯第一次露出严厉的表情:“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鱼死网破并不是个好办法!” 耶律宗真冷冷的笑道:“那朕也要试上一试!皇兄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打消朕的意志罢了!但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朕已经看穿了你的伎俩!” 赵祯吃了最后一块羊肉起身把佩剑悬挂在腰上,忘了一眼耶律宗真便开始收拾马鞍:“果然身为帝王者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爹如此,你也是一样,朕倒是小看了你,虽然有手段在其中,但朕的话是出自真心,也是实话,至于信不信随你。” 耶律宗真瞧见赵祯的套马鞍的手法拙劣,还是上前帮忙道:“皇兄的话愚弟记下了,自此一别怕是再也无缘相见,朕更不会让大宋前进半步!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兄保重!” 赵祯收紧马鞍上的束带笑道:“也好,但山水有相逢,也未必不能相见,朕有这一身铠甲护卫,你才要多加小心,一旦上了战场,朕不会留情的!” 这句话说道了耶律宗真的心中,微微颔首道:“甚好,朕也不会留情!” 两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甚至让两边的将士都为之动容,从这笑声中他们听出了惺惺相惜,世间英雄不出其右。 许多人甚至觉得也许这场仗打不起来,开始幻想两军撤退的样子…… 地上的酒桌随着马鞍被拿走而消失不见,只留下孤零零的盾牌躺在地上,赵祯和耶律宗真在马上拱手而别就向各自的中军走去。 这是宋辽两国帝王的第一次会面,怕也是最后一次,大宋发兵燕云触犯了辽朝的根本利益,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两国皇帝把酒言欢也不能避免刀兵之战。 说实话,今天与耶律宗真畅谈一番之后,赵祯对这个充满儒雅之气的年轻帝王很是佩服,如此年轻的他有如此才能实属难得,如果能一直这样辽朝也不会衰落了。 赵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改变历史使得他耶律宗真一直这样,那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永除后患! 走的是时候爽朗开心,但当赵祯背过身去之后,脸色阴沉的吓人,彭七远远的便瞧见官家的脸色,心中暗道:“官家这是在和谁置气?难道是辽皇?” 彭七的想法刚刚出来就听见赵祯纵马驰入中军,指着对面耶律宗真的中军大吼:“火药弹!给朕炸死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想杀耶律宗真,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皇帝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最起码通过刚刚的交谈赵祯觉得他是个有担当,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但很可惜,皇帝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朋友,为了大宋赵祯不得不下达这样的命令,相信耶律宗真也是会如此,战场上对敌人留手就是对自己和部下的不负责。 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更何况是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的命令,亲卫司的老兵已经习惯了赵祯的指挥,想也不想的便解开身上装备的火药弹,用火折子点燃后扔向对面辽朝的中军。 彭七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连他都以为官家和辽皇经过刚刚的交谈之后会避而不战,谁知道居然在大笑着阔别后下死手,一瞬间彭七甚至觉得皇帝之间的所谓惺惺相惜很不值钱,也许这就是皇帝吧…… 燃烧的火药弹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辽朝的中军,两军相隔的距离本就不远,火药弹完全在投掷范围之内,于是辽朝的中军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场面壮观的让人怀疑是大星陨落。 火药弹发出的爆炸声和震动使得从来没接触过的辽朝军马变得躁动不已,马上的骑士已经不能驾驭他们,而大宋的军马虽然也有点慌乱,但经过训练的它们却相对要好的太多。 军中最怕的便是马匹混乱,它们会带着马上的骑士开始漫无目的的狂奔,辽朝的中军大阵显然被火药弹的轰炸破坏了不少,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阵脚以乱的辽人给了宋军以机会,赵祯毫不犹豫的拔剑向那块缺口冲去。 这场战争虽然经过两国皇帝的交谈已经稍显平静,但当大宋的重装步兵抵达的时候,战争的强度便攀升至白热化,大宋的重装步兵身穿厚重的板甲,扛着巨大的陌刀走来,脚步声沉重的令人窒息。 他们是狄青手中的又一王牌部队,重甲陌刀手! 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配合重装骑兵和胸甲骑兵,如果重装骑兵是用来破阵的长枪,胸甲骑兵是收割敌人的利剑,那么重甲陌刀手便是砍杀敌人的大刀。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连赵祯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黑里带微赤的玄色铠甲如无数的鲜血凝结在上面,整个人只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 他们的装备不光是有陌刀,在左边手臂上还有一面小小的盾牌,再加上高高竖起的铁质立领,这些家伙完全是移动的城堡。 大宋的步兵本就是天下最强的步兵,这一点毋庸置疑,为了对抗辽人,党项人,大宋的步兵体系必须完善,否则早就被游牧民族的铁骑给碾压的不成样子。 军阵便是大宋步兵的特色,在这个世界上,军阵不破既是无敌! 大宋原先的战败都是因为骑兵不敌辽人,即便是步兵的军阵获得了胜利,也追赶补上敌人的骑兵,无法扩大战果,而一旦追击,必会大量相好重装步兵的体力,从而被敌人的回马枪给杀得落花流水。 现在不一样了,大宋拥有重装骑兵和胸甲骑兵俩个强力的机动部队,而重甲步兵的作用便是稳住大宋的阵脚。 赵祯带着亲卫司和踏白军一头扎紧了辽人的中军,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辽人的骑术和经验,刚刚他们完全是诈敗! 当自己带着中军扎进辽阵的时候便瞧见耶律宗真在皮室军的护卫下大笑着吼道:“大宋皇帝在此,给朕生擒了他!赏万户侯世袭罔替!!” 此言一出辽朝的军队便疯狂的向赵祯所在的中军扑来,而狄青则在想方设法的向赵祯所在增援过来,无奈辽人的军队如潮水一般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他们。 赵祯率领的中军孤军深入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这么好的机会辽人岂能放过? 辽军向赵祯的中军不断进攻,舍生忘死的态度让宋人为之震撼,而狄青只能援助赵祯所在的中军,放弃对辽人侧翼的包围…… 当赵祯看到狄青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心中一凉!完了,这次反倒是大宋中计了…… 果然,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耶律宗真故意卖出破绽让赵祯带着中军冲入军阵,从而减轻侧翼的压力,并且用一部分士兵便拖住了整个大宋军队的攻势。 皇帝在军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看到威胁赵祯的存在,任何将帅都会不顾一切的援助中军,于是给了辽人以脱身的机会,当辽人撤退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赵祯无奈的苦笑,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最后还是被耶律宗真给破了…… 辽人撤退的速度非常快,速度已经减慢的大宋骑兵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加速和冲刺很难追得上来去如风的辽人,赵祯看了看死去的辽人,最多不过万余人而已,耶律宗真还是带着他那十几万大军安然撤走。 原本赵祯是打算留下辽朝的大军的,没想到耶律宗真居然看透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局,骗局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被看穿就一钱不值。 耶律宗真带着手中的十几万大军必定不会从居庸关撤走,那里有大宋的十六卫坐镇,那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大同府! 看着狄青一脸羞愧的模样赵祯摆了摆手:“此事错不在你,是朕之过也!还好朕的计划远不止一套,他耶律宗真知道朕打算进攻大同府了,此次撤军的方向也必是西边的大同,咱们可以从容夺取辽人的奉圣州!” “陛下,咱们为何不直取大同反而要拿下辽人的奉圣州,那里的城池并不是很多不便防守。” 赵祯摇头道:“不能防守也要拿下来,并且想办法给朕守住!那是大宋未来的养马地,也是大宋将来对抗辽朝的前沿,朕不会把繁荣的析津府放在要冲的位置上,否则不就变成了虎口边的羊肉?!” 在赵祯的眼中,奉圣州的重要远超大同府,拿下这片察哈尔平原之后,可以为大宋几十万匹上等的军马,尤其是从阿巴斯进口来的阿拉伯战马更是会得到持续的发展,从西夏获取的养马地已经不足以满足大宋的需要了。 虽然让耶律宗真跑去了大同府,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拿下奉圣州的大宋等于在辽人的西京道上架设起一道屏障,切断了西京道与中京道以及上京道的联系,这才是赵祯最终的目的,其余的不过是忽悠耶律宗真而已。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耶律宗真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跳进去,他不会冒着整个燕云都被大宋收走的危险。大同府是辽朝在燕云的最后地盘,一旦失去,就意味着整个燕云的丢失,耶律宗真即便是再无奈也要保住大同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退守大同(上) 耶律宗真带领着大军飞快的撤走,居庸关是不能去了,昌平,得胜口也都在大宋十六卫的严防死守之下,这看似是在堵住辽军的退路,其实也是在放止辽朝中前来增援的军队。 十六万大军足以在宋辽边境上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耶律宗真也不傻,在明知后方有敌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硬碰硬? 他的手中还有十几万人的大军,转道大同府便能安稳的驻扎下来,并且获得补给的同时补充兵员,这样一来大宋想要拿下大同府的代价简直是不可估算。 从之前和赵祯的谈话中耶律宗真得知一个重要消息,大宋皇帝赵祯和他说了那么多便是要让他误以为李元昊会前来浑水摸鱼,自己即便再愚蠢也不会上这种拙劣骗术的当,大宋在乎的是燕云,也必然挥兵大同府。 自己与其率兵一路杀回辽朝不如转道大同府,慢慢的和大宋进行消耗便是。 防守的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之前他进攻析津府的时候便尝到了进攻的苦头,大宋依托城墙之险,硬生生的消耗掉大辽六七万的兵力,如果都是奴军也就算了,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契丹人,这让耶律宗真十分心疼。 之后为了摆脱宋人,在和大宋皇帝的战斗中,大军又损失万余人,这些人都是颇为精锐的中军啊! 现在自己和大宋攻防换位,耶律宗真相信自己有能力在守住大同府的同时还能牵制住大宋的军队,等大辽缓过来的时候,便是里应外合西北相击的时候! 耶律宗真在和大宋交锋的过程中明白了大宋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大宋军队的优点在于身上的装备,而这些装备是来自于大宋的国力,而大辽的军队自从太祖开国以来就没有太大的变动,现在猛然和大宋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杠上,岂能不吃亏? 并且耶律宗真也从赵祯的话语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大辽是以捕猎放牧立国,大辽的男儿是常年呆在马背上的勇士,不应该放弃祖先遗留下的宝贵财富。 这段时间大辽从朝政到农桑生产处处照搬大宋,并且连骄奢淫逸都学了回来,上京城中的大辽子弟走在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汉种男儿! 冷静下来的耶律宗真觉得赵祯说的很对,大宋的那一套大辽是学不来的,一旦变得和大宋一样,那不就是放弃了大辽的优势变得和大宋一样了吗?而那时的大宋早已把大辽远远的甩在身后。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大辽国内已经出现了所谓的汉化,从穿衣吃饭,到诗词歌赋,东京城的好诗词今天出现,不出两日变能在大辽的上京城中流传开来! 辽人正在抛弃自己原有的东西,包括信仰!原本崇拜萨满教的契丹人现在几乎都信奉佛教,连耶律宗真自己都不例外! 更别说那些汉家典籍以及繁文缛节了,大辽学的更快也更加精益求精,唯恐被说是沐猴而冠。 现在看来这一切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越是在乎的后果便是越来越像,契丹的贵族中已经有许多人上不得马,开不得弓了,学着人家汉人衙内的样子吟诗作词喝酒簪花…… 大宋皇帝说的对,辽朝不光不能和大宋一样,更不可变得和大宋一样,现在的辽朝还有和大宋一战的实力,等过上几年的时间,大宋的商品成为大辽离不开的东西之后,整个大辽的命脉就被掌握在大宋的手中了! 先是丢失燕云,下一步会不会是中京道,乃至上京道?! 骑在马背上的耶律宗真紧紧的捏着马鞭,他想起了赵祯的另一句话:“辽朝将来唯一的出路便是划归大宋!”这句话字字如刀般扎在耶律宗真的心头。 “萧惠,你说大宋的骑兵是否在我大辽的之上?……说实话,在朕面前无需遮掩,朕要的是实话!” 原本还打算安慰皇帝一下的萧惠脸色一正的说道:“其实老臣早就想向陛下上奏了,一路上都憋着,既然陛下想听实话,老臣遵旨!” 稍稍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虑的萧惠再次开口道:“从阵法上看,老臣觉得宋人骑兵之阵脱胎与步卒,多以密集冲锋为主,使用的兵器也是大开大合之兵,比如长枪之类的,再配以横刀杀敌,重甲利刃气势恢宏,我大辽军队不及万一……” 萧惠说着说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耶律宗真,见他面色如常便继续开口道:“虽然大宋重装骑兵骑术不佳,但这样的冲锋我辽朝骑士避无可避,加之大宋军马强悍,负重如此居然能越驰越快实乃未见。 之后的胸甲骑兵更是让人头疼,他们虽然身上创作的甲胄不如重甲骑兵,可身上的胸甲却是坚固异常,大宋不需他们冲杀破阵,便也没有了弩箭之险,和我契丹勇士比马上功夫,一套厚重的胸甲便占了天大的便宜。”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我大辽的骑兵就不如大宋的骑兵了?!” 萧惠摇了摇头:“并非陛下所想,我大辽骑兵在战场上依然是占足了便宜,虽然大宋骑兵的速度不慢,身上的盔甲也着实厉害,可这样的骑兵有一个最大的弱点,灵活不如我大辽,如果不正面和他们拼杀,采用迂回游走之法,必让大宋骑兵疲于奔命!” 耶律宗真带来了点头,没错,灵活是大宋重甲骑兵最为缺少的东西。 萧惠见耶律宗真同意了他的说法心中高兴,陛下这是打算针对大宋骑兵而采用新的对策啊! “大宋的骑兵陛下也看见了,最大的好处便是身上的装备,马匹的优势倒不是很大,可这些装备沉重,一旦掉落下马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大辽应当和大宋一样,骑兵冲杀的同时配备步兵!但不是如大宋那般的陌刀手,而是灵活迅速的轻装步兵。” 萧惠一提到陌刀手,耶律宗真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大宋的陌刀手当真是所向披靡,只有区区数千人,却如百万铁骑让朕震撼,白刃霜飞,红血星流,挡其刀着,人马俱碎! 朕的手中要是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再配合我大辽铁骑,天下虽大,朕亦去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退守大同(下) 耶律宗真的话让萧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军中的惊鸿一瞥就知道大宋陌刀手乃是百里挑一的彪悍猛士,身上的铠甲比之重甲骑兵的也不差,更加让人惊叹的是他们手中的陌刀。 推进的时候如山入墙,砍杀的时候血流漂杵,一丈长的陌刀单单是刀身就足有三尺来长,劈砍下来的时候连马头都能斩断,这可不是所谓的斩马剑那种夸张,而是真的能斩下马头! 说实话,就连萧惠自己都是羡慕异常,但也就只能想想,这样的配置一套算下来的花费就是相当惊人的,大辽即便是在圣宗的时候也出不起这份钱置办陌刀手的装备。 见萧惠不说话,耶律宗真岂能不知他的意思,微微苦笑道:“我大辽的钱袋子还真的是比不过大宋,大宋皇帝天子剑你看到了吧?他赵祯居然对朕说这样的剑我大辽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钱财足够便可,听他的语气,这样的刀剑都不算是上等的!在那些所谓的工厂中便能生产许多!” 萧惠一惊,要是真的这样,那实在太吓人了点……“大宋皇帝不会是在故意夸大说辞吧?老臣瞧那天子剑可不是凡物……” 耶律宗真摆了摆手道:“大宋皇帝说的应该是真的,之前张俭的密报说,大宋的工厂产量惊人,技艺更是超群,冶炼,锻造,皆在我大辽之上,还能利用水的力量以水车捶打武器,百炼钢已经不是什么困难之举了。” 萧惠一惊:“要是这么说来,大宋的国力之强盛远在我大辽之上啊!” 耶律宗真苦笑一声:“朕也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才会撤军的,其实也算不得撤军,只不过大大军从析津府南京道挪到了大同府而已……” 皇帝要面子,作为臣子的萧惠自然不会点破。 “陛下说的是,大宋窥伺整个燕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既然拿下析津府必然有西进的势头,我大辽守军只需在城中以逸待劳便可,也让宋人好好尝尝攻城之苦!” 耶律宗真笑道:“他大宋皇帝打算诓骗朕走居庸关回去,朕岂能上了他的当,一旦朕的大军回朝,不是在天下人面前自扫颜面吗?再说朕的大军回朝了,大同府岂不是他赵祯的囊中之物?!” “陛下圣明!” “张俭呢?让他来,朕要让他想一个好办法,战场冲杀他不如我辽人,但要单论智谋,还是他最出众。萧惠记住,以后对张俭要束之高阁!” 皇帝的话显然是前后矛盾的,萧惠一时不明:“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话怎讲?” 耶律宗真叹道:“我大辽就该有我大辽的样子,我大辽开国立业靠的是什么?不是嘴皮子,也不是汉人的那一套礼法纲常,更不是书上的之乎者也! 大辽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拼杀,是鲜血铸就了我大辽!这一点和汉人完全不同!所以向张俭这样的文臣能用,但不可太过依赖,朕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错,你要看好他,不要让他自寻死路!” 萧惠的脖后突然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老臣遵旨!”他没想到陛下居然不打算中用张俭了,从开始到现在,张俭的智谋和判断远在别人之上啊! 瞧见他的模样,耶律宗真笑道:“当然,该用还要用,给他加官进爵,多多赏赐便是,毕竟朕也离不开他。” 萧惠默然点头,陛下说的没错,张俭是自己的好友,他当然了解张俭的为人,趋吉避凶的本能是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习惯,全军中唯独自己知道,张俭被从战场上撤走的时候多么的高兴。 耶律宗真打马而行,这一次的失败对与耶律宗真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最少没有像西夏一战那般损失那么多的士兵,那是一场大溃败…… 现在自己手中还有十几万的大军,还有大同府这个可以补给的地方,可以和大宋继续周旋,如果这次失败,整个燕云都变成了大宋的囊中之物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和赵祯的那场谈话之后,耶律宗真忽然发现,现在的燕云已经不是辽朝进攻大宋的前沿阵地和跳板了,日月轮回之间斗转星移之间,燕云已经变成了大辽对抗宋人的防线,这种转化是多么的可怕。 回首自己麾下的士兵,再想想刚刚如山呼海啸般的大宋军队,一种巨大的落差出现在耶律宗真的心头,不仅仅是装备上的差距,还有士兵气势上的差距。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原本的宋人在战场上和辽人拼杀总是缺少一点什么东西,血性也好,坚毅也罢,这些大宋士兵都缺少,可经过析津府一战,耶律宗真看到了的大宋军队和原先的完全不同,甚至比大辽的军队更胜一筹! 这种感觉不光耶律宗真有,萧惠也明显感受到了,身为将领的他对大宋军队的变化感觉的最为灵敏,所以当耶律宗真向他发问的时候他肯定的点头。 “启奏陛下,军卒在战场上的气势非常重要,我大辽军队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但在大宋军队面前却占不得分毫便宜,大概是因为大宋的练兵方式和原先不同了,还有便是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刃和身上的铠甲远在我大辽之上,有了底气,士卒的心态自然不同。” 不远处便是大辽的西京,大同府。西京大同广袤二十里,建有西京同文殿,设留守衙,北门东为大同府衙,西为大同驿,可以说这里是辽朝四京中规模最小的一个。 和繁华的析津府相比,大同府稍显冷清,但这里的特色便是兵防! 大同古称云中、平城,曾是北魏首都,位于山西北部大同盆地的中心、晋冀蒙三省区交界处、黄土高原东北边缘,实为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当耶律宗真踏进大同府之后便浑身不自在,这里的汉人百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这不禁让他想起大辽历史上的那次围城之战…… 清泰三年,还是叛将的河节度使石敬瑭,拜大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借契丹兵灭后唐,称帝,国号晋。以契丹有助援之功,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 但那时并不是谁都买这个儿皇帝的账,云中判官司吴峦“闭门不受契丹命”,修整器械,昼夜守城,坚持了半年之久,可最后吴峦无奈之下求援石敬瑭,这位晋主却召吴峦南归,云州陷落,大辽屠城三日…… 第一百一十八章大宋的国力 大同府地区的汉人长相和他们的性格非常一致,正方脸,棱角分明,鼻短而大,给人以敦厚有力之感。 他们质朴厚道、淳朴勤俭,男耕女织,远离奢华,但求温饱,过着恬淡生活,古朴得就象不事雕琢的北岳恒山。他们是古老先民遗风最忠实的传承者,是古朴的一族。 在性格上他们始终是个矛盾的统一体,既豪爽大气又愚顽固执,既质直侠气又保守悭吝,既有强悍的内质,又常常表现得胆小软弱,这与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大有关系。 如今析津府被大宋收归华夏的消息就如一股伴随着春天到来的暖风席卷了整个燕云之地,契丹人败退大同府防守更是不争的事实,大同府的百姓看了自然心中产生异样的感觉。 看着这里百姓依然按照原先的生活规律劳作,耶律宗真心中悬起的心慢慢放下,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战时的,当析津府的消息传到大同府的时候,这里的汉人百姓一定会传出流言蜚语。 经过两次失败的耶律宗真一下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大同府的民心……人就是这样总是会比较,虽然常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可依然会不自觉的做出对比。 析津府是什么样子耶律宗真虽没青盐看过,但从密谍的奏报中却能看出端疑。 即便是骄傲如他一样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大宋在对地方治理这方面比大辽强的多,经过战火摧残的析津府很快就被建设的井井有条,虽比不上大宋东京城的繁华,却是百业具兴。 从和赵祯的对话中耶律宗真便明白,析津府之所以有如此快的兴起定然是离不开赵祯这个大宋皇帝的支持,但说实话耶律宗真知道这些也是无用,他自己却没有赵祯那样的能力,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并且有条不紊的推进。 看着大同府百姓既紧张又兴奋的模样,耶律宗真只能承认,治国自己是比不上赵祯的,至于契丹人最擅长的作战……最多也在伯仲之间,毕竟宋人对北伐的谋划不是一天两天,而自己则是临危而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耶律宗真深吸一口气,此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加强大同府的城防,以万全之守备对抗大宋的进攻,宋军手中的火炮不仅是收成利器,还是攻城利器,耶律宗信说过,这火炮在攻城的时候往往奇效,伴随着雷霆之声坚固的城墙便地动山摇,要一点的还能扛住,薄弱的便会直接坍塌。 开始的时候耶律宗真还不相信,可当他看到从析津府城墙上射出的砲石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撕碎自己的中军大帐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赵祯所说格物的威力。 要是大宋有千百个这样的利器,攻城拔寨简直就是如履平地啊! 当耶律宗真把这个想法和张俭讨论后第一时间被张俭否定:“陛下多虑了,大宋皇帝如果真的进攻大同府,定然不会以火炮破城。析津府之战也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的用了两下而已,大宋皇帝情愿用自己手中的精锐去攻城也不愿用砲石之威,这便是掣肘,因为城中的百姓皆是汉人啊!”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张俭说的是,城中的汉人百姓就是自己抵挡大宋砲石最有利的盾,除非赵祯疯了,否则哪有可能以砲石攻城,毕竟他的仁名远播……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就觉得心中堵得慌! 他赵祯哪来的什么仁名!也不知天下人对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他西征党项,夺取两州之地只是为了大宋拥有牧马之地这是仁吗?他南灭大理,只是因为获取大理的滇铜这是仁吗?更不用说他大宋出兵南海诸国,连那些化外蛮夷都不放过这也能叫仁?! 不服气的耶律宗真开口道:“他大宋皇帝要是能算得上仁君的话,那朕便是圣人……” 张俭微微一笑:“陛下是否觉得大宋皇帝当不起这个仁字?但他做的每一件事在汉家百姓眼中皆是仁君所为,对内他实行圣人治世,削去大宋三冗之疾,单单是这一项便能算是仁君所为,最重要的是他惠及百姓,除去五代之苛捐杂税……” “免去苛捐杂税?!嘿嘿他赵祯当着朕的面可是说这些钱一个子都没少又,商贾买的商品中就含有税收!” 张俭的眼皮抬了抬:“陛下这里的天下人就是宋人,他们经商天下,他们教书育人,他们外出宦游,皆是他们在传颂大宋皇帝的仁明!天下宋人有多少谁能统计的出来,今天有人说一句,明天有人说一句,时间长了,自然就变成天下人都这么说。” 耶律宗真抿了抿嘴:“你的意思是因为宋人多?” 张俭长叹一声道:“没错,准确的来说是天下的汉人多,这便是大宋的优势,我大辽虽号称带甲百万,可这些百万都是亦民亦兵,陛下可曾想过除非灭国之战,否则大辽真能有百万之众?”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确实,除非灭国之战,否则朕也没能耐召集大辽的百万之兵。” “但宋人可以!” “这不可能!” 耶律宗真想都不想的便否定了张俭的话,契丹勇士各个彪悍,上了战场便是战士,下了战场便是牧民,这也才堪堪能达到百万之数,大宋这样的汉人王朝上哪找来这些兵卒? 张俭躬身道:“陛下,大宋的兵制早已改变,从原本的募兵改为役兵,这些役兵四年一换,换下的役兵回家种田,大宋减少他家的夏秋两税,而这些役兵多是淳朴憨厚的农家子,年龄也不得超过二十五,小的十八九岁,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四年之后退役务农再换新军,如果没有战事,十二年算下来……” 耶律宗真暗自一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单单以大宋如今六十万的兵力来算,十二年就能存下一百八十万大军!还是些不用朝廷供养的大军! “这么多人一旦开战人吃马嚼大宋也受不了!” 耶律宗真还不死心,提出了否定的话,但张俭摇了摇头:“养得起,大宋不断开发岭南之地,原本的瘴气之地现在已经变成鱼米之乡,短短十年的年时间,这是何等的惊人?这还不算大理和南海诸国,听说那里的稻米一年两熟,有的地方甚至一年三熟!” 第一百一十九章皇帝的宣传 耶律宗真张了张嘴又无奈的闭上,他只知道张俭不会诓骗自己,他的情报也一定是最准确的消息,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的稻米是什么样子?耶律宗真想都不敢想。 粮食也是大辽不能放弃燕云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俭,大宋皇帝和朕说过,他的大宋比之朕的大辽要扎实的多,说这是汉人和我等最大的区别,难道我大辽就没有办法了吗?按照他的话说,迟早有一天我大辽,不,草原上的所有民族都将会被汉人所统治?” 张俭露出无奈的表情,点了点头:“陛下,这便是您之前问题的答案,臣和您说了这么多便是让您知道,辽宋之间的差距,我大辽因为地域所限,唯有燕云以农桑为主,而西京道,中京道,上京道皆是牧马狩猎之地,百姓多逐水草而居,不如汉人的农耕稳定,连出产都不及汉人的多。其中幸苦陛下定然知道。”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你和大宋皇帝所说如出一辙,但朕要的是解决之道,不是这些已经知道的东西。”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难以回答,张俭想了半天最后呐呐的说道:“如今之法唯有保住燕云,燕云不失,则大辽还有希望。既能以燕云为屏障阻挡宋人,又能以燕云为踏板挥兵南下……” 在听到张俭的话后,耶律宗真身体一僵,这话大宋皇帝也说过,但他同时也斩钉截铁的表示大宋对燕云势在必得! 如今析津府以丢,大宋二十万虎狼之师陈兵在侧,随时有进攻大同府之势,这让耶律宗真很是无奈:“朕也知道这些,燕云对我大辽之重远在西京道之上,但如今之宋人以全无颓废之气,即便是和我大辽对阵也毫不逊色。”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大宋全然是一副天朝上国才有的风范,敢作敢为的都不像是曾经防守都困难的大宋了。 “陛下也无需担忧,大宋夺取析津府贵在神速,但如今我大辽十万雄兵驻守大同府,再有中京道,上京道掣肘,我大辽未必就不能赢,反而还有胜算在其中,甚至还能一举收回析津府!” 张俭的提议是那么的诱人,并且当他的话也让耶律宗真豁然开朗,没错,如果大宋夺取大同,没有了火炮之利,定然损兵折将,虽有十六卫在居庸关坐镇,却不能前来驰援,这样算下来眼前的情形对大辽还是非常有利的。 如今燕云的做用在耶律宗真心中十分的重要,这里是大辽战胜大宋的利器,他赵祯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说出燕云的重要,此时的耶律宗真已经完全明白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优劣。 游牧民族的长处便是凶猛彪悍,人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而农耕民族则是利在生产劳作,就如大宋的军阵一样中规中矩却很难突破。 耶律宗真觉得自己绝不能让大宋拿下大同府,否则大辽将失去整个燕云,并且再无农耕之地。 想想都觉得懊恼,大辽对燕云的重视不过还是停留在对大宋的牵制上,而从未对这片土地进行开发。 如果自己能收回析津府,必将大加利用,让燕云成为大辽前进的基础。 耶律宗真已经明白,大辽的优势便是拥有汉人的燕云十六州,这样的大辽既有汉人的农田又有辽人的草场。 当耶律宗真准备死守大同府的时候,析津府却变成庆祝的海洋。 每个人都在庆祝自己有幸从战场上活下来,无论尽力过几次战争,军士们对能从战场回来感到激动。赵祯也下令全军将士除了基本军规外,百无禁忌。 而析津府百姓看到了大宋完全有能力保护他们,大宋的皇帝御驾亲征击退辽皇的进攻,使得辽人损失数万兵马,从战场上缴获的马匹,兵器不计其数。 这还是大宋的皇帝吗?这个儒雅的充满书生气的皇帝居然身着铠甲率军冲锋,即便是汉武,唐宗也不过如此了吧?赵祯的所作所为让析津府的百姓大为称赞,一个强大国家给百姓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的安心。 汉家王朝是反对战争,但却从不反对炫耀武力,同时皇帝的勇武也会被百姓看作是坚强的后盾,当然这种勇武要和穷兵黩武划分界限。 这也是赵祯为何会亲自率军冲入敌阵的原因。 夏竦在知道赵祯的行为后差点一头装死在中军的辕门前,他是真的害怕了,皇帝的这种疯狂行为让他这个典型的宋大夫不知所措,如果赵祯死在了战场上,析津府会变成什么样子?东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果夏竦连想都不敢想! 但好歹赵祯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结果,官家亲率近卫直扑辽阵,最后不仅全身而退还击溃了辽军主力,虽然没有达到官家预想的效果,但也是殊为难。 夏竦看着城中欢庆的百姓,再瞧瞧狄青的郁闷脸色无奈的撇了撇嘴,这狄青还在为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而懊悔,官家的所作所为对大军的士气是无上的鼓舞,单单是这一点就够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大加宣传,夏竦这样的文臣最会做的事情便是宣传和教化人心,赵祯的英勇和身先士卒得到了充分的升华,已经被上升到连赵祯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的程度。 但这一切在百姓看来却理所应当,析津府的酒楼茶肆中到处流传着官家紫微星降世的传言,帝星所指所向披靡。 对于这样的传闻和夸张,百姓们是十分喜闻乐见的,并且在民间还做了加工,皇帝单骑冲入敌阵,辽人皆惧,退而奔走,一时间天子剑出,辽兵如韭菜一般被收割,辽皇更是不敌官家这位真龙天子,瞧见官家后拍马便走,留下数万尸体…… 赵祯无奈的听着这些被夸大的事实,人有的时候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见闻,于是自己在大军环卫之下便成了单骑闯阵,辽人死伤总共才不到一万人变成了死伤数万。 转头望向夏竦,赵祯摸了摸下巴:“朕有那么厉害吗?” 夏竦眼皮微微一抬道:“官家大破敌军,自然是真龙天子,紫薇下凡……” 第六百二十章被害妄想狂 耶律宗真的使者骑着快马飞驰在稍显泥泞的道路上,随着春天的到来,绵绵的细雨也不停歇,就如青纱帐般笼罩在大地上,道路永远是那么的泥泞,空气永远那么潮湿,仿佛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湿润的毛巾裹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想挣脱这种束缚。 骑士的身上虽有斗篷遮挡,但在奔驰的骏马上却完全没有效果,雨水如跗骨之蛆般钻进他的衣襟中,但他不能停下烤火,他的怀中装有大辽皇帝的旨意,必须要传达到中京大定府中。 拔里通在马背上颠簸许久,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匹骏马,人在马背上颠簸的疲劳可以忍受,但马匹却不能忍受长途负重奔波,为了缓解马匹的劳累,拔里通只能一人多骑。 为了最快速度的赶回大定府,拔里通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不远处便是奉圣州的羊城,这里是他的故乡所在,一家老小全在羊城居住,距离大定府只有两天的路程。 原本不打算入城的拔里通在看到自己的骏马已经开始吐白沫的时候决定入城换马,同时也希望看一眼妻儿,毕竟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家,不是谁都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品格。 辽军的所有士兵都要自备战马,而他的家中便有上好的军马,不如归家换了军马再做赶路。 春雨绵绵的羊城还是那副老样子,因隶属西京道奉圣州望云县所辖,所以这里从官员到百姓大多是契丹人,瞧见他们的样子拔里通便觉得心情很好,城门口的守军永远都是大声的呵斥走的最慢的人,而瞧见到老人之后虽然嗓门也大但却不是在驱赶,而是在呵斥挡在老人身边的小崽子。 守门的军卒中就有拔里通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乙室兄弟,按照血脉来说他们都属于后族萧氏,但也不知为何祖先却没有更改姓氏,否则自己和乙室兄弟早就在军中混出点名堂来了,也只有知识渊博的陛下才知道自己姓氏的含义,特意挑选自己作为他的使者。 “乙室家的!快快放行,我有军务在身!” 乙室兄弟齐齐的转头准备呵斥,但看到是拔里通的时候惊喜交加,一边搬开城门口的拒马一边叫道:“你这野马也知道回来?我等可是羡慕你的紧,再晚一点我等定然要一顿老拳招呼你!” 拔里通勒住缰绳,三匹马缓缓的停下:“家中一切可好?” “好的很,你自回家便知……你的马为何如此劳累?可是军中真有急务!” 面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拔里通拍了拍胸口道:“让你们的军头前来说话!我有事情找他!” “拔里家的小子,别以为你进了陛下的御帐亲军我就不能怎么你,上了摔跤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嘞!只不过一身好骑术被挑中而已……” 军头的话还没说完,拔里通便扔出一块金色的牌子:“快快准备三匹快马,爷爷自要去大定府奏报。” 但看到金牌上的字后,军头打了个哆嗦,这是陛下亲手书写的令牌,即便是大军封城也要放他通过,谁要是敢阻拦便是株连的大罪,当年澶渊之盟时,大辽的使者就是带着这块牌子去的宋军。 曾经经历过澶渊之战的军头岂能认不出来?随即换了副脸色谄笑道:“上官恕罪,小人这就前去准备!” 瞧见拔里通的金牌后,乙室兄弟惊讶的问道:“怎么你有陛下的金牌,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前线的战况本是不该对他们讲的,但拔里通瞧见自己从小的玩伴如此好奇,心中升起炫耀之心,翻身下马后悄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大辽这次遇了难,陛下御驾亲征与宋人在析津府外交战,宋人皇帝在数十万大军前邀陛下共饮!此等气魄宋人皇帝少有,之后更是率军直冲陛下的中军,中军将士奋力厮杀眼看就要至大宋皇帝与死地,谁知宋人的兵马来援,陛下撤军退守大同府。” 乙室兄弟奇怪的问道:“这不对啊!即便大宋皇帝是真龙天子,也不可能让宋人的骑兵与我大辽争锋,我大辽的铁骑可是纵横天下无人能阻的!” 说道这里拔里通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宋人手中有会打雷的东西,以后你们一旦遇到竹节似的东西便躲开,那东西威力惊人,响声如雷,轰隆一声便能置人于死地!” 乙室兄弟一惊:“这么说那东西就是之前大破飞狐城的砲石?” 拔里通摇了摇头:“不是,大破飞狐城的砲石是因一种东西,放在宋人的城墙上,威力更加巨大,而这东西是宋人身上带着的,用火折子点燃便扔进军中……反正你们看见这东西后就要小心便是。” 拔里通的话让乙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的开口道:“那我大辽可有应对之法?”说完两人便不再说话,看来拔里通这是奉命去大定府般救兵的! 军头很快便牵来三匹军马,从它们肚子上的肥膘来看,这三匹军马在冬天也没掉过膘,正是赶路的好马,接过军头的马,拔里通笑道:“等我回来了与你好好摔上两跤!” 军头笑了笑:“你路上加点小心,羊城泺晚上可不好走多加小心,你家不能回了,军中有规定你又身负皇命,不可懈怠!” 拔里通点头道:“知晓了,这便赶路去!” 乙室兄弟刚准备埋怨军头的不通情理谁知拔里通打马便走一句怨言也没有。 望着走远的拔里通,乙室兄弟佩服的说道:“不愧是拔里通家的男儿……” 军头哼道:“你们好好学着点,瞧瞧人家,现在都是陛下的使者了,身上的金牌可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即便是大将军都要给他让路!” 乙室兄弟对望一眼不屑的说道:“又不是你儿子,你得意什么!” 军头一脚跺在地上刚准备大骂,大地便开始震颤起来,仿佛地震来临的前兆,经验丰富的军头一脚踹向发呆的乙室兄弟道:“敌骑!敌骑!” 仿佛回应他的话,城墙上的军哨发出凄厉的惨叫:“宋军!宋军来了!关城门!快关城门!” 第六百二十一章宋军突袭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大宋与辽朝的析津府之争已经传遍天下,这时候任何一个势力都收到了当时的战况,对于大宋能击退辽朝的进攻许多人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辽朝的铁骑是出了名的强悍,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即便是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也要避其锋芒,但现在,强大的辽朝铁骑居然让宋人给击败了!这是多么大的讽刺?许多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凡是宋辽之间的战事大宋往往能通过人数取得胜利,但所付出的代价却不小,而辽人虽然赢得少,但却都是赢得了关键几场战争的胜利。 现在大宋战胜了辽人的反扑,还击溃了辽军,别人不知道赵祯与耶律宗真的对话,在他们看来耶律宗真是被大宋皇帝打回了大同府,但赵祯明白,耶律宗真并不是被自己打退的,而是故意为之。 大宋原本是有机会击杀更多的辽军,甚至能把耶律宗真的中军留在析津府,但很可惜,耶律宗真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利用自己这位大宋皇帝逼迫狄青放弃围剿,继续驰援。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赵祯带领宋军一往无前气势大震,却也因为自己使得大宋失去了歼灭辽人的最佳机会,所以狄青才会那么的懊恼。 眼下看来,他耶律宗真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退守大同保其不失的同时还能依托大同对抗析津府的大宋,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的妙棋。 只可惜赵祯并未打算挥兵大同府,大同府地处西北,乃是整个整个燕云的西北屏障,这时候被耶律宗真拿下,赵祯可不打算让自己的士兵损兵折将在残酷的攻城战上。 既然他耶律宗真希望自己去进攻大同府,那赵祯便绝不会去做,反其道而行之乃是战场上的主要策略,明知有一个陷阱在面前等待着自己,谁还会硬往里跳的?当然包括耶律宗真在内,天下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会往坑里跳,率兵西北攻取大同,这种想法也不知给了自己多大的便利。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赵祯的拿手好戏,兵贵神速,一旦让敌人有了准备,己方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在析津府百姓欢庆的同时,赵祯调遣了十六卫所部曹玮带领的八万人中的五万前往已经被大宋拿下的飞狐城以及蔚州等地驻防,让他们成为大宋抵挡耶律宗真这支辽军主力的防线。 并且赵祯下了旨意,没有他的圣旨,即便是辽人手无寸铁的出现在蔚州境内也不许大军出击,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防止辽军挥兵析津府。 这道旨意让熟悉兵事的曹玮非常的困惑不解,不让他进攻大同府就算了,为何还要让他防守辽人的反攻?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变故?精明的曹玮很快就想到官家之前的计划,此次官家的主要目的不光是收回析津府,还有辽人西京道的奉圣州…… 与此同时杨怀疑也接到了调防的命令,他的八万人放弃居庸关交给曹玮的三万守军负责,而他的八万人先一步向奉圣州的羊河与桃水进发,无比守住这俩个大同府北上之地。 杨怀玉看了看桌上舆图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他的身旁亲兵则是感叹道说道:“衙内,这已经很明显了,官家是要取奉圣州!而这里是辽人的主要牧场,一旦落入我大宋手中,牛羊,马匹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我等面对的危险很大很大……” “很大是多大?命重要还是军功重要?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官家这是要取辽人的奉圣州,那我等就为官家把好大门便是,即便是我们战死在这里也无所谓,到时我天波杨府的地位可就算是顶顶厉害的了,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上了岁数的亲兵无奈的叹息一声便低头擦拭着腰间的横刀,这是无奈之举,官家虽然重武,但对将门依然是不放心的,否则衙内也不需用这样的话在行军司马面前这样的表忠心了。 果然那行军司马在听到杨怀玉的话后大为赞叹:“将军真是赤胆忠心,虽有身死之险却慷慨赴任,末将佩服!” 杨怀玉笑了笑:“什么慷慨赴任,职司所在而已,理当身死效王命,你我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见外,本将军也把话说开了,你我的任务便是守住奉圣州的西南之地,以防辽人从大同府前来支援,这样的重担对你我来说可不轻松,都是即将面对生死的人,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本将军递刀子,否则休怪本将军杀鸡儆猴!” 他的话让行军司马表情一僵:“将军说的哪里话,末将配合将军还来不及呢!这战功可是能换取一世的富贵,末将岂能不知轻重!” “如此甚好,本将军就把自己和手下五万弟兄的性命交给你了,羊河较长由本将率领五万人马驻守,桃水较短,三万人足矣!辽人若击我羊河,你务必率军来援,如若辽人兵桃水,本将军亦往!” 行军司马点头道:“将军放心,此时末将和将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都对彼此不好,现在主要问题是守住这里,为官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两人的简单对话便把所有问题达成一致,这是杨怀玉最喜欢看到的局面,他一直觉得这行军司马是官家的密探,专门用来监视自己,可这密探却从未有过干涉军事以及指手画脚的行为,这让他很费解。 和杨怀玉相比更加郁闷的是行军司马,他是军武院出来的人,主要任务便是负责考察军中事物,手中没有兵权不说,连带兵的权利都被掌握在主帅的手中,也不知这杨怀玉是怎么了,自从到了十六卫就像是魔障了一般没给自己一点带兵的权利,现在眼看要打仗了,才给了自己人马。 他哪里知道杨怀玉这个被害妄想狂的心里……来自将门的他早就被曹玮灌输了一套官家要压制将门的思想,从根本上排斥一切军武院出来的人,即便这些人和他曾经是一起就读于军武院的也不例外。 也难怪他担心,将门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些从军武院出来的人的普通人,这些人没有背景,没有世家,有的只是一身的本事,但这些反倒是让他们成为官家眼中的趁手人才,被官家委以要职,这难道不是将门的威胁吗? 杨怀玉和曹玮是被害妄想狂,同时耶律宗真等人也是如此,他觉得赵祯一定会挥兵西进,直道拿下整个燕云为止,为此辽军的主力龟缩在大同府内不出,而各路兵马皆是紧守城门…… 第六百二十二章奉圣州战事 随着城墙上守军的示警,整个羊城陷入了紧张而惶恐的情绪中,奉圣州乃是西京道的腹里之地,距离析津府最少有五天的路程,即便是宋人神速,也不可能毫无征召的突然出现在羊城之外。 军头带着乙室兄弟进入城墙,随着轰隆声越来越大,大宋的铁骑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身黑色铠甲的骑兵出现在大地的尽头,随着他们的逐渐靠近,军头的瞳孔猛地一收,这些大宋骑兵的铠甲他从未见过。 所谓的军头其实是羊城守军中的道将,辽军还沿袭着从祖宗流传下来的兵制和战术方法,辽军作战,骑兵每五百至七百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道,十道当一面。 队、道、面各有主帅。各队轮番冲杀敌阵,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而自己的人马则可以稍事休整。 身为道将的军头手中本应有六千人,但因为皇帝耶律宗真南征抽调了五千人,现在的羊城之中只有约两千人的守军,他们的手中也没有多少守城的器械和装备。 所有人都想不到大宋骑兵会出现在辽朝腹地的羊城,这里是西京道的内里,奉圣州最靠近大定府的地方,大宋的兵马不可能突然出现,除非他们已经攻克了儒州,望云县俩个奉圣州的重镇。 一种不祥的念头在人们心头笼罩,显然大宋骑兵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说明了儒州和望云已经沦陷或是被包围,经验丰富的军头阿鲁答大喝着让已经吓傻的守军准备迎敌,他参加过檀渊之战,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宋军铁骑,难怪连陛下都不敌宋人。 这支宋军实在太吓人了,虽然人数不是很多,还携带许多马车,但单单是气势上就有数万人的威猛。 五千人,阿鲁答的眼睛一扫并清楚了宋军的人数,五千对两千,己方还是守城之势,应该有所胜算!宋人骑兵即便是再厉害也不善于攻城作战吧?依托城墙之险阿鲁答觉得他还有机会。 但城中的契丹人不这么看,即便是阿鲁答的军令动员,也只单单召集了两千人出现在城墙上,要知道城中共有三万多人,即便除去老弱也应该能来个万余人才对。 失望的看向成中,阿鲁答没想到如今的契丹人已经懦弱到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程度。 看着城外的田地阿鲁答嘴中微微发苦,就是这些田地使得原本应该在草原上奔跑的勇士变成了胆小怕事的农夫,为了那些可笑的粮食他们舍弃了原本属于契丹人的荣耀! 阿鲁答望向一边的乙室兄弟道:“我希望你们即便是战死也不要投降,更不要向那些我们要保护的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祈求宋人的宽恕。” 乙室兄弟不解的望着城内喃喃自语:“为什么……” “为什么?!” 阿鲁答重复了一句便惨然一笑:“自然是宋人的手段……你们忘了前两年来收购粮食的宋人了?自从他们发现羊城附近的土地适合种小麦之后,便鼓动城中的百姓种地,而望云县的老父母也不知收了宋人多少好处,居然还同意了羊城百姓种地,等到收获的时候,宋人高价收取粮食,说是回去酿酒……” 乙室兄弟对视一眼道:“我们还从未听说过小麦能酿酒的!这显然是宋人的惑敌之计!” 阿鲁答一边指挥城中的所有的守军封堵城门,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宋人给出真金白银的时候,谁还会想这些?小麦能不能酿酒有什么关系?只要给钱不就好了!于是羊城的契丹人从马背上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猎弓和套马杆,挽起裤腿走进了田地,瞧瞧这些良田,就是他们赠与宋人的见面礼!!” 虽然阿鲁答只不过是辽朝的一个道帅,但他的话却说到了点子上,这是大宋的一种手段,通过经济影响对契丹人实施的一种转变,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们的生产作战方式,一旦放弃这种优势被土地所套牢,那接过只有一个,变得更加不如农耕民族。 说话间的功夫大宋的骑兵已经突袭至城下,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辽人阻拦的赵力大为不爽,他们是骑兵部队,在攻城战上显然不占优势,原本以他的猜测辽人的骑兵一定会忍不住出城作战,现在看来羊城的将帅还是比较聪明的。 攻城战就是攻城战,无论是析津府高大的城池,还是羊城这样稍显简陋的小城,防守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骑兵的战马总不能越过城墙和辽人作战吧? 赵力率领骑兵距离羊城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正好在砲石的射程之外,即便是羊城这样的小城,赵力也要防备他们,毕竟他不知道城中的情况,万一这样的小城有砲石呢? 这段时间他观察狄青的作战方式,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谨慎便可使得大宋立于不败之地。 手中的五千多人全是背嵬军的骑兵,他们长途奔袭一路上几乎没遇到抵抗,但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狄青并没有给他火炮作为破城利器,只是给了一些火药,并告诉他这些火药足够他破城的了,背嵬军中的校尉知道怎么使用。 大军安营扎寨,赵力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适合进攻,除非能有火炮炸开羊城的城墙,天黑的时候便派出那些或使用火药的骑兵去,要是不能如狄青所说,定然要让他们的屁股开花! 赵力有些不甘,连李酒都得了一个进攻望云的差遣,而自己则是要对付羊城这样的小城,能有多大的军功? 官家在攻克可怀来,后直奔矾山坐镇,以防辽皇派兵来援,而狄青则是领了怀来儒州俩个地方的差遣,这样的军功够他吃一辈子的! 但官家特意下旨交代,攻伐奉圣州的时候,务必听从他狄青的调遣,赵力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官家,官家叫他听谁的便听谁的。 而在临走之前狄青还说这小小的羊城将会面临来自辽朝大定府的所有压力,一旦拿下务必死守,其他各路大军会不断增援他的…… 狗屁!辽人的大军都在辽皇手中攥着呢!哪来的大定府援军?辽人即便是想援助他们的皇帝也要能调的出兵才是啊! 赵力自信满满的觉得手中五千多人拿下羊城不过尔尔,他狄青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看门而已。 第六百二十三章火器营 虽然对狄青的安排不满,但狄青毕竟是攻伐的主帅,连官家都在兵事上听取他的意见,赵力这个亲卫司副指挥使自然没有话说。 他和李酒是在望云县外分道扬镳的,走的时候李酒还说狄青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原因,对于自家兄弟的话赵力是言听计从的,他赵力不太聪明,但有一点他知道,笨的人就应该跟在聪明人身后,这样才不会走错路,而他李酒就是个聪明人,彭七也是,所以赵力心中可以对狄青不服气,但行动上绝对听从狄青调遣。 既然赶到了羊城前,他自然不会再苛责士兵,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神在攻城战中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没有火炮的支援,但看着马车中的陌刀手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陌刀手啊!这些都是大宋步兵的精华所在,一旦投入战场,那可就是无敌的步战之王! 赵力早就想拥有陌刀手这样的彪悍部队作战,原本他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狄青提出的,谁曾想狄青居然二话不说的把调动陌刀手的虎符印信给了他。 难道自己的话说对了?陌刀手不光适合平原作战,还适合攻城作战? 但很快背嵬军的校尉便否定了他的想法:“将军,这里是一车火药请将军勘验!” 一车火药,整整一车的火药!赵力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深知这东西的威力,要是炸了自己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些火药如何破城?你就是拖来一车火药弹都比这强啊!” 校尉取过一个黄色的包裹,外面是裹了好几层的黄麻布和棉线,一个引线就露出外面随着晚风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会被引燃,看的赵力两眼发直。 “将军,这东西里面的火药能造十个火药弹,但全部都被包裹在这里,放入密闭的空间内便会产生剧烈的爆炸,威力之大不可想象,实乃破城利器!” 瞧见校尉的眼神,赵力干咳了一声:“嗯,很好,你们就是准备用这东西破开羊城的城墙?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可仔细你的皮肉!军中无戏言,既然狄将军派你前来……” 校尉摇了摇头:“末将不是狄帅派来的,而是官家!末将火器营司马,李克敌!” 一说到火器营,赵力便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只见过火器营一次,那还是在官家当太子的时候,十几声如炒豆般的响声,官家的火器营便击杀了一位“神仙”当年的吕洞宾可是被打成了塞子,虽然最后没死,可他即便身穿厚甲也身受重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火器中最出名的要算是军中广为流传的火药弹了,也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原是火器营的兄弟,何不早说,平白的让本将担心了实在不该,咱们也算是曾经的同僚,共同守卫过官家不是……” 李克敌露出儒雅的笑容道:“将军说的是,亲卫司的人都是原本太子三卫出去的,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将军可以猜忌狄帅,可万万不要猜忌自家兄弟!” 赵力尴尬的连连咳嗽,这李克敌是在指摘他刚刚怀疑狄青的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兄弟多虑了,本将军只是担心而已,并未猜忌狄帅,他的用兵之法实乃高妙,战阵变幻大宋无人能出其右,俺佩服还来不及,岂会猜忌嘛!只不过你也知道,俺要攻取羊城,狄帅只给了你们帮忙,俺开始不知自然提心吊胆,毕竟身负皇命不敢懈怠?” 李克敌笑道:“原是如此,那末将就放心了,晚上还要请赵将军配合嘞!” 赵力连连点头:“客气,客气,都是为官家办事的,来来来,先吃饭,吃过了夜里才有力气袭城,最近俺可是看了不少的兵书,还和狄将军学了什么辩天之术,今夜风高,必然有乌云遮月,实乃天赐良机啊!” 李克敌惊讶的忘了一眼赵力,没想到他这样的粗人也开始读兵书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吃点压缩军粮,对于赵力来说,在羊城外面埋锅造饭可不是个好主意,谁知道城中的契丹人会不会冲出城外袭营? 几块又干又硬的压缩军粮,甚至要用锋利的横刀才能切开,但只要把它往热水中一泡,很快就变成一碗甜中带咸的香糊糊,赵力随便往糊糊里撒了点芝麻和果仁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把军粮的味道提升了起来,香中带甜,甜中带着一点点刺激舌头的咸味,使得原本的糊糊变得更加好喝。 背嵬军吃饭的速度很快,只需烧上几锅开水便能能速战速决,赵力吃完后便躺在苫布军帐上休息,跟随他的亲兵也解释如此,火器营的将士更是放松的坐在一起畅想未来。 李克敌笑了笑,看来跟随过官家的人都是如此,越到大战之前越是放松精神,待会他们的神经将会绷得紧紧的! 果然,莫约子时,赵力和他的亲兵翻身而起,整个军营便开始苏醒,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虽然快捷却没有一点声响,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除了衣服的摩擦声外,连兵器盔甲的碰撞声都听不到。 赵力的军令通过复杂的等号被传递下去,这便是狄青带出来的兵,简单的灯光便能让每个士兵清楚自己的任务和位置,这是长期训练养成的良好习惯,每当看到灯号旗语,背嵬军就会习惯性的做出反映,这是最为难得的事情。 今晚的主要目标就是爆破城墙,时间也选择在日出之前,这段时间是人最疲劳困倦的时候,大军也最容易得手。 黑色的夜幕如黑色的斗篷笼罩在背嵬军的身上,沉重的气息仿佛连天空都变得底层阴云笼罩着月亮没有一丝光亮,黑色的夜让人的眼睛失明,背嵬军的马蹄子上套了厚厚的棉布套子,马嘴衔枚,一支如幽灵般的军队向羊城缓缓前进。 当天空的东方出现白肚皮的时候,赵力毫不犹豫的率领背嵬军加速,向着城门冲锋而去,巨大的轰隆声让羊城的守军惊慌失措,全部涌向西面的城门…… 第六百二十四章城破 凌晨的时候人的身体因为习惯早已困倦,往日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还不习惯晚睡的辽人早已是困倦不已,此时突然遭遇背嵬军的夜袭反应稍慢。 但面对大宋骑兵铺天盖地的袭来,羊城的守军在阿鲁答的率领下并不慌乱,这个曾经参与过檀渊之战的老兵知道怎么对付宋军。 “咱们在城墙上,这些大宋骑兵唯一能做的便是骑马到城下变成步兵!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这五千步卒能乃我何?” 阿鲁答的话让辽军将士心中安定不少,就是!宋人不过五千多一点,即便是骑着马又如何,他们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而已,城墙上有的是东西招呼他们。 即便是羊城这样的小城城墙上也装备有基本的守城装备,滚石檑木自是不缺,热油铅水应有尽有,除非城破,否则宋人一点机会也没有。 大宋的骑兵来到城下并没有下马变成步卒,而是对着羊城大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宋天兵以至,开城纳降者赦,负隅顽抗者死!” 城墙上的辽军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宋人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自大了?这种狂妄自大让阿鲁答和辽军一阵沉默,然后突然发出爆笑。 “你怕是没睡醒了吧?我大辽什么时候惧怕过你宋人?放箭!” 城墙上无数的弩箭射出,赵力大喝:“举盾!” 背嵬军从身后抽出盾牌放在前面,无数的箭雨如飞蝗般攒射在盾牌上却很难穿透坚硬的盾牌,宋军齐声大喝:“辽皇战败与析津府外,我皇天威,辽皇远遁,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宋军的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城墙上的辽军箭雨为之一顿,阿鲁答的心猛地一惊,转头望向乙室兄弟道:“拔里通是去中京求援的?这么说陛下真的在析津府败北了?” 乙室兄弟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应是如此,不过听拔里通说,我大辽的损失并不大,除了奴军之外,便只折损了万余人,宋人得胜之后必将整顿向西,前往大同府……” 阿鲁答猛然一哆嗦,跺脚连连:“不好,宋人如今出现在奉圣州,而不是大同府!拔里通还带着陛下的命令去了大定府,如此不是正好错过?” 随着阿鲁答的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随之震颤,仿佛地龙翻身,一时间地动山摇。 李克敌等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爆炸的威力太大,把他们都掀飞起来,这次军械司给的火药为何如此惊人?连安全距离都没告诉他们! 耳朵轰鸣的李克敌急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一颗信号弹点燃,橘红色的光芒在天空中升起,仿佛一颗燃烧的星星引人注目。 东面的城墙上空升起的焰火使得阿鲁答大惊,没想到居然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下麻烦了…… 果然城下的宋军在看到焰火后调转马头向东而去,传令的士卒耳鼻流血的站在城下大喊:“东城墙已经塌陷,宋军杀入城中了!” 阿鲁答心中一片冰冷,宋人炸毁城墙必当涌入城中,大辽城墙的优势消失的无影无踪,猛按转头望向乙室兄弟:“你们是后族,血脉高贵,宋军既出现在羊城,奉圣州的其他州府也应该或是陷落,或是被围,万万不可求援,快快出城去大同府报信,记住避开城池!” 乙室兄弟大惊:“我们怎么能弃城而走?再说家小皆在城中……道将要去你去!” 阿鲁答怒道:“此时不走便没了机会,快走!否则我大辽的奉圣州便成了宋人的囊中之物!不仅如此还断了陛下的退路!” 乙室兄弟对视一眼猛地冲下城墙,他们知道这是阿鲁答让他们逃出生天,要报信的话,其他州府定然也有报信的人…… 望着乙室兄弟出城,阿鲁答转头大喝:“契丹的勇士们,宋人破我城池,城破而家亡!举起手中的长刀随本将杀敌!” 阿鲁答的话让辽军再次燃起斗志,城破家亡,这是和每个辽人联系在一起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这和每个人的利益都关系。 在黑暗的街道上骑马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背嵬军全体下马手握横刀持盾前进,但基本上遇到的散兵游云都被前面一身重甲的陌刀手解决。 但很快他们便遭遇了羊城中辽人的主力,和遇到的散兵游勇不同,这些人拼死不退,很快便稳住阵脚,并且城中的一些辽人也加入了其中。 阿鲁答带领着辽人组成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阵形,并且利用街道对宋军展开围攻,妄图分割宋人的军队,确实这样的战术很有效,房间中冷不防的射出弩箭,这么近的距离足以穿透宋军身上板甲的薄弱部位。 宋军无奈只能缓缓前进,大大的拖慢了他们的速度,还要随时提防角落里探出的长枪,这一战赵力打的特别憋屈,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大宋步卒的锋芒完全被辽人压制住。 怒发冲冠的赵力一把抓住李克敌的盔甲道:“火药呢?!给本将军全用上,老子要炸了这羊城!” 李克敌皱眉道:“将军息怒,这时候用上火药固然很有效,但城中百姓较多,而且两军相近……” “什么百姓,这些都是辽人!看看他们从房间中射出的弓箭,这叫百姓吗?看看举着刀剑冲出来的辽人,这些是百姓吗?” “可官家仁名远播,一定拿用上了火药,怕是有屠城之害,到时……” 赵力喝到:“到时自有我赵力承担便是,官家要杀要剐都行,再不打破这样的僵局,我大宋将士非但拿不下羊城,还要损失惨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羊城,否则打乱了官家的计划谁担待的起?孰轻孰重你还不明白吗?” 赵力已经把话说死,李克敌无奈的点点头:“到时某家便与你一起承担就是!” 赵力哈哈大笑的拍了拍李克敌的肩膀:“老子果然没看错你,兄弟们,火药弹,炸药都给本将军用上,凡是民房中有异动的随意招呼,凡是挡在我大军面前的炸死他们!” 随着赵力的话,拖着火光的炸药包被丢尽了辽军之中,背嵬军举起盾牌挡在陌刀手之前,巨大的气浪把他们怼的连连后退,而辽人的军阵已经完全散乱…… 第六百二十五章困兽犹斗 炸药包的威力其实并没有火药弹的大,火药弹是以破片杀伤敌人,而炸药包是以冲击波攻击敌人,两者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数个炸药包扔到辽人的军阵之中,巨大的爆炸和气浪把辽人掀翻,他们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东西,许多人被震得七窍流血,阿鲁答感觉自己的脚踩在棉花上,耳朵传来一阵阵嗡嗡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一旁的士兵不断的摇晃着自己,阿鲁答努力的站稳摇晃的身体,抬眼望其,四周的辽军早已是东倒西歪,有些些人甚至连手中的刀剑都拿不稳,哪还有一点契丹勇士的样子? 而反观宋人的大军,显然是早有准备,稍稍的整顿一下后便开始向前推进,仿佛滚滚铁流不可阻挡! 阿鲁答怒吼着让士兵们站起来,很可惜有些人即便是想站起来都难,而有些人虽然站着却开始向后退却,在他们看来大宋的军队是天神派来的,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刚刚的旱雷就在他们中炸开,许多人都被掀飞了出去,七窍流血的还好,甚至有人被当成震死。 这不是天神的手段又是什么? 人的心中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契丹人本就迷信,对于一场大风都能当成是上天的示警,刚刚的爆炸已经给了他们无比的震撼,即便是握着刀剑的双手都在颤抖。 战场上出现非常诡异的一幕,宋人不断向前压进,而往日战无不胜的辽人却在后退。 赵力原本是想快速收割这些人的性命,但李克敌拉住了他:“将军勿急,这些辽人已经被吓破了胆,逼急了反而不好,不如徐徐推进给他们施压,总有人会顶不住压力投降的……” 赵力明白李克敌的意思,可眼前这些人都是军功啊!岂能白白让他们脱走? “大宋的俘虏可算不得军功……” 听到赵力的话李克敌翻了个白眼:“将军多虑了,如今这些辽人已然是笼中之鸟,何必担心军功,刚刚咱们可是杀了不少的平民百姓,一旦传出去必定遭到城中文臣的苛责,官家那里也过不去,如今这些辽人全无战力,不如纳降,多少也能保住官家的面子不是……” 李克敌的话让赵力眼前一亮,是这个道理,如果献俘的时候自己的最多……嘿嘿也顶得上军功嘞! 想到这里赵力随即对大宋的将士们挥手道:“缓缓推进,把这些人逼到死角。” 宋军得令变换阵形,以盾牌手在前陌刀手在后徐徐推进,果然每前进一步,辽军便向后退一步,这种压力不断的增加,聚在一起的辽人愈来愈多,有些人担心再次遇到之前的“旱雷”飞快的离开辽人的军阵向两侧跑去。 这一跑不要紧,使得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军阵更加的散乱,辽人的士气一落千丈,更多的辽军开始溃逃,赵力对此不管不顾,你跑得再快能跑出城去吗? 逃跑的辽人只会被各个击破,羊城的四个城门早已被大宋的禁军拿下,这次赵力带来的人数可远不止背嵬军的五千人,车厢中的大宋步卒阿鲁答可看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背嵬军的逼迫,很快辽人的士卒便开始溃散,不是他们不想战斗,而是他们对这场战斗已经绝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可不多,反倒是那些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拼杀还在继续,总有一些可歌可泣的人物在危难的时候诞生,总有一些明知南墙在前却誓不回头的人,他们忠于自己的信念与理想,忠于自己的帝王,这样的人往往连对手都能感动。 赵力掀开脸上的面甲,喘着粗气的对阿鲁答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瞧得身上的穿着应该是道将,手底下多少也该有个五六千的士兵,怎么现在只有区区两千人,还被我大宋男儿逼到了墙角?” 阿鲁答哈哈大笑:“两千契丹勇士对付你足够了,要是没有你身上的甲胄,你还不知死了几回!” 赵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划痕微微摇头:“没用啊!你看,你砍得地方都不是要害,即便是流血也不会流死我,但你身上的伤口要是不及时包扎怕是有性命之忧!” 阿鲁答虚弱的喘了喘粗气道:“不错,果然是大宋的好手,不是我阿鲁答能对付的了得,怕是大宋皇帝身边的带御器械吧?” 赵力的瞳孔一缩,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相较于官家身边的带御器械,自己还是差上一点,但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眼前的这个契丹人和宫中的带御器械交过手?不应该啊! 其实阿鲁答根本就没有和带御器械交过手,不过是大概的猜测而已,如果眼前这个宋人的将军是大宋皇帝的环卫官,那他一定会知道带御器械。 果然赵力的反应出卖了他,阿鲁答笑道:“真是没想到,我阿鲁答能在有生之年和大宋皇帝的环卫较量,也算是死得其所!看来你大宋皇帝必定到了奉圣州啊!哈哈,你别急,我猜对了!” 赵力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你都是快死的人了,猜对了又有何用,我大宋天子御驾亲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何不妥。” 阿鲁答无力的垂下左边的胳膊,这条胳膊在刚刚的战斗中被赵力的横刀击伤,伤口处正不断的涌出鲜血,看来是伤了主脉,但他却无所谓的任由鲜血横流。 “这无所谓,只要我把消息传递到大同府便可……” “派人报信了?去吧,我大宋皇帝正需要你们这些人去给辽皇报信,去的越多越好,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阿鲁答听到赵力的话后心中巨震,为什么,为什么大宋将军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这么的有自信,难道自己让乙室兄弟报信有错吗?或是中了宋人的计策? “卑鄙的宋人!你们又要耍什么手段,孬种,懦夫,永远不敢堂堂正正的和我大辽骑兵拼杀!” 赵力大喝:“放屁!你们和我大宋拼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我们的将士比你们的训练有素,我们的铠甲比你们的坚硬,我们的刀剑比你们的锋利,就连我们的马匹都比你们的强壮! 凭什么我大宋就应该输给你辽人?!官家带领我大宋披荆斩棘,连连胜利,自官家继位以来何曾一败?而你大辽的皇帝输的还少吗?!” 赵力一口气说完便脱掉头盔,指着阿鲁答道:“某家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大宋将士的战技,谁也不准帮我,生死有命!” 李克敌失望的摇了摇头,这赵力太过意气用事,被辽人的一句话就激成这样,已经是困兽犹斗的辽人都开始使用计谋了,这说明羊城的局势已定,守军基本上回天乏术。 第六百二十六章勇士之死 面对赵力的应战,阿鲁答心中大喜,这个愚蠢的宋人居然真的打算和自己死斗,原本阿鲁答认为没有希望了,但现在看来还有一搏的余地,只要手刃眼前的宋人将军,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是一场两军将帅之间的战斗,也是考验将帅本领的时候,没人回去干涉他们,毕竟谁都想看看自己将帅的实力…… 赵力和阿鲁答两人如狂暴的野兽般怒吼着撞在一起,横刀与铁剑摩擦的声音刺得四周围观的士卒耳膜生疼,所谓的武功在这种生死斗上完全没有什么用,这时候拼得就是格斗的技巧和自身的力量! 赵力身上的盔甲给了他不少加成,结实的肩部狠狠的撞在阿鲁答的身上,阿鲁答仿佛撞在了巨石上半边身体都麻了。在力量上显然他不及赵力来的强壮,或是说他在板甲上吃了亏。 阿鲁答不光要担心板甲的撞击,还要小心锋利的横刀,一把笔直的横刀在赵力手中变得更加犀利,尖锐的刀头能轻松洞穿铠甲,大宋的横刀工艺精湛甚至远超曾经的制造它的大唐。 战斗本就是残酷的,也没什么公平可言,即便是脱掉头盔的赵力依然是武装到了牙齿,而身着皮甲的阿鲁答在横刀面前基本上算是未着片甲,赵力左臂上的小盾能轻松的抵挡阿鲁答的进攻,而即便是阿鲁答手中的铁剑划过赵力的脖子也没用,板甲上竖起的铁领能帮他抵挡伤害。 辽人的士兵已经绝望,在他们看来自己的道将一次次的进攻都是毫无作用的反扑,即便是能在宋人将军的身上留下伤口也要换回更大的代价。 但阿鲁答还在坚持,一次次的被击退,却一次次的扑上去,他展现了契丹勇士的坚持和无畏,连赵力都被他的坚毅所感动,挥臂击退阿鲁答的进攻,正色道:“果然是勇士!既然如此某家也不戏耍你了,真正的勇士就该死的体面些!” 卸掉左手上的小盾,赵力双手握刀,横刀的优势便在于他的刀柄较长,可以让使用者双手握刀,这样持刀的力量会更大,也更加方便劈砍和拼杀。 横刀是宋军必备的武器,上到将帅,下至士兵,都要有一手过硬的刀法,不花哨但却非常实用,最适合在战场上进行生死相搏。 战场不是擂台更不是比武的地方,这里讲究的是以最快的方式,最省力的手段,击杀最多的敌人,讲究的是稳准狠!这也是新兵与老兵之间最明显的差别。 赵力算得上是老兵中的老兵,自从在太子三卫的时候就负责守护赵祯,他的横刀用的是炉火纯青,大宋的多数横刀保留了环首刀的环首,或是把环首变成独特的装饰物,但这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有环首阻挡,横刀不易脱手而出。 环首和护手之间刚好利于抓握,赵力的横刀挥动速度又快又刁钻,角度总是挑选阿鲁答不易格挡的地方,斜劈多于正劈,力量之大让阿鲁答应接不暇。 阿鲁答在赵力发力的时候便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灵巧的用身法躲避赵力的刀锋,实在躲不开的便用力量卸去横刀带来的力道,但即便这样他手中所谓的上好大辽铁剑也变得满目疮痍。 赵力力劈而下,笔直的横刀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砸在阿鲁答的铁剑上,咔嚓……不出意外的阿鲁答的铁剑断裂成两段,上半部分直接掉在了地上,而他的手中紧握着下半部分。 赵力的横刀砍在了阿鲁答的肩膀上被他的锁骨卡住,身上的皮甲就是个笑话,完全没有阻碍到横刀的前进,赵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横刀砍穿了阿鲁答的锁骨。 拉鲁达抬头惨然一笑,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刀伤,猛然向前撞去,横刀摩擦着骨骼发出刺耳的嗞嗞声,四周围观的将士无论宋辽都被他的狠厉惊呆,甚至连赵力都没反映过来。 直扑向赵力的阿鲁答使尽全身力气把折断的铁剑插进赵力的盔甲……但他失望了,宋人的铠甲即便是穿透了也很难寸进,破碎的铁剑只前进了不到半寸便动弹不得,板甲上的菱形条纹不光为了好看,还能增加摩擦力使得破甲的兵器无法轻松推进。 赵力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皮肤被划破,但也只是划破而已,此时的他震惊的望着眼前气息游离的阿鲁答微微感叹:“都说契丹勇士难敌,某家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安心去吧!凡是投降的契丹人某家必不会刁难,我大宋优待俘虏,你是不知道,凡是被我大宋收回的地方日子过的可比你辽人统治下的好的太多!” 阿鲁答紧紧的盯着赵力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刀锋上扬,横刀划过阿鲁答的脖子,血水便如喷泉似得涌了出来,赵力为他感到悲哀,官家曾经说过:死了就是死了,还用归魂索命之类的话来威胁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这人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实际威胁他,所以只能用这种人心中对鬼神的敬畏来威胁人,也仅此而已…… 辽人在失去阿鲁答这个道将的监管与指挥下很快溃败,他们根本就不是大宋军队的对手,即便是在阿鲁答的约束下集合在一起也是为了家人而战,原本在大宋军队的攻击下岌岌可危的他们,在阿鲁答死后便早已是斗志全无,更何况赵力这个大将军亲口答应他们不杀降俘。 有了退路的他们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便觉得自己赢不了,本就没有胜利的信心又这么可能赢得这场战斗? 大宋军队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愚蠢的人在面对压力的时候总是喜欢选择妥协。 即便是阿鲁答用自己的战死也唤不醒这些可怜人…… 赵力看着他的尸体觉得他死的不值,这样的好男儿要是宋人该多好,只可惜他是契丹人,长叹一声给他瞑目,赵力站起身对亲兵道:“这样的勇士即便是敌人也要厚葬他!” 第六百二十七章战争的经济效益 随着阿鲁答的死亡羊城的战事算得上是彻底结束了,乙室兄弟带着阿鲁答的口信和赵力的期望一路向南面的大同府赶去。 战争开始的时候赵祯便利用手中的军队把奉圣州围的水泄不通,在主要的关隘,城池派人把守,务必让战争的消息晚一步传到耶律宗真的耳朵里。 古代战争最困难的问题便是通信,而战报的传递又是最为重要的,华夏祖先在这方面的警世恒言可不少。 伟大的孙子曾经说过: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看似的简单的句子,却道破了战争的真谛,即便是到了几百年后的时代也都在采用他的战术,信息战,不对称打击,都是对孙子兵法的一遍又一遍诠释。 赵祯不觉得自己比古人和先贤要聪明在哪里,所以还是一板一眼的按照圣人的话去做的好,于是他用了最蠢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断绝奉圣州与大同府之间的通信,使整个奉圣州变成一块绝地。 当然,赵祯也不是完全不让辽人得到消息,只不过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要由自己控制,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辽人的信使为己所用罢了,奉圣州所有的地方都不会有信使出得去,唯独羊城例外。 赵力进攻的羊城在奉圣州的位置靠后,而且羊城也是奉圣州最后一个城池,一旦羊城拿下就意味着整个奉圣州的陷落,那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必要对耶律宗真隐瞒什么的了。 赵祯的大军是在辽人派往大定府的信使身后前进的,拔里通并不知道自己成为大宋军队的哨探,他所经过的地方都会有大宋兵甲驻守,但他却毫无察觉继续向中京大定府而去。 乙室兄弟二人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而黑手的人则一路上为他们放行,虽然不知为什么,但这是官家的交代。 直到看着乙室兄弟俩离开奉圣州进入大同府的怀安地界,黑手的人才悄然离开,他们算是完成了官家的旨意,可以回到归化州向宋小乙复命了…… 赵祯站在沙盘前,身旁的宋小乙不断的在沙盘上插上代表大宋的红色旗帜,很快整个奉圣州的城池全部变成火红的颜色,一旁的狄青即便是严肃着脸也能看到他喜悦的眉角上扬。 奉圣州是连通辽朝的南北的重要州府,而且还是大宋急需的牧马之地! 拿下这里的大宋就相当于把辽朝拦腰切断,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稳固下来,并不用着急进攻。 只要把析津府和奉圣州两地稳定住,赵祯的计划就算是彻底完成,剩下的便是慢慢蚕食围剿。 战争永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恰恰相反,战争往往会拖上许久,大宋从过年前便开始北伐,如今已然进入四月中旬,但即便是这样的速度,在狄青看来已经是相当快的了。 赵祯算了一下,自己离开东京城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如今大局已定,剩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心,只剩下大同府还在耶律宗真的手中,慢慢来不用着急。 赵祯原本的计划便是用一年时间完成收复燕云,打击辽朝,现在看来一年的时间绰绰有余。 但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旁的老倌所打断。 夏竦站在一边看着起伏的山川与江河忍不住老泪纵横,燕云故土!华夏故地啊!这片大宋丢失的金瓯终于会回到了中华正朔的汉人王朝手中! 为了这片土地大宋牺牲了多少精锐将士,太祖壮志未酬便身死,太宗两次北伐失利折损多少将士,真宗皇帝求稳求安没有乘胜追击,使得燕云流离在外多年。 看着夏竦的模样,赵祯掏出怀中的手绢给他道:“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哭鸡料号的,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瞧见赵祯手中的明黄色手绢,夏竦连忙接过揣在怀里,伸手用袖口擦干眼泪道:“陛下立的可是不世之功,开我大宋之先河,安万世之边疆,实乃千古一帝之所为也!” 赵祯摆了摆手,夏竦的话实在肉麻了些,自己做的乃是一个君王的本分,又不是开疆拓土什么的,不过是收回本就属于大宋的领土而已。 ………… 赵祯小看了这块土地在宋人心中的地位,燕云十六州,宋人心中永远的痛,当析津府被收回的消息传到东京城,整个城市都被点燃,人们奔走相告,御道上摩肩擦踵,城中万人空巷,山呼万岁之声如海如啸,据说有些人家不结实的房顶都被震塌了…… 身为相公的庞籍恰恰利用百姓心中的激动发布了赵祯早早准备的征兵令,大宋对抗辽朝的优势便是在于人数上和地理上的优势,汉人天生就善于守城作战,依托防御的宋人能轻松对付两三个进攻的辽人。 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这是赢得战争的关键,赵祯要把析津府和奉圣州打造成水泼不进的铁桶一块,要把耶律宗真困死在大同府。 想要蚕食大同府,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否则善于奔袭的辽人必定会破防而出,如若不能把耶律宗真和他手中的十几万精锐留下,赵祯的计划将大打折扣。 如今大宋的形势一片大好,军人的地位也在不断的提高,赵祯的征兵令在庞籍和一帮崇文苑大学士的润色下慷慨激昂,甚至可以说是蛊惑人心…… 单单是东京城便征召到了十万人……他们虽然是临时加入的,但身上的装备和花销一点也不弱于正规的禁军,于是一大批的军工订单出现,全部由国库拨款,这是朝廷在花钱带动工厂和经济的发展,丁谓可是乐开了花,虽然国库大出血了,但明年的时候他相信新出现的工厂所交的税一定会更多。 瞧见庞籍皱眉的样子,丁谓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一笑道:“庞相公在心疼国帑?” 庞籍展眉一笑:“你丁谓之都能笑得出来,老夫又有何心疼可言?说说其中的门道吧?财货一道上你是朝中最为出众的!” 果然是一国之相,从自己的表情上便能猜到接过,丁谓佩服的说道:“庞相公好眼力,这些钱花的一点也不冤枉,官家的征兵需要军械,棉衣,铠甲,这些都是交由朝廷指派的工厂生产的,如若他们完成不了,就需要朝廷指派更多的工厂。 这样一来工厂的数量又增加了,工厂多则游民少,游民少则天下安,工厂在生产完军需之后,还可生产民用,如此明年的税收也就自然增加……” 第六百二十八章东京城的暗流 庞籍对丁谓的才能是充分肯定的,三司的所有账目,钱款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光如此,他在财货上的眼光也是非常独到,也因为他,大宋的国库每年充盈从无亏空。 朝廷每个衙门的开支可都不少,单单是河工所需便岂止巨万,更别说其他的衙门了,丁谓能把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庞籍不得不佩服,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官家把他按在三司使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吧? 现在大宋的官员再也不会说出天下钱财恒有定数这类的蠢话,赵祯用实际行动打了那些人的脸,如今的大宋不光粮食产量多,连养活百姓的工厂也多了起来,而商贾自然也就更多了,可也没瞧见哪里的粮价上涨的厉害,更没听说过吃不上饭的。 如今大宋百姓的生活实在算得上是富足安康,国内环境稳定,官家整治吏治,不光利用官员之间的相互监督与牵制,更是开设了全新的监察衙门清吏司来监督地方乃至京城官员。 在吏治方面官家一项是管控很严,即便是小小的贪腐也不会放过,在庞籍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官员利用衙门中的公用钱去妓馆喝酒,说不去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御道上的百姓再次爆发出山呼,庞籍和丁谓扭头望去,原是皇后王语嫣牵着太子出现在宣德楼上,难怪百姓齐呼……不光朝臣们能站在城墙上,还有皇家的宗室,他们是皇亲国戚,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不会缺席。 只不过敏感的丁谓却瞧见宗室队伍当中的赵允让的表情有些阴冷,朝臣们说他外庄内宽,喜愠不见于色,而老道的丁谓却觉得这样的城府实在不该是他这样的皇族拥有的。 仿佛感受到了丁谓的目光,赵允让转头看向丁谓,脸色也变得非常温和,笑眯眯的点头致意,丁谓连忙拱手回礼然后面色严肃的望向皇后和太子所在。 这一幕恰巧被庞籍看到,纹丝不动的咧嘴开口道:“汝南郡王有什么问题吗?” 丁谓稍稍摇头:“老夫不知,不过此人城府极深,在民间的好名声仅次于官家,招揽宾客幕僚已经超出他郡王府的规格,但官家对他却从不管束,魏恭宪王过世,官家还把大宗正司给了他可见官家对他的照顾。” 庞籍皱眉道:“官家这么做并非是照拂他家,而是当年绿车旄节之事对他的补偿罢了,毕竟他之十三子差点入宫抚养不是……” 经过庞籍的提醒,丁谓脸色一变随即放松下来笑了笑:“应是如此!” 待庞籍的注意力全部转到太子身上的时候,丁谓却露出狡猾的笑容,他终于明白官家为何要给赵允让这么多的照顾了,官家从来就不是个会做无用之功的人,对于这位曾经威胁过自己血脉传承的人,定然是会有所行动。 但如果利用手中的权利打压,那难免让人觉得官家心性凉薄,再加上赵允让的好名声,实在得不偿失,但官家的手段却高明,把他捧到大宗正司的位置上,还给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衔,这要说官家不是捧杀他打死丁谓都不相信! 丁谓仿佛又看见官家背后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不断摇晃,但同时他也是五体投地,官家远在奉圣州居然还能把东京城的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这也算是决胜于千里之外了吧? 袖口被人轻轻拉动,丁谓脸色一变在这种场合上殊为无礼,刚要转头呵斥,但看到蔡伯俙的胖脸又生生的憋回去。 对于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也没用…… “作甚?皇后太子在前,三公九卿位于城墙,你好歹也是外戚驸马岂能毛手毛脚?”瞧见蔡伯俙风尘仆仆的脸丁谓又有些不忍的说道:“回来了就好。” 蔡伯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惹得庞籍不满的嘟囔:“就是时间再赶也该沐浴更衣后再来,如此国礼可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两位相公说的轻松,小子从析津府一路赶回,沿途还要督办物资粮草,几天几夜没合眼,能赶得上今天已经不错,要不是……算了,谁叫我是后生,平白受着两位相公的教训便是。” 这话说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丁谓和庞籍相视苦笑,一个堂堂三司使计相,一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别人巴不得两人教训嘞!蔡伯俙这小子还敢委屈? 丁谓乃是蔡伯俙在官场上的老师,自然随意些,开口问道:“你不随着夏竦在燕云捞军功回来作甚?难道是官家给你指派了差遣?” 丁谓何其聪明,一下便想到其中关窍,蔡伯俙在燕云有的是军功能捞,回到东京城就成了外戚,什么都不干还会惹人非议,他完全没必要往东京城钻…… 瞧见丁谓和庞籍好奇的目光,蔡伯俙露出罕见的腼腆表情,对于他这个脸皮厚的人来说可实属少见,但他说出的话更让丁谓和庞籍不相信:“我怕死在燕云,又十分想家,公主也让我回来,于是我就向官家奏明先行回朝了……” 丁谓和庞籍同时撇了撇嘴,怕死?想家?惧内?骗鬼去吧!这种借口连小孩都骗不了还来他们面前胡咧咧! 但很快两人便明白蔡伯俙的意思,他其实是不想诓骗自己,又不能说出实情,只能以这种拙劣的骗局来做遮掩。 庞籍哼了一声道:“丁相公瞧瞧,人家夏竦的手段就是比你的高明,小心自己的学生被人拐走了!” 丁谓伸手拧了拧蔡伯俙的胖脸笑了笑:“无妨,无妨,反正这小子是我的学生,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即便是他想跑都跑不掉。” 丁谓说完压低声音道:“官家交代的你的差遣务必用心,这段时间东京城虽然太平,可其中的暗流却不小,不要把自己折损在里面!” 蔡伯俙身体一僵,没想到老道的师傅已经看出了端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而边上的庞籍即便是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魂游天外去了,蔡伯俙微微叹息,朝堂中的这些老家伙才不是省油灯! 也许自己什么都不说,单单就是站在这里,怕是这两人也能猜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第六百二十九章太后之谜 蔡伯俙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侄儿,这孩子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小小年纪被皇后调教的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往那里一站从里往外的冒着皇家的贵气,这种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宫墙下的百姓激动万分,一睹天颜的他们看到的是稳重端庄的太子,这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而自己的责任便是让东京城依然保持这种状况,保护太子和皇帝的后宫的安全。 说实话,蔡伯俙认为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老陈琳去做,毕竟他是宦官,手段多,见的世面也多,处理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蔡伯俙实在搞不懂为何官家要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己,怀着恶意揣测一下,官家不会是想让自己进宫吧…… 摇了摇头蔡伯俙自嘲的笑了笑,胡思乱想个什么,自己好歹也是个驸马,皇帝的妹婿,怎么可能让自己入宫,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去找一下陈琳,官家说了,他一定会帮自己。 黑手一直是宋小乙负责的,蔡伯俙对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地方天然有一种排斥,用脚后跟也知道官家为何不用宋小乙和陈琳,宋小乙在燕云负责情报走不开,而老陈琳的手段则是太过狠毒。 处理东京城的事情不光光是要干净利落就可以,还不能产生太大的震动,要是以陈琳的作风,怕是会搞得天怒人怨,还是自己来处理稳妥些,毕竟自己还是要面子的人,也不能在东京城太过招摇。 这也是官家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如今的大宋刚刚收回析津府和奉圣州,最需要的便是平稳过度,任何鬼蜮伎俩都要被粉碎在萌芽状态,而赵允让便是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蔡伯俙走进地下的黑手总部,这里是宋小乙一手创建的地下宫殿,规模之大完全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当初为什么要打掉无忧洞,鬼樊楼?还不是他们阻碍了这里的发展。 打掉他们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黑手地宫的建设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是来过好多次了,但当蔡伯俙再次进入地宫后依然被眼前的壮丽景象所震撼,巨大的石柱撑起整个大厅,往来的官吏穿梭在其中仿佛勤劳的蚂蚁,可以说黑手的机构和人员应该是朝中各个衙门中对多的,也是最见不得光的。 几年没见这里又开辟出了许多小单间出来,从上面的名字就能猜出他们大概的功能,所有人都井井有条,甚至比皇宫中的中书门下两省还要规矩。 老陈琳躲在最角落里烤着火,虽然已经开春但不见阳光的地底下还有些寒冷,老陈琳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摇晃,不时的还哼上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调子,完全是一副富家翁的样子,谁能想到他陈琳曾经是内廷的大总管? 但这老家伙还是那样,即便是装的再无害,但随便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感受到曾经的高高在上和刺骨的寒意,这种寒意是磨灭不掉的,即便在黑手中舒服的过了许久还是那么的让人敬而远之,即便他陈琳是在地宫的角落,往来的官吏依然在他附近形成一个半圆的真空。 唯独蔡伯俙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子蔡伯俙给陈大官行礼了!” 陈琳放下手中的茶碗,撇嘴吐出嘴中的茶叶渣子道:“果然是你蔡伯俙回来啊!本来老夫还想哪个倒霉蛋会回来办这差遣,原来是你,这下宋小乙算是躲过一劫。” 蔡伯俙搓了搓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只有我做才最合适,遮掩肯定是遮掩不过去的,但手段上总有区别,是平静些还是狠厉些都是官家说的算,毕竟官家用我就是不希望出现太大的波澜。” 陈琳指了指身边的小凳子说道:“行,你也算是看的清楚,坐吧!” 蔡伯俙赶紧坐下道:“不过小子这段时间不是在析津府就是在往来东京城的路上,对这东京城内的局势还不太清楚,今天来就是看看黑手收集到的情报,据我所知赵允让没有挑战官家的胆量,他凭什么还敢有所动作?” 陈琳嗤笑一声:“只要是和夺嫡牵扯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事情,有赵元俨的前车之鉴在,总有人会动点歪心思,自认为自己比赵元俨聪明,自认为自己做的隐秘,便什么都不在乎了!首先你要清楚,赵允让和赵元俨的不同,他不打算用武力,此人殊为谨慎,之前官家“驾崩”的谣言出来他都没有异动,等待再三消息确认后才继续按部就班,足以见得他的小心。” 蔡伯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用兵变如何夺嫡?隋炀帝之取代杨勇,唐太宗之取代建成,哪一个不是杀出来的血路?” 陈琳的老脸突然变得阴冷,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因为他手中有太后刘娥!” 蔡伯俙打了个哆嗦,望着陈琳吃人的眼神小声道:“陈大官说的是什么话?为何小子一点也听不懂?太后刘娥不是早已服毒自尽追随先帝去了?” 陈琳露出诡异的笑容道:“你想知道?那老夫就把其中的细节讲给你听……” 蔡伯俙捂着耳朵后退道:“小子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已经追随先帝的太后死而后生,这是泼天的干系,谁敢牵扯到其中,蔡伯俙巴不得自己现在就聋了,但陈琳不依不饶的拉着他的手使他挣脱不得,继而在他耳边说道:“刘娥没有死,刘美就是龚美,宫中的假死药可多得很嘞!” 简单的三句话却把当年的一幕还原的一清二楚,蔡伯俙本是不想听的,奈何陈琳的手仿佛铁钳一般挣脱不开,陈琳的话仿佛无孔不入直直的钻进他的耳朵。 目瞪口呆的站了半天,蔡伯俙脸色惨白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陈琳猛然松开蔡伯俙的胖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天家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官家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了点,就是把刘娥奉养在宫中也没有这么多的变数,想要知道详细的,回家问问公主去,她可是亲身经历的。” 见蔡伯俙的头咬的仿佛拨浪鼓,陈琳怒道:“你要完成官家的差遣,岂能不知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蔡伯俙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无奈的起身带着哭腔拱手道:“多谢陈大官指点迷津……” “快滚!” 第六百三十章赵允让 汝南郡王的府宅在东京城中算不得顶好的宅院,只不过位置稍稍靠近繁华的南门大街而已,堪堪算得上是皇城脚下的府宅,规模也不算很大,与曾经的寇相公宅院比起来还是小上了不少。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宅院却有着超越郡王待遇的侍卫以及逾越的飞檐,整个东京城唯独他汝阳郡王的府宅比肩皇宫个的围墙,这是当年他爹赵元份冒着生命危险出使辽朝换来的待遇。 即便是如此,汝阳王府也是最为低调的,王府的下人走在大街上一点也看不出居高临下的神态,即便是汝阳郡王本人也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之态,身为大宋的郡王没有一点架子,常常主动向邻人打招呼,四周的百姓没有不说王府和善的。 但只有极少人进入过郡王府,府内的装饰已经不能用奢华形容,即便是皇宫中的大殿也怕是比不上这里的,往来的美侍多达百人,即便是厨娘都是顶顶的美艳,就连花园的花匠都是楚楚的动人。 汝阳郡王赵允让喜好女色在东京城是出了名的,否则他怎么有二十二子之多?他的年岁只比官家大五岁,子嗣却比官家的要多上足足十九人! 这么多的子嗣将来都是要封爵的,按照大宋的十二级封爵制度,他赵允让在死之前必定封嗣王,那他的二十二个儿子中除了长子继承爵位外,剩下的子嗣也都将拥有封爵。 大宋把封爵增加到了十二级,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公、侯、伯、子、男都带本郡县开国,到封国公时,则称某国公。初次只封小国、然后改移大国。皇子、兄弟封国,谓之亲王。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宗室近亲承袭,特旨者封郡王,遇恩及宗室祖宗后承袭及特旨者封国公。 这样算下来,只要赵允让的子嗣争气,接着啃他父辈的好名声,为国出谋划策效力致死,爵位便永续流传下去,这是与国同休的无上殊荣。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作死…… 人为什么会作?因为欲壑难填!为什么欲壑难填?因为他已经在了非常接近巅峰的地方,对最高的山峰每日耳闻目染,于是心中便开始泛起波澜。 而提供这一切的恰巧是大宋的皇帝赵祯本人!赵祯深知欲望是人类前进的动力,但如果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那这种动力便会化为魔鬼的果实,不断的诱使你去做错误的事情。 绿车旄节,这是皇帝过继子嗣的必须步骤,在大宋获得这一殊荣的唯独赵元份一脉,赵允让曾经被真宗以绿车旄节迎至宫中抚养,为的就是在没有子嗣的时候培养他成为太子,赵允让天天祈祷无比虔诚的求佛,不为让真宗后继有人,而是让他断子绝孙,但很可惜赵祯出现了。 赵祯的出现无情的打破了赵允让的幻想,也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嗣王,多少年来绿车旄节早已被人们忘却,但他赵允让却不会忘记,他距离皇位只有那一步之遥! 他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任何场合流露出不满,他担心被有心人看见,更担心被赵祯看见,这个小他五岁的堂弟继承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整个大宋! 百姓都说他赵祯文治武功超越历代帝王,那不过是他的运气好罢了,要是自己登上帝位,他赵祯能做的事情自己一样能做……不!自己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自己登基称帝已经全无可能,但自己的孩子还有机会,小十三是最为妥帖的人选,不光是因为他母亲任氏是自己最喜爱的宠姬,更因为他自小就聪明伶俐,相比他的几个哥哥着实出类拔萃,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即便是比之赵旭也是不差的! 有了希望之后,赵允让不惜动用所有隐秘的人脉,在东京城中制造谣言,说他赵宗实在宣平坊宅第出生的时候,红光照遍居室,有人瞧见黄龙在红光中游动。 为了增加真实性,赵允让还故意喝醉酒说,梦见两条龙与太阳一起坠落,就用衣服接着不多日便有了赵宗实。 赵允让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这样的话以出口必然会让赵祯不舒服,甚至开始猜忌自己,但他赵允让无所谓,你赵祯不是号称仁君吗?既然号称仁君又岂能因为自家堂兄弟的醉话便治罪?这样的气量怕是太小了些吧? 赵允让绝不会给赵祯任何把柄,为此他甚至不要和兵权有一点沾染的差遣,也不打算用当年赵元俨的法子给自己铺路,夺嫡之事不是自己能动的心思,他要做的不过是让儿子顺利的进入皇宫,成为皇储的人选。 如何做到这一切?很久简单,只要宫中的太子和皇子薨了就行……这个办法最为安全,牵扯的面不会太广,也不需去收买那些军中将领,他一个皇亲国戚最有利的便是接触皇宫,宗室进出皇宫虽然不是通行无阻,但却比朝臣之类的方便太多。 为此赵允让想了很多办法,刺杀,绑架,等等显然是不行的,别的不说,光是御药院的那些老太监便是毒理高手,禁中的用毒手段可是高深莫测的,收买宦官,这条倒是可以,没了女色欲望的阉人对钱财的看重远超常人。 但收买归收买,却无法让他们害死皇子,毕竟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是!但只要那些太监拿了自己的钱财,剩下的就好办了,多少也能传出点小道消息什么的,或是让他们夹带一些东西进宫。 想要杀人,办法实在太多,况且还是俩个年幼的孩子,溺水,中毒,生病,摔倒等等这些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而且自己手中便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赵允让斜躺在锦榻上露出冷冷的笑容,这是他的习惯,在思考的时候独自待在巨大的厅堂之中,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国之君的感觉。 缓缓的起身向着后院而去,这里原本是郡王府女眷的住所,但现在却空无一人,只因这里住着一个无比高贵的人物…… 第六百三十一章计换太子 郡王府的后院静谧无比,即便是有侍女往来其间也是异常的小心,踮着脚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这与原先的热闹模样大相径庭,完全不似郡王府的内宅,恍若寂静无声的荒圆。 谁都不知其中原因,即便是再贴心的王府内官都没有权利进入这里,毕竟王府内官是皇家指派给王府中的阉人,说不定就是皇帝的眼线…… 此事重大,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赵允让之用了几个父亲曾经留下的老侍卫看守这里,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原本热闹的郡王府现在变成这幅模样多少有些怪异,并且为了不然别人怀疑,赵允让还对外宣称自己病了,需要静养,待身体安康之后再热闹热闹。 走在静谧的小道上,赵允让并不着急,反而如在家中散步一般,只不过远处的寝宫中已经亮起灯火,微微一笑,这刘娥还是如当年一般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梦想不撒手,为了一个刘美值得吗?值得舍弃荣华富贵,值得舍弃太后的荣耀? 刘美,刘从德,这两人就是她刘娥的牵挂和死穴,为了他们刘娥不惜放弃了太后的尊号,服了假死药装死瞒天过海的离开皇宫,为的居然是和刘美一家团聚。 刘美既是龚美,刘从德既是他们的嫡子,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唯有赵允让知晓,要不是父亲曾经在酒醉的时候说起过,他赵允让岂会知晓? 但唯独让赵允让惊讶的是刘娥居然没有死,当初他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觉得府中内眷是疯了,但家中入过宫的女眷看到刘娥后便确定此人真是刘娥无疑,即便样貌有稍许改变,但她身上的贵气与威仪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 更何况她和刘美,刘从德在一起,如果她不是刘娥也太巧了点! 轻轻的推开宫门,赵允让依晚辈之礼参见道:“侄儿拜见叔母!”这还不算完,待起身便又以臣下之礼参拜道:“臣大宗正司拜见太后!” 但自始自终上首的刘娥都没说一句话,仿佛木雕一般坐在原地不说也不应,要不是她头上的朱钗宝饰微微颤动,还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赵允让在刘娥身边缓缓坐倒,看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晚饭微微皱眉道:“太后为何还不用膳?” 刘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即便是赵允让都觉得浑身冰凉,这恐怕便是所谓上位者所拥有的气质吧?即便刘娥已经许久没有出入宫禁,即便她早已不是宫中的太后,但她的一瞥一动之间依然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仪,与她相比,自己身上的所谓贵气完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刘娥冷冷一笑:“谁是你的叔母,谁又是太后?老身不知郡王的话是何道理!” 赵允让笑了笑:“当然是您喽!何必与本王装腔作势,难道你觉得本王连叔母都不认识了吗?只要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好办,别忘了刘美,刘从德还在孤王的手中!” 刘娥突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花枝招展,笑得是那么的癫狂,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许久才喘匀了气道:“老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愚蠢的人。还是个愚蠢的郡王,最可笑的居然是……居然是赵元份的儿子!” 所有人都说自己聪明,都说自己文武双全,都说自己天资浑厚,外庄内宽,为何到了刘娥这里就变成了愚蠢?! 刘娥瞧见赵允让的模样笑道:“你觉得老身承认了身份会换取刘美与刘从德的性命吗?只怕他们会死的更快!你这种人怎么会留下后患呢?老身不应你,他们两还能活不是?” 赵允让笑了笑:“果然是曾经的太后,其中厉害分析的入木三分!但你觉得你能一直这样的耗下去?” 刘娥笑了笑:“老身的事情别人即便是知道了都不愿沾染,一旦沾上了就是必死之人,而你却不光知道,还沾染上身,即便老身不是太后,但亦不会不明白你的算盘! 帝位本就不是你家的东西,你之所以沾染老身的因果还不是没有办法,让老身好好想想,你打算怎么做?兵变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年赵元俨都不是益儿的对手何况是你?官家手中握着二十六万大军,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说到这里刘娥顿了顿,看向赵允让笑道:“看来你是想另辟蹊径啊?怎么打起皇嗣的主意了?对啊!年轻的皇后,年幼的皇嗣,最是好下手的目标不是!可既然如此你要老身作甚?你自是提着吃食进宫便是!” 见赵允让不说话,刘娥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怎么?不敢了?原是你也怕死!那老身就不怕死?此事成与不成老身都不可能帮你,即便是谋害了皇子又如何?你家十三也进不得皇宫,官家的雷霆震怒会毁灭所有的人,包括被胁迫的我!连我都要死,刘美,刘从德还如何保全?必死之局根本无解!” 赵允让伸手鼓掌,刘娥说的实在太好了,完全把他的计划道出,但很可惜她漏了一点,自己不是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 “叔母过然思虑周全,但小侄也是不差,小侄自是不会利用兵变,也确确实实的打的皇嗣主意,如果皇嗣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呢?陛下皇后定然会苦苦寻找,也不会把矛头指向我等,几年之后自然有人送太子回宫!” 刘娥的脸色一变:“你想调换太子!此乃大逆!其罪当诛!”但很快刘娥便不再生气嗤笑道:“你做梦,太子已有总角之龄,岂能容易调换?” 赵允让摇了摇头:“这就不劳叔母费心了,侄儿自有办法,天下的能人异士可多得很,不是他赵祯一人能网罗干净的!到时还要麻烦叔母喽!” 刘娥大怒:“老身即便是离开了禁中也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死后有何脸面去见赵宋的列祖列宗?!” 赵允让指了指对面的厢房嗤笑道:“你和刘美之事就有脸去见我赵氏先人?!此事你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否则孤王便让那对奸夫野种人头落地!别忘了,如若我儿能荣登大宝,你刘家也一样富贵! 别忘了,原本您是有机会临朝称制的!是他赵祯把您逼上绝路,否则何必用假死药出宫?! 你只需把王语嫣唬住,乘机把赵旭弄走便是。到时她王语嫣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您本就是已死之人,如若赵祯治罪,便说出实情,告诉天下人这个所谓的仁君是如何逼迫你服毒自尽,最后又在老天的庇佑下死里逃生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倒霉的刘从德 刘娥阴冷的望着赵允让,他的计策相当完美,把太子掉包的风险显然要比刺杀太子要小的多,即便是赵旭死在了利刃之下,大宋还有二皇子赵昀,但要把他们两人都除掉,难度实在太大。 且不说皇嗣身边有天家亲卫保护,单单是明面上的带御器械便是着实的难缠,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厉害人物,周庐宿卫特许在皇宫禁中櫜鞬、御剑岂是好相与的? 瞧着赵允让似笑未笑的表情,刘娥便知道自己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他赵允让不可能以身犯险去绑架太子,更不可能利用郡王府中的人,这和他亲自去做有甚的区别? 只有自己去最为合适,自己是曾经的太后,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见过自己,想要接近赵旭这位太子实在是太容易了些,毕竟在名义上她也算是赵旭的奶奶。 只要在皇后和太子出宫的时候,自己便有的是机会接近,而作为当事人的王语嫣绝不会声张出去,赵允让便是看重了这一点,利用刘美和刘从德来要挟自己。 刘娥暗自冷笑,这赵允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所有的事情将会和他毫无关系,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又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刘美和刘从德随时会殒命。 “太后考虑好了吗?” 刘娥闭目养神,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只有拖延,任何情况下这都是死局,没有破局之法,除了保持沉默外她不能多说一个字,反正就这样耗着,赵允让不能动自己分毫,刘美,刘从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刘娥不答话,赵允让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太后,这么快便有了解决之法,但我孤不认为你能撑得下去,把刘从德带上来!” 随着赵允让的话音刚落,宫殿的角落里便出现身穿粗布衣的下人押着刘从德出现,刘娥定睛瞧去便浑身发冷,这些人都是身着作为普通的布衣,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可谓是大隐于市,唯一出卖他们的便是冷漠如死人般的眼神! 这些死士虽其貌不扬,但却身手了得,即便是不如宫中的带御器械,但却是敢死之人,正是所谓万金买死士,一散无复还的民间死士!在大宋圈养这种死士乃是谋逆的大罪,一旦被朝廷知晓必当严惩,但身为大宗正司的赵允让却没人会去查他。 刘从德哆嗦着跪在地上,完全没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样子,此时的他恐惧到了极点,曾经被唤作衙内的他,过着风光的生活,潇洒的日子,即便是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也不会有人敢得罪于他,可自从这位太后出现在父亲身边后,他就多出了一位母亲,躲在蜀地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 最可笑的居然是现在成了阶下囚! 刘从德觉得自从自己遇到刘娥,不!自从遇到官家之后便一路开始倒霉,生活也变得一落千丈,所谓的生母虽是太后可居然与父亲深居蜀中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将门之后的他怎么会不认识刘娥? 看着四周眼神不善的死士和笑眯眯的汝阳郡王,这一切在刘从德眼中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卷入到这里?本就不打算过苦日子的刘从德早就受够了这一切,现在又有性命之忧。 刘从德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趴向赵允让腆着脸谄笑道:“郡王有何吩咐,小的要是能办到,必行犬马之劳!” “当然,孤一定会让你效力的,也会让你过上以前的日子!” 赵允让面对微笑,但眼神中却散发着厌恶的表情,谁能想到堂堂太后的私生子居然是个这样窝囊的废物,但这样的废物正好为自己所用,转头看向刘娥道:“太后瞧好了!” 说完就在刘从德惊恐的眼神中拿起马鞭,这马鞭的材料就是尚待春风吹绿的枝条,裁下几个枝条,去头掐尾,留下规正的一段,用绿纸和面糨糊成绿色的小棒,再把黄纸剪成须状隔三寸绕小棒贴一圈,手柄处刻一小凹槽,结上一个小红线穗子系上,好一点的在其中参杂牛皮的细条而已。 沾了盐水的牛皮鞭抽打在刘从德的身上,每一下都让刘从德痛苦哀嚎满地打滚,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马鞭撕裂。 儿是娘的心头肉,刘从德自小就不在自己的身边,好不容易母子团聚之后,刘从德又嫌弃田园生活,但刘娥处处忍让他的埋怨,不光是心怀愧疚,更是保护他的性命。 看着刘从德在马鞭下的惨状,刘娥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不能开口,也不能心软,现在刘从德只是皮肉之苦,一旦自己心软松了口,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刘娥不相信赵允让这个人,此人的心计之歹毒完全在当初的赵元俨之上,越是如此无情的心思狠厉之辈,越是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当自己答应赵允让并且成功换掉太子的时候,就是刘美和刘从德的死期。 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一切能威胁他的人,怕是到时候自己也会被他杀死,这种人才是最狠毒的毒蛇。伪装好的让人难以置信,所有人都觉得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宽厚心善,但在这幅面具下隐藏的却是泼天大的胆子与狠毒。 刘从德的惨叫声不断的从耳朵里钻进脑子,再从脑子里钻进心里,刘娥觉得仿佛一双大手不断的加压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很快,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刘从德便躺在地上直哼哼了,他实在是疼得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在鞭子落在他的身上后抽搐一下,仿佛是一条死狗。 赵允让挥了挥手,此时再打刘从德已经没了意义,显然刘娥是看透了自己不会杀他,要是真的打死了反倒不好。 “给刘府的衙内洗个澡,这血污遍地的实在是有碍观瞻!” 随着赵允让的话,一同盐水整个浇在刘从德的身上,盐粒流经伤口不断的刺激这刘从德大叫,脖子上的青筋显露了出来,在涨红的脸上仿佛无数的小蚯蚓在爬动。 第六百三十三章计将安出 刘娥阴冷的望着赵允让,他的计策相当完美,把太子掉包的风险显然要比刺杀太子要小的多,即便是赵旭死在了利刃之下,大宋还有二皇子赵昀,但要把他们两人都除掉,难度实在太大。 且不说皇嗣身边有天家亲卫保护,单单是明面上的带御器械便是着实的难缠,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厉害人物,周庐宿卫特许在皇宫禁中櫜鞬、御剑岂是好相与的? 瞧着赵允让似笑未笑的表情,刘娥便知道自己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他赵允让不可能以身犯险去绑架太子,更不可能利用郡王府中的人,这和他亲自去做有甚的区别? 只有自己去最为合适,自己是曾经的太后,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见过自己,想要接近赵旭这位太子实在是太容易了些,毕竟在名义上她也算是赵旭的奶奶。 只要在皇后和太子出宫的时候,自己便有的是机会接近,而作为当事人的王语嫣绝不会声张出去,赵允让便是看重了这一点,利用刘美和刘从德来要挟自己。 刘娥暗自冷笑,这赵允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所有的事情将会和他毫无关系,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又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刘美和刘从德随时会殒命。 “太后考虑好了吗?” 刘娥闭目养神,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只有拖延,任何情况下这都是死局,没有破局之法,除了保持沉默外她不能多说一个字,反正就这样耗着,赵允让不能动自己分毫,刘美,刘从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刘娥不答话,赵允让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太后,这么快便有了解决之法,但我孤不认为你能撑得下去,把刘从德带上来!” 随着赵允让的话音刚落,宫殿的角落里便出现身穿粗布衣的下人押着刘从德出现,刘娥定睛瞧去便浑身发冷,这些人都是身着作为普通的布衣,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可谓是大隐于市,唯一出卖他们的便是冷漠如死人般的眼神! 这些死士虽其貌不扬,但却身手了得,即便是不如宫中的带御器械,但却是敢死之人,正是所谓万金买死士,一散无复还的民间死士!在大宋圈养这种死士乃是谋逆的大罪,一旦被朝廷知晓必当严惩,但身为大宗正司的赵允让却没人会去查他。 刘从德哆嗦着跪在地上,完全没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样子,此时的他恐惧到了极点,曾经被唤作衙内的他,过着风光的生活,潇洒的日子,即便是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也不会有人敢得罪于他,可自从这位太后出现在父亲身边后,他就多出了一位母亲,躲在蜀地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 最可笑的居然是现在成了阶下囚! 刘从德觉得自从自己遇到刘娥,不!自从遇到官家之后便一路开始倒霉,生活也变得一落千丈,所谓的生母虽是太后可居然与父亲深居蜀中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将门之后的他怎么会不认识刘娥? 看着四周眼神不善的死士和笑眯眯的汝阳郡王,这一切在刘从德眼中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卷入到这里?本就不打算过苦日子的刘从德早就受够了这一切,现在又有性命之忧。 刘从德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趴向赵允让腆着脸谄笑道:“郡王有何吩咐,小的要是能办到,必行犬马之劳!” “当然,孤一定会让你效力的,也会让你过上以前的日子!” 赵允让面对微笑,但眼神中却散发着厌恶的表情,谁能想到堂堂太后的私生子居然是个这样窝囊的废物,但这样的废物正好为自己所用,转头看向刘娥道:“太后瞧好了!” 说完就在刘从德惊恐的眼神中拿起马鞭,这马鞭的材料就是尚待春风吹绿的枝条,裁下几个枝条,去头掐尾,留下规正的一段,用绿纸和面糨糊成绿色的小棒,再把黄纸剪成须状隔三寸绕小棒贴一圈,手柄处刻一小凹槽,结上一个小红线穗子系上,好一点的在其中参杂牛皮的细条而已。 沾了盐水的牛皮鞭抽打在刘从德的身上,每一下都让刘从德痛苦哀嚎满地打滚,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马鞭撕裂。 儿是娘的心头肉,刘从德自小就不在自己的身边,好不容易母子团聚之后,刘从德又嫌弃田园生活,但刘娥处处忍让他的埋怨,不光是心怀愧疚,更是保护他的性命。 看着刘从德在马鞭下的惨状,刘娥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不能开口,也不能心软,现在刘从德只是皮肉之苦,一旦自己心软松了口,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刘娥不相信赵允让这个人,此人的心计之歹毒完全在当初的赵元俨之上,越是如此无情的心思狠厉之辈,越是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当自己答应赵允让并且成功换掉太子的时候,就是刘美和刘从德的死期。 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一切能威胁他的人,怕是到时候自己也会被他杀死,这种人才是最狠毒的毒蛇。伪装好的让人难以置信,所有人都觉得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宽厚心善,但在这幅面具下隐藏的却是泼天大的胆子与狠毒。 刘从德的惨叫声不断的从耳朵里钻进脑子,再从脑子里钻进心里,刘娥觉得仿佛一双大手不断的加压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很快,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刘从德便躺在地上直哼哼了,他实在是疼得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在鞭子落在他的身上后抽搐一下,仿佛是一条死狗。 赵允让挥了挥手,此时再打刘从德已经没了意义,显然刘娥是看透了自己不会杀他,要是真的打死了反倒不好。 “给刘府的衙内洗个澡,这血污遍地的实在是有碍观瞻!” 随着赵允让的话,一同盐水整个浇在刘从德的身上,盐粒流经伤口不断的刺激这刘从德大叫,脖子上的青筋显露了出来,在涨红的脸上仿佛无数的小蚯蚓在爬动。 第六百三十四章天祝节 华夏百姓幸苦,大多数人都是在地里获得最基本的需求,但华夏百姓也乐观,总是会寻一些特殊的日子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乐趣,这往往也会影响到统治阶层,即便是皇家也要遵从。 于是六月六这一天便成了个特殊的日子,自唐朝始便有六月六晒红绿的说法,相传这一天高僧玄奘从西天取佛经回国,过海时,经文被海水浸湿,于六月初六将经文取出晒干,后此日变成吉利的日子。 皇宫禁中,年轻的王语嫣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赵旭遗传了赵祯的相貌,生的便是唇红齿白,如一仙童般让人喜欢,宫中的侍女最喜欢的也是他的模样和脾气。 “殿下这件衣服端是漂亮的紧,再配上这玉坠压衣便更加气质如华了,奴婢这就给您带上!” 赵旭微笑着点了点头,即便他原本就不喜欢在腰上挂着如此沉重的玉坠,别看他小,定然也是知道宫女为了省事不想在出宫后帮他连连整理衣服才用玉坠压衣的。 瞧见儿子的笑容,王语嫣暗叹一声,赵旭虽长得如官家般周正,但脾气却不似他父皇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雷厉的时候雷厉,身上的宽仁太重,甚至压倒了帝王本应有的果敢,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伸手拉过赵旭端详了一下,王语嫣笑道:“旭儿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赵旭连连点头:“知道!今日是天祝节!也是皇爷爷定下的节日!” 王语嫣笑了笑:“你知道为何你皇爷爷要把这一天定为天祝节吗?” 赵旭低头不说话,他好像听宫中的宦官说过,但父皇曾经说这天祝节不过也罢,显然父皇的话否定了皇爷爷的话,子不言父过,赵旭选择闭嘴。 王语嫣瞧他一眼便知道这小子耍的什么心思,赵旭虽然宽仁,但才智却是顶顶出众的,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尊者讳。 拉着儿子坐下,王语嫣叹道:“母后本是不应该给你说这些的,但你是太子储君,天生就要比别人来的高贵,也天生比别人担当更大的责任,你父皇说应该从小就要让你明辨善恶,事分对错,今日母后就好好给你说说天祝节的来历,这是你父皇曾经对我说的。” 赵旭点了点头,乖巧的倒上一杯茶水递给王语嫣便坐倒在锦榻上。 “记住,这话是你父皇对我说的,又让我告诉你,你切记不可外传!澶渊之盟签订后,你皇爷爷原以为这是一桩值得自豪的功业,很得意了一阵子。不料有一天,王钦若却对他说:“大宋有人言:“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以万乘之尊而为城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 王语嫣说完便瞧见赵旭的手攥的紧紧的,脸上一副欲说还止的表情,笑着道:“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父皇曾经对你说什么,等我说完你便知晓。” “王钦若又上奏:“陛下若出兵收复幽、蓟两州,就可以洗掉澶渊之盟的耻辱。”你皇爷爷体恤百姓自然不肯,河北的的百姓刚免了战争之苦,哪忍心再挑起战争呢,于是让他另寻他法,王钦若乘机上奏:“那就只有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了。但自古封禅,都得有‘天瑞’出现才行。” 接着又说:“当然,这‘天瑞’不是说要就有的;前代所谓的‘天瑞’,有些是人为搞出来的,只不过人主把它当真的崇奉起来,并以之昭示天下,就会同真的一样了。 古代传说的‘河出《图》、洛出《书》’,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吗?那不过是圣人以神道设教罢了!”你皇爷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为了洗刷所谓的耻辱便有了,黄帛曳左承天门南鸱尾上的天书,也有了如今的天祝节。” 赵旭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开口道:“这王钦若真是该死!居然怂恿皇爷爷沉溺于封禅之事……檀渊之盟非但不是城下之盟,反而是皇爷爷的得胜之盟!” 王语嫣喝了口茶水微笑道:“你父皇对你说过檀渊之盟的意义,也说过你皇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檀渊之盟本就是一件大功绩,但却被有心人利用,我告诉这些就是让你明白,其实你皇爷爷也知道天书之说不会有人相信,但他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 不是因为他沾沾自喜,而是被有心人利用,身为天下之主当明辨忠奸,也要有坚定的意志和果敢。你说出去的话就是至理,你做的事就是在行天道! 如果打一开始你皇爷爷便认定檀渊之盟是正确的,是利国利民的功绩,又岂会有后来的事情?所以赵旭……你给本宫听好了!宽仁乃是君王必须具备的品质,但有时也要坚定自己的想法。 比如刚刚你不喜玉坠压衣,便开口呵斥便是,何必让体谅那宫女?她本就应当随时给你整理衣服!即便你是太子储君也要宽仁有度!” 赵旭低头道:“孩儿谨记!” 瞧见他的模样王语嫣笑道:“你呀!为娘担心你太过宽仁,最后变成一位老实本分的守成之君,你父皇曾经说过要让你做守成之君,可他说的守成之君是要你延续他的道路走的更远,而不是原地不动,你是如此,你的孩儿也是如此,那大宋岂能再有寸进?” 赵旭抬起头道:“那孩儿当如何做?” 王语嫣哈哈大笑道:“你这话问母后可就是问道于盲了,你父亲才是你最好的老师,他是我大宋的真正的中兴之君,而你要想跟随他的步伐就要向他请教,母后说到底不过是一妇人罢了。” 说到赵祯,赵旭的眼睛就闪闪发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春秋,孩儿与姐姐弟弟们想念父皇的紧!” 王语嫣望向北方恨恨的说道:“谁知道他!一国之君哪有亲赴前线的,即便是亲赴前线也不当手刃敌酋,他倒好,居然身先士卒,长刀饮血,快意疆场……别学你父皇!” 王语嫣的话听的赵旭神往无比,自己的父皇不光是个明君仁君,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瞧见赵旭的模样王语嫣瞪了他一眼:“你就别想了,你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你不上疆场,时辰不早了随母后前往大相国寺,你父皇特意交代让我们去天祝殿给你皇爷爷上奏嘞!” 第六百三十五章爆发边缘的皇后 华夏百姓幸苦,大多数人都是在地里获得最基本的需求,但华夏百姓也乐观,总是会寻一些特殊的日子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乐趣,这往往也会影响到统治阶层,即便是皇家也要遵从。 于是六月六这一天便成了个特殊的日子,自唐朝始便有六月六晒红绿的说法,相传这一天高僧玄奘从西天取佛经回国,过海时,经文被海水浸湿,于六月初六将经文取出晒干,后此日变成吉利的日子。 皇宫禁中,年轻的王语嫣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赵旭遗传了赵祯的相貌,生的便是唇红齿白,如一仙童般让人喜欢,宫中的侍女最喜欢的也是他的模样和脾气。 “殿下这件衣服端是漂亮的紧,再配上这玉坠压衣便更加气质如华了,奴婢这就给您带上!” 赵旭微笑着点了点头,即便他原本就不喜欢在腰上挂着如此沉重的玉坠,别看他小,定然也是知道宫女为了省事不想在出宫后帮他连连整理衣服才用玉坠压衣的。 瞧见儿子的笑容,王语嫣暗叹一声,赵旭虽长得如官家般周正,但脾气却不似他父皇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雷厉的时候雷厉,身上的宽仁太重,甚至压倒了帝王本应有的果敢,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伸手拉过赵旭端详了一下,王语嫣笑道:“旭儿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赵旭连连点头:“知道!今日是天祝节!也是皇爷爷定下的节日!” 王语嫣笑了笑:“你知道为何你皇爷爷要把这一天定为天祝节吗?” 赵旭低头不说话,他好像听宫中的宦官说过,但父皇曾经说这天祝节不过也罢,显然父皇的话否定了皇爷爷的话,子不言父过,赵旭选择闭嘴。 王语嫣瞧他一眼便知道这小子耍的什么心思,赵旭虽然宽仁,但才智却是顶顶出众的,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尊者讳。 拉着儿子坐下,王语嫣叹道:“母后本是不应该给你说这些的,但你是太子储君,天生就要比别人来的高贵,也天生比别人担当更大的责任,你父皇说应该从小就要让你明辨善恶,事分对错,今日母后就好好给你说说天祝节的来历,这是你父皇曾经对我说的。” 赵旭点了点头,乖巧的倒上一杯茶水递给王语嫣便坐倒在锦榻上。 “记住,这话是你父皇对我说的,又让我告诉你,你切记不可外传!澶渊之盟签订后,你皇爷爷原以为这是一桩值得自豪的功业,很得意了一阵子。不料有一天,王钦若却对他说:“大宋有人言:“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以万乘之尊而为城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 王语嫣说完便瞧见赵旭的手攥的紧紧的,脸上一副欲说还止的表情,笑着道:“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父皇曾经对你说什么,等我说完你便知晓。” “王钦若又上奏:“陛下若出兵收复幽、蓟两州,就可以洗掉澶渊之盟的耻辱。”你皇爷爷体恤百姓自然不肯,河北的的百姓刚免了战争之苦,哪忍心再挑起战争呢,于是让他另寻他法,王钦若乘机上奏:“那就只有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了。但自古封禅,都得有‘天瑞’出现才行。” 接着又说:“当然,这‘天瑞’不是说要就有的;前代所谓的‘天瑞’,有些是人为搞出来的,只不过人主把它当真的崇奉起来,并以之昭示天下,就会同真的一样了。 古代传说的‘河出《图》、洛出《书》’,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吗?那不过是圣人以神道设教罢了!”你皇爷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为了洗刷所谓的耻辱便有了,黄帛曳左承天门南鸱尾上的天书,也有了如今的天祝节。” 赵旭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开口道:“这王钦若真是该死!居然怂恿皇爷爷沉溺于封禅之事……檀渊之盟非但不是城下之盟,反而是皇爷爷的得胜之盟!” 王语嫣喝了口茶水微笑道:“你父皇对你说过檀渊之盟的意义,也说过你皇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檀渊之盟本就是一件大功绩,但却被有心人利用,我告诉这些就是让你明白,其实你皇爷爷也知道天书之说不会有人相信,但他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 不是因为他沾沾自喜,而是被有心人利用,身为天下之主当明辨忠奸,也要有坚定的意志和果敢。你说出去的话就是至理,你做的事就是在行天道! 如果打一开始你皇爷爷便认定檀渊之盟是正确的,是利国利民的功绩,又岂会有后来的事情?所以赵旭……你给本宫听好了!宽仁乃是君王必须具备的品质,但有时也要坚定自己的想法。 比如刚刚你不喜玉坠压衣,便开口呵斥便是,何必让体谅那宫女?她本就应当随时给你整理衣服!即便你是太子储君也要宽仁有度!” 赵旭低头道:“孩儿谨记!” 瞧见他的模样王语嫣笑道:“你呀!为娘担心你太过宽仁,最后变成一位老实本分的守成之君,你父皇曾经说过要让你做守成之君,可他说的守成之君是要你延续他的道路走的更远,而不是原地不动,你是如此,你的孩儿也是如此,那大宋岂能再有寸进?” 赵旭抬起头道:“那孩儿当如何做?” 王语嫣哈哈大笑道:“你这话问母后可就是问道于盲了,你父亲才是你最好的老师,他是我大宋的真正的中兴之君,而你要想跟随他的步伐就要向他请教,母后说到底不过是一妇人罢了。” 说到赵祯,赵旭的眼睛就闪闪发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春秋,孩儿与姐姐弟弟们想念父皇的紧!” 王语嫣望向北方恨恨的说道:“谁知道他!一国之君哪有亲赴前线的,即便是亲赴前线也不当手刃敌酋,他倒好,居然身先士卒,长刀饮血,快意疆场……别学你父皇!” 王语嫣的话听的赵旭神往无比,自己的父皇不光是个明君仁君,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瞧见赵旭的模样王语嫣瞪了他一眼:“你就别想了,你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你不上疆场,时辰不早了随母后前往大相国寺,你父皇特意交代让我们去天祝殿给你皇爷爷上奏嘞!” 第六百三十六章迷局 王语嫣的凤驾就放在王家的府宅之中,并未跟随王语嫣前往蔡伯希的驸马府。 没办法,凤驾实在太招人眼球了,刘娥的事情也实在太过敏感,谨慎的王蒙正可不愿让自己的女儿牵扯到其中,但女儿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不能不管。 于是只能让王语嫣乘坐一辆朴实无华的青车前往驸马府兴师问罪,看着女儿带着皇嗣们离开,王蒙正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是不打算搀和到其中的,说不定便会粉身碎骨。 但谁让自己的女婿是大宋的皇帝,谁让自己的外孙是太子储君,他王家已经与大宋牢牢地绑在一起,密不可分。 唤来管家,王蒙正皱眉到:“你带着老夫的名帖去趟黑手衙门,此事天大的干系你也应该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九族不安!请了黑手的鼠先生,你便回泸州的商号,没有老夫的传书万万不可再回东京城!” 王福知道王蒙正这是在保护他,他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只要是和天家的阴私牵扯到一起,不死也要脱层皮,躬身道:“小的明白,老爷多多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蒙正独自一人坐在正厅之中,在朝堂和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隐隐感觉到蹊跷,如果刘娥真的没死,那她应该躲在偏远之地,绝不应该再回东京城,而且官家也应该派人密切监视才对,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相国寺? 并且她的出现到底是无异还是刻意?即便是想破脑袋王蒙正也猜不到身份高贵的刘娥会被人要挟。 其实根本就没人监视刘娥,赵祯认为刘娥一旦离开东京城便基本没有人能认出她,刘娥的尊容除了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重臣女眷外能有多少人见过? 只要出了东京城怕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认识,这可不是信息发达的时代,就连他赵祯自己走在东京城都不一定能被认出来! 根本就不需要派人监视刘娥,对于已经看淡权利的她来说皇宫便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回到东京城还没有和相爱之人厮守到老来的快活,所以赵祯就免了多此一举,可谁知会出这种事情…… 王语嫣坐在青车之中皱眉思索,本已追随先帝而去的刘娥为何会出现在大相国寺?当年官家和赵妙元到底做了什么?如果刘娥没死,为何会现在出现在东京城,更让王语嫣担心的是为何她会在官家北伐的时候出现! 王语嫣是何等的八面玲珑,做了这么久的皇后一颗心肝早已是玲珑剔透,跟随赵祯多年学的最多的便是联想思维。 下意识的把赵祯的北伐和刘娥的出现联系到一起,猛然间打了个冷颤,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莫不是有人利用刘娥想把东京城搅乱从而渔翁得利? 王语嫣瞬间便觉得此事和辽人脱不开干系,官家出征,大宋唯有自己和赵旭这对孤儿寡母守国,如若出现内乱,必定是辽人得利! 她觉得说不定是辽人找到了刘娥,并打算利用她扰乱东京城从而使官家在燕云分心。 王语嫣的青车缓缓行至驸马府的偏门,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入反倒会被有心人注意,偏门常常是女眷尽出的,自然不会有人怀疑,驸马府的侧门门房刚准备上前就被赶车的亲卫一脚踹开:“我家妇人尊贵无两,岂是你能窥探的?!” 说完便把一块精致的牙牌亮了出来:“唤你家公主的陪嫁宫女前来!” 门房非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起身的起身恭敬的说道:“小的这就去寻姨奶奶!您的车驾先进了府门,让贵人入花厅用茶再说。” 门房的怀中瞬间又多了一块瓜金子,算是给他的茶水钱,得了赏钱的门房自然一溜烟的去寻人去了。大家大户的门房都是眼睛犀利,心思活络之辈,那车夫手中拿的是带品级的侍卫腰牌,马车中坐的定然是顶天的人物! 不大一会功夫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妙龄女子出现在偏厅,瞧她一身打扮还真看不出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怕是已经被蔡伯俙收入房中成了通房侍女了,难怪刚刚的门房唤她姨奶奶。 好奇的宫女上前,当看到王语嫣的容貌后大惊失色的拜下:“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还请娘娘恕罪!” 王语嫣抬手道:“起来吧!快去唤你家公主驸马前来,予自有话问!” 侍女躬身道:“主母已经前来,娘娘稍等片刻……”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赵妙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位姐姐来了,直接唤我便是,何必多费周章……嫂嫂?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姑姑节嫂嫂不回娘家来我的府上?旭儿,昀儿可来了?” 赵灵跳下椅子道:“偏心!姑姑就想着俩个弟弟,也不知问一下人家!” 赵妙元笑眯眯的连连拱手道:“灵儿来了,姑姑给你赔礼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道:“尽是没了规矩,你给她一个小女女赔什么礼,今日本是回了娘家,听闻些许流言,这便来你府上,蔡伯俙人呢?!” 赵妙元苦笑道:“我哪知他干得什么,皇兄也不知派了他什么差遣,自从回了东京城整日不着家,问什么都不说,姐姐快教教我御夫之道!” 王语嫣打发孩子去寻蔡家的孩子玩,瞧见孩子走远才拉着赵妙元在锦榻上坐下开口道:“你实话告诉我,刘太后到底去了没有!”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赵妙元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皱紧眉头开口道:“嫂嫂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王语嫣何其聪明,简单的一句话便猜出赵妙元是在变相的承认刘娥未死,手上徒然使劲道:“那便是了!我父亲在大相国寺见到了她!” “不可能!”赵妙元想也不想的便否定道:“就算太后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大相国寺,她……”赵妙元的话还没说完便住了嘴不愿多说。 这事情要是说出来便太多了,甚至要从刘娥与官家的矛盾开始,所说自己不是刘娥的亲生骨肉,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大娘娘,为尊者讳也不能多说,况且当时皇兄也让她不得外传,虽说王语嫣是正宫皇后,可丢的也是赵家的脸面不是…… 第六百三十七章初探 王语嫣瞧见赵妙元的模样便知道她的顾虑,正色的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必须知晓!如今官家北伐,燕云已然是近在咫尺。 辽皇被困与大同府,此时东京城乃至我整个大宋都不能有任何异样,但却在如此紧急的关口,原本应该追随先帝而去的刘太后出现了!你明明知晓其中隐秘却还瞒着本宫?!” 赵妙元呐呐道:“其中涉及我赵氏阴私,一旦泄漏有损颜面……何况皇兄嘱咐万万不可说出去……”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道:“你赵家的阴私我知道的还少吗?官家身在燕云,书信一来一往所需多久?本宫担心刘太后的出现乃是辽人乱我大宋之举,一旦如此辽人必有后手。” 赵妙元被王语嫣说的没有办法,如今刘娥的事情已然不是赵氏的私事,而变成了事关燕云乃至大宋的公事,如果真如王语嫣所说,自己还非告诉她实情不可…… 赵妙元长叹一声端起茶碗道:“嫂嫂的意思妙元知道了,反正你也是我天家的媳妇,自然也不会外传,如若皇兄怪罪你可要替我这样……” “这是自然,你也应当知道嫂嫂不是长舌妇,此事定然不会外传的……” 赵妙元刚准备开口,花厅的门便被敲响,王语嫣皱眉道:“何人?!” 从门缝中探出一颗脑袋,谄笑着说道:“原来娘娘也在,妹婿,不,下官蔡伯俙叩请上奏……” 赵妙元恨恨的瞪了蔡伯俙一眼,自家的这个男人在外面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唯独见了皇后和自己便怕得要命,也不知是怎么的! 别人不知道她赵妙元可都看见了,当着后宫之母的皇后面居然自称妹婿,这不是在提醒王语嫣我你妹婿,不要欺负我的意思吗? 王语嫣瞧见赵妙元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了,你便不要装可怜,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话便是,记住本宫今日可没有来过驸马府,你也不是上奏而是和赵妙元在拉家常!” 蔡伯俙连连点头:“臣下记住了,此次是奉了官家的圣旨,务必维东京城之稳定,保太子与娘娘无恙。刚刚在门外听闻娘娘说刘太后出现在东京城中,不知是何缘故?” 王语嫣望着赵妙元说道:“那就要问问你家公主了,予是后宫之主,此事自然要知道个详细,而蔡伯俙身上有陛下的差遣,自然也要知晓,妙元你便如实说了便是。” 赵妙元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罢,只能如此了!” 时间仿佛定格,蔡伯俙长大了嘴巴,原本从陈琳那里得带只言片语的猜测一下变为现实,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宽仁,不仅放了太后出宫,还让她与刘美长相厮守,这……心真大! 而王语嫣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祯放刘娥出宫与老情人重逢显然有辱天家门楣,一旦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她刘娥是先帝的皇后,而自己也是皇后,如若被天下人知晓,会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如刘娥一般? 天家的脸面何存?官家的脸面何存?她王语嫣的脸面又何存? 冷冷的望了一眼惊呆的蔡伯俙王语嫣用冰冷的声音道:“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传予的旨意,只要民间出现这样的严令夷三族!” 蔡伯俙打了个冷颤,所谓的夷三族乃是诛杀父族、母族、子族的所有直系亲属,不管有没有联系全部族诛!但这样的刑法一般用在十恶不赦的大罪上,蔡伯俙躬身道:“臣接旨……但如此大辟之刑要陛下用旨……” 王语嫣杏目圆睁道:“那便传书陛下!此事不得拖延!” 蔡伯俙躬身退走,而王语嫣也起身道:“予这就去大相国寺中看看,如若真是刘太后……” 听到王语嫣的话赵妙元心中一惊的问道:“嫂嫂打算怎样?!” 王语嫣苦笑着摸了摸赵妙元的头道:“还能怎样?官家当年没动她,予自不会动她,毕竟也是堂堂太后之尊,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怕是想念官家,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官家也是,既然把她送走又何必不留人注意,一来能护其周全,二来也好救急,又岂会平白的生出事端。” 赵妙元微微笑道:“皇兄最是仁义的紧嘞!” 蔡伯俙蹑手蹑脚的走出花厅,这已经不是他能旁听的东西了,转身便撞上亲卫司的老兵露出情切的笑容道:“你们还是如此,环卫天家左右一时不怠。” 几个老兵笑道:“这是本分,当不起驸马爷夸赞。” 蔡伯俙点了点头:“最近黑手的人会前往亲卫司听用,他们的手段你们也应该知道,万万不可冲突起来,凡是多多忍让,等陛下回京便好。” 老兵开口道:“不知是谁带来的?” 蔡伯俙的脸色稍显不自然:“陈琳……陈大官!” 嘶……嘶…… 蔡伯俙完全不理会亲卫们尴尬的眼神,陈琳的名号只要是和皇宫有关的人都知晓,现在他的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陈琳之前说刘娥是赵允让手中的王牌,那这么说赵允让是想利用刘娥? 也不对啊!既然如此那为何让刘娥出现在大相国寺?这么一来不就完全露馅了吗?毕竟大相国寺人多口杂的,连皇后都发现了刘娥。 不管怎么说,先把刘娥保护起来便是,也不知陈琳从那得来的消息,居然知道刘娥是赵允让的王牌,看来黑手的手已经伸到了宗室的家中,说不定自己的家中也有黑手的人…… 蔡伯俙知道王语嫣将要去大相国寺见刘娥,于是便先行一步查探一番,无论如何刘娥必须安然无恙,否则官家定然震怒,东京城也会死不少的人! 走在大相国寺的小道上,两边是粗壮的银杏树,看着粗壮的树干,怕是已经有了百年历史,一个偏僻的禅房就在小道的尽头,蔡伯俙挥手让黑手的人警戒便推门进入。 禅房中并无多少华丽的装饰,古朴归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蒲团上默默的念经,谁能想到她便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洗去铅华的她如农家妇人一般朴实无华。 第六百三十八章蔡伯俙的办法(上) 蔡伯俙撩起前摆,双手相叠以朝臣之礼拜下:“臣驸马都尉蔡伯俙参见太后!” 刘娥微微抬起眼皮瞅了一眼道:“原来是蔡家的小子,这里没有太后,只有一乡间村妇而已,老身担待不起你的参拜,快快起来吧……” 刘娥的话让蔡伯俙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她如是说便说明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恢复往日的荣耀,也意味着这场乱局不会以权利争夺为主,否则刘娥不会是这种态度。 蔡伯俙随即改口道:“蔡伯俙见过贵人!”说完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端起茶具亲自为刘娥斟茶道:“贵人为何在此清修,难道厌倦了往日的生活?” 刘娥笑了笑:“自从离开禁中,老身就从未如此畅快过,每日送相爱之人下田,手握桑麻盼他早归,庖厨之乐亦在其中,可比那深宫高墙锦衣玉食来的踏实的多!” 蔡伯俙奇道:“那太后为何再回东京城平白的生出事端?哦……树欲静而风不止,怕是有心人所为吧?!” 这下换刘娥惊讶了,她没想到以赵允让的缜密居然能被蔡伯俙发现,稍显激动的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难道官家也已经知道赵允让之事?!” 蔡伯俙苦笑着摇头道:“赵允让之不臣官家早已知悉,但连官家也没想到贵人您会被他所用……小子也是在陈大官那里获知您被赵允让所困的。” 刘娥恍然大悟道:“原是陈琳,那便不奇怪了,这老不死的神通广大,当年在禁中的时候便对东京城的风吹草动了若指掌,现在即便是出了宫也一样,你知道为何他能如此?” 这蔡伯俙还真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陈琳是通过黑手的情报得知的,可后来一想也不对,黑手虽然是官家的密司,但却不一定见过刘娥的尊容……蔡伯俙好奇的问道:“如何?” “这宫中宦官宫女甚多,每年放出宫外的便不知多少,陈琳身为内廷都都知,不光是管束内廷,还要养活这些放出宫外的人,这是他们生存的方式,即便是他也会被放出宫外,现在他在黑手任职,那些出了宫的人便成为他的耳目了,皇宫禁中的内侍宫女又有谁不认识老身?”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蔡伯俙恍然大悟道:“难怪,没想到陈大官的路子比黑手还广,也亏得有他坐镇,否则我等还被蒙在鼓里。” 刘娥稍显激动的问到:“这么说官家还不知老身之事?” 蔡伯俙苦笑着点头道:“原是不知的,但娘娘已经传书陛下,怕是不日便会知晓,您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刘娥长叹一声道:“万望官家不要为难刘家父子,否则……” 蔡伯俙脸色一变:“难道他们也参与了此事?刘美好歹也是曾任右骁卫将军,岂能与奸人合谋?!” 蔡伯俙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刘美与赵允让联系在一起,刘娥大惊连声呵斥道:“休要胡说,刘家父子乃是被赵允让囚禁,以他们做伐逼老身就范!” “哦……原是如此……既然贵人都说了这么多,那便请贵人如实道来,小子也好前去营救不是?” 刘娥松了口气,看似是蔡伯俙在抖机灵,其实是她故意把一切说漏嘴,不是为了让蔡伯俙知道,而是为了让赵祯知道,所有的这一切和她以及刘家父子没有关系,刘家父子是受害者,而自己是被胁迫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连蔡伯俙都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简单,赵允让利用刘娥完全就是个意外,意外的发现了刘娥意外的想出了绝妙的计划,蔡伯俙听了之后浑身打颤,这赵允让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些。 计划虽然简单,但却天衣无缝,如若刘娥真的就范……太子危矣! 蔡伯俙皱眉道:“如今刘家父子身在何处?” 刘娥摇了摇头:“老身不知,只知道他们被囚禁于大相国寺之中,且赵允让和这大相国寺往来颇多,主持方丈明觉大师定然与赵允让有所勾连!” 刘娥的话让蔡伯俙大骇,这大相国寺可是东京城中的宝刹,上至权贵之家下到平民百姓都会前来上香拜佛,且多有权贵之家或是朝廷重臣的家人入相国寺带发修行。 蔡伯俙飞快的站起身道:“贵人稍安,先拖住赵允让便能保刘家父子无碍,您也无性命之忧,待小子查明便把这大相国寺一锅端了!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居然披着佛门外衣,实在大逆!” “想端掉大相国寺可不简单,你还是向官家报奏吧!当年官家打压佛门道教,可却单单没动大相国寺,你可知这是为何?” 蔡伯俙恍然大悟:“这是天家的家庙……看来他赵允让这个大宗正司果然是与大相国寺有不为人知的苟且!” 刘娥微微一笑:“回黑手去寻陈琳吧!他是禁中的老人,宫中,甚至东京城中的隐秘可比黑手知道的多得多!他会顾及天家脸面的。” 听她这话蔡伯俙只能傻笑,陈琳可是打算连刘娥一起都不放过的,如果刘娥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贵人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赵允让怀疑?” 蔡伯俙觉得刘娥交代的实在太快一些,不光把赵允让的计划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该找去找谁都帮他想好了。 刘娥哈哈大笑道:“这话着实可笑,老身出了事不去寻天下间力量最强大的人难道要费心巴力的帮助赵允让不成?官家乃是天子,坐拥天下纵横域内无人能敌,老身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如若你还救不得我等,不如自缢算了!” 蔡伯俙一个踉跄,刘娥的话实在是太伤人了,官家派自己来处理东京城的乱局不就是为了低调,其中的难度之大连蔡伯俙自己都没把握,到了刘娥这里反倒是件轻松的事怎能让人不生气…… “今日小子前来赵允让定然是会知晓的,贵人还需小心应付才是。” 刘娥笑道:“这是自然,本就是要放出消息给王语嫣,现在她知道了便派你这个妹婿前来也是人之常情,老身自会应付,你速去办你的差遣便是!” 蔡伯俙躬身退出,即便是已经离开皇宫的刘娥也依然有着太后高贵的气质,也唯独她能直呼当朝皇后的名讳。 第六百三十九章蔡伯俙的办法(下) 刘娥瞧见蔡伯俙离开后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刚刚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赌,她不知道赵允让会不会发现异常,也不知道官家会不会再继续保护自己,她最了解皇帝,谁当上了皇帝就会慢慢的改变,能保持本心的人少之又少。 当年赵恒初临帝位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可时间一长他便开始享受帝位带来的好处,也更加的贪生怕死,当年的檀渊之战要不是寇准怕是赵恒绝不会亲临前线的,可以说是帝位改变了他! 而现在刘娥所担心的也是帝位改变了赵祯,自己的事情如若传出去必然会引起世人的轰动,到时间天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时间还有什么比太后改嫁更有意思的话题呢? 大宋的百姓即便是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把官家的脊梁骨给戳漏了,如若按赵允让的话来说,那将会对官家的名声造成致命的打击,谋害正宫太后,这可以算得上是十大恶之首,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民间的声音和朝臣的唾弃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所以此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是以雷霆手段,直接把赵允让连同和此事有染的人迅速处决,当然也该把自己和刘家父子一起解决掉以除后患。 只有这样才是最为干净利落的方法,即便是当时的动静大,但波及的时间和范围却不会有多广,时间一场人们便会忘记这件事,而自己和刘家父子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娥是没有办法,她不能看着赵恒的血脉失去大宋的江山,她是真心爱过赵恒的,所以宁愿冒着危险把所有真相告诉赵祯也不愿配合赵允让的计划,否则她完全可以利用赵允让和官家的之间的矛盾获得利益,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现在她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赵祯身上,她相信赵祯是不是个绝情之人,更相信他不是那么轻易会被帝位改变的人,毕竟自始自终赵恒都在教育他莫要成为独夫。 长舒一口气,现在的她唯有等待,也要尽力拖住赵允让不能露出破绽,只希望赵祯能念及旧情不要对她下死手…… 心思忐忑的不光刘娥一人,蔡伯俙也是如此,当知道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后,蔡伯俙觉得这事已经复杂到了必须上奏官家的程度了,但从东京城到官家所在的奉圣州怕是要许久才能有消息传来,到时候这边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大不了我自己来便是,即便是做了又如何?难道官家还能怪罪与我!” 蔡伯俙猛地起身走向陈琳道:“陈大官,此事莫做太多的计较,你给个办法,我亲自去做,只要干净利落不上奏官家也没甚的事情,天大的干系我一个人担着!” 陈琳阴阴的笑道:“你倒是好大的魄力,你担着?你担当的起吗?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折损进去!” “那要看你用的什么方法,只要动静不大,影响不久,速战速决,那小子还是担待的起的。” 陈琳笑道:“这倒是简单,官家在陈留备有八万精锐,你拿着黑手的腰牌和官家给的腰牌合二为一密调五千人,前去把赵允让的汝阳郡王府给团团围住,之后冲进去杀个干净便可。”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大官莫不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率精锐之兵屠戮宗室府邸,即便是蔡伯俙有这胆量,那些军士也不敢啊!” 陈琳挥了挥手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把汝阳郡王府夷为平地之后顺便也把大相国寺给杀得干净,一个不留,如此便除去了赵允让这个祸害,也顺带着帮官家除掉了刘太后,如此两全齐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蔡伯俙指着陈琳骂道:“老糊涂了吧你?这是两全齐美?这是滥杀无辜,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这是胆大包天!你疯了可别拉我下水,有本事你去干别让我顶在前面!” 陈琳伸手道:“那便让老夫去干,拿来吧!” 蔡伯俙一愣:“拿……拿什么?” “官家给的虎符啊!别说没有,只要你给我,此事便由老夫一手操办,办完了顺带着去先帝的陵寝好生休息去了……” 蔡伯俙哭丧着脸道:“您就别在这瞎闹了,虎符是万万不能假以人手的,让官家知道了,我即便是没参与也要跟着吃瓜落的! 而且您说的法子行不通,一旦这样做了,东京城的百姓定然会说官家绝情,现在连宗室都不放过了,将来会不会是朝廷重臣?毕竟他赵允让做的太好了些,没有破绽不说,为人处事还极为方正,咱们没有他的把柄啊!” 陈琳笑道:“你当然找不到他的把柄,即便咱们在汝阳郡王府的密探也找不到他的把柄,人家的老巢根本就不再自己的府中,你即便是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没用啊!” 蔡伯俙一惊:“这么说果真如刘贵人所说,大相国寺才是他赵允让的老窝?!但大相国寺可就更加难办了,那里是天家的家庙也不能大兴刀兵啊!” 说完便瞧见陈琳老神在在的躺在躺椅上晃悠,不时的嘶溜一口小茶壶中的茶水,那叫一个惬意,蔡伯俙忍不住嘟囔:“贵人还叫我来找你,把你夸得像一朵花一样,现在看来你也是只知盲打莽撞的武夫……” 陈琳猛然抬头道:“太后如是说?”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出个好主意,你可听好了,咱们不如祸水东引,假借辽人的名头……” 侧身听着的蔡伯俙眼睛越来越亮,还别说,陈琳的主意可是相当的妥帖,利用辽人,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嘿嘿!大官,你可真够阴毒的……要不是你在黑手,我还真的不敢和您聊,要是真按照你说的做成了,不光刘贵人无事,顺带着百姓也不会说什么,还能轻而易举的检查大相国寺和赵允让的府邸,妙计,妙计啊!” 陈琳再次露出阴险的笑容道:“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让太子去见那位贵人……” 蔡伯俙一个哆嗦的站起道:“你疯了!太子贵为储君,现在又是他在监国,岂能去见刘娥?何况赵允让正等着机会呢!” 陈琳皱眉道:“必须去见,只要保护的好,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而来这是在拖延时间,你我布局难道不需要时间吗?再说太子也该见见他名义上的奶奶不是?休要啰嗦,此事我亲自去奏明皇后娘娘!” 第六百四十章皇后之心 对于蔡伯俙与刘娥的见面,赵允让并没有什么怀疑,放出消息的同时必会有天家最信任的人前来一探虚实,而蔡伯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是皇帝的妹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刚刚好。 刘娥的掩饰非常好,赵允让并未生疑,也就自然的理解为蔡伯俙是王语嫣派来的,而他也没有刁难刘娥与刘家父子,但小心谨慎的赵允让加强了对他们的看管。 但赵允让的所作所为在陈琳看来却很幼稚,要不是蔡伯俙有官家的旨意,不许在东京城再起大的波澜,他早就用黑手的力量把赵允让给铲除的干净。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赵允让什么都不是,手中拥有大锤不去用,反要迂回而行,世间哪有如此麻烦的道理?任何出头的东西都是钉子,皇家只需抡起大锤把它砸下去便是,官家行事一向雷厉风行,怎生到了宗室身上便步步退让。 陈琳微微苦笑,还真是“子承父业”当初先帝对待赵元俨也是如此,如今官家也算是继承了先帝的宽仁,对待宗室也舍不得下死手…… 计划的越是复杂便越会出问题,要不是蔡伯俙的一再坚持,他也不会提出祸水东引的办法,也不知蔡伯俙能否把这件事办好,反正东京城的辽人已经是臭大街了,多一个少一个罪名也无所谓…… 鼠三小心的靠近陈琳的所在,瞧见陈琳皱眉思索便大着胆子的瞧了瞧边上的小几道:“陈大官,国丈差人递来了名帖……” 陈琳露出特有的笑容,看的鼠三毛骨悚然:“名帖是递给你的,你去便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何须来老夫这里禀报?” 鼠三尴尬的说道:“卑职一向是负责做事,这还是第一次去和国丈打交道,心中惶恐生怕办错了事,特来禀报陈大官……” 陈琳瞥了一眼道:“你在我面前还装?速去便是!何必让老夫给你背书,一旦牵扯到宗室你便如此胆小了?当初你可是去过赵元俨密库的!还是和那位一起!” 鼠三浑身一紧便脚底抹油的开溜,没想到陈琳居然知道自己和官家去过赵元俨的密库,大概也知道传国玉玺的来历吧?可鼠三着实觉得冤枉,那日可是官家作为主导,他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相对于去和王蒙正打交道,鼠三更羡慕蔡伯俙,他是皇帝的妹婿,也是太子的姑父,事成之后便让会得到皇帝与太子的重视,以后可谓是前途无量,而自己去和国丈打交道,说错了可就把皇后娘家得罪了…… 但此时的蔡伯俙哪有这个闲心,他在自家的花厅门前转来转去,就是不知该如何对王语嫣说,陈琳给出的建议太荒唐了些,居然让真的让太子去见刘娥,这不是让自己找死吗?还他来说,你倒是来啊! “蔡伯俙,予都见到你了还不进来!” 王语嫣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钻到蔡伯俙的耳朵里,吓得他一个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进入花厅,上前行礼道:“参见娘娘……微臣从陈大官处得到一个绝妙的计划,正准备向娘娘上奏……” 噗哧…… 孩童的小声从门外传来,灵儿领着俩个弟弟一蹦一跳的向王语嫣走去,一边还嚷嚷:“姑父羞羞羞……刚刚还在外面徘徊呢!” 赵旭则是小声道:“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蔡伯俙心中大喊冤枉,望着赵旭真诚的模样气的哭笑不得,自己也是为了他而已,这小子真是气煞人! 王语嫣白了一眼蔡伯俙道:“既然是从陈琳那里回来,他必然是知道的清楚,你便说说那大相国寺中的贵人可是刘太后?又为何要在寺中?予可方便去见上一面?” 蔡伯俙躬身道:“确是刘太后不假,并且她已经看看淡权利,并无回宫之心,况且她……与那……刘家……生活的很好……”一说到刘娥的生活,蔡伯俙便的舌头便忍不住打结。 果然王语嫣和坐在她身旁的赵妙元脸色一变,刘娥的事情她们自然是知道的,但知道和亲耳听到却是完全不同,深受礼法教育的她们对刘娥的行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官家赞其曰敢爱敢恨,但她的行为又与礼法相悖。 驸马府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唯独灵儿在一旁道:“皇祖母端是真性情!” 王语嫣顿时火上心头,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大人的事情你勿要插嘴!回去把女戒抄写十遍!” 灵儿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母亲,王语嫣一句话便让她老实下来,瘪着嘴在一边生闷气,但经过她的调剂,花厅中的气氛变得宽松了些,不再那么紧张。 王语嫣转头道:“予何时去见她?” 蔡伯俙浑身一颤,看了眼四周蔡伯俙咽了一下口水道:“还请皇后屏退左右,臣单独奏报……” 此言一出,赵妙元立刻便竖起了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蔡伯俙还要避讳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但当她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便明白了蔡伯俙的用意,起身拉着灵儿三人道:“走,姑姑带你们去吃桂花糕去。” 几个孩子也是懂事,牵着手便走出了花厅的门,蔡伯俙在后面长舒一口气,自家婆娘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对自己管束较严,但在这种问题上还是听自己的。 花厅中只留下王语嫣和蔡伯俙两人,蔡伯俙恭敬的行礼道:“启奏娘娘,您暂时还不能见刘贵人。” 王语嫣奇道:“这是为何,她是官家名义上的嫡母,如今出现在大相国寺,本宫当然要去见见!若是怕外人知晓,你们做好遮掩便是,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们吧?!” 蔡伯俙苦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刘贵人的出现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会再有多少人知晓,但此时牵扯到汝阳郡王赵允让……” “赵允让?!”王语嫣惊声说道:“和他有何牵连?!” 王语嫣清楚此事一旦和赵允让有关便不会是小事,原本她以为刘娥的出现不过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亦或是对赵祯还有思念之情,没想到却是被赵允让所胁迫而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皇后垂帘 对于蔡伯俙与刘娥的见面,赵允让并没有什么怀疑,放出消息的同时必会有天家最信任的人前来一探虚实,而蔡伯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是皇帝的妹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刚刚好。 刘娥的掩饰非常好,赵允让并未生疑,也就自然的理解为蔡伯俙是王语嫣派来的,而他也没有刁难刘娥与刘家父子,但小心谨慎的赵允让加强了对他们的看管。 但赵允让的所作所为在陈琳看来却很幼稚,要不是蔡伯俙有官家的旨意,不许在东京城再起大的波澜,他早就用黑手的力量把赵允让给铲除的干净。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赵允让什么都不是,手中拥有大锤不去用,反要迂回而行,世间哪有如此麻烦的道理?任何出头的东西都是钉子,皇家只需抡起大锤把它砸下去便是,官家行事一向雷厉风行,怎生到了宗室身上便步步退让。 陈琳微微苦笑,还真是“子承父业”当初先帝对待赵元俨也是如此,如今官家也算是继承了先帝的宽仁,对待宗室也舍不得下死手…… 计划的越是复杂便越会出问题,要不是蔡伯俙的一再坚持,他也不会提出祸水东引的办法,也不知蔡伯俙能否把这件事办好,反正东京城的辽人已经是臭大街了,多一个少一个罪名也无所谓…… 鼠三小心的靠近陈琳的所在,瞧见陈琳皱眉思索便大着胆子的瞧了瞧边上的小几道:“陈大官,国丈差人递来了名帖……” 陈琳露出特有的笑容,看的鼠三毛骨悚然:“名帖是递给你的,你去便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何须来老夫这里禀报?” 鼠三尴尬的说道:“卑职一向是负责做事,这还是第一次去和国丈打交道,心中惶恐生怕办错了事,特来禀报陈大官……” 陈琳瞥了一眼道:“你在我面前还装?速去便是!何必让老夫给你背书,一旦牵扯到宗室你便如此胆小了?当初你可是去过赵元俨密库的!还是和那位一起!” 鼠三浑身一紧便脚底抹油的开溜,没想到陈琳居然知道自己和官家去过赵元俨的密库,大概也知道传国玉玺的来历吧?可鼠三着实觉得冤枉,那日可是官家作为主导,他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相对于去和王蒙正打交道,鼠三更羡慕蔡伯俙,他是皇帝的妹婿,也是太子的姑父,事成之后便让会得到皇帝与太子的重视,以后可谓是前途无量,而自己去和国丈打交道,说错了可就把皇后娘家得罪了…… 但此时的蔡伯俙哪有这个闲心,他在自家的花厅门前转来转去,就是不知该如何对王语嫣说,陈琳给出的建议太荒唐了些,居然让真的让太子去见刘娥,这不是让自己找死吗?还他来说,你倒是来啊! “蔡伯俙,予都见到你了还不进来!” 王语嫣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钻到蔡伯俙的耳朵里,吓得他一个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进入花厅,上前行礼道:“参见娘娘……微臣从陈大官处得到一个绝妙的计划,正准备向娘娘上奏……” 噗哧…… 孩童的小声从门外传来,灵儿领着俩个弟弟一蹦一跳的向王语嫣走去,一边还嚷嚷:“姑父羞羞羞……刚刚还在外面徘徊呢!” 赵旭则是小声道:“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蔡伯俙心中大喊冤枉,望着赵旭真诚的模样气的哭笑不得,自己也是为了他而已,这小子真是气煞人! 王语嫣白了一眼蔡伯俙道:“既然是从陈琳那里回来,他必然是知道的清楚,你便说说那大相国寺中的贵人可是刘太后?又为何要在寺中?予可方便去见上一面?” 蔡伯俙躬身道:“确是刘太后不假,并且她已经看看淡权利,并无回宫之心,况且她……与那……刘家……生活的很好……”一说到刘娥的生活,蔡伯俙便的舌头便忍不住打结。 果然王语嫣和坐在她身旁的赵妙元脸色一变,刘娥的事情她们自然是知道的,但知道和亲耳听到却是完全不同,深受礼法教育的她们对刘娥的行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官家赞其曰敢爱敢恨,但她的行为又与礼法相悖。 驸马府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唯独灵儿在一旁道:“皇祖母端是真性情!” 王语嫣顿时火上心头,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大人的事情你勿要插嘴!回去把女戒抄写十遍!” 灵儿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母亲,王语嫣一句话便让她老实下来,瘪着嘴在一边生闷气,但经过她的调剂,花厅中的气氛变得宽松了些,不再那么紧张。 王语嫣转头道:“予何时去见她?” 蔡伯俙浑身一颤,看了眼四周蔡伯俙咽了一下口水道:“还请皇后屏退左右,臣单独奏报……” 此言一出,赵妙元立刻便竖起了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蔡伯俙还要避讳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但当她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便明白了蔡伯俙的用意,起身拉着灵儿三人道:“走,姑姑带你们去吃桂花糕去。” 几个孩子也是懂事,牵着手便走出了花厅的门,蔡伯俙在后面长舒一口气,自家婆娘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对自己管束较严,但在这种问题上还是听自己的。 花厅中只留下王语嫣和蔡伯俙两人,蔡伯俙恭敬的行礼道:“启奏娘娘,您暂时还不能见刘贵人。” 王语嫣奇道:“这是为何,她是官家名义上的嫡母,如今出现在大相国寺,本宫当然要去见见!若是怕外人知晓,你们做好遮掩便是,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们吧?!” 蔡伯俙苦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刘贵人的出现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会再有多少人知晓,但此时牵扯到汝阳郡王赵允让……” “赵允让?!”王语嫣惊声说道:“和他有何牵连?!” 王语嫣清楚此事一旦和赵允让有关便不会是小事,原本她以为刘娥的出现不过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亦或是对赵祯还有思念之情,没想到却是被赵允让所胁迫而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对奏 对于皇后垂帘庞籍和丁谓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范仲淹也是觉得理所当然,而陈琳早已老神在在的拢着手站在王语嫣的身侧,他是宦官又是真宗皇帝的老奴,自然无所避讳。 晏殊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连重视礼法的相公都对王语嫣的垂帘无动于衷,可见事情已经大到可以忽视小节的程度。 众人先行参拜皇后,这最基本的朝廷礼数还是在的,但接下来就变得完全不同,王语嫣清冷高贵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众卿家也该知道大体的事情,予便不愿多说,陈彤把东西给诸位相公瞧瞧,备上灯烛。” 很快一群内侍便在陈彤的带领下走到各个相公的身前,拿出一张小纸片凑近了给他们看,但却死死的不撒手,待众人看完后便用一旁的灯烛点燃,直至烧的灰飞烟灭才退走。 此时众人的表情早已僵硬,虽然猜了个七七八八,但看道赵允让谋反的事情后几乎是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居然又是宗室不宁,为何大宋的天潢贵胄如此不老实,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赵元俨作乱,如今官家北伐燕云的时候赵允让作乱,这要是传了出去天家的颜面何在? 庞籍压低了声音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官家贵为大宋君父,赵允让既是宗室又是官家的五服兄弟,岂敢如此大逆不道,什么太后?!老夫看分明是他赵允让找了个长相相似的人来冒充而已,天下之大样貌相似之人多的是,岂能他说是太后便是太后!” 丁谓哆嗦的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长叹道:“也亏是先帝和官家做了大宋之主,否则这东京城还不知是如何景象……” 他们的声音即便很小,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无人不闻,王语嫣在珠帘后的嘴微微翘起,看来丁谓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简单的两句话便说明了他们的意见,一是咬死不承认刘娥的身份,而是要保护好官家的名声,就这两点就够了! 王语嫣轻笑一声:“两位相公端是好眼力!一眼便洞穿了赵允让的诡计,依二位之见该如何是好?予……” “启奏娘娘,既然传讹她是刘太后,不如差人去瞧个究竟,以防万一?” 突兀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蔡伯俙紧皱眉头的望向昔日的好友,为何晏殊会变得如此迟钝,到了现在还看不出相公们和娘娘达成的协议吗? 丁谓轻蔑一笑便置之不理,而庞籍暗叹:果然是入仕不如作诗,好好的才情也只能用在学问上,入朝理政差强人意,不通人情世故啊! 王语嫣并不在意,她早已知晓晏殊是什么样的人,才情是大宋顶顶好的,做学问也是不差,所以才在被赐予参知政事一职,但官家给他的差遣仅仅是资政殿大学士,无职守,无典掌,只是出入侍从,以备顾问,之事视其亲近而已。 王语嫣瞧见晏殊身边的范仲淹计上心来:“范卿家,陛下常常夸你善思辨,多立断,聪慧过人,你且说说。” 范仲淹身为参知政事,自然对朝堂规则熟悉透了,对珠帘后的王语嫣躬身道:“臣遵旨!晏相公的话着实不妥,刘太后已然是追随先帝而去,陛下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范仲淹的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也让晏殊恍然大悟,自己是多么愚蠢,既然是陛下亲眼所见,那大相国寺那位便一定是假的,即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晏殊的表情被范仲淹看在眼中,继续开口道:“既然是假的,那便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越是在意越容易让百姓误以为真,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赵允让的谋逆的证据,以及铲除大相国寺这颗同流合污的毒瘤。” 本该是丁谓和庞籍说的话,范仲淹也代劳了,丁谓和庞籍两人非但不生气,反而相视一笑,这范仲淹是个人才,三言两语便把整个事情和办事思路整理的清清楚楚,什么是最重要的? 找到证据当着天下人的面除掉赵允让这个祸害才是,什么真假刘太后?赵允让既然能有如此把握那必定是真的刘娥!丁谓和庞籍这俩个老狐狸瞬间就能把赵允让的心思猜个大概出来! 同时他们也明白官家当初放了刘娥出宫,身为先帝的老臣,他们岂能不知刘娥与龚美的旧事?只是碍于先帝的脸面没有点破而已。 话都被说的这么明白,晏殊自然心知肚明,涨红了脸站在一边不再说话,暗道自己迂腐。 王语嫣开口道:“此事由蔡伯俙和陈琳操办,蔡伯俙手中有陛下的旨意,予已御览,陈琳是侍奉先帝的老奴也知道该如何处理。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这下众人统一口径的躬身道:“臣等尊娘娘钧旨!” “那便如此,众卿家退下吧!”王语嫣起身缓缓离去,而众人伏地不敢抬头,直到珠帘消失他们才慢慢起身向大殿外走去,陈琳已经不是禁中内侍,自然也随众人一起,拽着蔡伯俙向前走。 丁谓庞籍望了望这一老一小心中偶有所感,怕是蔡伯俙不会走三司使的路子,而是继承陈琳的差遣成为大宋天家的环卫之人…… 陈琳笑眯眯的对众人道:“既然是老奴负责,还请诸位相公配合,咱们要先发制人,把大相国寺那位的消息放出去。” 这几人都是文臣中的尖子,身为相公的他们是何其聪明,即便晏殊也明白了陈琳的用意,果然是先发制人,直接把刘娥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再证明她是假的,原来他们俩只不过是前来给皇后背书而已。 庞籍笑道:“朝中百官何其灼见,谁都能看出她是假的,大官不用担心。”庞籍的话便是代表了所有的文臣武将,这时候表明立场最为重要。 陈琳笑道:“如此甚好,蔡伯俙已经从娘娘那里画旨,并让监国太子用印,调遣官家密布陈留之兵围剿东京城中的辽人密谍……” 第六百四十三章无形张开的网 面对陈琳的胡扯众人频频点头,但心中却绝不会相信。 哪来的辽人密谍,他们早在官家北伐之后便被黑手肃清的干干净净!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在黑手的监控下做大宋希望看到的事情而已,需要调遣数万精锐的虎狼之师前来? 即便是孩童都不相信的话,众人却是连连点头,心中暗道:“骗鬼去吧!” ………… 当的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东京城城墙上的时候,夜市与妓馆中戏耍了一夜的人们才堪堪结束了他们的夜生活,伴随着早市开始的热闹,疲惫的向家中走去。 今天是休沐日,所以昨夜的东京城特别的热闹,如今的大宋已经普及了五天做工,两天休息的制度,大宋的百姓也习惯了这样的安排,虽然觉得有些荒废时间,但这样的作息时间一旦习惯后便会发现它的好。 连续工作五天的人,休息两天之后便又精神饱满,开始了充实的劳作,这种节奏相当的舒服,让人每天都觉得生活有盼头,也提高了人的工作效率,从大宋的工厂书院,开始,再到朝廷的衙门,如今整个大宋皆是如此。当然,地里劳作的农人除外。 南门大街,东京城永远最热闹的地方,这里不光聚集了各种高档的酒楼妓馆,还有众多的娱乐场所,象棚瓦里也在这开设了好几家,再加上当相国寺的万姓交易,可谓是东京城中繁华无两的地方。 如此热闹的南门大街上突然闯进来一队契丹人,他们是辽朝都亭驿的小吏,虽然身上穿着斯文的官服,但他们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模样和大宋的小吏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便是都亭驿的护卫。 在东京城中的辽朝都亭驿是不允许有任何披坚执锐的勇士,没有护卫就意味着他们完全被大宋保护,也没有对外生事的能力,这是为了保障东京城的安全,同时也是保障辽朝使者的安全。 这些契丹人走进了一座酒楼之中吃早点,在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吃早点已经变成相当享受的事情,在蔡记美食的引领下,早点已变得越来越精致。 东京城的契丹人最是喜欢去一家名叫福聚楼的酒楼,这里据说也是辽人的产业,但谁也不知道这家酒楼的东家是谁,只有一个操着东京城口音的胖掌柜经营。 早上酒楼便坐满了客人,这家店最为有名的特色美食,貔狸肉。 这东西是一种轻易不是人的极品美食,貔狸即我国北方的黄鼠,形如鼠而大,穴居,食谷梁,嗜肉。貔狸肉肥,切成小块入沸水即烂,北人谓之珍味。 最为夸张的是这种珍味居然是用牛乳喂养出来的,等闲不得示人,唯独用来招待辽人的官吏,即便大宋的官员也是自公相以下皆不得尝。 这些辽人便是在耶律贾的带领下特意来品尝这种美食的,对于他们来说如今的东京城极其危险,整个城市对他们散发着不友好的气息,原本见了他们不敢直视的宋人现在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大辽一下子回到了低贱的时代。 昨天是大宋的天祝节,其中的可笑就连他们都是知道的,耶律贾也是恰逢适宜的带着都亭驿的人前来消遣,同时这福聚楼也是辽人重要的据点之一,就像东十字大街上的高阳正店一般,只不过为了更好的掩饰,这里的掌柜是宋人而已。 美味的貔狸肉刚刚端上桌子,一股奇特的香味便弥漫开来,这种肉香不似猪肉般带有浓重的荤香,也不似羊肉牛肉那般带有膻味,而是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轰……轰…… 就在众人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耶律贾脸色一变,能发出如此整齐的脚步声在大宋只有军队能办到,他见识过大宋的军队,行进如一气势恢宏。 “你们在这里呆着,没有我的召唤万万不得出去!” 耶律贾说完便走出包厢,前去查看情况,很快他便惊呆了,原本热闹非凡的南门大街已经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道路的两边,而整个福聚楼已经被大宋的士兵所包围,从他们熟练的动作和精准的站位来看,应该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难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刚想到这里耶律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大宋的黑手就像是疯狗一样到处搜寻都亭驿的密谍,他们早已经蛰伏起来,而辽朝的情报基本上已经不向都亭驿传递了。 可以说如今的都亭驿早已没了任何作用,只不过是东京城中的一个摆设而已,他们这些契丹人也别想离开东京城。 但偏偏在耶律贾不相信的时候,宋军中出现了一位老熟人,蔡伯俙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道:“昨夜将作监被盗,这是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不知你可否认识?” 耶律贾很想一拳把这个笑脸胖子给揍趴下,但他生生的克制住自己,这里是大辽的据点所在,保不齐就有什么东西被人拿了把柄,接过蔡伯俙手中的牌子一看,耶律贾顿时怒发冲冠:“你这是栽赃,陷害!” 蔡伯俙摇了摇头:“栽赃陷害不是你能说的,要讲证据,否则到了御前本驸马要告你诽谤之名!” “你……你……” 耶律贾气的语无伦次,七窍生烟,即便是大辽密谍去盗了将作监也不会带着象征大辽官员身份的腰牌啊!这显然是栽赃,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的栽赃! 这还真是没有王法了……耶律贾欲哭无泪,这是想干什么?都已经不动了你还要来赶尽杀绝?! “哼哼,大宋要是真放心不下我们大辽的使者便把我们赶出大宋便是,何必用此拙劣的伎俩来把我等赶尽杀绝?今天一块腰牌,明天是不是就有了文书和信件?东西是你拿出来的,怎么说都随你的便!”蔡伯俙笑道:“你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说我在这福聚楼中能否搜到点什么?” 耶律贾脸色铁青的说道:“那你便搜吧,但本官一定要向大宋朝廷上奏,向太子殿下以及皇后娘娘上奏!” 蔡伯俙点头指了指皇宫的待漏院:“那你便去吧!随你怎么说本官都是要搜查这里的!” “好好好!你等着,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定要让你好看!” 第六百四十四章禅房中的帝王之道 蔡伯俙完全不理会耶律贾的模样,挥手对军士说道:“搜!仔细搜,本官可是被人威胁了,要是搜捕出什么可就没脸下台!” 于是一帮打牙祭的契丹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搜查他们的据点,但你搜查归搜查,吃我们的貔狸肉作甚?! 蔡伯俙一边吃一边感叹:“真是人间美味啊!”恨得耶律贾和一帮契丹勇士一直在磨牙,声音刺耳的让人难受,可蔡伯俙完全不在乎。 但耶律贾的眼中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这个福聚楼虽是大辽密谍的据点,但却没有任何情报以及线索,早在黑手肃清东京城的时候,这里便被打扫的干净。 砰……咔嚓…… 突然间的两声破窗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耶律贾为之一惊,宋人的军士前来:“禀报驸马,有俩个辽人逃窜出去,一个向南一个向东,属下已经派人追赶!” 蔡伯俙起身骂道:“废物,这么多人围剿俩个小贼还让他们跑了!快追!” 说完便转头望向耶律贾道:“不好意思,请你随本官走一趟吧!” 呆若木鸡的耶律贾举起手指指向蔡伯俙道:“无耻,无耻之尤!” 已经走出福聚楼的蔡伯俙驻足转头:“承蒙夸奖,但本官做得还不够好,要向你辽人学习。” 耶律贾颤抖着喘着粗气道:“好,本官便随你走一趟,看你能奈我何?!你别忘了栽赃的罪名永远是站不住脚的!” 蔡伯俙并未理睬他的话,栽赃的罪名确实站不住脚,但却能成为有利的契机,福聚楼的东面是大相国寺,南面是赵允让的郡王府…… 随着围捕辽朝密谍的行动开始,整个东京城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无数的禁军出现在街道上,整齐的向大相国寺和汝阳郡王府邸前进,而恰巧这个时候,皇后王语嫣带着太子赵旭前去大相国寺上香,为远在燕云之地的官家祈福…… 大相国寺清幽的小道上,王语嫣牵着赵旭的小手悠然拾步,她并不担心赵允让的计划,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后便会被曝晒的干净,即便是计划的再详细,布局的再巧妙也没用,阴谋便是这样永远拿不上台面,而自己用的则是阳谋。 禅房的们被打开,刘娥站在门廊下望着这对大宋最为尊贵的母子微笑着:“你终究还是来了,不枉老身等待多时。” 王语嫣露出腼腆的笑容:“大娘娘在上,请受儿媳一拜。” 话毕,王语嫣这个大宋的一国之母盈盈拜下,而赵旭则是老实的跟着拜倒:“孙儿叩见皇祖母!” “诶……何必如此,老身可不是什么太后,只不过是个丧夫的老孀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中宫参拜?起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母子。” 王语嫣缓缓起身摇头道:“大娘娘当得起,无论您是不是太后都当得起儿媳这一礼,您是官家的嫡母,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我也永远是您的儿媳。” 刘娥会心一笑的拉着王语嫣和赵旭的手道:“好好好,让老身看看你们母子二人,滋滋滋……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我的孙儿也是一等一的孩子,当初老身说你妖艳过胜,如今看来身上的艳美之气尽去,只留下端庄高贵,果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其中没少花功夫吧?” 王语嫣露出儿媳的娇羞道:“儿媳愚笨,练了许久才能如此,让大娘娘见笑了。”随即脸色端正的说道:“大娘娘放心,我已差人去寻刘家父子,他们定会无碍!” 刘娥微微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这也算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劫数,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儿媳明白!” 王语嫣当然明白,这是刘娥在向官家承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会说出当年的隐秘,她只想过现在的生活,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刘娥稍稍皱眉的对王语嫣问到:“赵允让该如何处置?” “儿媳全听大娘娘的,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夷他妻族也行……” 王语嫣的话让刘娥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些人忘记了天家的尊严不可侵犯,也忘记了官家的手段,官家虽有仁名,但不可泛滥,外王内圣之道虽好,但却会让有心人多出鬼蜮心思,既然赵允让行大逆,便杀之以震宵小! 官家要是问起怪罪便说是老身说的,他赵祯贵为大宋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仁心固然重要,但雷霆手段亦不能少!要给他的子嗣树规矩,否则后世之君内忧尤甚!” 这是刘娥在帮自己做恶人,王语嫣微微点头:“儿媳明白了!” 刘娥说完便脸色柔和的对赵旭道:“来,到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看看,刚刚祖母的话你可记住?” 赵旭使劲的点了点小脑瓜:“孙儿记住了,皇祖母的话便如父皇曾经说的阴阳平衡之道,仁心便是阳,而雷霆便是阴,阴阳平衡方能统御天下,不迂腐,不暴戾。” 刘娥眼睛一亮仰天大笑:“哈哈哈……果然是祖宗庇佑,好好好……我大宋又出了个旷世明君!华夏君王何止百人?能领悟此道的又有多少,我孙儿便是其一,天佑大宋! 记住,赵旭你要做的不是老实本分万法不变的守成之君,你要做的是继往开来的守成之君!你父亲的路子是对的,那你便沿着他的路走下去,就像当年的文景二帝!” “孙儿谨记皇祖母的教诲!”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感受到爷爷奶奶的关爱,对隔代亲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享受,刘娥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祖母的关爱让他非常舒服。 赵旭说完便声音哽咽的道:“以后还能再见皇祖母吗?” 他的话让禅房中的气氛为止一僵,王语嫣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刘娥也是呐呐不语,她们俩个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旭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明其中的厉害。 赵旭捏紧拳头皱眉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上奏父皇,让他给您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毕竟父皇自己说的孝道乃天道!” 刘娥与王语嫣惊讶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赵旭居然这么出色,虽说还是个孩子,但已经有了储君气象,殊为不易…… 第六百四十五章网中鱼 刘娥祖孙三代聊的非常开心,对于王语嫣这个曾经被自己打压过的儿媳她并没有什么抵触,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进了天家的女人都会变得那么不凡,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 就像当年的自己,原本也不过是个善于播鼗的蜀地孤女而已,可被赵恒垂怜后也是飞上枝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进了皇宫便会脱胎换骨啊! 相比自己,这个出生商贾之家的女子更加聪慧,外修妇容,内修妇仪,做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差,更为难得的是她能在官家出征后对权利没有一丝的贪婪,又能在危难之时露出自己的干练与锋芒,比之自己要好上不少。 嘟嘟嘟,小小禅房的木门被轻轻的敲响,王语嫣的侍女躬身进来,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看刘娥一眼,伏地道:“启禀娘娘,驸马蔡伯俙求见。” “准。” 得到王语嫣的钧旨,侍女起身退走,到了门外对蔡伯俙道:“娘娘宣驸马进屋对奏!” 蔡伯俙站在禅房门口干咽了一下口水,眼前的小小禅房在他眼中比厮杀的战场还要可怕,但他还是咬牙进去,瞧见刘娥与王语嫣相谈甚欢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赵旭则是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姑父怎么也来了?” 蔡伯俙露出尴尬的笑容回应:“姑父身负皇命,自然也就来了……臣驸马都尉,御前观察使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待王语嫣道了一声:“平身。”后,刘娥开口道:“哦?官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对外戚授以差遣官了?这御前观察使可是足足有从四品上的。” 王语嫣笑道:“官家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认准的事情便非要去做,蔡伯俙虽是外戚,不符祖宗之法,但官家说了,就是因为他外戚的身份所以用起来才顺手,而且朝中也只有他一个外戚,算不得什么大事。” 刘娥笑道:“也是这么个道理,蔡伯俙你倒是运气,摊上如此开明的官家,以后可要尽忠王事,不可懈怠!” 蔡伯俙连连点头可心中苦笑,自己一向是远离朝廷这个烂泥潭的,只想过着蔡记大掌柜以及驸马的闲散生活,怎么到了太后嘴中就成了一心做官的人了? “启禀娘娘,将士们在大相国寺中搜寻到了刘家父子,但……” 王语嫣皱眉道:“怎么了?” “但刘家父子周围并无看守,亦无捆绑痕迹,只是安静的坐在禅房中而已,也……也没有发现任何贼人痕迹!只有一小沙弥在院中扫地。” 王语嫣皱眉到:“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走漏了消息?” 刘娥微微摇头道:“应该不是,赵允让此人十分桀黠,一有风吹草动宁愿舍去所有付出也要保全自己的安全,他怕是已经金蝉脱壳了,除了我和刘家父子以外,你们怕是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王语嫣脸色一变:“如此说便是还动不了汝阳王府?” “不是有刘贵人在此吗?他赵允让岂能抵赖!” 蔡伯俙说完便后悔了,刘娥的身份见不得光,王语嫣早已和朝中相公打过招呼,不承认刘娥的身份,现在岂能让她作为人证? 一旦刘娥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将会变得比赵允让更加麻烦,赵允让说到底还只不过是赵宋宗族中的家务事,而刘娥的事情可就严重了,毕竟她的贞节牌坊还在南门大街与御道的街口立着呢! 呐呐的再次开口道:“难道就这样让赵允让逃脱罪责?他犯的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不杀何以正人心?不杀何以震慑宵小?” 王语嫣皱眉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即便是救了刘家父子也只不过破坏了他的计划而已,但他却完全没有损失,甚至连原本的生活也不会改变,他依然是他的汝阳郡王,毕竟他不靠天家的俸禄活着,让那些去汝阳王府的人都撤走吧,没必要搜查他的府宅。其中必不会有证据。” 蔡伯俙在一旁小声的嘟囔道:“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嘛……有些罪名只要有东西便能定罪的……” 王语嫣脸色一变:“莫须有这种谁都能做唯独天家不能做,天家也不屑去做!” 她的话让刘娥露出赞许的表情:“不错,即便是不会被人发觉也不能如此,否则后世帝王便会效仿,便会滥用,便会招致灭国之灾!” 蔡伯俙和她们站的层面不一样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些所谓的小节,也不能怪他,蔡伯俙也是好意,像赵允让这样的人不出掉后患无穷,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但蔡伯俙忘了,天下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身处高位的女人,她们的手中拥有别人无可比拟的权利,她们把自己的孩子看的尤为重要谁敢动便会和谁拼命,最要紧的是……她们都是小心眼! 刘娥与王语嫣这两个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会让赵允让脱罪?绝无可能! 王语嫣转头对刘娥道:“能否请大娘娘让刘家父子帮忙?隐藏住您的身份并把所见所闻说出来。” 刘娥笑道:“正合我意,但这还不够,先发制人,让他们父子两去开封府状告赵允让,并把他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这么一来不仅能让赵允让得到惩处,还能让他的反击化为无形!” 蔡伯俙小声说道:“那贵人您的身份不也就暴露了?” 刘娥笑道:“我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乡间村妇尔,在刘家父子路过之时与刘美这个鳏夫结为夫妻,后被赵允让发现,威胁刘家父子让老身假扮已故太后刘娥……下面的话不要老身教你了吧?” 蔡伯俙瞪大眼睛呆立原地,还有这种说法的吗?这不也是一样去欺骗百姓?他同时也忘了,女人也是最为善变的。 赵允让就好比大难不死的鱼,挣脱了所有的牵绊即将海阔凭鱼跃的时候,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其笼罩在其中,并且这张网还是俩个宫禁中的女人所编制的。 即便他准备的在万全也没有任何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辩解都将是苍白无力的,他甚至都想不到刘娥会把他的勾当在第一天便告诉蔡伯俙,更想不到天家非但不会至刘娥与死地,反而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 归根结底,他小看了刘娥…… 第六百四十六章开封奇案(上) 东京城出了一件奇事,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刘美父子突然出现在了开封府,这让接任知开封府事的苏洵很是惊讶,毕竟刘美以前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苏洵以官员之间的礼仪接待了这对父子。 但他刘美父子状告的却是堂堂大宋宗族,身为汝阳郡王的赵允让,不光如此,状告的罪名还是十大恶中的谋逆,这样的罪名一旦坐实,普通人基本上就是株连九族的大辟之刑,而即便是身为汝阳王的赵允让,轻则被削去爵位,重则祸及妻族。 赵祯在临走之前特意调遣苏洵权知开封府,他在云南的政绩相当出色,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调任开封府后的苏洵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权知开封府,看似一个简单的知府职衔,但却是异常的难做,在东京城随便拎出一个官员都要比他来的清贵,但他的职责却十分重大,东京城中的交通他要管,城外的工厂他也要管,开封府所辖十五个县一百多万人口,其中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 但他苏洵不愧是干练之才,整个开封府在他的管辖下井井有条,对冤假错案的判定使得他一下子便有了青天之名,开封府内的百姓对他的判决莫不佩服。 当刘家父子状告汝阳郡王的消息传出后,围观的百姓瞬间便炸了锅,一府一县的官员审案必有百姓围观,谓之“旁诫”,这是在提醒围观的人,不要犯下相同的过错。 刘家父子当堂高声喊冤,也不理会苏洵提醒的眼神,高声把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了个干净,原本炸锅的百姓又瞬间陷入沉默,而苏洵也站在原地石化了。 谁能想到其中的案情居然如此复杂?甚至还牵扯到已故的刘太后!当所有人听到赵允让假借太后之名,威胁一个老夫人换掉太子的时候一股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古人和后世一般,哪里越是热闹越喜欢往凑。 短短的盏茶功夫,开封府的旁诫之地已经站不下人,更多的人站在开封府的府衙门口等候里面的人把消息传出来,很快便有伶牙俐齿耳目聪明之人滔滔不绝起来…… 赵允让在东京城的好名声可不是说说的,他非常善于包装自己,把自己的品德和善行最大程度上的宣传出去,完全印证了做得好不如宣传的好这句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人不相信赵允让会做出这种事情,但随着刘家父子的亲口所说,众人开始将信将疑起来,而苏洵怎么能不知道刘家父子意欲何为,显然这两人是想把事情搞的天下皆知,自己不让他们说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人。 万一是诽谤之言或是证据不足还能给刘家父子留下退路,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刘家父子已经没有退路,如若不能把赵允让彻底扳倒,他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即便是赵允让不再找他们的麻烦,皇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苏洵算是倒霉,抬头望了一眼府衙外黑压压的一片心中哀叹,现在的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士大夫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名声,百姓们把自己捧做青天,那自己便要当他们的青天,一旦自己不受理此案便会立刻被百姓抛弃成为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 百姓们也是精明的,在得到此案牵连到赵允让这个大宗正司之后便很快安静下来,万一此案不实,自己所错话不是冤枉好人了吗?但大家伙更担心的是得罪汝阳郡王。 宗室看似在朝中没有多少实权,但高贵的身份却能轻易的报复一个平头百姓,他们如若真的是有心对付谁,那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开封府的府衙,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权知开封的苏洵,仿佛无数把利剑让他无处藏身,无奈之下,苏洵只能让衙役先去大相国寺查看。 人的内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看到位高权重者身上出现流言的时候更多的则是期望他流言是真实的,更多的则是希望他能随之覆灭。 苏洵伸手虚引道:“刘将军与令郎可否入签押房一叙?” 刘美摆手道:“此事当在昭昭天日之下,众众百姓之前而断之,岂可入签押房?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所避讳,否则天下岂可信服?!” 苏洵微微一顿,这刘美是打死也要拖在这里了,四周百姓猜忌的眼神让他也是很不舒服,苏洵无奈的说道:“也罢,老夫便也舍命陪君子了!来人给两位奉茶!此案不结,老夫便不离开这公堂,从今往后便配你刘家父子二人住在这里!” 刘美微微一颤,没想到为了保护自己,以赵允让的手段,一旦自己离开苏洵的视线,或是单独居住在某个地方,即便是在开封府的府衙也是不安全的。 但只要有他苏洵的看着,自己和儿子便不会有事,何况是在这公堂之上同吃同住? 百姓们终于开始打破沉寂,齐声叫好,并有不少豪爽侠义之人叫道:“我等也愿陪同大人朝食暮饮席地而睡!” 苏洵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刘美道:“此时涉嫌大宗正司赵允让,以及已故的刘太后,其中凶险你们不会不知,为何来我开封府上告而不直接去御前?” 刘美拱手道:“如若陛下还在东京城,我父子二人早已上了大庆殿!” 只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苏洵回过味来,他刘家父子状告的是大宗正司的赵允让,自然不会去宗正寺,而其他地方好似也不能受理这样的案件,除了御前也只能来自己这个开封府了……毕竟事情是在东京城发生的,还涉及到了大相国寺。 “你们父子二人状告的可是当朝宗室汝阳郡王赵允让,还牵连出已故刘太后,一旦罪名不符,你父子二人将会以同罪论处,生死不知啊!” 刘从德的身体明显颤抖一下,而刘美则是笑了笑道:“苏知府,你觉得我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来这里吗?此事泼天的干系,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了!” 苏洵点了点头:“是啊!泼天的干系,如若陛下在东京城中反而不妥了!”说完便凑近刘美道:“娘娘还有什么交代?!” 第六百四十七章开封奇案(下) 刘家父子在听到苏洵的话后双双变色,刘美笑了笑恢复往常道:“不知明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洵挥了挥手俩个衙役便端来凳子,苏洵拉着刘美的手坐下小声道:“此事关联甚大,涉已故刘太后及汝阳郡王赵允让,且是大逆之举!没有位高权重折授意,你岂能托付身家性命?” 苏洵也不傻,这样大的事情他刘美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的开封府来状告?还不是为了让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顺便的也让自己这个开封府知府事来审理,他的身后必有位高权重之人。 而整个东京城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便是皇宫中的皇后娘娘,苏洵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怕是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定夺,让刘美前来不过是走了个形势而已。 刘美到也坦然,但却死活不承认和王语嫣有关,笑眯眯的说道:“这是你的猜测,与老夫无关!老夫所述之事乃亲眼所见,是真是假差人回来便知!” 皇后的事情是绝不能泄露出去的,一旦牵扯到皇后,那民间百姓的第一想法便是——栽赃!如果皇后是自己的后台,天下人便会忍不住这样想并且对皇权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同时他刘家也将万劫不复,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承认。 苏洵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但却不能不问,他要利用这句话把王语嫣完全的从这个谋逆事件中摘出去,他更加担心这件事乃是王语嫣一手主导正对赵允让的手段! 前往大相国寺的差人回来了,开封府府衙门口的百姓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出来,显然他们是揭开谜底的人。 差人上前走到苏洵的身边小声低于:“禀告大老爷,我等在大相国寺找到了那位老妇,此人与刘太后之相像令人匪夷所思,但气质却如天地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苏洵的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俩个差人走向一边小声到:“真的相似?” 差人中有一个人稍稍摇头,而另一个人则连连点头,这说明问题的答案在模棱两可之间,其中必有隐情,苏洵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速速到来!” 一个差人打着结巴的说道:“启禀到老爷,我两刚刚见到了那名老妇,却如画中的那位,连嘴角上的痣都一模一样!但身上穿的却不是什么贵人家的衣服,只不过是寻常妇人打扮。但……” 这差人说着说着便不再说话,苏洵皱眉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现在不说待会便没了机会,凡是和此案有所牵连的人都不得安生!” 另一个差人跺了一脚凑近苏洵的耳边小声道:“但皇后娘娘却在一旁,我等尊了皇后娘娘的钧旨,她可证明此人不是刘太后不过是与太后长得稍稍相似罢了,娘娘今日带着太子前去大相国寺上香,偶然得见便心有所感,上前见了那妇人,因样貌酷似刘太后便多聊了几句,之后方知原委!” 苏洵站在原地已经僵住,差人的说法印证了自己的所想,先是刘家父子上前状告赵允让谋逆,然后是一位长得酷似刘太后的妇人,再然后是皇后娘娘说她不是太后,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就是告诉自己,刘家父子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苏洵绝对想不到刘娥没死,这种念头在他的心中连出现都没出现过,很快他便相信真的如刘家父子所说,赵允让打算用这个酷似刘娥的老妇偷换太子!而他刘家父子不过是被牵连其中。 只不过为何刘美会和一个长得酷似刘太后的人好上?!难道之前的传闻是真的,他便是刘太后入宫前的相好? 对啊!这就说的通了,刘美曾与刘太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然后在他离京去往蜀中的时候巧遇这老妇,于是便有了之后的事情,这些一切都能对得上了! 没想到刘太后真的与刘美有染啊!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但苏洵决定也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即便是死也不能说出去,否则苏家也将不复存在! 既然是皇后发现了这个老妇人,又打算用这件事惩罚赵允让,那为何不让差人把这老妇人带来?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个老夫人与刘太后长得实在太像,如若让她出现,说不定百姓们信以为真,毕竟太后的牌坊还在南门大街上…… 轻咳一声,苏洵说道:“此事本官知晓,你们下去吧!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本官也保不了你们!” 俩个差人夺路而逃,他们怎么会外传?难道是嫌自己的命长不成?今天这件事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影响,哪有胆量说出去! “你们二人休走,先去师爷那里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落笔画押之后再去当差!” 两人对视一眼便忐忑的向师爷所在而去,他们记得,皇后娘娘好似也是这么交代他们的,现在大老爷一说他们才想起来,把所见所闻都说的清清楚楚,只不过隐去了皇后的事情,如此他们才抚平狂跳站到一边继续当差去了。 事情到这里便告一段落,刘家父子的话有了老夫人以及皇后娘娘作为人证,这便是说明他们的话没有问题,剩下的便是把赵允让压来当堂对质了。 但赵允让毕竟是堂堂郡王,把他弄来谈何容易? 总不能派开封府的差遣捕快前去锁拿吧?怕是差人还没进如郡王府便会被郡王府的兵卫给打的趴下,也就在此时蔡伯俙走了进来,瞧见苏洵后便拱手施礼道:“苏兄近来可好,听说你调任开封府知府事,愚弟这便来看你嘞!” 苏洵撇了撇嘴:“你要是想来瞧我便早已来了,何须如此之久?且说你是来干甚的?” 瞧了瞧四周的百姓,蔡伯俙笑道:“此处人多嘴杂,还请苏兄入内一叙!” 苏洵摇头道:“君子无事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事情便在这说,本官答应刘家父子,无论何时也要在这公堂之上,除非案子已经判决!” 蔡伯俙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苏洵干咽了一下口水,慢慢的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旁边的百姓再次听到整个过程默默不语。 蔡伯俙听完后笑道:“这还真是一桩奇案!已经出外的刘将军突然出现在开封府,已经追随先帝的刘太后突然活了,赵允让居然打算谋逆,三件事情一件比一件奇怪,而我这里也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第六百四十八章民愤 蔡伯俙也有奇事?苏洵和刘家父子奇怪的望着蔡伯俙。 现在的苏洵最怕的便是这种所谓的“奇事”,他遇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每一件都让他抓破头皮也想不到,但却有着天大的干系! 苦笑着问道:“是何奇事?老夫现在就怕你说出这两个字来!” 蔡伯俙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本官刚刚围剿辽朝密谍余孽,岂知那密谍居然在大相国寺以及汝阳郡王府周围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能想到这种事情?” 苏洵大惊:“难道赵允让和辽人还有所牵连,这……简直目无君上,大逆不道!” 蔡伯俙哈哈大笑:“他赵允让早便是大逆不道了!此事当速战速决万万不可拖延,本驸马已经从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那里请旨,出兵包围了汝阳郡王府,你这便随本官去拿人吧!” 苏洵微微苦笑,蔡伯俙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岂能不知其中的奥妙? 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皇后娘娘一手操纵的,从刘家父子击鼓鸣冤,再到蔡伯俙包围汝阳郡王府,这一切都是如早就计划好的一般,天下哪有这种巧合的事情? 这边发现汝阳郡王赵允让有大逆之嫌,另一边便有辽人密谍逃窜进去?要是说其中没有牵连谁也不相信! 官家北伐之后,京中的宗室早已是老老实实不敢有所异动,而赵允让在这个时候谋逆显然是找死,并且还是和辽人有所牵连。 苏洵可不知道蔡伯俙不光栽赃了辽人,对赵允让也是毫不客气,一个宗室一旦和辽朝密谍牵扯在一起,即便是他赵允让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别人可不会相信你的解释,大家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现在大家看到的都是陈琳和蔡伯俙所希望别人看见的东西。汝阳郡王确实和辽人有所牵连! 要是在平时也算不得太大的罪过,百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谁叫赵允让是郡王? 但现在不同,官家北伐辽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身先士卒才拿下辽人的析津府以及奉圣州,而你赵允让居然还敢与辽人有染?一时间民愤开始积蓄,酝酿。 许多原本还是比较倾向赵允让的人也开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围观的人群嗡嗡的窃窃私语,压抑的声音仿佛无数的蜜蜂在飞舞,开封府的衙役喊了三遍“威武”也没有什么作用…… 蔡伯俙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能合理的运用这些民愤,便能消除赵允让在百姓心中的贤明形象,这对自己和陈琳的计划大有帮助,王语嫣交代自己一定要拿捏好其中的分寸,不可让民怨冲着皇家,现在好了,民怨全部冲向赵允让去了。 苏洵已经被蔡伯俙绑上了贼船,即便是现在想退出也来不及了,之前他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刘家父子,现在正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人无信不立,官员更是如此,要么你就别答应人家,既然答应了便要做到。 面对蔡伯俙的伸手虚引,苏洵只能义无反顾的带着衙门中的衙役前去汝阳郡王府,当他离开衙门之后,原本围观的百姓也是乌泱泱的跟随在后面,此时已经进入案件的高潮,马上就要真相大白,原本就爱看热闹的百姓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这话是一点也没错的,开封府的邻居便是盘旋着乌鸦的御史台,此时的御史台自然不会放过着大好的出名机会,大宋的御史比起任何朝代的同僚都更具战斗力,赵祯要利用他们对文臣,武将,外戚,宗室进行监控和约束,风闻言事最是正常不过。 开放风闻言事的御史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只要是听闻的事情便会上奏,即便赵祯不在东京城,御史的奏折也会进入皇宫,递到太子赵旭的面前。 赵允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御史岂能放过?自从赵祯离开东京城后,整个东京城的官员非但没有放浪形骸有所懈怠,反倒是更加的谨慎,连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更别提外戚和宗室了,唯独一个蔡伯俙在蹦跶,还有官家给予的旨意,已久皇后的钧旨。 御史即便是想找他的麻烦也是无能为力。 赵允让的事情连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些耳聪目明的御史岂能不知晓?之所以没出现,其实他们是在御史台中商量该如何行动,对于眼前的“好机会”是不会放过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个大的! 参倒一个普通官员算什么?现在是一个参倒大宗正司官长赵允让的机会,谁不想插上一脚,而且这些人虽然风闻言事,但他们也是聪明之人,既然蔡伯俙能有这个胆量率兵围困汝阳郡王府,那必然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即便是蔡伯俙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 随着队伍的前进,御史台中走出一大群身穿绿色官服的殿中御史和监察御史,别看他们是七品官,可却能参奏朝中的一品甚至超品的官员,这便是皇帝赋予他们特殊的权利。 当看到御史台的“乌鸦”出现,这次苏洵和蔡伯俙没有一点厌恶的表情,反而是会心一笑,他们这些人怎么会错过今日的好机会?有了这群乌鸦,这事将会变得更好办。 百姓们见到御史更加亲切,因为这些御史的目标一般都是放在官员的身上从没针对过百姓,自然在百姓心中也是惩治不法的廉洁之官。 苏洵和蔡伯俙两人心中稍稍郁闷,面对百姓这些御史露出从未对官员有过的和善,个个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并且还带有一丝清贵的仪态在其中。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有百姓,有御史,有驸马,有父母官,这种组合算是最为怪异的了,此时的汝阳郡王府已经被禁军包围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当蔡伯俙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根本就进不去。 跟随蔡伯俙而来的百姓很快就把消息散了出去,相互传颂之下,赵祯的伟大被夸张到了失真的程度,而赵允让也越发的渺小起来。 民愤这东西只要稍加控制便会成为最有利的武器,蔡伯俙暗道陈琳的老奸巨猾,因为此事从头到尾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第六百第十九章当众打脸 汝阳郡王府之中早已是鸡飞狗跳,郡王府被围的消息是谁也瞒不住的,最先知道消息的下人早已经传开,了不得!天家看来是要对郡王府下手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但真正能摆脱这种命运的人少之又少,天家对郡王府动手,下人们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谁也逃不掉被牵连的命运。 这时候早已没有了同舟共济的念头,除了郡王府中的死士,人人都在忙着捞钱跑路,毕竟他们不是郡王府的嫡系,只要在天家动手之前逃出去,天家绝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官家的名声极好。 但如果他们知道这次负责围剿郡王府的人是陈琳便不会有这种幻想…… 郡王府之外是如林的禁军,清一色的板甲,横刀,棘轮弩,这样的配置对付一个小小的郡王府已经完全足够了,八万禁军开进东京城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方面要围剿赵允让,另一方面是要放止有余孽驰援赵允让,并且要维护好东京城的一切,如今的东京城来不得一丝动荡。 蔡伯俙站在郡王府的正门,瞧见蜷缩在郡王府高墙下的陈琳微微点头便上前敲门,兽头门环击打在门上发出清脆的铜鸣声,悠扬而深远,仿佛穿透人心。 年迈的门房打开府门哆哆嗦嗦的问到:“请问这位将军何事叫门?” 蔡伯俙指着身后的禁军道:“传禀你家郡王,本官奉命缉拿辽朝密谍,这密谍溜进你汝阳郡王府,还请他配合!” “我家……家郡王说了……既……既然是天家想要除掉同宗血脉,直截了当的围剿便是,何……何必用此不堪的借口!我……我……赵允让还干不出如此腌臜龌龊之事!有本事就把我汝阳郡王府夷为平地!” 蔡伯俙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老门房颤抖的把话说完,点了点头道:“如此还请你家郡王前来,某家也好把事情说个清楚不是?” “哈哈哈……本郡王已到,蔡伯俙你有何事便说个清楚,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对付我汝阳郡王府!” 赵允让身穿重大朝会才会穿着的华丽朝服缓缓走来,腰间的缠枝花卉金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唯有与天家亲近的宗室才会拥有这条官家独享的御带!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赵允让和官家的关系亲密,如果蔡伯俙动手便是官家先翻脸,升起了猜忌之心。 蔡伯俙脸色一变,没想到赵允让非但不抵抗,居然还亲自前来说话,当中摆事实讲道理,难道他有什么后手不成? “郡王果然是拎得清楚,好……本官便和你说个明白!此次不光是要缉拿逃进你汝阳郡王府中的辽朝密谍,还有开封知府事苏洵接到的一桩奇案!” 蔡伯俙说完便对苏洵道:“苏知府你请上前给汝阳郡王说说!” 苏洵脸色严肃的上前,大声质问道:“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美状告你挟持他家父子二人,并欲寻那与先太后相似之妇人冒充太后调换太子之事!此事可有?” 苏洵的话刚刚说完四周的百姓便炸了,他们听到的小道消息和苏洵的话一下进行了印证,从苏洵这位东京城的大老爷口中说出便意味着是这板上钉钉的真事,绝不会来上半点虚假! “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我赵允让乃堂堂郡王,大宗正司正事,岂能干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除了刘家父子你可有人证?怕是没有证据这才用荒唐的辽朝密谍为借口,欲对我郡王府杀之而后快吧?!” 百姓是永远不了解真相的一群人,面对赵允让的辩解很快开始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并且把刚刚在开封府中的所见所闻抛到九霄云外,对呀!汝阳郡王的话也是有道理,毕竟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刘家父子所说,除此之外唯有衙役来报,并未见到那个与刘太后一模一样的妇人…… 蔡伯俙的眼皮微跳,赵允让好一招顺水推舟,他是认定刘太后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来驳斥他的话,所以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颠倒黑白,如若刘太后出现在这里,那他便会有另一套说辞!完全可以咬定就是刘太后本人,毕竟刘太后也不是没人见过,曾经的诰命,贵妇还是有机会进攻面见她的…… 本事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出现这种偏差,陈琳蹲在高墙之下微微皱眉,连他都没想到赵允让居然如此的冷静,能在郡王府被围的时候相处如此完美的化解之道。 但很可惜,赵允让大错了算盘,那位曾经是皇后,在深宫中也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敢动她男人留下的江山,不弄死你才怪呢!即便官家不是刘娥亲生,但身为嫡母的她依然要在死后入皇陵向真宗皇帝以及大宋的列祖列宗交代! “启禀两位上官,那大相国寺的妇人已到!” 随着开封府衙役的话让蔡伯俙和苏洵的脸狠狠的抽动起来,刘娥居然来了!居然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会这样?她来干什么?难道…… 这还是刘娥出宫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路上,人群如潮水般自动散开,往日的无上尊贵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忍不住心生感慨,扫了一眼高墙之下努力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的陈琳,刘娥微微一笑的路过,这天家的老狗是在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所有人都等到眼睛的望着刘娥,这个两鬓斑白,带有岁月侵蚀痕迹的老夫人这么可能会是曾经的太后?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如今的刘娥已经完全洗去铅华,除了她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很难把她与曾经的太后联系在一起。 “命妇刘氏参见各位老爷!” 只单单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相信眼前这位妇人绝不可能是曾经的太后,太后是什么?她是皇帝的嫡母,按照孝道来说位置还在皇帝之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临朝称制,身份地位之高绝不会允许她自己说出这样卑躬屈膝的话来! 她的话也使得赵允让刚刚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并坐实了他的罪名…… 第六百第二十章颠倒黑白 刘娥的一句命妇让许多人惊讶,这个女人既然不是刘太后为何以命妇自称?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但刘娥接下来的话便让人所有人夸赞天家的宽仁和孝道:“命妇本是乡间愚妇,偶然见遇见刘美便喜结了连理,谁知因为相貌上相近与天家贵人,便被有心人利用,汝阳郡王赵允让囚禁民妇与大相国寺之中,以刘家父子性命相挟,逼迫民妇以贵人名号自居,意图蒙蔽世人,调换太子!然,皇后娘娘见民妇之貌,心中顿生亲切之意,虽被歹人利用却赐予诰命之名……” 刘娥的话让在场的众人动容,没想到皇后娘娘在孝道上如此遵从,就连一个与刘太后相貌相同的妇人都要赐予命妇的身份,这样的天家怎么会去对刘太后不利?坊间的传闻显然是不靠谱的。 “你……你……颠倒黑白!” 赵允让一时间涨红了脸,之前刘娥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气,为了保住刘家父子的性命,所有的条件都答应的好好的,谁知道现在居然一下子翻脸不认人了! 最要命的是她颠倒黑白,把自己的身份往烂泥地里踩,完全放弃了昔日的荣耀与尊贵,只为了保住天家的名声!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揭穿她? 要知道在东京城中见过刘娥的命妇可不止以两人,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替她遮掩?! 赵允让扑向刘娥但却被一边的禁军死死的拉住,即便如此依然咆哮着喊道:“你本事高贵的太后,本应在大宋享受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为何要自降身份,往那泥潭中去钻?你以为这样便能替赵祯掩盖当初的事实?他弑母之行永远不可能擦掉!” 一阵清风吹过,汝阳郡王府四周立刻陷入沉寂,禁军,官员,看热闹的百姓,连同郡王府中的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目瞪口呆的望着赵允让。 “疯了!疯了!这厮疯了!” 蔡伯俙呐呐自语的望着天空,陈琳却在墙角发出夜枭般的尖利笑声,他知道,此时的赵允让已经急火攻心彻底完了!东京城乃至大宋的隐患被去除…… 赵允让是被急火攻心了,所以他才会口无遮拦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皇帝弑母的话来这便是死罪,无论用什么样的话语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苏洵怒发冲冠的向赵允让咆哮道:“放肆!官家圣名其实你能侮辱的?!” “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你,你敢去寻那东京城的命妇前来与她对峙吗?!东京城中见过太后的诰命夫人可是多得很!” 赵允让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无论如何东京城中的诰命是见过刘娥的,即便是所有人都被刘娥的话蒙蔽,但谎言终究是谎言,终究会被戳破! 现在已经不是让郡王府摆脱嫌疑的时候,他赵允让要把主动权抓回来,并让所有人看到赵祯的丑恶一面,让这个以宽仁著称的明君在众人面前暴露他的本来面目,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命,汝阳郡王府才能活命! 其实他从一开始便错了,如若他打死不承认认识刘娥便好,但他非但没有回避这一话题,反而把所有的矛头指向赵祯弑母这个问题上,苏洵是何等的聪明,一下便看出这个问题,开始在刘娥出现的时候打脸赵允让的话,赵允让首先要做的是为自己的话辩白,现在却又把问题拉扯到了刘娥身份的问题上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苏洵是开封府的知府事,是赵祯一手提拔的官员,并且他的主要任务是维护东京城的稳定,从一定的角度上来说他与蔡伯俙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现在赵允让要挑起波澜,伸出事端的同时还侮辱官家的名声,这是绝不能饶恕的事实,可是苏洵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有人说出眼前的命妇就是刘娥本人该如何?到时不就是坐实了官家的弑母之罪了吗? 今日这么多人在场,要是传出官家在孝道上有缺这还得了?做了这么多年知府知州的苏洵明白,百姓的嘴巴可从来都是喜欢夸大的,好事传扬出去便成了丰功伟绩,可坏事传了出去也会起到同样的放大效果,今天这种事情一旦传了出去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苏洵举棋不定的时候,汝阳郡王府的高强下,陈琳伸手对蔡伯俙比划了一下,蔡伯俙的表情顿时一变,陈琳的意思居然是答应赵允让的要求!这还了得,虽然见过刘太后的人不多,可要是都算上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可不少!难道陈琳是想赌一把? 但看着陈琳奸猾的笑容,蔡伯俙便很快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根本就不是赌一把的事情……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便让你心服口服,本官这就去请东京城中见过刘太后的诰命夫人前来,看倒时你还如何辩驳!但你可要记住,一旦人证俱全你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了!” 蔡伯俙的话让苏洵脸色大变,难道他真的要去请那些诰命?万一有那个老眼昏花的说眼前的妇人是刘太后该如何是好?这事情就怕万一啊! 给苏洵一个放心的眼神,蔡伯俙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指派人去寻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去了,这时候所有的表演都是在做给百姓们看而已。 很快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便出现在汝阳郡王府的门外,这里甚至还有刘娥曾经的侍女,她们走下马车后便被请到刘娥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说眼前这位刚刚被王语嫣敕封为命妇的妇人像极了刘娥,但都能从小小的细节上肯定她不是刘娥。 蔡伯俙似笑非笑的望着赵允让:“如何,郡王还有何话说?” 赵允让早就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圈套而已,或者说是做给百姓看的噱头,这些诰命夫人和自己一样深深的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刘娥,但也决不能是刘娥! 这正印证了刘娥曾经说过的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阻碍什么都算不上…… 第六百第二十一章纵火焚宫殿 赵允让微微点头,小声对蔡伯俙说道:“这次是我赵允让自不量力,妄图挑战官家的天威,此事我认了,但你去转告他赵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的小伎俩能瞒得住别人却也瞒不住赵氏的列祖列宗!” 蔡伯俙仰天长笑,转头勒住赵允让的脖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蔡伯俙也要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初太后之死乃是官家一手操办,为的便是让她离开禁中与刘家父子团聚,毒药不过是假死药的幌子而已,从开始的时候官家就不打算至刘太后与死地!你赵允让小人之心度官家君子之腹!” 赵允让的脸颊狠狠的颤抖了两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他错了,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更不明白赵祯为何要放刘娥出宫,永除后患才是最好的方法,否则便不会有今天被自己利用一事。 嗤之以鼻的笑道:“妇人之仁,官家如此今后必吃大亏,身为帝王连这点心都狠不下,以后还有什么出息?” 蔡伯俙仰天吐了一口浊气,幽幽的说道:“这句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哦……我想起来了,当年的赵元俨仿佛也说过类似的话来!所有这次官家不打算对你网开一面,也不会给予你的子嗣任何照顾,这算不算是狠下心肠?别怪官家,主要是你们这些宗室太让官家失望了,掏心掏肺还不能满足你们的欲望,这样的欲壑不填也罢!” 赵允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蔡伯俙:“不可能,我是宗室,你们的手中并没有我参与一切的证据,即便是有人佐证又如何?你们都说了她不过是一个乡间村妇而已!你用什么罪名来治我之罪?!” 蔡伯俙笑了笑:“这还不简单,就凭你大逆不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官家!这样的罪名难道不够?刚刚可是有数百人听到你说的话!” 赵允让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瞪大眼睛的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建立在太后真假或是有无他赵允让谋反的证据上,而是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却又罪无可赦的罪名,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事实上虽然是指欺骗君王的罪名,但其中也包涵欺辱君主的含义,赵允让当中侮辱赵祯,这定然是能划归为欺君之罪的,并欺君之罪只是一种罪的范畴,也没有什么具体罪名,从古至今没有一个朝代,一部完整的刑法典来明确认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允让犯的是谋逆之罪,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苏洵定下的欺君之罪有任何不妥,这是官家特意给他留下的面子,谋逆和欺君完全是俩个概念。 苏洵义正言辞的当中宣读对赵允让的判决,并让急脚递送与禁中恭请太子已经皇后用印,勾决赵允让直系血脉以及妻族之人。 赵允让从头到尾听的真切,并没有一丝的反抗,而他的郡王府早已经是炸开了锅,家奴院工,侍女阉人,官家妻妾,个个是惊慌不已,这意味着凡是在郡王府中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苏洵,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绝,居然连郡王府中与赵允让无关的人都不打算放过,所有人都要杀得干净,这下动静可就有些大了! 从汝阳郡王府到禁中的距离算不得很远,急脚递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便走上了一个来回,骑士带着王语嫣的钧旨匆匆赶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大声宣旨。 “煌煌天语,谁敢有违,煌煌天威,谁敢欺辱,赵允让以自取欺君之罪,虽是皇族亦不可赦!赐白绫三尺回宫自缢,夫妻一体,其妻族不可不知其心,知而不报,亦当同罪。父债子偿,赵允让所犯之罪其身死不能赎,子嗣同罪!家中奴仆多往行与府中,万事不知亦不可能,皆同罪论!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未过外傅之年幼童皆可免罪,由福田院代为照养!” 这一下就把汝阳郡王府中的所有人打上了欺君之罪的标签,谁也别想侥幸逃生,原本还在收拾细软准备逃窜的郡王府下人瘫倒在地,原本就哭哭啼啼的妖娆女子更是放声哭号,原本热闹非凡奢华无度的郡王府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场的所有人也随着递役的话神情紧绷,多少年了,东京城再次感受到天家的威仪与无上的权利,天家就是天家,它的尊严和权威无人可以冒犯,一旦走错便会用生命的代价去弥补过错,即便是宗室也不例外。 赵允让仿佛局外人一般从头到尾面带微笑的听完皇后的钧旨,最后还微微点头,整了整身上的华美服饰伸手接过钧旨道:“臣大宗正司正事赵允让接旨!” 这样的淡然让蔡伯俙紧张起来,挥手让禁军前来,准备对郡王府发动进攻,而此时蜷缩在郡王府高墙下的陈琳却窜了出来,对待命的禁军摆了摆手。 “大官这是何意?” “他赵允让不会反抗了,他已经看出了俩个角逐者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自己必输无疑,并且也错过了最佳突围的时机,除了老实接受钧旨外他别无他法,多少还能留下外傅之年的孩童,总比断了血脉要强得多!” 赵允让转头对陈琳微微一礼:“多谢大官,我汝阳郡王一系即便是死也要死的体面!是我痴罔了,居然认为还有搏上一搏的机会,如若换做别的君王,我还有一点机会,可谁让是他赵祯当官家,陈大官,从一开始我便输了是不是?” 陈琳长叹一声:“何必如此,官家已经警告过你数次,何必如此……” 赵允让猛然转头,面目狰狞,仿佛要挣破牢笼的困兽向着陈琳嘶吼道:“我不服!我不服!”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眼前疯狂的赵允让又看了看陈琳,他想不到赵允让打算谋逆的事情远在奉圣州的官家早已知晓!并且还放过他几次…… 赵允让从疯狂到平静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在说出他的心里话后便转身进入郡王府,原本打算跟随监督的宦官被陈琳拦下,蔡伯俙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微微摇头。 不一会,原本奢华的郡王府便燃起熊熊大火,而且火势愈来愈大,普通的水龙已经难以扑灭,在大火之中仿佛有人在火焰之中狂舞,在空中留下连绵的虚影…… 第六百第二十二章赵氏孤儿 汝阳郡王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东京城的潜火铺子没有任何办法,就这样还折损了三名差人,火势实在太大只能任由它烧个干净,好在郡王府是独立的府宅,四周没有建筑相邻,否则还不知道会波及城中多少人家。 曾经奢华无度的汝阳郡王府现在却变为一座焦土的废墟,任何靠近这里的人都会不自觉的骤起眉头,不是因为惋惜和同情,而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三百一十二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整齐的排列在郡王府中的空地上,与郡王府中的人数恰巧相同。即便是连襁褓之中的孩子都未能幸免,苏洵呆滞的望着蔡伯俙,眼中的神采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你说的把影响控制在最小?!三百一十二人!整整三百一十二人无一幸免!” 蔡伯俙微微摇头道:“即便是这些人不被大火烧死,其中的绝大多数也会死在你的手中!你别忘了,你是这次的主审!赵允让的事情是你一手负责的!官家原本也没有打算治他汝阳郡王府于死地,给了他们最后的血脉传承!” 苏洵苦笑道:“这与我何干,他们这些皇天贵胄岂能苟延残喘,人家要活的风光,要活的舒坦,现在这个局面他赵允让纵火焚宫虽有些残忍狠厉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陈琳随意翻弄了两下地上的尸体缓缓起身道:“这话倒是不假,曾经的天潢贵胄现在却要沦落到如此地步,他赵允让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可受不了,还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净来的好嘞!瞧瞧,这猛火油烧的那叫一个旺,单单是私藏猛火油的罪过便能治罪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蔡伯俙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但袖口却突然被陈琳拽住,不解的回头:“大官,这汝阳郡王府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了,还有必要吗?” 陈琳摇头道:“有必要,所有人的身份都要核实,上至妇孺,下至婴孩,无人能有所遗漏,否则便是泼天大的干系!别忘了官家的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洵惊恐的望着蔡伯俙和陈琳,从他们的对话中能清楚的听出,是官家在背后一手指挥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远在奉圣州的官家都清楚的了解东京城发生了什么…… 看了看地上的三百一十二具尸体,苏洵真的为这些人觉得不值得,他赵允让乃是身份高贵的宗室,如此的锦衣玉食还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居然窥伺起御座,真是把一家人往火坑里带。 原本苏洵还认为是天家把宗室压的太狠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是人内心之中的欲望在作祟,欲壑难填,欲壑难填啊!就应该让这些宗室过一过苦日子这样他们才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的宝贵。 苏洵带着开封府的衙役差人走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搀和到黑手的事情中,整个汝阳郡王府到处是残垣断壁,即便是这样黑手的人也不愿放过任何细节,如狗一般在府中四处搜寻着蛛丝马迹。 陈琳做事便是这样,从不留下任何后患,而蔡伯俙现在想着如何把自己摘出去,汝阳郡王府被一把火烧的干净,虽然不是他做的事情,但却是被他围困所致,全天下人不会怪罪皇后,也不会怪罪太子,更不会腹诽官家,但他蔡伯俙却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有苦说不出的蔡伯俙走不了,只能跟随陈琳进入废墟般的郡王府检查,他终于知道官家为何总是对自己信任有加,单单是今天的事情便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如若没有官家的庇护,定然会被流言所淹没。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搜查的了,整个郡王府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即便有什么证据也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大火是从内而外开始燃烧,猛火油的威力本就骇人,还有什么能剩下? 但即便是这样,陈琳依然从焦炭之中发现了一处密室和大量的金山银山,不用说都是赵允让的“存货”,夹室不是很大,但却堆满了金银财宝,多年经商的蔡伯俙稍稍估算一下便有足足上千万贯之多,其中还夹杂着无法估算的奇珍异宝。 许多金银已经被炙热的高温所融化,要想清理出这些只能让拆开废墟的禁军一块一块的敲打下来,金山银山很快被搬空,只留下残垣断壁,陈琳依然不放过,趴在地上仔细查看。 蔡伯俙不解的问道:“大官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何必如此?” 陈琳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东西了?别被眼前的东西所遮蔽双眼,来人!砸开这里的地砖!” 铁锤砸下,地砖瞬间四分五裂,婴儿的啼哭声从中传出,蔡伯俙脸色一变指着密道颤抖的说道:“赵允让还有子嗣?!” 陈琳不答敏捷的滑了下去,很快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襁褓婴儿。 “所托非人啊!有人带着婴儿进入地道,但最后却把婴儿遗留在了这里自己逃走,赵允让真是瞎了眼……”陈琳说完便指着怀中的孩子道:“也算你倒霉,本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却又落在了老夫的手中。” 蔡伯俙一把夺过婴儿道:“大官不可取他性命!” 陈琳的眼睛爆发出无数精光刺得蔡伯俙汗毛倒立:“为何不可?!” “这孩子还未满总角之龄,本在赦免的名单之中,你又何必取他性命,皇后娘娘可是有钧旨传下!” 陈琳看着蔡伯俙怀中孩子的小丁丁失望的咋了咂嘴:“可惜了,如若取了他的性命赵元份一脉才算得上是彻底断绝!” 蔡伯俙冷哼一声便抱着孩子离开:“到底如何还需留与娘娘处置!” 这孩子不知是受了惊讶还是怎的,并未哭闹许久,不一会便睡了过去,蔡伯俙紧了紧他身上的襁褓便坐车前往皇宫,只留下陈琳在原地喃喃自语:“这小子还真有点燕赵之风,只可惜沦为外戚,否则必当大用!” 蔡伯俙的马车顺利进入驸马府,他不准被自己进宫陈情,而是打算让赵妙元带着赵氏遗孤进宫…… 第六百第二十一章草原上的狩猎 原本属于辽朝的奉圣州的草原上正有一队大宋的骑兵飞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行军的战鼓,在草原上奏响雄壮的乐章,赵祯坐在奔驰的马背上心中感慨,也许这才是最原始的战鼓。 天地是那么的宽阔,一望无际的草海仿佛让人的心胸也变得无比高远,任何琐事都不能打搅到自己,攻克奉圣州已经三月有余,这段时间里赵祯明白了历史上为何有的皇帝酷爱领兵作战。 这种纵马飞驰手刃敌酋的快感确实会让人上瘾,即便是原本温文尔雅的赵祯身上也浮现出越来越多的杀意。 杀戮是人最原始的本能,这是祖先遗留在后世子孙身体中的基因,通过越来越多的杀戮,隐藏在人心中最原始本能的欲望被开发出来,难怪原先禁军中的猛士很难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一只灰褐色的草原野兔可能是被雄壮的马蹄声惊动,飞快的从草甸子里窜出,速度之快仿若一道褐色的闪电,即便是在疾跑的它也能快速的腾挪,如一只迅捷的精灵。 嗖……一支利箭准确的射中了它的身体,把它直直的钉在地上,发出无力的哀鸣,身体还在迅速的抽搐。 赵祯白了一眼身旁的狄青,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弩箭,在马背上使用弓箭就是比弩箭要来的敏捷准确,骏马宝弓天生便是良配。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赵祯便把弩箭收起来,带着狄青打猎一点乐趣也没有,所有的目标都被钉在地上,四周的亲卫更是憋着一肚子的笑意,算了,谁叫是自己对狄青说不要手下留情的。 狄青策马飞驰,在路过野兔的时候弯腰捞起地上的箭枝,整个动作如燕子掠水,轻盈灵动,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壮汉所为。 “果然是朕麾下的猛将,这射兔子那叫一个精准……哈哈!” 说出如此酸楚的话来连赵祯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四周的亲卫更是笑出声来,但在赵祯不爽的眼神掠过后赶紧收声,谁没事得罪官家玩?即便是官家宽仁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狄青却是知道赵祯为何突然想出来打猎,勒住缰绳献上野兔:“狄青是陛下的臣子,臣猎到的兔子自然也是陛下猎到的,就如鸬鹚一般,捉到的鱼总归是要献给主人的!” 赵祯稍稍掂量一下手中的野兔无奈的苦笑道:“你狄汉臣什么时候学会阿谀之言了?这可不是你的个性,难道朕的不快就那么的明显吗?” 狄青低头不语,在场的亲卫也都默默不言,是个人都知道了东京城的事情,赵允让所做的一切让官家丢尽了脸面,虽然天下人都在指责赵允让,但身为宗室的他却是在实打实的打官家的脸。 毕竟他赵允让是官家的族亲,身处五服不说,还是官家的堂兄弟,在官家北伐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这不是在否定官家的文治又是什么? 但这一切毕竟是官家的家事,谁也不好过多的开解,只能努力的让赵祯开心起来。亲卫不比别人,他们是赵祯的贴身侍卫,最信任的人,当杨怀玉躲得远远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当曹玮借此机会上奏称病的时候,当夏竦躲在军帐中努力查阅已经一文不差的账目时候,他们必须陪伴在官家身边为其宽心。 谁都知道官家因为东京城赵允让的事情心情不好,既然别人不敢沾染,那他们这些把命交给官家的人就要担起来。 赵祯长叹一声看着四周的亲卫和狄青道:“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窝囊?连自己的亲族都要反对,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凶残,连自己的亲族都不放过?” 这个问题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的,但却有着背负檄羽的骑士疾驰而来,他是打破现场沉闷气氛的唯一一人。 赵祯接过奏疏稍稍浏览便扔给骑士焚毁:“传朕的旨意,对外宣称赵允让一系尽数死于大火之中,唯一的血脉收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此时勿要再提。” 狄青呼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给赵允让一家留下了子嗣,这要是传出去也好,最少知道官家的仁慈。最近赵允让一事拜公路所赐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析津府和奉圣州的军民都知道了消息。 赶尽杀绝这种事情赵祯是不会去做的,他也不屑去做,原本就是打算给赵允让一脉留下点子嗣,可谁知这货也太有心计了,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用全家上下的三百一十二人条性命才能换取一人存活,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阴暗的人总是把别人也想象的阴暗,赵祯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即便赵允让谋反赵祯也不是很生气,但他理直气壮的带着全家人去奈何桥喝汤,这种行为却让赵祯觉得很恶心。 “陛下东京城的事情已经结束,大军是否可以再次向大同府推进,将士们已有数月未战……” 赵祯挥手打断狄青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辽人不断的在中京道集结军队却一兵不法,而耶律宗真也是固守大同府,这就是在等待时机,朕已经掌握了主动,为何要着急?即便是耗也能耗死他们。” 狄青却不这样看,稍稍思索道:“可越是如此对辽人越有利,正好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时间,到时西北夹击,我大宋所占之地广阔难免应接不暇!” “你说的很对,但朕依然不打算动手,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那防守是不是最好的进攻?这段时间析津府已经进入正轨,公路,工厂,书院,甚至连军械司都开始发展,商业更是一片繁荣。 从南方运来的粮食填满了各地的粮仓,从中原腹地前来的士兵更是充足,这一切都是在往辽朝的身上增加石头,总有一天辽人会自己顶不住压力而被拖垮,集结在一起的军队难道不要消耗粮草?防守城池难道不要人?咱们大宋耗得起,他们辽朝耗得起吗?” 狄青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耗不起,但战事久拖不进难免军心动荡,将士们的思乡之情也愈发浓烈了。” 赵祯笑道:“这一切朕都相好了,你便等着吧!朕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保证无论官员,将士,所有人都会满意!” 第六百第二十二章安定军心 东京城的事情对于析津府和奉圣州的影响并不大,即便是有消息传来也不会有人在意,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宗室谋逆罢了,大军在外,不靠兵变造反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赵允让即便是能夺取东京城又如何?官家率领十万雄兵杀回去便是,连辽皇都不是官家的对手,他赵允让岂是官家的一合之敌?从消息传来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任何人看好赵允让。 现在将士们心中更加担心的是何时才能回家?乡情这东西说不出道不明却有着无限的牵绊,父母妻儿皆在大宋,将士们跟随赵祯出来征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丰厚的待遇,其次才是赵祯这位大宋帝王的征召。 这一点即便是连赵祯也不能否认,这些将士都是从农家贫家招来的役兵,经过北伐一战迅速的成长起来,成为大宋的储备力量,而赵祯便是看重了这一点。 将士们的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即便是军中的校尉,虞侯不断弹压,禁止唱家乡的俚语小调,精致同乡摆龙门也没用,来自民间的他们也是想念家乡的紧!面对上面下达的军令在浓浓的乡愁面前也顶不住。 狄青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士兵一旦开始思念家战力便会大打折扣,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一旦战争突然开始大宋的军队必会措手不及,甚至很有可能出现宋辽局势逆转的现象。 一大早他便来到赵祯的御帐之外,今天官家将会给出解决之道,狄青一夜未睡,想了许久他觉得官家的解决之道应该是用的戍边屯田之法,让将士们把家安置在边地……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便是谁愿意背井离乡? 百姓的最大牵挂便是家乡,那是他们的根,任何一个小吏平时吊儿郎当,但在登记户籍的时候却极为认真,稍有不慎都会引来大麻烦,万一把人家的籍贯弄错,人家很可能会来拼命! 现在让百姓把自己的家搬迁到大宋刚刚拿下的析津府以及奉圣州,百姓能同意才奇怪嘞! 狄青不相信赵祯的旨意没人反对,对于这种背井离乡的事情,文官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狄青自己觉得无所谓,毕竟地方管理对他来说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析津府与奉圣州的文武官员逐渐赶来,他们都是接到赵祯旨意而赶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也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毕竟这里不是大宋境内,许多从未遇到的问题开始浮现,又不另外两个统统套用大宋的法律,否则便会出大事。 前段时间连包拯都被百姓堵在衙门里不敢出门,皆因他的判决按照大宋律法,而不是析津府百姓所习惯的地方惯例,矛盾很快升级,冲击官府衙门可大可小,大便是谋逆造反之罪,小便是两地民风民俗不同。 赵祯知道后把事情按了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了一下,并亲自下旨官员在遇到这种事情要酌情处理,不可全数照搬大宋的律法进行,有时又要酌情办理。 夏竦脸色不太好看,一眼便瞧出昨夜没有睡好,而包拯则是顶着俩个黑眼圈出现的,白面书生的模样黑眼圈在上面尤为明显。包拯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在接到传唤后连夜赶来的,还好有公路,否则不可能赶到燕子城边上的帝王御帐。 陆续还有一些官员赶来,杨怀疑风尘仆仆,曹玮还是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这段时间的征战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体形,但是能从他的脚上看到奔波的痕迹。 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亲卫便进入御帐通报,此时的赵祯早已是洗涮完毕,翻看奏折快有一个多时辰了,早起已经成为他的习惯,特别是在没有后宫的日子里…… “启奏官家,析津府及奉圣州文武在帐外恭候!” 赵祯点了点头:“与右帐赐宴,朕待会便至。” 人家大老远的被自己召集来,多少要招待一顿不是,尤其是在牛羊众多的奉圣州,这里的羊汤最是鲜美,先帝说羊肉最为养士。 奉圣州的大部分地区便是后世的察哈尔,这里草场千里牛羊无数,自然也有不少的辽人,赵祯占下奉圣州给辽人巨大的打击,同时也为大宋争取了更大的牧马之地。 对付辽人骑兵的最好办法便是让大宋的骑兵和他们的一样强大,而坐拥察哈尔的赵祯自然不会浪费这块宝地,既能牧马,又能放牧牛羊,还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培养骑兵的地方? 至于如何把百姓迁居过来,赵祯觉得问题并不大,早在汉代便开始有迁居内地百姓至边塞的事情,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让百姓自己选择,人都是这样,自己会用双腿去选择生活,好的生活坏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 总有一些人在当地生活不下去,那这些人便会成为大宋迁居的对象,你在家乡连生活都成问题,现在朝廷出钱出物,甚至提供车辆运送,让你在边地生活下去,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来? 相比虚无缥缈的乡情,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早饭在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下拖成了午饭,赵祯看着自己眼前空空如也的汤碗微微叹息,羊肉汤的味道经过改良,加入不同香料可比大宋的羊汤要好得多,难怪等重的香料在大宋与黄金等价。 敲了敲桌上的空碗,清脆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赵祯开口道:“诸位卿家觉得这羊汤味道如何?” 众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鲜美至极!” 赵祯笑了笑:“这些羊汤便是此地的生财之道,百姓不愿迁居那就不勉强,可以迁居大宋各地活不下去的人前来,山民,野人都可以给他们上户籍,让这些人堂堂正正的进入大宋生活,只要他们的产出上税便是!” 狄青涩声开口道:“那将士们的家眷该如何解决,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入夜便是处处乡歌俚语,连树叶都能变成吹奏的乐器!” 赵祯笑了笑对狄青等人问道:“既然将士们回不去,那家眷前来可好?!” 第六百第五十五章进退之道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所有人惊讶的望着他,不知官家所谓的探亲是如何探法…… 将士们的家眷散落在大宋境内,即便是最近的真定府距离析津府也有几百里的路程,年轻力壮的还好些,上了岁数的人如何前来探亲? 看着狄青夏竦等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赵祯微笑道:“所谓的探亲其实便是让将士们的家眷沿着公路运送物资,朝廷提供一路上的所需,包括马车,牛车,草料,盘缠等等,他们只需把东西运送到析津府便可。” 夏竦皱眉道:“那上了年岁的人该如何?” 没等赵祯回答,包拯便接上道:“其实不需这样,每个村庄乡镇街坊派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组织年轻力壮的青年便可,这些人就从将士们的年轻族兄弟中抽取。” 赵祯稍稍给出一个建议,手下的文臣便主动的开始分析和解决,这便是他们的作用,皇帝给出一个大方向,自然不会去考虑细节的问题,否则皇帝早就累死了! “那此事便交由夏竦包拯你们二人操办,务必审慎细致,军中无小事,探亲之事关系到将士们的战力不可懈怠!” 夏竦和包拯对视一眼齐齐拜下:“臣尊陛下旨意!” 探亲一事对武将来说是个大包袱,但对文臣来说却是不然,只要规划好,有条不紊的进行,其实这事并不是很难解决,文臣最善于做的便是统筹规划。 探亲的人数太多?那便限制年龄派遣代表。路途太过遥远?那就朝廷贴补路费。朝廷有亏损?那就让他们运送物资。总有办法扭亏转盈,把探亲规划好! 但探亲这种奇思妙想也只有赵祯能想到,夏竦和包拯这样的文官不会,也不能考虑这种问题,这便是上下之别。 将士的思乡之情被顺利解决,这让狄青放下了心中的唯一担心,此刻大军在外,补给充足,再加上军心稳定,只要指挥得当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辽朝迟迟按兵不动,对大宋的压力很大,现在后患已除,狄青有千百种办法试探骚扰辽人。 赵祯很快便给了他机会:“狄青,你是朕的大将军,你便说说接下来该如何?”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文臣心中惊讶,从太宗开始,大宋的历代帝王都不会请教武将用兵一事,太宗更是把所有指挥权紧紧的抓在手中。 现如今官家却如此开明,这样的询问基本上等同于把兵权下放到狄青手中。 狄青激动的起身,他明白官家的意思,战斗时的指挥权和现在的兵权完全不同,只要官家同意自己的观点,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意安排北伐的禁军,权利之大往日不可想象。 即便是心中激动,狄青依然保持大将之风,引领众人来到一旁的帐篷中,这有赵祯派人测绘的标准舆图。 “启奏官家,军心一旦稳定,将士们的思乡之情平息下去后必然会升起建功立业之心,此时是调整作战方式最好的时候,往昔多是辽人奇袭我大宋边地,如今我大宋良马数万,甲胄坚固,利剑锋芒,何不以牙还牙?” 狄青的提议让赵祯眼前一亮,自己只想到了龟缩防御,用大宋强大的物质基础把奉圣州和析津府变成铜墙铁壁,却忘记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虽说以不变应万变,可龟缩防御到底不过是消极防御而已,这和原先大宋的防御政策基本相同,大概自己还是受到老爹影响的多吧。 “狄卿家的意思是我大宋骑兵主动出击,以游骑,打草谷之法骚扰辽军?” 狄青点头道:“官家圣明,此法一可练兵与边地,二可给辽人以压威慑,三可起到窥探敌情之功。” 经过狄青的解释,不光赵祯满意,众人也是连连点头,曹玮和杨怀玉更是满意,对于他们来说狄青是在给他们送军功! 曹玮和杨怀玉驻军之地皆是要冲,骚扰辽人他们当仁不让。 赵祯瞧见了他们眼中的喜悦,这两人虽不是顶顶的帅才,但领兵作战还是相当不错,曹玮中规中矩,杨怀玉锐意进取,总有出彩的地方。 经过赵祯的改变,大宋的文臣一般不在兵事上发表过多的意见,他们都知道官家最厌恶文臣把政治上的手段带到兵事之中。 包拯琐事众多先行离开,得了好处的杨怀玉和曹玮连连告退,他们要赶回自己的驻地谋划出兵事宜,狄青找了个借口也走掉,唯独留下夏竦站在原地。 这么多年的相处,赵祯对于朝中的这些老狐狸的脾气早已是摸得透透的,就像文臣了解他自己一样。 完全不搭理夏竦,赵祯习惯性的把刚刚商议的事情随手记录在随笔之上,这是他的习惯,也方便内侍整理记录成册。 等待许久的夏竦发现如果自己不说话官家怕是绝不会开口,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官家北伐以快一年,析津府,奉圣州大局以定,不知官家何时还朝?” 赵祯眉头一挑:“怎么,朝中文臣已有不满之语?” 夏竦微微摇头道:“官家乃天子君上,应坐守一国之都,如今东京城只留下太子皇后,实属不妥,在加赵允让一事,朝臣多有上谏。” 赵祯笑了笑,夏竦果然是要劝自己回朝的,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对于朝臣来说把皇帝守在眼前才是最放心的。 “朕现在可走不得,军心动荡要是没朕在这里压着还不知成什么模样,看似小小的事情却能影响整个战局,东京城有太子皇后就够了,不需朕去安心,可这里离不开朕。东京城虽然看似动荡,可却不会升起太大波澜,但析津府和奉圣州不同,稍有不慎便会易手,辽人迟迟不动便是在寻觅机会,朕走不得!” 夏竦知道自己劝不动赵祯露出无奈的苦笑道:“老臣知道,官家身在何处便能安定一方,可一国之君远征定要保证京都安定,否则必生大乱!赵允让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的蠢货,但他之后会不会还有人窥伺九鼎之位?陛下北伐大定,以使得辽人龟缩不前,此时正是回京还朝的大好时机啊!” 赵祯默默不语,夏竦的话也代表了大宋绝大多数的文臣想法,但此时不是退让的时候,北伐对大宋来说尤为重要,文臣看到大军深入敌境,并连连战胜之后便开始飘飘然了起来,也把胜利看的稀疏平常,他们不知道大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 从倭国运来的白银大部分投入到了燕云的土地上,或是补给军队,或是用于建设,而国库的税银也多用于给出征将士作为犒赏只用,总的来说大宋并未从这次战争中获得太多的实际利益,但赵祯依然坚持的原因是燕云之地对大宋的战略意义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第六百第五十六章无人能挡 夏竦无力的走了,走到时候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从他的身上抽离出去,即便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说服皇帝。 在夏竦看来如今的大宋早已是胜券在握,析津府被打造的固若金汤,而奉圣州的土地上,无数的城寨也在迅速的拔地而起,等那些探亲的家眷来了之后,公路这种应时而生的东西也会布满两地。 可以说整个大同府已经被大宋半包围了起来,奉圣州,析津府以及大宋的太原府,真定府连在一起如同一片大网,牢牢的把大同府网在里面,使的辽人动弹不得。 别人不知道,他夏竦却是明白的很,这段时间官家的征兵数量要比以往多得多,远远不止明面上十几万人而已,临时征召的士兵在太原府和真定府不断训练,随时准备投入到燕云这片战场上。 官家的话没错,大宋的力量不是单单来自士兵,也不是官家给予的士气,而是整个大宋所拥有的力量,每一个士兵,每一辆马车,每一条公路,每一座城池,这些都是大宋的力量,也都将运用到对辽的战争中去! 赵祯望着夏竦微驼的背影心中苦涩,自己正在改变历史,也在改变历史上的战争形态,辽东整个国家的力量,并让皇帝在战争中变的不那么重要,文臣不理解,武将看不出,这恐怕就是夏竦所担忧的事情吧。 对于赵祯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整个燕云,虽然是最为迫切的事情,但却不能着急,看似矛盾的事情就仿佛一个快饿死的人的面前放着一碗滚烫的,开着锅的豆腐脑。 吃的快可能被烫死,吃得慢可能被饿死,狄青的骚扰计划相当于给了大宋一根能搅拌豆腐脑的勺子,使得大宋加快了收复燕云的过程。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绝不能离开,辽军有耶律宗真这个皇帝坐镇,一旦自己离开了,两军在对垒的过程中气势就变得不一样,虽然赵祯极力的想要淡化这种影响,但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每当赵祯出现的时候,整个军队的气势都会发生质的改变,士兵们的斗志简直要冲破束缚透体而出,这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虽然不能使得大宋的禁军刀枪不入,但最少能让他们的意志坚不可摧,就这样便够了,意志是战场上比拼到最后的东西,盔甲烂了,横刀钝了,弩箭用完了,但只要意志在,大宋的军队便不会垮。 其实赵祯也想回东京城,他虽是皇帝,但首先是个人,经历过战场的厮杀,胜利的喜悦后,赵祯的心灵逐渐归于平静,此时东京城的“家”才是他归宿的港湾,虽然这个港湾有点大…… 出征的将士都在思念家乡,他赵祯怎么能不思念?和普通士兵一样,自己也有妻儿,也有亲人,甚至朋友,对东京城的思念一点也不必将士们少多少。 赵祯的心中更是有一个无比大胆的计划,迁都…… 一旦拿下燕云之地,大宋基本上就算是金瓯以全,华夏固有的版图再次出现在汉家王朝的疆域上,这个时候的军事,政治中心也应当有所改变。 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便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自秦朝开始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中原王朝先后消灭了匈奴、突厥等强大的游牧民族,但来自北方的威胁根本没有消除。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中原王朝不能有效的统治广大的草原,导致匈奴灭亡,鲜卑崛起,鲜卑灭亡突厥崛起,总是有游牧民族填充这个真空地区,真成了铁打的草原,流水的放牧人。 要想根除这个华夏王朝的顽疾,必须要扩大对草原的统治,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京城安置在距离草原最近的地方,而且要有先天优越的地形条件,析津府便是最理想的地点。 毕竟历史上的六朝古都不是白叫的,汉人的股有思想是把一国之都建立在中原腹地,这样对南北两地都有掌控,但却忽视了针对草原的控制。 即便是强大的汉唐曾经统治过草原也不能长久,而赵祯要做的便是如后世一般,疯狂的建造城市,公路,甚至铁路,把一望无际的草原变成大宋的农庄牧场,让它成为大宋经济利益上的重要一环,并且除掉草原民族身上的不同,把他们纳入汉家王朝的大家庭之中。 这样无疑给了游牧民族安定的生活,稳定的经济来源,安逸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反抗这种为了生存而诞生的东西便会慢慢消失。 这是很大的一盘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最前提的条件便是眼下的大同府,最大的障碍便是辽朝和耶律宗真手中的十多万辽人大军。 看似远在天边的大同府其实近在眼前,虽唾手可得却又不能强攻,和析津府一样,赵祯需要的是完整的大同府,是有人,有城,有经济,有基础的大同府,而不是被战争打的千疮万空,几近废墟一般的土地。 析津府之所有能如此完整,并未受到多少战争创伤的保存下来,主要的原因是大宋的奇袭,以及火炮这种攻城利器的第一次出现,即便如此,在攻打析津府的时候大宋的禁军依然损失数万人。 如今大同府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全却是一个浑身长刺的囊中之物,稍有不慎便会让大宋咬的一嘴血,此时的耶律真宗真怕是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丢掉大同府也就意味着辽朝失去了整个燕云之地。 并且连他这位辽朝的皇帝都有危险,毕竟直接通往中京道的路已经断绝,想要到达除非向西经过德州入倒塌岭节度使司再向东南,否则绝无通途。 赵祯用鲜红的诛杀,以带点虚线这种后世常用的国界分割线为记号,灵巧的在舆图上不断的画线标记,为这个是对最强大的帝国规划未来的疆域。 说实话对于赵祯来说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连他都想象到看似强大的辽朝居然在大宋面前节节败退,连耶律宗真御驾亲征也不能挽回败局。 舆图上出现了赵祯规划之后的大宋版图,北至贝加尔湖,南到南海诸国甚至大洋洲,西至帕米尔高原,东至琉球群岛,一片瑰丽壮阔的版图出现在赵祯的面前。 重重的在舆图上砸了一拳,赵祯喃喃自语道:“这时候可没人能限制老子的扩张!” 第六百第五十七章耶律宗真的反击 对于赵祯来说如今是中华民族最好的时代,在文化上文风开放,百家争鸣,各种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这个时代登峰造极,即便是没有自己对格物的推崇,格物在大宋也会繁荣兴盛起来,自己做的只不过是把格物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文化与科技在这个时代还是稍稍有些联系的,赵祯所做的便是把格物科技融入到学问之中,让百姓接受,让文人接受,让士大夫接受,同时格物的进步也对商业有着巨大的推进作用。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一点也没错,现在大宋一所工厂一月的产出基本上能抵得上原本四五个作坊没日没夜的干上一年,巨大的差距和飞跃是科技进步带来的红利。 并且这股格物的浪潮还给了大宋军工新的未来,火炮,棘轮弩,火药弹,陌刀,板甲,等等使得大宋的军队武装到了牙齿,成为横扫战场的存在。 可以说赵祯的格物之道是大宋发展的基础,也是重要的催化剂,促进了各行各业的飞速发展,也让大宋成为了远超任何国家的存在,甚至把其他文明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看似赵祯改变了大宋的许多东西,但他所作的一切却从未涉及到封建统治中心的改变,甚至对皇权还在不断的进行加强,家天下的根本便是以皇家为中心,赵祯可不打算实行所谓的民主制度,这样的多此一举无疑是在给自己的头上套上枷锁。 桌上的舆图已经被赵祯修改的面目全非,这是一张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地图,也代表着全新的历史,绢纸的舆图相对柔韧,赵祯轻轻卷起让亲卫收入专用的筒子里装好,这东西是大宋未来的用兵方向,轻易不得示人。 离开大帐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暗,草原上的黑夜永远要比白天更加漫长,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仿佛一块蓝黑色的宝石,无数的繁星在其中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天无限的高,高的让人迷失在其中。 躺在草地上,赵祯深吸一口气青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鼻腔,也就是这种清香才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么多年的筹划终于让自己更加接近梦想。 亲卫们看着地上充满惬意的官家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彭七和赵力对视一眼,官家眼前这种状态仿佛惬意的赛过神仙,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的郁结。 “官家最近是怎么了,一副心事全无的样子,可不像以前似得,总有操劳不完的政事。” 彭七的话让赵力嘿嘿一笑:“官家这是龙虎精壮,如今耶律宗真就如口袋里的野兔,早已是动弹不得,燕云之地也愈发安定了,如此一来官家自然清闲下来,多余的精力……” 彭七瞥了赵力一眼:“你的意思是让官家去……万万不可!” 赵力嘿嘿一笑:“帝王天子与市井之中眠花宿柳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接到军中总是可以的吧?” 彭七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赵祯悄声说到:“你要夜宿妓馆自去便是,怂恿官家前去,难道不怕皇后娘娘秋后算账?毕竟官家虽然出宫在外,但起居注还是照常记录的……” 赵力打了个寒颤,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事情怕是会闹得很大,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进城玩玩的计划是要泡汤了:“那今夜又没事情干了,虽说咱们立了不少的军功,但这里的夜晚却不如城中热闹啊!” “谁说你晚上没有事情做?” 赵祯躺在地上笑道:“虽说有了解决将士们思想的办法,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们二人便是散播出去的最好途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尝尝把一些消息“说漏”出去,将士们自然也就习惯了你们大嘴巴不是?” 赵力和彭七两人尴尬的应道:“臣遵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祯狡然一笑,俩个家伙还在自己面前演戏,让自己放松也就算了,有必要怂恿自己去眠花宿柳吗?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赵祯再次躺下望着摧残的星空微微叹息,历史真的被自己改变了,大宋即将获得燕云十六州,自己也把格物推上了新的高度,国内的经济已经进入相对稳定的增长阶段,可以说大宋的国力已经提升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这样的大宋碾压北方民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剩下的便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把所有的威胁都消灭掉便是,蒙古,契丹,党项,女真,这些民族要么同化,要么……彻底灭亡! 赵祯并不希望自己变成杀人如麻的魔王,但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也为了中原大地再也不会沦为为外族的统治,他还是决定用同化和灭族两种手段同时进行。 能服从大宋统治,并融入华夏的民族可以保存下去,经过长时间的融合,应该就能让他们成为大宋的一部分,那些拒不接受同化的民族便只能消灭掉! 虽然有些不人道,但赵祯决不允许华夏再次沦陷在外族的铁蹄之下,否则他回到这里便没有了任何意义,这是华夏最好的时代,如果能长期的繁荣下去,那华夏民族必将一直领先于世界。 一把握住地上的青草,没错,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改变历史,自己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做一个贤明之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穿越是有意义的事情,只有偏离历史轨道的大宋才是证明自己真实的证据。 微微的震动从手中的青草传来,赵祯快速的趴下用手按在地面并把耳朵贴在手背上,皱紧眉头自己的感觉这股震动,在自己御帐的方圆十里之内不应该有任何骑兵的出现,而这种震动显然不会是少数的骑兵而已。 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但赵祯对于这种战争技能确实掌握的很好,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在肯定自己猜测的接过后赵祯猛然跳起,对着四周的亲卫大喊:“警戒!大股敌骑来袭,方向西北!” 整个军营随着皇帝的话变得忙碌起来,无论真假,皇帝的命令都要准确的执行,原本沉积的军营变得热闹非凡,甲胄的碰撞声,兵器的摩擦声,虞侯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草原的安宁。 赵祯长叹一声:“大煞风景!”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异常兴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却有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地,不用说这定然是大宋皇帝赵祯的营地无疑了!长时间的准备终于让自己等来了机会。 宋人就仿佛愚蠢的绵羊,在草原上岂能随便安营扎寨?更何况是在大辽的草原上! 第六百第五十八章杀人夜 奉圣州说到底还是辽朝的奉圣州,这里不似燕云之地那样的汉人土地,而是以辽人为主的草原之地,在这里即便是大宋的军队再怎么防范,再怎么地方也对拿下散落在草原上的辽人无济于事。 虽然奉圣州开始逐渐修筑城墙,但时间还是太短了,大宋的移民还没有从中原之地赶来,草原上依然有着无数的辽人牧民,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赵祯虽然身为大宋皇帝却不能把所有的辽朝牧民屠杀干净。 可以说现在的奉圣州虽然在大宋的控制之下,但在辽人眼中却是浑身的窟窿,奉圣州的草原上基本没有天然的防御,尤其是北边,只有羊城以及燕子城两座孤零零的城池能作为防守的要冲,即便如此也没什么作用,大辽的骑兵完全可以绕过两座城池向南进发。 但再往南便开始出现险峻的群山作为屏障,胡土白,龙门二山会彻底的阻挡骑兵的脚步,使得大辽的骑兵形同虚设无法发挥充分的战力,可大宋皇帝居然不在群山之后的坚城中带着,反而跑到大辽的草原上狩猎,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耶律宗真知道这是击溃宋军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击杀宋人皇帝,那收复奉圣州析津府不过是举手之劳,宋军一旦溃退必会如当年宋太宗一样节节败退,连已经打下的地方都守不住! 在奔驰的马背上放声大笑,耶律宗真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喝:“宋人皇帝愚蠢,居然给我大辽如此良机,契丹的勇士们随朕杀敌!给朕活捉大宋皇帝!” 嗷……噢…… 辽朝骑兵发出狩猎的时候特有的气质,他们对奉圣州草原的熟悉仿佛是在自己家的草场上奔驰,虽是奇袭并没有多少人手,但三千人对付大宋皇帝狩猎的队伍已经完全足够了。 通过远处营地的篝火,辽人很快便能判断出宋人的数量,不过八百余人,这些人还不够大军砍杀的呢!契丹的牧民曾说这里的狩猎队伍很奇怪,一般的狩猎队伍都是喜欢散的开开的,努力的把狩猎的范围扩大,这样才能拥有更多的猎物可供狩猎,而这个队伍却紧紧的围拢在一起,不像是狩猎而更像是在保护某人。 在大辽只有身为汉人的张俭一语道破其中奥妙,定然是宋人皇帝狩猎才会有如此场面,汉人皇帝狩猎不是以猎取多少猎物为目的,而是享受狩猎的过程,换句话说重视自己的安全要超过猎取猎物的多少。 耶律宗真回想起张俭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不屑的笑容,汉人的贪生怕死却恰巧成为自己的目标,这不得不说是巨大的讽刺,距离营地越来越近,自己便愈加的兴奋了。 活捉敌国皇帝,这是多大的战功和荣耀?大宋皇帝选择在哪狩猎不好偏偏跑到鸳鸯泊……这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距离最近的燕子城也要三十里远,完全是孤立无援! 耶律宗真的十万大军已经悄然渡过爱阳川绕过桃山抵达奉圣州境内,在大军之前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原,他们的目标则是燕子城和羊城两座奉圣州北方的要冲之地,拿下这两个地方,就给南面的大同府以及北面的中京道打开了缺口,援军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奉圣州直逼归化州,儒州,甚至析津府! 这是大辽的背水一战,能否收回燕云之地就看这次进攻了,在大同府耶律宗真积蓄了所有的力量,上京道以及中京道也是派出了大辽所有的精锐之军,对奉圣州以及析津府进行合围。 耶律宗真心中得意,宋人皇帝的计划已经被自己看穿,看似大宋拿下的奉圣州和析津府包围了大同府,可实际上大宋何尝也不是被大辽所包围之下? 自己刻意的下了一盘大棋,佯装溃败的退回大同府,为的就是让宋人把进攻的方向转移到大同府,可谁知他赵祯居然用兵奉圣州,这不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相对于地形险要的析津府,奉圣州更加适合大辽的骑兵突进,也更加有利于大辽对它的包围,大宋皇帝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无论奉圣州的草场对大宋有多么的诱惑,它毕竟属于大辽的腹里之地。 赵祯的这一招臭棋让耶律宗真有些看不懂,但既然是大辽的机会,那他是绝不会放过的,骑兵的速度已经被提升到了极致,剧烈的风声从耳边刮过,马背上的契丹勇士弯下身体,努力的保持最佳的冲刺速度。 耶律宗真率领的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由宫帐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勇士挑选而来的铁林军,他们是耶律宗真最具杀伤力的部队,也是针对大宋板甲骑兵所组建的重甲骑兵。 所谓的铁林军和辽朝其他的骑兵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光马背上的勇士英武过人,连身上的装备也有相当大的区别,为了对付赵祯的板甲骑兵,耶律宗真也对铁林军的装备进行了加强。 一是给马匹增加了完整的马具,二是马甲具装,三是骑兵铠甲加以改良了的冷锻甲这种更加坚硬的铠甲,四是战斗兵器一律使用破甲武器,尖锐的长枪,厚实的骨朵都能有效的破甲。 但这样一来却牺牲了马匹的速度作为代价,厚重的马甲,沉重的兵器,无比成为契丹马的羁绊。 即便是这样也是值得,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骑兵,铁林军所要做的只是在战场上战胜他们,而不是在速度上超过他们。 铁林军隆隆的马蹄声仿佛野兽催命般的吼声,大宋皇帝的御帐就在眼前,辽朝的铁林军仿佛看到了胜利,加快速度的冲刺,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撤退的事情,只要能生擒或是击杀大宋皇帝,这一战他们就赢了。 嗡……嗡……嗡……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熟悉宋军的骑士立刻嘶吼:“举盾!” 这是大宋神臂弩弓弦击发的声音,对于神臂弩的威力辽军是深有体会的,它可以说是辽军心中的难以摸去的梦魇。嗖嗖的弩箭破空声仿佛死神的尖啸。 不知是不是巧合,耶律宗真和赵祯几乎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乌云缓缓的遮住月亮,两人喃喃自语:“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六百五十九章长刀饮血 弩箭如雨,刺破苍穹,也刺穿了大地和人的身体,这是大宋接敌的主要步骤,先用弩箭攒射,继而列阵对敌,在面对敌人的进攻时,不会无谓的消耗有生力量冲击敌阵。 赵祯的御帐早已是被武装到了牙齿,尖锐的拒马,深深的陷马坑,高大的橹盾,当然御帐周围也少不了一圈拥有装甲的马车……一座草原上的御帐仿佛一座小小的堡垒。 这样的防守阵容算得上是相当完备的了,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包拯,仿佛一座城池拔地而起。面对辽人的冲锋,赵祯四周的亲卫井井有条不慌不忙的有序射击,弩箭基本上就没有断绝过,一波一波的覆盖向南面压过来的“黑云”。 彭七手持陌刀站在辕门前,身上早已是披挂了厚重的板甲,在他的身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亲卫司老兵,厚重漆黑的板甲,如林班的陌刀,坚毅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他们的犀利锋芒。 百人队的他们生生给人成千上万的感觉。赵祯的御帐营地自然不可能只有八百人,但即便是有马车的载员也多不了多少人,只不过是放上了一倍而已。 一千六百多人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辽朝重甲骑兵时和八百人也没有太多区别,黑压压的辽朝骑兵向着大宋御帐冲锋而来,大地在数千骑兵的冲锋下彷如地龙翻身,三千人的队伍也显得更多了。 彭七的双手紧紧的握住缠绕着麻绳的刀柄,粗糙的手感更能增加摩擦力使得陌刀不那么容易脱手,别看这种小小的细节,但在战场上却是相当实用,在他身后的亲卫司老兵也皆是如此。 大宋兵卒一千有六,步卒以陌刀、長柯斧堵進,如墙而进,所向無前,陌刀手是军中对付骑兵近战的中坚力量,既然是防御作战,赵祯便舍弃了所有骑兵作战,专注与步兵对抗骑兵,这是曾经大宋禁军的拿手好戏。 在没有养马地和良种马的时候,大宋一直都是奉行以步制骑的战略,虽然在战争中不能追杀溃军甚至会被反戈一击,但这种战术运用在防守作战上便是出奇的好。 怕是这也是为什么大宋原本最擅长与防守作战的原因吧…… 取长补短,赵祯从来不会被失败的产物一棒子打倒,即便是在大宋拥有优秀骑兵的时候,赵祯也没有放弃以步制骑这种老赵家的传统,只不过把它从战略上改变到战术上而已。 弩箭还在不断的攒射,但频率却越来越高,大宋经过改良的棘轮弩已经能做到三个呼吸一支弩箭的速度了,即便是出入军营的毛头小子也能使用它做到五个呼吸一支弩箭。 这东西虽然使用方便杀伤力惊人,但却也成为了官制武器,除了大宋的军队外任何人不得拥有这种东西,即便是将门的亲军也不得使用,违者以叛逆论处。 当弩箭的攒射速度渐渐变慢的时候,亲卫司的老兵便知道自己手中的陌刀即将迎来新鲜的血液,大地的震颤已经愈发的强烈,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敌人在马背上的动作,距离近了也是弩箭手降低射速的原因,他们要尽量的有效杀伤敌军。 冲锋的辽朝骑兵兴奋的发出怒吼,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冷锻甲相当的结实,在以往冲刺到宋军军阵之前要牺牲掉许多人,但今天却只有在距离宋军军阵一百步的时候才开始出现巨大伤亡。 这说明宋人的神臂弩在远距离上已经没有太大的优势,辽人怎么能不兴奋,“黑云”越来越接近大宋皇帝的御帐,大部分的辽朝勇士仿佛觉得胜利已经在眼前。 越是接近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耶律宗真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眼前的局面稍稍有些不对,尤其是大宋皇帝以往的手段和今天的所作所为更让他开始怀疑。 即便是这样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令的骑兵在自己率领三千铁林军突进的时候便已经向大军传令去了,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任何人也不能阻挡! 萧萧……萧萧……人在嘶吼,马在哀鸣,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耶律宗真的思索,抬眼望去,大辽的骑兵仿佛洪水遇到了悬崖,飞快的断流,一道天堑出现在大地上,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陷入地下,被无数的竹枪插得透心凉,无力的在坑中哀嚎,流血…… “陷马坑!” 耶律宗真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并且铁林军身上的装备也太过沉重,全力冲锋之下的铁林军即便是知道前面有陷马坑也停不下来。 但铁林军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不能让马匹停下却可以控制方向,飞驰的军阵快速收缩,向最中间开始集中,这样便能避免更多的伤亡,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继续进攻。 战场总是这样,来不及去同情别人,你就要为自己的生命去拼命,否则将会变成别人同情的对象。 陷马坑,绊马索,拒马,大宋以步制骑的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各种对付骑兵的手段层出不穷,仿佛是在变戏法,但真正影响战争胜败的还是肉搏拼杀。 赵祯看着彭七和赵力两人如战神一般站在军阵之前的模样,羡慕的不行,黑压压的敌骑扑面而来,这俩货却能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真是殊为难的。 敌骑终于靠近了,彭七和赵力几乎是同时单膝跪地双手持刀抵在地上,在他们的动作之后,便是如林的刀墙竖起,辽朝的骑兵发出惊恐的嘶吼努力的控制马匹改变方向,但嘴中还是撞在了刀墙上。 锋利的长刀穿过了马的身体,有的则是直接斩下了马腿,粘稠的血液伴随着恐惧的叫声喷涌而出,经过陷马坑和绊马索以及拒马的减速,铁林军的速度已经降低了很多。 面对辽朝的骑兵,大宋的军卒开始收拢阵形,因为他们没有可以出击的骑兵,但有一个例外,彭七和赵力两人带着亲卫司的老兵如一群人肉收割机一样冲入了辽朝的骑兵之中…… 大宋步卒抵挡骑兵,其实并不是怕挡不住对方骑兵。而是怕对方骑兵发动骑兵特有的机动优势,辽朝骑兵总能在一冲不入的情况下撤退调整再次冲击。 不断的冲击之下步卒能挡得住一次,但挡不住对方接连数次的冲击,而陌刀手的最用变法拖住地方的骑兵,让他们不能形成来去自如的冲锋。 第六百六十章突如其来的决战 锋利修长的陌刀经过千锤百炼而得,它的锋利与坚韧不是一般兵器能比拟的,但锋利的同时也使得它的重量变得十分惊人,这也使得陌刀手的身高一般都在六尺以上,身材上也多是臂膀发达虎背熊腰。 否则挥舞起沉重的陌刀都是问题,如何能做到人马俱碎? 狭长的陌刀刀锋如同收割庄稼的巨大镰刀,在不断的挥舞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锋利中透着寒冷的陌刀即便是坚固的冷锻甲也抵挡不住它的穿刺,在陌刀的面前,辽朝铁林军的冷锻甲犹如纸糊的一般被刺穿。 陌刀手与骑兵的碰撞已经白热化,彭七和赵力两人犹如疯魔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陌刀,辽朝的铁林军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这两人对陌刀的使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长刀在他们的手中或是如开天辟地的巨斧一斩而下把敌人劈成两半,或是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入敌人的身体。 虽然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却能有枪出如龙般的灵活,一把陌刀在他们的手中被运用的登峰造极一时无两,就连原本信心十足的铁林军都开始望而却步退避三舍。 在彭七和赵力的带领下,身后的亲卫司陌刀手更是受到了激励,气贯长虹般跟随他们杀入敌阵,陌刀的长度给了他们巨大的优势,或刺或挑,或斩或劈,整个队伍如山入墙般推进,给人以势不可挡的感觉。 陌刀阵的最大优势便是他们的整齐划一,城中的陌刀并不容易挥舞,除了彭七和赵力俩个变态外,剩下的陌刀手都是中规中矩的拼杀,随着行军的口号不断的向前推进,仿佛一股谁也阻挡不住的潮水。 陌刀所向,人仰马翻,流血漂杵,血液的不断流淌使得地面出现暗红色的沼泽,也变得更加泥泞,这中泥泞不光影响马背上的铁林军,同时也影响手沉重陌刀的亲卫。 陌刀是一种极其消耗体力的兵器,而陌刀手的体能即便再好也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即便是他们专门用以对付骑兵也不能久战,多要轮换休息才行,而人数上的劣势使得他们并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彭七和赵力两人在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时也不能靠一己之力改变战局,只能努力的杀敌为本军大阵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在战场上个人的勇武永远都是次要的,双方比拼的是战斗意志,是钢铁便的神经,谁坚持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 抽出腰间的宝剑,夏竦持剑立于赵祯的身边,他身上的文官袍服早已消失不见,一把年纪的他换上了胸甲,这是从胸甲骑兵演变而来的盔甲,为的便是提供给随军的文官使用。 板甲太过沉重,文人的身体承受不了,但即便是胸甲也让夏竦这个常年与案牍为伍的文人气喘吁吁,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站都站不住了还要保护自己?夏竦怕是要成为被保护的对象吧…… 已经站不稳的夏竦还在骚扰赵祯:“官家何必以身犯险!即便是诱敌深入也不能以天子之躯做伐!” 赵祯默默不语,没想到夏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他故意在这里狩猎为的便是引诱耶律宗真,只有给敌人机会才能给自己机会…… 见赵祯不说话,夏竦依然不打算放弃,赵祯甚至怀疑这老倌身穿盔甲是为了放止被自己胖楱一顿。 “官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纵观史册老臣还从未听说有哪位君王以身涉险,用自己的安危来引诱敌军。” 赵祯指了指自己:“难道朕不是吗?你都不用去想便应该知晓,朕从来都不是中规中矩的人,他耶律宗真有勇气千里奔袭朕的营地,难道朕就没有以身犯险的勇气?辽人的疯狂我大宋也应该有,否则便永远不能战胜他!” 夏竦张了张嘴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官家这个举动还真是疯狂,甚至有些疯狂的乱来! 难怪最近兵事调动频繁,边地之军向大同府已经辽朝的所在频繁出击,这也是演给辽皇看的一出好戏!能接触到往来兵事文书的夏竦猛然惊醒,难怪虽然大宋骑兵前往各地奇袭,但大军仍然是向燕子城收缩,这是在配合官家演戏。欺骗辽朝军队啊! 看着向御帐营地扑过来的辽人,夏竦不得不承认,官家确实对辽人有着不可阻挡的诱惑,在所有的作战思想中擒贼先擒王永远被放在第一位,更何况现在是辽朝出于劣势,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击杀大宋的君主,否则很难还有翻盘的机会。 难怪官家会用自己做伐,辽人定然是忍受不住官家的诱惑,打算前来“擒王”的! 转头望向赵祯,夏竦无奈的叹息道:“老臣知道官家的心思,但官家有没有想过,万一此计不成又该如何?” 赵祯指了指身后笑道:“朕相信这一千带甲之士能抵挡得住辽人,天时地利人和,朕都占了岂有不胜之理?别看朕的手中只有千六百人,可他们个个都是亲卫司的百战之兵,有些还跟谁过朕诛讨过赵元俨嘞!” 随着赵祯的话夏竦抬眼望去,果然,只有一千六百多人的亲卫完全与数倍之敌战在一起,难分伯仲,刀墙一般的陌刀手不断推进,而身穿板甲手持横刀的捉刀手更是灵活,在战场上组成无数的小阵形,依托营地内的各种器械与辽朝骑兵缠斗。 即便是这样,官家身边手持弩箭的亲卫依然不断射杀敢于靠近御帐的人,显然他们还负责对敌攒射一支支致命的弩箭。 两军交战已经大半个时辰,赵祯起身对一旁的亲兵道:“发信号,辽朝的援兵怕是也快来了,通知狄青做好接敌准备!” 夏竦捻须的手一个哆嗦,带下了一小撮胡须,难道宋辽之间的决战就这样开始了?! 谁能想到一场奇袭最后会演变成两军,两国,乃至俩个帝王之间的决战,夏竦期盼着又担心着,轰轰烈烈的大决战本该是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全线爆发,但现在却是在一场帝王对帝王的奇袭中到来,他当然反映不过来,甚至觉得这是在做梦一般。 一颗鲜红的焰火带着尖利的啸声窜向天空,红色的火光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到达最定点之后又向下坠落…… 第六百六十一章各军动向 辽朝的援兵很准时,但却来的又不是时候,他们的皇帝耶律宗真所率领的铁林军并没有如期拿下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而是依然与宋军缠斗在一起,但这一点也这说明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萧惠率领着大军掐着时间赶来,远远看着一片火光笼罩的营地大为惊讶,原本按照计划,陛下现在早已攻克了大宋皇帝的营地才是,否则如此大规模的军阵到来一定惊动了宋人的军队。 但此刻也是萧惠的最佳时机,显然皇帝没有拿下大宋的御帐营地,那自己现在出现正是最好的时候!一旦自己的加入,大宋皇帝必然成为大辽的阶下囚。 马背上的萧惠意气风发,转身大吼:“跟随本将……” “报……我军西南五里外发现宋人军阵,人数不祥!” “报……我军东南七里外发现宋人骑兵,人数不祥!” 两声斥候游骑的通报直接把斗志满满的萧惠打入地狱,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透天灵盖,中计了!萧惠的第一想法便是这根本不是大宋皇帝狩猎与野,而是大宋皇帝以身为饵引诱大辽进行决战! 并且自家皇帝还真的直扑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而去了! 萧惠可以肯定大宋皇帝就在御帐营地之中,否则陛下率领铁林军早已来去如风的撤走不会缠斗下去,但密谍来报,宋人营地不过八百余人,为何陛下的三千铁林军许久还未拿下? 萧惠不敢妄动,既然他的斥候能发现宋人军队,那就说明宋人军队也发现了他,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仅仅依靠地势的起伏很难躲避斥候的眼睛。 一旦自己派遣大军前去支援陛下,宋人怕是也会如此,现在的局面陷入了一种为妙的平衡,双方对峙便是最好的状态,一旦哪一方打破这种平衡,那一场旷世之战便会开启。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双方都去支援自己的帝王,那结果很有可能是两位帝王皆数殒命战场,这是谁也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支援便没有任何胜利者,不支援有很大程度上自己的帝王获胜。 这是宋辽之间的决战不假,但实际上还是双方御驾亲征的帝王之间相互较量,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谁便是赢家,萧惠和狄青都知道,任何一方失去一位帝王对敌方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 萧惠对自己的皇帝有信心,三千铁林军进攻八百宋军,即便宋军的人数翻上一倍,大辽也是必胜,现在的拖延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宋人有所异动,那自己也会率军扑上去,宋人将军狄青也不会那么傻,他应该知道自己正注视着他的动向。 “斥候,探马,给本将盯住宋人军阵,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狄青是否敢乱来,一旦宋人军阵有异,以响箭示警便可!” 萧惠的话使得大辽军队的武将长舒一口气,此时他们都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但又在担心大宋军队先行一步,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相对于萧惠的安稳,狄青此刻却是有些担心,他担心的不是皇帝的安危,而是辽皇耶律宗真会不会退走,一旦耶律宗真退走,这场官家精心准备的宋辽决战便会无疾而终了! 被临时“抓壮丁”担任监军的包拯却仿佛一点也不担心,骑在马背上努力的熟悉军马与驽马的不同,不时的还掏出马鞍上的各种装备仔细查看,玩的不亦乐乎,仿佛眼前根本就不是一场关乎宋辽决战的战争。 感受到了狄青的不安与担心,包拯驱马靠近他,白面的文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给人以文质彬彬的感觉,即便是他换上了属于文人的战斗胸甲也是一样,狄青甚至有些嫉妒包拯从内而外透出的儒雅。 “狄将军为何如此焦虑?本官以往看到的将军可都是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为何今日不同?” 狄青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知道,何必问我!毕竟官家身在前线,虽有亲卫司的千六百人环卫,但辽皇的铁林军足有三千之众,本将不担心官家的安危,但如若敌骑想要撤走,亲卫司的人也无力阻挡!” “走?走上哪去?他耶律宗真已然是最后一搏岂有退走之理?如若他真的能溃退而走,我大宋骑兵只需掩杀过去便是,连自家皇帝都不堪一战,他的士兵还有多少战意?再说你到现在可还见着杨怀玉,曹玮二人?即便是辽皇率军败走也要走的掉才行!” 文人的思维虽然有些迂腐,但在分析道理上却是不弱,包拯三言两语便把整个战场的形势和未来走向说的一清二楚,并且还用上了自己的分析,让狄青这样的无双的统帅都哑口无言,思来想去之下还真是如包拯所说那般。 瞧见狄青恍然大悟的模样,包拯却道:“此时将军还是担心一下官家为好,毕竟官家手中只有千六百人的亲卫司,堪堪抵得上辽人的半半之数而已,据老夫所知,辽人此前可是挑选精锐之士,授以利剑坚甲,组成了所谓的铁林军,据说可以与我大宋的背嵬,踏白二军相提并论。” 狄青笑了笑道:“本将军可不担心官家的安危,亲卫司这次不以骑兵对敌,而是以步卒对抗骑兵,不为杀敌多少,只为守住营地,骑兵一旦被限制速度,在马背上的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却束手束脚最终成为敌人的靶子……” 只要谈到战斗,狄青总能侃侃而谈,并且把所有问题剖析的透彻,就如包拯局势的分析一样,狄青把战斗的每个细节不断的呈献给包拯整个文臣,让他能轻松的听懂,仿佛身临其境的看到战斗的场景一般。 “哈哈哈,不愧是狄青,不愧是官家夸耀的面涅将军,希文兄受你《左氏春秋》你可是读了?” 狄青坚毅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惭愧之意:“兵事繁重,狄青只读到庄公便戛然而止。” 包拯笑道:“无妨,此事贵在坚持,但却不能放弃,你能折节读书已经很好了,身为将帅不但要知带兵打仗,还要能文能武,你已经过了率军冲锋的时候,身为儒将引领大局才是上策。” 狄青双手抱拳,在马背上行礼道:“汉臣受教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最后的底牌 一杆长枪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撕破夜空,如离弦的利箭窜向赵祯所在的御帐,夏竦大惊失色的尖叫,但一旁的亲卫却仿佛熟视无睹般的看着长枪钉在地面上剧烈的颤动。 这已经不是钉在地面上的第一杆长枪了,在它的周围还有许多这样的长枪,亲卫们望着一惊一乍的夏竦微微摇头,就这样还准备保护官家,在场的人中就他夏竦最为惊慌。 赵祯转头看向不断擦冷汗的夏竦无奈的说道:“朕没被敌人的长枪击中,反而会被你的惊叫吓死,知道何为各司其职吗?今天的事情你便看清楚,文官只适合在庙堂之中辅佐君王处理政事,而武人则是要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两者的区别相信你也应该知道,否则哪有文武之别?” 夏竦还要说什么,赵祯便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地上已经停止颤动的长枪道:“就好比眼前的长枪,你觉得他会对朕产生威胁,那为何亲卫们一动不动?因为术业有专攻,他们知道这杆长枪刺不到朕的身上!你现在的作用便是站好了不要阻碍亲卫们保护朕,在战争来临的时候,文臣的作用仅此而已!” “臣……臣遵旨!” 赵祯的话已经说的如此清楚了,夏竦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亲卫们的眼中还不知是何可笑模样。 是啊!真正在战场上自己这样的文官既不能杀敌又不能破阵,即便是熟读兵书又有何用,到底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其实夏竦心中是赞同官家所说的话,自从官家亲政之后对文武之道的平衡便说明了一切,并且确实使得大宋的军队愈加的强悍了起来,这便是官家的功劳,谁也不能否定。 文官真的应该向官家所说辅佐君王处理政事,而不是过多的干预武将,但夏竦也知道,文臣还有一个总要的作用便是牵制住手握兵权的武将。 此时的赵祯完全没有功夫再管夏竦,他已经能看见耶律宗真的仪仗,只要是皇帝御驾亲征必会竖起仪仗,这不是为了涨威风,而是为了让自己的部队知道皇帝的位置,或是跟随皇帝作战,或是随时支援皇帝。 赵祯的仪仗自始自终便一直在御帐前高高的竖起,而耶律宗真的仪仗则是在不断的向赵祯所在移动,即便是大宋身处防守的一方也有劣势,他们不如辽朝的铁林军灵活机动,毕竟彭七赵力所率领的陌刀手数量有限,即便是能拖住千余骑兵也算得上是难得。 耶律宗真的战术非常灵活,也非常明晰战场上的取舍之道。他直接让千余骑和陌刀手缠斗在一起,而自己率领剩下的两千人冲向赵祯,大宋的军队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兵种,相比纯骑兵的铁林军,大宋的军队算是面面俱到。 各兵种之间更是相互协调,長柯斧堵進,如林般阻挡骑兵向御帐发起的进攻,身后是跪立两排的弩箭手,这是大宋最新的弩箭阵形,跪立两排连射增加了弩箭的攒射数量,同时也能前后替换,速度上比之传统的三排轮换射击还要快。 面对再次出现的阻力,耶律宗真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自己手中还有将近两千余人的铁林军,即便是再次分兵又有何妨?大宋皇帝的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这场战争不是看杀敌多少,即便是自己的铁林军折损大半又如何?只要自己杀死或是活捉大宋皇帝,整个战局的胜利便在自己的手中! 如若能手刃大宋皇帝,自己将会成为大辽最为英武的皇帝,即便是太祖也不能比拟!甚至还会成为历史上最为英武的皇帝!纵观史书又有哪位帝王亲手砍下敌国皇帝的头?!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便兴奋的浑身发热,他已经看到了赵祯的御帐,以及为数不多的亲卫,自己身后还有将近八百名契丹勇士,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卫,也是整个铁林军的中坚力量。 “勇士们,光耀我契丹先祖荣光的时候到了,随朕活捉大宋皇帝,一雪前耻,告慰先祖,杀!” “杀!” 面对契丹人如潮水般涌来,赵祯心中依然很平静,虽然紧张的情绪也有,但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甚至还赶不上一旁心惊胆战的夏竦对他的影响。 铁林军不断的靠近,环卫在赵祯周围的亲卫终于开始有了动作,原本如雕像一般直直站在赵祯四周的百余亲卫开始列阵,而夏竦却开始绝望,对面的契丹人少说也有七八百人,而四周的亲卫不过一两百人,难道这些亲卫能以一当十不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大宋亲卫再过勇武彪悍,但在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战场上也不可能以一当十。 这时候御帐周围的马车突然开始移动起来,这些都是带有铁甲车厢的马车,被铁链连在一起合围起来形成一座移动的城墙,很快就阻挡在铁林军冲锋的必经之路上。 辽朝的军马不可避免的撞击在马车上,成片的倒下,人仰马翻。也使得铁林军的速度开始减慢,其实这些车厢的作用和绊马索以及陷马坑差不多,并不能杀伤多少敌军,但却能让敌军减速。 耶律宗真勒住缰绳减慢速度,看着已经在战马巨大冲击力翻到的马车笑道:“皇兄,难道这便是你最后的底牌吗?这种雕虫小技可阻挡不了我大辽的铁林军!” 赵祯并不回答他的话,拉着夏竦狼狈的窜进御帐前一跳深深的沟壑并对前面的亲卫大吼:“举盾!举盾!应对冲击!” 赵祯的狼狈模样当然引得辽朝的铁林军哈哈大笑,在他们看只有懦弱的胆小鬼才会躲藏在地底下,草原上的胆小鬼便是最喜欢打洞鼢鼠。 但此时的耶律宗真却笑不出来,他了解赵祯,一个能出其不意拿下燕云半壁的皇帝会是个胆小鬼?这说明即将出现的东西连他赵祯都要害怕! 耶律宗真猛然想起,这一战大辽的铁林军没有遇到一颗火药弹,一颗砲石的袭击,下意识的看向已经翻到的马车,耶律宗真迅速把自己的身体努力的藏在坐骑之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正在交战的宋辽双方,所有人几乎都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波所惊呆。 距离马车最近的铁林军个是如纸糊似得被击飞,而距离稍远一点的则是被无数炸碎的铁片穿透,残肢断臂洒落在各处,整个战场犹如恐怖的人间地狱…… 第六百六十三章雷霆之后 爆炸产生的气浪如一股劲风横扫大地,天塌地陷般的威力使得大地在颤抖,黑夜中,火光的耀眼甚至比拟白昼的太阳,巨大的蘑菇云在空中升腾起来仿佛恶魔的头颅,在红色的闪光过后又消失不见。 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变得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硬的站在原地,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人类所创造出的力量与天地之威相媲美,大宋的禁军因这次爆炸对赵祯这个皇帝产生了无比的敬畏,而辽人则是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望向赵祯所在御帐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宋辽双方的士兵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寻找自己的皇帝!面对堪比天地之威的爆炸,谁还有心思继续拼杀?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自家皇帝的安全,如若两位御驾亲征的皇帝都死了,那后果想想都觉得恐怖,甚至比这次的爆炸还要让人肝颤。 赵祯从沟壑之中悄然探出头,灭世神雷一般的威力使得原本固若金汤的马车消失不见,甚至都没有残垣断壁遗存下来。连他自己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看来这次使用的火药真是太多,赵祯依稀记得每辆马车中都被塞满了火药,怕是少说也有十吨左右,相当于一两吨的tnt炸药,就好比一颗导弹的威力…… 别说是直面火药的辽人,即便是做好防护严阵以待的亲卫也都在这股毁天灭地的爆炸下死伤惨重,甚至连厚重的盾牌也阻挡不了爆炸所产生的强烈冲击波,被炸碎的铁板破片四射而出,对辽人造成巨大杀伤的同时对亲卫们也是毁灭性的破坏。 赵祯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为了不引起辽人的注意,亲卫们拒绝了自己挖坑道的提议,用生命的代价使得这次伏击大获成功,亲卫们其实比谁都清楚火药的威力,也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位皇帝的重要。 猛地翻出沟壑,赵祯一边帮受伤的亲卫按住腹部的伤口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 这个亲卫显然是太子三卫的老兵,见到赵祯焦急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巨大创口,咧嘴一笑:“官家莫要费力,小的是活不成了,还是去就那些能从鬼门关回来的兄弟吧!” 赵祯微微叹息,这个亲卫怕是真的活不成了,碎裂的铁质车厢已经划破了他的肚子,巨大的伤口使得他的肠子都漏了出来,即便是给他缝合了伤口,感染也会要了他的命。 夏竦直愣愣的站在一边,他被眼前火药的巨大破坏力彻底震惊了,他第一次见识到火药如此惊人的破坏力,仿若神明的雷霆手段。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赵祯的怒斥打断了夏竦的思绪,他的文官思维还在考虑这种恐怖如斯的火药能给大宋带来多大的好处。 瞧见官家的愤怒,夏竦赶紧捋起袖子上前帮忙,他能瞧得出这些亲卫在官家心中的份量,此时再露出文人的清高简直是自寻死路,愤怒的皇帝可不是老虎,而是吃人的恶龙…… 大宋有一套独特的战场救护措施,对于伤口的处理要比其他国家先进的多,但即便如此挡在赵祯身前的二百人也没多少能囫囵的活下来,他们基本上都是赵祯最为忠心的心腹之人,有许多赵祯都能叫得上名字。 断腿,断臂的直接用滚烫的烙铁封住伤口,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当场炸死,巨大的橹盾在火药面前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撕裂。 赵祯看向战场,满地的伤残,要不就是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尸体,空洞的眼神让赵祯心疼的无法自拔,自己本是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最后却还是怀着侥幸同意了,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所有幸存下来的亲卫也参与到救人之中,看着往日和自己在一起说笑打屁的袍泽渐渐流失生命他们也无能为力。 相较于大宋的亲卫,辽人更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当爆炸发生的时候八百多铁林军几乎是直面所有的伤害。 原本处于冲击阵型的他们伤亡还应该小一点,可是突如其来的马车生生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本准备绕过马车的他们四散开来变成待宰的羔羊献给了火药最好的祭品。 耶律宗真缓缓醒来,自己的身体被压在坐骑的身下,抬眼望去硕大的马头连同它悠扬的脖子消失不见,巨大的伤口狰狞的流淌着潺潺的鲜血,而马的一侧已经被各种铁片撕裂的千疮百孔。 脑袋晕晕的,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四周已经没有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勇士,自己的最后一波输的如此彻底又憋屈,没想到宋人的火药恐怖如斯。 耶律宗真在瞧见车厢中的火药弹后,利用马匹作为掩护,整个人都藏到了马的一侧才幸免于难,不敢想象那些铁皮片钉在自己的身上是一幅什么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四周铁林军的惨状已经不能看了…… 失败已成定局,原本还和宋人缠斗的铁林军在耀眼的火光以及惊天巨响后战意全无,从方向上判断自己皇帝怕是凶多吉少,铁林军多是由契丹的贵族勇士组成,他们不似普通契丹士兵的无知,知道这次的爆炸怕是宋人再次展示了他们威力巨大的火药。 与此同时彭七等一众陌刀手在爆炸过后个个如虎添翼,奋力砍杀铁林军,官家那边的战斗怕是胜负已分,代表辽皇的仪仗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正是他们捞战功的时候,岂能轻易放过? 军心以乱的辽朝铁林军根本不是手持陌刀武装到牙齿的亲卫对手,战场上一旦分心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身首异处,赵力带着陌刀手疯狂的砍杀,而彭七则是有些担忧。 这次爆炸的威力相比以往实在太大了些,他是知道火药威力的,但这次爆炸的威力大过了往常的任何一次。 连他所在的前军都能感受到强烈的战场和冲击,那官家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彭七愣神的功夫,一名铁林军抓住机会一刀斩来,锋利的马刀划过他的胳膊,长长的陌刀无力的插入泥土中微微摇摆继而无力的倒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不疯魔不成活 耶律宗真摇晃的站立起来,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双脚虽然踩在大地上却如同喝醉了一般不踏实,整个人都在左右摇晃。 努力的控制好身体,四周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耶律宗真这个原本嗜血的契丹人第一次觉得血腥味是那么的恶心,恶心到了让他不断呕吐的地步。 手中的铁枪撑在地上保持身体的平衡,抬眼望去,整个战场如同修罗地狱,到处是残肢断臂以及契丹儿郎和宋人的哀嚎,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如此恨厉,连自己的亲卫都能还不犹豫的牺牲。 看来宋人在这场爆炸中也是损失惨重,吃力的扶起地上还有一战之力的铁林军,这些人都是大辽的贵族,只要能站起来便有一战之力,哪怕缺胳膊少腿也不能磨灭他们那颗为了荣誉而战的心。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面对灾难天生就比汉人更加坚韧,只要不是致命的创伤,他们便能再战下去,耶律宗真的铁林军特意挑选知晓火药的人组成,为的就是防备宋人以火药弹袭击,相比恐惧,未知更加可怕。 这些契丹人在上京城中见识过宋人的药发傀儡,也明白这些声音很响火光很大的东西是因为火药所致,耶律宗真研究过大宋的火药弹,这东西其实和药发傀儡一样,虽然声势浩大,爆炸产生的碎片也很惊人,但只要能驱马躲避,对大辽骑兵的威胁也就那么回事。 但这一次的爆炸却非同一般,这是他唯一想不到的地方。 率领着最后可堪一战的铁林军,耶律宗真和他们徒步前进,大辽还有机会,他耶律宗真还没有输!在这最后才是宋辽两国之间的决战! 谁都不曾想到,一场决战就在双方的残兵游勇中展开,也在这修罗一般的地狱战场上举行。 喘着粗气的辽人搀扶着前进,每一步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赵祯这边也注意到了辽人的动向,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赵祯的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张底牌,一旦输了那就意味着大宋彻底输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大地在不断的震颤,这是宋辽双方的援军在向这里赶来,看来刚刚巨大的爆炸声已经让他们知道胜负已经揭晓,为了自己的帝国双方都无暇顾及马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向这里。 尚存的亲卫们团团的护卫在赵祯的身边,他们要在最后拼尽全力保护官家,此时已经没有余力救治伤员,连他们都没想到与火药近在咫尺的辽人居然还有力量进攻。 赵祯看着不远处走来的耶律宗真露出无奈的苦笑:“这货还真是生命力顽强的小强啊!在这种威力的爆炸下都能安然无恙,老子是服了他!”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夏竦惊叹:“天子果然有祥瑞庇佑,辽皇如此命大实属少见!” 赵祯翻了个白眼,很好,自己刚刚把耶律宗真比喻成小强,他夏竦便反戈一击,直接说他有神灵庇佑,你咋不说他是真龙天子一统中原呢! 恶狠狠的对着夏竦喊道:“这一战是关乎我大宋国鼎,也关乎中原王朝之延绵,不可懈怠!” 夏竦脸色一正:“臣愿誓死跟随官家以效犬马之劳!俗话说的好多个猴还多三两的力气嘞!” 这老倌倒是不含糊,知道现在是危难时刻,即便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大宋已经得到的胜利果实,毕竟这份果实中由他的一份力在其中,一旦输了他便什么都没了。 远处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太阳的光芒眼看就要升起,大宋的御帐营地之中,两只残军就这样在黎明之中对峙,地上的鲜血引来了草原上投机者,乌鸦。 “哑——” 一声难听至极的啼叫却成为两军交战的号角,赵祯和耶律宗真发出最后的嘶吼冲击在一起,这是俩个帝王乃至俩个国家之间的最后一战,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一战,这甚至是关乎个人功绩的一战。 胜,则大势所归,败,则满盘皆输! 赵祯在亲卫的环绕下冲向耶律宗真,手中的天子剑高高举起,八面的汉剑连同他身上的铠甲在清晨第一缕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阳光把整个大宋一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天神——赵祯特意选择了背光的方向…… 小腿发力透过腰间的肌肉传递向手臂,赵祯手中的汉剑带着金光划破对面契丹勇士的铠甲,冷锻所制造的铠甲如豆腐般被切开,天子剑怎么会真如赵祯所说的那样是大宋是烂大街的凡物? 经过特殊锻造的大马士革钢在后世都算得上是极品的材质,虽然在亲卫们看来官家这一击实在有些多余,只需划过敌人的脖颈便可……但这一剑斩杀身穿重甲的敌人却实在是称得上威武。 亲卫们的士气为止一提,手持横刀的他们或劈砍,或挑刺,总能击中铁林军铠甲脆弱的部份,动作灵活却刀刀致命不枉捉到手之名。 赵祯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刚刚那一击虽然效果惊人,但也让他虎口发麻,为了提升气势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想起了军中一位无名老兵的话,在战场上拼杀,只有自己不要命了才能活下去。 赵祯这位笃信格物,喜欢精打细算埋伏奇袭的人,第一次把所有手段抛之脑后,在夏竦天崩地裂的尖叫中冲入敌阵,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不断的按照军中的制式剑法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敌人的长刀砍在他的铠甲上他不管不顾,此刻的他只是一心砍杀眼前的敌人。 “杀!”这是从赵祯嘴中发出充满战意的怒吼。 “杀!”这是亲卫们进入赵祯所营造出的疯狂战意的怒吼。 “杀呀!”这是夏竦被赵祯吓得半死之后拼命的喊叫。 契丹人的铁林军甚至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是大宋的官家吗?这是大宋的趋于文人的大宋皇帝吗?这是所谓的天下仁君吗? 面对疯魔的赵祯,耶律宗真却发出哈哈大笑:“爽快!如此豪情击天之势让朕死而无憾!契丹的勇士们不能输于宋人给朕杀!” 辽人自然是不会在战场上甘心屈居人下,一个个拖着残躯,发出草原男儿特有的呼喊与宋人碰撞在一起…… 第六百六十四章天真的耶律宗真 战场上的较量终究是人的素质和武器装备的角力,大宋的亲卫装备精良,战斗素养高,即便是面对凶悍的辽人依然能保持队形不散,组成军阵对付辽人。 要说步卒之间的战斗谁最强?自然是曾经以步战为主,拥有丰富经验的大宋,亲卫们自觉的组成攻守兼备的战阵,在赵祯的疯狂进攻下冲向契丹人。 赵祯的天子剑已经不知砍杀了多少辽人,鲜艳的血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成暗红,原本威武华丽的铠甲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刀痕,显得沧桑破旧起来。 四周的亲卫已经赶上,为他开辟出一个保护墙,赵祯的作用已经达到,高高在上的帝王手持利剑砍杀敌军,这使得辽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便胆怯三分,再加上他身上那件刀枪不入似得的盔甲,彻底击溃了辽人的斗志。 赵祯调整呼吸,刚刚一瞬间的疯狂已经消耗了他许多力量,战场上的角力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抬眼望去,耶律宗真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五步的距离,他正被铁林军保护着和亲卫缠斗在一起。 不知何时,这小小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原本数量较多的辽人已经在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而大宋的亲卫通过不断的配合打击稳住了阵脚,赵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率领亲兵赵祯眼看就要杀入正在纠缠的战斗中去,夏竦急的大喊:“官家,即便是亲卫上前也能收拾辽皇,官家何必冒险而为之!” 赵祯回首一笑:“因为朕要尊重对手!” 这句话在夏竦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甚至可笑。 成王败寇世间至理,帝王何须亲自冒险?只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那大宋便已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难道所谓的尊重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又是夏竦的文人思维在作怪,赵祯不光是要尊重战场上可敬的对手,更是要亲手拿下耶律宗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一国之君亲手拿下敌国君王,这是对大宋多大的鼓舞,也是对辽朝多大的打击?! 当赵祯进入战局的时候,亲卫们努力的把铁林军压制到耶律宗真的外围,把战场中对大的空地留给两位帝国的皇帝,这是对皇权的尊重也是敬畏,他们这些士兵步卒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杀戮一国之君,唯有自己的皇帝才能如此。 赵祯并不着急,看着双手持剑的耶律宗真保持戒备,这时候先发制人并没有多少先机,而且拖得时间越长辽人便死的越多,这在无形之中给了耶律宗真更多的压力。 辽人的数量越来越少,通过契丹勇士越来越多的惨叫声耶律宗真便能判断的出来,当惨叫声从战场上彻底消失的时候,耶律宗真便知道自己输了,大宋皇帝的亲卫已经包围了自己,并且大宋皇帝赵祯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嘴角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耶律宗真一直觉得赵祯的笑容很有帝王气质,仿佛天下大势掌握在他的方寸之间,但现在他却很讨厌这种笑容,讨厌的甚至想一拳打上去! “皇兄为何发笑?” “朕何时发笑了?” 赵祯脸色严肃的望向耶律宗真道:“朕有什么开心事要笑?难道是因为战胜了你?不值得!”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没想到最后大宋皇帝依然要羞辱自己! “成王败寇,我耶律宗真即便输了也不会成为你赵祯的羞辱对象!你敢和朕进行一场勇士之间的决斗吗?” 赵祯微微叹息:“决斗?你我之间要是早早如此便不会有那么多勇士白白丢掉性命。你以为朕赢了?其实战场战争中就没有任何赢家!朕的大宋完全能碾压你辽朝,只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朕不想等待才会挑起战争,你辽朝在我大宋之前必会败亡!” 耶律宗真怒火中烧的叫道:“凭什么?!难道你汉人天生就是要人一等不成?!” 赵祯摇了摇头:“并非是汉人高人一等,而是我大宋之强盛碾压你辽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从农业民生到商业格物,再到国库盈余,兵卒甲刃,你辽朝哪一样是我大宋的对手?知道朕当年为何只单单取了党项人两州之地吗?” “因为你大宋总是目光狭小,得了一点好处便沾沾自喜不肯寸进!” 赵祯并没有反驳耶律宗真的话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我大宋往日皆是如此,朕当时也是想要蚕食西夏,但最后发现想要蚕食西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旦大宋的士兵占领下了党项人的两州之地后便固步自封,不再前进,这么多年来没有开辟一寸疆土,这让朕看清了汉人的本质,习惯于守住眼前的利益,而对侵略这种事情难以动手,这也是为何朕不取大同府与你决战而是向北拿下奉圣州的原因。” 耶律宗真的瞳孔猛地一缩,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是打了这样的算盘,不为拿下整个燕云居然是为了让大宋北进!这么说来这次大宋皇帝的北伐目标不光是要收复燕云,甚至要灭亡这个大辽! “为什么!宋辽两国之间自檀渊之盟后便互为兄弟之国,两国之间开设榷场互通有无,我辽人学习汉家文化,你宋人购买我大辽特产乡仪,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刀兵之祸岂不大好!” 天真,这是赵祯给耶律宗真的最后一个评价,也许这一切能在耶律宗真活着的的时候变为现实,也许会更加长久,但赵祯不相信有那两个国家能如此和睦相处下去。 这是个文明不断进步不断摩擦的时代,优胜劣汰已经成为必然,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当,况且赵祯是不会留给辽朝追上大宋的一天,即便是自己退让,使得辽朝追上了大宋的国力,这种平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到时间战争还会再次发生,不如在自己能控制的时候结束掉最好。 “你说的这些太过想当然,大宋在不断的进步,而你辽朝却还保持原本的样子,自从萧耨斤乱政之后,你大辽已经失去圣宗皇帝的繁荣,你自己也该能看得出,如今的辽朝正在走下坡路,这不是你的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现状,一旦你辽朝遇到大灾,必会丢掉所学习到的汉家礼仪,撕去脸面上的和平面具,再次提上战刀跨上战马劫掠我中原王朝!” 赵祯话一下戳中了耶律宗真的要害,他自己也知道契丹人的本性是什么样子,此时的他只能无言以对的站在赵祯的对面默默无语…… 第六百六十五章这一战没有赢家 战场上的较量终究是人的素质和武器装备的角力,大宋的亲卫装备精良,战斗素养高,即便是面对凶悍的辽人依然能保持队形不散,组成军阵对付辽人。 要说步卒之间的战斗谁最强?自然是曾经以步战为主,拥有丰富经验的大宋,亲卫们自觉的组成攻守兼备的战阵,在赵祯的疯狂进攻下冲向契丹人。 赵祯的天子剑已经不知砍杀了多少辽人,鲜艳的血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成暗红,原本威武华丽的铠甲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刀痕,显得沧桑破旧起来。 四周的亲卫已经赶上,为他开辟出一个保护墙,赵祯的作用已经达到,高高在上的帝王手持利剑砍杀敌军,这使得辽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便胆怯三分,再加上他身上那件刀枪不入似得的盔甲,彻底击溃了辽人的斗志。 赵祯调整呼吸,刚刚一瞬间的疯狂已经消耗了他许多力量,战场上的角力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抬眼望去,耶律宗真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五步的距离,他正被铁林军保护着和亲卫缠斗在一起。 不知何时,这小小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原本数量较多的辽人已经在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而大宋的亲卫通过不断的配合打击稳住了阵脚,赵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率领亲兵赵祯眼看就要杀入正在纠缠的战斗中去,夏竦急的大喊:“官家,即便是亲卫上前也能收拾辽皇,官家何必冒险而为之!” 赵祯回首一笑:“因为朕要尊重对手!” 这句话在夏竦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甚至可笑。 成王败寇世间至理,帝王何须亲自冒险?只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那大宋便已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难道所谓的尊重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又是夏竦的文人思维在作怪,赵祯不光是要尊重战场上可敬的对手,更是要亲手拿下耶律宗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一国之君亲手拿下敌国君王,这是对大宋多大的鼓舞,也是对辽朝多大的打击?! 当赵祯进入战局的时候,亲卫们努力的把铁林军压制到耶律宗真的外围,把战场中对大的空地留给两位帝国的皇帝,这是对皇权的尊重也是敬畏,他们这些士兵步卒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杀戮一国之君,唯有自己的皇帝才能如此。 赵祯并不着急,看着双手持剑的耶律宗真保持戒备,这时候先发制人并没有多少先机,而且拖得时间越长辽人便死的越多,这在无形之中给了耶律宗真更多的压力。 辽人的数量越来越少,通过契丹勇士越来越多的惨叫声耶律宗真便能判断的出来,当惨叫声从战场上彻底消失的时候,耶律宗真便知道自己输了,大宋皇帝的亲卫已经包围了自己,并且大宋皇帝赵祯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嘴角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耶律宗真一直觉得赵祯的笑容很有帝王气质,仿佛天下大势掌握在他的方寸之间,但现在他却很讨厌这种笑容,讨厌的甚至想一拳打上去! “皇兄为何发笑?” “朕何时发笑了?” 赵祯脸色严肃的望向耶律宗真道:“朕有什么开心事要笑?难道是因为战胜了你?不值得!”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没想到最后大宋皇帝依然要羞辱自己! “成王败寇,我耶律宗真即便输了也不会成为你赵祯的羞辱对象!你敢和朕进行一场勇士之间的决斗吗?” 赵祯微微叹息:“决斗?你我之间要是早早如此便不会有那么多勇士白白丢掉性命。你以为朕赢了?其实战场战争中就没有任何赢家!朕的大宋完全能碾压你辽朝,只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朕不想等待才会挑起战争,你辽朝在我大宋之前必会败亡!” 耶律宗真怒火中烧的叫道:“凭什么?!难道你汉人天生就是要人一等不成?!” 赵祯摇了摇头:“并非是汉人高人一等,而是我大宋之强盛碾压你辽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从农业民生到商业格物,再到国库盈余,兵卒甲刃,你辽朝哪一样是我大宋的对手?知道朕当年为何只单单取了党项人两州之地吗?” “因为你大宋总是目光狭小,得了一点好处便沾沾自喜不肯寸进!” 赵祯并没有反驳耶律宗真的话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我大宋往日皆是如此,朕当时也是想要蚕食西夏,但最后发现想要蚕食西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旦大宋的士兵占领下了党项人的两州之地后便固步自封,不再前进,这么多年来没有开辟一寸疆土,这让朕看清了汉人的本质,习惯于守住眼前的利益,而对侵略这种事情难以动手,这也是为何朕不取大同府与你决战而是向北拿下奉圣州的原因。” 耶律宗真的瞳孔猛地一缩,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是打了这样的算盘,不为拿下整个燕云居然是为了让大宋北进!这么说来这次大宋皇帝的北伐目标不光是要收复燕云,甚至要灭亡这个大辽! “为什么!宋辽两国之间自檀渊之盟后便互为兄弟之国,两国之间开设榷场互通有无,我辽人学习汉家文化,你宋人购买我大辽特产乡仪,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刀兵之祸岂不大好!” 天真,这是赵祯给耶律宗真的最后一个评价,也许这一切能在耶律宗真活着的的时候变为现实,也许会更加长久,但赵祯不相信有那两个国家能如此和睦相处下去。 这是个文明不断进步不断摩擦的时代,优胜劣汰已经成为必然,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当,况且赵祯是不会留给辽朝追上大宋的一天,即便是自己退让,使得辽朝追上了大宋的国力,这种平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到时间战争还会再次发生,不如在自己能控制的时候结束掉最好。 “你说的这些太过想当然,大宋在不断的进步,而你辽朝却还保持原本的样子,自从萧耨斤乱政之后,你大辽已经失去圣宗皇帝的繁荣,你自己也该能看得出,如今的辽朝正在走下坡路,这不是你的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现状,一旦你辽朝遇到大灾,必会丢掉所学习到的汉家礼仪,撕去脸面上的和平面具,再次提上战刀跨上战马劫掠我中原王朝!” 赵祯话一下戳中了耶律宗真的要害,他自己也知道契丹人的本性是什么样子,此时的他只能无言以对的站在赵祯的对面默默无语…… 第六百六十六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辽皇战死的消息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残余铁林军的心头,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弥漫在他们之间。 在悲痛之后却又是另一种感情的浮现,大宋的亲卫猛然觉得这些铁林军变成了活死人,没有一点生气,空洞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唯一能证明他们活着的便只有嚎哭似得呐喊。 马蹄动,长刀起,铁林军再次向亲卫打动进攻,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多了一丝决绝与疯狂,耶律宗真的死使得他们没有存在的意义,即便是侥幸逃出生天,也会在抵达辽朝时成为皇帝的陪葬。 与其屈辱的死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给自己的家人留下好名声,他们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守护皇帝,现在皇帝已死他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面对这些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亲卫们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原本一千六百人的亲卫在扑杀完铁林军后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 赵祯看着这仅存的一百多人心在滴血,他们可都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损失一人自己都要心疼半天…… 看似成功的诱敌之计,其实自己算不得真正的赢家,忠勇之士的战死本就是莫大的损失,辽人最后的反扑距离胜利不过是毫厘只差,但就是这差之毫厘恰恰谬之千里。 一帮伤痕累累的亲卫拖着残躯在赵祯面前单膝跪地,此时的他们无比骄傲,战胜了近一倍的辽朝精锐,无论如何也是可以标榜史书的战例。 赵祯看着这些硕果仅存的亲卫微微叹息:“号炮示意……” 翠绿色的烟花带着尖利的呼啸在空中绽放,夏竦抱着被石灰覆盖着的脑袋就像是抱着孙子,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一丝对血腥味的厌恶,眉开眼笑的模样仿佛老来得子。 夏竦当然激动,这是辽皇耶律宗真的脑袋,这是官家亲自砍下敌国皇帝的脑袋,这是前无古人的大功绩,一旦回到东京城,祭奠大宋列祖列宗的时候,这颗脑袋将会放在祖庙里告慰太祖太宗。 只用石灰防腐是远远不够的,在回到析津府的时候还要让军中的能人再做处理才行,要不然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耶律宗真的脑袋怕是到不了大军凯旋就腐烂了。 狄青的骑兵在看到御帐营地冉冉升起的绿色焰火后便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这意味着官家胜了!辽皇或是被杀或是被生擒。 狄青的命令传下,让人惊奇的却是他并不打算前去接应官家,而是命令大军趁着这股锐气掩杀过去,在用兵上包拯完全不干涉狄青,只不过要求给他一支白人队前去支援。 这种情理之中的要求狄青自然同意,他同样担心赵祯的安危,派出了自己的亲兵跟随包拯而去,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先行一步了解皇帝的战况与战果,大宋的军队快辽朝一步,如若冲杀辽人,必会经过赵祯的御帐营地。 包拯这时候也不管马背是否颠簸,即便是马鞍把大腿磨破了他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皇帝的御帐营地。 太阳高高升起,地平线上一队人马迎着阳光出现在包拯的眼前,百余人的队伍让包拯微微一颤,官家的亲卫可是足足有一千六百人之多,如今只剩下这区区一百多人,可见此战之残酷。 看见皇帝仪仗的包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只要皇帝没事便万事大吉,耶律宗真应该也不会好过。 待靠近了,包拯赶紧率领背嵬军上前迎驾,当他看到一身残盔破的赵祯和亲卫后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盔甲残破的官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英武,盔甲上的刀痕凹陷无比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最重要的是官家亲冒刀斧加身之险身先士卒,包拯佩服的五体投地。 “吾皇威武!” 接驾的背嵬军齐声高喝,声音直上云霄震碎苍云。 “陛下天威,轻率侍卫上阵于辽皇厮杀,斩其于马下!” 夏竦高高举起耶律宗真的头颅为赵祯夸功,这是大将军去的辉煌战绩的时候才能享有的待遇。 包拯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情无以言表,自己的皇帝居然手刃辽皇,并且还是在敌人数倍与大宋的时候,要不是夏竦高高举起的头颅包拯甚至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赵恒疲倦的挥了挥手阻止夏竦再为自己歌功颂德,此时的他只想找这个地方安稳的睡上一觉,这一战几乎抽空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再做别的事情。 赵祯奇怪,自己这一战甚至没有收获喜悦,有的只是悲伤和疲倦,但他知道自己完成了重要的一步棋,今后的大宋将会开启全新的蓝图,在此之前自己要好好休息一番。 “狄青所部现在何处?” 包拯眼中闪烁着佩服的目光,即便是疲惫如此官家还能一句话切中要害,躬身说道:“启奏陛下,狄青已经亲率十万大军出击,趁势掩杀过去,这些亲兵待会便要把辽皇驾崩的消息传回军中!” 赵祯点了点头,狄青的举动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解下腰间的天子剑,赵祯对狄青的亲兵道:“把朕的天子剑交给狄青,告诉他,此时大宋对辽作战全权由他负责!” 夏竦和包拯勃然变色,官家的这句话无疑是把燕云的兵权交给了狄青,兵权是大宋最为小心控制的权利,因为太祖便是靠着兵权黄袍加身的,而且也都是和辽人有关,这不得不使夏竦和包拯紧张。 此时的赵祯已经疲惫的不行,勉强说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软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他对狄青十分信任,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法兵变,如今的大宋可不是后周。 包拯有些后悔自己前来,这样一来整个大军便没有一人能制衡狄青,所有的兵事都是他一人说的算,官家即便是睡着了也死死的拉扯自己的袖子,包拯只能无奈的看着狄青的亲兵跑远…… 赵祯不光以天子剑表达自己对狄青的信任,还把包拯留下不让他对狄青有任何的掣肘,这将帅之才是时候发挥他的本事,让天下所有人仰视了!站的越高便越没有兵变的可能,天下人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狄青这样重名声的人岂能走错? 当亲兵把赵祯天子剑和包拯被官家留下的事情告诉狄青之后,狄青的内心波涛汹涌,此时的他决定用自己的性命为这位“知己”开疆拓土! 第六百六十七章国之四京 当赵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昏昏沉沉的起身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坐在床边稍稍回了会神大脑才开始运转,这里应该是燕子城的临时行宫。 大抵是听到了屋内有动静,一个内侍低头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的东西恭敬的站在赵祯面前道:“官家请用。” 试了一下水温果然是自己喜欢的热水,伸手拿了毛巾沁入热水中,滚烫的毛巾敷脸最能使人舒坦,稍稍敷了一会赵祯开口道:“朕回来几天了?” 内侍小声答道:“官家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嘞!御膳已经准备好了,夏参政特意嘱咐用小米粥给官家养胃……” 赵祯放下毛巾,没想到眼前的内侍居然还很健谈,微微点头道:“把小米粥端到前厅,朕自己走去。” 内侍还要多言但看到赵祯起身便不再说话,端着洗漱的东西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奉上一支鸡舌香,这是去除口中异味的佳品,既方便又有效。 赵祯微微点头,这内侍怕是夏竦从析津府辽朝的皇宫找来的,中规中矩的,一点也不比大宋的内侍差,鸡舌香含入口中,微微清香中带有一点苦涩,但这苦涩的口感却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人头脑清醒,呼吸之间这股清香便流散出来,让人舒泰。 赵祯习惯与每日刷牙漱口,对于这种去除口气的新法子还是相当满意的,自己这下也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怀香握兰,趋走丹墀。 鸡舌香不光有除去口中异味的作用,还能清醒头脑,待他来到正厅便觉得两日睡觉的疲惫尽数除去,他已经许久没有睡的这么舒坦了。 迈入正厅的赵祯便瞧见俩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夏竦和包拯两人就像一对喜公喜婆的似得站在正厅之中,脸上的喜意无以言表,看来这几天好消息不断,但最让赵祯不爽的是他们怀中堆积如山的奏疏…… 一碗小米粥对于三天滴水未进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够,但夏竦坚决不让赵祯吃饱:“陛下三日滴水未进,肠胃已然受不住,凡是当循序渐进方好。” 一旁的包拯自然是附和他的话连连点头,一副我们是为你好的样子,赵祯稍稍无奈的放下小碗,他也知道不该多吃,可实在是太饿了些。 “狄青大军进展如何?” 一谈到兵事,夏竦包拯二人便浑身精神焕发,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祯,整理了一下身上并未散乱的公服躬身道:“启奏官家,狄青率领的十万大军一路上掩杀辽人无数,如今以西进大同府!” 赵祯微微点头,这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狄青毕竟是狄青,自己已经定下了大方向,至于如何用兵便是他的强项,转头对原本是监军的包拯问道:“战况如何?” 包拯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启奏官家,狄青所部以克怀安,顺圣,继而用一日之功便拿下了大同重镇弘州,这是狄青的前线奏报。” 赵祯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奏疏看了看,奏疏上的内容自然是更加详细的,狄青的奏疏连兵员折损,伤兵后勤等等情况都详细陈情,没有一点欺瞒的意思在其中,赵祯身为皇帝已经阅奏疏无数,一眼变了个看出奏疏中是否有夸大虚假。 狄青的奏疏内容详实,数据准确,让人一目了然自是不会有假,赵祯点头笑道:“包拯,这狄青的奏疏可是赶上你这监军了,身为将帅能亲笔所书战况实属不易啊!” 包拯和夏竦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是官家在说他们的不是,但此时依然要据理力争:“官家,监军只用并非只是监管粮草多少,将士折损多少,而是监察出征之将。” 赵祯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监军自是不可少,但这次便免了,一来狄青不比别人,他出自朕的军武院,算得上是天子门生,二来用兵大同府乃是收复燕云的关键,对他自然要信任,这才能让他能大展拳脚,三来……你们觉得收复燕云这么大的功劳他狄青敢懈怠?” 赵祯的话让夏竦和包拯二人连连称是,没错,收复燕云乃是大宋无上的荣耀,别人小心翼翼还来不及,谁还会懈怠甚至用这个机会谋反,即便是他狄青敢,他手下将士也不答应啊! 阳光穿过正厅的雕花木门洒在地砖上,赵祯忍不住带着夏竦和包拯在院子中渡步,这里虽不如东京城中的御花园,但也算得上是别有趣味,燕子城是奉圣州的中心,但说是个城其实只不过是规模稍大的镇子而已,只不过在镇子外围陇上了一人高的低矮城墙。 正跟随赵祯散步的两人突然听到官家的话:“朕打算在野狐岭以南断云岭以北修筑一城,以武城县县城为基向外拓展,筑高墙,设重兵,镇草原。” 夏竦眼睛一亮道:“难道官家打算恢复秦时之代郡?此法大善,代郡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阴山山脉横贯其中,实属防守要地,亦是地上天险!” 赵祯点头道:“没错,因地势险要隋时东为涿郡,西属雁门郡。唐时北属突厥地桑干都督府,既然到了朕的手中,那便要让它永世不丢……便叫垣城如何!” 垣城?夏竦和包拯一惊,垣之一字的意思原是指墙,后引申为城,但这里的城指的是护卫之城,多用在都城周围的护城…… 而这里距离东京城甚远,哪里用得上垣城定名?夏竦稍显忐忑的说道:“官家,垣城之名是否不妥了些,毕竟在燕云还未有大宋陪都。” 赵祯笑道:“无妨,既然没有那便选取一地设为北京如何?两位卿家皆是朝中的参知政事,以为何处当为我大宋之北都?!” 包拯脸色难看的说道:“我大宋已有北京大名府,官家突然要在燕云选取一地定为北京,是否不妥?官家可想过此举对大名府的变动有多大的影响?” 赵祯明白包拯脸色难看的原因,国之四京乃是镇守四方的重镇之地不可轻举妄动,且说到底和当地的发展生产利益关系脱不开,早已是联系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的存在,一旦妄动必会乱象丛生。 现在自己要把大宋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定府抹去,重新在燕云选取,对当地的冲击不可谓是不大,难怪擅长地方吏治的包拯第一个反对。 第六百六十八章迁都之谋 包拯的意思赵祯当然知道,但把析津府上升到北京也是必须进行的,包拯看不见未来发展的局势,大宋的力量和重心将越来越多的向北方转移。 随手拨开一根挡在小路上的树枝,赵祯回首对包拯道:“你说的这些只要肯下功夫都是能解决的问题,而大宋对草原的掌控却是必须进行且不可回避的问题,如何对草原加强掌控?那必须在这里设置一个政治文化乃至军事的中心,析津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单单如此还不够,朕还要给它陪都的称号。” 包拯还打算反对,毕竟在他看来此事当在回京之后同朝中的文武百官共同商议才是,总不能官家一想便决定,难道官家打算废掉宰相的用印之权,以中旨行事不成? 把析津府定为北京是赵祯早就筹划好的事情,这也是他控制草原的第一步,并且也是迁都北京的重要计划之一。 拿下草原并不等于永远占据,历代中原王朝的教训可不少,赵祯从他的历史中见识过控制草原最有效的办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夏竦知道包拯说不过官家,笑眯眯的看着包拯在官家面前吃瘪,他自己可不打算帮包拯的忙,自己跟随官家捞的战功相当多,多到了朝中某些人眼馋的地步,可要小心谨慎些才行,这时候得罪管家,除非他癔症了! 再说不就是把北京从大名府换到析津府吗?有何不妥?所谓的北京就应该在大宋的北面,此时的析津府不就是在大名府的北面吗?官家把析津府定为北京合情合理嘞!包拯就是爱较劲,顺着官家的话不就行了? 如今的官家可不是普通的一国之君,而是举世无双的千古一帝,官家做的事情宣扬出去,怕是在民间会被神话,真的能成为和孔圣人一样的人物。 连夏竦都能想到的问题,赵祯自然是早就做好的准备,指了指地上的石子道:“干净的小道上出现这种搁脚的石头该怎么办?” 包拯虽然不明白赵祯的话,但还是中规中矩的说道:“自然是挪开了。” 赵祯又指了指天空问道:“为何日升日落冬去春来?” “时分昼夜,四季轮回,这乃是天道。” 赵祯笑道:“最北之地设陪都镇守草原有何不妥?析津府乃燕云重镇,我天威皇宋拿下燕云十六州难道不需在此地设陪都?此乃我皇宋大善之举,亦是告天下人我皇宋决心责任!也是大势所趋,这便是朕定下的天道!” 包拯被赵祯说的哑口无言,确实,把析津府改为北京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回到了东京城朝中的相公也都会赞同,支持官家,但包拯和他们看到的不一样。 他总是觉得官家对析津府升为北京这件事太过看重,要知道大宋虽有四京,但唯独东京城才是大宋的中心,包拯总觉得官家对析津府太过热衷了些,他记得当年官家曾经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如若析津府变成北京,那也就自然成了新的国门…… 其实包拯并不是担心把析津府升为北京,而是担心官家——迁都! 不知为什么,包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官家对析津府的看重超过了其他地方,甚至连东京城都比不上析津府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但他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官家打算迁都,只不过是把析津府升为北京而已。 暗叹一口气,包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算了,此事自己也是管不了,迁都对于一个中原王朝来说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官家身为一国之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如若官家圣明若圣,即便是迁都也会处理好琐事,准备完全,这么多年来官家好似还真没有做过无理之事。 包拯不再说话的模样被赵恒看在眼中,这老倌也算是难得的通了情理,要按照他往昔的脾气,此事定当不休,单单是上谏的次数怕是就会把自己烦死。 对于迁都北京这件事赵祯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是转移政治中心开发西北,还是加强对广袤草原的控制,都必须以迁都作为先天条件,只有迁都北京才能扩大影响,使得许多难办的事情迎刃而解。 但迁都的阻力之大,从包拯的身上就可见一斑,他的心思赵祯岂能看不出来?看来自己的动作很明显了,但一旁的夏竦为什么绝口不提……显然这老货是想明哲保身不打算牵扯到迁都这件复杂的事情中,果然是官场上的老狐狸。 越是这样赵祯越不能轻易放过他,待包拯走后,赵祯特意拉着夏竦的胳膊道:“夏参政一直伴随朕之左右,又是最早跟随朕北伐的文官,对燕云之事所知甚详,朕还要好好和你聊聊!莫要急着走……” 夏竦身体微微一僵,他正准备和包拯一起告辞,已经牵扯到了析津府之事,距离官家迁都的话题就不远了,即便他夏竦在装傻也没用,这时候脚底抹油走为上策啊!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包拯想上谏没机会,而自己想开溜也没机会,官家的眼光是越来越毒了…… 夏竦欲哭无泪的说道:“官家还有何时?老臣虽然一路追随官家,但凡是都以官家马首是瞻乾坤独断,老臣怕是没什么作用。” “诶?!夏参政怎会没有作用,就这避重就轻的功夫还是相当炉火纯青的嘛!朕打算迁都析津府,你有何妙计?” 赵祯不以为意的一句话让夏竦差点吓死,没想到迁都二字从官家嘴中说出变得这么的不以为然,这简单的两个字可要在朝堂掀起多大的波澜,朝臣们还不得吵的不可开交啊! 微微苦笑夏竦无奈的说道:“既然官家已有定意,何须与老臣商谈……” 赵祯脸色变得寂寞,悲伤中带有一丝无助的说道:“朕虽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几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可悲,现在连迁都之事你夏竦都不愿对朕吐露真言,朕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窝囊啊!” 面对皇帝的如此“真情”夏竦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才不相信这是官家的心里话,这么多年来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皇帝了,从他手中吃的亏也是最多的,在自己眼前演的这出戏,夏竦死都不会上当。 夏竦脸色一正的说道:“官家,君臣之间不当以计谋之,还请陛下正色!” 赵祯干咳一身,没想到自己的表演如此拙劣……不会,不是自己表演的问题,如若面前的人不是夏竦而是狄青肯定不会这样,主要是夏竦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了! 嗯,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是夏竦太狡猾了!一定是这样! 第六百六十九章上了贼船的夏竦 君臣二人之间陷入了小小的尴尬气氛中,赵祯撇了夏竦一眼道:“朕见迁都之事太过沉重,故以戏言乐之,夏参政莫要见怪。” 夏竦连连摇头露出尴尬的笑容道:“老臣不敢,多谢官家体谅……” 虽然嘴上连说不敢,但赵祯瞧他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干咳一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夏参政说说你对迁都的看法吧!” 果然还是没有躲过官家的围追堵截,迁都一事自己怕是跑不了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实话实说,夏竦认命的点了点头道:“启奏官家,老臣对迁都一事确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对了嘛!夏竦作为参知政事的副相怎么可能对迁都没有自己的想法,赵祯挥了挥手,内侍便在地上铺好了垫子,相对于南方北方的春天要更长一点,阳光明媚的天气稍稍有点略带微寒的清风,风中甚至还伴随着春天的味道。 赵祯对喜欢古人的随意,即便是席地而坐也能透露出逍遥的感觉,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是如此,夏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而是在赵祯的下首正襟危坐。 这便是大宋的君臣之间的关系,虽有尊卑之别,但却无奴才献媚之相,帝王胸襟广大,臣子不卑不亢。 赵祯端起从东京城运来的红茶尝了一口,舒服的长叹一声:“还是大宋的镇山红要好些。夏参政无需顾及,这里只有你和朕君臣二人,大可畅所欲言,毕竟此事关乎国本,即便是不如立储也差不多。” 夏竦点头开口道:“官家所言甚是,迁都乃是关乎国本,不可不慎,老臣观陛下迁都析津府之计有利有弊,不可一概而论,纵观迁都之事当以利弊而观之,利大于弊则迁都不可谓不行,弊大于利则官家应当审慎为之。” 赵祯表面上微微点头,可心中早已是破口大骂,夏竦这货说了半天和没说一样,什么利弊之论,这还不是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自己的利弊怎么能和朝臣们眼中的利弊相同?这怕是“打太极”的最高境界了吧? “朕是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而不是泛泛之谈,夏参政身为副相不会一点主见都没有吧?!” 赵祯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夏竦的要害,张口结舌的望着皇帝目瞪口呆,这样的威胁也说的太明显了一点,换句话说简直是在指责自己的才能,但夏竦明知这是皇帝的阳谋却不得不往坑里跳,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官家的话? 轻咳一声,夏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是官家逼迫,可他自己也是对迁都之事早已有了看法,现在与其说是被迫开口不如说是顺水推舟:“迁都与否不是臣能沾染的事情,但臣却能看出其中的利弊,析津府升为西京对燕云之地确有好处。一旦燕云全境被我大宋收入囊中,势必要恢复民生,析津府升为西京则事半功倍。”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老倌还是挺拎得清的嘛!析津府之繁荣虽比不上东京城但却别有一番景象,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膏腴蔬瓜果实稻粮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鸡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 此时的析津府俨然是小东京,只要把这里升为北京,便可让它的发展提高到全新的高度,主要是为了迁都打下基础。 没想到夏竦这么上路子,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夏参政所言极是,大宋之重在于燕云,燕云之重在于析津府,南人多归复,民生安定无有作乱,且以北击南轻而易举,北人临近草原虽有农耕但多为游牧,当以都城镇守为上!” 夏竦直愣愣的望着赵祯,虽然官家迁都心切,但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吧!原本说好是先把析津府升为北京陪都,现在却直接把自己的本意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着急了些…… “官家,迁都之事还需缓缓图之,毕竟东京城久为帝都,一旦北迁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百姓动荡……” 这是当然的事情,赵祯笑道:“这一点朕自然想到了。”随意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赵祯从宽大的广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夏竦道:“看看,这是朕有关迁都的想啊,既然是也知晓了朕的意思,看看也无妨。” 夏竦不疑有他的打开官家的小册子,但看了一点之后便飞快的合上,原本以为迁都之事官家并不着急,但看到了小册子中的内容后完全颠覆了夏竦的看法,这本小小的册子不单单有官家对迁都的计划,更有迁都的重要性和许多佐证。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竦叹道:“老臣这下是别无选择了……” 赵祯摇头道:“非也,你也可以装作全然不知哦!” 夏竦连道不敢,他已经看过了这本小册子,这意味着再也没有袖手旁观的余地,皇帝的随笔岂能轻易示人?即便是夏竦不愿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只能认命的站在官家一边,支持迁都之事。 既然和官家站在了一起,夏竦便认真的查看小册子中的内容,细看之下夏竦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官家早在亲政之初便已经做好了迁都析津府的准备,甚至可以说北伐和迁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夏竦越看越震惊,当年的官家年仅十来岁便有了如此长远的打算,再看眼前潇洒随意的官家,夏竦完全不能把当初的少年天子和他联系在一起。 迁都之事虽然困难,但只要官家愿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官家身上有着千古一帝的光环,文治达到了顶峰的同时,武功也是历代帝王所不能及的,一旦灭了辽朝,整个大宋的疆域便会扩展到令人惊骇的程度。 这样一来,迁都之事仿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都城的作用是方便朝廷对疆域的统治,当初太祖定都汴梁城也是如此,小册子中详细描述了迁都的重要性,尤其是对草原的控制更是重中之重,夏竦这种学富五车的文人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弊端。 第六百七十章包希仁也别想跑 夏竦原本是不情愿的,毕竟他是文臣,有很多时候他所站的位置都是在皇帝的对面,文臣的任务不就是辅佐皇帝规劝皇帝吗?这也使得他们不自觉的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不是他夏竦能改变的事情。 自古以来凡是名垂青史的文臣皆是如此,只有很少的人是顺着皇帝而成为一代名臣的。 但眼前官家迁都的事情他夏竦的确能看得出其中的好处,不光是为现在,甚至是对往后大宋的历代皇帝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在大宋之前的历朝历代几乎都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不断骚扰而没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秦代修建了秦长城,汉代修建了汉长城,联姻,征讨,和亲,种种办法都用过了,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仿佛韭菜,隔了一茬很快便重新长出一茬,匈奴,突厥,胡人,总是不能彻底解决。 但从没有一个王朝有勇气把一国之都建立在幽州这片距离草原最近的地方,细细想来官家定都幽州析津府实属绝妙,虽然这里距离草原很近,但却有着先天的地理条件,太行山,阴山把这里变成了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隋炀帝的京杭大运河南起余杭,北到涿郡,而这里的涿郡便是析津府。 有山河之险,京杭之便,可以说析津府完全有能力联通中原乃至岭南之地,即便是没有这些,大宋的公路也能使得它汇通天下!这么多年来公路的建设已经遍及大宋,可以说大宋的任何人都是公路的受益者,而主导这一切的人便是眼前的官家。 夏竦微微叹息:“即便是老臣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迁都之事利大于弊,对朝廷,对百姓,乃至对于万事都是至关重要。陛下英明……” 赵祯摸了摸脑袋,没想到夏竦居然这么爽快的同意了,他还以为夏竦会坚持否认迁都的事实,也对,迁都的好处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见,相对于包拯来说迁都带来的动荡才是最大的。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夏竦再次开口道:“陛下,迁都之事在您看来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在有些人看来则是基业尽毁,许多人和东京城的利益盘结在一起,一旦迁都必会使这些人拼命。” 赵祯笑了笑:“是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和话可不是说说的,当年太祖打算迁都洛阳,还不是遭到了坚决的反对,但越是如此朕便更要迁都,也能乘此机会彻底解决那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不是吗?” 夏竦一呆,没想到官家居然还有这一后招等在这里! 迁都确实能让东京城中势力庞大的利益关系瞬间变得灰飞烟灭,官家难道早就打算肃清这些肮脏的灰色地带?每个王朝都是如此,只要迎来一个盛世,便会有许多肮脏的东西滋生出来,即便是大宋也不能例外。 夏竦不敢说东京城中的文官,文人会有多干净,官家既然早就有这意思,便是一定掌握了确实的证据,难怪包拯的反对在官家眼中那么的无用,官家根本就是不在乎他的反对。 瞧见夏竦惊讶的模样,赵祯望着天空道:“与其花大力气整治,不如打碎了重建,官员就是这样,一旦安定了下来便开始为自己着想,毕竟大宋不是他们的,即便是大宋不在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到新的朝代当官,谁家的天子不需要臣子管理天下?” 赵祯的一句话便戳中了夏竦的痛点,端正身子直直的拜下:“陛下此言差矣!身为人臣自当以国为重,以陛下为重,虽有奸佞之人混迹其中,但绝不可一概而论,其实忠臣往往多余奸臣,否则这天下倒悬何来太平?!” 明明就是说迁都的事情,怎么扯到了朝臣的身上,还是自己长长用恶意的想法看待世界的结果,赵祯轻咳一声道:“咳咳……话题扯远了,朕的迁都可谓是一举三得,一能镇守草原之地,二能打破东京城原有的利益纠结,三能使析津府更加繁荣互通南北,如何?” 夏竦是真的佩服赵祯的手段和计谋,恭敬的拜下:“老臣叹服!” “别说这些,说点实际的东西可好?” 躲也躲不过,夏竦点头道:“臣遵旨,老臣觉得官家原本的计划就很好,先把析津府升为北京陪都,迁都之事在徐徐图之,以陛下旷世之功,当并非难事。” 果然是夏竦,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之言正合朕意。” 但赵祯夸赞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夏竦打断:“老臣觉得此事难办的点并不在迁都本身,而是如何安抚百姓,陛下想要迁都,朝臣的看法固然重要,但百姓的看法也不可忽视,他们本事天子脚下的人,却突然一下子要变为陪都之民,心中定然不愿,陛下仁君之名天下皆知,此事当有妥当之法。” 赵祯笑了笑说道:“迁都之事可不是一蹴而就,朕打算用三五年的时间慢慢搬迁,朝廷的衙门官员好办,百姓的问题自然会有人能想出办法。” 夏竦这下放心了,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官家还是稳妥的,用上三五年的时间来迁都,这样一来许多问题便会有解决之法。 瞧见夏竦送了一口气的样子,赵祯开口道:“朕的担心不比你少,今日只是稍稍试探你和包拯,看看谁站在朕的一边,看来是朕多虑了,不用想也是你夏竦嘛……” 夏竦哭笑不得,也不知官家的话是夸他还是在损他,但既然和官家站在一起,那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包拯的担心也是臣的担心,其实此包拯也该参与,如有他在,必能妥善行事,他是最关心百姓的。” 赵祯笑道:“这是自然,并且包拯也已经看出朕打算迁都析津府,此时与其瞒他不如规劝,便交给你了!” 虱子多了不痒,夏竦认命的点了点头,也对有他包拯在也好帮自己分担一下压力不是……自己既然跑不了为什么不把包希仁也拉进来? 已经坐在衙门准备办公的包拯猛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有人在谈论老夫?怪哉……” 第六百七十一章辽朝突变 时光冉冉,小半个月的时间里,耶律宗真战死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一国之君的战死让整个辽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帝王之死犹如山崩地陷,谁也想不到原本强大的辽朝居然在大宋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甚至连一国之君的性命都折损了进去。 而此时狄青的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大同府奉义的白登山附近,汉高祖当年被围于此,白登山的名头自然响亮。许多军中将士对这片充满敬畏,毕竟年汉高祖都被围困过的地方。 但狄青并没有绕过此处的打算,反而把大军驻扎在了白登山上,令军中将士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担心大军和汉高祖一样被围困于此。 在狄青的眼中可没有所谓的吉利不吉利,在他看来白登山乃是曲型地垒山,山体浑圆,山顶平坦,面积甚大包括大同东郊、大同和阳高两县三地,汉代时名为白登山,山上森林茂密,有泉、有池、有鸟兽,常年还有积雪,自然是不怕断水之围,难怪汉人对此有“马嘶踏银登山顶,鸟倦惊飞玉树枝”的惊叹。 既然是天然的驻军之地,自然要好好利用,而且白登山地势较高,奉义位于低处,可谓是以上击下,占据了地利之便,即便是辽人反扑也能从容击破。 大军已经连续作战很久,是时候该整顿休息一下了,奉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乃是大同府的最后一道屏障萧惠一定在这里驻守了重兵。 想到萧惠狄青便是大为佩服的,虽然此人并没有多么出色的用兵手段,但在战略上却是极其出色,在得知辽皇驾崩之后,并没有乱了章法,而是在第一时间率军撤退,干脆利落好不拖泥带水。 这是寻常将帅欠缺的果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率兵赶回大同府防御才是萧惠最正确的选择,辽朝兵马在得知辽皇驾崩的时候一定是充满恐惧且毫无战意,但只要让他们冷静下来,并让人在军中引导愤怒与仇恨的情绪,那哀兵必胜也不是不可能。 狄青比谁都知道军队气势的重要性,其实辽皇的死也是俩个方面,一方面能对辽人产生致命的打击,另一方面说不定会让辽人守住大同府,不过这样的守住在狄青看来也不过是战时守住而已,毕竟大同府已经在大宋的重重包围之下,拿下大同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看着高高的山峰,狄青长叹一声,萧惠这支狡猾的老狐狸一直在躲避和大宋军队的正面作战,而是不断的通过城池消耗大宋的力量与锐气,这是最麻烦的事情,拖延的越久,大宋的消耗也就越大。 白登山茂密的树林成了大宋军队最好的栖息之所,苫布的帐篷就在树与树之间搭起,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奉义说是县城不如说是军城要来的妥帖,小小的县城被辽朝军队加固,既然是大同府的最后一条防线,自然有重兵把守,狄青微微一笑,看来辽人是打算用奉义拖住大宋的进攻步伐,但这也是负隅顽抗罢了。 大宋的士兵可不是普通的中原士兵,他们相对于前朝的士兵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在官家的兵制改革之后,更是完全不同,大宋的士兵虽是寻常的役兵,但他们在服役的这几年里完全脱离了农事,整日训练和打仗已经练就了他们相当强悍的体魄,训练有素的他们远超辽朝那些整日以游牧为生的散漫士卒。 所以大宋的士兵每日训练不坠,狄青相信即便是有再好的装备士兵的素质也要驾驭的了才行,现在的辽人唯一的优势便是憋在他们心中的那口气,辽皇的战死让他们变得无比沮丧,但萧惠一定会用辽皇的死提起这些人的士气。 一旦辽人开始以复仇为目的同大宋的军队作战,宋军在战场上的折损一定会惊人的增加,并且也会影响更多的将士,作为主帅的狄青考虑到了全面的因素,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只能竭尽全力的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唯一的方法便是彻底压制住辽军,让他们的气势没有任何作用。 驻扎爱白登山上的宋军仿佛一根扎在萧惠心中的刺,萧惠身为大辽的主帅自然知晓宋军的动向,大宋的战力他是知晓的,即便是陛下抽调出精锐组成的铁林军也难敌大宋亲卫的对手,直到现在萧惠也不明白为什么大辽三千精锐不是大宋一千多亲卫的对手! 最让萧惠恨入骨髓的却是张俭,是这个“足智多谋”的谋臣生生把皇帝送上了不归路!是他说大宋皇帝离开城池外出狩猎,是他说大宋皇帝的亲卫只有八百人!是他鼓动陛下前去袭杀大宋皇帝的! 如果不是他张俭,陛下……陛下就不会战死!难道他张俭在大宋皇帝手上吃的亏还少吗?没有万全的准备大宋皇帝怎么会去狩猎与野? 一想到是他张俭断送了陛下的性命,即便是被自己所所囚禁也是活该,现在的萧惠恨不得杀了他,吃其肉,喝其血,寝其皮!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要把张俭变成自己保命的护身符,一旦会到上京城,萧惠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张俭的头上,否则自己也难逃干系。 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是萧惠也不能避免这种结局,如若他和张俭一起率军抵挡大宋的进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就是在这种自私心理的作用下,萧惠放弃了唯一的帮手,可他还不自知,也为今后的失败埋下了祸根。 正在萧惠做出错误决定的时候,一条惊天消息传来,来人是陛下皇妃萧挞里的使者,也是陛下长子耶律洪基的生母。面对未来的太后萧惠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他看到密信的时候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其子耶律涅鲁古在上京城中当着贵族们的面说大辽现在母壮子幼,面对大宋的步步紧逼,江山有倒悬之急,急需一位能镇守大辽的人物站出来,带领大辽抵挡宋人的进攻。 萧惠脸色难看,按照他的话说,也只有他的父亲耶律重元有这样的资格了……看来就在这紧要关头,耶律重元大宋抢夺陛下的江山…… 紧紧捏着密信的萧惠一言不发,此时的使者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开始担心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否会支持皇长子! 第六百七十一章祸不单行 萧惠之所以不说话不是因为他拿不定主意帮谁,他对耶律宗真的忠诚是别人比不上的,他是淳钦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孙,可以说他的荣华富贵与皇家联系在了一起,只有帮助皇帝才能守护家业。 他忠于皇帝的思想是绝不会动摇的,虽然耶律重元也是皇族,但他毕竟不是正统,萧惠自然不会率军帮助他,他现在所犹豫的事近在眼前。 回过神来看到颤抖不已的使者,萧惠正色道:“使者怕是想叉了,本将军不是在考虑帮助何人,我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也是皇长子的臣子!只不过大军要是现在赶回上京城,大同府必然不保!” 原来如此,使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自己被萧惠杀了祭旗,现在看来并不会如此,看来皇妃娘娘并没有看错萧惠,但是怎么没见到张俭?他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自始自终也不见萧惠提其张俭,使者只能开口询问:“不知左丞相现在何处?” 提到张俭萧惠便怒发冲冠,望着使者道:“陛下奇袭大宋皇帝御帐营地的计谋便是张俭所出,要不是他夸下海口陛下也不会战死鸳鸯泊!” 使者脸色变了变,没想到陛下战死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场隐秘,但响起皇妃的交代,使者还是皱眉说道:“能否让我去见一眼左丞相?” “见他作甚?”萧惠不满的忘了一眼使者,在他看来张俭是死有余辜的人,即便是往日的好友,也不能原谅他的这种愚蠢! 使者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有私心,而是皇妃特意交代。” 萧惠笑道:“难道你能代替皇妃不成?现在有资格审问张俭的也只有皇妃而已,你是何人?!” 使者点头道:“将军说的没错,的确只有皇妃能审问张俭,但我也能代表皇妃与他说几句话!这便是凭证!” 所谓的凭证不过是块玉石而已,但在萧惠接过后便大惊失色,这块其貌不扬的玉石居然是萧挞里身为皇妃的册封玉牒!这东西对现在的皇妃来说简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居然能交给眼前这个人,这说明他是皇妃的心腹之臣。 既然如此,萧惠也不好拦着,但是他却要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既然阁下是皇妃的心腹之人,那为何老夫没见过你?毕竟上京城中数得上号的朝臣老夫都是见过的!” 直到此时他才掀开头上的兜帽,苍白的头发露出,使者微微一笑:“伯仁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才几年未见就把老夫给忘了?” 萧惠惊的站起,指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叫道:“是你?!你不是被到长宁军了吗?为何会成为皇后的心腹?!” “哈哈,我刘六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陷害的人,萧耨斤可害不死我!” 萧惠奇怪道:“那这么多年为何没听到你的任何消息,还有你这头发为何……” 刘六符微微摆手道:“当年被后党之人诬陷老夫收受宋人贿赂,老夫泣血上奏而不得赦,自此之后便一夜白头,但谁知陛下困母收权之后,也没有重用我的意思,谁知陛下御驾亲征之时,突然传旨与我,命我为不测之后的托孤之人。如此邀天之幸老夫到现在还觉得在做梦嘞!” 萧惠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便是了,当初陛下曾说过,如若他遭遇不测,当按遗诏行事,但却没有说遗诏置于何处,原来是在你的手中!” 刘六符起身对萧惠直直的拜下:“此事不得拖延,我大辽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陛下曾说过这一战不能输,一旦输了必会使大宋崛起,凌驾于我大辽之上,现在看来陛下的预言已成,现外患未除,内忧又起,此乃万急之时,还望伯仁助我大辽!” 萧惠赶紧还礼道:“远山兄,你这是那里的话,萧惠承陛下恩情多年,即便是西夏一战输了陛下也未曾多言,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定然是辅佐皇长子荣登帝位!” 刘六符道:“好!如此便先去瞧瞧这张俭,陛下常常夸赞他足智多谋,堪比卧龙。即便是陛下的死因他而起,也要秋后算账,如今国家危难,皇妃娘娘钧旨,凡是能用的人都用上!” 萧惠变了变脸色道:“难道说尚且绕过张俭的罪责不成?” 刘六符点头道:“先用他平定内乱再说,至于杀不杀他,还要看未来太后和皇帝的意思。” 萧惠长叹一声道:“这么说我大辽也要放弃大同府了,既然连张俭的罪责都要原谅,大同府相比皇嗣正统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不是吗?” 刘六符跟着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相比皇嗣正统,大同府自然不能相比。两者在皇妃心中的分量就是不同的。大同府丢了还能夺取,皇位丢了可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是啊,相比皇权那种使人高高在上的权利,大同府乃至燕云的切肤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是老天都要保张俭一命,萧惠便无话可说,只要他能帮助皇长子夺得皇位,他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对于现在的大辽皇妃来说,让她的儿子成为皇帝,让她自己成为皇后,只要达到这样的结果便足够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张俭坐在一堆蓬松的稻草上,这里的牢头还算是识相,知晓这位曾经的相公不能轻易得罪,说不定那天人家就东山再起了。 对于牢头的特殊照顾,张俭完全不在意,此时的他正用地上的秸秆不断的推演耶律宗真战死那天所遭遇的情况,所有他能考虑到的因素都想到了,但即便如此张俭依然不认为耶律宗真会战死,即便是他拿不下大宋皇帝的御帐,撤走总是没问题的。 自始至终他都想不到大宋的马车是装满火药的,爆炸的一瞬间马车就犹如一颗巨大的火药弹,为了杀伤辽朝骑兵,大宋的亲卫甚至牺牲自己诱使铁林军以及耶律宗真上当。 想不出来结果的张俭怒吼着打散地上的秸秆仰天长啸,声音中透露出无限的凄凉与悲伤,萧惠和刘六符看了心中微微发酸,张俭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对陛下的死,张俭也是深深悲痛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东山再起 阴暗的地牢里,刘六符走下石质的阶梯来到张俭的身前,张俭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左丞相已经变得蓬头垢面,大概是一夜白头的原因头上的白发中夹杂着些许的黑色更显衰败。 喉头稍稍堵塞,刘六符涩声道:“仲宝……”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字,张俭抬头,萧惠和刘六符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张俭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才真的相信是他们二人,猛地扑了过去拉扯着刘六符与萧惠的衣袖嚎啕大哭。 直到此时他还不相信耶律宗真战死的消息,哽咽着询问:“陛下……陛下……真的战死了?萧惠,你告诉老夫这不是真的……我情愿相信这是对我的陷害也不愿相信陛下战死!” 萧惠瞧见张俭的模样微微一叹:“陛下,当真是战死在鸳鸯泊。咱们大辽输了……” 原本哭号的张俭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犹如朽木一般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地上已经散乱的秸秆直直的发愣,嘴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刘六符缓缓蹲下对着张俭说道:“仲宝,陛下已经战死,大将军囚禁你也是情有可原,大辽没有忘记你……” 张俭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无妨,即便是伯仁杀我又如何?陛下之死乃是我献计与上,否则陛下也不会奇袭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一切罪责归结与我的头上也无妨,现的重中之重乃是守住大同府,否则整个燕云都将沦陷,宋人得燕云则如鱼得水,我大辽南下将难上加难。想必陛下的在天之灵也希望如此,只要稍加利用哀兵必胜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到了现在张俭还是担心燕云的问题,更加担心不能完成耶律宗真的嘱托,他要完成陛下的皇帝的夙愿,否则心中的愧疚便会把他折磨死,张俭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守护大同府,等待大辽的援军收回燕云之地。 刘六符长叹一声道:“仲宝,燕云之地对我大辽固然重要,但现在却有燃眉之急急需解决……” 听了他的话,张俭猛然高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燕云?你的意思是大辽要放弃大同府,甚至回兵上京?!” 不愧是左丞相,张俭通过刘六符的话便窥见端疑,既然如此萧惠也不打算瞒着这位曾经的老友,涩声开口道:“我大辽皇嗣正统面临夺嫡之战,皇太弟耶律重元可能夺取帝位……皇妃命我等回师上京城,助皇长子继承大统!” 张俭听了萧惠的话破口大骂:“卑鄙无耻!奸佞小人!蠢猪!……家国不分!此时怎能放弃大同府?一旦如此我大辽再无收回燕云之望!难道他耶律重元要做大辽的罪人不成?他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我大辽的列祖列宗?!” 话是这么说没错,刘六符和萧惠苦笑着对视一眼道:“耶律重元狼子野心,在他面前皇位可比燕云之地更加重要,他的儿子耶律涅鲁古更是散播谣言,并把当年的传位之事四处宣扬……” 张俭大骇,拉着刘六符的衣袖道:“怎么会这样,当年陛下的一句酒后之言岂可当真?!难道朝中就没有大臣反驳他?!” 刘六符脸色难看的说道:“岂能没有,但陛下确实说过传位皇太弟的话,这也是许多人知道的事情啊!” 萧惠和张俭脸色难看的望着刘六符道:“这么说来上京城已经开始划分势力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刘六符还是无奈的点头道:“没错,上京城的文武官员,南北衙门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支持耶律重元了,也不知他许诺了多少的好处。” 三人默默无语,其实还是耶律宗真自己留下的祸端,当年陛下困母收权是他耶律重元提供情报有功,被封为皇太弟。由此也倍受皇帝的恩宠与信赖。 即便是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作为朝臣的萧惠张俭等人也要替他收拾,刘六符哀声道:“帝王之殇,血脉中落,此乃天下之悲也!” 张俭很快站了起来,望着刘六符冷声道:“你还是不要站在感慨万千了,此乃万急之时,你们信我便放了我,某必将拼死护卫皇长子登基为帝!” 萧惠和刘六符对视一眼,看来张俭是知道大辽现在离不开他,是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以张俭的智谋和手段却是能帮助皇长子顺利登基为帝。 既然如此刘六符便升水推舟,原本他便准备让张俭辅佐皇长子登基为帝,现在张俭给了台阶自然让他下来,刘六符开口道:“你怕是知道老夫的来意,上京城一别你都没来送我,现在你落了难我还要帮你。” 张俭笑道:“我便知道你是大难不死,没想到现如今却是我的救星,也罢,我便承你的情,待皇长子登基为帝,一句张俭该杀,老夫便立刻碰死在御阶之上如何?” 刘六符伸手与张俭互击三掌大笑道:“此乃大善!” 萧惠终于满意了,在他看来张俭并没有逃脱罪责,可他岂知文臣之间的猫腻?如若张俭真的辅佐耶律洪基登上帝位,那耶律洪基还会让他死吗? 张俭说的轻巧,其实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刘六符明知如此但一样让要借用他的力量,毕竟是曾经的左丞相,也是耶律宗真的左膀右臂,他的手段乃是相当出色的。否则皇妃萧挞里也不会指名道姓的让他辅佐皇长子。 刘六符拍了拍手,便有侍者端上华丽的丝绸公服献上,并且张俭曾经的左丞相印信也在其上,仿佛张俭不是在蹲大牢只不过是住了一下驿站而已,身带腰饰一应俱全。 连牢头望向张俭的眼神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与仰视。他说什么来着?只要左丞相大难不死,必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日,看来自己偷偷给他好的待遇是对了的,整个大牢中只有张俭的饭菜是从外面的酒楼订的,也只有他张俭的草垛是干净新鲜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计出奇谋 当张俭走出地牢的时候心中长舒一口气,别看他气定神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是多么的危急,如若不是皇太弟耶律重元意图夺嫡,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会死在这阴暗的地牢之中。 既然如此自己便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如若能帮助皇长子耶律洪基登上地位,那自己便算是真正的东山再起,就如同以往一样得到重用,这样一来他也算是拥立之臣了。 这个名头可不弱,相比一步一步的爬上高位,拥立之臣几乎是皇帝的嫡系,权柄之大,地位之高,等闲不可想象!这么说来自己还要感谢耶律重元,要不是他……嘿嘿…… 刘六符把耶律宗真的遗诏当着萧惠和张俭的面宣读了出来:“是岁,宋人背盟弃约……朕南御宋敌,其具艰难,如有不测,当以此诏遵行,朕之长子查刺,年少聪慧,性格沉稳闲静、严厉刚毅,乃是继承我大辽皇位之不二人选,臣公若见,必当辅之,如若叛逆者出,则大辽臣民人人得而诛之!……皇妃萧挞里垂帘而监之……” 重要的消息一条不少,张俭在看过耶律宗真的皇帝印和私章之后便能肯定这是陛下所书无疑,恭恭敬敬的接过并对着它大礼叩拜。 无论这份遗诏是真是假他都要承认这是真的,毕竟自己已经和皇长子以及皇妃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皇长子张俭微微点头,他是见过耶律洪基的,小时候的他确实有着难得的天资,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当张俭向刘六符询问的时候,刘六符骄傲的说道:“要说皇长子那可是相当出色,比之陛下更喜汉家文化,但他曾经说过,汉家文化在于其智,不在其形,学其汉礼当为我契丹所用,不可生搬硬套,否则有百害无一利也!” 张俭眼睛一亮,能有这样的领悟,说明耶律洪基的天资相当好。这他便放心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抵触汉家文化这便是对了,毕竟那个现在的大辽讲究的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也是汉家所提倡的。 其实张俭早已知晓受中原文化影响极深的耶律宗真并不想真正兑现自己的诺言,谁会把皇位如此重要的东西传位外人?即便是兄弟也不成的! 自从皇长子耶律洪基6岁起,陛下就开始培养他为太子储君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四岁的时候便封为梁王;11岁时总领中丞司事,封燕王;12岁总知北南枢密院事,加尚书令,进封燕赵国王;南朝也好,北朝也罢,尚书令都是太子才能加持的名号,虽无实权但是却在向天下人宣告此人便是未来太子的人选。 因为陛下犹在,故耶律重元不敢异动,谁曾想陛下居然战死鸳鸯泊,这消息传回去,耶律重元便有了借口,母壮子幼?汉朝便用过的借口,宋人也用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大宋天子也不是经历过这些,最后呢?天下人不知他张俭知道的清楚,大宋的太后要么被他杀了,要么被他囚禁在某处,绝不可能是服毒自尽的,前段时间东京城还有关于刘太后的传闻出现,现在已经平息,这说明其中定有蹊跷。 现在大辽也出现这一说法,耶律重元的心思天下人谁看不懂?不过是想取而代之罢了,何必找这样一个借口?如今皇长子已然是十四岁的少年,完全不输与他英明的父皇,张俭有信心辅佐他登上帝位。 转头望向萧惠和刘六符道:“皇妃的意思是引兵回京,辅佐皇太子登上帝位,是也不是?” 萧惠虽然很不想认账但依然同意刘六符的说法:“没错,对于皇家来说继承正统才是当务之急,如若不然别说是大同府,怕是整个上京城也要改名换姓了!” 张俭点了点头道:“没错,皇妃的考虑还是周全的,但大军撤走,大同府必定是宋人的囊中之物,我大辽根本就没有能力再防守住是也不是?” 萧惠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是自然,宋人陈兵数十万,在我大同府四周构筑堡寨,徐徐图之蚕食为主!我契丹勇士只能干看不得出击气刹人也!狄青引兵十万,连克怀安,天成,以是兵至长青县城白登山上!” 张俭点了点头:“白登山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驻兵之地,既然如此,不弱放弃大同府领兵而回,直趋中京道,带上陛下驾崩之前召集的兵卒前往上京城,最少也有二十万之众,就不信他耶律重元能有更多的可战之兵,大军一至,叛逆必定伏诛!” 萧惠苦笑道:“此计虽妙,但如何直趋中京道?连中京道都去不了,何来的上京道?其中还有奉圣州阻碍,我大军欲过还需杀出一条血路来。” 张俭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既然狄青尚在白登山,那明日我便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宋的面涅将军,此去也好让他借道与我大辽不是?” 萧惠和刘六符大惊失色,这张俭难道是脑袋被地牢里的湿气给湿透了?居然说这种痴话!宋人怎么可能给大辽的士卒让路?再说即便是宋人让路你敢走吗?人家狄青巴不得你走顺便在路上伏击你嘞! 见这两人表情惊骇,张俭笑道:“两位尚且宽心,某家必定会有办法,成与不成明日傍晚便见分晓。” 刘六符急急的追问道:“这是如何说的?” 张俭道:“如若明日傍晚某准时回来,便是借道不成,如若某不回来,便是已经前往奉圣州面见大宋皇帝去了!” 吓! 萧惠和刘六符两人更是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张俭居然还想着如此好事,还面见大宋皇帝,真是失心疯了! 瞧见两人看待傻子的眼光,张俭怒道:“两位当我张俭是愚夫不成?如若能面见大宋皇帝,张俭有九成把握让他放我大辽十万大军借道奉圣州前往中京道!” 萧惠和刘六符异口同声的说道:“凭什么!” 张俭大声道:“因为我大辽会把大同府拱手相让!反正守不住的东西,与其拼死抵抗不如用来向宋人借道,毕竟和正统继位比起来小小的大同府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萧惠和刘六符张口结舌又面红耳赤,他们都被张俭的话给惊呆了,并且也被他的话所刺痛。 第六百七十五章眼红的张俭 张俭稍稍点头后又摇头道:“此次老夫前来虽是面见大宋官家,但还有一事请狄帅应允!我大辽虽然是一时受挫,但十三万大军依然使得大同府固若金汤,如若宋军攻城必会两败俱伤。故张俭望狄帅稍后,暂缓攻城,待老夫面见官家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狄青被张俭的话惊呆了,这老倌难道是疯了不成?居然会提出如此比切实际的要求出来,简直是完全没有头脑。 “左丞相说笑了,大军压境如山如林势不可挡,用兵之道乃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岂能拖延?更何况我大宋十万兵甲列阵白登山,克奉义,大同,如探囊取物。左丞相此请狄青万万不能答应。” 张俭知道狄青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条件,但既然如此张俭再次价码道:“狄帅既然如此,那不妨稍等片刻,马上便会有探马来报。” 狄青将信将疑的望着张俭,也不知他现在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盏茶的功夫便有军卒来报,狄青更加惊奇,待出帐之后便听来人道:“启禀大帅,辽军十万兵马齐出,以至奉义城外!” “什么?!” 狄青很惊讶,没想到张俭的底牌居然是这个,十万大军压近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麻烦,现在看来只能看看张俭是如何说的,但要是要求过分,大宋的十万大军也不怕他契丹人! 进入帐中,狄青轻笑道:“怎么难道左丞相以为这十万大军便可使我狄青望而却步?说实话狄某还真是没昂在心上,经鸳鸯泊一战,你辽朝皇帝战死,军卒士气已散,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是我大宋甲士的一合之敌!” 张俭笑了笑道:“狄帅可莫要说如此凿凿之言,真要较量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可知,老夫不要别的,只要狄帅许我三日之功,等老夫面见官家之后便可,待到那时,你狄青即便是率领大宋甲士尽出也无妨,毕竟不过是三日之功不是吗?老夫面见官家可是有要是,这将会给宋辽之间带来转机也说不定,狄帅三思!” 狄青被张俭的话说动了,如今确实如张俭所说,辽朝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即便是大宋兵甲之利也占不了便宜,如若真如张俭所说,宋辽之间还会有所转机,那便再好不过。 再说,大宋依托白登山之地势,居高临下迎击来犯之敌,即便是辽人有所谋算也不会得逞,最主要的是狄青不想搀和到政治之中,特别是两朝之间的政治更是波云诡谲,稍有不慎甚至会遭到文臣弹劾。 “既然如此,那本帅便等你三日,但如若辽朝兵锋来犯,大宋也不会坐以待毙!必当倾兵而出横扫大同府!” 张俭笑道:“如此甚好!时不我待,不如现在狄帅就安排甲士送老夫面见官家可好?” 狄青点头道:“理应如此。” 看着依旧是坐着牛车离开的张俭,狄青心中奇怪,张俭说有所转机,这有点让狄青想不通,难道辽朝会放弃燕云之地不成?稍稍摇头,狄青便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辽人怎么可能放弃燕云? 且不说为了燕云辽朝投入多少,单单是辽皇战死在这里便使得辽人不会善罢甘休,岂能拱手送与大宋?张俭此行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只能等官家遣使而来了。 张俭坐在牛车踹了前面驾车的书童一脚,这个孩子完全被大宋的甲士吓到了,说实话,这也是张俭第一次如此静距离的观察大宋的骑兵,如果以前说大宋的骑兵可以媲美大辽的契丹勇士张俭是绝不相信的,但眼见为实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大宋的骑兵之彪悍不弱于大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马具甲不说,单单是马背上的马甲就足够晃眼,甚至比大辽契丹勇士身上的盔甲材质还要好,张俭看的相当眼红,马上骑士的盔甲更不用说,泽光发亮的仿佛能刺瞎人的眼睛,完美的曲线和高高的立领足以显示它优越的防护性能,这便是所谓的大宋板甲了吧? 每个骑士身上的都带着长长的马槊,这东西可不是寻常的兵器,乃是战场上数一数二的神兵,这个起源于汉朝的神兵兴起与骑兵为主的战争时代,魏晋,隋唐都有相当大的发展,而他的制作确实相当复杂和考究,也只有大宋这样财力丰厚的王朝才会用他大规模的装备骑兵。 马槊分槊锋与槊杆两部分,槊锋刃长如同一把宝剑,仔细观察之下张俭发现大宋的槊刃甚至有八面之多,如同汉剑一般,长长的槊身更是发挥了它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必定一击而破。 这不禁让张俭想起南朝的梁简文帝,此人风流潇洒、文采斐然,甚至把制槊当做作诗,还专程做《马槊谱序》:“马槊为用,虽非古法,近代相传,稍以成艺。” 但这战场利器的马槊也有缺陷,它的成本实在太过昂贵,且费时而且繁复,失败几率高,耗费大,一杆槊使用以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 即便是大辽全盛时期也拿不出钱用过马槊的费用,可现在大宋骑兵的手上却人手一把,刚刚张俭在离开大宋军营之前悄悄的看了看,基本上所有的骑兵马鞍上都配有一柄长长的马槊,这样奢侈的武器装备让张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高大威武的骑兵,锃亮的板甲,锋利的马槊,还有一柄大宋独有的棘轮弩背在身后,这样的装备即便是陛下在世时组建的铁林军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最重要的是大宋的军马,张俭身在辽朝,见过的宝马良驹不计其数,但大宋的军马却是少见,它们头形独特,尾巴高耸,聪明、活跃及富有耐力,大量装备骑兵乃是上上之选。 有了这些东西,即便是大宋的骑兵的马上功夫不如契丹勇士,但也能用这些装备来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一块连在头盔上的面甲放下,黑洞洞的双眼连张俭自己看了都有些发凉何况赶车的书童? 第六百七十六章张俭的担心 时间长了张俭也就习惯了大宋骑兵的模样,大同府地处西北,这里的道路远没有析津府的道路来的好走,越是接近奉圣州道路越加崎岖,关隘众多。 但大宋骑兵之间的对话却让张俭很是奇怪,领头的小校在路过爱阳川后对众人说道:“大家在幸苦一点,待过了断云岭后便是入了文德地界,到时便有了平坦的公路!” 对于公路的认知张俭还是有一点的,大辽在东京城都亭驿的官员往来奏疏都有提到过一种叫水泥路的东西,据说走在上面如履云端,平稳异常不说还能日夜奔马,连车速都要快上几分,据说大宋百姓寻常出个远门都是搭乘一种四轮或是八轮的马车,原本需要三五天的路程现在只需一两天便到。 张俭还真的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水泥路,现在大宋的将士提到了公路,也许就是一种东西也说不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宋距离辽朝路途遥远,水泥路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忽略掉,辽朝的密探基本上都被大宋清理干净,张俭不知道公路便是水泥路也情有可原。 大宋的骑兵听了小校的话齐声欢呼,坐在马车中的张俭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这么高兴,不就是路变得好些了吗?有什么只得大声欢呼庆贺的? 当中午的时候张俭终于知道原因了,一日三餐是如今宋人最为常见的饮食习惯,因为粮食产量的增多,运输的方便,即便是贫困的人家也能有足够的粮食果腹,最少能保证两顿饭,而稍稍富足的人家都会有三餐而食。 早中晚各一餐最是寻常不过,一旦养成习惯便很难改掉,到了点就饿了,张俭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些大宋将士是为了照顾他这样的读书人才一日三餐这样吃的,但现在张俭却发现自己错了。 每到三餐时间,宋人总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开始烧水做饭,吃饭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锅中烧上热水,并把马匹上携带的干粮放入小碗之中加入热水,一股香气逼人的麦香便冲了出来,加入一些蜜饯干果之类的东西,真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但显然大宋的骑兵不是这样认为的,当他们看到眼面前的一碗糊糊就仿佛面对强大的敌人,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一般,甚至有人向小校埋怨:“都头,咱们出来的时候没有从粮草官侯三那里支取别的干粮吗?我记得咱们护送辽朝的左丞相怎么说也是个上差,连几斤肉脯也换不了?!” 三大五粗的小校居然被手下的骑兵给问的面脸通红,最后搓了搓手道:“护送辽朝的左丞相当然算是上差,也是有肉脯可领取,但……但我忘了……” “什么?!”一帮士兵苦苦哀嚎,没想到自己的都头居然忘记从粮草官那里领取肉脯。有几个关系好的甚至冲上去笑闹起来,看的张俭万分惊讶。 端起一碗炒面粉用热水冲开,加入少量的干果之后,香甜的味道伴随着猪油的肉香和盐巴的咸味简直是一顿美餐,但宋人士兵居然觉得这东西难吃?! 一名跟随在张俭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笑道:“左丞相慢用,小的去都头处给你讨要些肉干来。” 张俭连连摆手道:“将军客气,有这一碗糊糊便是极好的,但为何贵军将士并不欢喜?” 那护卫对张俭的称呼连道不敢,笑着开口道:“我大宋将士外出,所携带的干粮皆是这种炒面,虽说味道不错,也能果腹,但久而久之也就厌烦了,都想吃点好的点补点补。” 张俭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充满惊骇,没想到宋人居然连自己手中这碗美味的糊糊都吃厌了,两国之间的差距便已经有如此之大了吗? 由点及面,由器及道,张俭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便发现大辽与大宋之间的差距,难怪大宋皇帝敢在两军阵前对耶律宗真说两国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大辽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现在看来仿佛真是如此,稍稍哀叹,张俭觉得放弃大同府也没有什么损失了,毕竟大辽现在已经不是大宋的对手,从国力上来说已经没有战胜大宋的希望了。 别人不知道他张俭却清楚,大宋正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逐渐盖过大辽,许多人一提起辽朝还是觉得大辽是个庞然大物,还是拥有百万之兵,可失去燕云的大辽根本就没有一马平川的地势,即便有百万之兵又有何用? 再说所谓的百万之兵还要算上老弱病残,甚至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的农人,这样的军队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触即溃的散兵游勇?在真正的精兵之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力。 从这些细节上张俭看到了大宋的国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补给十分方便的干粮,还有威力惊人的火药弹,这些东西都是大辽所不具备的。 现在皇帝战死与鸳鸯泊,据说是被大宋皇帝亲自手刃,这对大辽的士气可谓是巨大的打击,上京城又有耶律重元对皇位虎视眈眈,这种消息的传播速度一定很快,怕是不日便会传到宋人的耳朵里,连宋人都知道了,辽朝还不传遍?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局面,还如何与宋人一战?大军的气势怕是要彻底的泄光,想到耶律重元张俭便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他,大军还能死守大同府为以后兵出燕云做准备,现在可好大同府一丢,大辽将再无机会越过天险挥兵南下了! 现在张俭不担心别的,就怕消息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只要这样,他绝不会借道大辽,让大同府的十万守军顺利回到上京城!张俭不光是要借道,更重要的是要保存大辽的实力。 如若死守大同,大宋只需围而不攻便可耗死这十万人,上京城的耶律重元必定会借此机会谋反,一旦如此,混乱的朝廷还会有精力管他们这些死守大同的十万人? 对付耶律重元还来不及,如何支援大同府?!这是最为可怕的事情,张俭心中急的不行,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大宋皇帝,否则大辽危矣! 第六百七十六章张俭的担心 时间长了张俭也就习惯了大宋骑兵的模样,大同府地处西北,这里的道路远没有析津府的道路来的好走,越是接近奉圣州道路越加崎岖,关隘众多。 但大宋骑兵之间的对话却让张俭很是奇怪,领头的小校在路过爱阳川后对众人说道:“大家在幸苦一点,待过了断云岭后便是入了文德地界,到时便有了平坦的公路!” 对于公路的认知张俭还是有一点的,大辽在东京城都亭驿的官员往来奏疏都有提到过一种叫水泥路的东西,据说走在上面如履云端,平稳异常不说还能日夜奔马,连车速都要快上几分,据说大宋百姓寻常出个远门都是搭乘一种四轮或是八轮的马车,原本需要三五天的路程现在只需一两天便到。 张俭还真的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水泥路,现在大宋的将士提到了公路,也许就是一种东西也说不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宋距离辽朝路途遥远,水泥路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忽略掉,辽朝的密探基本上都被大宋清理干净,张俭不知道公路便是水泥路也情有可原。 大宋的骑兵听了小校的话齐声欢呼,坐在马车中的张俭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这么高兴,不就是路变得好些了吗?有什么只得大声欢呼庆贺的? 当中午的时候张俭终于知道原因了,一日三餐是如今宋人最为常见的饮食习惯,因为粮食产量的增多,运输的方便,即便是贫困的人家也能有足够的粮食果腹,最少能保证两顿饭,而稍稍富足的人家都会有三餐而食。 早中晚各一餐最是寻常不过,一旦养成习惯便很难改掉,到了点就饿了,张俭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些大宋将士是为了照顾他这样的读书人才一日三餐这样吃的,但现在张俭却发现自己错了。 每到三餐时间,宋人总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开始烧水做饭,吃饭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锅中烧上热水,并把马匹上携带的干粮放入小碗之中加入热水,一股香气逼人的麦香便冲了出来,加入一些蜜饯干果之类的东西,真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但显然大宋的骑兵不是这样认为的,当他们看到眼面前的一碗糊糊就仿佛面对强大的敌人,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一般,甚至有人向小校埋怨:“都头,咱们出来的时候没有从粮草官侯三那里支取别的干粮吗?我记得咱们护送辽朝的左丞相怎么说也是个上差,连几斤肉脯也换不了?!” 三大五粗的小校居然被手下的骑兵给问的面脸通红,最后搓了搓手道:“护送辽朝的左丞相当然算是上差,也是有肉脯可领取,但……但我忘了……” “什么?!”一帮士兵苦苦哀嚎,没想到自己的都头居然忘记从粮草官那里领取肉脯。有几个关系好的甚至冲上去笑闹起来,看的张俭万分惊讶。 端起一碗炒面粉用热水冲开,加入少量的干果之后,香甜的味道伴随着猪油的肉香和盐巴的咸味简直是一顿美餐,但宋人士兵居然觉得这东西难吃?! 一名跟随在张俭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笑道:“左丞相慢用,小的去都头处给你讨要些肉干来。” 张俭连连摆手道:“将军客气,有这一碗糊糊便是极好的,但为何贵军将士并不欢喜?” 那护卫对张俭的称呼连道不敢,笑着开口道:“我大宋将士外出,所携带的干粮皆是这种炒面,虽说味道不错,也能果腹,但久而久之也就厌烦了,都想吃点好的点补点补。” 张俭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充满惊骇,没想到宋人居然连自己手中这碗美味的糊糊都吃厌了,两国之间的差距便已经有如此之大了吗? 由点及面,由器及道,张俭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便发现大辽与大宋之间的差距,难怪大宋皇帝敢在两军阵前对耶律宗真说两国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大辽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现在看来仿佛真是如此,稍稍哀叹,张俭觉得放弃大同府也没有什么损失了,毕竟大辽现在已经不是大宋的对手,从国力上来说已经没有战胜大宋的希望了。 别人不知道他张俭却清楚,大宋正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逐渐盖过大辽,许多人一提起辽朝还是觉得大辽是个庞然大物,还是拥有百万之兵,可失去燕云的大辽根本就没有一马平川的地势,即便有百万之兵又有何用? 再说所谓的百万之兵还要算上老弱病残,甚至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的农人,这样的军队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触即溃的散兵游勇?在真正的精兵之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力。 从这些细节上张俭看到了大宋的国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补给十分方便的干粮,还有威力惊人的火药弹,这些东西都是大辽所不具备的。 现在皇帝战死与鸳鸯泊,据说是被大宋皇帝亲自手刃,这对大辽的士气可谓是巨大的打击,上京城又有耶律重元对皇位虎视眈眈,这种消息的传播速度一定很快,怕是不日便会传到宋人的耳朵里,连宋人都知道了,辽朝还不传遍?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局面,还如何与宋人一战?大军的气势怕是要彻底的泄光,想到耶律重元张俭便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他,大军还能死守大同府为以后兵出燕云做准备,现在可好大同府一丢,大辽将再无机会越过天险挥兵南下了! 现在张俭不担心别的,就怕消息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只要这样,他绝不会借道大辽,让大同府的十万守军顺利回到上京城!张俭不光是要借道,更重要的是要保存大辽的实力。 如若死守大同,大宋只需围而不攻便可耗死这十万人,上京城的耶律重元必定会借此机会谋反,一旦如此,混乱的朝廷还会有精力管他们这些死守大同的十万人? 对付耶律重元还来不及,如何支援大同府?!这是最为可怕的事情,张俭心中急的不行,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大宋皇帝,否则大辽危矣! 第六百七十八章大国气象 当张俭的马车到达析津府的时候天还没亮,马车的晃动与颠簸突然停止让张俭惊醒,撩开布帘一看张俭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的伸手指着外面的庞然阙影道:“这……这是析津府?!” 车夫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便是析津府,上差还是先下车的好,小人要把马车靠边停下。” 张俭在书童的搀扶下来到路边,此时他才来得及细细大量这座庞然大物,张俭曾经来过析津府无数次了,析津府的模样和城墙他可谓是熟烂于胸,但眼前的城池怎么看也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对不上。 高耸的城墙怕是有六七丈高,这样的高度几乎是原有城墙的两倍,站在城墙下张俭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连城墙上的火把他都看不清楚。 稍稍走近些看,透过火把的光亮,张俭猛然发现,城墙的材质好像和公路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叫水泥的东西所修筑的吧?稍稍粗糙的手感,突起的颗粒,张俭用随身佩戴的剑柄砸了砸整个墙面没有一点损伤,最让他惊讶的是,墙面上居然没有缝隙! 析津府的城墙应该是内置夯土外裹砖石,这样才能达到最大的防护效果,同时有了砖石裸露在外便可攀登而上,可眼前的城墙却完全看不到砖石,那叫攻城的士卒如何攀爬? 就在张俭观察析津府的时候,护送他的小校已经上前叫门,一个竹篮通过绳索放下城来,他便把狄青亲自书写的夜行凭证放在里面并伸手拉了拉绳子。 绳索很快升了上去,但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中门大开,沉重的大门仿佛一张巨大的兽口,一旦张开便会把人吞噬的干净,深邃的门洞不断的向人散发着着黑色的恐怖,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机括声响起,张俭从容走向城门,即便是大辽不敌大宋,但他这个左丞相也应当得到礼遇,大宋虽为大国却不能傲慢无礼,越是大国越要遵守礼数,这便是汉人的理念。 “左丞相……” 小校看着张俭向门洞走去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噬忍不住开口呼唤了一声。 张俭奇怪的转头道:“何事?” 小校尴尬的指了指一顶轿子对张俭道:“入夜城门不得擅自开启,即便是偏门也不行,还行丞相移步轿子……” 张俭走出门洞这才发现城墙上垂下一顶小轿由绳索拉扯,刚刚的机括声怕是就从上面传来……张俭一个踉跄,自己好歹也是大辽的左丞相,岂能坐这种妇人小轿?简直是有辱斯文!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俭只能坐进小轿,小校拉扯了一下一边的绳子,小小的轿子便在机括声中缓缓上升,书童自然是跟随张俭的,他只能跪在张俭的脚边,这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小轿中显得略微拥挤。 小轿稍稍晃动便稳稳的落在地上,张俭抬头一看是个粗大的铁质吊臂,刚刚的机括声便是从吊臂上的棘轮发出的,声音清脆让人觉得舒服。 但张俭并不觉得舒服,刚刚他借着黎明的阳光从轿子中向下看了一眼,六七丈的高度足足把他吓的心惊胆战,张俭第一次发现自己站在高出向下看是如此的吓人,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两股战战。 没过一会,护送他的人也陆续上了城墙,小校在取回狄青的凭证后便对张俭抱拳道:“左丞相先洗漱一番,小的这就去御前通报。” 张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尘土,再闻闻身上的味道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去驿馆洗漱,还望将军从速。” 小校点头离开走的时候顺便丰富剩下的人招呼好张俭,属下自然应诺,毕竟张俭是辽朝的左丞相又是以使者身份拜见官家的,自然也应该给予他尊重。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站在城墙上看向析津府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展现出来,析津府不比东京城那般,这里是后建之城原本便人少地多,赵祯更是下旨以大规模对析津府进行改造,在连番扩建之后析津府的城池算得上是大宋最大的了。 并且这里和东京城一样打破了坊市结构,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一起,但却规规矩矩没有东京城乱搭乱建的模样,随着太阳的升起,整个析津府仿佛一下子吵闹了起来,早市开启的同时,整个城市也随之苏醒。 张俭暗自猜测析津府大概是刚刚收回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东京城那样热闹的夜市,怕是还有宵禁。 走在大街上的张俭稍稍有些不自然,并不是因为有人关注他,而是正相反完全没有人看他一眼,书童高高打起的大辽使者节钺只不过让路人看了一眼便扭头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一路上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仿佛在赶着什么似得。 这种被当作空气的感觉让张俭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在大宋完全没有存在感,宋人仿佛已经把大辽曾经的威胁忘得一干二净,每个人见了自己没有畏惧,也没有高高在上,反而是用一种平淡的态度来对待自己,这是张俭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这一切说明大宋已经完全走出了大辽的阴影,再次回到了大国气象之中,这是个可怕的信号,当年的汉朝人,唐朝人便是这种大国气象! 张俭一路走来甚至觉得自己一个堂堂辽朝左丞相居然是个穷人,大街上各种美食小摊络绎不绝,小贩高声叫卖者自己家的吃食,甚至有的还用小调来吸引人。 各种美食的味道随着热气散播在空中形成一团团诱人的云彩,有些食物连张俭都没见过,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毕竟许多菜肴就算是拿到正餐上吃都是上得了厅堂的美味。 析津府的驿站虽然张俭没来过,但他知道绝不会是如今的样子,原本带有大辽风格的装饰全数换成了大宋的文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随处可见。 张俭虽然心中也是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却头也不回的上楼了,其实在他心中最希望的便是坐在这里好好的喝茶吃饭,但身为使者却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第六百七十九章斩衰之服 一场热水澡洗过,张俭完全从疲劳中舒展了开来,并且变得非常有精神,吃饱喝足之后,张俭稍稍感叹了一下宋人生活的奢华便走出了房门,他要好好看看析津府的繁华,说实话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都不太希望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此时护卫张俭的小校已经到了赵祯的面前,看着他满脸风霜的样子赵祯笑道:“倒是幸苦你们了,大老远的从白登山赶回来,张俭便交由亲卫司吧,你们在析津府好生休息一下便回去,毕竟是狄青的亲卫,怕是他还舍不得你们嘞!” 小校尴尬的点头道:“谢官家体恤,末将这就领着兄弟们回白登山复命。” 赵祯挥了挥手道:“你没明白朕的意思,先好好休息然后再会白登山复命,顺便还要把张俭再带会去。” 小校惊讶的望着赵祯,他以为张俭来了之后官家便不会放他会大同府,没想到官家根本就没打算招揽这个人,毕竟也是辽朝的左丞相,当初将军说这张俭很可能有去无回,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夏竦对小校使了个眼色,见他出去之后才转身对赵祯道:“官家,这张俭也算是辽朝有名的谋士,又贵为左丞相如若能为我大宋所用,岂不是大有裨益?” 赵祯摇了摇头道:“你想什么朕知道,一旦说动张俭,或是把他的消息歪曲一下散播出去,这对辽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但朕不屑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别说是张俭不答应,即便他答应了朕还不想用他,他的价值只有在辽朝才会实现,而不是在我大宋。” 夏竦不明白赵祯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这样的坑爹队友赵祯才不会要,也不知他的脑袋中想着什么,即便是要奇袭自己的御帐也不用给耶律宗真献计让他这个一国之君亲自前来吧? 何况主管情报的张俭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情报网早已是漏洞百出,居然相信手下人的报告,真是典型的君子欺之以方,这样的人作为基层官员都不合适,如何做一国之相? 从赵祯得到的种种情报上来看,可以说耶律宗真被张俭坑过不止一两回了。但表面上又不能把其中的隐秘说给夏竦听,所以只能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打算让张俭这样的队友再继续把辽朝坑下去。 夏竦奇怪的说道:“那官家见不见张俭,听说他这次前来会给宋辽两国带来新的转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成功说服狄青延缓进攻倒是事实。” 赵祯对夏竦反问道:“如若你是张俭,此次前来会干嘛?” 夏竦皱眉道:“那自然是讨要辽皇遗容,并且谴责大宋,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何况是他这次是来拜见官家的。” 赵祯突然笑了:“你觉得他一个辽朝左丞相有胆量私自拜见朕?还是打着大辽使者的旗号,使者节钺一样不少,据说离开大同府的时候还是坐着牛车,竖着召招魂幡前来的。” 夏竦懵懂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定然是辽朝派来的,但应该不会是来何谈的吧?毕竟燕云之地对辽朝的重要即便是孩童也应该明白,更何况大同府陈兵十万,没有理由议和。” 赵祯北面的方向笑了笑:“是没有理由议和,但如若他辽朝除了什么变故呢?或是说除了什么事情使得辽朝不得不和我大宋议和,只要他承认大宋所占据的土地属于大宋,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朕不介意放他大同府一条生路,以免百姓生灵涂炭。” 看着官家的笑容,夏竦不觉得官家会真的放弃大同府,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办法让大同府沦为大宋的土地,反正只要看到官家这幅狐狸般的笑容准没好事! 夏竦点了点头道:“那是现在便传唤张俭,还是把他晾一晾?” 赵祯想了想说道:“宣他觐见吧,总归是辽朝的重臣,晾他也不好,省的他回去后说我大宋小气。” 夏竦点头离开,作为析津府最高文官,他去引领张俭觐见责无旁贷,张俭所在的驿馆距离析津府的皇宫很近,夏竦便舍弃车驾信步而去,听那小校说张家非常着急,那自己便要反其道而行之。 就在张俭等的快上吊的时候,夏竦终于飘飘然的出现了:“左丞相日夜兼程一路赶来休息的可好?” 张俭躬身行礼道:“托大宋皇帝的福,老夫并无大碍,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可否入宫面圣?” 夏竦回礼道:“这是自然,陛下特意命我前来宣召你入宫觐见!” 张俭点了点头便在夏竦惊讶的眼神中进了房间,待他出现的时候夏竦脸色一变,这张俭居然穿着最粗的生麻布制作的丧服走了出来,这简直是对官家的大不敬! 但张俭显然知道夏竦要阻挠他,首先开口道:“今日前来面见大宋官家,主要便是为了向大宋讨要我皇遗容,自然要身着斩衰之服。” 夏竦嘴唇抖了抖,所谓的斩衰之服乃是丧服的一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其中斩衰最上,用于重丧﹐取最粗的生麻布制作﹐不缉边缝用时披在胸前,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长房长孙为祖父,妻妾为夫,均服斩衰。 夏竦本是要反对的,但张俭的话十分在礼,臣为君王服斩衰至情至理,只应夸赞敬佩,何来阻拦之理,这个卡在嗓子里的鱼刺也只能卡在嗓子里了。 “左丞相之忠,时间少见,子乔佩服,佩服……” 一身重孝的张俭走在前往皇宫的御道上自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纷纷打听此人是谁,当看到张俭书童打起的使者节钺后便知此人乃是辽朝左丞相张俭,一时间窃窃私语,窸窸窣窣。 “这便是辽朝的左丞相,好好的来我大宋朝干嘛?” “没瞧见他身穿重孝吗?定然是前来讨要辽皇尸首的!” “那怎么能给他,陛下应当带回东京城祭祀祖宗才是嘞!” “可不是,明知结果如此,也不知张俭为何要来……” 第六百八十章大殿啼血 析津府百姓的话仿佛无孔不入的风,又如尖利刺骨的刀不断向张俭袭来,一路上本是“表演”悲切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大宋百姓非旦对他没有太多的同情,甚至指指点点充满了惊奇,他们的每一句窃窃私语张俭仿佛都能听见避无可避。 不过对于他的忠君复礼还是有人赞赏的,白发苍苍的老儒以丧词附和,大赞张俭的德行:“以身事王,披斩衰为祭,此乃大忠大孝,我辈但以之为范……” 老儒的话终于让张俭的心中舒坦起来,脸上的悲切中带有一丝骄傲,没错自己的行为在士人的眼中依然是大礼之举,其实那些愚夫愚妇可以妄加品论的? “来来来……孩子们都来看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此人贵为一国之相,品德甚佳但智谋不足,先生我不希望你们成为他这样的人,最大的忠乃是为官家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不是在事后如此作态,你们可记住了?” 随着老儒的话一帮孩子齐齐的应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说完便直直的望向张俭,仿佛要把他的脸印在心中当成警石。 夏竦脸上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张俭的表情实在太可笑了,皱巴巴的拧在一起,怕是在心中已经苦到了骨子里!完全没有当年在东京城中的潇洒与张狂。 到了析津府的皇宫,张俭再次被这个气势恢宏的建筑所震惊,这里本事大辽皇帝的行宫,因地处燕云,汉人的能工巧匠又手艺精湛,便比其他的行宫要更像皇宫一些,虽然如此但大辽的皇帝并未久住,而是遵循祖制依然逐水草而迁,居四时捺钵。 现在宋人在大辽皇宫的基础上再次修建,宫墙更高,范围更大,宫舍鳞次栉比,无不透露出大宋的繁荣和气势,一扫之前宋人的精致,开始出现了汉唐之风的大气磅礴,还在不断修建的高高鼓楼对称的排列在正殿两旁,正殿凌驾于整个析津府之上成为最高的建筑,即便是站在面前,张俭也要仰头观望。 气势的改变说明了一切,如今的大宋官家完全不似太宗和他的父亲,拥有更大的格局甚至超越了太祖皇帝。 张俭站在长长的御阶下转头对夏竦问道:“曾听说大宋官家有言:天子当守国门,君王当死于社稷,如此豪迈之言不知大宋是否要迁都析津府?” 夏竦微微一愣,没想到张俭居然能从析津府的皇宫上看出端疑,确实任谁看到如今正在扩建的析津府皇宫都会把官家所说过的话联系在一起。 “左丞相当真是个通透的人,我皇凿凿之言自不会有假,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张俭感叹道:“大宋官家之魄力古来少之……” 这句话充满了幽怨与不甘,夏竦岂能听不出来?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官家之才能纵观史书也是区区可数,镇守草原非析津府定都不可!” 夏竦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刺痛张俭的心,镇守草原,大宋皇帝如若真的定都析津府,那便是大辽的灾难,也是契丹的灾难,没想到自己试探的一句话却变成真的,张俭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赵祯会迁都析津府,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东京城的繁华张俭是见识过的,比之析津府要强上数倍,但如若大宋皇帝真的要迁都析津府,此地的繁华应该不弱与东京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如此便会此消彼长,成为扼住大辽咽喉之所在,析津府不但是整个燕云的中心,更是辽朝原本的发展方向,当年圣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便曾交代耶律宗真要经营好析津府,析津府繁盛则燕云繁盛,燕云繁盛则大辽无忧,现在陛下以崩,终不得完成圣宗皇帝之夙愿。 但这一切美好的愿往最后却被大宋皇帝所完成,这岂不是大辽的笑话? 当张俭感慨的时候,夏竦带着他走上了御阶,已经有宫人入内传报,宽阔的大殿依然是继承了汉唐的风格,并添加了大宋的精致在其中,平整的地砖上以金线相连构成美丽的图案,三人合抱的柱子上布满了各种纹饰雕绘,更有金漆覆盖,显得尊荣华贵,美轮美奂。 张俭暗自咋舌,如此规模的宫殿怕是连东京城的大庆殿都比不上,看来大宋皇帝真的是在为迁都做准备。 待内侍通报之后,张俭便随夏竦迈入其中,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着俩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诡异,即便是如此,张俭依然没有觉得大殿有多么的阴暗,反而是明亮异常犹如在光天这下,稍稍抬头便瞧见大殿之上仿佛暗藏玄机,明明是屋顶却能从藻井中射下阳光。 但此时的张俭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这些鬼斧神工之作,高高的御座上,大宋皇帝赵祯便坐在那里,张俭上前躬身拜下:“大辽左丞相张俭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年轻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在整个大殿中回荡仿佛是上天传下的旨意:“免礼平身!” 而此时地上的张俭却不站起,而是发出啼血般的哀嚎,在析津府看到的一切刺激了张俭,自己的大辽皇帝战死,他同大宋皇帝一样年轻,一样的中气十足,现在大宋皇帝高高的坐在本属于大辽陛下的位置上,而自己的陛下已经驾崩……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张俭情不自禁的哀嚎,这种真情实感连夏竦和赵祯都微微有些惊讶与伤感。 赵祯忘了夏竦一眼稍稍摆手,此时不当以呵斥之言责骂,当以国士待之,虽然不是大宋的国士,但也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最少说明张俭对耶律宗真是真心的。 大殿中回荡着张俭凄惨的哭声,但没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张俭老泪纵横的抬头望向赵祯道:“陛下,我皇在世时常常遗憾他不是您的亲兄弟,每每看到您的诗词便会感慨万千,每每看到您的施政举措后便总是赞叹有嘉,总是说能见您一面乃是一场盛事,在宫中总是以兄弟相称。 但谁曾想最终陛下与您相见的地方却是在战场上!并且最后还是死在了您的手中,依照他的性子怕是也死而无憾了,但官家可否让老臣把他的遗容迎回大辽?此乃关乎我大辽尊严,即便是万难也请陛下应允!” 第六百八十一章幸福来的太突然 张俭把话说成了这样,赵祯一时间也不好拒绝,毕竟他和耶律宗真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有的只是迫不得已…… 但夏竦显然是不同意的,并且义正言辞的说道:“辽皇奇袭我大宋皇帝御帐,三千人不敌我皇千六百之数,终被我皇手刃与野,如此武功盖世无双,辽皇的遗容便是我大宋官家的佐证,理应献俘与太庙告慰我大宋列祖列宗之灵!” “荒唐!” 张俭先是怒斥夏竦转而对赵祯说道:”外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贵国着想,试想一下煌煌史书中皇帝的遗容谁敢亵渎?即便是战死与沙场也要在使者讨要时奉还,并随礼仪仗。如今陛下虽赢得胜利,但却不归还我皇尸首,还欲祭祀太庙,岂不是欺人太甚?!这要是传出去,大宋的礼制何在?大宋的威仪何在?世人如何看待大宋?岂不是变成了残暴之国?!“ 张俭的话句句戳在要点上,并且把这件事和大宋的威仪礼制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赵祯脸色难看,想想也是,既然自己都赢得战争的胜利了,没必要做这种鞭尸的行为,自己和耶律宗真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有一点互相欣赏。 原本杀他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现在还留着他的尸首祭祀太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些,即便是为了向世人宣扬自己的武功也不必用这种手段。 夏竦急急的望向赵祯,他非常不情愿把耶律宗真的尸首还回去,毕竟是一国之君的遗容,对大宋的鼓舞和对辽朝的打击有很大帮助,但现在看来张俭已经说动了官家。 赵祯并不是被张俭说动,而是他本来就不打算把耶律宗真的遗容待会大宋放在太庙祭祀,人死为大,既然都死了一切的纷争都该结束,毕竟他也是一国之君,能为自己的国家而战,并且身先士卒的战死沙场,这样的人理应得到自己的尊重,怎能如牛羊一般放太庙祭祀先人? ”朕与皇帝之情亦然,惺惺相惜之下又是扼腕而叹,此非朕与皇帝之个人恩怨,乃是大国对弈之举,不得已而为之,皇弟遗容尚好,朕以派人日夜守护,本欲在大宋为其建陵寝,既然使者开口,那朕便应允便是,这就派人护送至大同府,辽朝地处北方,天气稍寒,待抵达上京城之时自不会有殃。” 张俭激动的跪下大礼参拜:“官家之仁德天下无双,外臣叩谢陛下!”当然要叩谢,能把皇帝的遗容带回去这是一件大功劳,而且还能激发辽朝将士的斗志。 赵祯摆了摆手道:“皇帝之资世所罕见,只可惜生母乱权让大好的江山生灵涂炭,望继任之君上保社稷,下安黎民,勿要重蹈覆辙!” 赵祯的话让张俭嘴角抽搐,这话说的好似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似得,难道大辽出现如今的局面和你脱得了干系?即便是当初妖后乱权的时候你没搀和,但之后呢?是谁擅启刀兵?是谁背盟弃约挥师北伐的? 但即便是如此张俭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暗自生气,表面上还要点头应道:“多谢官家提醒,继任之君定会如此。“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画风突变的说道:“如此甚好,朕的大军已经兵临白登山,不日便下奉义,大同府十万辽兵可是准备死战到底?朕可不会让你带着皇弟的遗容去鼓舞士气……” 张俭脸色一变,如若真的如大宋皇帝所说,那大军就没办法顺利离开大同府,这对皇长子的继位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陛下三司!我大辽皇帝虽然战死,但十万雄兵尚在,若大宋强攻大同,大辽将士必会死守待援,宋辽两国也会生灵涂炭不是?” 赵祯奇怪的问道:“那还能舍弃刀兵不成?两军对垒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儿戏不成?!” 张俭咬牙道:“我大辽愿舍弃大同府,归还华夏故地,只愿官家在奉圣州借道让我十万大军过境!”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赵祯和夏竦两人全部石化,张口结舌的望着在地砖上伏地而拜的张俭,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一些,连赵祯这样见过无数奇葩事情的人都愣住了。 张俭的意思是要把大同府拱手奉上,所提出的要求也只是在奉圣州借道,让辽朝的十万大军返回中京道而已,这不会是有什么计谋吧?就算是保存实力也不应该用这种得不偿失的法子啊! 夏竦已经被张俭的提议吓蒙,嘴巴不断的一张一合,仿佛是想替赵祯答应下来,猛的转头望向上首御座上的赵祯,见官家的表情沉重才幡然醒悟,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张俭趴在冰冷的地砖上,四周鸦雀无声的状态让他忐忑,微微抬头便瞧见大宋皇帝亮的发光的眼神,随后开始担心起来。 “张俭啊!张俭!你突然这么一说让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这么着急的来析津府面见朕,并且还要放弃大同府,只为借道,其中必有隐情,怕是上京城有变吧?或是朕再说的具体点,怕是皇帝的子嗣难继大统吧?皇弟有胞弟耶律重元,还有庶出耶律宗愿,怕是这两人的其中一位不安分了。” 看着大殿上气质变得狡黠的赵祯,张俭无奈的叹息一声,果然如此,大宋的皇帝还是猜到了大概,借道这事太过突兀,但时间紧迫又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狠心的咬了咬牙齿,张俭决定把所有赌注压在赵祯的品德上,虽然这个想法很可笑,但却是无奈之举:“陛下真知灼见张俭佩服,皇太弟耶律重元意图谋反,而大同府十万大军便是皇长子最后的退路,望陛下怜悯孤儿寡母,相助大辽正统血脉!” 夏竦在一旁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官家才智果然是洞若观火,张俭的小伎俩完全骗不了官家,现在最简单的事情便是否决张俭的请求便可。 但赵祯却突然开口道:“此事朕准了!不日便会传旨狄青罢兵,静候大同府归顺,但你辽朝的十万大军必须在我大宋监视下离开!” 赵祯的突然答应反而让张俭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难道大宋皇帝真的就这样被感动了?或是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第六百八十二章赵祯的阳谋 连番的战争已经使得大宋的将士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赵祯却很敏感,他参与过战争,也曾在阵前厮杀过,从最开始的不忍,到热血澎湃,再到麻木不仁,最后到了恶心的地步。 这是一种对生命漠视的冷酷,一个正常人是不能接受长时间杀戮的,赵祯认为自己手中的军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这些从农家征召来的役兵都是大宋的子弟兵,他们还要回归平凡的生活,战场上给他们留下的不光有戾气,还要有荣誉和信念,否则很可能会使得这些士兵的心理产生很大的变动。 自从北伐开始,这些士兵便面对杀戮,死亡,甚至恐惧,现在他们克服了大多数的障碍成为了善战之兵,但连番的战事也基本上快要摧毁了他们,大同府便是大宋北伐的最后一战,也要让士兵好好休息准备回京获得犒赏和荣耀。 现在张俭却给了大宋一个“豪华大礼包”大同府可不战而降,这简直是一场“及时雨”,电光火石之间赵祯已经相好了一切,既然辽人再次发生内乱,那自己当然应该支持耶律宗真的子嗣,原因很简单,大宋乃是以汉室正统自居,并且也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支持正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赵祯还另有谋划,既然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内乱,那辽人借道拱手奉上大同府就说的过去了,但如果自己不借道,把这十万辽军困死在大同府,那便很可能让耶律重元掌权。 相比孤儿寡母的辽朝,耶律重元这样的皇太弟更为难对付,既然辽人要借道奉圣州前往中京道,那大同府他们是绝不可能守的住的,便用它作为和大宋交换的筹码。 内战是最为消耗国力的东西,俩个政权的争夺往往会使得无辜的百姓流血牺牲,最受伤害的反而是整个国家。尤其是辽朝这种游牧民族,一旦出现内乱必会更难恢复,当初妖后萧耨斤专权乱政给辽朝带来了多大的损害,甚至把辽圣宗留下的国策都改变的面目全非,这让耶律宗真休养生息数年也没有恢复过来,既然如此赵祯自然要给这把火添柴,让它烧的更旺一些。 赵祯不认为没有实力的耶律重元胆敢在辽朝的孤儿寡母面前篡位,显然这是一场力量的对决和较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辽朝一定会再次受到致命的打击,如果萧耨斤的乱政是辽朝的转折点,那耶律重元谋逆便是辽朝的丧钟。 张俭很聪明的把所有筹码都光明正大的摆在赵祯的面前,赵祯自然会直接选择,毕竟和皇位争夺比起来,大同府这片“飞地”无关紧要,赵祯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爽快的同意了张俭的借道之请。 辽朝的军队只能从奉圣州的草原通过,并且还是在大宋军队的监视之下,如此一来便免去了很多麻烦,而张俭也是爽快的答应,在他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宋皇帝在辽朝皇嗣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算得上是对陛下的尊重了吧…… 没错,其实赵祯对耶律宗真还是心存尊重的,一个皇帝能御驾亲征的保护自己的领土,这比在国都之中颐指气使要好上的太多,最起码他是一个敢于承担帝王责任的人。 大殿之中陷入了奇怪的寂静,张俭和夏竦都在思索赵祯的用意,张俭认为大宋皇帝是出于真心,而夏竦则是在猜测官家又要在其中用什么阳谋……相对于张俭,夏竦更加了解自己的皇帝。 张俭告退了,走的时候明显的脚步轻快,这次面见大宋皇帝成功为大辽借道,也避免了宋辽两军主力的正面厮杀,为大辽保存了力量,否则十万精锐还不知有多少能回到中京道。 不光皇长子的继位需要这十万精锐,大辽更加需要他们维护往日的威严。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兵,大辽根本就没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说大辽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张俭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大辽还会崛起。 张俭对于赵祯的这种行为有些不理解,但他知道官家一定有所谋划,不会轻易的让辽朝十万大军借道奉圣州抵达中京道,但当他转头询问已经从御座上走下的赵祯时候,却得到惊人的答案。 “官家,难道就如此轻易的放辽人回朝?辽朝叩边已久本以是我大宋之患,如今十万大军尽数回朝,怕是放虎归山。” 赵祯望着藻井的采光微微摇了摇头:“放他们回去乃是朕思量再三的结果,其中的道理过段时间你便会明白,一个手中没有兵权的皇帝怎么能和叛逆作战呢?” 夏竦恍然大悟,官家明面上是支持辽朝皇长子的,但实际上却是利用这十万精锐让辽朝陷入内乱的战争中,双方势均力敌之下,内乱的战火必定燃烧在辽朝的土地上,如若不出借奉圣州这条兵道,则耶律重元篡位成功,那辽朝的局势一旦稳定下来,张俭萧惠等人的十万精锐也就自然归附了…… 赵祯站在大殿中央,眯着眼睛望着巨大水银镜面反射出来的光线,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顿时觉得身体上的毛孔舒张了一下,揉了揉鼻子道:“东京城的皇宫里就不要弄这种东西了,实在太过晃眼。” 夏竦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镜子真是巧夺天工之物,外面是透明的琉璃,而在夹层之中灌入水银,最后用树胶封住便得,一块水银镜子照的人纤毫毕现,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有人用白银作镜子,如此一来成本虽然很高,但却不似水银那般有毒,很是安全。 赵祯信步而出,离开大殿站在门口,整个析津府一览无余,这里是析津府地势最高的地方,汉唐风格的布局把大殿高高的托举在最上,以后要是迁都至此,单单是官员上下朝的气势便恢宏如斯。 第六百八十三章天子之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赵祯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这下好了,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同府,这是对大宋最好的事情,毕竟出征的将士已经一年没有回家,征战三年这种事情之存在与史书中。 一年的征战已经让赵祯迫切的想要回到东京城,自己和将士们一样,家中有妻儿,归心也似箭。如若拿下大同府,那此次北伐就算是彻底完成了,整个燕云已经尽收于大宋囊中,而基础设施的建设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 辽朝陷入内乱之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走的出来,西夏虽有扩展之意,但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与大宋相比,辽朝更加痛恨的其实是西夏。 赵祯转头对夏竦道:“金牌急脚递传旨狄青,把张俭的话告诉他,并且让他先不要有所行动,但大军密切注意辽人动向,敌不动我不动,如若辽人有所异动也不要迟疑!” 夏竦微微躬身道:“臣遵旨!”但还没走上两步便又被赵祯叫住。 “哦对了,事关重大,你还是亲自随张俭走一趟,拟个章程出来,省的到时两军摩擦,狄青所部便作为监视辽人只用,调曹玮率三万禁军赶赴大同府接收归降,速度要快,免得辽人把东西全部都带走了。” 夏竦眼睛一亮:“官家说的是,那老臣可要快点赶去才行,免得大同府人去城空,只留下一座空城给我大宋反倒不好了。” “嗯,你且跟随张俭一起去吧,反正张俭不回,辽人便不会有所动作,金牌急脚递却是要抓紧派出,免得狄青动手率先发难。” 夏竦一溜烟的走了,赵祯站在高高的御街上自叹不如,这老倌的速度还挺快,也不怕崴了脚…… 事到如今整个燕云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自己也要为回朝和迁都做准备了,这段时间东京城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除了一部分必须自己批阅的以外,其他的赵祯还没怎么看嘞! 这次出来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把庞籍这个相公带来,他的好处并不是足智多谋,而是在与处理政事的能力超强,奏疏到了他的手中便能该处大概的处理方法,而自己只需批阅便好。 皇帝也是人,也要休息,除了像明太祖那样疯狂甚至是有些自虐的人以外,谁还会废除宰相这东西?即便是他废除了宰相,后来的内阁官员还不是相差无几? 皇权的高低最终还是要看皇帝自己才行,即便是阉割了相权,如若皇帝不争气,还是会被分走,大宋的相权早已是被分割成了许多块,君主始终是凌驾于分权体制之上,所谓的相权比之唐朝已经少的可怜。 如若这样还压制不住相权,那皇帝就实在太无能了些,并且被篡位也是活该,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后代中再次出现无能只人,但却不能保证这一点,只能以皇家的传承和祖宗之法约束了。 而唯一能制衡皇权,或者说对皇权产生影响的便是大宋的相权,如若庞籍这位中书门下平章事公开反对迁都,并且其他的副相参知政事也尽数反对,那即便是赵祯手握皇权也不能强迫百官和百姓迁都…… 迈步走下御阶,两边的鼓楼正在施工,高大雄伟的鼓楼甚至在高度上要超过正殿,就如俩个巨大的武士守卫在一旁,赵祯突发奇想的渡步至正在建造的鼓楼工地。 虽然是一身大红公服,但赵祯头上长长的翅帽还是颇为醒目的,正在负责建造的匠人见到赵祯之后便纷纷拜倒,口呼万岁。 “平身,谁是此地的督官?” 一个灰头土脸的匠人走出人群,稍显局促的搓手道:“微臣方才佑便是这里的督官,正四品上领工部郎中衔……” 赵祯惊讶的指着眼前比匠人还幸苦的方才佑道:“你便是督官?为何你比匠人还劳累幸苦?!” 方才佑腼腆的笑了笑道:“臣是格物院出来的,因是官家开设的格物,臣便身体力行格物致知,他们也都是有手艺的人,微臣还要学习一二方知其中奥妙。” 这还真是让赵祯开了眼见,古人对文化和学问的尊重一点也不比后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微微点头,赵祯把随身的方巾递给他道:“方才佑,嗯,你的名字朕记下了,这块方巾送与你擦脸,也算得上是御赐之物,望你以后保持这可求学之心,格物虽是朕之所开,但其中奥秘朕之所知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建筑之学博大精深,你且要好生学习才是。” 方才佑稍稍颤抖的伸手接过方巾只象征性的在脸上擦了擦便收入怀中,这东西对常人来说乃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御赐之物即便是寻常物件其中意义也不一般呐!何况是官家随身的东西?要是别人得了怕是要在家**奉起来,而一旁的内侍早已把这块方巾登记在册…… 赵祯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熟视无睹,开口问道:“朕给你个建议如何?” 方才佑连道不敢:“陛下请讲,臣一定好生钻研,不敢辜负陛下期望。” 赵祯摆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希望你们在这鼓楼上用不同颜色的砖石砌出图案来,最好是俩个持剑而立的武士,就如这鼓楼一样高耸立在大殿的两侧,世世代代守卫我大宋。” 方才佑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看高高的鼓楼和正殿,立刻被赵祯的提议所折服,没错单单是灰黑色的鼓楼略显单调,开始的时候他还准备运用其他颜色,但又担心风吹雨打之后褪色了更加难看,现在官家给出的建议实在是再好不过,只需用不褪色的砖石堆砌出不同眼色的图案便可! 持剑而立的武士,还真是没有比这个图案更好的了,护卫官家,护卫燕云,护卫大宋! 方才佑躬身拜下:“陛下一语道破玄机,微臣茅塞顿开,明日便绘制图案上呈官家御览!” 赵祯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你觉得这样的宫殿比之东京城的大庆殿如何?” 方才佑稍稍犹豫:“这……微臣不知……” 赵祯笑道:“有什么不知的,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何必拿捏其中的利害?” 方才佑看了看高高的鼓楼和大殿咬牙开口道:“臣观之析津府皇宫更显大宋恢宏王者气派,宫墙高筑,地势为首,俯视天下,雄踞一方,当为天子之所!万民视之,心生感慨,镇守天下,龙脉所在!” “哈哈哈!”赵祯大笑三声连道:“好好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迁都之事势在必行! 第六百八十四章云中大同 大同古云中地,川原平衍,多大举之寇,虏南犯应朔诸城必窥之地也。这便是历史中对云中大同最明确的描述,隋开皇年间为防御突厥进攻,在大同川建大同城。唐末沙陀人内徙,大同遂侨置于此,意为“天下大同”,自此大同之名沿用不改。 赵祯翻开关于大同府的图册记载,这是大宋文人整理出来的史册,对大同府的记载颇为详实,一旁的包拯已经开始为他解释辽朝大同府的演变:“辽承唐制,即道--州--县三级。重熙十三年,辽人改云州为西京,设西京道,大同府,为辽之陪都,大同城名始称于此,统二州七县:弘州、德州,大同县、云中具、天成县、长青县、奉义县、怀仁县、怀安县。 西京大同广袤二十里,建有西京同文殿,设留守衙。北门东为大同府衙,西为大同驿。重熙十七年分云中置大同县,自此大同之名沿用不改。” 果然是龙图阁的大学士,包拯的一番详解让赵祯对大同府的了解更为透彻,大同府的重要便在于他对析津府的守望相助。 看似是燕云的一部分实为析津府之屏障、全晋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在历史上大同曾为三代京华、两朝重镇,历朝历代无不派名将镇守,既防外来侵略又保中原之安危,被誉为北方锁钥。 如若辽人死守大同,赵祯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蚕食之计他早已准备好了,从太原府,真定府,以及被大宋拿下的蔚州,奉圣州三个方向向大同府施压,形成合围之后断绝粮草,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断其水源。 现在辽人居然送来如此大礼,赵祯自然乐于接受,斜斜的靠在锦榻上对包拯道:“辽人献上大同府只为借道中京,如此包学士以为如何?” 包拯稍稍一想便皱眉道:“辽人上京必有异动,甚至关乎国鼎,否则辽人必不会下次重注,以大同府为礼,以燕云全境为媒。” 赵祯惊讶的望着包拯,没想到这个古板的包希仁居然还有着如此通透的心思,以点及面的想到了上京城的政治,看来包拯这几年在析津府学了不少的东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年纪仅仅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包拯,在样貌上却比自己老陈不少,看来在析津府他可没少吃幸苦。 “没错,张俭前来借道乃是辽朝皇太弟耶律重元欲图谋反,故以大同府为谋,领辽朝十万精锐回朝勤王,匡扶皇长子耶律洪基,朕以应允。” 包拯躬身道:“陛下英明,助辽皇正统继位,乃是有德之君为之,与理与法皆为上善之举。” 赵祯就知道包拯会这么说,包希仁把礼法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规矩在他面前重如泰山,定然会支持辽人正统皇嗣,这不关乎辽朝是否与大宋敌对,乃是出于公义。 云中大同对于析津府的重要不言而喻,但包拯也能从中看出端疑,如若官家把析津府升为陪都北京,那大同对析津府的重要更是显著,乃是析津府的西北锁钥之地。 燕云全境已然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这是幸事,但也是大宋的危机,包拯从赵祯对析津府以及大同的安排和规划上清晰的感觉到迁都才是官家的最终目的。 包拯担忧的并不是迁都本质的问题,而是迁都对大宋的冲击,迁都固然是对草原门户的镇守,但如若迁都的代价太过高昂,那在包拯的眼中便有些得不偿失。 赵祯从锦榻上站了起来,走在后苑的小道上,析津府皇宫的建筑风格虽与汉唐之风颇为相似,但其中加入了许多东京城的布局颇为相似。 对于析津府的城池和皇宫赵祯尤为重视,中原王朝对本就是以防御为主,虽说这几年赵祯努力的扩展,但都是向南发展,南海诸国的资源不断向大宋汇集,也都是为了对北方用兵。 归根结底还是运输限制了大宋的发展,相对于迁都这才是应该放在首位的东西,火车的研发已经加速进行,而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把迁都的时间定在三五年左右的重要原因。 一旦出现四通八达的铁路,在辅助以公路交通,赵祯相信没人能阻止得了人们迁徙的脚步,人都是这样,会用自己的双脚去选择更好的生活,即便大宋的百姓极为踏实也会向往更好的生活。 漫步在后苑之中,这里的假山已经有了,池塘也在修建,而花草树木的移植已经开始,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也差不多满编,包拯在一旁相随,他在思索如何用妥当的言辞来上谏官家打消迁都的念头。 析津府皇宫的修建已经耗费了不少的公帑,这在他看来是极大的浪费,这些钱财如若用在别的地方将更加的有价值,这也是他反对迁都的原因,费用太大。 但这些在赵祯的眼中却不是如此,修建皇宫城池,铺设公路,这些都是基础设施,也会为析津府乃至大同府的百姓提供更多的活计,是带动两地发展的重要基石。 这里的百姓需要安置,并且要转型成和大宋相同的模样,否则拿下大同府和析津府如何发展?提高两地百姓的生活,增加他们的收入才能使得两地的商业跟着发展起来,大宋说到底还是以商业最为发展与扩展的动力。 大宋是什么样的生活析津府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也向往那样繁荣的生活,这意味着大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析津府和大同府两地需要的官员很多,这可以很大程度上解决大宋冗官的问题。 开发岭南之地已经让大宋甩掉了冗兵的厢军,官员也得到了适当的安排,现在只需顺利拿下大同府便可让国内闲置的官员北上安置,也可大开科举兴办教育,空缺官员的位置多,自然参与科举的人数也多,调动了百姓文人的积极性,这些对大宋的发展极为有利。 赵祯所看到的东西,官员们却很少能看到,即便是夏竦,包拯都明白赵祯的用意,对大宋的未来规划赵祯已经存在肚子里,就犹如这正在建造的析津府皇宫一样。 第六百八十五章上兵伐谋 距离风衣城不远的白登山上,大宋的军营连成一片旌旗招展,气势恢宏,从析津府日夜兼程赶来的金牌急脚递已经到了山脚下,正随着一段缓坡向上吃力的前进,营地门外的守卫早已注意到了他高声叫道:“可是急脚递?” 马上的骑士大喝:“看不见某家身后的檄羽吗?快叫狄青前来,某家有圣旨传来!” “大胆!狄帅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一帮守卫怒声喝斥,但看到来人的容貌后便止住了嘴,灰溜溜的向帅帐而去,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前亲卫司的彭七…… 对于彭七这样官家身边环卫官的头子,谁也不敢得罪,即便是狄青都要以礼相待,当他得知急脚递居然是彭七的时候便亲自到了帅帐之外迎接。 “我道是谁来了,原是彭指挥,一路赶来可是劳顿幸苦了?” 彭七摸摸了胯下便从怀中抽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道:“从析津府到你这白登山,某家只用了一个日夜,幸亏这大食马后力强劲,否则怕是还要耽误一些时间,摆案接旨吧!” 狄青道了一声:“幸苦!”便把彭七引入帅帐,帅帐之中早已摆好了香案,彭七站在上首打开旨意道:“受天滋命,大宋皇帝诏曰:狄青所部驻扎白登山,辽人无异动,则大军待之,参知政事夏竦不日便至,携辽朝使者张俭另有要事前往,大同府乃燕云重镇,不可强攻。今辽人愿奉大同府与皇宋,乃天赐之机,然辽兵十万欲借奉圣州北上,朕以应允,狄青所部当一路尾随静观其变,若辽人北上则两军相安,若辽人异动,可以雷霆击之!切记谨慎,不可懈怠!” 狄青在听到圣旨后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猜测果然没错,上京城有所异动才使得张俭前往析津府面圣,但为何官家会同意张俭请求?如若能拿下这十万辽朝精锐该多好,不光能收回燕云,甚至能在最大程度上的消灭辽朝军队。 这些都是辽朝的精锐之兵啊!一旦全数留在了燕云之地,那辽人将失去一股非常大的战力,并且也消灭了他们的后续力量,不是什么人上了马都会变成骑兵的,即便是辽人在马背上长大,但战场上与草原上却完全不同。 彭七干咳一声让狄青回过神来,伸手接旨道:“臣狄青接旨!” 看着一边擦汗一边向帐外走去的彭七,狄青伸手拉住了他道:“彭指挥莫急,本帅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嘞!你是官家身边的近臣,一定知道官家是如何想的,为何不乘机拿下这些辽人,反而要放他们离开?” 彭七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瞥了一眼狄青道:“这事情嘛……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官家的意思很简单,放这些辽人回去让他们和皇太弟耶律重元窝里斗呢!我大宋只要做到隔岸观火便可。犯不着浪费我大宋的兵力和他辽人死斗。这不是好事吗?瞧你的意思是不太赞同官家的计策啊!” 狄青脸色一变道:“原是如此,我大宋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大同府,这样确实是好,但也不是让这十万辽兵轻松回去了吗?即便是辽朝内乱,但有了这十万大军,辽朝的皇长子必然能轻松击溃耶律重元,这十万精锐还是会对我大宋构成威胁!” 彭七望向狄青,眼前这货的意思就是要把辽朝这十万精锐给杀了才能睡得着觉,这也实在是太狠了些,小声说道:“你可别打算动什么歪心思,官家已经下旨,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怕是会被朝中的文官给参死!” 狄青失望的点了点头:“狄青明白,但只不过是觉得这个时机有些浪费了而已,否则除去这十万人,整个辽朝对我大宋的威胁屈指可数。” 彭七笑道:“这有什么?我大宋能在辽朝面前赢一次,那以后次次便可赢得!再说辽朝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那才不是好是呢!” 对于彭七的言论狄青很是好奇,拉住彭七的胳膊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彭七笑道:“你这有酒没有?” “大军在外,军阵之中岂可饮酒?!” “当真没有?!” “有……但不能多喝,身为主将的我有一点私藏,你这下可让我颜面扫地了!” 彭七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拿酒来,某家便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狄青无奈的苦笑:“好好好,便让你喝一点,彭大哥在政事上总是比我狄青要清楚的多,如此一来也好指点狄青一二。” 彭七连连道:“汉臣客气了,这也是某家多年得出的经验之谈,算不得什么,待你班师回朝后,必会飞黄腾达,常伴管家左右也就自然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两人走出帅帐,在山中一块巨石之上坐下,山风扑面带着整整青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两人就这样坐下,两坛好酒,几个山珍野味做的下酒菜,端称得上是把酒言欢了。 只不过两人所讨论的问题却不是那么的轻松,彭七首先开口道:“放辽人过境有何好处吗?” 狄青稍稍摇头:“在狄青看来只有彻底把这些人留在大同府才是上上之策,最大程度上的歼灭敌人的军士才是正真消耗敌人的办法!” 彭七忘了一眼狄青,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白净英俊的年轻人杀伐之心如此之重:“这十万辽军不是个小数目,这不是十万头羊说杀就杀,如若扑杀这些人恐怕我大宋将士也会死伤不少。” 狄青微微摇头道:“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便是战争的精髓,这是官家亲口所说,狄青一日不可忘怀。” “但你却忘了,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陛下之计,既有上兵伐谋,又有其次伐交,只不过是你没看出来罢了!” 狄青给彭七满上一杯酒道:“还请彭指挥指教!” 彭七笑道:“官家借道辽兵,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同府,这是其次伐交,官家放辽兵十万回朝争夺皇位,这是上兵伐谋!” 第六百八十六章突如其来的炮声 狄青惊奇的望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不是知道彭七的为人,他还真看不出来彭七居然有如此能耐,一句话便把官家的用意说的透彻析理,让自己醍醐灌顶一般对整个事件了若指掌。 顺手给彭七斟酒道:“彭指挥真知灼见,狄青佩服,以后还望彭大哥多多提点。” 彭七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某家可提点不了你,某家现在的兵权都被官家收走了,不过是个小小的亲卫司指挥使而已,需要你狄青提点才是。” 狄青还要再说什么,彭七却伸手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说道:“你看不出官家是在有意栽培你?但你要记住,咱们是武将,永远不可走的太靠前,官家越是栽培你便越要谦虚谨慎,其中的道理你也应该知晓。” 狄青点头道:“多谢彭指挥提点,狄青谨记。” “现在你要做的便是整顿兵马,告诉这些大宋的儿郎们,封狼居胥,建功立业的时候就快到了,只要监视这十万辽兵过境,大同府便是我大宋的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狄青稍显茫然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是战争的结束,但彭七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美美的咂了一口酒,彭七隔着酒气,脸上冒着兴奋的光芒大声道:“自然是燕云光复!海内一统!如此功绩旷世罕见,虽说官家乃是御驾亲征的主帅,但你狄青的功劳世人也都看见了,想推脱都推脱不掉,从此以后小心做人吧!” 彭七说完便不再言语,一个人在那喝闷酒,而狄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的坐在原地,他是白身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官家曾经说过他是所有将士的希望,那自己倒地该如何? 是如彭七所说畏首畏尾,还是不惧留言应时而上? 现在放在狄青面前的问题不是如何的带兵打仗,而是进退之道的选择。 ………… 奉义城的辽人士卒早已是高度戒备,但萧惠的十万大军出现的时候,他们便以为宋辽之间的决战即将开始,但两军对峙却又迟迟没有动手,这让被压在两军之间的奉义城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萧惠及不知道张俭的计策是否成功,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对奉义城的交代自然是守城不出。 在俩个大军的挤压之下,奉义城的守将耶律达做了一件自认为很精明的事情,一面在城墙上加派士兵,一面摇旗呐喊仿佛准备出城迎战大宋的样子,这让原本和平相处的二十万大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宋辽两军本是没有打算进攻对方的,并且他们现在都在等待张俭的到来,只要他到了,那宋辽两军之间的问题便有了最终的结果,是战是和全凭他一句准话。 但两军对峙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任何的摩擦活着异动都会被当作是敌人的挑衅,甚至是阴谋的开始,耶律达这一举措无疑给了大宋错误的信号,十万大军漫山遍野,连营足足十里地,难免会被辽人所挑唆,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一旦出击势必会导致整个大军的前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即便是狄青这样的名将也控制不住。 辽人在城墙上的摇旗呐喊自然激怒了靠近城墙的大宋军队,对他们的回应也很简单,火炮长长的炮身从各种掩护中伸出,黑黝黝的炮口散发着狰狞的恐怖,辽人还在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于是一发震慑天地的巨响让所有叫嚣的辽人闭嘴,吐着火舌的炮口把一枚实心弹射入奉义城的城墙,一时间奉义城的城墙地动山摇,仿佛随时会倒塌一般,巨大的实心炮弹直愣愣的镶嵌在城墙之中,周围的砖石下雨似得向下掉落。 这是宋军对待敌人挑衅的基本反击,但却让狄青和彭七两人如两只土狗似得从山上飞奔下来,还不清楚情况的他们以为辽人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并且向大宋进攻了。 彭七一路上呵斥:“谁开的炮?谁下令开的炮?!” 而狄青稍微冷静的抓住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只是一声炮响,因当时辽人挑衅,我白登山将士的警号,否则早已是数炮齐发奉义城的城墙也该皆为齑粉了。” 彭七这才放松下来,一路跟随狄青向下,到了营地便见一帮欢呼的将士,冷冷的呵斥道:“难道你们开炮就不需主帅下令?炮石一响甚至会改变辽人的定计,一旦引起两军交战,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 军中指挥上前躬身道:“回指挥使的话,狄帅早有交代,如若辽人挑衅,当以砲石击之,方才辽人嘶吼,意图出城而攻之,我军以砲石反击,于情于理皆是军规,且战场形式瞬息万变,难道要等那辽人杀入我军阵前才开炮反击吗?” 彭七一时语塞,还真是这样,总不能等辽人杀过来了才开炮反击,那时候早已是晚了!望了一眼狄青,彭七苦笑道:“这下好了,还不知辽人会有什么打算。” 狄青笑道:“这可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要辽人敢有所异动,不需张俭前来,我大军早已杀入奉义城,到时间辽人连哭都来不及!” 彭七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反驳,他相信狄青在战场上的能力,也相信他说的话,大宋军队现在早已不似当年,军中士卒的骄傲与心气高的很,如若真的要杀入奉义城确实易如反掌。 辽朝的十万大军虽然在奉义城的附近,但却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前来支援,这说明辽人根本就没打算与大宋在正面进行较量,而是一种施压和态度,为的便是配合张俭,狄青早已把这些告诉了彭七。 但这一声炮响确实让萧惠大吃一惊,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宋人进攻的信号,待探马来报之后他指着奉义城破口大骂:“你去转告耶律达,如果再有挑衅宋军之行径,老夫必当亲自前往奉义城取他项上狗头!” 刘六符拦住探马道:“还是老夫亲自去一趟,省的耶律达不当回事,必要的时候老夫也可去往大宋军阵,见一见狄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张俭无事,那老夫也不会有事。” 萧惠想了想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一旦左丞相从大宋归来,必有结果!” 第六百八十七章投名状 一边是急急赶往奉义城的刘六符,一边是已经有些懵圈的耶律达,此时他已经被大宋火炮的威力个吓傻了,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威力的武器,难怪有人说连天生都站在大宋一边,这哪是站在大宋一边,简直就是私生子! 待白登山军阵没有异动的时候,耶律达才堪堪走上城墙,看着镶嵌在城墙上还冒着热气的炮弹狠狠了咽了下口水,这样的砲石要是再来上几颗,奉义城的城墙可就没了,宋人有如此利器为何不攻城?难道还在等待什么不成,左丞相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啊! 确实,张俭千算万算还真的是没有给耶律达这个奉义城的守将留下什么话,而耶律达也只是收到了萧惠按兵不动的消息,他耶律达乃是出了名的“猛将”,岂能胆小的龟缩在小小的奉义城?自以为是i的配合萧惠,在城墙上安排更多的士兵,竖起更多的旗帜,并让人在城中敲锣打鼓的呐喊,以壮军威。 这些都是辽人出征之前的常用手段,但有时也是用来威慑敌军的法子,他耶律达岂知宋军现在根本就不吃他这套,反而觉得这是在挑衅大宋,于是便用火炮做出了大宋应有的回应。 “宋人之器,恐怖如斯,这要是真正打起来,我奉义城还不在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与耶律达不同的是他的幕僚,一个从大宋逃到辽朝的读书人韩艳德,因屡次科举不第,便心生怨念,父母皆亡之后便远走他乡,听闻辽朝的招贤令之后便主动投辽来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被耶律达看重,便以三寸不烂之舌出谋划策,经常有一些歪主意一时能取得非常不错的效果,耶律达更是引以为智囊,即便后来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也是死脑筋,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认为韩艳德的话绝不会有错。 耶律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拉住韩艳德的手道:“先生有何妙法,且说出来为我排忧解难啊!” 韩艳德哪有什么妙法,他现在只是后悔投靠辽人,如今大宋的军队带甲十万良将千员,岂是辽朝所能抵挡的?再说大辽皇帝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辽人自顾不暇如何能与大宋争锋?眼前宋人还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砲石之威也是令人瞠目结舌,辽人哪有一战之力? 韩艳德最大的好处便是能看清楚局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他的制胜法宝,而眼前的奉义城便是一座巨大的危墙,还不赶紧脚底抹油溜掉才好? “将军莫要着急,现在看来左丞相张俭出使大宋便是转机,还是勿要惊扰宋人最好,我大辽勇士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耶律达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先生说的极对!” 连一旁稍有头脑的护卫都听不下去,刚刚怂恿耶律达挑衅宋军以便日后在萧惠面前表功的也是他韩艳德,现在怂恿将军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的也是他韩艳德,难道将军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要是放在往日,耶律达早已看出其中的不妥,但现在的他却被宋人的火炮之威给吓到了,再加上往日便对韩艳德言听计从,已经习惯了他的话,于是便连这种简单的自相矛盾便也发现不了,可以说他对韩艳德已经是盲目的信任。 “那先生以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耶律达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刚刚那一炮把他吓得不轻,再多来几发,这奉义城也就不用守了。 韩艳德眯了眯眼睛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老夫觉得最好还是离开奉义城!”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耶律达被吓到,连四周的亲兵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韩艳德居然出此下策,弃城而逃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条重罪,更是契丹勇士最为不屑的事情,要是被主帅萧惠知道了,不光耶律德没有好果子吃,就是他们这些属下也要跟着倒霉! 耶律达也不傻,抖了抖下巴问道:“先生某不是说笑,此时弃城而逃不仅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连大辽也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啊!” 韩艳德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无知的嘲讽,仿佛站在人生巅峰对着失败者,这种狂妄与潇洒还最得耶律达信任,眼巴巴的望向韩艳德道:“不知先生为何发笑?难道本将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 韩艳德背手而立,伸手指了指城墙道:“将军以为这奉义城的城墙能抵挡得住宋人的军队吗?刚刚的砲石之威动天撼地,这城墙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将军看不出这是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吗? 萧惠让我等驻守奉义城,却不给将军出城进攻之权,宋人有如此利器奉义城根本就不可能久守,灰飞烟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难道这些萧惠都不知道? 您贵为皇族为何要听令与他一个后族?耶律氏的荣光难道您忘记了吗?!谁说大辽没有您的可去之处?皇太弟耶律重元便是一位明主,一旦归于他的帐下,飞黄腾达不过是片刻之间!” 韩艳德看着眼前两眼迷茫的耶律达心中窃喜,此时已经让耶律达陷入六神无主之中,只要自己稍加引导,便能让他彻底为耶律重元所用,这样自己的投名状变算是齐活了。 早在刘六符抵达大同府之日,韩艳德便收到耶律重元党羽的书信,劝他辅佐皇太弟耶律重元,一旦耶律重元登基为帝,那他韩艳德便取代张俭成为大辽的左丞相。 如此一脚登天的机会韩艳德怎么能放弃,而眼下最好的投名状便是耶律达以及他手下的数万精锐,虽然耶律达没有脑子,但他手中的精锐却是货真价实,只要能让耶律达为皇太弟所用,那自己在耶律重元面前的身价可就要高上许多。 现在机会来了,挑拨耶律达与萧惠之间的关系便是最好的手段。 就在韩艳德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份“超级大礼包”正在向他赶来,刘六符已与亲兵赶到城外,验过身份之后从小门进入城中,正在寻找耶律达这位主帅…… 第六百八十八章弃城而逃 耶律达已经被韩艳德所说动,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奉义城,再看看两边的二十万大军,好像自己真的被夹在了中间,并且很可能充当大辽的炮灰。宋人的火器之利完全超乎想象,而显然这一切萧惠本就知道。 没想到萧惠居然打算牺牲自己,难怪叫自己守城不出,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擅动刀兵,原来这老东西是打算让自己成为拖延宋军脚步的弃子! “萧惠老贼,欺人太甚!我耶律达好歹也是皇族,岂能受此大辱?”说罢便转头望向韩艳德道:“先生真乃谋士也!一眼便看穿了萧惠的诡计,不知现在我该如何是好?两军阵前我手中的三万余人上天不的入地无门啊!即便是离开了奉义城北上,也势必要经过奉圣州,如今奉圣州尽数落入宋人之手,通路断绝!” 韩艳德微微一笑道:“既然属下给将军出谋,那必有通途,奉义城东西乃是狄青与萧惠的二十万大军,但北面无人围困,出城之后一路往北便是焦山,此处地势复杂,沟壑众多,沿沟壑而行一路往东北而去,便是野狐岭,入天岭,过滦河,不日即可抵达上京道,那时自会有人接应!” 瞧见韩艳德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耶律达心中大定,这么多年来多亏韩艳德的这份“神机妙算”否则他也不会有今天,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耶律达的身家性命,日后富贵,便托付先生了!” 韩艳德拉住耶律达的手“动情”的说道:“多谢将军信任,某必不负将军!” “奉义城守将耶律达何在?!”一声突兀的叫嚷破坏了韩艳德与耶律达“真情流露”两人不满的望向来人,居然之事个大头兵,这让高高在上的两人颇为不满。 一旁的亲兵上前询问后禀报:“启禀将军,来人是南院大王萧惠的亲兵,说是带了一位名叫刘六符的文官前来。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亲兵叫嚷是谁下令挑衅宋人的。” 韩艳德听到刘六符这个名字后立刻脑筋急转,他在收到耶律重元招揽密信的时候便知道刘六符乃是支持皇长子的文官,甚至可能是手握耶律宗真遗诏的托孤之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刘六符送上门来,那韩艳德就不客气了,如若除掉刘六符岂不又是大功一件?猛然开口道:“那刘六符可带了兵马前来?” 亲兵答道:“并未有多少兵马,不过是萧帅的亲兵十余人而已,已经入城,城门四闭。” 韩艳德露出悲愤的表情,望着耶律达道:“萧惠欺人太甚!此次刘六符前来必是责备将军挑衅宋人,甚至夺您的兵权。他萧惠就是要让将军无所作为,成为大辽的马前卒!” 耶律达脸色难看的说道:“既然如此,他萧惠不仁休怪我耶律达不义,传令下去密布刀斧手数人藏于帐中,让那刘六符前来便是,如若真如先生所言,本将摔杯为号,尔等尽出把那老狗剁成肉泥!” 韩艳德稍稍点头,这是最好的法子,刘六符前来最少也是该询问情况,到时间只要稍稍引导便能激怒耶律达这个脾气暴躁的武夫,刘六符必死无疑! 刘六符迈步走如耶律达的大帐,虽然萧惠的亲兵都被留下,但他毫无所查,毕竟耶律达是大辽皇族,也是奉义城的守将,他还不知道宋辽现在正在和谈,这次前来斥责一二便是。 看着上首安坐的耶律达,刘六符心中稍有不满,此人太过无礼,自己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长宁军节度使,按理说他耶律达应当出帐相迎,现在居然大刺刺的坐在上首望着自己。 心情本就不好的刘六符被如此态度的耶律达一激便怒道:“你可是奉义城守将耶律达?!” “正是本将军,你是何人?” “我乃长宁军节度使刘六符!此次受南院大王萧惠之托前来督战,为何你奉义城守军不听号令擅自挑衅宋人?宋人的砲石便是警告!如有下次……” 耶律达哈哈大笑的打断刘六符的话:“没有下次了……他萧惠贵为一军之帅,面对宋人居然不敢主动示威,这不是把我大辽的脸面丢尽了吗?两军阵前畏首畏尾,我奉义城守军摇旗呐喊以壮军威反倒是错了不成?或是说萧惠就是不打算也宋人作战,准备乞和不成?!左丞相张俭打出使者节钺入宋,他萧惠又是约束我等按兵不动,此番种种本将越看越不对劲!” 刘六符脸色一变,这一切在不知情人的眼中确实有乞和之嫌,但上京城的事情又不能告诉这些武将,那便坐实了乞和之名,难怪耶律达会有如此反映。 就在刘六符心思急转,准备把耶律重元谋反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韩艳德已经察觉了其中的不妙,他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本事,但在察言观色奉承迎合一道上颇为精通,立刻摔杯为号并且大喝:“尔等果然是打算乞和降宋!” 刘六符惊讶万分,还未反映过来的之时,帐中刀斧手尽出,乱刀砍向刘六符,并且诛杀了帐外跟随他前来的萧惠亲兵,一时间血肉模糊,刘六符还没来得及解释便成了一团肉泥…… 耶律达心中还有些懊悔,好似自己不该直截了当的杀了他,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跟随耶律重元一条道走到黑了,这时的他猛然回想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万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便没有了回旋之地。” 瞧出耶律达患得患失的表情,韩艳德笑道:“将军无需担心,耶律重元贵为皇太弟,陛下在世的时候又曾说过“百年之后传位于他”的话,如今我大辽母壮子幼,一对孤儿寡母如何能担待得起江山社稷? 皇太弟耶律重元乃众望所归,一旦辅佐他登基为帝,那将军便有了拥戴之功,到时的荣华富贵还会少吗?区区一个刘六符啥了就杀了便是!” 耶律达想想也是如此,眼睛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光芒:“传令下去,今日收拾器械甲胄等一应物资,舍弃重物轻装上阵,带五日口粮!入夜三更造饭,五更出城!大军向焦山而进,不得拖延!” ………… 第六百八十九章什么情况?! 古代的夜晚乃是非常寂静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人的基本生活规律,即便是两军交战也不会有多少改变,最多便是晚上的城防稍稍严密些而已。 入夜的奉义城也是如此,城中并没有多少灯火,只有城墙上火把闪烁人影错错,城中的篝火取暖,其他并无多少异动,监视奉义城的宋军探马稍稍停留便回转大营,将军有令不得擅自袭扰奉义城,否则隔三差五的甩几颗火药弹也能使辽人不得安生嘞! 但看似寂静的奉义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辽人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士兵们虽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但动作迅速,这些守城的士兵都是大辽的精锐,也是辽圣宗时便留下的宝贵财富。 耶律达和韩艳德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中无数的黑色铁流移动,心中激动,可这两人的激动完全不是一回事,在耶律达眼中这些都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而在韩艳德眼中这每一个士兵,每一匹战马,每一件兵刃,都是他献给耶律重元的礼物。 只要这些契丹勇士顺利达到上京道,那自己在耶律重元面前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下来,在加上耶律达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莽夫,一旦耶律重元顺利登基,自己便是取张俭而代之的左丞相! 夜色城中,即便是升起的浓浓炊烟也无法看清,夜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五更天的时候正是人最为放松最为疲劳的时候,此时已经吃饱喝足顺便休息好的奉义城守军在耶律达的率领下聚集在了北侧城门。 韩艳德的手下在军中传递各种谣言,军中的将士早已得知自己是被萧惠所抛弃的弃子,此时与其等着被宋人的利器破城消灭,还不如转投到皇太弟的帐下效命,说不得还能混个荣华富贵,于是也都顺其自然。 耶律达向全军将士宣布,率军赶回上京城,支持皇太弟耶律重元继位,军中凡是不响应自己的将领早已经被韩艳德秘密处决掉,剩下的将领无不拥戴耶律重元,大军也自然跟随他们支持皇太弟。 随着耶律达的一声令下,北侧城门大开,守城的三万辽军如洪水般涌出城门,向北方的焦山一拥而去,城中只剩下奉义城寥寥无几的百姓以及那些忠于耶律宗真将士的尸体。 即便是在耶律达走后,也没人敢上街收拾他们的尸体,百姓是最为求稳懦弱的,守军的离开意味着他们已经被大辽所抛弃,如今他们能做的便是在家中瑟瑟发抖,祈求宋人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奉义城中的辽人百姓,凡是愿意加入归顺的都已经跟随耶律达北上了,剩下的不是汉人便是契丹的老弱病残…… 天光大亮,大宋的探马再此来到奉义城的附近徘徊,但空无一人的城墙和无数的火把草人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稍有经验的虞侯立刻下令斥候继续监视,而自己则是调转马头快速的向白登山军营而去。 这很有可能是辽人唱的一出空城计,昨夜他们看到城墙上明火执仗甲士无数的样子就是这些火把和草人所掩饰的! 而此时的辽军斥候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稍稍有些吃惊,但他们觉得,这很可能是耶律达偷懒,让将士们休息而故意欺骗宋人的计策而已,当不得真,毕竟奉义城的三万守军要是撤走,必会向西面的大同府方向,而不会去往别的地方。 稍稍有些头脑的辽朝斥候策马向奉义城赶去,他要京城看看是否有刘六符的书信或是口信要带给大将军萧惠,毕竟刘六符进城之前曾经交代,他们这些斥候要作为信使只用,与大军保持消息畅通。 当辽朝斥候抵达奉义城西门的时候,无论怎么叫门都没有人理睬,于是转到去了北门,北门大开的景象让斥候大惊失色,急急进入奉义城,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与血水,除此之外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而城中的百姓也是十室九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连连踹开十几家房门之后终于看到一个契丹老者颤颤巍巍的从门缝中伸出头来,斥候上前抓住老者的衣襟大声喝问:“城中守军何在?城中百姓何在?为何有那么多的尸体?十室九空!” 老者胆颤心惊的说道:“回军爷的话,昨夜守城大将军便带着三万余兵卒从北门出去了,不从者皆被斩杀与路上,听说是投奔皇太弟去了……” 斥候脸色猛地变得苍白,望着人去城空的奉义城狠狠的一跺脚便走,此时他要把消息传递给大军,没想到耶律达这个懦夫居然临阵脱逃,但他为何要投奔皇太弟耶律重元? 在大同府,耶律重元欲图谋反的消息除了萧惠,张俭,刘六符三人还没有别人知道,斥候走了没两步便又转会,对那契丹老汉问道:“你可知昨日来的使者可在何处?” 老汉摇了摇头,但又指了指城中的方向道:“老汉不知,但如若是上差应该在城中的将军大帐。” 斥候心中一凛,如若真是如此,那位上差怕是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斥候还是咬牙进入其中,当他看到一团身穿锦袍的碎肉之后便彻底心冷,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想也不想便翻身上马飞驰向大军。 狄青得知消息之后心中也是惊讶,没道理啊!辽人怎么会突然放弃奉义城,并且还唱了一出空城计?大宋并没有打算对奉义城动手,即便是空城计也毫无作用! “再探,如若接近奉义城而辽人无所动作,便想办法进入城中!一定要探查清楚奉义城到底怎么回事!” 待虞侯离去,狄青和彭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开口道:“什么情况?!”随即两人苦笑连连,现在连他们都被辽人的突然动作搞的不知所措。 彭七想了一会道:“该不会是辽人撤军了吧?那我们是不是派人占下奉义城为上?毕竟一座城池空空如也的在那里,不占下来有些对不起辽人送的见面礼……” 狄青则是摇头道:“不对,此事蹊跷,辽人驻守奉义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即便是在我大军压境之下也没有后撤一步,前些日更是挑衅我军,不该如此撤走,难道是有什么突变不成?” 随着狄青的话,彭七与他两人齐齐的转头大叫道:“莫不是与辽朝皇太弟耶律重元有关?” 第六百九十章巷战 事出有异必有妖,狄青与彭七两人缓缓坐下,互相对视一眼,狄青开口道:“如若是和耶律重元有关,那事情便复杂了,其中的蹊跷我等也是不知啊!” 彭七一拍大腿道:“反正无论如何当迅速出兵占领奉义城才是,好歹也是坐卫城,一旦拿下奉义城,以此为据,可挡辽人兵马数万,以白登山为掎角之势,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岂不大善?!” 狄青皱眉道:“但官家的旨意已到,令我等不可擅动刀兵,如此一来岂不是违背官家旨意?” 彭七指了指狄青郁闷的说道:“汉臣啊!汉臣!领兵打仗端是个奇才,可就是对于这些事情转的太慢,白登山距离析津府多远?等咱们的奏报传到官家手中,官家的旨意再次传来,还不知多少时候,这奉义城早就被辽人重新占下了!当务之急是拿下奉义城再说后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狄青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奉义城是一座空城,那派兵拿下也没什么问题,就算辽人前来强攻,大宋也是不怵他们的,如若官家再有旨意而下,那便再按照旨意行事便可。 “也罢!”狄青猛然站起道:“来人!传令下去,派遣前军三万人入奉义城,如若真是空城一座,那便占下,布制城防,修缮城墙,戒备辽人!” 门口的传令亲兵喝了一声:“领命!”便转头而去。随着命令的被传下,整个前军开始忙碌起来,三万人的队伍迅速动员起来,整装待发的向奉义城扑去。 大宋行军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前军在接到命令之后飞快的扑向奉义城,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既然是要守城,那最适合的便是步卒。相比以往的步卒,大宋的步卒算得上是机械化部队了,他们乘坐特殊的马车作战,车箱由铁板封闭,普通的箭弩基本上无法洞穿。 由两匹战马拉着的战车速度自然也不会慢,前面马车开道,后面步卒相随,这是一种大宋独有的重逢模式,沉重的车厢和马蹄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出来。 但这股气势对于空无一人的奉义城来说根本就是小题大做,连大军撞击城门的时候都没人出来阻挠,城门的巨大门闩在撞车的攻击下应声而断,大军涌入城中看到的是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与食腐的乌鸦。 眼前这一幕把大宋的将士们惊呆了,这个城池居然没有一个守军,地上还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从这些尸体的伤口上来看,好似这些人死了没有多久,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干涸。 辽人的探马要比宋人先发现奉义城的异动,但他们的速度却没有大宋来得快,但进入奉义城的时间却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大宋从东门而入,辽人从西门而入…… 奉义城本就不大,两军很快就发现了对方,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峙便开始了,萧惠对辽军有所约束,严令他们与大宋交锋,而宋军这边也是如此,狄青交代他们也不得与辽人交战,于是双方只能在两边对峙下来。 既然是对峙,那就是比拼毅力的时候,这时谁先不冷静,谁先动手,那必会引起一场巷战,大宋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小组合击正是他们的强项,而辽人最擅长与草原作战,高下立判…… 大宋禁军很快便组织起防御,盾牌手在前,陌刀手在后,捉刀手,弩箭手相继而行,组成阵形缓缓向前压进,这是大宋的军阵也是大宋的气势,陌刀齐齐的竖起,如山入墙。 长长的陌刀散发逼人的寒光,向前推进的时候给人以巨大的恐吓,辽人士兵武人敢试其锋芒,即便辽人发出大吼,在如林的陌刀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也不能阻挡宋人前进的脚步。 宋军的指挥喊着号子前进,一直把兵线推进到了奉义城的中央才停下,三万宋军齐齐推进,如一面看不见的墙,高高举起的旗帜能让他们互相之间很清楚该前进到什么地方。 在大宋军队停下的时候,松辽两军便再次陷入对峙阶段,这个是一种宋人掌握节奏的对峙,完全是凌驾于辽人之上,甚至有些辽人已经发现了其中不妥,仿佛他们的行动都是在跟随宋人的脚步,即便是后撤也是宋人在指挥他们似得。 这就让辽人的自尊心非常难受,以往的他们即便是在面对送人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如此胆怯啊!凭什么现在要被宋人压制住?即便是宋人有板甲陌刀又如何?大辽的勇士从来不畏惧这些!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辽人是不会选择灭亡,宋军给他们的巨大压力已经激发了他们血液中的暴戾与愤怒,在嘶吼中也不知是谁先向宋人射出了弩箭,于是越来越多的弩箭射向宋军。 大宋的禁军将士们自然不会任人宰割,在辽人攻击的一瞬间,大宋的棘轮弩便开始疯狂攒射,大宋的弩箭手都已占据了街道两旁的屋顶,从上往下的射击使得辽人避无可避。 惨叫声,血腥味,鲜血横流,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肾上腺素激增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下的人很快就不顾一切的开始疯狂战斗,这便是战场,这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即便是一直克制的大宋禁军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也开始躁动起来。 一声尖啸在空中炸响,所有的宋军都知道这是战场上进攻的信号,早已防守多时的宋军再也忍受不住齐齐变换阵形,盾牌高举,陌刀如林的大喊:“杀!” 相比棘轮弩,大宋的步战才是真正的致命,配合默契的大宋禁军就如一台高效的兵器,不断杀戮着前方的敌人,血水飞溅在锻造精湛的板甲上便顺着弧度向下流去,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 陌刀手用力的把手中的陌刀劈砍而下,辽人士兵身上的盔甲如纸糊的一般被砍开,巨大的刀口狰狞的向外翻着皮肉,陌刀手在抽刀一瞬间便向前挺进,再次带走一个辽人士兵的生命…… 第六百九十一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刀饮血,利刃断喉,大宋将士的训练有素一览无遗,这是一场,这是充满杀戮与死亡的地方,这是魔鬼的乐园,弱者的坟墓。 大宋的合击之计在这里如鱼得水,互相配合之下爆发出惊人的优势与高效,杀人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在战场上,杀戮的越多,身上的戾气越重,戾气越重杀人也就越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让人不断的深陷其中。 双方已经杀红眼了,胸中的一股杀意仿若冲出身体,随着怒吼声发散出来,这是最为原始的咆哮,是战意的碰撞,残肢断臂在战场上随处可见,在这里懦弱的人也许会变得强大起来,强大的人也许会崩溃,但只要是意志上被打倒的人,那便在这个吃人的战场上活不下去! 战斗从早上开始进行到了晚上,没人能后退,因为后退的人就会被督战的将领杀掉,在战场上督战官甚至比敌人更加可怕,为了放止军队的溃散,他们甚至不惜向自己人挥下屠刀。 残阳如血,给整个战场覆盖上了一层血色,地上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血水和泥土混在一起成为腥臭的沼泽,这简直堪比人间地狱,终于!辽人的士兵忍受不了这一切,宋人的表情他们根本看不见,只能看见大宋士兵头上的面甲中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 看不见敌人的表情,宋人仿佛都被包裹在堡垒中,简直是坚如磐石,这还怎么打?长长的陌刀举起,如山入墙的劈下,一柄陌刀也许不恐怖,但十柄,百柄那就骇人了,雪亮的陌刀反射着残阳的血红,恐怖如斯,不时射来的弩箭在辽人毫无反应中插入胸膛,即便是捉刀手的横刀也成了催命符,大辽的盔甲在它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 这还怎么打?辽朝士兵崩溃的向后窜逃,于是乎辽人的军阵全线崩溃,后面的人想上前却不能寸进,前面的人不断的向后拥挤只能让大宋的士兵找到更多的机会。 于是宋辽双方的巷战就变成了大宋军队的屠杀,意志的崩溃使得辽人毫无胜算,连他们的执法队都不能控制局面甚至有被溃兵反杀的危险,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在乎这些人,在恐慌情绪的促使下,溃兵已经变得疯狂。 所有辽人都知道,现在唯一的退路只有城门,出了那里宋人便不会追杀,这是多年来和宋人作战得出的经验,现在城门就在后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随着溃走人数的不断增加,辽人的整个战线陷入崩溃,不断的向西门后撤,有了退路的辽人完全没有再战之力,即便是被宋人掩杀过来也不想抵挡,只顾自己的玩命逃路,这样的溃走能有什么章法? 在战场上即便是撤退都需要详实的计划,而不是漫无目的的窜逃,否则在战场上只会死得更快,溃兵的夺路而逃甚至把原本还能支撑的军阵冲击的乱七八糟,根本就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 溃兵才是战场上最恐怖的敌人,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仰,脑袋里只有求生的念头,谁阻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杀谁,无论是督战的人还是曾经的手足袍泽,都不能阻挡他们,但这种所谓的求生勇气却并不能促使他们回头,因为在他们的脑海中宋军已经是战无不胜的存在,这就是人的条件反射。 宋军无疑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但此时的他们也陷入杀戮的气氛之中无法自拔,一路掩杀辽人的溃兵杀向城门,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开始便很难结束,即便是大宋的将领都约束不住这些已经杀红眼的士兵。 大军一直掩杀到城外,辽人出了城便四散开来,他们也不傻,这时候在宽阔的旷野上还聚集在一起就是找死,宋军在杀光力所能及的辽人士兵后才缓缓停下脚步,这时候大军也逐渐冷静下来,望着残阳与尸首,众人麻木的站在原地,没想到这场巷战居然是这种结果,辽人不敌溃散而逃…… “胜!胜!胜!” 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大军跟着怒吼,胜利之声刺破苍穹仿若雷霆阵阵,大宋终于堂堂正正的在肉搏之中战胜辽人,并且辽兵惨败而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激励人的? 彭七看着激动的士兵微微一笑,他是得了狄青的托付,特意前来领兵,虽然自己的身份清贵,但狄青身为主帅让他前来,还是要给面子的,并且他也想捞一场军功。 奉义城的喊杀声早已传到了白登山,否则狄青也不会派遣彭七前来,可彭七终究还是来晚了,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他要做的便是约束好军队,让他们从杀戮的状态中走出来。 待大军缓缓调整状态退回奉义城的时候才被借道上的惨状给吓了一跳,刚刚所有人都在专注眼前的拼杀,并没有注意这些,但现在冷静了下来,看着街道上的残肢断臂,血水内脏,许多人控制不住的趴下呕吐。 彭七看着这一切微微点头,吐就对了,证明这些农家子的禁军正在成长,他们现在是大宋强大的战斗力,那以后便会成为大宋的后备力量,一旦满了役期便能回到大宋等待下一次战争的召唤。 奉义城已经被大宋拿下,修建城墙的工作对于大宋士兵来说信手拈来,每拿下一座城池,大宋士兵都会习惯性的开始加固城墙,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城墙加固的好不好关乎每个人的性命,即便是彭七这样的将领都要亲自参与其中,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彭七望着远处连营十里的辽军军帐微微一笑,没想到辽人居然真的发生内乱了,那原本驻守这里的耶律达所部应该是北上前往中京道了,所以才会被大宋乘虚而入,显然,萧惠是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必会拦路阻截,也不会和大宋军队相与了,这下该头疼的是他萧惠了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彭七是故意没有约束宋军,要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只要将领前来约束,宋军很难与敌人发生冲突,毕竟防守是他们的强项。 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猜测之后,便让传令兵把消息送给狄青,这个消息对狄青来说也许很重要…… 第六百九十二章墙倒众人推 距离奉义城不远的萧惠,在接到探马来报的时候便彻底呆住,刘六符居然死了,而且是被奉义城守将耶律达弄死的,突然而至的意外让他有些呆滞,脑子都没转过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刘六符居然死了,这位受皇妃嘱托的密使居然死了!而且是被耶律达弄死的!真要牵连下来自己也脱不得干系。 最让萧惠不能接受的是,耶律达居然北上中京道,难道这个蠢货不知道奉圣州是宋人的地盘?这耶律达疯了,居然敢支持叛逆的耶律重元! 萧惠的脑子转的飞快,从刘六符的遭遇来看,很可能是耶律达已经投靠了耶律重元,这刘六符的死便是他的投名状!现在三万人的守军居然北上,这更说明了他的行为。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追击是不可能的,别说追不追得上,就是宋人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大军前往追击。 奉义城因为耶律达的撤离肯定变成一座空城,萧惠理所当然的派遣前锋占领,毕竟张俭现在还没回来,要趁着大宋没反映过来的时候拿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派遣的三万前锋居然和送来了面对面的撞在了一起。 对于奉义城这种突如其来爆发的战争萧惠也非常震惊,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前锋三万人败退之后更是大惊失色,宋人的战力已经强悍如斯了吗? 萧惠收拢残兵后发现,三万人的前锋,逃回来的只有万余人,剩下的不是走散便是投降,要么就是战死在了奉义城,虽然不甘心,但为了不破坏原有的计划也只能如此了。 本就不打算两军交战,现在宋辽两军的作战显然是破坏了原本的和平,萧惠担心战事进一步的蔓延,只能一咬牙撤兵先回大同府。 从败退回来的将领处得知,宋人的步战已经不是辽朝能抗衡的了,单单是全新的步人甲便坚固无比,辽朝的兵器很难击穿,即便是击穿了也会被卡在盔甲里,没有兵器的契丹勇士只能任人宰割。 强大的陌刀,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横刀,迅疾的弩箭,这样的军队在步战中所占据的优势确实不是契丹勇士能抗衡的,难怪圣宗皇帝常说:与宋人作战,万万避其步战,宋人袭承汉家步战之精要,整形稳固力所不能抵也! 看着溃散而回的前锋,萧惠微微心疼,这些都是自己的精锐,死了一个便是少一个,他很难从大同府再次补充了,不是大同府兵员不足,而是无人可征,大同府当地的百姓已经心向大宋,明里不敢公然对抗大辽的军队,但在暗处,却时不时的对抗大辽。 征兵?百姓的壮丁都不愿征召,要么躲在山沟中不出来,要么躲在偏远的乡村,根本就不给大辽机会,碍于现在有求于大宋,萧惠不敢轻易动手。 征粮?更是那上加难,百姓们都把掺了沙子的粮食和交给辽军,甚至有些粮袋中的沙子比粮食还多!要是追问下去,人家便说自己吃的也是这样的粮食……有些士兵忍受不住准备杀一儆百,但死掉一个人便有成百上千的聚众,那些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儒者变成了天底下最勇敢的猛士。 一个个弱不经风的读书人站在一起,手拉着手的向大同府官衙而去,要是敢把刀剑指向他们,甚至有人不要命的往上撞!生怕死不了一般,萧惠甚至怀疑这些人疯了,但显然不是这样,这些人是为了留名,在史书上留名啊! 意外来的如此突然,大军甚至还没缓过神来,并且溃兵的恐慌情绪也在军中蔓延,使得大军憋着一股躁动,萧惠只能让将领各自安慰自己的属下,并且严禁泄漏耶律达投奔耶律重元的事情,这样只会让将士们更加的不安。 现在所有的局势对于萧惠来说都是不利的,奉义城的战争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并且在知道消息后萧惠也没打算撤走前锋,毕竟他也想占下奉义城,但现在却发现损失惨重,他太高估了辽军的战斗力,从而没有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摩擦。 刘六符也已经战死,耶律达率领三万人的奉义城守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但萧惠相信他们会在奉圣州被宋人拦截,甚至是埋伏,毕竟是三万人,不是三千人,即便是在草原上也不会没人看见,但他不知道,韩艳德已经给耶律达一条非常隐秘的路线,完全能躲过大宋的眼睛,让这三万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奉圣州前往中京道。 张俭与夏竦已经赶到了白登山,此时的白登山一片欢呼,狄青与彭七两人难得的放开军规,在军中摆下了宴席,原本张俭以为是来招待他的,可他却看到了大宋军队正在登记战功与战利品。 大宋不知何时与大辽一样,开始把将士们在战场上的战利品大部分留给将士,只需上缴一小部分给国库便好,而现在,张俭便看到大宋将士将手中带有明显辽朝特征的财物上缴给军中的监军,甚至有的上面还沾有新鲜的血迹。 一把捉住夏竦的手,张俭浑身颤抖的问道:“大宋贵为上国!皇帝贵为天子,为何出尔反!” 夏竦皱眉的拨开张俭的手道:“非我大宋食言,而是你辽人自己的问题,狄帅,你且好好与左丞相说说!” 彭七在一旁笑了笑,夏竦难得给狄青这样的面子,能当众称呼狄青为狄帅,这对于文人来说可是给了狄青天大的面子嘞! 果然狄青很高兴,上前干咳一声便道:“左丞相还不知道?你奉义城守军耶律达已经在前日晚上昨日凌晨率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整个奉义城空空如也,当然与之违背者皆数被他处决。 我大宋自然要兵进奉义城,总不能看着奉义城变中发生疾疫吧?可谁知我大宋前锋兵至奉义城,你辽人的兵马也进来了,于是两军对峙,但你辽人士兵意志薄弱,居然先行射箭,流矢射伤我大宋将士,我大宋自然反击,辽军不敌,便被击溃,具体事情还是问你辽军统帅萧惠去吧!” 此时的大宋已经赢得了战争,并且是辽朝有求于大宋,狄青自然不会跟张俭客气,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辽朝身上,张检心中气的不行,但却不能发作。 第六百九十三章辽朝撤军 张俭脸色不变,转头对夏竦笑道:“看来是你我双方都按捺不住,这是一场小小的较量,至于谁赢谁输便不必较真,主要是不要伤了双方的和气。” 夏竦反倒更加客气的笑道:“左丞相此言有理,这些个武将就喜欢夸功,得了点便宜仿佛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似得,以后端是要好生整治才是!” 狄青脸色不太好,刚刚他夏竦使唤了自己,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歼敌万余人伤不足千人,这要是放在以往都算的上是大功一件!大宋从未对敌国造成过如此大的伤亡! 但一旁的彭七稍稍拉扯了他一下,使劲的对他使了个眼色,狄青顺着他的目光向夏竦望去,只见这老倌面对张俭的时候把大宋的武将贬的那么难听,但伸手的一只手却对他狄青竖起了大拇指,这是分外难得的事情。 张俭并不知道夏竦的小动作,面对夏竦的贬低心中还是比较受用的,转头望向奉义城的方向道:“你我都是文臣,自然关心百姓的安危,不论如何,还请大宋的将士们善待奉义城百姓,无论辽汉都是治下之民不是吗?” 夏竦笑道:“左丞相放心,此事不需您说我大宋自然也会做好。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你辽朝的军队安稳的回到中京道,为此我大宋做出仁义之举,在奉圣州专门开辟一条兵道,专供你辽朝大军所用,只要在这条路上前进,并且安营扎寨,大宋的将士将秋毫无犯,放尔等过境,唯一的条件便是在我大宋将士的监视之下!” 这算的不得什么,既然是大宋皇帝亲口许诺的事情,张俭也不担心宋人反悔,要是他们敢这么做便是不仁不义,不光给大宋皇帝抹黑,还让大宋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 张俭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大辽最重信义,答应的事情绝不会反悔。大宋也当是如此吧?” 夏竦笑道:“这是自然!我煌煌大宋,礼仪之邦,陛下金口玉言岂能诓骗尔等?!时候不早了,左丞相还是快快去与萧帅商议,如何撤兵的好!” 张俭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坐车自己的那驾牛车,夏竦望着山脚下孤独的牛车微微感叹:“此人虽然才智不佳,但也算是个忠君之人,如若不是遇到官家那样天资过人的明君还不知会被他搅合成什么样!” 狄青与彭七两人对视一眼,这夏竦居然还有空同情张俭了,也不知这些文人整天想的什么,张俭毕竟是辽朝的左丞相,是敌国之相有什么好同情的?文人就是矫情!即便是要把对手整的死死地也要在表面上挤出两滴眼泪出来。 张俭回到了大同府,在看过析津府的雄伟之后,小小的大同府简直就不能相提并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城中连一条整齐的街道都没有,商铺,仿佛都是破败不堪,甚至有些残破,这样的城池简直就是个贫民窟! 由此张俭也看出了宋辽之间的差别,这也许就是大宋皇帝对陛下曾经说过的国力,大宋的国力之强盛,不是大辽所能比拟的,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拯救大辽,士人的作用不正是如此吗? 虽然先帝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大辽的改革还要继续,并且要加大力度的改革下去,那就需要继任之君的重视,而子承父业是最好的选择,皇长子耶律洪基天子超群,完全能继承先帝的遗愿。 现在大宋皇帝已经同意借道大辽,那只要自己和萧惠率领这十万大军回到上京城,看还有谁敢阻碍皇长子即位称帝!只要他能即位称帝,那便能继承先帝的遗愿,使得大辽再次崛起。 张俭是看出来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重要,大同府算什么?析津府又算得了什么?一旦朝政落入耶律重元的手中,整个大辽都会被他带入坟墓,这样的人绝不会按部就班的遵照先帝的计划继续改革! 但很快一个残酷的现实就把张俭摧毁,虽然知道耶律达率领奉义城守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但刘六符已经身死一事他却不知,萧惠沉重的表情让他皱眉,奇怪的问道:“虽然耶律达率军投奔耶律重元,但他们除了奉圣州外无路可走,尚且不用担心,便让宋人收拾他们就是。” 见张俭还不知刘六符之事,萧惠沉声说道:“这些叛逆的狗贼自然不会轻易逃脱,可我大辽也损失了一员重臣!” 张俭忽然明白了什么,急急的拉住萧惠道:“刘兄呢?!为何他不再营中?!莫不是……莫不是……” 萧惠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不知耶律达依然谋逆,前去奉义城责备监军去了,谁知是羊入虎口,被埋伏在帐下的刀斧手……尸骨无存啊!” 张俭脸色一白,仰天嘶吼:“世道不公,乌云蔽日啊!为何忠义之人惨死,奸佞小人得志?!刘兄你冤枉啊!” 张俭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眼看就要事成,刘六符却惨死,他岂能不懊恼气愤? 虽然自己也是气愤难当,但萧惠只能劝道:“仲宝,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宋人皇帝可曾答应我大辽借道之事?” 张俭点头道:“大宋皇帝已经答应,同意在奉圣州借道,但大军需在宋人的监视之下,此事我已应允。” 萧惠缓缓起身,与张俭一同向北而叩:“陛下我等必当竭尽全力护佑幼主登基为帝!望陛下在天之灵庇护!”说完两人便起身,开始忙活大军的准备事宜,大同府虽然重要,但和皇位相比却并不是那么的要紧,这一点萧惠和张俭比谁都清楚。 撤军之事赶早不赶巧,翌日,大军便整顿完毕,辽朝的士兵和大宋的不同,他们无论到哪都有马匹骑乘,马儿成了他们在草原上奔驰的双脚,所有辎重也都由战马背负,这便是他们来去如风的原因,也使得他们进攻与撤退的速度非常快。 城门缓缓打开,而此时大宋的军队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夏竦孤零零的一人站在城门外,向张俭微微行礼,张俭亦然,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步而行,他们所走过的地方便是大宋为辽朝划好的道路,这一路上夏竦要一直和张俭带路…… 第六百九十四章战场上的生意 辽朝的军队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缓缓前进,一旦他们离开,这里将被宋人接手,并成为宋人的土地,燕云十六州这片被大辽占领百年的土地终于又回到了大宋的手中,算不算是因果循环? 大同府的交接非常平静,平静的甚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宋士兵与辽朝士兵擦肩而过,其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但谁都知道一旦双方冲突,便会引发宋辽之间更大规模的战争,大家都在努力克制,平静的交接之下隐藏着快要绷断的神经。 辽人从城中尽数撤走的同时,街上就被汉人百姓所占领,夹道欢迎大宋禁军的到来,辽人很聪明,或者说张俭与萧惠很聪明,他们不光带走了兵马和府衙中的财物,甚至连大同府的契丹百姓也一起带走。 在这个时代,人口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和基础,只有拥有人口之后才会有更多的税收和价值。张俭不傻,第一时间就把属于辽朝的契丹人给迅速统计出来并且列入大军的队列之中。 辽人的小动作夏竦岂能不知,但他做不了主,只能把消息传递会析津府请赵祯定夺,答案自然很简单,赵祯同意了张俭的作法,既然已经同意张俭率军离开,那就没有理由拦下这些契丹百姓跟随张俭返回上京城。 但赵祯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些契丹百姓要自己愿意才行,这可让张俭费了不少心思,毕竟有些契丹人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家业全在大同府之中,让他们抛家舍业的离开谈何容易?张俭做出许多应允之后才使得这些人成功跟随大军上路,因为有大宋在,所以张俭也不敢用强,否则早已命令士兵强行带着这些人上路了。 只要辽人离开大同府进入奉圣州,那燕云之地便算是皆数光复,张俭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转头对夏竦说道:“子乔兄,你瞧我大辽将士可是对你大宋秋毫无犯,即便是撤走都没有逾越之举,为何你大宋将士却要如防贼似得盯着我们?” 夏竦笑了笑:“这有什么?谁叫此时关乎我大宋百年大计?不得不慎啊!仲宝兄多多担待!” 张俭嗤笑道:“这些可算是让你大宋得逞了,从今往后,燕云故地重归华夏,北门锁钥尽归你手,我大辽再欲南下怕是难上加难!这笔买卖你大宋不亏!” 夏竦捋了捋山羊胡,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张俭的话正中他心中的痒痒处,笑眯眯的说道:“哦,这么说仲宝觉得亏了不成?如若不然现在反悔可来得及?别在老夫面前装傻,你辽朝是不得已而为止,一旦上京城动乱,你们被围在大同府又有何用?鞭长莫及!等上京城皇位易主,嘿嘿,那时候你们又该如何?我大宋就算步步紧逼,你们也要缴械投降!” 张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夏竦的话毫不留情,甚至显得刻薄,大家都是文人,何必撕破脸说出大实话来?但夏竦又道:“不过你这手阳谋倒是漂亮,老夫都要自愧不如,果断舍弃大同府,待十万大军返回上京城助你大辽皇长子即位称帝,归附正统之后,只需励精图治,还是有机会与我大宋一较高下的!我大宋得了你大同府,自然不会为难你,看似我大宋占尽了便宜,可相对大辽来说却是夺过了一场灭国之祸!仲宝,你说到底是谁划算?!” 还是被夏竦看出来了,张俭点了点头,望着北方颤声叹道:“诶!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能死守大同,老夫何必弃之?你我皆文人,当知皇嗣正统的意义,不得不忠先帝子嗣啊!否则……只要能保大同府不失归顺他耶律重元又如何?” 夏竦眼睛中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即便尔等归顺耶律重元,大同府在他眼中可没有皇位来的重要,依然还是会丢掉的,到时不光如此,我大宋也会“援助”你辽朝,奉耶律宗真之子耶律洪基为正统。” 在听到夏竦的威胁后,张俭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怒声说道:“难道你大宋还欲再度兴兵不成?!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亦非天子所为!” 夏竦笑道:“我大宋自然没有功夫去管你辽朝的内乱,但如若皇长子耶律洪基出于劣势,我大宋皇帝不介意伸出帮衬一把他的“侄儿”毕竟是兄弟之国,互助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好一个互助,好一个理所应当!张俭是知道了,如若我大辽皇长子不能顺利即位称帝,那你宋人皇帝便要出兵帮助,征伐叛逆耶律重元?!如此帮法我大辽不稀罕!你们也没有机会!别忘了,我大辽可是全民皆兵,就连妇孺都上得了马,拉得开弓,还没到你宋人随便欺负的地步!” 张俭强而有力的回答让夏竦稍稍失望,看来辽朝也不是会一味的退让,把他们逼急了确实会迅速平息国内的乱政,矛头一致对外,到那个时候就不好了。 “仲宝兄莫要着急,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辽朝皇长子即位称帝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大宋也没有盛气凌人之意,莫要误会了。只不过陛下是担心乾坤颠倒,为此特意下旨,如若你辽朝正统没有器械之利,可问我大宋采买,价钱优惠……” 夏竦的提议让张俭眼睛一亮,大宋皇帝居然会同意收买军械给大辽,这是张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但随即张俭的心中便警铃大作,不会,大宋皇帝绝不会有这么好心,尤其是在大辽面对危难的时候。 瞧着夏竦笑眯眯的表情,张俭皱眉道:“那要我大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大同府已经拱手奉上,再也不会有一寸土地给你宋人!” 夏竦笑得就像是妓馆中看见富家公子的老鸨,即便是在马背上还要拍一下张俭:“左丞相想到哪去了,我大宋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吗?” 张俭很想说是,但还是忍住心中的想法,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是。” 第六百九十五章燕云光复带来的经济利益 当张俭夏竦给辽人开路的时候,狄青也接到赵祯的圣旨,白登山的十万大军拔营起寨,一路跟随在辽人的不远处,相比进攻,监视辽朝军队更需要技术含量,不可太近亦不可太远。 狄青不知道,此时的赵祯已经抵达大同府外,正站在他们曾经安营扎寨的白登山上看着一切,对于辽人借道一事,赵祯从来就没有大意过,兵行诡道可不是说说的,万一辽人真的是下一盘大棋,利用上京之变作为诱饵,那大宋可就亏大了。 赵祯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做任何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道旨意都关乎天下苍生,不能有一丝的错处。别人能犯错,唯独自己不能,所以赵祯做事都要留下一手,以防万一。 大同府的城防在辽人离开的时候便被大宋接手,同时大宋的安民告示也在第一时间发出,曹玮作为大宋的枢密使,亲自来接管大同府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十六卫虽然没有正面出击,但在驻守城防这一块却是足够了,没有经历过太多血与火的他们需要安稳的守城,等待战事的磨炼。 当狄青所部消失在视野之中后,赵祯才缓缓下山,亲卫们跟在四周莫名其妙,官家为何露出沉重之感?难道辽人的离开不是好事吗?一旦他们进入奉圣州,整个燕云就尽数被大宋拿下,这块华夏故地也终于重归大宋了。 赵祯一身燕居服,从容的在山路上行走,身后便是体格健壮的御马,山风铺面而来,带着青草的香味,虽已经快要入夏,但黄昏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春秋天才有的凉爽,吹在人的脸上,好不舒坦。 蔡伯俙已经赶来,他本是和包拯留守析津府的,但在接到赵祯的旨意后便飞快的赶来,眼看燕云光复,他蔡伯俙自然激动万分,整个燕云一旦归附,那大宋便是金瓯以全,那这次北伐便算是结束了,也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 赵祯岂能不知蔡伯俙跟在后面,刚刚他从山下赶来的时候,亲卫便已经奏报过,这小胖子一路从山脚爬上来也是怪难为他的了,但赵祯不用问都知道蔡伯俙是来干什么的,这小子在财货一道上的能力完全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即便是一座土山都能被他给榨出油水来! 现在燕云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怎么能不使得他眼馋?燕云不但能安排下大宋冗多的官员,还能安排大宋那些黑户流民,而这些人一旦在燕云辛勤劳作之后,产出的东西便成为蔡伯俙的需要。 这小子已经完全领悟到了人口红利,人越多,需要的商品越多,只要在这里建设工厂,大量生产商品,在当地便能销售一空,因为这里的工厂会给工人发薪水……多余的商品再销往大宋各地或是其他国家……工厂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既能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又能让当地百姓过上好日子,自己没有理由不同意。 但这小子死缠烂打的样子实在让人难受,尤其是砍价的功夫,你和丁谓,夏竦,包拯这些人砍价就算了,跑来和自己这个一国之君砍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工厂所用的土地需要朝廷批准,而且要收钱,但却可以通过担保,从大宋的钱庄中借钱盖厂,也就是后世传统的贷款建厂,而这一系列的事情时间长,过程麻烦,蔡伯俙就是来替燕云的百姓来说项的。 他现在已经和燕云的商人百姓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燕云富贵则他蔡伯俙富贵,燕云贫困,则他蔡伯俙亦然,因为他蔡伯俙用蔡记给这些打算建厂的商人担保,让他们从大宋钱庄中借钱建厂。 看着急不可耐的蔡伯俙,赵祯无奈的回了挥衣袖,亲卫们自然的散开,给赵祯和蔡伯俙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蔡伯俙已经习惯了赵祯的冷淡,腆着脸道:“官家,您看我蔡伯俙在这次北伐之中也是出力不少的,而且不贪功,有点功劳可都让出去了,现在就是投钱坐点小买卖,官家能否高抬贵手,让蔡记担保的商人先拿到钱……” 赵祯嗤笑道:“你这大胖脸也好意思腆着脸说你做的是小买卖?也不瞧瞧大宋谁的买卖做的比你大?!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朝堂都容不下你了!朕跟你说过多少次,做生意归做生意,万万不可牵连到政治!现在你倒好,引得东京城一帮人人前来,还打着燕云商贾的旗号,你当朝堂中的衮衮诸公都是瞎子呢!” 蔡伯俙笑道:“官家放心,朝堂中的相公们是绝不会说什么的,这些人多多少少和他们有点联系……” 赵祯踹了蔡伯俙一脚,这家伙身上肉多,也不怕疼:“你太想当然了!在世人眼中该怎么看?蔡记带着一帮朝堂官员的亲戚子嗣跑到燕云之地大肆建厂,还从大宋的钱庄拿的钱款,别人怎么看?是不是觉得朕和你们一伙在燕云发大财呢?!” 蔡伯俙脸色尴尬的嘟囔:“本就是这样……蔡记又不是我的……” “你再说一遍!” 蔡伯俙笑道:“官家莫要生气,燕云归附之后必要休养生息,使得燕云百姓过上好日子便能稳定燕云的局势,使得那些怀有其他心思的鬼魅之徒没有机会,微臣觉得最好的方法便是发展商贸,以最快的速度和中原互通有无,如此才能稳定人心。” 赵祯惊讶的忘了蔡伯俙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头脑,跟自己谈论起了战争经济学……也不知这是谁教他的,怕多半是丁谓那个老狐狸。 赵祯稍稍点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和那些东京城豪门商议得出的,朕没办法拒绝,但你别忘了,你是朕的臣子,也是朕为数不多的朋友。” 蔡伯俙脸色一变,随即严肃的说道:“蔡伯俙永不负官家之信任!” 赵祯摆了摆手:“知道你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利用这些豪门的同时也不可掉以轻心,反而被人家利用,不过终究还是对我大宋有益的,朕要一个安定的燕云,也要一个繁荣的燕云,让它成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要让他成为所有人的利益所在。” 蔡伯俙小声道:“官家,迁都的事情咱们不能急……” 赵祯一个踉跄,难道自己迁都的计划就那么明显吗?连蔡伯俙这对政治并不关注的人都知道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商业的作用 连蔡伯俙都能看的出自己打算迁都,赵祯稍稍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说朕迁都有戏吗?”他也只能对蔡伯俙才露出这种询问的态度,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不会如此,必当是强硬的,否则让人觉得此事还有回转余地。 蔡伯俙稍稍想了一下,随即反问道:“官家觉得非迁不可?” 也只有蔡伯俙敢这样当着赵祯的面提出反问,他其实并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和赵祯在一起时间长了,早已学会独立思考,并不会拼命迎合皇帝,这正是赵祯所需要的。 稍稍点头,赵祯正色道:“迁都之事势在必行,你也应该能看得出迁都对大宋的好处,草原之患不除,朕心不安!”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迁都便是必须为之,即便朝中有人反对也当迁都析津府,陛下之思臣以知晓,臣觉得镇守草原最好的方法便是让草原成为我大宋的跑马场,让草原与大宋连在一起,成为我大宋触手可及之物。”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蔡伯俙也发现了解决草原之患最根本的方法,迁都镇守乃是上上之策,自古以来草原都是中原王朝的心头大患,历史上的历代王朝也都在和草原作斗争,但赵祯知道,唯独俩个王朝的草原之患小之又小,即便有所骚动也被很快消灭在萌芽之中。 一个是明朝,一个是清朝,而这两个朝代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是定都北京,对待草原民族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天子守国门,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情,把一国之君放在疆土的门户,敌人入侵第一时间便会让君王的安危受到威胁,那国家自然要奋力御敌与国门之外。 现在的大宋不光收回了华夏的基本领土,还占下了奉圣州这片塞外养马地,可以说按照如今大宋的国力,只需稍稍休整几年,便完全支撑的了赵祯进行两场大规模的远征。 赵祯不会让大宋征伐的脚步停止下来,因为特殊的文化理念,因为高高在上的心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羁绊,汉家王朝的征伐脚步与统治时间基本上成反比,统治的时间越长,征伐的脚步越僵硬,举步不前不说甚至还会后退,让出大片所谓“不需要”的土地! 这是个美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没人,也没有国家,敢限制一个帝国的权利,除非他要和这个帝国为之对抗,赵祯可以让大宋的士兵站在任何一个地方宣布这里是大宋的疆土。 但疆域并不是越大越好,距离中原腹地太远便让大宋鞭长莫及,早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做过一番畅想,要在洱海泛舟,要垂钓贝加尔湖上,要在草原驰骋,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要在富士山泡温泉! 在这个时代不动手为大宋争取更多的土地难道要让守成之君去做?那更是不可能!开拓疆土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个帝国的上升期,过了这个时期之后,后继之君便没有了雄心壮志,也不理解其中的用意。 反正赵祯觉得自己的想法,后世子孙一定不会理解。 倭国是赵祯早就打算动手的地方,为此一直积极的做着准备,倭国有大宋最为稀缺的资源——白银,黄金。 中国疆域如此之大,但白银与黄金的储备却没有一个小小的倭国多,而且倭国的地位十分独特,四面环海,便与防守,甚至可以成为大宋进攻辽朝和高丽的跳板。 在这个时代,大宋的航海技术可以说是全球领先的,通过大规模的向欧洲王朝的商品销售,大宋的航海技术得到了质的飞跃,不光出现了三角帆,更是出现了水密隔舱! 而火炮这种大家伙也开始逐渐的小型化,完全能运用到大宋的舰船上。所以赵祯才会对自己的水军非常有自信,并且有的时候占领岛国不一定需要大宋水军,甚至可以用雇佣兵…… 蔡伯俙在看到赵祯思绪飘远的时候便在一旁默默无声,整个燕云已经回归大宋,官家完成了太祖的夙愿,可谓是江山一统,但官家征伐的脚步不会停下,现在的蔡伯俙早已今非昔比,随着蔡记的越做越大,蔡伯俙发现商贾和土地分不开,每当大宋的土地拓展的时候,商贾便也会拓展,相应的,国库的税收便跟着水涨船高。 官家开发荆湖之地,给大宋带来了广袤的农田,而岭南之地出产的粮食更是可以供给整个大宋,连蔡伯俙都没想到岭南的土地居然那么容易种植稻米,而被大宋征服的南海诸国更是不用说,随手撒一把稻种,便能自己在地里生根发芽,根本就不许要人打理,难怪那些岛民如此懒散,整天好吃懒做,被大宋军队一击即溃。 这样的土地在大宋百姓的手里定然能成倍产出粮食,大宋已经开始向那里移民了,占据下整个南海诸国也不需太多的人口,只从沿海百姓中抽取便可。 那里的水果甚至可以晾晒成蜜饯运到东京城贩卖,价格可是不便宜,听说去了的商人发了不少财。蔡记在那里的分号每年赚取的钱财就不在少数,大宋百姓虽然劳作幸苦,但也会享受,花销自然不低。 君臣两人回过神来,赵祯指了指大同府道:“朕拿下了大同府,你便要负责把这里变得和大宋一样繁荣,大同府地理位置特殊,北接辽朝,西邻党项,可谓是互通西北之地,往来的商人定然不再少数,一定要把这里变成一座重镇,也要把这里变成商贸繁华之地!” 蔡伯俙点了点头,好像一直是这样,官家拿下一块地方,自己便开发一块地方,商贸的繁荣会给大同府带来一系列的好处,道路会变得越来越好,四通八达,也更容易补充驻军和物资。 蔡伯俙回想一下,官家好似一直都用这种方法使得所有被征伐的地方都能快速稳定下来,毕竟相比抵抗和流血,百姓更喜欢安定的生活,官家拿下析津府后,析津府除了辽人贵族,其他人并未抵抗,这还是被辽人经营许久之地都是如此,何况其他地方? 第六百九十七章被神化的皇帝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一君一臣漫步在大同府的街道上,这里虽然是辽朝的西京要冲之地,却没有经历过战争。连这次大宋北伐都让它躲了刀兵之灾,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已经回归大宋的大同府仿佛变了一个样子,百姓们虽说不是翘首以盼,但热情却是不少的箪食壶浆者大为有之,回归大宋对于他们意味着稳定的生活,同时他们也期盼着大宋的繁荣能给他们带来便利。 现如今大宋的繁华已经传遍了世界,连远在欧罗巴的人都知道他们使用的奢侈品全部产自大宋,精美的丝绸,华美的瓷器,皆与东方帝国有关,大同府的百姓自然也是知晓。 宋辽之间的战争如泰山压顶一般给大同府的百姓以巨大的压力,现在能不战而降,没有一人伤亡,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许多人连做梦都猜不到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怎能不为之庆贺? 大宋的军队在赵祯的调教下已经算得上是纪律部队,兵员都是来自于普通的农家子,老实本分,服从指挥是他们的优势,但也有着汉人的血性,这是大宋无往不利的原因,如今曹玮率领的十六卫更是老老实实的农家子,入城之后对百姓秋毫无犯。 这自然赢得城中百姓的好感,不光如此,大宋的安民告示给予大同府百姓很大的安慰,没有什么抵触心理,更何况现在大宋的官员最拿手的便是治理百姓,从大宋赶来的文官竭尽全力的帮助大同府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甚至给百姓出谋划策,这样的官员上哪找?这才是百姓们的父母官嘞! 赵祯走了没一会,便遇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嗞嗞喳喳的问东问西,稍稍听了一下,居然是衙门的小吏在宣读安民告示,并且表情丰富的让赵祯都要夸赞一声。 蔡伯俙小声的在赵祯身边道:“官家,这些百姓可都是试探的人,听说咱们要在东京城开始工厂,每日只干四个时辰的活便能在月底拿十贯钱,便来打听了。” 赵祯惊讶的问道:“官员竟然把这些也写进安民告示之中了?” 蔡伯俙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不光是工厂的事情,还有孩子们的书院,以及惠及千家万户的医馆,一应俱全都在告示之中,这不,连衙门的小吏都在宣讲呢!” 赵祯凑了进去,果然,随着大宋的政策被宣读,人群不是的发出欢呼声,也有人高声询问,小吏都是知无不言,一片祥和的景象,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官员是否知道自己会前来,但只要这么做了,消息一定会传开,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和东京城的那些商贾打算在大同府开设榷场?”赵祯稍稍想了一下便转头对蔡伯俙问道。 蔡伯俙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大同府位置好嘛,联通西北两地,要是在这里开设榷场,并让商贾进来自有买卖,对我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官家应允否?” 赵祯挥了挥手道:“这是还要经过朝中相公商议,毕竟大同府乃是西北险要之地,开设榷场一事重大,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怕是朝中的官员也会同意吧?” 蔡伯俙点头道:“是的,毕竟在这里开设榷场,辽朝和党项的商人便会前来,单单是关税和商税两项便能给国库带来相当多的收支。钱多了自然也就好办事了……”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错,朝中的官员有不少都对国库的收入喜闻乐见,国库的钱越多,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好过,名垂青史固然重要,但俸禄的提升也关乎每个人。 “也罢,丁谓定然是支持的,夏竦也会同意,剩下的人便好办了,至于庞籍……朕打算调遣他到北京路来,朝中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蔡伯俙连连点头,庞籍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但官家每每委以重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样的要职都给了他,北京路的安抚使自然也没问题,官家需要的便是他的稳重。 “好!” 再一次爆发的欢呼声把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从繁琐的政事中拖出,赵祯笑了笑,看来百姓很容易得到满足,只要让他们有工作,有钱拿,吃得饱,穿的暖,养活一家没有问题,没事的时候还能稍稍的放纵一下,这就够了。 别的地方不敢保证,但赵祯最少可以说大宋的县城以上做到这些应该没有问题,看似基础的东西却是各地官员考核的重要指标,否则年底勘磨的时候有他们受的。 赵祯迈步走开,自己好似占了前来围观百姓的路,四周的亲卫虽然便衣,但人数可是不少让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已经有不少人被拦在了外面。 就在赵祯准备离开人群的时候,远处飞奔而来一名骑士,一边策马一边高呼:“捷报!捷报!辽军离开大同府进入奉圣州,燕云光复,燕云光复!” 哗啦……随着马背上骑士的呼喊,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燕云光复!这片华夏故地终于回到汉家王朝的手中。 但很快百姓们的欢呼就消失,骑士靠近人群之后便翻身下马,人群自然给他让路,当他到了赵祯的身前,便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叠厚厚的账册:“启奏陛下!此乃大同府官衙的账册名册,辽人悉数奉上!” 自己的皇帝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时间许多人愣在原地张口结舌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还是小吏反映的快,率先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猛然想起,还是自己特意嘱咐,辽人一旦离开大同府境内务必来报,看来还真是巧。 四周的百姓齐齐跪下,也包括了蔡伯希和赵祯的亲卫,这时候要把所有的荣誉归于皇帝身上,何人敢见君不拜?大宋虽然不兴跪拜君王这种事情,但面对赵祯,百姓们却自发的大礼参拜。 当赵祯完成了收复燕云这样的伟业之时,他也自然被百姓所神话,被高高的抬上神坛成为需要供奉起来的圣人,蔡伯俙稍稍回想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官家确实是“神人”不说那些事迹,单单是对大宋商业,教育,格物的重视就当得起一代圣君的名号。 第六百九十八章历史的天空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赵祯“落荒而逃”不是他不喜欢这样的高高在上,而是他担心自己被架上神坛,一旦上了神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天下人的监督。 你是圣人怎么能犯错?你是圣人怎么能连连用兵?你是圣人怎么能让天下有穷人? 反正赵祯自己是不打算当圣人的,也不希望被高高的架在神坛上!什么是圣人?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圣人就是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所谓“圣人”,上左有“耳”以表闻道,通达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扬道理,教化大众;下边的“王”代表统率万物为王之徳,德行遍处施行。 而圣人这个词在大宋有时也代指皇帝和皇后等人,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说的就是皇帝……已经有口头称呼了,赵祯可不希望世人真的把自己当成圣人,那可对自己以后所做出的事情大为不利。 内圣外王,这是赵祯实行的国策,中原王朝为了维护国内统治,为了维护在小国面前的地位,往往外圣内王,但赵祯并不希望这样,外圣内王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什么能体现大宋的强大?真正的强大是要让国内繁荣富强,让大宋的百姓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的顶端! 赵祯向来信奉黑森林法则,在这个“黑暗的丛林”之中,任何的怜悯,仁慈都应该是上位者给予的,大宋的强大自然就是黑森林中最为强大的猛兽,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其他小国以怜悯,也使得大宋必须要做到内圣外王! 大同府的府衙暂时变成了赵祯的行宫,没办法,大同府虽有辽朝西京之称,但在这里辽朝并未修建宫殿,而是以巨大的帐篷作为行宫,赵祯看着白色的圆顶帐篷实在住不下去,虽有野趣,但却不是帝王之所。 大同府的府衙还算是不错,虽没有帝王家的气派也算得上是一府至尊的住处,赵祯漫步在其中,蔡伯俙早已跟来,相对于百姓的热情,蔡伯俙的“热情”才更加让赵祯消受不起。 “朕已经应允了你的事情,怎么还跟着?” 蔡伯俙笑道:“并非是臣的事情,而是丁相公来了奏疏,微臣代为转交……” 赵祯笑着指了指蔡伯俙:“你这货还真是机灵,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这才把丁相公的奏疏转呈给朕,既然是你代劳的,那便练练吧!” 蔡伯俙笑了笑便翻开奏疏,但很快便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奏疏嘴角的口水都快滴到奏疏上了,他的表情然赵祯惊奇,话说蔡伯俙什么世面没见过,居然被丁谓的一封奏疏给惊成这样,关键是这货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干嘛?别忘了你自己就是开饭馆起家的…… 在奏疏被蔡伯俙口水打湿之前,赵祯飞快的从他手中抽出,当他自己看到奏疏上的内容之后也变得和蔡伯俙一样的表情,目光僵直的望着手中的奏疏。 就在一旁的亲卫莫名其妙的时候,赵祯才缓缓开口道:“火车还真的给被他们搞出来了!” 蔡伯俙撩起前襟对赵祯拜下:“官家大喜啊!这乃是我大宋之幸事!有了火车便可日夜兼程滚滚不息,南北之间百姓迁徙,货物转运皆不再费时费力!” 缓缓点头:“嗯,确实如此,但前期的耗费可不在少数,单单是铺设在地上的铁轨怕是就要消耗大量的钢材。” 蔡伯俙笑着说道:“官家有所不知,铁矿咱们大宋现在不缺,缺的是如何把他们运到中原之地,自陛下下旨查探我大宋境内所有矿石之日起到如今我大宋共发现铁矿山三座,建昌府便盛产铁矿,属先今会川府境,另有永兴军路也发现了大量的铁矿。” 赵祯稍稍惊讶,这俩个地方一个是后世的大冶,一个是攀枝花皆是盛产富铁矿的地方,现在居然被找到了,也算是当初自己的旨意没有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赵祯皱眉想了想道:“既然已经找到铁矿,那就该多加冶炼,在这两地开设冶铁工坊……”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便转头狐疑的望向蔡伯俙:“你小子不会是向朕索要两地的铁器牌子吧?” 蔡伯俙的脑袋点的就像是羊癫疯似得,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官家英明,咱们大宋现在的衙门锻造工坊完全不能和民间商贾的锻造工坊相比。” 赵祯不相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军械司的也比不上?” 蔡伯俙摇头道:“军械司之所用自然是最好的,微臣说的是寻常衙门采办用的工坊,速度慢不说,连铁器的质量都与商贾的工坊相差甚远,作为普通的农具还好说,要是作为兵器根本不行!如今军械司之产出只能供应军队,再让他们冶炼矿石锻造成铁轨,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盐铁一项皆是赋税之源,如若把他们下放给商贾生产,怕是会引起朝中官员的非议,但效率也是个大问题。 大宋如今迫切的需要大量的铁矿,并且要冶炼成铁器,赵祯想了想道:“朝廷发放铁器牌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保证这些商贾必须在朝廷的监控之下,并且要和朝廷一起经营,朝廷出地,派遣匠人和帐房,商贾自己掏钱雇人盖作坊。” 赵祯提出最简单的公私合营制度,一下子打动了蔡伯俙,连连点头道:“官家所言乃上善之举!微臣叹服!” 如今的大宋进入了全新的时代,赵祯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现在的历史已经与原本的大宋历史完全不同,赵祯望大同府的城墙微微感叹,原本不说,单单是这大同府都将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空也许还是同样的天空,但这个时代的大宋已经收回了燕云,自己完成了宋朝百年没有完成的夙愿,虽然不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但赵祯相信此刻的大宋只会越来越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等待收获的果实 九月初九,至极之数,在这一天辽人彻底离开大宋的所占领的疆域奉圣州,从此刻开始,燕云以及奉圣州光复,回归华夏! 这片土地流失在外多年,如今终于回到了汉家王朝的手中,这是一件只得所有宋人欢呼骄傲的事情,为此定然是有一场极大的盛典将要举行,而赵祯这位一国之君自然必须到场,举行的地点便在赵祯班师回朝的东京城。 无论怎么说,东京城都是现在大宋的国都,即便赵祯打算迁都析津府也要一步一步的来,当年太祖可是用过一招耍赖的方法赖在西京洛阳不走,打算迁都洛阳的,而赵祯自然不可能再故技重施,包拯这个狡猾的家伙已经在析津府等着自己,连等闲不会启用的大驾卤簿都准备好了! 不用说定然是夏竦出的主意,这老倌在和张俭两人把辽朝军队顺利送走以后,便连夜赶回析津府,等着和自己一块班师回朝,享受不世之功带来的荣誉,他夏竦是跟随赵祯北伐最高的文官,位列参知政事的堂堂副相。 算得上是文人最为荣耀的功绩,他回到东京城一定会受到所有文官的羡慕与嫉妒,当然仰视与尊敬也是少不了的,夏竦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留在析津府?赵祯隐隐觉得自己肩膀上的箭伤又开始疼了…… 在临时的御案后坐下,翻开奏疏基本上都是催促自己回析津府的,自己一旦回到析津府就必须乘坐大驾卤簿班师回朝,这是一定的,夏竦和包拯两人的上谏就能把自己烦死。 但又不能对朝中的奏疏视而不见,看来自己在燕云之地也待不了多久,毕竟出来这么长时间,宫中的妻儿赵祯也思念的紧,想了想赵祯这位皇帝最后还是妥协了,谁说皇帝就能乾坤独断?这样的皇帝要么就是暴君,要么就是昏君! 其实相比普通人,皇帝身上的利害关系与人际关系更为复杂,还没有田地中的农人自由自在,最起码人家能决定什么时候下地干活,什么时候回家休息…… 不过回到东京城有些事情也好亲自查看,最少火车的事情便是赵祯的一项重要考察项目,它的问世关乎到了大宋未来的发展,火车的出现便能说明蒸汽机已经问世,而蒸汽机的问世也说明了锅炉技术已经成熟,这对大宋来说不亚于一场工业革命!而赵祯要把这一属于大宋的秘密保护起来。 赵祯不禁想起当年那个敢给自己奉上图纸的赵小五,大宋的蒸汽机乃至火车怕是也有他大半的功劳,当初自己的随手查下的柳枝已经变成了大树,而火车的出现便是树荫,个自己与整个大宋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赵祯觉得回京也不是一件多么郁闷的事情,最少自己在走之前种下的种子也该开花结果,是时候回去收割了,不知派遣去北美洲的船队回来没有,也不知那个欧罗巴的使者约翰打通了大宋与罗马帝国之间的贸易同路了没有,还有狡猾的塔利班,有没有利用大宋的强大武器和钱财帮助犹太人建国!? 还有可恶的阿巴斯有没有和神圣罗马帝国打起来,十字军东征也不知道开始没有,按道理来说自己挑唆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应该没问题…… 当初自己可是挑动了三个帝国之间的利益,甚至答应帮助犹太人建国,虽然难道比较大,但赵祯相信过惯了漂泊流浪日子的一赐乐业人在得知大宋会帮助他们监国的时候一定会疯狂的扑上去撕咬已经占领他们圣城的阿巴斯王朝。 这是自己下的第一盘“世界级”的大棋,其中涉及了大宋,阿巴斯,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小小的一赐乐业人,战事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下,神圣罗马帝国与阿巴斯之间定然是会拼个你死我活的,而一赐乐业人也会在其中捞到好处,大宋自然也不会空手,惩罚了阿巴斯的同时获得了新的贸易伙伴,并且还有一个欠下大宋高额债务的国家…… 想到这里赵祯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东京城,起身对一旁随时恭候的内侍道:“传旨,起驾前往析津府!” 内侍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赵祯随即兴奋的应道:“奴婢遵旨!”一路小跑的冲出门外,官家居然自己决定摆驾析津府,这意味着同意班师回朝了! 随着内侍的传旨,整个大同府都开始运作起来,皇帝即将离开大同府,这对许多人来是一件好事,但对更多的人来说是一件不舍的事情。 亲卫,蔡伯俙,曹玮等人自然觉得这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也能跟随官家班师回朝,但对大同府的百姓来说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如此体恤百姓,仁义无双的官家就要走了。 当赵祯的车驾抵达大同府的城门口时,亲卫们猛然发现城外已经人山人海,皇帝出行有这样的景象还真是难得,一般都是百姓在道路的两边默默送行而已,可今日好似不太一样,城门外的百姓把送别的十里亭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连亭子都快看不见了。 说实话赵祯在大同府确实给这里的百姓带来许多好处,也办了很多关乎这里百姓民生的好事,大同府即将成为宋,辽,夏,三国通商之地,这消息一出引来了许多对机遇有敏锐嗅觉的商人。 这还是距离大同府较近的地方赶来的,据说还有许多都在路上,而大同府百姓最直接的发现,便是这里的地价蹭蹭蹭的往上涨,析津府,东京城的各大商号也在这里开始投钱,或是开设商铺,售卖琳琅满目的货物,或是开始建设工厂,招揽工人…… 大同府百姓的生活一下便升了一档,和原本的胆战心惊的生活完全不同,人一旦尝过苦难,那幸福便会牢牢的抓在手中死活不会撒手。 而在他们眼中,官家就代表着他们的幸福…… 第七百章表里山河 人山人海的场面自然难不倒赵祯的亲卫,他们都是最为精锐的士兵,很快便拉起警戒线,并且让赵祯的车驾顺利抵达送别亭的高台之上,这是专为赵祯设计的。 既然要离开大同府,作为皇帝的赵祯自然要和当地的百姓告别,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慈民爱物是世人给予他的最高评价,甚至超越了他的文治武功,是对赵祯人格的评价,在这一点上赵祯非常重视。 汉武帝是什么样的皇帝?文治武功俱全,但是要提到他的人品……单单是四个女人,一个早逝,剩下三个一个比一个惨,阿娇、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那一个与好下场?所以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并不一定是好人,这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去看他。 赵祯的文治武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算得上是一时无两,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品行被后人所尊重,史书中对皇帝的评价最好的一个地方便是从他的功绩与人品这两点来的,纵观史书,评价任何一个皇帝都离不开这粮店,史家是聪明,也是智慧的,他们从不片面的看待问题,而是更加全面,对于帝王的德行也在他们的记录范畴之中。 被台下数万人的看着,赵祯莫名的有些紧张,毕竟这里是大同府,这里的百姓才刚刚被收入大宋的治下,虽然自己为这里的百姓做的挺多,但毕竟相处时间不是很长,百姓们的归属感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但赵祯明白,这些都是利益使然,百姓们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了好处,自然不希望自己走,虽然这样说有些现实,但道理确实是这样,无论真假,赵祯都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拢络百姓的心。 于是赵祯放弃了自己原本冗长的金口玉言,面对数万人说道:“朕受命于天,应时而生,光复燕云,完璧华夏!但这只是开始,朕不光要让大同府收归华夏,更要让这里成为一方重镇,成为名副其实的表里山河!” 赵祯简单的一句话说完便走下高台,让官员稍稍有些摸不着头脑,表里山河?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都知道这是对三晋之地的形容,出自《左传》,子犯曰:战也。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 虽然许多人没有听懂赵祯这句话的意思,但既然皇帝说完了,那必须给予相当大的尊重,山呼万岁之声不绝,只有刚刚到任没多久的大同府知府事李涵知道官家这句话的意思。 表里山河,官家打算把大同府变成铜墙铁壁,成为西北重镇的同时,还要广开榷场,让这里表里如一,敌人不可撼动,成为西北之地的天险! 李涵躬身迎接从高台上走下的皇帝:“陛下劳累,且做休息,大同府的街坊宿老,儒者文人,商贾典范将给您送行……” 赵祯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对李涵道:“莫要这些排场,朕且问你,你可知道朕的意思?就是那句表里山河!” 李涵躬身道:“臣斗胆揣测,官家的意思是要经营好大同府,使之成为名副其实的表里山河!” 赵祯瞧了他一眼,此人才情不错,这么快便领悟了自己的意思,点头说道:“不错,李涵,朕把你放在这里乃是因为你的勘磨评价,此地虽是燕云,不在中原腹地,但却是我大宋的西北屏障,朕不光要你守好这片山河,更要让这里繁茂起来,云中大同西接党项,北邻辽朝,是三朝相争之地,也是我大宋的西北屏障,充满危险的同时机遇也是颇多,朕会在这里开设榷场,辽朝党项商人必会前来买卖,所以……” 赵祯的话音一停,李涵便躬身说道:“微臣不光要让大同府成为大宋西北天险,更要让这里成为大宋的钱袋子!”掷地有声的话让赵祯连连点头。 “记住,你是开拓者,是这片山河故地的开拓者,一旦功成,朕自不会忘记你,你李涵的勘磨朕看过,八年历任四地知县事,所到之地,年年丰产,夏秋两税不误,往来商税充盈,连三司相公丁谓都称赞你在财计之道上颇有建树,朕便把你调到这西北之地,望你再接再厉。” 李涵激动的微微颤抖,他实在没想到官家对自己居然如此的重视,开始的时候从未召见过自己,却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并且还有如此高的期望,李涵还以为官家并不在意自己呢!现在看来完全是重用!士为知己者死,李涵暗自决定,自己一定要把大同府经营好,不负官家之期望! 大同府的宿老,儒者,商贾赵祯还是接见了,毕竟他们代表这里的百姓,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将会通过他们传递给百姓,百姓们对皇帝的认知也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德高望重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起身给赵祯行大礼,吓得赵祯连连抬手平身,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有个心脏病,激动的过去了,自己可就说不过去了,但老人执意大礼参拜,赵祯上前扶起他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过了八十便是人瑞,是朕的福气,莫须这种大礼。” 老头兴奋的说道:“官家,别人不知道,可老朽知晓,您来大同府是给咱们三晋之地的百姓带来大机缘的,罢免刀兵不说,让我等回归华夏,认祖归宗便是功德无量,老朽这一拜也是理所应当,再者表里山河其意也明,咱们大同府就要成为大宋的西北重镇,辽人在此设西京,陛下是否亦有如此?” 赵祯被他问的一僵,这老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问,辽朝设大同为西京,赵祯自己原本也有如此打算,但相对而言,他更愿意把西京设在党项人的兴庆府! “此事稍后再议,朕还要请老先生帮个忙,把朕的意思传达到大同府的每一个角落,朕不光要让这里变成西北屏障,更要把这里变成商贸往来之地,广设榷场,以供商通。” 老者连连点头,商贾也颇为兴奋,因为他也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唯有儒者默默不语,在他看来,百姓的生活会便好,商人能赚更多的钱,但唯独他们文人好似没有什么优待,毕竟三晋之地可谓是文人辈出,蔺相如,荀子这些先贤不说,柳宗元,温庭钧这样的文人也都是出自三晋之地啊! 第七百零一章党项人的动向 赵祯当然看出了文人的默默不语,笑着说道:“当然,朕让这三晋之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不单单是吃得好,穿的暖,人人有钱作为用度,还要让这里的百姓知书达理,这三晋之地可是文人辈出,惊才绝艳之辈古今罕见啊! 商贾来了,货物多了,钱财就多了,那在这里开办书院便是理所应当,朝廷自然会有辅助,与腹地州府相同,朕要在这里开设朝廷的书院,允许商贾子弟读书,参与科举,至于聘请什么样的先生,可就要看你们这些商贾的诚意了!” 原本还有些清高的文人瞬间充满热情的望向商贾,官家这话说的清楚,朝廷负责书院的所有事情,但唯独先生要自己书院聘请,那自然需要商贾的帮助,毕竟再好的先生也要吃饭,只要商贾能出钱,对大同府的文坛就是一项莫大的帮助。 商贾自然也是愿意的,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商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弟能进入书院学习,将来还能参见科举?这中好事可要抓住,连连点头道:“陛下,我等虽是商贾,整日与财货打交道,但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知书达理出人头地?即便是在学问上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好歹要知道如何做人。只要朝廷在这里办书院,我三晋之地的商人必会大力支持,钱财费用皆是旁骛。” 赵祯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从一个商贾嘴中说出,忍不住双手击掌道:“说的好啊!商贾能有如此见解着实不易,要做事,先做人,古往今来多少人看不透其中的道理,如若天下行商皆能深明其意,必然富贵绵长!” 鞭炮声响起,也不知何时,鞭炮已经成为大宋百姓日常庆祝的重要工具,而这也表示吉时已到,赵祯该前往析津府了,亲卫上前,在赵祯身边小声道:“官家,该启程了。” 赵祯扫视一眼面前的众人道:“三晋之地,风景如画,奇骏险要,表里山河!朕却不能长留,尔等守护一方疆土,待朕巡游再看山河!莫要让朕失望!” 李涵等人躬身道:“我等尊陛下旨意!” 赵祯上了车驾,大同府的百姓在自己的马车离开的时齐齐躬身,黑压压的一片让人震撼,高声的呼喝刺破苍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收回了大同府。 大同府距离析津府不是很远,尤其是在大宋修建了公路之后,犹豫大同府是最晚收复的州府,所以公路的进程不是那么快,赵祯并不担心,只要这里聚集越来越多的商贾,大同府的道路必定是整个大宋最宽敞,最好的! 当然如果析津府成为北京乃至国都之后,那就不一定了,但即便如此,赵祯还是觉得应该在大宋疆域最远的地方修建最好,最宽敞的公路,这使得大宋这个不善于运动战的中原王朝能最快速的向边疆投送兵力。 虽然夺了燕云,但大宋却并没有灭掉辽朝,辽朝的手中还是掌握了大量的土地,牛羊,已经精锐,西夏党项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敢轻易犯边,大宋已经向世人展现出了它可怕的战斗力。 北伐的这段时间,赵祯从没有忽略过西北的党项,狡猾的李元昊已经把手伸到了遥远的依西克尔,距离西边的塞尔柱人非常近,所以最近有所收敛,毕竟他们的是彪悍的突厥后裔,马上的战力相当惊人,即便是正处于上升期的党项人也不愿与他们硬碰硬。 这没想到,李元昊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葱岭一带,那里是后世的帕米尔高原,虽然地域广阔,但人烟稀少,党项人怕是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否则早已在那里修筑城池扩展疆域了。 一想到党项人的疆域,赵祯就稍稍有些头疼,党项人的西北疆域已经从原来的沙洲瓜洲,拓展到了高昌龟兹!党项人很聪明,利用宋辽之间的战争把原本属于辽朝附属的整个西州回鹘吞并,高昌国号称狮子王的国主阿思懒率领部中逃窜至今不知所终。 李元昊就如一个狡猾的狐狸,从宋辽之间这场战争中获得了西域的大片领地,辽朝自顾不暇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让分兵支援西州回鹘? 这片土地上盛产香料,而香料在这个时代与等重的黄金一样值钱,李元昊拥有这片土地就像是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宝库,每年香料丰收的季节,也成为党项从大宋换取必须品的时候。 而此时的大宋虽然知道党项人从自己的手中换取了必需品,但依然没有办法禁止往来的贸易,香料对中原王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甘松香,安息香,苏合香,等等都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 小茴香等等食物上的香料就更不用说了,蔡记的食物都需要这些香料的辅佐,才能做出美味佳肴来,而且有些香料能除去异味,清神醒脑,别列为养生佳品,这对生活质量提高的宋人来说是趋之若鹜。 马车轻微的晃动,赵祯坐在车上微微皱眉,这李元昊是利用西州回鹘作为补充他经济的地方,大宋想要遏制西夏的经济怕是稍稍困难了一些,但不是没有机会,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有数不清的香料,不仅数量多,而且品种齐全,因为香料之国科摩罗便是它的重要领地。 大宋商人完全可以从阿巴斯王朝的手中获取香料,虽然成本比党项人的要高,但却没有养虎为患的烦恼,一条路被堵死,那就自己再找出路,赵祯觉得罗马帝国甚至会帮他这个忙。 赵祯在这场世界级的博弈中使得大宋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无论任何一方获得胜利,大宋也都将从中获利,最重要的是,赵祯需要这些资源作为大宋的基石,全球贸易是大宋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钱才能办事。 当然现在赵祯也没打算进攻党项和辽朝,在此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比如最近倭国就很不平静,大宋所占领的三处银矿面临倭人的不断骚扰,尤其是产银量最大的石见银矿更是出现了伤亡。 赵祯看着眼前枢密院请求增兵倭国的奏疏心中起伏,后世的灾难在赵祯脑中如过电影一般浮现,如何根除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灭族在这个时代算不上什么大事,就和屠城是一样的,在华夏文明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至理名言! 第七百零二章提皇帝出头的女人 刚刚入了析津府境内,赵祯便看到在路上来回穿梭修建公路的劳役,这些人都是朝廷花钱征召的,和以往的劳役不同,在大宋服劳役不单单是有饭吃,还吃的相当不错,不单单是有工钱拿,还拿的还不少! 这样稳赚不赔的差事,百姓自然愿意前来,甚至在招满了之后还不断有百姓前来,只要给工钱,不管饭也做! 赵祯坐在车厢中听着蔡伯俙的汇报稍稍有些惊讶,抬头反问道:“咱们大宋的劳役都能有如此丰厚的报酬?” 蔡伯俙撇了撇嘴道:“原本是没有的,但也不知晏殊和范仲淹两人怎么想的,非要说这是拢络民心,就连朝中的相公庞籍,和丁相公也都准了他们的提议,这不,这些劳役的钱财饭食都是从国库中抽调出来的钱款!” 当听到是晏殊和范仲淹的主意,赵祯便知道大概,这是在拢络析津府百姓的民心也是让他们看到大宋的实力优待地方百姓,只要参与过辽朝劳役的析津府百姓参加大宋的劳役,那便高下立判。 否则以庞籍的稳重,丁谓的扣扣索索怕是不会批这笔银钱,赵祯笑了笑:“其中用意你难道不知?何必如此赌气,来来来,陪朕杀一盘。” 蔡伯俙熟练的从车厢的柜子中拿出棋盘,这皇帝的车驾中他只知道棋盘和茶具的位置,其他的地方放的是什么他不知,也不敢知道。 在大宋最为流行的是围棋,但官家却很少下围棋,而是偏向象棋,唯独在他思考难题或是要有大动作的时候才会下围棋,这有助于他的思考,蔡伯俙今日瞧见官家的气色不错,于是拿出象棋开始摆盘。 不知为什么,随着在为时间的推移,赵祯的棋路变得愈发大开大合,用的也是中正之道堂堂之兵,原先最喜欢的小手段荡然无存,但这样的棋路却是最难招架的,蔡伯俙明知赵祯会怎么走,但却依然没有对策,被杀的丢盔卸甲连连叫苦。 赵祯喜欢和蔡伯俙下棋,不是因为他的棋艺有多好,而是他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甚至没有掩饰的表现出自己希望要赢的欲望,进取之心一览无余,一点也没有虚伪做作。 “不下了,不下了!陛下的棋路太过刚直,微臣不是对手。” 蔡伯俙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幽怨的望着赵祯,惹得赵祯浑身发麻,这货实在太恶心人了,踹了他一脚道:“莫要在朕面前如此惺惺作态,有话就直说!” 一朵菊花在蔡伯俙的脸上盛开:“官家,公主来了书信,里面还有一张皇后娘娘的家书让微臣一并带上……” 赵祯狐疑的问道:“语嫣的家书?为何不走递役传来,而让妙元转交作甚!” 蔡伯俙腆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子道:“这臣就不知了,但听妙元说,陛下在析津府皇宫中箭一事被皇后娘娘得知,这家书……” 赵祯脸色一边,当年辽朝余孽在析津府刺杀自己未遂,但却胳膊中箭的事情自己已经交代下去,万万不可让后宫知晓,现在看来王语嫣不光是知晓了,甚至还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打开绢子一看,果然如此,满篇都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的担心之言,并且还有两人娇嗔的责备裹挟其中,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这俩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会对析津府的辽人下死手。 赵祯转头对正在装作收拾棋盘的蔡伯俙问道:“后宫不会让太子过问析津府事物了吧?” 蔡伯俙身体一僵,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缓缓转头道:“太子没有过问,后宫这次是直接向夏竦传了钧旨,怕是析津府的辽人活的不怎么样……” 赵祯脸色一变,他条了解这俩个女人了,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一个贵为皇后,一个贵为皇妃,但她们也是女人,在她们眼中谁伤害了她们的男人,谁就要付出代价,显然自己受伤的事情让她们爆发了。 不知道这两女看到自己浑身的伤口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表情…… “唉……千算万算,朕却没想到后宫会知道这事,朕之前收买辽人的计划千万不要被她们二人破坏掉。传令车驾,速速前往析津府!” 蔡伯俙连忙点头,钻出车驾坐在车辕上吹响车上的铜哨,脆响的哨声让整个车队的速度为之一提,已经上了公路的车队加速前进,飞驰在已经铺设好的公路上。 已经抵达析津府境内,公路已经铺设完毕,这还要感谢商贾的作用,每当大宋占领下一块土地,他们便会蜂拥而至在这里探究赚钱的项目,于是公路这种交通枢纽便首先应运而生。 析津府乃是辽人的南京,拥有许多辽朝的特色产品,鼎鼎大名的契丹鞍便是其中之一,在获得丰厚报酬之后,辽人不介意在宋人的工厂中劳作,于是精美繁琐的契丹鞍便成为大宋最为畅销的马上用品。 析津府公路的修建也变得愈发快速,甚至已经开始向大同府方向延伸,所以赵祯的车驾才会快速向析津府奔驰,原本赵祯还是想沿途考察一下各地州府,现在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只能让大宋的监察前来巡视,当年立下的规矩给现在带来了好处。 赵祯的皇驾和以往的皇驾不同,不单单是乘坐的更加舒适,而且速度也可以很快,拥有良好减震的马车舍弃了许多装饰的东西,在六匹骏马的拉扯下如利剑一般窜向析津府,赵祯太了解自己的女人了,俩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眼可不是很大,尤其是在牵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更是不会对辽人手下留情,析津府的辽人怕是会倒大霉。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这些归附的辽人心中树立起不错的形象,要是被这俩个女人给坏了好事……那该多冤啊! 原本三天的路程,车驾只用了一天一夜便抵达,赵祯在晚上的时候特意嘱咐亲卫司不可停车过夜,务必要全速赶回析津府,彭七只能交代下去,让马车连夜赶路。 当抵达析津府的时候,赵祯便看到一排脑袋挂在城门口上,看那已经有些时日,脑袋都烂的看不出模样来了,赵祯一拍脑门暗道:“完蛋,前功尽弃!” 第七百零三章辽朝乱局 析津府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大宋方式的生活,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并且每日三餐,这种生活方式与原本汉家百姓心中的辛苦劳作一致,但同时也带有适当的休息时间,让人忍不住习惯起来。 早晨一碗地道的煎点汤茶药下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煎茶的流程绝不马虎,煎茶时间越长,味道也就越好。首先用炭火将茶水烧得滚沸,用冷水点住,茶水再滚沸起,再用冷水点住,如此点三次,才能收到色香味俱佳的效果,但这种茶饮也只适合那些清闲的人。 急着去工厂上工的人可就没时间享受这种养生的茶水了,而是带着家中已经上了书院的孩子一起去吃早餐,或是一碗香喷喷的骨汤馄饨,或是一份滋滋冒油的肉饼。 这是属于析津府百姓的一天,在这里甚至可以看到东京城所有的商铺商号,连勾栏之地也不例外,有名的妓馆瓦舍,瓦里遍地都是,繁荣的街道一点也不弱于东京城,不过唯一的不同是析津府的大街上百姓数量远远没有东京城的多,也没有那么拥挤。 但谁都知道,析津府的人将会越来越多,再宽阔的街道到时也怕是不够,原因很简单,析津府外的工厂逐渐变多,从四面八方翻来的人每日络绎不绝,商贾多了自然带来了贸易,贸易多了自然会带来人口。 工厂需要大量的工人,只要你的身上带有朝廷的户籍,只需花费三十文便可在析津府重新落户,没错,析津府现在是大宋唯一可以不限量接纳外地百姓落户的城市,但时间长了,人口达到一定的数量,析津府便会停止落户,到那时,再想在析津府落户怕是比登天还难。 赵祯的马车进入析津府的城门后便缓缓降低速度,路上出现了和东京城一样的红黑叉子,把道路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虽然道路很宽,但却已经被占据,夏竦和包拯两人已经率领析津府的多有官员在城门口迎接,城墙上的侍卫也都穿戴整齐,甲胄完备,代表大宋火德的旗帜高高竖起。 百姓们的生活已然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扰,但没有任何人会埋怨城门被占据,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道路两旁拱手而立。 “恭迎陛下!” 随着夏竦的开口,身后的文武官员齐齐拜下山呼万岁,咔……嚓……城中的守军跟着单膝跪地大喝:“威武!”这是军中唯一有别于官员的礼仪,以威武壮军威,以威武壮帝王之仪古往今来唯大宋如是! 随着声音的传播,整个析津府为之沸腾,围观百姓激动的高声呼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之称自汉武帝时便已经成为皇帝的专用名词,只要响起万岁之声,百姓岂能不知这是皇帝驾临?于是整个析津府便响起了万岁的呼喝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远播四方。 这是面见皇帝的基本礼仪,大宋不兴跪拜,百姓只需拱手而立便可,很显然在大宋基本上还保有上位者对人的尊重,赵祯举手微抬:“平身!” “谢陛下!” 随着赵祯的话,百姓们支起腰杆,这在大宋是最为寻常的事情,即便是辽朝也不会强制让汉人百姓下跪皇帝。 赵祯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便走到人前高声叫道:“各司其职,各作其工!” 随着内侍的话,一部分围观的百姓散去,他们还要赶去兴办的工厂上工,毕竟少干一天就少拿一天的工钱不是,但有些人却不愿意离开,难得一睹天颜,还不得好好看看? 在大宋总是不缺乏看热闹的人……对于这些人赵祯实在没办法驱离,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现在他总算知道皇帝有的时候也是很苦恼的,被人家当场热闹来看的确不舒服。 夏竦和包拯两人都知道皇帝的郁闷,但却并不打算插手,让百姓多瞧瞧皇帝没有坏处,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多久。 赵祯过了析津府的宫墙之后,夏竦便上前道:“启奏官家,辽朝上京传来消息,耶律重元意有所动!”说完便递上一张小小的纸卷,这纸卷只有小拇指的一节大小,但上面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可谓是蝇头小楷。 但在这蝇头小楷的字里行间中,却有着惊涛骇浪般的消息,耶律重元已经取得了不少辽朝重臣的支持,他的皇太弟身份更是明火执仗的搬出来掣肘皇妃。 虽然远隔千里,但赵祯却能从宋小乙的字里行间之中感受到步步惊心,没想到耶律重元这么快便拢络了一帮老臣,更没让赵祯没想到的是皇妃萧挞凛的手中居然还掌握着一支极其精锐的宫帐军,这也是为什么耶律重元不敢明目张胆抢夺皇位的原因。 赵祯随手把纸条递给夏竦烧掉,望着天空中被风撕碎的云彩长叹一声。 耶律宗真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在御驾亲征之前也给上京城的女人留下了一条保命的底牌……也就是这张底牌给萧挞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否则萧惠张俭的十万大军还没赶到上京城,这对孤儿寡母便要惨死在政变的屠刀之下。看来即便是耶律宗真也在出征之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的好听这叫未雨绸缪,说的不好听便是疑心病重,这怕是所有帝王的通病吧…… 从这一张小小的纸条赵祯便明白,耶律重元与皇位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即便是他拢络了朝中重臣也是无用功,在这个时代,谁的手中掌握了兵权便是拥有了一切。 上京城中的势力划分已经太过明显,如若耶律重元在得知耶律宗真刚刚战死的时候便起兵造反还有希望,现在局势已定,宋辽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并且被围困在大同府内的十万大军也在前往上京道,只要皇妃萧挞里能撑到萧惠到来便可。 但现在也不是没有希望,只要耶律重元能赶在萧惠和张俭的十万大军达到之前顺利夺取政权,那他还有成功上位的可能,只不过萧挞里手中的精锐可不好对付。 第七百零四章宋小乙的部下 在辽朝内乱之时,大宋的黑手在上京城逐渐发展起来,这也是为何宋小乙会获得如此多情报的原因,无疑这个时候耶律重元和萧挞里都没有功夫注意潜伏在上京城中的大宋密谍。 自从上京城的黑手被叛徒出卖并消灭后,辽人便自负的以为宋人不会再在这里安插密谍了,但宋小乙反其道而行之,不单单是在上京城安插密谍,更是亲自前往上京城经营。毕竟这座曾经奢华无度的城市已经离不开大宋的商贾,没有了他们,谁去给辽人的贵族提供锦衣玉食?甚至包括声色犬马。 上京城中最为有名的消遣便是大宋的红官人,这些跟随商贾而来的红官人和辽朝的青楼女子不同,不光才情好,模样娇媚,而且卖艺不卖身,辽朝贵族约定成俗,谁也不得强动手,但谁要是能博得美人一夜风流,便算是花中翘楚。 有了这样的约定,那自然不会有人破坏,即便是一时精虫伤脑,也会被其他人所劝住,免得坏了规矩没法玩。宋小乙看似是商号掌柜,但他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也在进行文化输出。也是赵祯所推行的文化入侵,源自中华民族的儒家思想看似平和,仁义,但却极其拥有侵略性,尤其是在封建时代,它的思想备受统治阶层的拥护。 辽朝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朝代,它与党项建立的西夏不同,拥有完整的法律和道德基础,同时也有许多汉人被他们内迁至中京道和上京道,文化上自然就开始趋向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儒家思想。 大宋的诗词歌赋,大宋的柔美,大宋的文雅,大宋的儒家思想,等等这些都成为宋小乙向辽朝输出的东西,什么人是最好的宣传人?非那些柔美的红官人莫属! 辽朝历代皇帝基本上皆是崇尚儒学,从大名顶顶的天赞皇帝耶律贤到辽圣宗再到耶律宗真,三代君王对儒学都有很深的造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无论是有心无心,辽朝对儒家文化的偏爱愈发的浓重了。 宋小乙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官家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辽人怎么能学习汉家文化,而且还是要事无巨细结束样样皆由,但现在宋小乙越来越明白了,随着上京城读书人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开始读书,也促使上京城中手无束鸡之力读书人越来越多! 最显而易见的地方是,原本身配腰刀,身穿契丹服饰的壮汉越来越少了,转而变成身穿长袍手捧书卷的读书了……这是宋小乙最喜闻乐见的事情,这样的读书人少了契丹勇士骨子里的恨厉与机警。 黑手的产业在上京城经营的很好,在表面上这些产业都是正经的生意,日常买卖有进有出,连店铺中黑手乔装的伙计都是对人和和气气很难让人把他们和神出鬼没的密谍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黑手的规模在大宋已经被限制很多,赵祯不希望大宋也出现让人闻之色变的特务组织,事实证明这种特务组织用在对外上非常好使,但用在对内……迟早成为扰乱正常政治秩序的祸根,锦衣卫,东厂,西厂,给明朝留下的祸端足够赵祯吸取教训的了。 宋小乙感觉到了官家对自己和黑手的排斥,这种排斥在大宋国内有违的明显,于是他很聪明的联想到原因,并着重把黑手向外扩展,甚至远在大宋海外的南海诸国和倭国都已经出现黑手的分部,而大宋国内的黑手越来越少,除了东京城外,基本上就没有多少。 门外传来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黑手的接头暗号,宋小乙客气的招呼道:“原来是胡掌柜,不知胡掌柜大驾光临宋书罪过罪过!” 胡掌柜笑了笑道:“你我还需这般客气?当真是见外了!” 宋小乙招呼伙计上茶,自己则是坐在上首微微笑道:“不知胡掌柜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把赚到的“银钱”送回老家了?” 胡掌柜哈哈大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宋掌柜,那些“钱”已经安全到了老家,是我家大东家亲自查验的,绝没有闪失!” 宋小乙提起的心这才放下,钱到了,说明迷信已经传到,大东家查验了说明陛下已经看过。最近东京城的局势发展迅速,他不能保证消息万无一失的传递到大宋,还好密信都是经过说文解字加密的,一般人就是拿到也没用。 自从黑手在上京城覆灭过了之后,宋小乙便格外小心,这种小心甚至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连胡掌柜这样的黑手老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要用上暗语,实在是太累了。 但这话胡掌柜绝不会说出口,自从霍老七被奸人所害之后,宋小乙便一日没有放下,谨言慎行的就差刻在脑门上,胡掌柜喝了一口红茶开口道:“不知宋掌柜的店里可来了新货?” 宋小乙摆了摆手道:“暂且没有,但前两日却在无意之中得了一件珍玩,不知胡掌柜可有兴趣?” 胡掌柜笑眯眯的点头道:“如此甚好,请!” 宋小乙虚手一引便领着胡掌柜进入内室,这里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但胡掌柜知道定然是内有乾坤的。 果不其然,宋小乙轻轻拉动一下墙上的苏流,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两人脚下,黑洞洞的入口让人看着便脚底生寒。 胡掌柜毫不在意的进入其中,待宋小乙下来便灯火通明,原本的洞口消失的无影无踪,胡掌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对宋小乙道:“卑职的职司可没有这么精巧的机关,端是神奇的紧。” 宋小乙撇了撇嘴道:“先从我这讨要可不成,得找他。” 胡掌柜顺着宋小乙的手指望去,整个人都愣住,过一小会之后才猛然擦了擦眼睛,又抽了自己几巴掌,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面前的男人颤声道:“霍……” 宋小乙突然开口忙打断了他的话道:“知道就行,莫要说出声来,他现在是官家派来的巡察使,只单单巡查我黑手密谍,从今往后诸位还需好生配合才是!” “唯!”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胡掌柜已经,回头看去原来这里已经有不少职司的掌柜了…… 第七百零五章天子之殿 辽朝上京的龌龊并不能影响大宋的正面形象,它依然是光辉的,高大的,威武的!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点肮脏的小事情不能说出来,大宋有,辽朝有,党项人自然也有。 但在表面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在这个世界上谁会把面具全部都撕扯下来,否则世界不就变成一个澡堂子了吗?当然在澡堂子里人们的脸上依然是带有面具的,更别提国家和君王。 赵祯站在析津府的城墙上,看着城中欢庆的百姓嘴角微微上扬,如今析津府的乃至大同府都弥漫着这种气氛,是两天前自己在城墙上宣布燕云光复普天同庆之后,一场庆祝的盛会便开始了。 虽然是远在析津府的城墙上宣布,怕是东京城也会很快的得到消息,毕竟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战马快上许多,赵旭也应该在东京城的城墙上宣布大赦天下的旨意了。 这是值得所有宋人欢庆的节日,而这一天也被定为大宋的金瓯日,金瓯完璧算得上是国庆之日了,大宋收回燕云的意义有多大?这不单单是大宋疆土完整的一个凭证,更是完成了大宋历代君王的夙愿,同时也让大宋百姓在精神上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如今赵祯可以站在巍峨的大庆殿面前,向天下人宣布:“朕之大宋,犹若金瓯,无一伤缺!” 正在赵祯抿嘴微笑的时候,内侍悄然而至,恭恭敬敬的为这位身着再平常不过燕居服的皇帝奉上手中的奏折,在内侍眼中,即便是一身燕居服配一个简单的发冠以及玉钗也不能阻挡官家身上的帝王之气。 翻开奏疏,赵祯便微微苦笑,他还在奇怪王语嫣怎么这么久都没给他来书信了,原是通过奏疏传来,凡是通过奏疏来往的信件都将经过中书省的宰相手中,臣子给皇帝上疏是这样,皇后给皇帝上疏也是这样。 这是王语嫣以皇后身份给大宋皇帝的上疏,内容自然是请求他早日班师回朝,一国之君三年未回,这在华夏千年的史书上也是极为少见的,皇后上疏奏请皇帝回朝也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会在东京城的朝堂乃至大宋的官员之中传开,如若赵祯拒绝,那不单单是拂了皇后的面子,更是让天下人看到自己的不是。 “这个精灵鬼!”赵祯笑骂一声便合上奏疏,燕云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完了,剩下的便按照原定计划发展就行,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在与不在不会偏差太多,谁都知道自己对析津府的重视,无人敢懈怠。 就在赵祯准备走下城墙的时候,内侍再次上前递来一封急奏,这让赵祯稍稍有些惊讶,待看过信件后长叹一声便走开,这次是杨采薇的“家书”,小妖精不单单是计谋多端,更是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言语之间多是魅惑之言,让赵祯心中痒的厉害…… 男人很难抵挡的了女人的诱惑,若非要紧的事情,依了她便是,转身对内侍道:“传诏夏竦,狄青,收拾行囊随朕回京!” 内侍躬身道:“奴婢遵旨!”便转身小跑的离开,几天前他就得了夏竦的交代,如若官家有意回京,便速去通传,自己怕是能从夏相公那里得到不少的好处嘞! 既然要回京便要把带来的东西再带回去,当初带来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七万,北伐后期从大宋调来的十六卫已经驻扎在燕云,但这些人也是要撤回大宋回归原籍的。 都是农家子弟,平时务农,闲时训练,战争时征召作战,战争结束自然也要回家,但他们要在当地留下“种子”之后才能离开回归故土。 十六卫在杨怀玉,曹玮的率领下也经历过战争,积累了丰富的战争经验,他们现在的任务虽然是守卫燕云,但实质上却是训练燕云之地的百姓。 大宋的十六卫制度也开始延伸到燕云这片刚刚收回的土地上,在政策上,财大气粗的大宋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甚至比原先的十六卫还要好,为的就是鼓励当地百姓参军。 大宋的文官有着非常精彩的宣传能力,燕云之地的父母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鼓励百姓参军十六卫,并告诉他们这是保护燕云,保护他们现有生活的重要基础。 燕云百姓自然是踊跃参加的,这段时间他们感受到了大宋与辽朝的不同,不单单是他们成为了燕云的主体,而且生活安定,商业繁荣,自家的钱财也开始增加,谁会希望失去这样的好生活? 再加上朝廷对参军的农家多有补助,不去才是傻子呢! 当赵祯行至析津府的皇宫后,便瞧见一帮人在新修建的大殿之前的,这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宫殿,因为种种原因,东京城皇宫的扩建计划都没有成功,从太宗开始到赵祯,都有意要对东京城的皇宫进行扩建,不是嫌弃它的破败,而是相比历朝历代,大宋的皇宫实在太“袖珍”了点。 其实相对而言皇宫是挺大的,但这是包涵了所有衙门在内的宫城,而不是皇帝的居所大内。 雍熙二年九月十七日,楚王宫失火,太宗便下了决心欲广宫城,下了诏书,也提出了建设规划,让殿前都指挥使刘延翰等人经度测绘图纸。 不久图纸画了出来,太宗一看,要拆迁太多民居,出于体恤百姓,便对朝臣们说:“内城褊隘,诚合开展。拆动居人,朕又不忍。”于是下诏停止扩修宫城的计划。 到了老爹真宗皇帝时,他本也是打算扩建皇宫的,但有朝臣上疏:“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何必与百姓争地?”于是在百姓面前真宗皇帝再次败下阵来…… 自己的爷爷,父亲,扩建东京城皇宫都失败了,那就说明东京城的皇宫不适合扩建,赵祯自然不会去找麻烦,迁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如在析津府这里修建更大的,赵祯这是直接掀桌子不和朝臣们玩了…… 巍峨的大殿高耸宽大,任何人站在他的面前都显得矮小卑微,即便是赵祯站在这个庞然阙影之下也能感觉自己的渺小,但它的匾额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暮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给这个宫殿取名字了,大庆殿东京城已经有了,这里自然不能还那么叫,端详了许久赵祯对内侍招了招手道:“笔墨伺候,朕要为这旷世伟殿赐名。” 第七百零六章天子大驾 当听到赵祯要为大殿赐名的时候,一帮石化了半天的朝臣终于动了起来,缓步走向赵祯齐齐行礼道:“陛下圣明!” 当然这些圣明中有情愿的和不情愿的,比如包拯就不是很情愿这么说,但蔡伯俙和夏竦却十分高兴,狄青,曹玮以及杨怀玉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宫殿实在太过震撼了些,他们不比包拯和夏竦,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的建筑,巨大的宫殿如同一只太古猛兽盘卧在皇宫的中央,而两边的鼓楼上则是两位顶天立地的双手持剑武士,他们手中宽阔的汉剑便足有三丈长。 这种大汉风格的建筑继承了外表的恢宏浩大,但内部的装饰又有宋人的精巧华美,让三个武将干咽了一下口水,这样的皇宫给他们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些。 赵祯想了许久才提笔在纸上写下乾宇殿三个字,博学的夏竦微微点头道:“官家好才情,一戎乾宇泰,千祀德流清。用乾宇代之天下,寓意极好!” 蔡伯俙跟着附和道:“陛下的才学自然是顶顶的好,这乃是一语双关,乾宇乃天界代称,我大宋的宫殿不就是天子之殿,天界之殿吗?!” 相比这两人的附和,包拯却是不怎么说话,乾宇殿的名头确实不错,但他可不希望官家迁都,从这殿名就知道官家是准备把这里当成大庆殿来用,但包拯却不得不承认,这析津府的皇宫确实有大汉威仪,气派的皇宫甚至有俯视天下的感觉。 整了整身上的公服,包拯上前躬身道:“陛下,吉时已到,该启程回京了,班师回朝此乃大事,微臣已经和夏相公准备了仪仗,东京城的卤薄已经到了……” 嘶……一旁的蔡伯俙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然是班师回朝,那来的一定是大驾卤薄!没想到包拯这老倌在虽然反对迁都,但在仪仗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同样惊讶的也包括赵祯,自从自己登基为帝之后,就没有启用过几次大驾卤薄,即便是自己在看到浩荡的仪仗时都会被它的奢华所震惊,没想到包拯这个扣扣索索的老倌居然把它从东京城给调来了。 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所谓的大驾卤薄就是赵祯能使用等级最高的车架仪仗,奏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御。到了大宋大驾卤薄也只能用于南郊大礼,要不是自己收复燕云这种旷世之功,怕是包拯还舍不得把大驾卤薄招来。 在大宋,大驾卤薄的使用权并不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而是朝臣,这种东西规格太高,所需所费惊人,要是皇帝讲究排场,没事就来一出大驾卤薄,那可就苦了百姓和官员,所以太宗规定非大礼不得启用,并命人绘制三卷《卤薄图》藏于秘阁之中。 大象的叫声响起,让城中百姓惊叹,对于拿下南海诸国的大宋来说,大象并不是一个难以寻找的动物,大驾卤薄中便有六头大象作为引导。 赵祯看着缓缓出现在乾宇殿之前的大驾卤薄稍稍有些震撼,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样豪华的仪仗,之前为了体恤百姓,节省开支和耗费,自己都是用的小驾卤薄,完全没法和眼前的大驾卤薄相比。 车驾卤簿除了负责皇帝身边的安全,同时还担当着装饰皇帝权威的角色。因为它在这里并不是单指护卫用的兵仗器,还包括马车,乐器,旗,繖扇等装饰皇帝队伍的仪仗用品。大架仪仗,通号卤簿,三国时著名文臣蔡邕的《独断》之中已有此名。 赵祯迈步走入自己的皇帝大驾五辂车,以五辂为主,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五辂都有不同的装饰。玉辂、金辂、象辂指车上的装嵌饰品,革辂,木辂是在皮革和木架上彩绘出图案,五辂都是朱斑漆轮。 这五辂车的规格细致到连辐条都有定数,必须满足三十条,而且不能多也不能少。车的两个轴头名为飞铃,上面装有描金彩绘的车厢,轼也就是马车车厢前面用做扶手的横木,绘有文兽,驾车时套在牲口脖子上的曲木以龙首衔之,并且用金银雕饰,车厢上竖立的旌旗,也有定制。 车的蓬布是青面黄里,名为黄屋。用牦牛尾大如斗,系于左驾辕的服马外侧拉套的马轭上,名叫纛,赵祯大量着这个叫纛的东西微微思索,好似史书上所说的黄屋左边悬挂着大纛,就是指此而言。 赵祯在马车中坐定,五辂中玉辂最为尊贵,上面竖立着太常的大旗,十有二斿,九仞委地,上绘日月升龙,天子祀天时使用。现在自己能坐在这里乃是因为收复燕云之功,破例为之。 当然不光皇帝能坐在车驾中,臣子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在以皇帝为中心的车驾之前是官员的六引,第一,开封令;第二,开封牧;第三,太常卿;第四,司徒;第五,御史大夫;第六,兵部尚书。 但现在是在析津府,包拯暂代御史大夫,夏竦暂代太常卿,而身为枢密使的曹玮自然就坐在了兵部尚书的车上,看的蔡伯俙和杨怀玉两人眼馋,但也有他们的位置。 检校龙旗前是金吾大将军,赵祯赐予狄青担当,金吾上将军服花脚襆头、抹额、紫绣袍,佩牙刀,珂马。清游队赵祯赐予杨怀玉率领,举白泽旗服甲骑具装、锦臂韝,佩横刀,执弓箭,白袴。而剩下的朱雀队举朱雀旗,执绛引幡、黄麾幡者,并服绯绣衫、抹额、大口袴、银带。 赵祯破例的赏给蔡伯俙这个外戚,当包拯等人听到之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宋火德,表示南方的朱雀才是最为重要的,把这个位置给蔡伯俙可见官家对他的重视。 包拯意欲上谏劝阻,但被夏竦拉住:“这是官家的大喜事,你就不要败兴了!”包拯想了半天顿足道:“也罢也罢,此事待回了东京城我在专奏上疏便是。” 夏竦看着坐上御史大夫车驾的包拯微微摇头,这个包希仁真是顽固不化。 第七百零七章神童被打了 十月又叫阴月,取自阴阳学说“纯阴用事,嫌于无阳,故以名之。”,同时十月芙蓉显小阳,所以十月又称阳月。农历十月初一乃是寒衣节,也是立冬。 东京城的百姓揣着五色纸前往先人的墓前烧“寒衣”以祭奠先亡之人,汉人最重祭奠礼仪,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自然是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寄托着今人对故人的怀念,承载着生者对逝者的悲悯。 当然每个节日基本上都有典故,而这些典故自然要由德高望重的冬烘先生来说,一名身穿儒服的冬烘先生正在孩童面前讲述寒衣节的来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让许多孩子为之垂泪。 待那年纪不是很大的冬烘先生讲完,一旁的孩子们便又催促他再来一个,显然这个冬烘先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笑眯眯的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道:“今日便如此了,你们且快快散去,月底便是降圣节,到时老夫再给你们讲讲它的来历。” 一帮孩子大失所望,但却从中传来一声呵斥:“大胆!不许说!” 冬烘先生猛地放下酒壶咳嗽起来,猝不及防之下他被酒壶中的烈酒给呛到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剑眉竖起对他怒目而视,冬烘先生暗赞一声俏郎君! “这位小郎君为何对老夫口出呵斥之语?” 那小郎君脸色一红的说道:“就是不许说降圣节的典故!如若你说出来,定叫你好看!” 王安石心中细想便猜出个大概,这小子的穿衣打扮便知是出自富贵之家,再看举止谈吐定然是出自官宦之人,降圣节乃是真宗皇帝定下的,其中的典故也多是个笑话,自己本打算讲出来让孩子辨明是非,但这小郎君如此愤怒,怕是宗室之人。 王安石的性格本就倔强,要是好言好语对他说还能回转,但这小郎君硬怼他便受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凭什么听你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行凶不成?” 说完他便一撩衣襟在边上的石凳上最下,缓缓开口道:“自天书议起,四方贡谀者日多,先帝好之弥笃。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先是八日,帝自言梦见景德中所睹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将再见妆,如唐朝恭奉玄元皇帝。” 是日,五鼓一筹,先闻异香,少顷,黄光自东南至,掩蔽灯烛。俄见灵仙仪卫天尊至,帝再拜于阶下。又欲拜六人,天尊令揖不拜,命设榻,召帝坐,饮碧玉汤,甘白如乳。 即离坐乘云而去。及曙,召辅臣至殿,指示临降之所,又召修玉清昭应宫副使李宗谔、刘承珪、都监蓝继宗同观。辛未,躬谢太庙六室。诏:“圣祖名上曰玄,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 随着王安石的越说越多,少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愤怒的叫道:“放肆!先帝之事岂是你能述说耻笑的!你……你这是悖逆!” 王安石笑道:“话可不得乱说,我不过是有一说一罢了,有什么错?再者说,难道这些事情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天下皆知的事情我说出来又如何?” “你们干看着干什么?给我揍他!”小郎君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吓得一帮小孩远远的躲开。 原本在一旁假寐的几个汉子二话不说的上前,稍稍年长的弯腰道:“衙内,咱们还是走吧,要是让妇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赵灵儿瞪大眼睛道:“他这是有辱先帝,难道你们就视而不见?”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亲卫的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安石道:“好好的读书人非要嚼天家的舌根,多多用功读书,参加科举便是。” 王安石被亲卫的眼神吓了一跳,这种充满杀气的眼神他从未见过,但嘴上不服的说道:“怎么?打算以恶奴欺人?我王安石还没怕过什么!” 赵灵儿跳脚道:“好啊!你们都听见了,甚至连父皇都从未把你们当成家奴,现在被外人如此说,还不惩戒他们一二?!” 王安石还没反映过来,一帮亲卫早已恶从胆边生,公主说的极是!官家还真的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家奴,这小子居然敢这么说,简直是岂有此理! “父皇?!……” 王安石身体一僵,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郎君是谁了,定然是陛下的次子,当今二皇子赵昀,“原是二皇子殿下……”刚刚反映过来的他便被一群亲卫拿下,亲卫也不傻,知道不能肆意打残这小子,但稍稍惩戒一下便可。 于是王安石的屁股便被打开了花,他被亲卫按住,撅着屁股动弹不得,本是读书人的他哪有什么力气反抗?亲卫的鞭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抽在屁股上那叫一个疼,即便是以他性格倔强,也是叫出声来。 看着惨叫的王安石,赵灵跳起来拍手道:“看你还敢不敢大放厥词!皇爷爷的是非也是能这个措大能说的?最重要的是教你做人,父皇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不可一概而论,亦不可随意诋毁!亲卫大哥好好教教他!” 王安石被打的惨叫连连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也有认识他的人在一旁说道:“这不是王家的那个神童吗?” 自然有好事者发问:“哪个王家?” “就是哪个三槐王氏的王家啊!要是按理说,这三槐王氏与皇后娘娘还有一丝牵连嘞!” 东京城的世家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于是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嗤笑道:“哦……难怪这么傲呢!原是三槐王氏的族人,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皇嗣。” 亲卫听到围观者这么说也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要说这王安石真是三槐王氏的人,那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毕竟皇后娘娘也是三槐王氏的族人……把这王安石打坏了可不好交代。 “这是出了何事?” 身穿一丝不苟公服的欧阳修走来皱眉对亲卫问到,他知道从赵灵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直接对亲卫询问。 亲卫干咳一声道:“这小子在市井之中大放厥词,肆意谈论先帝的是非,公主命我等教训一二。” 欧阳修并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望着王安石道:“没想到这么快你这神童都被打了,难怪曾巩连连向老夫推荐你时说你脾性冲动,率然!” 第七百零八章皇帝回朝 王安石此时也不够上屁股的疼痛,连忙起身对欧阳修躬身行礼道:“晚生后学王安石拜见欧阳学士!” 赵灵在一旁娇哼一声,王安石才反映过来随即躬身道:“王安石拜见公主殿下!” 欧阳修挥了挥手道:“算了,你本是出自三槐王氏,与中宫颇有渊源,娘娘自不会怪罪,公主也不该当街惩戒,有辱斯文,此事卖老夫个面子就此揭过如何?” 赵灵看着疼的面目抽抽的王安石转头对欧阳修道:“既然是师傅求情,那便算了,但今日之事需要记住,以后勿要随意评价先帝的是非,父皇已经替皇爷爷遮掩过去,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说父皇的不是?以后如何入朝为官,如何面于父皇?” 王安石惊讶的望着赵灵心悦诚服的拱手道:“介甫谨遵殿下教诲!” “哈哈!如此甚好,公主殿下,陛下的皇驾已经到了东京城外,您也该去迎驾了。”欧阳修说完便指了指南熏门的方向,提醒赵灵。 “父皇回来了?!”赵灵惊喜的叫了一声就准备前往南熏门,但随即被欧阳修制止:“公主如此打扮如何去面见官家?还是赶紧回宫换了宫服再去南熏门也不迟,回去晚了,娘娘定然怪罪。” 赵灵头也不会的点了点头便上了跟随在不远处的马车,相比起父皇回朝的喜悦,大娘娘的斥责才最为让她担心。自从父皇御驾亲征之后,大娘娘就没有一天好脸色,前些日子听说父皇在攻克析津府之后还受了伤,大娘娘和小娘娘更是变得有些怪异,辛亏母后安抚,否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嘞! 待赵灵走后,王安石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再次对欧阳修拱手道:“多谢大学士出手搭救,否则晚生真是要有辱斯文了!” 欧阳修笑道:“没你说的那般,公主虽然顽皮,但处事自有分寸,才智兼备……可惜是个女儿身啊!陛下光复燕云班师回朝,此乃我大宋的盛世,夏相公连大驾卤薄都请去了,你且快些收拾衣裳,随我一睹天子风容!” 王安石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道:“陛下御驾亲征,收复燕云扬我大宋之天威,如此帝王古今罕见,介甫不才愿入朝为官以效微薄之力!” 分开人群的欧阳修点了点头:“介甫能有所想实乃善事,如今燕云归附,我大宋缺的便是能臣干吏,但你还需磨炼一番,好好改改你的脾性,连公主都能看出你的缺点,难道你自己不知?” 王安石老脸一红:“欧阳学士教训的是,介甫太过冲动了些。” 欧阳修哼道:“岂非是太冲动?腰杆硬的如包希仁似得的,就不知弯一弯,岂不知过刚易折?身居朝堂更是要如此,否则难成大器,欲成上位,必要审时度势,刚刚公主虽然知道打你不对,也知道你是皇后本家,但却能转劣为顺,不仅提醒了你还让你感激万分。” 欧阳修如此一说王安石还感觉真是这样,明明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而且还是苦主,怎么到了公主那里反而是她占了理?自己还要感谢她? 瞧见王安石瞠目结舌的模样,欧阳修甩了甩衣袖笑道:“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安石一路跟随欧阳修来到南熏门,此时的南熏门已然是人山人海,四周的百姓已经把除了御道之外的地方堵得是水泄不通,摩肩擦踵的挤在一起。 这是空前的盛世,东京城的百姓岂能不参加?为此许多工厂商铺歇业,连伙计带掌柜的都来看热闹。欧阳修这样的官人自然有自己的位置,王安石在他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官员所在的地方等候,这里是朝廷专门划给百官列队的地方。 还未参加科举的王安石属于家属,他父亲便是身为尚书都官员外郎的王益,所以便可理所当然的享受考前的待遇,曾巩看见王安石后便拉住他的衣袖道:“介甫贤弟来这里,我为你介绍几位朝中的能臣!他们早已看过你的文章,都说要趁着今天瞧瞧你嘞!” 官员之间互相介绍好友相识,这在大宋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王安石没想到,曾巩所认识的官员居然还都是才高八斗之辈,甚至还有唐朝名相杜佑之后的杜衍、以及被官家书与屏风之上的范仲淹! 虽然王安石一身便服,但却遮掩不住他身上的文气,再加上他的样貌周正,杜衍,范仲淹等人见了无不夸赞。曾巩笑道:“前些日子送与几位的《读诏书》便是他的大作!” 杜衍眼睛一亮,微微点头赞道:“原是此子所作,好一句:日射地穿千里赤,风吹沙度满城黄。让人读了身临其境,恨不得见识一番塞外景象!” 范仲淹打断道:“诶!世昌兄此言差矣,我却最中意最后一句:贱术纵工难自献,心忧天下独君王。为国为民之心若然赤子,好,如若保持下去,必然是忧国忧民之臣!” 王安石礼貌的拱手,谦逊的样子更是让人欣慰,欧阳修渡步而来道:“此子文采斐然,才智也是顶尖的,稍加磨砺必将大用,好好读书,待科举之日,老夫望你鲤跃龙门!”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欧阳修的人品在朝中是没得说,谁都知道他举贤任能,对有真才实学的后生极尽赞美,竭力推荐,使一大批当时还默默无闻的青年才俊脱颖而出。凡是年轻的官员,只要有能力,欧阳修几乎都在相公面前举荐过。 但却从没有像夸赞王安石一样夸赞别人。 “好你个醉翁,也不怕捧杀我儿,介甫年幼,当不得你这样的夸赞!” 欧阳修抬眼望去,原是王安石的父亲王益来了,随即瞪眼道:“老夫替你儿扬名,你反倒怪罪起老夫来了。” 王益摆手道:“你可完了官家当年之语?那刘永可是被官家好一顿磨砺。” 欧阳修笑道:“无妨,无妨,你家这孩子可不似柳永那般洒脱。” 就在王益还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号炮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变得安静起来,连百姓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好,孩子们一丝不苟的学着大人的样子不再追逐打闹。 第七百零九章大宋偃革 一声号炮便让全城百姓安静下来,这种事情在大宋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但百姓们却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当今圣上基本上已经不算是人了……是圣人,是赤脚大仙转世! 对于这种超脱“凡籍”的皇帝,他们怎么尊敬,怎么崇拜,都是没有错的,中华民族其实更加崇尚强者,小农经济的思想让他们希望自己的种群中出现一位英雄,以为大帝,带领他们前进。 凡是达到他们预期的人都被他们送上了神坛,成为一代明君,或是千古一帝,汉武帝做到了,他让大汉成为空前强大的帝国,并且使得汉人成为最为高贵的人。唐太宗做到了,他让大唐成为天朝,让唐人名扬世界,即便是在后世的外国依然以唐人街定义国人。 大宋能让百姓们敬佩的人只有太祖,是他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动荡,是他率领中华汉室再次凝结在一起,抱团起来对抗外族,但太祖早早便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收复燕云故地。 如今大宋的天子,仁慈无双又施雷霆手段的官家做到了,大宋百姓的激动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百姓们对帝王的判断标准其实没有多少,一是以自己的生活为判断标准,另一个便是以帝王的文治武功作为标准。 百姓们虽然默默不语,但他们的心中却有很多话要说,这是一场盛世,人人都捏紧拳头,身体颤抖,自己的君王御驾亲征,收复失地凯旋归来! 多少年了,大宋多少年没有迎来这样的盛事,这是值得整个王朝热烈庆贺的事情!随着大驾卤薄的靠近,南熏门的地面逐渐震颤起来,一声声象鸣响彻天际,传进众人的耳朵里,这意味着天子大驾的导象已经达到。 原本象征性关闭的南熏门缓缓洞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城门方向探望,六头高大威武的大象迈着沉重的蹄子缓缓出现,大象的脸上还被画上了威武的图案和精美的装饰。 巨大的象蹄如大锤一样敲击在地面,震得人脚底发麻,这样震撼的场面让围观的百姓说不出话来,即便是煌煌天威也不过如此吧? 但震撼还远不止如此,在如“太古猛兽”的大象过后,便是六引车驾,这下原本还算淡定的朝臣忍不住了,车驾上坐着的乃是原本他们的同僚,参知政事夏竦,御史大夫包拯,以及枢密使曹玮! 这是不世之功啊!这是名垂青史啊!这是后人典范啊!这是文武百官的梦想啊!现在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们心中怎能不羡慕?致君尧舜,这是多少文臣的梦想,现在车驾上的人不是自己,心中的遗憾简直无法叙说。 即便是以庞籍的宽容大度,也难掩心中的羡慕之意,他可是一国之相,堂堂的中书门下平章事,连他都没有享受如此待遇,却被夏竦一个参知政事的副相所获得,心中难免有些不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北伐也只有夏竦作为监军最为适合。 相比文臣的嫉妒,将门则是更为懊恼,原本在他们心中都埋藏着一种阴谋论,认为官家会借助这次北伐消灭将门,对于杨怀玉的出征他们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这杨怀玉最得官家器重,而天波杨府更是与皇家关系密切,但说到底他们也是将门,官家很可能用他们作为投石问路的投石。 现在看来……他们的猜测完全错误,官家非但没有让杨怀玉去最危险的地方,而是让他驻守已经攻取下来的城池,北伐的战报会定期通报朝中,东京城的武将几乎都知道。 曹玮这个枢密使算是将门中人,但到了他这里将门也是满脸嫉妒,在他们看来,当初就是曹家的人先散播这种阴谋之说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曹玮早已得到了消息,阻止别人和他争抢战功! 在东京城的将门看来,杨怀玉是不知情的受益者,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只能归根到他的运气上,而曹玮不一样,他是枢密使,也是将门的领军人物,他能不知其中的猫腻?这显然是他抛弃了将门! 这时候生在车驾之上的曹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将门愤恨的目标。他正怡然自得的享受世人的崇拜,身居枢密使的他亲随陛下北伐辽朝,同时在驻守燕云之地时斩杀众多,这难道不是战功赫赫? 在曹玮等人之后进入那迅猛的并不是衣着光鲜,铠甲锃亮的甲士,而是浑身破烂,甚至有些残缺的骑兵,他们是大宋北伐的军士,亦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功勋者。 这帮“残兵”的出现让整个南熏门鸦雀无声,他们身上的铠甲虽然也是大宋的板甲,但是却布满伤痕,即便以大宋板甲的坚固,久经沙场之下也是伤痕累累,这是一种无形的荣耀,狰狞的刀口,让人发颤的伤疤,都是属于这场战争的见证。 满是伤痕的铠甲并不影响他们的高大,满身的伤痕并不能遮盖他们的形象,这个就是百战之兵,这就是天子之师! 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北伐,但从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这是大宋将士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这是大宋将士用生命换来的! 断掉胳膊,截取小腿的士兵依然稳稳的骑在马上,失去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耳朵的士兵依然目视前方,如此震撼的场景让人浑身发热,望而生敬! 不知是谁打破了此时的平静,在人群中呼喊:“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途冬沙风紧,旌旗飒凋伤。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契丹,弯弓射辽皇。敌酋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行歌归汴梁。壮哉!我天兵威武!壮哉!我大宋慷慨!” 不知是谁改的句子,却也是贴切的紧,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壮哉!我天兵威武!壮哉!我大宋慷慨!”但前来观礼的辽朝使臣和党项使臣脸色剧变,心中震撼,大宋什么风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激进了?! 第七百一十章献俘卸甲 大宋的民族英雄主义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这种情绪在对大宋来说是积极的,是有利的,但在党项人辽人,甚至是一赐乐业人看来则是极为恐怖,这种爆发出的民族自信让他们心中产生了一种逃离的情绪。 这是如今大宋给人的一种压力,身为宋人的百姓官员也许感觉不出来,但旁观者看的是两股战战,心生恐惧。 残兵给人的震撼太大了些,以至于在此之后众人才注意到领兵的将军,狄青,杨怀玉,以及谁也想不到的蔡伯俙,这三人率领的检校龙旗,清游队,朱雀队,都是由北伐北伐老兵组成。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就震慑住围观的人,这是从生死之中徘徊而产生的杀气,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这些人无疑都是军中的猛士,也是俗称“首功”的士兵,他们在两军对阵时往往站在第一排,成为为大军披荆斩棘的人。 身处大军的最前列,面对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的敌人,他们将要面对巨大的压力,同时也要拥有过人的胆识,能从每一场战争中活下来的首功士兵,都将成为军中最宝贵的财富。 之所以叫他们首功,就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如若大军获得胜利,首功之人必是出自与他们。之后也就这样叫他们了。看似危险的位置,却是军中将士争先恐后希望站的地方,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站的地方。 他们要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并且有过人的能力,否则两军交战之前,一触即溃那还了得?自古以来“首功”士兵的死亡率要远远小于后面的士兵,当然站第一排也有许多好处,比如记功多,装备好,伙食好等等。 参与这次大驾卤薄的士兵几乎各个带伤,除了文官和蔡伯俙以外的人也都是如此,赵祯身上的伤口也不在少数,他的那套皇帝的铠甲之下也都是细小的伤痕,鸳鸯泊一战,他身先士卒,长刀饮血斩杀辽皇,身上的伤口怎么会少? 天子亲征凯旋,将士归城卸甲,按照原本的计划,东京城的百官应当率领百姓出城十里相应,但赵祯特意传旨让他们在东京城等待,大军凯旋而归,若在城外十里相迎,必会影响气势,赵祯要让东京城乃至大宋所有的百姓看到,如今的大宋军队是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这是一支由自己打造出的纪律部队,这是有别于原本禁军,厢军的能征善战之队。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下,如今百姓包括文官望向这些大驾卤薄中的士兵,眼睛中都带有敬意,这些敬意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丝掺假,皆是来自于将士们身上的伤痕。 军队是什么?是一个国家的长矛利剑,是皇帝的爪牙,他们的素质到底,能力高低直接影响到皇帝的安全,王朝的稳定,来不得一丝马虎。 同时,北伐的成功也是赵祯在告诉朝臣,自己在兵事上的改革非常成功,自己作为皇帝引导大宋的前进也非常功成有效。 大军的脚步一致,每一下都发出坚实有力的声音,这是属于他们的骄傲与荣耀,围观百姓的眼神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在战场上受伤,即便是战死的袍泽都是值得的! 他们不再是百姓口中的贼配军,而是扬大宋国威,收复燕云故地的猛士!随着将士们的步伐,大军发出整整高呼:“凯旋,凯旋!” 大军获胜而归,谓之“凯旋”,城墙上的礼乐已经奏响,因大宋少有如此大的胜利,奏响的凯乐乃是礼部仪制清吏司以及教坊司共同完成的,大宋的教坊司并非是卖身的,而是属于奴籍,但却专供朝廷酒宴使用的艺人,卖艺不卖身。特别是在皇后王语嫣下过钧旨后,更是成为天家的私人乐师。 大军凯旋,只有乐,没有歌,慷慨的旋律让女子唱出来怎么都不再韵味上,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男人唱歌的事情发生…… 大驾卤薄官兵五千四百八十一人、车辇六十一乘、马两千八百七十三匹、牛三十六头、象六只、乐器一千七百零一件、兵杖一千五百四十八件,规模好大,气势磅礴,在进入东京城后差点排不开, 赵祯的大驾卤薄达到城中这才是凯旋仪式的开始,身为皇后的王语嫣,皇妃杨采薇,贵妃薇拉,领着皇嗣早早的便在宣德门前等候,宣德门后便是皇城,也是皇帝的家。他们在这里不光是在等待御驾亲征的一国之君,也是在等待一家之主的丈夫,父亲。 但大驾卤薄只在宣德门下稍稍停留,赵祯坐在车驾上瞧见了王语嫣等人,笑着点头示意,但还没来得及下去说话,车驾便又开始移动,大军凯旋后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告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遣官去宫观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以酒脯行一献之礼。 毕竟这是天子御驾亲征,并收复失地,乃一场盛事,越是如此规矩与礼节愈加繁琐。但此刻唯一不耐烦的人只有赵祯,夏竦等人却是兴高采烈激动万分,这是属于皇帝的盛事,也是属于他们这些有功之臣的。 繁琐的仪式之后,献俘也是必不可少的,将士们将被俘敌酋以白练捆缚带往太庙、太社作象征性的告礼,然后在宣德门行献俘礼。门楼前已经设帐幄座位,文武百官及献俘将校在楼下左右班立,楼前稍南设献俘之位。 百官到齐后,侍臣将班齐牌用红丝绳袋提升上楼,报知赵祯。赵祯就座,百官三呼万岁行礼。侍臣高声宣布:“引献俘”。 将校把被俘者带到献俘位。侍臣当众宣读战胜敌军的“露布”也就是捷报。刑部尚书奏告,将某处所俘执献,请交付所司处置。这时所有人都望向赵祯,如若皇帝下令处以极刑,就由大理卿带往法场;如果皇帝下令开释,侍臣便传旨先释缚,随即宣布释放。 赵祯挥手道:“尔等皆是辽人之兵,亦是外族,但为国征战本没有错,罪不在尔!”这意味着这些俘虏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可以回归辽朝,还会有人专门发散盘缠。 被俘者三呼万岁,再拜谢恩。文武百官也都再拜,搢笏舞蹈,三呼万岁,当然他们的舞蹈在赵祯有些“群魔乱舞”的样子…… 一路上赵祯被折腾的够呛,各种繁琐的仪式与规格让他头疼,但这又是必须的,最后的仪式终于到来,赵祯这才稍稍兴奋了些,侍臣高喊:“大军凯旋回朝,诸事皆毕,卸甲——!” 第七百一十一章狼与羊 出征还朝,必有卸甲,这是汉家王朝对待出征大军的礼节,也是在向天下人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有始有终向来受到重视,朝臣们都在等待着战争的结束,以及大宋所获得的胜利果实。 这场拖了三年的战争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太久了些,这三年里太子监国,陛下足足三年未归,这让朝中的许多事情搁置了起来,也让群臣每日提心吊胆,在他们的基本观念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三个春秋? 随着侍者的高喊,赵祯走下属于自己的玉辂车驾,这大驾卤薄的动静不亚于一场阅兵,当赵祯走下马车,走上高台的时候才发现规模之浩大史无前例,从上车到现在,一路上自己几乎都是带在车上,现在登高远望才知道什么叫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大驾卤薄几乎囊括了大宋所有的兵种,重甲的骑兵,重甲的陌刀手,列队整齐,如山入墙齐头并进,在他们身后是整齐划一手持神臂弩的弩箭手,以此类推大宋的兵种全数在列。 看着他们铠甲上的累累伤痕,赵祯心中升起无限的自豪,这是属于自己的百战雄兵,这是自己的麾下猛士!相对于赵祯的骄傲,围观百姓则是热血沸腾,甚至出现了一些对大驾卤薄很有了解的儒者在高声讲解,这可比听说书先生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赵祯看着激动万分的百姓微微一笑,汉家百姓就是这样,对自己英雄无不吝惜褒奖之词,同时这也是中华文明名的精神,自古一来华夏汉室皆是一边流血,一边开花。 许多感情憋在心中赵祯不能说出来,华夏汉室总有一批前仆后继的英雄,他们会揍趴那些逼迫欺压你的人,然而这一切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流血流出来的! 赵祯穿越千年而来,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华夏永远不需要称霸世界,世界第一本就是属于自己,属于汉室王朝,即便是后世,也不过是回到那个顶峰的位置而已,难怪后世人常说: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 这是一种后世少有,甚至丢失的民族骄傲,而赵祯在东京城百姓的脸上却一览无余,他们身上有一种无比的骄傲,身为华夏汉室的骄傲! 其实这种情感本就藏在大宋百姓的心中,但却因为北失燕云之地,西受党项之威而被深深的压抑,太宗举国之力两次北伐“师不功”而被压抑。 如今天子御驾亲征,长刀饮血,收复燕云,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压抑自己?这是一场宣泄的盛会,大宋这个金瓯不全的巨人终于站起来了。 这个时代,百姓的感情更加质朴,国家的强盛前动着每一个人,儒家思想的优势展现出来,百姓中传出微微的哭声,这是喜极而泣,他们手舞足蹈,他们放声赞美,他们面露笑意,但也痛哭流涕,这场盛会来的晚了些…… 大宋两次北伐,损失十万开国精锐。如今一遭雪耻,眼前的威武之师,善战之师是他们的骄傲。 塔利班望着眼前的禁军喃喃自语:“宋帝国的强盛已经能与罗马相媲美……” 智慧的拉比望着站在高台上的赵祯微微摇头道:“宋帝国的强大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不,是甚至任何一个时代的欧罗巴。这还仅仅是收复了燕云之地的大宋帝国……” 拉比的话说道这里就没有了下文,但塔利班知道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大宋真的能帮助我们以赐乐业人复国?”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帝国如若达到和汉唐中兴一样的高度会变成什么样?!” 塔利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他不知道那时的大宋会是一翻什么模样,他只知道,现在的大宋完全具备了帮助他们复国的能力,同时以赐乐业人就要背负沉重的债务了。 他已经从晏殊那里得到消息,大宋皇帝很愿意履行原先的承诺,这让准备谈判的塔利班乱了方寸,没想到大宋皇帝的北伐居然如此的顺利,以至于他早就准备好的借口都拿不出手了。 “陛下御驾亲征,得不世之功而归,中宫皇后卸甲!” 王语嫣一身大礼华服,缓缓上前,看着脸上略微有些胡茬的赵祯眼圈微红,她记得官家每天做的最勤的事便是剃须,如今看来北伐这么多年官家连剃须都省了,这胡茬明显是才剃的。 “一解战袍,天下收兵!” 王语嫣轻轻赵祯身上解开已经被鲜血染透,晒干了又干干巴巴的披风。 “二解甲胄,大宋偃革!” 拖去一身鲜红的长袍,满是刀痕剑伤的盔甲让王语嫣忍不住惊呼,赵祯握住她的手:“莫要声张,免得破坏朕的神勇形象。” 王语嫣颤抖的解开赵祯的板甲,自有宫人结果放于金盘之上,这是要送往宗庙供奉起来,供后世子孙警戒之用。 但在此之前先要穿越朝中百官,为的是展现帝王的英勇,先帝御驾亲征也是身着铠甲,并且在回朝之前也在上面砍过刀痕斧印,但假的就是假的,朝臣一看便知。 赵祯的铠甲则不同,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四十余处伤痕,每一下都让人触目惊心,狰狞的模样着实吓人。 朝臣见了脸色骤变,这说明陛下是真的上了疆场,亲手斩杀过辽军,那么辽皇的死真与陛下有关! 原本还不当回事的朝臣猛然跪倒:“陛下亲冒流失险,臣等惶恐!” 如此坚固的板甲都损坏成这样,从狰狞的破口上一帮文臣便能感受到当时的激烈,有些胆小的甚至两股战战浑身发寒,差点晕过去。 赵祯的铠甲从文臣传阅到了武将,又从武将一路传阅到太庙,一路上百姓争相观看,每每有百姓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声传颂。 真的假不了,赵祯铠甲上的一身伤都是来自于与辽皇耶律宗真的最后一战,没有任何的作伪,即便是上面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可盔甲细小的夹缝依然有所残留难以擦拭。 “一只羊领着一虎豹豺狼肯定是不行的,一只老虎领着一群羊也是不行的,但现在,一条真龙领着一群虎豹豺狼,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开口对围着自己的一群人说道。 第七百一十三章论功与行赏 赵祯并没有多少的激动,虽然是被人捧着,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若经常有人夸赞你,捧你,时间长了也就感觉不出来什么区别,即便是收复燕云这样的不世之功也是一样。 班师回朝,大驾卤薄,这些都是夸耀功绩而已,但赵祯最想夸耀的还是自己手下的将士,包括夏竦和包拯,包括蔡伯俙这个外戚,三年的北伐,足足打了三年的战争,牺牲了数万的将士才换取燕云的光复,如若不是辽朝内乱,大宋将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拿下大同府。 毕竟这场战争并没有进入到旷世对决的程度,大宋的将士还没有与辽朝的十万精锐对决,萧惠带着他们匆忙的赶回上京道了,否则痛失君主的辽军一定会给大宋的将士造成大量的伤亡,甚至连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都是个问题。 腰间的天子剑被王语嫣解下,微微屈膝的向自己行礼之后便把天子剑放入托盘中,赵祯看到的是妻子恨恨的眼神,也难怪,自己现在回想干过的事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己身为有诱饵,鸳鸯泊一战的火药数量便吓的赵祯腿软,要是搁在以前绝不会这么做,可自己不光做了,而且当时没有一丝犹豫与恐惧,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肾上腺素的加持吧? 当内侍高声喊出:“礼成——”之后,整个观礼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以及万岁之声,这意味着大宋对外的北伐战争彻底结束,国家再次归于平静。 同时这也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如此规模宏大又战功赫赫的北伐结束,怎么能没有封赏?犒劳三军是必然的事情,何况官家和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 赵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收买军心的最好环节,当即下旨犒赏三军,在食物上满足将士,这是最基本的作法,毕竟征战许久,现在归国吃顿好的也算不得什么,但这种满足却是一种相当难得的事情,相当于在军中开启一场大型的聚会。 犒赏三军之后便是要论功行赏,赵祯自然不会学爷爷太宗一样,有功不赏,否则不就与自己收买军心的目的相悖了吗?在宣布犒赏三军之后,更是下旨,出征将士在战场上所获得的战利品全数归个人所有,朝廷一律不上缴,登记造册的战功当日便送去三司,由三司根据战功实数发放,但凡有克扣着,将士可上登闻鼓御前告状! 所有人都被官家的雷厉风行所惊呆,自大宋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痛快迅速的奖罚,一阵死寂之后跟随赵祯的大驾卤薄将士齐呼:“万岁!万岁!万岁!” 这是官家对他们的重视,他们岂能看不出来?士兵需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得到应有的尊重吗?赵祯不光要给他们钱财,还要给他们尊严,这些人出生入死,为国效力,总不能在归国后再次变成贼配军吧?总不能光给荣誉不吃饭吧?赵祯的收买无疑是很成功的,他能感受到将士们的以心换心。 挥了挥身上的衮服长袖,赵祯呵斥道:“莫要如此煽情,做小儿女状!战死将士的抚恤,尔等务必送与其家中,其父母当待之如尔等父母,其子嗣,当待之如尔等子嗣,万万不可懈怠!”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何做好安抚工作,其中却有大文章,赵祯的三言两语便让将士们的心中一暖,给他们,给天下人看到大宋战死之人的待遇,那以后参军之人还会少吗? 当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之后,东京城的欢庆才算是正式开始,百姓们几乎是拖家带口的前往封丘军营劳军,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不用官府朝廷下文,百姓自发也会这么做。 和以往的禁军不同,大宋的禁军皆是来自普通人家,与百姓关系密切,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子弟兵,也是赵祯故意为之。 大军安置好了,剩下的便是官员的问题,燕云之地的光复无疑给大宋的官员提供了更多的位置,文武官员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岂能不高兴?要知道大宋的待选官足有数百人之多,这还是在赵祯开发岭南之后安置了许多官员所剩下的。 冗官的问题在大宋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一是这些待选官都是从科举中正式产生的,不能随便打发掉,二是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才能不可随意安排浪费掉。 现在燕云之地空缺出大量的官职,正好能妥善安排掉这些冗官,在赵祯眼中这些“未分配资源”都是浪费!他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利用起来。 论功行赏非常的重要,战争胜利结束,天子要宴享功臣,论功行赏。上古把这种“享有功于祖庙,舍爵策勋”的礼仪称为“饮至”,当然在大宋“饮至”享宴不再行于宗庙,改在正殿或宫苑举行,琼林苑便是东京城中最佳的去处。 现在的琼林苑基本上已经作为大宋皇帝和官员饮宴的地方,等闲人不得进入,自从赵祯把武举的武状元安排在琼林苑赐宴后,武人的地位便明显得到提升,文臣武将莫不把参加琼林宴当成最高的荣誉。 当然饮宴的时间也是在晚上,现在是论功行赏的时间,这才是重头戏,也是最让人激动的时刻,受赏将士官员于宣德门外,班列整齐,内官引导至丹墀下序立。 文武百官皆侍立,赵祯在御座上坐下,说实话,这些官员的眼神甚至让赵祯看的有些发毛,“饥渴”的样子好似多少天没有房事似得。 没办法,在朝臣们的眼中,这是不单单是一场论功行赏的表彰大会,更是一场关乎自己是否能名垂史书的大事情,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在煌煌史书中被提及?更何况这是收复燕云的大事。 众官行四拜礼,承制官小心翼翼的接过内侍递来的圣旨,他的责任是宣读皇帝的制命,虽然手中的圣旨轻如蝉翼,但在这时却重如泰山,所有人都盯着呢! 受赏官依次到礼案前拜受诰命,由吏部官代授,接受礼物,由礼部官代授。受赏官左侧又跪有二侍者,接受的诰命和礼物分别交给侍者,受赏官再俯伏行礼而退。封赏礼毕,众官鞠躬而拜,三舞蹈,跪而三呼万岁。相对于荣耀,诰命和礼物便相当的实在,由仪仗、鼓乐相随,一路送到受赏官员的府第。 第七百一十四章自己作死 赵祯看了看宣德门,在看了看后面的大庆殿,低声对三才吩咐道:“把论功行赏的地点安置在大庆殿中进行,在御道上挂上彩带,大开宣德门,朕要让有功之臣从大庆殿一路夸功回府!” 三才惊了一下,看到赵祯坚决的眼神之后无奈的点头应下,这是给朝臣们相当高的荣誉,基本上京朝官都有封赏也就说每个人都能有一次从宣德门正门而出的资格,这可是相当高的礼遇。 于是在朝臣的惊讶中,论功行赏的地点被安置在了大庆殿,连发放奖赏和御赐之物都在大庆殿外等候,仪仗鼓乐都在宣德门外等候,他们可没资格进入。 夏竦得到了相当高的荣誉,太子太傅,而原本留守东京城的相公庞籍则是得到了太子太师这个最高的荣耀,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庞籍坐镇东京城,配合皇后平稳的解决了赵允让这个麻烦,稳定了大军的后方,自然当得起太子太师这一荣耀。 但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太保居然是狄青!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钉在他的身上,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浑身不自在,所谓的太子太保便是保护太子安全的,但在大宋太子三师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代表荣誉,与差遣无关。 但这一次赵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光给予狄青太保的名头,还给予了他相应的差遣,不光是他狄青,就连太子太师庞籍也是如此,太子太傅则是由曹玮担任,三师之中,太师授文,太傅教武,太保护卫周全,遵从古制本就无可厚非,朝臣没有谏言反而赞颂赵祯英明。 他们乐意看到文官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同样的他们的地位和待遇也会随着提高,明眼人很快便能看出来这是官家在为太子的将来铺路,这些人不光是相公枢密使,更是代表文官武将。 尤其是曹玮,身兼枢密使与将门领袖,自然他的作用便更大一些,庞籍的老成持重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虽然这么做为时尚早,但必要的拉拢还是要有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满朝文武几乎都多多少少的得了赏赐,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唯一让人不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名叫窦让的御史台拾遗官打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明确的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群臣指出,蔡伯俙不该获得文资,并要求赵祯撤回对他的任命旨意。 赵祯看了看蔡伯俙,这货头顶上的外戚光环还真是重,为了让他获得文资,赵祯千挑万选,最后以从六品的秘阁修撰来堵朝臣的嘴,毕竟以蔡伯俙的功劳怎么也不止封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文资,朝臣们自然卖自己一个面子。 但谁曾想,居然还真的有人跳出来了,蔡伯俙脸色极其难看,自己不争不抢,官家给什么自己就接什么,难道还要被这些乌鸦给骚扰?不这都不算是骚扰,而是侮辱!即便蔡伯俙的脾气再好也是恶从单边生。 当然这一切都被赵祯看在眼中,这个名叫窦让的拾遗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连身兼御史大夫的包拯都有些看不下去,知道这话非但不能说动官家,反而会找来祸端。 赵祯在御座上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微笑着对窦让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对,待会留身奏事!” 窦让躬身行礼后便退回站班,现在的他极其兴奋,看来自己终于引起官家的注意了,明珠蒙尘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留身奏事!普通的官员可没有这种待遇,非相公一级,或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才能获得,现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御史台拾遗便有这样的待遇,这不正是说明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吗? 但和窦让不同,包拯在看到官家的小动作和特有的笑容后便知道这窦让完了,三年的相处下来,包拯了解赵祯的习惯,一旦他整个人变得轻松之时,就是官家在刻意压制内心的怒火,看似随意的姿势是他对窦让的不屑。 摇了摇头包拯决定还是伸出援手搭救这个御史台曾经的同僚,毕竟现在他还挂着御史中丞的名号,对这样敢于谏言的下属还是要多多照顾的。 “天子之言,出口成宪,窦让尔当审慎之!蔡伯俙之功有目共睹,非陛下偏颇,且秘阁修撰从掌典籍,非要害之职乃陛下体恤外戚,世人皆不有疑,当赞陛下之仁。” 这救火救的及时,文臣中自然有不少人明白包拯的用意,连庞籍都在暗自点头,虽然对外戚授以文资稍稍不妥,但蔡伯俙的功劳实在不小,当得起这个从六品的小官,何必较真?但又不想让窦让这样敢于上谏的御史得罪皇帝,于是开口附和道:“包学士所言既是,窦让多心也。” 从包拯这个御史台的上司,到庞籍这个相公,接二连三被否定自己的谏言,窦让心中极为不满依然死咬着蔡伯俙外戚的身份不放:“祖宗之法,岂能违背?蔡伯俙外戚也,以此为先例后世当如何对之?万万不可开此先例!” 赵祯坐在大庆殿的御座之上看着窦让,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当上官的,包拯和庞籍两人给他台阶下,这货还要撞南墙,温声说道:“此事你且留身奏事。” 包拯和庞籍两人看到赵祯的表情后当场放弃,对他们来说能出手援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窦让自己看不出官家的心思也就算了,自己都在隐晦的劝他,他还要上谏便是自找麻烦。 原本赵祯只是想让窦让接受一点惩罚,所以才会让他留身奏事,但现在看来不光是惩罚那么简单了,窦让把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一铁律搬出来了,什么都好说,但这东西对赵祯来说是绝不能出现的! 这是阻碍大宋发展的陈规,一旦被祖宗之法所束缚,许多事情赵祯都不能进行,这只会耽误大宋的发展,岂能让窦让搬出来?如若自己同意了他的话,岂不是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朝臣只需搬出祖宗之法便无敌了? 三才瞪着窦让,这该死的乌鸦就是招人讨厌,官家刚刚班师回朝,还未曾休息,便上朝论功行赏,得了好处的时候不见你反对,瞧见别人得了好处你就忍不住了?秘阁修撰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芝麻绿豆一样大你还去较真? 在瞧见官家起身后,三才便急不可耐的高声叫道:“退朝!” 第七百一十五章皇帝回宫 赵祯在紫宸殿中接受了窦让的留身奏事,还未等他开口,赵祯便首先发问道:“你知不知道朕为何让你留身奏事?” 窦让躬身道:“陛下被臣的拳拳之心感动……” “不,是因为你有错处,朕不忍让你在朝臣面前出丑,现在站在这里好好想清楚错在哪,直到你想明白了便在纸上写下,让内侍传给朕,这里有笔墨纸砚,都给你准备好了!” 赵祯说完也不待窦让说话便甩着衣袖离开,这两年穿惯了箭袖的戎装,还真不习惯广袍大袖了,尤其是这麻烦的衮服,还是早早还上随意些的燕居服来的妥帖。 三才看着呆立原地的窦让捂嘴一笑,赶紧吩咐内侍看好他,三两步的赶上官家的步伐,活该,就应该这样整治这些台宪的乌鸦,整天什么事情不干就把眼睛钉在别人身上,恨不得天天上奏,天天说人短处!前段时间,这些乌鸦连太子都敢谏言,皇后知道后非但没有处罚,还褒奖了他们,谁知他们更加来劲了,二皇子,公主都受了他们的责难,真是让三才恨得牙根痒痒。 “官家,咱这是去哪?” 三才看着大步流星在宫中乱窜的赵祯开口问到,他实在不知陛下想干什么,其实赵祯只不过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三年在外,把三个孩子与三位母亲撇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也不知待会见了王语嫣几女该怎么说,只能在这后宫大内之中随意走动,酝酿一下感情罢了…… 三才跟随赵祯多年,岂能不知官家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的上前道:“官家,诸位娘娘已经在后苑等您嘞!” 赵祯身体一僵转头望向三才道:“难道朕的不安就这么明显?” 三才尴尬的笑道:“官家,您这是回自家,见的也是您的后宫,有什么不安的?奴婢这就去通报,诸位娘娘怕是等急了,大庆殿还没散朝便差人看了数次,这……您都下朝了……” 反正是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赵祯莫名其妙的耸了耸肩便向后苑走去,这里是王语嫣等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用餐场所,东京城的皇宫经过几代帝王的修缮已经是美妙绝伦,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精巧布局和各种奇花异草良禽佳木不在少数,单单是几只满园乱滚的大熊猫便让人觉得活泼。 这样的场景自然要有孩子的欢笑相配,灵儿正带着自己的俩个弟弟满院子乱跑,王语嫣的呵斥声传来:“多大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满院子撒欢,知道你父皇要回来了便不听我的管束了?!” 王语嫣的声音一出,后苑的欢笑声顿然一滞,赵祯穿过月亮门便瞧见几个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起,在见到自己后眼睛中爆发出喜悦的神采那叫一个亮,原本的规矩也消失的荡然无存如炮弹似得冲过来扑在赵祯怀中,虽然三年未见,但书信很少断绝,父子之间的感情自然很好。 尤其是在灵儿裹脚之后,作为一个父亲,他认为自己差点就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赵祯与孩子们的往来信件便愈发频繁了。 这都是自己的崽啊,赵祯怎么能不心疼,原本还可以用国家大义之类的东西来劝解自己,可当孩子们扑在自己的身上叫着父皇,父皇的时候,赵祯心中的柔软被触碰到,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王语嫣等人几乎是同时猛然站起身体,急急的望向赵祯的所在,在看到赵祯的身影出现后便长舒一口气,然后便是一股巨大的怨念出现,笼罩在赵祯的身上。 毕竟是自己让她们担心了,赵祯老脸一红稍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朕回来了……” 只单单这一句话,便让三女眼睛一湿,竟无语凝噎,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出现,敏感的薇拉缓缓的坐倒在地上,而杨采薇则是手扶胸口微微叹息,王语嫣则是更加激动上来就把孩子打发走,拖着赵祯就往后苑的偏殿而去,惹得赵祯连连呵斥:“大白天的这是干甚?!” 王语嫣并不理会,回头望向杨采薇和薇拉呵斥道:“还不快点过来,是谁嚷嚷着要看的?”只这一句话便让赵祯摸不着头脑,而杨采薇二女则是飞快的点头一人拉着赵祯的一个胳膊便向偏殿而去,四周的宫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齐齐的别过头去。 这唱的是哪出?难道要白日那啥?赵祯稍稍有些激动,直到他身上的裘衣被脱掉,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三女这才住手轻轻的用双手抚摸这些细小的伤痕暗自垂泪。 王语嫣的脸色都变了,银牙一咬道:“看来我对那些辽人的惩治还不够!应当曝尸三月以儆效尤!陛下乃大宋天子,岂能亲冒刀剑之危流矢之险?彭七也是失职,亲卫司是干什么吃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赵祯稍稍有些失望,又心暖,三女仔细的打量自己身上的伤痕,眼中闪烁着心疼的目光,尤其是胳膊上的箭伤,骗了她们许多眼泪。 摆了摆手穿上裘衣,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是些不打紧的伤痕而已,朕这不是没事吗?朕的铠甲可坚固着呢!” 杨采薇是舞刀弄枪的行家,不服的缠在赵祯的身上说道:“官家休要一笔带过,您的御甲可结实的紧!普通兵刃都不可能在上面留下缺口,何况是伤痕?” 王语嫣白了乘势缠上赵祯的杨采薇一眼,却又附和的点头,薇拉则是小心的用碧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祯胳膊上的箭伤:“那这箭伤官家怎么解释?听说官家遇刺,我等心中凄惶的紧!” 没想到一项不声不响的薇拉居然命中要害,赵祯只能苦笑着说道:“这是意外……好了都过去了,朕这不是囫囵的回来了吗?有些事情不做不行,朕要为大宋,为孩子们着想,身为天家,你们当知道其中的利害,即便是朕……” 赵祯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然后是身上的衣服消失的干干净净,三女可由不得他多说,便扑倒了他,一时间床第轻摇,轻罗乱颤,偏殿之中是满园春色。 一番云雨过,赵祯这才感觉到家才是消除一切烦恼的港湾,在外面再苦再累什么的都能得到化解,只不过化解的代价是腰酸背痛罢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特殊的常朝 东京城的日常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虽然和以前一样,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自信的表亲,尤其是外族人都能深深的感觉到大宋百姓的自信,骄傲的气质简直就能透体而出。 虽然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皇帝回朝和不回朝完全是两把事,最少东京城造成的大街上,又能响起大庆殿的钟声,朝臣们每日便再次早早起床前往大庆殿点卯上朝。 刚刚回京第二天的赵祯死活不愿起来,孩子一般在床上耍赖,刚刚被王语嫣推起来,便又推到三女,死狗似得拉不起来,逼急了便在床上大呼:“朕北伐归来,就不能睡一天懒觉?再说常朝不过是装模作样一般,何必去,且让殿中御史点名便是!” 王语嫣并不恼怒,看着自己身上孩子一般的皇帝微微苦笑:“官家,越是如此越当守持规矩,您北伐归来,立了不世之功,然后便不早朝,不理政,这让朝臣和百姓看了像什么样子?越是如此您越应当按时常朝,一日不变啊!官家您从登基以来,除了北伐之外没有缺过一日常朝,何必破此特例?” 王语嫣的话还没说完,赵祯便做了起来,看着一旁杨采薇和薇拉捂嘴偷笑恼怒的说道:“你总是喜欢用这种讽刺之语,真是让人难受,朕常朝便是!” 杨采薇笑眯眯的撩起迷人的秀发,快速的把头盘好,用一根金簪子插好后便起身给赵祯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对薇拉说道:“还是皇后娘娘能劝得动官家,要是换了我们还不知怎样嘞!” 杨采薇虽然年岁稍大,但身材和皮肤却保持的很好,葫芦似得完美曲线在加上少女般的容貌,赵祯心中微微一颤,但心中的欲望很快被王语嫣的咳嗽声给消退,王语嫣推开杨采薇白了一眼道:“你这样子是来撩拨官家的不成,还不去穿好衣服,待会可又诰命进宫,在那群长舌妇人面前你可要体面些,莫要丢了天家颜面!” 虽然被王语嫣怼了一顿,但杨采薇的脸上却露出巨大的惊喜,眼睛发亮的闪到一边,喜悦的表情无以言表,会见诰命,这是皇后赠与的权利,也是王语嫣第一次让她正式的会见京中的诰命夫人而不是以陪客的身份。 瞧着杨采薇高兴的模样,赵祯暗自对王语嫣竖起大拇指,这小妞的才智还真是不弱,简单的一个小动作便把杨采薇给收买了,这么多年来杨采薇可是被王语嫣调教的中规中矩。 赵祯可不管这些,在薇拉端来的水盆中把脸扎进去让自己清醒,惹得薇拉连连躲闪飞溅的水珠,王语嫣迅速那干毛巾把赵祯脸上侵湿的头发擦干,并把他的头发理好,一顶通天冠便固定在了赵祯的脑袋上。 杨采薇围了过来,三女仔细的大量赵祯的仪容后便脸上羞红,赵祯北伐三年回来,不仅还保有当年的俊俏,唇红齿白的书生样子,还多了一丝果断与坚毅,完全是天子姿容,配上天子衣冠后,然三女看的目眩神迷不能自拔。 赵祯微微一笑,在三女的脸上盖上大嘴印子,便在三女的娇羞中大步离开,三个大红色的嘴唇印算是对她们的惩罚,这个时代即便是男人也要化妆,作为皇帝的赵祯在上朝之前也要简单的修饰,口脂便是刚刚王语嫣给他涂抹的,不知为何还非要是红色…… 离开景福宫的赵祯伸了个懒腰,四周的内侍视而不见,心中却微微一笑,多少年了官家总有这习惯,虽然有些不守礼法,但给人一场亲切的感觉,已经升为都知陈彤在前面带路,三才已经先一步前往大庆殿准备了,这是官家回京之后第一次上朝,怎么也要准备的隆重些不是? 走着走着,赵祯突然对陈彤问道:“昨日紫宸殿中的拾遗呢?” 陈彤身体一僵转头小心的说道:“还在紫宸殿中,据内侍来报,那人站在书案之前一字未动。也一夜没合眼了。那股子倔劲奴婢都害怕……” 赵祯皱起眉头道:“他就没说过一句话,或是写下一个字?” 陈彤迅速点头:“没有,内侍轮换了三回也没瞧见他动笔开口。” 赵祯心中极为不舒服,不是因为被这个叫窦让的官员感动了,而是这窦让的顽固不化和不知变通,这样的人不适合入朝为官,更不适合执行监察之职。 “传朕的旨意,让他去三司当差,受之以勾当诸司,掌批书卷历,诸仓库案验而禀赋之事。” 陈彤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这就奇了怪了,窦让本是从七品的拾遗官,明显是得罪了官家,为何官家还授他正六品才能担当的勾当诸司差遣? 赵祯自然又自己的用意,像窦让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御史台任官,以他的为人处事方针,讲究的便是固守规矩,规矩比天还大,那自然去最重规矩的地方,此人和包拯不同,包拯兼职御史虽然也是古板固守规矩,但他却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会物极必反。 否则包拯也不会得到自己的重用,毕竟是龙图阁大学士兼之御史台宪,要是没有能力会得到自己的重用? 陈彤飞快前往御药院画旨,并前往中书省寻翰林学士制诰,皇帝的任命只有通过中书省才能算是真正的圣旨,否则便成了没有加盖相公打印的中旨,官员完全又理由拒绝。 虽然皇宫经过修缮,但大庆殿依然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宫殿,赵祯站在大庆殿外微微摇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大庆殿不能与析津府的乾宇殿,嗯……两边也缺少对称的钟楼,难怪自己看着别扭。 这是常朝而已,并不是正式的朝会,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官员以各种各样的原因请假,但今日却一个不少全都来了,当然除了在紫宸殿中的窦让。 不过是个点卯仪式,但在赵祯登基之后便成了规矩,赵祯三年北伐,官员们自发的常朝,一日不坠,为的便是守护官家定下的规矩,越是战争时期越尊重皇权,这才是他们坚持下来的原因。 第七百一十七章党项来使 赵祯进入大庆殿,在坐北朝南的御座上坐下之后,乌泱泱的官员便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已经形成一种口头禅,无论军民见到自己都用这样的话来恭维。 万岁一词来自唐朝武则天当政时期,典故也非常有趣,赵祯甚至觉得这是武则天与翰林学士演的一出双簧,相传武则天称帝后,特别喜欢别人吹捧她,藉以抬高自己的“名不正”的地位,但她又不好直言。 一天,她在金銮殿召集翰林院众学士,出题答对。她脱口出了上题: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众学士搜肠括肚,对答了几十句,武后都不满意,直觉扫兴。 这时,有位惯于奉承的学士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吟道: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后兴高彩烈,推为杰作。从此,“万万岁”一词便流传于朝野之上了。 武则天的上联依然是个相当难的叠字对,即便是翰林学士才高八斗,也不肯能如此之快的在朝臣面前吟出如此合辙押韵的下联,并且还含有吹捧之意,所以在赵祯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是当着朝臣的面演出来而已。 一出双簧便让万岁一词成为定语,非皇帝不得受用,赵祯看着大殿中的朝臣摇头苦笑,但既然如此也只能收下了,他可不打算打击自己的皇权去做无意义的事情。 随着赵祯坐下,三才高声的一句:“常朝点奏。”常朝便开始了,其实这个常朝非常简单,不过是点个名字而已,如同后世的考勤一般,表示官员来朝见皇帝,接下来便要准备正常工作了。 和朝臣们不同,前来参加常朝的京朝官都是在待漏院吃过东西的,甚至还又浓郁的羊汤和鲜美的瓜果,相比起远远赶来的朝臣,住在皇宫中的赵祯可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谁让他是赶着点到的,要是吃饭便会让朝臣们久等,虽然不是不行,但却不是仁君所为。 点卯虽然很简单,但时间很长,皆是因为京朝官太多的缘故,一个时辰的点卯结束,赵祯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这要是再继续视朝,那自己一定会低血糖。 随着常朝的结束,该去自己衙门公干的官员便离开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参加视朝的官员,多是朝廷重臣,赵祯随便篓了一眼便全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庞籍丁谓夏竦这三个顶顶大名的相公就不说了,晏殊,包拯,范仲淹,苏洵,等等才学之士也不再少数,这些都是自己的智库啊!当然麾下大将也不少,曹玮,狄青,杨怀玉,三个是最为出众的。 而彭七已经算是正式进入武将序列被封为从三品的归德将军领金吾卫上将军,而赵力因为断了一只胳膊被赵祯封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领京中千牛卫大将军之职,李酒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用兵老成,中规中矩为这次北伐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赵祯便封他一个宣威将军领监门卫将军之职。 当然其他的官员也是不差的,文臣都是来自于全新的科举制度,不光有学问出众的而且才干也相当出色,武将就更不用说,他们是出自军武院的尖子,并在军中锻炼过的精锐。 今天是赵祯北伐回京后的第一次视朝,显然朝臣们非常体谅官家,并没有太多的奏疏上奏,大多是关于燕云之地发展的,这是当下最为首要的事情,不能又所耽误,范仲淹的《燕云公路疏》简明扼要的点出公路对燕云的重要,并且要求朝廷在析津府与大同府广设公路,争取在两年之内达到和大宋境内相同的水平。 而夏竦上疏则是有关燕云之地乃至奉圣州官员的安排问题,一方父母官不能闲置空缺,应当极早安排才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同时也要管理地方事物,让大宋对收复之地增加影响力。 这两项最为重要的事情结束后,曹玮便上了有关兵事的奏疏,大宋的十六卫还在燕云驻守,这些都是士兵可都是大宋关中之地的百姓子弟,暂时调集还可以,却不能长期驻守,征召当地士兵迫在眉睫,待训练得当,本就是农家子的十六卫可以直接装备,轻装返回大宋继续农人生活。 一举两得的提议让赵祯和相公们侧目,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此省时省力和法子别人还真没想到,赵祯心中微笑,曹玮越是如此距离将门集团便越远。 赵祯自然乐见其成,很显然曹玮是明白了谁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既然是这样当然要重用提拔他,压制他不需要所谓的重文轻武,只需东京城中将门的嫉妒便够了。 朝臣的上奏很快便结束,谁都不想在这个日子口破坏官家的心情,最后鸿胪寺少卿上奏道:“起奏陛下,党项使者野利遇乞觐见!” 党项人的使者来了?这倒是个新鲜事,赵祯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朕倒要看看李元昊又耍什么花样。” 朝臣们自然不会阻拦,现在的大宋已经有了大国气象,收回燕云展现了大宋的实力,原本的弱势心理瞬间就变得强大起来,要知道辽朝的铁骑向来是横扫一切的存在,如今被大宋打败,连皇帝都战死了,还不足以说明大宋的能力吗?区区当党项人算个什么? 不多会,头戴金帖云镂帽,身穿紫皂底色绣盘球紫花旋襴,的野利遇乞走上大殿,这显然是极为隆重场合才穿着的服饰,党项人寻常所穿着的衣物可算不得精美。 “外臣野利遇乞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简单的两句对话便显示出党项人少有的谦逊,赵祯笑着问道:“你党项使者可是少见的紧啊!这回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说看,你国主李元昊又有何想法?” 在说道国主的时候,野利遇乞脸色微微难看,现在的党项已经是西夏国,而李元昊也已经登基为帝,岂能用国主相称?但野利遇乞还是微微俯身道:“我主又国书奉上,愿与大宋结盟,讨伐辽贼!”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党项人准备在辽人内乱的时候相约大宋给辽人的后心捅上一刀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蠢蠢欲动的党项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默默无语,其实如野利遇乞所言,此时如果联合党项,瓜分正在内乱的辽朝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但赵祯不打算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一旦如此,大宋获得更多领土的同时,党项人也同样如此。 大宋完全没有必要联合党项进攻辽朝,这是得不偿失的不智之举,而且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大宋正准备对西夏动手,这是赵祯精心谋划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大宋强大的经济基础对西夏进行贸易战争。 大殿中的群臣自然是安静的,此时的他们正用极其厌恶的望着野利遇乞,乘人之危君子不屑为也!何况这是对一个正统皇权正统王朝?在大宋朝臣眼中,辽朝确实是一个正统的王朝,即便是它内乱了,衰落了,但他依然是一个得到世人礼法承认的王朝。 相比之下,西夏国的建立以及李元昊称帝在大宋朝臣眼中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笑话,大宋自始自终都没有承认过西夏的正统帝位,且在官方文书中都是以党项唤之,这代表大宋只承认党项这个民族而已,并不承认他们建立起的西夏国。 赵祯自然是明白朝臣们的想法,对于两眼充满热情的野利遇乞道:“朕之大宋乃堂堂之国,自然要遵从礼法正统,辽朝与我大宋乃兄弟之国,辽朝内乱我大宋借道勤王,如今岂能朝令夕改?与尔出兵瓜分辽朝?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野利遇乞不敢相信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他想不明白如此有利的机会赵祯为什么会轻易放弃,要知道大宋自立国以来接连受到辽朝的压制,赵祯的爷爷太宗皇帝更是两次北伐失败,狼狈的乘坐牛车而逃,难道这些大宋都忘了?!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宋夏联手必定能攻伐辽朝亡其国鼎,永除后患!” 赵祯轻笑着说道:“辽朝已然势弱,我大宋收回燕云之地,如此盛世之下,辽朝全无凛凛之威!”赵祯说完脸色正,严厉的望着野利遇乞喝到:“如今天下大定,我大宋何必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你党项与辽朝破盟,其因在你党项,我大宋岂能重蹈覆辙?话以至此,尔等还不明晰?!” 野利遇乞脸色难看,很显然大宋皇帝并不打算与西夏共同讨伐辽朝,在他的眼中宋人小富即安,完全没有进取之心,白白浪费了天赐良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大宋如若出兵,从南进攻辽朝中京道,那西夏便可出兵辽朝西京道! 瞧见野利遇乞脸色难看,赵祯心中冷笑,党项人打的什么算盘他岂能不知?一旦用兵大宋必然成为首当其冲的主力,辽朝虽然有耶律重元作乱,但遇到外敌入侵之下,辽朝必然会抱成一团。 届时进攻中京道的大宋必然遭遇辽朝主力,而从西面进攻的党项则会因为大宋这个冤大头,而快速掠夺辽朝土地和人口,赵祯岂能让李元昊得逞?这李元昊难道把自己当成三岁的孩子不成? 野利遇乞不服不忿的退走了,在他看来大宋的满朝文武包括御座上的皇帝都是个小富即安的懦夫,眼前真是瓜分辽朝的最佳时机,居然止步不前?难怪宋人夺取大夏两州之地后便举步不前。 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是大夏的对手,陛下说的没错,宋人不相为谋,如若应之则善,如若不应便也没甚的关系,大夏自己动手从辽朝获取土地和百姓,届时定然让大宋好看! 所有的朝臣都是面露不屑的目送野利遇乞离开,党项人都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算计谁会看不出来?官家一口否决乃是英明之举。,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大宋现在该做的事情。 大庆殿又恢复了沉默,赵祯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走下御街,李元昊派遣使者联合大宋瓜分辽朝,不单单是希望与大宋联手灭辽,而是表达出了一种善意,其根本目的是希望与大宋结盟或是互不侵犯。 “诸位都看到了,党项人这是蠢蠢欲动啊!都说说自己的见解,朕洗耳恭听。” 官家拉近了和自己的距离,朝臣们自然心中高兴,各抒己见的说出自己的见解,丁谓作为三司老臣依然坚持自己原有的观点:“启奏陛下,此时无论党项人如何动作,我大宋都应当以原本计划为主,不可被李元昊之计分心。” 夏竦则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党项人欲东进挥兵辽朝,那我大宋隔岸观火是否有利?” 庞籍在一旁微微皱眉道:“夏参政此言差矣!隔岸观火有何不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我大宋有利而无害,若我大宋搀和进去,岂不是也要有所付出才能得到利益?” 赵祯微微点头,不愧是老成持重的庞籍,一句话便点出了要害,大宋只要出兵便会付出很高的成本,毕竟大宋的军队已经不似原先,随着装备的先进,士兵素质的提高,用兵的成本也愈发的高了。 大宋按兵不动,党项和辽朝之间必定会又所损失,而这种损失对大宋来说便是有利的,不废一兵一卒,看着辽朝和党项杀的你死我活岂不更好? 晏殊则是比较在乎礼法,提出的也都是大宋与理与法都不应当乘人之危进攻辽朝,免得给天下人看了笑话,狄青则是建议应当巩固燕云之地的城防,同时在奉圣州蓄养军马,加盖城池堡寨。 看来朝臣中除了夏竦以外,绝大多数人都支持隔岸观火的政策,赵祯自然不会反对,现在的大宋需要的休养生息,经过北伐一战后,大宋的军队也要缓一缓,连连用兵不光对国力有巨大的消耗,更让军队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在精神上。 战争虽然结束,但战争带来的利益与创伤则需要长时间的恢复,虽然大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这个过程则要漫长许多,包括对燕云之地的开发,联通大宋与燕云的往来,让燕云之地成为大宋的国门等等这一切还需要时间。 第七百一十九章神奇的羊毛 随着大庆殿之后传来的报时钟声,今日的视朝便总算结束了,原本风平浪静的视朝,被党项使者这么一搅和平淡之意全无,虽然刚刚在视朝上各抒己见,但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的天下大势云波诡谲,宋,辽,夏三国之间的纷争不断,手段齐出。 党项人自然是脸厚心黑,辽朝正值内乱之际,便打算扑上去咬一口,甚至妄图拉着大宋一起行事,可见李元昊是个极其善于投机之辈,这种人虽然无耻,但不得不说很实用,自从党项人偷袭辽朝之后,赵祯便在心中给他打上了实用主义的标签。 这种人才不会在乎什么道德上的谴责,在他看来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真正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当别人的儿子可以,反目成仇可以,背弃盟约自然也手到擒来。同样的这种人也最为可怕。 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寻常的手段,因为人家总能厚着脸皮的上前,叫你“爸爸”!都在国书上叫你“爸爸”了,你还好意思动手?待你按兵不动之时,党项人便又开始小动作不断,今天推进一点,明日杀你边民,掠夺牛羊财物。 那便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比如在经济上进行制裁,别小看这种软实力,那要看在谁的手中,对别的国家来说也许不行,但大宋的商贸金融已然是庞然大物,甚至能主导整个世界的贸易局势,这可不是吹牛,而是实打实的出现。 当大宋向欧罗巴运输货物的途径被阿巴斯切断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奢侈品价格飞涨,甚至远超黄金,无奈之下才会又使者前来,赵祯甚至用财货挑起了神圣罗马帝国与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 赵祯一边吃着不知算是午饭还是早饭的御膳,一边听着蔡伯俙咽着口水的报告:“启奏陛下,蔡记商号已经向欧罗巴人提供了大量有关阿巴斯王朝的情报。看样子欧罗巴人要有所动作。” 赵祯喝了一口汤,清了一下嗓子道:“你可别说这些都是无偿的……给他们提供消息和情报也是要又代价的,否则我大宋不就亏了吗?” 蔡伯俙一个踉跄,官家还是这么的小气……在大宋花多少钱都不觉得心疼,一旦到了别国的身上,就是个瘦死的骆驼都要榨出二斤油来:“官家,咱们这还真的不好收钱,要不然下次?” 赵祯点了点头道:“其实也简单,咱们大宋要帮助欧罗巴人,那就从他们的身上获得好处,一旦战争打响,欧罗巴人的战利品……” 随着赵祯的话,蔡伯俙眼睛一亮,大宋的商人可以成为欧罗巴以及阿巴斯之间渔利的商人!欧罗巴人进攻阿巴斯人,缺点是什么?不就是缺少后勤补给吗?大宋商人收取欧罗巴人的战利品,再给他们补充粮食,兵器,甚至是攻城器械…… 蔡伯俙的思绪飘远,听说阿巴斯王朝盛产香料,这对大宋来说则是一件喜事啊!如若欧罗巴人打通了前往大宋的商路,甚至灭掉阿巴斯王朝,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大宋完全能避开西夏对香料的垄断。 赵祯干咳一声把思绪飘远的蔡伯俙拉回来,指了指前面的桌椅道:“你且坐下吃饭吧!也不知整天想的什么,说着说着便发起呆来了!”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道:“那臣就不客气了,刚刚微臣想到了党项。西域的香料被党项所控制,我大宋获取殊为不易。党项人在商贸一途上虽没有什么天赋,但却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好卖他们便提高东西的价格和税收,让我大宋商人苦不堪言啊!但我大宋又不能关闭榷场……” 赵祯摆手道:“关闭榷场是万万不行的,朕还打算用这榷场给党项以重创。” 蔡伯俙一头雾水,这榷场向来是党项人从大宋获取必须的途径,怎么成为对付党项人的利器?要是没有这些榷场,党项人所必须的茶叶,布匹,丝绸,甚至是粮食都得不到补充。 赵祯看出蔡伯俙的疑惑,拽下一根鸡腿闻了闻道:“榷场的作用便是用来控制党项人生产什么东西的,之前的并没又稍加控制,都是党项人又什么我大宋商贾就收什么,而且价格压的比较底,从今往后就不同了,我大宋需要羊毛,大量的羊毛!” “嗝……羊毛!”蔡伯俙被赵祯的提议噎了一下,两只眼睛都翻白了,幸亏三才在一旁锤了一下他的后背,这才免去被噎死的命运。 这货也顾不得用水顺一下,急急的问道:“官家,咱们大宋要羊毛干嘛?咱们大宋也要不了那么多的羊毛地毯啊!” 赵祯瞪了一眼蔡伯俙:“你这小子就知道钱,还有,谁说羊毛只能做成地毯?还能做成衣物嘞!”见他不相信,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去把格物院弄来的毛衣给驸马看看。” 三才笑眯眯走了,没多会回来的时候便手捧一件毛衣小心的递给蔡伯俙道:“这便是毛衣,全是用羊毛织就,这才叫软和嘞!” 蔡伯俙拿起手中又软又轻的衣物展开一看却是没有前襟,指了指手中的毛衣对三才问道:“大官,这玩意怎么穿?” 三才斜了蔡伯俙一眼:“还用问,直接从头上套进去呗!” 蔡伯俙尴尬的看了看赵祯,在赵祯点头后便飞快脱下身上的衣物,反正又没有外人,三才这个太监又无所谓,套上毛衣之后的蔡伯俙觉得,自己活像一只猴子…… 但稍稍一会之后便觉得身上暖和,而且感觉不出身上的这件贸易了,这要是穿在公服里面……“好东西!好东西啊!官家,这毛衣轻似鸿羽,温暖异常,乃非凡间之物啊!” 赵祯白了他一眼:“什么非凡间之物,不过是羊身上的毛而已,整日视而不见,却不知它是好物件!格物院已经有能把羊毛纺织成线的器械,稍加改造便能大量产出,到时这样的毛衣可便随处可见……” 蔡伯俙兴奋的身体都在发抖,这是多好的东西啊!最主要的是西北之地本就寒冷,如若能又这毛衣,定然是供不应求! 从党项获得羊毛,织成毛衣再卖给党项人,这可是一只生蛋的鸡,但这样如何给党项人以重创? 好奇宝宝似得蔡伯希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赵祯笑而不答,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羊吃人可不是一日而就…… 第七百二十章历史的巧合 蔡伯俙并不了解其中的奥秘,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朝中又人就把经融战争看的非常透彻,并且早早就把所有可能的手段列成奏疏上奏赵祯,这人便是主管三司的丁谓。 当然这样的老臣是绝不会在皇帝用膳的时候出现在大内的,待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酒足饭饱之后,一个内侍便迈着小碎步进来在三才身边耳语,三才惊讶的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三司使丁谓求见。” 赵祯擦了擦嘴望了一眼蔡伯俙道:“你的老师来了,还不去请?听说你从丁相公那里学了不少的财计之术,朝堂上的圆滑,也该做出点学生之态来。” 听到丁谓来了,蔡伯俙简直像看到猫的老鼠,胖胖的身体一哆嗦便急急的向外走去,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赵祯便放慢脚步,又官家在这里照着自己,自己还又什么好怕的?丁谓总不能在这里打自己手心吧? 出了偏殿的小门,便瞧见行将朽木的丁谓老神在在的倚在柱子上打瞌睡,看了看日头已经接近晌午,蔡伯俙便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午觉的时间到了,要不是官家有请,这老倌怕是已经去寻周公下棋去了。 “咳咳……丁相公,官家宣您进殿嘞!” 蔡伯俙轻咳一声并没有唤醒丁谓,却让他从袖口中掉出一本奏疏来,瞧见他抖动的胡子,蔡伯俙便知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疏打开,蔡伯俙顿时惊为天人,这奏疏上的内容就是官家所说大宋用榷场对付党项的具体细节。 一条条一列列,清晰的列举出来,蔡伯俙看了惊为天人,这时丁谓才悠然醒来,从蔡伯俙手中抽走奏疏道:“你这小子真不当人子,跟随官家燕云而归,就不知去老夫府上探望一番!怎么?从夏竦那里得了好处便忘了为师?为师这里的学问多的是,可不必夏竦差嘞!” 蔡伯俙连道不敢,腆着脸的上前扶着丁谓道:“丁相公说的哪里话,小子怎么敢目无尊长,只不过这三年来小子虽有返家,却匆匆一别,妙元看的甚为严苛啊!” 见蔡伯俙把公主的名号搬出来,丁谓也就不再计较,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没有透传到夏竦的门下,夏竦可是对自己这位徒“垂涎三尺”,丁谓自然有自己的谋算,蔡伯俙是官家面前的近臣,自己主导的东西便能通过蔡伯俙很快的传递到官家面前。 现在却不是师徒二人闲聊的时候,赵祯还在偏殿中等待,蔡伯俙与丁谓两人进入偏殿后,便瞧见三才笑眯眯的指着紫宸殿的方向道:“官家已经移驾紫宸殿,两位请跟随老奴前往。” 紫宸殿是皇帝会见朝臣,留身奏事的地方,也是和朝臣讨论政事的不二选择,赵祯进入紫宸殿后便让内侍从储藏卷册情报的书架上取下有关党项的所有内容,黑手每年都会源源不断的向大宋传回党项的情报,虽然大宋和党项看似和平,但这些情报却每年不断。 紫宸殿已经被赵祯改造成了一座情报中心,这里储存着比黑手还要多的情报,各种文书卷轴,卷册纸条,分门别类的放在一个堪比大殿高度的书柜之中,内侍需要一架安装又滚轮的长梯才能顺利取得赵祯想要的东西。相比枢密院,这里才算的上是大宋真正的战情室! 大宋商贾所能达到的地方,黑手的人便渗透到什么地方,在这个时代,情报要远比刀剑更加的重要,赵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要下一盘大棋,大到包涵了欧洲与阿拉伯,大到以色列人的复国等等这些都需要准确详实的情报。 区区一个党项,赵祯根本就每把当作是大宋的威胁,或者说它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朝中的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党项人的弱点,比如范仲淹这个路政院的院正。 虽是任职路政院,但范仲淹的军事,政治才能却异常出众,在众多奏疏中脱颖而出,即便是赵祯想不注意都难,最少他的在军事上的理论学非常出色,而且因为修路的关系,他还特意前往西北之地考察过。 对待党项他提出了广建堡寨,公路纵横,互为犄角,缓缓图之这四词方针,赵祯看了并非惊为天人,而是暗自感叹历史的车轮和惯性,没想到在自己改变历史的状况下,范仲淹依然把自己的才学发挥了出来,提出了蚕食西夏的理论。 的确,按照历史发展,如若当初的大宋拥有更多的时间,西夏必定灭国无疑,北宋对付不了西夏的原因便是后勤不便,无法扩大胜利成果,但老范先生立足西北之后便提出了堡寨抵挡西夏的政策,如若能实行二十年左右,西夏灭国无疑,并且还能为北宋获得广袤的产马地和塞上江南。 赵祯抽出范仲淹的奏疏,这是大宋在明面上的手段,不光要在西北之地广建堡寨,蚕食党项人的领土,赵祯还要推进,并加快这个过程,如今的大宋有用公路,拥有水泥,只要再加上水泥浇筑技术,一座堡寨便会在西北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通过将近十年的发展,水泥用于建筑尤其是军事建筑上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相对与普通的民房,在城墙,堡寨上水泥的建造水平一点也不差,方便实惠的水泥,与大宋军民的古老智慧相结合,碰撞出了令人想象不到的火花。 赵祯在西夏的地图上放下范仲淹的奏疏,而此时三才则在门口传禀道:“启奏官家,三司使丁谓到。” 赵祯头也不抬的说道:“宣他进来!” 对于赵祯的手段和智慧丁谓是由衷的佩服,现在还要加上勇气,北伐一战得到的胜利果实是大宋历代帝王的总和,单单是收复燕云便是不世之功,这样的帝王让丁谓庆幸,辛亏当时自己没又选错。 “老臣丁谓参见陛下!” 在丁谓还没拜下之前,赵祯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年岁也大了,以后不用行拜礼,以躬代拜吧!”这对丁谓这样的老臣来说是相当高的礼遇。 一旁的蔡伯俙嫉妒的眼睛都要喷火,他跟随官家北伐三年也没见又这样的殊荣,而一旁的三才则是嗤笑道:“你要是如丁相公这般为国财计周全,稳妥不差毫厘,也同他一样年岁高了,官家自然也给你如此礼遇。” 蔡伯俙默默无语,他这位老师的功劳有目共睹,没人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嘞! 第七百二十一章羊毛战争 在被赵祯搀扶起来之后,丁谓便瞧见一副巨大的舆图,他曾经在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中见过,据说全天下也就三幅,这紫宸殿中的自然是官家手中的那副了,舆图之上,山川河流,城池道路无不详细表明。 更有甚者连那小小的村寨都详细的标注在了地图上,大山之中不属大宋管辖的山民聚居地也都是应有尽有,秘密麻麻的,看的丁谓眼晕,好家伙,这么大的一张舆图需要多久才能绘制完成?据说穷尽格物院三年之功。 对丁谓来说这样的舆图乃是千金不换的宝物,大宋的四时风貌都能详细的列举于上,很快,丁谓便发现了党项人的位置上有着厚厚的卷册,这定然是有关党项的情报。 果然如他所料,赵祯开口道:“丁相公乃我大宋计相,知道财物的调配出入,也懂得钱财货物,不知朕之前的羊毛之策如何?丁相公可否已经准备好了奏疏?” 丁谓早有准备,躬身行礼道:“启奏官家,老臣的奏疏已经写好,但如今见识到了如此多的党项情报,老臣不知自己的奏疏还能用与否……恳请陛下宽限几日,待老臣仔细详阅在做定夺!” 赵祯笑了笑:“没事,从今日起,你丁谓与蔡伯俙师徒二人便留宿紫宸殿,常朝点卯自不用去,衙门差遣权先交由副手,务必把财计党项之策详实清楚,朕还等着看嘞!” 蔡伯俙恍然大悟,难怪官家把自己留下,这是要让自己师徒二人列出一个详实计划,看来官家对这场所谓不流血的战非常重视,大殿之中只又君臣三人和三才这个伺候吃喝的内侍。 被皇帝留宿宫中,这可是莫大的信任,虽然蔡伯俙曾经住过东宫,但自从赵祯登基过后,那东宫之后的小院便再也没有住过人,虽然是留宿宫中,但却不能睡在大殿之中,于是只能让蔡伯俙和丁谓住在了东宫之后的小院里,那里的别墅可是赵祯亲自参与设计建造的。 经融战争,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但赵祯稍稍把基本原理解释之后,丁谓便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反而提出很多让赵祯都吃惊的细节与规划。 “官家,其实这所谓的财货之战很简单,便是用我大宋之强大财力诱使党项人大量养羊,并且还不杀羊,只采羊毛,如此一来羊便越来越多,而我大宋高价获取羊毛后再卖给党项或是外朝,如此一来钱财的耗费也基本上都能转嫁到别人身上,我大宋并未有所损失,甚至还能获利,也获得了大量的羊毛。” 瞧见赵祯连连点头,蔡伯俙奇怪的问道:“难道就只有这么简单?”丁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由表及里,由器及道,万事万物都有道理,只要看破便没有什么难的,你且仔细想想,党项人大肆饲养羊群之后会又什么样的后果?” “羊群?漫山遍野的羊群……” 蔡伯俙想象了一下之后便不寒而栗,羊是要吃草的,而且羊吃草非常损伤草场的地力,往往是把草连根咬断,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如此一来岂不是压缩马匹的生存空间,并且草场是不能种植粮食的,如此一来不光是影响马儿,甚至连人的生存空间都会被影响。 而且相比大宋,党项人更加的阶级分明,党项人和辽人相差无几,他们都有贵族阶层,其实这与大宋也差不多,但不同的却是党项的贵族地位更高,对百姓的压制也更大。 但其中最为可怕的却是党项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这就是一剂慢性的毒药,不光会使得党项人毫无察觉,甚至会让党项人上瘾,因为羊毛带来的好处是最为直接的钱财! 蔡伯俙甚至又信心劝说党项皇帝李元昊来支持圈地养羊剪羊毛的行为,让它成为党项草原上最大,最繁荣的产业!这是多么轻松的事情,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使得党项蒙受巨大的损失和打击。 蔡伯俙皱着眉头道:“但其中所花费的时间也是漫长的吧?前期我大宋说不定还要有所付出才行。” 嗯,蔡伯俙这小子还不错,知道要诱使党项人自己养羊群,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别忘了我大宋获取了党项两州之地,洪州盐州两地便可以羊群诱惑党项人,只要他们知道羊毛能从大宋商贾的手中换取大量的钱财,他们会不干? 据朕所致,党项商人和贵族一项是串联起来的,贵族便是商人,商人便是贵族!但这两州之地的羊群数量一定要控制好,而且要爱党项人开始做羊毛生意之后,显露出力所不及的样子,最后退出竞争,如此一来党项人必不会生疑!” 蔡伯俙连连点头,要说这计谋丁谓是顶顶的厉害,而官家却是阳谋的高手,常常是阳谋一出,敌人明知是圈套还要捏着鼻子往里跳,甚至还又人要感谢官家,说不定这李元昊也如此。 丁谓对赵祯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官家所言极是,只要把其中的细节谋划好,党项人必定入局!党项和我大宋不同,甚至不比辽朝,地域狭小不说,产出也是甚少,即便心中有所疑虑也必不会拒绝,蔡伯俙,你且要打点好一切才是。”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去打点?这么说此事……”蔡伯俙话还没说完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动,以前这种事情他都是稍稍辅助一下便可,收收羊毛,发往大宋加工,然后他再贩卖给外朝,谁知道今日官家居然要让他主持大局!并且一旁的丁谓完全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蔡伯俙不禁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空,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成? 丁谓笑呵呵的望着自己的学生道:“莫要如此惴惴不安,其中道理很是简单,官家根本就不希望此事中带有一丝大宋朝廷的痕迹,完全是咱们大宋商贾的个人所为,朝廷只是保护你们在榷场的利益仅此而已。” 赵祯点头道:“没错,这次朕要把朝廷排除在外,毕竟是温水煮青蛙,时间很长,朝廷帮得了你们一时却不能长久帮助,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让你来办,不过事成之后朕也不会亏待你。” 蔡伯俙狠狠的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定不辱命!” 第七百二十二章蒸汽之车 连续三天上朝没有瞧见丁谓,庞籍等人稍稍有些奇怪,但既然皇帝面色如常那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定然是丁谓这个三司使又有了新差遣。这段时间不光是丁谓没有上朝,就连将作监监丞曾公亮以及军械司的丁度也没有出现。 这两人可谓是官家相当器重的格物之才,不光是在格物一道上才华横溢,在朝政上也是相当出色,足以担待参知政事一职,苏洵对此多次举荐,却都被官家拒绝,这段时间火车的测试及改良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赵祯打算待火车出现之后再对这二人进行奖赏,为了副相参知政事便是其中之一。 月初的大朝会结束之后,百官还没来得及退走,一个内侍便红光满面的冲入大殿,在大殿中央跪下,面露喜色的高声道:“启奏陛下,格物院军械司传来消息,那蒸汽之车已然做好了!” 蒸汽之车?!赵祯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待想起赵小五才恍然醒悟,急急的起身挥手对朝臣道:“散朝!”便在内侍的引路下前往将作监,没想到火车居然还真的做好了! 赵祯远在燕云的时候便听说火车基本完成的消息,回京的这段时间他还没来得及过问,没想到赵小五的火车技术已经如此成熟,火车与别的东西不同,他是大宋迈进新时代的重要动力。 火车的出现不光会带动运输的改变与腾飞,更是带动了蒸汽机的发展,这是一种全新的动力,比水力更加方便,大宋的工厂便不用再依水而建,也不会再因地域被限制,同时也将获得更大的动力。 看着快步离开的官家,朝臣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蒸汽之车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之前出现在公文上的蒸汽车!许多朝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范仲淹和晏殊走的比较近,和欧阳修以及苏洵等人关系甚好,几人政见一致,兴趣相投,彼此欣赏,对大宋的改革都是充满信心。 几人之间虽然年岁相差许多,范仲淹与晏殊相近,而欧阳修与苏洵虽与他们相差十岁却是忘年之交,几人在看到官家的模样后便走在一起讨论起来,而此时的包拯也渡步而来,他对格物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且是抱着怀疑的心态。 而此刻见范仲淹几人边走边说便上上前询问道:“诸位,包拯有礼了!” 范仲淹等人连连还礼:“原是包学士,我等可是听闻了你在燕云的举政,把偌大一个析津府管理的是井井有条,官家盛赞你的才学嘞!” 包拯躬身道:“不敢,承蒙官家厚爱,只是不知刚刚那内侍所说的蒸汽之车是什么东西?希仁才疏学浅,之前对蒸汽机械有所耳闻,却不知究竟是为何物,官家又为何如此激动?” 范仲淹几人惊讶的对视一眼,一边把包拯引在中间一边说道:“这可怪不得你,这三年时间你跟随官家北伐,处理烦务,岂能有时间了解格物,但如今既有闲暇,不妨好好看看格物之学,其中奥妙让人惊叹连连,完全不输与孔孟之道!” 包拯稍稍有些不解,格物致知乃出自孔孟之道,为何在范仲淹的嘴中居然能不输与孔孟之道?包拯大为不解,但接下来,范仲淹几人的话却让他张口结舌。 范仲淹等人极为热情,晏殊笑眯眯的说道:“这蒸汽之车其实用的便是最为常见的蒸汽为动力,希仁兄在家可曾饮茶?水壶烧水,热气顶盖之声可曾听闻?” 包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乃稀疏平常之事也,同叔说笑了!” 晏殊笑道:“这便是最为常见的蒸汽之力,所谓的蒸汽机械就是一个水壶,用炭火之力把水烧沸,水化为气,以气之力驱动转轴为所需只用!” 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蒸汽之力居然由此之大?” 欧阳修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更有甚者如我大宋砲石之威,为了这蒸汽器械,我将作监死伤数人,损失之大陛下都为之心痛。” 包拯试探着问到:“那这蒸汽之车是否便是用的蒸汽之力驱动车驾?” 范仲淹等人相视一眼,没想到包拯如此快便领悟了其中的道理,齐齐说道:“然也!” 包拯喃喃自语道:“非人畜之力便可让车驾行与土地之上,如此鬼斧神工真当见识一番!” 随着包拯的话音刚落,便有内侍急急走来,瞧见范仲淹后便上前道:“范院正,官家宣召您前往将作监!”说什么来什么,范仲淹眼睛中透露着喜悦的神采,他是负责大宋所有的路政,而这蒸汽之车也属于路政之一,官家果然还是要用到自己,范仲淹连连点头道:“甚好,速速带路!” 剩下的晏殊,苏洵,欧阳修等人羡慕的望着范仲淹随即叫道:“我等在蔡记的复返楼等你,希文兄定要前来解惑!否则睡不安寝,食不甘味!” 范仲淹回首道:“好说好说,待我先去瞧瞧这蒸汽之车的精妙再与尔等细说!” 包拯这位龙图阁大学士自然被晏殊等人拉住,一同前往蔡记的复返楼,大宋的文臣之间颇为友善,尤其是欧阳修,为人热情豪爽,包拯实在无法拒绝便一同跟随一同前往。 出了宣德门便是宽敞的御道,但这里比起析津府的御道便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包拯稍稍感慨,东京城的格局确实配不上一国之都的气魄,相比东京城,析津府才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所,可迁都之事牵连甚大,包拯也是头疼。 御道向南走没多远便是太后刘娥巨大的贞节牌坊以及繁荣的南门大街,这里是东京城的最为繁荣的商业之所,与东华门的东十字大街相连,繁盛无两。 复返楼便在这南门大街之上,对面便是大相国寺以及盛况空前的万姓交易!各地,甚至各国的商人都会在这里摆出自己的商品进行交易,所用的钱财也都是大宋的铜钱,白银,甚至还有纸钞的官交子。 如今的大宋早已开放了白银货币,包拯便瞧见欧阳修用三钱银子从小贩手中买了一柄松木折扇,样式精美不说,还附赠了一块小小的坠儿。 除了欧阳修,晏殊,苏洵两人也都各自买了心仪的物件,包拯有心购买,但有住了手,自己怀中虽有一贯钱,但看到欧阳修等人以银钱购买之后,便稍稍尴尬的住手,他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以铜钱付款的百姓都少之又少,大多以银子付款,有人拿出铜钱甚至还会被别人嘲笑,自己好歹也是个官人…… 第七百二十三章火车的作用 就在包拯尴尬不以的时候,范仲淹已经到了位于东京城北,封丘军营之中的将作监,这里原本是军械司的所在地,但将作监的技术日益完善之后,也被下令搬到了封丘军营之中,范仲淹稍稍一想便明白,定然是蒸汽机械的出现让将作监得到了朝臣和官家的重视。 如今的封丘军营和以前的完全不同,城墙上的守卫甚至比以往还要少一些,但比御道还宽阔的公路却让范仲淹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城墙上虽没有多少禁军,但黑洞洞的火炮却向所有人展示着它的狰狞,这火炮的威力范仲淹可是见识过的,一炮之威恐怖如斯。 墙上大大小小的床子弩排列整齐,要是没有内侍相引,范仲淹相信自己还没靠近城墙十丈便会被射成筛子,虽然这是封丘军营,但其防卫的程度甚至比皇宫大内还要高。 皇宫的宫墙大防卫也不过是在十丈而已,而这封丘军营的防卫范围却到了十五丈之远的距离,前些日子还听说有个泼皮和人打赌,以性命换取赌资,越过皇宫警戒。 宫墙上的禁卫没有射杀,却也是发了弩箭警告之,谁知那泼皮捡回一条命得了赌资还不算完,再次和人打赌,以封丘军营为赌,赌资翻倍,可他刚刚越过十五丈的禁线便被一根粗大的弩箭钉死在地上,开封府的衙役都不敢前来收尸,而是请的知府事前来处理。 由此可见官家对封丘军营的重视程度,连皇宫大内都比不上它,这更让范仲淹惊讶与蒸汽之车的重要,恨不得立刻见了它的真容,过了广备桥走不过百米便到了封丘军营,这里原先是旧封丘门,现在已经变成军营的营门,不远处的夷山已经近在咫尺,但望山跑死马,进了军营之后,内侍恭敬的给军营守将递上了通行文书,并从守将处得了马匹。 沿着专门的道路前进前往夷山脚下的将作监,军武院级别更高还在夷山之上,没有两府公文或皇帝旨意,谁也不得轻易上山,可见他比将作监更加严密。 范仲淹还没抵达夷山脚下,便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烟雾升起,并伴随着欢呼声,待到近处便瞧见大内都都知三才一边扶着头上的官帽一边狼狈的追赶着什么,待范仲淹定睛瞧去被眼前的东西所惊呆了。一个冒着黑烟,发着怪声的庞然大物缓缓的向前移动,这个“大家伙”速度比人跑得要快上许多,却没有奔驰的马匹快。 而三才追赶的人正是从大庆殿朝会上匆匆离开的官家,此时的官家一边呼喊一边发出快慰的大笑声,从声音便能知晓官家此时的心情极为高兴,虽然平时的官家并不刻板严肃,但却没有今日这般开心,甚至是兴奋。 范仲淹看了半天也没瞧见这个会冒烟的庞然大物是由畜力拉动的,而且这东西全是有钢铁制造而成,全然不是木头的,畜力等闲也别想拉动它前进,速度还那么快。 赵祯在火车头的车厢中玩的那叫一个高兴,虽然没有后世的压力表,但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却用一根短小的铁管做出了一个测压器,真是鬼斧神工!最为可贵的是这火车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以石炭为原料,烧煤为力。 火车的出现意味着锅炉以及蒸汽机技术都已经成熟,将作监的工匠已经能把这两者合二为一,赵祯在格物上早就提出了锅炉这个东西,并通过锅炉引伸出了蒸汽机,而这火车便是蒸汽机运用到生活中直观的表现。 相比赵祯的兴奋,将作监的大匠以及官员则是快要激动的晕过去,显然自己制作出来的东西得到了官家的认可,并且还是又用的,曾公亮领着赵小五便上前,他们想听听官家如何评价,毕竟官家才是格物一道上的开山之人。 赵祯刚刚才从兴奋中缓过来,让跟随在身边的匠人停止给锅炉加石炭,火车的速度慢慢降低,这是刚刚测试过的火车,并没有完善的制动刹车,但只要它能跑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公元十一世纪左右,欧洲人还处在落后荒蛮的时代。 此时的大宋便已经拥有火车了,赵祯活生生的把中国的科技向前推进了将近八百年,蒸汽机的出现并没有使得赵祯有多高兴,真正使得他高兴的是蒸汽机将会带来什么东西! 一场革命,一场工业的革命,赵祯知道自己刻意的把蒸汽机提出来会影响中华文明前进的历史,也知道现在许多东西还在摸索阶段,工业革命也许不会到来,也许非常缓慢,但只要有蒸汽机的出现,赵祯相信这个过程就不会中断,漫长?他不怕,华夏百姓拥有耐心,拥有聪明的才智,会弥补这些。 只要中华文明不断的前进,便会把世界文明牢牢的甩在后面,这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亦是他兴奋的所在。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派往美洲的船队了无音信,赵祯相信这些伟大的探险者已经葬身鱼腹,为此还特意在东京城中给他们立了一块匾额。 没有橡胶对这辆火车的蒸汽机密封是个大考验,想要彻底密封蒸汽机,所需要的智慧是超越常人的,而大宋的格物匠人便找到了方法,以螺纹连接,并以各种树脂和纤维的混合材料做出了类似橡胶的东西,只不过成本稍高,但大宋最不缺的便是钱。 通过杠杆,驱动车头的轮子,这辆火车足以拉动六节巨大的木质车厢,大宋的火车以木质为主,只要有蒸汽机为动力驱动便可,并不需要多么沉重的车头,轮子也不是全铁的,而是木轮在外包裹铁皮,在铁质的轨道上行驶平稳的很,如若在后面的车厢上加装减震的铁片,那肯定比乘坐同样的马车舒服。 运送货物,运送粮食,运送重要的资源,以及运送士兵,这火车将成为大宋的国之重器!范仲淹一眼便看出了它的用处,并且仔细的观察,而赵祯叫他前来也正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能比身为路政院院正的范仲淹更适合开发火车的价值,在他的手中火车的作用将会被发挥到最大,并且如何铺设铁路也是个难题,都要交给范仲淹来处理。 第七百二十四章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火车的出现给大宋带来前所未有的动力,范仲淹得了差遣之后整个人都兴奋的不知所措,赵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乃国之大计,望公竭心尽力!” 范仲淹脸色通红,躬身行礼道:“蒸汽之车乃顺圣主而成,顺应大宋而出,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苍生贺!” 原本激动的曾公亮等一众匠人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臣等为陛下贺,为天下苍生贺!” 是的,这是一场该庆贺的盛世,蒸汽机的出现意味着大宋可以进入工业化萌芽,资本主义便会在几千年文明的中华帝国这张温床上资深,资本主义会让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在大宋的土地上出现,也会使得更多的人先富起来。 赵祯独自一人在封丘军营中漫步,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亲卫司的人已经被赵祯打发去和禁军来一场蹴鞠友谊赛,现在的蹴鞠在大宋非常的流行,尤其是在赵祯改变了规则和球门之后,更加激烈的对抗和竞争挑起了人们对蹴鞠的积极性,足球文化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人类本就是热血的动物,否则怎么会又斗兽场的出现? 新式蹴鞠凭借着它激烈的对抗和比拼让人看的热血沸腾,自然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会参与其中,比如封丘军营中的文官…… 当然有利必有弊,事情总是如硬币的两面,蹴鞠给大宋百姓带来了娱乐以及热血的同时,也带来利益的纠缠,赌球这肮脏的东西自然也就出现了,有了赌博便会有人去操纵促局比赛同时产生了更多的利益纠葛,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商业繁荣的大宋让人们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利益。 “商人的天性是什么?”赵祯不禁对匆匆赶来的蔡伯俙发问。 抱着针对党项发动贸易战争奏疏的蔡伯俙突然愣住,稍稍想了一下便总结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错,史家先贤司马迁的一句话便到处了商人的本性,甚至专门为此做了货殖列传,显然他是看透了商人的本性,但在赵祯看来这本性并没有所谓的好坏之分,甚至可以利用成为国家发展的动力,但前提是朝廷和君主要控制好它。 “火车你见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火车?陛下说的贴切……臣以为我大宋如若能又四通八达的火车串联城池,乃天下苍生的幸事,商贾之间互通有无,贸易来往,天下财货汇集大宋,这是何等的盛世!” 赵祯点了点头,蔡伯俙说的没错,确实是一场盛世,但也是一场革命,赵祯现在很矛盾,中原王朝的统治之所以稳定很大程度上依赖愚民政策,这是赵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的,儒学虽王朝的统治确实起到了巩固的作用,而商贾的繁荣,格物的兴盛,书院的增多,百姓见识的增加,这一切对中原王朝的封建统治都是不利的。 准确的来说这对君权神授这一观点是不利的,深吸一口气,赵祯望着蔡伯俙道:“如若有一天,百姓们发现皇帝并非是真龙天子,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和他们一样是寻常人会怎样?” 蔡伯俙震惊的望着赵祯,此刻的他居然真的开始幻想那一天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没一会便冷汗淋漓浑身发抖,猛然跪下道:“官家万万不可说此凄惶之言!一定又办法,一定又办法……百姓的好日子是官家给的,没有官家就没有大宋如今的这一切!难道这样的官家还算不得真龙天子?!” 赵祯猛然哈哈大笑道:“起来吧!朕只不过拿你寻个开心而已,朕是皇帝,朕的子子孙孙也是皇帝,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管皇帝是不是真龙天子?!” 蔡伯俙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个道理,只要百姓有好日子过,便不会去考虑皇帝是不是紫薇帝星,是不是真龙天子,在他们看来谁带给他们美好的生活,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看来是自己魔障了…… 看着放松心神的蔡伯俙,赵祯的眼睛中却闪烁着无奈的光芒,话是这么说,但一百年后呢?三百年后呢?五百年后呢?! 随着大宋更加的富强,更加的聪明,更加的有学识,封建君主专制一定会被推翻,不过那么遥远的将来就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也许历史的车轮就该这样前进,谁也改变不了这辆马车的规则,包括自己!大宋能收回燕云,能灭掉大理,能征伐南海诸国,能让辽朝龟缩一隅,但却不能阻止历史的前进,不能阻止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漫步在前,身后是惴惴不安的蔡伯俙,赵祯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微微一笑,他突然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不,准确的来说是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给这个时代的华夏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不断发展,不断创新,不拘于陈规旧俗的种子,格物也好,商业也罢,这些都是打破中原王朝陈规旧俗的萌芽!自己留下的这一切无论自己还在不在都会继续。 原来是自己改变了这一切,是自己打破了传统的封建思想,一切的起因都在自己的身上!何必担心封建王朝的统治?何必担心自己子子孙孙的统治,何必担心所谓的天家?这颗种子也许会毁灭赵氏,也许会毁灭大宋,也许会毁灭封建王朝,但它却是给华夏这片数千年的文明注入了新的活力,让华夏崛起永远的走在世界的前列,华夏从夏商周开始经历了多少的王朝更替?但更替可以,却不能落后! 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大宋王朝是多么的渺小,但它却是给华夏注入了新的活力,赵祯捏紧拳头望向天空被风吹散的云喃喃自语:“没错,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转头对跟随在一旁的蔡伯俙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这句话给朕记下,命人书与大庆殿及析津府乾宇殿之上!赵氏子孙万代谨记!” 虽然不知官家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蔡伯俙依然躬身领旨:“臣尊陛下旨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皇后的店铺 天气非常的好,秋高气爽的让人忍不住舒服的伸个懒腰,然后在发出哼哼的声音,赵祯这位大宋的帝王便是如此,已经找到自己人生观,并加以修正之后的赵祯抛开了所有的礼法约束,深吸一口气后放肆的伸了个懒腰,华美丝绸织就的公服从手臂上滑下来,这个懒腰还真是舒服,看的一旁谨慎的蔡伯俙大吃一惊。 官家只会在极为放松的情况下才会露出如此随性的一面,刚刚的话题可算的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但现在看来官家好似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快慰的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蔡伯俙,听说东京城中已经出现了蹴鞠赌局是也不是?”赵祯突然回头对蔡伯俙问到。 蔡伯俙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短暂的断片之后说道:“是,就在东十字大街原本的象棚里,据说又数千人观看,象棚的蹴鞠票一票难求嘞!” 赵祯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朕记得在象棚有咱们专属的包厢吧?朕可是好久没去过了,上一次还是买了陌刀和那个叫多保真的女真女子……走,陪朕瞧瞧热闹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蔡伯俙来说有点乱,既然官家要看蹴鞠,那就去吧!象棚的蹴鞠可不是每日都有,今日乃是东京城有名的两大蹴鞠社常胜和日丰的对决,谁要是胜了便可得到象棚给出的十万贯赏金!两支队伍皆是势在必得,连京城的官报都说这是一场龙争虎斗。 赵祯的马车在亲卫司的护卫下一路离开封丘军营向南前往东十字大街,这段时间东京城的变化非常大,连许多店铺连赵祯都人不错来了,原本盛极一时的樊楼已经算不得城中最高的建筑,更多的高楼已经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它的一旁,甚至还有砖石水泥的建筑出现,但高度却要矮小许多,现在的水泥建筑还达不到太高的高度。 各种店铺在这里聚集,繁荣之况堪比南门大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到处都是,最为让赵祯惊讶的是,象棚的蹴鞠比赛已经致使道路变得瘫痪,而开封府的衙役已经在街上开始维持秩序,这说明官府和朝廷已经开始配合甚至服务于商业活动,这就是自己给大宋所带来的变化。 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变化,赵祯自己也会遵守,让亲卫司的人停下马车,步行前往象棚观看蹴鞠比赛,亲卫实在是拗不过官家的旨意,只能护卫赵祯前进,自从鸳鸯泊一战后,亲卫便寸步不离的跟随赵祯,即便是在宫中也是如此。 他们是真的怕了,官家有的时候疯狂起来连他们这些本就把命卖个帝王家的人都害怕,那爆炸所产生的威力和震撼至今亲卫们依然记忆犹新。 距离蹴鞠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赵祯打算和蔡伯俙在外面逛一逛,当初自己和蔡伯俙两人前来象棚还是为了观看女戏,赵祯拍了拍象棚门外的廊柱道:“这根柱子可不一般,堂堂大宋驸马,蔡记的掌柜蔡伯俙当年还抱着它死活要进象棚看女戏嘞!” 一旁的亲卫哈哈大笑,而蔡伯俙则是满脸通红回应:“官家当年不也是看的高兴,铜钱泼洒的比谁都卖力!” 亲卫的小声戛然而止,赵祯瞪了蔡伯俙一眼便走,到了这里仿佛又找到当年还是太子的感觉,无拘无束的在东京城中游玩,到了东十字大街便距离南门大街上的曹婆婆肉饼不远了,寻找着记忆中的小路穿行,很快就瞧见那家熟悉的店铺。 许多人都说曹婆婆肉饼是曹家的产业,其实完全是两码事,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当然曹婆婆肉饼的营生却是去往曹家投献过,每年给予一些红利,曹家人也就对这种小店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是个买肉饼的小店,能有多大的波澜? 但又曹家这棵大树的名头,东京城中的泼皮,城狐社鼠之流便不敢寻曹婆婆肉饼的麻烦,这对店铺来说是相当实惠的事情。 曹婆婆家的肉饼味道依然是那么的好,一口咬下外酥内嫩唇齿留香,赵祯微微惊讶,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丝丝来自西域的香料,小茴香彻底激发了肉的香醇,让赵祯忍不住连吃了两块。 大相国寺的边上更是开设不少珠宝首饰商铺,因为大宋和阿巴斯王朝的远洋生意,各种宝石便开始出现在了大宋境内,猫眼石,红宝石,祖母绿,等等这些都是最为首饰最精美的装饰,让人看了便觉得它们本就应当是主角。 从古至今,女人的钱都是相当好赚的,男子讨女人欢心的办法也是一成不变,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就给她买东西,女人对璀璨的首饰和容貌最为重视,于是珠宝首饰以及化妆品便成为了她们的最爱。 碧雅轩这个皇后的营生自然也就成为百姓乃至官员最为信任的品牌……赵祯突发奇想的步入其中,许久没有在东京城逛街,这次出来也该给王语嫣买一个小礼物才是,碧雅轩虽是王语嫣出钱开设的店铺,但其中的首饰珠宝她却未必有,赵祯给王语嫣买礼物不是图它又多贵重,而是在于心意。 南门大街上的碧雅轩是东京城中最大的首饰店,店铺的风格也是以奢华为主,但殿中伙计的态度却是所有店铺中最为恭谦的,寻常百姓进来,即便是什么都不买,小二也会奉上名茶供其歇脚,让人忍不住感叹天家的宽厚,连开门做生意都完全不同于别家。 赵祯微微点头缓缓渡步其中,蔡伯俙跟在一边对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自觉的融入人群,因是碧雅轩的总店,规模大,人也多,蔡伯俙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小二热情的走上前来,赵祯仔细一瞧来人却是个女子,身上的衣着也是相当得体,虽不是寻常女子穿的长裙,却也是一身干练的窄袖衫襦,葱白色的两襟显得淡雅文静,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对待客人自然也是热情,尤其是赵祯这般岁数,衣着华丽且身具儒雅气质的人,店中女子更是客气,说不定被看上就是攀上枝头成了凤凰。 第七百二十六章无价之宝?破烂货! 赵祯一身大红色的丝绸公服,以玉带束腰,香囊相坠,头上看似简单的笼巾却前有银花,上缀黄金附蝉,这样奢华的衣饰非贵族豪奢之家不得,想让别人不注意都难。 碧雅轩总号中的女子侍者都是些眼睛毒辣之人,抬眼一扫便之你是个什么货色,虽然面露无常,但心中却是高下立判,瞧见赵祯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谈吐之后,便断定他是个贵族之家,与那些个身着华丽的酒囊饭袋不同,他们靠的是家中财富,而这位……靠的是家中的地位。 如今东京城的人可越来越看出生了,商贾的增多使得商人的整体素质开始下降,毕竟是穷人乍富,难免有些得意嚣张,再加上赵祯有意无意的提举商人的地位,于是便愈发的让人瞧不起了,认为所有商人都是如此作态。 侍女走上前来对着赵祯盈盈一拜:“小女子碧玉有礼了,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挑选何物?是自用还是送人,是男样还是女样?” 赵祯还未答话,便有小斯奉上上好的茶水,一旁的蔡伯俙等人也是人手一份,单单是这周到的服务便让赵祯暗自点头,抬眼一瞧便看见高低的分别来,给自己的是蔡记有名的镇山红,而蔡伯俙手中则是一份寿圣院的雨前龙井,而剩下的人则是再次一些的普通龙井。 这已经算是顶顶好的招待了,毕竟再好的茶水在他们嘴中都是一个味,属不定还不如大碗茶来的解渴过瘾,赵祯笑了笑:“不知你这碧雅轩的物件如何,且挑出一两件朕……真的给我瞧瞧?” 碧玉抿嘴笑道:“这位公子好似不知,咱们这是碧雅轩的总号,什么样的饰品皆有,什么样的材质,什么样的图文,只要您能说上来,鄙号皆能寻得!” 赵祯微微皱眉:“好大的口气,莫非天家的产业便如此自信?” 随着赵祯的话出口,碧玉脸色一变,虽然碧雅轩有皇后娘娘的私钱在里面,但谁也不会挑明点破,否则变成了骂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没想到眼前的贵族居然当场挑破,实在是个纨绔的衙内不学无术! “公子此言何意?这店铺的东家怎可能是宫中的贵人,莫要拿小女子寻开心嘞!这就去挑选几样给公子瞧瞧……”碧玉匆匆而去,此时她已经给赵祯打上了纨绔子弟的头衔,可惜了,这样的一副好皮囊偏偏生在一个废物身上…… 赵祯还不知其中道理,一旁的蔡伯俙则是浑身颤抖,此时的他已经笑的肚皮都快抽抽了,官家这么说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挑明,不是明摆着打人家脸说人家是仗着皇后这座靠山吗? 瞧见蔡伯俙的虾米样,赵祯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反正肉多也不疼:“怎么回事,朕到自己家婆娘的店里还提不得婆娘的名字不成?!” 蔡伯俙小心的没让茶水洒出多少这才憋着笑意说道:“官家,人家可不知您是谁,还以为这是在打她们的脸嘞!待会怕是会拿出什么稀世珍品,到时官家可不要心疼钱……” 赵祯撇了撇嘴:“什么稀世珍品朕没见过,便要好好杀杀这碧雅轩的威风!” 蔡伯俙忍不住笑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连身旁的亲卫也跟着“群魔乱舞”官家这是小孩子气上头了,哪有和自家产业一般见识的,还较起真来了,这可是天家的夫妻事,他们只看热闹不管闲事,当然想管也管不得…… “让开让开,别挡了贵人的道!” 一阵嘈杂声响起,身着党项服饰的白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晃人眼睛,之所以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党项长袍乃是因为交领右衽系带外加圆领袍,这在宋辽俩个以正统自称的王朝是不会出现的。 赵祯和蔡伯俙对望一眼,没想到这碧雅轩的名号如此响,连党项人都会专程前来挑选首饰,瞧着人的架势还来头不小,党项人敢在大宋东京城横行无忌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尤其是敢在碧雅轩这种带有天家背景的店铺中耍横的便更少了。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忍不住上前瞧去,却发现一帮党项人护卫的确实个白衣女子,以白纱遮面,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但露出的桃花眼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赵祯刚准备问蔡伯俙便发现这家伙的魂已经被勾走了…… “妙元你怎么来了?” 赵祯的一句话便让蔡伯俙吓得一哆嗦,如受惊的肥兔子迅速窜到亲卫的身后,四周观望才发现这是官家在耍他,幽怨的望着赵祯道:“微臣胆小,官家莫要戏耍微臣……” “你瞧你的出息,不过是个遮面的女子就把你的三魂六魄给勾走了!这女子是什么人?” 蔡伯俙皱眉想了想道:“党项人的都亭驿这段时间确实来了外人,但一直是坐着马车,并未见到真容但身份尊贵,应该就是这女子了……” 蔡伯俙的话音刚落,碧雅轩便又走进一个魁梧的汉子,身上穿的也是党项的长袍,蔡伯俙眼神一凝凑近赵祯道:“此人乃是西夏大将没藏讹庞!如今出现在东京城中应是以使者身份而来,必有李元昊之国书奉上!” 赵祯微微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原来是没藏讹庞,随即赵祯哧哧一笑,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他也知晓,定然是没藏讹庞之妹党项宁令野利遇乞之妻没藏黑云!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魅惑之术可是非常了得,赵祯对她有所了解,现在的她和李元昊还没有什么瓜葛,但历史上此女入宫之后便与李元昊纠缠在一起。 但现在,这一切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宋辽夏三朝,要说谁的后宫最乱,不是大宋,也不是辽朝,而是西夏,李元昊的残暴不光体现在他的征伐上,还体现在他对待后宫,对待自己的亲人身上,她的生母后族卫慕氏叛乱,李元昊不光杀了卫慕氏全族,连生母和皇后这对姑侄都未曾放过。 赵祯没空唏嘘党项的后宫,越乱越好,因为后宫这种地方管理不好终会变成祸乱的根源! “这位公子请上眼,这可是我碧雅轩最为名贵的东西!”碧玉已经回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给赵祯,轻轻打开,盒中的物件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彩,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在其中显露着它的华贵。 蔡伯俙和亲卫们都被眼前的绝世珍宝所迷住,唯独赵祯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是个破烂货!” 第七百二十七章玻璃的秘密 破烂货三个字以出口,碧玉的脸色变瞬间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原本的婉约柔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颇有一些悍妇的模样:“这位公子也太过了些,莫不是来天家的买卖上砸场子的?” 赵祯呵呵一笑,转身潇洒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你说这是无价之宝,可为何朕……正的好物件却不拿出来?居然用一块云南将作监的废料来打发爷?!还有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别说皇后娘娘知道此事!” 碧玉的脸色已经从原本的泼辣变得苍白,手中这东西的来历叫这眼前的华服公子说的清清楚楚,当初掌柜的给自己这件宝物的时候也这么说,不识货的人见了定然惊为天人,但让识货的瞧见了便嗤之以鼻,显然眼前之人非但识货,而且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和干系。 “怎么回事?咱们碧雅轩今天来了可不止一位贵客,这位是……皇……大哥?!”一身贵妇打扮的王柔出现在碧雅轩的偏厢之中,在看到赵祯后便急急的改口,差点叫出皇帝哥哥来,让蔡伯俙连呼好险。 王柔的到来让碧玉如释重负,赶紧在王柔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王柔脸色难看,不是冲着赵祯,而是对碧玉冷冷的望着,只把她看的汗毛竖起才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我不是交代过你这东西只卖给党项或是辽人吗?怎么敢随意拿出来显摆还是……还是给皇大哥面前显摆?!” 王柔说完还气不过,伸手便是一巴掌,响亮清脆的巴掌让赵祯和蔡伯俙都忍不住嘶嘶吸气,碧玉原本姣好的面容便迅速变红肿胀起来充满了乌青色的血丝,蔡伯俙忍不住说道:“你下手这么重干嘛?本就是你管理的营生,现在出了事情也不该单单拿这些下人出气。” 王柔恨恨的瞪了一眼蔡伯俙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再说了,碧雅轩可是也有你家的产业在里面,真要出了事,那位也走不了!” 蔡伯俙一时语塞,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家的公主也出钱在了碧雅轩,每年拿的分成可不必自己的从官家那里拿的俸禄要少……小心的望了一眼赵祯道:“官家,这事该如何?” 赵祯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天生在女人面前没主意,当初把妙元嫁给他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喝了一口茶,赵祯放下茶碗道:“到底是如何,你且从实招来,你想救这侍女也不必如此,朕又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你刚刚把蔡伯俙的身份都给捅了出去,想必这侍女已经猜到了朕是何人了,这要是为难她,朕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随着赵祯的话,原本假装不知的碧玉连忙在赵祯面前拜下:“民女之错,还请官家恕罪!” 赵祯无奈的让亲卫把她搀扶起来:“这事和你虽有干系,却错不在你,而是你的掌柜没有交代清楚,师妹,又什么事情还不说出来?否则朕可要让人彻查云南了!” 随着赵祯的话,碧玉猛然发现自己眼里的大掌柜居然露出少女般的娇憨,撒娇的说道:“皇帝师哥,其实这事和皇后娘娘也有点干系……” 赵祯双手相交打了个暂停:“少来,你把妙元扯进来已经很碍事了,怎么还想把语嫣也扯进来?要是朕回宫后告诉她,你可要倒霉喽!” 王柔一跺脚娇嗔道:“真的和她有干系!是他王家送来的东西,难道皇后娘娘脱得了干系不成?” 经过王柔的提醒赵祯才想起来,当初出现之后自己的确是安排给王蒙正秘密散货的,这就难怪了,碧雅轩出现玻璃制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定然是从王蒙正手中得到的,那什么……说不定还是王语嫣想帮忙……这些自己反倒是错怪了好人?! 王柔是何等精明,瞧见赵祯的表情之后便嘿嘿一笑:“官家这下错怪好人了吧?今天的事情小女子就权当不知道,这东西不卖便是,绝不会砸了碧雅轩的招牌和天家的脸面!” “唉!可别!东西还是要卖,不光要卖,还要卖的风光,卖的天下皆知尤其是要卖给外面那位贵客!朕要让咱们大宋的琉璃行销天下,但在大宋暂时不可售卖,待这东西传遍天下之后再说。” 王柔指了指外面小声道:“官家的意思是卖给那女子?官家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随着王柔的话,赵祯一身冷汗的哆嗦一下,没藏黑云虽有艳名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赵祯可从未想过,再说要是自己一个堂堂大宋帝王和党项管宁的妻子有染,说出去嘿嘿乐子可就大了…… “休要胡说,这么大的女子也不知寻个人嫁了,非要在头上弄个妇人的朝天髻,怎么还打算一辈子不嫁?王公要是泉下有知必然雷霆大作!” 王柔一点也不怕赵祯,嘿嘿一笑说道:“官家莫要担心民女,孑然一身也是很好!”说完,王柔便玉步轻摇的离开,蔡伯俙贼眉鼠眼的上前道:“官家,王柔好像……那什么……对您……咳咳!” 赵祯起身就是一脚:“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朕的表示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照顾,你会对自己的妹妹……什么乱七八糟的!滚!” 这么好看的玻璃制品当然要卖给党项人,云南之地的将作监工厂已经能小规模的生产玻璃了,这东西与并不纯净的琉璃相比不知高强了多少,最重要的是透光性好,甚至比天然的水晶还要漂亮,而且能吹成特制的形状,这就是千金难求了。 其实王柔手中的玻璃也就鸽子蛋大小,但贵在其中嵌入了一缕缕的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若天界之物,一下便打动了没藏黑云,瞧见她欢喜的模样,王柔便开出了惊人的价格。 “十万贯?!你们大宋的商贾不会是疯了吧?就这还不如我大拇哥大小的石头要十万贯?!” 王柔点头道:“然也,这东西可不是寻常能得到的,据说是一小童上山采药时,与一位妙龄女子处而得,其后便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待那小童再开眼便早已瞧不见那女子……” 王柔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便有人惊呼:“莫不是仙子下凡的遗留之物?那十万贯到也说得过去……”随着那人的话,一帮围观的贵妇便围了上来,没藏黑云急急的护住手中的玻璃道:“这东西我买了!这是你大宋的官交子且去兑换!” 没藏讹庞刚要开口便无奈的闭嘴,这十万贯可是自己妹夫给妹妹的所有家当,一下就变成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党项人之所需 赵祯和蔡伯俙看着对玻璃爱不释手的没藏黑云齐齐的打了个冷颤,转头望向王柔表情惊讶,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王柔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十万贯,十万两白银,就这么换取一块石头烧制的玻璃。 这也太奢适从了些,什么叫狠?这才叫狠!赵祯和蔡伯俙觉得自己坑骗党项人养殖羊群收割羊毛这种事情和王柔比起来简直是大慈大悲!那没藏黑云用十万贯换了一块玻璃居然还露出捡到宝的表情,而一旁的没藏讹庞虽然面露心痛,但却也没怎么在意,在他们看来,宝石这东西是不会贬值的,只会越来越值钱。 蔡伯俙感叹一句:“乖乖,这党项人还真是又傻又有钱!真不知这么傻的人为何能如此有钱!” 赵祯把偏厢的窗户关上,转头道:“他们的钱财当然不是从他们自己身上来的,创造财富的价值谁也比不上咱们大宋。党项人征伐西域多年,不仅开拓疆土,更是掠夺了大量的财富,但这些财富却不是源远流长的河流,而是竭泽而渔。作用金山银山的党项无论怎么节约也会把这笔财富给统统用掉,而我大宋商贾就是赚取他们钱财的人,这就逼迫着党项人不断的去征伐,不断的去劫掠……” 偏厢中陷入安静,蔡伯俙便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打死他也想不到党项和大宋之间还有这种为妙的联系,这么说来党项人这些年的连连用兵,征伐西域其实是大宋一手造成的?! 这些年来蔡伯俙只知道大宋与党项的榷场不断,也从党项人的手中赚取了相当多的财富,但他实在想不到这些年来赚取的财富其实是党项人从西域人手中掠夺过来的,每一块金子上都沾有鲜血,每一袋香料上都带有冤魂…… 蔡伯俙稍稍有些不忍的说道:“官家,这么说来咱们不就是在间接掠夺西域吗?西州回鹘,高昌,龟兹,皆是亡与大宋之手?” 赵祯摇了摇头:“此非我大宋之过,怪也只能怪这些小国太过弱小,也只能怪李元昊太过贪得无厌,竭泽而渔。掠夺西域财富已然是无道之举,他甚至还灭其国,屠其百姓,禽兽所不为也!咱们大宋虽是天朝上国,击败了辽人,收回了燕云,但有些地方却是力所不及。” 蔡伯俙大惊:“那高昌国来使又该如何?听说使者已经抵达郑州管城,此人携带西域数国国主之书上奏陛下,请求陛下匡扶正道,保全西州回鹘数国国鼎啊!” 赵祯抿了抿嘴,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党项人对西域掠夺的太厉害了些,原本这些小国还能靠着进贡辽朝获得靠山和支持,但现在的辽朝已经是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管西域的闲事,这些西域小国的使者这才想起了大宋。 大宋好歹也是大国,即便开始的几年不太景气,西域人也没少做投资,高昌,龟兹,皆有派遣使者前往大宋进贡称臣,这是一个对大国的尊重,何况所需的费用又不多,宋人为了体现上国的威仪,自然会赏赐成倍的东西。 现在不同了,党项人已经从原先的掠夺改为灭国,亡国之痛促使这些西域小国的国君联合起来,但他们的力量在能征善战的党项人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联军被打的屁滚尿流,只能以龟缩防御为主,无奈之下他们向辽朝派遣使臣求救。 但那时的辽朝正在和大宋打的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去管这些西域人?之道后来大宋战胜辽朝的消息传遍天下,此时的西域人知晓,原来真正强大起来的帝国是大宋,并且大宋和党项还曾经有过一段龌龊。 于是使者便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大宋,西域人也不傻,虽然党项现在挥兵西域,大宋要是前往西域救援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只希望大宋在这个时候出兵党项,以围魏救赵之势解西域之围。 但他们还不知道,促使党项人疯狂掠夺西域的人真是他们一心想要求援的大宋,现实的接过连蔡伯俙这样的天子近臣都不敢相信,赵祯无奈的苦笑道:“这不是朕的初衷,世事无常,总有计划之外的事情。若西域来使,则避之不见!” 蔡伯俙欲言又止,大宋是上国,上国之君避之不见小国之使,这要是传出去对大宋的名声影响太大了些,仿佛知道蔡伯俙的想法,赵祯突然开口道:“朕不能见他们,要让李元昊知道我大宋不会帮助这些小国,但却不能不帮……” 赵祯的话一下把蔡伯俙绕晕了,官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那咱们是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要帮,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西域虽然小国众多,但也不是不能击退党项人,前些日子野利遇乞向朕提议共同出兵瓜分辽朝,朕当时还着了道,以为他李元昊真的是要向辽人下手,现在看来……他是要声东击西,灭掉西域诸国!” 蔡伯俙大吃一惊,忘了一眼窗户小声道:“进兵西域?西域一直都是李元昊的后花园囊中之物啊!” 赵祯翘起二郎腿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还是那句话,由器及道。 知道敌人本心之后赵祯便浑身放松了,瞧见蔡伯俙一头的雾水随即开口道:“党项人缺少什么?掠夺西域和把西域变成国土二者有何区别?” “缺少什么,需要什么?”蔡伯俙反复念叨几遍之后猛然叫道:“人口,土地!” 咳咳……蔡伯俙刚刚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一些,亲卫连连咳嗽提醒他莫要如此大声讲话,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祯笑道:“答对了,掠夺来的只有财富,这一点上李元昊很清楚,他党项与我大宋和辽朝相比,缺少的不单单是财富,还有广袤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有了土地才能养活更多的百姓,这样才会增加他党项的人口,也会缓缓增加党项的财富。要知道党项人可以贩卖奴隶。” “官家的意思是和帮助一赐乐业人一样,给他们提供钱财和武器,让他们团结起来击退党项人的进攻?” 赵祯稍稍点头又摇头道:“不光如此,朕遥遥派遣经验丰富的将军前往,让他们帮助西域人训练士兵,组织防守,抵挡党项人的进攻。” 蔡伯俙的眼睛瞬间一闪,派遣将军去西域这便是要流放一些人…… 第七百二十九章蹴鞠的魅力 得知一些朝中隐晦之事的蔡伯俙默默无语,他真的很希望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但显然他现在知道了,官家要把一些朝中武将派遣到西域,组织西域人对抗党项人的入侵。 知道便是知道了,蔡伯俙只能在这件事上把自己变成哑巴,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蔡伯俙能把自己流放的多远就把自己流放多远,他比喜欢接触这些东西,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玩不转,官家总是能解决这些麻烦。 但蔡伯俙理解错了!赵祯是大宋派遣精锐武将前往西域,但却没有流放的打算,将门集团他是不愿彻底铲除的,他们也有可以利用的一面,比如家传的兵法,用兵之道等等,这些都是宝贵的作战经验,要远比他们的子孙来的重要,将门子孙已经不需要靠功荫过日子,他们所掌握的家传绝学便是获取俸禄的最好东西,军武院一直在招揽他们。 凡是自愿进入军武院任职的将门,赵祯都会给予褒奖,让他们获得荣誉的同时也获得人生的价值,许多将门不再抗拒皇帝释放出的善意,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根本无法和如今的皇帝抗衡,硬拼下去倒霉的只能是自己,既然曹玮已经背叛了将门,那他们也没必要死守祖先的约定,将门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军武院中的人才挤压的非常狭小,但他们发现,只要死守军武院这片天地,他们就是那些出生平凡武将的老师…… 赵祯不愿和蔡伯俙多做解释,这小子总是把自己看的太过阴暗,皇帝也是人,非万不得已谁会对曾经的功成之后下死手?最少也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一下不是。老宋家的人就这一点好,做事要脸面,否则当年便不是杯酒释兵权这么柔和的手段了。 赵祯起身,自己来碧雅轩的目的是挑选首饰,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王柔已经回来,笑嘻嘻的模样如刚刚偷了鸡蛋的“黄鼠狼”看的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帝和皇帝的妹夫前来为皇后和公主挑选首饰,那自然是最好的,碧雅轩的贵宾室中,王柔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桌面上任由两人挑选,蔡伯俙迟迟不动手,他总不能挑选一个比皇帝送给皇后还好的东西吧?! 赵祯挥手道:“你别管朕,随便调,给妙元的首饰可不能差,这么多年来朕可从未亏待她,宫中的好物件她可没少拿!要是这次不满意,定然会向你嫂子抱怨你胆小!朕也就能帮你这么多了。” 蔡伯俙感动的眼泪哗哗,还是官家体谅自己啊!但赵祯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幽怨,“朕给了你面,你给朕把钱付了!” 王柔抿嘴一笑,官家就是喜欢拿蔡伯俙打趣,这么多年来也没变,抬眼望去,却见官家并没头挑选最贵的那支凤头簪,而是拿了三支普普通通的花簪,虽然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华贵异常,但在天家多少有些素了点。 金厢倒垂莲簪,金崐点翠梅花簪,金桃花顶簪,赵祯拿着这三支金花簪微微点头,三支花簪每朵花代表一个人的性格,王语嫣自然是高贵典雅的莲花,而杨采薇则是热情的桃花,薇拉则是安静祥和的翠梅,虽然安静祥和但有时的坚持却能傲雪。 蔡伯俙自然是高兴的,官家三支簪子的价钱还不抵他手中的凤头簪,给自家女人的首饰买好,便也算是有了交代,赵祯心安理得的带着蔡伯俙前往象棚观看蹴鞠,出门时却巧遇已经买了玻璃的没藏黑云,一身白衣的她配上玻璃吊坠,金色的丝线闪烁着华美的光华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赵祯微微一笑便走开,这件事为大宋玻璃作为宣传的最好广告,党项人将会向大宋购买更多的玻璃制品,而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商人便是自己的老丈人王蒙正。 相比别人,赵祯毫不在意引起了没藏黑云的注意,这个翩翩公子为何对自己毫不在意?多少人都被自己所吸引,唯独他匆匆一瞥便离开,仿佛自己完美的身材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这是自然,赵祯可以说在身材上杨采薇一点也不输与没藏黑云,而王语嫣的容貌则是倾国倾城的那种,甚至有些祸国殃民了,薇拉的异域气息根本就不是没藏黑云能比拟的,没藏黑云身上完全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甚至比不上一场精彩的球赛。 蹴鞠比赛就要开始,象棚之外的东十字大街已经是人满为患,许多人没买到蹴鞠票只能在象棚之外听人评讲,说书先生便成为了象棚的座上宾,他们能把所看到的蹴鞠比赛精彩的还原出来,让更多的人掏钱押注。 赵祯一路走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有些人的押注已经变得疯狂,甚至借贷押注,这注定会演变成高利贷的温床,朝廷的票号非常理智的拒绝放贷,但总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抵押自己的产业甚至房子从高利贷手中获取钱财赌球。 蔡伯俙已经看到了官家的表情,阴云密布的仿佛能拧出水来,快速的带着赵祯前往贵宾包厢天字一号,一路上对赵祯解释其中的利益:“官家,蹴鞠之事已经成为咱们东京城中最大的产业,甚至连大大小小的赌坊都牵扯其中,停是停不掉的,官家准备的拈阄射利暂时还不好推行。” 赵祯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还是输惨的人不够多,当多半的人输的倾家荡产的时候,便是推行彩票的时机,唉!总有一些人看不清真相,那就让这些人吃大亏!” 蔡伯俙不再言语,蔡记在这场球赛中也占有分成,朝廷的票号虽然拒绝放贷给这些赌球之人,但却放贷给了高利贷者,其实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官家不知而已…… 蹴鞠比赛开始了,象棚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沙场,沙子会减少摔跤时的碰撞且会增加摩擦力,让蹴鞠者的双脚更好的抓住地面不容易摔倒,但如此激烈的碰撞怎么可能不摔跤? 和后世的足球一样,蹴鞠的激烈对抗完全激发其了观众的热情,就连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都激动的大喊,为双方的队伍加油,场中的观众便更加疯狂,摇旗呐喊声嘶力竭,一场球赛完全把人们的血性调动起来,不得不说它拥有独一无二的魅力。 第七百三十章伟大的蹴鞠 一样的规则,一样的人数,一样的球门,古代的蹴鞠同样引爆了观众的热情,蔡伯俙身上外罩的单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像个风车似得呼呼挥舞,一边挥舞一边为自己喜欢的队伍加油。 赵祯自己也是差不多,但多年的礼仪教导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但也跟着呼喊加油,亲卫司的亲卫们则是要冷静的多,在他们看来这些蹴鞠的球手们还是比不上禁军来到厉害,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球技确实出类拔萃。 军人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强调身体上的对抗与配合,而这些民间的球队则是更加讲究运球上的技巧,俩个球队的对抗之中带有相当高水平的帽子戏法让人目不暇接,这是正真热爱蹴鞠的人组成的球队,常胜社的球技与配合显然更胜一筹,两次抢断成功对日丰的球门形成威胁,这让日丰的防守愈发的浮躁,多次想要积极组织进攻但却致使他们的防线更加混乱。 球场中除了一部分赌球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热爱蹴鞠的,他们为每一次传球欢呼叫好,为每一次进球呐喊,热烈的模样仿佛一场盛世而他们则是这盛世中的一员。 赵祯虽在包厢之中,亦能感受到象棚中的热烈,一场蹴鞠比赛完全把在场众人的激情调动起来,他也随之融入其中,很痛快,很放松,这种感觉让赵祯觉得很好。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刻钟,表示时间的锣声响起,让全场所有人觉得大局已定,常胜无论是脚法,阵形,还是在配合都要高出日丰一头,已经二比一领先的常胜基本上已经是这次蹴鞠比赛的魁首。 一刻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即便是日丰想要反扑也来不及,蹴鞠球乃是充气的猪膀胱外面是十二张牛皮缝制,角嵌斜平缝不偏,须交碎凑十分圆,并且重量刚刚好是一十二两。 圆圆的足球意味着它又无限的可能性,常胜社不断传球使用拖延战术,而这种拖延战术在日丰社的眼中便成了挑衅和侮辱,一个漂亮的抢断,日丰重新获得进攻机会,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日丰的球手们格外珍惜,一场前所未有的高潮被掀起,场中的百姓无论是什么人都在为他们加油,日丰的声音也被高高的呼喊。 短小精干的前锋迅速带球冲锋,瞅准时机便是一脚射门,圆圆的足球带着极大弧线如流星一般射入球门,甚至守门的球员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一球实在太古怪了些,巨大的弧度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一场意外,但却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意外,赵祯猛然叫好:“圆月弯刀!这是圆月弯刀!”蔡伯俙听到官家的话,在回想刚刚的球飞行的路线,兴奋的连连点头道:“还真是如官家所说,那球在空中的巨大弧度还真是如弯刀一般。” 赵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稍稍有些遗憾,如若这位前锋能仔细钻研那一球才会再现神来之笔的圆月弯刀,否则便再也没有机会,这一绝技的优点在于空中飞行的弧度大、速度快和落点准确,但难度也很高,必须尽力扭转全身,在与皮球几乎成零度角的位置用内脚背侧向触球,这样才可以使得皮球的内旋速度最大化,从而提高皮球的旋转度。 圆圆的足球拥有一切的可能性,甚至会创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而足球的最大魅力便也体现在这里,球场上的观众都被这神来之笔的进球给惊呆了,之后便是如惊涛骇浪般的惊呼。谁也想不到在关键时刻,日丰居然抓住了机会,并且以一击漂亮的不像话的进球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球场沸腾的同时,说书艺人早已是声嘶力竭的向场外百姓呼喊,说到精彩之处连说书人都忍不住激动的大叫,颇有一些后世激情解说的味道在里面,引得场外百姓兴奋的同时也后悔没有进入象棚观看。 球赛以出人意料的二比二平局结束了,这场比赛是东京城最近几年才兴起的十雄会,主要以十支最为出名的园社队伍为代表,进行的对抗比赛,最后的赢家便是魁首。园社是所有蹴鞠社的代称,当然他们能取自己的名字,比如常胜,日丰等等。 经过赵祯的改变,蹴鞠已经和变成了拥有激烈对抗和巧妙技术相结合的运动,这和原本的蹴鞠早已完全不同甚至面目全非,很快大宋的百姓便舍弃了个人英雄主义的传统蹴鞠,而更多的加入官家的新蹴鞠之中,虽然名字都一样,但一说蹴鞠很多人想到的便是新蹴鞠。 这便是优胜劣汰,蹴鞠这一新兴的运动开始展现出它的伟大,奇迹的发生,使得日丰赢得了胜利,也使得许多赌球之人输的倾家荡产,不得不说它带动,甚至是刺激了东京城中赌博的发展,具蔡伯俙的汇报,东京城中虽有赌球,但却没有任何人操纵比赛。 赵祯奇怪的对蔡伯俙问道:“如此赌球之人不下万余,所入之钱不下百万,难道就无有庄家操纵球赛?” 蔡伯俙肯定的摇了摇头:“官家有所不知,赌场之中或有小人出千耍诈,但在赌球上却没人敢动手,十雄会的大东家们乃是签过契约的,谁要是耍诈必会遭到驱逐,无有例外!赌球靠的便是信字,一次作假,便会损失巨大,东京城的百姓可不买账,个个眼睛雪亮着嘞!” 赵祯听了一时语塞,后世带来的“经验”让他成为古人面前的小人……如今的商业繁荣使得宋人更加重视诚信,以信立本,以信立家。 微微点头,如此甚好,自己推行彩票的难度将大大降低,诚信也是朝廷所必备的东西,不插手球赛,比赛是球队的事情,朝廷只负责发卖彩票便可,彩票所得除去发放的奖金和球队的利钱以外,剩下的可用作福利,军事所用,甚至可以反哺社会,作为基建。 蹴鞠的伟大慢慢便会体现出来,成为大宋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但前提是要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要公开透明,让世人相信。 第七百三十一章倾家荡产的死者 一种大胆的构想在赵祯的脑袋中出现,大宋分部最多最广的商号便是蔡记,甚至远在辽朝的上京城以及西夏的兴庆府中也又,可谓是商行天下,而它便是销售蹴鞠彩票的最好地点。 赵祯起身离开,蔡伯俙赶紧上前跟随,从官家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官家此时的心情非常好,尤其是在得知十雄会并没有舞弊之举后。 包厢厚重的木门打开,这是为了防护而特别设计的,象棚的掌柜早已在包厢之外躬身等候,蹴鞠比赛期间他便得到了消息,天字一号包厢进人了…… 没想到官家也来观看今天的比赛,但就在他躬身的时候,赵祯头也不回的离开,全程没有一句话,他对象棚掌柜可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所有的赌球都和象棚有关,可以说是象棚一手筹办了赌球的业务。 当赵祯走出象棚,四周的百姓却已经围拢在一个角落,呼喊声,喝骂声,救命声连连不绝,亲卫上前询问一番之后,小心的在赵祯身边道:“官家,有个赌客输了房契和老婆,从象棚最高的顶坐上跳了下来……” 赵祯抬眼看了一下,这象棚的顶坐最少又十二米的高度,这人看来是后悔求死的,输了家业不算,还把自己的老婆输了,这种人虽然其情可悯,但却死有余辜! 呼……次拉……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赵祯身旁的亲卫猛然一惊,迅速组成防守阵形,抽出斗篷之中的横刀以及盾牌,甚至还有棘轮弩作为掩护,寒光闪烁的箭头让人退避三舍。 赵祯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微微皱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趴在地上,一根象棚的彩旗杆子从他的肚子中穿过,亲卫试了一下便对赵祯微微摇头,这青年依然是死的透彻。 亲卫们打算护卫赵祯离开,但赵祯却停下了脚步,捏了捏拳头道:“打听一下这是何人,为何自绝于象棚之外,和赌球是否有所关联,让象棚的东家前来见朕!” 蔡伯俙的身体猛然一滞,别人不知道象棚的背景,他蔡伯俙可是知道,微微苦笑着说道:“官家这象棚的东家乃是恭宪王赵元佐之孙、密国公赵允言之子赵宗立。” “赵允言?!就是那个尝托疾不朝继而又坐笞侍婢,对兄长悖慢无礼被朕责罚的赵允言?没想到赵宗立是他的子嗣,这可是一点也不像,朕记得,有一回在太清楼侍宴的就是他,预坐悉赋裸玉诗,赵宗立诗先成,才学甚佳,朕还御赐了飞白书给他。” 蔡伯俙躬身道:“就是这个赵宗立嘞!听说他旌其文雅,才学绝冠宗室子弟。” 赵祯稍稍点头道:“这么说来他还经商,倒是也符合宗室子弟的做派,象棚如此大的产业也被他经营的顺风顺水,宣他前来对奏!” 一连死了两个人,象棚掌柜王述的脸色异常难看,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死在了官家的面前,之前赌球的人赌的都不是很大,即便有一两个一掷千金的人也都是输得起的商贾,但随着赌赢的人越来越多,前来豪赌的人便愈发的多了。 王述自己清楚,今日十雄会的收官之战,赌球的金额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承受能力,比如眼前的这具尸体,他是巧儿巷的读书人,刚刚被聘为学堂的先生,手中拿了朝廷的俸禄。 前些日子来小赌一场,运气好,连赢两场便受不住手了,今日日丰的神来之笔使得比赛变为平局,让常胜惊愕的同时,也让大部分赌球人输的倾家荡产。 真是该死的东西!你死也死的远远些,在象棚自绝算个什么事情?最让王述心惊胆战的是这读书人死在了官家的面前!瞧着官家的表情就知道,此事绝不会轻易了却。 俩个人横死象棚之外,恐怖的情绪也愈发的浓重起来,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咒骂象棚,但把恐慌与愤怒情绪送上高潮的确实另一则爆炸消息,俩个太学的学生双双自缢与太学的学舍之中! 不知是谁传的话,一时间人群发出前所未有的躁动,甚至开始冲击象棚,开封府的衙役已经被冲倒,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开始集结,喝骂着驱散人群,可影响这么大的事件如何能轻易驱散? 刚刚球赛所带来的激情完全被愤怒所替代,象棚的掌柜看着愤怒的人群和眼前面色铁青的官家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蔡伯俙上前试了一下,转头道:“官家,这怂货被吓晕了……” “李威,打出朕的仪仗,若是有人散布谣言或是冲击朕的仪仗,格杀勿论!” 这是最为紧张的时刻,所有人的神经都被蹦的紧紧的,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乱来,很可能酿成悲剧,形成大规模的踩踏或是冲击象棚和临近商铺,这和营啸差不多,必以强硬对待方能终结。 李威是赵祯现在的亲卫队正,大喝一身:“陛下驾到!”随即一颗红色的焰火升空,隐蔽在四周的亲卫迅速打出皇帝的仪仗,向赵祯靠近。 御前旗帜,伞盖,斧钺,金瓜,高高的举起让堵塞的人群开始往外散开,腾出了更多的地方,这比开封府衙役的排插要有效的多,数千乃至上万人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躬身对着仪仗行礼,默不作声,此时谁要是敢再次鼓动人群,必会变成众矢之的,亲卫可迅速将其拿下治罪。 除了已经晕过去的王述,谁也不会想到官家居然来了,居然也观看了这场比赛,一时间惊讶者大为有之,但人群接下来便恢复了喧闹,德高望重的老儒们走出人群,他们是宿老,有权面见天颜,他们说的话也比普通百姓要更有说服力。 赵祯心平气和的与他们说了两句,稍稍寒暄之后便道:“象棚确实死了俩个人,也确实因为赌球而死,但太学是否又学生自缢还需待朕的亲卫回来才知真假,尔等要做的便是安抚人群,有朕在此难道还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 宿老们连连点头道:“官家圣明,有官家在此必能肃本清流,我等这就退走。”在他们的劝说下,人群的躁动很快平息,这么说来官家是要御前亲审此案,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第七百三十二章契机,彩票,竞技场 赵宗立匆匆赶来,身上常服的玉带早已散开,外罩的丝绸长衫凌乱的纠缠在一起,此时他以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谁能想到象棚突然出了人命,而且还正巧被官家赶上。 看传旨亲卫的脸色,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自家现在可不比当年,爷爷赵元佐已经不在了,父亲又是不受官家待见,自己好不容易以才学为家族挣下一点薄名,怕是要丢的一干二净。 象棚其实是父亲的产业,父亲去世之后便传到了自己的手中,经营象棚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大掌柜王述和几个赌坊的掌柜,世家大族哪有家主亲自操持买卖的? 但现在象棚出了两条人命,多少和自己又些干系,象棚中的伙计已经在一路上把事情的始末和他详细的说了,这两人原是死于赌球,而且是输的倾家荡产,这可就和象棚有关了,但也让赵宗立稍稍安心,本就是赌局,这些人输不起才赔上了性命,与自己的象棚何干? 赵宗立不觉得此事是自己的错,也不是象棚的错,否则那些在赌场中输的一干二净的人死了不都要算在赌场的脑袋上?那还开什么赌场? 可当他匆匆赶到象棚瞧见官家面色难看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身着宗室,他们的天生直觉便是捕捉皇帝的心思,他们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最为紧密的,宗室身上的荣华富贵皆是来自一言九鼎的皇帝。 “臣侄赵宗立参见陛下!” 赵祯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赵宗立,这小子可比他的父亲要来的守规矩的多,完全看不出宗室身上的飞扬跋扈,倒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便点头道:“平身说话。” “谢陛下!” 赵宗立看着四周的百姓,以及象棚边上的两具尸体干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已经知道这次自己是倒了大霉,民愤这种事情要是不能妥善处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臣御下不严,致使商铺掌柜与赌坊勾结,赌球一事虽臣侄不知,亦是万死之罪,请陛下责罚!” 聪明人,在赵宗立这句话一开口赵祯便给他打上了标签,聪明人就是如此,先把干系撇清,然后再当下罪责,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事与赵宗立拖不得干系,却没有人证物证,虽是他赵宗立的产业,但谁都知道宗室绝不会亲自经营商号。 赵祯微微一笑,看来倒霉的人只能是地上躺着人事不省的王述,但前提条件是赵宗立要答应自己的条件:“朕听闻你象棚举办十雄会,每场皆是满座售罄,赌球之人亦不在少数,倾家荡产者大为有之,今日除了人命官司,以后便会越来越多……”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亲卫分开人群走到赵祯身边道:“启奏陛下,太学之中确实又两个读书的学生自尽,但却不是在学舍之中……” 赵祯眉头一皱:“在哪?” 亲卫干咳一声道:“在孔夫子的像前悬梁自缢……又有遗书留下……” 赵祯接过宣旨看了一眼,心中大震,满篇皆是控诉东京城赌球之害的,在今天的最后魁首较量之前,便有高利的放贷者逼迫他们还之前欠下的钱财,利滚利的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而这些放贷者和象棚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象棚雇佣的人! 好,很好!自己还是小看了象棚,没想到他们开设赌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出高利贷,东京城经过自己的梳理和朝廷票号的冲击,高利贷这种东西早已是销声匿迹,连赌坊都不敢轻易为之,这象棚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甚至赔进了四条性命去! 赵祯不相信没有赵宗立的指使王述便敢这么干,眼神凌厉的望着赵宗立怒声说道:“此事你定然不知?!” 赵宗立已经慌了,要说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王述这么做和他通过气,他觉得这没甚的事情,以前的赌坊也都这么干,再说他象棚不干还有别人会干,还不如自家捞油水,便同意了王述的提议,并且装作不知。 当着东京城百姓的面,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宗立毕竟是宗室,当众揭穿了他便是打自己的脸面,一口怒气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赵祯缓缓开口道:“赵宗立御下不严致使恶奴触犯国法,削去郡王爵以观后效!查抄象棚归为朝廷,王述0及放贷者移交开封府重判!”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大家都知道削去赵宗立的郡王爵位还有再还给他的一天,但最少大面上过去了,这是相当重的处罚,欢呼声响成一片,但他们忘了,其实所有参与借贷以及赌球的人都应当负有责任,赵祯只不过是法不责众而已。 赵祯在仪仗的护卫下离开象棚,今日之事怕是早已传到朝中官员的耳朵里,但也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为赵祯推行彩票给予了完美的开始。 完善的制度就是在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下所产生,人们是麻木的,看不到血淋淋的真相便很难去关心制度是否完备,是否需要改进,即便是赵祯这个一国之君也很难唤醒人们的意识。 回到皇宫的赵祯盯着蔡伯俙道:“你和丁相公忙于党项之事,范仲淹忙着火车,你给朕推荐一个人来操办彩票的事情。” 蔡伯俙早已了解官家打算以朝廷为主设立彩票,稍稍点头便道:“臣以为为苏洵可担当如此重任!” “苏洵苏明允?嗯在云南的历练也使得他能独当一面,推行彩票一事权当是给他的历练也好。同时还要让他督建象棚的改造,朕要在东京城中利用象棚改造一个更大的球场。” 蔡伯俙干咳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官家,这怕是不行嘞!象棚四周已无空地,旁边的商铺皆是繁盛,也不会发卖与朝廷……不如……不如在析津府……” 蔡伯俙的话一下点中要害,没错,东京城中确实没有足够的场地,这小子倒是了解自己的想法,东京城的象棚只能容纳数千人,而赵祯打算的建立的球场是个能容纳数万人同时围观的宏伟建筑,东京城的这点地方显然是不够的。 反正大宋的中心将要向析津府转移,赵祯微微点头同意了蔡伯俙的提议:“那就在析津府中建设,规模最小也要可供十万人围观!” 蔡伯俙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人,这是多大的数量?他并不知道,赵祯之所以定下这个数字,是因为古罗马竞技场能容纳九万人,大宋如此繁盛,难道就不能超越? 第七百三十三章冬至到来 东京城中,随着赵祯取缔象棚,并把赵宗立削去郡王爵位一事在持续的发酵,宗室人人自危,而百姓官员则是夸赞赵祯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当然也说赵祯薄情寡义的流言出现。 这是必然,自从赵祯登基即位,不,准确的来说是自从赵祯成为太子以来,宗室栽在他手中的人便愈发的多了。 八大王赵元俨,汝阳郡王赵允让,绝朝谒,出之别第赵允言,现在又到了赵宗立,难免让人怀疑赵祯的动机,但有些人却忘了,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宗室在赵祯的管理约束下是比以前活的要累些,但却更加的充实,宗室子弟在军中历练,在军武院学习,甚至参加科举获得差遣官职,这都是相当难得的事情,而且赵祯鼓励宗室子弟读书参军,为此还特意在琼林苑设宴鼓励他们。 宗室子弟并没有外人说的那么惨,他们经过赵祯一系列的调教之后,愈发变得自强上进,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爵位并不重要,只能给他们换来一些朝廷例行的俸禄而已,而这种钱往往被人戏称“养虫钱”。 宗室子弟不愿成为别人口中的蛀虫,年轻的他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官家,朝臣,以及百姓的认可! 宗室相比官员和百姓的子弟要拥有更多先天条件,获得良好的教育与礼法,这使得他们的基础就要比寻常人,甚至豪门之家高上一截,有什么理由不比他们出色? 赵宗立的事情发生之后,王语嫣已经被宗室的女眷们纠缠的郁闷无比,皆是来探听官家对宗室的态度,亦或是惶惶不安前来打探消息的,王语嫣是大宋的皇后是国母,亦是赵氏宗族族长的女人,地位和主母一般无二。 宗室的女眷们不来她这里诉苦还能去什么地方?于是整个禁中便热闹起来,赵祯上朝之后,这些女眷便进入禁中,赵祯下朝,她们也到点离开,简直比点卯还要准时。 为此王语嫣不胜其扰,但谁让她是皇后?对待宗室只能笑脸相迎,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开始还好,又杨采薇和薇拉作陪,时间长了这俩个狡猾的女子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在哪里躲清闲! “官家,您对宗室是不是太苛刻了些,现在的宗室可不比以前,各个出息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出息了咱们要防备,没出息吧又怒其不争的……” 赵祯在她丰韵的翘臀上拍了一下,手便再也挪不开:“朕当然希望他们有出息,宗室乃是皇族,他们是大宋力量的一部分也是维护咱们天家的重要所在,岂能荒废?” 王语嫣俏脸微红,把赵祯手放在了杨采薇的身上道:“那官家为何还要刁难宗室,赵宗立的事情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宗室们可是惶惶不安的紧,臣妾的门槛都快被她们踩烂了!” 王语嫣说完便给已经坐起的赵祯穿衣,而一旁的杨采薇则是附和道:“就是嘞!每日准点的来,来了便是假模假样的诉苦或是探听消息的……” 赵祯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家中来了族亲,自然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有时还要倾听她们的郁闷与烦恼,天家如此,寻常百姓家也是如此喽!不过下次她们再来,你们便让她们传回话去,就说朕要宴请所有的宗族在琼林苑吃一顿家常饭,确实该给宗室好好说说了。怎么样这下你们便能安心了吧!” 王语嫣三女眼睛一亮,总算从官家口中得了消息,这下便能摆脱那些宗族女眷的骚扰了,赵祯抬头的时候便瞧见三女已经把自己送给她们的花簪给插好,三种不同的宝石花卉代表三个人颇有有画龙点睛的意思,大笑着在三女的翘臀上拍了一下,赵祯迈步离开。 冬天来了,天没亮便要顶着寒风上朝,太子赵旭渐渐的大了,十一岁的他也该接触一点朝政,之前的监国便让他有所得,现在则是要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处理朝政,应对朝中官员。 禁中的道路赵祯闭着眼睛都能走,穿过大内的宣祐门便是文德殿,而赵祯并没有向南面的大庆殿而去,而是穿过右嘉肃门前往东宫,父子两昨日已经约定好,从今天起一同上朝。 赵旭已经恭恭谨谨的站在东宫的门口,在见到赵祯后便是躬身行礼,而赵旭则是打着哈气的从东宫走来,瞧见赵祯后嘿嘿一笑的上前行礼,然后给赵旭一边行礼一边埋怨道:“二哥真是无趣,拉着我上朝干嘛……父皇您说是吧?” 赵祯打趣的笑道:“怎么,朕的旨意从你二哥处传给你就不灵了?少啰嗦,今日冬至,有出郊迎冬之礼,你是皇子岂能不去?!最近愈发懒散了!看来该对你大娘娘和娘亲好好说说去……” 提到杨采薇,赵昀的脸色立刻变了,连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儿臣错了,以后定然和太子哥哥一起上朝,一起早课,父皇千万别告诉母后和大娘娘!” 赵旭在东京城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后宫中的俩个女人,最孝敬的却是薇拉……只有薇拉能帮他在王语嫣和杨采薇面前说话,这小子可拎得清。 赵旭看到赵昀的样子捂住偷笑,而赵昀则是毫不客气的与哥哥共用一个披风,两人之间的感情好的差点穿一条裤子,这是最让赵祯满意的一点,自然不会去管他们这样是否无礼。 冬至之时,天子有出郊迎冬之礼,并有赐群臣冬衣、矜恤孤寡之制,这是向世人宣告冬天来了,并且体现帝王的勤政爱民,体恤臣子。 赵祯回京之后,这种祭礼便没有王语嫣什么事,身为后宫女眷的她可没有资格参加,为了这个重要的祭祀,赵祯早在三日之前便开始了斋戒,这是国之大礼,不可有一丝懈怠,当然一年也没有几回,赵祯忍了…… 赵祯的大驾在前,朝臣跟随在后,浩浩荡荡的从南熏门出绕城向北,百姓们站在东京城的御道两侧躬身相送,官家的迎冬之礼也意味着皇帝的内库会向东京城的百姓发下冬日里的炭火钱,这可是惠及千家万户的事情,而官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即便是北伐在外,冬日力的炭火钱依然是由皇后代发。 第七百三十四章京师大震 赵祯带着太子赵旭参加迎冬之礼,朝臣们是极为欣喜的,这意味着陛下已经开始注重对太子的培养! 古今多少帝王只对自己屁股下的皇位重视而忽略了皇嗣的传承……即便是大宋的历代帝王也都是很少培养子嗣,多是匆匆拟定诏书,让子嗣继位罢了。 年轻的皇帝这么早便开始培养子嗣,这是相当难得的一件事,可见官家对自己手中的权利看得非常清楚,这是对祖宗基业负责,也是对大宋的江山负责,有这样的明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京城的北郊乃是一片旷野,东京城的工厂还没有“侵入”这里,而南面则是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工厂,赵祯相信,这里很快也会被工厂所包围,商业的发展促使了大宋工业的兴起,这可不是一日之功,但却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即便是赵祯自己现在也很难停止商业与工业的发展,尤其是在蒸汽机出现之后,这种代替水力,拥有强大动力的工业猛兽一定会被引用到工厂之中,效率是商贾除了利益之外追求最大的东西,当然一定程度上,效率也和利益挂钩。 迎冬之礼比之祭天要简单的多,但对赵昀来说依然冗长,身着皇子朝服的他靠在一根粗壮的旌旗上睡着了,而他的哥哥赵旭则是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弟弟的身上,这一幕被朝臣看在眼中大为震撼。 太子今年不过黄口之龄便颇有兄长之风,天家的子嗣能有如此的兄友弟恭还真是天大的幸事。 赵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虽比赵旭小了一点,但才智却不输与赵旭,甚至还要超过他这位太子哥哥。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演给朝臣们看而已,自己配合哥哥演的这出好戏可要换来更多的东西,比如不上早朝……赵昀小小年纪便知道,维护好自己的哥哥便是维护自己的权利,只要大宋这个帝国以后会交到自己哥哥的手中,那自己这辈子便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赵祯一身衮冕,这是帝王在重大场合必须穿戴的礼服,但赵祯罕见的在腰间佩挂了天子剑,让朝臣们大为不解,谁都知道这柄天子剑伴随官家一路北伐征战至今,官家佩戴帝王之兵意义非凡。 果然,随着祭礼的结束,亲卫司甲士缓缓上前,在他们之后还跟随了禁军各部以及背嵬,踏白,十六卫的将领。 赵祯拔剑,三才高声叫道:“先人有死王事以安边社稷者,赏其子孙!” 一帮将领身着铠甲单膝跪地:“谢陛下!” 是了,这是官家在收买将士,有功者赏乃是陛下一直提倡的事情,朝臣们即便心中有些不适也不会说出来,接下来三才再次高呼:“有孤寡者,矜恤之。” 一帮跟随而来的城中老弱上前拜下:“谢陛下!”这是在体恤百姓,也是理所应当,朝臣们继续点头。 赏赐还没有结束,三才再次提高音调:“赐宫侍承恩者及百官披袄!” 终于轮到官员自己了,朝臣们高呼:“吾皇万岁!” 说到底这不过是皇帝对自己治下之民和文武百官发福利,现在的大宋摆脱了三冗三费之后,朝廷的国库日渐丰盈,福利自然也就更好了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冗长的祭礼终于在皆大欢喜中结束,文臣,武将,百姓,皆有赏赐,即便是没有前来的,只要在东京城中或是开封府治下,便会得到皇帝赐给的冬日炭火钱。 迎冬之礼这才算是正式结束,而赵祯终于可以卸下身上极为不便的衮冕,三才小心的把皇帝换下的衣服收好放入车驾的柜中,这一套衮冕可是极为珍贵的,单单是冕冠上的珠玉便价值千金嘞! 刚刚把东西收拢好放入柜中,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三才站立不稳,满是珠玉衮冕从他的手中滑落滚出了车驾掉在了正准备上车的赵祯脚边。 此刻的赵祯哪还有时间责骂三才,迅速的冲向俩个儿子的车驾,在感受到这一非凡的震动后,赵祯便知道这是地震的先兆前整,这也是最为珍贵的黄金时间! “地动!四散伏到!”赵祯疯了一般冲向儿子的车驾一边高呼,四周的亲卫在听到官家这么说后也是跟着高呼,让随行的朝臣和百姓跟着做。 官员和百姓一下便又了主心骨,连忙伏到与地面,嘶吼,哭喊声也渐渐消失。 赵祯还没走出五步,主震便来了,此刻想在地上站稳已经是痴人说梦,大地开始震颤,地下仿佛有无数的野兽在嘶吼,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不断的撕扯着地面,赵祯如喝醉了一般动摇喜欢,亲卫们迅速上前,把赵祯保护在其中。 还好,此时赵祯已经看到了俩个惊慌失措被吓傻的儿子们,赵昀反应迅速,拉着哥哥便滚下马车,一旁的亲卫迅速护住他们,远处的山峰开始颤抖,滑坡,塌陷…… 世界变了,变得灰蒙蒙,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原本为祭祀所搭建的台子在吱呀声中倒下砸在了正在拆卸的匠人的身上,让他发出惨嚎,但此时无人顾及,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世界消失了,或者说,世界倾斜了,世界疯掉了,天空变得昏暗,地面裂开,沙石疯狂的跳动,仿若末日景象,也促使胆小的官员和百姓开始发出恐惧的叫声。 庞籍,夏竦,丁谓,等人发挥了相公的沉着冷静,不断约束着四周的官员,让他们保持冷静,而晏殊范仲淹等人则是死死的按住身边的同僚不让他们乱动,地龙翻身又有何处可逃? 地震只不过短短的数个呼吸,但却是那么的漫长,主震过后,赵祯第一时间扑向了赵旭和赵昀,俩个孩子如惊恐的小兽,满脸都是恐惧,赵旭猛然开口道:“父皇,母后还在宫中!” 赵昀则是紧紧的拉着赵祯的衣摆:“父皇还有余震!” 显然,赵昀对地震有些了解,赵祯点了点头道:“即便是有余震咱们也要回宫!”此刻赵祯知道自己的作用比什么都重要,即便什么都不做,回到东京城也能给百姓带来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牵引车驾的军马在慌乱过后很快安静下来,亲卫们把马车牢牢护住,彭七已经在车驾前等待,他现在的任务便是保障皇帝以及皇嗣的安全。 第七百三十五章东京城 地震对东京城这样人口密集的城市破坏力非常大,但还好,如今的东京城虽有不少建筑换成水泥建造的了,但相比舒适的木质建筑还是很少,木头拥有柔韧弹性,能承受地震的破坏,比砖石建筑要强得多。 对于官家的旨意,亲卫,背嵬,踏白军的将士们却跪在赵祯面前组成人墙,而彭七第一次单膝跪地的拒绝,他知道,地动的时候在旷野上要远比在东京城中安全的多:“地龙翻身,东京城无一处安全,官家当保住龙体!末将不敢奉诏!” “臣等不敢奉诏!” “草民不敢奉诏!” 参与迎冬之礼的所有人把赵祯的车驾围住,文臣在武将之后组成人墙,而百姓则是在文臣之后伏地不起,所有人都不愿让赵祯前往危机重重的东京城,所有人都能死,唯独皇帝和皇嗣不能有万一。 赵祯看着眼前的文武百官,东京城的百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自己作为一个帝王没错,而这些人更是没错!但东京城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光要回去,还要光明正大的打出天子旗号回去! “京师大震,朕与北郊岂能避祸?城中百姓尚有百万之数,朕坐不安席!都说朕是真龙天子,紫薇转世,那这小小的地龙能奈朕何?朕不光要回去,尔等也要回去!此刻重中之重乃是救助灾民,稳定市井,别忘了尔等与朕一样,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如何能至他们于不顾?!” 赵祯铿锵有力的话语使得所有人无言以对,百姓们开始犹豫,朝臣们开始妥协,窃窃私语缓缓而起,赵祯趁机大喝:“所有文武朝臣,带甲军士,即可启程随朕开赴东京城!现在开始以战时对待,趁灾乱法者杀!妖言惑众者杀!偷盗民财者杀!懈怠政事者杀!阻碍救灾者杀!” 随着皇帝的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杀气腾腾,这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所下的旨意,面对天灾,也只有在皇帝的带领下才能顺利度过。 庞籍等一众相公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的开口道:“愿与陛下共赴国难!” 文臣的态度使得武将不敢多言,谁要是在反对便是逆大势所趋,彭七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起身吼道:“亲卫司!” “在!” “护送陛下回京!” “喏!” 皇帝的车驾再次开动,越是面对灾难,中华民族的血气便越容易被激发出来,车驾以最快的速度再次从南熏门进入东京城,受灾的百姓已经开始自救,而开封府则派出了所有的衙役和民壮,传旨的士兵高举皇帝的仪仗在城中奔走呼喊,把皇帝的旨意传达到城中的每个角落。 驻扎在封丘军营中的士兵在接到中宫的钧旨后便第一时间参与救助,地动的时候皇帝不在禁中,王语嫣便以钧旨传入中枢争夺宝贵的时间。中枢的留守官员立刻便执行了。 赵祯大为欣慰,看来自己没有娶错人,王语嫣的果断和机智让百姓们知道天家第一时间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对抗天灾,当赵祯的车驾在余震之中返回东京城时,百姓们大为震撼! 皇帝居然回来了,居然冒着地龙翻身的危险回来了!看到赵祯的车驾仪仗,所有人心中的火焰都被点燃,他们加大手上的力气,从废墟中救出一个有一个生命,而禁军的加入也使得救灾的速度更快了些。 官家的到来让所有人充满力量,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不是党项人,不是契丹人,而是天地之灾,任何敢于在这个时候犯法的人都将被斩杀在街头,无一例外,小偷小摸的人和强人劫匪同罪,寻衅滋事的人和妖言惑众的人同罪,任何散布流言的人都将被就地正法,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人们可以全力自救,不用顾及其他的琐事。 陈彤一路从宣德楼冲下来,禁中的所有人都在自救,即便是遇到地龙翻身,没有官家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入皇宫,这个时候的宫墙守卫尤其森严。 三才伸手拉住陈彤:“中宫如何?!” 陈彤带着哭腔说道:“都好着嘞!都好着嘞!皇后娘娘,两位皇妃,公主殿下都好着嘞!” 车驾上的赵祯长舒一口气随即喝到:“那你哭个甚?!” “奴婢……奴婢……被吓得……” 赵祯苦笑不得的挥手道:“快快回宫,告诉中宫,朕好的很,旭儿和昀儿也一切安好,不用她们担心,且去后苑避祸!” 陈彤急急的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两位皇妃和公主前往宣德门了,说是要带人前往朝臣门家中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说是朝臣们随着官家北郊迎冬,家中没有个主心骨……” 陈彤的一句话把跟随的朝臣们眼泪给说了下来,大呼皇后贤德,无不感慨万千,这样贤明的君主,如此贤德的皇后,真是他们的幸事。 赵祯干脆不回宫了,舍弃仪仗车驾带军士前往受灾最为眼中的城西,城东,这里又东十字大街,南门大街,人口最为稠密,人流量也大,水泥的建筑也最多,损失自然也是最大的。 而跟随的朝臣也被赵祯打发回了各自的衙门,现在的官府衙门绝不能没人驻守,越是这种危难时刻越要坚守岗位,不能松懈。 官员们几乎把这句话当作是座右铭,冒着衙门随时倒塌的危险在其中照常办理公务,城中一切能调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赵祯在历次天灾中制定的章程发挥了重要作用。 越是这种恐慌的时刻越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很快东京城便恢复了秩序,只不过街面上多了一些泼皮的尸首,繁华的街市变成残垣断壁,不是听见孩童的啼哭声和丧偶之人的哀嚎。 京师地震,损失最为惨重的并不是百姓,而是夷山上的军械司,为了保护珍贵的图纸与器械,军械司的匠人和士兵死伤数百,山体滑坡也造成数百士兵被活埋在了营房之中。 开封府的衙役颤抖的把手中的名册递给赵祯,者是临时统计的死者数量,一场地动让开封府境内死伤千余人,许多人不是被倒塌的房屋砸死,而是被拥挤的人群踩踏致死的,南门大街上横七竖八是尸首触目惊心…… 第七百三十六章千金难换好名声 大宋,不,整个华夏在数千年的时光中经历了无数的灾难,但这位巨人从未在灾难之中一蹶不振,一次又一次的用强大的力量重新站立起。 华夏百姓在面对灾难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总能撇去那些恼人的痛苦缓缓走出阴暗,坚信总有一天生活会好起来。 地震对建筑和经济的破坏要远比生命的损害大的多,东京城的繁荣胜景一下被打破,如水中花井中月一般支离破碎,曾经最为繁荣的南门大街损失最为惨重,街道上因踩踏拥挤致死,地上最多的尸体却是柔弱的孩童,赵祯可以想象,地震爆发的时候,他们有多么的惶恐,多么的无助。 开封府的衙役默默的站在一具具嫩芽般的孩童尸体前站立,脱下了头上的官帽,微微弯腰,这是在送死者最后一程,逐渐的一些汉子妇人出现在了这里寻找自己家的孩子,他们都认为在南门大街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的衙役是最多的,治安也是最好的,谁曾想会发生地震?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男人则是默默的收拾者孩子的遗体,街道上只留下了孩子的遗体供这些父母前来认领,其他的早已用板车推走,绝不能放在这里影响百姓的情绪。 曾经繁荣的南门大街充满了嚎哭与悲伤,赵祯带着赵旭和赵昀站在这里,即便是没有瞧见也能从此刻的悲伤中感受到地震来袭时的恐惧,以及人类力量的脆弱。 赵祯坚持带着孩子们走在大街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作为皇嗣太子,他们应当见识到死亡,这是一种历练,一种直面生死的历练。 赵旭在看到这里的一切后极为不忍,稍稍避过头去,而赵昀则是愤怒,小小年纪的他愤怒的所在便是对踩踏事件的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这些人本是不用死的,却为何躺在这里?南门大街是东京城中除去御道最为宽阔的道路,这里本应是百姓的避祸之所,为何比拥挤的西水门还死伤惨重?” “因为恐惧!”赵祯蹲下身子对俩个儿子说道:“你们要记住,人之所以恐惧并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大,也不是因为天灾有多大的伟力,而是因为恐惧本身。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即便是老天爷,朕也要战胜他!你们是朕的儿子,也要拥有这种勇气!” 赵昀坚定的点了点头,赵旭把头扭了过来直面南门大街的惨状,他要把一切都记住,并让这悲惨不在发生,俩个孩子在稚嫩的心中刻下了坚定二字。 赵祯有些悔恨,如果东京城的街道能如析津府一般宽阔,城池能如析津府一般庞大,即便是受损在严重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百姓遭殃,财富上的损失可以再赚,人要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拥挤的东京城已经不适合当地百姓的居住,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点,比如眼前这条东京城中最为宽阔的南门大街,远远算不得所谓的宽阔,皆是由于东京城的格局太小缘故。 地震所造成的破坏集中的体现在了这里,商铺倒塌,掌柜的和伙计拼命的抢救其中还有价值的货物,咒骂着老天的眼神不好使,在东京城地震而不是党项人的兴庆府…… 朝廷的救援很及时,驻扎在封丘军营的禁军全部出动,帮助城中百姓一起救人,救物,而且分毫不取,体现了军人应有的素质与责任,赵祯对这一点非常满意。 皇帝与皇后两人都不在宫中,皇帝就应该管理天下的男人,而皇后自然要管理天下的女人,赵祯收到消息,王语嫣带领宫女和诰命女眷们前往朝臣以及宗室的家中慰问,这些不过是走个形势,这些贵人家中哪里需要多少援助和慰问? 皇后其实是去拉人的,拉着诰命夫人以及宗室女眷前往最需要慰问的地方,慈幼局、慈幼庄、及幼局、居养院、实济院、施药局、惠民局、安乐庐、安济坊、漏泽园,等等这些大宋的福利机构才皇后最担心的地方。 这是灵儿出的主意,以天家的身份领头,拉着这些宗室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前往救济之所,给天家攒上好名声的同时也要给这些福利机构带来实惠,朝廷的救助怕是暂时顾及不到这里,那自然应当由天家来管,无论老幼,无论孤寡,都是大宋的治下之民! 王语嫣看着眼前的灵儿颇为惊讶,没想到她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丁谓家的女眷都说动了,这一家人可是出了名的会算账,财货计较得比谁家都厉害,但却被灵儿的三言两语说动。 王语嫣自然知道灵儿用的什么法子,但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惊讶,这小女女才多大的岁数已经学会以利趋之这种高超的手段,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让人对她的话产生信任,以后还了得? 摸了摸灵儿的脑袋,王语嫣笑道:“今天你说的话可不像原来的你,莫不是你小娘娘教你的?” 灵儿还未搭话,杨采薇便在一旁叫屈:“娘娘可莫要说我,我可没有教她这些,说实话,连我都是被她给惊住了,这小女女一下就把救灾福田院的事情和这些诰命宗室的名声给挂在一起,连妾身都被绕进去了,差点也把体己钱拿出来……” “拿出来就拿出来呗,你的体己钱现在不用可就没了机会,昀儿可聪明着呢!要不了你给他留下什么!我可不打算把碧雅轩的钱给旭儿用。咱们自己用自己的!用这点钱在百姓和民间换个偌大的名声来有什么不值得?” 随着王语嫣的话,杨采薇眼神一亮,没错!自己是女人,就一个儿子还没有可能当上太子,留着体己钱还不如给自己换一个好名声!随即对王语嫣笑道:“娘娘捐多少?妾身也随您!” 于是东京城以及整个开封府中所有的福利机构在还未得到朝廷的救助之前便先由皇后组成的援助团补上了缺口,这个消息也在有意无意之下很快的传递出去,在东京城中引起不晓的轰动。 第七百三十六章祸不单行 三天时间,东京城的地震基本上算是度过了,而这三天赵祯连带宫中的一家人全数住在了后苑之中,这场地震根据破坏情况以及时间等等诸多因素判断,赵祯估计应该又五六级左右,否则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而且很可能是浅源地震。 大宋司天监已经开始把各种他们总结出来的数据汇报给赵祯,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天文数术和地震在这个时代都归司天监管理,司天监是赵祯继位之后最早改革的朝廷衙门,也是汇集大宋人才最多的衙门。 他们对地震的态度可为是积极的,并且收集了所有地震数据,地震可不是时常发生,这些宝贵的资料对司天监的官员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三天时间基本上也给东京城百姓缓过神来,该救援的人也都已经救出来了,木质的房屋要远比钢筋水泥更加容易救援,木质的房屋其实更加适合居住,水泥虽然已经普及,水泥建筑也开始出现,但多是当作商用,还很少又人家用水泥来盖房子,最多也不过是用砖石堆砌一下基础外面用水泥涂抹,而房子的上半部分依然是用的木质机构。 富有弹性的木质房梁和立柱在地震来袭的时候很大程度上的吸收了震动,即便是变形断裂也释放了挤压的力量,让百姓们在房屋下死里逃生,但即便是如此,东京城中依然死伤一千二百零三人,大多是死于市井之中的踩踏和拥挤。 但赵祯也庆幸,地震是发生在了白天,如若是午夜,后果将不堪设想!经济上的损失大宋能承受得起,钱财乃身外之物,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不光是钱财,还有强大的技术以及重要的商路。 这些都是东京城再次崛起的资本,一场地震所能摧毁的不过是已经生产好的产品,原料,以及厂房而已,但它摧毁不了人们的热情与希望,赵祯拿出了自己内库的钱财作为专项资金放入朝廷的票号,只要是受灾的商铺都可以贷款用来整修商铺或是重建工厂。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些钱没有利息,一分钱的利息都没有,借多少,还多少,甚至连票号都不收取费用,票号的学徒便放出话来:“这是官家不忍商贾受难,特意从内库中拿出的钱财,古今多少帝王能这么做?说的难听点,这可是官家的体己钱!” 这可是难得,商贾拿了钱,一边走一边哭,看见的人都要问上一句,于是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样在东京城中传开,明眼人都能看见东京城的救灾情况,这已经是很好的了,谁想到官家不光要救灾,还要帮助受灾的人重新站起来! 其实赵祯的动机很简单,只有商铺和工厂恢复了,东京城的百姓才能恢复,他们有工厂继续上班,有活计继续工作,便会安心放心,东京城的秩序便能很快恢复,其实这就是赵祯拨款以工代赈,受损的,店铺,街道都需要人来维修建设,这些都要投入钱财和人力,而赵祯借钱给他们,一方面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一方面又能收回来,虽然没有利息,但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商贾们不光从朝廷的票号中得了借款,还老泪纵横的向皇宫拜谢,赵祯不过是无利的借给他们而已,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赵祯简单的一个手段便能达到如此效果让许都朝臣惊叹不已,稍稍有些头脑的人也都知道其中的关窍,但却绝不会说出来,即便是受灾的商贾明白过来,但在这种时候官家拿出内库作为救命钱已经是极为大方的了。 不知何时一则消息从皇宫中传了出来,也不知是那个多嘴的内侍或是宫女说的,皇宫之中相公们的五边形府衙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但禁中大内的却未能幸免,宫殿倒塌,地面隆起,房舍塌陷,满目疮痍,皇帝和皇后两人带着皇嗣居住在后苑之中! 消息传出官员唏嘘,百姓痛哭,连辽朝的使臣都为之动容,大宋的皇帝真乃一国之君,把江山社稷,百姓安居放在了首位,把自己放在了后者。 官员们在朝会上谏言赵祯,适当的时候也该修缮一下皇宫,但赵祯却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京师大震,虽已平息,百姓尚且居无定所,市井繁荣之况尚未恢复,朕岂能大肆修缮皇宫禁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朕之所愿!” 朝臣们大为震惊,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代名臣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不觉得奇怪,但从君王的嘴中说出来却让人震撼,这本就是士大夫所应当奉行的准则! 尤其是范仲淹,第一个开口赞道:“官家之语如醍醐灌顶,我辈当奉为经典!” 赵祯老脸一红,这就是范文正自己说的话,稍稍尴尬之后道:“范院正既然喜欢,那朕便手书一匾赐予你,望你牢记!”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帝的手书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何况似乎如此意义非凡的字句,即便是放入家中每日供奉都是应该,劝勉之言可谓是价值万金!羡慕嫉妒的望着范仲淹,这人到底是得了多大的运气呦! 大庆殿的殿外传来喧哗之声,赵祯和群臣瞧去,只见一人满身尘土的被架了进来,在看到一身朝服的赵祯后猛然窜向御街之前,带着哭腔说道:“起奏陛下!京畿四周之州府接连地动!死伤无数,灾民遍野!” 哗啦……朝臣们炸开了锅,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只有开封府地动,没想到四周的州府也受到了影响,但这又说不通,好像时间上有点对不上,开封地动三日之后,相邻州府才有地动啊! 赵祯脸上的笑容僵住,猛然站起走下御街来到骑士身前:“都有那些地方受灾,死伤情况如何?速速报来!” 骑士摸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抬头答道:“甲申,忻州、代州、并州发生地动,房屋倒塌,当地官员报奏压死二之人达万二千三百八十九之数。其中忻州死一万九千七百四十二人,伤五千六百五十五人,牲畜扰死五万余;代州死七百五十九人;并州死一千八百九十人!” 第七百三十七章君王之过? 人类是神造就的,上天是人的最高主宰,无论人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他依然是上天任命的代表,不能摆脱上天对他的“控制”,洪水帝王之过,干旱帝王之过,饥荒帝王之过,地震自然也是帝王之过,这些都是上天对帝王的“警示”。 赵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好了便是上天对大宋的恩赐,发生了天灾人祸便是自己的错,合着自己就是老天爷的马仔?牛逼的时候功德归老天爷,倒霉的时候自己背锅?! 但这个锅历代帝王都背,即便是汉武帝和唐太宗这样的一代大帝都不能例外,四州之地的百姓死伤三万余人,这些罪责应该归咎与谁? 老天爷地动,总不能归咎于上天,于是只能让官大的顶着,而人间最为顶顶的官员便是皇帝,即便皇帝是天子也是上天委任的。 祸不单行,京师大震之后,甲申,忻州、代州、并州等四州之地接连受灾,这是赵祯多都躲不掉的灾祸,也说明皇帝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京师大震不过是个前奏,四州之地的地震才是上天的警示。 于是大庆殿中的朝臣嗡嗡声起,到底是帝王之过还是平常的天灾人祸?显然接连的灾祸的威力不可小视,直史馆叶清臣上奏道:“起奏陛下,一岁之中,灾变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之处,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 赵祯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自己把什么人给雪藏了,连柳三变这样的人自己都让他在地方管理上发光发热,还有什么人被遗漏了?大宋的人才遴选已经到达了层层筛选的程度,基本上对人才很难遗漏。 赵祯缓缓走向御座,此刻的他身心俱疲,实在是搞不懂为何要把天灾和自己这个帝王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头等大事是什么?当然是救灾,但赵祯也要给自己找上一个小错处让自己度过舆论的难关。 朝臣中的议论之声逐渐多了起来,但此时只有庞籍出班道:“起奏陛下,天灾虽是上天示警,但此刻最为重要的是援助甲申,忻州、代州、并州之地,三万余的死伤,灾民定然遍野!望陛下慎重!” 不愧是一国之相,简明扼要的道出了轻重缓急,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先救济灾民然后再回复老天爷,以及自省罪己诏之类的事情。 赵祯点头道:“庞相公所言甚是,传旨下去,三司筹措粮草军帐之类速速发往受灾之地,附近州府当以救灾为重不得拖延,驻军亦当前往救援着枢密院拟办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朝臣们躬身应下之后,夏竦出班道:“启奏陛下,不知赈灾之地的安抚使当以谁为最佳?” 赵祯皱眉到:“朝臣之中何人对这四州之地最为熟悉?” 随着赵祯的话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曹玮,曹玮的老家便是真定府,并且他的家族也在真定府经营多年,可谓是对甲申,忻州、代州、并州等地都颇为了解。 虽然是枢密使,但并不影响他的差遣,赵祯点头道:“看来安抚使一职非曹枢密莫属了。” 曹玮知道安抚使一职定然是自己的,气定神闲的出班道:“臣不敢辜负陛下之重托!” 赵祯点了点头,曹玮当然不敢,这段时间将门对他可是极为排斥的,甚至和他关系密切的家族都在离他远去,即便是现在将门重新整顿旗鼓,向赵祯靠拢,依然不待见最先“背弃”他们的曹玮。 如若当初曹玮带着将门一起向赵祯示好靠拢,就不会又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你自己跑去向官家献媚,而忽悠大家依然对抗?这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赵祯现在用曹玮用的非常顺手,无论怎么重用都不担心曹玮独大,手中的权利过多,总有人会牵制他。 原本京师的地动便让东京城和大宋的朝堂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代州等地的接连发生地动更是让原本送了一口气的朝堂再次紧张起来。 赵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但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认为,朝中的臣子当中已经有人觉得这是上天对官家连连用兵的惩罚,否则好端端的如何会降下祸端? 散朝之后,赵祯的御书房中的书案上就被奏章堆满了,赵祯甚至觉得自己广开言路简直就是自找最受,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畅所欲言,无以言治罪,对皇帝的上谏,奏疏都可传达道御前,甚至谏官御史可以当面指责。 这样的环境来之不易,赵祯不愿轻易破坏掉,毕竟天灾虽不可避免,但却少之又少,广开言路却能使得皇帝对手中的权利更加慎重,也能更好的治理国家,听到下面的声音,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一旦脱离了百姓,基本上也就离亡国差不多了。 所有的奏疏基本上都一样,无不对大宋的北伐颇有微辞,也对自己这几年来连连用兵一事大为否定,但好在这些人也肯定了这几年来大宋的发展,对现在的商业繁茂,百姓生活安康提出了赞赏。 但看的多了赵祯也就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但赵祯想不明白,这几年来连连用兵,都是大获全胜,甚至收复了燕云之地,给大宋带来了新的活力,就因为地震便全盘否定,实在是有些过了。 放下最后一本奏疏,赵祯微微舒展僵硬的身体,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朝臣们在向自己上奏,请求自己下罪己诏啊!人非圣贤熟人无过?赵祯也不觉得下个罪己诏有多难,只不过太过憋屈了些。 但现在国朝内外议论纷纷,各州府,属国,甚至党项,辽朝都对大宋接二连三的地震表示了震惊,自己不下罪己诏也不行,因为自己没办法把地动的原因解释清楚,即便是司天监的人站出来说也不行,毕竟司天监也是皇帝治下的衙门。 思索许久,赵祯对一旁如木偶般的三才说道:“三才,替朕研墨!” 上好的松烟墨在水中划开,晕染成黑色的墨汁,其中闪烁着美丽的光泽,赵祯提笔蘸墨在诏书的专用绢纸上写下罪己诏三个字,手中的笔再也没有往日的灵动,沉如万钧…… 第七百三十八章罪己诏 今日的禁中格外安静,民间的议论和官员们的指责已经传遍了整个禁中,听说皇后娘娘以及皇贵妃大发雷霆,皇妃娘娘则是默默哭泣,而公主殿下则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太子皇子两人前往太庙替父祈罪,愿上天归罪与皇嗣而非父君,父子情深无以言表,百姓为之悲伤,有识之士为之动容,整个禁中也变得极为安静,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一点差错,皇帝这只真龙主宰了整个皇宫的喜怒哀乐。 宫中还未修缮好的御书房中,三才一边流泪一边研墨,赵祯无奈的斥责道:“你这杀才哭什么,朕都没……你倒是哭丧了!” 三才一边吸流着鼻涕一边用哭腔回道:“奴婢只是觉得憋屈,您这几年用兵是不假,可咱们大宋的日子不也蒸蒸日上不是?况且又不是师不功,为啥陛下要下罪己诏?难道就因为这两场地动?也忒不是滋味了些!” 赵祯此时却突然笑出声来:“你觉得憋屈?朕可一点也不觉得!连你都能看得出来朕没错,朝臣,百姓能看不出来?上天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上天给朕的警示!让朕谨慎行事,万万不可娇纵!” 三才抹了把脸,带着眼泪笑道:“是嘞!陛下这两年太过顺风顺水,咱们大宋也过活的太好了些,老天这就来提醒咱们,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只不过是东京城太过拥挤了些,老天爷便错手多要了些人的性命……对都是因为东京城太小了……” 这三才,端是维护自己,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但也给自己提了个醒,没错,东京城的拥挤也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迁都更是要提上日程才是。 如若迁都析津府,即便是遇到如此强烈的地震也不会损失如此之大。 也许这次地震以及罪己诏是一个迁都的契机也说不定,赵祯心中明晰,下笔也愈发流畅了。 但并非用自己最拿手的飞白体,而是工工整整的楷书,飞白虽形意潇洒,但用在罪己诏上便太过轻佻了些。 很快赵祯的罪己诏便完成,待用上规格最高的传国玉玺后便算是彻底生效,成为皇帝的诏书,可宣告天下。 自从赵祯回京之后,传国玉玺便从御药院的一般老人手中给取了回来,当日还是赵祯亲自取的,别人去根本没用。同时王语嫣也把赵祯的那份遗照送了过去,那里才是保存宫中隐秘的地方,等级之高甚至超过了秘阁。 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鲜红的大字盖在明黄色的绢纸上极为醒目。赵祯微微苦笑,从始皇帝开始便已经把至高的权利奉送给了上天,这是一种妥协,为了维护自己统治的妥协,不能说他是一种错误,甚至是赵祯自己也没有勇气打破这一理论,人定胜天并不适用于君王。 三才在看到诏书的大部分内容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跪在赵祯的脚边哭诉道:“陛下何以用如此之言贬低自己,当年您刀劈御座,御驾亲征乃是为大宋造福,收回燕云完华夏之金瓯乃无上之功!这罪己诏太过……”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自己写的太过了些,甚至把自己写成了穷兵黩武的暴君,但越是夸大,对自己越有利,毕竟天底下的明眼人多的是。 这片罪己诏不是给赵祯用来陈诉自己错误的,而是用来博取同情的,帝王的无奈啊!有的时候帝王想要博取同情甚至比别人要更难一些。 赵祯顶着一个圣君的名头,文治武功皆是出众,在自己继位这几年,大宋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武功自不用说,收复燕云便是最好的答卷,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一场地震所带来的影响。 赵祯在罪己诏中用词严厉苛责,把天下万民治罪皆在己身都用上了,这样的诏书还有什么不足?越是如此百姓越会同情自己,朝臣们越会觉得羞愧,毕竟他们是君王的左膀右臂,是辅助君王的存在。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归根结底,赵祯的错也是朝臣的错,自古以来,君臣两者便是密不可分的存在。 这份言辞犀利的罪己诏对赵祯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但对朝臣来说无异于打脸,赵祯说的越难听,朝臣们便越不是滋味,如今盛世当前,只因为两场地震便认为君王有过?那他们这些朝臣不是更加的有错吗? 皇帝的罪己诏不光是朝臣们能看到,天底下的百姓也皆能看到,是要传阅四海八荒的,连属国或是称臣之国都能看到,这样的大宋,这样的君王还要下罪己诏?岂不是让外邦大骂大宋朝臣的可笑无耻。 赵祯的罪己诏一旦发出,将会在百姓之中形成舆论风暴,百姓定然会大骂朝臣,官家都如此仁明了,还要把罪责归咎于官家?这些大臣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朝臣就没有错处?就让陛下一人担当? 如果说这个时代谁是明星的话,那非帝王莫属,如果问谁的粉丝最多?那必定是赵祯无疑,一个能文能武,御驾亲征收回华夏失地的君王,还有谁比他有更大的魅力? 何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皇帝是大家的君父,族长,岂能把所有罪责都让皇帝担着?三才仿佛能看到东京城百姓愤怒的模样,那些让官家下罪己诏的朝臣在东京城中定然是寸步难行的…… 带着愉悦的心情,三才装模作样的哭丧着脸向翰林院走去,即便是皇帝的罪己诏也要从中书省过,翰林学士便是制诰之人。 当他们看到官家的罪己诏时,还在称赞官家自省深刻,一点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无能,和即将面对的难堪,三才脸上不好看,但心中却冷笑连连。 他从未见过有人欺负过官家之后还能囫囵的! 自从皇宫中的府衙变成这种奇怪的五边形后,各个衙门之间的办事效率快上了许多,三才瞧见隔壁相公的小院人影晃动,转身对翰林学士道:“制诰从速,官家可是等着御览嘞!稍加润色便可,传国玉玺都盖上了怕是不用相公用印了吧?” 那翰林学士点了点头:“嗯,官家连传国玉玺都用上了,可见对此事的慎重,本官这就迅速操办,三才大官稍后变得!” 三才微微点头道:“不急,不急……”只要不去寻相公用印,他自然是不急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大庆殿中不见君! 林瑀并不知道三才的用意,此时的他还暗自欣喜,官家的罪己诏自省之重虽超过了以往,但却说明皇帝在朝臣面前妥协了,否则也不会下如此苛责的罪己诏出来。 至于相公用印便不必了,因为又代表正统且至高无上的传国玉玺,本身这罪己诏便可昭告天下,走中书省也不过是个行事而已,身为制诰的林瑀自然省去麻烦,直接把皇帝的罪己诏以改为骈文的四六字句便可。 骈文全篇以双句为主,注重对偶声律,多以四字、六字相间成句,故称四六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好的,骈文遣词华丽,多用典故,讲求句式对仗工整。即便是罪己诏,也要以骈文而就。 直到林瑀把罪己诏整理好,三才满意的离开,这意味着官家的罪己诏可以向天下公布,并且不用走庞籍那里用印,得了一份抄卷,三才便向御书房而去,脚步也由原先的沉重变得轻快许多…… 京师大震,继而代州等地也接连发生地动,时间渐渐的抹平创伤,受灾之地得到了非常好的救援也便向的抚平了百姓心中的悲痛,毕竟和原先相比,现在的大宋已经好上太多,人命变得珍贵,不似那草芥一般不值钱,谁都知道天灾来了也是没办法,他们不认为是官家的错处才早就了这一切。 但年关将至,腊月里的一份皇帝诏书却在大宋引起巨大的波澜,赵祯的罪己诏由中书省而出向天下公布,四海八荒的子民都能在城市,乡镇,村庄中看到,一时间天下舆论哗然……惊呼逆臣奸佞当道,国朝不宁,君王堪忧! “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征战,更相啖食。国行刀兵之久,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千丈方圆,莱菔不生,九天之上,星河不见。呜呼!漫山设棙,遍地尽罘。此天灾也?人祸也!河海黟然,浊水仍倾,此天灾也?人祸也!大地反复,楼宇倾倒,此天灾也?人祸也! …………天下万民之过皆在朕一人,今朕痛自刻责,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欤?举措未公而贤否杂进欤?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欤?抑牧守非良而狱犴多兴欤?封人弛备而暴客肆志欤?道殣相望而流离无归欤?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谪见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把所有的天灾都归结为人祸,再把人祸归结到自己身上,并且自责之言尤甚,听者无不垂泪,闻者无不动容,如此敢于担当的陛下,哪有什么错处? 洋洋洒洒千余字的罪己诏把地动的错误全部归咎与自己,这样的罪己诏简直就是点燃万民愤怒的火药桶,难怪民间的舆论一下把朝臣架在火上烤,这不是国有逆臣是什么?这不是国有奸佞是什么?! 庞籍等一众相公在大庆殿听到三才带着哽咽宣读出的罪己诏,一时间如被雷劈,愣愣的定在原地,震骇之情无以言表,这罪己诏之内容太过苛责!同时也在打自己的脸啊!皇帝都如此自责,身为朝臣的他们还不得以死谢罪啊! 但此时为时已晚,诏书早已传遍天下,即便是身为正相的庞籍也是回天无力,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在制诰林瑀的身上,此时的他即便是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不妥,瞧见朝臣们一副吃人的表情,嘎……的一身,颤颤巍巍的软倒下去。 高高在上的御座空空如也,赵祯的传旨是:今日罢朝,与禁中自省。 但此时谁都知道,这是皇帝在与朝臣们赌气,只能躬身与殿中请罪,并让三才去请皇帝前来,但三才并不理会:“诸位相公朝臣们,官家已经罢朝自省,何必咄咄逼人?难道还觉得官家的脸面丢的不够吗?!” 庞籍等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大礼拜下:“臣等有罪!望陛下保重龙体!” 三才微微哼了一声道:“陛下有旨,朕虽罢朝自省,但诸公不可懈怠,奏疏不可停滞,往来公文依旧,奏疏报与文德殿!” “臣等遵陛下旨意!” 三才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迈步离开,在他看来,这罪己诏更像是朝臣们演的一出闹剧。既然皇帝罢朝,那朝臣们自然要退走,回到各自的衙门,只不过走的时候特意饶了一圈,从林瑀的身上踩过去…… 此时东京城的百姓已经如愤怒的公鸡前往开封府为官家鸣冤,太学的学生在看到罪己诏后已经罢课,商贾恸哭而出,所有人齐齐的涌向宣德门外。 这是相公们散朝的必经之路,皇城上的禁军非常想打开大门,让这些上疏官家下罪己诏的朝臣吃点苦头,可军职在身,却不敢为,要是门开了,这些愤怒中带着悲痛的民众一定会把朝臣们的官仪砸得稀烂…… 朝臣们居然被百姓堵得不敢出宫,这在大宋开国以来还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消息传到中枢,庞籍夏竦等人大惊,身为三司使的丁谓则是悠然而坐,喝了一口刚刚沏好的红茶,微微笑道:“两位相公可要多多费心了,老夫年老体弱,可不敢搀和到里面,省的把这条老命丢了去!可寻那些年轻力壮的上品官前往,当然两位相公可要一同前往,免得约束不住嘞!” 夏竦苦笑道:“如何能约束得住?是约束朝臣还是约束百姓?那林瑀见了官家的诏书,不上奏中书省,制诰之后不寻相公用印,我等今日才知罪己诏之内容,如今天下皆知,四民不服,怕是不得善了啊!丁相公何以安坐?” 丁谓望了庞籍一眼:“老夫安坐乃是因为庞相公已有定计,何必慌张?叫你约束当然是约束朝臣,如今咱们大宋可是出了不少的诤臣,这些人的眼中可是揉不得沙子的。把他们约束好才是正经。” 夏竦望向庞籍道:“庞相公既有定计为何不说出来,此事再拖延下去怕是激起民愤啊!” 庞籍此时反倒坐下,微微一笑道:“老夫是有定计,可平息民愤之人不在,又有何办法?” “何人?某这就去请便是,就不信……“夏竦蓦然醒悟,指了指宫阙说道:“莫非相公说的是官家?!”想想也是,现在能平息民愤的除了官家还有何人? 第七百四十章登闻鼓 夏竦没了办法,现在去请官家定然是请不到的,要是能请到,官家也不会罢朝,自从登基即位以来,除了御驾亲征率兵北伐,官家有两件事一直坚持不坠,一是经筵日讲,二便是每日上朝,今日连朝会都罢了,怕是动了肝火。 夏竦不觉得自己又能力请动官家,只能望向和丁谓学着的庞籍道:“现在何人能请动官家,庞相公倒是清闲起来了?” 庞籍微微一笑:“其实请动官家并不难,事在人为,官家现在可是把如今的民愤当作是筹码,咱们也可把朝臣的失职当成是官家的一次博弈,现在官家其实就是盼着咱们去请他,这样便能提出自己的想法,并让咱们赞同。” “官家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咱们赞同或是支持他?”夏竦有些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当今圣上可以说是乾坤独断,朝臣们好似并不能,也不会阻止官家的举措。 庞籍和丁谓同时一笑:“那就要问问你喽!你是北伐的监军又是文臣之最,官家难道就没向你透露一现消息?包拯可都是看出来的事情,你不会不知吧?” 夏竦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说官家是打算利用这次的罪己诏引起的民愤迫使朝臣让步,同意迁都之事?想到这里夏竦便把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是了!官家就是这么打算的,这可阴谋阳谋同出,双管齐下之策,自己险些还没看出来! 回首望去,丁谓与庞籍两人已经开始打瞌睡,显然这俩个当朝相公早已知晓其中的猫腻,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啊!无奈的苦笑,两位相公的态度也说明他们是支持迁都的,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了,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反倒是做了最大的事情。 夏竦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缓缓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香茗,悠然的红茶香味缓缓释放着他原有的压力,显然这场民愤是在官家的控制之下的,官家有能力随时终结这场有朝臣引发的闹剧,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让朝臣们最后妥协便是。 最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要归咎于迁都之事上,夏竦缓缓开口道:“不知两位相公对迁都之事如何看待?” 此时假寐的庞籍和丁谓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眼中仅剩的一点浑浊都被驱散的干干净,这才是俩个秉持帝国朝政多年的相公才拥有的眼神,连夏竦这样的人瞧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庞籍首先开口道:“迁都之事老夫早已有所耳闻,只不过并未当作是什么大事,咱们大宋疆域在不断的变迁,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收复燕云之后,更是金瓯完璧,此时官家有迁都之愿并非空穴来风,如今京师大震,官家对东京城之狭小以有颇多微词,数次提起析津府之大,如今看来迁都析津府乃是陛下早有之定计。” 庞籍说完便望向夏竦,老辣的他早已推测出夏竦是知情人,迁都这么大的事情,官家岂能不找一两个心腹述说?而在北伐之时,能找到的人也只有夏竦和蔡伯俙两人了。 夏竦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道:“庞相公真知灼见,夏竦佩服,佩服!” 丁谓笑道:“官家此计甚好,对于迁都老夫倒是没有什么顾及,可这东京城中的顾及之人可就颇多了,即便是朝中没有臣子反对,东京城中的世家大族,甚至宗室,怕是都不会支持迁都之举吧?其中的利益往来实在太多了些嘞!” 夏竦浑不在意,喝了一口茶道:“这次官家是铁了心了,与南郊祭天一般,凡事跟不上的便会统统舍弃,宗室能不紧紧抱着天家?至于那些豪门大族,福商巨贾一旦脱离东京城便什么都不是,要么前往析津府东山再起,要么随着东京城沉没下去!” 庞籍和丁谓微微点头,看来官家是铁了心的要迁都,连其中的利弊都考虑清楚了,迁都之事情不小,所涉及的问题也是多如牛毛,百姓怎么办,朝臣家眷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有待解决。 即便是朝臣们同意迁都,东京城的百姓怕是也不愿,毕竟现在他们还是天子脚下之民,一旦迁都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他们不知道,赵祯的迁都将会耗时三年,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主要是为了让朝臣们同意,先把朝廷官员和衙门迁往析津府,之后的事情便可缓缓来办,东京城的百姓多达八十余万人,这些人都是要全数迁往析津府的,析津府城池浩大,宛若三四个东京城大小,容纳这八十万人不成问题。 为了百姓赵祯不得已而为之,八十万人分四年时间以每年二十万人的速度迁徙,这在华夏历史上也是史无前例,规模浩大的。 但即便是万难也要为之,这是为了华夏大地的安危,天子守国门,如此勇气要世代传承下去,即便大宋亡国,即便天子战死亦为社稷之死与国存亡,不辱天子之名,这是赵祯给后世子孙留下的最后尊严。 宣德门的局面已经白热化,朝臣早已通过待漏院的小门瞧见外面的状况,百姓还保持理性,但声讨之声已经沸反盈天,怕是谁敢出去颜面顿失。 欧阳修与范仲淹的差遣都在宫门之外,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个事,但此刻也出去不得,只能相视苦笑,自己又没上疏,现在却被拦下真是无妄之灾。 欧阳修与范仲淹两人品行端正待人热情,在朝中的人员不错,很快就有一群人加入他们,寒暄过后便是聊起了今日的朝会,但众人都避开了官家的罪己诏,此刻谁都不愿提起,让大家脸上无光。 就在两人闲聊之间,一阵响彻天际的鼓声突然传来,一旁刚欲开口的包拯脸色一变,震惊的望向宣德门外的阙门。 这奇异的鼓声非常厚重,带着特有的穿透力声震宫阙,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醒悟,齐齐的和包拯一般望向宫外,有人忍不住叫出:“登闻鼓!登闻鼓!是谁敲响的登闻鼓?!” 包拯微微皱眉道:“登闻鼓院有官员军士把守,一旁是登闻鼓检院,如此还能奏响登闻鼓这说明什么?” 欧阳修面露凝重的说道:“怕是百姓之怒已然大盛,官员不敢相阻,军士亦不敢拦!陛下的罪己诏让陛下失去颜面也让我等羞于面多” 第七百四十一章帝王的小手段 声震宫阙,带有极强穿透力的鼓声在东京城中传播,大宋是一个比较开明和宽厚的王朝。 百姓甚至可以敲响登闻鼓向皇帝说明,自己的猪丢了,请皇帝帮自己寻找。 每有冤案发生,宣德门外的登闻鼓总会被奏响,而大宋的皇帝自然也要处理冤案。 但今天这种情况下,登闻鼓被奏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姓终于忍不住了!心中的怒火被皇帝的一封罪己诏所点燃。 他们的愤怒并非来自罪己诏本身,而是谁上奏让皇帝下罪己诏的?如此自责深切的罪己诏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百姓虽然不是无知的,但他们却更容易被人带着走,而带着百姓走的人便是那些读书人,他们有学问,知道朝廷的制度,但却对政治一无所知,这样的读书人认为自己所维护的是正义,是皇权,此乃天道赋予他们的权利。 这就是知识愤青,天真的认为自己的学识与能力相匹配,带着无知的百姓向皇宫进发,为至高无上的君王申冤……但他们忘了,君王至高无上,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援助”。 但他们还是来了,并且带着百姓的愤怒和悲伤来了,他们把那些先一步获得官身人堵在了宫墙之内,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事情? 登闻鼓说到底就是一种直诉制度,让有冤屈的百姓直接与君王对话,这一切都是在弥补制度上的缺失,是非常切实有用的东西,原本在宋之前百姓敲击登闻鼓,君王要亲自接见,但在大宋立国之后,登闻鼓便不可随意敲响,非有巨大的冤屈才可敲响,并且由登闻鼓院的官吏记录下来,如若真是有巨大的冤情便要上奏皇帝。 身在宫墙之内的赵祯自然也是听见登闻鼓声的,这登闻鼓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声音极具穿透力,即便是远在禁中后苑的赵祯都能听得清楚,王语嫣等人自然不会例外。 在听到鼓声之后,王语嫣惊讶的从芳草鲜美的地上坐起惊叫道:“这莫不是登闻鼓声?” 杨采薇掸了掸身上的饼子碎屑笑道:“自然是登闻鼓,否则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从宫外传到这禁中后苑来。这时候谁在击鼓鸣冤?” 三才一路小跑的走来躬身道:“启禀官家,娘娘,奴婢听说这是东京城百姓敲响了登闻鼓,为官家鸣冤……” 王语嫣和杨采薇瞪大了眼睛,而灵儿则是向她的母亲薇拉解释登闻鼓的由来,赵祯微微一笑:“没想到,这登闻鼓不光能为百姓鸣冤,连朕都能用得上,不错,以后登闻鼓的制度要好好改进,朕这个皇帝有时也需要这登闻鼓啊!连百姓都知道为朕鸣冤嘞!” 王语嫣脸色一变:“官家乃是帝王,岂能有人敢冤枉官家,还不是官家自己的事情,东京地动,代州等地的地动虽是巧合,但在朝臣看来便是上天示警,自古帝王哪一位能抗衡上天?大灾面前都要下罪己诏,唯独陛下,自责尤甚,致使百姓不服,误以为朝臣代笔!” 王语嫣就是这一点不好,把赵祯一下子扒的干干净净站在阳光下曝晒,一点阴私也没有,让他尴尬无比,要不是因为孩子们在这里,赵祯定然要恼羞成怒的在她的翘臀上留下点什么…… “你当朕是不知?不就是因为朕打算迁都引起了世家大族的不满,他们的基业很可能一夜之间损失惨重,你王家的损失不在小数吧?” 赵祯的话语如利剑一般刺向王语嫣,而王语嫣脸色微微颤抖最后仰起头来说道:“我王家最大的利益便是我王语嫣,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抛弃的!” 此言一出,连赵祯都忍不住被王语嫣的骄傲和自信所折服:“好!好!好!不愧是朕的中宫皇后,能在这个时候和朕站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勇气,如若王家能带头,即便是抛弃了那些带不走的产业,朕亦不会绝情至整个王家于不顾!” 王语嫣微微一笑,点头道:“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树挪死,人挪活,家中产业也是如此,即便是舍弃东京城的旧业,也要前往析津府,如此才能有更大的空间得以开枝散叶!” 赵祯算是被这位商贾岳父给打败了,他本以为王蒙正是绝不会舍下东京城产业的人,谁知他比谁都干脆,甚至比蔡伯俙都要干脆许都,没错,树挪死,人挪活,这大宋国朝也是如此,都城向北而进,定都析津府便是拯救大宋的一剂良药。 对于迁都一事,赵祯早已放出了一点风声,蔡伯俙知道了,夏竦知道了,难道朝中就没有别人知道?那些耳目众多的世家大族以及宗室将门多少也会听到一点风声。 既然迁都势在必行,那封锁消息就是个败笔,不如把消息放出去,让所有问题浮上水面,赵祯亲自一样一样的解决!世家大族之所以被成为世家大族,并不是他们积累了多少财富,而是他们总能跟得上世事的变迁,跟得上时代的脚步。 原本以为是迁都最大阻力的世家大族,现在发现能如此轻松的搞定,早知如此赵祯也就不用罪己诏让朝臣们妥协,之所以这么做便是打算先把朝臣迁至析津府,然后再慢慢解决和他们联系颇深的世家大族。 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世家大族的眼睛雪亮着呢!先一步前往析津府,便先一步获得机遇,这样实力重组的机会可不多见……也是他们之间较量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赵祯觉得自己该见见那些被堵在宣德门内的朝廷官员,以及宫门之外愤怒的百姓了,帝王要做的事情便是调整,而不是激化矛盾,之前的罪己诏激化了朝臣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这是赵祯故意为止,为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矛盾已经差不多了,应该平息下去,并让朝臣们知道他们谁也阻止不了自己迁都,否则这种矛盾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连赵祯都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利用百姓的民愤迫使官员在迁都一事上妥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即便是帝王之尊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在大宋,这个诤臣辈出的朝代更是如此,不用些小手段是不行的。 第七百四十二章巧妙的计策 登闻鼓的声音渐渐平息,读书人,商贾,百姓们在高大的宫墙上看到了他们的皇帝,三才高声道:“何人击登闻鼓?” 一帮人争相竞答:“我等草民击登闻鼓为陛下不平!” 这是百姓的智慧,法不责众自古有之,并且这登闻鼓确实不是一人敲得动的,非三五人无以响彻宫阙。 赵祯上前压了压手,整个宣德门外便针落有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发言,他的话便代表着上天的旨意,无论发生多少的地动,只要皇帝还在,便是上天意志的执行人,便是所有人的君父。 因为百姓较多,赵祯便舍弃了文绉绉的话语,用最为通俗易懂的对话方式向百姓说明:“朕知晓尔等敲击登闻鼓乃是为朕不平,但朕的罪己诏确实是朕所书,翰林学士制诰不过是例行誊写,改为骈文而已,莫要牵连朝臣。” 这话一出让百姓动容,在他们看来,都这个时候了官家还要为官员遮羞,实在是太过仁和,毕竟是官员上疏奏请官家自下罪己诏的,否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天灾便是天灾,和官家有甚的关系?即便是老天发怒,也不能说是官家的错,说不定是哪里发生了冤案,说不定是官员之中有奸佞,又岂能怪罪官家? 在百姓们看来,官家这么多年来勤政爱民,对百姓极为体恤,开发岭南之地安排下了多余臃肿的厢军,安排了一部分的闲散官员,也节省下了朝廷的钱财,继而这么多年的开疆拓土,虽年年用兵,但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创办书院,开设文武科举,这些都给百姓有了走上台阶的可能,西征党项,南灭大理,挥兵南海诸国,这使得大宋的粮食产量增加惊人,原本少见的马匹在大宋也变得多了起来,难道这些不是官家的功绩?或是有什么错处? 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读书人便自然多了,读书人多了便是文治,何况大宋文化环境相对宽松,又有格物之学争艳,不再是孔孟之道独领风骚,这算不得文治还能是什么? 文治有了官家的武功也不缺啊!连连用兵怎么了?难道北伐辽朝,收复燕云,完华夏之金瓯也有错?哪个朝臣要是敢这么说,一定会被百姓之中的军属生生打死!也会被寻常百姓给唾弃死! 即便是孩子都知道燕云对大宋的重要,即便是妇人都晓得大宋在燕云栽的跟头!太宗旧事可瞒不住,也没人去隐瞒,如若燕云之地不重要为何太宗两次北伐,既然太宗能北伐,为何陛下不能? 百姓之中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即便是赵祯把罪责从朝臣们身上摘出去,百姓也不认账,他们认为,要不是朝臣们上疏,官家也不会下罪己诏,是朝臣们逼迫官家的,朝中有奸佞,有逆臣! 这下打击的范围便一下从翰林院制诰的身上拉扯到所有上疏官家下罪己诏之人的身上,朝中可是有不少人嘞!朝臣们一时间有些慌乱,但遇到天灾人祸,皇帝走形式的下个罪己诏有什么?历代帝王都能为之,难道官家就不能这么做? 但他们忘了,历代帝王之中有几个如赵祯一般的? 百姓们可不管这些例行公事的“内部规定”他们只知道官家没错,就不应该下罪己诏,既然下了罪己诏便是被朝臣们上谏逼迫的。 民愤直指朝廷官员,这其实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事情,因为朝臣是自己选拔任用的,越是显示他们的无能便越是说明自己的用人不淑? 在这个时候,只能解决根本问题,把这些朝臣从中抽离出去,也把自己从罪己诏中抽离出去,那就是东京城地理位置不好,且城池狭小,不堪为一国之都! 赵祯在城墙上把这一问题说了出来,成功的转移了百姓的注意力,东京城地理位置不好?百姓们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问题,东京城地势偏低,又有黄河水患的威胁,前几日的地动,已经使得好几处黄河堤坝破损,要不是修缮及时,怕是少不了一场水患! 人群中自然有人把东京城的问题引到了阴阳术法上,称东京城龙脉受损,不宜为京师重地! 甚至还有人提出了当年太祖欲图迁都一事,种种原因都说明现在的东京城不适合作为帝都。 人是随大流的多,一个人这么说,俩个人这么说,千百人这么说,上万人这么说,于是东京城不适合作为都城便成了事实,何况最为关键的是,官家也这么说嘞! 朝臣们此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官家直接就把话题和灾难引到了东京城上,也把问题延伸到了迁都一事上,迁都?!许多朝臣都想过但都没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迁都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官家有意迁都,这东京城中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就让官家不能动手。 别忘了,官家的产业蔡记,皇后的产业碧雅轩,可都是在东京城中,虽说蔡记开遍了天下,日进斗金,但东京城才是它的根本!迁都对蔡记的损失有多大?对皇后的碧雅轩损失有多大? 可现在,官家好似一点也不顾及这些,当着百姓的面说出东京城不适合定为国都的时候,这就是在向百姓宣告,大宋将会迁都! 天子之言出口成宪,一旦说出便不能更改,在场的百姓又有这么多人,官员们自然不能当众否定,只能让官家三思,可是如果这么说,便又把问题拉回了罪己诏上,东京城没问题,那是不是就是官家有罪,朝臣有罪? 朝臣们陷入两难境地,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以现在百姓的态度,他们要说皇帝应该下罪己诏,那他们在百姓之间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官员以及士大夫对自己的名声向来视若珍宝。 赵祯不要这些官员赞同或是支持他,他只要这些官员在百姓面前不反对甚至是不发表言论便是胜利。 当着百姓的面不反对,待朝堂之上便没了反对的机会,赵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绝不会松口。 百姓之中早已有皇城司的人混杂其中开始带节奏,从地势到风水,从地形到御敌,等等诸多方面阐明东京城不利于作为国都。 多数人是不知道这些国之大事的,但这些人说的在理,稍稍一想便也是这个问题,东京城现在越来越拥挤了,环境自然也不会有多好。 百姓们最是直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迁都是好事,自然要支持,可是一旦迁都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人群中的“有心人”便发表自己的观点了:“官家还能把咱们这些脚下之民落下不成?析津府可是大得很,足有东京城三个大,又没多少人,还能装不下咱们?只要能跟随官家迁往析津府,咱们雇个马车也要跟过去,再说官家还能不出钱?别忘了,官家最是仁义嘞!” 这话瞬间便安定了人心,原本一场讨伐“逆臣”“奸佞”的上奏变成了迁都的讨论…… 第七百四十三章皇权的遮羞布 一场罪己诏的风波悄然过去,朝臣们惊讶与风波过去的如此之快,甚至有种骤雨突停的意为在其中,又仿佛吵闹的公鸡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场原本应该掀起的风暴在官家的迁都之意下顿时消散。 很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带入迁都的讨论中,以至于罪己诏这件事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谁也不去在乎,谁也不去述说,就如一个突如其来的笑话,被人们讲了一遍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 迁都这个话题关乎到了百姓的实际利益,也关乎东京城中将近百万的人口,除去那些流动的人不算,东京城中在籍人口便达到八十万之多,这八十万人的切身利益该怎么办?这八十万人的迁徙该如何进行?这些都让人引起无限的猜测。 宣德门之事最后的赢家显然是皇帝,朝臣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官仪向官家妥协了,而百姓们得到了一条劲爆的消息,官家将会迁都析津府。 消息传到中枢三位相公的耳朵里,三人却相视一笑,这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官家打得什么算盘他们岂能不知?丁谓是支持迁都的,不光支持他还要参与筹备与规划,三司使的职衔可不是顶在脑袋上玩的,他首先离开中枢:“老夫怕是有的忙了,先走一步,三司的活计就要多喽!” 庞籍和夏竦赶紧起身,拱手相送这位老前辈,待丁谓的身影消失之后,夏竦这才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丁相公挺高兴的样子?迁都耗费巨大,细节多如牛毛,最麻烦的便应该是他的三司吧?” 庞籍笑了笑:“丁谓的高兴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为什么支持迁都,迁都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对三司有什么好处?其中道理还用我说?” 夏竦恍然大悟,以拳击掌道:“这么说来丁相公还是真是为咱们大宋的财计之相,这手算盘打的着实精彩!” 庞籍笑了笑:“一旦迁都析津府,析津府的钱财赋税必会上涨,而东京城的工厂依然还在,咱们大宋便是又多了一个东京城这样的重税之地,即便是迁都,难道这些工厂便能轻易舍去不成? 东京城的繁荣虽不及原先,但却不会一下萧条下去,而析津府又起,咱们大宋的赋税,城市只会增多不会减少,你可别忘了,析津府归属燕云之地,整个燕云都能被它带动起来,对我大宋有利无利? 最重要的是大同府,官家打算把大同府变成三国榷场,贸易重地,规模之大古今罕见,这样一来析津府的商贾之多,钱财之多,令人难以想象!” 夏竦深吸一口气,他只看到了迁都之后大宋对草原的控制加强了,但却并未看到这些,刚刚也只不过顺着丁谓这个三司使的方向推测,现在通过庞籍的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官家打算发展北方,以图西北之地,聚天下之财与大宋啊! 这样算下来,迁都非但没有多少损失,甚至会让整个大宋焕然一新,政治中心的转移并不会影响原先的科举,而只会让更多的人入朝为官,也不会影响原先的经济,只会让商贾获得更多的机会,还能开发大片的荒地…… 夏竦蓦然的望向庞籍,这个老神在在的相公对迁都之事一言不发,但现在却是如此的透彻晰理,这说明庞籍早已看穿了一切,而装作不知的样子,这才是大宋的相公,这才是一国之相啊! 此时的夏竦才发现自己与庞籍比起来还差上不少,所有的一切都是庞籍在为自己解惑,上前躬身道:“子乔多谢庞相公解惑!” 庞籍端起桌上的红茶微微一抿:“你为官家办事,多少也该把事情弄得清楚些,老夫对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把事情办好,但老夫却不能在明面上支持官家,只能官家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你明白其中意思吗?” 夏竦微微躬身道:“子乔知晓!也一定把您的话带到官家面前。”庞籍微微点头,有夏竦的保证他就放心了,他是相公,是官员的最高长官,也是朝臣的主心骨,他不能成为皇帝手中的工具,而应该是朝臣的代言人。 在迁都一事上,朝臣们是反对的,那自己就必须站在朝臣这边,但前提是让官家知道自己是支持迁都的,这很矛盾,但确实事实。 虽然是打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名号,但皇帝与士大夫之间一直在进行博弈,或者说是抗衡,否则太祖为何要削弱相权,这是让皇权凌驾于其他权利之上,庞籍深深的明白这点,大宋的历代相公也明白这点,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也不是…… 迁都一事事关国鼎,但也关系到了每个人与所牵绊的利益。官员觉得迁都不好,因为这会使得朝廷浪费掉许多钱财,而且他们对燕云之地这块曾经丢失的土地不信任,前车之鉴,燕云曾经丢失过,那还会再次丢失也说不定。 说到底这和他们所牵绊的利益有关,一旦迁都,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关系网也会随之荡然无存,说不定还会有所残留,但想要恢复现在的样子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年之功。 官家显然是要把东京城所有的规则全部打乱,甚至是连根拔起,庞籍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而他的额头上的皱纹却紧紧的皱在一起,是的,他也是不打算迁都的…… 即便是迁都能带来那么多的好处庞籍也不支持迁都,因为他不希望士大夫的力量削弱到无法牵制皇帝的程度,生在宰相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与皇帝手中的权利相互制约,否则一旦遇到暴君或是昏君,这个国家的命运便会被掌握在暴君或是昏君的手中。 谁能保证大宋就不会出现昏君?到时又如何会出现寇准一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物?! 庞籍无奈的起身,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手中的力量在官家面前不值一提,所有的一切在皇权面前都是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在庞籍看来,迁都根本就不是问题的所在,真正的问题在于皇权与士大夫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或者说陛下揭开了皇权的最后遮羞布! 第七百四十四章“独夫民贼” 皇权确实至高无上,这一点庞籍早已知晓,皇帝手中拥有军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武器,同时他还拥有上天赐予的高贵与独一无二。 聪明的皇帝甚至连天灾都不用惧怕,比如当今圣上,利用自己的罪己诏巧妙的把天灾变成迁都的契机,但皇帝越是如此,庞籍便越担心,因为他太过英明神武,太过优秀,同时也把皇帝粉饰的太过美好! 一人独断乾坤,这是什么?这是皇帝,但如果是一个昏君暴君独断呢?这是独夫!庞籍闭目养神缓缓开口:“明主者,兼听独断,多其门户,羣臣之道,下得明上,贱得言贵,故奸人不敢欺。” “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庞籍猛地颤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之前他是多么希望这声音出现在大庆殿之中,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这声音别在自己的官衙之内…… 大宋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君父,赵祯,就这么站在自己的身后,庞籍缓缓转身,无奈的开口道:“陛下!老臣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赵祯微微一笑,走向庞籍扶着他的胳膊坐下道:“庞相公为国操劳,朕还这般突兀,是朕的不是!”看来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把这位老臣给吓到了,赵祯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庞相公之言让朕有感而发,忍不住以《李斯列传》对《明法解》罢了,没想到惊扰到了庞相公,是朕的不是。” 赵祯仁和的话语,亲切的动作都让庞籍舒坦,他甚至被带入了一种君臣和谐的环境之中并且非常享受这种君臣之间的信任与体谅。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臣愿陛下躬揽大权,凡庶府建白,制诰拟旨,特留清览,时出独断,则臣下莫能测其机,而政柄不致旁落矣。” 说完这句话庞籍便后悔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帝王实在太过出色,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在怂恿皇帝乾坤独断啊!与自己原本的意思完全相悖,但庞籍还是说了出来,没办法他对眼前的帝王实在太过信任了些。他天圣元年开始作为御史,之后一直在朝中任职,对赵祯的了解非常透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熟悉非常。 可以说就是因为对皇帝的了解他才会如此信任皇帝,并且说出时出独断这样的话来,这是下意识的,不假思索的,就如同信任最亲近的人。 赵祯惊奇,据他所知庞籍不是个墙头草,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之前的话显然是不满皇帝的独断,而现在的话却又是让自己独断乾坤,这老倌今天是怎么了? 稍稍一想便也明白,看来自己在庞籍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这是典型的劝诫之言,赵祯知道独断的后果很严重,独断独夫,一字之差,相距非常之近,皇帝运用手中的权利稍有不慎便很可能变成天下人唾弃的独夫。 “朕可不愿做一个天下人唾弃的独夫,自幼先帝便时刻教诲,独夫,民贼也!朕不屑为之!但知道为什么朕现在要独断乾坤吗?” 庞籍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即醒悟过来:“陛下是欲迁都之后再……” 赵祯摆了摆手:“不,朕不光是要迁都,迁都只是一个开始,加强对草原的控制,朕要收复的疆土远不止燕云,若不能恢复汉唐盛世,朕的大宋岂不是止步于此了吗?后世子孙何以超越?!何以超越汉唐?!” 庞籍被赵祯的话语所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家居然是要恢复汉唐的盛世,汉唐的疆域有多广阔?在唐最盛时,西域不过是它的陇右,而辽人的上京道不过是关内道而已! 庞籍猛然回首,那副挂在中枢正厅之中的乾坤舆图说明了一切,如若按官家所说,那大宋的版图甚至会超越盛唐,变成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干咽了一下口水,庞籍小心的说道:“官家,如此浩大的规划,不知所需几岁?” 赵祯摇了摇头:“不知何年,但朕要尝试,并且带着大宋尽量的走的更远,至于皇权,朕亦会限制。如今谏官已经不能满足与上谏之事,朕打算在迁都之后在做加强,统建以谏言为主的谏院,与御史大致相同,虽品级较低,但却能上谏皇帝直达天听!上官由中枢上官兼任!” 庞籍惊讶的点了点头,如若真有此谏院,那对大宋来说却是天大的幸事,相公兼职谏院长官,对君王亦是一种约束,能最大程度上的平衡君权……、 “官家能放手如此之大的权利,已然是难得!老臣叹服!” 赵祯站在舆图前凝神说道:“那么庞相公愿意帮助朕吗?或是说愿意帮助朕完成丰功伟业吗?!迁都之事迫在眉睫,早一日迁都便能早一日开始朕的计划,毕竟留给子孙后代朕觉得……有些不靠谱!” 庞籍无视掉皇帝的嬉笑之言,起身说道:“陛下,老臣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开疆拓土,也愿助陛下收束皇权!” 这话就很明显了,庞籍愿意帮助自己成为开疆拓土最坚实的基础,但也要成为约束皇权的人,这说到底也是一场交易。 赵祯欣然点头,这自然是要同意的,庞籍最为收束皇权的人是不二人选,换做是别人他还不放心呢!赵祯迅速起身道:“朝臣那边便交给庞相公了,朕相信有识之士自然是能看出迁都的好处。” 庞籍苦笑道:“官家的人选怕是已经拟定好了,一帮朝臣当中依然有一部分是愿意迁都的,他们也多是官家提拔之臣,如范仲淹,欧阳修之流,还请陛下召见劝说便是。包拯等人,老臣自去游说。” 赵祯点了点头看向庞籍笑眯眯的说道:“嗯,如此甚好,庞相公多多费心。” 见官家离去,庞籍长舒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他知道刚刚如若坚决反对,官家完全可以罢相让自己出外…… 第七百四十五章后苑传出的消息 迁都一事在东京城中继续发酵,很快百姓们便在年关之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一切的流言谣言全部被终结,官家下旨迁都了!朝中的相公们一致的支持官家这个英明的决定,朝臣们或是支持,或是闭口不言,连平日力最为喜欢挑刺的御史都装聋作哑。 所有人都知道,迁都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已经是腊月了,百姓们却开始提心吊胆,在开封府府衙的八字墙墙上已经贴上了关于迁都的甚至,但却没有说明怎么迁都,何时迁都。 连普通的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非数年之功不可得,说到底谁都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谁也不想从原本的天子脚下变成陪都子民,东京城是何其的繁荣?又有一部分人不想离开或是不希望官家迁都。 但既然朝中的相公们和朝臣们都没反对,那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又有何可以反对的?既然迁都已经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好的局面了,而首先是要弄清楚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眼看就要过年了,东京城的繁华相比往年却有些萧条,在没确定和自己有关的政策后,谁也过不好这个年,大宋自官家继位以来,历来都有新年新政的习惯,新政往往是在过年之后的第一天开始实施。 这种情绪影响了朝中的文武百官,他们也都担心自己会在这次迁都中被舍弃,这不亚于一次官场地动,所有人都担心自己,这就和南郊祭天一样,谁跟不上皇帝的队伍,谁就会被裁撤,这同样的是一次利益划分和实力重组。 冬天万物凋零,但后苑中却有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皆因一眼温泉穿过,赵祯和孩子们亲自动手为后苑的花花草草挖掘了一条温泉可以流淌的小溪,灌溉这里的植物,也算是对即将要离开的皇宫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表达自己的心意。 “朕小的时候可是在皇宫中堆过雪人,盖过房子的,东宫后面的小别墅便是朕和蔡伯俙一起盖得哦!怎么样别具一格吧?” 赵旭连连点头,但王语嫣却戳穿了赵祯:“臣妾可是见过那别墅乃是匠人所作,官家和蔡伯俙当年不过是在其中装饰一番而已……” “反正这座皇宫之中朕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朕登基于此,大婚于此,也是在这里有了你们……” 三才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可不愿得罪皇帝,刚刚的事情权当作没听见,虽是寒冬腊月,可有这一眼温泉便使得这里稍稍暖和些,皇子与公主在一起嬉戏打闹,皇帝与皇后相依在一起,当然还少不了两位皇妃的陪伴。 这样的天家可是难得,在这里三才甚至看到了一般人家的温馨,谁会想到皇帝的后苑居然是这么一番景致?哪有什么宫中的规矩,哪有什么皇仪的约束…… 陈彤小心的走了过来,在看到三才凌厉的眼神后止步,避开地上的鹅卵石从草地走来:“大官,官家命奴婢打听的消息,奴婢打听到了,这年关将至,东京城中确实没有往年的热闹,百姓和官员怕是……” “先别说这些,官家难得好心情,待会再上奏便是,这后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气氛嘞!” 陈彤顺着三才的话向内看去,其乐融融的景象让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奴婢知晓了。” 赵祯瞧见了陈彤,对他远远的招了招手,三才无奈的拎着陈彤走向赵祯道:“官家,陈彤已经把您交代的差事给办好了。” “嗯,陈彤你说说城内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陈彤干咳一声道:“和往年差不多,街上也是人挨人人挤人,不过都是在谈论迁都的事情,稍稍有些惶惶罢了。” 一旁的王语嫣脸色难看,赵祯苦笑道:“现在朕就怕这个!” “官家早些把迁都的具体事情说出来不就好了,百姓知道朝廷对自己的安排也就不会如此了,自然是心安,也能过好这个年了不是?拖得越久事情便越多。”王语嫣在一旁开口道。 赵祯皱眉:“这是朕考虑的不周全,算了朕这就去中枢寻众位相公商议,三才,命开封府先下一封安民告示,让百姓安心等待,不可非议迁都之事。” 三才点头应下便带着陈彤离开,而此时王语嫣开口道:“官家,城中百姓对迁都一事的具体细节一无所知,显然这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所以百姓才会如此惶惶不可终日,陛下当审慎之!” 赵祯点头道:“朕当然知晓,可其中涉及许多,并非能说的清楚,还需假以时日才能妥善安排……” 王语嫣突然笑道:“官家这是怎么了?百姓们只是担心迁都之事对自己的影响,官家把话给他们说清楚了,百姓自然便会不会随意猜测,哪怕时间长个三年五载百姓也不会有疑议啊!” 还真是这么个理,赵祯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实在是糊涂!陈彤,拟词头送与翰林院,凡东京城在籍之百姓皆可迁往析津府,但朝廷却不强制他们迁走,愿意留下的也可留下,愿意跟随朕迁走的朝廷会统一安排,不必他们自己雇车筹备。” 迁都还能带着百姓,这已经皇恩浩荡,现在官家还要把百姓的车马问题也给安排了,这岂能不让陈彤惊讶,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百姓们若是知道了,这个年也能过得踏实的很嘞!” 瞧见陈彤一溜烟跑走,赵祯和王语嫣相视一笑,这几天陈彤可是积极了,他家人口可不少,而且他又是个极为顾及亲族的人,当然希望得到点好消息,以点及面,向陈彤一般的东京城百姓亦不在少数。 赵祯从软塌上起身,把前面的火盆挑了挑,披上一件貂裘的外罩道:“你们便在这里休息一下,过段时间有你们忙的,京中的诰命夫人之类的定然会前来探听虚实,倒是你们可要放出消息去,免得她们当家之人瞎猜!” 第七百四十六章辽朝动向 腊月二十八,东京城的百姓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准备面食,而是聚集在了东京城的开封府府衙前,今天皇帝下旨,把迁都的具体细节和安排都贴了出来。 不光有官家的大印,还有相公的印信,这是出自中书门下的圣旨,乃是皇帝与朝臣协商好的,并且这圣旨用的不是四六文,而是稍稍识字的人都能看懂的大白话。 这道圣旨与以往的不同,非但不是简短扼要,还特别的冗长,每一项,每一点都说的非常清楚,甚至不需要衙门的小吏宣讲,普通百姓也能看得懂。 人一多,七嘴八舌的议论也就多了,自然有好事者在其中向看不见的百姓解释,人们也乐的让别人来说,毕竟开封府的八字墙即便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的百姓。 外面的人看不见,自然就开口向前面的熟人问到:“刘家二哥,圣旨上都说的些什么?俺在这里实在靠不过去。” 刘家二哥回头瞧见是自己的街坊,哈哈一笑的挤了过来:“我道是谁,原是周掌柜没想到你也来了!不过你莫要着急,虽然这圣旨就一份,可开封府衙门的差人会去每个街巷宣讲,不过我这就能告诉你!” 一旁和周掌柜一般的人太多了,急急开口问到:“这位好汉,既然知道圣旨,可否给我等宣讲一二,早一刻知道也心安啊!” 刘老二笑道:“好说,好说,今日的圣旨可是不比往常,说的可清楚了,诸位都是东京城在籍的吧?” “是是是!”围观之人连连点头,在这里的有几个不是东京城户籍的? “那就好办了,不在咱们开封府户籍上的可就不好办了,若是东京城户籍那便更好,城外的百姓和城中的可不一样,城内的百姓可以迁居到析津府城中,城外的也可迁往析津府但不能住在城中,和现在一样归属析津府治下。” 众人连连点头,这点倒是公平的很,和现在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刘老二接着道:“诸位可不要觉得一样,咱们开封府的地可没有析津府的多!谁家要是在城外,嘿那可是赚到了,圣旨上可是说了,城外百姓可开垦荒地,除了上缴朝廷的一小部分以外,开垦多少就算多少!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开垦的越多,落下的便越多啊!” 哗……四周的百姓炸开了锅,现在开封府的地价可是连连涨,土地的价值从来就没有降过,谁都把土地看成是最宝贵的东西,即便是卖给商人当作工厂之地也是极好的! 城外的百姓高兴了,住在城中的百姓更加着急了,比如周掌柜:“刘家二哥,快说说咱们城里的,你家可是在我家隔壁,相差可不远嘞!” 刘老二笑道:“那是,咱们城中的百姓也没有啥亏的,城外的百姓一旦迁走,开封府的地便算是充公了,到了析津府还要重新开垦,咱们可就不一样了,在东京城有商铺的,去了析津府还有商铺,在东京城有房契的,到了析津府还有房契,一样也不会少,而且我可听说了,析津府可比这东京城要大的多,当地百姓加上东京城迁过去的,人只会更多,那买卖不是更好做,活计不是更好找了吗?” 这话倒是不假!周掌柜一惊,随即脸上笑开了花,他家是做木器的,到了析津府生意只会更好,最少比现在强啊! “那官家打算怎么安排咱们,总不能让我等拖家带口的向析津府而去吧?这家里的东西,房子……” 刘老二摆了摆手道:“你听我给你讲完啊!两条路,要么把这里的房契交给衙门,衙门自会在析津府给你一个差不多的房子,你要是不想换也简单,自己掏钱在析津府重买一个便是!” 众人点头:“这倒是不错,可以换也可以买,就是不知价钱几何,要是便宜了便买下来当作是产业,这东京城的房子也留着,万一两边都繁荣起来,岂不是一点两头都赚?” 周掌柜道:“那怎么走?咱们东京城想走的人可不在少数,朝廷能雇的过来吗?单单是一家便有好多东西呢!” 刘老二笑道:“这倒是简单,圣旨上说了,迁都耗时三年五载,从皇城开始,由内城向外城一步一步的来,咱们还早着呢!”说完刘老二压低声音道:“再说,官家和朝臣们没牵过去,你敢迁过去吗?” 众人恍然大悟,是这么个理,官家和朝中的相公们都迁过去了,那自己也方便的多,最少不用担心去了析津府后没人给自己做主了不是? 这一幕在开封府四周上演,是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甚至能根据自家的位置,大致推算出自己迁往析津府的时间,这下百姓们终于能安下心来过个好年了,整个析津府也随之热闹轻松起来,过年的气氛也更加浓厚了。 赵祯坐在南门大街的复返楼中,从窗口看着外面微微点头,总算是没让自己的这道圣旨白下,包厢中的火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热气升腾让人觉得不再寒冷,蔡伯俙不断的往锅里下菜,寒冬腊月的还是吃火锅来的舒服! 行将朽木的老者缓缓走进复返楼,一身燕居服再加头上的直角辔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致仕的官员,只不过他的身材干巴巴的与致仕官员的体形不太一样。 但如若是前朝老臣看到他绝对会认出他这张看似平凡的老脸,因为这位就是曾经执掌禁中的都都知陈琳……现在应该唤作老陈琳了,闻着味老陈琳就找到地方,上了三楼到了包厢门口,亲卫司的人给他开了门。 现在陈琳脸上的表情要好得多,不再是以前那般僵硬的死人脸,吸了吸鼻子,使劲的闻了闻火锅的味道才开口:“官家果然是在这里吃火锅,老奴有要事上奏。” 蔡伯俙虽然是驸马,也是赵祯最为器重的外戚,但他见到陈琳的时候,还是如当年一般,仿佛耗子见到猫,一个劲的往一边挪,顺带手还把自己的餐具拿走了。 赵祯指了指火锅道:“大官来了,便坐下说话,这火锅可是冬日里的补品,舒筋活血,暖暖身子吧!” 陈琳躬身道:“官家,此乃宋小乙的专折密奏,事关辽朝的上京城!老奴不敢懈怠!” 随着陈琳的话,整个包间变得极其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赵祯微微皱眉,而蔡伯俙手中的筷子掉进了锅里…… 第七百四十七章年关(上) 包厢之中的火锅依然在翻腾,蔡伯俙却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如坠冰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辽朝上京城的明争暗斗,血亲相残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即便是远隔千里也能从宋小乙的请报上看到上京城的云谲波诡,内部斗争永远要比对抗外来威胁要惨烈的多,张俭和萧惠带着辽朝的十万精锐返回了上京城,此时的耶律重元等人已经占领了上京城的城防。 十万精锐前来勤王,这使得耶律重元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时候他虽然拿下了上京城的防务,但却没有拿下皇宫,一旦他动手,十万大军完全能把上京城推平了! 于是耶律重元以退为进,奉皇长子耶律洪基为帝,皇妃萧挞里为太后,但自己的手中依然掌握上京城的防务,还有翻身的本钱。 耶律洪基继帝位,改元清宁,继位后为安定局势奉兴宗弟耶律重元为皇太叔,加号天下兵马大元帅。这称号虽然显贵,但却没有什么实在的兵权,只有耶律重元手中所掌握的上京城力量,但在十万大军面前却微不足道。 萧挞里成为皇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皇帝主婚,让耶律洪基迎娶了萧惠的女儿萧观音,把萧惠这一辽朝大将拢络的更加忠心,萧惠摇身一变成为国丈,为自己的皇帝女婿出力,巩固他的统治自然是理所应当。 现在的辽朝上京呈现出一种为妙的平衡,皇帝和皇太叔之间虽剑拔弩张,但表面上却一团和气,上京城的朝局也是如此,支持皇帝与皇太叔的朝臣互相敌视却都不曾动手。 在陈琳把所有情报说完之后,加上一句:“官家,这才是三个月前的情报,如今上京城内外警觉,对我大宋商贾的盘查极为严厉,宋小乙打算先静默一段时间,非大事不启用黑手,黑手所部只探听收集情报,待宋小乙要上奏时再传递。”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们本就在刀尖上行走,朕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大的压力,但一定要传书宋小乙,让他小心辽朝皇后萧挞里,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流之辈!单单是拉拢萧惠这一手便是极其的漂亮,没有一定的手段和才智做不了这么漂亮的局!” 老陈琳点头道:“奴婢知晓了,会让前往上京城的商贾把话带到。”说完便瞅了一眼蔡伯俙:“你这小子愈发的肥硕了,也不知是生的什么肚子!西夏羊毛之事办的如何了?老夫的人已经在西夏开始部署,就等你蔡记的东西嘞!” 蔡伯俙把掉入火锅中的筷子捞上来,露出一贯的憨笑道:“大官放心,咱们蔡记的人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了,那些关于羊毛的器械已经成形,现在正在改进,蔡记的工厂已经开始着手试用,一旦能大规模生产,羊毛之计便可向西夏推行了,您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愁得都瘦了一圈嘞!” 赵祯和陈琳同时撇了撇嘴,怎么看也看不出蔡伯俙瘦了多少,反而觉得这货又胖了些。 “好了,年关将至,迁都的事情也已经平息,百姓有了着落,朕便放心了,这东京城又恢复往日的模样。辽朝的上京城动荡给咱们大宋带来了消化和发展燕云的时间,朕也能过好这个年了不是?都举杯,与朕共庆!” 蔡伯俙和陈琳共同举杯,顺带手也递了一杯酒给一帮的三才,赵祯一饮而尽心中轻松无比,此时的他放下了君王的约束,放下了国家大事,只作为一个普通人享受一下自己创造出来的盛世。 东京城的大街上,满是欢乐的百姓,他们在得知自己的未来有着落之后,如拨云见日一般,抛去了身上的迷茫,同时也对未来更有信心了。 在赵祯看来,冬日里的东京城才最有生机,因为水泥的普及,不光使得水泥厂赚的盆满钵满,也使得水泥的价格迅速下降,成为人们触手可及的生活用品,家家都是用的水泥铺路,甚至是庭院的小径都用上了,卫生问题便得到了解决,即便是下月天,东京城中也不会有多少泥泞,强大的地下排水系统使得内涝问题得意解决。 自从打掉了东京城下水道中的鬼樊楼之后,开封府便对地下的管网系统进行了数次整理,毕竟东京城在黄河边上,一旦到了遇水充沛的季节内涝和倒灌都比较严重。 现在的东京城非常干净,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干净的城市,甚至连公共厕所都已经开始出现,开封府雇人专门打扫这些地方,使得贫民区也变得干净许多,最为重要的是东京城的百姓生活质量得到了提高。 工厂的出现与增加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开封府的京畿之地提供了大量的工作,解决了贫民吃不上饭的问题,即便是赵祯打算迁都,这些工厂也不会改变,依然会留在东京城外继续生产。 到那时,东京城很可能成为大宋最大的工业城,城中的百姓也会成为大宋第一批工人,赵祯有信心,因为蒸汽机这一工业时代的动力出现在了大宋! 赵小五的蒸汽机非常成功,既然能驱动火车,那一样能驱动器械,只不过大多是用的木质器械,大宋的钢铁要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军备是赵祯一直关注的问题,他在秘密的推进火药武器的前进,禁军中有一支军队被赵祯秘密的调遣到了陈州门外的百岗坡附近,他们负责大宋火器司的防卫工作,同时也负责对火器的装备与试验,东京城百姓经常听到的旱雷便是由这里发出的。 复返楼下传来的孩子笑闹声把赵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眼前的火锅中翻滚着各种食材,只不过与后世火锅相比缺少了很多东西,赵祯稍稍有些遗憾,情不自禁的对蔡伯俙问道:“还没有船队的消息?” 蔡伯俙的胖手微微一僵,他知道官家口中的船队是指的什么,一批大宋最为进入的亲军,匠人,格物学者,医者组成的东行船队,沿着官家所绘制的路线一路沿着海岸向东进发,但整整二十艘海船,历时三年至今了无音信…… “官家,说不定他们正在归航的途中……也说不定那天就突然回来了……” 赵祯微微叹息:“如此之久还是音信全无,怕是……回不来了,这些人都是我大宋的英雄,每月的补助依然发放到他们的家中,只要我大宋一日不亡,这钱财就要发放下去!无论多久都要等!” 蔡伯俙转头忘了一眼陈琳,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官家放心,臣一定照办,这钱定然会送到一点折扣也不会有!” 第七百四十八章年关(下) 年关将至,大宋的朝廷公衙已经提前进入休假的状态,这在大宋最为平常不过,赵祯觉得大宋朝简直就是人生活和休息的最佳朝代,节奏该快的时候快,该慢下来的时候便慢了下来。 东京城中的百姓也是如此,甚至不用朝廷下公文,各个工厂的商贾掌柜便给勤劳的工人放假了,同时工厂的货物也要清空,只要不亏本,便宜发卖也不是不可以,谁也不愿囤积货物过年。 于是东京城过年的时候,也是物价稍稍降低的时候,但商贾反而通过走量的形势收获意外之喜,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让他们在年关的时候赚的盆满钵满,也让他们发现降低成本之后便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商家们更加追求格物带来的便利,使得他们的生产和制造速度大大加快。 各家商铺为了迎合工厂的促销在这段时间也会大打折扣,比如赵祯现在的蔡记复返楼,原本好好吃上一顿最少也要三贯钱,现在一贯便能够用,如果节省一点说不定还能有找头。 一年下来谁不想过个舒服的年?如今一贯钱也不过是普通人家一个月工钱的五分之一而已,虽然也是数额颇大,但是能让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一顿大餐多少也是值得的。 百姓尚且如此,何况东京城中的官宦之家,宗室子弟?这自然也就带动了东京城的繁盛,而在这一天,赵祯特意下旨,小商小贩皆可在御街两侧摆摊,御街之上的朱红叉子也被移走,来往之人只许步行不得骑马赶车。 这是促进商贸的手段,但却非常实用,但前提是小商小贩要在这里租一个摊位,费用自然不贵,才半贯钱却能用上七天时间,还有专门的人维持秩序和治安,怎么能不划算?当然受到影响的还有原本坐落于南门大街大相国寺之前的万姓交易…… 从繁忙异常的御道,到人山人海的南门大街,再到娱乐一体的东十字大街,整个东京城仿佛汇聚了天下所有的热闹与一处,第一次抵达东京城的外国商贾大多被眼前的盛世景象所惊呆。 塔利班在大宋开设了一间店铺,专门贩卖阿巴斯王朝的特产,璀璨迷人的宝石,纹路精美的大马士革刀以及大马士革生产的纸张,这些东西甚至远销到了欧罗巴,更不用说种类繁多香气袭人的香料了。 身为一赐乐业人的他能在大宋立足,并且得到阿巴斯王朝的优待算是极为不易的,当然在阿巴斯他同样拥有一件店铺,售卖的则是大宋的丝绸和瓷器,并且他身后有整个以色列人的支持,他希望自己的店铺和大宋的蔡记一样,成为整个一赐乐业人的财产,为以色列的建国奠定经济基础。 今天他的店铺生意非常好,街上的人多了,他的生意自然就好了,尤其是充满异国风情的羊毛地毯,成为了他店铺中的紧俏货,许多宋人见了爱不释手,在得知它是放在地上,用脚踩的时候,多少觉得有点可惜,但当他们试过这柔软的材质后便也会买下来。 赵祯走进店铺之中,塔利班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观瞧果然是大宋的皇帝,在阿巴斯和罗马帝国,皇帝这种高贵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小店之中的,殷勤的上前招呼,他知道大宋的皇帝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笑着说道:“这位客官里面请,小店有最好的异域特产,定然能让您满意!” 赵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便进入店中的雅间,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不小的花厅,一看就是来接待重要贵客的,没想到塔利班的经商头脑如此强大,都演变出贵宾室来了,别的不说,单单是这里充满异域风情的装饰,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弯刀,羊毛的挂毯,和弯曲细长的茶壶便让人眼前一亮。 而这里的侍者都是带着黑色小帽的留着长长鬓角的一赐乐业人,端上大宋的红茶小心的放在赵祯一旁的桌子上道:“客官请用茶,我家拉比马上就到!” 赵祯点了点头,自己是好久没和这个睿智的老者交谈了,中国人的智慧有一种定式,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兵事上都有这种毛病,而一赐乐业人的拉比显然是个另辟蹊径的智者,他看待问题的方法总能让赵祯觉得惊艳。 很快那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便出现在赵祯的眼前,他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些智慧显然和他丰富的阅历与经验离不开。 “祝您安康,尊敬的大宋皇帝陛下!”拉比右手抚胸弯腰行礼道:“不知今日陛下怎么有闲工夫想起我们一赐乐业人来了?” 赵祯笑道:“也祝您安康,智慧的长者,朕此次前来只不过是许久未见你们了,今天来看看,顺道看看你们的生意如何,计划如何?” 拉比眼神一凝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这还不是要等贵国的援助吗?大宋的武器装备是我一赐乐业人急需的,我们一赐乐业人不怕牺牲,英勇无畏,但却不能因为武器的不足惨遭阿巴斯王朝的镇压!起义并不意味着要赤膊上阵不是?”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赵祯发现自己算是遇到对手了,看来说服一赐乐业人先行起义是不行的,只能尴尬的笑道:“这是自然,我大宋军械司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装备,板甲,横刀,甚至还有马槊,这可都是我华夏文明的瑰宝,战争的利器哦!” 拉比眼睛一亮随即说道:“怕是价格也不便宜吧?怎么大宋的第一笔军械生意便做到了我们的头上?但我可是要看看货的哦!尊贵的皇帝陛下!” “放肆!你这老倌难道是怀疑我大宋陛下不成?!这些军械可都是我大宋军械司出产,卖与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想挑拣不成?你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要靠我大宋……”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亲卫的话:“既然是谈生意,那就要守生意人的规矩!咱们大宋卖给他们的军械价钱可是不底,人家要看看货有什么可不满的?走!咱们带着智慧的拉比去验货去!” 亲卫低声道:“官家,咱们……不合适,应当交给有司办理……” 赵祯笑道:“有什么不合适,这是在为咱们大宋赚钱,为朕赚钱,算得上是贸易订单了,也是咱们的第一桩买卖,怎么能不做好?是不是智慧的拉比?!” 瞧见赵祯狡黠的笑容,拉比微微一惊,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陛下说的是……说的是……” 第七百四十九章华夏的可怖历史 对于支持一赐乐业人建国的事情赵祯非常愿意帮忙,也非常期待,这算的上是大宋正式走上世界这个大舞台上了,虽然中华民族不止一次的改变世界格局,唐朝便和阿拉伯世界进行过怛罗斯之战,但对两国的疆域和实际利益都没有影响。 现在不同了,和大宋贸易许久,互通有无的阿巴斯王朝开始露出他的不义,大宋商贾的货物利益惊人,而且掌握了大规模生产的秘密,这时候没有什么保护政策,阿巴斯王朝只能以高额的关税限制大宋商贾的利益。 这简直是掠夺,大宋商贾在阿巴斯王朝处处受限,高额的关税不说,甚至有一种种族歧视在面,人权都的不倒尊重,这其实是必然,阿拉伯人以商人起家,既有游牧民的掠夺特性,又有商人精于算计的狡诈特性,彼此争斗不是伏击就是打劫,血腥而残酷,仇恨与复仇代代相传。 虽然具有长期经商传统的阿拉伯人,但他们毕竟不具有政治家、哲学家的长远眼光,多了一点短视的商人眼光,一富有就容易今日有酒今日醉,竞相炫耀奢华,享乐纸醉金迷、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 但任何一个民族都会出现一位英雄般的人物,一盘散沙的阿拉伯人,本来绝无可能有辉煌历史的,但是伟大的穆罕默德创立的***教,让阿拉伯人有了共同的信仰,《可兰经》因而成了阿拉伯人统一的思想纽带。 赵祯对这些民族英雄是敬佩的,阿拉伯的这段历史他听闻过,默罕默德带着统一后的阿拉伯人建立了一支三四千人的军队。就是这支小小的军队打遍天下无敌手,建立了一个地跨亚非欧的强大阿拉伯帝国。 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二王朝,大宋帮助它度过了塞尔柱人的冲击免遭被夺权的命运,但显然阿巴斯王朝的统治者忘却了大宋的帮助,见利忘义的开始对大宋的商贾征收高额的关税。 但这还不是最让赵祯生气的,最让赵祯愤怒的是,阿巴斯王朝居然允许海上劫掠,劫掠大宋的商贾船队,在大宋船队英勇反击后击沉劫掠船,阿巴斯王朝居然还腆着脸的派出官方船队进行围捕,污蔑大宋商贾的船队袭击渔民!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掠夺,掠夺大宋的财富,屠杀大宋的百姓! 赵祯不能容忍这种野蛮的做法,容忍便是纵容,“游戏”的规则不能遭到破坏,任何一方破坏规则必将付出代价。 虽然阿巴斯王朝远在阿拉伯半岛,大宋鞭长莫及,但赵祯依然要让它付出代价。 显然大宋直接派兵是不成的,对阿巴斯王朝的制裁也不能光靠经济上的制裁,赵祯要让它感觉到痛,并且通入骨子里去!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轻易的欺负华夏百姓,自古以来华夏强大帝国的尊严都不可侵犯。 看来外族是只看到华夏文明的外圣内王,而忘却了她的可怖,这是一个幼稚的错误,中华帝国就从未有过忍气吞声的接受外人的侵略。 单单是唐时的王玄策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证明大唐王朝的强大,也证明中华文明的狰狞一面。 贞观十五年印度的中天竺送使节来唐。贞观十七年,王玄策奉命作为副使,跟随李义表出使天竺。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以正使的身份再度前往印度,而被卷入中天竺的王位篡夺事件,创造了“一人灭一国”的传奇战绩。 这不是虚构的事情,而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当年的王玄策仅仅是七品小官,连正经的记载都没有,后来他被封为正使、蒋师仁为副使一行30人出使天竺,四天竺国王多派使者带着财物来,准备与王玄策一起到唐朝朝贡。 恰逢中天竺王尸罗逸多死,国中大乱,其大臣那伏帝阿罗那顺篡位,于是发动所有军队以拒王玄策。但王玄策显然不能接受。率领跟随的三十骑兵与敌人交战,失败被擒获,敌人趁机劫掠诸国贡献的财物。 那是盛唐!那是天可汗的帝国!大唐的使者很多是渴望立功异域的奇男子和报仇不隔夜的伟丈夫。受了那么大的委曲,死了那么多一路走来的兄弟,却让一个域外小邦如此欺侮,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更没脸跑回朝廷哭求。只有像班超、傅介子那样提剑报仇才是正理。 王玄策悄然逃离,到达吐蕃。他没有回国求援,而是发檄文征召军队,得到一千二百吐蕃兵、七千泥婆罗也就是尼泊尔的骑兵。王玄策与副使蒋师仁率吐蕃、泥婆罗的军队进攻到中天竺的茶镈和罗城,作战三天,攻破茶镈和罗城,斩首三千余级,敌人被溺死的约一万人。 阿罗那顺逃走,收拢散兵再次交战,蒋师仁擒获阿罗那顺,俘斩敌人数以千计。余众跟随国王的妻子在乾陀卫江抵抗,蒋师仁击败他们,俘获其妃、王子,又俘虏男女一万两千人,各种牲畜三万,五百八十座城邑投降。 东天竺王尸鸠摩送牛马三万馈军,还送来了弓、刀、宝缨络。迦没路国献异物,并送上地图,请求得到老子像。天竺震惊、害怕。贞观二十二年,五月,王玄策把俘获的阿罗那顺及王妃、子等,俘虏的男女万二千人、牛马二万余送到长安献俘,一人灭一国的传奇经历并没有得到当时大唐王朝的重视,在唐太宗看来不过是灭掉一个小国而已,对王玄策的奖励也仅仅是封为朝散大夫而已。 在唐太宗看来,王玄策一人灭国虽然功绩斐然,但却是一个极坏的先例,甚至紧急下诏,禁止大唐的使者随便下檄文借兵,更不许灭人国家…… 每当想起这段埋没在华夏历史中的尘埃,赵祯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颤抖,盛唐的强大令他向往,同时也给予了他极大的鼓舞!大宋是大唐的继承者,也是华夏文明的延续者!恢复华夏对外的权威是他赵祯的责任也是义务! 从来没人可以随便欺辱华夏,更没有人能不付出代价!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是华夏对外宣告的最佳途径,赵祯要拿他开刀了! 第七百五十章大宋武装 国与国之间有规矩,买卖双方自然也有规矩,可能是受到后世的影响,在赵祯的眼中,一赐乐业人尚未建立的以色列已然是一个国家,流亡这么多年的一赐乐业人对国家的渴望是别人感受不到的。 赵祯相信他们有能力建设自己的家园,自己当然愿意给他们提供武器,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大宋何乐而不为?精良的武器,锋利的长刀,坚固的铠甲,都是大宋提供给一赐乐业人的援助。 买卖有买卖的规矩,国家与国家也要讲规矩,赵祯现在身为一国之君,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贸易援助也是国家与国家的对话,拉比说代表的一赐乐业人是一份重要的力量。 惩罚阿巴斯王朝还是其次,打通大宋与罗马帝国之间的商贸路线才是首要的,阿巴斯王朝在大宋的帮助下击退了塞尔柱人的进攻,从大宋获得的商品给了阿巴斯王朝带来了许多利益,在经济上支持他们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现在大宋对一赐乐业人的援助要远超这些,不光在经济上给予支持,更是提供了精良的武器装备,甚至还会提供大宋专业的军事人才。 拉比跟着大宋皇帝抵达封丘军营,高大的城墙一点也不必皇宫高耸的宫墙低矮多少,城墙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精巧机械,锋利的箭头有大有小,闪烁着整整寒芒。 站在城墙下的拉比望着眼前的城门,身体不自觉的发冷,仿佛一只恶魔张开的巨口,随时会把眼前的生命一口吞噬,连渣都不会剩下。 拉比见识过的武器有很多,阿巴斯王朝的武器,罗马帝国的武器,但无论做工多么精巧在大宋面前都是不堪相比的,罗马帝国最引以为傲的弩炮,二百步的射程在大宋军队的床弩面前只不过是个笑话。 宋人,不准确的来说是华夏人很早就开始利用机械的力量投掷他们想要的武器了,可以说如今宋人的武器是华夏历史上最精妙的,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 拉比今天来就是要查看这些武器装备,同时与大宋皇帝商讨一下价钱的问题,即便是一赐乐业人的手中拥有财富,但也要用在复国之中,大宋最好是能贷款,这样在一赐乐业人复国后缓缓的偿还这笔巨大的债务。 但拉比同时也知道,大宋的皇帝是一个非常难以应对的对手,这么多年来他统治者庞大的帝国,并对外进行了数次战争,皆是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邻国契丹的皇帝都被他亲手斩杀,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能证明他的强大与智慧。 赵祯引着拉比来到一个巨大的校场上,这里放置着大宋各种各样的兵器,琳琅满目,让拉比和匆匆赶来的塔利班眼花缭乱,他们惊叹于宋人的创造力,更惊叹于赵祯对武器研发的支持。 赵祯把大宋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列举了出来,每样一种供拉比选择,甚至包括装填米尼弹的燧发枪,当然这些东西的价格也是不一样的,要按照品种以及数量来定夺,计算的人则是由丁谓这个三司使派遣来的能手负责。 开始的时候赵祯只打算卖盔甲和横刀给一赐乐业人,后来他想了想,既然要卖,了就卖好的,卖贵的!大宋的经济实力以及格物的精神才是创造这些兵器的源泉,一赐乐业人即便是有了这些东西也无法仿制,大宋也不担心自己的技术会外泄出去。 单单是燧发枪的枪管便是对铸造工艺的极大考验,到现在大宋的枪管依然是靠匠人手中的小锤一点一点敲打出来的,可以说每一根枪管的造价都是十分昂贵,跟别说仿制了,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大宋的火药,这玩意就是个废铁棍。 等一赐乐业人建国,并得到相应的技术以之后,有钱生产燧发枪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宋说不定连线膛枪都出现了,技术的代差永远也追不上。 火炮这东西赵祯是绝不会出售的,它的原理简单,威力惊人,即便是没有大宋的火药,一赐乐业人说不定也能考增加火药数量等方式搞出来,赵祯可从未小瞧过他们的智慧。 实兵演练才能达到最好的展示效果,大宋的士兵披上了坚固的板甲,手持锋利的横刀,草人被一劈而断,横刀刀锋上散发的寒芒让人触目惊心。 整齐的军阵,结实的板甲,长长的陌刀,呼呼舞动的声音,配合着锐利清脆的声音轻松得把木桩劈断,让拉比和塔利班背后发冷,陌刀队的强大犹如钢铁洪流,如山入墙的推进,刀锋劈开空气发出嗡嗡的声响。 干咽了一下口水,塔利班和拉比两人对视一眼大为吃惊,这种恐怖武器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些,甚至超越了他们的预期,赵祯在一旁看的清楚,这两个人露出的嫉妒羡慕的眼神让一旁的彭七都有些不舒服,恨不得扑上去似得,彭七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陌刀…… 突然间出现一阵轰鸣声,沉重的马蹄声仿佛之前出现在东京城的地动,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骑兵小队从校场的北面斜刺过来,手中的马槊夹于腋下,长长的槊头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们的出现让所有人叫好,这是大宋的重装骑兵,最为锋利的“武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存在! 在欢呼声中,这些骑兵一夹马腹,提升了马的冲刺速度,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长枪如毒龙般探出,瞬间刺穿了木人,马槊上的留情结抵住了木人,没有让马槊再次深入。 战马的冲击力瞬间使得马槊弯曲把沉重的木人挑起,经过反复加工的槊身没有断裂,而是富有弹性的把留情结上的木人弹走,马槊便可再次投入战斗,这一系列的变幻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拉比和塔利班看的目不暇接…… 任何一个见过大宋重装骑兵的人都会被所带来的震撼所惊呆,即便是赵祯都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仅仅二十骑,却能给人千军万马的感觉,轰隆隆的铁蹄声仿若地崩山摧。 这便是大宋的骑兵,这便是大宋的背嵬!强大若斯,可见一斑…… 赵祯一拍塔利班的肩膀,把他吓了一个哆嗦道:“如何,我大宋的军械可能入的了你一赐乐业人的法眼?” “咳咳咳!果然是大宋的天军,操演起来就是不一样啊!”一旁的拉比连连咳嗽打断了即将发言的塔利班,赵祯笑眯眯的点头,肚子里已经开始大骂老狐狸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吃亏的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瞧见了塔利班的心疼模样,这货在签字画押的时候手抽抽的就像是中风似得,被塔利班坑过两次的蔡伯俙心中那叫一个痛快,终于让这狡猾的一赐乐业人出血了! 但拉比和塔利班离开后,蔡伯俙便兴奋的道:“官家!五千万贯!整整五千万贯嘞!这下咱们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五千万贯吗?还赶不上咱们大宋一亮的税收总和,五千万贯买我大宋的支持,买一个复国的机会,你觉得这笔生意到底是谁赚了?而且这五千万贯甚至有着不用偿还的可能,万一一赐乐业人复国失败了呢?即便复国成功,这五千万贯也是分期支付,朕可没有给他们定下具体时间,只说明每年必须归还利息,他们可以自己定夺归还本金,和归还多少本金嘞!” 蔡伯俙听了赵祯的话不解的问道:“官家,这岂不是让他们可以永远的拖欠下去吗?”但当他看到赵祯充满深意的眼神后随即反应过来,一赐乐业人如果复国成功后一直不归还本金还好。这样每年大宋都可无偿的收回利息,随着时间越长,利息也越多,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本金的价值。 “其实一赐乐业人购买咱们大宋的军备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可以让我大宋的军械司壮大起来,招募更多的匠人,发放更好的福利,扩大规模,让朝廷对军械司的拨款减少等等,同时也降低了马槊陌刀这些重器的成本。”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深思,好像还真是这样,望向塔利班与拉比的背影,蔡伯俙觉得这两个兴奋的一赐乐业人再次被官家坑了一道…… 吃饱喝足,又做了一笔大买卖,赵祯现在非常的清闲,东京城热闹的景象让人忍不住加入其中,御街上变成了步行街,小商小贩的商品有的时候也让人眼前一亮,而四周店铺的伙计更是卖力的吆喝。 曹婆婆肉饼的香味依然在南门大街上肆意飘散,引得赵祯忍不住买上一块边走边吃,车家炭,张家酒,刘好手家的馒头把赵祯和蔡伯俙再次带回往昔。 南门大街上的丁家素茶是出了名的香醇,走累了的赵祯自然而然的带着人进去,一旁便是辽朝的都亭驿,如今的辽朝使臣非常的安稳,在东京城中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张狂,国内的乱局云橘波诡,大宋的强盛一日胜过一日。 连原本退避三舍的商贾也把铺子开到了都亭驿的边上,金家木器,梁家珠子埔,一点也不畏惧辽人,都快把都亭驿的地给占去了! 曾经的高阳正店还是有明媚的侍女在门外迎宾,但是进去的人寥寥无几,大宋的白酒味甘醇厚,浓烈异常,早把这里的羊羔酒给比了下去,谁还去高阳正店?即便是他家的羔羊酒不再限量,也无人问津了。 此时去高阳正店最多的人便是党项人,只有他们才会图个便宜去高阳正店,大宋的烈酒价格可不是他们能经常消费的。 东京城虽是大宋的国都,但却有许多外国的商贾和使臣,虽没有盛唐的万国来朝,却别有一番经济繁荣的景象,许多使团都是在得到大宋战胜辽朝,收复燕云之地后前来朝贡的。 赵祯选取丁家素茶歇脚也是因为对面便是大宋的万国驿,这里是许多使臣在东京城的落脚之地,这几年时间东京城经济飞速发展,现在东京城租一个独立的小院基本上不可能,外国使者只能居住在客栈中,御史得知后便上疏奏请为这些使臣设立专门的居住场所。 于是便有了这万国驿站,这还是曾经的金银彩帛交易市子,地方够大,也不是百姓的私有财产,否则朝廷还真不知道该在哪里建设专门的驿站嘞! 别看皇帝富有四海,但在大宋开国之初便是肯定了个人私有制的,即便是在赵祯要求重新编纂《皇宋宪法》之前,大宋便通过经义、敕令、律典、令典诸方式规制人们的民事生活,有了《皇宋宪法》之后更加保障各种类型的私人财产权利,这种保护既适用于普通百姓,也特别注意对弱势群体的救济。 扎着冲天辫,穿着木屐塔拉塔拉走路的倭人引起赵祯的注意,转头对蔡伯俙问道:“派人打听一下,今年朝见的使臣都是来自哪些国家,无比问清楚,还有重点问一下鸿胪寺,倭国的局势如何……” 蔡伯俙不知道为何官家突然留意倭国的情况,但既然这么问,自己便要派人去打听,自从黑手从大宋国内转移到国外之后,蔡记便取代了黑手成为官家的耳目了。 但和黑手相比,蔡记的耳目只能探听消息,而不具备任何行动能力,所有的行动都是配合朝廷进行。这种权利的使用样蔡伯俙很安心,他最多是充当耳目的作用,而不用作为爪牙,通常给皇帝做爪牙的人死的都很惨…… 赵祯也是突发奇想,当他看到身穿直垂上衣,下裙式服装的日本武士时突然想起,自己和大宋都淡忘了东面的岛国。 直垂上衣交领,三角形广袖,胸前系带。袴的式样分为前后两个时期,有时穿括袴,有时穿切袴。直垂的材料和纹样选用另有特殊的规定,这衣服在倭国只有贵族才能穿戴,在平安时代还没有流入民间。 那武士自然也就是出使大宋的贵族了,腰间的长刀虽然漂亮华丽,但却并不适合用于战斗,最多用于礼仪之用,和大宋的横刀相似,但却是弯曲的刀身,没有横刀如君子般的宁折不弯,很容易分辨。 蔡伯俙打听消息很快,鸿胪寺负责外交,而大宋驻扎在倭国石见地区的军队也是由他们负责,外交驻兵也是理所当然,在倭国的石见地区大宋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但这也使得倭国非常不满,但此时的天皇权力并不大,摄政的关白畏惧大宋,更是不敢得罪,只要石见的大宋驻军不参与倭国的内部战争便没人去打扰石见,当地的百姓反而在倭国的动荡之中悠然生活起来…… 这是蔡伯俙能获取的有关倭国的全部消息,因为大宋毕竟是上国,朝臣们和鸿胪寺对石见的驻军约束的非常严格,当地驻军也不能随意干预,因为之前,大宋的驻军把石见的武士统统驱逐出去……现在的石见简直是没人管的地方。 第七百五十二章大宋的海外驻军 塔利班完全不明白这份苛刻的契约为什么会让拉比如此的开心,契约的签订让大宋和一赐乐业人之间变成了形式上的宗主国关系,每年给大宋的利息就像是在称臣纳贡。 “智慧的长者,伟大的拉比!为何要与大宋签订这样一份契约?咱们不应该被绑在……恶魔的手掌,成为他压榨的奴隶!” 即便是塔利班压低了声音,拉比依然不满的望着他,严厉的表情变得柔和,这么多年来塔利班为了一赐乐业人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塔利班,看待问题不要局限于眼前,要把自己放在高山之上,如此才能看清远处的事物,咱们一赐乐业人已经失去家园太久,任何东西都没有复国来的重要,钱财?一赐乐业人曾经身无分文!地位?一赐乐业人曾经是最低贱的奴隶!和这些相比,大宋要求咱们每年支付利息又有什么关系?” 塔利班稍稍点头,躬身行礼道:“尊敬拉比,塔利班接受您的教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复国重要!” 拉比微微点头:“最让我惊讶的是大宋皇帝的智慧,是他让一赐乐业人有了希望,也是他一步步把我们一赐乐业人变成了手中的棋子,虽然是棋子,但也是互惠互利而已,大宋希望打通欧罗巴的商路,消除阿巴斯王朝的阻碍,咱们的圣城就在阿巴斯王朝,显然大宋皇帝是想利用我们颠覆阿巴斯王朝的统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步大宋皇帝便会与欧罗巴的使者见面了。” 塔利班不明白为什么拉比会有这样的猜测,在他看来大宋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对于阿巴斯王朝的不满完全可以禁绝往来,缺少大宋精美商品的阿巴斯王朝一定会损失惨重。 马车稍稍晃动便向前缓缓驶去,拉比并没有回答塔利班的疑惑,苍老浑浊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宋人有一句古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宋的皇帝很聪明,他大宋用外交的手段不费一兵一卒的摧毁一个帝国,这盘棋他已经下了许久了,到了该收官的时候,也许今年的正旦朝会便是一个契机,可怜的阿巴斯王朝……” 赵祯此时并没有如拉比猜测的那样会见罗马帝国的使者,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现在所关心的是倭国的局势,长期把视角放在西夏,辽朝,甚至是遥远的阿巴斯王朝身上,赵祯此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倭国,这个小小的岛国总是那么的让人容易忽视它,这也是中原朝不在乎它的原因吧…… 既然发现问题,就要及时的解决和弥补,大宋在倭国的利益同样重要,这是大宋唯一在海外驻兵的国家,而大宋每年从石见等地获取的白银也是官交子保值的重要来源。 大宋的官交子要依靠大量的白银和黄金保值,这是大宋的一份国家承诺,任何人拿着大宋发行的官交子都可以从大宋朝廷的票号中兑换等值的白银,一贯交子兑换一两白银,足斤足两童叟无欺! 赵祯不希望自己的金融帝国倒塌,对交子的发行一直在控制,而倭国的白银便是保障的根本! 可以说大宋已经习惯了从倭国获得白银,这让原先盛产白银的倭国在经济上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原本他们的白银可以在大宋购买很多商品,但现在随着大量的白银进入大宋,倭人要先把白银兑换成交子才能购买商品。 倭国自然有应对的办法,他们在海上组成船队,掠夺大宋运送白银的船只,在大海上即便皇权也很难控制,大宋的船队极易遭受倭国海盗的攻击。 即便是大宋的海船相当出色,也架不住倭国的不断骚扰,赵祯手中有一份海船损失的名单以及大宋沿海地区的损失的奏折,不禁让他感叹历史的必然。 但人面对恶劣的环境,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便会用自己的双手与性命去开脱未来,显然这些倭人便是这样,沿海遭受倭人袭扰的地区损失可谓是惊人,并非丢失多少财货,而是家被搬空了,铁锅,菜刀之类的炊具,柴米油盐之类的厨房用品,甚至连夜壶都被抢走…… 由此可见倭人的穷困,但因为自己的贫穷便去掠夺,这显然是强盗逻辑,大宋对沿海地区的防卫开始加强,但漫长的海岸线总是让人头疼,也成为了大宋挥之不去的顽疾。 赵祯到时要看看,这倭国使臣前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宋已经遣使去倭国的平安京谴责过了,抓住的倭人也就地正法,悬挂在沿海一带“放风筝”就不信倭国皇帝还能无动于衷。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倭国不是天皇说的算的,摄关政治让所谓天皇的权力都集中在了关白的手中,现在的摄政家族乃是倭国的关白藤原氏,摄政,关白,二者合称摄关。 但大宋绝不会承认摄关家族的权力,同样赵祯也不会承认,这是正统王朝对正统的尊重,也是赵祯对倭国局势的态度,对于急需帮助的倭国天皇来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信号。 也让实权统治倭国的藤原氏大感不满,这次的使者说是后朱雀天皇的使者还不如说是藤原氏派来的使者差不多,蔡伯俙的消息让赵祯有了准备,显然这是藤原氏来职责大宋对石见等银矿控制。 大年初一,正旦朝会,巍峨的大庆殿第一次引数十个国家的使臣,礼乐齐奏,旌旗招展,身着板甲,横刀后置,单手握刀的大宋禁军于大庆殿的广场两侧列班,没人能看得清他们的面孔,只能从面甲上黑洞洞的窟窿中看到坚毅的眼神。 如此场面颇有震慑之意,大宋的朝臣们昂首进入大庆殿,这是大宋的天威,这是皇帝的“爪牙”他们引以为傲,如今的大宋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宋,从骨子开始融入锐利,谁现在站出来说这些禁军杀气过重便是个笑话,连殿中御史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殿前仪仗也大多是身穿金甲的武士持立,在阳光的照耀小仿若天神,凛凛之威无人敢犯,即便是大宋的朝臣都颇为震撼,何况那些小国使臣,在殿前等待的回鹘使者甚至瑟瑟发抖,而倭国使臣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第七百五十三章正旦朝会 对于好的武器装备,一赐乐业人是趋之若鹜,他们不缺人,一旦举事反抗阿巴斯王朝的统治,在广袤的阿拉伯半岛上四散的一赐乐业人以及被压迫的奴隶都会响应,甚至远在罗马帝国的人都会赶来为复国而战。 但如此多的人总不能空手和强大的阿巴斯王朝对抗吧? 大宋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的“稻草”,这时候还有谁能给他们提供援助?在遥远的家乡没人瞧得起在千年之前便已经灭国的种族,他么要用自己的力量建立以色列就离不开大宋的帮助。 拉比和塔利班两人的脸变得非常快,在面对大宋官员的时候,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极具谦卑的述说着一赐乐业人的悲惨遭遇,他们迁居到了遥远的埃及,在那里被收留和优待,但之后这些埃及人开始奴役他们,甚至驱逐他们与沙漠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大宋官员义愤填膺,谴责埃及人的背信弃义,跟随拉比唏嘘,在大宋的官员看来,既然是收留了这些一赐乐业人,就要履行承诺,要么你就别收留人家,在人家进入你的王朝之后把人家变成奴隶,简直是小人所为嘛! 而明白这段历史的赵祯则是在一旁嗤之以鼻,走到拉比和塔利班面前冷声说道:“你们不该欺骗不明真相的人,把你们一赐乐业人的小伎俩收起来! 当初你们为什么会到埃及?不用朕多说了把?埃及人热情的收留了你们,但当他们遭到侵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本该和埃及人同生共死的你们再次露出了其喜商的天性,充当起异族的税收官来“回报”昔日收留你们的恩人! 你们就应该被赶进了荒凉的沙漠,就该为埃及的法老和贵族修建陵墓,被当做奴隶贩卖,就应该生存在绝望的边缘!这是你们应该赎的罪孽!” 赵祯的话让拉比和塔利班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知道这么遥远的历史,随后塔利班突然想起,自己把阿巴斯王朝的智慧宫搬到大宋仿佛是个错误……而一旁的官员脸色难看,望向这两个一赐乐业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背叛者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受到优待,三司官员对一赐乐业人的优惠也一并收回,这让赵祯非常满意,商人的天性让这些一赐乐业人再次开始卖弄他们的经商手段,甚至不惜以欺瞒的方式。 赵祯同情一赐乐业人现在的遭遇,但却对他们的钻营习性十分厌恶,在他们看来没占到便宜便是吃亏。赵祯可不是东郭先生,对一赐乐业人的帮助可是要收回好处的,在他眼中这不是一场复国运动,而是大宋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一笔生意而已。 至于一赐乐业人的建国成与不成,与自己和大宋何干?赵祯只不过是抛出一个诱饵给一赐乐业人而已,为的是卖出大宋的军备,也是牵制惩戒阿巴斯王朝。 当然,如果能让以色列建国成功,大宋便又多了一个贸易伙伴,而且能收回大量的钱财作为回报,这一点拉比也看的非常清楚,所以他才会死咬着大宋不松口,对于大宋来说一赐乐业人可有可无,但对一赐乐业人来说,能帮助他们的国家只有大宋一个。 大宋提供的武器装备价格非常的公正,即便是三司的官员知道一赐乐业人不良的品行后也没有恶意的加价,在他们看来在小人面前就应该表现的正人君子些,否则自己不就和他们一样成为小人了吗? 赵祯不明白为何会官员会有这种不符合逻辑的观点,也许是自己的想法和思维方式和他们不一样的缘故吧!赵祯在看到价目表的时候,把陌刀,马槊的价格大大增加,一柄陌刀要五十贯,一杆马槊要一百贯,即便如此,拉比也塔利班还是订购了大量的马槊和陌刀,这种利器对他们来说太有用了。 这是国家之间的贸易,订购的数量非常巨大,彭七都有些怀疑眼前干巴巴的老头和狡猾的塔利班是否能偿还得起这些债务,要知道大宋对这些拖欠的款项还是收取利息的。 但赵祯并不担心这一切,和一赐乐业人做生意最不需要担心的便是他们会赖账,这些人自古便有厚重的契约精神,一旦立下契约便绝对会完成,如若自己不能完成,那债务便会传承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再说,赵祯并不担心一赐乐业人食言,大宋强大的武装力量需要一个“借口”才能登陆阿拉伯半岛。 当然,拉比和塔利班定下的东西都还只是订单,这些武器装备并不是堆放在大宋的仓库中,而是在流水线上还没生产出来,现有的装备赵祯自然会先装备军队。 否则大量生产实在太耗费成本,单单是马槊便需要大量的时间,马槊成本昂贵,费时而且繁复,失败几率高,耗费大,一杆槊使用以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 当大宋官员和塔利班签订协议之后,这笔买卖就算定下了,两国之间便有了契约的牵制,有一点,三司的官员做得让赵祯很满意,他们把大宋派遣给一赐乐业人的教头费用计算的很高,非常高…… 这是大宋第一份超过五千万贯的贸易大单,甚至能赶上大宋每年税收的总和,也就是这个数字让三司的官员怀疑一赐乐业人有没有能力偿还。 赵祯看着满意的拉比与塔利班笑道:“从今天开始,以色列便是我大宋的贸易伙伴,希望你们早一点建设家园,让我大宋商贾前往圣城耶路撒冷,感受圣城的繁华与美丽!” 拉比躬身道:“多谢陛下,耶和华庇佑您的帝国……大宋对以色列的援助所有一赐乐业人都会铭记在心,当然债务也会偿还下去。” 赵祯点了点头:“很好,这份契约我们一人一份,还有一份保存在大宋的智慧宫中,有朕的玉玺,也有你的徽记,谁也不能否认。” 拉比微笑着躬身行礼,而塔利班这是心疼的手指颤抖,这意味着一赐乐业人的财富将会被大量的转移到大宋,即便建国之后,每年也要偿还巨额的利息以及本金! 同时也印证了中国的古话,买的没有卖的精……即便是经商多年的一赐乐业人也在大宋皇帝的手上吃了亏! 第七百五十四章万国来朝 大宋的正旦朝会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朝臣们已经忘却了自己民族曾经如此辉煌过,但这次朝会让他们渐渐回忆起往日的荣光,旌旗在空中飞舞,发出猎猎的声响,等候在殿外使者团队得到了大宋皇帝的召见。 “外朝使者觐见大宋皇帝陛下!” 大庆殿中回荡起内侍独特的嗓音,穿过廊柱与殿门向外激荡,门口的甲士随同大喝:“使者觐见!” 大殿之内的官员下意识的支起腰杆,挺起胸膛,作为天朝上国的朝臣,自然要有一番气象,往日里辽朝和党项的使臣可是没少在大宋中趾高气昂,这次可要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大庆殿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宫殿了,即便是东京城中的皇宫不大,也给大庆殿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这是国朝的气象与威仪,不能有一丝懈怠。 赵祯高高的坐在御座之上俯视群臣和使者,正旦朝贺是国与国之间例行的往来,为此,大宋和辽朝这样的正统王朝甚至设立了贺正旦使这一特殊的差遣。 当然自诩是大宋属国的西夏、高丽、交趾、回纥、于阗、真腊、大理、三佛齐等属国,此时也都派遣了使臣来到东京,祝贺大宋元旦。 正旦朝会说到底不过是大宋为了体现大国威仪的一种方式,以前出于各种目的辽朝,属国偶尔前来,国与国之间的外交也就在这个时候体现。 而今年的正旦朝会却引来了和大宋有关系的所有国家,甚至连罗马和阿巴斯王朝都派遣使者前来,其实也就是留在大宋的使者没走,随大流的前来恭贺罢了,真要是等罗马皇帝和阿巴斯皇帝知道消息再派遣使者,年还不知过去多久了。 看着下面穿着各色各样衣物,带着不同风格饰品的使者赵祯稍稍有些感慨,正旦朝会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齐全的使者,显然今年的国书也会非常多,并且利益往来也不会少。 正旦朝会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契机,来祝贺大宋正旦不过是个掩饰,正事其实在朝会之后,各国使臣的对奏,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想到这里赵祯稍稍有些头疼,因为他要在这一天把所有事情利害关系处理妥当。 稍有不慎就可能破坏现在平衡的局面,之后几天的日程都被鸿胪寺安排满了,正月初二在各使馆赐国宴;第三日,请各国使者到玉津园参加礼仪性的射箭比赛,朝廷会选出能射武臣伴射,在射箭比赛中表现出色的伴射武臣,不但可以得到丰厚赏赐,甚至可以加官进爵。 鸿胪寺的官员把外朝使臣的名单一一念出来,并且说明他们所带来的贺礼,赵祯所要做的便是祝贺外朝皇帝正旦快乐……并且赏赐财物让使者走的时候带回去,和普通百姓之家也差不多,只不过大宋回赐的财物要多一些,否则怎么能体现天朝上国的繁荣强大? 虽然逻辑上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赵祯总有一种自己被吃大户的感觉…… 正旦朝会的速度进行的很快,谁大过年的找不自在?而且朝廷的官衙在过年前基本处理完政事,今天朝会之后便能放假了,没人这个时候把朝会拖延的很长。 这样的快捷也是给外朝的使臣留下时间,使臣的正旦贺词不是很长,但架不住数量多,千篇一律的贺词听的赵祯昏昏欲睡,但使者的态度却迥然不同。 赵祯端坐在御座上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与自己预期的差不多,有意思的是,党项使者颇为中正,而辽朝使者便态度柔和了,与之前趾高气昂的态度相比,让人觉得舒服许多。 回鹘的使者便悲惨许多,上来带着哭腔的把正旦贺词说完,之后便是对党项极尽控诉,控诉他们在西域的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宋站班看热闹的朝臣一时哗然,窃窃私语之声不断,即便是带着长翅帽依然交头接耳。 赵祯微微冷笑,这天下皆知的事情,一旦说出来造成的影响就大得多了,在回鹘的使者口中,党项人简直是丧尽天良的禽兽,当回鹘使者说出党项人虐杀幼童的时候,许多朝臣变了脸色,而赵祯忍不住嘴角抽抽。 这回鹘使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大过年的说这些恶心的事情,故意破坏大宋的正旦朝会,即便是要说也应该在朝会结束后,留身奏事的时候再说啊! 党项使者对回鹘使者的话全盘否定,并要求大宋惩治这个胆大妄为的人,赵祯挥手,殿中御史上前对党项使者呵斥道:“放肆!我皇在上,岂容你大放厥词?如何处理外朝使者,自有定论!” 这显然是拉偏架,党项使者一时间恼羞成怒却也不能发作,只能在大殿上强忍着,面脸通红的样子让大宋朝臣嗤笑不以,当暴行被揭穿,当事实被披露,党项人粉饰的太平西域瞬间让人觉得虚假。 大宋的朝臣对党项使者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赵祯开口道:“西平王在西域行凶太过无道,自古残暴之君多灭国之患,何况西平王之党项?” 赵祯的话让使者脸色大变,这是在否定大夏的地位,也是在说大夏时日不长,并且认定回鹘使者的话就是真话,让西夏没有一点颜面! “陛下便是如此看待我大夏的?难道我主一国之君还不如这回鹘小国的使者?!这便是大宋自诩的天朝上国?外臣算是见识到了!” 使者说完便打算离去,赵祯冷冷的望着他:“金瓜武士!” 大殿门口的金瓜武士单膝跪地发出齐声大喝:“在!” “党项使者殿中无礼,金瓜惩戒!” “喏!” 党项使者在惊慌中被放到,金色的锤头高高举起,带着呼啸声落下,党项使者的膝盖便如西瓜般裂开,金瓜武士掌握的很好,这是大宋的正旦朝会,见不得血,金瓜落下杂碎了使者的膝盖却没有一滴血溅出。 而党项使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大殿之中的使臣心中一颤,抬头望向一脸和煦的大宋皇帝心中发寒,因为刚刚这位皇帝刚刚废了党项使者的双腿…… 第七百五十五章海晏河清 金瓜武士脱着哀嚎的党项使者退走,惨叫声缓缓消失让大殿中的气氛稍稍缓解一些,但此刻谁都知道官家是气急了,否则也不会下此重手,被说是官家的脾气,就是朝臣们自己都觉得解气。 “陛下万岁!外臣叩谢陛下,然这党项人在大宋逞凶只不过是他们的冰山一角,我回鹘百姓遭受的苦难罄竹难书啊!恳请陛下发兵,救我回鹘与危难!臣以死上奏!” 说完回鹘使者便在朝臣们惊讶的眼神中向大庆殿中的柱子撞去,义无反顾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在他要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夏竦眼疾手快的伸出一脚伴了他一下,回鹘使者飞出去肩膀撞在了鎏金的柱子上。 赵祯皱眉道:“快传御医!你这外臣真是……唉!我大宋虽是上国,理应调解纷争,但发兵一事,牵扯甚多,西域又距离我大宋甚远,鞭长莫及啊!” 回鹘使者一时失神,呆呆的望着大殿中的藻井默默流泪,此刻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国家完了,大宋皇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即便是惩治了党项使者又有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的国家危在旦夕,而没有任何人能帮助自己。 缓缓起身,回鹘使者身上的生气仿佛被抽的一干二净,三魂六魄都不在了似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向大庆殿之外走去,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一边走一遍默默流泪,没有嚎啕,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麻木的走出大殿…… 大殿之中的朝臣见了心中亦是酸楚,一个国破家亡之人就是如此景象,这凄惶模样让人心中忍不住为他悲哀难过,大悲无声怕是就这样了。 直到他离开殿门大庆殿才恢复生机,赵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失魂落魄的人,这回鹘的使者对国家的忠心让人敬畏,能以死相报可不简单。 朝臣们唏嘘一会便算了,毕竟出兵西域对大宋来说实在太不现实,党项可不是好相与的,李元昊这几年虽未让党项变得多么繁荣,还是和原先一样,但穷兵黩武的党项军战力却是不低,对西域的连连用兵使得党项军能征善战,即便是大宋不怕,也不可越境作战。 再说要发兵西域,中间还隔着一个党项呢!要想发兵西域大宋还不如直接灭了党项呢!其实朝臣们都明白回鹘使者的意思,大宋只要出兵给党项以压力,便可使得西域各国缓过神来,减小回鹘的压力。 此计乃是围魏救赵之术,只可惜大宋不可能为远在天边的回鹘去打击党项,赵祯在大殿上训斥党项,并让金瓜武士废了党项使者已经是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别的就再也帮不上忙,而回鹘使者也看清楚了本质,知道没有希望,便只能失望离去。 回鹘使者与党项使者只不过是正旦朝会的插曲,朝会还是要正常进行的,之后还要递交国书,单独对奏,事情多得很,赵祯也想快点结束,晚上还要带着后宫皇嗣在宣德楼与民同乐。 一身倭国特有服饰的倭国使臣上前,态度极尽谦卑,语气恭敬的甚至有些献媚:“我皇恭祝大宋正旦之庆,恭祝陛下与日同辉,恭祝大宋繁荣鼎盛!” 谦卑献媚的模样让朝臣瞧见了都觉得恶心,所有的外臣包括朝臣觐见官家都是躬身行礼,最多便是拜下而起,而倭国使臣却是拜下之后跪着说完这一切的,态度谦卑的让人有些瞧不起。 “哦,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大宋商船在倭国海域接连遭受袭击,多有船毁人亡之事发生?难道倭国皇帝就不知这事情?” 赵祯对倭国使臣是完全没有好感的,而且这个使臣不是倭国皇帝派来的,而是关白藤原氏派来的,虽然打着皇帝的旗号,却是关白的人。 使者恭维的说道:“大宋的船队强大无比,我倭国并无船只能给他们造成威胁,而且倭国的船只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调动,更不可能袭击大宋的商船了……请陛下明察!” 赵祯心中冷笑,大宋又不是没抓住过倭人船队的首领,他们皆是奉了关白藤原氏的命令袭击大宋商船的,至于在大宋沿海地区掠夺的倭寇也和关白的默许脱不开关系。 既然倭国不承认,那赵祯自有办法:“既然不是你倭国朝廷指使的,那他们就是乱民了,朕便可下旨加派军队,驻扎更多的驻军全数剿灭他们!” 倭国使臣一惊,连连道:“不用上国出兵,我倭国有能力剿灭这些乱民,毕竟是在我倭国治下出的事情,自然该归倭国处理,哪有让上国出兵的道理……” 赵祯摆了摆手道:“那倒不用,我大宋之水军,纵横天下,遥远的阿巴斯都去得,何况一个小小的东海?从今往后我大宋商船前往你倭国都会有大宋水军护航,商船上也要加装军械,以防不测。” 倭国使者还要再说什么,庞籍便开口打断道:“官家所言极是,我大宋贵为天朝上国,自当帮扶弱小,倭国海寇严重,我大宋水军自然责无旁贷,在能力范围之内施以援手,铲除海寇,使我大宋东海之滨海晏河清!” 倭国使臣无奈,躬身低头道:“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稍稍点头,这也是未来大宋在东海之滨用兵的主要方向,也可以为大宋以后出兵倭国打下基础,这个岛国从唐代开始便与中华文明摩擦不断,即便是失败了也会在休养生息之后卷土重来。 倭国对繁荣的中华大地早已是垂涎三尺,沿海居民深受其害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虽是疥癣之疾,但却让人难受,以暴制暴一项是赵祯的对外政策。 朝臣们自然没人反对,谁都知道倭国的银矿是大宋的利益所在,倭国海寇这两年对大宋沿海州府的骚扰也是频繁异常,是该好好整治一番,既然倭国不承认,那就更好了,这下可算是有借口出兵了。 对于用兵一事,朝臣们现在并不是很抵触,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对党项和辽朝用兵就行,对于这些番邦化外之地,用兵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并且还不会有多大损失,有些欺软怕硬的感觉。 第七百五十六章宋与辽 正旦朝会在朝臣们的窃窃私语之中结束,今年的正旦朝会比之往年还真是出了不少“新花样”……赵祯所准备的仪仗只不过匆匆被一笔带过,并没有多少出彩的感觉。 朝会被回鹘使者和党项使者两人搅得天翻地覆,之后的倭国使臣更是让人嗤笑不已,自以为表面上谦卑别人就不会怀疑他似得,笑面虎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在满朝文武眼中,倭国就是跳梁小丑,还不自知! 文武百官离去,今天他们其实就是来向官家拜年的,虽然被外朝使臣这么一搅和,年也没拜好,但却是看了一出好戏,党项人的威风被官家杀的一干二净,说实话,朝臣们好久没有看到金瓜武士动手了,今天居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那金瓜如若是砸在脑袋上……嗞嗞…… 朝会之后,便是使臣递交国书并且留身奏事,这份国书和之前在朝会上和贺词不同,乃是真正的国书,没有那么多的寒暄,也没有那么多的表面文章,国书的内容非常精简,直指利害。 文德殿一般是赵祯处理政事的地方,在这里会见朝臣,留身奏事等等,今天也正好用来会见外臣。 殿门的金钉朱漆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华贵异常,墙壁皆用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好不辉煌,下列两阙亭相对,悉数用朱红杈子隔开,虽然是一座小殿,但却有一种出彩的感觉,即便是辽朝使者都要看上一看。 辽朝是唯一与大宋能在规格上平起平坐的国家,即便是丢了燕云之地以及奉圣州,但对于大宋来说,辽朝依然是正统王朝,辽朝的贺正旦使也应当最先进入文德殿,这是一种尊重。 赵祯瞧见来人不禁笑了出来,此人他认识,就是辽都亭驿中的使臣耶律贾,原来是高阳正店的幕后东家,现在是辽朝的贺正但使,体形上和蔡伯俙有一拼…… “外臣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臣代表我大辽皇帝祝陛下正旦大吉!” 这是往来的规矩与礼仪,赵祯微微抬手道:“平身,回敬大辽皇帝,朕亦祝愿辽朝早日东山再起,也祝你大辽皇帝早日稳定朝中局势。” 耶律贾身型微颤,大宋皇帝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他知道辽朝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也知道辽朝的困难在哪里,只不过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耶律重元的事情。 “我皇有国书奉上,请陛下御览!” 三才接过耶律贾手中的绢纸国书恭恭敬敬的递给端坐在御座上的赵祯,赵祯微微皱眉,这和他预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以辽人的性格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向大宋表现出什么,国书也该是正旦贺词便算了。 看了国书的开头便让赵祯变了脸色,因为这根本不是辽皇耶律洪基的国书,而是辽朝太后萧挞里的国书!相对于大宋,辽朝后宫中的女人在朝中占据了一定地位,鼎鼎有名的萧太后即便是大宋百姓也都知道。 与自己猜测的一样,萧挞里这个女人不简单,国书中没有一句谦卑之词,也没有一句恃强之语,中正平和之态让赵祯读了很舒服,但在他看来,只要辽朝的国书来了,就说明现在的辽朝非常急迫的需要和大宋缓和关系。 为此,萧挞里甚至用上了未亡人一词,来唤起赵祯的同情,毕竟是赵祯亲手杀了耶律宗真,现在她们孤儿寡母的守着辽朝的江山社稷,赵祯还好意思对辽朝动手吗? 何况在名义上,辽朝现在的皇帝耶律洪基还是赵祯的“侄儿”,辽朝内乱的时候赵祯如何能下得了手?赵祯微微点头,萧挞里的字倒是清秀的很,但国书中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像是小家碧玉能写出来的,最后一句:“大宋若战,大辽必将倾举国之力,舍江山,抛社稷,以雷霆之力重创大宋!”充满了铁血铿锵。 赵祯的头皮微微发麻,一个女人,一个孤寡的女人,为了保护丈夫留下的王朝甚至不惜变得如此疯狂,轻轻合上辽朝的国书,赵祯露出僵硬的笑容:“咳咳……没想到你辽朝又出了一位萧太后……朕自不会破坏宋辽盟约,如今之大宋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但你辽朝怕是多事之秋啊!” 耶律贾挺起胸膛:“多谢陛下关心,我大辽与大宋一样,需要的也是休养生息,只不过小小的内患而已,当年陛下也不是易如反掌的平息了吗?” 赵祯笑了笑指了指国书道:“你辽朝要与我大宋通商,恢复榷场贸易,朕准了,于大同府设立榷场,为天下交易之地,届时不单单你辽人商贾可以前来,还有万国商贾前往,天下财货汇集于此。” 耶律贾眼睛一亮,躬身道:“谢大宋皇帝陛下,还请陛下拟旨下诏,我等恭候佳音!” 赵祯摆了摆手:“此事不急,这才刚刚过年,怎么也要等过完年之后再操办不是……”说完赵祯突然起身走下御阶,来到耶律贾的身旁道:“朕不妨再送给你辽朝一个大礼,回去之后告诉萧挞里,她要是再把大宋看成最大的威胁,那她就等着灭国吧!” 说完赵祯挥手而去,只留下耶律贾骇然的站在原地,此刻的他完全不明白大宋皇帝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都被造蒙了…… 三才在一旁呵斥道:“官家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快退去?!” 耶律贾呆呆的点头离开,他被赵祯最后的一句话给弄得失魂落魄,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走了没多远随即恍然大悟,自己不懂没关系,朝臣们一定知道,太后一定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吧消息传回国内! 宋与辽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为妙,即便是耶律贾都明白大宋不可能一下把辽朝吃掉,而辽朝也不会随便向大宋用兵,燕云之地的丢失使得辽朝缺少了南面的屏障,也让大宋乘机多了西北屏障,但这并不能影响两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瞧见耶律贾迅速离开,站在阙门上的赵祯微微皱眉,摸着下巴道:“丁相公,你说朕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咳咳咳……陛下……拿捏的恰到好处。”丁谓一边咳嗽一边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以萧挞里的精明,一定会知道陛下的用意,咱们静观其变即可,只要党项人占不到什么便宜,咱们就是赚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丁谓辞官,人才济济 丁谓的话说到了赵祯的心坎里,自己对耶律贾说的话就是在提醒萧挞里,现在辽朝最大的威胁不是大宋,也不是耶律重元,耶律洪基已经继承大统,还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耶律重元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能威胁辽朝的只有西夏这匹饿狼,如果萧挞里聪明的话便会迅速铲除耶律重元之患,把注意力放在西夏身上。 这是很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但却实实在在的管用,主要是赵祯对症下药了,李元昊的人品实在太差,天下人皆知他的奸猾,再加上他与辽朝撕毁盟约之后便频频骚扰辽朝。 更是在大宋北伐的时候突袭了辽朝的东胜州,因为这里有广袤的沙漠,使得辽朝并不在意,但却给了西夏一座进攻西京道的跳板,辽朝忙于应对大宋没有发现,但赵祯却看得清楚,岂能让李元昊坐收渔翁之利? 此刻赵祯不担心辽朝,也不担心党项,而是担心身旁的丁谓,这个三朝老臣已经快要油枯灯尽,即便是站一会都累得不行,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端上一个锦凳。 扶着丁谓的胳膊让他坐下,赵祯缓缓开口道:“不知不觉丁相公的年岁也大了,朕自己倒是没有察觉,你我君臣二人相识在皇宫禁中,一转眼仿佛就在昨日似得,现在却……” 丁谓笑着打断赵祯的话道:“人老了,时间就过的极快,老臣本打算再为陛下多操持几年三司,现在看来真的做不下去了,陛下要早早寻一个妥当的人选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道:“朕亦有此意,但一时还真找不到能接替三司使这一职位的人,不知丁相公可有人选?” “老臣确有一人,此人若担任三司使一职,则国库充溢而日多,但身份有别,此人乃一外戚……” 不用丁谓说完,赵祯便知道他说的是谁,蔡伯俙这小子可是丁谓的关门弟子,一手财计之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只可惜他外戚的身份使得他很难得以文资,自己封了他一个小官都要被朝中文臣参奏。 要是调他担任三司使一职,还不知自己御案上的奏疏有多少! “蔡伯俙外戚的身份实在难以让朕打破常规,一旦开了先河,后世子孙怕是压不住这道口子了。” 丁谓笑了笑:“陛下,那老臣便再推举一人,此人若是任职三司使,虽不如蔡伯俙那般开源,却能节流,调度有方!而且最大的好处便是剔除三司之中的蛀虫硕鼠,此人便是包拯包希仁!” 赵祯哈哈一笑:“没想到,丁相公居然与朕想到一块去了,这包希仁办事讲规矩,重规矩,知法度,老成持重,最是稳妥之人,由他担任三司使,大善,毕竟聊胜于无不是?” 丁谓缓缓起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赵祯摆了摆手,天空中的云遮挡了太阳,只有几道金光从云间穿过,照射在大庆殿之上,此刻的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驱散,赵祯缓缓开口道:“丁相公还记得当初朕在马车中对你的许诺吗?” 丁谓微微一颤,抬头望向成熟许多的官家涩声开口道:“陛下当年在马车中的一言一行老臣记忆犹新!老臣叩谢陛下之重用,其实从那时起老臣便知晓陛下的手段非常人所及。 如今看来,老臣没有走眼。大宋之盛况空前,国运之昌盛,历代罕有!陛下北伐燕云,南灭大理,不世之功世所罕见,老臣叹服!然西夏又起,辽朝未灭,虽无边患但依然是虎狼环伺,我大宋亦不可止步不前!臣愿陛守持神器,广大宋之舆图!” 跪在地上的丁谓嚎啕大哭,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是被赵祯砍头都不为过,谁知道官家非但没有治罪,反而重用他,并让他参与到了大宋的复兴之中,可以说官家做的每一件大事中都有他丁谓的身影和功劳,最重要的是让他洗去了奸相的名声。 赵祯望向丁谓笑而不语,就如先帝一般,自己看重的便是丁谓的才能,他丁谓迎合上意先帝岂能看不出来,但这老倌是真的有才,用人之道在于才能,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看透这个人,抓住他的本心。 三司案牍复杂繁多,一般官吏长久难以解断,而他一看案情,一言判决,众人都释然而悟,听凭满座宾客各自陈述,他从容应接,随口解答,条分缕析,统慑满座,没人能超出其意。 这样天才式的人物岂能不为自己所用?赵祯抓住了丁谓的本心,看透了他的本质,只这一点便把他死死地钉在三司使的位置上。 见皇帝笑而不语,丁谓自己也在地上跪的双膝发酸发疼,随即恍然大悟缓缓拜下:“臣年老体衰,在公案前久坐便吃力的紧,如今太平盛世,三司充盈,天下财计步入正轨,还请陛下体恤老臣,放归宅邸,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赵祯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愿,为大宋出力如此之久,丁相公也该安度晚年了!准奏!” 随着赵祯的话音,丁谓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三才在一旁看的真切,这是官家在罢相啊!丁谓这么多年来从人人喊打的奸相变成官家的辅弼之臣,也算是把他洗白了,自官家登基以来推行改革,到收复燕云,其中都有他丁谓的功劳,煌煌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 官家的手段他三才是知道的,连丁谓这样的人都能被官家知人善用,可见官家的御下之道炉火纯青,待丁谓缓缓退走,三才撤了锦凳给赵祯搬来一把椅子:“官家,坐下歇歇吧……” 赵祯缓缓坐下,丁谓的辞官了却了他的心中大事,也算是自己与丁谓之间的君臣关系善始善终,现在的朝廷之中可是能人辈出。 担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老成持重,参知政事夏竦计谋颇多,晏殊中规中矩,还有龙图阁大学士即将调任三司使的包拯,以及路政院的范仲淹和崇文苑的欧阳修,远在云南的苏洵,军械司将作监的曾公亮丁度等人哪一个不是难得的人才?赵祯不怕手中无人可用。 天空中的白云被风的大手推开,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赵祯享受着清闲与安详,但这一切却突然被一阵汽笛声所打乱,这尖啸的汽笛声打乱的还有整个东京城…… 第七百五十八章打破时代宁静的鸣笛(上) 东京城出现了一个稀奇事,两条铁质的长条中间以横条相连,下设沙石枕木从梁州门一直延伸出去,在冬天万物萧条的大地上显得尤为突兀。铁轨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往来的行人好奇不已,但看到一旁列班的禁军后便打消上前擦看的念头。 其实这铁轨已经不是第一天出现了,半年前就在这里了,只不过一直放在这里,据说这铁轨一直延伸到了郑州管城,又从郑州管城延伸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人曾经在西京洛阳看到了它,像这样的铁轨还有两条。 任何新鲜事物都经不起时间的侵蚀,只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东京城的百姓便对这突然出现的东西习以为常了,毕竟“提速”后的东京城生活节奏加快了些,人们没有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和自己无关的东西上。 但今天不一样,所有人都被眼前铁轨上的庞然大物给惊呆了,铸铁锻造的火车头巨大无比,成年的汉子站在它的面前不值一提,这庞然大物足有房屋大小,高高耸起的黑色烟囱正不断往外冒着黑烟。 南门大街的周半仙手如鸡爪疯似得乱抽抽,嘴中胡言乱语:“此乃妖魔怪物,非凡间所有,众生速速回避!” 吓……围观的人的迅速退开,眼前的怪物还真的如周半仙所说开始冒出滚滚黑烟,并且发出奇怪的巨大响声。 黑烟越来越大,熏黑了一旁的大树也熏黑了东京城的天空,但好在这黑烟上天之后便很快消散开,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周半仙正在地上疯魔似的跳大神,很快身体中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似得瘫倒在地,吓得围观百姓惊叫连连,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吓!这怪物法力惊人,连周半仙都不是对手嘞!” 周半仙没有妥协,从地上挑起,大喊一声:“呔!妖魔看招……” 但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一旁的衙役收回脚呵斥道:“周老栓你疯啦!知道这是什么吗?就在这里跳大神?也就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了禁军,哼哼……下大狱都是轻的!” 噗嗤……眼前这一幕太过滑稽,围观百姓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地上的周半仙哎呦,哎呦的爬起来献媚的笑道:“差爷何不早说,小老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这到底是何物?!” 随着他的话,百姓们也是七嘴八舌的开口,一时间所有人都变成了好奇宝宝,百姓的好奇没人能挡得住。 “你这老小子脸变的倒是快。”开封府的衙役笑骂一句再次开口道:“这是什么我哪里知道嘞!只知道这是格物院与将作监甚至是军械司一起鼓捣出来的东西,你们想想和军械司沾上边的东西那还了得?” 一旁的百姓连连惊呼:“周半仙你的命真大,要是碰上禁军……你的老命就没了嘞!” 周半仙大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三清在上,老道这还捡了条老命回来,可这东西到底是个啥?” 呜呜……随着一声最为响亮的汽笛,铁轨上的庞然大物冒出更多的黑烟居然向前挪动起来! 哗啦……围观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拥挤的向后退去,只留下周半仙一人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火车从他眼前经过,他才大叫一声向后跑去,没想到这庞然大物还真的能动嘞! 缓缓的火车头开始前进,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在铁轨上发出况且,况且,况且的声音,向前开去,围观的百姓这才发现在最前面的车头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兴奋的大喊不断的把石炭放出一个大炉子里面。 火车的速度开始增快,甚至跟随的人已经跑了起来,而且还在逐渐加速,几个呼吸之后,这个庞然大物便把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只能听见赵小五兴奋的大叫声远去……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这东西简直是就是仙家的东西啊!速度这么快,还能拉着一车的石炭前进,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看着火车离去,范仲淹惊讶的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如此惊人,最为关键的是力量奇大,据将作监的匠人说,这蒸汽之车的后面还能拖六七节车厢……要是能把这东西用上,沿着地上的铁轨一直开到析津府,把整个东京城搬空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吧? 这庞然大物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他范仲淹却是知道的,据说这蒸汽机甚至可以代替水力,成为一种动力,只需烧煤便可是一个工厂运行起来,但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把蒸汽机与工厂中的机械相互连接起来。 水有枯竭,而蒸汽之力无穷尽也啊! 因为会冒烟,又烧石炭,百姓们便把刚刚说看到的庞然大物叫做火车了,这也是符合它的名头,虽然简陋,连车门之类的都没有,露天的敞着,但给人的震撼确实很大。 此时一架大车匆匆赶来,车上的人下来便破口大骂:“赵小五这个杀才!朕说过多少回:试车的时候一定要派人传报,一定要派人传报,就少了一句等朕来了再开车!这货果然先开车了!居然敢不等朕来!范仲淹!给朕过来!” 当听到赵祯的声音后,范仲淹便露出无奈的笑容,官家还是来了,之前他已经和赵小五说过等官家来了再试,但赵小五用了一个他不能辩驳的借口:“蒸汽车的构造下官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锅炉是会发生爆炸的,如若出了意外,谁担得起责任?我赵小五不过是个匠人而已,即便是出了意外也无所谓,抗旨便抗旨了。” 现在看来,锅炉并没有爆炸,而官家却如期而至,赵小五的火车却开远了……范仲淹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官家发泄的对象,此刻也不知是该为火车的成功试车高兴,还是该难过…… 瞧见范仲淹的模样,赵祯就知道赵小五一定是等不及了,赵祯老早就发现,赵小五有着对格物的疯狂执着,而在人情世故上却一窍不通。 这是搞科研的通病,总是忘却自己的身份和政治有着紧密的联系,就像一些埋头做学问的儒者,不通人情世故,在这些人眼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是他们的可爱之处。 赵祯自然不会和他们较真,只能在范仲淹的引路下飞快的窜上梁州门,现在上去说不定还能瞧见火车的背影…… 第五百五十九章打破时代宁静的鸣笛(下) 陈州门的百姓并没有因为火车的离开而散去,皇帝的仪仗出现在陈州门上,而禁军已经开始戒严,谁也不能靠近陈州门五丈距离。 赵祯在陈州门上站了好半天,直愣愣的瞧着火车的背影和高高飘起的烟柱发呆,三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官家……官家?咱们坐下观瞧吧?” 赵祯依然是不言语的站着,三才转头对范仲淹问到:“怎么回事,不是传旨让赵小五等待的吗?他赵小五有几个脑袋?官家的旨意也敢违背!” 范仲淹小声解释道:“事有万一,这蒸汽之车和别的东西不一样,乃是利用锅炉中的蒸汽来驱动车驾,而这锅炉中的蒸汽却是石炭烧水而来,在此之前足足少了一个时辰的水,锅炉内的蒸汽充盈欲出,将作监和军械司的大匠都说了,一旦爆炸开山裂石,堪比火药之威……” 三才听了解释这才转怒为喜的说道:“原来如此!好好好……你们做的对,官家就该离这些东西远远的!谁知道这第一次试车会怎样嘞!就是单单听你说都觉得心惊肉跳。” 范仲淹心中微微鄙视,这三才真是胆小的紧,即便是官家来了也不可能让官家站在距离火车很近的地方……但这阉人对官家的忠心倒是令范仲淹侧目,如若官家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直到火车消失不见,赵祯才缓过神来,虽然从将作监上报的图纸上看火车的样子与后世的不大相同,但工作的原理和驱动的方式还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大宋出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蒸汽动力机车! 赵祯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连城门下的百姓都能听见,跟着欣喜的同时他们却不知道官家为什么高兴,难道是这火车?许多人渐渐明白火车的重要,不需要牲畜,也不需要人力,只单单用石炭便可驱动如此庞然大物,要是多造几辆,满大宋的跑下去,嘿……到来时候再远的地方都去得! 官家突然发出的大笑把正在说话的三才和范仲淹吓了一跳,随即范仲淹解释道:“官家,这火车的出现让许多百姓视之如洪水猛兽,刚刚就有道士半仙之流在一旁作法……” 赵祯笑道:“谁对自己不明白的事物都会心存恐惧,何况这火车还冒着黑烟,确实如庞然大物似得让人害怕,但朝廷却要让百姓克服恐惧,火车今后要成为咱们大宋的国家重器,传旨下去,让将作监的官员用最简单浅显的道理向百姓解说什么是火车,一定要让百姓消除恐惧!” 范仲淹和三才对望一眼,看来官家的心情非常好,连这点小事都考虑到,并以口谕交代下来,以圣旨发往民间,但有一点让范仲淹稍稍不安:“官家,如此国器如何让匠人向百姓说明,其中定然有党项或是辽朝等国的密探,臣担心……” 赵祯挥了挥手道:“火车之中所涉及的格物有多少?不说蒸汽机这一最为复杂的东西,便是制造火车的钢铁怕是辽朝和党项望尘莫及,我大宋之钢铁可不是谁都能炼出来的!” 范仲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随即躬身道:“臣领旨!”说完再次开口道:“官家,我大宋之铁轨已经成型的总共有三条,分别是从东京城到西京洛阳,到南京应天府,到北京大名府。” 这就是把大宋的是四京之地都联系在了一起,赵祯微微点头:“既然已经铺设完成,拿便要每日使用,如今蒸汽之车已成,但却制造复杂繁琐,铁轨上先用马匹拉车行进,具体怎么做你这个路政院院正应该比朕清楚。即便是马拉车厢也比原先在水泥路上跑要好得多,收取费用自然也要斟酌一下,不可太过高昂,亦不可太过贫贱,否则还不知何时能收回本钱嘞!” 范仲淹躬身道:“臣已经好生拟定,届时在上奏官家。” 瞧见范仲淹离开,三才上前道:“官家,咱回宫吧!这车咱们也看过了,陈州门上风大……” “今天是试车,朕如何能回去,待赵小五驾车回来之后,朕还有话要问他,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赵祯说完便迈步走下陈州门,底下的百姓和都把目光投向自己赵祯有些不舒服,怎么看怎么像做展览似得。 换了一身便装,赵祯便在亲卫的保护下融入人群之中,此刻格物的学者以及将作监的大匠正在向百姓们解释刚刚的庞然大物是什么,而用的最为广泛的一个词便是火车…… 显然大宋的突然出现的铁轨已经够吸引人的了,现在的火车无疑吸引了外臣的眼光,各国使臣都匆匆从驿站赶来,观瞧新鲜,而赵祯就看到了不少使臣站在最前面认真的“听课”…… 当匠人说出火车每日能拉着六节车厢,在一个时辰之类行进而百里的时候,大多露出了惊骇的表情,这还只是一个时辰而已,最为可怖的是这六节车厢满载着货物或人的情况下! 很自然的,外朝使臣把车厢中的货物换算成了军备和粮草,把车厢中的人换算成了士兵,这样一来大宋的运兵速度将会怎样?每每想到这里,使臣便不寒而栗,尤其是党项和辽朝。 而且据这些匠人说,火车可以日夜不停的前进,在沿途设立站点,这意味着大宋的运输能力将会出现空前的飞跃,只要是稍稍了解一点商贾之道的人都知道运输对商业发展的促进。 耶律贾浑身冰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宋的未来,这个未来对辽朝来说是恐怖的,大宋的疆域已经十分广阔,且没有一寸土地是闲置无用的,就连瘴气横生的岭南之地都在大宋皇帝的手中变成了鱼米之乡,而铁路的出现使得大宋南北贯通,互通有无之下的大宋怕是任何一个国家都赶不上。 再看看现在的大辽,国内乱局未定,而西夏人虎视眈眈,这完全是给了大宋休养生息的时间啊!如此大辽还有机会南下吗? 第七百六十章倭国使者的请求 推动时代进步的东西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赵祯运用格物使火车这一运输怪物出现在了中华大地上,但讽刺的是,火车都出现了而赵祯想造一辆自行车却不可能。 自行车链条对锻造工艺的要求非常高,即便是可以用麻绳布条之类的东西替代,但没有橡胶作为减震,木轮的自行骑在颠簸的路上依然会非常的痛苦,即便是大宋有了水泥路,可路面与后世相比却颠簸许多。 可以说如今的大宋格物是应用的产物,只会出现能力范围之内,并能有效使用的东西,即便是技术能力达到但如果不实用,那也不会有人去做,因为造出来的东西再精巧,没有实际作用便是个笑话。 大宋的格物学者的逻辑并不系统,但却有着华夏最为经典的逻辑学,即实用逻辑,在他们看来,任何没用的东西都不应该浪费时间去制造。 比如赵祯派人匿名送去格物院的自行车图纸,就被格物院的学者以及将作监的匠人弃若敝屣,令赵祯郁闷了好一会,但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适应这个时代。 赵小五的火车回来了,但是却是被拖回来的,准确的说是被十几匹马给沿着轨道逆向行驶拖回来的,赵祯瞧见了这一壮观又滑稽的场面,笑得直不起了腰,这赵小五兴奋的只顾着试车,而忘记了铁轨不能掉头,以及火车头只有一个的实事。 开出三十里地之后,赵小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想办法停下火车,但这庞然大物启动的费劲,停下就更费劲了,因为惯性的原因,即便是断了蒸汽机上的气阀,火车依然向前窜了好远。 赵祯望着满脸煤灰,如非洲人小黑人似得赵小五摸着下巴的说道:“简单的说就是你这火车没有刹车……?” “刹车是啥?”赵小五一脸的懵懂,瞧见他的模样赵祯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刹车就是让火车停下的东西!难道你让朕的火车停不下来?!” “把气闸关了,没有蒸汽的供给,火车自然会停下,只不过这要看火车当时的速度……” 赵祯摆了摆手:“想个办法让火车停下的快一点,顺便再造一个火车头放在屁股上,这样就不用掉头了。” 赵小五点了点头:“嗯,这一点微臣早就考虑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带人制作,今天主要是试一试这个火车到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官家看了还满意吗?” 赵祯捏了捏拳头:“除了你没有等朕的圣驾以外,别的都还算满意!” “那微臣便放心了!”赵小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答道,脸上洋溢着成功的笑容,让赵祯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无奈的叹道:“你要配合路政院的范仲淹,把火车的速度以及运输能力详细的汇报给他,并配合他加快从东京城到析津府的铁路,这对朕以及整个大宋来说很重要!” 赵小五猛然点头道:“微臣遵旨,必定全速赶工,为陛下迁都之事分忧!” 赵祯终于满意了,看来这个赵小五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埋头格物的学着,对政事也有所关注,否则便不会想到火车与迁都之事的联系,为大宋而格物,为民生而格物,这样……很好。 大过年的便有这种万众瞩目的事情发生,给热闹的新年增添了许多话题,并让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百姓积极的参与其中,大宋环境开放,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平头百姓亦可讨论朝局,谁也不会干涉。 于是关于火车的事情便成为百姓们酒桌上,茶桌上的话题,茶余饭后谁也避不开,总要说说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并且很自然的把它和迁都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连寻常百姓都能说出自己的见解,何况是读书人以及官员? 但最让赵祯关注的却是外朝使节的反映,对于大宋强大的格物,外臣是极为崇拜与羡慕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嫉妒,火车的试车虽有禁军护卫却没有禁止围观,百姓既然能观瞧,外朝的使臣一样可以,这是一种震慑,展现大宋实力的震慑。 在这个时候反应最快,行动最为迅速的当属倭国使臣,在别国使臣或是酸溜溜,或是佩服的时候他却发现了难得的机会,并请求拜见赵祯,原因也很简单,倭国打算向大宋索要蒸汽之车的制造流程,他希望把大宋的火车引进倭国。 但他的请求很快就被驳回,赵祯惊讶于倭国使臣的反映,倭国国土与大宋疆域相比狭小的很,一旦引进火车将会对倭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能改变政治结构,但前提是大宋要答应这个天马行空的请求。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赵祯再糊涂也不会答应,火车看似简单,但其中涉及的格物知识却很多,最为重要的蒸汽机也是带动大宋发展的有利器械,岂能轻易示人,更别说赐给倭国了! 此时的大宋站在世界文明之巅,倭国对大宋的崇拜与嫉妒与之并存,前往大宋渡种的倭国女子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随便在她们的衣带上写下一点东西都能让她们兴奋许多,如果写上籍贯和名字,更是让她们视若珍宝,返回倭国之后便有世家豪族争抢她们…… 赵祯不明白这样的一个民族怎么会超越华夏?闭关锁国?止步不前?恐怕更多的还是皇帝和朝臣的愚蠢…… 为了避免这个错误,赵祯早早的便在御书房中把倭国的岛屿定为大宋的目标,征服,移民,同化,让它成为中国的固有领土,就如同流求一样。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毕竟倭国与大宋隔海相望,即便大宋的海船强大士兵精锐,但也要抵达倭国才行,登陆作战本就有一定的风险。 此时的倭国使臣并不明白赵祯的心思,还在请求大宋把火车的技术赐给他带回倭国:“外臣叩请陛下,火车对我日本国之重乃千金之事,好比天上飞鸟的翅膀……” 但显然倭国使臣只看到了火车的好处,而没有瞧见它的复杂,赵祯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应该把火车卖给倭国,此时的倭国根本就没有能力制造出火车,技术根本就跟不上的倭国光有图纸有什么用? 连赵小五都不敢拍着胸口的保证每一辆制造出来的火车都能正常运行,他倭国凭什么就能造出火车来,想到这里赵祯便觉得这笔买卖能做,他所看重的是倭国的银矿和金矿…… 第七百六十一章日本?天皇?我大宋不认! 赵祯望着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倭国使臣,拉回思绪说道:“倭国真是“虚心好学”啊!我大宋刚刚试车,你倭国便要图纸,这么说来你倭国已经拥有制造火车的能力喽?” 倭国使者违心的点头道:“有,我日本最善精工,只要有图纸和法门,假以时日必能参透其理!” 还真是自大的性格,赵祯甚至能看见使者眼中的狂热,显然他是被大宋的火车所震撼到了,也看到了其中的意义,的确,如果倭国有这样的火车,将会给他们带来新的契机,也会给摄政的关白藤原氏带来新的机会。 赵祯笑了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便当作是倭国皇帝的请求,你有权代表皇帝吧?” 倭国使者点头道:“外臣有权代表日本国天皇陛下,这是关白授予我的权力,也是天皇授予我的权力。” “还天皇?真是胆大包天,连我大宋陛下也只敢自称人皇罢了,你区区倭国如何能自称天皇?!难道你倭国皇帝比上天都要大?想做上天的主宰不成?难道是辱我大宋不成?!” 三才早就看不下去了,几乎是呵斥的在一旁说道,的确天皇这一说法让赵祯非常不舒服,在儒学思想中,皇帝是上天派来统治黎民的,即是天子,代天牧民,而这倭国皇帝居然敢自号天皇,实在太过嚣张。 赵祯冷声道:“难道你忘了隋朝旧事?只不过一个区区倭王而已,朕承认你皇权地位已经是难得,还敢自称天皇,难道还是要以日出之国皇帝自称?你天皇手中拥有多少权利难道还不自明?皇权旁落,关白摄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还腆着脸自称是天皇?” 只这一句话就让倭国使者失声,正中要害的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在倭国天皇的权利基本上被架空,由关白摄政,虽然不能取而代之,却和实际上的天皇差不多,只不过是没有天皇的名头而已。 “关白摄政,只是为我皇缓解压力而已……在我日本,天皇的权利依然是至高无上的!” 赵祯嗤笑一声,从倭国使臣的表情上来看,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声音也是越来越低,赵祯突然觉得把火车的图纸卖给倭国人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挥手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叫你倭国皇帝派遣宋使而来,朕恕不接待关白的使者!还要把朕的话传回去,如若倭国皇帝再自称天皇,或是再以日出之国皇帝自居,朕必将挥师平安京!亲自和倭皇好好聊聊什么叫帝王之名!如果倭皇不信,好好翻翻典籍,朕可是非常期待白江村之战的重演!” 赵祯的话让倭国使臣大为震惊,白江村之战在倭国的历史上谁不知道,这是倭国与中华文明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也是倭国惧怕中华的原因。 当时的大唐帝国向倭国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也让倭国感受到了威胁,举国修防御工事,天皇被逼迁都……后来才发现,强大的盛唐对倭国的土地没有一点欲望,并且也没有征伐倭国的打算,这才让倭国放心。 可现在的大宋皇帝依然是中华的霸主,并且对倭国十分不满,在倭国使臣眼中,如今的大宋虽不及盛唐,但在许都地方超过了盛唐,抬头望向赵祯,他看到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使者顿时骇然,这说明大宋皇帝的话所言非虚,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息怒,我倭国自《飞鸟净御原令》之后便派出遣唐使,除了向大唐皇帝报告日本的律令外,还报告了改国号为日本、君主称为天皇、年号为大宝等诸多事宜……” 赵祯喝道:“放肆,如今是我赵宋的天下,盛唐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何还能作数?再说你后一条倭皇去世,后朱雀倭皇极为为何没有向我大宋遣使?国号,君主称号,年号皆数要重新派遣使者前来,否则我大宋不认,你倭国依旧是化外之民,蛮夷之地!” 倭国使臣一时语塞,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应该这样,但原先的大宋一直出于辽朝的威胁之下,连日本海都在辽朝的控制之内,倭国自然把辽朝奉若上国,根本就没有把大宋放在眼中,因为在倭国只尊重强者,自从赵祯北伐成功之后,倭人便意识到大宋崛起了,在倭国被奉若神明的辽皇被赵祯斩杀后倭人才会向大宋派出遣宋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倭国使臣磕头道:“外臣这就把陛下的意思传递给我日……皇帝陛下,另遣使者前来!” 赵祯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火车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即便是金山银山朕也不换!” 倭国使者带着深深的遗憾无奈的退走,如果倭国能有火车,那关白的影响将遍及整个倭国,虽然对外宣称日本,但对内他们依然用倭自称。 好好的年,被这倭国使者一搅和,赵祯觉得有些不舒服,晚上回到禁中之后,却发现老婆孩子一个人影都没见,三才上前道:“娘娘和皇嗣们都在后苑,听说是看宫人的歌舞嘞……” 等赵祯到了后苑,还没过月亮门一股热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皇宫禁中不当值的内侍与宫女都在这里,王语嫣领着杨采薇和薇拉两人在中间的篝火旁跳舞跳的兴起,也只有今天她们才能不顾礼仪,放肆的玩乐,而此时整个东京城都陷入热闹之中。 王语嫣三女在乐师的欢快节奏中疯狂的打着旋,这哪是看宫人的格物,明明是自己也参与其中,而几个孩子一边笑一边跟着瞎跳,也不知扭的什么。 但这一切却在篝火下显得那么美好与欢快,谁说深宫禁中便是冰冷残酷的?反正赵祯在自己的后宫没瞧见这些,而这时陈彤来报:“官家,时辰差不多了,该带着娘娘与皇嗣们去宣德楼了,百姓们还等着官家的赏钱嘞!” 每当大年初一的晚上,皇帝要带着皇家的女眷和皇嗣登宣德们,与朱雀大街上的百姓同乐,今年和往年一样,赵祯下旨让东西教坊司的乐籍教习伴奏,让百姓玩得尽兴,到时朱雀大街这条御道上将会载歌载舞,皇家与百姓家同乐,并且皇帝和皇后嫔妃还要洒下赏钱,宫花等等好不热闹…… 第七百六十二章上京云动 相对于大宋东京城的热闹,辽朝的析津府却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皇帝与皇太叔之间的矛盾即便是再不通政治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 造就这一切的原因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争夺,谁也不愿放弃,即便是耶律重元明知自己希望渺茫甚至有整个家族覆灭的风险,但他已然在儿子的耶律涅鲁古的怂恿下失去了理智。 如若单单是儿子的怂恿,耶律重元也不会如此的疯狂,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自己说的算的了,暮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投靠过来倒向自己的朝臣,官员就有一大批,陈国王陈六、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此时的耶律重元再也不能犹豫,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利益纠缠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谋逆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上就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就如赵祯所说,耶律重元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也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耶律洪基母子已经登上之高的皇位了,也代表耶律重元的谋逆将没有多少胜算。 宋小乙在上京城看的清楚,果然如官家所说,这耶律重元必将自寻死路,消息灵通的他早已知晓耶律重元的手中有多少底牌,也知道辽皇与太后手中的底牌。 让宋小乙奇怪的是为何占据优势的皇帝与太后不动手,完全有能力除掉耶律重元为什么要容下他?难道就因为皇太叔的名头?或是因为耶律重元让皇帝顺利继位? 宋小乙自己作为宋人都能看得清楚的,为何辽朝皇帝却不动手,要说皇帝太后没阴谋,打死宋小乙都不信,可皇帝现在对耶律重元赏赐以及待遇越来越好,简直是极尽恩宠,先是加封为皇太叔、然后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是名义上的但却可免拜皇帝,并赐金券、四顶帽及二色袍,为宗室中最高优待! 这些待遇基本上就快把耶律重元捧上天了,朝臣瞧见了难免会有别的想法,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暗地里投靠耶律重元了,显然这是辽皇的一步臭棋,但宋小乙且不敢懈怠,密切观察着上京道的变化。 他宋小乙在上京道的生意可是相当的好,无论朝局如何,买卖还是要正常进行的,辽朝向大宋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便是税收的政策,而且出现了比大宋更为妥帖的商税政策,让宋人商贾都眼馋,按每件商品收税。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商铺卖出的东西越多,收的税反而没有在大宋收的税多,因为在大宋收税是按照获利的总额抽成的,这显然是辽朝打算吸引商贾的重要手段。 从大宋来的货物抵达了商号,宋小乙像往常一样拉着清单核对货物,但在最后一页却发现了一组奇怪的数字,并用小蝌蚪似得符号隔开,手指用力轻轻的私下这页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放入口中,嗯……糯米纸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回到店铺宋小乙从满满的书架上抽下说文解字,回忆刚刚的数字对照拼接出密信顿时惊骇,密信上没有多余内容,只有官家的一句话,辽朝太后萧挞里非平凡之辈,此女多睿智,处事周详,万万小心。 宋小乙一直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而很少注意这位官家评价很高的太后,此时被官家提醒,宋小乙忽然发现自己的方向好像错了,应该把更多的注意放在这个深宫太后的身上。 而自己手中关于这位太后的情报很少,他只知道这位太后只是纯粹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也是妖后萧耨斤摄政的棋子,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宋小乙皱眉思索有关萧挞里的信息,而有关她最多的只是相貌和性格,容仪端淑、礼教素娴,说话行事从不超越本分。据说萧挞里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举止有度、光彩照人,有善相面的看了,赞许不已,认为大富大贵,万千人中难有其一,世间少有。 难道世人皆被她柔软的性格以及姣好的容貌所欺骗了?宋小乙立刻让人把有关太后萧挞里的信息总结出来,在商号的地下密室中,宋小乙有了惊人的发现。 妖后乱政期间,萧挞里认为姑姑法天皇太后萧耨斤不是在摄政、预政,是在乱政、坏政,给契丹王朝的统治带来极坏的影响。前车之鉴,让萧挞里分寸把握的极佳,虽过问政事,实佐君良妻,张弛有度,是契丹王朝后妃参政曲中,少有的柔和之音,也是契丹后妃少有的典范之人。 难怪耶律宗真的遗诏中指明让萧挞里监国,现在的萧挞里根本就没有自己处理政事,而是把辽皇推到了人前,就单单这一点便瞧出耶律宗真当初的选择有多么的正确。 最为让宋小乙惊讶的是,耶律重元之所以能得到如此之高的礼遇也和萧挞里分不开,是她晓谕辽皇,给耶律重元这位皇太弟最好的待遇,并且也是她“纵容”了耶律重元的野心。 但这是为什么?面对威胁皇权和儿子江山的人,萧挞里为什么要给耶律重元大开方便之门呢?难道说萧挞里和这位小叔子有一腿……宋小乙百思不得其解。 黑手在上京城渗透的很深,探听的消息即便是辽朝的朝臣也不一定知道,总结下来的结果如此出乎宋小乙的意料,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消息传递回东京城,自己的不到的答案也许官家能从中看出端疑。 如今的黑手只有探听情报的作用,而最多能提供一些情报上的分析作为皇帝决断的参考,而不能独自行动,赵祯只给了宋小乙临时决断之权,非万急之时不可擅用。 宋小乙虽然不了解萧挞里,但却知道如今的上京城云谲波诡,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甚至连累整个黑手,当初霍老七之事犹在眼前,他不敢冒着黑手覆灭的危险擅自行动。 望着遥远的南方,宋小乙稍稍感叹,今天是正月初三,前几日上京城的正旦虽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但却表面上热闹非凡,也不知安定的东京城是什么一番盛况,怕是宣德楼前的御街都被“踩坏”了吧? 第七百六十三章女后心机 和东京城比起来,辽朝的上京城别有一番韵味,草原民族的野性与美学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没有来过辽朝的人第一次看到上京城也会知晓这里是辽朝的国都。 辽朝有贺正旦使派遣到大宋,恭祝大宋皇帝正旦大吉,递交国书之类的,那大宋自然也会派遣贺正旦使前往辽朝,毕竟宋辽之间现在还是以兄弟之国相称,赵祯不愿撕破脸面,而辽朝更希望通过这个稳定的和平期处理掉内患。 大宋的贺正旦使宋小乙认识,算得上是老熟人,翰林学士周湛,此人曾经担任翰林制诰,起草皇帝的奏章等事宜,现在作为贺正旦使再适合不过。 他是在年前便上路的,正旦那天刚刚赶到,没办法,大宋的疆域现在变得越来越大,而辽人对大宋的使团可没有什么好感,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否则应当提前一两日便到达。 辽朝的关系复杂,让周湛看到了一些和宋小乙完全不同的东西,在宋小乙的店铺中,周湛与宋小乙分宾落座后互相客气了几句,述说了一下东京城的变化等等。 周湛喝了口茶便转入正题:“这辽朝上下当真是混乱不堪,整个契丹上层,都成了一个连环套嘞!后族与皇族相互通婚,难分彼此。太皇太后萧耨斤与太后萧挞里错综复杂,姑侄关系加婆媳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太皇太后的兄弟子侄同样是宗天太后的叔伯或兄弟,何近何远此轻彼重已难以弄清,甚至让辽朝的蕃汉大臣,都不知道到底该站在那一边。正旦之日的朝会我算是开了眼界!” 宋小乙摇头笑道:“这在辽朝是常有的事情,与我大宋可不相同,你初次使辽,以后会瞧见更多稀奇。” “可不是?辽朝的蕃汉大臣就够我理半天的,更别提南衙北衙了,官职多如牛毛所辖也是相互重叠,现在没了燕云,也不知辽朝还留着这些南北建制干嘛!” 周湛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宋小乙开口道:“现在的辽朝可不比往日太平,上京城中波涛汹涌,皇太叔耶律重元对皇位虎视眈眈,辽皇与太后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些。” “是啊!我这次出使辽朝,便瞧见了纷乱……”周湛看了看四周后说道:“你猜我在辽朝的皇宫中瞧见谁了?” “还能有谁让周兄如此惊讶?”宋小乙不当回事的笑了笑。 “太皇太后萧耨斤!” 随着周湛的话宋小乙惊讶的瞪起了眼睛:“她怎么会在宫中,萧耨斤不是被兴宗皇帝软禁在了庆州给圣宗皇帝守陵了吗?难道被辽皇接归宫中赡养?” 周湛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其中还要说太后深明大义,虽然她萧挞里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可胸襟却是相当了得,是她劝说兴宗皇帝回心转意把妖后接归宫中的,外人还不知晓嘞!” 宋小乙的瞳孔猛地一缩,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太后,单单是这样的魄力便比许多男人都要出色,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妖后萧耨斤现在是太皇太后,而她要想获得相应的权利与地位,必须要借助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兴宗皇帝的弟弟,皇太叔耶律重元! 宋小乙猛然站起,震得桌上的茶水撒了一地,而一旁的周湛却莫名其妙的被吓了一跳:“宋监丞这是怎的了?莫不是我的话说错了?” “哦!惊扰周兄了,只不过周兄的话提醒了我,让我理清楚许多东西,真是帮我个大忙啊!” 周湛这才放心,毕竟宋小乙是黑手的上官,要说实权远在他这个贺正旦使之上,常年和情报打交道的他一惊一乍起来还真让周湛提心吊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人家可是能直达天听的嘞! 从周湛这里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撼,萧耨斤还没有死,也没有在别的地方,而是就在辽朝的心脏上京城中,最为让宋小乙不理解的是为何萧挞里要把这位她很反感的姑姑接回来,而且就住在皇宫之中。 宋小乙拉了一下身旁的绳子,店中的伙计上前询问之后得到的命令是端上一盆凉水,在周湛惊讶的目光中,宋小乙一脑袋扎了进入,周湛后槽牙发酸,这寒冬腊月的,虽然房间里暖和但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宋监丞这是这么了?” 伙计无奈的说道:“监丞就是这样,说是能清醒头脑,我等劝过几回都没用,定然是要伤寒的……唉!” 宋小乙从水中抬起头来,水花四溅,滴落在精美的地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表情却无比的放松,他刚刚想通了许都事情……比起这些,在水盆中的一个激灵算得了什么? 周湛在一旁小心的问到:“宋监丞,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不过相同了一些事情,还望周兄带回去,亲自传递给官家,你也知道我传消息回去不太容易,而你是使者,不会有人敢扣留你。” 周湛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为兄定不辱命!只不过希望宋监丞把信件妥善处理好……” 宋小乙摆了摆手道:“不会有信件,只有消息,而且周兄要一字不落的记住,并且在回到东京城的时候亲自上奏给官家,以你的身份应当有权留身奏事,并且这消息极为重要,拜托周兄了!” 说完宋小乙便深深一礼,周湛赶紧起身道:“身为朝臣,这本是应当应分的,宋监丞何须如此?你且说来,我必将洗耳恭听!” 店铺中的伙计退走了,走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房门,把满院的冬日景色与寒风阻挡在门外,宋小乙这才缓缓开口道:“之前我一直不知为何辽皇与太后还不动手除掉耶律重元,直到今天周兄前来,我猜缓缓理清思路。” 宋小乙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切应当是太后萧挞里所为,她想利用耶律重元彻底把辽朝清理干净!任何与耶律重元有关系,无论支持他的人或是暗中提供帮助的人,萧挞里都要除掉,而接归太皇太后却是让耶律重元有了谋逆的本钱!这一切都在萧挞里的掌握之下,并且监视着一切!” 随着宋小乙的话,周湛仿佛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高高在上的那位太后一手操控了这一庞大的棋局,他忍不住大骇,两腿不自觉的发抖,这是他周湛第一次接触宫墙之内的隐秘,虽然是辽朝的,但依然让他大惊失色……没想到那位看似温和的太后居然有如此手段! 第七百六十四章上京黑手 周湛把宋小乙的每字每句都记在心中,显然这个消息对官家来说非常的重要,同时望向宋小乙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能从简单的事情中便能分析出辽朝太后的想法和布局,不愧是黑手的头头。 原本大宋的朝臣对黑手非常抵触,但自从黑手这个庞大的情报机构全部被赵祯撵到了大宋境外的时候,周湛发现,原来黑手的作用有这么大。显然这比在大宋要好得多,周湛也对宋小乙越来越客气。 对于宋小乙交代的事情,周湛自然会办好,并且把每一句话刻在脑子里,他是翰林学士,记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很快的就一字不落的把宋小乙的话记住,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周正使果然还才学,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得上是大宋少有。佩服佩服!” 周湛连连摆手道:“谬赞了,谬赞了,不过是些尚不得台面的本事罢了,愚兄却没有你宋贤弟如此的脑子,知微见著,由器及道,乃上上之才,难怪官家总是称赞你嘞!” 提到赵祯,宋小乙微微转头望向遥远的东京城方向:“官家还惦念着我等,便是我等黑手的荣幸,瞧这日头,也该用晚饭了,来来来,周兄快快与我痛饮几杯,顺便也说说东京城的趣事,我等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东京城了……” 周湛听得酸楚,这些都是大宋百姓,甚至有些人不过是最为平凡的伙计,不远千里而来,在异国他乡经商的同时,还要竭尽全力的探听辽朝情报,连过年都没有权利回家,与亲人团聚。 周湛眼圈微红,身体僵硬的点了点头:“好!今日乃是他乡遇故知,多喝几杯,与贤弟多聊聊东京城的奇闻异事!” 宋小乙的汇丰商号非常的特别,待周湛进入饭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伙计杂役已经到齐了,并在一旁等候,见周湛稍稍有些惊讶,宋小乙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汇丰商号的伙计,也是黑手所部,周兄勿要见怪,平日里我等也是这样吃食的。” 周湛开始觉得很不舒服,那又上官和下属同桌用饭的道理?这岂不是尊卑不分,上下不明了吗?!酒宴也就算了,每日如此便乱了体统。 宋小乙在上首坐下,而周湛客随主便的坐在了客席,接着所有的人都按照次序做了下来,宋小乙开口道:“今日我大宋使者前来乃我汇丰商号的幸事,所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今日酒水不限,诸君与我为周正使送行也遥祝我大宋!” 哗啦一下,所有人同时放下手中的筷子,惊讶的望着宋小乙,自从他们到上京城之后,就很少喝酒了,不,应该说除了来的时候第一场酒宴之外,就根本没有喝过酒,酒是啥滋味他们都快忘了,没办法,他们的身份限制了喝酒这种会耽误事的“娱乐”。 清泉白,竹叶青,梨花白,等等所有知道名字的好酒被端了上来,周湛大为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在东京城的最好的蔡记酒楼中,想看到这些名酒齐聚一堂也是不容易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酒水的黑手官员们没有动,而是呆呆的望着酒壶不出声,周湛发现许多人的眼睛开始泛红,渐渐的有哭声响起,即便是周湛这样的文人也没有听过如此悲戚的哭声。 许多人望南而拜,之后才起身落座喝酒,思乡之情无以言表,宋小乙喝了一口酒猛然开口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官家从街上捡来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便是我的兄长,我的君父,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出来一年两年还行,三年五载便难了,所以只能相拥而坐,把这里的人视为亲朋好友,既然是亲朋好友为何不能同桌吃饭?” 听宋小乙这么一说,周湛这才发现,只要上了饭桌,黑手的人便没有什么上下之分了,大家相聚一起,谈天说地,抱团取暖之下,很快就把这里当成了新年的聚会。 有了酒水的催化,聚会更加热闹,即便是小小的传递使都能与宋小乙把酒言欢,周湛也自然的放下身份,与在座的所有人畅谈东京城的变化与趣事,听的人无不连连感叹,这让他们获得了难得的归属感,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是宋人,还在为大宋效力。 “诸位,周某明日便要踏上归途,但凡是有信件或是东西的,周某可帮你们带回去,并且亲自送到诸位家眷的手中!” 黑手众人稍稍有些犹豫,见状周湛笑道:“诸位莫要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周某一定亲自把东西送到诸位家眷的手中,一文钱,一封信也不会少!” 宋小乙拍了拍手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周正使了,莫要和周正使客气,就当是官家给咱们的福利便是!” 这下黑手的官员终于松口,毕竟能让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东西捎带回去最为方便,也只有周湛的使团队伍不会被扣留和轻易检查,所以财物通过使团能轻松到达家人的手中。 但当周湛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钱财的时候,真的后悔自己当初进了翰林院,虽然皇城司他进不去,但要是早早入了黑手有多好啊! 单单是装铜钱的箱子就有五大箱,这还只是所有黑手成员年底的奖励,没办法,黑手的俸禄不再由国库支给,因为经商的缘故,他们的俸禄和经商利润挂钩,赚得越多,俸禄就越过。 用宋小乙的话来说,要想伪装的好,不被辽朝发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汇丰经营好,而拥有大宋最大货源的汇丰在所有商号中经此与蔡记。 一箱黄金使团的杂役差点没能搬上马车,而沉重的宝石,白银等等已经把车辙的印记压得明显,马儿还没拉动马车,车轮便承受不住压力自己裂开了。 车夫咂舌道:“这可不成,周上官,咱们还是换两辆马车吧,即便是换了轮子,也跑不了多久这马车便会散架。” 周湛眼角跳了跳:“也罢,速速换成两辆马车,把辽皇赏赐的破烂折价给汇丰商号的人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巾帼不让须眉 周湛走了,但却很快回到了汇丰商号住下,不知为什么,上京城的城门突然戒严了起来,最让人赶到不可思议的是,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居然是辽朝的皇帝。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周湛和宋小乙猛然一惊,很显然这意味着皇帝要动手了,难道宋小乙猜测的不对,谋划这一切的不是太后萧挞里吗? 很快消息被证实,原来是例行的辽皇狩猎,地点就在距离上京城不远的大斧山,任何人不得在这个时候随意出入上京城,即便是大宋的使团队伍也不行,辽皇耶律洪基很体贴的派人前来通报。 大斧山地形非常好,依山傍水,环绕它的便是大斧河,但时间长了人们都叫它大福河了,而大斧山显然与大福河不相配,于是当初行猎于此的耶律宗真叫它太子山,因为在他行猎的当天便是他成为太子的日子。 皇帝行猎对于大宋来说是最为简单的事情,而对于辽朝来说不亚于一场祭天仪式,辽人在马背上得天下,对于这种传统仪式非常的看重,否则也不会使得整个上京城戒严。 既然是例行公事,宋小乙等人也就放心了,辽朝皇帝特意派人前来体贴的通知让周湛满意,但使者接下来的话让他尴尬起来:“陛下有旨,宣大宋贺正旦使周湛及汇丰商号掌柜宋仁明伴驾行猎!” 作为文臣的周湛怎么可能会射猎,但既然是辽朝皇帝的旨意,自己也不好不去,在大宋亦有这样的规矩,贺正旦使要随皇帝一起到玉津园参加礼仪性的射箭比赛,朝廷会选出能射武臣伴射,在射箭比赛中表现出色的伴射武臣,可以得到皇帝的丰厚赏赐。 一是向外臣炫耀武力,而是增加过年的节日气氛,辽朝皇帝的行猎不亚于一场盛大的庆典,而且前来通报的使者更说明了这一天是太后的生辰日。 这么重要的日子,如果周湛不参加实在说不过去,而为何叫上宋小乙,“宋仁明”便是宋小乙的化名。难道说辽皇已经宋小乙的身份或是说知晓汇丰商号的身份? 那这一点就太可怕了,现在的辽皇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宋小乙和周湛可不相信他能有多少手腕,即便是有也是身居幕后萧挞里的手段。 宋小乙拍了拍紧张的周湛道:“显然人家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想想也是,即便是中庸的统治者也该明白自己国都之中的魑魅魍魉,何况萧挞里本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作为一个太后,她要是没有这点手段,反而是落了下乘。” “这么说来,宋贤弟还是真的打算赴约?” 周湛的惊讶让宋小乙失笑:“这是在辽朝的上京城,即便是我大宋再强大也管不到这里吧?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再说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请我去,便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宋小乙还真的是希望见识一下官家夸耀的女人……” 周湛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便上了汇丰商号的马车,而作为使者座驾的马车却跟在后面,他是知道宋小乙的马车有多么的舒坦,做过一次之后就想把自己的马车送烧掉。 虽然周湛的马车也装上了减震,毕竟出使辽朝这件事不简单,鸿胪寺特意给了他一架好车,但与宋小乙那外观低调内里奢华的马车比比起来却相差甚远。 在宫人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赶上了辽皇的车队,冗长浩大车队的行进速度可不块,周湛送这小小的地方便能看出辽朝与大宋的差别来,自个大宋皇帝的车驾速度可比这辽朝的要快得多,大驾卤薄如果全速前进甚至能赶得上行军之疾。 周湛宋小乙两人的到来显然是引起了辽皇的注意,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耶律洪基也不例外,在车驾中命人传旨,要宣召周湛和宋小乙两人。 在任何一个王朝,被皇帝宣召都是非常荣幸的事情,两人自然不会推辞,上了巨大的皇帝车驾,显然这与大宋的皇驾差不多,其大如室,华贵异常,天子气象可不是谁都能使用的。 “外臣,大宋翰林学士,制诰周湛参见陛下!” “草民宋仁明参见陛下!” 耶律洪基笑着挥手道:“平身!”刚刚说完便急不可耐的再次开口道:“朕之皇驾与皇叔的比起来如何?” 嗯?! 宋小乙和周湛同时对望一眼,皇叔?……难道说的是官家? 周湛干咳一声道:“陛下的皇驾与我大宋皇帝的皇驾不分上下,不分上下……” 得到肯定的答案,耶律洪基这才笑道:“哦?!如此甚好,甚好,朕还觉得这皇驾略微不及皇叔的嘞!原道是差不多的。” “查刺,母后是这么教你的?!” 一声突兀的女声从车厢中传来,柔和中带着一丝坚硬,刚强中带着柔软,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声音的主人,但宋小乙和周湛两人则是迅速躬身拜下,行礼唱诺。 “周正使莫要谦虚,你大宋皇帝的大驾卤薄可不是我大辽能比拟的,你这是在误导我皇儿,本宫虽一妇人,却听说大宋皇帝的大驾卤薄用的是虎豹之士,背嵬禁军,比之秦锐士,魏武卒也不成多让,行禁止快令人瞠目,当得上风,林,火,山四字!” 一股锐意从辽朝太后的话语中渗出,周湛和宋小乙觉得脖后生寒,仿佛利刃在喉,这便是上位者的气息,皇权威仪的稍稍流露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最让宋小乙吃惊的是,辽朝太后居然知晓陛下班师回朝的盛况,连大驾卤薄的用兵都一清二楚,显然这是刻意探知的,否则不会有这么详细。 从身后珠帘中传出的声音让耶律洪基无奈的低下了头,他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车驾,与赵祯相互比肩,谁知道却换来母后的斥责,刚刚的话就是在斥责自己不通世事。 随着耶律洪基的叹息声:“我儿为何叹息?难道就因为你的车驾比不上皇叔的?母后是这么教你的?!抬起头来!我大辽皇帝即便是身处逆境也不可垂头丧气,即便是战死也不可弯腰屈膝!” “孩儿遵命,母后!” 年幼的皇帝眼睛中爆发出闪亮的光芒,但宋小乙和周湛却没有从中看到一丝仇恨,仿佛他并不对手刃自己父亲的大宋皇帝有多少怨恨似得…… 第七百六十六章暴露的对手没有威胁 契丹人崇拜强者,这是融入他们骨子里的草原特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是两国皇帝战场厮杀,必会有输有赢,其实相比大宋,辽朝的承受能力更加强大。 当大宋把耶律宗真完整的尸首恭恭敬敬的送回辽朝的时候,辽人便擦干了眼泪,继续明天的生活,周湛不敢想象如果是两者颠倒过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大宋能否承受得起天子驾崩的悲痛与绝望。 现在的辽朝,幼帝继位,太后监国,本该是朝廷动荡的局面,但辽朝的天子与太后依然按照祖宗之法行猎与野,并且皇帝与太后依然是母慈子孝,对未来充满希望,这一点连周湛这个外臣都能看得出来。 在他们身上,宋小乙和周湛没有看到绝望,亦没有悲伤,也许要归功于他们强大的心理承受,或是草原的本性,契丹人崇拜狼这种凶狠的动物。 对于这个图腾,宋小乙知之甚深,它们卧薪尝胆,不会在自己弱小时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东西。但一旦时机成熟,它便会跃然而起,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官家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更让官家不安的是众狼一心,官家曾经说过:“狼通常独自活动,但狼却是最团结的野兽,你不会发现有哪只狼在同伴受伤时独自逃走。同样,狼之所以能成功猎杀比自己大更凶的动物,秘诀之一是它一旦与大家伙比试,一声呼啸,群狼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团结协作把对手制服”——所以人们才会说恶虎难斗群狼就是这个道理。 并且契丹人最像狼的地方便是有自知之明,狼知道自己是狼不是老虎,所以狼只做自己有能力做的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更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后退。 纪律严明也是契丹人的特性,可以说契丹的军队和狼群的社会秩序非常想象,每个成员都明白自己的作用和地位。狼群进食时,很容易地能够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的地位而定。 当然最可怕的一点是表里如一,狼知道自己的胃口只能消化肉,所以狼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干干净净地吃掉猎物。 从刚刚太后萧挞里对儿子的教育中不难看出,现在的辽朝是在一只母狼的带领下前进,狼崽子即便再小也有成长起来的一天,前提是母狼能把他照顾好。 虽然于礼不符,但宋小乙是多么的希望窥伺皇位的耶律重元能在这个时候消灭掉萧挞里这只母狼以及年幼的狼崽子,他的成长将会成为大宋新的威胁。 马车在前进,周湛不断的对好奇的辽皇讲着大宋的风闻,东京城如何热闹,大宋的商业如何的发达,大食的商人是什么样子,大宋的海船如何跨越万里到达大食国,等等这些都让年幼的皇帝大为惊讶。 但他很快便恢复之前的模样,惊讶的眼神从他的眼中一闪即逝,这位小皇帝还真是能克己。 辽朝的行猎其实很简单,就是比拼勇士的实力,并且向上天以及先祖展示自己的力量与献祭,这个过程虽然是简单粗暴的,但结果却是庄严神圣的,即便是年幼的皇帝都还上了射猎的胡服。 所有的文武官员也都是这样,蕃人,汉人,皇族,朝臣无一例外的穿上胡服,跨上骏马骑射,这让周湛想到了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 也让他很快明白为什么草原民族会快速的崛起,这种凶悍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民族还真是难以对付,自从官家把所有草原上发迹的民族统一叫做草原民族后,周湛便恍然大悟,这话很有道理,好似这些民族都是这样。 从匈奴到突厥,那一个不是这样?即便战胜了他们又能如何,草原上总有其他的民族不断涌现,与中原王朝成为死敌,仿佛放牧的和种地的天生就是仇家一样。 现在的周湛突然觉得官家迁都析津府这个决定非常的明智,这是对辽朝施压,并且对草原施加控制的最好办法,想到这里的周湛不禁微微点头,而一旁的宋小乙却莫名其妙,他上哪知道周湛现在的想法? “宋掌柜,你可知道朕请你来所谓何事?” 年幼的皇帝突然开口,显然这么做是为了给宋小乙下马威,宋小乙微微一惊随即释然,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辽皇的这种突然发问的小手段却是让自己惊了一下,但却略显浮躁了。 “回陛下,草民不知……” 珠帘之后的太后却开口接过皇帝的话道:“草民?不见得吧?应该自称外臣才是,皇兄对我大辽还真是“照顾有加”但也不能欺人太甚!” 周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宋小乙却是微微闭眼,显然黑手的面具已经被萧挞里挑破,如今的自己就如赤裸跳跳般坐在车厢之中。 果然如宋小乙分析的那样,萧挞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大辽都城中的宋人密谍,即便是伪装的再好,毕竟中间隔着种族之别,汉人与契丹人可是大大的不同。 看来所谓的城门戒严例行祖制都是借口,否则也不会扣下大宋的使团,在行猎的队伍中,宋小乙可没瞧见别国的使团前来,应该是针对大宋的一次行动。 此刻的宋小乙浑身冰凉,自己手中的黑手将会再次如霍老七那般在上京城覆灭了,但萧挞里却突然开口道:“你们大宋派往上京城的黑手本宫不知有多少,但只要知道你们的存在便够了,暴露在人前的密谍已经对我大辽没有威胁,士师监察司已经向本宫奏明了,本宫不会大动干戈,毕竟是皇兄派来的人,但在你们消失之前,本宫要让你们看一场好戏……” 车厢突然被敲响,身穿胡服的宫人谦卑的递上一张字条,随后便消失在车外,萧挞里看了看字条上内容微微皱眉,字条从她的手中滑落,耶律洪基捡起来看了一眼,字条上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大宋皇帝口传,辽朝若是再把大宋看成最大的威胁,那就等着灭国吧!” 字条的最后是贺正旦使耶律贾的秘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第七百六十七章最先举刀的女人 萧挞里是何等的聪明,如若她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便不会在姑姑的统治下拥有反击之力,也不会挫败耶律重元的阴谋调十万大军回上京城,耶律贾的密信让萧挞里很快看出其中的端疑,显然这是大宋皇帝想表达的善意,只是用词难听点罢了,作为太后,萧挞里并不在意。 透过这句话,萧挞里明白了赵祯的意思,现在大辽的威胁不是大宋,也不会是瓮中捉鳖的耶律重元,那只剩下一个能威胁大辽的了,西夏…… 对于辽朝来说从没把西夏看成是威胁,因为他不够资格,虽然辽朝的西征并没有讨道便宜,甚至是败北而回,但却上不了筋骨,真正让大辽吃亏的是大宋皇帝的北伐,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燕云之地,包括奉圣州的丢失让大辽失去了南面的大片领土。 但萧挞里相信,大辽成就今天大辽的不是浩瀚的疆域,而是英明的皇帝和马背上的契丹,镔铁契丹可不是白叫的!只要她能处理好耶律重元的内患,大宋的威胁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大宋皇帝却发来提醒,说明西夏会对大辽动手,显然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挑拨,离间大辽与西夏的关系,虽然两者之间本就已经破盟,但如若发生什么,最终的受益者只有大宋。 萧挞看的很明白,也看穿了赵祯的用意,但这是一个阳谋,即便是萧挞里不相信,也要早做提防,毕竟李元昊狡诈的个性什么事都能干的速来,尤其是在大辽动荡的时候。 宋小乙与周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瞧见辽皇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一个孩子最能纯真的反映内心感受,有多少人如官家似得,永远把心思藏在最深的心理。 马车缓缓停下,前面的御帐已经搭建完毕,所有人都站好迎接大辽的皇帝与太后,宋小乙和周湛两人下了马车在一旁行礼,此刻的萧挞里笑眯眯的开口道:“看来你大宋皇帝对本宫这对孤儿寡母还真是照顾,待尔等归国的时候要代本宫好好歇歇皇兄才是!” 宋小乙两人莫名其妙,不知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此刻最为抢眼的不是整齐的宫人,而是披坚执锐的将军,能在这个时候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接近皇驾,不用说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而这个人便是皇帝的老丈人,被太后萧挞里拉拢的本族名将萧惠,还有一旁虽是汉人却一身胡服的张俭,这两个人在辽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算得上是先帝的托孤之臣。 张俭率先开口道:“启奏陛下,皇叔耶律重元意图谋反,如今以率万余精锐突袭行宫大帐!” 但张俭的话说完,原本坐的好好得耶律洪基便猛然窜了起来,急急的望向萧惠道:“这怎么可能?皇叔来朕之血亲,岂会对朕行谋逆之事?国丈怎么看?” 都这个时候了,耶律重元的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萧惠无奈的叹气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当有泰山之稳。自我大辽立国以来,皇族成员阴谋夺权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足为奇。我们现在应该冷静思考一下应对的办法。” 耶律洪基缓缓转头,望向自己的母后,显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了主见,宋小乙心中冷笑,要是当年的官家也是如此,怕是早已成为乱臣贼子的刀下亡魂,这耶律洪基再怎么优秀也无法与官家媲美啊! 太后萧挞里终于有了动作,带着冷意缓缓开口道:“现在要做什么不用本宫教你了!击叛乱者,只要我儿对协从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孤立叛乱首恶,临危不惧,重元等人的阴谋便不会得逞,如自乱阵脚,临危避祸,只会助长叛乱者的志气,后果将不可收拾,为娘与你亲自迎敌,叛乱可平。” 萧挞里镇静自若,大敌当前而临危不乱,让周湛这个外臣都忍不住暗自称赞,更让他惊讶的是萧挞里的一系列部署:“许王耶律仁,本宫待大辽天子监国,现任你为兵马总指挥,行宫所有人等,均听你耶律仁先调动。” 耶律仁先单膝跪地道:“臣遵旨!此时但环车为营,拆行马,作兵仗,臣亲率官属近侍三十余骑阵袛枑外。剩下的军士交给国丈,国丈常年征战,排兵布阵,用兵如神,仁先自不如也!” 萧挞里笑道:“如此甚好,吾儿着甲,虽母后杀敌!” 此时的周湛才猛然发现,这个行宫大营根本就没有多少护卫,连带耶律仁先手中的三十余骑也不过才刚刚满千人之数,这就要和耶律重元的万余人打? 宋小乙在一旁解答了周湛的疑惑,他自己也是才想明白:“呵……这萧挞里真是果敢之辈,完全不似女流,今日这以身诱敌,与当日官家所用如出一辙,连辽皇都曾上当,何况耶律重元?”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当年赵祯率区区千余人为诱行猎,斩杀辽皇耶律宗真与鸳鸯泊,这事情已经传遍天下,何人不知?周湛大骇:“这萧挞里居然有如此魄力,当真……当真是男子所不及也!” 宋小乙望了望四周道:“此处地势复杂,山环水绕,乃伏兵之绝地,萧挞里必然已经埋伏了重兵,现在这样怕是为了斩杀耶律重元而故意为之,永除后患,还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随着宋小乙的话,行宫大营之中竖起了许多旌旗,不用说就是在佯装营地内有重兵把守,这么大的阵势,耶律重元必然不敢冒进。 不久,行宫营地对面便尘土飞扬,耶律重元父子引着一彪人马急驰而来。还有一箭之地,耶律重元止住兵马,见耶律仁先仅带三十余骑立马于行营之外,他也不敢轻举乱动,便勒马对着耶律仁先说要面见圣上。 耶律仁先骑在马背上嗤笑着说道:“耶律重元,圣上早知道你父子阴谋叛乱,已伏下千军万马,让你父子自投罗网。念你是皇亲国戚,还不下马投降。” “耶律仁先,我要面见圣上。”耶律重元不听耶律仁先的话,只是一味的要见皇上。此时的他已经瞧见了大营子中高高飘扬,多如云彩般的旌旗,心中有些打鼓。 “你看,圣上来了。” 耶律仁先一指,行宫大门豁然大开,太后萧挞里手握宝剑,身披甲胄,坐骑御马之上,不怒自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在她身后则是身着重甲的侍卫亲兵。 第七百六十八章逆袭失败 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掌握的情报完全不同,耶律重元心中发慌,不是说皇帝太后只有百人护卫吗?行宫大营中旌旗怎么会有这么多,而且太后居然有恃无恐的率先杀出来,这不是有埋伏是什么? “耶律重元,你贵为皇太叔,当今圣上待你不薄,因何谋反作乱,成千古罪名?” 清洌的女声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响起,所有人不禁把注意力投向白马上的英武女子,此时的萧挞里虽是女流之辈,但身着甲胄的她亦如九天之上的玄女战神,让人望而生畏。 身体僵硬的耶律重元说不出话来,而萧挞里趁热打铁,提高声音对跟随耶律重元的重臣说道:“尔等或为皇亲,或为外戚,或为臣仆,不思报国治世,却要随着逆臣作乱?尔等若放下兵器,本宫必向圣上请旨,决不会加罪于你们。”太后一番话,其实说到了好多人的心坎里。 耶律重元本来想乘其不备,一鼓作气杀了耶律洪基这个幼帝,未曾想萧挞里早有防备,士气顿时减半。今又见太后亲自出马,虽然人数上占有优势,重元不由心虚。 萧挞里察觉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带马往前走了两步,连声叫着重元的名字,重元低着头不敢回答。 耶律重元的儿子涅鲁古自小倨傲不驯,凶悍无礼,自恃武艺高强,看到耶律洪基近在眼前,他胸间的热血刹时沸腾了,座下马也四蹄踏地,与他一样亢奋。他大吼一声,跃马舞槊直取耶律洪基,显然是想擒贼先擒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耶律重元大惊,开口叫道:“耶鲁绾……” 这时候大军被太后震慑住,独自一人冲杀敌阵简直就是找死,即便耶律重元再傻也知道,大势根本就不在自己这边,身后跟随的将士们也是踌躇不前。 近侍详稳阿厮见状,拍马舞刀迎了上来,殿前侍卫耶律苏也早已经取弓在手,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飕地一箭,正中涅鲁古的前胸射个透心,涅鲁古两脚蹬空,身体摇晃的扑通一声掉下战马,详稳阿厮见状挥手拿起马鞍山别着的长矛挑起耶律涅鲁古的尸体高高举起。 这是胜利者的炫耀,也是对敌人士气的最好打击。 耶律重元素来骁勇善战,只是事情变起仓猝,看到儿子逞勇被射死,是又急又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阿厮手舞双刀,黑甲黑马,如一朵乌云压了过来,所到之处,如波开浪裂,血花四溅,左砍右劈,勇不可挡。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太后萧挞里振臂一呼,当先疾驰过阵,宿卫将士见皇太后如此,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呐喊声与马蹄声如雷轰击,一下子卷入重元的兵马中,让久经战阵的重元霎时阵脚大乱,虽然他在人数上占优势,但斗志瓦解,不堪一击了。萧挞里虽是一介女流贵为太后,但在两军交战之时的勇气,即便是男儿也自愧不如。 耶律重元看到详稳阿厮来势凶猛,如杀神一般直奔自己而来,不由地惊呆,慌忙之间居然拨马而走。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宋小乙破口大骂:“蠢猪!这时候还退走便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主将之乱阵脚,大军慌乱无度,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周湛开始还不信,耶律重元率领万余精锐岂能不敌这区区千余人?即便是用人命堆也堆死了!但他不知道,战场上并不是人数的比拼。 此时的耶律重元所部已经被太后太后萧挞里给震慑住了,无论在哪个王朝,天家永远是至高无上的,身为正统的萧挞里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手下的士兵哪有不誓死相随的道理,敌军见了莫不避其锋芒。 而耶律重元不敌详稳阿厮退走的一幕被萧挞里瞧见,顿时放声高呼:“重元叛逆,策马已逃,其子已死,尔等放下兵器,归顺免死,立功有赏。” 叛军听了,有的四下奔逃,有的放下了兵器,还有少数顽固分子不肯罢战投降,见重元子涅鲁古的头颅被挂在枪头上,驸马萧参被捆在马上,而宿卫将士个个凶涌,如今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弃了兵器下马投降。 万余人的叛军被千余人便冲散,简直就是可以奉为兵家经典的战例,连宋小乙也不得不承认萧挞里的手段高明,用兵,诛心恰到好处。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周湛会被口留下来,并随辽皇圣驾行猎了,这是太后萧挞里故意为之,让自己明确的看到这场内乱的结束…… 埋伏在台子上以及大福河周围的大军已经合围过来,叛军完全没有胜算,只能全数投降,而耶律重元见状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无奈的悲叹一声:“涅鲁古使我至此!”便兵败自杀。 任何一场叛乱的代价都十分的高昂,但从古至今都有人乐此不疲,原因无他,成功的果实太过吸引人了,叛乱失败人头落地,如若成功便能夺取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国鼎,总有心思能装下天的贪婪之人想要试一试。 结果不言而喻,以不正之师伐正统天家,这显然是很难成功的,除非这正统已经被天下所有人唾弃,即便如此征伐也是半半之数。 太后以及皇帝得胜收兵,回归行宫大营,整个队伍充满了兴奋与喜悦,别看是清除一场叛乱,但却是一场大胜,辽朝好没有赢得这样的胜利了,虽然是契丹人自相残杀,但却激发了斗志。 张俭从一旁走来,给驻足观看许久的宋小乙和周湛二人带来了暖和的披风:“二位看的可还尽兴?” 周湛的文人之气上来,笑眯眯的说道:“尽兴,尽兴,看来你辽朝的女子要胜过男子啊!是否是贵国无人可用?连太后都亲自上前,皇后都披坚执锐!” 张俭非但不生气,反而笑道:“这便是周正使有所不知了,在我大辽女子亦不输于男子!当初兵临东京城的萧太后便是其一……” 第七百六十九章撤离上京城 周湛还要说什么,宋小乙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一切的嘴上功夫不如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来的现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宋小乙面无表情的道:“我等可以归国了吗?” 张俭笑道:“当然可以,太后钧旨: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宋小乙点了点头:“好,请回禀太后,我大宋使团以及黑手所部撤离上京城,还请贵国士师司勿要刁难我大宋商贾!否则官家必将禁绝商贸!” 张俭应道:“这是自然,我大辽一向是非分明。” “告辞!” “好走不送!” 宋小乙径直向马棚走去,周湛跟在他的身后,有些颤抖,因为他觉得辽朝说不定要把他们永远的留在这里。宋小乙随意挑选了一匹战马便牵走,一旁的侍卫像是瞎了一样任由他牵走上好的军马。 周湛也牵了一匹,但他们离开大营的时候,只有张俭在此相送,而守卫和刚刚的侍卫一样,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显然这是太后打过招呼的,周湛这才恢复镇定,刚刚他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在与张俭互相行礼告别之后,周湛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骑在马背上紧了紧外罩的披风,周湛打马追上了前面的宋小乙,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瞧他的样子仿佛心情不是很好。 作为差点一起死在辽营的朋友,周湛觉得应该安慰他一下,黑手毕竟是大宋的衙门,虽然不在明面上,但也是朝廷的重要部门,这么说两人也算是同僚了。 “宋监丞莫要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湛的话让宋小乙回过头来:“诶!黑手能全身而退依然是最大的侥幸,只可惜我如此谨慎还是被辽人发现,不能完成陛下的嘱托了。” “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这是哪里?”周湛用手指了指上京城方向,然后提高声音道:“这是辽朝国都,是契丹人的心脏,在这里能扎下根,并且经营这么久,你也该知足了,回朝之后官家岂会怪罪你?咱们大宋官家的仁德可是出了名好嘞!” 宋小乙微微一笑:“这倒也是,撤走就撤走,全身而退总比客死他乡的要好,回去之后那些小兔崽子怕是要高兴坏了。” 两人拍马疾驰,赶向上京城,都为这次的死里逃生感到惊讶,即便是宋小乙也觉得辽朝不会放自己回去,毕竟自己作为一个情报头子,手中关于辽朝的情报有很多,自己怕是回不去了,但谁能想到,自己能和周湛一起走。 作为贺正旦使,周湛无疑是安全的,辽人对他动手,就相当于对整个大宋以及官家动手,而自己一个密谍头子,即便是死,官家也不能在明面上报复辽朝。 当宋小乙周湛二人抵达上京城的时候,城门依然是紧闭的,周湛拿出了张俭的手信交给守城将军之后,便被放行,只不过那契丹将军的眼睛死死的钉在两人身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但两人进入上京城之后才知道原因,整个上京城充满了萧杀之气,所有人家都把房门死死的关上,而原本热闹的街面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来回穿梭的士兵,不时的有人家被破门而入,没回便发出惨叫声,孩子的啼哭声,以及妇人的哭号声。 显然这是在按照名单抓人,宋小乙微微冷笑:“看来这位太后不光睿智,也不缺乏男人的果断与狠厉,斩草除根啊!辽朝的政局很快就会稳定下来……我们也该离开了。” 周湛巴不得马上离开辽朝,今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战场厮杀,作为一个文人,在看见两军交战的惨烈之后还能不吐出来的真没有几个,这让宋小乙对他略有好感。最少此人是个性格果决之辈。 整个上京城都戒严了,四门许进不许出,唯独大宋的使团队伍可以出入,因为他们手中有皇后以及丞相的联名钧旨,可见分量之重。 这时候大宋的商队便成为上京城的香饽饽,头天晚上,周湛所在的驿站大门都快被踩破了,许多人希望大宋使团能带一些人离开上京城,周湛和宋小乙一时间有些无奈,只能好言相劝,即便是黑手所部便有十几号人,更别说其他大宋商号也要一同回京。 越是庞大的队伍越难离开上京城,宋小乙不相信这份太后的钧旨能让他带着百十来号人一起来开上京城,如果把契丹将军逼急了,说不定连大宋的使团都不能离开了。 对于宋小乙来说,保护使团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以免因为误会爆发宋辽两国之间的冲突。 说实话在拒绝这些人的时候,宋小乙和周湛两人的心在滴血,对方给出的价码实在太高了,金银已经算是最为平凡的东西,古董字画,珠宝首饰,等等多如小山一般。 但两人只能拒绝,他们不敢收,谁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辽朝士师司的人在外面,这个大宋久久没有发现的辽朝密谍组织非常的隐秘,同时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即便是辽人也只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没见过他们的真容,据说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宋小乙把所有汇丰商号的黑手成员全部接到了驿站之中,对于那些被困在上京城的大宋商贾们,他也无能为力,但他相信,辽人不会也不愿意对这些商贾动手,否则就别想看到大宋的货物! “诸位尽管放心,大家都是买卖人,每年运来辽朝的货物就不知繁多,辽人会对你们动手吗?除非上京城再也不需要咱们大宋的货物!都把心按回肚子里,照常经营店铺便是,一旦上京城戒严结束,必会放尔等自有出入的。”宋小乙的安抚使得大宋的商贾们安下心来。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的大宋已经今非昔比,有这样一个大国撑腰害怕辽人刁难吗?再说他们还想不想要大宋的货物了?大宋商贾最是团结。 送走这些商贾之后的宋小乙在驿站中召集了所有黑手成员:“虽然我们即将要回到大宋,但咱们黑手的工作却不能放松,回去之后应该会把你们编为教习,随我在上京城吃这么多苦也该回去好好享轻福了!” 有人不甘的说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回去了?虽是享福,可总感觉是被辽人给撵回去的!某不甘心!” 宋小乙嘴角微微翘起,随即说道:“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第七百七十章东京羊毛贵如油 辽朝的内乱在太后萧挞里的才智与英武下被平定,辽朝举国上下举国欢庆,甚至比正旦还要热闹,这意味着大辽上下一心,可以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了。 无论哪个国家,百姓都是最为淳朴的,最期望的事情也不过是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对于国家政事的关心也是和他们的切身利益相关,耶律重元之乱让他们惶惶,生怕大辽发生割据之事。 宋小乙和周湛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各地欢庆的景象,不禁对视一眼,也不知这对大宋来说是好是坏。 在黑手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它强大的情报系统便已经运转起来,不出五日赵祯已经收到了黑手的密报,此时的赵祯正站在巨大的羊毛织机前观看这东西是如何把羊毛变成毛线的。 内侍送来了特制的蜡丸,轻轻裂开纸条和上面的字迹便浮现在眼前,赵祯微微一笑,萧挞里要是没有这样的手段上哪里能护住自己的儿子与大辽的江山,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嘞! 顺手把纸条扔进洗羊毛的水池中,字迹很快便消散的一干二净,而纸片也慢慢沉了下去,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似得,对于赵祯来说已经猜到的事情不足为奇,眼前的羊毛织机才是重中之重。 但毛绒绒蓬松无比的羊毛从巨大的织机上变成毛线的时候,赵祯的眼睛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让一旁将作监的官员微微吃惊,不过是个织机而已,陛下怎么显示得了旷世之宝似的欣喜? 显然这是理解错了,对于赵祯来说这不光是制造财富的机器,更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如同世界上最温柔的毒药,让人察觉不出,但破坏力却如暴风骤雨一般摧毁党项人的经济。 大宋即将开启全新的战争模式,经济战争,赵祯一直在为这场战争积蓄力量,也是他蛙跳式的进攻策略,先进攻党项,夺取一小片养马地,之后再进攻辽朝收复燕云十六州,扩大养马地,现在是时候该把注意力转向党项了。 只有彻底收复河套之地,赵祯才能安心下来,并且把所有力量投入到对辽朝的战争之中,转头对一旁的官员问到:“这样的织机可以量产吗?” 官员躬身答道:“完全可以,这织机的结构虽然繁琐,但都是些木器工具,只要匠人熟练三五日便可得之!” 赵祯点了点头:“这样的织机要大规模生产,越多越好!你们将作监从现在开始把多余闲置的人力都运用起来,加紧营造织机,最好用之以流水营造法。” 官员稍稍不解的问到:“官家,微臣斗胆一问,这织机虽然巧妙,能把羊毛变成毛线,但制造这东西的钱财却也不少,是否……” 一旁的三才喝到:“这也是你能问的事情?官家如此说必有精要,你且去办便是,何来这么多的干系?” 赵祯摆了摆手,拉起跪地的官员道:“没甚的关系,朕不能和你讲的太明白,但也要让你知晓这些营造织机的钱不会浪费掉,很快便会有人来收购这些织机,而且是大量收购。” 将作监的官员惊讶的望着赵祯,在他看来谁会花钱买这东西,即便是把羊毛变成毛线,除了织成毯子好像也没有什么用要是谁穿着羊毛的大褂出门还不被人笑话死? 面对他的惊讶,赵祯只是笑笑,谁说羊毛的衣服就不能穿出门?只不过方法不对而已,毛衣这种保暖又舒适的衣服一旦穿上便很难在脱下来了…… 毛线有了,剩下的就差毛衣针支撑衣服了,相对于布料,毛衣最难得的地方便是需要制成衣服,毛衣针这种看似微不足道却最为关键的东西必不可少。 在大宋最不缺少勤快的妇人,她们总能在闲暇之余为家庭提供或多或少的财富,并且乐此不疲,工厂完全可以招募这些闲置的临时工,以时间给予工钱。 是事实上大宋的商贾非常聪明,不仅仅是招募了这些妇人,并且不限时间,只是把某一位干的最多,速度最快,衣服最漂亮的妇人工钱给张贴了出来,一月十贯钱…… 十贯钱!这是一个汉子在工厂幸苦三个月都不能赚取的财富!一时间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这个奇迹,同时也让大宋所有的妇人都瞪红了眼,从未听说除了花魁以外的女人能一个月赚取这么多的钱财。 这仅仅是靠双手就可以触手可及的财富!那女子也被人叫做杜十娘……因为恰巧她姓杜。 当然,为了推广毛衣赵祯以及他的后宫也是功不可没,在月初的大朝会上,赵祯便把一件件精美的毛衣赏赐给了朝臣,而王语嫣身为中宫皇后更是积极配合。 朝中的诰命夫人,宗室外戚,只要是能入宫的女眷便每人赏赐一件,其中甚至包括嫁出去的公主赵妙元…… 毛衣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衣服第一次出现在大宋之后便很快风靡起来,保暖又舒适,更重要的是只要穿在外罩长衫的里面便一点也不影响观瞻,有些人甚至故意把高领竖起来露在长衫的外面。 不光毛衣兴起了,在大宋同时兴起的还有棉布和棉衣,它们同毛衣一样保暖和美观,只要晕染的好,棉布也能变成精美的服饰,再配上毛衣,一种全新的风格在大宋上演,虽然还是长袍儒衫,短襟外罩,襦裙夹袄之类的但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东京城引领着整个大宋的时尚,而大宋引领世界的潮流,很快这些棉衣,毛衣便成为大宋的重要货物,天下期翼供不应求。 而作为毛衣的原料,而人们都把这种毛线纺织成的东西叫做褐,因为早在秦汉时期便已经有了毛衣,也叫做褐衣,但那时的毛衣并不舒适,后来麻线以及丝绸的出现逐渐代替了褐衣。 如今大宋的褐衣都被叫做毛衣,实在是因为它的质地柔软,保暖防寒,经过数道工序的处理已经与原本的褐衣完全不同,穿在身上完全不觉得粗糙扎人,里面再加上一件棉布做成的里衣,真是舒服极了。 而这时作为毛衣以及其他羊毛制品的原料羊毛便非常紧俏,大宋的羊毛完全不够用,何况宋人最爱的便是羊汤,羊的数量在提供鲜美羊肉的同时已经不能满足工厂的需要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向别国进口羊毛,而生产羊毛的国家便是西夏……大宋商人不惜重金向西夏人收购羊毛,带动了西夏的畜牧业发展,朝中文臣有不少人看出了这点对西夏帮助,提议赵祯在大宋境内养羊,毕竟羊不像马一样“娇贵”。 可赵祯却全数否决,甚至置之不理,因为这才是他计划的开始。 第七百七十一章大宋葫芦里的药 大宋对羊毛的急需一下成为党项人赚钱的东西,相比辽朝的完善的经济基础,西夏更为迫切的需要财富。 原本对宋朝,党项人是极为吃亏的唯一能从大宋换取财富的青盐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李元昊紧迫的需要钱财来补充他的军队,需要钱财来满足自己的内库,更需要钱财来填补财政上的缺口。 榷场的交易显然不能满足他,但大宋对羊毛的需要给了他巨大的机会。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羊毛在党项人眼中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没想到宋人却对此趋之若鹜,不但大量收购,还给出了相当高的价码,能从大宋商人手中赚取财富,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于是李元昊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下旨鼓励党项的百姓养殖山羊或是绵羊。 一来可以长出羊毛,二来羊肉还能吃不是?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优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河套地区的繁荣,在这里农业与畜牧业得到了大力发展,并且羊群众多,党项的许多贵族富人在这里专门放牧养羊,大批量的羊毛买卖使得大宋的钱财如流水般流向他们口袋。 甚至连李元昊都忍不住插上一脚开始在这里修建皇庄牧场。 当所有人都对这一切繁荣景象感到欣喜的时候,唯独野利仁荣感到深深的不安。 “陛下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老臣完全不知道…” 李元昊露出关心又惭愧的表情道:“尚父不知也情有可原,这段时间为我大夏创立文字实在是辛苦了。这宋人现在急需羊毛,作为纺线原料,这世上还有比我大夏羊毛更多的地方吗?” “宋人需要羊毛纺线干什么?” 李元昊微微一笑对野利仁荣解释道:“宋人以羊毛纺线制成衣物,即轻柔又保暖,宋人贩卖毛衣,我大夏贩卖羊毛,如此一来宋人便离不开我大夏了!即便是他们的毛衣价值千金又如何?毕竟羊毛掌握在我大夏的手中。” 野利仁荣的眉头没有舒展,依然如川字一般皱在一起:“难道这一点大宋皇帝看不出来?” 李元昊笑了笑:“他赵祯当然看得出来,但又能如何?谁让他大宋在商贾一道上独占鳌头,即便是想停也停不下了大宋的商贸已成大势,即便是他赵祯也难以停下。” 见李元昊如此笃定,野利仁荣慢慢的摇头道:“陛下应当了解您的对手,大宋皇帝绝不是肯吃亏的主,往往在给出好处的时候收回更多的果实。比草原上的狐狸还狡猾。”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尚父放心,朕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如若他赵祯有什么手段,朕便立刻下旨禁绝大夏的羊毛卖于大宋便是。” 在没有发现敌人的阴谋时也只有这样了,野利仁荣微微点头,毕竟羊毛的生意给大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这钱却给野利仁荣深深的不安。 见他不再言语,李元昊暗叹自己这位尚父是真的老了,连这点小事都惴惴不安起来,开口说道:“尚父的大夏文字如何了?这可是咱们党项摆脱汉家影响的重要手段,朕可要好好看看嘞!” 一提到西夏文,野利仁荣心中微微激动,现在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激动了,这是他费尽心力,三年始成,虽然只有共五千余字,但形体方整笔画繁冗,也借鉴了汉家文字的写法。 但李元昊看到这些繁复的文字后就被这文字吸引住了,虽形似汉字但又有其特点。用点、横、竖、撇、捺、拐、拐钩等组字,斜笔较多,没有竖钩。单纯字较少,合成字占绝大多数。 这些文字使得李元昊非常满意:“尚父造字可比华夏之仓颉!” 野利仁荣赶紧摆手道:“老臣岂能与仓颉相比,只不过老臣觉得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义可敌哉!” 李元昊大笑着击掌道:“说得好!这也是朕的想法,父皇那套用汉文化取代咱们党项文化的法子不管用,只会让我党项变成汉家文化的一部分,汉人最具侵略性的东西不是刀剑,亦不是劲弩,而是他们的《论语》等经史子集,咱们党项也有党项的文化,不能被汉人给同化了!” 看着眼前这些文字都将是西夏崛起的重中之重,李元昊当即让野利仁荣开始先教会自己识字,并把这些繁复的文字定为国书,西夏人上自佛经诏令,下至民间书信,均用西夏文字书写。当然为了方便人们学习西夏文字,李元昊还特意下旨要求编写了字典。 这种在文化上的独立使得西夏找回了强烈的民族自尊,也让西夏彻底摆脱汉家文化对它的影响。 瞧见李元昊的高兴模样,野利仁荣心中微微发苦,自己的君主总是把事情想象的太过美好,大夏有了自己的文字又能有多大的改变? 在大夏,不,所有和中原王朝有关的地区汉家文化已经无孔不入,任何一个国家都摆脱不了,在细雨无声之中渗透到所有的角落,不说原本的党项,即便是辽朝,女真,甚至远隔大海的倭国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瞧见李元昊的模样,野利仁荣欲言又止,现在还是不要打击皇帝的兴奋为好,眼前的羊毛一事才是野利仁荣最为担心的,他总觉得羊毛贵如金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对大夏这个牧场广袤的国家来说。 同时在辽朝的上京城皇宫中,和野利仁荣一样担心的人还有大辽的太后萧挞里,她也不相信大宋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用重金收购西夏人的羊毛必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好处,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原因。 如今羊毛变成了财富的代名词,称为趋之若鹜的存在,但在这个时候,大宋却规定,任何的土地除非之前已经作为畜牧只用的以外,不允许任何农田荒地作为草场,一旦发现治以重罪! 羊毛赚钱便都去养羊了,那必将影响农业上的产出,毕竟民以食为天,而国家要保证足够的粮食,避免产生饥荒,早着呢了不希望羊吃人的事情在大宋出现。 第七百七十二章毛衣外交 很少有人能像野利仁荣和萧挞里一样看清事实,更多的人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羊毛所带来的财富在惊人的增长,大宋的商贾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一直重金采购羊毛? 大宋的毛衣已经悄然买到了上京城中,但萧挞里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式新颖色彩绚丽的贸易后便被彻底征服,女人对漂亮衣服天生就没有多少抵抗力,既保暖,又舒适,还非常的好看和贴身。 当萧挞里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望着自己的身材被毛衣勾勒的凹凸有致的时候,不禁心中微微骄傲,而一旁的侍女眼睛都看直了,这是多么漂亮的衣服啊! 萧挞里暗自叹息,自己的年岁与大宋的皇后差不多,但已经是太后了,这个好命的女人不但拥有了无上的地位还有一个至尊的男人啊!而自己的丈夫…… 把毛衣的下摆理好,露出一段白莲藕使得小腿,紧致毛衣从上之下,包裹住了萧挞里的身躯,葫芦似得的身材让侍女们们炫目,这件纯白色的长毛衣侍女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太后仿佛天上的圣女,木叶圣山上的雪莲! 皇后萧观音在一旁连连夸赞:“太后穿着这件毛衣简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没人比您更适合了!” 萧挞里笑道:“你这张小嘴真是甜如蜜,本宫穿着毛衣也没人看,又有何用?不如送与你……” 萧观音连连摇头:“妾身担待不起,即便是穿上也暴殄天物,太后穿过了妾身更是自惭形秽了!” 萧挞里笑道:“难怪陛下那么宠你,连本宫都被你说的心安理得起来,也罢,既然是大宋皇帝送的,你便不好穿在身上,且等一等,只有这世上有的东西,咱们大辽的上京城便有得卖!”说罢便瞧见一份明黄色纸张的国书放在白锦的小几上极为显眼,萧挞里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递过来!” 侍女恭敬的拿起这份上有辽朝太后亲启的国书递给了太后,这是大宋皇帝特意差人送来的,并且一道而来的还有这件纯白的山羊绒毛衣。 萧挞里黛眉微皱,说实话,这毛衣她很喜欢,但这国书却是刺人的很,大宋皇帝给她这位辽朝太后亲写国书,实在是太过不妥了些,在名义上自己还是他的弟媳…… 果然在国书的开头便瞧见了皇弟媳三字,萧挞里微微嗤笑,而国书的内容也是满篇的家常话,仿佛在述说简单的家事一般,与萧挞里之前的猜测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大宋皇帝一定会提到让耶律贾带回的话,小心党项,但是却没有。 这让萧挞里很奇怪,而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让她惊讶,赵祯居然在国书中要求大辽和大宋的榷场地点开设在大同府,并且称大宋与西夏的榷场也在此处。 萧挞里放下国书抬头道:“观音婢传人把舆图拿来!” 萧观音点头便起身出去,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却知道这位太后才是现在大辽的主人,自己与皇帝还担当不起辽朝的江山社稷,其实按照礼仪来说,自己还是太后的小表妹,因为父亲是太皇太后萧耨斤的弟弟,而太后则要管太皇太后叫一声姑姑…… 很快舆图便被送到了萧挞里的寝宫,在整个皇宫中这里是一处禁地,除了太皇太后的宫庙以外,这里绝不会有内侍出入全数是侍女或是强壮的女兵。 舆图还是舆图,只不过上面的燕云之地以及奉圣州已经成为了大宋的疆域,每当看到这张舆图的时候,萧挞里心中便满满的都是凄苦,和自己男人的性命比起来,燕云之地算得了什么?! 燕云之战是大辽最为憋屈的一战,宋辽主力并未正面交锋决战,而御驾亲征的皇帝便已经战死,如果不是宋辽两国皇帝交锋,有大宋皇帝赵祯亲自动手,鸳鸯泊一战将会变成整个辽朝的耻辱,亦是侮辱了契丹的镔铁之名! 萧挞里不情愿的把目光投向了大同府,这里她闭着眼睛都能用手找到,观察了一下地点,很快她便明白大宋皇帝的用意,这里是宋辽夏三国的交界之处,当然最为方便安置榷场。 “没想到我大辽的大同府在宋人的手中会如此繁荣,怕是很快就要超过我大辽的上京城了!” 萧观音奇怪的问到:“母后这是何意?” 萧挞里看着儿媳,这孩子虽然才学惊人,更是能做出惊艳世人的诗词,但在政事上却并不令人满意,叹息一声开口道:“吾儿以后要多多随本宫学习政事,即便不参与朝政也要知晓,咱们大辽的女人可不同于汉人女子,参与政事也不是不可以。莫要被那汉家儒学所束缚住!” 萧观音连连点头应下,萧挞里这才再次开口道:“你瞧大同府的地势正好在我辽朝和西夏的交界之处,三国交界之下设置榷场,往来商贾岂能不聚集在一处?” “这么说来,大同府确实理当繁荣起来,但我大辽当初为何不在这里设置榷场?” 萧观音的话一时让萧挞里无言以对,难道应该说但是的辽朝根本就没有把西夏和大宋放在眼里吗?只能无奈的叹息:“宋人所擅钻营,而我大辽以兵马威慑天下,两国之道不同矣!” 萧观音仔细查看大同府的位置,不禁感叹:“宋人果然是擅长钻营的,西夏人的滨河城距离大同府不过是百里之地,而我大辽的云内州也是差不多,如此方便只不过戍边防务难办了些。” 萧挞里露出冷笑道:“戍边?大宋根本就不需要在大同府戍边,只需以重兵守住大同府府城便可!一旦有警,关闭榷场驱逐商贾,到时我大辽以及西夏所需之物便是价值千金!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 萧观音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上京城中的大宋商品多如牛毛,随便一家也离不开大宋的货物了,小到饭碗瓷器,大到首饰珠宝,甚至连成药都是大宋商贾贩卖的,难怪母后这次平定皇太叔叛乱的时候严令不许骚扰大宋商贾嘞! 但萧观音不知道,待她走后的萧挞里却紧紧的皱起眉头,现在她开始真正的重视起耶律贾待会大宋皇帝的那句话,辽朝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这个和他以兄弟之国相称的大宋,而是西夏这匹与辽朝弃约背盟的豺狼…… 第七百七十三章天下商贾汇集于宋 冬季水冷草枯饲料来源不足,马的膘水下降,这时候的马儿最不擅于作战,而秋季的秋膘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春暖花开之后,水草丰美,马儿的膘水很快便能恢复回来,而这个时候也是最适合作战的时候。 大宋的大同府已经变成了最为热闹的地方,甚至连东京城都赶不上,大同府府城的中央变成了一座超大的集市,天下商贾汇聚于此,要不是有无数的衙役在这里维护秩序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物,最多的商贾,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 大宋显然不是想竭泽而渔,对这座天下最大的榷场管理也是最为妥当,所有的商贾只要交税,便可获得大宋的保护,这种保护无论你是宋人,还是契丹人,亦或是党项人,倭人,女真人,全都一样,没有高下之分,也不存在地方保护。 只不过税收稍微高一点,但和买卖的所得相比便不值一提,良好的环境使得天下行商汇聚于此,甚至出现了一赐乐业人以及大食商人,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欧罗巴人! 商人们,百姓们,官员们无不感叹大宋的神奇,为何这座并不是很有名的大同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世间最繁荣热闹的地方!或者说是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机遇之地。 商业繁荣的同时带动了许多产业的发展,大同府的车马行简直就是汇聚了天下的车马在此,他们专做车马运输生意,只要你有大宗的货物,便会有殷勤的小斯上前,与你说清他家车马行所拥有的车马数量以及质量,并且报出价钱和品级,让你清楚的知道所需费用的多少。 甚至是你的货物丢失他们的车马行会陪你多少钱款,并且由哪家票号担保,当然大宋的皇家票号是最为得人心的,但是仅有少数的车马行能得到他们的担保,有些车马行还有甲乙丙丁四种品级,让你最直观的了解他家承运的水平。 而如果你的货物要运往大宋境内,那更是方便,因为大宋拥有这世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比拟的路网,水泥路和火车道两种路线是在今年才开始全部运营的,路政院的范仲淹功不可没。 只不过现在所能使用的铁路都是用马拉车厢来解决,火车这种高效率的运输怪兽全部被投入到了迁都之中,并且因为做工复杂,还没有几辆,只有东京城的百姓和官员能享受这一待遇。 即便是马拉车厢也是相当的快捷,要比原先的马车速度快上许多,也更加保险,因为很少有流寇山匪敢对铁道上的车厢动手,一旦他们劫掠,便会遭到大宋朝廷的出兵围剿,无往不利的大宋精锐简直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大同府不光交易方便,更是有诸多的娱乐,妓馆酒肆,茶楼客栈,象棚瓦里,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东西,这大同府中都有,但要说人最多的还是更名为足球的蹴鞠。 现在谁要是说在大同府看蹴鞠定然会被人笑话许久,并且马上会有人告诉你去灯市大街的竞技场去,那里能容纳近十万人观看,更为神奇的是即便刮风下雨或是烈日炎炎也不影响比赛,因为这竞技场的虽是露天的,但却有可拉伸的苫布顶棚,听说是从大秦国学来了。 在这么一个繁华的城市之中商人们却找不到一家赌坊,唯一能赌博的地方便是这座气势恢宏的竞技场,因为在这里会上演一场让人热血彭拜,放声欢呼,忘却自己身份的激烈竞赛,而赌博的方式很简单,只需下注猜输赢或是比分便可。 当然,两者之间的差距也很大,单单是猜输赢奖金不会有多少,但如若你能猜出胜负以及比分,那赢来的赌钱可就多得多,如若是每年皇帝亲自到场的决赛,只要猜出的号码与皇帝手中的号码一致,那便会由皇帝开出全年最大的头奖一名,赏钱三百万贯!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甚至能堪比一个小国的税收,谁能不眼红,即便是商贾也想一试身手,但这种巨奖的几率很低,一年也才一次,而且皇帝手中的数字谁能猜得到?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其中。 今年是第一年,也是大宋的迁都之年,据说在年关之前,大宋皇帝会亲自写下一串数字,并且给出一定的范围让大家猜,赏钱便是从皇帝的内藏库中出!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随便猜,必须要缴纳五十文才能下一注号码,只有和皇帝手中的号码对上才能拿到头奖,虽然概率很小,但却让人心潮澎湃,不过是五十文的小钱而已,大不了多花点钱,多买几注,说不定就能中三百万贯呢! 酒馆茶肆之中传来丝竹之声,妓馆小院之中传来靡靡之音,这是一座欲望之都,谁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快乐,只要有钱你就能享受这一切,大宋朝廷会保护你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别小看这个充满放肆的大同府,这里看似乱糟糟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却有着规则,任何人违反规则都会被大宋无情的打击,街面上依然存在和大宋东京城析津府一样的东西,朱红叉子,谁要是逆向而行,便会立刻被路上的巡查使者抓起来,大牢里吃喝! 大宋律法:凡逆行与街市者,纵马疾驰者,或刑拘三十日,或鞭挞四十,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有胆你就试试!听说洛阳最为狂妄的游侠儿也不敢在大同府中撒野,规规矩矩的骑马,不敢稍稍逾越。 而皇亲国戚,便更是不可能,他们还要自己的脸面呢!即便是大同府的差人不去捉拿,皇家的脸面也被丢光,自从官家亲自担任赵氏宗长之后,所有的宗室外戚都老实本分起来。 在大同府,每日都是万姓交易,东京城的皇宫也开始迁都析津府了,与其一并搬迁的还有东京城中的所有官员以及衙门,唯独开封府没有变,依然是留守开封府。 据说皇帝与百姓泪别之声响彻与野,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变色…… 第七百七十四章皇帝的准则 广袤的燕云大地上第一次迎来了新的生机,人口迁徙的浪潮唤醒了这片古老而年轻的土地,大宋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好一段时间,以工代赈的基础建设大获成功。 公路网,铁路,这两条国家命脉畅通无阻,即便是遥远的秦人都看重道路,更别提他们制造的“高速公路”直道了,大宋的官员也很快发现了公路的作用,并且大为鼓励,因为在他们看来,公路有着巩固皇权的重要作用。 大宋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生叛乱之事,朝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派兵前去镇压,或是在地方上任命官员,或是日夜兼程运输粮草救济灾民,而燕云之地刚刚收回不久,更需要公路了! 两条铁轨从东京城开始,一直延伸向析津府,穿过了一望无垠的田野,也穿过了古老的华夏九州,虽然是迁都,却是大宋新的一页,自迁都之日起,大宋正式进入庆历一年。 说实话火车的速度并不比奔跑的马儿快多少,甚至会被禁军的马匹轻松超过,但火车的速度却能保持不变,而且日夜兼程的前进,虽然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在路上耽搁许久,但赵祯并不在意,哪怕是在路上大修一次也无妨权当是带着一家人出来看风景了。 赵祯是大宋第一个登上火车的乘客,在上车的时候无论朝臣们怎么劝诫也没用,赵祯一定,也必须要第一个乘坐火车,他要让世人知晓,火车是极为安全平稳的,并且速度不慢,皇帝嘛!有的时候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 车厢是单独改造的,没有原定的那么多作为,宽敞的车厢仿佛一座小小的宫殿,宽敞的很,这里的装饰也显露出皇家的风格,三才恨不得把好东西都装上马车带走,最后一节车厢中有专门的内侍负责,里面全是宫中的精品。 好东西当然要带着,王语嫣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便不会一遍遍的差人去后面的车厢查看了,生怕她的宝贝磕磕碰碰…… 火车运行的还不错,再赵小五的修理过后更是运行稳当,除了在铁轨接缝处稍有震动外,并没有太多的颠簸,赵祯不知道王语嫣担心什么。 而杨采薇以及薇拉则是不断的把头伸出窗外看风景,赵祯出于习惯已经把她们拉回来了好几次,不知道车辆在行驶中请勿把头伸出窗外吗? 孩子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准确说是除了赵旭以外都不见了踪影,灵儿带着弟弟满车厢的乱窜,顺便去照顾一下上车之后便瑟瑟发抖,嗷嗷叫唤的熊猫去了。 “父皇,儿臣能去车头看看吗?” 赵旭的话刚说完便遭到了母亲的反对,王语嫣一把拽过赵旭道:“你要是再说这样的浑话,母后便让你去坐马车!” 长叹一声,赵祯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去前面看看而已,又不是让他亲自动手铲煤,何须这么娇贵?” “官家!!这火车可是炸过的!臣妾在景福宫都听见了声响,可不比火药弹来的小嘞!万一……” 显然赵祯和王语嫣这对大宋最高贵的人担心的并不是一样东西,将作监的火车爆炸赵祯是知道的,但那时一次意外,学徒没有把握好气阀的控制,从而导致的锅炉爆炸,又不是常有的事情。 对赵祯而言乘坐火车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情,而火车的安全也根本不需要担心。显然他的镇静在王语嫣等人看来有些不同寻常,但赵祯身上的不同寻常实在太多了些,也自然的让人忽略掉。 微微摇头,王语嫣便带着赵旭走向杨采薇那里一起看风景,车窗外的农田广袤,劳作的农人只要瞧见火车便放下手中农活远远眺望,但看见火车上的旗杆后便更加呆滞,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三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赵祯的车厢上插上了代表皇帝的仪仗,旌旗,甚至是斧钺,御前班直手中的东西几乎都插到了车厢上…… 赵祯无奈的笑了笑,做到一面临窗的桌子前开始批阅奏章,而赵旭这是很快走了过来道:“父皇,这些农人都是佃户吗?还是普通的农人?” 这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赵祯笑道:“现在咱们大宋可没多少佃户,即便是家中土地尽失的农人也可进入附近的城市做工啊!土地并非是百姓的唯一出路,养活自己和家庭的路子广着嘞!” 赵旭点头道:“哦!这么说姑父说的没错,这商贾还真的能抑制土地兼并!” 这倒是新奇的理论,赵祯笑道:“你姑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说与朕听听,难得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旭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认真的开口道:“姑父说:大宋商贾带动了整个大宋发展,也改变了大宋的模样,现在没有人会去兼并别人家的土地,因为这样得不偿失,有钱人完全可以去用兼并土地的钱开设工厂,招募工人,而农人自耕其地亦是有吃有喝,吃穿不愁的。这样便减少了叛乱的隐患,即便是有叛乱,农人响应也是寥寥无几,必不能长久。” 赵祯惊讶的问到:“这些都是蔡伯俙和你说的?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脑子了?” “官家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没有脑子了?不过是坐的地方不对而已,所以有些话他并不想说,旭儿是他的亲侄子,当然说说也无妨。” 王语嫣一语道破,赵祯反而尴尬起来:“他的才学本是可以的,只不过谁让他娶了妙元?朕劝过他,可他一意孤行,这天下间有他这种待遇的人可不多嘞!” “是吗?妾身怎么觉得官家巴不得他娶妙元?否则哪有这么顺手的人才可用?妙元可是进宫诉苦好几次了,到现在他蔡伯俙还是个六品文资嘞!” 赵旭开口道:“父皇不是常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吗?为何单单不提拔姑父?不如……” “不行!!”赵祯和王语嫣异口同声的开口。 “不是父皇的原因,也不是你姑父的原因,而是朕想提拔也不能这么做,他外戚的身份本就是一道天堑,即便是朕亦不能逾越,祖宗之法规定,外戚不得授意文资,现在已然是破例了,你要记住这一点,这个规矩不能坏!一旦开了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 随着赵祯的话,王语嫣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么说来官家自己也是不想破例的,那就好,那就好…… 第七百七十五章析津府,北京城 五天的时间,短短五天赵祯的火车便从东京城抵达析津府了,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从没有要知道两地的距离放在往常要走三两个三个月,即便是富人有马车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 这速度即便是王语嫣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没觉得用了多久,仿佛昨天才离开东京城似得,虽然还是在析津府的城外,但却已经能看见高大的皇城阙楼,和不知边际的北京城了! 析津府她虽然没来过,但真定府却去过,王语嫣还记得当初自己随父亲前往真定府的姑姑家,路上便用了一个多月,这析津府还在真定府的北边嘞!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短短的五天时间却让大宋花费了近五年,从赵祯北伐开始的时候,铁轨便开始铺设,无数的匠人劳役风餐露宿,只为把两条铁轨铺设到析津府。 同时这铁轨的锻造也使得大宋的炼铁锻造技术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大宋的铁器水平已经不可小觑。 火车最重要的便是它的持久耐力,和后世火车不同,大宋的火车还没有设立站点,只是从东京城一股脑的开往析津府,中间没有任何停留时间,最多是因为故障修理一下而已,在火车头位置负责驾驶火车的赵小五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搬了进了火车头中,还带着俩个学徒,所以吃饭,睡觉,甚至是洗澡都能轮换。 当火车抵达的时候,赵小五无疑是最兴奋的人,火车便是在他的带领下研制出来的,赵祯在下车之后亲自接见了他,并勉励许多,而且给他授官。 火车上自然只有皇帝以及后宫女眷和皇嗣,官员们的马车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抵达,北京城的大小官员已经在城门口站的整整齐齐,他们要迎接皇帝的圣驾。 同时还有人山人海的百姓,这是迁都的大日子,官家首先抵达大宋的新都城,析津府中早已是万人空巷,谁不想一睹皇帝的天颜?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天子的脚下之民。 多亏官家仁德,他们不用搬离原本的家园,从而纵身一跃成为都城的百姓,他们的心思再粗也能明白赵祯的苦心,官家根本就没必要把析津府的城池扩建的如此之大,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就是为了让百姓不遭罪。 东京城的百姓将近百万,即便不全部跟来,几十万的人口原本的析津府也安置不下,官家费力的扩建城池不就是想把析津府的百姓也留下来吗? 同时扩建还在继续,析津府的劳役已经开始建造更大的城郭,据说这里才会是析津府的外城,一下又为当地百姓提供了大量的工作,现在凡是大宋朝廷招募的劳役,都会给出相当丰厚的工钱,一点也不输与子在工厂做活的所得,并且能吃得饱。 析津府的生活环境甚至要比东京城的还要好,而现在的析津府已经正式改名为大宋的北京,从而取代东京城成为大宋的京畿之地。 在唐朝,当时将唐长安城周边地区分为京县,赤县和畿县,京城所管辖的县为赤县,京城的旁邑为畿县,统称京畿,而大宋沿袭唐制,在京畿之地的范围内,划出了京畿路。 背嵬军的骑兵先一步抵达,肃清道路摆设仪仗,官员和百姓便一下子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五里亭围的住,就等着一观陛下的天颜。 而析津府的官员更是紧张的不行,因为他们只是析津府的官员,并非京朝官,虽然迁都之后他们的品级也会成为京朝官,但并没有长久混迹于东京城的官员来的从容,原本只是一府之地的官员,现在突然成为京朝官,自然让他们有些不适应,许多人甚至还是年轻的小官,并未经过多少勘磨嘞! 随着九声炮响,赵祯的圣驾缓缓出现,而后面仿佛货车似得拖着宫中各式各样的物品,赵祯都觉得尴尬,王语嫣这是瞪了一眼薇拉和杨采薇二人,其实她的东西才是最多的…… 和官员的互动很快结束,因为这些年轻老实的官员一点也不善于溜须拍马,他们觉得最要紧的便是让官家赶紧进入析津府,不,北京城的皇宫休息。 在王语嫣看来,东京城的御道已经足够宽阔的了,但和眼前北京城的御道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宽阔的御道足有二十丈之宽,而在鳞次栉比的房屋店铺之间却不显得清冷。 百姓们全部都站在御道两旁躬身施礼,这是最皇帝的尊重,也是对赵祯仁慈的感激,天家受之无愧!面对数十万的百姓的躬身行礼,上至垂垂老矣的老人,下旨牙牙学语的孩子,赵祯心情激荡,这些都是自己的子民,都将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情不自禁的拉着王语嫣下车,连皇帝皇后都下车了,身为皇妃的薇拉和杨采薇自然坐不住,拉着皇嗣也赶紧下车,于是析津府的万岁之声便轰隆隆的响起,山呼海啸,震碎苍宇。 赵祯就这样带着全家从御道上一直走回了皇宫,百姓们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激动万分,官家的仁德和亲民果然名不虚传! 而但王语嫣等后宫三女看到了析津府的皇城之后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在东京城的皇宫住惯了的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恢宏的建筑,杨采薇感觉到的是震撼,而薇拉这是仰望。 王语嫣最为镇定,但却喃喃自语:“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官家,咱们以后住这里?岂不是如秦之阿房!” 赵祯长叹一声道:“没错咱们天家以后都住这里,自我天水一朝建国,便定都开封东京城,受地势所限,宫闱狭小,不能向外延伸,有损百姓之家,只可精雕细琢极尽无暇。 而如今朕迁都析津北京城,地势开阔,北有屏障,虽是虎踞西北,却也是有扩建宫城之意,一显天子气象。” 王语嫣三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极是!”在她们这些女人的心中,自己夫君在政治上的选择自然是没错的,而她们则是更为看重北京城皇宫的宽大气派。 第七百七十六章皇宫大内 析津府皇宫之大,规模之宏伟,即便是赵祯这样见识过紫禁城的男人都觉得奢侈,紫禁城虽然占地庞大,但在建筑上却是并没后汉唐宫殿的气势,反而是因为结合了明清两朝的文化而变得稍显突兀起来。 汉唐之风有容乃大,一股质朴大气的感扑面而来,宫殿给人一种如山如岳的厚重,甚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规模宏大,规划严整,庄严肃穆,高屋建瓴,赵祯站在现在还空无一人的皇宫中大为赞叹。 据说这宫殿还找到了当年在唐朝负责营造宫殿的后人前来,一些建筑的样式也是恢复了唐时的宫殿,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这三座宫殿的名称依然被保留了下来,算是对盛唐的一种纪念。 正面绘有武士披坚执锐持剑而立图像的鼓楼便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站在这种巨人面前,人类的渺小被凸显的淋漓尽致,而赵祯要的便是这种感觉,中华王朝,本就应该虎踞东方,傲视四海,八荒之地何人敢犯? 当然,大宋的营造技术也是出类拔萃的,宫殿的外表继承了汉唐的大气磅礴,而内里则是宋人特有的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藻井,榫卯,飞檐,宫柱,门廊,每到一处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宫殿加入了一些砖石结构,为的就是避免火灾的时候烽火连营,而所有宫殿的地板都是木质的,席地而坐也没有什么,但赵祯可不打算回复汉唐的君臣礼仪,臣子坐着与皇帝说话…… 汉唐之风与大宋之美相结合,即便是在挑剔的人都很难说出这里的不好来,三才甚至有一种穷人乍富的感觉,望着乾宇殿上高高的御座连连请赵祯上前,而皇宫中的内侍宫女归他管。 宫殿的设计也很特别,赵祯觉得匠人应该是为了凸显皇权的高大,而特意把御座的位置提得更高些,赵祯坐在上面还真有点俯视天下的感觉。 在赵祯看来三才是有特殊能力的家伙,如果用在行军打仗上也不赖,因为这家伙在看过几遍宫城图纸后就彻底记下了整个析津府皇宫构造。 并且把图纸烧的连渣都不剩,赵祯问他怎么能记住的,三才笑着答道:“官家,奴婢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当初奴婢被大官选中送往太子东宫也就是因为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嘞!” 赵祯不信邪的问道:“乾宇殿之北三百步是何处?” “文德殿,和东京城中一样,供陛下歇息会见朝臣,留身奏事之用。” 赵祯一时语塞,他不过是瞎说的,没想到三才这家伙真的能记下来,赵祯不用看都知道三才说的是对的。 整个皇宫中最忙的的人不是赵祯,而是王语嫣,她的手中也有一位和三才差不多的侍女,王语嫣正带着她给薇拉,杨采薇两女分宫殿,和任何一个时代一样,华夏的家庭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即便是天家也是如此。 赵祯现在是甩手掌柜,禁中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搬迁宫禁原本应该是非常繁琐的事情,但在王语嫣的指挥下变得井井有条,赵祯只是交代了三才按照自己的习惯把随同火车而来的经史子集放好,并且把皇帝神宝以及传国玉玺放入秘阁,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中宫的处理了。 王语嫣瞧见赵祯拉着木条和纸片向宫后苑而去,不用说定然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和孩子们玩耍,伸手拉了拉杨采薇道:“莫要扰了官家兴致,宫后苑等闲之人不得出入!” 杨采薇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道:“娘娘还真是心疼人嘞!” 还没到后苑,赵祯便听到灵儿的清脆笑声,如百灵鸟似得钻进来了的耳朵里,让整个后苑充满了生机,一道温泉关窗整个后苑,即便是在冬天也让这里百花争艳。 熊猫在地上打滚,抱着清脆的竹子吃个痛快,而赵旭坐在一旁看了看发出一阵傻笑后接着看书,赵祯不用猜都知道他看的是《太平御览》,这小子最近迷上了这本书,别说是赵旭就是赵祯自己都深深的着迷,这本书实在太过神奇,全书以天、地、人、事、物为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谓包罗古今万象,其中的神鬼部,妖异部,最为让人着迷,堪比后世的生鬼故事了。 赵昀则是在一旁……磨刀,这小子最近是迷上了兵器,据说已经把将作监和军械司的所有兵器图纸要来了,就差火枪和火炮的图纸,两者在他眼中前者根本没用,在战场上除了吓人还没有棘轮弩好使,而后者……他借不到! 即便是在自己面前死缠烂打也没用,赵祯可不会让这小子没事钻研火炮玩,凡是和火药有关的都行,即便是火药弹都不给这小子碰一下。 “父皇!” 进入后苑的赵祯哪能逃过灵儿的大眼睛,叫着,笑着,跑着,跳着冲向赵祯,差点把赵祯扑到,同时也注意到了赵祯手中的木条和纸张,以及被高高举起的浆糊,牛筋。 只要赵祯出现,皇嗣们的眼中就没有当下的事物,虽然作为一个父亲不能经常给予孩子父爱,但赵祯每一次都能给孩子们留下深刻的感触,或是快乐,或是亲情。 “父皇,这是要做纸鸢吗?” 赵旭刚刚开口就被赵昀鄙视:“大哥仔细看看,父皇手中可没有长线,即便是做了纸鸢如何放飞,但这些东西定然是和浮空的东西有关。” 赵昀的话让赵祯惊讶,没想到这小子的观察能力还是很强的嘛!而赵旭这是点头赞道:“昀弟好眼力。” “父皇这次要带你们玩一个好东西,以后你们便知道了!瞧好了,父皇要做的是另一种会飞的东西。” 赵祯说完便在孩子们惊奇的眼神中开始制作,小小的木条拼凑出如鸟一般的形状,只不过翅膀很长,高高翘起的尾巴上也装有小翅膀,然后便是前面多了一块小木片,不伦不类的样子让三个孩子更加好奇。 赵祯把牛筋扣好后,便开始努力的绞动螺旋桨,很快便到底了:“你们看好喽!”赵祯说完便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螺旋桨在牛筋的作用下飞快转动。 上好的牛筋扭力惊人,螺旋桨甚至发出骇人的嗡嗡声,小小的木质飞机也随着这嗡嗡声冲出了宫墙……只剩下赵祯带着孩子们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宫墙上惊慌失措,鸡飞狗跳的护卫…… 第七百七十七章迁都开始 朝廷的火车运送官员自然按照最简单的方法,以品级划分,有些官员不愿做火车的,赵祯也不勉强,赏赐点车马费用便是,还别说,放弃乘坐火车的朝臣还是有很多,即便是在赵祯安全抵达析津府之后也是如此。 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赶到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无知。在朝中,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断层,宰相一级的官员,如庞籍,夏竦等人毫不犹豫的登上火车,而年轻的官员,如欧阳修,苏洵,范仲淹,包拯等人也是当仁不让。 反而是上了年纪的中层官员退去了,他们宁愿乘坐颠簸的马车,也不愿乘坐舒适的火车,并且在庞籍等人到达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宋境内墨迹,因为这些上了岁数的人经不起马车颠簸…… 五天时间,火车上的官员便抵达析津府,这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在火车上他们感觉不出有多么快来,只觉得马上的骑士都比他们快,但谁知五天后便到了析津府。 赵祯亲自带着一家老小站在析津府的城门口迎接自己的辅弼之臣,抬眼望去,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时间颇为感慨,都说历史上的北宋缺将,相公却是人才辈出,还真是如此,这些文臣那一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只要运用得法,内治便妥妥的。 见到皇驾在此,朝臣们感动的不行,这皇驾不光有官家本人的,甚至连皇后以及皇嗣的大驾都到了,这意味官家是携整个天家而来,由此可见对朝臣们的尊重。 这正如孟子告齐宣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乘坐火车北上的朝臣瞧见城门下翘首以望的赵祯后,有些动情者已经泣不成声,虽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但真正能做到的君主又有几人?但官家在这一点上做的却是极好!古往今来还真都很少有帝王如官家一般为臣子考虑的如此之多,甚至是处处为臣子着想。 远的不说即便是迁都,都是征求臣子意见,虽然官家决心已定,但却不愿强扭,用上了让自己,让朝臣都有脸面的计策,朝臣们的心中其实看得清楚嘞! 众人上前行礼参拜,君臣之间其乐融融,寒暄一番之后便向析津府的皇宫进发,包拯首先发现了不同,对一旁的夏竦很庞籍二人指了指城门上的匾额,北平府三个字让众人也是一惊,要不是包拯曾经在这里整顿过治安,连他都认不出这里来了。 外臣还在施工建造,高大的城墙缓缓而起,四周满是生机勃发之势,整个北平府显得蒸蒸日上,庞籍看着北平府三个字嘴中念念有词:“北平,北平,寓意极佳!虽二字简朴无华,却有大道至简的意思,妙哉,妙哉!” 众人随着庞籍的话反复念叨一遍,还真是觉得如此,赵祯扭头笑道:“朕希望迁都北平府之后,我大宋北方平定,于是便以北平为名。正巧与北京城相对应,如此不是极佳?!” 朝臣们年年附和,但他们走在北京城最为宽阔的御道之上后,便整个人都惊呆了,宽阔的御道左右二十丈的距离,这是东京城御道的两倍有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望无际似得,而远处的宏伟建筑看的他们热血澎湃,无他,只因这建筑与汉唐时的宫阙极为相像,虽然他们没见到,但汉唐诗词流传下来的可不少。 什么盛世,什么文治武功,这些都是看不见的东西!即便是说的再好,再完美也没用,而眼前的宫殿却是能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很。 朝臣们跟随在赵祯身后缓缓前进,又是期待又是胆怯,他们期待这雄伟高大的宫殿同时又担心这一切的不真实,大宋真的要恢复盛唐的气象了吗?大宋真的再也不会回到被外族兵临京师之地了吗? 路上的百姓把御道围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北平府的衙役去赶也赶不过来,他们都是析津府的原住民,虽然现在是天子的脚下之民,但却没有见识过如此多的相公和朝臣,自然要一看究竟,这些大宋的朝臣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赵祯很贴心的为百姓准备了“解说”当庞籍抵达天安门之后,便有侍者高声叫道:“开府仪同三司,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入宫!”简单的一句话报出了他的官职品级以及姓名。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让许多人惊讶,但却引起百姓的欢呼,“原来这位便是咱们大宋的相公啊!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为了方便迁都而来的官员,北平府的皇宫各门名称还是没有变,只不过增加了一些而已,最为壮阔的天安门之后便是宣德门,参知政事的夏竦,晏殊,三司使包拯等人,每人进入天安门都要报上一遍,让围观的百姓知晓这是大宋的什么人。 北平府皇宫要比开封府的大得多,并且城墙也比东京城皇宫要多,在皇宫之外还有专门的瓮城一般建筑,而最为高大耸立的便是天安门,这是外城的城门名,是赵祯亲手所书,当然还有地安门之类的…… 赵祯其实极力的想要避免这里与后世重名,但无奈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北平府的官员上疏的时候便提到了天安地安四字,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赵祯便鬼使神差的在纸上写下天安门,地安门六个字,于是北平府的皇宫南北二门便由此得名。 即便是在北平府多日了,每当赵祯看到天安门三个字后便心生感慨,还好,皇宫的城门上还是宣德门三字,否则赵祯真有些再次穿越的感觉。 今天是朝臣第一次进入北平府的日子,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皇宫参加朝会的日子,更是在官家的引领下进入北平府的皇宫,岂能不激动,当他们在两位耸立入云的巨人之下进入乾宇殿的时候,万岁之声喊得格外响亮,在高大空旷的宫殿中久久回荡…… 第七百七十八章皇帝的小金库 原本大宋最北边的析津府如今已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北平府,这里成为了整个大宋的中心,开始的时候东京城百姓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衰落不是一下子的事情,但随着货物,人才,劳力,等等各种资源的向北转移,慢慢的他们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往来东京城的游人士子不断的减少,到后来甚至到了东京城的人也开始先北平府转移了,商贾的嗅觉更是敏锐,他们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东京城的衰落,也看到了北平府的崛起,于是商人是东京城中最早拖家带口向北平府而去的人。 一旦商人离开,东京城的繁荣便开始萧条了下去,百姓之家也跟着离开,但因为有工厂的存在,许都人还是不愿意走,毕竟他们的饭碗现在在工厂之中,谁知道去了北平府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好活计? 当然,东京城的生态链并没有被打断,商人离开了一部分,百姓离开了一部分,但是却有一部分人不想走,毕竟在封建社会中,传统思想还是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世世代代生活在东京汴梁的老人就不愿离开。开封府的农民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土地。 于是北上的人口只有半半之数,五十万人便已经是极限了,并不是谁都能经受得住旅途的奔波,而开封府已经发出告示,想要跟着迁都的人都有车马盘缠可以领取,但如若是不着急走的人,待火车数量增加的时候,可以乘坐火车前往北平府,并且分文不收! 这无疑是一件好消息,从东京城到北平府只需短短的五日时间,这消息已经在大宋传遍了,简直就是飞过去一般快捷,剩下的人们便更加不必担心了,官家说了迁都的时间有三五年之长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即便现在不走以后想走了还有机会,而且朝廷还鼓励百姓晚些走嘞! 所以第一批前往析津府的大多是官员的家眷以及商贾之家,他们多是乘坐马车走水泥铺就的公路北上,实在经受不起颠簸的人只能前往洛阳转水运北上,隋唐大运河的好处被体现了出来,这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广通渠,永济渠可以连通南北,使得大宋的北平府也拥有漕运繁忙的漕运。 这是北平府的动脉,不可荒废,在赵祯抵达北平府之前,便已经下旨不惜一切代价修缮隋唐运河故道,清淤,蓄水,不足之处开挖加固,务必使之通航。 北平府不似开封府,拥有完善的漕运,水网密布四通八达,仅仅依靠公路的运输还稍显不足,如若能把公路和漕运相结合,必会给北平府带来更大的繁荣,待火车完全通畅之后,一条铁轨变为两条,到时间联通大宋各地便指日可待,要知道两条双向铁轨的出现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迁都看似简单,只要皇帝搬家就行,可其中的困难数不胜数,赵祯也是准备了许久才下决心迁都,毕竟这些能解决的内部困难和外部矛盾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草原上有着能毁灭华夏文明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个帝国,一个王朝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即便是赵祯都没有勇气如此说,他太了解历史了,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历史的一部分,虽然现在的赵祯在改变历史,甚至创造历史,但这个蛮横的家伙总是不受人的控制,即便是赵祯在强大也没有能力驯服历史的脚步。 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把草原纳入大宋的中央管辖之类,让草原更加接近都城,从而方便镇压,或是统治,他要让大宋的都城成为第一道放止草原侵略华夏的防线,他所守护的也只不过是华夏文明而已,并非大宋一国一朝。 即便是大宋亡与内部赵祯也不会有多少痛惜,因为后继之人总会保留华夏的文化,科技,艺术,智慧等等东西,而如果亡与外族,便正是华夏的大浩劫。 自从迁都之后,又是春暖花开之时,所有的资源都开始先北平府转移,而北平府的名声也开始纵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里虽是燕云之地,但生活上却与大宋的腹内完全相同,只不过多了些西北之地特有的习俗和习惯而已。 但南北的风俗习惯在这里很快的融合,巨大的北京城虽然比东京城要大上好多,但早晨依然有买面汤的小贩走街串巷,报时的头陀拖着长长的嗓音,曹婆婆肉饼的香味依然在大街上飘荡,蔡记的酒楼照常开张。 官员们打着哈气的在早春天没亮的时辰中开始早朝,即便是刚刚搬到北京城,早朝这种事情还是要继续的,前段时间在路上便耽误了不少天嘞!但现在即便是早朝也不过是走形式,各个衙门的卷宗都在背运的途中,即便是中书省,或是枢密院的都要用火车运达,五天之后才能有东西可用。 这段时间每个衙门的主官都在些奏疏,请求陛下早早批准自己衙门的卷宗使用火车运达,可无奈朝廷的衙门实在太多,不迁都不知道,原来东京城的衙门有这么多嘞! 最先运达的不是任何一个衙门的卷宗,而是赵祯自己的内藏库……这是赵祯的小金库,完全不受三司监管,包拯已经几次上疏要求三司使有查看内藏库之权,以便国库不足时调度,但都被赵祯否决了,说实话,赵祯甚至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查看,因为其中的钱财之多,珍宝之丰,连他都害怕。 整整八节车厢的火车运来的还只是内藏库的一小部分,赵祯看着一旁两眼通红,闪烁着贪婪目光的包拯微微尴尬,这货要是没有皇权的制约,怕是能把整个内藏库充入国库了吧? 包拯机械的转过头道:“官家,如此巨万之财,居然只是内藏库十之三四,难道天家的生意已经开遍了大宋不成?亦或是……” 赵祯无奈的说道:“这些钱都是蔡记和碧雅轩赚取了,当然也有征伐之战的战利品,单单是燕云就有辽皇的财富无数,咳咳……朕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说没有一文钱是压榨百姓而来,你家婆娘难道觉得碧雅轩的东西贵?或是说去蔡记吃饭是因为朕的面子?!” 包拯张口结舌,最后只能问道:“那陛下如此多的钱财将会作何之用?三司……” “三司管不着!这些都是朕的内藏库,与国库分文无关,朕自然有大用!到支出之时,必会有人报与三司入账,三司只管记录出账,让皇帝知晓内藏库的钱花到哪去了便是!” 包拯的眼睛一亮,没想到官家居然在这里松口了,连连答应道:“臣遵旨!” 第七百七十九章长城还是要修的 迁都之后大宋的生活轨迹依然如往昔一般,随着越来越多的衙门开始正常运行,大宋的国都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只不过这里有了全新的名字,北平府,北京城! 而对于大宋迁都一事,辽朝和西夏等国都觉得这没有什么,大宋只不过是迁都而已,能对现如今的格局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在他们看来,现在大宋的国都距离他们的国家更紧了些,但这对大宋来说就一定是好事了吗? 别忘了他们才是突袭作战的行家里手,凡是铁蹄之下,便是征战之地!在他们眼中大宋迁都北平府反而给了他们机会,以前进攻大宋,因为东京城位于大宋的腹内之地而不方便进攻,现在不同了,大宋的国都就在北平府,那便是天赐良机。 虽然有燕云屏障的防守,燕云之地能成为大宋的金汤,只要等待机会便可,毕竟北平府距离辽朝的中京道实在太近了些,辽人只需站在北安州便可知晓北平府内,大宋皇帝今天在朝会上说的什么……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赵祯却完全不这么看,他的手中有大宋,不,中国历史上最多的谋臣,能臣,还有狄青这样拥有长远战略眼光的武将,有这些人在北平府怎么可能有所闪失?即便是在外人看来浑身是漏洞的北平府,在赵祯看来却如铜墙铁壁。 要是没有一套完善的驻军方案,这些文臣能同意自己迁都?在这北平府内,大宋驻扎了足有二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当地的十六卫卫所,总人数超过了三十万,并且都是在扼要之地驻守,居庸关,得胜口,密云,行唐,遵化等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城墙拱卫着整个北平府。 不知是谁,居然在北平府散播了大宋要修建长城的言论,以至于整个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并且分为了支持与反对两派,双方之间谁也压不住谁,只能对自己的观点持肯定态度。 赵祯坐在乾宇殿的御座上,虽然这里比大庆殿还要宽阔,但是上朝依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单是朝廷上的争论便让人吃不消,长长的长翅帽并不能阻碍官员们之间的争论,甚至连殿中御史都卷到里面去了。 微微苦笑,赵祯真的怀疑名臣,能臣巨多的当下,会不会因为争吵而打起来……轻咳一声,三才极为有眼力敲响一旁的金奏,因为金奏之后的墙壁有着特殊的弧度,再加墙面极其光滑整齐,对声波的反射是十分规则从而产生了回音壁效果,金奏的声音在大殿内久久回响,甚至给人一种天人感应的感觉。 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赵祯瞅了一眼三才手中的小锤,没想到这乾宇殿在匠人的手中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包括自己的御座在内,囊括了金奏之所,一道巨大的弧形围墙就在后面,只要自己说话,或是奏响金奏,整个大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朝臣们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上首的赵祯,与刚刚失控的场面相比,现在的寂静让人忍不住觉得尴尬。 “修筑长城一事,还需再次斟酌,诸位卿家在这大殿之上吵吵嚷嚷却也不会得出结果,不如澄清利害上疏于朕,利弊之间朕自会揣度。” 赵祯一句话便缓解了朝臣们之间的争论,毕竟修建不修建长城还是要官家亲自决定的,大家只要说清楚利弊便可,如若有利为何不去做?如若弊大于利,官家自会否决。 大宋的朝臣还是相当的有士大夫之风的,无论如何争论,一旦结束之后,便开始按部就班的陈诉自己的事情,并且相互之间即便观点不和也不敌视,刚刚还因为长城一事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个人,很快就在其他地方保持高度一致,是非分明这是好事。 待散朝之后,赵祯便回宫而去,没办法,要不快溜,怕是会被一般朝臣请求留身奏事,文德殿的大门怕是都会被踩踏了…… 关于是否要在边关修建长城一事,赵祯心中早有定计,长城无论如何还是要修建的,毕竟中原王朝以农耕为主,土地,商业便是大宋的命根子,对这些固定财产的保护比什么都重要,这关乎到大宋的人口,经济。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边疆的王朝实在谈不上强盛,而长城这种天险与人力相结合的屏障便是中原王朝的重要防御手段,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似长城耗费人力物力,但一旦修建完成之后却减少了戍边的开支。 否则秦皇汉武都积极的修建长城干嘛?只有唐朝是个例外,唐朝时期中原之地的强盛与草原民族之间形成了巨大的逆差,唐朝拥有碾压游牧民族的实力,对于唐朝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修建长城,因为在唐朝,关内关外都是它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今的大宋国力依然强盛,在人口上,经济上,文化,技术,教育,等等方面甚至超越了唐朝,但游牧民族却也比唐时的强盛,只因为大宋崛起的太晚。 契丹人在唐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后在唐高宗显庆五年反叛自立,并与李唐脱离关系。 由此可见契丹人的历史要远远早于大宋的建国,这也是为何大宋承认契丹是正统王朝的原因。契丹的强盛也不是一天两天,它占据了大片的北方土地,对大宋形成的威胁与日俱增,即便是夺回了燕云,赵祯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 不光是因为契丹,更是因为在它边上的小小女真部族,这个部族满万的勇士即便是辽人也不可敌,再加上西夏的窥伺,与草原深处隐藏的祸患,赵祯不得不做准备。 现在的大宋和历朝历代相同,主要的中原地区全数被拿下,繁荣程度远超前朝,接下来便是巩固统治,顺便进一步拓展对北方疆土的控制。 迁都只是一切的开始,修筑城墙也不过是积极防御的一部分,大宋现在的疆域其实已经能算得上非常广阔了,岭南之地的开发,川陕四路的连通,南海之地的获取,都在为大宋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只要时机成熟,北进,西进依然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第七百八十章北国风光 大宋迁都之后,第二件令天下人惊讶的消息便是西夏伐辽,这两个原本关系融洽的国家在反目之后更加的敌视对方,甚至超越了宋夏以及宋辽之间的仇视,简直剑拔弩张,恨不得灭其国。 对于西夏挥兵辽朝,赵祯早就有所猜测,主要是通过李元昊的为人,他绝对是个奸猾耍诈之徒,甚至称不上奸雄之名,而是枭雄。 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这便是英雄的出处,赵祯承认李元昊的胆力过人,但不认为这货聪明秀出,枭雄一词用在他的身上再好不过。 奸雄是指“奸”而“强”的人,在变强或强大之后,使用的手段被人认为比较奸诈、富有权术。这种人如曹操,手段不正、玩弄权谋,但这人还没有到不择手段的程度。 枭是何物?古之食母恶鸟!枭鸟食母,破镜兽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吏祠皆用之。如淳曰,汉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枭,不孝鸟也。日至捕枭磔之,从枭头在木上。 枭雄自然就是指那些不光不择手段,而且残忍至极,甚至禽兽到家的人物,而李元昊恰巧如此,他的皇后基本上就没有善终的,都是牵扯了家族利益在被利用之后被抛弃,甚至被李元昊亲手杀害。一个对自己发妻都能如此残忍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并且这货的报复心极强,还有着极度的疑心病,即便是比之曹操都不为过,对自己的手下怀疑,对自己的枕边人怀疑,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怀疑,这应该是一种心理疾病,而非天生有之。 一个人得对自己的皇位多么看重才能生出这样的心理疾病?怀疑世上的所有人不说,居然还怀疑自己的儿子,赵祯想了想便释然,好似在华夏历史上这也算不得新鲜………… 御药院的老内侍也都跟随他们的主家来了北平府皇宫,三才在这几个人面前异常的恭敬,没事还会送点上好的酒水,肉食过来,在皇宫中有这样待遇的人可没几个。 其实三才也不愿如此,每当他进入御药院的时候总觉得这里阴气森森,陈琳走了之后,没想带还有这么多个“陈琳”,还好这些老人不愿离开御药院。 虽说三才是大内都都知,掌管皇城司所属,但这三位老内侍才是皇城司的元老,所有皇城司的人都是他们一手带出来的,甚至连徒弟的徒弟都当上了都头一职。 领头年纪最大的内侍瞅了三才一眼,扔出一个蜡丸道:“这里是官家要的情报,武德司的小崽子们在西夏得到的情报,速去报与官家!” 三才小心的确认过蜡丸上的密印后,躬身道:“晚辈这就去,这就去,三位吃好,不够随时叫人传话,官家说了,好酒好肉管够。” 为首的老内侍哈哈一笑:“还是官家了解我三人的脾性,别的不缺,就缺梨花白,和豚肉。有了这两样东西,嘿,我等能坐一天!待我等叩谢官家!” 三才苦笑着应下:“晚辈这就去……”这三位前辈对嘴上的抓挠完全是官家一手造成的。 揣着蜡丸的三才急急的赶向高耸的鼓楼,此时的官家一定在这里,每当午后,官家总是喜欢站在鼓楼上眺望整个北平府,三才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却不敢说话,因为此时官家的表情极为特别,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皇城司现在不光是大宋的反贪机构,更是对针对西夏的情报机构,辽朝的情报由宋小乙的黑手负责,而西夏的情报则移交给了皇城司。 这是在进一步减少黑手的权利,宋小乙看的清楚,却没有一句怨言,配合陈琳把黑手的权利分化出去,毕竟皇城司是赵祯的内朝,用起来更稳妥些。 最重要的是皇城司的头头是内侍,受百官制约,而他们属下并非内侍,不用受到百官威胁,于是下面的人使劲的收集贪官罪证,而上面的内侍却怕文官打击报复不敢捏造冤假错案,只能用有利的证据报复文官……在无形之中却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夏秋两季,但冬日的寒风变得凛冽,阳光变得珍贵的时候,赵祯就喜欢在休息的时候登上距离天更高些的鼓楼上晒太阳,这里的风光独好! 尤其是在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北国都是银装素裹,真有原驰蜡象之风,山舞银蛇之势,赵祯忍不住呵呵的傻笑,他看见了当年那位才看到的东西……国运。 三才不适时宜的打断了赵祯欣赏风景的心情,恭恭敬敬的递上蜡丸道:“陛下,西夏军情!” 赵祯点了点头,拆开蜡丸,蝇头小楷映入眼帘,果然!纸条上的内容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西夏人果然按耐不住了! 对于西夏来说最缺少的便是人口,土地他们是不缺的,河套地区已经尽数被西夏占据,而原本拥有一部分河套之地的辽朝因为内乱而被西夏人趁火打劫了一波。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朝在第一时间遣使向李元昊发出了警告,党项人不以为意,而李元昊则派出使团向大辽致以莫大的歉意,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完全不在乎脸面,只要能获得实惠不择手段。 但现在……原本恭顺的西夏展露出他狰狞的面目,李元昊仿佛完全没有顾忌似得,在辽朝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如饿狼一般扑向了辽朝,连赵祯都不得不感叹与他的无耻。 但这种无耻也是一种本事,那个正统王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去攻击一个刚刚逝去君父,甚至内乱刚刚平定,孤儿寡母统治之下的王朝?连一向行事奇诡的赵祯自己都不愿这么做,他李元昊居然毫无忌惮,这不是像河套那样偷偷摸摸,这是在大张旗鼓的举全国之兵入侵! 李元昊率十三万大军,兵出乌兰木伦河直逼辽朝东胜州,其目的很明显,即便是赵祯不看地图也知道他的目标是辽朝的云内州,过了东胜州府城便是云内州的柔腋此为西京的要害之地。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大宋拿下燕云之后,整个大同府和奉圣州就变成西夏的屏障,阻挡了辽人从中央派遣援军的难度,而西夏只需专心对付眼前的戍边之军便可。 眼前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在此时的赵祯眼中徒然充满了萧杀之气…… 第七百八十二章榆林战起 榆林以北正是蔓延至西夏的毛乌素沙漠,而此时的沙漠边缘的风沙草滩上一条黑影正在缓缓蠕动,如若不仔细看,在这月黑风高之时很难看见。 领头的老者在沙漠中健步如飞,瞧得出来他是个经常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一头的银发被麻布包裹着,在偶尔泻出的月光之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他是这支军队的向导,也是当地的百姓。 他虽然不愿如此,但是在数个拒绝的人全家惨死在党项人屠刀之下后,他便成为了这支入侵军队的向导。西夏的皇帝站在他的身边,观察破旧的地图,老者随便瞄了一眼便知道这舆图是东胜州的。 老者的停下让李元昊抬起了头:“老人家,朕说过大军行进不能迟疑,你为何停下?难道你想带着全家赴那几人的后尘?朕可是不愿如此啊!” 老人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用生涩的汉化说道:“前面不出十里便是榆林城,老朽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再往前即便是陛下杀我全家也不可能前进!” 老人的话是如此坚决,以致于李元昊从他的浑浊眼中看到了一抹别样的眼神,李元昊微微皱眉,这种眼神他见过,就如同草原上的孤狼,凶狠又坚持…… “好!既然老人家信守承诺,那朕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老人家可愿入我西夏?” 老人微微摇头:“生于斯长于斯,老朽只想葬于此地,不敢背井离乡……” 李元昊瞅了一眼老者微微点头道:“如此也好,但朕还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我大军兴致榆林,一路上皆未瞧见辽朝的戍边之兵?” 老人身体一僵,随即不着痕迹的恢复说道:“此地乃是荒芜沙漠,陛下大军沿沙漠而来,清河军,金肃军自然不知的。” 李元昊笑了笑:“哦?既然如此,那老丈可要守口如瓶,否则便是你传出去的!” 老人仿佛突然松了口气似得说道:“陛下严重了,如此大军出现在榆林城外,即便是老朽不说,清河军,金肃军怕是也已经知晓,十万大军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是从沙漠而来没有轰轰烈烈之声,榆林的游骑也会瞧见。” 李元昊摆了摆手:“你走吧……” 正如老者所说,十万大军想要隐藏实在是困难了些,而前方十里便是榆林,此时不能再做拖延,拖延的越久,对大夏的进攻越不利! 西夏让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在马上便吃了饭,饭到七成饱,马上的勇士便收好干粮,这是最适合他们作战的分量,与大宋军队不同,契丹人,党项人在战前都可饮酒。 十万大军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安营扎帐必会连营十里,李元昊虽然奸猾,却及善于用兵,待休整过后便率领大军直直的向榆林城扑去。 大军一旦离开沙漠,隆隆的马蹄声便传播开来,山崩海啸的声音让人颤栗,李元昊在中军,但很快他便感觉不对劲,如此大的阵仗,为何榆林城并没有多大的反映? 而此时作为向导的老者刚刚离开西夏军后便对着自己的脸疯狂抓挠,很快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变成了年轻人的模样,此人是兴宗皇帝耶律宗真的戏子,因习得易容之术,便被太后重用,其实此人颇为有头脑。 当年辽兴宗西征,败后苍惶逃命,罗衣轻在生死关头还挺幽默,趁着辽兴宗驻马喘息时,刻意搞笑:“陛下您看看鼻子还在吗?” 夏辽之间发生战争,夏人总爱把被俘的辽人鼻子割掉再放归,罗衣轻以此为笑乐想逗辽圣宗开心。辽兴宗此时刚捡得一命,听罗衣轻如此说,怒上心头,叱命旁人把罗衣轻宰了。 谁知罗衣轻顺口接声:“行兵领队的也不是唐太宗”,仍旧不肯服软,继续拿辽兴宗找乐。辽兴宗闻言也笑,知道此次大败全是自己该断不断。 此人虽为佞人但却有着极强的傲骨,所以才被太后看重,用作诱敌之计中最为关键的棋子。而此时的他正带领隐藏在附近的清河军数百人迅速赶往乌兰木伦河,他要把李元昊大军留在河中测量水深的杆子替换掉…… 别看罗衣轻是个小小佞人,但却极有头脑,虽然不能掌握大势,但小道上却是极为精通。 清河军,金肃军早已得到他的消息,而榆林城中则有振武军严阵以待,可以说三军已经把榆林城变为一座口袋阵,只等李元昊进入口袋之中! 李元昊领兵作战是合适的,但在谋略上却还是不够,他手中的大将野利遇乞乃是西夏难得的统帅之才,但李元昊此人多疑的很,这种大战他却不用野利遇乞。 显然这是一步臭棋,李元昊在不该怀疑的时候怀疑了,在不该自大的时候自大了,于是错误便不可挽回,当李元昊兵临城下之时,城墙上骤然灯火通明,旗号尽出,火箭如火烧云般的升起,如流星骤至,射入西夏大军之中,让他们成为活靶子。 响箭带着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如鬼哭狼嚎摄人心魄,李元昊并未惊慌,十万大军在手,他还有何担心的,即便是榆林城的防备再完善也抵不住大军的几次进攻。 待清河军,金肃军反应过来,榆林城便已经是大夏的囊中之物,“举盾,架云梯,冲车攻城!” 西夏的军队征伐西域多年,早已是训练有素,很快如山入墙的盾牌便被架起,稳重的向前推进,只要中军安好,大军自不会慌乱。 西夏军潮水般的涌向榆林城,守城之军并不慌乱,而是稳扎稳打的坚守,无一人后撤,亦无一人不愤慨,李元昊此举简直就是欺负到了大辽的头上,辽人岂能不恶从单边生? 西夏军攻城很顺利,但在城下却遇到了顽强的阻挠,毕竟城墙就那么大,容不下许多人作战,而守城之军军备出奇的充足,不断有滚石檑木,铅水石灰从城墙上洒下,石灰遇水着烧人,这是辽人从大宋身上学会的本事。 攻城战最为胶着,而李元昊担心什么来什么,很快四周便响起喊杀声,同时带有响箭的呼啸…… 第七百八十一章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东胜州位于大青山南麓,此地东至蛮汉山,北靠大青山,南濒黄河及和林格尔黄土丘陵。整个平原地势平坦,气候条件适宜,土壤肥沃,水源丰富,算得上是辽朝的“米粮川”。 李元昊率兵攻伐这里,不单单是看上了这里的优越地理环境,更是为了这里的近十万人口,人口这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太过重要,西夏不缺乏土地,但却缺少管理土地的人口,如若没有人,再好的土地也不过是荒芜之地罢了。 西夏获得人口的方式非常暴力,人的生殖速度赶不上,那就去劫掠人口,西夏不像大宋拥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只需有完备的医疗和充足的食物,人口就会爆炸式的增长。 李元昊兵出乌兰木伦河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占据整个河套之地,河套地区自古以来就为中华大地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资源及生活资源,民谚亦讲“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种河套的地形在世界大江大河里绝无仅有。 河套周边地区,包括湟水流域、洮水流域、洛水流域、渭水流域、汾水流域、桑乾河流域、漳水流域、滹沱河流域,都具有比较好的自然环境,它们环绕着河套地区,正如众星捧月一样,把河套文明推到了最高峰,同时又把河套文明传播到更广阔的区域之中。 这里虽然是中原王朝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更多的却是孕育了草原上的文明,前套之地还能被中原王朝所拥有,而后套只有少数的王朝占据过。 其实准确的来说,河套分为东西两套,西套便是以银川也即是现在的兴庆府为主的附近地区,而东套又有前后两套之分,李元昊所进攻的东胜州,榆林,便是前套之地,因为后套早已在西夏的控制之中。 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赵祯不得不感叹这货的脸厚心黑,整个河套平原已经被李元昊占据了三分之二,现在又把狼爪子伸到了唯一的前套之地,要是被他拿下,整个河套便落入西夏的囊中。 赵祯恨得牙根痒痒……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百害在之大宋,而富裕在西夏手中! 每年雨季,上游冲刷下的河沙,使得大宋境内的黄河成了地上河!大宋为治理黄河的水患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而赵祯迁都的重要原因也是和黄河有关,高高的黄河堤坝,如同一颗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而且就在东京城边上! 赵祯曾经看过高耸的堤坝,说实话连他这样胆大的人都觉得战战兢兢,即便是朝廷已经反复疏通,依然有决堤之患。 狄青在一旁瞧见了赵祯的脸色,小心的向后挪了两步,他从未见过官家露出如此表情,好似被人偷取了最为重要的东西,受了莫大的耻辱似得。 但当他看到赵祯的目光落在河套平原上的时候,便释然了,谁不知道河套平原的丰硕,汉唐两朝都曾经拿下河套平原,现在却看着西夏大张旗鼓的收入囊中,官家的心情自然不好。 “官家,李元昊兵出乌兰木伦河,意在夺取整个河套之地,我大宋难道就干看着不成?” 面对狄青的话,赵祯稍稍有些不甘,但却无奈的开口道:“此乃辽朝所属,亦是辽夏之争,我大宋不宜掺上一脚……只希望辽朝不要如此不堪,让李元昊得逞便是……” 赵祯也是没有办法,其实他也非常想出兵争抢河套之地,但无奈,中间还隔着一个辽朝,对于大宋的防范,辽朝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西南路招讨司便在距离大同府不远的丰州境内。 虽然大同府西进便是东胜州,但因为西南路招讨司却如噎在喉,不能轻举妄动,如若兵出大同,这根鱼刺便会直直的插入大同府。 大宋的主要兵力和精锐聚集在了北平府以及奉圣州,为了维护察哈尔草原的安宁,繁衍更多的战马,赵祯在这里驻守了大量的兵力。 如今的大宋养得起兵,但赵祯却不希望再次出现冗兵之事,因为国力的强盛本就是一种威慑,辽人轻易不敢犯边,于是赵祯悄然把兵力向西边转移,主要是宋夏交界之地。 因为迁都北平府,大宋的重心突然变成了三个,北平府,大同府以及远在西面的京兆府! 京兆府的兵力可以随时支援秦凤路以及永兴军路这两个与西夏紧邻之地,赵祯对于西夏的防备要远胜于对辽朝,谁知道李元昊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赵祯指了指舆图对狄青问到:“狄青,你觉得李元昊兵出前套的目的是什么?” 狄青一下被赵祯问住,李元昊出兵前套当然是因为这里的土地,还有什么比上好的土地更重要的吗? “启禀官家,臣以为李元昊是为了把整个河套之地收入囊中,也是趁着辽朝内乱刚平,休养生息的时候下手方能减少损失!” 赵祯稍稍点头:“不错,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朕却觉得李元昊此举还有一个目的,百姓!西夏不似我大宋和辽朝,人口本就稀少,他若占下前套固然很好,如若占不下,也能俘获大量的百姓填补他西夏的所需。” 狄青猛然惊醒,目瞪口呆的望着舆图道:“官家之言如醍醐灌顶,若我是李元昊,必将到手的先拿下,占据前套之后,一面巩固城防,一面派出擒生军大肆俘获当地百姓,先行送往西夏……如此一来即便是辽人重新占据前套,怕是也要迁徙人口。” 重重的在舆图上砸一拳,赵祯无奈的说道:“这李元昊之无耻朕平生仅见!这是把前套当成了他的“养人”之地,如若辽朝不知,怕是会被李元昊玩死,但愿萧挞里已经看穿,有所准备!” 狄青心疼的看着舆图,这东西在大宋可宝贵的紧,只有三份,枢密院中的那一份被曹玮当成宝贝似的看着,中枢他又轻易去不得,眼前这幅官家反倒是不爱惜了。 再怎么说这都是辽朝和西夏的事情,与大宋并没有什么干系,大宋即便是想掺上一脚都不可能,但狄青不知道的是,赵祯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西夏和辽朝互相争斗,而大宋却不能出手,这不是让人着急吗?在赵祯看来此时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第七百八十二章开源节流 高高宫墙,重峦叠嶂,齐齐如山,望之为黯! 就在这宏伟的建筑中,却传来大宋皇帝的叹息声:“朕富有四海,可居然只能看着党项人攻伐前套,如此水草丰茂,良田沃野之地反倒是便宜了李元昊……” 蔡伯俙比之官家更是无奈,瞧见官家的模样,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商贾做的还称不称职,和官家比起来好似相差甚远呢…… 他哪里知道,在赵祯眼中无论西夏,或是辽朝,甚至吐番西域也都是华夏之地,非纳入囊中不可! “羊毛之事操办的怎么样了?如若钱财不够,可向朕奏明,朕自会拨内库之财给予帮助。”赵祯话锋一转,迈开步子对蔡伯俙问到。 蔡伯俙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官家,钱财是够的,只不过臣和丁相公相商,此事当徐徐图之,如若太快怕是会惊动党项人。” “也好,还是你思虑周全,温水煮青蛙才不会让他李元昊发觉,此人多疑,万事都要揣度三分,你们要小心些!” “臣遵旨!” 大朝会已然是散了,但朝臣的奏疏却开始连绵不断的递进来,小山似得放在特制的箱笼中,三才带着人一路抬到赵祯所在的太液池边,这是赵祯的习惯,人在哪里,奏疏就送到哪里,赵祯喜欢在皇宫中随处办公,这样一来办公的场所便每日不同,风景独好。 三才命人抬来上盖黄绸的御案,在其上放好笔墨纸砚,便抬着奏疏放下,把奏疏整理齐全,这些奏疏已经经过中书省看过,有些还有庞相公的意见遇上,赵祯稍稍点头,要是没有庞籍的辅助,这些奏疏自己就是累死也看不完…… 蔡伯俙看着官家眼前的奏疏便觉得小腿发酸,皇帝这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躬身道:“陛下,臣也该告退了,否则家中的葡萄架子也该倒了……”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便生气,这货到现在还是六品文资,很大程度上和他躲懒有关,看见自己审阅如此多的奏疏都吓得跑路,要是让他进入三司,怕是会把他吓死! “你先等着,朕要于你差事妙言断断不会生气,还要高兴嘞!” 蔡伯俙的脸哭丧着道:“官家尽管吩咐,臣应下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官家明知自己不愿涉及政事,还要把自己往朝廷这个“火坑”里推…… 赵祯抬头瞧了一眼蔡伯俙,果然这货不愿搀和政事,但即便如此也要把他拉入到政事之中,没办法毕竟自己就妙元这么一个妹妹,蔡伯俙要是还在商贾和六品文资上晃悠,怕是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没有自己的庇护,蔡家还不知成个什么模样…… “瞧你的模样,多少人得了朕之青睐,高兴还高兴不过来,你倒好,推三阻四,显得受了多大委屈似得,入三司怎么了?你不知道三司在包拯那个榆木手中仅仅变成节流之物,想让他开源,怕是比登天还难,你入三司任三司副使,主掌开源之事,而包拯主节流,另监察三司财政,也算是能给朕的国库充盈些。” 蔡伯俙一听到三司副使这个位置,便觉得还不错,毕竟是个副使,上面还有一个包拯顶着,而且包拯这个人刚正不阿,自己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他定然是有数的。 “臣谢陛下厚爱,但臣的品级怕是不足以担任三司副使一职怕是不妥……”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货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讨要官品了?不过也是好事:“朕自然知晓,正五品朝奉大夫你先领着吧,朕可是给你连跳两级了。” 蔡伯俙拜下:“臣谢陛下!” 赵祯笑了笑:“起来吧,回去告诉妙元,你也算是出息了,不要没事进宫找你嫂子诉苦了,你嫂子和朕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蔡伯俙笑了笑:“官家训斥的是,公主在家可没人敢管,宗室把公婆伺候的好好的,臣自然没有话说,娇惯她了些……不过今日陛下完成了臣的梦想,原先经商虽有陛下之名,但却不算是为国经商,如今看来,这个三司副使一职对臣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赵祯点头:“如此甚好,广州、明州、杭州三地设有市舶司,在福建路也应当设立市舶司方便贸易,同时马六甲在我大宋手中,亦要在此开设市舶司,总归三司统领,你可要记住,并且把朕的话传给包拯:商场如战场,不可稍怠,你如征伐将军,他包拯便是监军!” “臣……谢陛下!” “嗯,你也是明事理的,朕用你放心,现在快滚吧!省的在朕眼前晃悠,瞧见你的模样朕连奏章都不想看了,这又不是蛇蝎,还能咬了你不成?” 蔡伯俙连连笑道:“多谢官家,臣见了这些便害怕,也不知陛下是怎生打理的,臣告退了。”说完蔡伯俙便欢天喜地的走了,毕竟他的心愿得偿。 赵祯了解他,蔡伯俙的梦想很简单,一是畅游大海,做一个大航海时代的商人,领略他国的风土人情,贩卖大宋的精美商品,二是做生意,恨不得把大宋的生意开遍天下,现在得了三司副使这一职位,也算是红顶商人为国行商,怕是要大干一场了。 蔡伯俙刚走没多久,便有内侍手捧密信匆匆赶来,赵祯打开观瞧紧皱眉头,信上的内容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榆林之战居然李元昊大胜,顺利攻取了榆林城! 这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提醒过萧挞里,即便是她再愚钝也不该让李元昊顺利拿下榆林城,其中必有蹊跷,赵祯不相信那个能为孩子守住大辽江山社稷的女人会输于李元昊这样的奸诈小人。 或是说这是萧挞里有意为之?赵祯放下手中的密信舒展眉头,捏了捏鼻梁,政事即便是千头万绪,总能理出一个章程来,国与国之间明争暗斗总有破解之法。 唯独女人,心思计重,难以揣摩,这萧挞里便是如此,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自己要想明白其中关窍,还真少不得要多费脑子。 第七百八十三章胜邪?败邪! 李元昊确实夺下了榆林城,即便是辽朝准备的再充分,在十万大军面前榆林城也是不堪一击的,何况榆林守军之数本就不多,即便有援军帮助亦是难以抵挡。 但赵祯不明白的是,早得了消息的辽朝为何不派兵增援榆林城,反倒让榆林城被李元昊拿下? 这个问题缠绕在心头,赵祯便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起身对三才道:“摆驾文德殿!” 随着三才一声:摆驾文德殿! 整个皇驾仪仗开动起来,陈彤小声说道:“官家,皇后娘娘,皇妃,贵妃娘娘请您移驾后苑,说是早早便和官家定下的。” 赵祯想了想道:“不是说不要朕去后苑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陈彤捂嘴笑道:“官家,不是奴婢多嘴,而是女人的心本就难猜,官家的后宫禁中嫔妃稀少,但却个个都是极好相处的,即便如此,几位贵人的心思虚虚实实,辗转反复也是常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祯的突然发问让三才大惊,上前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大胆!后宫尊贵,岂是你能嚼舌根的?还不向官家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祯摆手道:“这是干嘛?朕不过是让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而已!又没说动怒,何来如此……” 三才微微一愣,他是为了救陈彤才这样的,谁知道官家居然没有生气,随即瞪着陈彤道:“官家命你快说,还敢犹豫?仔细你的皮肉!” 陈彤连连点头,一字一句的复述:“官家,不是奴婢多嘴,而是女人的心本就难猜,官家的后宫禁中嫔妃稀少,但却个个都是极好相处的,即便如此,几位贵人的心思虚虚实实,辗转反复也是常理。” “虚虚实实,辗转反复,好!说得好!”赵祯望着陈彤指了指笑道:“没想到里你这阉人居然比朕还明白女人的心思,真是……真是没天理了喲!” 赵祯走后只剩下三才和陈彤两人呆呆的站着,官家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好似说错了又说对了似得,真是伴君如伴虎,心思难猜透…… 陈彤的话说对了,赵祯站在文德殿的巨大舆图前长长叹息,终于算是知道萧挞里到底要干什么了,这个女人还真是舍得下本,但相比她的一箭双雕,区区一个榆林城算什么? 表面上是辽朝把榆林输于西夏,其实却是在安抚大宋,显得辽朝对西夏都没有余力,更是不可能是大宋的敌手,另一方面却是也麻痹了李元昊,这个性格狂妄,喜爱自大的家伙一旦拿下了榆林城,便会觉得辽朝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赵祯徒然大笑:“真是堪堪的好手段!差点连朕都要被蒙在鼓里,这个女人不简单,心思沉重深如海,只要朕看清了你的面目,你还有什么手段?” 瞧见官家对着舆图自言自语,三才和陈彤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官家是这种状态,那就对了!这不是对着舆图发癔症,而是官家对着辽朝隔空说话呢! 天色渐晚,赵祯的兴致却好,因他终于猜透了辽朝太后萧挞里的心思和计谋,任何计谋都是如此一旦被看穿,那便毫无威胁可言,所谓的计谋也远远没有实打实的力量来的让人害怕。 赵祯是局外人,站在棋局之外观棋自然更加清楚,即便是这样他都差点中了萧挞里的道,何况是蒙在鼓中,正在沾沾自喜的李元昊? 十万大军付出了近一万人的死伤才拿下不足三千余人守卫的榆林城,但在李元昊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拿下便是极好的,毕竟有了固守之地,再徐徐图之便是。 清河军,金肃军来援如何?即便是她萧挞里亲自率兵来援又如何?不堪一战便就是不堪一战,大辽的军队现在已经不是大夏的对手了。 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击败了清河军与金肃军的两军相围,又夺下了榆林城,李元昊一时兴起,纵兵屠城,一时间榆林城中的惨叫响彻天际,即便是远远的辽人军营也能听见烧杀抢掠之声,城中景象定然是惨绝人寰。 辽人也是正统王朝,只要是正统王朝都会在乎颜面,并且也有传统的儒家教化融入其中,即便是契丹军士对城中的惨叫都是心中同情,又为李元昊的暴行而怒发冲冠。 清河军,金肃军的将士无不请战,但却都被压了下去,因为时机未到,金肃军和清河军的将领都得到朝中的旨意,不就将会有一位贵人,率领精锐的宫帐军前来助阵,亦是攻伐李元昊的主力,到了那时,口袋阵便可锁紧,把李元昊困死其中了。 但这消息只有两军将领知晓,手下的军士并不知情,愤怒的情绪在辽军中蔓延,喝不得杀进榆林城,生生撕了李元昊…… 越是如此,将领弹压的却厉害,暴躁的契丹人不知如何弹压,只能一个劲的叫骂,叫骂李元昊的无耻,叫骂手下士卒不可轻举妄动,重则军法从事,但大辽何曾这么窝囊过? 李元昊屠城三日,大辽的哭声也响彻三日,城中百姓哭泣,城外辽军痛苦,他们也是人,即便是契丹人也有同情怜悯之心,长歌当哭之意。 直到第四日,榆林城的哭声才猛然停止,接着便是寂静的全无声音,甚至连西夏人都开始发怵,他们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连原本麻木的他们都觉得战栗,惶恐。 而辽军也迎来了他们的主帅,从上京城,准确的说是从上京城皇宫中出来的“贵人”! 太后娘娘亲自率领八万大军星夜兼程一路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萧惠,张俭作为辅弼之臣留在了上京城辅佐年幼的皇帝以及平息耶律重元之后的事情。 当清河军,金肃军的将领得知是太后前来,便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在军中散播,一时间辽军欢声雷动,也让西夏人惊疑不定起来,当李元昊得知是辽朝太后前来,心中一下便打了个突,立刻召集手下,此时还有不少的擒生军在外俘获奴隶,该好好收拢才是。 擒生军其实也是西夏军的主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战时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现在有大量的擒生军在外,李元昊自然要赶紧笼络起来以防不测。 第七百八十四章瓮中之鳖 什么叫瓮中之鳖? 如今的李元昊便是如此,榆林城变成了一记极具诱惑性的毒药,使得李元昊上钩,并错误的屠城三日,激怒了大辽的所有人,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西京道,甚至连距离较近的大同府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天下人厌恶之。 屠城其实算不得什么,自古以来兵匪一家,军士之所以积极攻城略地是因为能够在胜利之时到处洗劫民宅而发财,将领有的时候许诺在先也不是不可以。 官兵在镇压叛乱的时候也经常洗劫百姓家,经过连场激战基本都杀红了眼,在城破之时无法明确城中有多少投降与抵抗,继续挥刀砍杀、一路掠夺财物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兵灾之劫向来都是老百姓最大的苦难。 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纵兵三日,以飨将士。 但这些都要由将领约束之,并非想要屠城便屠城的,需在攻城之前放出话去才是,两国交战那便更加需要注意,尤其是李元昊这样的皇帝御驾亲征,那便是天子行径,岂能率性而为? 要知道天子之德,往往以仁德为主,宽仁为辅,方能名正言顺,晓喻天下,为国之尊也!现在李元昊身为天子人君,攻伐他国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胜利之后屠城劳军,简直是令人发指。 只因其攻城不顺便如此做实在让人不耻,显然这是气急败坏了,比之李元昊的激动,辽朝太后萧挞里才是最为冷静的人,整个榆林之战被她布置的精巧,连赵祯都要感叹她的口袋阵和诱敌之计的厉害。 让李元昊自己便钻入其中,并且毫无察觉。 按理说李元昊并不笨,反而多疑之人十分狡诈,但皆因为萧挞里做的太真,榆林城是实打实的被李元昊攻占,守军死守城池没有一丝放水,因为萧挞里知道李元昊有能力拿下榆林城。 而清河军,金肃军也是如此,这两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元昊夺取榆林城的速度很快,否则这两军还能对西夏军造成更多的重创,这也是为何两军将士郁闷的原因。 当李元昊拿下榆林城之后,两军将领便同时率兵后撤,并没有继续进攻榆林城,给了李元昊自信后,也让手中将士的憋屈大大增加。 都这个时候了,萧挞里这才率领援军姗姗来迟,但却正好让口袋阵形成,三路大军,围困榆林城,李元昊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自己身陷重围之中,如此才想起收拢擒生军。 西夏的军队,或是说李元昊率领的军队这几年实在太顺了些,出征西域,击溃辽兴宗耶律宗真的西征,等等这一切都给了他很强大的自信。 但他不知道,西域的小国,作战能力本就一般,而那次击溃兴宗西征也不过是他李元昊得了运气,老天刮了一场大风沙,生生刮断了辽人的中军大旗,否则党项人哪是辽人的对手?要知道在萧惠的手中,党项人连战连败,已经快退到兴庆府了! 而辽朝这两年却过灾祸连连,先是被大宋夺回了燕云,皇帝战死疆场之后宗室叛乱,国朝受到极大重创,这些都给李元昊一种错误的直觉,仿佛辽朝已经不行了…… 在李元昊看来,宋军根本就不是西夏军的对手,而辽人能被宋军如此欺负,自然也不会是西夏的对手,但他不知道其中的种种,耶律宗真战死疆场是判断的错误,而宋辽两军并未真正的正面的决战,死战。 现在的大宋也早已不是原先的大宋,精锐之兵强悍如秦锐士,魏武卒一般,只是赵祯很少让他们展露獠牙而已,对于西边的防御,大宋也主要以固守为主,并不挑衅党项人。 李元昊为了进攻辽朝,自然也不会与大宋翻脸,约束手底下的人不要在盐州,洪州触犯宋军,于是宋军的战力如何他根本不知晓,还以为和原先一般。 宋辽夏三国之间的实力对比早已发生悄然的转变,而情报最弱的西夏在不知不觉中吃了大亏。 看似李元昊占据了榆林城,实则他是被围困在了此地,萧挞里的口袋阵进去容易,想要出去?李元昊怕是要掉上几块肉,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擒生军不愧是精锐,集结的速度非常迅速,并且抓回了许多奴隶,都被绳子拴在一起,围拢在榆林城外,形成一道人肉城墙,在党项人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妥,奴隶嘛,自然是最为卑贱的人,他们的命不值钱,反正死了这些人,下次再来抓便是。 但这一幕在辽人眼中便是火上浇油,自古两军交战,不戮平民,如若有百姓被意外卷入战场也只能怪他命不好,一般的将士今年避免杀他,但也有意外发生,不过眼前这一幕显然是李元昊刻意为之。 为了阻挡大辽的进攻,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辽人岂能不恨?这些人中有汉人,蕃人,契丹人,甚至还有党项的本族人,党项一部十分庞大,辽朝亦有党项人。 夜幕悄悄降临,本应寂静的晚上,却被火把的光芒照亮,人们黑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火光,有来自火把的,有来自内心的。 萧挞里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用她那清洌并带有独特穿透力的嗓音怒斥李元昊的罪行:“岁在癸未,西有恶徒元昊……趁我大辽内乱之际,行小人手段,夺我城池,占我田地,杀我百姓,毁我社稷,羞辱先帝,藐视大辽,今大辽皇媳率领精锐契丹勇士,与榆林城外誓师,不杀元昊狗贼,难平我大辽之怒,望我契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佑之!……” 萧挞里几乎是一条一条,把李元昊所有的罪状都列了出来,她的话也让契丹人心中的怒意到达顶点,同样的檄文还在清河军与金肃军中诵读,一时间辽军战意冲天,就在这个极好的时候,萧挞里命人开始了进攻。 最为简单的办法便是派出精锐强攻那些城外的奴隶人墙,这些人墙虽有一些擒生军看护,但人数并不多,萧挞里的办法很简单,挖沟壑,尽可能的靠近那些人墙,在派出精锐的契丹勇士前去解救,办法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有效。 第七百八十五章最毒妇人心 前有臂力强壮者挖开沟壑,后又身体矮小的人来回穿梭运送土石,五条地道同时向榆林城外开进,他们的目标不是进入榆林城,而是解救被擒生军俘虏的百姓,无论他们是什么种族,契丹也好,汉人也罢,甚至是党项人都要尽量解救。 萧挞里的严旨将士们自然不敢不尊,同时也为太后的仁慈心存敬佩,都这个时候,生死有命而已,能派出精锐前去救援这些百姓已经是大不易。 萧挞里很聪明,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救援,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并把李元昊的暴行宣示天下的最好方式,大辽救人了,而且不分种族贵贱,全数营救,单单是这份公德便让大辽赢了战争所赢不了的东西。 当兵道打通,如狼似虎满腔怒意的契丹精锐武士冲出的时候,擒生军一时措手不及,党项人只是在防备辽人攻城,在城中设置了听瓮,却未想到辽人会冒死解救这些奴隶,毕竟在党项人眼中,这些奴隶连人都算不上,简直低贱倒了骨子里,谁会把他们当做人来解救? 辽军精锐乃是含怒出击,精锐便是精锐,而身为皮室军的他们个个都是宫帐军中的精锐,哪是这些擒生军能对付得了的? 一柄长刀从容的划过擒生军的喉咙,精准无比,生生从铠甲和领盔中划过,擒生军瞬间便捂住脖子两眼睁圆,皮室军并不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这人已经死了,反手一刀插入另一个擒生军的腋下,这里是党项人盔甲最为薄弱的地方。 党项人和宋人一样,用的都是差不多制式的铠甲,但可以说在形制上基本一模一样,但……质量上却迥然不同,大宋的板甲乃是经全锤百炼的反复冷锻而成,而西夏的铠甲虽形式与宋相同,但却是熟铁锻造,契丹的快刀可以从容穿过。 面对突然而至的袭击,擒生军一时慌张,但很快阻止反扑,但却不是辽人的对手,皮室军从未辱过他们的名号,从辽太宗开始,便选天下精甲三十万为皮室军。 但在辽朝建国初,太祖皇帝便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馀人,置为腹心部……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他们是辽军中的精锐,但三十万早已是虚言,辽朝所拥有真正的皮室军不过数万人,除了留在上京城的一部分外,全数被萧挞里带到了榆林。 这可是大辽的最后国力,比那些空有虚名的皮室军要宝贵居多。 精锐便是精锐,这些皮室军作战凶猛,配合有度,长刀饮血,箭无虚发,各个都有擅长的本领,也颇有大宋军士之间的配合,相比西夏,辽人却是从宋人身上学到了精华。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趋吉避凶,扬长避短,取精华而去糟粕,西夏,辽朝对大宋的兵制最为羡慕,于是便有了此种局面。 只不过偷师都偷的不地道,西夏人也算是个奇葩,之学其形不学其意,辽人则在与大宋的战争中学了许多,皮室军之间的配合便颇有大宋的影子。 擒生军哪里是皮室军的对手,城外的人数又不多,一部分人逃离到城门处,拍门求救,凄惨至极,城内守军担心有诈不敢擅自开门增援,只能以弓弩飞箭来援,于是很快便被皮室军剿灭。 顶着箭雨,皮室军奋力救助被俘之人进入地道之中,但无奈人数实在太多,只能尽力救助,不少皮室军的身上插满羽箭依然耸立,如不倒人墙护卫百姓。 这一幕极大的刺激了百姓也使得城墙上的党项人攻击更加凌厉。数万人只救出不到五千,而前来的皮室军则损失大半,让人唏嘘。 萧挞里亲自站在辽军的甬道尽头等待,当百姓从中走出,当残军从中走出,萧挞里玉拳紧握,心中刀搅如割。这些都是大辽的心血,她也不愿轻易折损,但这些百姓却非救不可,这关乎大辽的名声也关乎大辽皇帝的名声。 她萧挞里要让世人看见,大辽即便如此也是正朔王朝,保全子民,驱逐敌寇乃应当之事。 “启禀太后,我等皮室军竭尽全力,但只能救下如此之数的百姓,请太后恕罪!” 萧挞里亲自扶起地上的将领道:“如此已经很好了,你们做的很好,本宫替陛下谢谢你们,替大辽谢谢你们!来人,赐酒,整顿大军攻伐敌酋!” 百姓被救出来了,虽然不及一半,但多少救出来了些,为此皮室军的伤亡便值得了,也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也坐实了李元昊的残暴无道,灭绝人性。 辽朝的大军很快便整装齐发,号炮响箭骤然响起,潮水般的辽军攻向榆林城,与往日战场不同,辽军一点喊杀声都没有,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隆隆的脚步声,这种感觉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可怖。 榆林城中的李元昊并不担心,攻城战相对于别的战事更加困难,因为双方本就站在不平等的战场上,辽人如若进攻付出的伤亡一定会非常巨大。 战场不光是人命的血肉磨盘,更是财富的磨盘,单单是每日消耗便会惊人,李元昊的大军不在本土作战,亦不似为了领土而来,早在进攻之前他便想好了,如若不能拿下榆林城等前套之地,大不了率军返回,就当是练兵了。 再说大军屠城三日也并非没有所得,他们从这榆林城中搜刮了大量的财富,甚至连宋人商贾的店铺也没有放过,只可惜那几个宋人商贾的女眷甚是刚烈,居然在自己宠幸之前便自戕了。 等辽人气势衰竭,自己大可率军冲杀出去,即便不能杀敌多少,但却能保大军无碍,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乌兰木伦河的水流。 它将成为阻挡辽人的一道城墙,甚至可以给自己杀一个回马枪的机会大败辽人。以退为进向来是自己的拿手好戏,这次少不了又要故技重施了。 但萧挞里并未如李元昊所愿,辽军的攻城只是是试探性的,很快便收到围而不攻的消息,李元昊忘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是在越境作战,在大辽的土地上作战,而萧挞里的口袋阵也不是要绞杀西夏军而是要困死他们,女人的狠毒可要比男人的更狠些。 辽军已经开始焚烧四周的农田已了,黑烟遮天蔽日,良田化做焦土…… 第七百八十六章元昊突围 李元昊看到四周升起的黑烟时便觉得不对劲,命人查看才得知,原是辽人开始很少田地了,许多党项将领还不以为意,但李元昊却大惊失色,良田沃野乃是一国之本,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糟践。 如今自己被围榆林城,辽人却围而不攻,烧毁良田,显然这是想把自己困死在榆林城啊!冲上城墙,李元昊指着辽军本阵破口大骂:“无耻贱人!安敢用如此绝命之法!” 党项将领还不知是何原因,但李元昊却命整顿军马,并且传书联系驻扎在榆林城四周的部属准备突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惊呆,这是怎么了?之前陛下还说万无一失,如今怎么就急慌慌的成了这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李元昊身为一国之君,即便再自大也明白了,萧挞里这个毒妇不光要夺回榆林城,而是要把他西夏大军赶尽杀绝啊!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能再坚守城池,一旦坚守,粮食消耗惊人,坚守的时间越长,消耗的军力也就越大,既然萧挞里想把自己困在榆林城,那自己偏不叫她得意,李元昊微微的眯上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传令各军,向榆林城靠拢,万万不可被辽人分而治之!” 李元昊的话让属下终于明白了现在西夏军的处境,不是他们占据上风,而是辽人得势,占据有利的形势,即便是西夏将领不读书,但也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屠城三日,人心不得,便失去了人和之道!入辽朝,夺榆林,地利不得,此二不得也!天时原本是属于西夏的,秋天正是收获之时,西夏本是打算利用夺取榆林城后的时间大肆抢夺粮草,但现在却被辽人付之一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元昊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若不想被困死在榆林城,最好的办法便是冲出辽人的包围,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收拢大军,十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人口本就稀少的西夏来说可轻易折损不得。 李元昊也不傻,这次看似是做了无用之功,可西夏并未有什么损失,即便是折损了万余人,但相比收获还是微不足道的。 这次西夏摸清了辽朝的底牌,清河军,金肃军的战力,西京道的地形地势,为下一次征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元昊的算盘和赵祯一样,他也是准备蚕食辽朝,他也没想着一下便能从辽朝手中夺取肥沃的前套之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辽朝失去的烟云之地并不影响它的根本战力。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让辽朝的损失比自己还要大,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乌兰木伦河反击辽人…… 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李元昊并没当一回事,但对于萧挞里来说却不是这样,虽是一介女流,但身着戎装的她却有着男人也逊色的英气,眉宇之间往日的风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之风。 “本宫交代的事情国丈都办好了吗?” 虽是国丈,但萧惠在萧挞里面前却丝毫没有往日的模样,他在大辽的地位可不算低,但却和眼前的这位夫人分不开,点头道:“启禀太后,罗轻衣已经上路,咱们已经切断了西夏人最后的退路!” 萧挞里稍稍皱眉:“可为何本宫总是觉得心中不安,这李元昊要是走脱必会祸患无穷,他可不是大宋皇帝,西夏也不似大宋。” “太后圣明,李元昊为人狡诈,西夏虽是建国已久却未有一国之气象,与我大辽赵宋相差甚远,毫无信义可言,单从这次犯边可见一斑,太后此计乃是用处大患的好机会!” 萧挞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是我大辽收回东套的好机会,不光要夺回属于咱们大辽的前套,就连那后套之地也要收入囊中!” 萧惠莫名的打了个战栗,天下人皆以为大辽出兵是要夺回榆林城一带的前套,驱逐李元昊的犯边,但太后却要借此机会发兵后套,让整个东套落入大辽的手中,如此的心思怕是连本朝的将领也不会想到。 就在此时,飞骑来报,李元昊率兵突围,攻出榆林城! 萧挞里冷笑道:“来的正好!本宫还担心拖得时间太长,没想到他李元昊这就坐不住了,果然是狡猾之辈,看出了本宫焚田的用意,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知太后但如何定夺?” “自然是尾衔追击!传令下去,中军前进,清河军金肃军与两翼夹击,留出西进之路供西夏人逃脱!围三缺一不可收拢!” 飞骑得令翻身上马,传递消息去了,而萧惠则是传令中军前进,早已是满腔怒火的辽军大阵策马追击,声势浩大如山崩海啸,气势惊人。 围三阙一乃是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围师必阙,萧挞里饱读诗书,才智超群,兵书更是熟烂于胸,行军布阵虽不如萧惠,但在大势计谋上却远胜于他。 十万人突围,自然不会一起走,李元昊兵分三路突围,但出了中军之外,其他两路皆被辽军侧翼,清河金肃二军压制回到了中军附近,李元昊无奈,只能收拢左右两部,集中力量突围,好在人员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西退之路虽有阻力,但在大军面前却有心无力,辽兵只能退走,李元昊率领强悍的重骑杀透辽军的包围,顿时眼前一亮,通途就在眼前,胸中悬着的心稳稳落下,不禁回首大笑:“辽人不过如此,朕率领大军轻易便冲破了包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来人传令下去,大军急行向乌兰木伦河进发,勿必要在辽军赶来之前做好准备!” 此时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陛下,依照辽人的兵马速度,应该不至于如此慢,辽军应该掩杀过来才是,其中是否有诈?” “有诈?!”李元昊嗤笑着说道:“没藏讹庞,你的胆量难道是草稞做的?辽人的包围已经被朕的大军杀透,有什么好担心的,要说也是辽人的军队不行了才是!” 没藏讹庞躬身道:“陛下圣明!”虽然如此说,但他的心中却惊疑不定,他曾经与辽人交锋过,辽人的骑兵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精锐,即便是宋人也只能在器械上稍胜一筹,在骑术上却不及…… 第七百八十七章扬长而去的独夫 但现在的没藏讹庞却不敢多言,显然李元昊已经认为大军冲出辽人的包围便万事大吉了,自己没必要得罪他。 随着西夏军的不断前进,宽阔汹涌的乌兰木伦河便在眼前,这是李元昊自认为自己安排的一手妙棋,除非熟悉此地的人,别人都不知道,这乌兰木伦河虽然看似汹涌宽阔,却常年有一处不断变化的浅滩存在,只不过被汹涌的河水掩盖了而已。 只需找到那浅滩所在之地,以木桩为记,大军便可顺利度过乌兰木伦河,埋下伏兵,待辽军前来,便在他们泅渡与半的时候,骤起而攻之,岂有不胜之理? 越是如此想,李元昊便越发的得意,率兵直直的向乌兰木伦河而去,此时的身后已经响起了隆隆的铁蹄声,显然辽人追过来了! 李元昊心急,这时要被辽人截住,不但功亏一篑,被按在水里打的便只能是自己了! 眼下要做的便是加紧渡河!李元昊传令下去后,没藏讹庞便大惊失色,显然在这个时候渡河已经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渡河,辽人也不会再上当! 与其如此,还不如背水一战来的妥帖,西夏精锐仅在于此,也不是没有与辽人一战的本钱!但军令不可违,一旦违背,先不说受到严厉的军法,单单是被李元昊猜忌便是生不如死。 没藏讹庞只能率大军蹚如冰凉的河水之中向对岸前进,但大军沿着事先留下的木桩泅渡到一小半的地方便发觉不对,河水已经没过胸口,即便是骑在马上也快没过了马的脖子,这才如此距离显然河水会越走越深。 没藏讹庞大惊,急忙向后大喝:“河桩有诈,快回,快回!”显然为时已晚,辽人的虎狼骑兵就如说好了一般从西夏军的身后掩杀而来,前军泅渡一半,后军急急向前,如此怎能后撤? 在吵闹的喊杀声中,谁又能听见没藏讹庞的声音?后面的军士不断向前,前面的军士不肯前进,李元昊大怒,命人捉拿没藏讹庞到自己的马前喝问:“为何不进?!难道你就不怕朕的快刀?!” “启奏陛下!非臣不进,而是河水太深,大军进不得啊!这木桩显然是被人挪动过,前军泅渡一小半河水便快要没过马鞍!” 李元昊双目睁圆急急喝到:“什么?!怎会如此?难道是辽人已经知晓了这乌兰木伦河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陛下,此时不是纠结错处的时候,当整顿大军,背水一战才是!否则……” 没藏讹庞的话还没说完,更多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西夏军被包围在了乌兰木伦河畔,形成进退两难之势,前军在河中欲图后撤,中军拥挤着向河水中进发,后军拼死与辽作战掩护前军与中军的撤退。 就在西夏军进退两难的时候,对岸突然竖起辽军大旗,多如彩云随风猎猎作响,没藏讹庞的心顿时凉了,而李元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显然这是辽人早早就埋伏好的伏兵,要置西夏与死地! 对岸的辽军其实人数并不懂,只不过有一千余人,但无一例外,清一色的弓弩手,各个是臂力惊人箭无虚发,这样准头极佳的弓弩手可谓是军中良士,轻易不可多得。 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要是在陆上,精锐的党项骑兵只需一个呼吸便至,但在湍急的河水中,能站稳已经是不错的了,不少人被水流冲走,惨叫声不绝于耳,失望并不恐惧,让人恐惧的是失望的过程。 党项人和辽人相似,多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极少有通水性者,即便有人通识水性,很快也会被不通水性的人死死抱住,一起沉溺了下去,只留下几个水泡在水面不断的涌现。 西夏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摆开阵势,完全是被辽人围起来打,后军与中军很快被分割包围,李元昊即便是看到后军损失惨重也没有机会去支援。 发出绝望而无奈的哀嚎就如受伤的老狼一般,没藏讹庞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匆匆上前道:“陛下,此时当重整军心,约束中军后撤,让前军溺水之人迅速上岸,如此方能稳住军阵,以待时机冲出重围!” 李元昊刚想答应下来,心中便疑惑渐生,没藏讹庞的话是没错,可如若按照他的话,那整个中军便成了后军,一旦有失,自己的安全将会失去保障,怕是等不到前军上岸…… 但心中的想法他实在不好说出来,便道:“你说的自然没错,但如今不该趁着辽人还未围拢之机,率军突出重围才是吗?如若辽人封住了所有道路,到时再想突围怕是难上加难了……” 没藏讹庞一时间被李元昊这种弃车保帅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不该拼死一战,为西夏和西夏的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吗?怎么能撤走?!前军,后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就如此的不值钱了? 他哪里知晓,此时李元昊最看重的不是河套之地,也不是杀伤辽人,反击辽朝,而是自己的性命!但很快没藏讹庞便明白了李元昊的心,因为李元昊居然下旨,中军突围,任何阻挠中军突围,即便是党项本族军士也依然杀无赦! 没藏讹庞浑身冰凉,此刻他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位陛下,自己效忠的皇帝,大夏的一国之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甚至产生一种极强的呕吐欲望,没藏讹庞一直觉得李元昊虽不及先帝李德明那般深沉有器度,但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无奈的叹息一声,没藏讹庞失望的走入中军大阵之中,他已经失望透了,完全没有一丝战意,和他差不多的党项将士也不在少数,党项人本就不多,十万人多少都是互相认识的,前军,后军已经被抛弃,这说明他们与死人无异了。 中军的撤离甚至会让前军和后军再次受到精神上的重创,皇帝居然抛弃麾下士兵,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有好结果,损失自不用说,以后的名声也会彻底完蛋。 鲜有人做的事情,李元昊却做得理所应当,甚至连萧挞里都没有想到,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夏中军在辽朝的包围上撕开一条口子扬长而去,留下的前军与后军苦苦挣扎,辽人目瞪口呆。 萧挞里杏目圆睁,美丽的云纹眉皱起,最后化作一丝无奈叹息道:“独夫民贼,无人能出李元昊之右!西夏完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大宋的下一个目标 独夫的心中之装着他自己,自己的安危,自己的皇位,自己的一切,但却与他人毫不沾边,即便是数万将士的性命亦是如此,在李元昊的眼中,这些将士只不过是他的工具,工具自然可以损耗与丢弃,对此李元昊毫无愧疚感,只希望自己逃出生天。 虽然有些心疼那数万可战之兵,但他也不过是心疼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是丢掉了库房中的一个珍贵物件,又或是打碎了一个精美的花瓶一样,与自己的安危比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 显然他毫不犹豫丢弃麾下将士的行为让辽人意想不到,这根本就不是帝王所为。 萧惠也是被李元昊的果断与狠厉惊呆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望着突围成功隆隆而去的西夏铁骑对太后萧挞里喃喃道:“李元昊之果决怕是无人能及,如若再拖延片刻,我军必能合围西夏大军,届时……” “合围又能如何?真要是合围了,党项人必然拼死反抗,鱼死网破之下,怕是还能走脱更多人,如今李元昊中军脱逃,西夏前后二军算是完了。命令大军分割围剿,我大辽不留降俘!” 萧惠一惊,看着萧挞里冷厉的眼神心顿时明白了萧挞里的用意,这是在给大辽立威,也是在为榆林城的百姓报仇,天下人都看重这场战事,大辽要向天下人展示它依然是强大的王朝。 别人不知晓,但萧惠却明白,大辽这次抵御李元昊的进攻消耗了多少国力,眼前这位太后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把大辽仅剩的家底都拿了出来,为此不惜配上了当年的嫁妆…… 萧惠相信在这位太后的统御之下,大辽定会再度崛起,亦如当年的萧太后为辽朝带来的中兴一般。 一旦大军被分割包围,那战局基本上就没有逆转的可能,李元昊率军逃脱的一幕多少人都瞧见了,中军主帅的逃脱让剩余的西夏人瞬间绝望,他们从未想到皇帝居然会丢弃自己,前军还有半数在水中,后军拼死抵抗辽人为大军争取时间,现在看来他们也被抛弃了,心中怎能不绝望?战意瞬间消沉,甚至出现了溃卒…… 兵败如山倒,一旦出现溃卒,战场上的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便是溃堤般的破阵…… 自榆林城被屠城三日之后,辽人心中对党项人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寝其皮,得到不留降俘的命令后,攻势越发猛烈凌厉,绝不会留下活口。 西夏后军已经被包围起来,奋力抵抗的士卒全数被斩杀,而溃卒则死的更惨,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只会被各个击破死相更惨。 而前军则是死的憋屈,不少人在河水中被对岸的弩箭射杀,更多的人则是溺死与河中,罗轻衣在上游蓄水,决堤冲水而下,党项人自然倒霉。 前军后军加起来约有五万人,但在辽人的猛烈攻势下很快溃败,不留降俘的辽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把西夏人施加在榆林百姓身上的都还给了西夏人。 虽然也有些许西夏人逃走,但也逃不了多远,毕竟辽朝的骑兵一路追杀,人生地不熟的西夏溃卒能逃得了多远? 辽军大胜西夏军,西夏皇帝李元昊弃麾下将士,独率中军而逃,这样的告示张贴在辽朝各地,为的便是打击西夏,但告示唯独隐去辽朝不留降俘的事情,但要是消息灵通,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毕竟如此残暴的事情不宜在告示中大书特书,辽朝不是党项脸面还是要的。 但消息肯定瞒不住,很快天下人便知晓了事情的始末,或者说在辽太后萧挞里的安排下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先是西夏人侵入前套之地,攻取榆林城,之后西夏皇帝纵兵屠城三日,惨绝人寰,天下当哭!辽兵在太后的带领下击退了李元昊的进攻,并以不留降俘为报复,以四万五千党项人的性命为榆林城惨死的百姓偿命。 如此一来天下人都觉得西夏人是活该,而同情辽人的遭遇,只有赵祯知晓,这是萧挞里精明的公关手段,把自己和辽朝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不过也是,天下人眼中的辽朝本就是孤儿寡母,大宋夺了燕云,赵祯自己杀了辽皇,可以说是赵祯和大宋使得辽朝变成这样。 虽说是国与国之战,但终究是大宋占了便宜,失败者虽然失败,但却会获得别人的同情。即便是赵祯也不能左右人心,现在李元昊率军欺负这对孤儿寡母,自然让人不齿。 但更让人不齿的却是李元昊的行径,居然能把出生入死跟随他的将士丢下,独自一人带着中军逃跑,这那是一国之君所为简直是个十足的小人,辽人把这消息传播天下,这对李元昊甚至是西夏来说都是一种比战败还要可耻的事情。 赵祯自然乐见其成,顺带着也般辽朝传播一下,对于大宋来说,西夏夺取了前套之地才是不利的,现在看来隔岸观虎斗大宋这位观众还得了福利。 在赵祯看来,对于大宋来说下一个目标并不是辽朝,毕竟是正统王朝,还是大宋的兄弟之国,赵祯没有把握一口吃下它,辽朝的疆域实在太大了些,赵祯不能保证能彻底解决辽朝。 但西夏就不同了,赵祯相信现在的大宋有实力拿下西夏,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让大宋的代价降到最低。 羊毛作为撬动西夏经济的杠杆正在缓缓发挥作用,赵祯放下皇城司和黑手送来的情报嘴角上扬,他一早便知晓李元昊的无情,在被包围之下做出舍弃前军后军这种事情并没有让赵祯觉得意外,这货才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三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官家这个样子定然是在考虑大事,万万不可惊扰,但随即听到:“可惜了,可惜了,让李元昊逃出生天,萧挞里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没有把李元昊留下……” 第七百八十九章大宋的羊毛 对于西夏来说这次他们的损失十分惨重,因为李元昊的猜忌让党项的勇士死伤近五万人,这次出兵辽朝,并没有让大夏获得什么好处,奴隶没有抓回来,同时大夏损失惨重。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中军的统帅,大夏的皇帝,统御西北的王者,居然丢下自己的麾下猛士自己保命去了! 这简直让党项人的祖先蒙羞,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也让大夏的百姓蒙羞,也让所有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皇帝居然会是个懦夫!皇帝的这一行为甚至让党项百姓抬不起头。 西夏的损失远不止那些死去的士兵,更多的却是对他们气势的打击,不过现在的党项人更多的却是在乎自己口袋中的钱财多少。 西夏即便是战败,即便是人口没有增加,但羊毛的产量却没有减少,尊严不光是刀剑拼杀出来的,有事也可用钱财买来,皇帝虽然抛弃了那些士兵,但伤心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家庭而已。 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那些前来收购羊毛的大宋商人依然是客客气气,甚至绝口不提大夏的失败,战败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似得,钱照样挣,一个子也不会少。 现在西夏人攀比财富不像以前一样比家中有多少大宋瓷器,丝绸,而是攀比谁家的羊圈中羊多,谁也没有发现,党项人的习惯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更没有发现河套平原上的良田越来越少,在他们看来上好的天地就应该用来畜牧,粮食能买几个钱?羊毛却能换来大量的真金白银,有钱了自然可以向大宋购买粮食。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上好的良田变成草场有些可惜,但当所有人都在养羊,剪羊毛换取大量财富的时候,那些种植粮食的人便成了疯子,与金钱过不去的疯子。 现在的兴庆府周边即便是到了秋天也看不到金黄的丰收,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皆是青青的草地,即便是皇帝的庄园也是如此,在西夏最穷的人也要想方设法的弄到一些羊,不需要多,只需十来只便能让他的生活慢慢好起来。 这样的富裕速度一般人可是梦寐以求的,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整个西夏百姓都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致富运动之中,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大宋的商贾却非常开心。 和普通的生意不同,他们从西夏购买的羊毛都会得到蔡记的补助,或者说是朝廷三司的补助,朝廷第一次摈弃了使用官员发放补助的措施,从而变成蔡记的帐房发放,只要核对的清楚,便可以当场领到钱,没有一丝拖延,当然补助的钱不会太多,但却刚好让商人不至在收购原料的时候赔本。 这种好事天底下上哪去找? 商贾自然是不会亏本的,即便是赵祯也没办法让商贾在亏本的情况下大肆收购羊毛,商人在得到原料的情况下便投入生产,这对大宋来说是一次良性循环。 商贾的工厂养活了大量的工人和闲置的妇人,许多工厂开始聘请专职的制衣女工,而工厂的毛衣买的非常好,不单单是在大宋,甚至远销辽朝西夏等地,连大食人都惊叹大宋的毛衣精美。 生产毛衣的重要工序便是把羊毛变成毛线,并且染上颜色,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非常复杂,连赵祯在看过染色与制线的过程都惊叹大宋匠人的聪慧。 毛衣也成为了大宋所拥有的另一件重要商品,这便是垄断的好处,即便是辽人,西夏人想要仿制,技术先不说,单单是成本便是大宋的数倍由于,因为他们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的条件。 毛衣的销路畅通,上京城,兴庆府,都是热销之地,党项人在羊毛上赚足了钱财,手中有钱的他们自然不会在乎花大价钱购买精美又保暖的毛衣,但他们却没发现,这毛衣所用的毛料只是他们羊毛的一小部分,而价钱则是极高。 党项人走的是量,而大宋走的是精品路线,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便是技术之间的差距,党项人只能走在生产链的底层,成为大宋的服务者。 此时,羊毛已经成为党项的重要经济来源,甚至在普通人家都占据了相当高的比重,这时没人会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大宋有一天不需要西夏的羊毛会怎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因为他们只看见大宋商贾从他们手中大量的收取羊毛,并一个劲的喊着羊毛不够用,下次还要更多,他们不知道毛线的制作过程,只看到了落在手中的真金白银。 其实大宋在生产毛线的同时大量的囤积毛线,从西夏收购来的羊毛只要用不了,便全部变成各种颜色的毛线囤积起来,时间长了大宋囤积的毛线便越来越多,多到让一些商人害怕的程度。 有些人实在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三司还要给予他们补助让他们去西夏购买更多的羊毛。三司的解释是羊毛不光能做成毛衣,还能织成精美的挂毯,毛毯,甚至是地毯! 作用多的是,但价格也自然水涨船高,一张地毯的价格甚至是等量毛线制成毛衣的数倍有余,而且越大越贵,听说上京城的辽人贵族订购了一张地毯,大小足有十丈,价格足有万贯! 这就有些吓人了,但更大的订单却是来自遥远的大食,甚至欧罗巴!大食人不惜重金也要买下一块巨室大小的地毯,说是要铺在他们的寺庙之中,大食人对寺庙有着一种疯狂的崇拜与执着。 大宋每年向外出口的羊毛制品便如小山一般惊人,而带来的财富却更加惊人,据说三司在明州,杭州,福建路设置的市舶司衙门,每日都会收取高额的关税,即便如此,大食人对大宋的羊毛制品依然是趋之若鹜。 以赵祯的性格怎么会吃亏?有蔡伯俙主持三司的开源,大宋在西夏损失的钱财,只会更快的补上,这便是他蔡伯俙的经商头脑一般人可比不上。 而大宋的羊毛之计已经逐渐展现出来,西夏对于养羊趋之若鹜,甚至有些竭斯底里的疯狂掺杂其中,就说连李元昊都开始圈地养羊了…… 第七百九十章大宋中心 中华大地的北方总是比中原地区最先感觉到寒冷,今年与往年不同,冬季奇寒,连一些往年不会冰封的湖水都彻底封死,马车都可在冰面上通行,北平府的百姓都觉得有些受不住,连连埋怨今年的老天爷也不帮大宋的忙,东京城的百姓还在向北平府迁徙嘞! 但即便是奇寒的天气也不能阻挡百姓迁都的热情,不断有马车,牛车,甚至是驴车开进北京城,凡是第一次抵达这里的人,无不被这高大宽阔雄伟的城池所惊呆,当他们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找自己的居所,而是想方设法的找人写信。 很快另一个问题出现了,邮递业务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若非官身,你要花上大笔的钱财请人托关系才能用上朝廷的递驿。 很快边有热情的当地人上前,指着一座绿色的小衙门道:“老弟要是寄信便去那个小官衙,会写字最好,笔墨纸砚都有,只要十文钱,寄到东京城也不过百文,如若不会写字,便请人代笔,费用颇高,需得五十文,邮费亦是百文便可。” 还有这种好事?刚来的百姓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便进了那小衙门,这里虽也算是官衙,但衙门中的小吏却是笑脸迎人,给人一种身在酒馆茶肆的感觉。 来人小心的开口试探道:“这位官人,俺要写信寄回东京城。” 小吏迅速开口道:“邮资一百文,剩下的资费便在西面的墙上,不懂便问。” 来人还从未见过如此贴心的小吏和服务,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开口道:“知晓了,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他哪里知道,邮局开设没多久,赵祯便微服前来,小吏的态度嚣张,效率低下,被赵祯一人赏了四十脊仗赶出衙门永不录用,之后的小吏若还如此,也都是四十脊仗的下场,并且递驿拖延脊仗五十罚铜十斤! 自此以后便没人敢怠慢邮递驿的差遣,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办差,甚至笑脸相迎,有惩必有赏,这是赵祯的准则,邮递驿的小吏也是大宋小吏当中例钱最高的,谁不想保住这样的饭碗? 那人在书信中把一路上到北京城的见闻与变化详细的描述出来,他算是开了眼,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东京城更加繁华的地方,并在信中催促亲眷和邻里早日搬迁到北京城,最后付了邮资,递给小吏。 小吏不用看书信也知晓写的什么,笑眯眯的说道:“你这是规劝亲眷早日搬迁的吧?这就对了,咱们北京城可比东京好上太多,要想挣钱早日落脚才是上策!” 那人自然对小吏客客气气,给了点茶钱便得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小吏收了钱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唠家常似地说:“你家若是在东京城内有地契,也在开封府登记过便是走运,可去北平府衙门领取对应房宅,你也应当知晓咱们北京城可是本着先到先选的法子,过期不候。 北城多是高门大户的官宦之家,靠近皇城,要想谋个杂役差遣便去那里,若是你有手艺,南城便是个好去处,不少匠人最那开铺子,若是在工厂中当过差,那算你走大运,西关大街上边有专门招收的摊子,去那登记,不日便可开工,月钱最少有五贯,还包晌午的饭食!” 这算是把话说的清楚,来人连连道谢的离开,先找了房子,便在北京城落脚,很快便得了工厂中的活,果然月钱五贯,不日上工,一下子便让他在北京城站住了脚。 这一幕在北京城中不断的上演,即便城中寒冷也无妨,只需在南门吉庆街上买个铁炉子回去,装好铁皮管子,在炉中烧上石炭,没过一会房子便暖和起来,还不用担心烟气熏人,让人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铁炉是贫穷人家用的法子,真正的富贵之家是不喜的,毕竟铁炉再好也要不时的添加炭火才是,烟气不逊人,石炭却会把屋里弄脏,有钱人家都用的暖炕,这暖炕一旦烧起来,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又不见明火和烟气,谁家不喜,只不过请人盘炕费时费力些。 但却带动了城中的一项产业,养活了不少的闲人,如今的北京城和东京一样,只要你肯吃苦有力气,便绝对饿不死。 在赵祯和朝臣们眼中,如今的北京城乃至北平府都步入了正轨,粮食不断从各地以公路运输过来,而火车这样的运输怪物却在运输富贵人家,本应自己雇车前来的他们在付出大量钱财之后便拥有了乘坐火车的权利,这是唯一让赵祯不忙的地方,但朝中官员的意思是,大宋粮食颇多,不在乎路上运输的损耗,还是要以人为本,先把人弄来再说。 支持的官员很多,赵祯只得无奈同意。有的时候皇权也不是那么好使,尤其是当你想做一个明君,仁君的时候…… 隆隆的火车载着大宋的“希望”抵达北平府,赵祯不得不说这些富人的抵达的确为北京城带来了飞速发展,各种娱乐生活开始充斥于这座兴起的城市,而北京城的工厂建设也加快了,因为富人带来了资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有钱却能使北京城的匠人在冬天里加快工厂的建设。 这个时代的人们总喜欢在国都附近创业,并把产业想方设法的转移到国都,在他们眼中天子脚下便是最好的地方。 但蔡记却考虑到了成本问题开始把自己的工厂往人口稠密,但消费不高的地方转移,蔡伯希很聪明的发现廉价劳动力能减少成本。 距离辽夏之战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但这场战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这一战让辽朝重新树立了他的王朝威仪,大国风范,也给了辽朝重新站起来的资本,这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事情,他本来认为李元昊的十万大军即便不能夺取整个河套之地,也能重创辽朝,让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谁想到李元昊居然能如此怕死懦弱,活生生的抛下千军后军约五万将士自己率中军跑路? 李元昊没死,辽朝保住了前套之地,并且树立国威,赵祯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没占到便宜……不断自语:又吃亏了!有吃亏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与智者同行 当全天下人都赞叹辽朝的力量与国威时,赵祯不在乎,当全天下都在唾弃西夏那个无德君主时,赵祯也不在乎。 辽朝这一战别人不知道赵祯自己却知道,辽朝几乎倾尽了国力,单单是从上京城绕道奉圣州前往榆林便是困难重重,与以往不同辽朝的大军根本无法直接穿过奉圣州抵达榆林,而是要从北方绕一个大圈。 这对辽朝来说简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急行军,更为重要的是太后萧挞里亲自率军迁往榆林增援,一个国家居然要让一个女人领兵出征,这本就是这个国家疲软的象征,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好有萧太后的先例在前,这也没什么,毕竟萧挞里赢得了战争。 而西夏在赵祯眼中本就已经完蛋了,羊毛的计策在西夏大获成功,当李元昊的皇庄也开始圈地养羊的时候,赵祯便明白李元昊自己也掉进了大宋的全套之中,占据良田千顷,水源充沛的西套之地,肥沃的宁夏平原居然开始退耕畜牧,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在北京城漫步,突然赵祯看着极具犹太人建筑风格的寺庙大为感叹,这建筑在大宋罕见的采用了卷、拱等式样,主要特征很是明显,厚实的墙壁、窄小的窗口、半圆形的拱顶、逐层挑出的门框装饰和高大的塔楼,并大量使用砖石材料。 充满异域特色的建筑自然也让人好奇,但在北京城的百姓眼中,这样的寺庙和袄教基本一样,只不过是番人的寺庙的造型奇特一点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就是眼前独特建筑中的人才为大宋的金融提供了大量帮助,无论这种帮助是一赐乐业人主动的或是被迫的。 赵祯不得不承认犹太人天生就长着一颗经济头脑,并且兼具了政治智慧在其中,但他们文明的战斗力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对于犹太人的历史,赵祯了解的并不比拉比这个年老的智者要少。 所以在赵祯面前,拉比总是睿智的不去和赵祯争辩所谓的历史,因为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大宋皇帝给出的答案便越多,自己发现本族的黑历史便越多,以至于他不愿与赵祯谈论一赐乐业人的过往。 特殊的建筑自然有着特殊的花园,这里的花园种植着一赐乐业人最喜爱的银莲花,甚至有几个少见的戴胜鸟出现在花园之中,头上如凤冠般的羽冠让这只鸟变得无比高贵。 “怎么样,大宋提供的武器与军备已经在明州装船很快就会运送到阿巴斯,朕信守承诺。” 拉比躬身行礼道:“官家的守信如金子般宝贵,我一赐乐业人感谢陛下,复国之后便会定期还款……只不过我一赐乐业人能参与大宋的羊毛战争吗?” 随着拉比的话赵祯骤然起身,而护卫在赵祯身边的亲卫迅速而整齐的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光乍起声音如一,直直的伸向毫无反抗能力的拉比以及目瞪口呆的塔利班,他不知道为何拉比的一句话就把他和自己推向了地狱的大门。 拉比并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他知道赵祯不会真的杀了他。 即便是被拉比吃的死死的,赵祯也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待亲卫退下,赵祯才再次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怪赵祯惊讶,羊毛之计乃是大宋的绝密,虽然声势浩大,商贾也是大张旗鼓的收购羊毛,但知道这是对付党项计策的人,在大宋绝不会超过五个,其中还包括赵祯本人。 拉比微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帝赐予了我们经商的脑袋,对于财货之道,一赐乐业人拥有更加敏锐的观察,就如人对香臭的区别一样。西夏人占据了大片的草原,原本养羊也不过是满足他们的需要,但大宋对羊毛的重金购买却使得西夏开始大规模的圈养本不需要的东西。恰恰又是山羊而非绵羊。” 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党项人大量养殖不需要的东西,必然会影响他们原本需要的东西,草场再大都是有定数的,羊的数量多了,自然会影响马的数量,山羊这种温顺的动物对草场的破坏程度往往是毁灭性的,它虽然性格温顺,但却会用坚硬的蹄子刨开冬日里僵硬的土地,咀嚼草根,待第二年开春,青草便不会再次生长。 而山羊身上的山羊绒却是大宋商人最为青睐的“宝物”,价格高的吓人。破坏是缓慢的,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看出来,而拉比却看到了表面便明白内里。 赵祯缓缓坐下,自己还正是小看了拉比的智慧,或者说拉比善于对事物的观察与分析。 “你觉得党项人多久会发现这个问题?”被拉比这么一说赵祯突然觉得心中没底,稍稍忐忑的闻到。 “成数之低犹如在浩瀚的沙漠之中遇到绿洲。人总是会被眼前的东西蒙蔽,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党项人不会也不能舍弃这个好机会,如果我猜的没错,大宋应该已经大量囤积毛线了吧?” 赵祯再次捏了捏手指,真想杀了眼前这个老狐狸啊!第一次觉得聪明人很讨厌…… 但从智者的身上却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需要智者的原因,拉比分析的没错,别说是西夏的普通百姓,就连西夏的贵族,甚至是皇帝李元昊本人都对圈地养羊趋之若鹜。 谁和钱过不去?西夏与辽朝和大宋的环境不同,往往是通过掠夺的手段让本国繁荣富裕起来,所以这种财富挥霍起来很快,渐渐地有人发现,西域已经被掠夺的差不多了,可财富的消耗非常惊人,如果没有新的收入,那自己习惯了的好日子便会很快到头。 谁也不愿再回到原先的日子,这时大宋采购羊毛便成了瞌睡送枕头,也是党项人的救命稻草。 西夏人怎么会放弃这种轻松发财致富的机会,再说羊群多了也是在为西夏储备粮草不是吗? 身穿窄边细柳花纹的皇城司官员走进一赐乐业人的街区,把手中的密信交给了亲卫转身就走。 圈地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据皇城司的密谍回报,兴庆府周边已经有大半的土地变成了草场。这还是西夏的京畿之地,别的地方便更加不堪了,尤其是距离大宋较近的州城,圈地养羊之风愈演愈烈,有些州府连一块农田也没有。 第七百九十二章包拯的两面 冬日里的寒风最是凛冽,所到之处百草枯萎万物凋零,地上的薄薄干干的积雪在寒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阵狂暴的雾霭,在空中狰狞的飞舞着。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赵祯的乾宇殿却温暖如春,六个巨大的铜炉树立在大殿之中不断的向外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没办法,乾宇殿实在太大了些,要是现在这里进行朝会,就只能用上这种办法。 为此赵祯不得不在今天的超会上宣布,冬日里的大朝会全部改在文德殿进行,瞥了一眼包拯,果然这货连连点头,三司的节流差点被他做到极致,而蔡伯希的开源亦是如此。 朝臣们表面上说蔡伯希这一外戚不该任职三司副使,但在背后夸赞他干得不错,最少朝廷的钱包鼓了,但对于包拯……朝臣们则是表面上夸他一丝不苟,铁面无私,在背地里却说他是冷面无情,榆木不开窍。 往日里的包拯即便古板也不是不会变通,怎么担任三司使一职就如此木讷了呢? 文德殿本就是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朝会散了之后赵祯就直接点名留身奏事的朝臣。 “三司使包拯,副使蔡伯希留下,朕有事和你们二人详议。” 朝臣们都知道这是一定的,最近的三司可是出尽了风头,节流之事遭到朝臣非议,开源之事使得大宋富裕的同时也带动了西夏的富裕,朝臣们不理解,为何要让西夏如此受益。 大宋的朝堂之中不缺乏聪明人,既然官家这么做必有其中的道理,某些聪慧过人的,如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隐隐揣测这是官家的疲敌之计。但他们自然不会上疏,赵祯也没有在朝堂中解释。 三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雕似得,这是官家在训斥朝臣,自己不能表露出任何一丝的表情,否则得罪朝臣的内侍可没有好下场,朝臣的数次参奏就会让官家把宫人训斥一顿,重则责罚,谁没事找这罪受? 但不得不承认,官家骂人……还是很有新意的…… “包拯你是榆木做的脑袋吗?瞧瞧这些奏疏,小山似得都快比朕高了,全都是参奏你的!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连人家翰林院的公事钱都克扣了?” 包拯古板的说道:“启奏陛下,所谓的公事钱就是翰林院去蔡记吃吃喝喝的钱,臣在蔡记的账册上看到,付钱的人是……” “朕不想知道是谁付的钱,公事钱本就是衙门自用,人家用不掉了,长官请下属吃饭又如何,总不能让人家退回三司吧?” “陛下圣明!” “嘎?” 包拯的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赵祯一时间错愕?待看到蔡伯希在一旁热泪盈眶这才恍然大悟,包拯这货是在为蔡伯希减轻压力啊! “你倒是挺会护着下属,为了蔡伯希这小子你倒是愿意得罪人。” 包拯摇头道:“陛下谬赞了,国之公帑岂能随意奢费?三司主管天下财计,每年消耗万巨,单单是这公事钱便浪费颇多,陛下让臣主管节流,臣不敢不尽心,翰林院官员完全可以自掏腰包吃喝。” 见包拯不承认,赵祯也不说什么,毕竟这种话也不可明说,点头道:“此话有理,但这种事情便不要追究了,公事钱本就有招待下属只用,你也不要克扣了,太多的参奏对你自己也不好。” 包拯躬身道:“臣遵旨!” 见包拯应下,赵祯也算是放心了,这包拯是个难得的管家,虽然在财计一道上并没有多少开源之策,但节流和剔除三司的蛀虫却是一把好手,账册清楚,复查仔细,甚至还派人到各个衙门查验,否则绝不入册上奏,为此揪出了不少的贪腐,让朝廷节省了大量的钱财。 腐败是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重要原因,如今的大宋可不能重蹈覆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朝廷腐败,百姓必有怨言,对朝廷的信任也会每况日下,民意四起。 所以赵祯才会让包拯主持三司,当年丁谓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蔡伯俙,另一个便是包拯,两人各有长处,但却也各有短处,赵祯把两人都放入三司,这才取长补短,使大宋国库充盈。 这段时间大宋的国库之丰盈,实属罕见,别说是超越了太宗,真宗,即便是比之盛唐也多出数倍!有钱了自然好办事,甚至都不知晓该把钱花在哪里。 这其中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原先大宋的钱财都用在了养兵,养官,岁币身上,现在三冗三费解除,大宋的开支骤然减小,盈余便越来越多了。 “蔡伯俙,你有什么要上奏的?”赵祯早就发现蔡伯俙的手在衣袖里乱翻。 见官家终于点了自己的名,蔡伯俙连忙从袖口中掏出奏折递给三才道:“启奏陛下,这是今年三司的盈余,数量颇为惊人,朝廷各衙门已经领取了开支,剩下的便是臣的一点建议。” 赵祯翻开奏折,过亿贯的收入让他惊呆,虽然知道大宋收取的税赋关税颇多,但从未想到能过亿,这还是盈余下的钱财,除去了正常的开支,以及兵饷等等。 “毛衣的数量够多吗?” 赵祯突然开口问到,让蔡伯俙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道:“毛衣在我大宋的销量甚好,而在外邦之地更是一售而空,甚至比得上丝绸与瓷器。要说数量应该还有一些。” 赵祯想了想道:“羊毛的补贴如何?” 这句话让蔡伯俙脸色稍稍难看:“启奏陛下,朝廷对商贾购买羊毛的补助是否太多了些,毕竟补助的钱财可不在少数,应当减少补助。” 赵祯摇了摇头道:“不行,补助依然照旧,朝廷也可以给商贾大量的订单。维持商贾的收入。” 包拯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把这些毛衣配给军中?!” 谁说包拯古板,他的脑子转动的还是很快的嘛!赵祯点头道:“没错,军中需要大量的毛衣,而商贾为了满足朝廷的需要,必然会增加羊毛的购买数量,间接的加大党项人养羊的力度。” 蔡伯俙和包拯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知道大宋的羊毛之计,这羊毛的功效已经缓缓的显露出来,看来官家这是有新的旨意要下达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落入圈套不自知 冬天的寒冷使得大宋的将士颇为受罪,尤其是在中原呆久了,刚刚搬迁到燕云之地的将士们,他们住在军营之中可没有北平府百姓之家的暖炕,最好的取暖工具不过是铁炉子而已,即便如此,石炭的供应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保暖手段还是要靠自己,身体要强壮,吃得饱,穿的暖,再加上半天的训练,半天的巡逻,将士们的体温保证就不成问题,为此,赵祯看重了大宋的毛衣,如果能为每一位戍边是将士提供毛衣,那不光能使得将士们的冬天得到保障,也能收买军心不是? 所谓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在赵祯看来,钱所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大宋将士戍边苦寒,那便给他们发放温暖的毛衣和不错的食物,朝臣们开始有反对的声音,但当赵祯大发雷霆的说出:“将士们戍边苦寒,为国守疆,难道他们穿的衣服不该和大宋百姓一样吗?难道他们吃的东西不该和北京城百姓一样吗?”在此之后,朝中反对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大宋的将士并不都是需要毛衣的,只有西北地区的戍边将士需要,尤其是燕云之地以及盐州,洪州这些地方,毛衣是必须装备军中,按照司天监的记载,今冬的寒冷是百年不遇的,赵祯自己也在崇文苑中查找对比了有关物候的数据发现,现在很可能迎来了所谓的小冰河时期。 这还只是个先兆,历史上的明朝遇到了真正的小冰河时期,而现在的大宋好不到哪去,连南方温暖的江宁府,苏州府都开始了狂降暴雪,这对农耕民族有着极大的打击。 好在大宋的粮食储备已经完全能应付灾难的到来,而毕竟岭南之地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收到波及,加之有南海诸国的粮食,大宋的日子并不难过,但对于西夏和辽朝来说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大宋需要大量的毛衣装备部队,给寒冷的将士送去温暖,于是一份天大的订单出现了,大宋没有一家商号能把这庞大的订单吃掉,即便是蔡伯希也不行。 于是又按照当初的方法,由蔡记牵头,多家商号联合起来,共同完成朝廷的订单,为此,三司的拨款甚至先一步送到商贾的手中让他们有钱购买羊毛以及请人制作毛衣。 如今的毛衣可都是要靠人一针一线缝制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法子,当然把毛线织成布的机器,格物院正在加紧研发,如若能成功将会大大提高工厂的效率与速度,并且减少成本。 毛衣的订单如此之多,那购买羊毛便成了当务之急,因为购买量巨大,西夏为了防止辽人把他们的财路抢去,不断的增加山羊的数量,而山羊在寒冷的冬天里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刨开被冻得僵硬的土地,去吃那些冻土之下的草根。 党项人的牧场面积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便是李元昊见了都有些害怕,因为在党项已经没有多少农田了,上好的农田都已经被草场所替代,李元昊之所以不改变现状,不是因为他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而是他有了钱。 今年的正旦朝会在封闭许久的乾宇殿中举行,北方的寒冷让许多已经习惯了东京城气候的官员不适,为此赵祯特意多赏赐了些炭火钱,还别说,今年在北京城中为大宋贺正旦的使者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 甚至有了愈来愈多的迹象,许多国家因为大宋的商品而获利,对大宋的商品又爱又恨,前来的使者多是请求与大宋互市开设榷场的,大宋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在大同府开设榷场。 辽人和西夏人在大同做买卖自然方便,因为两国紧邻大宋,买了东西之后便能轻松的运回国内,这样不用在路上花费大量的钱财。 但对于其他周边国家来说并不方便。谁敢随意出入西夏的土地,身为一国之君的李元昊已经把西夏的名声败坏了,别人不看西夏的百姓如何,只看你一国之君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品。 对于这一点,大宋还没说什么,便遭到了西夏和辽朝使者的强烈反对,因为他们怕这些小国把大宋的上好货物分走……面对西夏和辽朝的两国威胁,小国使者的提议也只能不了了之。 当所有的朝臣和正旦使者都离开的时候,西夏使者却请求留下,并拿出了李元昊所书的另一份国书,外臣也能留身奏事,多是两国皇帝之间的一些私密言论,所以并没有外人在场。 赵祯看了李元昊的国书后脸色平静,但心中已经被西夏人的愚蠢所惊呆了,李元昊居然请求大宋售卖大量的粮食给西夏,并且用羊毛作为交换! 显然这是在告诉赵祯,西夏的良田已经变成了草场,而山羊的破坏能力展现了出来,赵祯笑道:“据朕所知,西夏占据了整个西套平原,甚至连后套都落入到了你们的手中,现在居然对朕说粮食不够吃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使者拓跋余晖躬身说道:“尊敬的陛下,并非是这样的,我大夏的粮食足够支持到明年开春,只不过我皇担心今冬过去的慢,开春了还需接应一阵,所以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希望陛下下旨,命榷场开售粮食。”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还算是有水平,但别人不知道,赵祯却通过皇城司对西夏的情况了如指掌,榷场售卖何种商品都是由大宋说的算的,而粮食作为重要资源,大宋一般不会对外售卖。 现在西夏如此开口,李元昊为此甚至用上了国书,显然说明西夏的粮食已经不够了,而李元昊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准备粮草。 “也罢,朕便帮你西夏这个忙,度过难关便是,以后大宋用粮食换取你们的羊毛如何?” 拓跋余晖眼睛一亮,对于西夏来说羊毛的数量非常多,现在各地都在养羊,不愁没有羊毛,而相比种植粮食,养羊要轻松的许多,而且利益很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臣多谢陛下!” 很好,西夏引进落入了自己的圈套,赵祯无比激动,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出平淡和若无其事。 第七百九十四章“自恋”的帝王 人类的发展历史其实就是改造自然的历史,人与这个世界本就很难相互和谐相处的,因为人的心中想着的东西太多,利益驱使的也太多,比如现在的大宋,因为水泥厂的增多,煤炭的开采,许多河流遭受到了污染。 但赵祯没有办法,社会的快速发展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一点东西,在后世他还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却明白了,当然要说被破坏最为厉害的地方,还是西夏。 赵祯的皇城司密谍的奏报让赵祯看的触目惊心,能让李元昊开口向大宋求助不是没有原因,党项人本就依靠草原生活,在羊群大规模的养殖之下,对草原的破坏力更是惊人。 再加上原本肥沃的宁夏平原退田转牧,一时间党项人根本就没有把握好其中的衔接,导致大片的良田被粗暴的改造成牧场,即便是隔着纸张赵祯都能感受到圈地的可怕。 随手把密信揉碎扔进碳盆之中,上好的银丝炭瞬间就点燃了纸张,升起一股白烟消失的一干二净,对于西夏的百姓,赵祯还是同情的,西夏虽然已经是封建国家,但他的奴隶制度并没有被彻底废除。 相对于辽朝和大宋,西夏的等级制度更加森严,人的出生便已经定下了上下之分,在地方行政上,西夏还保留有奴隶制和军事割据的特点,地方行政组织军政合一,一般充任地方长官的多是部落首领,并担任着军事职务。 部落的首领往往拥有很大的权利,圈地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好一点的部落实行集中财富,首领带着族人一起牧羊,收割羊毛,贩卖给大宋商贾之后再分配利益。 而更多的则是落入了部落首领自己的腰包,财富多的让人眼红,于是便引起了部众与首领之间的矛盾,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显然掌握强大力量的部族首领很容易镇压反抗,死去的人越多便能获得更多的草场,更多的羊群,从而获得更多的财富。 有些生性残暴的首领甚至屠杀那些手中掌握大量土地的牧民,从他们手中获得土地,或是把他们赶到偏僻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这是非常残忍的做法,但李元昊和西夏的朝廷却不会却约束,甚至连谴责也没有。 一是因为部族首领对自己的族人拥有非常大的权利,全族的事物都由他处理,二是因为李元昊需要这些人的支持,征战的时候,这些部族也是西夏的重要军事力量。 这些部族的首领也不傻,他们自然会对李元昊上贡,羊毛的收成他们会交出一小部分给李元昊,但却不是朝廷,所以西夏虽然买了羊毛,但朝廷却没有获得太大的利益,钱财大多落入贵族或是部族首领的口袋里,百姓得到的并不多。 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贵族,首领开始不断的扩大自己的圈地,这是一种无情而残酷的行为,赵祯在得知西夏的状况之后甚至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文明社会中依然存在着野蛮,与此相比,大宋百姓的生活环境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天气的寒冷,食物的短缺,没有朝廷的赈济,西夏的穷人大多依靠仅剩的口粮充饥,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向大宋购买粮食,但一个悲哀的事实却是……榷场禁止粮食的买卖! 这无疑是给西夏人的当头棒喝,不当吃不当喝的羊毛再金贵也没有粮食来的重要,此时的西夏人才意识到,人的最基本需求是活着,没有粮食的他们怕是会饿死,即便手中有再多的羊毛又有何用? 于是一些寻常百姓家开始无奈的宰杀这些能为他们赚取钱财的山羊,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怕是他们连这个冬天也过不下去,即便他们手中拥有财富,辽人也不会把一粒粮食卖给他们,大宋也是不会。 难怪会有这份李元昊言辞恳切的国书,赵祯当然会答应,他要让世人看清楚大宋是怎样一个宽仁的国家,正朔的王朝,拥有慈悲之心的帝王! 虽然赵祯正做着极为不光彩的事情,让西夏人觉得他们手中的羊毛能从大宋轻而易举的换取粮食和生活所需,那他们还会再种植粮食吗?如若让他们觉得手中的羊毛能成为一种流通的货币,那有一天这些羊毛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会怎样? 但现在赵祯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摒弃前嫌拯救西夏百姓的仁君,圣君,华夏历史上的帝王楷模,……嗯!赵祯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就是这样!” 三才已经在边上装木头人了,官家自得的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国家政事自己岂能猜得透?门帘被撩开,一股寒意飞快的钻进三才的脖后梗,他站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察觉寒意。 转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小内侍,打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内侍瑟瑟发抖,三才暗骂一声没出息,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顺手把厚厚的门帘压好,屋里暖和室外寒冷,冷气徒然冲入会激出病气的! 要是官家病了,那可如何是好,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得……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宫闱之内成何体统?难道内侍省的人没有教你!” 小内侍被三才一吓更加慌乱,结巴着说道:“是陈大官叫小的前来,说是把这个递给官家,他已去御马监牵陛下的雪中白了。” 三才眼睛瞪得老大,雪中白是官家最爱的御马,即便是官家的亲妹妹长乐公主,讨要了几次官家都没给,陈彤去牵马作甚,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官家一定会骑马赶去? 伸手夺过小内侍手中的匣子,微微打开了一个缝隙便瞧见一块铜制的腰牌,这种腰牌在大宋再平常不过,是五品官的腰牌而已,即便是仍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懒得弯腰去捡。 待他借助阳光看见上面的字迹后,便把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小内侍刚欲说话,三才便嗷~的一声窜了出去,直直的冲向往日你寂静的御书房…… 只因为腰牌上刻着“东海宣化使”几个字,但谁也没有三才清楚这几个字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即便是官家有时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 第七百九十五章李元昊的自信 古老的宁夏平原上,黄河正缓缓而行,在这里形成几字形的前半部分,因为有这蜿蜒转折,所以水势平缓,孕育了璀璨而壮美的河套文明,黄河两岸的土地被这条长长的母亲河所滋润着。 可现在不同,原本倚靠在黄河边上的肥沃农田已经消失不见,李元昊站在兴庆府的城楼上放眼望去,永远是那单调的翠绿色草原。 但对于西夏来说,绿色的草场上移动的“云朵”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些移动的雪白都将变成大夏的财富,不知何时开始,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走上这座城楼,看着草原上的风景他的心情便好上许多。 “尚父叫朕来,难道就是站在这里看风景?” 李元昊已经习惯了这样,但野利仁荣叫自己前来还是第一次,他不知为什么奇怪的开口询问。 “陛下,难道您不觉得眼前这景象怪异荒诞吗?” 瞧着李元昊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野利仁荣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失望的说道:“陛下,曾经的西夏虽没有立国建业,但党项人团结一致,自产自足之下,并不缺乏多少吃喝,粮食咱们有,牛群,羊群,马群在草原上奔跑,但现在呢?牛群消失了,羊群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牧场上马群的踪迹甚至消失了!陛下!我大夏可以没有良田,可以没有财富,可以没有享乐,但却不能没有战马啊!陛下!” 李元昊微微点头:“没错,尚父说的是,战马是我西夏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本钱,但现在即便是朕也没办法约束那些人,战马已经没地方可养了。若是想养马,那就必须以朝廷为主,圈地化为牧场,可现如今良田上还不够,哪还有地用作养马?只能把那些良田充作养马之地!” 野利仁荣身体微颤:“真要是这样,我大夏便一寸良田也没有了……” 李元昊笑着说道:“良田没有了咱们可以用羊毛从大宋换取粮食,他赵祯可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 “若大宋皇帝不给呢?” 李元昊冷笑:“他不会不给的,皇帝可是金口玉言,九鼎之重,岂能食言?再说他不给难道我大夏不会自己去取吗?!他赵祯难道就不害怕我大夏挥兵南下?” 野利仁荣一时间张口结舌,没想到陛下居然是如此打算,把本国最为重要的粮食交给大宋把持,若大宋不给便南下犯边,这岂不是和强人没有区别?! 大夏是一国,名正言顺的一国,陛下是一国之君,大夏的皇帝,岂能如山匪流寇一般?自己的本意是让陛下约束国中的贵族,让他们少圈地,或是把牧场再次变为良田,可谁知陛下的解决办法居然如此荒唐。 野利仁荣仔细的看了会李元昊,他从未想过,曾经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居然会是一个如此不择手段,行事荒谬的一个人。 最近甚至传出了李元昊与野利遇乞之妻没藏氏有染的消息,连自己大将军的女人都会去碰,朝中的流言蜚语已经沸反盈天,真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不知道。 野利遇乞现在还是猜测,但这么多人都如此说的话,猜测就会变成现实,幸亏把没藏黑云送到了大宋的西夏都亭驿,野利遇乞作为大夏的使者正在那里,野利仁荣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这个时候就应该把野利遇乞和没藏氏放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打消朝中大臣的疑虑也能打消野利遇乞的猜测,才能堵上天下人的嘴。 无论是不是没藏氏的错,野利仁荣都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兴庆府之中,对于现在的大夏来说,保住皇帝仅有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事。 运粮的马车缓缓从碧绿的草场上驶来,这是大宋商贾运来的第三批粮草,第一批早在正旦之后便已经运来,现在已经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事实上,西夏已经没有土地用来种植粮食了,不断的有粮食从大宋运往西夏的土地,运送到各个部落之中去。 大宋提供了最为便捷快速的服务,粮食的马车都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最大程度上的运送更多的粮食,只要有钱,或是有羊毛,大宋就把粮食出售给党项的百姓或是部族。 很快大宋的粮商便和当地的百姓甚至部族首领成为很好的朋友,大宋的商贾有的时候甚至为他们考虑,生怕他们上当吃亏似得,如此使得他们得到了党项人的信任。 马车穿过草原,直直的向兴庆府驶来,仿佛是在打野利仁荣的脸,李元昊瞧了一眼这位尚父,笑眯眯的说道:“如何?朕说的没错吧,宋人不敢不送粮食来,如若不送,那我大夏便自己去取!” 望着李元昊的得意模样,野利仁荣只能小声劝诫道:“陛下还是小心为上。大夏应当早做准备,划拨一部分奴隶出来,让他们在皇庄或是沿着黄河种植粮食。” “朕知晓了,尚父费心!” 李元昊的态度让野利仁荣伤心,显然这种敷衍的样子表明自己在皇帝面前有多么不受待见,如此也罢,自己是人臣,尽忠职守便好。 李元昊的残暴无情他怎么会不知晓?连多年的夫妻之情都不放在眼中,何况自己这种老臣,虽是贵为尚父,但又有何用? 野利仁荣走了,带着无奈和叹息离开了城墙,大宋商贾的运粮车队正从这里缓缓开进兴庆府,与这位苍老的智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李元昊则是站在城墙上看着长长的车队鱼贯进入城中,这下大夏的粮食危机总算是度过了。 只要大宋信守承诺,西夏便会和大宋睦邻友好,短期内不会有战事,毕竟对于西夏来说,大宋就是一直下蛋的母鸡,一旦和大宋闹翻了,上哪还有这种好事? 李元昊笃定赵祯不敢翻脸,也笃定大宋会息事宁人,在他看来,如今对大宋真正具有威胁的人不是西夏而是辽朝。辽朝这段时间可是出尽了风光,击败了西夏,也守住了河套,萧挞里这位太后更是名声大振。 大宋与辽朝的冲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燕云之地越繁荣,辽朝便越难受。 但……事实正是如此吗? 赵祯可没有时间用来和别国“搞事情”现在的他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拉,那小小的铜牌被他攥在手中,甚至印出了痕迹,大宋派往美洲大陆的人居然没有死!这简直是堪比收复燕云的大喜事! 第七百九十六章希望归来 北平府的冬天寒冷异常,中原百姓本就不习惯这样的天气,但这也使得毛衣在大宋热销,就连赵祯身上都穿了一件防寒的山羊绒毛衣,此时的赵祯冲出了宫殿,三才则是在后面小跑着追赶,手中还提溜着一件披风。 “朕的雪中白在什么地方?!快给朕牵来!” “官家慢些,陈彤已经去御马监牵马去了,一会就能到,官家先把这件大氅给披上,天气奇寒官家要保重龙体啊!” 三才一路追赶,宫人们则不敢拦着赵祯的去路,三才无奈的加快脚步,他哪里知晓此刻赵祯的心情?东海宣化使,看似微小的一个官衔,但赵祯却在其中倾注了太多的期待。 东海在中国古代泛指中原以东的海域,只要在王朝的东面便会一律被加上东海的名头,鉴真东渡,渡的是东海,大宋船队向东前进寻找美洲大陆自然也是渡过东海。 宣化使就更好理解了,大宋派往外邦之地的官员大多加上了宣化使这一名头,意在宣传中原王朝的教化,同时也是立以国威的存在,东海宣化使就是远渡重洋向东海尽头的地方宣传大宋王朝的国威的使者。这个官职在很大程度上迷惑了党项和辽朝,也迷惑了朝中的不少臣子,在他们看来这是陛下宣扬王化的一种手段而已,在外朝看来这是赵祯在吹嘘自己的功绩而已。 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人去考究这只船队,但这支普普通通的船队却用上了大宋最为先进的船只和人才!甚至连神医王唯一都在船队之中,更别说那些资深的匠人和医者了,领队的是赵祯最为信任的亲卫司老兵穆修,此人一直是亲卫司与黑手的联络人,但在最后却被赵祯任命为东海宣化使。 穆修的手中掌握了一定的军士力量,别小看这宣化使,他可是千余人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即便是灭掉一两个番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实上,正是穆修参与了那片土地上的战争才使得他们耽误了如此之久。 对于官家的重托和信任,穆修不敢有任何的妄想,他带着大宋最为聪明的匠人,学者,医者抵达那片不知名也没有在舆图中提及的土地,只是沿着官家所大致绘出的路线行进。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实在太过多,但他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可以说如果再让他领着船队走上一次,必然得心应手,往来的速度也会快上许多,这一次他不负官家的重托,待会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有些东西甚至连他和船队上的人都被惊呆了,那种和芋头一样的东西产量之大,耐寒耐旱,最重要的是产量奇大,让人瞠目结舌,但那些身穿羽毛的蕃人从土地里拔出来成串的芋头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芋头味道很好,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产量还大,又容易种植,这对大宋这种农耕国家来说简直是无上的宝贝! 初次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另一种香脆可口的食物,色泽如玉,产量也是颇高,入口之后还有一丝甘甜,对于穆修的船队来说,这些奇特的农作物都必须待会大宋,而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移植到船上! 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无法叙述。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植物,船员们宁可自己渴死也不愿喝一口水,因为这些水要给这些神奇的植物使用,他们不光是食物,更是大宋的希望。 在归航的途中,千余人的禁军只剩下了三百,其余的皆是葬身鱼腹,并不是战死,而是缺少淡水被渴死的,他们在那片距离大宋千万里千万里之遥的土地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帮助当地的蕃人战胜了入侵,也是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让当地的蕃人对大宋的船队招待有嘉。 穆修只能含泪的把死去禁军的尸首用白布包裹着推入海中,渴死是一种相当难受的折磨,数百人被渴死,更是一种地狱般的场景,但这些将士没有一人有怨言,也没有一人去抢夺宝贵的水,甚至把自己的水囊交给穆修,让他保护穿上的学者和医者,也让他保护好大宋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作物…… 当穆修看到顶着狂风暴雪,一路赶来的官家后,心中的一股气突然泄了,跟随在他身后的禁军,医者,学者,更是如此,数千人的船队,回来的只有百人,十几艘的海船回来的只有几艘。如此景象还不能算得上是惨烈的话就没有比这更惨烈的了。 赵祯在平坦的公路上疯狂的驰骋着,亲卫们这是苦苦追赶,这顶风冒雪的天气里,官家当着百姓的面骑马冲出了宫城,冲出了北京城,冲出了北平府,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可是能把人都给淹没了。 亲卫们紧随其后,他们都看到了官家那无法言喻的兴奋和紧张,随着皇帝和亲卫司的冲出,北京城的城门守将在惊讶的失神过后,大喊着让手下的士卒关闭城门,天子离京,城门禁绝,务必保皇宫不失,何况这次是官家连旨意都没下,突然就离开京城的。 北京城的四门突然关闭让更多的人知晓官家离京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就连朝中的相公们依然有这样的猜测,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突然离京。 王语嫣只能为自己的丈夫“擦屁股”,一路上她就没有见到三才,据宫门守卫来报,三才跟随官家一起离开的,那说明没有战事之危,否则官家也不会带上三才这个累赘…… 陈彤来了,把东海宣化使穆修的事情一说,王语嫣便恍然大悟,别人不知道她身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可是清楚这小小的宣化使在官家心中的地位,立刻下钧旨,朝堂按部就班,各司不得有乱,城门禁绝待陛下回京。 而正在读书的赵旭也被拉进了乾宇殿开始暂代天子,监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赵旭自然得心应手,朝臣们也就放心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很快就会这样。 因为朝中的相公们已经前往文德殿面见中宫皇后了,他们总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才是,对此王语嫣在文德殿召见了庞籍,夏竦等人。 “国事如常,太子监国,有事奏与文德殿。” 皇后的话让所庞籍等人松了一口气,而夏竦这是上奏道:“请问娘娘,陛下离京所谓何事?” 王语嫣笑道:“皆因东海宣化使回来了,说是带来了东边的奇物,一路上死伤也大,官家便去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英雄 武清县,塘沽口岸,这是大宋在燕云之地最先开辟的口岸,说来也极赋戏剧性,当时穆修的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回来的时候,穿过了朝鲜海峡,这时他们就得知大宋收复了燕云的消息。 此时已经在高丽补充了淡水与食物的他们直直的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塘沽口岸靠近,据当地的高丽人说,他们往来塘沽好多次,这口岸最大的好处便是距离大宋的京师非常近。 这话让穆修和船队的成员顿时失望,显然这人是在吹牛,他并没有去过大宋,因为大宋的国都在开封汴梁,距离燕云何其之远? 但他们的鄙视让当地人大为不满,指着大宋的方向叫道:“你们这些在外多年的臣子怎么会知晓,你们的大宋早已经迁都北平府!就是以前的辽朝析津府,自然的,北京城就是现在大宋的国都,代替了东京城,距离塘沽难道不近吗?!” 大宋收复燕云的消息已经让他们惊讶万分了,但随之而来的迁都之事更是让他们惊讶的目瞪口呆。 迁都?陛下居然迁都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一旦在塘沽口岸登陆,很快就能见到陛下了!穆修等人兴奋异常,放下了身上带着的所有钱财,在高丽百姓连连道谢声中冲向自己的海船。 难怪一路上的高丽人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的大宋可是真正的上国,一统华夏故地的大宋,在这些小国的影响自然是巨大的,汉话是高丽的官话,汉字当然也是如此。 在高丽但凡有点家世的贵族都要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写上稍显漂亮的汉字才行,否则便会让人觉得他配不上贵族的称呼…… 穆修率领船队继续向大宋前进,一路上遇到的大宋海船越来越多,但他们看到自己船队上高高竖起的使者旗帜后,便齐齐的发出喝彩,谁都知道,这是大宋派往东海尽头的船队,据说已经葬身鱼腹了,现在出现宋人自然高呼。 商贾船队之所以认出穆修等人的船队,皆因他的旗帜与大宋前往倭国的使者旗号不同,东海宣化使的名头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大宋成立三年之久的海事衙门早早就发出告示,若是在海上见到任何有关这支船队的消息,都必须要在归航的时候汇报。 无论是看到了残骸,还是碎片,亦或是尸体……看来朝廷也觉得这支船队完了,但现在出现了自然是极好的,商贾们小心的推算了一下,这支船队已经出海整整六年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商贾们打着旗语靠近了穆修的船队,为他们送去了大宋的独特吃食和在海上最为珍贵的蔬果,并且大把的往将士们的怀中塞东西,或是成串的铜钱,或是精美的绸布。 将士们含着泪的点头收下,这是百姓商贾们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如若不收怕是会冷了他们的心。船队越靠近大宋,遇到的商贾便越多,有些商船甚至自告奋勇的折返回去,向海事衙门报告此事。 海事衙门在知道这一情况后起先还是觉得来报的人疯了,但接二连三的报告让他们重视起来,迅速组织海船出海,在商船的引领下看见了被商船护送的穆修船队。 高高的使者旗帜,像一位不倒的勇士站立在船队的最前头,海事衙门的监丞在看到旗帜后两眼情不自禁的留下热泪,他林清终于看到当年这位与他争夺东海宣化使的袍泽出现了! 海事衙门的船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穆修的大船,在验看过穆修的腰牌后,林清便在穆修奇怪的眼神中把腰牌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小吏道:“快马,不!挑选我海事衙门中马术最好的人,着最快的马送往北京城,日夜不可耽搁,务必送到皇宫之中,要是有一点闪失,老子生生打死他!” 之后的事情便是赵祯见到了那块代表着穆修身份的铜制腰牌,一块小小的腰牌使得整个北京城变得不同寻常起来,而赵祯骑着宫中最快的御马一路从北平府奔向武清县塘沽口岸。 能让一国之君急不可待的去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这在三才看来简直是就是个奇迹,他哪里知晓,赵祯要见的不是穆修,而是他运回大宋的那批农作物! 其实中国人很早就知晓美洲的存在,《梁书》卷五十四《东夷列传》中有一段重要记载:“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到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无城廓,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有牛,角甚长,以角载物,至胜二十斛。车有马车、牛车、鹿车。国人养鹿,如中国畜牛,以乳为酪。其婚姻,婿往女家,门外作屋,晨夕洒扫,经年而女不悦,即驱之;相悦乃成婚。” 这里的扶桑并不是日本国人自然不知,但在赵祯眼中,这里的扶桑很清楚便是墨西哥!直到后世墨西哥人依然保留了其中许多的习俗。 北平府距离塘沽口岸并不算远,赵祯用了一个白天便骑马赶到,因为商业的发达,海洋贸易的繁荣,从北平府到塘沽口岸的水泥路早已铺设完成。 当赵祯率领亲卫赶到的时候,穆修等人已经上了岸,海事衙门也开始搬运船上最珍贵的货物,亲卫打出了天子仪仗,远远的便能瞧见。 “陛下!……陛下!” 穆修以及他身后的数百人发出凄惨的哭号,为曾经的袍泽,为曾经的朋友,为曾经的兄弟,和曾经的悲伤! 数百人齐齐的跪下,行大礼参拜赵祯,仿佛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突然找寻到了家,找到了父母,找到了归宿……三才站在一旁忍不住眼圈红了,一旁跟随赵祯而来的将士看到了这些袍泽的情义,忍不住流下热泪。 近两千余人的船队出海,最后归国的只有区区三百余人,还有很多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以想象他们在海上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谁见了不动容? 赵祯上前扶起穆修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勇士,亦是我大宋的功臣,朕在此感谢诸位的远行之苦!”说完就在三才震惊的眼神中弯腰一礼。 帝王之礼不下庶人,何况这显然是官家发自内心的对这些人施礼,那意义就更大了,弄不好要记载史册,名垂青史的!连天子都对他们行礼,那三才和亲卫们自然也跟着行礼。 一时间繁荣的塘沽口岸数万人躬身,只是为了表达对这些英雄的敬意! 第七百九十七章打破人口天花板 任何保存种子的方法都没有直接栽种要好,因为这是活体移植,植物本身就算是一种种子。海事司搬运船上的物品,但唯独没有移动这些植物,因为他们在船上长得非常好。 赵祯登船了,在登上船的一瞬间他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到,船上的甲板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泥土和放止泥土流失的木板,在这些泥土中,各种各样的植物按照中国人的种植习惯整齐的排列在一起,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 “官家,这是咱们司农寺少卿刘郜的功劳,他伺候的这些植物都是顶顶好的。”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能把这些外邦之地的农务伺候好,真是殊为不易的事情,朕自然会奖赏他,司农寺少卿来正六品,朕要提拔他为正四品的司农寺卿!”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皇帝默默无语,这一幕让赵祯和一旁的三才感觉奇怪,三才开口叫道:“司农寺少卿刘郜?刘郜何在?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穆修等人缓缓跪下,穆修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相持庄重的递给赵祯道:“启奏官家,司农寺少卿刘郜已经为国捐躯,为了照顾这些农务,他没日没夜照料,不敢有一丝懈怠,加之在海上漂泊久了,淡水不够,他便把自己的淡水分浇到土里给这些农物,最后……最后竟活活的被渴死……” 听了穆修的话,赵祯一时戚动,这是怎样的臣子啊!居然为了这些植物把自己生命的水源给灌溉了出去,这些植物是长好了,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消失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赵祯更加的愤怒与感动,整支船队的两千余人只活下来了三百,剩下的都死去了,而原因居然和刘郜一模一样,都是为了保护穿上的这些植物,刘郜向所有人说明了这些植物的重要性,也说明了它们能为大宋带来怎样的未来,于是这些忠诚的士兵,把海上最为宝贵的淡水给贡献了出来。 赵祯气急,破口大骂:“愚蠢!为何要因为这些植物折损我大宋的忠勇?实在不行每样保留一株便可,何必种植这么多?难道人命还不如这些东西值钱?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何必…………何必如此?!” 赵祯骂着骂着便哽咽起来,这是他少有被古人坚持与信仰所感动的地方,这个刘郜,以及那千余逝去的生命让他感动,让他哭泣,因为任何言语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赵祯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了。 剩余的人们跟着哽咽,一路上亲手送走每一个逝去的人都没有哭泣的穆修嚎啕大哭,他的心中挤压着的感情终于能得到释放:“官家,刘郜是担心这些珍贵的农物不好养活,只留下少许万一有什么闪失,便愧对大宋,为保万全,所以才会如此大面积的种植!官家……我等致死效王命!” 这是用生命在维护自己的诺言,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赵祯心中的悲痛无比,这样的臣子,每牺牲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这样的军人没牺牲一个都是国家的损失。 轻轻的蹲了下来,赵祯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把船上的泥土:“三才用玻璃瓶装起来,放在朕的御书房,朕要每日观瞧,这些都是我大宋忠勇之臣用生命换来的,后世之君亦不可忘。” 三才小心的捧过一个锦盒把泥土装在里面,待回宫之后再把这些泥土放入玻璃瓶中,这一把看似普通的泥土在官家眼中却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贵重。 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的景象让赵祯心中舒畅了一点再次开口吩咐道:“命将作监派遣能工巧匠在港口上修建一座灯塔,朕要为这些逝去的,活着的勇士树碑立传!” “谢陛下!” 穆修带着剩余的人前往驿站休息,辛苦这么多年的他们也该享受一下人世间的快乐,对于他们来说,吃一顿饱饱的饭便是快乐,大口大口的喝水便是快乐,安安稳稳的水上一觉便是快乐…… 司农寺的人紧赶慢赶的出现在口岸上,这是赵祯派人传唤来的,在得知刘郜因为这些农物渴死在海上之后,他们便把这些农物当成刘郜的孩子来伺候。 所有的农物都是整体搬迁,连甲板都锯了下来,用特制的马车运送会北平府的皇庄,他们只能在那里种植这些植物,并由禁军日夜看守,戒备的像是一座军营,大宋唯独这里与火器营有这种等级的戒备。 赵祯本想拿几个土豆洋葱西红柿之类的回宫,但看到司农寺官员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软,甩了甩手便离开了,反正自己看到了希望看到的东西,晚一点吃到也是无所谓的。 土豆,玉米,地瓜,洋葱,西红柿,哪一种不是赵祯最为熟悉的,但这些在大宋却没有,现在出现了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味蕾,当然不光有这些东西,甚至还有西洋参和辣椒,花生以及向日葵,多亏了那些美洲土著的帮助,大宋将士在帮助了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帮助了大宋。 粮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人口,中国古代的人口和后世相比少了太多,即便是繁荣如斯的大宋,也不过才一亿人左右,这个数字还有收到天灾人祸的影响,一旦发生战争,部分地区的人口便会锐减。 但在世人看来,现在大宋的人口可比盛唐还要多得多,天宝十四年繁荣的大唐才不过八千多万的人口,而现在的大宋经过赵祯登基以来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以及医疗,商业,农业的发展,人口产生了爆炸式的增长。 大宋的人口基数本来就大,这是一种可怕的复利因素,就像是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越大的雪球粘连的雪就越多,从此反复下去,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一个国家的一切。 大宋的朝臣已经有人看到了人口带来的红利,这一点连赵祯都惊讶无比,古人对经济并非一窍不通,人口带来的红利有利于大宋的经济发展,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最重要的一点,人多了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国力强盛,可战之兵的人数众多。 在不少朝臣的眼中,大宋只要按照这种规模发展下去,人口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什么西夏,什么辽朝,都将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大宋用人口便可把这些国家彻底压倒…… 而这些从美洲弄回来的农作物便是打破人口天花板的利器。 第七百九十八章更大的舞台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他早已研究过人口与国家稳定,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等等之类的关系,这是一个领导者的永恒课题,即便是如今强大繁荣的大宋,赵祯也依然不会放松。 就像太唐宗所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赵祯自己承认自己没有多少天马行空的治理能力以及卓越到轻而易举掌控群臣的手段。 在位这么多年来,他只着重于对人才的挑选以及培养,这是一个非常聪明又非常笨的法子,赵祯不会制定法律,他只是让手中的臣子去完善大宋的宪法,利用这个时代的进步去改变这个时代。 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更多的见识,就像一个站在棋盘外的人一样,他永远看的比别人清楚,也更加领先一步,但就这一点已经让他成为同时代统治者不可匹敌的地方,赵祯兴办教育,推进格物,促进医疗发展,甚至大兴商贾之道,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后世人通过不断总觉得出的东西,而赵祯信手拈来,原因无他……见识过而已。 其实要论他的统治能力,甚至比不上他的父皇真宗皇帝,一个能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抵御住了外族入侵的皇帝,怎么说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最少他是通过自己的所学达成的,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要不然怎么许多国家的百姓都说赵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他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神,因为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不是这个时代人所能拥有的,许多话连他这样身为皇帝的人都不敢说,比如大地是圆的,天空是无限浩瀚的,人类可以在空中飞翔,甚至登上月亮,但有一个改变不了,这些都是真理! 自从脑袋里的系统消失不见之后,赵祯仿佛新生,并非是他有了超人的能力,只不过脑子变得更加清晰,考虑问题和从脑子里发现曾经的记忆非常快速,仅此而已。 大宋想要发展就必须要打破一个束缚在中国历代王朝身上的一个重要枷锁,粮食产量问题,即便是引用了产量最高的占城稻,大宋的稻米产量依然不是很理想,这稻米不是亩产一千多斤的杂交水稻,大宋在这方面还是在摸索的阶段,赵祯虽然有着灵敏的大脑,但却不能无中生有,他不是科学家,也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研究上。 他只不过是个引导者,引到他的格物学家在这些方向上探索,大宋还是大宋,只不过在赵祯的带领下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而已,赵祯一直都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宋被他改造的面目全非。 既然如此,那就怎么有利怎么来吧!现在连土豆和番薯都出现了,还怕有什么更加神奇的事情吗? 谁能想到这些全新的农作物会成为大宋打破人口天花板的锤子,只要大规模种植,大宋基本上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因为这些东西即便是不经过人工干预,也会亩产惊人! 赵祯要让大宋的版图恢复盛唐的气象,但他要的是稳固的版图,不是今天巨大无比,明天就瞬间垮塌的积木!要想让这些版图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让他们自己成为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当地变成汉人的地盘,世代为汉人所有! 人口是华夏的一件重要武器,这也是为何在历史长河中所谓的文明古国都没落或是消失,唯有华夏存留的原因,因为华夏的血脉永不断绝,即便是融合了外族的血统,但华夏的血脉依然留存了下来。 大宋的敌人看似是党项,辽朝,其实却是人口,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大宋国内的生存压力便会驱使着大宋向外开始征伐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自己的乾坤独断之下向辽朝发动进攻夺取燕云。 即便赵祯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朝中有关用兵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过,这还是压力不够大所造成的,这些美妙的农作物亩产惊人,到时大宋的人口一定疯长,人口的膨胀会使得大宋对土地的要求便高,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 朝臣的政治手段再高明也无法便面这个必须要通过实际手段去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无人能说克己复礼这样的蠢话,这个世界的黑暗便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而游牧民族却先一步比农耕民族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不断的进去,不断的挑起战争,也不断的牺牲人口,维持草原上的平衡,每一个稳定的游牧民族在繁荣过后便是萧条和战争,因为他们要处理多出来的人口,要么在中原获得土地,要么在中原失去人口。 但农耕民族的调节办法却完全不同,它是通过内部的消耗而完成对自我的调节,每当一个王朝繁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整个国家便会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官员开始腐败,百姓开始愤怒,往日里能轻松度过的天灾也在人祸之下变得愈演愈烈。 当然至关重要的君主也会变得懒惰,因为在他看来前面有过昌盛,以后的事情与自己又无关,自有那些有能力的后代替他收拾这幅烂摊子。 于是各地的起义开始频发,这是一场小病,如果皇帝能早日清醒,根治这些问题,并把国家引向正确的方向,对外扩张,便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但这个时候,千年的王朝基本上都会做同一件事前,镇压起义。 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起义也许会被镇压,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还会有下一次的起义,百姓都吃不饱了,马上就要被饿死在家中,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没有保障,还怕造反吗?! 同样的道理,大宋的百姓吃得饱,穿的暖造反的事情便少上了很多,因为造反的代价太大,当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谁会以死去搏一把得不到的东西?人其实是最现实的动物。 这就会导致大宋的土地不够用,人口多了,土地自然就会变少,矛盾便会出现,而解决矛盾的办法很简单,对外扩张,这是天理,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赵祯要打破人口的天花板,其实也是在打破对中原王朝的束缚!打开战争与扩展的魔盒!因为这个礼仪之上,儒家学说大行其道的华夏王朝从没有自主的有意思的向外扩展过,永远在自己给自己画好的圈子里自娱自乐…… “是时候该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了……” 赵祯望着御书房中足足一面墙的地图开口呢喃。 第七百九十九章天下大同 大宋大同府,这个被赵祯改造成天下商贾云集的奇迹之地不知创造了多少财富。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片古老的土地焕发新的活力,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咽喉之地,同时也是年轻的后起之秀,在这里各国的文化与经济发生前所未有的碰撞与融合,从而诞生一种奇异且让人惊叹的和谐。 太阳这种为常人规定作息时间的天体在这里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因为在大同府,无论白天晚上,商贾之间的交易都络绎不绝,即便是在夜里,大同府的天下交易依然是人声鼎沸,甚至比白日更加让人惊叹。 站在城楼上,赵祯都被眼前的奇景所惊呆,如果说北平府是大气磅礴的帝王之都,那这里便是集人间之财富的商家之都。 “官家,城楼上风大,还是下去吧?” 三才小心的为赵祯披上一件大氅,外面是精美的蜀锦,里面则是上好的银狐皮,雪白的绒毛在里面而不是裸露在外,保暖效果极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深夜里的寒风还是能煞人嘞! 赵祯摆了摆手,只有在城楼上才能瞧见这大同府的繁盛之旷,往来车马的灯火把这座城市照耀成了一座不夜城,车辚辚,马萧萧的景象让人惊叹,无数灯笼组成的火龙不断从大同府向外延伸出去,最后消失在城外的旷野上。 同时也有更多的车队向大同府前进,他们都是商贾的车驾,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前来交易,虽说大同府的榷场是辽朝,西夏,大宋的三国交易,但天下所有的商人百姓都可汇聚于此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谓之“天下交易”。 西夏交易的货物主要是羊毛,他的羊毛一度成为大宋追捧的东西,许多大宋商贾趋之若鹜,甚至愿意话大价钱采购然后囤积起来,只要有能力把羊毛变成毛线,这东西又不怕坏,大宋毛衣市场永远都是那么的蒸蒸日上,害怕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辽朝的商品也有不少,比如最为出名的契丹鞍,但现在大宋收复了燕云之地,契丹鞍的制作工艺与流程已经被大宋所获知,并且大宋在其基础上加以创新和优化,许多人对大宋制造的契丹鞍更加青睐。 当然具有辽朝特色的商品在大宋也非常好卖,海东青这种神奇的鸟儿便成为大宋富豪之家渴求的东西,一只上好的海东青甚至能买到十万贯的天价,而珠圆玉润的东珠所做成的头钗则是顶尖的奢侈品。 不过辽朝的瓷器在大宋样式精美,花纹瑰丽,色彩素雅的宋瓷前便黯然失色,世人在选择瓷器的时候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宋瓷,这东西据说能远销海外,连大食人和欧罗巴人都趋之若鹜,千金来换! 大宋售卖的商品自然是最多也是最好的,即便是辽人和西夏人都不得不购买,因为他们没有本事制造,宋瓷自不用说,蜀锦,丝绸,甚至连棉布都是他们必须购买的东西,也只有大宋能把棉布做的有舒适又保暖,冬天眼看就要到了,上好的成衣棉袄也是西夏与辽朝采购的东西,这些棉袄虽然没有毛衣穿着贴身暖和,但最少也比麻衣葛衣之类的暖和不是? 如若还有闲钱,便可再买些刀剑之类的兵器带回国内,大宋限制这些东西出口,但却不限制那些做工精良,上面镶嵌宝石金银的刀剑艺术品出口,虽然也是千锤百炼的宝刀宝剑,但价格上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如若买一把十把还算面前,更多的话便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况且谁会那这些刀剑上战场,往往都是作为佩饰携带的。 赵祯走下城楼,正在伸懒腰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差点灌进了赵祯的嘴中,一时间赵祯也觉得凉意四起,带着三才向自己的行在而去,大同府这样的繁荣之所,怎么可能没有皇帝的行宫? 虽然规格不及北京城和东京城,但防御上来说却是极为安全的,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西面便是西夏,北面乃是辽朝,在这两只虎豹之间,大宋自然不会忽视大同府的安全。 大同府这样的商业都市为大宋每年缴纳的税收何止巨万?朝中的官员可把这里看成是大宋的聚宝盆,它的安全至关重要,况且这大同府还是北平府的西北咽喉,要冲之地,谁人敢懈怠? 大同府的行宫非常好找,它就坐落在城中的最东面,位置相比北平府和开封府的皇宫要偏的多,但却更为有利,东面地势高,行宫高高在上便可发现来犯之敌。 与其说是行宫,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所兵营…… 高大的地基即便是远在城门楼子的赵祯都能瞧见,可以说大同府的皇宫简直是削了一座小山所建成的,地基便是山的底座,上面的的建筑也是冷冰冰的砖石水泥,坚固程度不是以往的木质建筑能比拟的,高耸的宫墙简直堪比城墙,上面的马面墙,阙墙,女墙,层交错叠,基本上没有给人留下攀爬的可能,特殊的建筑风格让每一个攀爬城墙的士兵都会遭受不同侧面的攻击。 想要进入行宫只能通过长长的甬道,从高高的底座下凿同的半开式隧道,三面都是坚硬的石头,只有三面开口,如若打破宫门,进入甬道便如进入了一出人造的一线天,结果可想而知…… 这座宫殿更像是一座军事城堡,赵祯微微苦笑,当年自己下旨在大同府设计一座行宫,必须要有最为完善的城防,坚固,易守,没想到居然会促使这样一个堡垒似得的宫殿诞生。 城墙上的那些苫布下的狰狞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三弓床子弩,火炮,等等守城利器,简直把这里营造成为城中之城。 在大同府中,宋人,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倭人,吐蕃人,甚至是大食人以及欧罗巴人齐聚一起,互通有无而来,算得上是天下大同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赵祯在路过街市的时候被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所吸引:“慢着,这味道,香!香的很!” 突然出现的咖啡香气让赵祯一步也挪不动,皱眉对三才问道:“这里怎么有咖啡的味道?快快领朕去品尝一番,连朕的皇宫都甚少能喝到咖啡嘞!” 咖啡是什么三才自然比别人更加清楚,招了招手唤来大同府皇宫的管事道:“这里有卖咖啡饮子的店铺?” 管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还不止一家,最好的便是品香园,据说是一个云南商贾开设的!” 第八百章咖啡的魅力 “品香园,云南商贾?”赵祯想了想便开口道:“是不是那个叫王化的商咖啡商人?” 面对皇帝的提问,管事自然回应迅速,连连点头道:“正是此人,据说他从云南之地带来的神奇果实就叫咖啡,并且还是陛下当年命名的,比那些大食人带来的还要好!” 没想到当年自己随手栽下的“幼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咖啡也开始在大宋流行起来,这实在是再好不过,赵祯笑眯眯的开口道:“前面带路,朕也要好好品尝这咖啡与宫中的有什么不同。” 管事的稍稍犹豫,在三才不满的眼神中咬牙开口道:“官家,那地方去不得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富商豪绅,外族商贾,城狐社鼠支流也是有辱圣听的。” 三才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官家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省的听见什么不好听的话……” 赵祯挥了挥手,盯着三才道:“你不会不知道吧?越是这么说,朕越要去看看!”见三才还要说什么,赵祯指了指前面:“少啰嗦,带路!” 三才无奈,只得让大同府行宫的管事带路,无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要官家想去,那就必须得去,只能警告这些亲卫和随行的管事,不得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 赵祯有些无奈,去咖啡厅这么高雅的事情被三才搞的好事去妓馆一般不堪,虽然名字俗气了一点,但不能单凭名字就认定人家是不堪的地方。 待赵祯到了品香园门口,这才发现自己错了,品香园果然不负其名,咖啡的香味,女人的香味,甚至还有檀香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呛鼻的很,香料的味道是那些西域或是西夏人遮蔽自己身上体味的,而那些最受不了外族体味的女人却扑上去,显然这是一位大金主。 与后世的咖啡馆不同,这里的环境便是一件让人头疼的所在,即便是妓馆也要比这里雅致,难怪那管事吞吞吐吐,总是对三才使眼色,显然他是知道这里有多么的不堪。 但赵祯进入大堂之后,整个大堂便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即便赵祯再怎么隐藏也无法万无一失,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相应的气魄在其中,不少人不自觉的把声音降低,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别说是一朝天子,就算是已经致仕的相公的身上都带有强大的气场,何况赵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帝王,他曾经上过战场,杀伐之气已经融入到他的骨子里,最重要的是他是曾经屠过“龙”的男人,即便是天子也在他的手中殒命。 但赵祯环顾四周的时候,大部分便立即噤声,只敢用余光悄悄扫视眼前这个男人,他们多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商人,怎么会连看人都成问题,但现在却是成问题,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气势,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 店里的伙计早已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小心的上前躬身道:“这位贵客稍后,我家掌柜的马上便到,还行先移步后面的静室。” 能有净室说明这里并不是很低档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商家永远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即便后世也一样,赵祯微微点头,用手帕捂住鼻子皱眉跟上店中的伙计。 显然此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带着赵祯一路便抵达所谓的净室,而一名中年人早已站在这里,瞧他微微错开的双脚便知晓他有些紧张,此人应该就是这家店的东家王化。 所谓的净室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小院的院墙周围种植了许多灌木,有着非常好的隔音效果,即便是前面的大堂传来多么吵闹的声响在这里也毫无察觉,这正是三才希望的环境,而一旁的亲卫则并没有收到店家的阻拦,一路上他们通行无阻的跟在赵祯左右。 这正说明了王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看来商人的嗅觉也非常灵敏。最难得的是,他不光让自己满意,也让一旁的三才舒展了眉头,很会做人。 净室非常的优雅,不单单有着大宋风格的精致,更有一些让人妙不可言的地方,比如那小小的藻井之中竟带有一丝阿拉伯特色的风格,墙上的挂毯这是一幅大宋的山水,净室之中并没有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最多的则要数墙上书架中的书籍。 显然王化把这里定位给那些知书达理,知晓情趣的人身上,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邀请进来的。 相对于大宋已经普及的桌椅,这里还是沿用汉唐时代的小几,赵祯席地而坐的机会可不多,木质的地板下面应该有地龙,这可是连皇宫都没装备的先进玩意。原理和炕是一样的,整个人坐在上面暖暖的却不烫人。 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一边看书一边品尝咖啡,要不是这美丽的青花瓷杯和古色古香的书籍,赵祯甚至有一种穿越回去的感觉,书与茶,书与咖啡,永远都是最好的伴侣。 咖啡的香味冉冉升起,赵祯翻看着手中的《尚书》,这本上古帝王之书中的许多内容只得自己借鉴,《尚书》所录,为虞、夏、商、周各代典、谟、训、诰、誓、命等文献。其中虞、夏及商代部分文献是据传闻而写成,不尽可靠。但其中有意思的内容却也是最多的。 三才已经不满的望向王化数次了,眼瞧着时间已经挺晚,但官家却一点去意也没有,王化端起漂亮的咖啡壶再次给赵祯续杯的时候,赵祯却摆手道:“这咖啡虽说不是毒药,可喝多了却也会心悸,失眠。” 王化的手微微一僵:“多谢贵人指点。” 自始自终他的话都不多,只是规规矩矩的在一旁伺候着,赵祯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这咖啡还真是管用,不仅不困,还没有后世那种强撑着的感觉。 赵祯起身对三才道:“带上两包走,把钱顺带也结了,你知道规矩。” 三才点头,躬身便去办了,王化张了张嘴有闭上,显然人家不在乎这点钱,或者说这些东西都是皇家的,他只不过是跑腿把东西运到了大同府而已。 第八百零一章禁台与候台 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寒冷这人类本能惧怕的侵略者便不断骚扰,刚刚才到了深秋便让人感觉入了冬,晚上的寒风凛冽的像一把把刮骨的小刀,即便是和热咖啡,在出门的时候赵祯也觉得有些冰凉。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一点星光也瞧不见,这个时代算是很少见的情况,说明空中有大量的乌云,遮蔽了月光与星光,而大同府这座不夜城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地上的灯火映照在城中,使得人们根本就不需要星光的指引。 随着赵祯的车驾离开,品香园中原本的超低气压随之一松,在寒风的吹拂下,王化颤抖的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一旁的伙计连连大口呼吸,结巴的说道:“我的天爷爷,这位是什么人?怎生如此可怖,一句话不说,单单是往那里一站我便好似掉入河中,连呼吸都使不上劲了嘞!” “什么人?你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吓死!”王化瞟了一眼伙计,他刚刚就是这种感觉,好似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中一般喘不过气,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完成的,不是他不愿说太多的话,而是根本就没有胆量说话。 伙计的好奇心被王化勾了起来,小声的问到:“东家,您知道他是什么人?” 王化瞧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微微叹息道:“没听见我叫他贵人吗?咱们经商的人中只管两种人叫贵人,一是出手援助的,二是真的贵上天的人!” 伙计自己念叨着这句话,瞧见王化已经走远便准备跟上去,但是他猛然想起,贵上天的,又如此年轻和长相的好似只有刚刚抵达大同府的官家了……伙计悚然一惊,刚刚那位莫不是官家?!越想越觉得可能,但伙计却永远不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蠢话来,悄悄跟上王化便离开这处净室小院…… 此时的北平府却一点也不比大同府差上那里,如若说大同府是大宋的贸易之都,那北平府却是大宋的中心,在这座政要云集,商贾豪奢之家无数的城市中,永远就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崇天台这是太史局中具体负责观察天象预测天气的地方,因为上面有着各种复杂巧妙的器械,等闲人不得入内,往往又被官员们称之为禁台。同样和禁台相似的地方还有一处,便是翰林天文院,朝廷在这里也置浑仪于此,名为候台。 禁台,候台,两处虽都是预报天气之地,但却一样的重要,这是双方互相验证的所在,两处的结果互相验证才能保万无一失,不光是天气预报,还要进行物候学的研修。 收集各地的资料,整理之后进行预判,尤其是对可能发生天灾的气象,必须要及时的上报皇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对大宋的政策有着很大的影响,这是在赵祯当年登基之后便开始加强的。 月明星稀的时辰,本该漆黑一片的禁台却有灯光亮着,这让负责皇宫安全的禁卫很是奇怪,一旁的人笑着拉住他道:“莫要去寻不自在,那是太史局的史岩,官家特许他留宿太史局,反正是在禁中之外,那翰林天文院不也是亮着灯火?人家的一句话可是能断定天象的嘞!” “原是如此,那便无事了……诶!怎么还亮起大灯来了?” 所谓的大灯其实就是一颗巨大的蜡烛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下反射出的光芒,为的是发出紧急信号只用,这种信号一般用在晚上有违引人注目,随着禁卫的话,同时亮起的还有翰林天文院的灯火,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当然一样热闹的地方还有宫墙,禁卫只见他们的将军,亲卫司都监李酒连滚带爬的冲向禁台,一边跑一般叫唤:“快传禀内侍省,让三才……不,陈彤大官速来禁台!” 这已经是半夜了,宫门落锁,角门落钥,禁中根本就去不得,非万急之时不可擅自开启禁中宫门,内侍省的人如何能进入禁中去寻陈彤? 禁卫已经顾得不这么多了,因为李酒已经拖着太史局的史岩匆匆向禁中的角门而去,唯一进入禁中的办法只有一个,从宫墙上的吊篮进入,夜入大内,这可是死罪中的死罪,甚至可能夷三族! ……………… 陈彤瑟瑟发抖的看着李酒:“你这憨货疯了不成,夜闯禁中可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要是没有值得的事,即便是官家护着你也要去阎罗那走一遭了!” 李酒提着早已吓软了脚的史岩道:“这货点燃了通明灯,俺岂能不夜闯禁中?你但老子没活够呢!” “哎呀!你这怂货何不早说,快快随我去太子东宫,禀明太子之后再向皇后娘娘请旨!”一听史岩点燃了禁台之上的通明灯,陈彤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急急的拉着李酒要去东宫请太子,这时候也只有太子才能进入宫闱,去寻皇后娘娘奏报这事,自己的话可没人会信。 巧合的是,王语嫣已经被刚刚的吵闹惊醒,正带着侍女走了出来,身为一国皇后的她在皇帝离京的时候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心中正憋着一肚子的幽怨气,如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定然要让这些吵闹的人好看! “李酒!你这胆量是逐年渐长,居然还敢夜闯禁中了?!” 王语嫣还没走多远便听见杨采薇的呵斥,微微一笑便走上前去,没想到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睡不着的人,显然这只狐媚子又想官家了,要不然也不会对李酒这样的亲卫打发脾气。 “贵妃娘娘息怒,此事来十万火急,微臣也是没得办法,才会出此下策……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替微臣做主啊!” 李酒瞧见王语嫣后年连连向她求饶,但王语嫣此时哪有心思在乎这些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冷声问到:“出了何事?为何十万火急?” 李酒猛地踢了史岩一脚,这才让他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叩首道:“启奏二位娘娘,天象有警!今冬奇寒远超往年,比之去年也要猛烈数倍有余,酷寒无比,非人力之所及也!” 随着史岩的话,王语嫣差点乱倒下去,强行冷静下来道:“这是禁台的消息还是候台的消息?” “启奏娘娘,禁台候台已经校验过,双双着实!” 史岩的话击碎了王语嫣最后的侥幸,转身对陈彤吩咐道:“快把他的奏章以飞骑送往大同府,务必日夜兼程不得怠慢,一定要送到官家的手中!快,一定要快!” 第八百零二章最后一根稻草 陈彤刚要去传旨便又被杨采薇叫住:“不行,娘娘此事干系甚大,不能让外人知晓,传令飞马奏报难免让有心人揣测,不如让陈彤以护送奏章的名义跑一趟。” 王语嫣想了一想果然是这样妥帖,微微点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陈彤如此你便亲自跑一趟,御马监的马随便你使用。” 其实这件事并不用这么赶,但赵祯曾经交代过,一旦出现天象预警,便一定要向他第一时间汇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官家在关心朝臣,但他们却不知道,史岩的这份奏疏中最重要的是关于对西夏以及辽朝气象的研究。 大宋地处中原,即便是燕云地处北国,但还需许多地区在温暖的南方,如若连大宋都变得如此寒冷,那么西夏与辽朝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赵祯这么多年来一直纵容西夏,让大宋的商贾花费大量的钱财从西夏收购羊毛,一直为西夏提供大宋的粮食,而且价格也非常的实惠,这其中一定是有伏笔的,他怎么可能让大宋,让自己吃亏? 史岩的家世并不简单,他不是一个小小的学者,更是一位名门之后,他的父亲乃是最为清誉的四时官,夏官正史序!此人的在物候学的领域简直就是泰斗级的存在。 太宗朝太平兴国中的他还只是个补司天学生。后来因为才学惊人,太宗便亲较试,果不其然,每次预报准确无误,太宗大喜擢为主簿。稍迁监丞,又赐绯鱼,隶翰林天文院。 雍熙二年,廷试中选者二十六人,而史序为之首,命知算造,又知监事。他一个小小的低价官却因为肚子里的学问而生生做到了河西、环庆路随军转运使、太子洗马、殿中丞等职。这正说明史序的学问惊人。 而史岩作为史序的嫡子,自然继承了他的学识,有这样深厚家学的人,赵祯对他非常有信心,所以才会给他一些普通朝臣没有的特权,比如留宿皇宫外朝。 事实上史岩并没有辜负赵祯对他的期望,他参考数年的物候变化,甚至还翻阅古籍,把先秦开始至大宋的每年气候变化都整理出来,这是为了更好的发现未来的变化,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有些总是能用科学说明。 在陈彤离开后,史岩便再次回到禁台之上,他要把自己研究的东西整理成册,等他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内侍在整理东西,并且告诉他,陈彤要他跟随一起向官家奏报。 史岩点头应下,没错,有些话自己在奏章中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官家想知道的一定是自己在奏章中没有提出的东西,正好自己应该过去把情况说清楚,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今年,不,准确的说是明年气候的变化,这不光是对大宋,更是对辽朝和西夏的影响,甚至包括了女真人吐蕃人。 史岩一路跟随陈彤抵达大同府,许多奏折都需要整理,但唯独他连同他的奏章一起第一时间到达赵祯的宫殿,史岩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他并不惊讶,在三才的引领下抵达赵祯的御书房。 一杯香醇的咖啡被放在史岩的前面,赵祯笑眯眯的说道:“尝尝吧!这种神奇的饮子有一个非常惊人的作用,便是会让饮用的人精力充沛,即便是熬夜也不会瞌睡。”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史岩自己便需要这种饮子,在施礼过后便端起品尝,滚烫的咖啡带着一股香浓的苦味进入他的喉咙,很快便让他骤起眉头,但很开从舌根处传来的香醇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官家的饮子味道奇特,臣从未尝过如此香气,味道不可言喻!” 赵祯也喝了一口笑道:“是这么回事,可能刚刚入口还不习惯,时间长了你便知晓它的好处,你的奏章朕看过了,写的非常详细,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朕相信你,但要你给出一个更为直观的说法。” 史岩点头道:“臣遵旨,臣考证过自大宋开国以来每年的气候变化,并且尽量的找人考证过,那些无法考证的古籍,微臣也和同僚们翻阅其他古籍对照,尽量保证臣的预测准确。” 赵祯瞪大眼睛的望着眼前的规规矩矩,掉进人堆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但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却做出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之中愣是寻找到了物候学的精华与真谛,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 喜上眉梢的赵祯笑道:“那你说说你的发现。”对于这种用心做事的人赵祯是真正的欣赏,并且被他的执着所打动,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这份坚持的。 “启奏陛下,臣总结每年的变化发现,寒冷都是周期而定,但最近几年开始却有所不同,寒冷每年加剧,而且逐年递增,到了去年开始南方已经出现薄冰冻结湖面的情况,今年照这样看怕是还会加剧,待到明年……应该会更加严重,草木不生,春不能播种,秋不能收割……” 赵祯皱眉道:“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了吗?难道就没有回转的可能?” “陛下,这是天地之威,不会骤然变色,即便明年不会如微臣揣测的一般,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北方之地,越是往北气候愈加汉人寒冷。”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你估算一下,明年北方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西夏,辽朝会如何?” 一听说和西夏,辽朝有关,史岩更加小心的说道:“以如此寒冷的气象,粮食歉收,蔬果不长之类的应是有的……” “草场呢?会对草场有什么影响?” 怕是这才是官家所担心的事情,史岩想了想开口道:“按照常理冬日里的积雪是会为草场增加水分,但如若春日不开化,或是延续到了初夏,便会泡烂草根……” “这就足够了,西夏本就没有多少田地种植粮食,若是连羊群的生存都遭到破坏,怕是真的要崩溃了。史岩你做的很好,朕回京之后自会拔擢。” “臣谢陛下栽培!” 史岩恭恭敬敬的退走后赵祯便转头对三才道:“传信蔡伯俙,就说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上了,西夏这匹骆驼即将要被累倒,准备收网!” ………… 第八百零三章西夏崩溃 战争的形势多种多样,除了以人命堆填的战争以外,还有多种多样的形势,这一点在源远流长的中华史考中数不胜数,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就是另一种战争的形势。 赵祯见识过太多的战争方式,后世积累了更多的经验与实践,所以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却不那么寻常,蔡伯俙对西夏考究发现,官家的计划确实会成功…… 冰封大地,银装素裹,连那些常年不会有积雪的小山顶上都被积雪覆盖,形成一种处处仙境的大美之感,河流封冻,雪覆大地给大地带来了好似棉被般“温暖”假象! 这可不是瑞雪兆丰年,要是在往日也就算了,可现在已经开春,西夏的土地上还是这么一番景象便让人开始恐惧,违反天道的现象慢慢的侵蚀人心中的最后一点理智。 野利仁荣坐在温暖的帐篷之中,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已经在皇帝的皇庄之中走了许久,他看到的是一片被山羊啃坏的草场,并没有皇帝答应他的农田,也没瞧见任何的粮食储备。 “陛下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忧吗?” “朕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宋的粮食很快就会送到,我大夏的羊毛商人带着数百车的羊毛前往大同府了,国中的粮食不用担心,存粮应该还够吃上一会的。” 野利仁荣看着自信满满的皇帝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陛下,您难道就没想过大宋会反悔吗?如若大宋皇帝反悔,禁止羊毛换取粮食,或是禁止粮食运到大夏又该如何?” 李元昊从篝火的烤架上割下一块羊肉,蘸着辛香料放入口中,肉汁和油水从嘴角流下,用上好的蜀锦随意擦了擦嘴道:“那朕就带着西夏儿郎自己去大宋取!这么多年的和平朕不相信他赵祯会轻易破坏!” 野利仁荣张了张嘴发出一阵无声的苦笑:“和平?大夏是和平了,也享乐了,获得了大宋的钱财,获得了大宋奢侈,与辽朝之间安稳相处,但大宋可从没有一日和平过!大宋与辽朝虽没有征战,但在边疆之地却开始蚕食辽朝的国土!大宋与辽朝的游骑之间战斗不断!” 美酒入喉,李元昊满足的叹息一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野利仁荣徒然提高音量,过高的发音让他的嗓子发出一种夜枭似得的声响,不断的刺激着李元昊的耳朵。 “陛下醒醒吧!不要让舒适的宫殿困住您的雄心,不要让娇艳的美人打磨掉您的斗志,不要让这些享乐耽误大夏的前途!大宋已经把它的疆域扩展到了辽朝的北安州……” 李元昊笑了笑的起身:“不过就是区区北安州而已,那里距离大宋的密云不过半天的路程,算不得什么,朕还以为他赵祯拿下了辽朝的中京大定府呢!他越是占据辽人的土地我们便越安心,他要是敢对我大夏出手,朕必然出击盐州,洪州,到时辽人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兵犯北平府?他赵祯还能安坐在北京城中?” 说完李元昊便缓缓起身,瞧了一眼后面的宫帐露出淫邪的笑容走去,只留下野利仁荣坐在原地,野利仁荣失望了,他彻底失望了,原本的皇帝还能和大宋皇帝争上一争,比上一比,现在却是如此的颓废。 瞥了一眼后面的宫帐,没藏讹庞居然又送来了一批美女,这些女子是从何而来野利仁荣再清楚不过,都是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家中出来的! 如今的大夏已经开始进入饥荒,要是在往年还不至于如此,但当大夏的粮食被大宋垄断把持之后,粮食的价格便愈发的高了,为此大宋商人找了个借口,向李元昊诉苦粮食的运输费用之高,他又不敢违背大宋皇帝的意思,于是只能恳请西夏与大宋之间建设一条公路,以方便运输。 起初还有人反对这一计划,认为这是把刀插进了西夏的心脏,但节省下的钱财,以及李元昊的武将们认为这公路对大宋有利何尝不会对大夏有利?等等想法让大夏最后同意了大宋商人的提议。 在野利仁荣看李元昊同意修路之后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大夏的蕃部一项是看着朝廷做事,现在连朝廷都愿意与大宋合作修建公路,很显然这些人一定会被大宋商贾说服,在他们的领地与大宋铺设公路! 这意味着在西夏将会出现无数多如牛毛的公路方便大宋的粮食运输,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连野利仁荣都不敢想象,这些公路更可能成为大宋的跳板,直插西夏的心脏! 大宋的第一批粮食运到了,从外面的吵闹声中野利仁荣便知道了消息,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只要大宋一天不把大夏需要的粮食全部运到,野利仁荣的心就不会放在肚子里,他比谁都清楚粮食对大夏的重要。 一个国家把粮食放在别人的手中,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可笑的事情,大宋随时有掣肘西夏的能力,甚至会让西夏就此成为大宋的藩属,甚至更糟。 自己的皇帝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当前的局势?宋人承袭了汉家王朝的一贯作风,每当他们遇到一个强劲对手的时候,便会把所有的锋芒收敛起来,伪装的人畜无害,却会在能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猛然冲出来一口吞下! 即便是大宋一次把西夏所需的粮食全部运了回来,野利仁荣也不会放心,在他的眼中这些粮食就是毒药,迫使西夏慢慢崩溃的毒药,谁也没有野利仁荣看的清楚,这样的国家已经岌岌可危了,如若皇帝再不振作起来,以后的西夏更会难堪。 “尚父大人,陛下留宿宫帐今夜不回宫了……” 侍者的话打断了野利仁荣的思绪,微微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皇帝学生,看似英明雄武的皇帝其实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之人,这么多年来李元昊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 他现在看到的西夏已经完全不可与往昔相比,即便比之先帝也是相差甚远,正在慢慢的崩溃,不,准确的来说大宋当皇帝完全有能力让西夏在一夜之间崩溃,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这一点是野利仁荣怎么想都不明白的地方。 第八百零四章大宋的强硬 野利仁荣当然不明白此刻赵祯的想法,别说他一个久经官场,以政治为生活的人了,即便是从小跟着赵祯一块长大的蔡伯俙也都不明白,眼前是收网的最好机会,为什么不一下把西夏这只饿狼给一棍子打死。 放虎归山绝不是陛下做出的事情,他在收到赵祯旨意的时候便准备收网,给西夏以致命一击,可谁知道又有旨意传来,让他把粮食运出去,要逐次减少运粮的数量,让西夏人饿不死也吃不饱。 难道陛下不担心辽人发现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西夏反映过来,集中所有的粮食作为军粮,挥兵南下的时候,便是西夏再起刀柄之时!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浪费?既然收网就要收的彻底啊!联商贾都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陛下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除非有什么事情连陛下也要忌惮?蔡伯俙翻身上马,胯下的契丹鞍让舒适又华丽,蔡伯俙微微一笑,辽人的东西虽好,但却比不过大宋的能工巧匠。 辽朝?!蔡伯俙蓦然醒悟,陛下所忌惮的不是西夏,也不是辽朝,而是辽夏再次联手,西夏与辽朝之间早有不和,但如果大宋一口气吃了西夏,这对辽朝来说也会损失一个潜在的盟友,一旦大宋用兵西夏,辽朝绝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西夏变成大宋的一部分。 没错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陛下即便在有能力灭亡西夏的是否也稍稍松手,还好自己按照陛下的旨意运送粮食给西夏,否则西夏人被逼疯了,一定会向大宋劫掠,而此时的辽朝便会利用这个机会向大宋出手。 但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拖着吧? “驸马爷,粮食已经运到了西夏,商队回来复命,说是什么时候再运下一批?” 管家蔡石的话让蔡伯俙皱起眉头:“这么快便运到了?” “是啊!没想到铺设了公路之后,咱们到西夏的速度这么快,您瞧,复命的人都回来了,一个劲的说西夏有多惨嘞!顺带着还用粮食换回了许多女人,听说西夏人为了减少吃饭的人,多多购买粮食,已经开始卖奴隶了,尤其是这些不能出体力的女奴,买的最多最贱。” 蔡伯俙点了点头:“也好,这些女奴卖多少我大宋要多少,来我大宋之后全部列入良籍,自找好人家嫁了便是,咱们大宋可不嫌人多。商队的收获怎么样?不会都买的女奴回来吧?” 蔡石笑道:“驸马爷最有善心了,官家知道了定会夸奖您。哪能啊!咱们这次几百辆马车就没有空着回来的,羊毛自不用说,除了给兴庆府运粮的带回的东西最少,那些个部族给的实惠最多,不光有羊毛,还有宝石,珍玩,之类的,都是上等的货色!那些部族首领一个劲的夸赞咱们大宋商贾仁义嘞!” 蔡伯俙点了点头,这次运往西夏的粮食根本就不止那区区几十车,而是数百车,只不过运到兴庆府的只有几十车而已,相对于兴庆府等重要州府,大宋更看重那些党项蕃部,他们才是要收买的对象。 “莫要拍我的马屁,赶紧套车,咱们连夜赶往北京城,我有一些事情要上奏官家,让商队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报给我。” 蔡石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办,驸马爷稍后!” 相对于大宋这边的热闹,西夏这个靠人吃饭的地方却更加热闹,尤其是接近大宋的蕃部更是如此,相比西夏的州府,蕃部饿死的人却少之又少,只有冻死的没有饿死的! 他们在庆祝,自己的部族又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虾摸寨便是其中之一,虾摸寨距离环州非常接近,他是李元昊当初打谷草的跳板,但因为宋军越来越强势,虾摸寨的首领已经很久没有去大宋劫掠了,因为得不偿失。 此时的他们从大宋得到的粮食最多也最好,不愁吃喝的他们是在搞不懂为什么要继续给疲软不堪的西夏继续卖命,就在这个时候,大宋的商机向虾摸寨的首领圪垯举杯敬酒道:“尊敬的圪垯首领,愿虾摸寨在您的手中越来越好,与我大宋边民越来越融洽。” 圪垯谄媚的笑道:“这是自然,现在连我们虾摸寨的粮食都要靠你们大宋,是你们帮助我虾摸寨的人度过了这个冬天,我等当然要感谢大宋喽!” 商人眼睛一转皱眉说道:“那西夏的朝廷就没给过你们什么补助?难道就这么让你们自掏腰包购买粮食?” 一说到这里圪垯便生气,恨恨的跺了下酒杯道:“非但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反而向我等索取多余的粮食,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样的朝廷只会让我等寒心!还不如你们大宋朝廷,知晓我党项百姓没吃的,派出商贾来与我等交易。” 商人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老哥哥不要介意,如若觉得小弟的话不中听,便权当是我的醉话如何?” 圪垯摆手道:“尽管说,有什么还能比我说的话更难听?” 商人端起酒杯起身说道:“西夏岂能与我大宋相比?我大宋如今金瓯完璧,北至奉圣州,南至南海诸国,地域之广如年之四时,粮食多的吃不完,即便是这两年要命的天气,粮价物价也没有涨上多少嘞! 我大宋皇帝陛下的文治武功,那样不是旷古烁今?俗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啊!况且您的虾摸寨距离我大宋如此之近,宋军是什么样的军容您也应该知晓吧?” 圪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瞧着大帐中部族元老冲着眼前的年轻商人微微点头,便知晓他们已经被他收买,或是赞同他的话,一咬牙圪垯拉住商贾的手说道:“我虾摸寨愿意归顺强者,只是不知大宋将如何安置我等?!” 只要松口就好办,显然圪垯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大势面前抵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大宋自然不会亏待尔等,我大宋皇帝陛下说了,任何蕃人只要愿意内迁,就会得到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待遇,一样的土地,但前提是必须内迁!” “内迁?!” 帐篷中的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年轻商贾,他再次点头道:“必须内迁,这是大宋唯一的条件!除此之外都好商量,如若不然绝无商量的余地!到时是与西夏陪葬还是在大宋的土地上享福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商贾的话代表了大宋的强硬态度,如若要归附就必须内迁,这是绝不能改变的条件…… 第八百零五章语出惊人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这一年对许多宋人来说依旧是平常的一年,今年虽然北方粮食歉收,寒冷的天气影响了燕云乃至河北路的粮食收成,但对于地大物博的大宋来说其实并没有致命的冲击,只不过粮食产量变小,要从南方大量的调集粮食前往燕云而已。 天气寒冷的同时对粮食的运输也是一大考验,虽然在寒冷的天气里粮食可以得到保存,但在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却让人头疼,还好,赵祯下旨,从东京城开往北京城的火车只许运粮,不许载客,于是一车皮一车皮的粮食日夜不停的向北方的国都源源不断的运来。 火车的运输能力再一次的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它不是牛马,不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休息,吃草料,饮溪水。只要有煤车水车的供应,火车便能在铁路上跑。不过需要定时维护便可以了。 大宋的火车还没有普及,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因为已经发生过几起火车伤人的案子,赵祯并没有把事情压下去,而是把它高调处理,利用这次粮荒的机会宣扬火车的作用,以及蓄意,无意破坏火车所带来的危害和损失! 这几起案子一下从该不该废除火车变成了如何保护火车的运行,人们在看到火车所带来的实惠和效率后,便一边倒的开始支持皇帝,因为他们所能直观感觉到的是,火车确确实实的影响了他们的粮价…… 北京城的粮食虽然够吃的了,但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赵祯为了平息粮价大费周章,火车带来的好处大家都能看见,也能切身感受到,于是便不再纠缠,但很快的粮食的价格稳定在百姓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却也只够大宋百姓自己用度的。 显然西夏这个时候再派人前来索取粮食,要求购买粮食就不合适了,朝廷的粮食归朝廷的粮食,商贾的粮食是商贾的,有些商贾为了利益当然会以高价卖给西夏人粮食,但这会影响整个燕云之地的粮价。 朝廷在不断的填补商贾的制造出来的窟窿,粮价又开始水涨船高,百姓的叫骂声连成一片,对这些依然向西夏收买粮食的商贾口诛笔伐,甚至开始自觉的地处这些商贾的其他产业,让他们在粮食上获得的利益在别的地方亏损。 商人和朝廷一样也需要民心和口碑,如果这两样东西没了,那也就离崩溃不远了,赵祯并没有下旨要求商贾不得贩卖粮食给西夏,但即便如此也让商贾们开始胆战心惊。 因为他们怕自己被朝廷打上奸商的名头,被百姓所唾弃,甚至被自己雇佣的伙计所不齿,已经有不少伙计离开这些商号而另寻他路,宋人的脊梁已经被赵祯打造的很硬了。 于是这些商贾便无奈的放弃西夏这块让人垂涎三尺的肥肉,毕竟和赚钱相比,有些东西更加重要,如若因为从西夏赚取一笔钱,从而失去以后在大宋的经营机会,那任何一家商号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这样一来的唯一受害者便只有西夏了,他们的粮食问题一下暴露出来,并且成为威胁国鼎的最大问题,从而超越了千军万马的威胁。 粮食一向是一个国家的最重要战略资源,赵祯从亲政开始就从未忽视过粮食的问题,华夏的历代王朝历代君王也是如此,农政永远都要放在政事的首位。 赵祯自始自终都明白一个道理,华夏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吃苦耐劳的百姓,只要给他们一片地,且能从这片地里刨出粮食来,那他们就能生存下去,并且安于这份朴实无华的快乐。 “如果一个人连生存下去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只有一条命,这条命会为了家人,为了生存,去和那些不让他们有饭吃,不让他们生存下去的人去拼! 这就是历代王朝的叛乱,起义,举事的根源,如若百姓生活安定,谁愿意跟随那些带头的人去造反?谁不知道造反要死人?谁不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既然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为什么不从造反的九死中求的一生?” 当赵祯把这话说给蔡伯俙听的时候,蔡伯俙整个人都寒颤了……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身体上的血液都凉了,脸上最后一点的血色也看不见,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三才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还是站在宫殿之中,却好似河边搁浅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溺水后获得新鲜空气似得。 他们没办法不这样,皇帝所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身为一个帝王在造反,叛逆这种事情上的直言不讳让蔡伯俙和三才都被吓到了,皇帝最怕什么?当然是造反了! 但官家非但不担心,还说的这么有理有据,慢条斯理的分析,这怎么能让蔡伯俙和三才不害怕,他们甚至怀疑……官家是不是得了癔症? 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说之有大不祥,赵祯身为一国之君更是应当慎言,岂能……用侃侃而谈之语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祯自然是不在乎的,哪有一个国家因为皇帝分析的一句话便国破家亡的?赵祯可不相信这些,他之相信自己见识到到的东西。 “陛……陛下慎言,此非帝王之语,恐不利与社稷……” 赵祯把蔡伯俙拎起来:“谁说这话不利于社稷?这才是帝王之道!难道朕说的话有一句不对?蔡伯俙你今天听到的话是正确的,但朕却不能说出去,因为和你一样,许多人认为大宋的根基并不是土地,而在于皇帝……” 瞧见蔡伯俙瑟瑟发抖的眼神,赵祯便不说了,怕是自己接下来的话更会让他绝望和恐惧,三才找了个泡茶的借口一溜烟的跑掉,赵祯望着眼前刚上的茶水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说出了历朝历代败亡的原因而已,有必要这样慌张吗? 当然这只是亡与自己的手中,还有一些是亡与外族的手中,游牧民族随着气候的越来越恶劣,生存环境的糟糕从而开始先温暖的南方移动,而结果便是和中原王朝产生冲突。 粮食问题很好解决,赵祯已经有了办法,剩下的便是如何对付这些外敌了…… 第八百零六章皇帝的收网 已经冷静下来的蔡伯俙思索了一会赵祯的话便开口道:“官家,咱们已经知道了症结的所在,那不就是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避免?朕觉得这是很难避免的事情,因为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土地这东西说到底就是财富,商人的手中拥有大量的钱财可以收购土地,他们不管方式方法,只是一味的收购土地。 你瞧,原本的粮食挣钱,朕把工厂搞的更挣钱,所有的商贾基本上都放弃了从土地里获得财富,而一股脑的投入到了工厂商号之中,因为这里的财富更多。 但现在呢?一旦遇到这些不好的年景,土地产出的粮食又开始值钱了,商人便很快又把目光瞄向了土地,甚至不惜在大宋百姓吃不饱的情况下和西夏人交易,这就是人的贪欲所主导的。” 蔡伯俙望着赵祯,小心的说道:“官家,咱们囤积粮食难道也是因为……” 赵祯的嘴角抽抽,非常想把自己的脚底印在蔡伯俙的胖脸上,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抽抽了? “朕囤积粮食是为了出兵的需要,是为了引起百姓的民愤,是为了让西夏人看到我大宋也缺粮食!你这话说的好事朕也打算发国难财似得,难道朕还差钱吗?” 随着赵祯的话,蔡伯俙眼神一亮,原来是因为这些,他在看到粮食从火车不断运进北平府之后,北平府的粮价并未降低时便开始担心官家打算用这笔粮食发财,现在看来好似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倒是安心了,回家也好向妙元交代。 “官家难道一直不对西夏动手,等的便是这次机会?听说西夏的羊群也被冻死许多,损失惨重,粮食怕是根本不够西夏百姓吃的,不知西夏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赵祯向西面望去,露出冷冷的笑容道:“当然撑不过,朕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次奇寒对西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朕不给西夏供给粮食,辽朝现在是自顾不暇,吐蕃人向来只顾着自己内斗,西夏这次是没有任何底牌与援助了!那些部族如何?时候答应内迁?” 蔡伯俙崇拜的望着赵祯,只看得他发毛后才点了点头道:“启奏陛下,如官家所料,开始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是两边下注,但当他们看到西夏朝廷都没有余粮的时候,很快便同意内迁归附。 距离环州,定边军最近的虾摸寨是最先归附的蕃部,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多的,他们归附的非常痛快又彻底,带着所有的人和牛羊马匹全数内迁,因为早早的通了公路,只用了大约三天的时间便安排到了秦凤路的临时住所,之后会一直向广南西路安置!” 赵祯点头道:“很好,越是前头的越要选择好地方安置,广南西路地处南方,温暖潮湿,良田甚多,到时间可着重照顾一下他们,划分出足够的良田给他们使用。” 蔡伯俙连连称赞道:“陛下圣明,这些人得了好处肯定会向其他人说,别的部族也就更快了。不知陛下赏这个圪垯什么官职好?” 这个虾摸寨的圪垯显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要给他一个不错的位置,赵祯想了想便道:“那就给他一个广南西路归顺使的职衔,位列正三品上!差遣便是安排,接待那些党项蕃部,他是第一个便是功劳最大的一个。” 这个职衔不低,有着相当高的清誉,又没有什么差遣在身,虽然只能安排党项蕃部,但对他圪垯来说却是个了不得的差事,以后再归顺大宋内迁的蕃部都要以他位尊了,官家这个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陛下圣明!如此一来虾摸寨的人必然心服口服!” 蔡伯俙说完便小心的问道:“官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收拾西夏?” 赵祯瞥了他和三才一眼,这两人的眼中都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显然这不光是他们俩这么想,怕是大宋从百姓到官员,再到禁军都有这个想法,趁他病要他命可不是说说的,眼前这个机会是大宋最好的机会。 微微点头,赵祯开口道:“此事不要着急,是时候该收网了,但我大宋的收网要万无一失,之前迫使商贾放弃向西夏运送粮食,现在也该找个借口告诉西夏使者,咱们大宋的粮食也不够吃的了!” 西夏是个什么状态?没人比蔡伯俙和赵祯清楚,现在的西夏完全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大宋完全切断对西夏的粮食供给,那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大宋一直对西夏保持供应,但却是一直的供应不足,可以说除兴庆府以外的地方,大宋的粮食完全没有满额供应,那些被收买的蕃部自然会得到粮食,但他们已经开始向大宋内迁了!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获得多少粮食,都已经离开了西夏,便不会有一粒粮食流入到西夏的手中。 蔡伯俙浑身一个激灵,他这才见识到皇帝翻云覆雨的手段,所有人都想错了,官家的羊毛之计根本就不是为了用山羊去和西夏人抢夺养马地的草场,而是断绝西夏人的粮食。 当一个国家把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别人手中,那还不是任由大宋拿捏? 蔡伯俙很快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官家,若是辽人反映过来,大兵压境该如何?”这个担忧不是没道理,西夏人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他们会用最为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手中的刀剑,胯下的骏马…… 赵祯咳嗽了一声道:“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行军打仗你可是向来不太关注,也不太擅长的事情,你只要帮朕看好,不允许一粒粮食流入西夏之境便可!” 蔡伯俙连连点头:“臣之错,臣告退!”他可不想搀和到里面去,自己这是最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但他确实好奇,大宋该如何防范西夏的进攻。 如今大宋的防御重点都是在燕云,尤其是北平府和大同府,更可谓是铜墙铁壁,对于西夏的防范却要差上许多。 赵祯自然不会告诉蔡伯俙他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大宋的两大王牌,背嵬军和火器营已经开赴永兴军路和秦凤路,而且盐州和洪州的城防已经重新修缮过了。 永兴军路,秦凤路以延安府和渭州开始,以北的地区全部开始进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得益于大宋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繁荣,百姓们即便是向南迁移,朝廷也有钱安置,让李元昊的骑兵南下之后,得到的只能是一片荒芜和成群的坚固城寨。 第八百零七章天灾不比人祸 大自然的力量总是出人意料,任何人妄图胜天的行为都是痴人说梦,逆天而行不是人力的强大,只是“天”没有展露出他的大恐怖而已。 赵祯习惯把天这种东西叫做大自然,或是天道,人就应该顺应天道,与大自然做对的下场就是自取灭亡。 西夏人对金钱的追捧和对土地的无情破坏,即便是没有这场天灾也会让他们制造出一起惨绝人寰的人祸来,其实赵祯更加希望没有这场天灾,因为相比天灾,人祸更加可怕。 土地是每个人都希望拥有的东西,无论是宋人,契丹人,或是党项人,在每个人心中土地便代表着财富,粮食,生存价值和地位,西夏人因为羊毛的关系,已经把土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有土地,便可想方设法的把它改变成草场,从而养殖更多的山羊,获得更多的羊毛,从大宋商人的手中获得更多的财富。 每一个西夏人都是这么想的,并没有人去考虑粮食的问题,但现在,一场天灾席卷了整个世界,寒冷这种看似杀不死人的东西,正在展现出它的惊人破坏力,破坏了草场,破坏了农田,破坏了人的生存环境。 兴庆府皇宫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李元昊就如一直暴虐的野兽,不断的望着大殿之外的皑皑白雪一言不发,宫门外是仗毙了的宫女,因为一个简单的错处便被李元昊生生仗毙,秀美的脸颊已经被锤瘪,仿佛诡异的画卷躺在那里,让无数的宫人瑟瑟发抖。 而他们真正的梦魇却是大殿之中的西夏皇帝,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没人敢大口喘气。 外面的天气虽然奇寒,但李元昊的心却火热火热,胸中的愤怒仿佛火焰一般,随时都会冲出胸膛,烧的他面红耳赤,烧的他恼羞成怒,甚至有些不愿承认的悔恨在其中。 “赵祯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怨毒的重复这句话,李元昊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仿佛此时的他能瞧见大宋北平府中的皇帝一般,这个比自己小上七岁的大宋天子再一次的坑了自己一把,把整个西夏玩弄于鼓掌之中。 自从天灾来的时候,西夏的羊毛便一下子跌的不值一文,宋人商贾好似完全不需要这些羊毛似得,在榷场之中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西夏的羊毛一时间无人问津,因为只有大宋的商人才会购买这些价值千金的羊毛,并用它们织成毛衣,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个能力。 只要大宋商贾弃如敝履,那这些羊毛便是垃圾,谁也不会多花一文钱去购买,西夏人损失惨重,别说是普通之家,就是李元昊本人的皇庄都是如此。 羊毛的滞销还不是最严重的,宋人商贾居然开始拒绝售卖粮食给西夏了,这才是最让人绝望和愤怒的。 显然宋人明知西夏的粮食和都由他们供应,现在却突然罢市,西夏人这个冬天吃什么? 有些商人还能高价出售粮食,但很快就被大宋百姓口诛笔伐的抵制,西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接连的打击让李元昊自大狂妄中带着膨胀的心终于开始冷静下来。 把无数的问题整合到一起,开始冷静的翻阅奏章和账册,本就不傻的李元昊很快发现,大宋一直在迷惑诱导西夏,从大宋声称毛衣又舒适又保暖的时候开始,赵祯便已经开始针对西夏了。 李元昊的心中突然开始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毛骨悚然的感觉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在他的身上,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赵祯已经开始谋划起这个惊天的阴谋,原来他赵祯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辽朝的身上,而是把他放在了西夏的身上,自始至终西夏都是大宋的死敌,大宋从未放弃过对西夏的谋算! 微微咧嘴,李元昊发出一声惨笑,他已经看到了赵祯的布局,利用羊毛控制西夏的产出,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向利而行,赵祯就是用了这点使得西夏放弃了大片的良田开始养殖山羊。 山羊对草场的破坏也是到最近才展现出来的,司农寺的官员曾经来报,凡是养羊的草场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最好的办法便是划分土地,轮流交换,但已经疯狂崇拜羊毛的西夏人那里能听得进这样的建议,当朝就被许多贵族和大臣反对了,结果这项提议自然是不了了之。 如今许多的土地被山羊破坏的成为荒漠,连草都不生长,何况是其他的东西?于是西夏的战马数量开始锐减,但在西域一带还是有所保留的。 但这些该死的山羊不光抢夺了战马的生存空间,更是抢夺了人的生存空间,西夏的擒生军从西域,辽朝的边界之地抓捕边民来填充西夏的人口,可现在这些人就变成一张张吃饭的嘴,也变成西夏的负担。 大宋断绝粮食,奇寒的天灾让西夏本就不多的粮食很快捉襟见肘,奏报上饿死冻死的数字在不断的增加,距离兴庆府的怀州,定州还好一点,稍远的甘州,凉州已经出现择人而噬的情况,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饿殍遍野已经成为正常的事情。 李元昊第一次感觉到西夏在一点一点的崩溃,自己建立的王朝也在崩塌之中,冷静下来的他看出了大宋的阴谋,也看到了赵祯的手段,这一切都是早早便开始布局的,自己还真的进入了大宋皇帝的蛊中。 这一点才是让李元昊最为恐惧和愤怒的,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手段,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早早便计划好的,并且很难让人察觉到的,但李元昊不明白,赵祯是人不是神,他怎么知道会有这样一场天灾来配合他? 李元昊并不知道,这天灾来的太过巧合,以至于赵祯不得不发动最后的计划,否则单单是人祸就足以让西夏走上分崩离析的道路,人祸的破坏力有时要远超天灾。 天灾可以让西夏团结起来,但人祸只会让西夏越来越崩溃,越来越内讧,越来越完蛋。所以赵祯才会提前动手开始收网,因为天灾这个契机说不定让西夏再度崛起…… 第八百零八章智者见智 “传旨,请尚父前来,朕有要事相商!” 李元昊的沙哑嗓音终于让宫殿中的气氛开始改变,立刻有宫人前往野利仁荣家传旨,他是唯一的生动,其他的人依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冷风不断的涌入宫殿,天空中的阴暗仿佛在酝酿有一场大雪,李元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今已算是开春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现在的西夏依然是白雪皑皑,这份白色的恐惧让许多兴庆府百姓产生了动摇与崩溃。 天上的乌云终于载不动它背负的东西,雪花在寒冷的风中落下,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向着皇宫袭来,飘进了大殿中去,飘进了李元昊的手掌中,缓缓融化的雪花给他带来了一丝凉意,却没有使得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两旁的宫人没人敢上前上前关上宫门,因为之前试着这么做的宫人已经惨死在宫门外了,没有李元昊的命令,甚至无人敢把这具诡异的尸体抬走。 李元昊猛然起身,在空中凌乱的抓了一把雪,让雪花慢慢在手中融化着喃喃自语。 “又下雪了,即便是已经种植庄稼怕也是会被冻死,上天之威其实凡人能揣测的?他赵祯只不过是运气好!对!他只不过时候运气好而已!” 即便是到了现在,李元昊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他只是把问题归咎于赵祯的运气和手段而已,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带领西夏百姓度过这个危机,李元昊相信,只要度过这个危机之后,西夏便能站起来与大宋抗衡。 ………… 当得知李元昊召见自己的时候,野利仁荣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苦涩与绝望,在他看来这个时候李元昊召见自己已经为时已晚。 顶着大雪赶往皇宫,野利仁荣一路上看到的只有萧条,本事春暖花开的季节,兴庆府却一片萧瑟,街上不时的有冻死,饿死的难民倒在路边,大雪很快就将他变成一个雪人,然后慢慢的被积雪掩所掩埋掉。 连兴庆府已经出现这种情况,更别提那些附近的州府了,现在的西夏还有多少的战力?如何扭转乾坤,他刚刚得到消息,靠近大宋的蕃部已经有很多开始归附大宋,并且是举族内迁,向大宋的腹内之地而去。 这样看似能度过这个寒冷的春天,但却意味着他们都将被大宋同化,成为地地道道的汉家百姓,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虽然他们现在还能保有党项的习俗习惯,但很快就会被汉人移风易俗,从而变成彻头彻尾的汉民,野利仁荣比谁都清楚宋天子的手段。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才是他赵祯最厉害的武器,任何一个抵达大宋境内的藩属都会被同化成宋人。 藩属的归附也意味着西夏的军力减少,别看这些藩属不受枢密院的管辖,但却是西夏兵制中的重要组成,一旦失去他们的支援,西夏军队中的步跋子数量将会大量减少。 更为糟糕的是,虽然这些藩属族长有质子在御围内六班直中充当质子军,但他们毫无顾忌,相比一族的兴衰存亡,自己的牺牲掉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又算得了什么事?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显然是彻底与西夏断绝了往日的情分,甚至划清了血统界限,野利仁荣只能长叹一声作罢。 尚父的马车缓缓开进皇宫,这一幕对兴庆府的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尚父作为西夏的顶梁柱,是陛下的老师,自然有对眼前的局面有着解决之道。 现在看似平静的兴庆府之下,已经酝酿着一场恐惧所带来的慌乱,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都在担心西夏的未来,他们恐惧的是西夏这座靠山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自己的家族会不会就这样被困死在兴庆府之中,李元昊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将影响所有人的未来。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向大宋进攻,获得粮食和物资度过这难过的一年,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局势,都等着皇帝的命令。 皇宫中的恐惧与压抑野利仁荣已经习惯,作为皇帝的尚父,他对这位学生的脾气与习惯了若指掌,大殿前的艳尸有碍观瞻,野利仁荣挥了挥手让人宫人抬下去,又交代宫内的管事去御厨端一碗羊汤这才迈步进入宫殿。 “老臣参见陛下!”野利仁荣中规中矩的向李元昊行礼,身上依然存有辅弼之臣的稳重风范。 李元昊上前扶起野利仁荣,苦笑着说道:“尚父担心的事情都应验了,朕现在请你来是想一个解决之法,如何能让朕的西夏度过这一劫。”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个尚父…… 野利仁荣抬了一下眼皮道:“陛下已有定计,何必垂问老臣?但臣只能提醒陛下,如今之大宋军力,远在辽朝之上,不论兵甲或是粮草器械,非我西夏军能抗衡。” 李元昊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朕可不是去与大宋正面抗衡,而是派出游骑与宋之地打谷草便是!只要能抢回宋人的粮草,便可……” “陛下还不知道?如今宋夏边境已然是处处战鼓之声,宋人不越境攻夏便不错了,何来我西夏人犯边打谷草之说?边境之蕃部,归附内迁与宋之腹内,自延安府,环州以北,皆是荒地千里,宋人宁愿放弃那些歉收的粮食烧在田地里也不等着秋收,更别说还有人家和存粮了,这可是断绝我西夏所有活路的坚壁清野啊!” 野利仁荣打断了李元昊的话,每一句就像是一盆凉水不断的往李元昊涨红的脸上浇,也使得他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与辽朝刚刚战败,宋人又是强敌在前,西夏已经没有了出路。 只有西南的青塘吐番可以一战!李元昊顺着野利仁荣的目光望向舆图道:“尚父的意思是用兵青塘?” 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老臣的意思是让陛下小心青塘,角厮罗不是一个易于之辈,他与大宋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当初我西夏败与角厮罗,让许多不甘屈服于我大夏统治的凉州六谷部吐蕃人和甘州回鹘人都纷纷南下投奔与他,可以说现在的青塘吐番是一般仇视我西夏的叛逆联合在一起的,现在我西夏蒙难,这些人岂能不乘机复仇?” 第八百零九章青塘有赞普 回鹘即回纥,由回纥改名而来。西州回鹘便是回鹘的重要一支,他的历史非常久远,可以追溯到匈奴的铁勒部族,他们的血液中便流淌着匈奴的血,但这么多年的发展演变下来,又让他们不同于匈奴。 他们是中国的少数民族,同党项,契丹一样,只不过回鹘是维吾尔族的祖先,他们的血脉一直流传了下去,很少被中原王朝所同化而已,但在这个时代,却被党项人无情的攻伐。他们虽然是匈奴的后裔,突厥人的继承者,但战力却是了了,即便是面对他们的近亲党项人依然是不堪一击。 但复仇的火焰从未在他们的心头消失过,当青塘吐番肯接纳他们的时候,西州回鹘便大量的涌入青塘,他们虽然战力不佳,但却有着执着的心,执着到角厮罗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程度。 所谓的回鹘其实是取“回旋轻捷如鹘”之意,他们的作战方式在这一点上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回鹘人最善于机动作战,即便是角厮罗和大宋的武臣都极为佩服,这些回鹘人总能在敌人大军围剿之前迅速的甩脱敌人,并且还能在敌人松懈的时候,寻找到敌人的软肋给予致命一击。 西州回鹘,高昌回鹘,黄头回鹘,这些西域国家基本上都被李元昊入侵过,掠夺过,屠杀过,所以他们对西夏的仇恨可谓是痛彻心扉,青塘吐番很巧妙的把这些人都联系起来,并且慷慨的接纳了他们。 这位吐蕃王朝赞普的后裔,被大宋王朝封为青唐吐蕃首领,并且授予他赞普的称号,这个称号不简单,一般的中原王朝很少会直接这么称呼吐番首领,因为赞普的意思很特别,开始的时候还是用作字面解释,雄强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 在此之后,赞普就成了每代藏王的独特称号,就如中原王朝中的皇帝一词,非等闲之人可用,角厮罗得到大宋的如此认可,心中大为感动,并且赵祯派出的特使苏洵对角厮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表达赵祯的善意,更使得青塘吐番与大宋王朝之间的关系密切起来。 拉拢吐番这不是大宋才开始的事情,早在三年前宋廷便已经开始与吐番接触,大宋与辽朝争夺燕云的时候,西夏人也在与青塘吐番争夺土地,而角厮罗向大宋求援,赵祯毫不犹豫的派出当时大宋仅剩的游骑和军械支援青塘吐番,使得他们撑住了李元昊的攻击,得以在青塘立足。 任何一个势力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稳,立足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其实打江山同样不容易,赵祯的大宋帮助角厮罗在青塘站稳脚跟,大宋与青塘之间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信任,以当时的情况,大宋能抽调兵力援助青塘,说是掏心掏肺的情义也不为过。 现在的大宋拿下了燕云故地,山河一统之时又迁都北上,强盛的同时并没有忘记他的曾经藩属,青塘是大宋最大的合作伙伴,赵祯对待角厮罗的态度极为友好,甚至会在国书中称之为远在青塘的兄弟。 能把一个赞普的后裔当作兄弟一般对待的中原皇帝,赵祯的态度给了角厮罗很大的感动,虽然他也知道,大宋皇帝赵祯是在利用青塘吐番牵制西夏,但自己情愿被他利用。 说实话,自从大宋开始扶持青塘吐番之后,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上了许多,贫穷,饥饿,疾病,困苦,等等这些青塘人已经习惯了的东西正在远离,一种从所未有的繁荣正在逐渐靠近,事实上,青塘人已经过上了原本不敢奢望的生活。 自从吐番最后一位赞普达玛死后,吐番便陷入混乱,而现在的吐蕃早已分崩离析,处在宗室战争、军阀割据的内乱之中,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吐蕃人有尊崇贵族的传统,也有着藏族佛教的情节,于是被奉为佛的化身的唃厮啰在河湟吐蕃人中有巨大的魅力。 角厮罗在大宋的帮助下修缮了宗哥城,使他成为青塘土地上的一座圣城,也成为吐番人心中的归宿,堪比吐蕃人的真正圣城——逻些,也就是后世的拉萨。 角厮罗的最大梦想并不是入主中原,也不是占领西夏,而是重整吐番部落,建立和自己祖先松赞干布一样强大的吐番王朝,但谁知道大宋皇帝居然支持自己建立王朝的计划,非但如此还特意派人来,希望与自己见上一面,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角厮罗怀疑自己在做梦。 作为回应,角厮罗立刻答应与苏洵前往大宋的北京城,投靠过来的回鹘等小国国王也闻讯赶来,大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唯一的靠山,如果角厮罗能面见大宋皇帝,那自己也有机会,但显然这次赵祯接见的只有角厮罗。 苏洵作为赵祯的特使,拒绝了其他小国的求见,只允许角厮罗前往大宋,但他也好言安慰了一下这些回鹘的首领们,让他们安心在青塘发展,大宋会同样照顾他们,这才使得他们安心不少。 大宋为角厮罗提供了特制的马车,心思在公路上的平稳让他大为惊讶,一路上看到的繁荣更是让他惊为天人,没想到中原已经强盛到了如此地步,也明白了为何与大宋通商之后,青塘的生活开始便好的原因。 大宋越是强大的角厮罗便越是放心,因为在他看来,如此强大的中原王朝根本就不会对青塘,来自整个吐蕃有窥伺之心,毕竟一般的中原人上了吐蕃之后便呼吸不畅,习惯不了高原的气候。 角厮罗一路上见识了太多的繁华与瑰丽,但这些都不能与大宋的国都相提并论,即便是还没到北京城,单单是看着雄伟的城墙,高耸的塔楼,阙楼便让他瞠目结舌,甚至浑身战栗。 他终于见识到了中原王朝的可怕,与这座帝都相比,自己的宗哥城就好似小小的院落一般,不能相提并论。 第八百一十章复仇者联盟 如此壮阔的城池,角厮罗甚至不相信这是人力说能建造出来的,当得知这是大宋历时三年建设完成的时候,角厮罗惊讶的连连摇头:“如此之伟城,岂止三年之功而就,大宋之繁盛旷世无有!不愧是中原汉室的天子居所!” 凡是第一次抵达北京城的人都会被它的奇雄所倾倒,瑰丽的皇宫更是让人抵达天阙一般,让人不禁联想到天界上的宫殿,单单是宫殿的地基便有三丈之高。更别提上面的宏伟建筑了。 琉璃瓦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金色的华贵光芒,朱红的宫墙透露出庄重和大宋的火德,走在高耸的宫墙之下,人的渺小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是角厮罗都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 作为招待一部的首领,赵祯给了角厮罗很高的待遇,比如在乾宇殿单独召见他,一般的部族首领可没有资格在大宋的正殿之中得到召见,除非是辽朝皇帝以及赶上大朝会的各国使者。 巨大的宫殿,三人不能合抱的龙柱,华丽的藻井,黄金似得盘龙雕刻,这乾宇殿中集大宋建筑工艺之大成,让人在华丽之中更觉威严与庄重。 大殿之中没有侍卫,没有臣子,除了赵祯与角厮罗之外,便只有三才一个大内都都知如木雕似得站在一旁,这是相当高的礼遇,角厮罗大感意外,因为现在的青塘和自己根本无法让大宋在礼制上平等的对待。 “青塘角厮罗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角厮罗从未因大宋皇帝赵祯的青睐而抬高自己的身份,为从不敢逾越半分礼制,他知道中原王朝最为重视的便是礼仪,因此不想在赵祯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平身吧!你与朕之间不需得这种表面功夫。”赵祯一边说着一边从大殿中的御阶上走下来,高高的御座在那里摆着,仿佛在九天之的云端之上。 “多谢陛下!青塘吐番乃是化外之地,角厮罗不敢放肆。” 赵祯瞧他中规中矩的模样笑了笑道:“吐蕃一项是在高原之上,自你吐蕃王朝最后一位赞普朗达玛·乌东赞死后,吐番王朝便分崩离析,如今虽是混乱无比,但对你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朕要助你成为新的吐蕃赞普,这也是为何朕赐你赞普之名的原因。” 角厮罗惊讶的望着赵祯,在他看来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大宋与吐蕃之间的情分还不足以皇帝这么做,历史上虽然吐蕃和中原王朝有过和睦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相互提防。 见他不可思议的眼神赵祯笑道:“当然这一切不是白给的,朕帮你的同时你也要帮朕,否则何来互帮互助之说?” 角厮罗压住心中的兴奋,冷静的回答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青塘吐番成为大宋的帮手,联合我等攻伐西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赵祯点了点头对三才打了个响指:“你说的没错,朕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你青塘吐番位于西夏之西南,而我大宋自从拿下燕云之后便在西夏之东,东南都有接壤。如若你青塘吐番能与我大宋联手,现在的西夏李元昊分身乏术。” 三才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两杯味道香浓的饮子,角厮罗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赵祯端起一杯之后,伸手拿了一杯递给角厮罗:“尝尝这饮子,这可是我大宋从大食得到的珍品,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角厮罗毫不犹豫的接过饮用起来,他不相信大宋皇帝把自己千里迢迢的叫过来召见会谋害自己,咖啡香浓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微微的苦味在醇香之下不值一提。 角厮罗很痛快的答应:“陛下之所想臣知晓,只要能让我吐番一统,角厮罗愿为鞍马!” 赵祯喝了咖啡,接过三才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朕希望大宋与你之间的关系,就像当年的大唐与松赞干布之间一样。” “谢陛下垂爱,我角厮罗定然不会忘记大宋的恩情,不过如今的青塘却没有与西夏正面进攻的能力,当初李元昊征伐也是借助地利才击败的。”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些朕自然想到了,青塘虽然战力不足,可却吸纳了许多回鹘的部族,黄头回鹘,高产回鹘,西州回鹘,这些人一旦被你青塘所庇护,必然会吸引更多的部众前往,到时间人手是不差的,朕已经接见过这些回鹘人的使者。 虽大宋不能直接出兵,但却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当年西州回鹘的使者撞死在朕的大殿之上,朕一直记在心中,如此忠贞殉国之人,岂能辜负他的英灵?回鹘向你青塘避难也是朕的主意,朕希望你们联合起来,复仇,复国!” 果然是这样,角厮罗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是利益交换,但对角厮罗来说却有着更大的汇报。 “不知大宋会对我青塘何以援助?” 赵祯转身望向角厮罗:“朕会派遣大宋禁军前往青塘,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俩个指挥约六千人左右,三千人将会手把手的教授你们如何使用我大宋的铠甲,兵器,另外三千人会在你青塘训练,朕听说青塘地处高原,我大宋士兵如若能在此训练,待回到大宋之后便会增强战力。” 角厮罗点头道:“如此甚好,希望陛下的援助早日到来!” 高原训练是赵祯的目的之一,虽然在高海拔的地方训练有一定的好处,但其实并不明显,赵祯这么做也是在为大宋将来进军吐蕃做好准备,否则别说是数万大军,便是几十万,几百万人上了高原也一样没有战力。 高原反应的天堑比长江黄河还难以越过,这不是蓄意夸大,而是事实。这也是为何吐蕃王朝亡与内乱而不是中原王朝之手的重要原因,华夏大地上,只有吐蕃人没有遭受过中原王朝的入侵,它的秘密就在这里。 当然现在更重要的是让那些被西夏亡国,掠夺,破坏的国家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复仇的联盟,从青塘和大宋东西两地的夹击西夏。 这是一次秘密的召见,角厮罗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便悄悄的离开,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赵祯赏赐的赞普册印,从现在开始他便是吐番真正意义上得到中原承认的赞普了,意义非同寻常,他也将成为复仇者联盟中的领军人物…… 第八百一十一章谁是魔鬼? 西夏的崩溃已经开始了,这不需要用眼睛去发现,即便是在纸张上都能看到西夏现在的处境,缺乏粮食的他们已经开始屠杀山羊,用这些羊肉作为口粮了,不过游牧民族用牲畜作为粮食不是一天两天。 在西夏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只要把这些山羊的幼崽保留下来,待度过这个寒冷的春天之后便会有更多的羊肉,到时间再开辟良田便是,既然土地能从良田变成草场,那就也能从草场变成良田。 但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草场已经被山羊破坏,想要变成良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兴庆府中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有钱人也要把粮食藏起来以便他们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谁也不会去救济那些饿死的穷人…… 兴庆府中的人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这种躁动在西夏的土地上早已蔓延开来,许多贵族豪族都向兴庆府聚集,他们要让皇帝带领他们闯出一条活路,在党项人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党项人没了吃喝,自然要去掠夺,就像当年没有财富便出兵西域一样。 在这世上什么地方粮食最多?不用说自然是南方的赵宋王朝,虽然他是一只猛虎,但猛虎总有打盹的时候,许多人建议李元昊出兵,攻伐大宋,即便是掠夺不到多少粮食也能使得这个中原王朝妥协,以粮食换取和平…… 在西夏人的认识中,南方的大宋依然是个软弱不堪的王朝,只要西夏铁骑骤至,必会不攻自破,但他们却没看到大宋夺得燕云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仅仅依靠运气。 满朝中能看清楚这点的只有野利仁荣和李元昊这对君臣,但他们却三缄其口,因为不想打击这些人的心气而已,现在的西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若连进取之心都没有,西夏还剩下什么? 但作为皇帝的李元昊一定要保持冷静,现在是西夏的生死存亡之际,出兵掠夺粮食显然是必须的,他已经把目光放在了西夏的四周,比如青塘,比如辽朝,比如西域。 大宋的坚壁清野策略他已经看到了,出兵大宋打谷草显然是不可能,李元昊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辽朝的前套之地,这一点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只要西夏不是大举进攻,辽朝根本就猝不及防,从辽朝越多粮食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夏集结了大量的游骑,他们轻装上阵,只带了三日的口粮便向东胜州直扑而去,显然连辽人都没想到被击败与此地的西夏人会卷土重来,并且如此迅速,来去如风。 但很快辽人便发现,西夏这是在掠夺东胜州的粮食,与西夏不同,辽人虽然也受到了严寒的影响,但却没有羊毛所带来的苦恼,在前套之地的东胜州榆林等地还有这大片的良田沃野,去年的严寒虽然让这里的粮食歉收,但今年却收获了不少的粮食,足够大辽勒紧裤带的度过这个危机。 西夏人如此迅速的一击让辽朝猝不及防,仓促之间很难阻止有效的防御,于是西夏人从这里掠夺了大量的粮食并迅速的撤退,一时间辽人之能望着空空如也的粮仓大骂西夏人的无耻。 野利仁荣这位尚父再次得到了李元昊的嘉奖,因为是他提议西夏向辽朝掠夺粮食的,而且非常的成功,看见一车车的粮食运进兴庆府,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安定下来,慌乱的情绪得到了平复。 于是李元昊再次下令,为了避免羊群再次对土地的破坏,宰杀大量的山羊,做成肉干,单单吃粮食的话粮食消耗的非常快,如果配合肉食,那就不一样了,粮食会变得非常经吃。 西夏要做的便是等待土地的恢复,再次在这些土地上种上粮食便可,但显然有人不想让西夏安然度过这段时光,西面的青塘向西夏发动进攻了…… 战火再次蔓延到了西夏,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别国的土地上,而是在西夏的土地上,一支由青塘吐番为主,西州回鹘,黄头回鹘,高产回鹘这些被西夏掠夺过,屠杀过的小国组成的联军向西夏扑来。 他们进攻的方向非常令人意想不到,并没有从距离西夏最近的青塘城出发,而是绕道玉门关,进攻了伊州和高昌这两座被西夏占据的城池。 这是显然是在帮助西州回鹘与黄头回鹘夺取他们的家园和土地,西夏人并未在意,因为只要他们恢复国力,便可轻而易举的收复这些曾经拥有的失地。 没有了西夏的支持,这些驻守在西域的西夏守军很快便向西夏撤离,但青塘联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乡,最熟悉的地方,在地形上根本就没人能与他们匹敌。 对西夏军队的风格包围轻松的进行着,并且联军也奉行西夏当初的政策,不留活口,这些都是西夏的战力,每消灭一个都为他们的复仇增加希望的筹码。 最让西夏军队绝望的是,这些联军不光有着不怕死的勇气和凶狠的作战风格,他们还有着精炼的铠甲,锋利的武器,以及精良的器械,显然这些东西不会是落后的青塘所能拥有的,箭簇上的“军械司制甲种破甲箭”赫然道出了它们的来历。 这些青塘联军作战凶悍,奋不顾身,每个人的眼中都带有着滔天的愤怒,仿佛能把敌人点燃,战斗时同归于尽的打发即便是彪悍的西夏军队都有些犯怵。 “魔鬼,魔鬼!” 年轻的西夏士兵在看到同伴的脸颊被联军战士咬烂后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慌乱的向后退去,倒在地上的联军士兵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腿把他绊倒,一时间那西夏士兵被吓的失禁,恶臭的气味在空中飘散更显诡异。 西夏人从西域的土地上溃败了,向来战无不胜的他们溃败了,溃败的同时逃走的人数却少之又少,每一个逃回西夏的人当别人问起他们敌人是什么样的时候,他们便会露出惊恐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魔鬼,是魔鬼……! 而此远在北平府的赵祯却收到西域的战报,品尝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嘴角勾勒出满意的微笑,但在三才眼中,官家的微笑有些渗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第八百一十二章祸不单行 李元昊站在宫殿之中的御阶上,这是他命令工匠特意加高的,为的是和赵祯的乾宇殿差不多,但相比乾宇殿这里的高度显然是捉襟见肘,加高御阶只能让宫殿的屋顶显得矮小。 望着跪在下手的西域守将拓拔石,李元昊露出失望的表情说道:“怎么回事,即便是八万只猪任人宰杀也不会败亡的这么快,为何我西夏儿郎在你的手中会死伤如此之多?” 拓拔石跪在地上无言以对,见他越是这样,李元昊越是愤怒,徒然提高声音叫道:“八万!整整八万人啊!朕的心血,朕的儿郎就如此葬送在你这个愚蠢的统帅手中!” “陛下息怒,此次青塘联军作战之凶猛世所罕见,加之他们对西域地形的了若指掌,身上的甲胄兵刃又是精良,作战之时舍生忘死,臣虽有八万士卒,却多是国内而来的新兵,胆气,合击皆不如敌军!” 野利仁荣端详着手中的这支弩箭,军械司三个字清楚无比,甚至还刻上了箭簇锻造匠人的名字,种类等等,而这支弩箭也是从拓拔石的身上取下的众多箭矢之一,这个拓拔石命大,要不是穿了陛下御赐的铠甲,以大宋破甲箭之威,怕是早已死在了这支箭簇之下。 即便是从铠甲上取下,箭簇依然显露出锋利的寒芒,箭尖虽然被崩掉一块,但却依然刺的人生疼,可见这样的锻造能力不是西夏和青塘所能拥有的,即便是辽朝也无法制造。 起身安抚一下皇帝的怒气,野利仁荣把手中的弩箭递给了李元昊道:“陛下,显然这青塘联军是宋人在背后替他们撑腰,从这些军备便可见一斑,应该也是宋人把这些破家亡国之人联合到了一起,利用青塘作为引子给我西夏来的一剂猛药!” 李元昊点头道:“尚父所言极是,青塘小小蕃部,居然敢对我西夏亮剑,端是用的好手段,以为靠上大宋这个靠山便了不起?在我大夏面前他已然不是对手!” 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要干什么,但现在绝不是报复的时候,如今的西夏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度过眼前的粮荒,即便是从辽朝掠夺来了粮食,但要想再度用兵,消耗的粮食只会更快,总不能把羊群带上战场作为粮食吧? “陛下,现在谁最不希望我大夏休养生息?我大夏乃是猛虎,只要养精蓄锐便可虎啸山林,但在此之前却是以静制动为好,与其耗费力气去对付小小豺狼不如发展农桑,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便可与大宋,辽朝继续对峙,或是寻找可乘之机出手。” 野利仁荣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李元昊挥手让拓拔石退下,见他走远之后便对野利仁荣问到:“尚父对我大夏的情况最为清楚,现在我大夏最大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野利仁荣苦笑道:“不是不能用兵,而是我大夏可战之兵寥寥无几!” “什么?朕不是还有十几万人可用,为何寥寥无几?”李元昊徒然提高了音量对野利仁荣质问道。 面对皇帝的愤怒,野利仁荣从容的说道:“陛下,我大夏是有十几万人的可战之兵不假,但和原先的几十万人相比已经少之又少,陛下别忘了我们还要提防大宋与辽朝。” 李元昊皱眉道:“那也不会如此之少,我大夏总共多少可战之兵?”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我大夏共有五十万可战之兵,但这些人除去镇守戍边的,也剩不下多少人,加之刚刚在西域损失六万余人,这对我大夏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损失,再加上边境蕃部多归附大宋,五十万可战之兵怕是都没有了。” “传旨西平军司,派出所有的游骑接应返回的西夏儿郎,收拢部众另立成军……”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西夏虽有接近五十万大军,但人口总共不过三百余万人,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比例了,也是为何李元昊要从四处掠夺人口的原因,西夏的人实在太少…… 西夏人在西域遭受的失败让他们受到很大的打击,没想到昔日的手下败将居然能卷土重来,并在西域击败了大夏,这一点让高傲的党项人接受不了。 青塘联军的战力不断飙升,他们从收复之地获得了更多的兵员,黄头回鹘,草头鞑靼,西州回鹘,都为这支复仇的大军不断注入新的力量,也让他们的军队更加强大,而此时角厮罗的名号越越来越响,因为他的手中有着赵宋王朝承认他是赞普的册印。 有了这东西,角厮罗的地位便算是金字招牌,许多吐蕃部落前来归附并且拥戴他,青塘这段时间的发展可为是极其迅速的,他的地界也越来越大,并让西夏看到了他的威胁。 李元昊最不希望看到的是这支青塘联军的力量强大,因为一旦他们收复故土并联合起来,那对西夏来说就是个灾难,不可否认,李元昊在军事上的才能十分出众。 他清楚的看到这些被大宋撮合在一起,并有青塘领头的各个势力将会对西夏形成包围,青塘在西夏的西南,黄头回鹘在西夏的西面,而西州回鹘与高产回鹘在西夏的西北,东南方向和整个东方却是大宋,唯一的北面却是辽朝这位西夏一次又一次得罪的契丹病狼…… 如此看来整个西夏已经没有了出路,而李元昊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养精蓄锐,尽量的缓和与大宋之间的气氛,也要缓和与辽朝之间的紧张局势,否则一旦群起而攻之,西夏顿时败亡。 对于缓和周边局势李元昊再熟悉不过,简直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在此之前他可是不止一次的低声下气,厚着脸皮的向宋辽求和,甚至不惜向赵祯自称晚辈…… 可以说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在乎手段的人,这一点赵祯早已看得透透的,而对于他的使者,赵祯自然选择的不见,并让蔡伯俙这位三司副使告诉他,大宋从今以后不会向辽朝提供一粒粮食,如果李元昊敢犯边,那大宋将会攻伐西夏。 第八百一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宋作为礼仪之邦的天朝上国,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强硬让西夏的使者有些始料不及,只能缓缓退走,而赵祯此时却开始着急,现在的西夏已经从辽朝掠夺了一批粮食,如果让他度过这次天灾,以后再对付西夏就麻烦了,当务之急是要用兵西夏,出自之外别无他法…… 对西夏的各种计策已经全部实施,可以说赵祯由内而外的不断打击西夏,不断的削弱西夏的力量,看见的,看不见的无不是针对西夏的要害,现在事到临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豁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快一下子带倒了几案上的咖啡,瓷杯的碎裂声使得整个宫殿寂静起来,三才小心的上前整理地上的碎片一边开口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祯并未回答三才,望着地上的溅的到处都是的咖啡和满地的碎片开口道:“传两府相公于枢密院觐见!” 地上的三才悚然一惊,官家在枢密院接见两府相公,这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作为内廷都都知的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拿起手中的碎片便一路小跑的冲向门外,而此时的赵祯已经迈步走出文德殿。 殿外的天空阳光明媚,但一朵黑云很快的向北京城上空飘来,缓缓的遮盖住阳光,使得北京城的半部被阴影笼罩,这样的奇景还真是少见,正和赵祯现在的意境,山雨欲来风满楼…… 枢密院设十二房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分曹办事。 专司专职,显然这种制度的办事效率不容小觑,自曹玮这位枢密使的去世之后,狄青便顺理成章的接替了枢密使一职,而朝臣们却也没有多少反对,毕竟狄青的资历在那里摆着呢!要不是因为有曹玮压他一头,以他的功绩早就能荣迁枢密使一职。 自从狄青坐上了枢密使的职位后,非但没有狂傲,整个人都变得愈发谨慎了,自家的院门就从没有关上的时候,任何人都觉得他这个枢密使当的窝囊,即便是怕被人非议,也不用大敞院门啊!但狄青却认为自己这么做才能显示出无私。 一时间京中关于他公正廉洁的佳话在仕林中传开,显然文人接受了他这种自我表达的方式,也明白了狄青绝不会结党营私的想法,只有赵祯微微苦笑,一个武将,帝国的大将军,居然要以这种方是向自己和世人表达他的忠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喜是悲。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否定狄青的管理能力,严于治军的狄青自然不会放纵枢密院中的常务,每一房办事都如军中一般中规中矩,甚至连小吏官员的行进之间都能瞧出行军之道。 所有的地方狄青都能向朝臣妥协,唯独枢密院例外,任何人不得染指枢密院之事,也不得对枢密院指手画脚,唯独赵祯这位天子例外,显然狄青是把枢密院当作自己的白虎节堂了,但这并无不可,所以赵祯才会对朝臣的指责选择留中不发,为这位大宋军神遮挡风雨。 枢密院和中书省就在北京城的皇宫之中,他们是皇宫的一部分,也是大宋的外朝,相比东京城的皇宫,北京城的皇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形式上和东京城一样,只有一座宫墙隔开,但宽阔的外朝容纳了更多的朝廷机构。 可以说整个外朝汇集了除了府衙之外的所有京城官衙,太常寺和西尚书省,左藏库都被纳入皇宫外朝,这是赵祯为了更方便大宋的办事效率而故意为之。 显然这方法很管用,官员之间的推诿变少了,而合作的效率加快,无论赵祯的旨意还是中枢的行文都得到了快速的执行。 当赵祯的皇驾抵达枢密院的时候,所有人的两府高官都到齐了,已经站在枢密院前的台阶下恭候。 虽然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官家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但显然在枢密院中召见事关重大,很可能是兵事,自从大宋收复燕云之后便很久没有兵事了,即便是与辽朝之间的边境摩擦,在官员眼中也不过是大宋的“练兵”而已。 简单的行礼还礼唱诺之后,赵祯便带领官员进入枢密院的兵事堂,这里相当于军中的白虎节堂,是枢密院中商议兵事的地方,等闲之人不得入内,即便是伺候的侍者都禁止出入其中。 赵祯在上首落座后便开口道:“如今西夏依然颓废,内忧外患无不侵扰,真是我大宋收复河套的最佳良机,朕今日与尔等位列枢密院,便是晓谕诸位朕大宋出兵收复河套之地。” 复套?! 一时间兵事堂中所有人都被赵祯这个突如其来的议题所惊呆,庞籍,夏竦,晏殊等人把目光投向了狄青,在他们看来很有可能是这位枢密使鼓动官家的,但显然他们错了,虽然狄青知道官家有意复套,但连他都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陛下,此时复套是否太过仓促,我大宋之兵只在秦凤路及永兴军路驻守,坚壁清野,却并未集结以待出兵……” 庞籍的话得到了晏殊的赞同:“庞相公所言极是,此二路之兵虽然可用,但如若进攻西夏,必会使得我大宋西南腹地中空,若西夏人南下,京兆府危在旦夕!” 夏竦默默不语,但他却能从赵祯的眼神中读到一些特殊的消息,他了解自己的官家,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说出来,这说明在官家心中早有定计,此时需要的不过是自己等人执行而已,所以夏竦自觉的不说话,静观其变。 而狄青则要兴奋的多,相比别人他在复套这件事上做的准备早已充足,细细想了想便道:“启奏陛下,复套虽然万急,但我大宋将士早已准备妥当,今有青塘诸部对西夏发起进攻,使得其西面不得安生,凉州瓜洲危在旦夕,而我大宋收复燕云,可由东攻伐西夏,灭此朝食不过尔尔!” 第八百一十四章战争奏鸣曲 狄青的话让庞籍皱起了眉头,军国大事岂能这样口出狂言?但上首官家的赞同表情却让他心中犯嘀咕,显然大宋对西夏的羊毛之计已经成功,又有青塘诸部的配合,挥兵西夏不是不可以。 官家准备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要复套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自己又开始犯嘀咕犹豫了?他不知大这是文人的保守思想在作祟,在他和晏殊看来,能不打仗便不要打仗,能不用兵便不要用兵的好。 战争和文人永远都是相互排斥的,当然也有极少的文人通晓兵事,比如夏竦,比如范仲淹等人,在庞籍看来可怖的战争却在他们眼中是荣耀和辉煌的象征。这是硬币的两面,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 复套是历史前进的车轮,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赵祯召见的人越来越多,三司使包拯来了,三司副使蔡伯俙也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路政使兼参知政事的范仲淹以及崇文苑大学士的欧阳修。 大宋副相的人数显著增加,这里的人除了庞籍和狄青之外,几乎都顶着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这是赵祯分化相权的手段,在这些人中身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学士的富弼极为突出,因为他的官衔品级最低。 但赵祯看到的却是他的善于拾遗补漏,最为一个谏官他的观察力惊人,总能发现不足之处,从而上疏谏言,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可有多加利用的地方。 需要的人都都到齐,这场关于复套的“研讨会”便开始了,枢密院整个被封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只留下都承旨和副都承旨以及各司各房知事伺候,他们的任务是准备所有需要的卷宗以备查询。 战争会议是大宋的最高会议,当然要保持绝密,复套这个议题其实就是灭亡西夏,因为河套平原大部分地区都在西夏境内,要想收复河套之地,前提条件便是灭夏,西夏虽小,但河套之地驻扎了两支善战之军,黑山威福军司以及白马强镇军司! 这两个是西夏最为强悍的军司,职掌统领所辖地区之军队,戍边守疆、拱卫京师。大宋想要收复河套,必须要与这两只军队正面交锋。 大宋这么多年来大的战役不是没打过,与辽朝虽然发生了战争却没有正面硬刚,而是赵祯的斩首行动击杀了御驾亲征的辽皇,又恰逢辽朝内乱,等于说是辽人双手份上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与辽人决战。 但西夏不同于大理,更不是南海诸国,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族,一个武力强盛的国家,一旦大宋与西夏发生全面战争,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消耗国力的一场大战。 现在的大宋正处于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文人方面自不用说,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很多都是辅弼之臣,晏殊的稳重,夏竦的计谋,包拯的守法,范仲淹的进去,但这些柔和在一起成为大宋前进的动力时所产生的所用让人瞠目结舌,前提是赵祯要驾驭好这些有能力的臣子。 让这些人把自己的特点与才能向着同一个方向使劲,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否则相互掣肘起来也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如今大宋的制度已经完善,武将方面可用的人才也是不少,将门的子弟经过赵祯的改造也已经可堪大用,从军武院出来的武将都要进入军中历练,以资质和军演结果获得任命,从而选拔出许多优秀的人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军演中获胜的佼佼者还要通过更高的层次考核,拥有大魄力和大眼光的人才能成为将帅之才的后备人选,再经过打磨和考校才有可能成为军中的高级将领,否则便只是一个领军作战,冲锋陷阵的武夫。 战斗的事情赵祯不会过多的干预狄青,外行领导内行显然不是一个好策略,但在大方向上却是以赵祯的部署为主,狄青有随机应变之权但不能改变战略的大方向。 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后勤,负责三司的包拯和蔡伯俙两人担当了非常重要的任务,供给大军的后勤,让狄青后顾无忧,而这次负责监军的文臣已久是毛遂自荐的夏竦,对于他这个看清实务的人赵祯很欣赏,因为他当了监军之后不会出现掣肘将帅的事情出现。 赵祯从燕云之战便能瞧见夏竦的聪明,他不是一个糊涂人,大军得胜他这个监军功不可没,只要配合好狄青,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坐等功劳掉到自己的头上何乐而不为? 主帅的问题不同讨论,如今大宋的将才虽然不少,但帅才只有狄青可堪大用,将门如曹家子弟,杨家子弟作为军中将才已经足以,再加上后起之秀的种家,已经完全有能力撑起大宋将领的职责。 这些人中不乏有许多名将,杨怀玉便是其一,种世衡虽然上了岁数,但他的弟弟种世材也是不错,再加上他家在军中的小将种谔也算是后继有人。 赵祯一直想打破将门对大宋武将的垄断,但他不得不承认,将门子弟的素质确实要高于寻常百姓家,狄青这样的例外少之又少,只能通过时间来发现更多。 武将的挑选任命都是由赵祯与狄青两人讨论得出的,这些人选得到了文臣们的一致赞同,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治军颇严,人品名声甚好…… 此时三司已经得出补给的方案,以大宋通往西夏的公路作为运输线路,从各州府临时抽调平仓场中的粮食最为军粮补充,而军械则是直接调用原本留在开封府东京城中的最为快捷。 因为包拯和蔡伯俙两人知道,大宋最为神秘强大的火器营还留再开封府,这很有可能是官家留下的伏笔,就是为了方便进攻西夏,蔡伯俙很聪明的为赵祯分忧,提出的这一方案被赵祯心领神会的采纳。 火器营是赵祯雪藏多年的神秘部队,对于复套之战大宋完全有能力打赢,但赵祯依然要把火器营派出,因为要给他们实战的机会,没有实战终究是不知道火器在这个时代的战力,是否有必要大量装备等等…… 而如今的西夏正是大宋实验火器的最佳场所。 第八百一十五章合围西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战争的主要动态,但大宋为了麻痹敌人,并没有先行运送粮草,一旦这么做很有可能被西夏人察觉大宋的战略意图。 但粮草乃是军队的动力,一支军队如果没有粮草的支援,那基本上就是废物,当年太宗的北伐战争也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出现许多不该出现的错误。 军队在抵达指定地点后便开始等待粮草,一旦粮草运达,那大宋便可向西夏发动进攻,当然其中也和西夏的情况有所关联,军队的进攻也要搜寻战机,这便需要一个极好的将领,只有这样才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宝贵战机。 狄青被临时加封为轻易不封的骠骑大将军,总掌大宋天下兵马,虽然是这么说他能调动的也只有出征的三十万大军而已,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赵祯给予狄青的莫大信任。 这三十万大军是赵祯的心血,是大宋的中坚力量,用来北伐辽朝都是足够的,现在用来征伐西夏,便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狄青坐镇北路军驻扎在乌兰木伦河,这北路军是大宋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所在。 同时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步卒,皆是骑兵组成,这些骑兵可不是以马代步的寻常士卒,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五万人的背嵬军,五万人的踏白军,让这十万人的骑兵部队移动迅速。 狄青身为主将打算身先士卒,率军亲自攻伐西夏人,他们的主要作用不是攻城拔寨,而是机动绞杀,十万人的重装骑兵部队在进入西夏后便分散成为诸多单元,以五千人为一队,在西夏的土地上开始绞杀所有看得见的武装力量。 这是狄青的奇袭之计,也是狄青的以战养战之计,这十万人的身上用布袋背负了足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炒面,并且还不一定用得上,因为以战养战,又因西夏独特的草原游牧生活,大宋骑兵对西夏部族武装的进攻非常成功,在剿灭当地武装和反抗力量后便会掠夺大量的补给。 宋人的重装骑兵第一次在西夏的土地上驰骋,并展露出他们的狰狞。 马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上好的槊也会同宝剑一样,有八个面,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甚至上好的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一击而破。 这是中原王朝的骑兵武器,是天生的王者,是对抗游牧民族近千年历史中沉淀下来的精华,大宋的骑兵身着板甲,如堡垒似得在草原上移动着,御敌后迅速的放下头上的面甲,之流露出一双双冷静的眼睛紧紧盯着目标。 来自大食的优秀战马在骑士的策动下加快速度,数千人的骑兵气势如虹般的扑向敌人,即便是以党项人的彪悍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两股战战。 隆隆的马蹄声便能击溃敌人的意志,破甲的马槊迅速刺穿敌人的身体,马上骑士夹紧槊杆,马槊上的留情结抵住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稍稍用力便会被抛出去,马槊便能再次发动进攻。 重甲骑兵给人的感觉永远只有绝望,党项人即便是逃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擅长长途奔跑的阿巴斯战马往往会在后期追上敌人,背部背部暴露给追兵往往是致命的。 在马上单手便能使用的棘轮弩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这是大宋重骑兵的标准配置。 狄青发动进攻的同时,便用飞鸽向其他两路大军传递消息,并且让人传递消息给青塘联军,让他们知道大宋已经对西夏动手,是时候出击了。 相比狄青坐镇的前军,其他两路大军则是要稳扎稳打的许多,他们接到了狄青的战略部署,西路军从大宋的西宁州出发,进攻西夏的西凉府,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切断西夏的宣化府的甘肃军司对兴庆府的支援,进一步减少狄青与南路军的压力。 同时要配合青塘联军对西夏的瓜洲,沙洲已经肃州的围剿,这里有着西夏另一个战力不俗的军司,西平军司。 不同以往的战争,大宋对西夏的战争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人的武装力量,这是一种近乎于非人道的战略,以往的华夏战争多时夺取土地城池,迫使敌人没有援助从而缓缓包围让敌人投降,很少有主动进攻敌人,以杀伤有生力量为主的进攻。 但是这种战术有着非常可怕的恐怖效应,西夏的朝廷,皇帝李元昊会不断受到死亡人数的战报,不断飙升的战死人数会让西夏陷入恐慌和动乱。 南路军的进攻便要平稳许多,这十万人是以盐州,洪州为基础,不断的向兴庆府进发,一路上的任务也最为艰苦,攻城拔寨! 但这支军队却有其他两支军队没有的东西,火器营。 这是一支从头到尾就没在大宋露过面的部队,也是被赵祯雪藏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场上使用火器消灭敌人,进攻城池。 对骑兵和步卒来说最为残酷和苦难的战争就是攻城战,进攻方往往要耗费更多的人命去堆填才能达到目的,而拥有火器营帮助的南路军却不一样。 但一辆辆沉重的马车打开车厢的时候,南路军的官兵几乎是发出惊叹的欢呼声,黑洞洞的火炮被竖了起来,马匹被迁走,车厢的四壁被拆除,只留下俩个轮子作为火炮的底座移动。 百余门火炮齐发是怎样的震撼场景?但大宋火器营点燃火炮后,一时间连宋人自己都被惊呆了,什么叫地动山摇,什么叫山河变色,什么叫天柱倾倒,什么叫乾坤倒悬! 随着火炮的怒吼之后,战场上猛然安静下来,无论是期待已久的宋人,还是呐喊助威给自己打气的西夏人城池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城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城墙坍塌变成齑粉,宋军甚至瞧见了城中建筑的残垣断壁,此事的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作战,在寂静之后便是一群党项人竭斯底里的走出城外,每个人都抱着脑袋嘶吼,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液。 这便是大宋的战争…… 第八百一十六章大宋的战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战争的主要动态,但大宋为了麻痹敌人,并没有先行运送粮草,一旦这么做很有可能被西夏人察觉大宋的战略意图。 但粮草乃是军队的动力,一支军队如果没有粮草的支援,那基本上就是废物,当年太宗的北伐战争也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出现许多不该出现的错误。 军队在抵达指定地点后便开始等待粮草,一旦粮草运达,那大宋便可向西夏发动进攻,当然其中也和西夏的情况有所关联,军队的进攻也要搜寻战机,这便需要一个极好的将领,只有这样才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宝贵战机。 狄青被临时加封为轻易不封的骠骑大将军,总掌大宋天下兵马,虽然是这么说他能调动的也只有出征的三十万大军而已,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赵祯给予狄青的莫大信任。 这三十万大军是赵祯的心血,是大宋的中坚力量,用来北伐辽朝都是足够的,现在用来征伐西夏,便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狄青坐镇北路军驻扎在乌兰木伦河,这北路军是大宋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所在。 同时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步卒,皆是骑兵组成,这些骑兵可不是以马代步的寻常士卒,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五万人的背嵬军,五万人的踏白军,让这十万人的骑兵部队移动迅速。 狄青身为主将打算身先士卒,率军亲自攻伐西夏人,他们的主要作用不是攻城拔寨,而是机动绞杀,十万人的重装骑兵部队在进入西夏后便分散成为诸多单元,以五千人为一队,在西夏的土地上开始绞杀所有看得见的武装力量。 这是狄青的奇袭之计,也是狄青的以战养战之计,这十万人的身上用布袋背负了足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炒面,并且还不一定用得上,因为以战养战,又因西夏独特的草原游牧生活,大宋骑兵对西夏部族武装的进攻非常成功,在剿灭当地武装和反抗力量后便会掠夺大量的补给。 宋人的重装骑兵第一次在西夏的土地上驰骋,并展露出他们的狰狞。 马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上好的槊也会同宝剑一样,有八个面,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甚至上好的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一击而破。 这是中原王朝的骑兵武器,是天生的王者,是对抗游牧民族近千年历史中沉淀下来的精华,大宋的骑兵身着板甲,如堡垒似得在草原上移动着,御敌后迅速的放下头上的面甲,之流露出一双双冷静的眼睛紧紧盯着目标。 来自大食的优秀战马在骑士的策动下加快速度,数千人的骑兵气势如虹般的扑向敌人,即便是以党项人的彪悍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两股战战。 隆隆的马蹄声便能击溃敌人的意志,破甲的马槊迅速刺穿敌人的身体,马上骑士夹紧槊杆,马槊上的留情结抵住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稍稍用力便会被抛出去,马槊便能再次发动进攻。 重甲骑兵给人的感觉永远只有绝望,党项人即便是逃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擅长长途奔跑的阿巴斯战马往往会在后期追上敌人,背部背部暴露给追兵往往是致命的。 在马上单手便能使用的棘轮弩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这是大宋重骑兵的标准配置。 狄青发动进攻的同时,便用飞鸽向其他两路大军传递消息,并且让人传递消息给青塘联军,让他们知道大宋已经对西夏动手,是时候出击了。 相比狄青坐镇的前军,其他两路大军则是要稳扎稳打的许多,他们接到了狄青的战略部署,西路军从大宋的西宁州出发,进攻西夏的西凉府,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切断西夏的宣化府的甘肃军司对兴庆府的支援,进一步减少狄青与南路军的压力。 同时要配合青塘联军对西夏的瓜洲,沙洲已经肃州的围剿,这里有着西夏另一个战力不俗的军司,西平军司。 不同以往的战争,大宋对西夏的战争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人的武装力量,这是一种近乎于非人道的战略,以往的华夏战争多时夺取土地城池,迫使敌人没有援助从而缓缓包围让敌人投降,很少有主动进攻敌人,以杀伤有生力量为主的进攻。 但是这种战术有着非常可怕的恐怖效应,西夏的朝廷,皇帝李元昊会不断受到死亡人数的战报,不断飙升的战死人数会让西夏陷入恐慌和动乱。 南路军的进攻便要平稳许多,这十万人是以盐州,洪州为基础,不断的向兴庆府进发,一路上的任务也最为艰苦,攻城拔寨! 但这支军队却有其他两支军队没有的东西,火器营。 这是一支从头到尾就没在大宋露过面的部队,也是被赵祯雪藏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场上使用火器消灭敌人,进攻城池。 对骑兵和步卒来说最为残酷和苦难的战争就是攻城战,进攻方往往要耗费更多的人命去堆填才能达到目的,而拥有火器营帮助的南路军却不一样。 但一辆辆沉重的马车打开车厢的时候,南路军的官兵几乎是发出惊叹的欢呼声,黑洞洞的火炮被竖了起来,马匹被迁走,车厢的四壁被拆除,只留下俩个轮子作为火炮的底座移动。 百余门火炮齐发是怎样的震撼场景?但大宋火器营点燃火炮后,一时间连宋人自己都被惊呆了,什么叫地动山摇,什么叫山河变色,什么叫天柱倾倒,什么叫乾坤倒悬! 随着火炮的怒吼之后,战场上猛然安静下来,无论是期待已久的宋人,还是呐喊助威给自己打气的西夏人城池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城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城墙坍塌变成齑粉,宋军甚至瞧见了城中建筑的残垣断壁,此事的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作战,在寂静之后便是一群党项人竭斯底里的走出城外,每个人都抱着脑袋嘶吼,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液。 这便是大宋的战争…… 第八百一十七章君王的艺术 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 而战争则是属于君王的艺术,一场灭国之战更是如此,赵祯便是这个创造艺术的人。 从后勤保障,到将领任命,再到统帅人选,每一样都马虎不得,即便是将士们随身携带的小物品等等赵祯这个一国之君都考虑到了。 与之前的北伐燕云不同,这一次赵祯没有用上任何一个“小手段”,所有的铺垫都是用在了战争之前,无论是以羊毛疲惫西夏食物的自给自足,还是遏制西夏的粮食,这些都只是用在战争之前的铺垫而已。 这次大宋西征党项赵祯很冷静的选择坐镇京师,并非是他对这次进攻有多么自信,即便是做了完全准备,战场上的事情也是瞬息万变,没人能在战争之前给出准确答案。 赵祯之所以坐镇京师最主要的原因是放止北方辽朝的异动,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已经打响,这个时候的辽朝很有可能会突然插上一脚,谁都知道如今的局面是三国鼎立,大宋的国力日益强大,远超西夏,并且把辽朝这位曾经的霸主甩在了身后,现在大宋欲图灭亡西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大宋的举动将会破坏眼前的平衡。 作为对手,赵祯习惯于站在对方的日常看问题,如果他是辽朝的统治者,很显然西夏的覆灭对辽朝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向大宋施加压力,并且与西夏放下仇恨联手对抗大宋的崛起。 望着北方黑压压的乌云,赵祯心中颇为冷静,他虽然担心辽朝,但以他对契丹人的了解,不相信这些契丹人能轻易放下心中的仇恨,在辽人眼中西夏都是一个小虫子,不过是占据了有利的地势以及宋辽之间的对峙而苟延残喘至今。 但李元昊却一次又一次的打辽朝的脸,自他登基以来便从未消停过,不断的对西域用兵,当初耶律宗真西征西夏有很大程度上因为党项人威胁到了辽朝对西域的统治。 更为可笑的一点是,李德明生前极力的隐藏西夏的力量,避免过早的暴露出党项的真正实力,但在李元昊继位后便翻天覆地,大闹天宫,一下把西夏所拥有的所有家底亮了出来,抖了干净! 现在的辽人对西夏的态度可不似以前一样,越是曾经的盟友,背叛起来便越让人愤怒,大宋对西夏的征伐让一些辽人拍手称快,但并不是所有的辽人都如此,一些有长远眼光的人便颇为担心。 赵祯已经收到消息,辽朝之中已经有一些人开始提出自己的担心,张俭在辽朝提出了唇亡齿寒之说,得到了太后的认可,但更多的人则是提出静观其变,即便是要对抗大宋也要看清局势发展,如果西夏真的不行了,再出手也不迟,这种想法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甚至包括年轻的皇帝。 在他们看来最好的结果是西夏被大宋打残了之后,辽朝再向大宋施加压力,显然辽人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赵祯岂能看不出来。 庞籍登上鼓楼,瞧见赵祯后便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北望,莫不是担心辽人?” 赵祯转身笑了笑:“朕既担心又不担心,庞相公可知何意?” “辽朝欲图隔岸观火,殊不知这便是趁了官家的心意。” 作为一国之相,庞籍的政治智慧一点也不差,稍稍一想便知道赵祯的用意再次开口道:“我大宋攻伐西夏的速度可比辽人的情报快得多。官家,前线战报,青塘联军克沙洲,夺瓜洲,正在向肃州进兵,而我大宋西路军已经攻克西凉府,大军对宣化府的甘肃军司依然是合围之势!”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所有的行动都在计划之中,这在现在的战场上是非常难得,大军的作战计划很可能因为一场暴风雨而耽误,从而使得合围的敌人溜出包围圈,这是赵祯最担心的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西路军显然是达到预期的目的了,成功牵制了西夏的甘肃军司,这是大宋对夏作战中作为重要的一部分,分割。 先是包围,让后在进行分割,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术,而指挥这场战争的人便是统帅狄青,他在战术上比赵祯更加出色,他率领大宋的重装骑兵在西夏人的土地上如狼群一般围剿这看到的所有西夏武装。 最大程度上的消耗西夏人的战力,西夏人的武装力量并非集中在一起,而是以部族的形势分散与民间,在得到朝廷征召时便会集合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像是麻绳拧在一起。 但现在这个股麻绳在拧成一股之前便被到大宋强大的骑兵所冲散,使得他们不能有效的组织抵抗,大宋的方法很简单,以多击少,以有备击无备。 看着手中狄青传来的战报,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术业有专攻,狄青之指挥堪称经典,朕不及也!” 庞籍微微一笑道:“陛下何必自谦,单单是收复燕云的功绩便可名垂青史,御驾亲征更是千古君王中少有,陛下能做到如此已经是前无古人了,可见陛下在战场上的指挥也不比他狄汉臣要弱嘞!”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显然庞籍是不会安慰人的,自家事自家清,要说带兵打仗,三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狄汉臣,能把兵者诡道用的如此入神,历史上还真没有几人。 西路军,东路军的战报都来了,唯独南路军的战报没有,但赵祯并不担心,因为南路军是进兵最慢的一支部队,多是以步卒为主,并且懈怠城中的装备,为的便是攻城拔寨稳扎稳打。 狄青身为主帅带领十万精骑越过乌兰木伦河,驰骋在西夏的土地上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南路军分散西夏人的压力,不断杀伤西夏部族武装让这十万人疲惫不堪,他们在一段时间后继续一个地方进行安顿补充,而最为合适的便是南路军拿下的城池。 否则十万大军在西夏人的土地上没有后勤,没有补给,耗也被西夏人耗死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田忌赛马 战争是一种国家,种族之间的互相使用暴力、攻击、杀戮等行为,它的出现就是为了使敌对双方为了达到一定的政治、经济、领土的完整性等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战斗。 赵祯可以把战争解释的更为简单一些,即使人为了获得某些利益,目的,而运用最为简单暴力的办法的行为,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便已经存在,这种野蛮的行为并不会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消失。 华夏早在上古文明的时候便已经出现皇帝与持有的战争,而这种形式也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当然以后还会继续。 战争是极端的行为,他的极端体现在对人命的漠视上。每一场战争的产生都是由统治者发起的,为了自己或者集团的利益而发起的行为,这种获取利益的行为不惜以牺牲生命为代价获得。 赵祯虽然厌恶战争,但是却不得不以战争的形势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从来不说战争有多么神圣多么伟大,只要有无辜的生命枉死,什么伟大,什么正义统统都是虚伪的遮羞布。 因此赵祯从未把自己标榜为圣君,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可达不到这样崇高的标准,战争的丑恶很快就表现出来,并且摆在赵祯的案头…… 狄青的战术很简单,以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杀伤更多的党项武装,但这种突袭作战追求的是效率,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辨别那些人是西夏的部族武装,那些人是普通百姓。 再加上西夏全民皆兵的政策,大宋的军队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分辨,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一锤子砸死所有人!大宋重甲骑兵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流血漂杵,凡是年过十五的男子只要配有刀剑,或是骑马弯弓,尽数诛杀。 战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一种丑陋的地步,即便是赵祯想去约束军队也已经不可能,大宋的军队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在遭受敌人不断的骚扰攻击之后得出的最有效办法。 “屠户”“恶魔”这些都是对大宋重骑兵的称呼,但这样的称呼传到大宋军队之中,却没有引起多少的变动,原因很简单,大宋已经不是原先的大宋,军人骨子里的坚毅已经今非昔比。 有些将领甚至觉得这些称号不错,最少证明大宋的骑兵已经压制了西夏人。 但狄青所考虑的问题却不是这些,当夏竦急急的问到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狄青的回答却让他目瞪口呆:“接着杀!” 夏竦干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充满惊慌的说道:“已经这样了,如何还能接着杀?咱们要杀多少人?人都被杀光了,杀绝的,就算我大宋拿下这片土地又有何用?” 狄青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朝中早有迁徙百姓的计划,你们文臣都算好了,一旦拿下河套,便要迁徙关中,甚至岭南百姓前来!说到底你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头?身为监军又是文臣,在你的眼皮下我大宋军队屠杀如此之多的党项人,就算回朝也不会有好名声。” 夏竦的表情忽然变了,冷静的望着狄青道:“没想到你狄汉臣这么多年来不光领兵打仗的本事增加,就连朝中的事情也能看的透彻,后生可畏啊!但我要知道你为何这么做!” “为何?难道你没发现吗?自从我等越过乌兰木伦河至今,李元昊的精锐便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游骑,斥候都不见踪影,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错,夏竦经过狄青的提醒才猛然发现,直到这个时候,西夏的精锐武装力量,铁鹞子,质子军,擒生军等依然没有出现,而军中的斥候,探马也未发现西夏人的主力部队。 “这么说西夏人一直在保存实力,并不愿与我等一较高下?那他们的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还能一直跑不成,但我大军抵达兴庆府的时候,李元昊总不会把自己的国都也丢掉吧?” 狄青的脸色不太好看,战场上最不安全的事便是完全不知道敌人的意图,显然他也被李元昊的举动给蒙蔽了,望着舆图再次搜索起来。 夏竦眼前的舆图都快被他翻烂了,即便以他的才智也没有想到西夏为何如此,目光在舆图上游走,目光扫过一旁空白处的孙子二字,这是他叫手中亲兵寻《史记》其中一卷《孙子吴起列传第五》来看的备注。 “田忌赛马!” 夏竦忽然提高声音叫道,把一旁的狄青与亲兵们吓了一跳,此时的夏竦却得意的望着狄青道:“哈哈,老夫明白了,你狄汉臣欠老夫一个天大的人情!” 狄青皱眉道:“难道夏监军知道了什么?莫说是一个,便是三个我狄青也应你!” 夏竦劳神叨叨的摇头晃脑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说完便瞥了狄青一眼,果然狄青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西夏人之精锐骑兵对我大宋重骑并不能讨得好处,于是避战不出,寻我大宋软肋而去……来人!传令大军向南路军靠拢,日夜行军不得有误!” 狄青的动作十分迅速,治军严格的他早已把东路军变成高效的杀戮机器,随着他军令被传下,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帐篷很快被收入背囊之中,而搭帐篷的木杆则被拆卸放在马鞍上,完全不占一点地方。 即便是火头军都背起大锅骑上马背,原本安营扎寨,炊烟袅袅的营地很快人去营空,要不临时砍伐的木栅栏以及辕门拒马,谁也不会想到刚刚这里驻扎着一支万余人的大宋骑兵。 化整为零容易,但要想化零为整便颇为困难,这时候的狄青已经顾不上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便让军中的传令兵四散而出,焰火信号在西夏的土地上升起在黑色的夜空中继位耀眼。 只要是大宋骑兵,在看到焰火之后便知道现在该往何处集结……无数的大宋骑兵向狄青的所在集合,这是狄青早就定下,专为西夏主力准备的陷阱,现在却不得不用上。 第八百一十九章穷途末路 大宋西征的脚步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西夏大片的土地,西夏靠南的三座重要州城夏州,龙州,银州被大宋全数占据。 这三座州城对西夏来说简直就是南方的门户,互为犄角之势不说,单单是这里的蕃部便足足有近十几万人,但显然党项人失算了,这十几万的蕃部被大宋的种种手段早已收买,或是内迁大宋腹地,或是成为大宋的蕃部编制成军。 三州之地的易主让西夏门户大开的同时,也让大宋的边境向前推进了百余里,大宋的戍边禁军在得到命令后便开始向前推进,永兴军路的定边军,绥德军,保安军接管了这些州城的防务,占据地理优势构筑城防,三州互为犄角,再加上大宋经营多年的洪州,盐州,这五州之地可谓是固若金汤。 与东西路两军完全不同,南路军采用的是稳扎稳打的作战思想,这也是最适合大宋的作战方式,南路军代表了大宋军队的特色,多以步兵为主,辅以强大的攻城器械和阵形,攻城拔寨自然不在话下。 火器营的火炮便是他们的开山斧,任何坚固的城墙在他们面前都是碎如齑粉,再加上步卒的军阵,西夏的城池很难在南路军的面前坚持多久。 火炮这东西的出现本就是打破战场平衡的东西,相对的,有利就有弊,火炮沉重异常移动不便,重达几百斤上千斤的火炮根本就无法适应骑兵的速度,只有在步兵中才能得到最有效的发挥。 这个黑洞洞的大家伙看似威力惊人,可如果用他对付西夏人的骑兵部队,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面对机动目标瞄准就是一个大问题,更别说装填时间等等因素了,如若是对抗大规模的步兵作用还是比较大的。 这次火器营带来的火器只有火炮以及火药弹这两种东西,即便是赵祯再怎么坚持,狄青都否定了火枪的功能,在他眼中火枪的穿甲能力还是不错的,但相对来说它的成本太高,射程虽然高达六百步,是棘轮弩的一倍,但这种火枪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些…… 这样的回答让赵祯有些无语,没错,火枪的速度是慢了点,但如今大宋的火枪已经采用米涅弹头,甚至枪管中已经出现了直直的膛线,这玩意的精度赵祯试过,三百米内可以保持相当高的精度,这样的精度就算是棘轮弩也做不到吧? 但狄青依然固执的否决,并给出了合理的答案,两军交战的时候,远程力量的作用是以最短时间内向敌人发射做多的弩箭,因为这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精度…… 赵祯瞬间被自己的“小聪明”给蠢哭了,狄青说的没错,在大宋……不,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大型战争都是十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数,这样庞大的规模即便是弩箭的准头不行,在庞大基数的存在下也会射中人。 火枪这种杀伤力强,准确度高的军器居然不适合华夏战争的需要,这一点是赵祯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错了,就被后世所影响…… 自认为相当不错的米涅步枪在一开始的假设和前提上就走错了方向,这么一来,米涅步枪只能从战场中被剔除,并非是它不好,而是因为太好…… 这么一来赵祯的心里也算好受一些,火器营在大宋的主要力量都会投入到火炮的研制之中,火枪虽然被雪藏,但赵祯可不打算彻底放手,因为他见识过这东西的恐怖,只要能提高的他的速度就行…… 赵祯相信,通过时代的积累以及技术的不断的提高,当后装火枪问世的时候,必然会成为替代弩箭的存在,当然火枪这种打破战争平衡的东西一定会成为各国争相效仿的对象。 但赵祯绝不会因为怕被人效仿就不去做,即便是自己不做,随着历史的发展早晚有一天也会出现,难道大宋不做别的国家就不会出现火枪?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宋要做的便是时刻保持领先的技术,并且保持强大的国力,只要站在世界的前列,便会把那些效仿的国际爱远远甩在身后。 火炮的强大力量早已使得辽人垂涎三尺,不断的派出密谍窥伺,还好火器营是独立的军制,直接接受赵祯的管辖,只对赵祯一人负责,所以想要窃取大宋的火炮的资料堪比登天还难。 火炮的巨大威力和破坏力在西夏战场上才得到真正的体现,如今大宋火器营所拥有的火炮力量足以摧毁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城墙,别说是西夏,即便是辽朝的坚固城池也不是大宋火炮的对手。 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阵阵青烟,这是大宋最先进的青铜火炮,青铜材质的火炮要比铸铁的好上许多,最少不容易炸裂,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完全达不到火炮的需要,黄铜价格太贵,只有青铜最为合适。 即便如此青铜火炮的铸造费用也是贵的吓死人,同时技术难度也相当大,即便是以大宋的国力造出这百余门火炮已经是颇为难得的了。 对于辽人来说火炮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在战争中主要采用骑兵作战,机动是他们最看重的力量,要是在军中部署昂贵的火炮,那就要把大辽的一部分骑兵改为步卒,这是辽人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在辽朝将作监的火炮接连炸膛后,辽太后便果断的放弃了这一不切实际的东西,最少对辽朝来说不切实际…… 如今的西夏已经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地步,大宋的骑兵之精锐不输铁鹞子,而火炮对城池的伤害远比骑兵更为可怕,大宋的军队为了加快推进速度,不断的用火炮攻击西夏人的城池,没有什么城墙能经得住百余门火炮的轰击。 如今的西夏已经是战火硝烟四起,东西两地的军司被大宋牵制,南面的军司固守城池也是连连败退,唯独北方没有骚扰,辽朝调集了北方的白马强镇军司以及右厢朝顺军司前来支援,这局面真可谓是穷途末路…… 第八百二十章西夏的反击 南路军一路攻城拔寨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攻城战与其他战事不同,会消耗大量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在其中,这不是简单厮杀,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作战方式。 但在大宋的火炮面前,原本占据地里的西夏人却成为活靶子,南路军的主帅是颇为熟悉此地的种世衡,但副帅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折家人,折惟忠。 此人是折家老一辈最后一人,其他的兄弟死的干干净净,而折家的后辈也还没起来,但这一次却全数在军中力量。 显然折家是希望通过这次西征给子孙后辈在大宋的武将之中铺路,最少把他们头上的恩荫变成实职,即便是在御前班直中站班也比顶着父辈的恩荫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好! 将门就是这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辈的身上,宁愿他们在战场上死去也不愿他们在家中享乐,把整个家族带向灭亡,受到了赵祯对宗室的影响,将门子弟早已是不复当年的纨绔。这是一个好兆头,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南路军中最多的便是将门中的子侄,甚至可以说他们沾亲带故,比如折家和杨家,又比如种家和折家以及杨家之间,都多多少少的带有姻亲关系在里面。 为了给族中后辈历练的机会,也为使得他们争取更多的军功,这三家人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抱成一团,相互之间的信任和照顾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配合默契,分工的明确都给这支南路军带来的极高的作战效能。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这是赵祯刻意为之,要想让将门团结一心的参与战争,利益牵连还是不能少的,南路军看似都是步卒,行动和战力都没有东西两路迅速,但他们却是进攻西夏的主力。 一个国家最难覆灭的便是这些城池,这些城池会成为大宋进攻的“硬骨头”,而大宋的南路军就是要啃这些硬骨头的利刃。 南路军所作的便是按照狄青的计划进攻,不断的进攻,只要他们拿下一座城池,便会有大宋的戍边军队前来驻扎,并且有大量劳役前来修缮城墙。 看起来有点讽刺,大宋不断的用火炮摧毁西夏的城墙,摧毁之后再用士卒进行厮杀,夺取下这座城池,夺取之后便是调兵驻扎和修缮防务,看起来好似做着重复的事情…… 但在种世衡等这些将领的眼中,这一切却是大为节省时间的,西夏人的城防不必大宋的差,城池坚固,守备充足,如若大宋军队进行常规的攻城作战的话,那将会损失大量的士卒,而且南路军前面的城池可不止一座,每攻取一座便损失大量的士兵,这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现在有了火炮的帮助,开山裂石的火炮完全可以摧毁城墙,让大宋付出极少的代价减少进攻的成本,相比用人命去堆填,钱算得了什么? 在完全拿下城池后便传令原本在宋夏边境戍边的军队前来驻扎,这些军队会带来大量的劳役对这些已经被破坏的城池进行修缮。 而南路军则会继续向前推进,形成一种不断延续的攻势,这种稳扎稳打的策略最适合大宋的步卒,因为后方有驻军和城池,会让他们的心中极为安定。 一场战争中孤军深入才是最为可怕的,后方有城池有驻军,这便是保障了大军的后勤与补给,可以方便的运达,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一座座的城池被大宋拿下,这意味着西夏对自己土地的控制能力不断减小,在冷兵器时代,所有的土地都是围绕城市所集中的,当然现在的西夏并没有多少的良田,他们的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草场,因为草场可以养马,可以变成农田。 但显然西夏人不会这么放弃,即便城破依然是血战到底,这对大宋来说是一场攻伐战争,但对于西夏人来说却是一场存亡之战,即便是朝廷腐败,即便是在西夏的土地上吃不饱饭,但相比党项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家,他们自然会为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因为西夏的存在与否关系到每一个党项人的生死存亡,这个时代的人是朴素的,他们不相信赵祯头顶的仁君光环,即便是大宋军队对他们传来缴械不杀的消息他们依然执着的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家园。 在面对国难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抛弃一些宝贵的东西去拯救自己的家园,比如生命…… 西夏的精锐部队终于出现了,当南路军遭遇铁链相连的西夏铁鹞子时终于发现党项骑兵的可怖。 这是党项的精锐,也是李元昊手中的王牌,铁鹞子的身上穿着类似于大宋的铠甲,但这些铠甲的重量却要比大宋的沉重许多,这是党项人在发现自己板甲不如大宋时做的改进。 全副武装的骑士,加上全套的马甲,这使得马儿极为疲惫,西夏人只能让战马保持一个相对较低的速度,即便是这样,当大量马匹奔跑起来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也是惊人的,当然惯性也是极为惊人的。 这些铁鹞子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他们对大宋军阵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即便有陌刀阵的守护,在面对沉重铠甲的时候依然没有余力。 这支铁鹞子是李元还手中的底牌,并且用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步兵对抗骑兵本就是吃亏的,而南路军多以步兵为主,辅以少量的骑兵,此时这些骑兵义无反顾的冲向铁鹞子,而结果则是被杀戮殆尽…… 重装骑兵依然是这个时代战场上的王者,大宋军队在损失了一部分士兵之后便开始组织有效的反抗,因为大宋有着完全不属于重装骑兵的步战甲士! 长长的陌刀被插入坚硬的土地之中形成一片钢铁丛林,这是对抗骑兵冲锋最为有效的战法,西夏铁鹞子虽然防御惊人,但也暴露出了缺陷,机动不足。 这是步兵与骑兵的对抗,大宋的方法多着呢!毕竟是与骑兵对抗多年怎么会没有应对之策? 第八百二十一章不敌 西夏铁鹞子义无反顾的冲入了大宋的钢铁丛林,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办法停下,身着重甲的他们惯性惊人,又以铁索相连,这个时候想停下来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是一场意志的对决,相对于西夏人来说,宋军更为坚定,他们面对的是最为可怖的重装骑兵,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每一个陌刀手紧紧的握着握着刀柄插入土中的陌刀盯着前方,随时调整刀尖的方向。 每个刀尖都必须直直的冲着骑兵,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杀伤马匹和马上的骑士,在陌刀手准备的同时,后面的捉到手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制作独特的绳索,为的就是套取马上的骑士,看似有些荒诞的事情,但作用却非常有效。 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即便是遇到大宋的陌刀阵后速度减慢,可一旦掉下马来,便是与死人无异,西夏沉重的铠甲是铁鹞子的护身符也是他们的催命符,一旦落马,便是任人宰割,或是被自己的人的马蹄踏死…… 铁鹞子冲入大宋的陌刀阵,仿佛巨浪冲击着岩石,惨叫声,砍杀声四起,整个战场变成了血肉磨盘,伴随着惨叫,残肢断臂散落,即便如此铁鹞子依然向前攻伐,因为他们没有后退的可能。 在种世衡眼中这时候保护军中的火炮才是最为重要的,它是大宋攻城拔寨的利器,而西夏人的目标也是摧毁这些火炮,整个战场围绕着火炮展开周旋。 西夏有着原本就不错的兵器,夏人剑。这是西夏人特制的宝剑,虽然不如大宋的横刀结实耐用,但锋利程度依然不可小觑,而铁鹞子身上配备的就是这一神兵利器。 一根套索准确的落在马背的铁鹞子身上,大宋捉到手稍稍一用力便把他从马上扯了下来,这时候马匹的速度因为陌刀手的阻挡和厮杀已经降低,并没有多大的冲击力,落马的铁鹞子躲避着马蹄的踩踏,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柄锋利的横刀却从面甲中插了进来…… 鲜血在地上流淌仿若小溪,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条小河,铁鹞子与宋军厮杀着,但他们的数量却是不敌宋军的,虽然铁鹞子厉害,但却不能杀透军阵抵达火炮的所在。 号角声响起,西夏的铁鹞子们猛地加快攻伐的速度,向前扑去,这是战场上的命令,没人敢不遵从,这个时候即便是有逃兵也不可能了,毕竟大家都被铁索相连,连调转马头都做不到如何逃走? 要想活命只能向前杀去,很快他们便瞧见远处的火炮,党项人的血液在沸腾,因为这些火炮对西夏造成了毁灭的打击,多少的城池在它的攻击下灰飞烟灭,多少的城寨百姓死于它的火焰之下? 仇恨,愤怒使得铁鹞子的攻击更加凌厉,宋军的损失不断飙升,锋利的夏人剑在近距离有着良好的穿透性,铁鹞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刺穿宋军的甲胄,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杀掉一个宋军,西夏人都要发出一阵嘶吼。 双方之间的仇恨也越来越深,这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愤怒,杀红了眼的党项人气势高涨,已经突破捉刀手向火炮阵地进发,在这个距离因为担心误伤袍泽,大宋的棘轮弩已经无法射击。 最后的屏障只有陌刀手组成的陌刀阵,即便如此种世衡却并不担心,依然气定神闲的望着西夏的骑兵,而身旁的儿子种谔却急的团团转,甚至要亲自率军阻击。 “你着什么急,此时西夏铁鹞子距离火炮尚远,待敌人走近了再说!” 种谔意思惊诧:“父帅,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西夏铁鹞子已经冲破三道防线,距离火炮近在咫尺,为何父帅还不着急!” 种世衡摸着下巴上雪白的胡须笑道:“你知道为何本帅要用三道防线拖延西夏人的时间吗?” “末将不知……” 种世衡瞧了一眼远处的西夏骑兵,见他们即将要冲入陌刀阵,便对亲兵挥了挥手,亲兵摇动手中的大旗,陌刀阵便在种谔骇然的眼神中向两边撤走…… 一时间火炮出现在西夏人的眼前,不由得使他们大为兴奋,个个都呼喊着,嘲笑着宋人的胆怯,直直的扑向火炮的所在。 轰隆一声,随着第一匹战马的倒地,无数的战马跟着跌倒,越来越多的战马被带到,身着重甲的铁鹞子从马上坠落,挣扎的他们还没起身便被从两旁掩杀过来的陌刀手给带走了性命。 “陷马坑?!原来如此!” 种谔终于明白父帅为何要这么做了,此时的西夏铁鹞子就如待宰的羔羊,陌刀手正飞快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原来在火炮的周围有着一圈宽阔的陷马坑,坑中布满了尖锐的木楔。 对付这种重装骑兵最好的办法便是简单的陷马坑,谁让他们用铁索相连? 原来布置的三道防线居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为最后的陷马坑做准备,难怪父帅不担心,种谔恍然大悟,从父亲身上又学到了一些东西。 铁鹞子是西夏骑兵的主力,一旦铁鹞子受损,西夏骑兵的气势很快溃散,撤退的号角也随之响起,但大宋的士兵早已杀红了眼,面对死不瞑目的袍泽,惨死刀下的兄弟,岂能让西夏人如愿,奋力的斩杀妄图退走的西夏人。 骑兵终究是骑兵,他们的速度不是步卒能追赶的上的,并且在撤退的时候一边策马一面回头攒射,带走了不少的大宋士卒,种世衡皱眉道:“军中虞侯何在,为何不约束士兵?穷寇莫追!” 大宋的士兵在追杀西夏人的时候再次损失一部分,这让种世衡大为不满,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攻城拔寨,如今击退了西夏精锐的铁鹞子,收拢士兵救治伤员才是正道。 主帅的作用便是要把一支大军控制好,掌握好,什么人该做什么事情,在什么时间做什么,都必须要按照军令而来,否则便会使得大军杂乱不堪,极其容易被击溃。 所谓令行禁止就是这个道理。 西夏人的骑兵除了铁鹞子的五千人外,其他的都撤走了,来去如风是骑兵的特点,要是放在以前五千人的损失对西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现如今不同,这损失的五千人各个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铁鹞子,都是西夏的精锐! 李元昊在得到战报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第八百二十二章自断手足 西夏兴庆府中气氛沉重,原本因为铁鹞子出动而战意高涨的百姓也如丧考妣,因为大夏的骑兵回来了,他们是被宋人击退,并且损失了无敌的铁鹞子回来的,谁都知道,一旦铁鹞子战败便不会有一人逃回,他们都被铁链相连,即便是想跑,没有马儿的他们也跑不快。 整个兴庆府的气氛极为压抑,人人都望向中心的高大皇宫,希望他们的帝王能早日消除雷霆震怒,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谁都害怕被牵连,听说陛下已经在宫中仗毙了数十个宫人,整个城市都因为一个人而颤抖。 李元昊已经失去了耐性,所以他并没有听从尚父野利仁荣的话,把所有的力量都隐藏在最后给予宋人一击,而是过早的暴露了出来,这次奇袭算得上战果颇丰,冲破了大宋的军阵,证明了西夏铠甲的防护性能,也击杀了大宋不少的士卒,最少有一万人左右,但这些人和西夏的铁鹞子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的。 在李元昊看来,这支铁鹞子虽然杀了不少的大宋步卒,但他们却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摧毁大宋的火炮,即便是杀了更多的宋军步卒又有何用? 西夏的铁鹞子总共不过两万之数,这是西夏所有的家底,以现在的国力,损失多少就是多少,再也没有补充的可能,尤其是现在,西夏正于大宋交战,许都东西都被大宋所掐断,连铁矿都缺少啊! “尚父,如今朕该如何应对?” 野利仁荣坐在李元昊的对面苦笑道:“如今之际唯有死战,别无他法,现在的西夏已经是到处漏风,宋人联合青塘攻我西北,而又兵分三路夹击我西夏,宋人的统帅乃是狄青,此人多谋善战,非等闲之辈!老臣只能把如今的局势说清楚,至于如何用兵如何布防,当以善战者为之!” 李元昊微微点头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野利仁荣皱眉道:“要是有野利遇乞便不怕了,可……”说着说着他便瞧见李元昊不善的眼神,随即改口道:“没藏讹庞勉强堪用。” 说完野利仁荣便不再说话,他本是想借助这次机会为野利遇乞平反,让李元昊再次重用他,可现在看来,皇帝对他的猜忌依然很深啊!陛下怎么会连宋人的离间之计都看不出来? 野利遇乞乃是西夏难得的帅才,因为当年征伐西域有功,每战必胜,李元昊授其为监军,与兄野利旺荣分统左、右厢军,号大王。之后更是荣耀无两官至宁令。 但在这次宋人西征之前,突然传出野利遇乞兄弟两勾连大宋,获得金银财宝无数,企图谋逆叛变,起初谁也不相信,但不为何,这么重要的一封信居然被一个小卒子带到了兴庆府,而且交给了李元昊。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信中的内容与李元昊曾经的皇后野利氏有关,大宋方面告诉野利遇乞兄弟,野利氏在宫中死的蹊跷,并且很有可能是李元昊亲手所杀。 不久之后出现了另一个旁证,有个名叫王光信的和尚,骁勇善于骑马射箭,熟悉蕃部的山川道路。种世衡出兵,常常让他作为向导,多次荡平羌人族帐,上奏让他担任三班借职。 种世衡写信用蜡封好,派王嵩送给野利刚浪,说浪埋等人已到,朝廷知道大王有向汉之心,任命他为夏州节度使,俸禄每月一万缗,皇帝赐给的旌旗节钺已到,催促他归附,用枣缀画成龟形,喻其早归之意。 野利刚浪得棱信后大为恐惧,从自己的治所内擒住王嵩送给李元昊,原本不相信的李元昊现在反而怀疑野利刚浪棱背叛自己,不让他返回治所,而且把王嵩禁锢在井中。 派大臣李文贵以野利刚浪旨意报种世衡,而且说明不明白所送书信的意思,如果答应通和,则希望赐给一言。而种世衡非常及时的把此事报告庞籍。 庞籍自然有大喜,把此事告诉了赵祯,赵祯为了配合这出好戏,并让李元昊杀掉野利遇乞兄弟,把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印信给了种世衡,并让他转交给李文贵。 结果可想而知,李文贵带着大宋皇帝的印信交给李元昊的时候,就坐实了野利遇乞兄弟二人的里通外敌之罪,更为重要的是,野利氏确实是李元昊亲手杀掉了,所以更加担心,下令把野利遇乞兄弟囚禁于天牢之中。 所以西夏才会少了一员大将以及一位统帅,而种世衡也是因为这件事而获得了领兵南路军的机会。 这是一出漂亮的反间计,连赵祯都要拍案叫绝,种世衡恰到好处的抓住了李元昊的多疑的特点,并对症下药,虚实结合起来,让李元昊自己走进猜疑的陷阱。 李元昊一旦猜忌某人,他就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可能,即便是能征善战的统帅之才也是无用,因为他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西夏瞬间便损失了一员大将,而现在面临的是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野利仁荣希望通过这次国难把野利遇乞捞出来,但显然他低估了李元昊的心胸,即便是西夏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也不会给野利遇乞任何机会。 待野利仁荣走后,李元昊冷冷的望着他的背影,转身对一直伺候在边上的内侍道:“命人把朕的“礼物”赐给野利遇乞,若是他真心效忠于朕便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内侍躬身离开,李元昊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虎符把玩着,嘴里喃喃自语:“没藏讹庞,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没藏讹庞当然不会让李元昊失望,这是他表现的机会,西夏如此之大,怎么可能很快就被大宋灭国?西夏周旋的余地还有许多,八百里瀚海是大宋说过就能过的?横山是说打就能打过去的? 西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利用地势,做为以骑兵为主力的西夏王朝,只要能掌握战略攻势,就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天险。 但现在不一样了,宋人的攻势凌厉,企图以最快的速度摧毁西夏,西夏是时候该利用地利天险作为屏障开始反击了。 当没藏讹庞把自己的想法在朝堂上说出来的时候,几乎得到了包括李元昊在内所有人的同意,朝中的人大部分希望活命,避免与大宋正面冲突,前线的战报传来,狄青率领的大宋重骑背嵬军,踏白军已经赶往种世衡的所在…… 第八百二十二章没藏家族的密谋 野利遇乞兄弟的死还牵连了一位朝中的大将野利旺荣,否则西夏也不会出现无人可用的状况,没藏讹庞如今是西夏少有的将帅之才,同时他也得到了李元昊的极大信任,并把调遣军队的虎符赐予他。 没藏讹庞在拿到虎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组织兴庆府的百姓和军队共同加固城墙,因为大宋的火炮太过厉害,如今合兵一处的宋军足有近二十万人,一旦围攻兴庆府,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的想法很简单,利用城墙进行防御,实在不行率军撤离兴庆府。 李元昊也已经下旨,命兴庆府,西平府,以及附近的顺州,静州,定州的百姓向北方八百里瀚海之后的摊粮城撤离,这时候的李元昊才发现子民的重要,一个国家如若连百姓都没有了,那也不用自称是国家了。 整个西夏随着李元昊的圣旨动员起来,西夏不是没经历过这些,党项人苦苦挣扎的历史早已有之,只不过突然从强大的西夏再次要变回党项,人们的心中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没藏讹庞是个善于谋略之辈,说实话他已经对自己的皇帝死心了,自从上次东征河套之地,李元昊抛弃前军后军,率领中军独自溃走的时候,没藏讹庞就对这位皇帝彻底失望,但他要施展胸中的宏图伟业却必须利用这位嚣张自大却有遇事胆小的帝王。 一个惊人的密谋在没藏讹庞的胸中酝酿,得知野利遇乞被赐死后,没藏讹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自己娇媚无比的妹妹进入皇宫,这一举动实在太过惊人,但却是得到了尚父野利仁荣的支持。 全都是因为没藏讹庞对野利仁荣说这次带着妹妹入宫是向陛下陈诉冤屈的,希望陛下拨乱反正给予野利遇乞公正的判决,最少让他死后恢复名誉,本就对野利遇乞施以援手的野利仁荣自然不会阻拦,并且更加看重没藏讹庞。 但没藏讹庞带着妹妹没藏黑云进入宫闱之中后,李元昊便大为恼火,因为他从外面听到的消息是没藏讹庞居然打算为自己的妹夫平反,自己刚刚授予他大将军的称号,他便要打自己的耳光?真是岂有此理! 李元昊冷冷的望着跪在下面的没藏讹庞,而目光转向一旁的没藏黑云的时候则露出一丝淫邪,身材娇媚的女子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的脚下,素白的丝绸衣料把她完美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让人忍不住产生亵玩的欲望。 没藏讹庞从余光之中瞧见了李元昊的反映,心中不屑,但依然开口道:“陛下,野利遇乞忠于国事,身死效王命,陛下之赐他亦不敢辞,可见其之中心,宋人狡诈,离间君臣,但已然事实,请陛下垂怜,照顾没藏氏……” 其实李元昊在赐死野利遇乞之后便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但身为一国之君又颇好颜面的他绝不可能改口,现在没藏讹庞给出台阶,他自然顺着台阶下去,显然没藏讹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照顾没藏氏而已…… 忍不住把眼睛盯在没藏氏的身上观瞧,李元昊最为上翘,笑眯眯的说道:“嗯,你的意思朕知道,此时既然不宜宣扬,朕自然会“照顾”好没藏氏的。”说完便走到没藏氏的身旁将她扶起道:“如此,你就留宿宫中吧!” 没藏黑云黛眉微皱:“臣女遵旨……”但透露出的一股女人特有的哀怨却挠在了李元昊的心上。 李元昊离开后,这对兄妹对视一眼,作为哥哥的没藏讹庞自然要交代几句:“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为兄在外面为你多挣些资本,现在陛下的宫中没人能与你抗衡,野利氏死了之后,宫中除了几个无名无分的嫔妃外就没有什么上的台面的人了,陛下既然中意与你,你就想办法拴住陛下的心,为你的孩子某个好前程,也为咱们没藏氏某个好前程!” 没藏黑云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杀我丈夫,辱我野利家的名声,我不光要他死,还要让他的子嗣断绝!哥哥我的复仇全靠你了!” 没藏讹庞瞧见她眼中的坚毅与冷酷心中不忍,但依然点头道:“为兄知道,只不过你要把这想法深深的埋在脑子里,不要叫人看出来。” 没藏黑云露出微笑道:“兄长放心,我自会在宫中照顾好自己,也会拢络陛下的心!” 没藏讹庞满意的离开皇宫,有自己的这位妹妹作为内应,一切都将变得简单的多,虽然现在的太子是李宁令哥,但也许有一天就不是了呢?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定数嘞! 只要自己能成为李元昊的心腹,而妹妹的手段又是厉害,她若产下龙子,自己必然会帮助他成为太子,自己手握兵权,陛下肯定会拉拢自己,而最后的手段便是立自己的外甥为太子! 没藏讹庞离开皇宫的时候,野利仁荣正在外面等候,一把年纪的他苦苦等候如此之久也是难为他了,没藏讹庞对这位皇帝的尚父永远心存尊敬,简直就是一位西夏的圣贤,智者,如若是他作为一国之君,自己将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与他…… “尚父为何还在此处?” 野利仁荣拉住没藏讹庞的手急急的问道:“如何?陛下为野利遇乞平反了吗?我野利氏的名声……” 没藏讹庞笑道:“陛下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之计,已经宽恕野利家,并且答应照拂。只不过毕竟事关天子颜面,陛下不打算下诏宣告天下了……” 野利仁荣长舒一口气道:“如此就好,我野利家便不会没落了,诶?为何不见没藏氏?” 没藏讹庞脸色稍稍难看,最后叹气道:“陛下说我妹子孤苦,我又要领兵,无人照看,便把她留于宫中了……” “什么?这……这如何使得?!这不是君臣之乱,纲常之乱吗?传出齐了陛下的名声,没藏氏的名声……不行,老夫要进宫向陛下说个明白!枉死大臣之妻岂能收与后宫?” 没藏讹庞没有阻止这位老臣,显然他是在做一位老臣应当做的事情,这是野利仁荣最为让人尊敬的地方,但没藏讹庞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出手阻止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而现在这位老臣再也出不来了,因为他撞见了李元昊与没藏黑云在宫中的御花园颠鸾倒凤,生生被气死在了路上…… 第八百二十三章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乡 大宋军队可谓是进军迅速春风得意,有了狄青的重甲骑兵支持,南路军根本就什么都不怕了,攻城拔寨极为快速,西夏的城池有多少能在大宋的火炮之下苟延残喘的?在宋军眼中,没有什么是一轮齐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轮…… 西夏的许多小城寨在看到大宋军队后便匆匆投降,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力对抗,但宋军发现,这些城寨中除了老弱病残就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西夏人了,甚至连妇孺都没有,显然这是西夏用来拖延时间的办法,毕竟这些老弱病残大宋不可能全部杀掉了事。 狄青在越过乌兰木伦河的时候可是杀了不少西夏人,往往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清楚,以至于草原处处无牧歌,西夏人对他恨之入骨,也恐惧入骨,现在一听说他的中军骑兵抵达,自然是能跑的跑,不能跑的投降。 但事实上狄青的重装骑兵并没有和种世衡的南路军在一起,而是转道去了后方补给粮草去了,毕竟他们都是骑兵,不方便携带辎重,只能前往后方休息整顿,再补充粮草准备作战。 而狄青对种世衡等人的交代是不可贪功冒进,否则骑兵支援不及,但此时的南路军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个劲的向前推进,不断的收编西夏人的城池。 在他们看来攻取的城池越多,战功也就越大,以后回朝封妻荫子全靠他,南路军中只有种世衡这位老帅看得清楚,但即便是他也约束不住这支疯狂的军队,在所有人的眼中,西夏就是一块大饼,南路军吃的越多,占得便宜便越多,否则会被其他两路抢走一些份额。 南路军中甚至连副帅连折惟忠都被眼前的顺势给蒙蔽了,在他看来这个时候就应该扩大战果,而一些将门晚辈们也是这个意思,开始的事实种世衡还能约束维系,但越靠近西夏的兴,灵二州的时候军队便如脱缰的野马。 行军速度变快不用说,连作战方式都变的有些不成阵形,这让种世衡非常气愤,以军法惩治不少的将门子弟,才有所收敛,但却引起了将门中人不少的怨言,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啊! 灭国之战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攻进西夏人的国都兴庆府了!这功劳堪比天大!谁不想为自己的南路军争上一争? 大军开进的同时灾难也降临了,南路军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就是他对后勤的依赖,这是一支由步卒组成的军队,军中的马匹相比十万人少得可怜,这也导致了他的机动不足。 虽有斥候四散而出的侦查军情,可当这些斥候的屁股后面跟来大量辽朝骑兵的时候,南路军根本就没有时间准备,而且西夏人这次学聪明了,不打算与宋军纠缠作战,如闪电击云,快若奔雷。 西夏人只是进攻一番,斩杀千百人之后便迅速撤退,最为关键的是断绝大宋的粮道与补给,一时间南路军疲于应付,但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也还算能将就,只要大军安稳下来,安营扎寨之下,西夏人并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四面楚歌的南路军终于显得慌乱起来,此时的他们才发现大军已经孤军深入西夏数百里,而一路上基本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并且夺取了许多城寨,这是让他们掉以轻心的主要原因。 此时西夏人已经开始对这孤军深入的十万人开始进行围剿,这是一场蓄谋已久且积蓄了西夏人怒火的一战,没藏讹庞调集了所有能抽调的兵力,李元昊对他给予了相当大的支持,连一般不轻易出动的质子军都给了他,别看这五千人的质子军,其中有不少人的家族都被狄青所覆灭,他们对于宋军的仇恨可谓滔天。 所谓的质子军只有五千人,但他们每个人手中的奴隶和亲兵的数量却远远不止这些,五千人的质子军拥有者三万多的仆从军,他们或是强大的奴隶,或是战力惊人的亲兵,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没藏讹庞的眼中,种世衡南路军的南路军才是对西夏最大的威胁,任何城池在它面前都似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必须打掉才能实行下一步计划。 足有二十八万大军包围了南路军,在人数上西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宋军面对如此多的西夏人心中自然大骇,这说明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敌人的包围。 南路军行辕的白虎节堂之中,种世衡脸色难看的望着这帮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虽然自己极力约束,但大军的行进速度还是要比以往快上许多,这是领兵将军,校尉,乃至虞侯催促的结果。 显然这时候责怪这些人,或是军法从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军中更加动荡不安,种世衡长叹一声道:“本帅不想责怪任何人,因为这个局面也有老夫的责任,当初不该心慈手软,若是早早立下严令便不会有这事情了,一切罪责在本帅身上,但接下来的事情该由我等一起面对!” 众人心中感动,这是种帅自己一人承担罪责,以后回禀官家的时候也是由他一人承受。 “众人之错岂能由大帅一人承担,我等愿与大帅共同请罪!” 种世衡笑了笑:“尔等与老夫共同请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众将听令,本帅率领本部两万兵马殿后,其余人等皆听折帅调遣,率军突围!” “什么?!” 一时间白虎节堂中鸦雀无声,种世衡显然是疯了,贵为一军之帅如何能殿后让大军撤走,这显然是不要命了啊! 种世衡抬眼望去,连亲兵都呆立不动,一时间怒意顿生抽出佩剑斩断几案一角道:“何人不从如若此案!本帅亲自掩护尔等撤走,若损失一门火炮,本帅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饶恕你们,我十万大军中最宝贵的不是本帅,也不是尔等,而是那百余门火炮,若是有失,本帅愧对天子,尔等也愧对官家的信任!” 种世衡的话直指要害,的确,南路军一路高歌猛进,禁军的精锐当然是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火炮的威力,这种攻城拔寨的怪物,没有城池能抵挡得住,火炮之威恐怖若天神一击。 官家把这么重要的火器营给了南路军,若是还被西夏人夺取,怕是所有人都将遗臭万年,这还是因为大军贪功冒进所致,若西夏人真夺了火炮……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第八百二十四章天降大任 军令如山,种世衡的话得到了贯彻,显然这是如今仅有的权宜之计,但殿后的不一定非要是种世衡这位老帅,别的人可也以殿后,但显然种世衡还有自己的打算。 大军孤军深入,他作为一军之帅的责任是逃不脱的,即便是有万般理由也说不清楚,军中自有军规,但当整个军队杀红眼,急功近利的时候便难以驾驭,无论是谁都没法百分之百的掌握行军速度,就像当初太宗北伐一样。即便是早早定下的计策也不能得到完全的执行,毕竟这是什么都会发生的战场。 大军被敌人引诱至此,种世衡罪责难逃,身为一军主帅自然要负起责任,还有一点,他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贪功冒进的代价便是连累其他人,甚至可能是父亲,朋友,远亲…… 种谔几乎是被杨怀玉绑在马上带走的,这是种世衡这位老帅唯一的要求,所有人都理解种世衡的心情,作为将帅一旦殿后,朝廷中的怪罪之言一定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官家也不会再追究种世衡以及其他人的错处。 种帅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给大家谋给前程无忧啊!这样的人一下得到了所有人的情义,将门之人对种家的亏欠这辈子也难还,钱人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要欠人人情债! 种世衡看的很清楚,所有他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殿后,来掩护大军的撤退。战场瞬息万变,大军突然身处西夏人的重围之中,能撤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两万人殿后就能使得大军脱困? 种世衡无奈苦笑,谁都没有他清楚这种情况下怕是五万人都不一定够……自己只不过是给他们做一个头,在此之后就该折家的副帅带人殿后了,可以说种世衡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连他都不能保证大军能成功脱逃,他唯一要保证的便是那百余门火炮安全离开,绝不能落入西夏人的手中。 折惟忠带着八万人向南方的狄青所在撤退,他的任务是冲破西夏人的包围。 临走之前种帅的话犹在耳畔:“忠言啊!这次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对后辈太过放纵了些……放眼军中那个不是咱们将门的后辈子弟? 这次官家让我等担任南路军,一路上攻城拔寨,得了多少赫赫战功!但有多少是咱们真刀真枪拼下来的?有多少该归咎于火炮之功? 官家这是故意给咱们捞军功的机会,也是故意让咱们将门子弟往上走!可现在这个局面,让我等将门有何脸面再在官家面前夸耀战功?有何脸面在官家面前分忧国事?若是这八万人车不走,便悉数破坏火炮,带着大军与西夏人决一死战吧!” 马车奋力前行,但并没有骑兵的速度快,百余门火炮要想快速移动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了火炮的安全耐用,大宋的火炮更加粗壮,并且在外面包裹有厚重的铁箍以防炸膛,这样的火炮用马车运送已经是最快的了,但速度……就别想了。 军中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种帅给自己挣来的机会,正想着,突然喊杀声四起,北面的西夏人最像出动,如潮水般扑向仅有两万人的大宋营地,看似规模宏大,连营十里的营地之中现在只有区区两万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微闭双眼,捏紧拳头,不少人发出怒吼,打算带人杀回去,可都被军中的督战队含泪放翻,一边拖拽一边嘶吼:“贼厮鸟,谁都想杀回去,谁都想驰援种帅,可若是大军杀回去了,种帅的心血岂不白费?!所以要是真的心疼种帅,便给老子使出吃奶得劲向狄帅所部前进,待得了狄帅的骑兵,咱们杀回来为种帅报仇雪恨!” 随着督战队的话,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默默的行军之中积攒了一份力量,嘴上牙关紧咬,手中青筋暴露,每一个人的步伐都变得极为坚定,大军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声。 西夏人终究还是来了,这次是从东西两边合围过来的,如一只老虎钳般夹击而来,对大宋撤军的左右两翼造成了威胁,大宋军队没有像往常一样驻扎下来,而是左右两翼与西夏人缠斗,前军中军快速撤离。 与往日相反,左右两翼的战士脸上露出了令人舒坦的笑容,仿佛他们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解脱了似得……他们确实解脱了,不用在背负耻辱向后逃了,可以堂堂正正的与西夏人一战,死得其所了。 这种心灵上的解脱使得他们战力飙升,两万人便拖住了几倍与自己的敌人,但再多他们便无能为力了,为了大宋,为了种帅,为了袍泽,他们死得其所。 折惟忠驱马转身,把手中的两枚帅印交给了杨怀玉,他是军中将门子弟中资历最高的人,早年便跟随官家作战,颇得官家赏识,老是金刀老令公杨继业的后人,一直得到官家的照拂,现在希望他照拂一下种家,折家也是应该。 “怀玉啊!老叔送你也只能送到这了,前面的路你要带着这些晚辈们走,这里有种家的子嗣,有我折家的子嗣,还有些其他将门的子嗣,老叔求你带他们出去,若是不能……” 折惟忠长狠吸一口气道:“若是不能也莫要辱了咱们将门的名头,炸了那些火炮,跟西夏的狗崽子们决一死战!知晓了不?” 杨怀玉紧紧的抱着两颗帅印,眼睛瞪的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拼了命的点头。折,杨两家本就是姻亲,眼前这位副帅乃是自己的外族叔,如此重托岂能辜负。 折惟忠最后小声道:“若是实在不敌,万万要保存几个后辈之中的翘楚,为家中留下香火血脉……” 杨怀玉先是一愣随即咬着下唇点头道:“老叔放心怀玉必回拼了性命保全他们。” “好侄儿,你的命比谁的都重要我将门的振兴可担待在你的身上,往往保重,老叔去也!” 折惟忠头也不回的前往大军之后,而杨怀玉则是担任主帅之责,此时他没有选择,两颗帅印都在他的怀中,而后面的西夏骑兵已经快追过来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大宋将门无孬种 步卒永远是步卒,他们即便行进的再快,但比起骑兵却相差甚远,大宋就仿佛是一条壁虎,不断的舍弃自己的尾巴的壁虎。 但这也是最有效并迫不得已的办法,先是种世衡,之后是左右两翼,现在是折惟忠……几乎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保护火炮以及将门的后辈。 火炮对于宋军的意义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种天兵自然要保护好,每门火炮的造价可是不菲,朝廷花费了重金才造出这百余门,每损失一门都是莫大的损失岂能折损在自己的手中。 在杨怀玉看来,这些火炮要远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当西夏人再次咬上来的时候,杨怀玉毫不犹豫的命令大军全数调转迎敌,他打算用整个军队作为掩护火炮的代价,为其殿后。 “火器营不得停留,一路往南寻找狄帅的大军,我等为尔殿后!” 五万人的大军迅速驻扎下来,在西夏人还没追过来的时候排兵布阵。 此时折家,种家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只不过不是各家的领军人物,而是晚辈,这些人都是将门的希望,之所以种世衡等人不断的牺牲就是给他们逃出升天的机会,毕竟谁能没有一点私心?只不过种世衡不方便说的话由折惟忠说出来了而已。 但在面对自己苟活还是保护大宋重器的时候,杨怀玉很自然的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批火炮的贵重,以及它对大宋的价值。 “杨将军,咱们这是要与西夏人决战?不撤了吧?”一旁的种诊,种诂二人齐齐的问到。 杨怀玉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们还想苟活不成?种帅为了保全这批火炮可是亲自断后,如今折帅也是如此,我等岂能贪图活命?!” 种家兄弟连连摇头:“笑话,我等自不会为了性命苟活,只不过如今与西夏人厮杀,可否把我那弟弟放了,他还被督战队关在车里呢……” 杨怀玉面露尴尬道:“也是,速将他放出来,种谔一身好本领,若是此时不能杀敌岂不浪费?” 种家兄弟大喜:“好嘞!这下我等终于能杀个痛快,父帅,折帅舍身为国,我等晚辈自不会有辱门风!大家伙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火器营的兄弟快走,我等率军为尔等殿后,即便是战死也不枉陛下对我等的信任!也不辱大宋的威名!” 一路上的憋屈终于被释放出来,何人心中没有荣誉感?即便是普通士兵看着袍泽舍生忘死的为自己铺路,心中早已是痛苦难当,此时有回头厮杀的机会岂能放弃?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是逃兵,也不是溃兵,胸中的胆气与士气正是可用的时候。 要不是有种世衡的军令以及护送火器营的重任,他们早就回头厮杀去了,谁愿意做战场上的逃兵被人耻笑? 杨怀玉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喝道:“列阵,迎敌!” 五万人的大军便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要阻拦所有追兵,给火器营争取最多的时间,大宋最厉害的地方其实就是步兵兵团作战,现在的大宋步卒和原先的不同,军中将士多是训练有素的善战之辈,而小到队正,虞侯,校尉之类也多是从军武院出来的将门或是精锐。 对战术战法的运用可为是烂熟于胸,随着杨怀玉的话,各个指挥之间便开始交错配合,士兵与士兵之间,指挥与指挥之间已经达成一种默契。 而对付敌人的军阵自然也是最为适合对付骑兵的军阵,此时追击而来的骑兵是西夏人的轻骑兵,重骑已经被种世衡最先拦截了下来。 陌刀手的刀墙竖起,而橹盾在后方砥砺,横刀出鞘,弩箭上弦,一套动作整齐划一,这是多年训练养成的战斗素养,即便军中有些人第一次上战场,这种动作已经成为融入他们血液中的一部分。 西夏人的骑兵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出现了,高喊着“乌拉乌拉”的口号冲向大宋军阵,即便是刀墙如林却依然义无反顾,在这个战场上没有所谓的正义,也没有所谓的邪恶,都是在为自己的国家拼搏。 大宋的弩箭不断的射向敌人,箭如飞蝗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而降,无情的击打在西夏人的身上,弩箭分为三段射击,抛射,弧射,平射,大宋的弩箭因为上弦速度快,射箭的时候动作同步划一,这是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最快办法。 西夏骑兵冒着箭雨冲向大宋军阵,他们知道这时候躲避迂回根本没有作用,只会增加宋人的射击时间,反而是顶住箭雨冲向敌阵才是最为保命的方法。 西夏骑兵散开,如潮水淹没土地,洪水泛滥一般的侵蚀着平原,两军相交的一瞬间,如惊涛骇浪击打岩石,惨烈的厮杀开始了,谁也不敢分神,一旦分神下一个倒下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 当抵住西夏人的战马后,一身重型板甲的陌刀手站起来了,每一个陌刀手都是军中最为强壮的勇士,他们的饭食中甚至配有昂贵的牛肉以壮筋骨,否则连身上的铠甲都负担不起来如何杀敌? 站起的陌刀手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甚至连锻铁的拳套上都是闪烁着寒芒的铁刺,握紧插入土地中的陌刀刀柄,稍稍一用力便带了出来,三千人的陌刀阵恍若地狱的组成,当陌刀高举的时候,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党项人的勇士也受不了他们黑洞洞的眼神。 种谔来不及穿上板甲便加入了战斗,挥舞的陌刀被他身上的衣服所限制,他索性露出上身袒胸露乳的厮杀,随着他的一刀斩下,迎面而来的西夏骑兵连人带马被他斩杀,虽然没有做到人马俱碎,但已经断掉的半截马头和西夏人的手臂说明了一切。 一旁指挥捉刀手补刀的折继祖大声喝彩:“好!我大宋将门无孬种!儿郎们给我上,凡是落马的西夏狗都给我杀个干净,可不能让咱们陌刀阵的兄弟分心!” 一时间将门无孬种的声音在军中响起,这是一种自我激励,亦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决心…… 第八百二十五章坚守待援 被几十万大军合围,而且还都是骑兵之流,虽然西夏的马场因为大宋的羊毛之计破坏的严重,但这几十万匹马还是能勉强拿得出来,几十万的骑兵不同于步卒,他们的作战方式更加机动灵活。 没藏讹庞充分的发挥骑兵的这一特点,不断的以游骑作战的方式对大宋军阵进行冲击,就如连绵不绝的潮水,即便是以稳固著称的大宋军阵也顶不住千百次冲击,西夏有几十万人,完全可以轮换着冲击大宋的军阵,这是几十万人的战争,单单是战线就拉开了数十里。 杨怀玉的手中仅剩下三万余人,其他的或是战死,或是重伤,当然宋军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原本五万人的宋军杀敌六万……这是个恐怖的数字,以两万人的代价杀敌六万,平均算下来大宋一个士兵便换掉了西夏人三个。 一波又一波的围剿被打散,但敌人仿若如潮水一般周而复始,战场是比拼意志的地方,越是连番的攻击对意志越是一场重大考验,如果不能顶住,那结果只有一个,崩溃。 五万大军阻挡西夏人的进攻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时间完全够火器营携带沉重的火炮离开,但同时也让杨怀玉等人陷入了重重包围的苦战,西夏人仿佛知道他们得不到火炮,把所有力量都转移到了南路军的身上,实际上现在的南路军十万人已经被分割包围了。 种世衡的情况无人知晓,折惟忠的情况无人知晓,再加上左右两翼被削去,战死两万人的杨怀玉中军本阵早已经师老兵疲,只能依靠本能进行作战,此时的杨怀玉果断收拢军阵,使得军阵变得更加密集,并且开始轮换步卒休息,以做好与敌人长期周旋的准备。 西夏人已经损失了很多的战士,现在大宋军阵有所疲惫,正是招降的好时机,于是便派出声音洪亮者叫阵:“大宋的将士端是个好男儿,不过久战如此之长怕是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吧?我家大帅有令,弃械而逃者,大夏不予追杀,放尔等返回宋境。” 显然这是一处欲擒故纵,只要放下武器的士兵便可返回大宋境内?笑话!如今在大宋即便是战死也不能逃走,逃兵回到大宋国内,即便是朝廷不办他,四周的街坊邻居,小贩商贾也会活活逼死他。 为国而战不身死效王命也就算了,居然做逃兵?这是让人极为不耻的事情,别说是自己苟活,即便是家中子嗣亲友都会遭到旁人的唾弃,还不如在战场上杀敌而死来的痛快。 于是西夏在阵前喊话便引起大宋军阵的哄堂大笑,嘲笑之声让西夏人都觉得脸上无光面红耳赤,同时也让他们发现,如今的大宋与以往完全不同,单单是这份胆气就让人佩服。 “不妨告诉尔等,我大宋将士可不敢做逃兵,更不敢做降卒,否则家中子嗣后辈再也无人能在大宋抬起头来,杀一个老子够本,杀两个老子赚了!” 一个小小虞侯的话让人听着解气,也说道了大家的心坎里,另外有人在阵前冲着西夏人高呼:“对面的党项人听着,若是现在投降,还有内附的机会,如若王师挥兵而至,便是尔等灭国灭族之时!” “灭国灭族!灭国灭族!” 大宋爆发出的呼喊让西夏人一时间面色惨白,这种气势和现状好似真的是这样,虽然他们把大宋的南路军十万人分割包围,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没有消灭这十万人便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要知道大宋的军队远不止眼前的十万之众…… 对付这区区十万人西夏便要拿出几十万的大军,若是大宋三路大军齐聚,到时西夏要用多少人来阻挡,西夏总共才不过五十万大军而已,还分散在各个军司,现如今大宋通过种种手段削弱西夏的军力,单单是内迁归附大宋的蕃部便有十几万人之多! 这也是为何没藏讹庞一定要消灭南路军的重要原因,一是要在气势上打击大宋,二是减少西夏面临的压力,狄青手中的重装骑兵虽然可怕,但稳扎稳打蚕食西夏的大宋步卒更为动摇西夏的国本,他们所到之处西夏的城池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 相比骑兵,步兵更加更加善于防御作战,而宋人修筑城寨,以守为攻的战术更加让人头疼,被大宋拿下的土地想要再收回来可谓是难上加难,这次没藏讹庞好不容易抓住宋军冒进的契机,怎能放过? 陆续有一些被打散的部队出现在杨怀玉军阵的不远处,无论如何都是要接应的,否则便会寒热将士们的心,并且收拢这些残兵多少能增加现有的军力,于是杨怀玉把军中尚存的骑兵派出接应这些残兵。 既然走不了,那就不走了!这已经成为军中将领的共识,大宋第一次出现将门与寒门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双方抛弃成见,一心一意的对付来犯之敌,也让宋军的士气位置高涨。 传令游骑应该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狄帅,那南路军接下来能做的便是等待,一路上的撤退使得大宋损失惨重,只有驻扎下来并且形成阵形才让大宋站稳了脚。 安营扎寨,等待狄青的救援才是眼前最好的办法,杨怀玉开始了作为南路军最高统帅的职责,尽量保全这些兵马,毕竟每一个都是大宋的子弟兵,每一个都和自己一样有着自己的家人。 夺下厚重的铠甲,杨怀玉第一个带头开始挖掘防御工事,陷马坑,绊马索,拒马,等等这些都是对付西夏骑兵的利器,军中的辎重还携带有大量的铁蒺藜。 这种武器看似造型简单,但用处却非常大,在战场上甚至能发挥出乎意料的作用,铁蒺藜的主要特征就是有四根铁刺,用的时候只要往地上一扔,总有一个刺头会朝上。为了让丢出去的铁蒺藜能收回来,还专门在它的中间设计了一个小孔,可以用绳索穿过,方便收取。 铁蒺藜配合拒马枪以及绊马索,陷马坑使用效果惊人,并且大宋还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弩箭部队,这是历朝历代都能不能比拟的远程力量。 军中将士已经达成共识,既然当年李陵能以五千步卒血战匈奴八万大军,所用的也不过是最为原始的大黄弩而已,现在宋军装备了最为先进的棘轮弩以,弩手也有万余人,还担心受不住军阵? 第八百二十六章王师来援 杨怀玉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李陵,因为他有足够多的箭枝和防御,也有足够多的士兵,大宋的军阵吸收了汉唐时代的战法,并且得到了最大的改进,可以说大宋的军阵已经相当完备了。 当然赵祯从未传下过一张所谓的阵图让将领们按部就班的进行,战场瞬息万变,岂能被困于一张所谓的阵图之上?这与找死有什么区别?大宋的军阵运用完全在乎将帅,他们才是大军的阵图,才是大军的最高指挥,因为赵祯已经把兵权下放给了他们。 在杨怀玉的手中,大宋的军阵变成了一只庞大的刺猬,即便是西夏的饿狼不断的扑上来也占不得多少的好处,三十多万的军队被大宋的十万人拖住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宋军的人数劣势在防守的情况下得到缓解,西夏人开始变更战术,扑向大宋军阵的骑兵越来越少,对防守的士卒来说这是个好的征兆,但对于杨怀玉来说这却是极为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西夏人开始分兵去围剿人数更少的种帅或者折帅所部了…… 但是现在的他却无能为力,宋军的主要优势在于阵形和地形,部署开的宋军拥有相当大的战力,但如若让这些士兵去追杀骑兵,显然这个天大的笑话,也就是深谙此道,所以杨怀玉才会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勇气。 这是一场折磨和灾难,很快军中将士也明白了西夏人的目的,但即便是他们向杨怀玉请战也是毫无作用,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救援的机会,杨怀玉不会牺牲眼前的三万人去拯救已经毫无生还希望的种世衡与折惟忠。 恨,纠结,愤怒,悔恨,种种感情揉合在一起使得大宋的三万将士痛苦无比,这种痛苦无法形容,更无法言喻,每个人的心中仿佛被火焰灼烧,怒吼却发不出声音,哭泣却没有泪水。 很快噩耗以及灾难降临,种帅的盔甲出现在了西夏人的旗杆上,西夏人给了他应有的尊重,并没有以他的尸首示人,但从这幅盔甲上的刀痕可以看出,这位老将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依然血战到底。 即便知道这是敌人打击士气的手段,但军中将士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水,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控制不住自己,军中哭号的声音响起,种世衡对军中的将士多有照拂,说是爱兵如子也不为过,越是如此,他的死对大军的打击越大,种家的后辈已经疯了,要不是督战队的人反应快,种谔便光着膀子扛着陌刀杀向西夏人的军阵了。 杨怀玉的军令从中军传出,军令的内容十分简单:大军依照之前的部属驻守,没有帅令不得出兵! 这一道军令把大军沉重的心按压了下去,而种家子弟若是违反,则关入马车之中禁闭,显然许多人不理解杨怀玉的所作所为,但依然按照他的军令执行,因为两枚帅印都在杨怀疑的手中,同时调兵的半块虎符也在他的手中…… 杨怀玉死死的压制着军中将士们的心,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需要把这些人活着带回去,他需要让这些人坚持到狄帅的大军赶来,即便这时的心如刀绞,即便这时他已经痛的不能呼吸…… 现在的宋军巴不得西夏人前来进攻,若是这样他们便可发泄心中的怒火,把滔天的恨意倾泻在他们的身上,免得自己被这种愤怒折磨的痛苦难当。 西夏人果然“不负众望”的来了,面对潮水一般的西夏骑兵,宋人连连嚎叫,仿若放出牢笼的猛虎,锋利宽阔的陌刀带着大宋的恨意狠狠的划过西夏人的身体,鲜血飞溅在陌刀手的盔甲上潺潺流下,让他畅快的大声吼叫…… 这已经超出了西夏人对宋人的认知,这是往日里的宋人吗?显然不是,这是野兽!这是凶神!五千陌刀手挥舞着手中的刀墙,在真真刺目的白光中向前推进,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不断射出弩箭的弩手。 显然这支军队已经出现失控,杨怀玉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种谔所部,他们是在为种帅报仇,进攻的西夏人已经被这种失控的军队吓破胆,万余人的队伍开始逃命,没人敢和他们正面交战。 即便如此万余人的大军也被愤怒的陌刀手屠杀大半,逃回去的西夏人不足三千,这样的战损比让西夏人胆寒。当宋人撤走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追杀过去。 西夏人的中军悄悄的降下旗杆上种世衡的铠甲,他们知道这东西是刺激宋人的所在,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好,这盔甲本事用来打击宋人气势的,谁知道变成了烈火烹油…… 远在高处的没藏讹庞看到这一幕直呼:“宋人疯了,宋人疯了!” 是啊!大宋的军队沸腾了,呼喝声传遍整只军队,一时间士气高涨气贯长虹,此时地面开始震动,仿若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地下沸腾,渐渐的沙硕石块开始疯狂的跳动,隆隆的马蹄声如山崩海啸似的响起,一支黑色铁流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天兵。 大宋的重骑兵来了,背嵬军,踏白军来了,来支援这只接连损失两位统帅的残军,号角声响起,这只黑色的铁流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呼喊:“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杨怀玉率先跟随呼喊,接着是整个大军,虽然他们是已经是残军,但却依然气势如虹,在整个战场上宋人的万胜之声交相辉映,一时间给西夏人一种他们陷入十面埋伏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被包围的一方。 潮水一般的大宋铁骑冲向西夏人,大宋步卒击盾而喝,紧随其后,狄青的帅旗竖起来的一瞬间,没藏讹庞便知道没有围剿大宋步卒的希望了,在战场上有这样一支铁骑,天下那里都去得,更不怕被人包围。 没藏讹庞知道一定会有人支援大宋,但唯一让没藏讹庞没想到的是狄青来的这么快。 第八百二十八章复仇之军 狄青的大军对南路军来说简直是及时雨,但也不过是及时雨而已,并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种世衡战死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一切都因为那百余门火炮。 它们即是大宋的破城神奇,又是大军的重要累赘,否则十万人早早便安营扎寨与西夏人死战了,也不会不断的舍弃大军,慷慨赴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些火炮。 当大军携带火炮的时候,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火炮的身上,这东西虽然能提供帮助,但却也让大军分心,不敢主动出击,掩杀敌人,公众要的一点,种世衡与折惟忠两人都没有信心,他们担心在西夏人三十万大军的围剿下,大军被击溃,更担心这些火炮落入敌手成为敌人对付大宋的利器。 种世衡,折惟忠,甚至杨怀玉,所有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保护火炮的安全,只有火炮安全了他们才能放手一搏,即便是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狄青觉得他们迂腐,甚至愚蠢,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这些人见识过火炮惊人的破坏力,任何人见识过百余门火炮齐发后的场景都会被它们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欲要灭国西夏,火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就是个取舍的问题,在种世衡眼中这些火炮比南路军将士的性命还重要,是大宋灭国西夏的利器,所以他才会让大军撤退自己留下殿后,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西夏调遣的三十万大军前来围剿他们这十万人。 西夏人撤退了,或者说是被狄青的重装骑兵吓到了,每一匹战马,每一个骑士身上的都是坚固的板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闪烁金属的光泽却是一层令人不舒服的黑色。 大宋的骑兵每一个都做到了人马具甲,单单是这份丰厚的财力便不是西夏所能拥有的,但这还不是全部,在马鞍的得胜勾上的马槊才是让人垂涎三尺的东西,汉家的骑兵数量并不是很多,但他们在骑兵身上花费的心思却是极大,单单就是这马槊便可能看出汉家的精益求精。 有这样强大的一支骑兵,没藏讹庞实在想不出大宋为什么不向更强大的辽朝进攻,而是要灭国西夏。经过羊毛的摧毁,西夏的国力基本上枯竭,唯一能做的便是勉强度日,大宋要灭亡西夏,显然是最好的时机,但却也给了辽朝休养生息的时间。 西夏势弱,而辽朝强大,若是大宋进兵辽朝之后,再转过头来灭亡西夏不是更好?但很显然他不知道赵祯的想法,西夏对于大宋来说太过重要,河套之地不光是塞上江南,而且西夏拥有他最为迫切需要的牧马之地! 西夏这个三国之中最小的国家却好死不死的拥有华夏,不,准确的来说是整个亚洲最大的军马场山丹军马场,它的历史之悠久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由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 这是属于汉家的东西,赵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山丹军马场地势平坦,水草丰茂,是马匹繁衍、生长的理想场所,赵祯会把他划归军中,由枢密院直接统辖,绝不会交由旁人插手。 大宋拥有强大的阿拉伯战马,一旦在面积达三百多万亩的山丹军马场中繁衍起来,其数量的剧增可以一举解决大宋的对战马的所有需求。 辽朝是那么好打的? 大宋在拿下奉圣州后才堪堪有足够的马匹可以使用,但察哈尔平原不能够彻底解决大宋对战马的需求,这个时代的陆战之王便是骑兵,强大的骑兵是威慑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力量,有了骑兵便可威慑任何一个国家,征伐任何一片土地。 单单是灭国西夏对大宋来说已经是捉襟见肘,何况是辽朝?而出现如此局面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大宋对西夏动手的时候还要担心辽朝,如若把西夏平定之后,大宋便可全心全意对付辽朝了。 这是一种政治上的智慧,不似没藏讹庞那般的本能思考。 西夏人在大宋骑兵的冲击下撤退了,尖锐的马槊在短暂的交锋中收割了数千人的性命,但西夏人轻装简从,马儿的爆发力要比大宋的阿巴斯战马要强,使得他们勉强逃脱,而狄青并没有打算追下去,大军便缓缓撤回。 折惟忠率领的两万人基本已经战死,本部亲兵家将也是死伤惨重,在看到狄青大军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保全下来了,颤抖的站起身道:“火器营可否安全了?” 狄青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老将点了点头道:“火炮一门不少,完好无缺!” 折惟忠长舒一口气问道:“种帅他……” 狄青摇了摇头:“种帅为国捐躯,但能在重要关头,两位军帅慷慨赴死保全国之利器,狄青佩服!要不是两位接连分散敌军,让西夏人的战线拉得如此之长,杨怀玉也不会撑到现在,火器营也不会安全走脱……” 折惟忠摆了摆手:“莫要说这些,种帅才是真英雄也!单单是他的帅旗便吸引了西夏人的十万大军,我不过是尽了些微薄之力而已,不值一提,老夫这样怕是不能在上战场了,一切交由狄帅!只希望狄帅好生待我南路军的儿郎。” 狄青躬身道:“敢不从命!” 战争还在继续,但种世衡的死对南路军来说是一场不小的打击,狄青照顾种家人,对种诂、种诊、种谔三人官复原职,并没有多加处罚,也没有兴师问罪,而杨怀玉手中的两枚帅印则交由折惟忠带回朝中。 种家的子弟们带上白孝,南路军的将士亦是如此,他们的种帅为了让他们撤走战死了,一位如父的统帅战死了,全军戴孝也不是不可以,狄青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少这支军队的战力是惊人的。 望着不远处的西平府,狄青转头对杨怀玉道:“这一战是你们显身手的时候,火炮还未抵达,你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攻城拔寨,想清楚了没有?” 杨怀玉露出冷冷的笑容:“狄帅,您知道我南路军将士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 第八百二十九章西平府之战 西平府便是原本的灵州,初曰灵洲,西汉惠帝四年置。因:苑谓马牧也。水中可居曰洲,此地在河之洲,随水高下,未尝沦没,故号灵洲。 它的边上便是一条黄河的重要支流灵州川,这条灵州川一直流淌到大宋青岗峰的青远军城,并且在往北便是西夏的腹内之地,静州,顺州,怀州,以及西夏的国都,兴庆府! 西平府的重要可见一斑,这是西夏国都的门户,亦是漕运的重要基石,大宋若得了西平府,便可有源源不断的补给通过灵州川运来,水运的力量有的时候可比陆运要强大的多。 当然狄青看到这一点,没藏讹庞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西平府对于西夏来说也是必争之地,他是兴庆府的门户,一旦丢失,西夏的腹内之州便会彻底的暴露在大宋兵锋之下。 没藏讹庞同时也知道,西平府若被宋人占下,宋人一定会把这里变成一座重要的城寨,并且通过这里不断的向西夏进攻,一旦让宋人立足,那便是一场灾难。 宋军最为不擅长的便是孤军作战,没藏讹庞深知这一点,大军深入西夏腹内的同时,宋人需要大量的补充才行,这是和宋人的战力形成正比的,就像南路军一样,一旦他们孤军深入原理补给,那便会被西夏包围! 西夏人在自己最熟悉的土地上与敌人周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利用地形与奇袭,显然引发一场规模浩大以举国之力向对抗的战争西夏绝对会吃亏。 西夏人撤的很快,他们要赶会西平府驻守,以防大宋的军队趁势掩杀过来,显然这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他们便有了大把的时间。 战场上的调度总是困难的,要么大宋的士兵在原地无聊的等待火炮的再次运达,这样便会浪费掉大量宝贵的时间,要么便用血肉之躯去进攻西夏人早已准备好的西平府。 两者之间杨怀玉选择了后者,时间对大宋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当初西征之前官家就交代过一定要尽快拿下西平府这座门户之地。 现在军心可用,杨怀玉自然不会浪费,南路军的将士们心中可是憋着一股极强的战意,而西平府便是他们发泄的最好目标,有的时候运用军中将士们的感情也是统帅要做的课业。 西平府,这座西夏重镇之地早已变成武装到牙齿的刺猬,拜大宋的强大所赐,这么多年来李元昊一直吸取汉家城防的优势,加强防御以防不测,现在终于用上了,城墙被加高到了五丈有余,甚至还有一条从灵州川引来的活水当作护城河。 城墙上旌旗招展,甲士如林,各种防守利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种类似大宋棘轮弩的特殊弩箭存在,西夏人唤之曰:神臂弩。 神臂弩也是没藏讹庞的自信所在,他相信有了这利器之后,宋人攻城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游骑来报,宋人没有带来那恐怖的破城利器,这也是没藏讹庞自信的又一原因。 攻城战异常惨烈,但大宋将士却无后撤之意,领兵的将军,指挥,虞候,校尉,带头冲锋,见自家将领拼命,士兵更是忘死。 “种家二郎,你军中就没带火药弹,这么打下去即便是把南路军的都搭上也上不得城头啊!” 种诂举盾挡住城头上射下的弩箭叫道:“黄大头,你这厮说的是什么话,火药弹当然时代了的,只不过数量不够,不足以炸开这城墙啊!” 黄大头笑道:“如此好办,让攻城的兄弟们把火药弹都他娘的送来,咱们给西夏人玩儿大的!” 种诂眼睛一亮,随即让亲兵传令,很快南路军攻城所部便把火药运来,一起来的还有数辆蒙着厚牛皮的撞车,它们的任务不是撞击城门,而是作为掩护用的,当黄大头和种诂看到眼前堆积如山般的火焰弹后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军中有这么多的火药弹。 干咽了一下口水,黄大头惊讶的问道:“天爷爷,咱们有这么多的火药弹?” “应该是有的,战时都是每个指挥派人领取,定额有数,军中到底有多少火药弹谁也不知道。” 火药弹有了,攻城的将士便开始疯狂的敲打城墙,这城墙和大宋往日的城墙一样,都是内置夯土外裹砖石,砖石敲出之后,再用凿子开洞便可,唯一不同的便是要开一个非常大的洞,否则容纳不下那么多的火药弹。 时间流逝,西夏人很快注意到这几辆撞车的不对劲,弩箭,火箭不断的向撞车招呼,即便是有厚厚的牛皮当着也不行,无奈之下士兵们只能用盾牌阻挡,继续挖掘城墙。 为了减小他们的压力,大军增加了进攻的强度,虽然只有三万人,但杨怀玉指挥军队充分利用城墙有限的防御地势发起在进攻,让撞车之下的将士们努力挖掘。 黄大头带着一般兄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城墙上凿足够的大坑,种诂知道火药的基本原理,越是封闭的空间他的爆炸威力便越大,于是撞车上厚厚的牛皮被拆了下来盖在这些火药弹上。 当火药弹准备好的时候,黄大头便带着所部撤离,这么多的火药弹堆积如山似得填充到城墙中,真要爆炸了还不知威力有多大,还是着自己的部属先撤为好。 而种诂也是如此,在长长的引信在点燃的一瞬间,他便向空中放了信号,大宋的军队便如潮水般退去,走的一个都不剩下,这让西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现在的宋人撤退不鸣金收兵而是改用焰火了? 很快他们便知道为何了,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灭世之景出现,一大段城墙便在没藏讹庞的眼中淹没在灰尘之中,石块如雨点般洒落下来,惨叫声响起,整个战场变得有些失聪,凡是城墙附近的人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不断嘶吼着什么,但别人说的话却一点也听不见,伴随着砖石瓦烁的掉落还收一些残肢断臂…… 此时的城墙外响起宋人进攻的声音……没藏讹庞知道这是宋人的手段。 第八百三十章祸根 西平府毫无意外的被大宋拿下,很简单,当狄青率领重装骑兵冲入西平府的缺口,进入城中主道的时候,大宋的步兵更是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巷战是西夏人最不擅长的,面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宋军他们只能变成任人宰杀的羔羊。 没藏讹庞很是时候的下令撤军,他早已做好了城破之后的打算,并且西夏并非把所有力量都放在西平府中,三十万大军也放不下,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向兴庆府撤离,仿佛败局已定。 没错,在许多人眼中败局已然是成为定局,西夏手中的力量如何能与大宋为之抗衡?西夏人很聪明的选择与自己的皇帝在一起,即便这皇帝再昏庸无能,即便这个皇帝再自大嚣张,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与皇帝在一切才是最安全的。 西夏来了没有忘记曾经的习惯,游牧民族永远都是这样,打不过可以撤走,永远不用担心灭族,因为汉家王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们彻底杀干净,但灭族的风险还是有的,放眼望去,党项人的土地已经没有多少了。 是死守兴庆府与大宋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向八百里瀚海之后撤离?这是摆在李元昊面前的问题,一切都要等待他的选择,但此时的李元昊却做出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抢了自己儿子的媳妇…… 宁令哥渐渐长大,到了结婚年纪,而太子妃是没移皆山的女儿没移氏。没移一族在西夏的地位相当高,并且手中拥有大量的藩属,兵员,是李元昊极尽拉拢的对象,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年轻的没移氏。 但谁曾想,这没移氏长得美艳无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李元昊看到后,马上动心了,而党项人历来没有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所以元昊直接将儿媳抢走,立为妃子。 这在西夏并算不得什么,但却刺激了太子宁令哥,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这宁令哥与这没移氏本就有旧情,如今眼看就要得成正果,却反被自己的父亲横刀夺爱,偏偏这种奇耻大辱又无法反抗和发泄,逼得他痛不欲生。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元昊又把没藏氏迎娶入宫,听说没藏氏已经怀有李元昊的骨肉,所以才会如此急迫的入宫册封,虽然没藏氏一直住在宫中的皇庙中,但怎么能阻止得了李元昊偷吃? 短短五天时间,李元昊便接连迎娶了两位皇妃,一位是自己儿子的太子妃,另一位则是自己臣子的妻子,实在是让朝中的大臣侧目,心中已有怨言,何况这是在国难当前的时候! 当然在有些人眼中这并算不得什么,大宋的臣子认为这是李元昊本就淫邪,同时也是他拉拢没藏讹庞与没移皆山。但在赵祯看来这是李元昊下的最臭的一步棋,他光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与拉拢朝臣,却忘了自己也是凡夫俗子,肉身凡胎,也会被人杀死。 在赵祯看来李元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儿子便是手刃这位暴戾多疑帝王的最佳人选,赵祯只需安静的等待便可,此时的西夏看似团结一致对抗大宋,但看到的东西有的时候不一定是真实的。 前线的战报随着皇城司的密报一起传了回来,南路军的失败,以及种世衡的战死都说的清清楚楚,大宋朝堂一时哗然,群臣不明白一路上都在高歌猛进的南路军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更不明白为何遭遇敌人围剿的时候不坚守待援而是不断的撤离,甚至主帅种世衡牺牲自己。 漫步在宫殿之中,一旁的庞籍的白胡子让赵祯想起了圣诞老人这位西方的慈祥老者,而他的身边的范仲淹则是小精灵……已经进入腊月了,虽然大宋的历法与后世不同,但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赵祯会不自觉的想起后世圣诞节的模样。 “官家,种世衡乃一军之帅,不该犯下如此错处!” 年轻人就是这样,范仲淹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一旁的庞籍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显然范仲淹已经不年轻的,此时的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在庞籍的眼中却依然是年轻人。 赵祯笑了笑:“当一个人的手中有了锤子之后便什么都不怕了,一路高歌猛进欲图带领将士们建功立业,但却忘了还有能克制他的东西。这下我大宋将士该吸取教训了,死者为大,此事朕不打算追究,也不希望在朝中听到弹劾参奏种世衡的奏疏。” 范仲淹微微点头:“臣知晓了,只要此事能以儆效尤,罚与不罚都一样。” 聪明,范仲淹这下说的话让庞籍微微点头:“希文所言甚是,毕竟种世衡战死,大军又克西平府,如何还能处罚他种家子弟?陛下应当劝慰才是。眼前这场大亏已然是吃了,便不能再寒了将士们的心。” 西夏的事情发展出乎了天下所有人的意料,大宋皇帝赵祯命令西征大军驻守西平府,而不是一鼓作气的进攻西夏其他的州府,而这个时候李元昊刚刚完婚,难道是大宋皇帝给李元昊送去的新婚礼物?! 显然不是这样,赵祯希望西夏出现更大的变数,而且他觉得历史的故事还回重新上演,大宋皇城司埋伏在西夏的密谍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西夏相国没藏讹庞很可能有所异动。 现在的李元昊虽然还没死,但手中的兵权却有很多在这位相国手中,并且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他要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只比赵祯大七罪的他看着却要比赵祯大上二十岁左右,显然这是服用所谓丹药的结果。大宋的道门可是去西夏忽悠了不少年了…… 西夏的皇宫之中,李元昊的皇妃没移氏正在梳洗打扮,因为没藏氏身怀六甲的缘故,所以李元昊只能到她这里就寝,在心中没移氏非常讨厌李元昊,自己与宁令哥的事情兴庆府的人谁不知道?但最后却装作谁都不知道! 自己是家族的牺牲品,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嫁给自己不希望的男人,在她被李元昊压在身下的时候,却突然瞧见窗口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第八百三十一章没藏讹庞的邀请 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宁令哥的内心却如此火热,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灼烧,他恨自己的父亲入骨,整个兴庆府的人都知道自己与没移氏的感情,但他依然要横刀夺爱,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夺走了没移氏,自己可是大夏的太子啊! 原本就要大婚的宁令哥突然失去了没移氏,也失去了没移家族的帮助,让他承受了双重的打击,他与李元昊不同,极为重情重义,对人也相当友善,是个帝王储君的合适人选,但这一切和李元昊手中的权利比起来,却完全不值一提,世人都是趋利的动物,往往会被眼前的利益所吸引。 此时身处皇宫之中的不光只有宁令哥这位太子而已,还有在西夏一时荣耀无两的国相没藏讹庞,他本是看望妹妹没藏氏而来,因为相国这重特殊的身份,再加上他现在是李元昊极尽拉拢的对象,便可在宫门落锁后出宫,毕竟西夏与大宋和辽朝不同,在礼法上并没有完善的制度和避讳。 远远的便瞧见宁令哥一人坐在大石头上,没藏讹庞缓步走上前道:“太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孤坐?虽是夏日但夜深露中,恐落下病根。” 见来人是国相没藏讹庞,宁令哥起身行礼道:“原是相国,孤心中郁结,坐在这里透透气罢了……” 没藏讹庞瞧了一眼边上的落花宫便知道为何宁令哥如此了,走上前去拉着宁令哥就走:“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让陛下知晓,定然怀疑你心中怨恨,到时父子之间间隙顿生,恐对你不利。” 宁令哥怒哼一声:“他要是真的担心孤怨恨便不会迎娶……”话还没说完就被没藏讹庞捂住嘴冷冷的打断:“太子慎言!这话可不是你该说的!别忘了这是在宫中,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你是我党项的男儿必当知晓此事该如何!”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大吃一惊,随即道:“你是让孤学党项旧俗……孤……这……” 出了宫门后,没藏讹庞给了守门的侍卫一个金饼:“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几个侍卫立刻转身头也不回,仿佛从未瞧见有人从宫门中出来一样,对没藏讹庞和宁令哥问也不问,权当没有瞧见,显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侍卫收了没藏讹庞的钱,若是再说出今晚的事情,便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离开皇宫后的没藏讹庞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宁令哥道:“走,我请你吃羊肉抓饭!这是从西域传来的美食,但却是宋人做的最好吃。” 此时的宁令哥哪有心思吃什么珍馐美食,但架不住没藏讹庞的热情,他知道现在能帮助自己的人只有没藏讹庞了,并且自己对父亲的怨恨也被没藏讹庞发现,好似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天下美食,大宋独佳! 这是现在最为流行的一句话,任何美食只要经过大宋酒楼的加工,味道上总是能更上一层楼,别说是在西夏,即便是辽人都对大宋的美食趋之若鹜,宋人做买卖总是让人不舒服,但唯独酒楼生意极好。这种服务性质的行业总能让西夏人和辽人找打高高在上的感觉,自然不会有多少抵触情绪在其中,也不会有多少刁难。 燕来楼是西夏最好的酒楼,自然也是大宋开设的酒楼,即便是与大宋交战,但这里的生意仿佛一点也不受影响,来此吃饭的客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党项人不相信在他们的国都兴庆府之中,这些宋人还能做出什么手脚来!这段时间兴庆府对外人的盘查可是尤为严格的,即便宋人有什么消息不能出去又有何用? 燕来楼的客人自然也是尊贵无比,这里的小斯都是极为有眼力见的,生怕得罪了达官贵人之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差点卑躬屈膝了,完全没有宋人往日的风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赚取西夏人的钱,有时就要这样。 但没藏讹庞拉着宁令哥出现在燕来楼前的时候,小斯很有眼力见的上前,不动声色的引着两人进入楼内的专用楼梯,这些隐藏在屏风后的入口都是内部楼梯,为的就是让这些权贵避开公众的视线,因为隐秘性极好,所以兴庆府中的权贵大为满意,没有要是相商都会不自觉的选择燕来楼。 并且他们绝不会担心消息被泄露出去,在他们眼中,这宋人开设的酒楼就像是一群蚂蚁,若是稍有异动,便可轻易的碾死,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有什么后患,便更加的不在乎了。 在僻静的房间中落座,没藏讹庞转头吩咐道:“本相国今天是来吃羊肉抓饭的,快快送上来,依然是老规矩你们懂得。” 小斯客气的笑道:“这是自然,相国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这甲字号来的是赏氏的子孙。” 这显然是睁眼说瞎话,但宁令哥和没藏讹庞却习以为常,稍稍挥手小斯便快速的退走,而此时的宁令哥抬头道:“相国如此大费周章的带孤前来,不会真的是品尝羊肉抓饭的吧?” 没藏讹庞却笑道:“当然是,这里的羊肉抓饭,天下独一份,即便是大宋皇帝都不一定能吃到!”瞧见宁令哥皱眉,没藏讹庞又道:“当然,咱们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边吃边说,不要着急。” 宁令哥这才安奈下躁动的心,开口道:“既然如此,孤便洗耳恭听了!” 很快两盘羊肉抓饭便来了,和平常吃饭不同,这羊肉抓饭并没有装在盘子里或是碗里,而是在一个精美的小铁锅之中,而羊肉抓饭在小铁锅之中嗞嗞的冒着热气与油水,香气不断升腾刺激着人的味觉,仿佛一只小手直直的挠向人的鼻子,让人忍不住耸动。 羊肉抓饭选用了牛羊肉、胡萝卜、洋葱、清油、羊油和大米等材料,并且都是最为优质的,并没有加上多少的香料,只不过加水加盐外加一小撮的孜然后小火焖熟。 由于多是新鲜食材,再加上厨师细心的炒制,蔬菜在羊油清油中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这种香味甚至渗透到了米饭之中,再加上油脂的香气让人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往嘴里送,而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手抓食,而最好的配菜便是一大把清爽去油香脆无比的生菜…… 第八百三十二章谋事在人 香喷喷的羊肉抓饭让没藏讹庞和宁令哥两人吃的满足,饭后,两人都都抓着生菜叶子解腻,清爽的生菜入口,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发泄的快感也让宁令哥疯狂咀嚼。 没藏讹庞瞧着宁令哥的样子心中大喜,这个平日里中规守矩的人,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而他对自己的用处便更大了。原本在没藏讹庞心中酝酿的毒计立刻被他规划成一出一石二鸟的计策,并且这一计策万无一失。 “太子殿下心中的愤怒本相自然能理解,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人变成了今天的后母,无论是谁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但我却要提醒你,你的对手是我大夏至高无上的帝王,是太子殿下您的亲生父亲!殿下还打算报仇吗?” 宁令哥冷冷笑道:“相国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样孤便要忍气吞声?孤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党项人的血!” 没藏讹庞点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殿下能成熟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吗?说不定您会因此丢了性命,就像您的两位舅舅,或是曾经的皇后一样……”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脸色一变,随即叫道:“你胡说,孤的母后明明在开元寺中,怎么会,怎么会……你骗孤!” “本相有没有欺骗殿下,殿下自己心中清楚,自从先皇后被废,这么多年来殿下可曾见过先皇后?” “那是因为父皇不让孤见母后,父皇说了,他只是囚禁母后,待时日一到,便会放母后出来,重新进宫!” 没藏讹庞并没有回答宁令哥的话,而是哈哈大笑,摇头不语,显然李元昊曾经对宁令哥有过保证之类的,自己没想到野利氏真的没死,这是始料不及的,但最少宁令哥这么多年并未见过野利氏,便是最好的利用机会。 见没藏讹庞大笑不语,此时的宁令哥也拿不准,显然以自己父皇的脾气,绝不会给母后一条生路,两位舅舅的死也是父皇一手造成的,宋人的反间计不过是被父皇利用而已,他早就想削弱野利家的权势了。 西夏的外戚向来与后宫联系颇多,一旦外戚泯灭,后宫便会不保,反之亦然!这让宁令哥想起当初的皇后卫慕氏。她是西夏的第一位皇后,也是皇太后卫慕氏的侄女。 卫慕山喜以皇太后卫慕氏为靠山,争夺最高统治权,密谋杀害父皇。阴谋败露,父皇不仅杀了山喜,还把卫慕氏全族都绑上石头沉入河底。诛灭了卫慕氏一族后,父皇又毒杀了母亲卫慕太后。 宁令哥记得清楚,当时的父皇含泪跪在祖母的面前,端着一杯酒道:“国法难容难以尽孝。”祖母喝了酒便毒发而死了。 在那卫慕皇后得知此事,责骂质问父皇,父皇大怒。卫慕氏因身怀六甲而被幽禁起来,后来卫慕氏生下一子。而当时自己的母亲还是父皇的宠妃为了争夺皇后的位子,进谗言说那孩子长的不像元昊。于是元昊一怒之下将卫慕母子二人杀死。 这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从宁令哥的脑海中浮现,显然这个衣冠禽兽就是自己的父亲,西夏的后宫便是一座为权势修建起来的名利场。 要结束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只能通过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杀了父皇由自己接任帝位,肃清宫闱丑恶,恢复西夏往日的昌盛! 宁令哥狰狞的表情被没藏讹庞看在眼中:“如今的西夏已然变了,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还不等宁令哥开口,没藏讹庞长叹一声道:“因为从太宗皇帝留下的家底已经被陛下败完了!虽然开国几年陛下用兵西域从西域掠夺来了大量的财富和奴隶,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挥霍以及被宋人赚走,西夏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何况宋人的羊毛之计更使得我西夏配备不堪,粮食产出不足前朝之万一!如今宋人率万乘之军而来,欲图没我西夏!”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相信,这也是事实,于是沉声问到:“依照相国所见,我西夏有何妙法可以度过危难?” 没藏讹庞紧紧的盯着宁令哥的双眼道:“取而代之!” 这句话并没有出乎宁令哥的所料,也与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从他人口中说出多少还是让宁令哥心中一紧:“只有此法才可恢复我西夏之往昔?” “殿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大可去陛下面前告发,只可惜我没藏氏愧对党项诸部!不能拥立殿下登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愧是相国,不愧是没藏讹庞,一句话就把弑君弑父这种事情说的如此高大伟岸,也让宁令哥彻底放开心中的羁绊,这样一来不光能挽救西夏,也能从自己父亲的手中抢回爱人,西夏有不成文的规定,习俗,便是年轻的继任者可以迎娶父亲的妻室…… 没藏讹庞把话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让宁令哥十分相信,他与李元昊虽是父子两,但在性格上却是大相径庭,李元昊多疑狡诈,而宁令哥坦诚包容,极易相信别人,但他和李元昊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做事冲动,容易热血急躁。 没藏讹庞见宁令哥已经入嗀便再下一剂猛药博取宁令哥的信任:“若太子诛杀昏君,可往相国府暂避,臣拥立殿下为帝,重振我大夏雄风!” 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何况是骗别人?骗子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没藏讹庞此时仿若动了真情,声音梗咽,泣不成声。 瞧着热泪滚滚的没藏讹庞,宁令哥仿佛能感受到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心,猛然点头道:“相国放心,孤王为了大夏也当功成!” 没藏讹庞叹息道:“非万不得已,何必出此下策,唉,只待身死后向太宗请罪!”说完的他便缓缓起身走向门口,但此时的他却露出奸猾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顺利,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等待就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八百三十三章荒唐的逻辑 回到相国府的没藏讹庞立刻命人把消息传递给了宫中的没藏氏,显然如若要让宁令哥按照计划成功刺杀李元昊必须要自己的这位妹妹配合才行,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其实,没藏讹庞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若宁令哥杀掉元昊,宁令哥得死,可立自己妹妹的儿子为帝;宁令哥事败,必被元昊所杀,新太子自然也是自己的外甥无疑。 当然如果是宁令哥刺杀成功才是最好的,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导演一场好戏…… 望着李元昊的皇宫,没藏讹庞发出一阵冷笑:“你对西夏做的一切都将是自己种下的祸根,怨不得我挑拨离间,现在是时候自己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了!自大自私的独夫!我这是替数万将士向你索命!被自己的儿子刺杀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想刺杀皇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有的准备都应当有条不紊,精心谋划,而宁令哥却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而获得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可随意进出皇宫甚至宫闱,西夏人的后宫可比大宋与辽朝的随便的多,毕竟西夏虽然立国,但距离正统王朝还差上许多。 于是宁令哥想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进宫之后再一刀砍死那个禽兽昏君便可,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策划好进宫以及撤走的路线便可,既然没藏讹庞已经答应安排后事,那自己便在事成之后躲进相国府中。 对于刺杀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宁令哥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分担压力的人,而这个人非常好找,自己身边就有一个,野利氏的子孙,野利浪烈。 野利浪烈对李元昊的恨意可谓滔天,即便是李元昊亲口承认错杀了野利遇乞野利氏是无辜的也无济于事,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又有何用?并且维护自己尊贵的皇权,李元昊甚至会不愿在公开的奏疏,公文中为野利氏平凡,这更是让野利浪烈心中堵了一块大石头,非除掉李元昊而不得解脱。 野利浪烈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仇与恨,在宁令哥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作为宁令哥的策应,只要能看到李元昊那老贼的死,让他牺牲性命也是值得的。 “宁令哥!只你能带我进入皇宫,我便可分担你的重担,接近寝宫之后,你全力诛杀昏君,我替你抵挡所有的守卫,只不过刀剑兵器……” “刀剑兵器不用担心,自会有人暗藏在侍卫之中交于你,你要做的便是帮我抵挡侍卫,待我拿下父皇之后,便尘埃落定!” 宁令哥的话让野利浪烈大为安心,在他看来是没错的,只要宁令哥弑君成功,那整个西夏都是他的,李元昊除了宁令哥外便没有了任何子嗣,谁还能撼动宁令哥的地位?到时间那些侍卫便会倒戈向他。 宁令哥也不傻,此事他也打好了如意算盘,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皇宫,只要杀了父亲自己便从一处僻静的小路前往相国府,到时有相国没藏讹庞的帮助,自己登基为帝便在转瞬之间。 但有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却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皇宫日没藏氏的宫殿突然传来一阵娃娃的啼哭声,彻底打破了兴庆府的宁静夜晚,显然没藏氏诞下李元昊的血脉,一时间李元昊大为兴奋,同时兴庆府也变得喜气洋洋。 对于这位刚出生的孩子,没藏讹庞是极为兴奋的,自己妹妹诞下的皇子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如虎添翼,完全不需要自己冒险便能把整个西夏牢牢的抓在手中! 宁令哥的计划也因为这位突如其来的弟弟而不得已被搁置起来,因为有幼子降生,现在皇宫中的守卫力量最是强大,即便是连宗室外戚都不能轻易穿越宫禁。 宁令哥只能安抚野利浪烈:“此时前往禁中只能无功而返甚至有身死的可能,咱们先安心等待,过一段时时间之后便宽松起来,父皇是什么个性孤岂能不知道?猫儿岂有不偷腥的道理。” 没错,李元昊确实按耐不住,没移氏的肚子也开始有动静了,而没藏氏的身体需要调养,很快李元昊便从宫外挑选了一批女子入宫,宫中的侍女他早已厌倦,年纪越大的他越是好色成性。 出入皇宫的秀车就从来没断过,大宋对西夏减缓攻势让西夏人错误的认为大宋已经不打算再西进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大宋在巩固自己的胜利成果而已,以赵祯的性格怎么会看着肥美的河套之地依然落在西夏人的手中? 已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西夏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兴庆府的百姓再次开始安逸的生活,只不过他们的羊毛卖不出去,夏天要开始种植粮食了,显然前几年的粮食危机让他们明白河套土地上种植粮食才是上上之策,有了粮食他们才能养活自己,最少不会被宋人卡住喉咙。 只不过劳力明显不足,打量的壮丁被抽调去了军中,西夏人被大宋突然吐露出的狰狞吓到了,他们需要保持一个数量庞大的军队才能与大宋进行对抗。 待秋天到来的时候,大宋军队的游骑也开始活跃起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抢夺粮食,而是毁灭那些在田地里金黄欲坠的饱满作物……大火会让这些宝贵的粮食变成焦土,在秋天的烈日下,火势疯狂的蔓延,直到尽头形成一大片火海…… 没有足够的人手去保护良田,西夏的兵力主要驻守在重要的城池之中,反而变成了大宋游骑开始打谷草似得骚扰西夏,大宋不缺粮食,自然不需要也不心疼,他们要做的便是把装有火油的竹筒点燃扔到西夏人的田里便可,来去如风,行动迅速,西夏人即便是想阻拦也没有时间。 西夏百姓的粮食大量歉收,天灾过后的人祸让他们绝望,然而李元昊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要保证军队有粮食便可,而他的逻辑也很简单:“西夏饿死一个难民便是少了一个人,若是饿死了一个战士,便是少了一个希望,孰轻孰重?” 第八百三十四章饿殍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本是人最为理性的选择,但显然李元昊错了,他把灾民的地位看的更轻,更加不值一提,导致的结果便是西夏的官府对百姓依然征收大量的粮食,让本就不平衡的社会更加的不平衡。 也让许多人认识到,只有当兵才能有饭吃,于是越来越多的壮劳力进入军队,本就没有多少劳力的西夏社会变得愈发困难,更没有去田地里劳作种植粮食了。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是自然定下的规矩,如果破坏便会造成人们无法承受的后果,最终灾难降临了,没有天灾,农田里都种植了粮食,只不过被大宋稍稍破坏一部分,西夏便开始自己祸祸起自己来了。 秋天本是金黄的时节,本事收获的季节,但西夏却迎来了他们的灾难,人祸的威力非同寻常,有的时候甚至超越了天灾给人类带来的破坏。 七月又叫秋月,它是秋季的头一个月所以也被谓之新秋,在这个季节里瓜果成熟,百姓们也多唤之为瓜月。在这个本应该繁忙异常的月份里,西夏却出现了罕见的饥荒,同时西夏的一位皇子诞生了,他便是没藏氏肚中的龙子,李元昊高兴的给他起名为李谅祚。 本该举国同庆的事,却已经无人关注,皇宫之外,兴庆府之中却迎来了大批的灾民,数量之多,人数之甚,远超西夏官员的预判,灾民是从西夏四处赶来的,逃荒的人都有一种习惯,往人多的地方去,往皇帝的所在去,也许到了都城便好了,也许到了天子脚下便有活命的机会了…… 显然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顾及这些灾民,逃荒的人可怖到了吓人的程度,易子而食绝非虚言,守城的党项勇士堵住了城门的入口,巨大的城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合上。 他们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但却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此时的兴庆府外人潮如海,一望无际,这是西夏啊!这是土地肥美,良田千顷的河套之地啊!如何会出现这么多的灾民? 若是打开城门,很快人潮就会把兴庆府给填满,到时间怕是连城门都关不上了,守城的党项勇士在看到灾民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这些灾民的眼中冒着绿光,而他们的干粮却各种各样让人望而生畏。 一小节腿骨留在外面,甚至还能看见这是个年幼孩子的腿骨,肉已经没有多少了,而灾民们在烧火烤肉的时候还会出现更加可怖的东西…… 不时有人饿的倒下,很快他身上的东西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群恶狗瞬间化身成狼开始撕咬他的身体,这个人已经无力抵抗,刚生气的手不过是无力的挥舞两下就被恶狗咬断,无力的垂下,而四周的灾民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待那人彻底毙命后,便蜂拥而上,连狗带人撕扯的干净…… 这不是一群人,这是一群野兽,他们只有这自己活下去的本能而毫无顾忌所谓的人伦情理,开始的时候还战士在城墙上呵斥,但很快这样的呵斥声也没有了,饥饿的灾民开始向城墙上攀登,仿佛这座城墙后面有着无数的吃食! 当消息传到李元昊的耳朵中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望着来人道:“你是想死不成?朕的西夏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在今夏已经种植粮食了,去年也是如此,为何今年便会有这么多的灾民呢?” 来人瑟瑟发抖,小心的说道:“启奏陛下,城中已经有百余户人家被这些灾民洗劫一空了,甚至……甚至连苦主的尸体都被啃食……” 李元昊大怒:“那便杀了了事!岂有此理,杀人者偿命,这种小事还要向朕奏报?城外的灾民派人驱散,若是不从一律按叛逆处决,朕就不信他们的脑壳再硬能硬的得过钢刀!” 上位者的一句话决定了小小生民的命运,这些相信皇帝会救济他们的灾民迎来的不是救济粮食,而是无情的马鞭,骑兵出现了,这些本该在战场上杀敌的战死却在对自己的同胞挥舞着马鞭。 灾民们此时才意识到,即便是在天子脚下自己也不能活命,也没有粮食可吃,连命都没有了,活下去的最后希望都没了,人就不是人,而是凶兽。 马鞭被拉扯住,马上的骑士被拖下了马,很快他身上的铠甲就消失不见,灾民们的一双手挖烂了也会把这幅上好的铠甲给拔下来,之后便是开始“用餐”。 这恐怖的一幕让越来越多的骑兵投入其中,手中的马鞭也变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快刀,灾民们哭嚎着,吼叫着,有的夺路而逃被人浪推回来,有的带着绝望冲向战马,一时间人嘶马鸣混乱不堪。 兴庆府之中的朝臣在城墙上看到了这一幕,许多人脸色煞白,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事情,远处的天边仿佛有更多的灾民涌来,也让这个西夏的国都摇摇欲坠一般。 “开仓放粮吧?!” “国朝哪还有多少粮食?!” “不行就从军中的口粮挪用些……” “你这是要引起军中哗变不成?!” “可如今实在没有了办法,总不能让这些灾民把城墙扒了吧?瞧这架势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真的城破,咱们也一样保不了命!” 几个老臣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没藏讹庞沉声开口道:“眼前是把能用的粮食都拿出来,安抚这些灾民才是,军中出一点,城中的富户,大族,百姓出一点,应该也能暂时够用,用大锅,熬米粥,水多米少也多少能偏偏肚子,只要有朝廷的舍粥,灾民便会被安抚下去。” 他的话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是啊!眼前是把这个危机解决了才是正理,至于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让这些灾民把兴庆府拆了不是? 很快粥棚就被搭建起来,兴庆府的手笔也不小,把所有能征调来的铁锅都用上了,围着兴庆府排了一圈,并且粮食就放在城头上一代代的往下运,若是灾民冲击,便会把粮食收回去。 没藏讹庞派出骑兵警告灾民若是敢胡乱冲撞,便一粒粮食也不放出,灾民自己维护秩序,若是有乱来的,当即打死朝廷不治其罪! 很快随着那些刺头被打死在地上,再也没人敢乱来,灾民恢复了秩序,而此时的宁令哥上前对没藏讹庞问道:“宫中难道就没有粮食?” “宫中自然是有粮食,而且有很多,但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动?别说是宫中就是皇庄都有不少,可皇庄比宫中的防卫还要森严……” 自始自终没藏讹庞都没有催宁令哥一句,但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诉他该动手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宁令哥与野利浪烈非常顺利的进入了皇宫,这座宫殿的守卫原本还是森严的,但许多精锐被派遣到了维护灾民秩序的队伍中,并且随着灾民的安定,人们下意识的在绷紧一根弦后放松一下,于是这位皇太子带着“奇人”进宫便说的过去。 野利浪烈为了能进入皇宫特意把自己的脸用尖刀毁容,巨大而狰狞的刀疤让他面目难看,别说是熟人,即使亲生父母也认不出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为了不吓到人,宁令哥为他专门准备了一个佞人面具,并把他说成是一位善于逗人开心的佞人。 既然是皇太子带着的佞人,那侍卫们自然不会太过阻拦,并且在皇帝的宫殿之外还有一群被坚执锐的甲士,李元昊虽然自大,但他多疑的性格却使得他对自己的生命非常珍惜。 在宫中的花园内,宁令哥与野利浪烈成功的获取了隐藏在石墩之下的刀剑,透过剑身上的精美雪花纹可以看出这是一把来自大宋的武器,如今谁不知道天下兵刃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一般都是大宋出产。 疑心病的李元昊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是那么信任,在宁令哥带着野利浪烈到达李元昊寝宫的时候,门口的侍卫便把他们拦了下来:“宫闱重地,还请殿下稍后。” 这是要通传李元昊的意思,宁令哥两人的刀剑就藏在宽大的袖中,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一父皇不见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果然前来的宫人开口道:“回禀殿下,陛下有要事处理,还请殿下折返,不日召见。” 不日召见?宁令哥心中冷笑,若是真能召见就好了!因为野利氏自己成为父皇最不待见的人,若不是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怕是早已与自己的俩个舅舅一样惨死在牢狱之中了! 转头看向野利浪烈,宁令哥微微点头,两人同时抽出袖中的刀剑一刀砍死了眼前的宫人以及猝不及防的侍卫统领,野利浪烈推了宁令哥一把:“你速去宫中取那昏君首级,我为你拖延争取时间!” 说完野利浪烈便向扑过来的侍卫杀去,野利家的子孙从小便练习杀伐战技,为的是今后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可现在却用在了复仇的道路上竟也以一当十。 宁令哥也不犹豫,直直的冲向李元昊的寝宫,进入宫门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怒火中烧,自己这位有“要事操劳”的父亲居然在龙床上与几个刚刚进宫的秀女颠鸾倒凤,几个秀女如白羊一般扭动着腰身,荒淫无比! 城外是大批的难民,自己的父皇居然在这里做如此荒唐的事情,简直是古往今来的残暴之君,即便是杀了他鬼神也不会怪罪自己! 正在卖力耕耘的李元昊和那几个妖艳的秀女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在李元昊惊鸿一瞥之间却发现了手持利剑的儿子,突然间大喝:“大胆!没有朕的召见你为何在此,还敢手持凶兵,莫不是来行刺朕的!” 显然李元昊到现在也不相信宁令哥敢对自己挥剑,依然是以往日之姿对宁令哥呵斥起来,但回答他的只有一道银色的匹练,李元昊想也不想,立刻把怀中的美人推了出去,利剑穿过她洁白的皮肤带出大量的鲜血,致死她都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牺牲品,瞪大眼睛的望着李元昊…… 鲜血使得宁令哥杀心大起,连连砍杀剩下的女子后扑向李元昊,本就是在白日宣淫的李元昊此时生无一物,用什么抵挡儿子手中的利剑?只能赤裸着身子夺路而逃,用宫殿中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阻拦儿子。 但显然这是徒劳,宁令哥一剑斩来他侧身躲避,谁曾想居然砍到了他的鼻子,利剑如刀切豆腐一般把他的鼻子削掉,同时剑势向下顺带着斩了李元昊的子孙根……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伴随着侍卫的呵斥声,让宁令哥突然惊醒,此时望着地上鲜血直冒的父皇,他不禁心中胆怯起来,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宁令哥却突然转身逃跑了! 侍卫们斩杀野利浪烈之后便赶到李元昊的宫殿,听见他的惨叫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待瞧见李元昊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胯下的时候,赶紧上前包扎,并派人去传御医。 不得不说这是个报应,李元昊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挖去敌人俘虏的鼻子,而如今他自己的也被削去,只不过不是敌人,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遇刺,这是比天塌地陷还要大的事情,很快兴庆府官员就赶来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皇帝的生命,而是皇位的传递,若是陛下不行了,那该由谁继位带领西夏走出眼前这个彷徨局面? 朝中能上得了台面的人都站在宫殿之中,此时已经不是关乎到一个人身死的问题,而是一国的未来,最重要的是自己家族的未来,任何皇权更替都要站好队,否则便很有可能从原本的如日中天变成家道中落…… 没藏讹庞站在宫殿之中,双手紧紧的捏住,此时的他恨意滔天,他恨宁令哥的无用,在最后关头没有一剑毙命,他恨李元昊的运气,居然失血如此之多时还不死去。 而此时却有宫人匆匆忙忙的跑来撞到了他,没藏讹庞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宫人连连叩首嘴角漏风的说道:“启禀相国,没藏氏带着小殿下来了!” 没藏讹庞眼睛一亮,显然这个时候是没藏氏出现的最佳时机,对着匆匆赶来的妹妹连连使眼色,没藏氏看到哥哥的眼神后便微微点头,当她进入宫殿之后,所有的朝臣都退了出去,显然他们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还留再宫殿中。 当气息游离的李元昊看到没藏氏以及她怀中的婴儿时,不知怎的突然瞪大眼睛,他想起了母壮子幼的典故,随即淡淡的开口道:“让你哥哥进来,朕有要事交代与他!” 没藏讹庞进入宫殿,此时的他心中异常激动,显然陛下这是要交代托孤大事! 但当他听到:“传位朕之从弟委哥宁令!”时,没藏讹庞觉得自己是听错了,难道李元昊不打算把皇位传给自己的血脉子嗣,而要像宋朝一样兄终弟及?! “陛下三思,传位续国乃是重如泰山!岂能由外人接替?” 李元昊斜眼望向没藏讹庞:“朕没有族弟,自然传位从弟,难道要让不满一岁的婴儿继位,到那时岂不是你没藏家的大夏?”李元昊说完便不在言语,而一旁走出许多内侍,显然他们是要把皇帝的旨意昭告天下。 第八百三十六章李元昊之死 李元昊是得意的,他看破了没藏讹庞与没藏氏的小心思,幸亏自己留下一手,否则还真的被没藏家篡权了,年仅一岁的孩子若是继位,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历史已经告诉李元昊答案。 母壮子幼,社稷不稳,外戚专权,国之危矣! 哈哈哈……大笑声响起,没藏讹庞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的竭斯底里,笑得是那么的夸张,甚至笑得李元昊心慌。 “陛下真是好算计,没藏讹庞佩服,佩服!” 说着说着没藏讹庞居然当着李元昊的面鼓起掌来,拍手称赞,但这让李元昊的心中更加疑虑,果然,那些宫人中有几人突然从袖口中抽出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其余几人,锋利的尖刀穿过身体,几人缓缓倒下,而李元昊则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没藏讹庞居然连自己培养出来的宫人都能收买。 “李元昊!你瞧瞧现在的你是一副什么样子,病虎?老狼?老狗!瞧你鼻子上的伤口,多像那些战俘的样子,这就是因果循环,你记得自己抛弃下的数万将士吗?他们也被辽人割去了鼻子,这还是好的,大多数人要不是淹死在冰冷的乌兰木伦河就是为了给中军争取时间而战死,谁知道你,大夏的皇帝,御驾亲征的帝王,居然会抛弃他们!你是独夫,你是昏君,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活该!” 李元昊被没藏讹庞说的怒火攻心,但他只能躺在床上无力的挣扎:“一派胡言,朕是一代英主,立国大夏,登基即位,称帝统御万民!” “一代英主?!笑话!你就是个卑鄙小人,独夫!你的妻子有一个善终的吗?我党项人对爱情忠贞不渝,而你呢?!你有过真正爱的人吗?你的妻族就更不用说,能被毁灭的都被毁灭了,要不是我没藏讹庞能为你出力怕是早也惨死在相国府了吧?那厨房中的间人已经被我揪出,别说他和陛下没有关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藏讹庞可不是泛泛之辈,他早已收买了宫中的内线,想要谋取皇位和至高的权力,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切的一切都是没藏讹庞与妹妹一起策划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帝王权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人凉薄的心,李元昊的所作所为让原本热爱自己的民族,为国家献身的没藏讹庞变成了今天的样子,理性的来说他做的确实没错,一个昏庸的独夫怎么能带领西夏走的更远? 现在西夏的一切都是李元昊一手造成的,没藏讹庞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他要把自己的民族带向辉煌,任何一个阻挡在面前的人都要被铲除,即便他是皇帝也一样,想要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便只能拥有最高的权利。 李元昊已经气急,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藏讹庞继续火上浇油道:“你以为我妹妹肚中的孩子是你的?你以为自己才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你以为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就有胆量挑战你?” 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尖刀插进李元昊的胸膛,让他更加大幅度的喘着粗气起伏不定,“逆贼!……逆贼!来人……诛杀……逆贼……” 随着李元昊的每一句高喊,没藏氏便向后退去一步,一直退到殿门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但兄长却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这才让没藏氏松了一口气,显然一切尽在掌握。 相比没藏讹庞的气定神闲,李元昊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眼睛都开始泛白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李元昊鼻上的金创崩溃,鲜血如柱。 “啊!”没藏氏毕竟是个女人,在看见这一幕后便惊恐的大叫,而这一叫也成功的让宫人行动起来,冲向门外叫道:“快传御医,陛下金创崩裂!” 金创一旦崩裂,基本上就回天乏术,很可能陛下就要驾崩了,而陛下召见的最后一人便是没藏讹庞……他很可能他是陛下的托孤之人! 所有人都祈祷陛下再醒过来,所有人都希望他把继承者的名字再说一遍,只有这样才会知晓陛下的人选到底是谁,但显然没有机会了,李元昊死了,死的是那么地没有悬念,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做,只不过把手伸向了没藏氏怀中的李谅祚。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在指向那个孩子,但唯独没藏讹庞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指着李谅祚,而是要掐死他。 ………………………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蒢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蒢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动听的嗓音让人把这段关于先秦的凄惨故事变成了爱情故事,但显然引起了别人的不高兴。 “住口!岂有此理是谁教你的这篇诗经,新台之事岂能言语?更何况是教授公主?!” 灵儿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抬头望向王语嫣道:“是,是父皇偶尔念出的,灵儿觉得好听便念出来了……” 赵祯从一旁的小路上拐到御花园:“这首《新台》确实不该小女子唱出,师傅们也不会教给她,是朕的不是,不该在孩子面前念出这首诗。” 王语嫣微微摇头:“西夏之事与新台丑闻如出一辙,难免不让人往这里想,只不过这种事情在皇家便愈发的忌讳了,西夏果然是不成体统的区区小国。” 赵祯摇了摇头:“这和国大国小没有关系,还是要看一国之君的所作所为,是人的问题,而非礼制崩坏。但谁能想到,李元昊就这样死了……” “难道这对我大宋不好吗?如今我大宋陈兵西夏,只需百里便可剑指兴庆府。” 赵祯把灵儿打发去找弟弟玩,苦笑着望着王语嫣道:“一个残暴荒淫之君死了对西夏有什么损失?反倒是没藏讹庞这个相国一下子大权在握。此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论才学,论计谋,论脑袋都是相当出色的,即便是李元昊也在他的面前栽了跟头。” 王语嫣笑了笑道:“臣妾可不管他如何,反正他不会是陛下以及大宋的对手!” 赵祯笑着耸了耸肩,也许每个男人在自己妻子面前都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或者勇士吧…… 第八百三十七章华夏先哲的伟大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夏的事情更是如此,相比辽朝和大宋,西夏人对自己都城的保护显然不是铁桶一块,关于李元昊的丑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天下人耻笑,西夏在大宋眼中便是沐猴而冠的那只猕猴。 就是因为西夏的事情与新台丑闻太过相像,所以赵祯才会情不自禁的念出诗经中的《新台》,说起来,老子抢儿子媳妇的事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权利让人获得满足的同时也会增长人的欲望。 在这方面最杰出的代表非李唐王朝的李隆基莫属,因为他将儿子寿王李瑁的妃子杨玉环抢到后宫中册封为贵妃,讽刺的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也用一首千古名诗《长恨歌》来描述,让这一个一个动人心弦的翁媳爱情故事流传千古,以致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但是,在古代数千年君王史上,他唐玄宗并不是第一个抢走儿媳妇的君王。比他早一千四百多年的卫宣公,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恰巧诗经也在其中以诗歌的形势描述出来…… 这是人的欲望在作祟啊,赵祯看到了李元昊的死,并没有什么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欲望这东西是一种毒药,权利越大的时候,人越难控制这头猛兽,一旦冲出自律的“牢笼”便会酿成一场可怕的悲剧,自己要不要给李元昊的丑闻也做一首诗? 想了想赵祯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相比他的父亲,李元昊根本不值得自己多费功夫,自从李元昊即位后,自己对西夏便没有放上太过关注,西征是大宋势在必行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需要扩展,即便是千年以后所谓的“和平世界”也是如此。 相比千年之后,现在的华夏才算是一头真正的猛兽,要知道数千年历史的华夏就是一只巨大而空荡荡的胃,从来没有满足的一天,经过小冰河期前兆的突然侵袭,大宋明显感觉到了粮食的吃力。 连大宋都有这种感觉,更别说是西夏这样的国家了,而它不可否认也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赵祯要为大宋负责,也要为华夏的历史负责,这颗巨大的胃什么时候才能填满? 无论丰年灾年,大宋的粮食产量只不过堪堪平衡而已,即便是丰年也不是整个国家都丰收,国土如此之大的王朝,有丰收便有歉收,有吃饱的便会有吃不饱的,这也是为何他要派遣船队前往美洲寻找农作物的原因。 西夏的灾民情况赵祯从皇城司密报的字里行间之中看的清楚,这是一场大灾,易子而食惨无人道这种书面语已经不能形容当时的惨烈,这种大饥荒大宋可很少遇到过,但在华夏史书中却有不少的记载。 这是一场由西夏皇帝李元昊自己酿成的人祸,自己用羊毛打击西夏的农业很成功,但如果西夏反应过来并且开始积极备战,准备粮食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难民,其实到了最后,李元昊和兴庆府中的贵族还想着自己的钱袋子。 饥荒的时候什么东西最值钱?当然是粮食了!在李元昊的眼中,国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甚至包括国库中堆积如山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免费发放给百姓,显然是皇帝自己的损失。 赵祯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李元昊的皇庄悄悄联系了大宋的商贾,准备利用这些商贾从大宋搞到更多的粮食,用来卖给西夏的百姓……这便是赵祯最瞧不起他的地方。 君王不应该把国库中的钱财和粮食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这是属于这个国家的,君王真正的私有财产其实是疆土和百姓,越是把疆土保护的越好,获得产出的空间便越大;把治下的百姓保护的越好,获得的财物便越多。 与李元昊完全不同,赵祯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这自己的百姓,在他看来这些百姓不光是属于自己这位君王的,也是属于华夏的,他们每个人都构成华夏的一部分,百姓越多,生活的越好,便会使得大宋愈加的强大。 千古以来许多君王的想法都错了,其实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并不是拥有多少军队,也不是有多少武器装备,而是百姓,百姓生活安康富足,所以人得到自己应得的,就如《礼记》中的大道之行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是古人的乌托邦思想,也是最早的共产主义思想,虽然与后世的稍有出入,但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即便是赵祯在看到这篇《大道之行也》的时候都震惊的目瞪口呆,不禁感叹华夏先哲的伟大。 “陛下,皇城司传来密信……” 三才出现了,现在的他已经接替了陈琳的职务,担任皇城司的头头,因为陈琳去世了。他在临走之前十分的安详,并且特意进宫向赵祯以及宫中的贵人拜别。 灵儿说,她从没有见过陈大官露出如此舒坦的表情,赵祯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个人一直活在责任之下,每天被无数的秘密所压着,只有死去才是一种解脱。 他最后的所葬之处便是真宗皇帝的永定陵,据守护陵寝的侍卫说当他用最后的力气放下断龙石,从此之后永定陵才算是彻底封闭。 小小的纸条一看就是从蜡丸中被取出的,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现在的兴庆府应该是密不透风的,也只有用飞鸽传书才能把消息传递出来。 信上的话很少,但言简意赅,短短几句话便把兴庆府发生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李元昊被儿子所伤,并与次日凌晨死于宫中,死因系金创崩裂所致。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几句话:“没藏氏诞下子嗣,相国没藏讹庞囚禁宁令哥,欲立没藏氏之子李谅祚为帝,请陛下当机立断!” 第八百三十八章大宋的下一步棋 该怎么做?现在赵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仿佛是大宋对西夏用兵的最佳时机,西夏皇帝李元昊被子所弑,由一个年仅一岁的孩子继位,显然这是大宋最佳的时机。 赵祯为此召见了两府相公商讨此事,庞籍惊讶的望向赵祯,他不明白皇帝为何笃定会是年幼的皇嗣继位,现在看来宁令哥也有机会,不一定会按李元昊的遗诏进行。 许多朝臣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赵祯一句话就让他们熄火:“如今的没藏讹庞在西夏只手遮天,你们觉得宁令哥还有机会吗?据朕所知,宁令哥在刺杀过李元昊之后便前往相国府躲藏,这简直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赵祯的话点破了西夏的朝局,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现状,这场刺杀之后唯一的受益者仿佛只有没藏讹庞和没藏黑云兄妹二人,他们一个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一个成为大权独揽的权臣。 整个西夏便成为了他们的手中之物,西夏已经不是拓跋家的西夏,而是没藏家的西夏,那么很有可能连这场父子之间的人伦大逆都是由他所策划……最大受益者往往就是幕后的黑手,赵祯从皇城司的情报中早已看出端疑,没移氏的进宫与宁令哥的刺杀都与没藏讹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显然宁令哥就是没藏讹庞的一个棋子,而没移氏也将成为牺牲品,因为她的肚子里也有着李元昊的血脉,万一生下来是个男孩便会对李谅祚的皇位产生动摇,这个孩子留不得。 文德殿中安静异常,所有人都被没藏讹庞的这份心机所震撼,一个外戚,一个人臣,居然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手段,怎么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当务之急是决定大军的动向,据狄青奏报,我大宋加上收拢的残兵已达十六万之巨,所需用度每日剧增,若是依然静观其变,消耗将更加惊人!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身为三司使的包拯开口打破大殿中的宁静,他的话也让众人回过神来,没错,现在不是关心西夏朝局的时候,而是怎么样做才会对大宋最有利,李元昊死了,这是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并且他曾经也是立国称帝的英主,单单是这一件事便给了他名垂史书的荣耀。 赵祯看了看包拯道:“狄青和杨怀玉若是已久屯兵西平府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包拯皱眉想了想道:“若是以各州府全力供给,在由朝廷向州府援助,这样一来应该还能多支撑一些时日,可那些被我大宋占据的州府依然需要朝廷的援助,若是要等他们能自给自足怕是尚需时日,最少要到明年开春!” 赵祯点了点头:“这么说朝廷不光要负担大军的消耗,还要负担那些归于王化的州府所需?” 包拯躬身道:“陛下圣明!所以我大宋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财供给大军了,或是……或是让大军自己想办法解决!” 自己想办法解决?所有人都惊讶的望向包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大军去掠夺西夏的城池?这不像是包拯能说出来的话啊! 赵祯笑眯眯的望向包拯道:“哦?你倒是说说如何解决,莫不是让我大宋军队去掠夺当地百姓?” 包拯躬身道:“臣万万没有此意,臣的意思是让狄青命令将士屯田自用!若是陛下打算在西夏长久驻兵,便应当以此为法,一来可以增加将士们的口粮,而来也可开荒土地,为今后的迁徙百姓打下基础!” 这是以战养战的方法,用战争获得的人力物力财力继续进行战争,最本国的消耗会大幅度的减少,但对将士们的压力却会增加,毕竟驻守屯田会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这样一来士气便会受到打击。 赵祯缓缓在御座上坐下,显然这是个小小的麻烦,大宋军队现在之所以能保持这么好的战斗状态不光是因为武器装备的领先,更多的则是一种凯旋心理,他们认为现在距离西夏的兴庆府不足百里,建功立业,灭此朝食便在不久的将来,熬过这段苦日子便是苦尽甘来,荣归故里了。 可一旦大军驻扎下来,开始屯田自给自足,那便会对士气造成非常大的冲击,将士们对家乡的思念怕是会减少他们的锐气,之后在用便会士气不足。 赵祯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屯田也不是不行,但却不能用将士们,这样做只会给他们增加心中的负担,削减他们的战力,与其如此,不如迁徙百姓前往屯田吧!” 此言出口满朝皆惊,包拯连连摇头道:“陛下万万不可!虽然这些州府已经被我大宋拿下,可现在仍是战火两天,如何迁徙百姓前去开荒屯田恢复生产?若是强行迁徙,必会引起民怨!到时不光是陛下的圣名有损,百姓也很有可能躁动!” “若是不用朕的逼迫,百姓自己前往呢?” 赵祯的话让包拯张口结舌:“这……这……如何可能?”朝堂之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赵祯笑了笑,如何不可能?大宋百姓的胆子已经被自己喂的很大了,之前迁徙百姓从东京城来到析津府,几乎第一批跟随自己而来的百姓家家积蓄万贯,而只要是迁徙而来的便会得到朝廷的照顾,发放一些补助的同时,迅速在析津府扎根安家,稍稍动动头脑便能从达官贵人手中赚取大量的钱财,连浆洗衣服的老妇人都是月入十贯钱,放在东京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西夏的土地不必大宋差,黄河两岸更是沃野千里,良田千顷,若是牧马放羊也能大赚一笔,多好的机会啊!蔡伯俙腆着脸的说了几回,赵祯都没同意让蔡记买下大量的土地,现在正是出售给百姓的好时机! 这些土地是卖的?! 当朝臣们知道赵祯的打算后惊讶的合不拢嘴,战后的荒地本就应该让百姓开垦,开荒多少都应当算是百姓自己的,朝廷如何能卖这些荒地?他们是在想不通官家要干什么…… 第八百三十九章战争债券 随着西夏的丑闻在世间传的愈演愈烈,李元昊也算是名声扫地,一个建国称帝的枭雄就这样背负起骂名着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但舆论的导向显然已经被儒家思想刻进骨子里的士人所主导。 但在这个时候大宋却并没有异动,甚至连往日骚扰西夏的游骑都大为减少,让世人猜测这是在给西夏国丧是以尊重,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在赵祯眼中,李元昊这样的昏君,暴君,这样的死法是罪有应得,现在大宋按兵不动其实是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北平府北京城,这座大宋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出现了空前的发展,在大宋城市化早在真宗时期便已经开始出现,随着国力的愈加强盛,大宋的城市化得到了更快的推进,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阶段。 如今的北京城比之东京城更加繁荣喧闹,但早晨依旧沿袭了宋人原本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因为工作的繁忙而变得有何不同,生活的越来越好,使得人们抓住早晨的时间难得的放松一下,之后才会进入一天的繁忙之中。 买面汤的小贩依然在走街串巷,冬日里的热面汤最是畅销,只不过与在东京城不同,面汤不是放在保温的大同中挑着,而是放在一辆木制的小车推着,下面则是一个小火炉冒着不大不小的火焰,面汤的大桶地下也换成金属的底座,这样一来便可保持水桶中的水一直是热的,这么做的原因是北京城要远比东京城大得多……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家洗漱,同样的,有些早茶铺子也一样提供热面汤的服务,只不过价钱要比小贩的贵一点,但着实方便,起床之后浑浑浑噩的走进早茶铺子,点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趁等待的间隙,来一盆滚烫的热水热毛巾敷面,这在冬天的早晨最是舒服不过。 相识的几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说着有关朝廷的事情,或是讨论西夏李元昊丑事,待吃完七宝五味粥后便舒服的歇一会准备做活去了,而这个时间却是闲扯的最好时光。 “听说了吗?朝廷要卖地了!” “卖地?卖什么地?咱们北平府的地可是价值千金,朝廷能舍得发卖?侯三你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吧?” 一旁的人不屑的笑容让侯三大为恼火:“你这鸟人,俺好心告诉你,你不信就算了,俺家二郎在朝中高官家中当差,这点消息还能不知道?再说过几天公文就会下来,到时间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谁说发卖的地是咱们北平府的?就不能是别的地方,比如西夏的?” 西夏的土地?随着侯三的话所有人都惊讶起来,不少人开始嚷嚷:“这倒是新说文,你倒是说来听听!” 侯三笑道:“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西夏的土地当地百姓都不种粮食,而是放羊剪羊毛,这土地或是荒废,或是被糟蹋了,朝廷的大军既然占下了这些土地,自然要把他们利用起来,于是便开始发卖喽!” “这如何使得,往日里不是谁开垦多少荒地都算谁的吗?怎么朝廷还要发卖起来,难道现在什么都要钱了吗?官家可是仁义的紧,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一旁的帮工赵氏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不相信的说道。 侯三窜了起来道:“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西夏的土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嘞!俺家二郎说了,那叫河套,自古便是肥沃的良田,往日里泛滥的黄河在那里可是温驯的很,抓起一把土都能掐出一把油来!这样的好地可是世间少有,知道朝廷为何把地买了吗?因为只要买下这些地超过十亩,朝廷便给良种,说是从东海对岸带回来的,亩产高的吓人嘞!” 一旁木器坊的老板周泰哈哈大笑道:“你是癔症了不是?这土地再好可在西夏,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咱们的根可是在北京城啊!” 周泰的话让很多人赞同,自己家在北京城,往西夏去买什么地?即便是买了何人耕种? 而侯三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们要知道,这些荒地都是朝廷的,必须有地契才能发卖,咱们买下地契,难道就没人卖了不成?以后若是朝廷的大军灭了西夏,这些地是谁的?” 众人被他的话提醒了,没错,现在这些土地都是荒地,需要开垦才能种植粮食,若是现在买下来等待大军胜利,那这些土地的价格一定飞涨,到时间定然能赚上一笔! 周泰不愧是当了多少年的掌柜,瞬间就明白了侯三的意思,上前拱手道:“侯兄弟,此事消息可靠与否?若是可以,老夫愿出资购买!” 随着周泰的话,整个铺子炸开了锅,连这早茶铺子的掌柜都嚷嚷着要卖这些荒地,周泰连连摆手道:“小声些!这事情可不是谁都知晓的,你们要是宣扬出去,免不得一些神通广大的人知晓,到时间都被商贾认购了,咱们可就连汤都喝不着!”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但都在各自盘算着自家的门路,看是否能托人先一步买到这些土地,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很快当这些人来到工厂或是商号之中的时候便发现,所有人都在说着和西夏土地有关的话题…… 既然买地的人多,土地便变的弥足珍贵了,谁不想要那一把能掐出油的土地,谁不想要朝廷赏赐的良种,这两年大宋的粮价虽然没有涨多少,可却是比以前要高得多,只要有着大片土地,出产足够多的粮食,不出两年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或是把这些土地以高价卖给当地人,这样一来便也可获得可观的收益,于是百姓们便躁动起来,因为这些土地的发卖公文出来了,并且上面写的清楚,任何人都有购买这些土地的权利,且无论是你的钱有多少都能购买,想要发财前提是只要你的钱够多。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土地都将以朝廷发给的特殊交子作为印证,持有这些土地地契的人不需要前往西夏去经营,只不过可以获得土地铲除的一定利润,为期五年…… 第八百四十章土豆,地瓜,味道好! 战争债券这种东西的突然出现并非偶然,这是大宋帝国扩展的必然结果,赵祯就是采用类似战争债券的东西筹措军费,现在的大宋已经到了必须这么做的时候了,国土庞大获得更多资源的同时,开销自然也是惊人。 一边要维持庞大的开销,一边还要维持军队的开费,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勒紧腰带,大宋是不差钱的,但却缺少粮食,在古代不是说你有钱就能获得粮食和,而是需要国内有粮食才能供给。 随着大宋人口的爆炸式增长,大宋对粮食的需求越来越高,而赵祯所做的不过是调动人们的积极性,一边赚钱一边让土地运转起来,而且土豆,地瓜这些耐寒作物也能在西夏的土地上大规模种植。 有了战争债券的支持,朝廷的军费便非常富余了,并且这些钱财会运往前线作为大军的军饷,而将士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拿钱屯田,一旦这些荒地在将士们的手中变为良田的时候,那还会没有百姓前往耕种吗? 到时便会有官府发放地契,每年收取一定的税收充入战争债券的获利之中发放给北京城的百姓,这样一来便是形成一大波的资金流动,让大宋的财政缓上一口气,即便赵祯富有四海也不能掠夺百姓的财物,战争的融资也是一步一步进行的。 百姓有钱了,大宋便有钱了,既不能提高税收,又不能强行征税,只能用这个法子,对此包拯这个三司使都赞不绝口,在他看来完全可以把这种事情公开得了,这样一来大宋以后的军费都要找落了,可晏殊极力反对,理由也很简单,他认为这种战争财会促使百姓和官员乃至整个大宋变得好战! 细思恐极,这话是没错的,朝中的官员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而包拯立刻调转枪头,开始炮轰这一政策的卑劣,称之为:盗百姓之财,行战争之实,激百姓好战之心,国虽大已不可为!赵祯无奈之下当场“赏了他”三十廷杖,理由也是很简单:大殿之中,前言不搭后语…… 国债券这种东西赵祯完全没有胆量去发行,没办法,在百姓和官员看来,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天底下最牛逼的王朝,怎么能向普通百姓借钱呢?!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大宋朝不行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自己国家的国威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赵祯不知是该夸赞这种强烈的爱国心以及傲骨,还是该嗤之以鼻,显然自己的想法在别人的眼中并不一样。 包拯的奏疏已经呈了上来,他非常谨慎的以实际土地面积和预算收益来收买国债券地契,单单是这份谨慎便让赵祯不得佩服,要知道包拯完全不知道多发债券的后果,现在看来显然他也有所顾忌。 但即便是如此,赵祯自己都被这些庞大的金额吓了一大跳,整整一千万贯,这样的数额着实有些吓人,难怪包拯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一千万贯,以大宋财政关税作为保障,这包希仁到底怕个啥?赵祯想想也明白了,大宋第一次实行以国家为借贷的手段,而且数额如此之大,也难怪包拯吃惊了,他定然是害怕开了这种口子之后难以收紧。 但赵祯相信,只要在不久的将来,那些土地中能出产大量的农作物便会化解包拯现在的所有担忧,虽然在宫中的御花园种植过土豆和地瓜,但结果并没有公之于众,王语嫣更是把这两样东西当作是大宋的祥瑞细心照料着,一点风声都没有向外透露。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笑了笑,当王语嫣和杨采薇,薇拉三人看到一大串土豆从地里被拔出来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显然这样惊人的产量把她们吓到了,如此高产且味道好的农物自然被她们视作祥瑞了。 看了看日头,现在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自己可是答应让她们以及孩子们见识一下这些美味该如何制作,身为一国之君下厨这件事可不能让外臣知晓。别说是帝王,即便是一般的读书人都不会下厨,毕竟君子远庖厨在古代可谓是信条一样的存在。 菜刀在赵祯手中飞快的闪烁着,不一会就把土豆切成丝,连辣椒都切好了,当所有的配菜都准备好,赵祯便开始了炒菜,而三才却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显然今天这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会亲自下厨,要是传了出去……瞧见王语嫣冷厉的眼神,三才想都不敢想。 又酸又辣的土豆丝,成为桌上最为下饭的菜品,没一会便见底了,辣椒也是下饭的东西,有了它便可代替味道苦涩的茱萸成为全新的调味料,同时被烤的金黄的地瓜也被端了上来,又软又甜,还带有特殊香气的金黄地瓜成为了孩子们与女人的最爱,只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会产生一些气体…… 当然西红柿与鸡蛋的搭配也是让人欲罢不能,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蛋成为了灵儿的最爱,汤汁与米饭混合起来,最是让人抵挡不住,赵祯第一次在用膳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放开了所谓皇帝的矜持与身份。 酒足饭饱后,王语嫣缓缓开口道:“陛下,这顿饭吃的果然非同一般,若是能以这些菜品作为百姓们平日里的吃食,不光节省粮食,而且口味也很好!”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最关键的地方还不在这里,土豆与地瓜都能成为救荒食物,他们产量大,耐寒耐旱,即便是遇到灾年,也应该能有可观的收获,土豆用水煮熟便可使用,地瓜也是如此,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还能很快的填饱肚子。” 王语嫣笑道:“那臣妾要恭喜陛下了,我大宋由此祥瑞,定能普惠万民,也难怪陛下会让西北之地种植此物,到时间土豆和地瓜怕是会堆积如山了,而那些百姓也会赚的盆满钵满。” 还是王语嫣能看懂自己的心啊!的确与其让朝廷可以推广这些农作物,还不如让百姓们看到他的利益与好处,到时间还怕没人种植吗? 这次朝廷卖地契乃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不光让西北的荒地得到开发,也把军费的问题解决了,甚至还能推广土豆,地瓜,番茄等等这一类的农作物种植。获利的也不光只有百姓和朝廷,还有大宋和整个华夏。 第八百四十一章西夏求和 大宋看似对西夏已经放缓了进攻,但这只不过是在西夏的南面而已,青塘联军与大宋的西路军从未放松过对西夏的进攻,西夏的西面已经完全沦陷。 从玉门关开始沙洲,瓜洲,肃州相继被大宋收入囊中。而显然青塘联军对这些土地并不是很在意,他们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被掳走的百姓和财物。 在与大宋联手之前,青塘联军便把要求说的很清楚,他们不要西夏的土地,只要那些被西夏人掳走的百姓和钱财,这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发展所需要的,赵祯悻悻然的同意。 大宋的人口完全足够,不需要去掠夺外邦子民收归王化,而至于那些财富,本就是西域人的,大宋没必要吃相难看的收入囊中。 大宋如此爽快的答应青塘联军的条件,这让他们非常欣喜与敬佩,大宋皇帝果然是个仁义之君……其实赵祯看不上这些东西,他在意的是为何大军还没拿下最重要的山丹军马场! 西路军已经推进到了凉州的西凉府,而青塘联军也是拿下了肃州,两军对宣化府甘肃军司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孤立无援的宣化府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为何还要拖延?从赵祯得到的请报上来看,大军居然是因为军需不足所造成的。 也是如此,大宋出兵再次西征,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西夏的几个戍边军司被大宋一击即溃,很少有一战之力或是血战到底的,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嘉宁军司尽数被南路军击溃,根本就没有驰援甘肃军司的能力。 而同样的,大宋的南路军也负担了重要的驻守任务,巩固大宋的所获得的胜利果实,于是也不能援助西路军,于是便出现这个尴尬的局面,但久困之下的甘肃军司已经没有突围的能力了,这是西夏仅存与外的战力。 但此时的西夏已经开始了最重要的权利交接,不满一岁的李谅祚坐在母亲没藏氏的怀中登基称帝,没藏氏自然也成为西夏最高贵的太后,而没藏讹庞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西夏的大权尽数落入这对兄妹的手中。 此时的没藏讹庞正忙着如何处置宁令哥以及那位怀着李元昊血脉的没移氏,显然把这对“奸夫**”拴在一起是最好的,而且这两人的事情整个兴庆府都知晓,于是没藏讹庞污蔑没移氏肚子中的骨肉其实是她和宁令哥的,并且找到了所谓的“证人”证明两人私会苟且,做出一系列的铁证出来让整个兴庆府的人都相信他们之间有事情。 在这个时候,所谓的证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流言蜚语帮没藏讹庞省下了大麻烦,没移氏在宫中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宁令哥大怒,逃出监狱欲杀没藏讹庞,但结果自然是被没藏讹庞诛杀,巧合的是放走宁令哥的狱卒刚刚惨死狱中…… 如此一来所有的障碍都被扫除,李元昊临死前的最后一指成为事实所在,于是权利过度的很平稳,没藏讹庞本就大权在握,是李元昊拉拢的对象,手中掌握着西夏最精锐的力量,谁人可以抗衡? 李谅祚登基那天,没藏讹庞便以皇帝的名义昭告天下,宣布新皇登基的同时,也向世人昭告,为了体恤万民之疾苦,为了宋夏两国的和睦,西夏将会与大宋议和。 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显然此时的西夏已经是穷途末路,在大宋面前它已经撑不了多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议和,而是求和,服软了! 消息一出,西夏便派出使节向狄青所在的西平府出使,请求他暂罢刀柄,并欲图前往北京城面见赵祯,这个时候就该夏竦出手了,他是监军,也是文臣,更是大宋的参知政事,自然有权与来使交谈。 夏竦的目的很简单,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使者,不让他成功上路,夏竦要先一步传书北京城,向赵祯汇报这一情况,往日里战争都是西夏人拉开的序幕,但今日不同往昔,打不打下去是大宋说的算了。 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金牌急脚递快上许多,如今大宋的形势一片大好,大军驻扎在西平府,已经开始屯田种地,并且有大量的百姓来到那些被大宋拿下的州府开荒种地,只要熬过今年,待明年开始的时候,大军的补给便完全不用担心,并且朝廷的军费也已经按时送到,为何不再打下去? 眼前的一切对大宋一片大好啊!若是战争还要继续,议和也就成了镜花水月,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可能,在放这使者前往北京城又有何意义? 夏竦是不希望战争就这样停止的,而军中的将士们也是如此,毕竟他们出来征战如此之久,若是能灭国西夏,待大军还朝的时候,封妻荫子也不是不可能,岂能中道折返…… 西夏的使臣在大宋军中显然也感受到这一气氛,他虽然知道这是夏竦故意在拖延时间,但却毫无办法,现在的情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着急也没有用。 “夏监军,此时来我大宋得势,以万乘携雷霆而至,大军战意高涨,万万不可止步不前啊!” 夏竦瞧见狄青皱眉的样子笑道:“汉臣莫要担心,老夫已经飞鸽传书至京师,陛下自有圣断,况如今陛下锐气尚在,自不会命我等班师回朝。我等只需在此安心王事便可!” 夏竦的话让狄青稍稍松了一口气,显然夏竦也不愿意班师回朝,那他定然在奏疏中说明了,相比自己夏竦对朝局的掌握和对陛下的谏言要高明许多。 果不其然,夏竦看了看使臣的所在开口道:“汉臣,这是咱们大宋灭夏的最好时机,稍纵即逝,平日里你可要抓紧练兵,不可懈怠,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们就要挥师北进攻取兴庆府,到时间可不能有万一啊!” 狄青笑道:“夏监军放心,我大军战意高涨,军备齐具,有砲石之利,又有将士万众一心,破城攻寨势在必得……” “报!!” 斥候的突然汇报声把狄青的话打断,夏竦抬眼望去却见一身着白甲披着白色披风的斥候走进白虎节堂,一看便是踏白军中的精锐,这身打扮据说趴在雪地里,即使敌人从边上走过也很难看出端疑。 第八百四十二章来自北方的狼 但这踏白军身着甲,持利刃冲进白虎节堂,若是没有要事,定然要治罪的,看来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果然那踏白军开口,夏竦狄青两人皆惊。 “启禀狄帅,夏监军,辽朝异动,天德军挥兵西南,击溃西夏黑山威福军司,夺取后套,兀刺海城也落入辽朝之手,大有继续南下之意!” 夏竦大惊:“什么?怎会如此?”随即勃然大怒,须发皆张的叫道:“辽人安敢如此!简直趁火打劫!欺我大宋无力分兵也?!” 而此时的狄青却要冷静的多,冷笑着开口道:“果然如此,本帅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早就觉得辽朝安静的过分,我大宋行灭夏之举,辽人岂能看着我大宋一家独大?又瞧见我大宋把后套之地安稳的收入囊中?如此一来一旦我大宋拿下西夏,西套之地也就成了我大宋的西套,辽朝便再也没有机会。” 夏竦听了狄青的话在白虎节堂中缓缓渡步道:“这么说来狄帅是早就知晓辽人会有所异动的?” “非狄青有此先见之明,而是陛下早在密旨中便交代过了,我大宋伐夏,辽人定然按耐不住,届时许小心应对,莫要让辽人乘机与西夏联手反攻我大宋。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辽朝没有魄力与我大宋在正面抗衡,而是想在我大宋灭夏的时候从中分一杯羹。陛下说的果然没错,辽人如狼,西夏如犬……” “咳咳……”夏竦干咳一声打断了狄青的话:“这话只能是陛下说,汉臣你失言了!” 那踏白军的军士很自然的过滤掉这句话,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而狄青则是学着夏竦的样子干咳几声一笔带过:“咳咳……你速去准备人手密切监视辽人之态,有任何异动速来中军汇报!” “末将得令!” 待那踏白军的军士离开后,夏竦才开口道:“辽人突然发兵,拿了后套之地,这是陛下早就预见的?那陛下是否有示下的应对之策?” 狄青微微摇头道:“没有,陛下的猜测和辽人稍有出入,狄青和陛下都曾猜测,我大宋灭夏辽人必然会有所动作,但陛下认为辽人会联合西夏共敌我大宋,以此保全辽朝和西夏的安稳,陛下曾经说过,三角是最为稳定的结构,宋辽夏如今便是三角局面,若是辽朝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灭夏,那下一个灭国的便会是辽朝。” “那为何辽朝出兵直接占据了后套之地,而不是帮助西夏与我大宋对抗?” 夏竦的疑问让狄青苦笑连连:“陛下说过若是辽朝出兵瓜分西夏,便是辽朝母子短见,贪图一时的便宜而失去一个重要的援手,自去灭亡之道!但辽朝的太后绝不会这么做。” 夏竦张了张嘴,随即看向四周小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猜错了……老夫速去飞鸽传书陛下,辽朝异动,恐战局有变,请陛下圣断!” 狄青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咱们应当按兵不动,看西夏如何应对辽朝。”说完便瞧了一眼墙上的舆图,拿起一枚小旗子在本属于西夏的后套上插好:“此时的西夏已经被撕咬的七零八落了,若是辽人拿下了顺化渡,整个后套便尽在手中!” 在战术上狄青有办法,但在战略上只能听从皇帝的调遣,他没办法出兵向辽人进攻,也不能出兵,他现在的任务是坚守西平府,等待朝廷传来的旨意,一旦他轻举妄动,很可能连好不容易拿下的西平府都保不住。 没办法,现在的大军已经被身后迁徙而来的百姓所拖住,大宋采用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策略,虽然这样的策略很好,很稳,却把大军限制在了西平府,一旦他们离开,党项人很可能会挥兵南下进行报复。 现在显然辽人吃亏或是退兵,只有一个危险的办法,但狄青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京中的官员怕是能把自己家的大门都给拆了…… 狼是契丹人的崇拜,也是他们的图腾,这种动物最为擅长的便是把握时机,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发动致命的攻击,并且狼是团结的动物,一旦成群结队,即便是老虎也不是他的对手。 白雪皑皑的河套平原上,契丹人的骑士正在奋力冲刺,而他们的目标便是那些企图反抗的部族和党项战士,对于西夏他们心中的却是比大宋更加仇恨,曾经卑躬屈膝的党项人背叛了大辽,并且不断的企图从大辽的身上撕咬。 李元昊就如一只恶狗,不断的纠缠大辽,使得大辽防不胜防,往日里的先不说,即便是陛下刚刚登基那会,狡猾的党项人便想占据前套之地,亏得圣后睿智,率兵击退西夏的进攻,现在也是该让党项人尝尝大辽的厉害了! 自从宋朝拿下燕云之后便与大辽没有侵犯,宋辽两国也算是安定无事,通商互市,遣使贺旦也算是安定祥和,这让大辽开始恢复往日的国力与雄风,更因为宋夏之间的战争,使得辽朝得到了大发展。 如今蓄力已久的大辽终于再次向世人证明它的强大,朝中文臣武将云集,又有圣后垂帘听政,陛下也是雄心壮志,此次便是陛下一力主导的出征,而结果也是让人欣慰,看来陛下已经可以亲政了,虽然与圣后有所争执,可这次出兵果然是应了陛下的话,大军顺利拿下后套之地。 谁也不能否定陛下的亲政能力,若是能挥兵南下,早宋人一步拿下兴庆府该有多好?几乎每个契丹将士都是这么想的,但皇帝的旨意却命他们不得寸进一步,只能夺取后套。 此时的契丹人就如狼群一般不断的杀戮着党项人和任何敢反抗辽朝统治的人,后套平原上响起惨叫,悲伤的党项人唱起送葬之歌,血染大地,河水被染红成血水,依然滋润着两岸肥沃的土地…… 这支来自北方的狼努力的撕咬着眼前的猎物,凶猛的它也有胆小的一面,不愿大宋进行抗衡。萧挞里知晓儿子的想法,这也是历代大辽皇帝都有的特性,欺软怕硬,避免与大宋冲突,尽量从西夏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欺软怕硬,这是也是狼的特性之一……这也将成为毁灭它的重要因素,难道你永远就不会遇到强者?到时又该怎么办? 第八百四十三章没藏讹庞的激将法 随着前套之地被辽人占据,西夏陷入恐慌之中,北有辽朝,南有大宋,如今的西夏面临的正事前狼后虎的局面,辽朝对西夏来说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存在,而大宋的强盛也不是它所能匹敌的,西域的青塘联军更是懈怠者巨大的仇恨而来,四面楚歌便是西夏的现状。 西夏的国内更是政权交替,不满一岁的皇帝登基,年轻的没藏氏垂帘听政,大权落入了相国没藏讹庞的手中,贺兰山下的民族已经走到了尽头,给人以绝望之感。 党项人已经开始迷茫,这位相国能否带领他们走出现在的困境?草原民族向来是以强者为尊,古老的智慧让他们明智的选择不再争夺权力,而是开始了一致对外的解决问题,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也是长久经历斗争的结果。 西夏开始团结起来,朝政异常的顺利,这个时候再互相推诿扯皮,再各自为各自的利益而明争暗斗,那整个西夏就完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西夏这艘大船完了,所有人都将完蛋,甚至连党项民族都将不复存在。 而没藏讹庞恰好抓住了党项人的这一特点,开始了一系列的部属,有了皇帝的名义,有了没藏氏的支持,他在西夏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藏讹庞不是个追逐权利的愚夫,相反就是因为有大理想,大抱负才会如此拼命的追求权利。 现在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他要做的便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没藏氏对于眼前的危局心中忐忑不已:“兄长,大宋皇帝会召见咱们的使者吗?” “会的,一定会的!毕竟咱们西夏也算是一代王朝,虽然大宋在明面上不承认,但这已经是事实,无论他想不想都会召见西夏的使臣,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对大宋中门打开!” 没藏氏望着兄长眼中闪烁着的自信,心中紧张:“兄长的意思是对大宋完全不设防?静州怀州等地咱们不要了?” 嘴角微微上扬,没藏讹庞笑道:“不是不要,而是以退为进,大宋与咱们西夏不同,他是汉人王朝,汉人王朝最大的缺点便是那份高高在上的唯吾独尊,西夏中门打开,完全不设防的摆在他赵祯的面前,宋人反倒是不会攻取,毕竟汉人把名声看的不什么都重要,咱们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诚意,又是撤兵又是遣使,在这个时候大宋攻打我西夏州城便成了千夫所指。” 不得不说没藏讹庞看透了汉家王朝的思想,这段时间大宋确实没有再向兴庆府方向推进,而是在西平府以南的地方屯兵,这说明他的计策是对的。 没藏氏思索一会点头道:“那辽人呢?咱们把黑山威福军司撤回,辽人已经轻松占据前套之地……” “辽人占据前套之地什么人最担心,或是说什么人心中最不舒服?可不是我党项人!” 没藏讹庞的话让没藏氏一惊,随即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宋人!宋人一定不甘心,眼看着就能把我西夏灭国,占据数百里前套之地,现在被辽人截取,定然是恼羞成怒的!兄长难道是故意的……” 望着妹妹的惊讶,没藏讹庞露出骄傲的笑容:“没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现在咱们先向大宋求和,可以削去帝号,可以不要西夏的国号,只要能让大宋感觉我西夏不是他的最大威胁,便可让大宋放松警惕,这么一来宋人的目光必然会放在辽人的身上。前套后套双双落入辽人之手,肥沃的千里沃野会让大宋多少人红眼?” 随着兄长的话,没藏氏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么说来西夏只要削去国号帝号便可获得暂时的安定,并且让宋人与辽人之间龌龊不断,而西夏乘机休养生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党项人也曾经如此,即便没有国号西夏就不是西夏了?即便是削去帝号,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可我听说,咱们西夏的使者被夏竦留于军中,并没有前往大宋,这如何是好?” “莫急,大宋皇帝一定会召见他的,只不过是夏竦的小伎俩而已,为的便是拖延时间,寻找战机,若是咱们不给他机会,他又如何是好呢?” 没藏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兄长的才智确实拔群,不是自己所能听懂的,但只要有他在,西夏就暂时完不了! 事实上如没藏讹庞猜测的一样,夏竦和狄青两人确实在寻找战机,但他们也把西夏求和的消息向赵祯禀报了,在等待圣旨的这段期间,两人欲图拿下兴庆府外围的所有州府。 但很可惜,所有的州府都是毫无防备,中门打开,甚至连城门下的百姓都在正常进出,做生意的,讨生活的,吃救济的灾民等等一如往常,让夏竦和狄青两人举起不定。 面对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城池,狄青有的是办法进攻,可面对这种完全不在乎,一如往常的城池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大军出征也代表着大宋,岂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而且据勇敢进入城池的斥候来报,城中除了维持秩序的虞侯,和寥寥无几的守城兵,便什么大军都没有了…… 夏竦和狄青对视一眼,难道西夏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计?但现在反而是自己无计可施了,毕竟大宋乃是正朔王朝,攻占一座这样的城池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夏监军,您见多识广,咱们拿下这些州城会如何?”杨怀玉最先憋不住,卸去兵刃走进白虎节堂指着静州的城池问到。 夏竦苦笑一声:“会怎样?你就别想了!西夏人遣使议和而来,还未见到我大宋官家,我大宋便攻取人家完全不设防的城池,你说会怎样?这是他没藏讹庞拿捏到了我大宋的痛脚啊!此人计策高明,非等闲之辈,难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西夏人莫不拜服!” “此乃激将之法,咱们还真的着了他的道不成?偏偏不信邪,拿下静州等地便是!” “荒唐!”狄青转身呵斥道:“你也知晓这是没藏讹庞的激将法,率军攻打便是着了道,不进亦是在他没藏讹庞的算计之下,此时当请陛下定夺,岂能逞一时之勇?!” 第八百四十四章顺水推舟 杨怀玉长途一口气道:“狄帅教训的是,可军中将士们已经有所怨言,大军出征已经一年有余,若是还看不到头,该如何是好?将士们的士气可是衰落的很啊!” 这也是狄青所担心的问题,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望向夏竦,夏竦瞥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人同样无奈的开口道:“如此便派出更多的游骑巡视,每日加紧操练,让他们把多余的精力发泄一下!除此之外,老夫也别无他法!现在咱们能做的便是等,别忘了,辽人可是发兵夺取了前套,咱们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个西夏要对付了!” 一说到这里,狄青杨怀玉两人便攥紧了拳头,辽人这次突然扑上来咬一口,着实让他们愤怒,也让出征的将士们愤怒,显然这是在大宋与西夏河蚌相争的时候,辽朝渔翁得利,这一举动怎能不让大宋将士恨得牙根痒痒? 但身在北京城的赵祯却一点也不生气,辽人的动作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是辽人不动手才叫他吃惊呢!但这也让赵祯松了一口气,扑上来撕咬的敌人与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敌人完全是两回事。 对于辽朝赵祯心中一直有着担心,这个王朝的强大于西夏完全不同,虽然都是游牧民族,但辽朝已经具有完备的封建社会制度,百姓的认同感归属感都已经形成,准确的来说是具有了正统王朝所应该具有的一切,他事实上就是一个不输与大宋的正朔王朝。 可以说辽朝的威胁要比西夏的大得多,此时辽朝占据前套之地,显然是从大宋的手中夺取一部分力量,大宋为何要进宫西夏?不光是为了解除西北之患,更是为了那片黄河边上的河套地区,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前哨站,也是河西走廊的前沿,把河套发展好,控制好,就意味着丝绸之路的贯通。 现在辽人在这里插上一脚,自然让赵祯非常的不爽,但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辽人占据了前套就因为这大宋无法从这里发兵,绕过西夏的另一道屏障贺兰山。 自古以来,贺兰山东麓便是中原王朝的重镇之所,又有黄河天险在侧,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赵祯若是不能拿下贺兰山,即便是派兵占领了兴庆府也睡不踏实。 祁连山,贺兰山,太行山,阴山,这四座山脉对于中原王朝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就像四道高耸的城强一样,把中原王朝的腹内之地保护在其中。 赵祯发兵西夏,为的就是灭亡西夏,夺取屏障之地,绵延不绝的祁连山,高耸圣洁的贺兰山都在西夏的掌控之中,不彻底征服西夏,大宋根本就没有机会夺回。 欲图征伐辽朝,那赵祯必须要保证大宋西北之地的安全,所以他才会先灭西夏,而不是因为西夏国小,容易进攻,这是伐辽的必需步骤,不得不进行。 当西夏的使者进入北京城后,赵祯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西夏人显然打算议和,议和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愿与大宋为敌,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这都是表面文章,赵祯知晓西夏的兵力,五十万人,足足五十万的军队,又是在西夏的土地上作战,怎么可能与大宋没有一战之力,可是西夏处处躲避,即便是大宋推进至了西平府,西夏依旧不愿与大宋正面交锋。 显然这是在隐藏实力,从李元昊开始到现在的没藏讹庞,两人都在打着休养生息绝地反击的打算。 赵祯在乾宇殿郑重的召见了西夏的使者,使者的话不多,递交国书后道:“大宋皇帝陛下,我大夏皇帝为免两国将士厮杀,百姓涂炭,愿自去国号,帝号,以大宋为尊,愿党项与大宋和睦为邻,各罢刀兵!” 赵祯打开国书,显然这样文辞工整,下笔有力的文章不是一个未满一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但它却代表着西夏的一国之君,毕竟国书的最后盖着大夏皇帝神宝。 国书中的内容和使者说的是一个意思,只不过用华丽的辞藻堆砌起来而已,看不看都一样,但最后的内容却引起了赵祯的兴趣,甚至有些哭诉的意为在其中,国书的最后控诉了辽人夺取前套的事情,并且希望大宋出兵,若是大宋能帮助西夏赶走辽人,那这片土地西夏便送给大宋,作为臣服的献礼。 嘴角微微上扬,赵祯不禁赞叹没藏讹庞的舍得之心,好一出驱狼逐虎之策,借用大宋与辽朝之间的矛盾,而使得西夏,不,现在应该叫党项,暂时脱身。 但很可惜,在赵祯发现并歼灭党项的数十万大军之前,他绝不会把战火引到辽朝的身上,现在的局面是大宋与辽朝都对党项出手,并且都从党项的身上不断割肉,获取好处,为何要把战火烧到宋辽之间? 这不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吗? 赵祯望向使者道:“你也许还不知晓,辽朝也遣使而来,转交了辽朝皇帝的国书,大有与我皇宋联手之意,若是我大宋与辽朝联手,瓜分党项……”说着说着赵祯便停下,颇有深意的望着眼前的党项使者。 “大宋来正朔王朝,天朝上国,岂能与辽人一般乘人之危?我党项在静州怀州等地未设一兵一卒,若是陛下有意,大可派兵占据,收为己有,绝不费毫厘之力!” 使者的话让朝中官员窃窃私语,他们也陷入道德与正义的怪圈之中,若是一般的帝王也许真的被使者的话以及党项人的举措所难住了,但赵祯却不会。 “哈哈!好好好!党项若是有如此诚意,那朕就却之不恭了!来人以飞鸽传令狄青,大军向前,务必拿下静州怀州等地,违令者严惩不饶!” 静—— 高大的乾宇殿中死寂一片,原本只要一点声音都能在这里放大好多,但几十人站在殿内却安静至极,仿佛一点声音一个人也不存在似得,所有人都变成了木雕,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 一阵死寂过后,三才最先反应过来:“翰林学士何在?拟旨啊!” 而此时的西夏使者却大惊失色,他岂能想到赵祯居然真的顺水推走的答应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帝王权术 按兵不动许久的大宋军队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突然开拔,他们的目标是谁也没想到的静州怀州,西夏遣使大宋,是战是和的消息还没昭告天下,大宋便如此迅速的出兵了,做事让人有些意外。 辽人已经占据前套之地,那大宋自然不甘示弱,若是不能拿下静州,怀州,顺州等州府,赵祯如何向没藏讹庞,向整个西夏施压?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大宋的战略是不能改变的,大宋的战略是什么?先收燕云再灭西夏,燕云之地已经被大宋收入囊中,西夏自然成为大宋的头等目标,绝不会因为辽人的再次出现而改变大宋的主要策略,至于辽人夺取前套,赵祯自有办法。 狄青顺利的拿下了西夏这几座不设防的州府,一时间西夏震动,怀州距离兴庆府只有区区十几里地,骑兵只需半日便可抵达,简直就是近在咫尺,没藏讹庞做梦也想不到赵祯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要死守规矩?华夏千百年来就是被死规矩和高高在上的心态所束缚着,作为皇帝赵祯可不是一个死守规矩的人,帝王权术不就在于灵活多变吗?若是固守规矩,那就不会有光耀史书的圣君的出现,也不会有遗臭万年的昏君出现。 在狄青所部顺利夺取这些州府的同时,北平府的十六卫突然发兵辽朝中京道的北安州,一举拿下北安州的同时顺带着把滦河城收入囊中,这是一击迅雷不及掩耳的重击,使得本就因大宋突然之举的天下舆论再次变得沸沸扬扬。 滦河是大宋北上的重要水路,相比陆路水路的行进速度要快上许多,而且可借助风向日夜不停,大宋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击让辽人大惊失色,虽然中京道的援军迅速驰援,但在他们到达之前,十六卫便带着北安州的百姓以及粮草财物有条不紊的撤走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北安州州城,辽朝武将大眼瞪小眼,什么时候开始,大宋居然和辽朝对调了?大宋开始打谷草了?可即便是打谷草一般都是掠夺粮食财物,哪有连百姓都掠夺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妇孺,乞丐都不放过,整个北安州被宋人席卷过后,只剩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州城,别的什么都没有…… 萧林达还没有从眼前的这一奇景中缓过神来,待大军进入州城之后才发现,守城的官兵,连带北安州城的官员都消失了,没错时候消失了,并非是战死。 他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战死的人,准确的来说这北安州仿佛没有发生过战事似得,而更像是驻守在这里的官兵和朝廷派遣的官员一齐投靠大宋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萧林达的心头升起,抓过一旁报信的士卒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你不是说宋人大军压境,杀声一片吗?” 那小卒早已是吓得两股战战,结巴着说道:“启禀将军,小的是亲耳听到的,绝不会有错,宋人的砲石之声犹如雷霆,大地震颤房屋晃动……” 萧林达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在宋军攻城之前,便被派去报信了?” 小卒点了点头:“小的是得了守城将军王思古的军令,向大定府求援的!” 萧林达脸色一变道:“坏了!王思古变节,投向宋人!难怪派你去大定府求援,泽州不足百里,若是去泽州求援怕是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 萧林达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北安州城,随便进入一户人家,便瞧见里面的东西除了不能带走的,其他全数被带走,而酒楼茶肆之中连一只茶碗都不见,显然这是充分准备过的,并且有富足时间整理的,整个州城中能带走的都被带走,仓库中空空如也,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更别说那些牲口了。 这简直就是把北安州州城中的百姓打包带走啊!不用说,北安州之地的其他乡镇百姓恐怕也被尽数迁走,萧林达拔剑砍断了酒楼前的幌子,大喝无耻! 大宋的这一手法与西夏人极为相似,显然大宋这次北进并不是要夺取州城而是意在掠夺百姓。就算此时追击,定然有宋军阻截,不出三日那些百姓怕是已经进入北平府的密云城了! 既然已经追击无望,萧林达自然不会蠢到派兵追击,父亲曾经说过和宋军作战不能按照常理来打,越是如此越会被宋军带入圈套之中,显然携带百姓的宋军速度不会有多快,一旦自己追击,肯定是能追上的,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宋人会想不到? 这么说来很可能眼前的北安州州城官员和守将早已降宋,并且在宋军抵达之前就已经密谋好了,待宋军抵达佯攻之时,便派出游骑求援,而他们则是鼓动百姓归附大宋,一旦官员和守将这么做了,并且州城被宋军包围,城中的百姓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显然这是早有预谋的,但宋人是如何让这里的官员和守将集体叛变的呢?萧林达实在想不到。其实很简单,赵祯以大宋皇帝的身份给北安州的官员和守将发去了密旨,由黑手的人从中游说。 连大宋皇帝都答应了,这么说来北安州的官员和守将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百姓内迁宋地,自然是有安置的,而身为官员和武将,那自不用说肯定有优待不是? 如今的局面谁看不清楚?大宋一日强盛过一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连傻子都知道大宋打完西夏之后一定会北伐辽朝,到的大宋可就不是大辽能抗衡的了,还不如趁现在归附大宋,等大宋北伐的时候想归附都不一定有机会。 谁不知宋人的生活好啊!具王思古所知,和自己一样归附大宋的还有南边的滦河城,这是滦河北上的重镇,大宋皇帝的权术。 王思古想想都觉得可怕,大宋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归附了,兵不血刃的便让北安州的百姓内迁了,而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单单是这一点大辽的皇帝便比不上啊! 怎么想王思古都觉得自己这次降宋是明智的,是有生以来做过最正确的事情。而他不知道,帝王一点操弄其权术来,手段和效果最是惊人。 第八百四十六章取舍之道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资政堂中,赵祯在给孩子们讲解韩非的《韩非子孤愤第十一》,这是阐述权术一道中最为重要的部份,而庞籍坐在一旁望着十来岁的太子和年轻的皇帝微微摇头,这对年轻的皇家父子崇尚的完全的是法家之道,与顺势应时的儒家之道相差甚远。 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位父子对儒学的造诣也是不差,毕竟经过皇家的儒学培养,儒家典籍融会贯通自是常理,但庞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对儒学如此知之透彻的皇帝与太子,却不是非常崇尚儒学。 其实并不是赵祯和赵旭不崇尚儒学,对于儒学他们父子两人也是相当的喜爱,只不过,在赵祯的心中,儒家也好,法家也罢,即便是墨家,黄老之类的学说,它们的地位和儒学是一样的,都是作为统治者手中的工具,至于该如何运用这些工具,则在乎于需要与否。 “好了,旭儿你且说说这段的意思,通过这篇文章你学到了什么?” 赵旭点了点头道:“启禀父皇,这篇文章的意思是,通晓治术的人,一定是有远见并且能明察秋毫的人,不能明察秋毫,就不能洞悉隐秘。擅长法律的人,一定是坚强刚毅而且非常正直的人,不正直就不能矫正奸邪。” “嗯,那他的寓意呢?” 庞籍稍稍惊讶,只有十二岁的太子上哪知晓这是什么意思,能把文章读的如此通顺,并且一直不错的说出来便已经是极好的了,《韩非子》因涉及帝王权术,或是帝王之道,其寓意往往生涩难懂,不在其位这很难通晓。 “启禀父皇,此文看似在说明为臣之道,但却与帝王御下之道不可分开,什么样的臣子适合什么样的差遣,亦有相当重要的关联。” 赵祯笑了笑:“嗯,很好,但朕要说的是,这篇文章的最有一句,这句话看似是说权贵与通晓法律的人是仇敌,其实韩非的意思是朝廷当依法治国。即便外戚权贵也不能例外。朕觉得应该加上一句,国法重于泰山之威,虽天子帝王亦不能凌驾于上。” “陛下?!”庞籍猛然一惊,愕然的望向赵祯,双手微微颤抖,官家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自古便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官家这样的话岂不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而赵旭则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嗯,朕只是提醒你,有无论如何也该尊重自己定下的律法,否则连皇帝这个制定律法的人都不遵守,如何去要去要求官员,百姓,士绅,皇族?” 赵祯的话让庞籍深深的震惊,作为皇帝是凌驾于律法存在的人,自古以来皇帝不会受到律法的制裁,最多便是民意的谴责而已,在自己的眼面前,大宋的帝王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需要多大的魄力? 只可惜生在法治社会的赵祯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高大,在赵祯的脑海中任何一个人都应当遵守游戏规则,这是那个时代给予他的“理性”也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但赵祯看到庞籍震惊的表情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自己这句话是好还是不好…… 当赵旭离开后,庞籍起身拜倒:“陛下之心,千古帝王所未有,乃圣君所为,老臣叹服,若是我大宋帝王皆以此传教,必当万事永存!夫天下大同不久矣!” 天下大同?赵祯无奈的笑了笑,这东西只存在于先哲的思想之中,大宋能绵延八百年便是万幸中的万幸。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让大宋延续的更有一点罢了,所以他才如此培养赵旭,所以他才迫切的希望消灭游牧民族或是同化他们,至少汉家王朝的政权不至于旁落。 “朕命狄青占下怀州等地,天下哗然,又命彭七领十六卫北击北安州辽人愤慨,这样也算是一代圣君?” 庞籍摇头道:“此乃帝王权术,运筹帷幄之中,天下人只会赞叹陛下的果断与英明,并不会说陛下之菲薄,况帝王权术本就是多变顺势,今夺取西夏州府有何不可?此乃大宋幸事,百姓赞之不及何故鄙夷之言?” 赵祯笑道:“真是如此便好,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荡平西夏,朕担心有生之年不能亡其辽朝!毕竟辽朝与西夏大不同。” 庞籍微微点头,看着资政堂中缩小的舆图道:“陛下,青塘联军若是能收复山丹军马场,必将使得西夏人更加紧迫,那里是他们的命根子,每年数万乃至十数万匹的军马产出着实有些吓人。” 赵祯指了指舆图:“张掖,张掖,张我右腋!此乃西北之要地,朕以派遣西路军联合青塘联军攻取,一旦拿下,便可屯兵养马,不出两年朕的手中便可有十数万军马可用,天下之大,我大宋骑兵亦可去得!” 庞籍看了一眼深以为然:“此地来少有之宝地,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稻丰收稔,一缣数十斛,可积军粮数十年矣!又是山丹军马场之要冲,若是建立城寨,可保万全!” 赵祯和庞籍交谈许久,待庞籍离开,赵祯这才深深骤起眉头,自己所重视的地方,西夏人定然也会重视,现在的张掖便是西夏的甘肃军司,一场恶战怕是不能避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路军和青塘联军的身上,胜则万事俱备,败则世事难料啊! 山丹军马场这座历史最悠久,产出最惊人的马场一直是西夏的“宝库”西夏绝不会坐视大宋把它占为己有,现在赵祯所想是要不要调遣南路军支援此地? 但临阵调兵,怕是会引起军中的动荡,也会让西夏人提高警惕,毕竟狄青手中的背嵬,踏白乃是大宋的一张王牌,但如果这样的重装骑兵更多,则会对大宋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三才!传旨皇城司都头前来见驾!” 第八百思十八章伏兵 西域人的回回炮已经让甘肃军城的守军大为头疼,当大宋耗费半月之功造出的几十坐威力更加强大的回回炮的时候,西夏人的噩梦便真正开始了,重达数百斤的砲石带着巨大的呼声从天而降,一时间大地都在颤抖,轰鸣声仿若地崩山摧壮。 一块巨石携雷霆万钧之势砸在军城的角楼上,木质的角楼便在一阵吱呀声中轰然倒塌,角楼中的西夏箭手或死或伤,模样自凄惨让人胆寒。 有了回回炮的不断支援,西路军重整旗鼓的向甘肃军城攻去,潮水般的士兵,乌云般的弩箭,破空生,厮杀声汇聚在一起,给人一种灭世之景,西夏人别无他法,只能奋力抵抗,并承受这一切。 战事万万从白天打到晚上,绝望的气息在军城中蔓延,但都在拓跋濠的激励下再次被调集起来,城破便是亡命之时,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杀个痛快,越是在逆境之中,人的潜能越会被激发出来。 杨仲贤率领西路军西征以来,从未遇见过如此拼命的守军,也从未遇到过如此顽强的抵抗,西夏人已经疯了,即便是伤兵也站在城墙上作战,让累的的士兵轮换去休息,有些党项士兵见无力阻拦大宋禁军的登墙,甚至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拥上前去推倒更多的禁军与他一起坠墙。 如此惨烈的战事已经让宋人心中打鼓,也让西夏人的战意更加高涨,死亡有的时候便是一场献祭,给最热血的人提供更多的动力,激发人心中的杀意。 宋军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攻城,一边制造更多的回回炮,以更多的石雨攻击甘肃军城,这样既能为前线的将士减少压力,又能最大程度上的破坏城墙和击杀城中的守军。 这一点有些无赖,但在战场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飞石如雨,不断的向甘肃军城中砸去,城中房倒屋塌的同时伴随着西夏人的惨叫,回回炮发射的石头可不长眼睛,无论军人还是普通百姓,触则即伤,中者即死! 整个甘肃军城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不断有人被砸伤,或是砸死,有些人不得不被截取残肢断臂以保全性命,战争的残酷在这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触目惊心。 有了砲石和弩箭的压制,城墙上的西夏人基本上已经没有露头的机会,他们举起高大而坚韧的盾牌,合力抵挡石块的侵袭,拥有一定韧性的木质盾牌在被砸中的时候能吸收很大一部分的冲击力,并且不用担心从天而降的箭雨。 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本就是攻防要术,西夏人从宋军的进攻之中慢慢摸索到了方法,高大的木盾最后被安置在木架上变成了顶棚,但有时石块会穿透木盾直直的坠下,那下面的人便必死无疑,但最少这种方法能减少守军的死亡。 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的不能伸头,大宋的机会便来了,西路军中的将士用上了最为暴力也最为实用的方法,火药攻城,这是大宋发现对付城墙最有效的办法,没有之一。 任何城墙都很难抵挡得住火药爆炸的威力,只需在城墙下两尺左右的地方开始挖掘,凿开外面的砖石,捣碎里面的夯土,挖开一个外小内大的口子,装入火药之后点燃,爆炸之后产生的巨大威力会使得城墙底部震动,城墙自己便成熟不起这样的巨动开始土崩瓦解。 随着一阵惊天巨响,火药爆炸的威力着实巨大,即便是在土石之中,响声也是震动四野,宋军的军阵都开始震动,杨仲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尘埃在不断的翻滚升起,按照预期这座西夏坚固的城墙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西域人发出兴奋的嚎叫,不断的策马飞奔冲向这个残缺的破口,以至于大宋的重装步兵根本就没有开进的机会,杨仲贤不禁暗骂这些人的莽撞,若是由大宋重装步卒开路,西域人鱼贯跟随,大军会很快在城中站住脚。 但此时的大地依然在震动,而且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远超火药的爆炸威力,宋军一时间不知是何道理,直到斥候的凄厉叫声想起:“敌袭!西夏骑兵敌袭!” 杨仲贤迅速的登临高台,之间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一望无际的黑线正在逐渐变大,很快他便瞧见一马当先的骑兵,以及高高竖起的西夏旗帜。 来不及多想,杨仲贤大吼:“列阵东南,党项人骑兵袭击!发号炮示警侧翼!” 简单的一句话便把军令传下,士兵的动作很快,尖利的响箭号炮轮番响起,大宋军队在飞快的变幻军阵,从一个正方形变成菱形,贱贱的一角便是大阵的侧翼,大宋军中有令,得号炮着如听军令,以炮声响箭变阵,随军令不在亦不可违! 宋军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每个军阵之中都有专门负责附耳倾听军令的传令兵,所以大宋军阵的变化才会如此之快,但即便如此,西夏骑兵重来的时候,宋军大阵只堪堪射出两轮箭雨便短兵相接了。 因是临时变阵,大军根本来不及搬运沉重的拒马,更来不及开挖陷马坑和设置绊马索,西夏骑兵几乎是直直的冲进军阵之中。 而此时正与伏兵杀得难舍难分的宋军更是没有机会顾及青塘联军,自顾不暇都来不及谁在意这些冒失莽撞的人? 但也正是这些冒失的西域人给了大宋变阵迎敌的机会,如若大宋前军攻进甘肃军城,中军与后军在外被西夏伏兵夹击,那才叫一个惨,杨仲贤此时甚至有些庆幸的感觉。 这些西夏骑兵显然不会是从周围赶来的,西路军在进攻的时候已经把南面的卓啰和南军司击溃,即便溃军重聚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数。 显然这些骑兵的人数远超万人,后面更是连绵不绝,大有包围西路军之势,以如此推算下来,怕是不下十万之众,难道是没藏讹庞早早设下的一支伏兵?! 想到这里杨仲贤起了一身的冷汗,大军攻城最怕的不是攻取不下城池,而是被内外夹击…… 第八百思十七章回回炮 青瑭联军与大宋西路军配合的相当不错,高原民族的爽朗直白让两军将士相处的颇为融洽,最主要的一点是双方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利益所在孑然不同。 青瑭与大宋之间的关系是互惠互利,双方之间进入了蜜月期,军阵配合也颇为融洽,两军已经陈兵甘肃军司城下,只需攻城拔寨便可使得西夏西北尽失,也使得大宋在西夏的进攻连成一片。 甘肃军司城外,大军十里连营,这一壮观景象让人望而生畏,两军合兵一处给敌人的威压十分浩大,万钧雷霆之力不外乎此道。 这样的阵仗让西夏守军不敢迎战,只能龟缩城中待援,黎明时分,大军便开始了攻城,四面城墙瞬间便遭受了巨大的压力,此时的西夏人也变得极为顽强,这是西夏在西北之地的最后要冲,一旦丢失不光山丹马场落入宋人之手,也让整个西北被青瑭与大宋连通。 甘肃军司的守将拓跋濠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绝望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当初西夏出兵西域把事情做的太绝,现在向来拓跋濠甚至有些后悔,若是城破,与青瑭吐蕃联手的西域人会放过自己? “将军,咱们该如何是好?” 副将的话让拓跋濠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凄惨的说道:“如何是好?除了死守报国还能如何若是落入西域人手中,生不如死!” 拓跋濠的话让副将颤栗不已,他本打算劝拓跋濠率军突围,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战到底。 两人出了帅帐便瞧见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眼睛,拓跋濠咬了咬牙,从嘴中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想活命?那就随本将死战,若是不能拼死一搏,便没有生的希望,别忘了咱们党项人的祖先也是在这生与死之中杀出的血路!死战!” “死战!”拓跋濠的话激起了党项人的血腥,捶打着胸口发出一阵阵充满战意的怒吼。 子夜时分,无数的火把亮起,在这个凄凉的晚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也随之开始了,宋军的攻击中规中矩,各种器械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是准备许久的结果。 甘肃军城与西夏别的州府城池大为不同,这里的城防最为完善,那高达十米的城墙便是一道高耸的天堑,若是没有器械,单靠人命去堆填何时能拿下这座坚如磐石的军城? 耧车,冲车,撞车,各种器械对眼前的城墙发起进攻,城墙之上滚热的铅水,冒着熊熊烈火的檑木倾泻而下,双方之间便是一场攻与防的较量,人命在这个时候变得卑贱,不值钱似得掉进这个血肉磨盘之中。 粗大的八牛弩在夜色中发出尖利的呼啸声深深插入城墙,一条软梯缓缓垂下,不断的有弩箭射入城墙之中,组成一条条通往城墙上的天梯,禁军的老兵把横刀咬在嘴中,如灵猴一般迅速的在软梯上攀爬。 西夏人挥刀砍向软梯,一阵金属的交鸣声响起,软梯并没有应声而断,而是让西夏人手中的长刀火星四溅,大宋的软梯之中采用了最为坚韧的钢丝搅在一起,极难砍断。 巨大的耧车在夜色中如一只庞大的巨兽,缓缓向城墙靠近,辽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对着这个庞然大物不断发射着火的弩箭,可惜,湿透了水的苫布并不会燃烧,即便燃烧也不会烧透外面的一层薄薄的铁皮。 当楼车到达城墙的前面,车中的将士砍断了系好的绳索,巨大的门板轰然落下砸向城墙,倒霉的西夏人便被死死的压在门板下,当场吐血而亡。 抽出刀剑的禁军将士扑向西夏人,他们手中狭长的横刀在配重的作用下极其适合劈砍,配合盾牌的格挡很快组成一个小小的杀阵,此时不断的有楼车靠近城墙,而这巨大的怪物也引起了西夏人的注意,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对付耧车上面。 很快城墙上便开始产生一场拉锯战,西夏人开始使用火油对付这个庞然大物,火油不惧水,甚至可以在水面燃烧,大宋的耧车很快便在将士们的惨叫声中被西夏人付之一炬,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车中的将士不得不提前砍断绳索跳向城墙,距离较近的还好一点,远的便只能坠车而亡。 城墙上的禁军很快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即便他们的刀锋再犀利,也抵挡不住西夏人的人潮,谁都知道铺上城墙的敌人最为难缠,也是最致命的存在,应当第一时间消灭掉,否则后患无穷。 西域人采用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砲石器械,一个巨大的石头被绑在木杆的一头,长长的臂杆上是一个巨大的软兜,百余斤重的石块便放置与其中,石块被搅拌高高的吊起,当打开机括的时候,巨石便会迅速的下落带起长长的臂杆把百余斤重的石块投向远方。 无疑这东西对西夏人的打击颇为致命,百余斤重的砲石砸在城墙上往往带走数人乃至数十人的生命,若是砸在城墙的表面,那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在坚固的城墙能经得住几次砸击? 宋人在撤走的同时,开始向西域人学习这种发石机的制作,精巧的原理和简单粗暴的制作方法让宋军大为惊叹,西路军将领杨仲贤见到此物如获至宝,应是回回人制造的便命名为回回炮。 原本在格物一道上精湛的宋军本看不起西域人的玩意,但在这威力巨大,精准较高的回回炮面前却不得不虚心学习,西域人感激大宋的出兵相助,便毫无保留的把制造之法倾囊相授。 在西路军中能工巧匠的精心研判之下,回回炮便被西路军造了出来,其实这东西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配重加杠杆原理,本就深谙格物之道的大宋匠人仿制回回炮轻而易举,同时他们还在回回炮的基础上测算配重,加强臂杆的长度与硬度,从而使得西域的回回炮成为一种更加高效的攻城器械。 原本只能发射百余斤的石块也变成了数百斤,在重量上翻了好几番,令西域人赞叹不已…… 第八百四十九章钢锋重骑 十万骑兵的阵仗有多大?浩浩荡荡铺天盖地!沿着地平线密密麻麻的冲杀过来,给人以骇人的感觉,大宋将士们严阵以待,在这种攻势下即便是你夺路而逃也是无用,反而更加容易被屠杀。 还好,这些骑兵都是西夏的普通轻骑,并没有铁鹞子那种重装骑兵的存在,宋军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用最锋利的陌刀迎敌!陌刀阵是大宋军队的必备的军阵之一,所有步兵军团若是没有陌刀手,便等于暴露在骑兵的脚下,任人宰杀。 十万人对十万人,十万步卒对阵十万轻骑,大宋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十万宋军并非没有骑兵,这么大的一支军队必备一支身穿板甲,手持马槊的重装骑兵才行。西路军队重骑约有八千,这八千人不到最后杨仲贤绝不会撒手。 大宋即便是有盐州洪州两地产马,但军马的数量也远远不够大军所需,官家为了组织一支全数由重甲骑兵组成的军队,把大宋每年出产的战马多数调给了背嵬军,踏白军,以至于西路军和南路军并无多少军马。 自己手中的这八千重骑已经是相当来之不易的了,西路军不像南路军有狄青这位主帅的支援,唯一的助力便是青塘联军,所以这八千人杨仲贤把他们看得无比宝贵,绝不会用在西夏骑兵的反冲锋上。 长长的陌刀被插入土地之中,歇脚四十五度是最好的迎击角度,锋利的长刀便是阻挡敌人骑兵的拒马!前面的橹盾手牢牢的抵在盾后,用自己的身体为袍泽抵挡西夏骑兵射出的弓箭。 长刀如林,形成一片荆棘之地,若是从空中俯瞰,仿若菱形钢铁的森林,而西夏骑兵就如一个楔形狠狠的撞击在这片钢铁丛林之上,战场的瞬间凝固了,不断的撞击使得大宋军阵开始变形晃动,但宋军将士依然努力的保持着阵形不散。 军中流传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阵形不散,军阵既是无敌!”据说这是官家留下的训言,所有人都谨记在心,努力的保持着阵形,且不断以手中的兵器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大宋的军阵很大,中间留下的空地很多,这是为了在军阵受到敌人压迫时留下的缓冲地带,也是一块收缩的地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大军面对敌人冲击的时候,挤压在一起不利于施展。 大宋的军阵从来不是死的,虽然是步兵,但他们依然灵活多变,橹盾手,陌刀手,捉刀手,弩箭手,等多种多样的兵种使得大宋的军阵相当稳固,也能对敌人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打击。 杨仲贤说到底是一个稳扎稳打的将领,赵祯之所以让他担任西路军的主将就是因为他的扎实,也正是符合西路军的特色,一行一动之间颇有章法,即便是遇到十万骑兵的强攻也没有动摇他的军阵。 杨仲贤稳坐中军,越是在这个时候,中军越不能乱,各种命令与调令通过专门的传令兵抵达战场的每一处,旗号,铜哨声是指挥这一庞然大物的关键所在。 只要中军的主将旗帜高高竖起,便不会有人担心,主将是将士们心中的定心丸,高高竖起的旗帜不光代表着主将,也代表着大宋和官家,时时刻刻的提醒众人,这不是一场自己的战斗,而是为了大宋,为了皇帝在战斗! 陌刀挥起,带出一条条白色的匹练,身穿板甲的陌刀手如一个个坚硬骇人的堡垒,在阳光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陌刀手的重要任务便是保存自己,并且用手中强大的陌刀斩杀敌人。 现在大宋的陌刀已经经过一定的改进,刀身更加沉重增加了劈砍力量的同时也增加了挥刀的惯性,刀柄下方的配重可以让长长的陌刀再次完成下一轮劈砍。 十万大军的战线非常长,且西夏人并没有把所有兵力都投入到对大宋的军阵之中,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支援甘肃军城,此时大宋军阵的弊端也被凸显出来,机动不足。 宋军只能坚守军阵,一旦移动起来便会被西夏骑兵寻找出破绽从而冲阵,杨仲贤自然不会让西夏人得逞,但却也无法支援青塘联军,西夏骑兵很快便分兵两路,一路继续对西路军形成攻势,另一路则是赶往甘肃军城堵截青塘联军。 杨仲贤很快便发现了西夏人的目的,若是青塘联军被西夏援军堵截,那必将使得战力本就不行的青塘联军大乱,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杨仲贤对青塘联军的战力了解的一清二楚。 相比大宋军队,青塘联军完全是靠一股子复仇与热血在坚持,军阵之间多以相互配合厮杀为主,并没有稳妥的战法,这也导致了他们适合打顺风战一旦被西夏人打乱,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时的西路军已经被西夏的数万骑兵给拖住,一时半会根本就没有机会脱身驰援,杨仲贤唯一的选择便是动用那八千重骑兵杀出重围,前往甘肃军城之下驰援青塘联军。 八千重甲骑兵战力非凡,但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做却成为困扰杨仲贤的难题,在战场上有的时候最难的便是抉择。 是留下这八千重骑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去帮助青塘联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杨仲贤咬牙吼道:“传令八千铁骑,着甲持锐从北路出驰援青塘联军!” 随着杨仲贤的话,八千整装待发的重骑兵立刻上马,他们是军中的精锐,所向披靡的出存在,亦是一支铁血之军,因为他们曾经是北伐燕云亲随赵祯出征的重骑之一。 无论忠诚,果决,坚毅,都不输与狄青手中的背嵬踏白二军,这八千重骑还被赵祯赐名钢锋,意在钢铁铸就所到之处,扫荡一切之意。 宋军之中能得官家赐名的部队并不多,除了往日的上四军之外,便只有背嵬,踏白二军,但一支小小的八千人重骑,能得官家赐名,便可见他们的犀利。 这也是杨仲贤以此一搏的原因,他相信有着八千精锐重骑的支援,青塘联军定然能稳住阵脚,让他们心中再次觉得这是在和大宋打顺风战的感觉。 第八百五十章大宋重骑,所向披靡 石虎,钢锋骑兵中的都指挥使,虽然只有八千人,但他们的待遇与地位与上四军一模一样,连石虎都获得了高价武将才能担任的都指挥使一职,他是只属于赵祯调遣的殿前司官员,可见他在官家眼中的分量。 这八千人和其他各军不同,虽然属于杨仲贤这位西路军主将的统辖,但却有着自己独立的作战体系,并不同于普通禁军将士,而且他们不是役兵,而是募兵,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募兵享受国朝俸禄,与役兵较少的军饷不同,他们的活计便是军人,就像上四军中的老兵教员一样,只不过他们要训练,并且随时准备为国而战,冲锋陷阵。 甚至有不少人希望从其他军中转入钢锋军,但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的…… 重甲骑兵乃是军中的移动城寨,骑兵全身都裹在厚厚的装甲之中,骑兵的坐骑也都身披重甲,只有马的小腿裸露在外,马眼外也都罩有防止弓箭设计的眼罩,装备一个重装骑兵的钱财甚至可以装备一小队的棘轮弩手或是半个小队的胸甲步兵。 大宋的骑兵盔甲在不断的演变,为了方便甚至袖口还有保护两手的连指手套,紧身甲外面再穿上一件上衣作战服,以防甲衣上的铁片被日晒雨淋而生锈,但作战的时候便脱去那层上衣。 八千人的重装骑兵着甲迅速,多年实战与操练下来让他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两两之间互相配合,着甲只需一盏茶的时间,战马是最先披上盔甲的,之后便是身穿板甲的骑兵踩着马鞍上马,这是一件极其考验腰力与技术的活,毕竟整装待发的骑兵单单是身上的盔甲便有足足有六十斤重。 还好大宋的战马全部是负重惊人,耐力持久的阿拉伯战马,当钢锋军上马之后,一支狰狞如野兽般的钢铁洪流便出现了,步卒见了大声喝彩,叫好声响彻战场,这是属于大宋的骑兵,这是大宋的力量,就如同后世人瞧见自己国家的威武之师后所发出的欢呼一样。 在装备上,钢锋与背嵬,踏白军略有不同,他们不光装备了棘轮弩和马槊,马刀等常备武器,还装备了一柄极长的骑枪,据说这是官家曾经想出来的,在试验了几次之后效果很好才装备钢锋军实战,若是在实战中取得良好的效果,那自然会在大宋所有的骑兵中推广。 这是一种木质的长枪,实战中骑兵驱马加速,使得坐骑以最大的速度对敌人发起冲锋,临接近时将骑枪水平或近乎水平指向敌人,利用冲锋加成刺杀敌人。当然因为冲击力巨大,骑枪的枪身一般采用有一定硬度而易折断材料以便保护使用的骑士,所以这东西是一次性的,使用者会在骑枪折断后立刻弃枪,拔出身上的特制的马刀杀敌。 当然并不是这八千人都装备了这种骑枪,只有三千人装备了这一极长的,他们的作用便是用来破阵,同时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威压。 这些骑枪的规格都是一样,基本是在两米左右的长杆头上安装尖锐的金属枪头,硬木制的枪身在握持位置有护手,后部有配重的木锥,这样当马上的骑士举起骑枪的时候便能轻松的掌握平衡,而有些骑士甚至会在马鞍上制出枪托孔以吸收冲锋刺杀的巨大反作用力。 所有的骑枪都是木质的,骑枪是作为一次性的武器使用,因为一次冲击后骑枪几乎必然折断无法继续使用,过于坚固的骑枪反而会对马上骑士的握持手乃至身体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要使用这种骑枪需要精湛的骑术,这也是为何装备钢锋骑兵的原因,他们无一不是骑兵中的翘楚,甚至本领还在踏白军之上。 大宋军阵的钢铁森林是以步兵为主,以陌刀为锋,这是让敌人自己被动撞上的防御,而八千钢锋骑兵的钢铁森林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主动出击,效果自然大为不同。 八千钢锋铁骑举着两千杆骑枪缓缓加速给马儿适应的时间,随着速度的越来越快,这支骑兵所发出的声音居然如滚滚天雷般厚重,仿若数万人的气势。 当靠近西夏骑兵的时候,钢锋军诠释了什么叫重装骑兵冲锋! 两千杆骑枪直直的举起,一大片钢丛林变成狰狞的尖刺,动作整齐划一甚至震撼到了正在观望的甘肃军城守军。这是一场华夏大地上史无前例的重装骑兵冲锋,马蹄震颤着大地,沙烁为之颤抖,两米长的骑枪密密麻麻给人一种避无可避,无处躲藏的绝望。 “咔嚓……”随着第一声骑枪折断的声音响起,西夏骑兵被骑枪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在旁人惊讶的眼神中落入数十米之后的军阵中,骑枪接连折断的声音响彻云霄,前排的无数西夏骑兵仿佛被施了巫术,人浪翻滚或是被抛射出去,或是扎入地下。 骑枪的另一个防御作用被体现出来,因为它两米的长度,根本就不需要盾牌的防御,在刺入敌阵的一瞬间断裂的同时,钢锋铁骑便弃枪抽刀,带着寒芒的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最近的敌人。 西夏人惊恐的躲避着,即便是要反击也被骑枪带来的巨大气势所惊到,一时间愣住的西夏人被钢锋铁骑飞快的收割着,八千人的钢锋铁骑杀的西夏骑兵肝胆俱裂,他们被这支钢铁铸就的兵团吓到了。 即便是锋利的长刀也很难在这些人的身上留下印记,最多便是一条深深的刀痕,但要砍穿却是不可能,甚至会被卡在其中被无情的反杀。 当身上卡着长刀,手中挥舞着横刀改良而来的马刀不断厮杀的石虎杀的酣畅淋漓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他居然杀透了西夏人的军阵,而四周的西夏人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们。 西夏人不得不害怕,这些宋人重骑宛如冥府中走出的怪物,刀剑很难击穿他们的盔甲,绝望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 石虎锤击盔甲从嗓子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万胜!” “万胜!” 所有的重甲骑兵在听到后齐声附和,并且向前冲去开始大弧度的转弯,万胜乃是大宋冲锋的信号,石虎的军令很简单,钢锋铁骑将要再次对西夏人发动冲锋。 第八百五十一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甘肃军城位于整个河西走廊的东部,大自然得天独厚的赋予了它特殊的平原地貌,而在它的四周祁连山耸立于南,焉支山雄踞于东,龙首山屏障于北,丘峦起伏,沟壑纵横。 这里是重骑兵冲锋的理想场所,平坦的地势没有多少的起伏,石虎率领的钢锋铁骑在一个大机动回旋的同时,骑兵们端起马鞍上的准备好的棘轮弩向西夏骑兵进行射击,以求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人,大宋的棘轮弩已经换代数次,这是专为骑兵所设计的马上棘轮弩,虽然射程减少但也小巧方便许多,并且单手便可以完成上弦动作。 老练的骑士甚至可以撒开缰绳以双手操之,束带绕在板甲的立领上便可起到稳定弩箭的作用,箭支在触手可及的箭袋之中,上弦,搭箭,击发,裂帛之声骤然响起,八千人的骑兵甚至不需要精确瞄准便可把让飞蝗如雨的弩箭扎紧数万人的西夏骑兵中。 西夏人的号角声响起,所有的骑兵除了拖延大宋西路军本阵的外,在听到号角声之后便全数向这八千人的骑兵队伍冲去,他们已经把这八千人的骑兵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势必要围剿消灭,否则便会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西夏人也不傻,如噎在喉的感觉令他们的人数优势施展不开,而宋军和青塘联军的气势愈发的高涨了,一旦久战必会影响士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被钢锋铁器的惊人杀伤力给吓到了。 人一旦遇到最大威胁的时候,往往是拼尽全力的消灭它,西夏援军便是如此,在他们眼中这八千人的大宋骑兵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青塘联军是西夏人的手下败将,而多是步卒的西路军所带来的威胁远没有这八千人来的大。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数万人的西夏骑兵开始对八千人的钢锋铁骑发起围剿,石虎见状非但不怂,胸中的战意更是高涨,嘶声大喝:“执槊!” 简单明了的一道军令在骑兵中被接连大声的重复,八千人的钢铁洪流舍弃了手中的棘轮弩,就在随手插进马鞍的同时捞起得胜勾上的马槊。 骑枪虽然能对敌人在交战的一瞬间造成大量的伤害,但拿东西毕竟不是持久作战的兵器,只不过在一次冲锋中便已经全部消耗殆尽,只能用于冲锋和破阵,像这样的反复冲杀自然是马槊这种骑兵之王! 甲骑具装的钢锋铁骑配上一柄上好的马槊,战斗力瞬间飙升,马槊和骑枪不同,虽然在长度上相近,但马槊出色的柔韧性和硬度是骑枪所不能比拟的。 棘轮弩的弩臂原料一般是桑木,而马槊的原料则是柘木。又名桑柘木,是桑木之中名贵的一种,被视为槊的首选,其硬度与柔韧度均极其出色。 马槊在大宋经过一段了相当曲折的旅程,最后在赵祯的努力下再次成为骑兵的王牌武器,在真宗朝的时候,大宋缺马,骑兵稀少,制作一柄马槊的木材完全够制作十架强弩,并且马槊的生产成本太过高昂,这一骑兵中的利器便成为皇帝仪仗中的礼器所存在。 赵祯发现马槊的时候,是在多达五千人的豪奢仪仗队,大驾卤薄中偶然看见的,仅以金吾将军手执八枚马槊作为前导,再悲哀的同时,赵祯再次赋予马槊新的生命。 当石虎的马槊轻松穿过敌人的身体时,只需稍稍一用巧力,便可使巨大的冲击力转为动能,把槊锋上被留情结卡住的敌人弹出去,在老练的骑兵手中,马槊的挥舞速度极快,连连刺出如暴雨梨花,横扫挥起又如长剑出鞘轻松削去党项人的皮甲。 高强度的战斗会让人异常兴奋,杀的兴起的同时也会快速消耗自身体力,这对骑兵的体力是一场极大考验,不光要用手臂挥动武器,更要用双腿夹紧马鞍,双脚牢牢的踩在马登上,否则一旦落马,必死无疑…… 真正在战场上能做到三进三出的人和军队极少,这意味着要反复杀透敌方军阵三次,这也意味着整整六个来回,而三次进出过后,敌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作战能力,不是因为他们被杀死杀伤多少,而是因为士气已经全无,溃兵开始不断出现,惊慌失措的人甚至会误伤同伴引起内讧。 当石虎再次杀透军阵瞧见不远处大宋骑兵高高飘扬的军旗时,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五万背嵬军及时的赶到了,军旗高高的竖起仿若天上的云彩,见到他们宋军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鬼号……而此时杨仲贤也指挥着西路军开始变阵,从原本的防御阵型开始转换为进攻甚至包围的阵型。 西夏虽有数十万援军,但却被大宋卡的死死的,甘肃军城中的拓跋濠守军也被士气大增的青塘联军所包围,局面急转直下,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宋的战法延续自千年的汉家王朝,军中将士有不少人出自于赵祯所创立的军武院,战法这东西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前人用血肉总结出的精华,若是到了专业人才的手中发挥出来,效果大为不同。 最经典的便是利用军阵对敌军进行分割包围,这是战场的艺术,亦是主将,虞侯,校尉,甚至指挥使相互配合而完成的一场盛宴,西路军在杨仲贤的指挥下缓慢而稳健的开始部署,打仗并不是打群架,只要西路军维持好阵形便可起到作用。 况且近十万人的西路军也不可能快速行动,传令都要好一会的时间。 大势已经在完全偏向大宋,青塘联军,西路军,背嵬军,缓缓以甘肃军城组成一个三角形,而原本就没有突围希望的拓跋濠和西夏援军则变成瓮中之鳖。 八千钢锋铁骑起到作用了吗?起到了,他们成功的拖住了西夏援军,同时给予友军以战场最宝贵的东西,勇气。他们无愧钢锋之名,无愧英雄之名。 而此时的拓跋濠在瞧见援军居然想军城移动并且要进城的时候便仰天长叹:“甘肃军司完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最美的舆图 “曾经有位博学的智者人曾经说过:和平从来不会从武力中诞生,唯一能达到的途径,只有相互理解。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蔡伯俙两眼无辜的望着赵祯,他不知道官家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问到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稍稍想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也许对,也许错,微臣只不过是个在学问一道上的平庸之辈,实在不知晓对错,但臣知道,这些契丹人,党项人,都是饿狼,若是和他们讲道理,谈体谅,怕是……” “怕是什么?朕赦你无罪便是!” 在赵祯的白眼中,蔡伯俙小声道:“怕是连东京城都没了,何来燕云的光复,何来陛下的迁都?”说完之后便小心的看着赵祯的脸色,伴君如伴虎,他刚刚说的话已经不是人臣之言,但他相信官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把自己这么样。 赵祯并没有说什么,但三才脸色大变:“蔡伯俙放肆了!”这话能随便乱说?当年真宗皇帝便是在大军有利的情况下主张的议和,而寇准则是主战。 今日这局面颇有当年的模样,官家好似不想再和西夏打了,而蔡伯俙却是隐喻的支持战争,三才作为内廷都都知,自然是要斥责他无礼的。 “不妨事,是朕让他说的,蔡伯俙你在这次国朝西征之中功劳颇大,应是外戚出身,朕不好拔擢与你,你自己说说想要如何赏赐?” 这可是天大的赏赐,一般只要不过分,官家必然会应允,三才有些羡慕的望着蔡伯俙,即便是要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啊!他蔡伯俙虽然是个驸马,但若是得了爵位便不一样了,便可向世人证明他是有能力的,有功与大宋的。 “微臣能否恳请官家一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赵祯有些纳闷,随即道:“你且说说,若是不过分,朕应你便是,当然若是家事,皇后那里还需你自去拜见游说。” 赵祯给蔡伯俙打了个预防针,这小子毕竟是自己妹夫,若是有什么家事,自己可不好做主,还是推给王语嫣比较好,这两年王语嫣把后宫和那些诰命之间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担得起贤后的名声,怕是在史书中也要给她留下个专门的位置嘞! 蔡伯俙连连摇头:“此事对陛下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亦不用劳烦皇后娘娘……”三才在一旁撇了撇嘴,一旦提到皇后,蔡伯俙立马就怂了,甚至比见到官家还惊恐…… 赵祯更加好奇,笑着在后苑的凉亭中做了下来:“哦?那你说说,朕倒要看看你用如此大的功劳换朕帮你干什么?” “臣恳请官家对犬子莫要委任任何差遣官职,最好连荫恩也不要给,只留在外戚卷册中便可!” 蔡伯俙说完便恭恭敬敬的大礼拜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而一旁的三才魂都要飞出体外来了,赵祯则是呆呆的坐在原地没缓过神来之后怒不可遏:“蔡伯俙!你以为你是谁?连我大宋的国威都不放在眼里了吗?看不上我大宋的官职?看不上我大宋的荫恩,还是说不屑为之!亦或是有怨在心?” 三才从未见官家如此愤怒过,天子之怒宛若雷霆,一时间后苑之中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更别说宫中的侍者了,三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动,立刻所有人悄然离开,脚步声都听不见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三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担心官家会一时气恼杀了这个气人又知心的蔡伯俙,待到事后怕是要追悔难受,但还好,赵祯深吸一口气开始平静下来,望着蔡伯俙悠悠的说道:“一定要这么疏远朕吗?一定要和皇家划清界限吗?旭儿,昀儿和你家小子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前些日子还结伴去了高阳正店,让朕想起了当年……” “陛下,正因臣不想和天家生分,不愿与官家陌路,才恳请官家的!臣希望和当年一样,您是高高在上的龙,臣是微小不及的虫,如此才能肆意相待! 臣不要任何赏赐,也不要任何爵位虚衔,臣的家中也不需那么多金银钱财奇珍异宝!臣只想和陛下说话的时候不用想那么多,不用让三才担心您会杀了我就够了!” 赵祯沉默了,没错只有蔡伯俙变成尘埃的时候,自己才会放下心中的戒备,放下所有的顾虑与担心:“你就不担心朕被世人说成绝情寡义之君?朕虽然定着仁君的名头,可你也知道,不少人说朕不念旧情。” 蔡伯俙露出以往的谄笑:“官家只要能在忧愁的时候找我说说话便不会有人这么说了,只要在年节的时候照常赏赐就不会有人这么说了,您说是不是?” 这小子就该一棒子打死!三才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 缓缓起身,赵祯从愤怒和郁闷中走出,会心一笑道:“也罢起来吧!既然你想把自己家和所有权利划分的清楚,朕便应你,只不过朕想知晓,你是如何劝动妙元的,她的性格朕可是知晓的……滋滋滋,没给你打死也算不错了!” “长乐公主温婉贤惠,自不会如此对微臣,这也是她的意思,她对微臣说:京中豪奢之家,权贵之家,见了驸马府的马车都要避让,恐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赵祯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妹妹!这丫头,聪明绝冠女流!朕应下了,你滚吧!三才,给他个直通后苑御书房的腰牌。”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嘿!也不知你这是买卖做的划算不划算,失了后辈入仕之资,反而得了与天家亲近的无上的尊荣,不愧是蔡记的大掌柜,老奴都羡煞的很啊!” “等等……”赵祯突然转头叫住蔡伯俙,让他以为是官家要反悔,连忙把腰牌放入怀中,惹得赵祯气不打一处来:“给你的东西朕都不屑于要回来,你还没回答朕的第一个问题呢!作为知己就不能说说?” 这种平易近人仿若老友的口气让蔡伯俙大喜,随即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时候大声道:“微臣见官家御书房中的舆图我大宋宛如枫叶,煞是好看!” 赵祯微微一笑,果然这货还是坚持打的啊!别看他是个商人似得官员,心中流淌的依然是鹰派的血,他的话也让自己心中游移不定的念头扎实下来。 嗯!赵祯后世从小就觉得的地图上再加个外蒙古便是最美的枫叶…… 第八百五十三章党项人的未来 待蔡伯俙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之中思绪万千,脚步声响起,当一双罗地绣花女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赵祯这才缓缓抬头:“你来了,刚刚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官家万安,臣妾知晓了,只不过官家不必放在心上,蔡伯俙此举乃是至纯至情,待陛如知己好友,知进退,明取舍之道,如此知己好友得一人乃邀天之幸,陛下何必动怒?” 赵祯轻轻揽过王语嫣的细腰拥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虽然她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可王语嫣的腰间依然不见多余赘肉,这要得益于经常骑马的功劳。 “这怕是心中的怨气在过怪吧!总是觉得朕和别的皇帝不同,朕要比他们做的好,信任臣子,君臣之间也能保存友谊,谁知到头来依然要走上老路,即便朕自己不走,蔡伯俙也会踏上这条路。” 瞧见官家不服气的表情,王语嫣莞尔一笑:“官家太贪心了哦!一代圣君已经是人君难得的评价,官家难道还不满足?非得要搏一个千古一帝的名号出来?!华夏数千年,如此人君少之又少嘞!” 赵祯笑了笑:“谁稀罕这名号,被彪炳千古的帝君内里是个什么人?朕可不愿被人高高的侍奉在神坛上,这种人往往灭人欲,存天理,活着就是不是个人!” 王语嫣完全听不懂赵祯的话,但却不能反驳,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赵祯笑道:“朕不是说这个天下就是因为人的欲望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吗?若是人没有欲望不就与野兽相仿? 没了欲望就不会去为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欲望的种类很多,农人拼命种田是欲望,他们希望种出更多的粮食卖更多的钱改善生活,学子认真读书也是欲望,他们希望用自己的才学实现抱负,无论这种抱负多么高尚还多么肮脏。 朕也是如此,不断的对外扩张,西征党项,南灭大理,收复燕云,驻兵南海,等等这一切不都是欲望所驱使吗?先哲也知晓这种事情,所以他们并不点破,而是把这种欲望的枷锁隐藏在经史子集之中,让人们掌握控制欲望的方法。” 以王语嫣的才学并不难理解赵祯的话,她猛然发现确实如赵祯所说,这个世界就是欲望所构建的,出生商人之女的她更加容易理解这句话。 花园之中大宋作为尊贵的一对夫妻相拥而坐,连三才这样的人都羡慕不已,自古后宫是非多,但这句话在官家这里好似不太适用,但当他转头的时候却瞧见了杨采薇一路气冲冲走来,三才不禁头疼,他是为数不多知晓杨采薇党项人秘密的内侍之一…… “贵妃娘娘……” 杨采薇挥了挥手让三才起来:“官家在吗?” “官家和皇后娘娘在后苑之中说话。” 杨采薇已经瞧见王语嫣坐在赵祯的腿上,心中微微吃醋,但也只能苦笑,转身对三才道:“今日怕是要在后苑用膳,日头也不早了传御膳房设宴吧!” 三才点头应下,也只有在官家的后宫才有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可以是后宫的主人,没有多少的差别,只不过在外面要分个高低贵贱而已。 瞧见幽怨的杨采薇,赵祯伸出一条腿道:“来来来,朕还有一抬腿,若不是薇拉去了法华寺,朕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杨采薇幽怨的在赵祯的一条腿上坐下:“陛下莫非因为臣妾的出身便疏远臣妾了?既然如此,当初何必临幸?” 王语嫣啐了一口到:“啐!好歹是爵位正一品的贵妃,随口便是这话,若是传出宫外,定叫你难看!” 赵祯摇了摇头,搂住杨采薇无奈的对王语嫣说道:“她的怨气你不能理解,也罢,是朕没做好。贵妃有什么问题便问吧!朕也不打算躲着你了。” 这句话杨采薇等了许久,身体微微一颤的起身,在赵祯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这是大礼参拜,只有在最为正式场合才会出现,反正王语嫣很少见到杨采薇下跪。 “臣妾不以贵妃之身,而是以党项拓拔之名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杨采薇说完便恭敬的拜下施以大礼,此时的她不是大宋皇帝的女人,也不是大宋正一品的贵妃,而是党项人拓跋卓然。 “吓!”王语嫣悚然一惊,捂着嘴道:“姐姐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快快起来啊!”此时的她知晓,若是以党项人的身份如此便是要向官家求情,而在大宋,后宫与外戚绝不能干政,这是陛下最为痛恨的事情,但她忘了,杨采薇本就是拓跋卓然,本就是党项人…… 赵祯皱眉道:“平身!你一定要得到朕的亲口回答?” 杨采薇,不,现在应该是拓跋卓然坚定的点头道:“陛下乃是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臣妾不求陛下因为我而改变,只求知晓陛下的想法和我党项人未来的命运!” 此时的王语嫣被眼前的拓跋卓然所震惊了,她从未见过杨采薇的这一面,一种纯洁,正义的气质油然从杨采薇身上散发出来,甚至盖过了自己身上皇后的高贵气质…… 赵祯叹了口气道:“你要知晓,若是朕告诉了你,你便暂时不能出宫了,朕说的暂时是在宋夏战争结束前,你确定要听?” 拓跋卓然没有回答,但坚定的眼神告诉了赵祯答案,赵祯微微点头:“好,你本就是党项人,一个人能为了自己的种族而努力,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应当得到尊重,何况你是朕的女人,赵昀的生母。” 当赵祯提到赵昀的时候,拓跋卓然微微一颤,随即平静下来,她知晓官家绝不会把这种事情牵连到赵昀,虽然赵旭是太子,但官家更喜欢机灵又活泼的赵昀些。 “首先告诉你的是,朕不会灭族党项,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望着拓跋卓然的眼睛,赵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在他的话音落后,便可明显看到眼前的女子松了一口气,紧张而冰封的气氛也开始缓缓溶解。 可赵祯的下一句话便让略微宽松的气氛再次凝聚:“但朕也会灭国西夏!” 第八百五十四章入归华夏有何不妥? 灭国西夏与留下党项族,两者之间看似有些矛盾却也是可行的,灭国与灭种完全不同,但如若赵祯灭国西夏,那党项人遭受的苦难将如黄河之水一样连绵不断。 “陛下!” 拓跋卓然猛然拜下,声音如杜鹃啼血般让人不忍,可王语嫣即便心中再不舒服,依然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她此时完全不能帮忙,她是汉人的女儿,同时也是汉人的妻子…… 国破家亡是什么滋味?党项人将要成熟什么样的苦难?拓跋卓然再清楚不过,膝新至赵祯的面前苦苦哀求道:“陛下可否放西夏一条生路,哪怕成为附属小国也可以,若是连西夏都没了,党项……” “愚蠢!你西夏人难道原本就是西夏人?那党项是什么?那定难军是什么?那西平王是什么?若想让你党项保留血脉,毁弃国鼎是必然!朕绝不会留下西夏这个东西,更不会让你们自称大白高国!” 拓跋卓然含泪微微摇头,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但赵祯完全不予理会:“朕必灭西夏国鼎!你西夏人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方圆万余里!朕留下你党项一族,已经是格外开恩,绝不能留下西夏!” 拓跋卓然抬头说道:“我党项可以归附大宋,陛下别忘了我党项人骁勇善战,英雄辈出,若是能成为陛下的能战善战之兵,必可……” “荒唐!你……可笑!”赵祯猛然起身:“我汉家王朝吃过这样的亏还少吗?你党项人虽然能一时归附,可时间久了必会异动,我华夏先祖便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陛下是要我党项远离故土颠沛流离?” 赵祯转身道:“朕给你……不是给你党项俩个选择,其一,若是我大宋胜了,所有党项人不许再呆在草原或是河西走廊上,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地位高低,尽数内附!改发异服,风土人情也必须和随我汉家! 如此一来朕自然也会视其如汉民,别于番邦,朕可以保证,让这所有归附的人都将被刻上华夏的印记,无论是在是血脉上,还是在精神上! 朕会安排他们与汉人通婚,朕会派人教他们经史子集,朕会让他们和汉人一样活得入仕的权利,甚至会让他们进入军武院并在他们毕业的时候让他们领兵,这便是朕的魄力,朕的自信!” 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错,最少能保证党项人过上不错的生活,但拓跋卓然知晓,这样的政策也意味着党项民族将会永远的消失在历史上,并且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 相比被灭国,这才是更加残忍可怕的,一旦进入大宋,这些党项人将会得到看似优厚的待遇,但被同化了的他们短短几代人便会忘记自己的党项血统,成为和汉人一样的汉人,再也没有驰骋草原的机会,再也没有立国称帝的机会…… 拓跋卓然深吸一口气道:“那烦请陛下告知其二!” 赵祯嘴角上扬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其二也是简单,你们党项人顶着西夏的名号,带着百姓和军队向更远的西边进攻,越过西州回鹘,越过黑汗恒逻斯,甚至可能要越过花刺子模,自己寻找或是征服一块与大宋相隔甚远的土地!” 赵祯的话让拓跋卓然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让我党项效仿突厥人?” 赵祯点头道:“只有这样你们党项才能保存下来甚至是发展,朕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在遥远的将来,任何存居于汉家王朝的民族都将被融入华夏,归我中华!” 一时间整个后苑之中都充满了一股强大的自信,赵祯的话语让王语嫣下意识的直起腰,也让三才充满自信,官家的话把汉家王朝的力量暴露无遗。 拓跋卓然抿了抿嘴唇:“难道我党项人只有这两条路可选?” 赵祯轻轻摇头:“当然不止这两条路……”在拓跋卓然希翼的目光中再次冰冷的开口道:“或是被我大宋彻底的灭族,杀个干净!” 仿若冰冷的寒风吹过,王语嫣悚然一惊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而一旁的三才更是不敢言语。这是一国之君的力量,这是官家对整个党项发出的威胁,拓跋卓然恐惧的张大眼睛望着赵祯,她从没有发现自己的男人居然有着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 自己只不过是想保留党项在宗族上的独立,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权利而已,哪怕官家松松口,党项也不是不能归附,只要保留下自己的文化,信仰和风俗,难道这种小小的要求都是奢望吗? “陛下,若我党项归附可否还一切照旧,就按照草原上的生活?” 赵祯摇头道:“不行,一旦你们归附必须内迁,从游牧改为农耕,必然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许多东西都不适合了,这是我汉家往常农耕百代得到的结果,不单单是游牧改为农耕,你们的文化也需要趋向我汉家儒学,否则如何入仕为官?” 拓跋卓然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反驳官家的话了,见她心思动摇,赵祯接着说道:“党项内附之民可不少,宋夏边境之蕃部多有归附,人数达十数万之多,朕的手中有大片的荒地可供他们种植,你党项人在西夏也不都是种田的吧?” “陛下为何这么做?难道天下人都要变成汉民不成?!”拓跋卓然的声音到最后徒然提高,惊得三才在一旁一个抽搐…… 赵祯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让天下人都变成汉民,而是让他们在心中认为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是地地道道的宋人,这是两个概念。 我大宋幅员辽阔,万民皆有,除了汉室之外,其他番族亦大为有之,可在他们的心中却认为自己是宋人,而不是像你党项人一样认为自己是西夏人,其中的原因你定然是明白的!” 赵祯的话让拓跋卓然无言以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王语嫣轻轻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你党项一族若是入我大宋,三代之后便没有西夏和大宋的区别,他们安康的生活在大宋,久而久之,数代之后便会认为自己也是大宋的一部分,甚至是汉室人家,这有什么不好?” “可这样一来我党项岂不是没了?” “树挪死人挪活,这有什么不好?” 拓跋卓然迷茫的离开,这时候的她迷茫了,是入归华夏,还是坚持本族?这是一个连赵祯都不愿轻易涉及的问题,更别说她一个深宫之中的女子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捷报飞至 随着战事持久,大宋仿佛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因为战争债券的发行这场西征灭夏之战并没有对大宋的财政产生太大的负担,并且随着战事的持久,百姓购买的债券也逐渐增加,三司谨慎的发放债券,控制债券的数量,并没有因为巨大的收益使得这一行为变成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在这一点上赵祯非常满意,此时的文人官员对国帑有着小心谨慎的尊重。 买了债券的人自然支持战争,他们都想从这次战争中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而没有购买债券的人多数也支持,只不过他么是为了大宋的更加强大,毕竟这个时代的民族自豪感完胜后世,天朝上国的威仪已经渗透了人们的骨子里。 这是一种民族自信,赵祯一直小心控制着这种自信,生怕它会演变成自大,重蹈后世的覆辙。 五月夏耘,北平府一片繁忙,大宋的商业繁荣,但并没有影响农业的发展,格物之道的不断精进,使得大宋各行各业都在受益,百姓们无论春种,夏耘,秋收,冬藏都有相应称手的工具可以使用,这是提高效率的有效手段。 一骑从远处而来,金属马掌发出的嗒嗒马蹄声让人一听便知晓这是军马,秧苗刚刚插下朝廷便有明文规定,军马不得随意穿梭与农田小道,若是踏毁农田,当鞭打三十罚铜十斤! 最近夏耘的时候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马蹄声了,何况是军马?插秧的百姓直起腰抬起头疑惑的张望,却见那骑士与大宋骑兵不同,身上并没有甲胄,只不过军中的衣物却是显眼,在他的身后马鞍上却绑着醒目的檄羽。 一骑飞快的穿过农田小路,并且在见到村民后便开口大喊:“西征大胜!西征大胜!” 耕种的百姓稍稍一愣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村中保正上前拦下道:“何处大胜?吾儿便在西征军中,烦请这位军爷相告!” 那骑士已经习惯了,一路上他被拦下不知多少次,但他稍稍减速道:“我大宋西路军与青塘联军大胜西夏甘肃军司,收复甘肃军城,西夏援军被狄帅的背嵬军将士击溃!你家小子身在何军?” 保正高兴手舞足蹈,笑着的说道:“我家小子不中用,去不得狄帅手中的背嵬军,只是在钢锋军中谋了个差遣!” 那骑士本欲拍马便走,但听到钢锋二字便快速下马在保正面前恭敬一礼:“原是钢锋军的军属,某家有礼了,军情不得耽误,老丈再会!” 保正随手从篮子里掏了一打饼子出来:“路途劳顿,既是皇命在身老朽便不留你了,这些饼子路上吃,可要卖力的喊嘞!” 骑士也不客气,饼子中的肉味他已经许久没闻到了,既是军中袍泽的父亲,便当时自家人一般。 笑着接过饼子塞进布袋中便翻身上马,继续向北京城赶去,而此时的保正却成为村民的焦点,道喜的人接二连三,他却对婆娘叫道:“孩子他娘,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先回家给官家的长生牌位上贡!” “瞧把你高兴的,儿子是在战场立功了,西征也是官家的圣意,与你这老不死的何干?” “你这是什么话?官家是咱们的官家,儿子是老子生的,难道不该高兴?!妇人懂个屁,就知道瞎咧咧……” 两人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向家中走去,保正走了两步回头大声喝道:“晚上都早点收拾,家家去东头的祠堂上告去!谁家要是不去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另一边身上插着檄羽的骑士在快要抵达北京城城门的时候再次开口大喝:“西征大胜,速速避让!西征大胜,速速避让!” 城门的士兵迅速清空城门来来往往的百姓,齐齐的向他敬礼,骑士便如一阵风似的穿过城门,在御道上奔驰起来,所有人都在避让他,只有在紧急军情的时候才会有人在御道上驱马飞奔。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西征大胜意味着自己手中的地契能获得收益,大宋将变得更加繁荣,百姓们发出欢呼,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虽然骑士只是在御道上呼喊,但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城中蔓延。 酒楼茶肆,象棚瓦里,商号妓馆,人们无不高兴的谈论着,更别说走街串巷的小贩,甚至把这一消息编进自己的吆喝中,引得小院中的百姓上前询问也顺便能多做些生意。 此时最后得到消息的反而是一国之君的赵祯,他正在文德殿与留身奏的臣子对奏,在三司官员汇报过财政后,他才有时间休息一下,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这活要想干好可不容易,赵祯长长累到怀疑人生…… 本打算去杨采薇那里绕上一圈,这两天她可是纠结的很,对于自己的女人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身为大宋皇帝的赵祯却不会松口,灭夏是大宋的策略,同化党项人或是驱逐党项人是大宋的方针,绝不能更改,赵祯只是更希望杨采薇能想明白,支持党项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不要为那可笑的民族独立性而挣扎了。 但很可惜,当他走出文德殿不久后,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内侍恭敬的说道:“启奏陛下,飞骑来报,西征大胜,人就在南角门……” 赵祯转头对三才道:“这下朕可去不得贵妃那里了,回文德殿吧!” 三才眼睛一转道:“官家,奴婢觉得您怎么去劝也没有,不如让二皇子去,毕竟母子连心……” “没想到你这阉货对这种事情还是蛮在行的,就让赵昀去多陪陪他母亲,顺便让他开解一下,朕晚些再去便是。” 赵祯说完便大步走进文德殿,那传令骑兵已经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匣子,赵祯随手接过道:“起来吧……你是何人所部?又姓甚名谁?”赵祯这么问是因为奏疏中已经说明了是谁负责传递消息,一旦对不上,必定有诈,前线战报可来不得一点闪失。 在三才的眼色中,骑士才小心的直起身道:“小人是西路军主帅亲兵,名叫张五更。” 赵祯翻开奏疏点了点头道:“原是杨仲贤的亲兵,难怪了,张五更既然如此你便说说战事的细节,毕竟朕看的是奏疏,不及你所见所闻来的真切。” 第八百五十六章京观武军,愚蠢的代价 张五更小心的说道:“启奏陛下,小的嘴笨,怕是不能描述战场之万一……” 赵祯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朕让你说你说便是,何故吞吞吐吐?没想到你还是个胆小谨慎的人,如此怎么在军中效力?” 赵祯心中有些郁闷,这张五更看似是个大头兵但却还有些机灵,先用嘴笨为借口,生怕自己说不好怪罪他似得,难道到了自己面前的人都会抖机灵吗? 张文脸色一变,自己的小伎俩显然被官家识破,连连拜下:“小人知错了,陛下息怒!” 三才白了他一眼,这点小心思还敢在官家面前玩弄,真是无聊的紧,但三才也知道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官家面前难免会说错话,伴君如伴虎的恐怖谁人不知? “我西路军与青塘联军合兵一处…………甘肃军城的城墙被火药炸开了一道大口子…………西夏援军骤至却被八千钢锋铁骑冲杀的战意全无,此时狄帅的背嵬军来援,击溃西夏援军,大军拿下甘肃军城……” 从张文的简单话语中赵祯了解到战争的激烈程度与一波三折,幸亏自己即令狄青援助西路军,因为心中的一点急迫便临时下令狄青援助西路军的赵祯一直有些后悔,但却不能收回军令,山丹军马场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些,以至于他即便知晓军令不当,也不想收回,现在却歪打正着了。 甘肃军城的拿下也意味着山丹军马场落入了大宋的手中,只有落袋为安,赵祯才能长舒一口气,望着张文道:“你说的不错,那青塘联军怎么样?他们配合西路军可还妥当?听说他们打顺风战比较好,一旦战事不利便犹豫不决举步不前了?” 张文点头道:“确实如此,大军炸开甘肃军司城墙的时候,青塘联军欢声雷动,向甘肃军城扑去,可当西夏人的援军抵达便又开始惊恐起来,将军说他们是被复仇之心凝结起来的,一路杀下来已经变得有些扭曲,心中的仇恨已经被发泄,但此时的西域人多是打着复仇的名义行无道之事实。” 赵祯起身道:“那甘肃军城如何?杨仲贤不会让西域人在城中屠杀吧?” 但赵祯的话说完,张文的脸色便猛然变了,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道:“杨帅毕竟是大宋军帅,并不能命令青塘联军中的西域人,况且是青塘联军最先攻进甘肃军城的,我西路军阻敌在外……” “这么说来西域人屠城了?”见张文吞吞吐吐赵祯眼睛微眯,突然提高音量喝到:“说!” 张文一个小小的亲兵如何能抵挡住赵祯的气势,被吓得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西域人屠城三日,男女老幼皆不放过,听说有对孕人开膛破肚而食其子……” “放肆!”三才的声音徒然提高,尖利的嗓音甚至有些刺耳,惊恐的喝止了张文的话,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官家的面说出来?简直有辱圣听!即便是三才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残忍,何况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道:“接着说,让他接着说!” 张文小心的看了一眼他刚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瞧见赵祯皱眉的模样继续说道:“城中百姓守军死战不降,无一幸免,皆数被西域人所杀,数万人头垒成京观武军……” “够了!”赵祯喘着粗气的打断张文的话,果然是这样,自己本就担心西域人难以控制,没想到他们居然不在乎大宋的礼节,即便是随大宋征伐西夏,他们也当向西路军主帅询问一二,显然这一切都是他们擅自而为,而杨仲贤坐视不理也有责任。 可京观武军古来有之,并不能以这种罪名归罪与他,况且杨仲贤乃大宋主帅,管不得那些西域人,从张文的话中,赵祯能听得出来,这是西域人自己这么干的,青塘人并未参与,否则张文大可说是青塘联军,而不用单单点出西域人。 这个残忍又具有威慑的事情华夏并没有少做,而京观武军其实是一个东西,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在古文中,阬字的原义是高大的门楼,而观与阙相通,也有门楼的意思。阬与坑又可借用,也往往写作坑。因此史书上说的坑一般都是指这种残杀敌军战俘,堆在道路两旁,覆土以成小丘来显示军威、威慑敌人,而不一定是挖大坑活埋战俘。 可见当年秦军要想活埋四十万之众的赵军谈何容易,如果先将其杀死再筑成土堆则容易得多,还能显示军威、震慑后人,在《左传》中记载,当时已经有习惯将战败一方阵亡者筑为京观,所以才有: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 现在西域人筑京观,搭武军,也许在杨仲贤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却会深深的刺激到党项人,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而大宋的对西夏国都兴庆府的进攻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在西夏要灭国的时候,京观已经不能起到威慑党项人的作用,而是会让他们变成一群可怕的狼,疯狂的抵抗大宋的进攻。 增加大宋征伐的成本和难度,这在赵祯看来就是愚蠢,就是害人! 握手成拳,赵祯愤怒的砸向一旁的铜制香炉,咚……沉闷的响声在大殿中回响,仿佛巨龙发出的吼声,又似暴雨来临前的闷雷…… “西域人不足与谋,不足与谋啊!是朕的错……” 赵祯的话让三才跪地叩首,也让张文瑟瑟发抖,他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愤怒,不就是西域人屠城后垒成京观吗?又不是就大宋军队这么做,与大宋何干? 但他却忘了,在西夏人看来,这些西域人就是大宋的,他们就是大宋的爪牙,猎狗,西域人做了什么都是大宋做的,而现在大宋却要为西域人的愚蠢买单,赵祯怎么能不生气? “三才,通知枢密院,传令西路军守护山丹军马场不得寸进!命杨怀玉率领南路军修建城寨,巡边防守,非万不得已不得主动出击,把甘肃军司的事情传递给狄青,他知道该怎么办……” 第八百五十七章无题(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甘肃军城外的京观尸山成为一场舆论风暴的源头,想要瞒下去显然不可能,普通的皇帝也就罢了,但赵祯的头上顶着仁君的名号,天下无不谓之仁,岂可京观现世人? 赵祯的仁名一下变得虚伪起来,即便世人知晓这是西域人所为,但却这个黑锅依然要让赵祯来背,没办法,谁让这次灭夏是大宋挑起的,谁让大宋联合这些西域人?朝堂之中甚至出现反对的声音,认为与西域人结盟简直就是失去理智的行为。大宋将士用命器械精良,何须与本就是番邦蛮族的西域人结盟? 赵祯的御案已经被奏疏所淹没,这些都是朝臣的上疏,言官谏臣自不用说,连两府的相公都劝赵祯莫要与西域人联手了,大宋帮助他们的已经够多,没必要因为他们的行径买单。 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没办法毁约背盟,与西域人联手本就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谁曾想到西域人如此愚蠢,大宋反而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赵祯恨恨的合上奏疏,而此时上三才却飘了过来:“官家,贵妃娘娘求见。” 赵祯憋了半天道:“不见……” 不是赵祯不想见,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人,他本可以不当回事,这个时代除了辽朝,女人基本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即便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会被纲常女戒捆得紧紧的,不许纳妾?这是善妒,何况是在政事上指手画脚? 三才给赵祯的茶杯续上水道:“官家,贵妃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这样跪下去……” “叉走……莫要伤了她……” 赵祯犹豫一下还是挥了挥手拒绝了,他是丈夫,是父亲,更是大宋的一国之君,汉家王朝的天子,在所有身份当中这才是最重要的,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便把这个身份当成了一种使命。 三才微微一叹的走出御书房,瞧见杨采薇的一脸希翼微微摇头:“娘娘,奴婢实在帮不了您,您就不要再跪在这里了,砖石坚硬,跪坏了可如何使得?万一让郡王殿下知晓……” “若是让昀儿知晓本宫便割了他的舌头!” 四周的宫人在这冰冷的声音中微微颤抖,三才微微苦笑,他知道这是贵妃娘娘在威胁这些宫人,干咳一声开口道:“娘娘放心,没人有这个胆子。只不过娘娘您……” “不见陛下本宫绝不回去!” 三才无奈的离开,他已经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能介入的,至于把贵妃叉出去,还是算了吧…… 三才非常清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即便是人人羡慕的内廷都都知,也不能劝得动官家,那块铁铸的牌子被官家严令从东京城带来了北京城…… 瞧见三才的模样赵祯皱眉问到:“还在外面跪着吗?” “娘娘怕是铁了心的要见官家,若是不见跪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倔脾气的婆娘,端是……端是惹人生气的紧!”到了最后赵祯也没说出难听的话来,三才知晓官家还是惦记着贵妃娘娘的。 “让她进来吧!” 喝了一杯凉茶,非但没有解去暑气,反而心中躁得慌,杨采薇的事情与党项人交缠在一起,若是不能解决怕是这辈子都会留下一个疙瘩,不是为了杨采薇,而是因为党项。 在赵祯看来任何一个繁衍在华夏土地上的民族都是华夏的一部分,灭亡一个种族的事情他确实下不了手,并且也很难灭掉一个种族,即便是强大的成吉思汗也没有做到彻底灭其族,亡其种。 杨采薇拖着酸麻的双腿缓缓进入宫殿,往日里尊贵的她也吃不消长久的跪在砖地上,女人要是显露出柔弱,男人没有多少能抵挡得住,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站不住就坐下,总是勉强自己去作做不到的事情干什么?” 杨采薇并没有下赵祯给的台阶,依然咬牙坚持道:“臣妾站得住,臣妾也不求陛下,只是不知陛下为何要行残酷之事?!陛下仁君之名煌煌而昭示天下,如今京观高筑何以服人?” 三才惶恐的退走,这是夫妻吵架,不是自己能听的,除非嫌自己的命长。 赵祯并不生气,上前拉着杨采薇坐在锦榻上:“朕并没有下令屠城,也不会铸就京观,朕知道自己怎么解释你都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是西夏人在西域作孽太多,为何西夏人可以用西域人的头颅做成京观,而西域人不可以?” 多年的夫妻了,杨采薇从赵祯的眼神中便知晓此事绝非他所为,眼神逐渐软和下来:“可世人皆说此事来大宋主使,臣妾以为……” 赵祯摇了摇头:“若是西夏还不投降,朕不介意率军强攻,但京观屠城绝不会再有,不妨告诉你,朕绝不会做屠城灭种之事,但若是不降,朕会打到他投降为止!这点绝不会变!” 杨采薇消瘦的身体微微一颤,从这句话中她感受到了赵祯的决绝,无论如何大宋都要灭国西夏,不降不休…… 京观武军的事情的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打击,让她的心也产生了动摇,若是以大宋的实力完全能灭掉西夏,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时间问题,可若是真的打下去,西夏还要牺牲多少党项男儿的性命? 与其战死沙场,还不如归附内迁来的安稳,最少党项人还能留存下去,虽然与汉人通婚会导致党项人逐渐消失,但血脉却通过别的方式留存,也不能说是党项被同化了。 杨采薇猛然站起再次拜下道:“陛下可否放我回归党项?!” 赵祯想也不想的摇头道:“你想都别想!但可以书信或是心腹之人前往,朕知晓康平门的装裱店是你与西夏最后的纽带,所以才一直留在它。” 杨采薇身型摇晃,这么说来赵祯一直都知道那个密堂的点子,但却故意用它当作自己劝降西夏的工具?那自己岂不也是工具?! “莫要误会,朕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当初你在大宋的身份暴露,也好有人送你回西夏,也是不想让你一点也接触不到西夏,否则你连奶干子也吃不到了……” “那陛下为何不送臣妾回去?” “以前担心你的身份和安危,现在朕君临天下,谁人敢动朕的女人?即便你是党项人又如何?!” 一句话让杨采薇的心彻底放松,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自己不是他利用的工具…… 第八百五十八章无题(下) 御书房中,风雨犹存的杨采薇紧紧的抱着赵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陛下若是能做到您说的条件,臣妾一定让党项人降宋内迁!党项人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打了这么多年也该累了倦了!” 赵祯轻抚杨采薇略微消瘦的后辈道:“朕是皇帝,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只要西夏人归附,朕自会把他们当成大宋子民一样对待,难道朕体恤百姓,慈民爱物的名声是假的吗?” “陛下倒是颇有仁名,只不过与儒家的外圣内王不同,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杨采薇略带娇嗔的声音让赵祯不服的翻了个白眼:“朕在大宋内圣就够了,得到大宋百姓的赞扬便是最好的,别国如何评价朕关朕鸟事?!朕又不是他们的父君,但早晚有一天,朕要让天下人都这么说!” “陛下打算让天下人都变成宋人吗?” 面对杨采薇的讽刺,赵祯习惯性的耸了耸肩:“有何不可?别忘了我汉家王朝一直流传一句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杨采薇娇笑道:“陛下耍赖,“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诗经》,其应解释为:以天下之大,都是王需要为之负责。不应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 赵祯惊奇的打量着怀中的美人:“没想到你居然知晓其中深意?莫不是自己偷着用功?” “昀儿喜好嬉戏,厌倦读书,臣妾只好多看看书,以便能时时监督他。” 赵祯笑了笑:“昀儿可不是不学无术,他在学业上有着很高的天赋,经史子集熟读背诵完全不成问题,甚至对其要义也都能说的清楚,讲的明白,连师傅们都夸赞他,只不过他的心思不用在学问一道上罢了,相比做学问,这小子更习惯动手格物,颇有朕的习性嘞!” “昀儿看得明白,他不愿在学问一道上出头……” 赵祯心中也是无奈,其实赵昀这小子最适合继承自己的帝位,只可惜自己要的是守成之君,他的生母也不是中宫皇后。 今天杨采薇和自己说的话有点多,有点“不守规矩”,赵祯正在纳闷的时候,火热的红唇便迎了上来,虽是在御书房中,但此时已经干柴烈火的赵祯那里还顾得了这些,一时间锦榻轻摇,玉人娇喘。 待一番云雨后,杨采薇躺在赵祯的怀中突然开口道:“陛下,臣妾觉得自己很幸福,若是能亲自前往西夏劝降主任便更好了……” 这妖精居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赵祯大怒,照着她的翘臀便是一巴掌:“想也别想!若是要去,也不是现在,除非大军在西夏彻底占据优势,西夏人已经被逼入绝境,否则朕决不答应!” “到那时我党项族还要死掉多少热血男儿?” 赵祯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穿衣道:“再等等吧!待时机成熟再去也不迟。朕也好久没有御驾亲征了,说不定朕会破例带着你走一遭西夏,你可要先去哄好语嫣才是,否则可去不成嘞!” 杨采薇眼睛猛然一亮,若是官家能亲自去西夏,自己劝降族人便有了很大的把握,毕竟官家乃是大宋天子,可比自己的分量重得多。 赵祯的定心丸让杨采薇安稳了些,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御书房里敦伦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上谏的奏疏又是以箩筐,想想包拯黑脸的样子赵祯不禁情消欲退。 坐在御座上喝茶提神,右手边山墙上便是枫叶状的舆图,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西夏一日不平,大宋便一日如噎在喉,肥美的河套平原便晚一日复归华夏。 赵祯的战略便是以西夏作为跳板,逐渐吞并河套并且蔓延至辽朝,即便是辽朝夺了前套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也是大宋的!现在只不过是般大宋耕种而已。 一旦收了西夏,大宋便可从西,南两面直逼辽朝仅剩数州之地的西京道,对辽朝形成一种钳形攻势! 赵祯越看越觉得蔡伯俙的话很对,确实枫叶状的地图更加好看,最少他把那位“拥有海洋四方”的人物出生地也包裹在其中,赵祯不准备杀人,只需要汉化蒙古人便好…… 杨采薇斜斜的躺在锦塌上盯着赵祯看,此时的官家仿佛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起伏的身躯上,而是盯着墙上的舆图看的入神,左右不过是一张舆图罢了,细细观瞧她才发现,这张舆图用红线画了一个细长的边界,边界的形状……有些像枫叶,这是把西夏,辽朝都包裹进去的枫叶,甚至庞大到了连吐番也在其中…… “官家的舆图可真大,连辽朝和吐蕃也没放过嘞!” 酸酸的口气让赵祯微微不爽:“这有何难?对我大宋来说不过尔尔,若是朕想,甚至可以把边界画成任何模样,莫要一股子酸气,入归华夏乃大势所趋,大势,非人力可挡也! 朕没有多么伟大,亦没有那么卑鄙,之所以这么做乃是为了组建大一统的王朝,让各族人免去战乱之苦,以战止战,以暴制暴,非我所愿实乃无奈!” “陛下就没想过与这些国家和平处之?” 赵祯无声的笑了笑,不屑的表情惹得杨采薇很想扑上去咬一口,但这种轻视却有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让她不由自主的沉沦倾倒。 “华夏数千年的历史见证过,若非大一统后患不绝,即便是如盛唐也在顷刻之间倒塌,朕不光要把所有土地纳入朝廷的管辖,还要在文之以道上同化他们,知道吗?其实我华夏最厉害的不是刀剑,亦不是战阵,而是之乎者也的经史子集,是仁爱无边的儒家思想!辽朝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杨采薇听了赵祯的话微微惊诧,但稍稍一项便骇然的双目失神,没错,身在大宋的她知道儒家思想的厉害,一旦外族在儒家思想下的熏陶下时间长了便成了地地道道的顺民,这也是为何李元昊要当初要创立文字,剃发易俗的原因。 若是所有党项也沦落如此,必会彻底消失在大宋。 第五百八十九章不同的态度 西夏人的地盘越来越少,即便是傻子都知道西夏人抵抗不了大宋多久了,这是个恶性循环,土地越少,可征召的战士越少,获得的粮食更少,对抗大宋的希望便越渺茫。 没藏讹庞本打算用持久战消耗大宋的国力,数十万大军的消耗高的即便是大宋都承担不起,但他没想到赵祯居然让士兵屯田,甚至在国内以发卖债券的方式筹集兵饷,这么一来朝廷的财政负担大幅减轻,加之大宋商贸繁荣,每年从国外赚取的钱财如流水似地汇聚到大宋,这使得西夏已经绝望。 赵祯更是驱逐了北京城中的西夏使臣,一时间西夏雪上加霜。 对于西夏,赵祯给出的答案非常明确,顺者昌逆者亡,结果就是这么简单,但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考验着西夏。 西夏人建立过国家,享受过侵略所带来的快感和骄傲,民族自尊非番邦小部可比。让他们放弃大白高国的骄傲,投降大宋,举族内迁,这几乎是与杀他们一样难受。 但事实就是如此,西夏人没得选择,赵祯也不会给他们选择,一封盖有传国玉玺的国书从中书门下省发出,这是一封极其周正的国书,不光有大宋一般不示人的传国玉玺,还有赵祯的皇帝神宝以及宰相庞籍的印信,可谓是重若千钧! 出使的官员也不是寻常人物,而是身为副相参知政事的欧阳修,若不是包拯岁数大了,赵祯一定会派他出使,让西夏人重视这次警告。 当然国书的内容也是极为强势的,赵祯文笔犀利,刚劲有威,凛凛大国之气渲染与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凿凿之言,他要让没藏讹庞清醒的看清眼前的局势,而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 没藏讹庞是什么样的人?赵祯对他的了解还算不错,虽然未见其人,但种种事情让他知晓,没藏讹庞非常的理性与智慧,当然不乏狡诈和善变,否则宁令哥就不会被他轻易的利用,李元昊就不会被他的毒计害死,没藏氏也不会成功上位,西夏的大权也不会旁落入他的手中。 只可惜这个政权没有持续太久就要和强大的宋王朝进行对抗,简单的说他是大宋的一颗绊脚石,在赵祯的心中西夏从不是党项人的,西夏的土地属于华夏,西夏的党项人属于华夏。 在赵祯心中西夏的土地就是宁夏平原,西夏的党项人只是少数民族而已,在这一点上他的习惯让他本就高于西夏一等,这是一种后世所带来的习惯。 而国书的内容也是满篇的劝诫之言,恩威并施之语,赵祯在国书中详细的对大宋和西夏进行了一场力量对比,并且用这份事实说话,最后加上自己的威胁:“煌煌天朝之宋,纳党项之民甚微,百万之数亦不在话下,若降宋,则化干戈为玉帛,为顺民也,朕赦免之!若冥顽不灵,固守兴庆府,朕携虎贲之军,行雷霆之威,灭尔之国,亡尔之种,亦无不可!没藏讹庞引颈受戮。” 这是真正赵祯自己写下的话,两府并没有加上一点修饰,这就是帝王之言,大宋之强大单从字里行间便可见一斑。 事实上赵祯已经算是不错,华夏历代王朝的檄文可比他说的话难听的多得多!当然在国书发出的时候,另有欧阳修亲自撰写的一篇檄文,这篇檄文是欧阳修在经过赵祯同意之后准备的,若是没藏讹庞不接受大宋的国书和劝诫,那这份《讨西夏不臣檄文》便会交到他的手上。 大宋对西夏的战事已经拖延的太久,不过还好,拖得时间越长对大宋越有利,反正已经拿下了甘肃军城,大宋对山丹军马场的建设已经开始,恢复那里的产马数量,种植牧草和繁殖军马。 对于以往的攻防战争来说,拖延的时间越久,对防守方越有利,可大宋这种边战便养的战术着实让西夏人吃不消,不光如此,大宋的军队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每夺下一块土地便迅速的开荒拓土,比西夏人还积极。 以战养战是个绝对稳妥的办法,大宋愿意和西夏耗着,终究有一天西夏会耗不下去,因为他的土地越来越少了,不光大宋拿下了大片的土地,辽人也没闲着,夺取前套的辽人并不满足,开始向南方的土地入侵,正是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样。 但他却忘了,辽朝若是继续往南很有可能触碰到大宋的利益,到那时,大宋便要对他动手,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是大宋发起的战争,也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争,辽人出兵前套本就激起了大宋百姓和官员甚至是主和官员的愤怒,赵祯之所以不对辽朝动手是因为这种愤怒还不够,他刻意用看不见的手在引导国内的舆论走向。 现在的大宋可不是原先那种逆来顺受的模样,百姓们的心被他调教的积有尊严,这种尊严和阿q的那种自我安慰不同,这是一种强大的民族自信。 引导战争的舆论对一个国家来说太过重要,他是战争的前提,也是战胜敌人的力量之一,一个国家若是连自己的人民都不支持战争,那怎么可能赢得战争?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影响胜负的战争要素,但赵祯已经开始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刻意让百姓对辽朝的趁火打劫的不满积压在心中,他刻意不去理会那些惩治辽朝的言论,甚至当作完全不知道似得,就是在积压百姓对辽朝的不满。 在大宋百姓眼中西夏已经不能对大宋构成威胁,而原本目中无人的西夏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活该,西夏和辽朝不同,它不是大宋所承认的正朔王朝,它没有悠久的历史,更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只不过是一个归附汉家王朝的番邦,只是现在叛乱自立建国称帝而已。 而辽朝不同,他的立国本就在大宋之前,拥有完备且汉人认可的社会制度和礼仪文化,对付它就不能用对付西夏的方法,赵祯一直是用的蚕食之法,逐渐对它产生威胁。 第五百九十章欧阳修使西夏 欧阳修离开北京城的时候非常简单,轻装简从的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书童,除了代表皇帝的旌节便身无长物。但前来送行的人却极多,一是欧阳修的好名声,二是因为他此行乃是宣扬大宋的国威,荣耀无两。 况且欧阳修在朝中的人际关系极好,即便是反对宋祁提倡太学体文风,也都是用的委婉的方式,让人忍不住佩服又被他的为人处事的方法所打动。 大宋进行了一场平实文风与太学体之间的较量,在赵祯力排众议的支持下,欧阳修的平实文风得到了尊重,也得到了发展,科举制度正在向另一种状态改变,即实用的学问才是好学问。 这是个难得的改变,算学,格物学,甚至连君子六艺的射也被加入其中,赵祯觉得即便是读书人也要有一个好身体,否则即便是才高八斗,当了一年官便挂了,对大宋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欧阳修走了,走的时候无比潇洒,赵祯给的武威骑兵身穿华丽的铠甲,手持骇人的骑枪,背后还有一面铁皮的盾牌,给人以无比精悍的感觉,确实,这是一支属于皇家的骑兵,赵祯特意把自己的大驾卤薄改变成实战的军队。 也是隶属于皇帝直接统辖的劲旅,不弱于让西夏辽朝闻风丧胆的亲卫司,在赵祯看来,花费大量钱财所装备起来的军队就应该实力最强,只有最不中用的人才配去做仪仗用。 于是大驾卤薄便被赵祯改为仗卫…… 而他们的仪仗兵器全部更换成最为先进的,原本那些中看不中用,镶金镀银的“垃圾”统统被束之高阁被替换为了锋利的横刀,强劲的弩箭,长长的骑枪,坚韧的马槊。 即便如此,新换的装备价格也不及原先价格惊人的东西。赵祯听闻大为感叹仪仗的华而不实。顺便给这些仗卫定名骑驾卤簿,以示区别,毕竟有的时候他们也要充当大驾卤薄的作用。 数百人的精良小队华丽异常,这是皇帝给予自己的尊荣,也是代表大宋的仪仗,欧阳修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他的衣着和潇洒成了显著的反比,更加衬托出他的潇洒来。 无数人羡慕的望着他,单单是这种潇洒淡然便是一般人比不了的,要是别人得了这差事,还不得一番隆重的离开?但就是因为他的模样,赵祯分外欣赏,此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甚至连赵祯这位皇帝在召见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和欧阳修交朋友…… 站在城楼上的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三才却道:“官家给了他这么高的尊荣,他倒是闲散的紧!” “荒唐,欧阳修此人的脊梁怕是比谁的都要硬,才学一道上锋芒毕露,锐意进取之意罕有人能匹敌,朕之前贬他去做滁州知州便是为了打磨他身上的锐气,没想到他领悟的如此之快,单单看他治理滁州便能可见一斑。 一州之地的知州本该殚精竭虑,他却依旧保持轻松慵懒的态度,为政“宽简”,让自己和百姓都过得轻松。但就是在这样的执政方针下,滁州反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理解了朕的深意为何如此?” 三才惊讶的望着远去的欧阳修:“没想到他还是个大才嘞!只不过科举才是个二甲进士及第……莫不是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 赵祯笑了笑便离开,当初晏殊对他的夸赞可是相当之高,赵祯便故意这么做,而与他一起参与科举的王拱辰却被点未状元,没办法,欧阳修已经连中三元了……但有趣的是王拱辰与欧阳修既是好友又是连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欧阳修不仅在才学上出众,在政事上也有独到的眼光,对西夏主张以蚕食为主,逐渐侵袭之为上。 这与赵祯的大战略不谋而合,赵祯曾经单独考校过他,对政事的处理以及对后辈的提拔无不让赵祯满意甚至拍案叫绝,北京城中的商贾数量颇多,但漕运的时候往往要拍在官船之后。 欧阳修便上疏,要求把官船和民船的进城时间分开,官船急务很少可晚上进城,民船多为供应北京城之用度,白日进城。赵祯采纳之后,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便很少有堵住的情况。 这是一个简单的方法,但却无人提起,或是因为想不到,或是因为事情太小,更可能是因为官船多是官宦人家的家眷,特权阶层习惯了这样,但欧阳修这种打破特权,便民利民的做法却得到了赵祯的看重。 这次提拔他为参知政事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而一旦这根大宋的“硬骨头”能在出使西夏的时候宣扬国威,赵祯便可为他的拜相铺路,在赵祯看来欧阳修完全有宰相之才,是庞籍理想的接班人。 一国之相的重要性没人比赵祯更清楚,任何一个时代统治者都需要一个得力的副手,宰相就是皇帝的副手,帮助他处理繁琐的政事,即便是明太祖朱元璋一样极端怀疑和不使用相权的他定下的规矩都在死后被子孙所遗弃。 所以废除宰相是不现实的,天下之大,事物之多,累死皇帝也处理不了,朱元璋便是典型的代表,三十年如一日的处理政事最后忧劳而逝,赵祯可不想自己或是自己的子孙这样。 而对应的,选择一个优秀的宰相比什么都重要,他是治理国家的必要人选,优则达,劣则败,万世不移之理。 这也是为何赵祯要极力培养人才的重要原因,只有朝堂的臣子优秀这个国家才能优秀,只有宰相勤政贤能,这个国家的政务才会廉洁公正。 随着使团队伍的消失,赵祯回首北京城,壮阔雄伟的北京场映入眼帘,赵祯暗自点头,不错,自己在大宋干的不错,此时悠扬的钟声从皇宫响起,逐渐的整个北京城所有的寺庙接连附和,钟声在整个北京城回荡。 三才兴奋的上前道:“官家,蹴……足球比赛开始了!今日正巧是端午您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赵祯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时瞥了一眼三才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不会是背着朕押注了吧?” 三才憨笑道:“这是官家开的盘口,奴才自然要捧场……” 赵祯笑骂道:“说的什么浑话,朕可是没有一点红利,所有钱财都将入账三司的!内藏库……不过是十取其三罢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冤案?无奈…… 五月初五便是端午,晋朝的《风土记》中对端午的解释最为贴切:仲夏端午。端者,初也。 华夏文明千百年来的传承与继承下,端午到了大宋便已经很繁华了,对于百姓们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最主要的便是为了纪念那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 但在这个时代,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应该知晓,粽子这东西要比屈原晚上四百多年,怎么可能是纪念屈原的呢?当然赵祯绝不会提及此事,大部分的人也不会说这种事情,毕竟这是在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谁反对便是另有图谋。 在这个欢乐的节日里,北京府府衙却炸了锅,衙门的大堂中呆立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她的衣着上看应该是出自富贵之家,单单是她身上的那件碧雅轩成衣便要十贯钱才能拿下。 在大宋,妇人是极少出面上告的,更何况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妇人,哪个不是尽量的少出门以免传出闲言碎语坏了名声? 但今日不同,那妇人的怀中抱着的却是一个湿答答的棉布小袄,鲜红的小袄不断的向下滴水,混合着妇人的眼泪很快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自从一府分三衙之后,知府事就很少负责审案子了,多是交由提刑司处理,但今天的案子不同,所涉及的乃是媳告公婆,和子告父差不多都算得上人伦大逆,何况是富贵之家,影响甚大。 府衙内的旁观之地已经站满了百姓,刘昱不禁感叹一声,自己这个北京府知府事又要倒霉了。这件案子其实简单,但却涉及到风俗民俗的问题“五月子不举”,这一下便十分棘手,何况是儿媳上告公婆,若是告输了,怕是以后无法做人。 自汉代以降,人们认为五月五日为恶月、恶日,且有“不举五月子”之俗,即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是男或是女都不能抚养成人。一旦抚养则男害父、女害母。 而显然这女子怀中抱的便是那死婴,模样凄惨无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生气一般呆呆的站在哪里,即便是升堂的“威武”之声也没让她有多少神采。 刘昱无奈的拍下惊堂木道:“苦主击鸣冤鼓者姓甚名谁,又所告何事何人?” 那年轻妇人膝盖微微弯曲的唱诺:“民女杨秀,击鼓鸣冤,转告公婆溺杀吾儿!” 随着杨秀的话整个府衙哗然,不是因为这件案子,而是因为杨秀的举动,溺死婴儿在原先并不少见,非五月初五才这么做,遇到打在年或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百姓无力抚养子女便会这么做,实属无奈。况且公婆溺死自己的亲孙子也是为了杨秀夫妻二人好,五月子害父,女害母,既然是为了你好,你还岂能山告公婆? 这案子基本上不用审理,刘昱清了清嗓子到:“儿媳上告公婆此大逆也,本官见你痛失爱子速速离去。” 百姓们自然是支持刘昱的做法,妇人嘛!就该逆来顺受,就该听公婆的,你哪有公婆知道的多?哪有公婆见识广! 甚至有读书人在一旁大声的念叨:“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三从四德一字不漏引的四周百姓一致叫好,这年头读书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人们对读书人的好感也越来越高。 那妇人并不离去,而是跪地道:“启禀大老爷,民女亦要上告,非恨公婆也,乃为后世之辙也!” 此言一出整个衙门鸦雀无声,连堂上暖阁之中的刘昱都是微微骇然,但让人更加震撼的却是女子下面的话:“昔孟尝君生而相齐!人无前后之神瞳,岂应陋习溺孩童之无辜?民女愿为车之辙,上告公婆警后人。” 刘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眼前的小妇人居然有如此口才,把孟尝君都搬了出来,若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向那书生一样嘲笑女子。 “小小妇人用孟尝君自喻儿子,实在是自大的紧嘞!” 杨秀转身怒视之:“不学无术者岂可羞辱与吾,昔孟尝君生于恶月汝居不知?” 自取其辱的“读书人”被杨秀说的老脸一红,掩面而走,但刘昱觉得他比自己幸运,最少他能逃走,而自己却不能,眼前这妇人怕是和自己女儿一样,都是学识广博之辈,最是不好相于。 这小妇人岁数和自己女儿相仿,品性闲得,师爷已经把杨秀往日里的风评交给了刘昱,从上面可以看出着实是个孝妇。 但儿媳告公婆,却实是人伦大逆,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百善孝为先,上告公婆便是不孝,在这个儒家思想被奉为经典的时代杨秀便是错了,而自己帮不了她,更改变不了之后的类似情况。 堂中百姓哗然,显然他们不理解为何杨秀依然要上告,反正孩子已经死了,上告也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得罪公婆,使得以后无法在夫家立足。 刘昱皱着眉头,狠下心来:“民女杨秀,无理取闹,来人叉出府衙不得上告。” 在听到刘昱这位大老爷给这件事画上结尾后,所有人逃也似的离开,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杨秀做得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悲剧不再重演,但所有人都不支持她…… “苍天昏暗,日月倒悬,理无可诉,何断天明!?吾儿,你枉死了……呸!” 杨秀狠狠的向北平府衙门啐了一口,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诉说世间的不公,从头到尾她的丈夫,公婆都没有出现,因为衙门根本就没有正式受理,这也是为何杨秀出现在北平府府衙而不是北平府提刑司的原因。 绝望的杨秀迈步离开,没想到在这里她还是得不到公道,还是不能让人们重视五月子不举的荒谬!何处有公道…… 待她走入无人的小巷时,去路上却出现一个身穿燕居服的中年人,杨秀一敲便是刚刚坐在高堂上的大老爷,北平府的知府事:“大老爷何故拦我?” 刘昱苦笑道:“观你之模样与我那待字闺中的小女颇为相似,本官同情你,但却不能帮你,你熟读诗书,经史子集也该知晓,孰轻孰重无可奈何。” 杨秀转身便走:“多说无益。” “天下能帮你的人只有一个,当今圣上,本官听说五月初五正是蹴鞠于广宇棚开始之时,你若有胆量大可一试。” 第五百九十二章端午与足球 相对于汉家的历代王朝,大宋算是最为亲民的了,百姓见君基本上不用下跪,非单独召见而不拜,只需躬身行礼便可。皇帝微服私访更是较为平常,哪有后世影视之中那般夸张,小心翼翼的不愿暴露身份,其实所谓的微服私访便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没有排场的在民间走动而已。 比如赵祯出席足球的开幕仪式,这就算是微服私访,当然最后暴露出皇帝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否则怎么能达成广告效应? 足球本就是一场强身健体的运动,后世足球的起源一般不以中国的蹴鞠为蓝本,而是以英国的足球为起源,而赵祯心中那一丝小小的不平自然要发泄出来,当他的力量达到的时候,便要改变一些小小的细节。 大宋第一次用白纸黑字的条款规定下了比赛的规则,足球从蹴鞠演变而来,最先开始流行与军中,作用和蹴鞠一样,培养和训练将士们之间的协调能力,而现在不同了,因为激烈的对抗和精湛的技术,这一传统的军中游戏逐渐成为大宋百姓所趋之若鹜的体育运动。 大街小巷之中都能看到孩童或是闲汉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一只漂亮的藤球在他们脚下灵活转动着,大宋只有官方举办的比赛才能使用价格高昂的气球,它是猪尿泡吹起来的,外面再覆盖上皮革。这种足球的舒适程度和感觉要比藤球好得多。 大宋的足球比赛往往会吸引天下人齐聚于此,北京城中有着最大的足球场,广宇棚,在大宋凡是巨大的场所都被称之为棚,象棚,广宇棚都是因为他独特的结构。 其实相对于这个名字,赵祯还是习惯叫这里为竞技场的好,这广宇棚连顶子都没有,怎么能叫做棚子?但显然百姓们不理解什么叫竞技场,他们还是习惯的把这里叫做广宇棚。 所谓的广宇便是高大的建筑或是广阔的空间,张衡的《冢赋》曰:奕奕将将,崇栋广宇。 这是广宇棚的首秀,来自大宋各地的十五支队伍将要在这里一决高下,争夺最后的冠军魁首,赵祯亲自到来给这场开幕仪式增加了无限的热情,虽然百姓们知晓官家也喜好足球,但没想到却能见到官家亲自把球踢向球场的中间。 赵祯开出的球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不偏不倚的落入裁判手中,接下来赵祯便不再言语,毕竟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中,皇帝的话不能显得太多,即便是他再激动也要控制此刻自己的心情。 随着参赛队伍的抵达,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整整三十艘军船,这些军船的船舱中并没有多少士兵,而是有着一箱箱沉重的铜钱……这些便是足球彩票。 没有互联网,没有强大的通讯,在这个时代购买足球彩票,只能早早的把钱交了,然后等待漫长的比赛结果,赵祯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买,谁想到大宋百姓的热忱如此之大,对自己球队的信心如此之强。 所有的博彩都是赌博,在大宋,赌博是合法的,并且是百姓喜爱的,一个连买菜都要关扑的国家,足彩怎么能不受到欢迎? 同样的,有赌博便有耍诈的,赵祯对足球这种事情的关注程度,在很大程度上让足彩变得透明起来,在前世就恨踢假球的,在大宋若是要被自己碰上那些操作足球获得利益的黑手,赵祯不介意捉一只砍一只。 显然大宋的赌博还算是不错,长久的发展让他们自己便有一条行业准则,大型的赌场绝不会店大欺客,一旦这样便不会有人再去了,那他的生意便完了,另一个让赵祯震惊的发现是,大宋的赌场和后世的一样,并不是靠耍诈和出千来赢钱,他们和后世正轨的大赌场一样,靠的是数学概率。 所以即便是不出千,这些大型的赌场只要有人流便能保证他们的盈利,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你是绝不可能把赌场的盈利赢走的,赵祯用后世的数学算过结论,大宋的赌场最高赢取的钱财只有赌场一日盈利的百分之五十。 当然出于赌徒心理,即便是你赢了这百分之五十也没关系,因为你不一定会离开,人类的贪婪本性很可能让你输的只剩一条兜裆裤…… 而赵祯的足彩是一个道理,通过数学运算,获得大量的彩民的钱款,只有的事情简单了,大宋的足彩不光要猜输赢,甚至要猜出分数,这样一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得到翻倍的奖励,而这些奖励对于大宋赚的钱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而此次和赵祯一样激动的人除了蔡伯俙这个广宇棚的大掌柜以外,就是包拯这个大宋的三司使了,要知道这些钱有一大半是要进入三司计入国库的! 赵祯把足球的赛事以及博彩融合在一起,全数都由朝廷与蔡记配合,互相监督放止破坏公平性和舞弊的事情发生。 端午节,又是大宋的第一场国家级的球赛,吸金自然是惊人的,连广宇棚外贩卖吃食的小贩都赚的盆满钵满,热闹程度甚至堪比过年。 当然不仅大宋的百姓被吸引了过来,甚至在广宇棚中充斥了大量的外族,连一赐乐业人都在球场之中观看比赛,更别说那些外族前来大宋做生意的人了。 球场上的比赛在一开始便进入高潮,脚法出众的帽子戏法往往引来山呼海啸般欢呼,足球的魅力就在于此,激烈的对抗让人热血彭拜,忍不住加油叫好,当然进球的一瞬间也会点燃整个广宇棚,奔跑的球手在进球后忍不住跳起挥拳。 容纳近十万人的球场生生挤进了十三万人,即便如此也没有使得场地有多么拥挤,炎热的天气也不能阻挡人们对激烈赛事的喜爱。 一天五场的比赛结束之后,包括赵祯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希望连夜举行比赛,可惜照明条件的影响而不得不终止,还好这样的比赛会持续近十天,明日再来便是。 当赵祯的皇驾离开的时候,所有百姓站起躬身送他离开,只不过场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皇帝才能使用的御门,在见到皇驾出现的一刻,眼中的坚毅一闪而逝…… 第八百六十三章皇后驾到 赵祯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小妇人,冲撞皇驾的罪名很大,但如果是有冤情就不一样了,大宋的皇帝对于冤情御状一般都会受理,不过自从登基以来,赵祯就没有见过告御状的事情,此次他也是非常好奇的,尤其是告御状的还是个女子。 四周的亲卫在看到杨秀这一妇人冲撞皇驾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有些留情,毕竟女人是弱者,何况杨秀长得还不错,凄惨的模样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对她动手。 什么样的人会告御状?只有走投无路,确实有冤情难以沉冤得雪的人,否则一旦查出真相,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赵祯觉得没有天大的冤情,这小妇人绝不会走上这条路,并且从主观上赵祯便颇为同情她,毕竟女子天生就是弱者,更何况在封建社会之中。 因为少妇的冲撞,赵祯便索性不走了,而围观的百姓更是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华夏千百年来都没有改变的习惯便是看热闹,越大越好,越震撼人越多。 北平府的衙役已经在最外围开始警戒,因为北京城的广大,北京城中的衙役也是配备军马的,也就是类似后世的骑警,没办法谁让大宋现在不缺战马…… 因为是告御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案情所吸引,甚至包括赵祯在内,都好奇眼前的女子所为何事,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很少这般抛头露面的上告,多是雇佣中人或是讼师前来打官司,妇道人家不宜出面公堂。 单单是为这小妇人的勇气赵祯便要叫上一声好,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生怕吓到她:“冲撞皇驾本是重罪,但你既是上告便有冤情,朕为大宋君父,自然为你做主,且把冤情道来。” 杨秀原本绝望麻木的表情这才生动起来,大礼拜下后道:“启奏官家,民女杨秀,乃升隆商号沈家媳妇,状告公婆溺杀吾儿性命!” 哗啦……杨秀的一句话便让围观百姓炸了锅,这事情果真是棘手中的棘手,难办中的难办,连赵祯都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可否去过提刑司?” “民妇取过,打发民女去了府衙,府衙没有接案,民妇被逐了出来。” 一旁的三才低声道:“官家,北平府知府事刘昱求见,大抵是因为此案……” 赵祯点了点头:“让他过来,朕要看看如此简单的案件为何不受理?即便是公婆为长,杨氏状告有悖逆之嫌,也不能罔顾溺杀婴儿之实!” 三才干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启奏官家,听说是因为五月子不举……” “五月子不举?!”赵祯一下愣住,这个封建传统熟读史书的他当然知晓,只不过他认为是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当回事,世上哪有父母会杀死自己儿女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就在自己眼前,那小妇人杨秀怀中的莫不是她的死婴?赵祯一时间愣住,以前在后世的时候常听人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封建迷信害人又害己。 他从来都不相信,毕竟傻子都知道不能干的事情,正常人谁会去做?但今天他是开了眼界,果然有人失去理智,做出如此骇人的惨案来。 但杨秀是状告公婆,来悖逆不孝,再者说,公婆是为了杨秀和她的丈夫好才做的如此荒唐事,不是主观故意,在这个讲人情的时代,官员自然不会判罚。 难怪提刑司,北平府都不愿审理此案,难怪这杨秀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告御状,实在是难办啊! 赵祯一时间觉得有些头大,望着地上楚楚可怜的杨秀道:“状告公婆,此乃忤逆不孝之举,案皇宋律,无论有罪与否,当脊杖二十,你可想好了?” 杨秀眼睛一亮,欣喜的叩首道:“民妇愿意!”她知晓,官家如此说的意思就是接下了这状子,否则不会有二十脊杖之说。 刘昱站在赵祯的侧面,小声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眼前的小妇人杨秀让赵祯难免想到了自己的闺女,若是灵儿遇到此事,暴怒的自己怕是会把这对糊涂的公婆撕得粉碎吧? 当赵祯听到刘昱说:“此女非同一般,有大仁大爱之心,此次上告虽胜算不大,但却愿为后世之辙。”时,整个人都惊讶的转头望向前面趴在长凳上咬牙忍受脊杖的女子,大为赞叹此女不简单,甚至敬佩这杨秀的果敢坚毅。 三才在行刑完毕之前一个劲的向赵祯打着手势,意思很明确要不要在脊杖之前便让这妇人晕过去,而赵祯选择无视,刘昱不屑一顾的嗤了一声,惹得赵祯苦笑摇头,这时候打晕杨秀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广宇棚外的御道上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北平府的衙役不得不努力的维持秩序,同时这一消息如长了翅膀似的飞走,连身在禁中的王语嫣都已经知晓。 王语嫣乃是中宫皇后,大宋的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存在,自然要对这种事情极大的关注,而灵儿这个小女女也是被杨秀的行为感动,偷偷的跟随皇后的凤驾一路来到广宇棚外。 当王语嫣的凤驾抵达时,山呼海啸的声音便把赵祯与刘昱的说话声给淹没的,三才小跑的过来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我草……她怎么来了?!” 赵祯是不希望王语嫣出现的,因为她的出现,难免会让人产生皇后同情杨秀,而判罚不够公正的感觉,赵祯正想通过这件事情在大宋推进法治大于人情的建设,也希望通过这时打破封建迷信和陋习。 这两件事看似不大,但却对大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不亚于发动一场战争,而王语嫣的到来让赵祯有些措手不及…… 在百姓眼中,皇帝皇后共同审理此案,一定是公平正义的,一定不会让众人失望。 赵祯微微一笑,没想到歪打正着,王语嫣这位皇后的到来,把天家在百姓中的形象推上了另一个高度,已经有人激动的留下了泪水…… “皇后太突然了,朕措手不及啊!” “这样的结果陛下不是更欢喜?” “然也……” 第八百六十四章结案与未来 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是糊涂公婆因为迷信把自己的孙子溺死,但杨秀的上告却让事情产生了轰动的效应,五月子不举在大宋并不少见,这种恶月恶日出生的孩子多数被溺死,也基本上没人上告。 但今天的事情却闹得比较大,一个年轻的妇人独自一人挑战这个社会的人情,法制,礼制,人性等等诸多方面,一下让所有在规则中生活的大宋人措手不及。 在赵祯看来这些本就是陈规陋习,封建迷信,除了害人就没有别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古人的刻板保守是令赵祯想象不到的,即便是陈规陋习也要延续,在他们那里这就是传统。 忤逆不孝的杨秀上告公婆,这本身是没有什么疑议的,同时还她也承认自己的行为是忤逆不孝,所以才会咬牙接受那二十脊杖。 在赵祯看来这是对大宋社会制度的一种考验,甚至是对皇宋宪法的一种考验,到底该不该判处沈家公婆二人之过?这变成了大宋百姓都极为关注的话题。 告御状,御前审案,这些都极少见到,现在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当然要好好看看,天子审案可是难得的很嘞! 同时百姓们也想看看,这场棘手的案子他们的大宋天子该如何判决,本就是矛盾的东西,一边是溺死的孩子,一边是尊长的公婆。 案情的了解速度很快,因为这本就是简单的事情,赵祯不会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索要做的便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转身看向王语嫣道:“此事你如何看?” “臣妾乃是妇人,岂敢插嘴案情……” 赵祯笑道:“你也是妇人,便说说自己的看法,此事事关伦理,与朝政不同,身为皇后自然当有所主见。” 王语嫣杏目一瞥,这是官家在拉自己下坑,越是关乎法理人情的事情越不能随意开口,否则一旦说错,反而引起朝臣和百姓的不满,让自己的形象大打折扣。 这么多年来王语嫣对自己的名声维护的一向很好,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中,都有着一代贤后的赞誉,而京中的诰命,夫人,之类的更是以她马首是瞻,碧雅轩的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在臣妾看来,杨秀只不过是命不好罢了,若是不在端午之日产下孩子,便不会有悖逆不孝,更不会有今日的悲剧。” 望一眼的话一开口,便让四周之人大为赞同,而赵祯直翻白眼,这是感性上的分析,而不是理性上的,确实杨秀的确是运气不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如果又有何用? 赵祯长叹一声:“今日有杨秀,明日有陆秀,张秀,王秀……五月子不举实乃陋俗也!朕闻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可见五月子不举之说实乃荒谬! 朕今日见杨秀之面,果有秀外慧中之貌,行径感人,乃为后世辙道,朕叹服!此女之子,定是大忠大孝之辈,岂能害父害母?荒唐也! 可见五月子不举实为偏颇陋俗之语,朕今废之,若有溺杀婴孩者,无论身份出身,皆以害命治罪!杨秀公婆行于朕之法前,既往不咎,概不定罪。杨秀赐六品安人诰命,赏葵花乌木轴册。” 哗…… 赵祯语出,百姓哗然,杨秀的公婆是商贾,而杨秀获得诰命出身后,便一下子地位尊崇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诰命是官家给杨秀的护身符嘞! 原本一直没有现身的升隆商号沈氏夫妻二人出现,叩谢皇恩,同时也追悔莫及,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不已。 赵祯几句话便化解了这场棘手的案件,让一旁的王语嫣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在心中也是支持杨秀的,而这对公婆也是她派人带来并劝说的。 天家的夫妻二人很默契的配合好了一切,一如往常,大宋的百姓山呼万岁表达心中的兴奋,有此明君,贤后,大宋岂能不兴? 赵祯默默的笑了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废除陋俗,让大宋孕育更多的人口,这才是他的目的,如今的大宋疆域广阔,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很难把所有土地利用起来。 在赵祯看来没有人的土地便是荒地,大宋要储备大量的人口,以待征伐土地只用,同时也要准备着开发那些土地,人口是一个国家的重要力量,同时人口的膨胀也会为大宋带来更多的进去机会。 虽然现在的粮食够吃,但随着人口的增加早晚有一天大宋的“胃”会再次变成空荡荡的,到那个时候,不用赵祯这个皇帝开口,自然有人会提出扩展的要求,当然为了保证大宋这个巨人不被饿死,赵祯会大量的种植从美洲获得的粮食。 大宋的经济已经成熟,市场繁荣远超历代王朝,而赵祯要做的便是扩张领土,繁衍更多的人口,只有这样才能使大宋一直进取。 看着站在侍女队伍中的闺女,赵祯微微一笑,但很快皱起眉头,人口是大宋除了兵事外的另一个大问题,大宋的人口得到了爆炸式的增长,大宋的生活变好了,粮食也足够吃的,很少有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这也导致人口的飞速增长。 灵儿这一代的孩子已经逐渐的长大成人,他们将会成为大宋的新兴力量,在朝中成为栋梁之才,在军中成为将帅之才,到了这一代的孩子已经很少有将门,氏族的改良,因为他们所学到的东西大多来自朝廷举办的学校。 天子门生的思想已经灌输到了他们的脑袋中,甚至不惜与家人因为想法问题而争吵不休,这就是赵祯对年轻人的改变,也是赵祯对权利平衡的改变。 西夏的战事拖的太长了一点,虽然稳扎稳打,但给大宋的时间却不是很多,越快结束宋夏战争,便能越快的开发西夏的土地,越快的移民过去获得更多的收益。 当然迫切希望结束战争的人也包括朝臣,这场战争对大宋来说实在打得太久了点,灭国之战拖的越久越难办,敌人的消耗和进攻会拖垮大宋这个巨人。 第八百六十五章潇洒欧阳修 作为正使的欧阳修是使团中唯一的使者,这次大宋派遣使者前往西夏只有他一个文臣,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了,而其他人都是仗卫中的卤簿骑驾。 原本随性中带着潇洒的欧阳修在离开北京城之后便一路狂奔,作为一个文臣能日夜不停的连续赶路三天,着实让骑兵们感觉不可思议,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之后的几天中,欧阳修基本上都是在马车中过夜,大宋的马车行驶在水泥地上平稳异常,而这三天时间欧阳修都在尽量的补充睡眠。 在抵达西平府的时候,狄青愣愣的望着精神不错的欧阳修发呆,他实在想不到欧阳修为何会来的这么快…… 如果单单是骑兵日夜兼程的前来也就算了,这欧阳修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文臣,即便是会骑马也不可能奔驰的如此之快,否则他的大腿怕都是磨烂了,哪有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 面对狄青的惊讶,欧阳修大笑道:“汉臣何故惊诧?文官便不能如你手中的背嵬军般风驰电掣?莫要小瞧了我嘞!” “不敢,不敢,永叔兄辛苦了,快快入帐叙话……” 欧阳修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狄青所谓的入帐还真是帐篷,自从拿下西平府之后,狄青就一直住在帐篷之中,甚至连白虎节堂也在帐篷里,并没有搬迁到西平府的府衙之中,这是颇为难的。 因为是一军统帅,又是大宋西征的主帅,狄青自然坐在上首,刚刚坐下狄青便开口道:“没想到永叔兄的骑术如此了得,文臣之中怕是出类拔萃的,这次出使西夏可需要我等配合?” 刚刚落座的欧阳修苦笑着指了指茶碗道:“汉臣莫急,待我喝口茶……”咕嘟嘟一碗茶水下肚,欧阳修这才觉得清凉起来,望着茶碗道:“这大夏天的,端是这竹叶青解暑,军中将士所用何物?” 狄青笑道:“这竹叶青也只是你来才有,我自己可舍不得,但要说到解暑,还是绿豆熬汤最为爽利,一碗下肚,暑气全消啊!军中将士以此为消暑之宝!” 欧阳修指了指狄青笑道:“有此佳品何不早上?”见狄青要叫人,欧阳修连忙阻止道:“莫要着急,待我宣读皇命,再上不迟嘞!” 说完便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站起身从袖中抽出明黄色的圣旨:“敕西征将军狄青!朕之密旨,阅完即焚。西征军收复之地朕密调十六卫前往拱卫,西征之军尽数集与西平府之侧,包围兴庆府数州之地,形成合围,不得走脱敌军,若欧阳修功成则息,若党项人有诈,则率军攻之!务必以雷霆之力震慑之,给党项人以压!” 待欧阳修念完,狄青大骇,他一直觉得官家是准备蚕食西夏,甚至连西夏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完全不似这么回事,一静一动之间,大有乾坤之力,或慢条斯理,或动若雷霆! 狄青呆呆的望向欧阳修道:“官家何来的十六卫?十六卫不似已经全数被抽调而来,或是在北平府戍边,或是在军中效力,国中可没有十六卫了……” 欧阳修露出感慨的表情,望着狄青笑道:“这便是陛下的高瞻远瞩,我等所不及也!汉臣你忘了咱们大宋是募兵改为役兵的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狄青茅塞顿开,没错!大宋原本是募兵,但被官家一力坚持的改为役兵募兵相结合的法子,四年一役,八年一募! 这是在大宋北伐燕云之前便已经实施的,现在看来积攒下来的退役禁军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了,他们都是军中的老卒,有些退役的早,但大多经历过燕云之战,剩下的便更晚些,基本上拿起军器便可武装起来去战斗! 只要官家的圣旨发下,地方官员按照名单征募,很快一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三十万大军便可出现,这些人有的是禁军,有的是十六卫,组合起来战力颇为不俗最重要的是省去了训练时间,即征即用! 点燃蜡烛,狄青焚毁赵祯的密旨道:“这么说官家打算与西夏人决战了?” 顺手挑了挑桌上的灰烬,欧阳修微微点头道:“陛下是觉得西征之战拖得时间太长了,若是真正蚕食下去,虽然更加稳妥,但我大宋付出的时间与金钱何止巨万?早一日拿下西夏,便可早一日重建西套,打开河西走廊,联通古丝绸之路。我大宋对外的贸易多是走的海路,若是能联通西域便更加稳妥,别忘了海路虽广,却意外颇多,若是拿下西夏我大宋商贾便可从玉门关出,与西域诸国,甚至是大食,大秦等国通商来往。” 狄青微微点头,这倒是,但所有的前提都要建立在西夏被顺利平定收归大宋的基础上,现在的西夏已经没有多少土地了,北面的前套被辽人拿去,南面的州府落入大宋的手中,西面被青塘联军以及大宋的西路军拿下,连兴庆府的门户之地西平府都落入大宋的手中,西夏还拿什么与大宋斗? 看着空中飘起的灰烬,狄青不得不承认,官家在大势的掌控上要比自己这个西征军元帅高强的太多,最为重要的是,能早早的便遇见大宋兵力不足的情况,并从那些退役的士卒身上找到希望,说实话,狄青相信只要是在军中效过力的人都希望再次被朝廷征召。 “官家调兵需要多长时间?” 面对狄青的发问,欧阳修喝了一口刚上的绿豆汤道:“快则十天,慢则半月,你也知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狄青微微抬头道:“是啊!那永叔是在等大军到来再去兴庆府,某先给你安顿下来,一路操劳幸苦了!” 欧阳修摇头道:“不了!喝完这些,我便前往兴庆府,多少为大军到来争取时间!” “什么?!大军未到,我不可动身,你的身后没有万乘之师,何以平安!” 欧阳修笑了笑:“这有何难?老夫手持陛下国书,高举大宋旌节,没藏讹庞要是敢动我分毫,便是自取其辱,亡族灭种尽在眼前!陛下可是说了,若是我为国捐躯,便用党项一族给我陪葬,如此天恩何来有憾?” 狄青嘴唇发干,没想到官家给欧阳修的保证居然如此,一族陪命也算是够名垂史书的了,难怪欧阳修来的这么潇洒,也说的这么潇洒…… 第八百六十六章清闲的欧阳修 大宋西征并没有没藏讹庞想象的那般落入圈套,他的乞和只不过是为了拖延大宋的进攻而已,好不容易走上权利巅峰的他怎么会答应大宋的条件? 兴庆府比起大宋的北平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而兴庆府的府城比起大宋的北京城来更是无法相提并论,看惯了北京城的宏伟高大,再看看西夏人的都城皇宫便觉得太过狭小,小家子气太甚了些,这怎么能与大宋相比? 欧阳修率领仗卫抵达兴庆府之外便停下,此时的兴庆府如临大敌。 没办法,大宋对西夏的骚扰可谓是比一日三餐还按时按点,虽然从没藏讹庞派出使者乞和之后,大宋的骚扰少了些,可但他们看到全副武装的仗卫之后依然是露出惊恐的表情,虽然仗卫只有区区数百人,但却让西夏人提心吊胆。 应是代表大宋出使,仗卫们的身上不光有着华丽精良的铠甲,同时还在头盔上配备了鲜红的冠羽,银白色的盔甲,鲜红的冠羽,简直就是绝妙的色彩搭配,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再加上背后的盾牌和高高竖起的骑枪,得胜勾上的锋利马槊,腰间插着的后背横刀,马鞍上的棘轮弩,等等这些无不给人天兵降临的感觉。 西夏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士卒,张弓搭箭警惕的盯着欧阳修一行,甚至有人开始搬运滚石檑木,好似这些骑兵会舍弃战马下来攻城似得……的确,在西夏人的认知中,现在的大宋军队好似没有不能干的事情。 但还好,欧阳修手中高举的旌节引起了西夏人的注意,守城的将领赶紧把这一消息向没藏讹庞报奏,同时命令守军不得对这支奇特的宋人进攻。 很快西夏人便从城门上吊下一个小篮子,守城的将领站在城墙上高喊:“可是大宋使者?若是,便交出印信查明真身!” 欧阳修摇了摇头,数十万人防守的兴庆府居然被自己一个数百人的使者团队吓成这样,也端是个奇景,随手掏出自己的官印告身放入篮子中:“此乃我大宋天子旌节,某家大宋参知政事,崇文苑大学士欧阳修,代国出使西夏!” 小篮子收了上去,没一会城门便洞开,西夏的官员走了出来,把欧阳修的东西换给了他道:“欧阳参政多有得罪,里面请,只不过也不能怪罪我等,你大宋“天朝”总是派出游骑骚扰我大夏,得了数州之地还不知收敛啊!” 来人把天朝二字咬的很重,欧阳修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微笑着说道:“此言差矣,非我大宋骚扰你西夏,而是你西夏心中不臣啊!若是早日投降内迁,哪有这种事情?我大宋军队放行还来不及,怎会骚扰之?!” 一句话便堵得西夏官员说不出话来,这话说的,西夏立国至今,是说投降就投降的?!但毕竟大夏乞和在先,即便欧阳修用词不当,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大宋使团队伍从兴庆府府城南门鱼贯进入城中的时候,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大宋骑兵的威武和高大远超西夏的铁鹞子,擒生军。 高高竖起的骑枪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武装到牙齿的板甲让人羡慕的眼红,这样威武强大的骑兵居然是大宋的,这让许多西夏人不理解,甚至产生怀疑。 敬畏的眼神开始出现,西夏人也不傻,他们知道这样的骑兵一定拥有极高的战斗力,不是西夏骑兵所能阻挡的,尊敬强者是草原上的准则,即便他们是敌人也是如此。 西夏皇宫中,年轻的太后没藏氏焦急不安的坐在上首,而身为权臣外戚的没藏讹庞在宫中来回渡步,思考着应对的计策。 当欧阳修举着旌节一路凯歌的来到兴庆府时,可想而知没藏讹庞的内心是多么的郁闷,他的乞和根本就是走个形式,为的便是拖延时间之用,但谁知道他赵祯真的把使者派来,并且用参知政事这样的副相作为出使的使者。 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大宋的诚意,也是逼迫西夏的办法,我把仅次于相公的副相都派了出来,我有诚意吧?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呢?毕竟是西夏先派人乞和的…… 手中的明黄色绢纸已经快被没藏讹庞捏烂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大宋的速度为何会如此之快,要知道就算是西夏乞和,大宋也该准备半个月左右的朝会商议定夺,还有这欧阳修为何如此之快的抵达兴庆府? 难不成他是飞过来的?兴庆府距离大宋的北平府最少有数千里之遥,就算上好的骏马日夜兼程也要十数日才能到,为何欧阳修只用了短短七天? 这是没藏讹庞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更加让他惊慌的是赵祯国书的内容,这封国书的用词是大宋罕有的,语言之犀利,字句之斟酌,气势之凛凛,充满了威胁之言! 就算没藏讹庞这样的枭雄在读完之后也都大汗淋漓,这哪是什么国书,简直就是一封恐吓信!不光是在恐吓没藏讹庞一人,而是在恐吓整个党项和西夏! 兴庆府皇宫的外殿之中,欧阳修淡定的喝着茶,现在整个皇宫之中最放松,最清闲的就是他了,年轻的小皇帝他见过,完全就是一个不懂事实的娃娃,这才多大一点点知道什么?西夏至高无上的皇权掌握在没藏氏这对兄妹的手中。 李元昊的子嗣宁令哥已经死了,欧阳修在进入皇宫之前便在道路旁的木桩上看到了他和野利家人的尸首,已经风干的尸首如破布似的挂在那木桩上晃荡着,这就是没脑子还被人利用的下场…… 欧阳修一点也不会同情他,反而同情的是年幼的西夏皇帝,懵懵懂懂的孩子知道什么,但他将会承受愚蠢的母亲和舅舅所带来的灾难。 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一旁的侍者老实的站在原地,无论在哪个国家,宫中的侍者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欧阳修无声的笑了笑,现在的西夏皇宫中也怕是只有自己才能有心情胡思乱想,没藏氏与没藏讹庞在后殿中讨论许久也没有个结果,还不知自己将会在这里干坐到什么时候……要是有酒便最好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欧阳修的脊梁,大宋的脊梁 “兄长,大宋皇帝国书以至,我等该如何是好,李元昊的死虽成就我没藏家,但却也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们收拾,如今国朝刚刚肃清野利氏一族,人心未定之下如何抗宋?” 原本只有没藏讹庞脚步声的内殿被没藏氏的声音打破宁静,没藏讹庞停下脚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想延续我党项一族只能与大宋抗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大宋皇帝的国书你又不是没看到,称臣纳贡都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内附内迁,整个党项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我是大宋皇帝也会把党项的贵族杀尽之!” 没藏氏微微颤抖,看着没藏讹庞手中的诏书皱眉问道:“降也不成,战也不成,那该如何是好?” “谁说不能一战?我党项不光要和大宋打,还要打疼大宋,即便是要降宋,也要让大宋知晓我党项的实力,这样才会有所周旋的余地啊!” 还有这样的说法?没藏氏稍稍一想也好似这个道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信任的这位兄长并没有打算降宋,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在她看来西夏就是党项人的大白高国,岂能内附降宋?党项一族岂能消失掉? 他比任何一个党项人都清楚内附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些内迁至大宋的西夏边民,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便开始剃发易俗,逐渐向宋人靠拢,说的是汉家语言,用的汉家文字,耕种汉家土地,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甚至连他们的姓氏都归为汉化,大宋皇帝不惜以赐姓拢络之! 一旦整个党项归降内附,不用说也是这样的结果,逐渐被中原王朝的文化同化掉,千百年来,同化外族一直是中原文明最擅长是事情,在这一点上没藏讹庞绝不会妥协,一旦他妥协了,党项这个曾经辉煌,与宋辽两国分庭抗礼的国家便彻底的终结了。 不管是在现在终结,更是永远的终结,因为到时间剩下的只是有关西夏的记载以及党项人的传说,所有的党项人都将变成汉人,变成中原王朝的顺民。 这也是为何没藏讹庞一定要与大宋战斗的原因,保持党项民族的独立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党项百姓可以降宋,可以称臣纳贡,但绝不能内附内迁,一旦如此党项便真的完了。所以没藏讹庞决定继续与大宋战斗,并且要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让宋人看到党项人的价值。 但他却忘了,如此一来中原王朝以稳定著称的体制一定会排斥他们,这本就是两个文明之间的矛盾,无法融合,无法独立的存在,只能走向同化,一方胜出的同时,也意味着另一方的覆灭。 没藏讹庞直直的向大殿之外走去,没藏氏急忙问道:“兄长可有定计?” “战,非战不可!咱们还有八百里瀚海,咱们还有伟大的贺兰山,只要还有党项人,便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宋人发现我西夏石块硬石头,耗在我西夏身上的时间不值得的时候,我们才能称臣纳贡,才能不内迁内附!” 瞧着兄长斩钉截铁的话语,没藏氏没有开口挽留,此时的她已经被残酷的战争所震惊,在没藏讹庞走后,她缓缓坐下喃喃自语道:“那还要死多少人……” 宣穆惠文皇太后是没藏氏的名号,而没藏讹庞以诺移赏都等三大将典兵,令分掌国事;己为国相,总揽政柄。这便是西夏最有权势的兄妹二人,而他们在面对欧阳修这位大宋使臣的时候却有些不安。 从他们的表情上看,显然不是真心召见自己,欧阳修虽然豪放潇洒,但却心细如发,对细微之处的观察非常仔细,从没藏讹庞的消极表情中便觉得自己是该掏出官家的檄文了…… 大殿中的气氛非常凝重,没藏讹庞盯着欧阳修的眼睛直直的对视,在中原王朝这是非常不友好的信号,也是无礼的表现,但在西夏这个考验一个人毅力的对决,欧阳修不知其意,但却不愿示弱,表情当然的望着没藏讹庞道:“本使脸上可有出彩之处?为何相国如此看我?” 没藏讹庞笑道:“没想到你大宋也有如此坚毅之辈,某与猛虎对视,虎退还走,使者真猛士也!” 欧阳修哈哈大笑道:“相国谬赞了,欧阳修并非猛士,真猛士乃狄帅所辖之兵,能征善战,克敌必胜,某不才,无能出其右。”说完又道:“相国应该见识过我大宋兵甲之坚毅,区区猛虎岂能比?” 没藏讹庞被欧阳修的话怼的无言以对,只能无声的笑了笑,而上首的没藏氏在珠帘之后轻咳一声道:“陛下身体不适,便有本宫垂帘,尔之宋使国书,本宫已经阅过,称臣纳贡皆为应允,唯独……”没藏氏看了一眼兄长,见他点头后才继续道:“唯独内附内迁万万不可!” 欧阳修笑了笑,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接过,西夏人可以称臣纳贡,这些名义上和一些钱财的损失,只不过是旁枝末节而已,对于西夏人来说,争取时间才是最终目的。 他暗自感叹官家大有远见之明!以万全之策对应,一旦西夏人不答应,便以刀兵相向,而到时候西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欧阳修大声道:“此乃你西夏人所乞和,非我大宋劝降!如今却又出尔反尔,实乃小人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藏讹庞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的说道:“我西夏虽然乞和,也愿称臣纳贡,永修两国只好,但却从未说过要内迁内附啊!这一切不都是你大宋提出的吗?何以说我西夏出尔反尔。” 这是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了,欧阳修义正言辞的说道:“自古以来,乞和者无权讨价还价,只有我大宋要求尔等作甚,何来你西夏列举陈条?况且你西夏乞和称臣,若不内迁内附,何以表明心志?数代相处下来,西夏之脾性我大宋知之甚详,若是有一天尔等意图抗宋,便改国易号对大宋发难,这对你西夏来说如吃饭喝水一般!” 欧阳修的这一击打脸让没藏氏兄妹二人脸色难看,虽然是他们乞和的,但却不能被欧阳修这样的侮辱啊!即便是他说的是事实也不行…… 第八百六十八章没藏氏的应对之策 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的在西夏皇宫中回响,西夏的权臣太后简直是被他的话啪啪啪的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藏讹庞大怒,猛然回首道:“放肆,你可知此乃藐视皇家之罪,来人……” 这次反而是欧阳修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相国好胆!若是英雄,便正法了欧阳修!某家等着此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某家接了陛下的出使差遣,便已经将身死置之度外,若是能以吾之死灭尔之国,亡尔之种,大幸也!” 声色俱厉的话语吓不到欧阳修,反而是欧阳修掷地有声的话让上首的没藏氏心惊胆战,灭国亡种,这是多大的口气,但在他们看来,大宋不是做不到,若是因为杀了这个硬骨头的文人而挑起大宋与西夏的全面战争,反而得不偿失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拖延时间,是继续保存实力与大宋周旋,而不是希望大宋真的前来攻城,真的开始对西夏全面作战,一旦如此,西夏只能变成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即便是一百个不愿意,没藏讹庞只能恨恨的对前来的卫士挥手道:“退下!” 他没想到大宋的一个区区文臣,居然这么有魄力,这么有脑子,无时无刻不抓住西夏的软肋,看来想要动他不是那么的容易,但没藏讹庞也有自己的底牌,他的手中还有将近四十万的大军。 固守兴庆府是不成问题的,并且即便是撤走,驻守贺兰山,背靠八百里瀚海,西夏人依然有一战之力,在胜负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与大宋动手绝不是一个好选择,而欧阳修也是抓住了这一点,不断的挑衅自己,使得自己丧失理智。 是一个欧阳修对自己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大宋为此疯狂,那便是走了一步臭棋。只不过这个使者端是嚣张的紧啊!嚣张如同他的皇帝一样,张口闭口都是大宋的强大,凛凛之气差点就透体而出了! 欧阳修知晓,自己的出使不光是代表皇帝也代表大宋,在西夏权臣面前更应该展现大国之威天朝之威,绝不能弱了大宋的名头使大宋蒙羞,即便如苏武班牧羊西夏也不能丧国辱节。 大殿之中的没藏讹庞紧紧的盯着面不改色的欧阳修,看来想要威胁他已经没有可能,大宋的强硬从他的身上便可见一斑,而上首的没藏氏心中已经隐隐不安,作为女人,特殊的直觉告诉她,欧阳修肯定不止表面如此简单。 在与西夏人翻脸之前,欧阳修却并不打算拿出那篇檄文,若是能在不动刀柄的情况下让西夏人屈服,这是最好的结果,作为文臣的他觉得,还是以武力威慑为上,连孙子都说过:上善伐谋其次伐兵。若是能免两国刀兵之祸,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已经谈不下去了,欧阳修躬身对没藏氏行礼道:“该说的外臣已经说过,如何定夺还请太后定计,外臣告退。” 没藏氏挥手道:“如此甚好,来人,送外使下榻驿馆之中。” 欧阳修躬身道:“多谢太后美意,但我大宋使臣还是入驻商家会馆为上,多些同乡故人比什么都要好!” 没藏氏转头望向兄长,见他点头便也首肯道:“如此甚好。” 待欧阳修走后,没藏讹庞大怒,用乡间俚语指着欧阳修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刚刚的一幕实在是奇耻大辱,自己虽然不是皇帝,可手中的权利与皇帝基本相同,朝政把持在自己的手中,天下何人不知自己是西夏的无冕之王?但他欧阳修却如此轻视之,甚至口出威胁之言,实在令没藏讹庞愤慨。 没藏氏皱眉望着自己的哥哥道:“兄长难道忘了今日见他欧阳修的目的?现在已经探清,宋人的唯一条件便是要我党项人内附内迁,一旦如此,西夏必灭!” 没藏讹庞吸了两口气平复心中的激动道:“没错,一旦我们内迁,必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随他赵祯处置,即便是全数坑杀也不是不可能!” 没藏氏猛然一惊道:“甘肃军城之事不会再有吧?如此违天之事他赵祯还敢再做?” “有什么不敢?即便是做了,谁又会知道?若我是赵祯也会把党项一族尽数杀绝,以除后患!” 没藏讹庞的话充满了不屑,走上权力巅峰的他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赵祯仁慈上,这才是他坚定抗争的重要原因,当一个人内心黑暗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黑暗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是已经死去的李元昊…… 某种程度上没藏讹庞与李元昊很像,他们对大宋永远不会臣服,毕竟党项人就是好不容易从李唐王朝中独立出来的,自然不愿再复归华夏,但和大势对抗,显然是不智之举。 但没藏氏却不这么想,虽然贵为太后,但所为的民族大义和她并无关系,她只想保全自己和家人,甚至自己的骨肉,虽然她恨李元昊入骨,但却很难把这种怨恨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猛然想起了哪位消失许久的姑姑拓跋卓然,在整个拓跋氏中,她是个禁忌的存在,李元昊活着的时候从不提起她,但密堂中却有关于她的记载。 没藏氏也是在李元昊酒醉之后才偶然听见卓然这个高贵的名字。查探之下居然才知晓,原来这位拓跋卓然便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堂堂的贵妃! 若是能有她说项,党项一族的命运定然会孑然不同,最差也不会断绝最后的活路——内附内迁。 而联通自己与拓跋卓然的桥梁便是刚刚大义凛然的欧阳修,作为女人的谨慎,她要为战败之后的党项留下一条后路。 女人的直觉是强大的,她和没藏讹庞的看法完全不同,如今的大宋势在必得,拿不下西夏绝不会罢休,但但是从欧阳修的气势上便能看出端疑,同时没藏氏也觉得西夏不可能是大宋的对手,所以她才要准备万全之策。 没藏氏相信,作为党项人,拓跋卓然也不会希望党项一族覆灭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西夏灭国了,也不该让党项人遭到屠杀。 若是不能逆流而上,西北封王,最少能活在这个世上,入归华夏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八百六十九章西夏非一心 欧阳修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拖延,给大军的部属争取时间,原本他以为这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西夏人怕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但现在看来恰恰相反,在兴庆府的商贾会馆下榻之后,西夏人便没有来找过他。 那篇早就准备好的檄文被欧阳修每日整理一遍放入袖口之中,有所需要的时候一定能最简单,最轻松的抽取出来,只有这样的准备才能让他放心,别人都认为宋夏之间的大战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但他清楚,战争从来都是一触即发,说不准那一天便突然开始了。 一静一动,阴阳之道,大宋的用兵便正是如此,时慢条斯理,时快若奔雷! 所有人都认为大宋会争取和谈,并以和谈的方式让西夏人投降,这一点在欧阳修看来完全不可能,就像眼前茶碗中的茶水不会倒流一般,西夏人绝不会走上李唐时期的老路,一旦享受了自由,谁还愿意被束缚? 对于和谈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朝中还有些文臣抱有希望的,但说到底,连欧阳修自己也不相信所谓的和谈会成功,历史上成功的和谈哪一次不是在大军压境,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出现的? 现在的兴庆府可没有一点要和谈的样子,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士兵,各种守城器械被搬运到城墙上,城中的大宋商贾都聚集在这个如孤舟般的会馆之中,数百人的仗卫已经是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可这股力量即便再精锐也是无用,毕竟自己就在西夏的国都之中,若是党项人发难,数百人又有何用? 天上的云彩很快的被风吹散,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不断的炙烤着路上的行人,盛夏时节整个兴庆府却热火朝天的开始积极准备城防,显然这是要与大宋死战到底了,欧阳修缓缓起身,已经十三天了,在这下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得到西夏皇帝太后的一次召见,说明西夏已经不打算何谈,而没藏讹庞的乞和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欧阳修笑了笑,还好,官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何谈,他说过:要想让西夏人真正的臣服,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打垮他们,战胜他们,让他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朕要你出使西夏,最简单的事情便是带着滞留在兴庆府的商贾重回大宋。 欧阳修看了看楼下聚集在一起的商贾们,自从自己率领使团抵达这里之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放心了,整天讨论回到大宋之后该如何,完全不担心能不能回去,在他们看来,朝廷的使团来了,自然能带他们回去。 这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二十家商号的掌柜伙计,大宋的商号一向如此,掌柜的必须是汉人,而伙计也必须是从大宋招募来的,绝不会在当地招募人手。 这一下就为欧阳修又多了数百条性命,这是责任也是他的使命,既然不能和谈,时间也拖延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脱身离开,但袖中的檄文若是不发,欧阳修总觉得什么事情没干。 劝降破裂就应当发出檄文,以示朝廷征伐之意,但若是自己发出檄文,西夏人定然不会放使团离开,而这些商贾显然会被自己所连累,西夏人不一定杀自己,但却不会对这些商贾手下留情。 欧阳修眼睛微眯,转头望向西夏皇宫喃喃自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会馆中的商贾见欧阳修大步离开的时候,都兴奋的站起来欢呼,显然他们知道这是欧阳修要前往西夏皇宫请辞离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臣自然是可以安然离开的,而自己自然也能跟随离开,保全性命。 欧阳修抵达皇宫之后破天荒的得到了召见,只不过是太后没藏氏的召见,而不是没藏讹庞,就在欧阳修觉得奇怪的时候,珠帘之后的没藏氏开口道:“本宫与你大宋皇妃还颇有渊源,这封书信务必传至她的手中,当然应该经过大宋皇帝之手。” 本事来发布檄文的欧阳修稍稍楞了一下,西夏的太后怎么可能与大宋的贵妃娘娘有所渊源?这相差的也太多了吧?显然欧阳修是不知晓杨采薇就是拓跋卓然的,朝廷中的许多臣子都不知晓,除了后宫的几位,还有谁知晓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欧阳修却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否则太后不会单独召见自己,更不会说出如此天马行空的话来。 小心的接过内侍递来的书信,欧阳修忍住心中的好奇没有打开,而上首的没藏氏却说出真相,一时间欧阳修只觉得天旋地转,这简直是深宫秘闻,谁曾想到居然是从西夏太后的嘴中说出来的,欧阳修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在国朝…… 愣在原地,表情已经石化的欧阳修落入了没藏氏的眼中,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当初自己知晓这一秘闻的时候和他的表情差不多,谁能想象得到堂堂的大宋皇妃居然是党项人。 但好还,没藏氏没有把杨采薇女谍的身份告诉欧阳修,没藏氏知晓杨采薇的真实身份,而且大宋皇帝赵祯也应该知晓,没藏氏不由得感叹赵祯的魄力与心胸,明知是敌人的密谍,居然这么多年的留在身边,还能使得她软化下来,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越是如此,没藏氏觉得自己越有机会,这位姑姑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能以皇族的身份前往大宋做最辛苦的密谍,可见她的本事非常人能及,最少她做到今天的位置,一定对大宋皇帝有所影响,只要能说服赵祯,便可为西夏,党项留下一条退路! 只要有了这条退路作为保证就够了,剩下来的事情自己只需静观其变,兄长愿与大宋死磕便由他去吧!自己可不打算过上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八百里瀚海有什么?全是沙子!贺兰山又有什么?尽是荒蛮! 大宋有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若是能入华夏有何不可?党项人安稳的活下去比什么不好?即便是西夏战胜了,大白高国依然存续,那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宋人的征伐?! 没藏氏望向欧阳修轻启朱唇:“欧阳学士,本宫听说你大宋皇帝早有口谕,若我西夏归附,只需内迁,便可入汉籍,成宋之民,无有内外之分?” 比之前听到的消息,眼前西夏太后的话更加让他觉得震撼……显然这位皇后与相国并不是一条心啊! 第八百七十章老兵着甲 此时的欧阳修心领神会,若没藏讹庞是主战,那这位太后没藏氏便是主降,欧阳修并没有因为她的立场而小看没藏氏,反而觉得她才是最顾全大局的。 “然也,太后所言正是我大宋皇帝所说,若西夏归我大宋,入我华夏,则无有内外亲疏之分,所有党项人示之为汉民,这是我大宋皇帝的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便不会食言,否则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没藏氏在珠帘之后微微点头,,欧阳修说的没错,赵祯贵为大宋之国君,天下之明主,爱惜声誉如同爱惜羽毛,既然口出此言便一定会履行。 “欧阳正使所言甚是,本宫信宋主言出必行,但你也知晓,西夏不是本宫一人做主的,本宫只是为我党项人谋求一条退路……” 欧阳修脸色一变,他本以为没藏氏回心转意,打算促成这次议和,谁知不过是在谋求最后的退路罢了,那既然如此,她说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打算两边下注,一方面支持没藏讹庞与大宋征战,另一方面保全战败后的党项人?自己岂不是成为她的利用棋子?! “太后应当机立断,西夏与大宋抗衡,好比以卵击石……” 没藏氏轻蔑的笑了笑:“你觉得手握重兵的西夏,大宋皇帝会愿意接受吗?若不击败这五十万大军,大宋会接受随时有造反可能的党项一族?!” 没藏氏的话让欧阳修醍醐灌顶,一下他便明白官家的一切布置是何用意。 大宋不是不接受西夏的乞降,只不过担心的事情太多,准确的说是后患太多。其一官家已经看出这是没藏讹庞的缓兵之计,其二即便党项人真心乞降,那近五十万的西夏大军也是心头大患,必须要除掉。 这么一来就是大宋与西夏之间必须要有一场战争,同时大宋也必须想尽办法的把这五十万大军击溃,自从大宋与西夏开战至今,西夏的主力一直躲避与大宋的直接面对,这是西夏的惯用伎俩。 先把敌人拖入西夏的境内,丢失几座城池算得了什么,丢失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只有真正的击败敌人才是最终的胜者! 辽朝当年的西征与大宋遇到了相似的一幕,只不过辽朝后继无力,而大宋历久弥坚!这也是宋辽之间的差距。 西夏人觉得大宋的战线拉得太长了,大宋夺取的城池太多了,那必然兵力分散,欧阳修心中冷笑,难怪官家要调遣国内的退役士兵再次登上战场,难怪官家要让狄青等待援军抵达再进行对兴庆府的攻取,一切都在官家的预料之中! 没藏氏见欧阳修的表情精彩,哪里知晓自己的一句话让他想清楚这么多东西,连心头的桎梏都打通了…… “欧阳修?!” “哦……外臣一时失神,还请太后恕罪,太后的意思与书信,外臣一定会转交给官家,官家自会定夺!” 没藏氏并没有反对,在她看来,大宋的皇帝一定早就预料到这种事情,自己传书拓跋卓然,他只要看了书信的内容便会放心,这不是让拓跋卓然求情的书信,而是西夏真正的降宋国书。 她要为自己的西夏留一条后路,她要为党项人留一条后路,这条后路虽然不如现在风光,但最少能让党项人舒服的活下去,不至于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在战争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而另一边,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大宋的援军便组建完毕,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战争还是准备战争,大宋的武器盔甲制造就从未停歇过,这样庞大的军费开销自然养活了大宋的军工,当然也让军工得以发展。 板甲越来越精良,陌刀,横刀,马槊,弩箭越来越锋利,棘轮弩也越来越精密,储存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和这些武器装备一样,大宋对退役士兵的储存也是越来越多。 相比原先役兵的解甲归田时间,大宋要早上许多,这么多年来,大宋一直控制着士兵的数量,这是一项庞大而必不可少的开支与负担。 所以每一届的士兵都会按时的退役,在退役的同时,朝廷发放特制的铜牌以示身份,同时这铜牌上还有他所参加的战斗以及所获得的功勋以示尊重! 而每个铜牌的背后都有特别的一句话:若朕之所需,即召即战! 对于这块小小的铜牌,许多解甲归田的士兵们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无不是压在神龛中或是牌位之下,都等待着官家征召的那一天。 没错,这是官家的征召而非朝廷,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官家征召,意在官家需要他们,朝廷征召意在国家需要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哪个重要。 所有的士兵都是赵祯的士兵,都是直属赵祯统辖的,他有着超越朝廷的调兵之权,也有超越两府的统兵之权,更别说发兵与收兵之权都在赵祯的手中。 兵权是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东西,即便是如赵祯,也不能把他交给别人。狄青这样的将领也不过是有着率军之权,即统率赵祯给予他的士兵进行作战,一旦超出赵祯授权的范围,监军可不是吃白饭的…… 所有的退役士兵在接到当地州府衙门开出的官吏通告时,几乎都是瞬间丢下手中的事情,急忙奔向自家的神龛牌位面前,他们没想到还有被官家重新启用的一天。 在退役的当天,他们便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在轻便的背囊之中,而因为曾经的习惯,家中的厨房里永远都有一袋子炒面准备着,随时都能一揽而走,绝不会耽误时间。 当然,这时候总是会响起爹娘的叫骂声,妇人的哭泣声,以及孩子懵懂眼神和他们的叫好声,所有的孩子只要到了能说话的年岁都知晓当兵是勇士,是未来梦寐以求的方向,但他们却不知晓,如斗士般强大的父亲可能会永远的留在战场上。 许多人回头的一句话便是:“为了娃,俺也不能缩在家里当怂货嘞!” 就在这简单的话语中,三十万大军如细流般汇集成潮水,向大宋的盐州,洪州而去,他们在那里领取装备,重新编为建制的奔赴西征的战场,收获往日里的荣耀。 第八百七十一章今宋,强宋 大宋的援军不断集结,因为马车与水泥路的原因速度奇快,范仲淹这个主管路政的参知政事忙的不可开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宋的士兵运送到盐州洪州。 大宋的运输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考验,马车的数辆远远不够,只能征调驴车,骡车,各地州府也是积极配合,把能找到的车辆全数找了出来,县里往州府运送士兵,州府往西北运送。 因为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路政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最少下一次他们不会再出现混乱的情况。 赵祯一边听着范仲淹的上奏一边查看舆图,还好,虽然是突发情况,但范仲淹做的不错,各地州府也是积极配合,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所有的士兵一旦抵达西北州府便有专门的官吏调遣。 最让赵祯吃惊的是路政院的官吏生怕路上快慢不一,让速度稍慢的驴车,骡车先走,马车晚上一两日,这样便可一起抵达。 这些老兵曾经的编制还在,何人属于何军何营很快便能查到,并且有专门的路牌负责引导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并没有在两州之地造成混乱。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即便是赵祯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士兵所需要的武器军械也早早抵达西北,只要成建制的军队领取,就可以保证他们有东西可用,这是相当了不起的高效办事。 而功不可没的除了范仲淹这个路政使之外,还有身为计相的三司使包拯,这是两人联手,路政与三司合力的一场壮举,其难度之大,过程之繁琐,远超西征西夏。 “军中之用度可有问题?” 赵祯的话让包拯迅速出班道:“启奏陛下,三司早已做好了准备,调兵之时已经把所需用度连夜发完西北,由监军夏竦调度,不会有所差池。” 赵祯微微点头,有夏竦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转向范仲淹道:“士卒可按时抵达,一路上有无意外?” “回禀官家,各地县衙,州府衙门对路政配合有道,虽马车数量不足亦有其他车驾可用,现已集结二十八万余人,不日可达三十万之数。” 范仲淹的回答让赵祯满意,这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十天时间便完成了本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难度之大不亚于一场战争啊! 最主要的是赵祯想尽快挥兵西进,以打促和,所谓的和平与归降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靠血肉堆积出来的,想要西夏人臣服,就必须打疼他,打怕他,让他闻战变色。 只有这样才能让党项人归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老实的融入华夏。 对于现在的西夏乞和,赵祯是完全不相信的,没藏讹庞的手中握着近五十万大军,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没藏讹庞派人来乞和,赵祯绝不会同意,所以才会提出苛刻的条件,若是没藏讹庞能同意内迁,内附这才有鬼呢! 自始自终赵祯所要做的都是逼迫西夏人和大宋决战,消灭西夏的主力一直是狄青的首要任务,从狄青率领南路军杀入西夏开始便一直刺激着西夏的神经,甚至破天荒的杀戮西夏青壮以达到迫使西夏主力决战的目的。 但西夏一直隐藏实力,从李元昊开始到现在的没藏讹庞,都没有与大宋正面决战。 显然他们都清楚,让大宋孤军深入并不断的消耗大宋才是最为关键的致胜法则,这么多年来西夏人惯用此伎俩,并且屡试不爽,辽朝便是在这一道上栽了个大跟头。 可现在的大宋完全不同,看似快若雷霆,但别忘了,作为中原汉室的大宋最擅长的却是稳扎稳打,每拿下一座城池便以最快的速度对其进行改造,武装到牙齿不说,还有粮草源源不断的运来。 大宋对这次西征的准备可谓是充足异常,因为大宋采用的是以战养战之法,西夏南面的土地基本上已经成为大宋的粮仓,因为迁徙中原百姓前来耕种,这些土地其实并没有荒废掉,恰恰出乎西夏人的意料,这些土地变成了大军的粮食补给站。 赵祯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机会,想让大宋再犯当年的错误?难道不知一个人在同一个坑里不会摔倒两次吗? 大宋一边粮草充足,城池坚固,讽刺的是这些城池都是从西夏人手中抢过来的,并且在大宋的手中变得更加坚固。 大宋的援军在深夜悄悄的进入城池接管城防要务,他们的作用便是守城,而让原本的南路军和东路军转移。 对于大宋来说,这两支军队才是征战的中坚力量,而援军的作用是替换他们守卫城池,给大军以稳定的后方,以防党项人断其后路。 这才是一步一步的推进,这才是稳扎稳打,大宋充分的发挥他的人数优势,三十万人的大军,再加上三十万人的援军,足足六十万人的基数已经远超西夏的五十万人。 谁都知道,西夏的五十万人只不过是号称罢了,最多不过四十万人便顶了天,其中还要刨去前往甘肃军司支援的数万人,以及在摊粮城,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驻扎的士兵。 兴庆府的守军能有三十万人便已经是最多了的,三十万对阵大宋的三十万人,在人数上西夏并不占据优势,而大宋虽然也不占据优势,但胜在后方稳固,装备先进战力惊人。 相对于西夏人,宋军更善于攻城作战,更善于平原作战,大宋已经把背嵬,踏白二军历练成为一支适应草原作战的劲旅,可以说现在的大宋骑兵并不弱于党项人甚至是辽人。 原先的大宋把骑兵看作是宝贝,轻易舍不得动用,可现在不同了,大宋的战马已经不似以前般稀少,所拥有的牧马之地已经不下千里,奉圣州,盐洪二州,都有土地作为牧马之用,何患无马? 大宋的骑兵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争,收复燕云,西征西夏,那一次不是考验着他们的本领?现在的大宋骑兵在面对党项人和契丹人的时候,完全不会担心,只会一往无前的拼个胜负,这才是他们现在的心态。 同时也是所有宋军士卒的心态,大宋军队已经从原先的惧战,怯战,变成了现在的敢战,善战!这是大军心态的转变,也是大宋心态的转变,如今的大宋更加自信。 第八百七十二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欧阳修虽然身在兴庆府之中,但却每日算着时间,他从西夏太后的口中得知关于杨采薇的秘闻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在西夏发布檄文的念头,其实他的檄文发与不发都已经没有影响,大宋对西夏的进攻是不会改变的、 连一介女流的没藏氏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欧阳修又岂能不知?所谓的乞降,也必须是在西夏失去最后的反抗力量时才会发生,大宋才会接纳已经没有爪牙的西夏。 既然战争必可避免,那又为何要发布檄文这种只图一时口快的东西?还不如带着大宋商贾安全的离开要来的实在,欧阳修想也不想的便把袖中的檄文扔进会馆的火塘之中。 西夏的太后侍者来了,带来了没藏氏的手谕:大宋使团三日之内离开兴庆府,若是拖延便是另有图谋,巡城之军方可定罪。 这是催促大宋使团离开的意思,商贾们自然是高兴的,欢呼雀跃的把行李和伙计带上,跟着大宋使团的队伍离开,来的时候只不过欧阳修一人车驾,剩下的便是全数是精锐骑兵,走的时候却是数百车驾,骑兵已经护卫不全了,不得以拉开长长的距离。 身为仗卫的骑驾卤薄本是不屑于保护这些商贾的,但在欧阳修的威胁下无奈的担当起商贾的护卫,欧阳修的威胁很简单:“尔等是保护陛下的仗卫,如今陛下子民返宋,尔等若是不拼命护卫,陛下定然治尔等懈怠之罪!” 面对欧阳系的凿凿之言,仗卫们不得已只能听他的,但却加上一条,若是西夏人追击,我等当护送正使离去,这些商贾能救多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欧阳修无奈,只能答应下来,他知晓这是仗卫们说的最坏结果,也是无可奈何之后的最终办法,但他相信,西夏人不会为难这些商贾,毕竟他们在使团的照拂之下,若是西夏人有意刁难,怕是一个也离开不了。 出了会馆之后,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毕竟有着太后没藏氏的手谕,城中的巡城和城门的守军也不敢阻拦,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西夏,谁也不敢轻易冒犯上位者的威严。 一切都很顺利,使团带着商贾的车队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兴庆府,欧阳修和仗卫们大感意外,仗卫班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欧阳正使咱们就这样出了兴庆府了?” 欧阳修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你还觉得没有党项人的追杀不过瘾是不是?!” “过瘾……不,不,不过瘾……不,不,不,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欧阳修无奈的说道:“让他们加快速度,无比赶在党项人后悔之前离开!” 仗卫把欧阳修的话传达下去,整个使团队伍的速度猛然提升,所有人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的离开兴庆府,死里逃生的感觉并没有让他们放松,反而有一种追兵随时都会掩杀过来似得。 欧阳修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兴庆府的城池,隐约瞧见一身金甲的将领站在城头上,在西夏能着金甲的人少之又少,除了没藏讹庞之外他还想不到有谁…… “是太后的的手谕?” 城门的守将小心的从帽檐看了一眼没藏讹庞,小声回到道:“是太后的手谕,内侍也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末将才给这些使团放行……” “呼……终究还是让他们走了……黑云你到底想的什么?为何要如此瞻前顾后?!难道就不信任为兄能把党项一族带上正途?” 没藏讹庞的喃喃自语后望了脚下瑟瑟发抖的守将一眼:“若是今日自语有半点风声传出,本相一定让你生不若死!” “末将不敢!” 深宫之中的没藏黑云在得知大宋使团队伍离开的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欧阳修离开,白莲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便可把自己的国书奉上大宋皇帝,只要大宋皇帝看了国书,相信他一定会有所改变。 其实她写给赵祯的国书根本就不单单是给拓跋卓然的,还有一部分是给这位大宋皇帝的……她相信若是赵祯看到自己的这封国书一定会动心,毕竟顶着西夏艳后的名头的自己谁不想拥有?并且还能兵不血刃的得到整个西夏? 而自己所要求的也不过是让西夏人留守在自己的土地上,这和成为宋民有何不妥?没藏氏痴痴的笑了,自己已经为西夏牺牲的太多,是时候该找一个时间的最强者与他为妻,这样的西夏才是最强大的,这样的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没藏黑云本就不是一个忠情之辈,她有着党项女子的豪放,敢恨敢爱,在她看来,自己就应该嫁给世间的最强者,开始的时候是野利遇乞,可他总是征战沙场,连见都见不着岂不是守活寡?之后便是李元昊,这个短命的东西不光害死了整个野利家,也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既然西夏的强者都死了,那自己就该寻找天下的强者!对自己容貌极有信心的她突然想起当年在东京城遇到的大宋天子…… 也许他是个最好的选择,相信有拓跋卓然的说和,以及自己带着的庞大嫁妆,大宋皇帝绝对不会拒绝自己……毕竟自己带去的嫁妆是整个西夏…… 这样一来,党项一族得以保全,而自己的未来也相当安稳,若是真的嫁与大宋皇帝,自己的地位将是前所未有的存在,大宋皇后算得了什么?她有自己这般年轻貌美吗?她有自己带去的庞大嫁妆吗?她有和自己一争高下的资格吗?! 别的不说单单是自己太后的名分便比她高强许多,若是大宋皇帝迎娶自己,那必须要是最高的规格! 深宫之中,没藏黑云幻想着未来的一切,她需要高高在上的地位,需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才不希望与大宋对抗成为颠沛流离的亡国之民,即便是躲在八百里瀚海之后,能有入主大宋来的高贵?即便是有贺兰山为屏障,能有在大宋北京城来的雍容华贵?! 若是自己成为大宋皇帝的女人,党项一族必然能被保全下来,自己与大宋皇帝的孩子也可以继承李谅祚的位置,只不过到时不再是西夏皇帝而是变成西平王了。 望着怀中不满一岁的李谅祚,没藏黑云幻想着未来的同时对他说道:“孩儿委屈你了,你就做一个平淡无奇的孩子也很好,最少能活下去……不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莫要怪为娘狠心……” 第八百七十三章大军压境 西夏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了,大宋的军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兴庆府,背嵬军和踏白军几乎是突然在地平线的尽头,在温暖的日光中出现。 黑色的铁流遮蔽了日光,余晖从他们的身后露出给人以天神般的震撼,同时出现的还有如潮水般的士兵,整齐的方阵不断的向兴庆府推进。 可以说大宋的突袭出其不意,在欧阳修刚刚离开兴庆府半日的时间,大宋的军队便突然向兴庆府围剿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着实让西夏人吃了一惊。 在赵祯多年的影响下,大宋的战略思想有着极大的改变,兵贵神速,成了首要的法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了军队的座右铭。 世间万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运动的。赵祯深谙其理,往日里,束缚将领的阵图被舍弃,将军排兵布阵,所用的阵法都在脑子里。 在作战上,将军,将领,统帅,有了更高的灵活性。 在赵祯看来古人的兵法显然是智慧的结晶,他对军队的训练无非是风林火山四字。 孙子兵法既然流传千年,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而这风林火山四字便囊括了它的精华。 大宋军队正是做到了这一点,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舒缓行进,其行列齐肃则如林木之森然有序;侵袭掠扰,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屯兵固守,则如山岳之固,不可动摇。 别看这简单的四个字,简单的四句话,但是要让数十万大军精准的做到,却难如登天。 大宋的南路,军西路,军东路军三军合兵一处,这是赵祯手中所有的精锐力量。 兴庆府,乃西夏之国都,这里汇集了西夏的所有要害,党项人的皇族,党项人的贵族,权臣,外戚,政治,文化经济,无不囊括在这小小的兴庆府之中。 大宋三十万大军,陈兵压境,这是在逼迫党项人作出最后的决战,在这个时代,一国之都乃是一国之根本,一旦国都沦陷,这个国家基本上就算是完了。 当然,对于大宋来说或许还好,它幅员辽阔可迁都黄河之南,在那里,大宋依然可以延续,依然可以繁华,只不过对北方的控制彻底丧失,但对于党项这种游牧民族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党项必当背水一战,而这正是狄青一直在做的事情,自从越过乌兰木伦河以来,敌军的主要任务便是寻找并歼灭西夏的主力,这五十万大军,不光是赵生的心头之刺,也是狄青的心中大患。 这是西夏最后的力量,也是他的王牌。一旦这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必将使得西夏毫无反抗之力,从李元昊到没藏讹庞,他们俩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保全精锐不与大宋争锋。 这样做,虽然会损失大量的土地,但却留存了全线翻盘的实力,近在眼前的威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出手的利刃,若是党项人反击成功,大宋面对的将是功亏一篑。 这也是为何赵征要从国内调集退役老兵驻守已经夺取的城池的原因,而这一点,西夏人显然始料未及。 西夏人不明白,为何大宋的军队会突然集结,并出现在兴庆府外?没藏讹庞紧皱眉头,自己手中还握有三十万大军,宋人怎么敢对兴庆府发动进攻。 没藏讹庞的手中并没有五十万大军,这是西夏所有的力量,在各军司驻守的士兵也算在了这五十万人之中,虽然与大宋并没有多少的正面交锋,但即便如此损耗的士兵也足有数万人之多,兴庆府中有着十万人的守军,而剩下的大军却游离与兴庆府周边,待时而动。 他们是掣肘大宋的利器,一旦暴露,那将会是西夏的灭顶之灾,这也是为何他要隐藏这支军队的原因。 在没藏讹庞看来宋人对兴庆府的进攻显然是不理智的,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被兴庆府与游离在外的党项大军夹击吗? 另一边的大宋军队之中,夏竦作为监军,难得的披坚执锐,跨上战马一幅全副武装准备随大军作战的样子。 这让身为统帅的狄青胆战心惊,万一这老倌死在了战场上,自己该向官家如何交代?而旁边一旁的杨怀玉,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的把自己所佩戴的横刀递给了夏竦道:“夏监军,还是用我的横刀吧!您的仪刀可不适合厮杀作战。” 长长的横道,重达十斤,岂是夏竦这样的文人能随意挥舞的,夏竦在接过横刀之后,便差点从马上坠掉下来。 “你莫不是戏耍老夫如此重的横刀,老夫如何使得。” 杨怀玉内心的解释道:“军中横刀皆有定数,若是过轻,则不能杀敌,若是过重,则不能挥舞,同样的,对士卒的臂力也是有所要求……” 夏竦无奈的望了一眼狄青,又望了一眼杨怀玉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却依然固执的说道:“咳咳……此乃灭国之战,老夫岂有不战之理?” 是的,灭国西夏一直是大宋的重中之重,夏竦身为监军,这可是他捞取战功的大好机会,在大宋即便是不能征战的文人,只要上了战场便算是有军功在身,回朝之后便是风光无限,何况这种灭国之战,乃不世之功! 没人比夏竦更了解这场战争对他的意义,庞籍眼看着岁数就大了,是同样的,自己的年岁也已经不小了,要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回朝之后宣麻拜相,那自己的位置永远只能留停流在参知政事这个副相一职上。 夏竦自信,朝廷当中没有人能与自己的资历声望相匹敌,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连这样官家都不给他宣麻拜相,那他的仕途将走到终点,夏竦的心态已经改变,原本并不是执着于宣麻拜相的他随着年岁的增长对相位的渴望却愈来愈大,其实他觊觎的并不是权利,而是那份荣耀与地位,这样才能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他们都了解老倌现在的心情,在西征西夏的战场上,除了战场用命的士卒,便是他夏竦最为上心,他给大军解决了数不胜数的麻烦,让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几乎同时的摇了摇头,杨怀玉把自己身边的亲兵派给了夏竦,这是杨家的老兵精锐,即便是狄青的亲兵也比不上,而狄青却是假装没有看见,开始对大军下达攻城的命令。 第八百七十四章最后的底牌 夏竦的小心思并没有影响狄青的指挥,这么大的一个战场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杨怀玉把自己的亲兵都给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好刁难的?只要他不死在战场上,怎样都行……这是官家当初交代自己的事情,保护好这老倌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攻城作战是一场极为消耗双方耐性与意志的战斗,无论是防守的西夏,还是进攻的大宋,比拼的也都是那绷紧的神经和毅力,西夏人觉得会守不住,大宋将士会觉得攻克不下,双方都有各自的顾虑,这时候比拼的便是谁的意志更加强大,古今中外的战争一向如此。 大宋的战阵中规中矩,并且有火炮这一战争神器的存在,对于攻城战来说要轻松的很多,这是一次豪赌,不光是李元昊的豪赌,也是赵祯的豪赌,大宋若是不能一役消灭西夏,那麻烦将会源源不断。 不光是来自西夏的威胁,国朝之中的舆论便会给赵祯庞大的压力,他虽是一国之君,但说到做到也是必须的,并且大宋的许多利益和西夏联系在一起,若是西夏不灭,那大宋将会失去许多本就已经分配好的利益,那些受损的人自然不干…… 在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灭国之战开始了,大宋的火炮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大军压境兴庆府乃必胜之战,狄青承袭了赵祯的一贯败家作风,大军安营扎寨,以火炮不断轰击兴庆府的城墙。 至于炮弹却是不用担心,在大军刚刚西征的时候,盐州城中便有了火器营的将作,他们每日制作火药弹和火炮需要的火药弹丸,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供应大军的需求,这是大宋最为豪气的地方。 狄青这次进攻兴庆府所采用的战法是很少见的,大军按兵不动,百十门火炮吞吐着火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巨大的铁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砸在兴庆府的城墙之上,同时还有无数装载着石块的的回回炮一齐发射。 一时间,兴庆府的城墙地动山摇,整个新庆府仿若惊涛骇浪中的孤舟,砖石瓦烁潺潺而下,升腾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恍若末世景象。 这是大宋在向世人展示他的狰狞,中原王朝强大的破坏力,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是一场旷世之战,一场碾压之战,一场屠戮之战,西夏人在猛烈的攻击下得瑟发抖。不是人类所应当拥有的力量,这是上天,这是战神,所挥舞起的雷霆一击。 没藏讹庞站在城头上,浑身颤抖的望着对面排山倒海般的大军,此时的宋人还在西夏的砲石弩箭的射程之外,若是让宋人如此攻击下去,那么西夏仿若倾巢之下的危卵,何来与宋人白刃相向的机会? 没藏讹庞当机立断,拉过身边的一名亲兵道:“速从密道出,传令大陷谷之伏兵尽出,北击宋军大阵,袭扰宋军砲石。” 不得已,没藏讹庞只能动用最后的底牌,若让宋人如此轰击下去,那么兴庆府的城墙不日便会塌陷,没有了城墙之险兴庆府如何固守下去? 原本的没藏讹庞有信心固守兴庆府的,在他看来攻城之战西夏占尽了便宜,拖延的时间越久对西夏越有利,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砲石之下房倒屋塌,偶尔略过城墙的炮弹落入城中,糜烂百米,地面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铁犁划过,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长久轰击下去,即便是兴庆府的城墙经过加固,也很难抵挡得住大宋砲石十次百次的攻击,这不光对西夏的士卒照成伤亡,更会对党项战士的士气进行毁灭的打击,一旦城破,士气低迷的党项勇士如何与大宋兵甲决一死战? 一切的一切完全超乎他没藏讹庞的意料,全新的战斗方式,全新的战术理念,都让他惊讶万分,本以为自己完全的准备,谁知在大宋的进攻前,却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没藏讹庞终于知道,原来大宋皇帝的威胁并不是纸上谈兵,大宋确实拥有弹指间使西夏灰飞烟灭的力量。 没藏讹庞的亲兵穿过蜿蜒的密道,抵达距离甚远的大陷谷,此地距离兴庆府,足足有着数十里之遥,亏这个亲兵跑的速度足够的快…… 这是一处山谷中的盆地,水草丰美,地域广阔,容得下数十万大军在此驻扎,这是没藏讹庞的一处伏兵,也是他最后的底牌,领兵的没藏空山在收到传令兵的消息后,同样的大吃一惊。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为何没藏讹庞现在便要开始夹击大宋,在他听来,远处隆隆的火炮声,乃是闷雷所至,难道上天再次眷顾西夏吗? 但传令兵的话击碎了他的幻想:“此乃宋人之砲石,威力恍若雷霆,相国有令,将军速去袭扰大宋军阵,如若不然兴庆府危矣!” 兴庆府危矣!没藏空山大惊,立刻传令大军开拔,以数万骑兵为先导,急急的杀向大宋军阵,是真如相国所说,那我现在的兴庆府危若累卵。 没藏空山乃西夏的一员大将,亦是没藏家的族人,与没藏氏和没藏讹庞都沾亲带故,此时最不希望兴庆府出事的便算是他了。 没藏空山率领伏兵一路攻相大宋军阵,地道中的数十里对于地面上的骑兵来说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当他们抵达兴庆府外围的时候,便瞧见了如潮水般绵延不绝的大宋军阵。 同样的,狄青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支军队,这正是他苦苦搜寻的西夏主力,从乌兰木伦河到兴庆府,他送的不断进攻,就是为了逼迫西夏的主力出现。 现在他们近在眼前,狄青和杨怀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都知道,他们逼迫西夏主力出现的计划成功了。 大宋的炮石虽然有能力把兴庆府夷为平地,但如果真这么做,那他们两人的名声也不用要了,朝堂中的文人怕是会吃了他们…… 兴庆府中尚有几十万的西夏平民,即便是屠城也没有如此多的滥杀无辜,儒家思想延续到了大宋已经对礼制有了很高的要求,不光要求百姓,士大夫,甚至会要求皇帝以身作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京观武军之事在原先的战争中还稀疏平常,但到了大宋便成为残酷不仁之举,有悖帝王之仁德,若是大宋屠灭了兴庆府中的百姓,可想而知天下的舆论会是怎样。 第八百七十五章步卒的精妙 西夏人的战术依然停留在原先的战法上,在没藏讹庞的认知中,三十万的伏兵足矣打乱大宋的军阵,兴庆府的驻守之兵完全有能力进行内外合围,宋军便成了瓮中之鳖,被夹击之下的宋军必会溃败。 但是他错了,狄青早就准备好了对付西夏伏兵的策略,以不变应万变,稳之一字是大宋军队最鲜明的特色。 杨怀玉在西夏伏兵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向南路军打出旗号,多以步卒为主的南路军最适合对付西夏人的骑兵,他们已经在大宋军阵的侧翼构筑起了对付骑兵的攻势,可以说军阵中的火炮其实就是引诱西夏人的诱饵。 火炮强大的破坏力使得西夏人忌惮,那势必以火炮为主要目标,进攻的重点在哪里,大宋的防御重点便也在哪里。这是心理上的较量,从一开始西夏人便被误导…… 所谓的进攻兴庆府,其实不过是引诱西夏伏兵的出现,这支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一旦进入宋军视野,那他的威胁基本上就消失了。 果不其然,没藏空山率领三十万援军如黑云般向大宋军阵扑来,他们的目标正是震耳欲聋的火炮阵地,而南路军早已再次严阵以待。 对付骑兵的办法多种多样,撒在地上的铁蒺藜,便是第一道防线,小小的铁蒺藜在地上并不显眼,再加之被宋军涂抹成和地面车不多的眼色,远远看去空无一物,但真正靠近发现的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铁蒺藜中心有孔,可用绳串连,以便敷设和收取,成串的铁蒺藜被士卒们疯狂的泼洒在军前的空地上,这东西最为简便,根本就不需要专门的布置,它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简单的原理却省时省力。 当然除了用作抵挡步骑之外,这东西还有一个非常好的报警效果,月黑风高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若是敌人不小心踩到尖锐的铁蒺藜,报警效果可想而知……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宋军还“贴心”的为这些尖锐的小东西涂抹上毒药……被称之“鬼箭”,意在防不胜防之意。 不光有铁蒺藜,大宋对付骑兵还有三宝,陷马坑,拒马枪,棘轮弩,这四种器械高低搭配,形成一道道看不见的防线,对骑兵的损害却是极大的。 三十万大军自然不可能都是骑兵,西夏人的擒生军,质子军,铁鹞子,步跋子等等都在这三十万大军中出现,显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发现,复合兵种比单一兵种要更加有战斗力。 不光是西夏如此,大宋,辽朝都是如此,军中纯粹以骑兵,或是步兵组成的阵型已经少之又少,这种先进的战斗理念在华夏早已存在许久。 人数如此之多的战争早已超脱了将领的控制范围,即便是主帅狄青也只能稍微控制中军对各路的指挥,或是传令收缩,或是传令突进,或是传令增援。 每一场战争的结果几乎都是很难预料的,大军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武装自己,尽可能的保持阵形不变,而士兵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尽可能的不被冲散看见自己的虞侯,指挥。 只要军阵不乱,即使稍稍有些变形也无所谓,在这个时代,军阵不散,便是无敌! 而宋军的优势恰恰是保持军阵的稳固,纪律严明的宋军如海浪中的礁石,努力的抵挡着西夏人如潮水般的进攻,侧翼的作用在这时候发挥的最大,南路军的士兵叫骂着:“这下咱们总算知晓为何让咱们在侧翼了,这根本就不是清闲的活计,咱们才是大军的先锋啊!” 陌刀手浑厚的声音传的老远,四周将士们听了非但没有怨气,反而哈哈大笑,越是如此他们手中的陌刀挥舞的越是卖力,越是如此他们手中的长枪寒芒越多,越是如此他们搅动棘轮的速度越快,眼前的西夏人不是别的,都是闪闪发光的军功啊! 西夏伏兵虽然有着三十万之巨,但大宋的士兵也不少同样也是三十万,拉开了足有几十里远,即便有压力也早就被分散了,即便是党项人的主力进攻火炮所在,他们也摆不开那么多的士兵。 西夏人的战法还是老样子,以骑兵为向导,步兵在后奔驰,只要抵挡住最前面的骑兵,剩下的步兵便是容易的多,棘轮弩的绞动声清脆悦耳,这是大宋的远程利器,经过数次的改动已经相当轻便,但威力有升无降。 嗡嗡嗡……当第二波西夏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在令人牙酸的弩弦声中,“乌云”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形成致命的箭雨疯狂落下。 当第一波箭雨落下的时候,第二波已经瞬息即至,大宋的棘轮弩上弦极快,并且以三列轮射的方式进行,源源不断的给敌人造成一波又一波致命的打击。 箭雨把西夏的骑兵,步卒,射的如同插满羽箭的草人一般,有的人身上居然能中十支以上的弩箭,在这在场上已经是饱和打击了,这么密集的箭雨如何去挡? 即便是有盾牌也无用,因为这些箭雨中参杂着专用于破甲的重箭,木质的盾牌即便是蒙上牛皮也无济于事,蒙上铁皮的还好一点,但箭头也能射穿盾牌扎到士兵举盾的手中,一旦他吃痛摇晃,密集的箭雨照样将他带走。 随着西夏伏兵的出现,大宋的火炮也暂时停止了,待火炮不是那么滚烫的时候,一桶桶的凉水不断的浇在炮身上,这是为了防止它忽冷忽热的炸膛。 火炮也是有寿命的,因为大宋对铁路的需要,炼铁技术得到提升,大宋的火炮现在采用的是铁炮铜芯,这是非常实用又减少成本的方法,但这样的铁炮才刚刚普及,军中并没有多少,许多还是原先的铜炮,即便如此对西夏人的威慑也是巨大的。 再说还有投掷石块的回回炮,这东西在大宋匠人的手中一番改造已经能投掷数百斤的石块,许多重要的部件都被换成铁器,如此一来负重和射程自然增加,而它发射的石弹随处可见,成本与火炮相比几乎为零,刻意无时无刻的发射,对党项人造成巨大且不费一兵一卒的袭扰。 第八百七十六章骑兵的序曲 杨怀玉的南路军以及杨仲贤的西路军保护中军的侧翼,这是保护军阵的最好方法,这两军都是步卒较多,骑兵偏少,作为稳固阵脚的所在再好不过。 西路军的钢锋骑兵已经被狄青要走了,南路军中的骑兵也是如此,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骑兵已经并非重要的存在,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稳定军阵。 步卒稳定军阵,骑兵的作用便很明显了,狄青用他们组成对付兴庆府合围之兵的利刃,一旦西夏打算内外合围夹击大宋,狄青手中的骑兵便会出击,击溃没藏讹庞的策应。 大宋的骑兵依然采用复合模式,并非单一的重骑兵,而是多种多样的骑兵混合作战,在战术思想上便并非固步自封,吸取历代骑兵作战的特点加以运用。 当然在这个骑兵统治战场的时代,步兵并非没有建树,这主要看如何去使用他们,赵祯把步兵打造成以兵团作战为主,冲锋利用他们的稳固,扎扎实实的与敌人对抗,兵阵不乱即使无敌。 随着狄青的一声令下,东路军也是完全有骑兵组成的大宋中军开始忙活了,相比任何一个时代的战争,大宋的战阵都是最为奇怪的,两翼并非是移动最快的骑兵,而是以稳扎稳打著称的步兵,反倒是如快若奔雷的骑兵在军阵之中充当中军。 独特的战术显然连西夏人也想不到,来自大陷谷的伏兵一下子撞击在大宋的侧翼上,以骑兵对步兵本应当是最为相克的,骑兵拥有强大的冲击力对步卒造成致命的威胁,但如果攻城拔寨就显然力不从心。 虽然大宋军阵在平地上,但却依然如城寨般难以攻取,铁蒺藜,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棘轮弩,无不形成一道道看不见的城墙险要,西夏人在撞入大宋军阵的时候便是死伤惨重,铁蒺藜的威力得到体现,战马嘶鸣着倒地,更多的铁蒺藜刺入战马的身体,让它不堪再战。 深深的陷马坑自不用说,战马突然堕入其中往往是人仰马翻,尖锐的木刺在强大的惯性下洞穿西夏人的身体,惨号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这陷马坑中恍若人间地狱。 四道防线之后还有身着重甲手持陌刀的大宋陌刀阵,以及连连不绝的箭雨,所谓的骑兵克制步兵的说法也是要分情况的,比如有着完全准备的大宋步卒,在对抗骑兵的时候反而占据了优势,并且军中还有一支少见的钩镰枪队,他们是大宋步卒中专门对付骑兵的士卒。 钩鎌枪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 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鐏,长四寸。钩鎌枪的枪头和普通长枪一样,起到刺杀作用,侧面的倒钩则既可以用来砍杀敌人,也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创造战机。 西夏人在大宋的侧翼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被宋军杀伤无数,大宋的步卒可不似骑兵,这是他们难得获取战功的机会,想要出人头地,全靠战功垫底,即便是军中的指挥,虞侯,小校都要靠军功转价的机会。 兴庆府中的守城之军也出来了,显然没藏讹庞是希望内外夹击大宋,但这正也是在狄青的意料之中,军旗挥舞,已经着甲的骑兵翻身上马,或是在队友的帮助下上马,毕竟重甲骑兵身上的铠甲便有几十斤重。 大宋的骑兵分为数种,人马具甲的板甲骑兵,只着胸甲与头盔的胸甲骑兵,以及只穿着简单铁甲的弓弩骑兵,当然即便是统一兵种的骑兵也是多种多样,板甲骑兵有的手持长长的骑枪,有的直接用上了马槊,或是最擅长劈砍的马刀。 而这里面最特别的便是弩箭骑兵,大宋把威力惊人但却不适合在马背上使用的弩箭也搬到了战马上,弩箭骑兵的作用便是如此,他们身着薄一点的铁甲,最利于灵活转动,弩箭也是经过改造的棘轮弩,一只手便可完成上弦搭箭整个动作。 马背上的远程打击力量最是灵活机动,游走的弩箭骑兵可以最大程度上的射杀敌人并让敌人狼狈躲避,起到破坏阵型的作用。 大宋骑兵以八千手持骑枪的板甲重骑钢锋为前导,紧随其后的是手持马槊的背嵬军,和手持长枪踏白军,这两支军队战法不同,但却配合默契,背嵬军号称马上的步卒,不是他们的骑术不佳,而是他们令行禁止,整齐划一。 相对于背嵬军来说的踏白军则是骑术高超,马上功夫亦然了得,两军配合算是天衣无缝,背嵬于前破阵,踏白于后游走,即便是战争也相当有艺术感。 在八千钢锋的带领下,大宋中军开动,向西夏人的骑兵扑去,随着大宋骑兵的加速,战场上响起特殊的声响,一种独特的韵动传遍整个战场,即便是远在侧翼的步卒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两军撞在一起,这一瞬间仿佛战场都陷入了宁静,接着便是无数骑枪折断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有无数西夏人当场击杀……一时间西夏人的骑兵军阵陷入了慌乱,紧接着便是大宋骑兵杀戮时刻的开始。 马槊闪烁着寒芒洞穿西夏骑兵,很轻松的便把西夏人从马上挑了下去,一旦落马在密集的军阵之中自有被踩踏致死的结果,冲入军阵之后的大宋骑兵速度不减,不断的向前冲杀,而紧随其后的胸甲骑兵则很快的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马刀,西夏人的皮甲根本不堪一击,而重甲自有手持马槊的背嵬军来对付。 相对清闲的则是若即若离的弩箭骑兵,他们手持棘轮弩快速的瞄准敌人并挨个射杀,若是敌人靠近,他们拍马便走在拉开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时,回首射击,西夏人往往是在听到弩弦的声响后便已经躲闪不及的中箭。 大宋的中军骑兵很快击溃兴庆府的西夏骑兵,待敌人走后,他们也不追击,而是尽量的远离兴庆府的城墙,此时自有士卒前来收拾战场…… 第八百七十七章英魂一缕东风去 没藏讹庞站在城墙上颤抖着看着党项骑兵狼狈归来,党项数万人的骑兵精锐与大宋骑兵争锋,居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间便被击溃,甚至是大败而归,这让他觉得恐惧,难道现在的大宋骑兵已经强悍若斯了吗? 刚刚的一幕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当两军相遇如潮水般撞击在一起的时候,骑枪断裂之声响彻天际,同时也给没藏讹庞以强烈的震撼,八千钢锋骑兵如劈波斩浪的的快刀,迅速的击溃西夏军的先锋,整个西夏军阵如抽刀断水,江河分波,一举被大宋骑兵所切割开。 之后便是大宋的轻骑不断围剿收割,锋利的马刀划过完美的曲线砍在党项儿郎的盔甲上,即便是有皮甲,铁甲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击,从厚厚的刀背上,没藏讹庞便能看出这柄马刀的威力。 更甚的便是大宋的弩箭骑兵,谁能想到大宋会把笨重的弩箭搬到马背上?三百步尚能洞穿重扎甲的弩箭在近距离几乎是轻易的收割党项人的生命! 此时没藏讹庞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惊人的画面,耳畔依然回响着震颤人心的声响。 他想象不出为何狄青有这份自信,以骑兵为中路军,难道他早已知晓自己将会有伏兵袭击他的侧翼?或者说这本就是狄青的意图,没藏讹庞悚然一惊,没错这一切都在狄青的预料之中,他等的便是以这一刻。 “狄汉臣真帅才也!”无奈的叹息一声,没藏讹庞说出他一直不愿承认的话。 此战是宋人向天下宣扬他的铁骑锋芒,战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而宋军大阵中正不断的有士卒推着板车,前往交战之地,西夏人的骑兵撤走了,作为骑兵的中军自然不可能追击。 西夏骑兵的优势便在于他们的速度,这是大宋战马所不及的地方,西夏战马加速极快,若飞云击电飞鸟入林,攻势很快,撤走也十分迅速,大宋的骑兵不善与短途奔袭,却善于长途追击。 兴庆府就在西夏骑兵的身后,他们可以从容退走,而大宋骑兵即便是再彪悍也不可能前往追击攻城,此时他们要做的便是打扫战场,板车上堆放着简易担架,宋军步卒所要做的便是用这些担架带回伤兵。 大宋对伤兵的救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军中有专门救治伤员的医兵,他们的责任便是在战后带回伤员加以紧急救治,让每一个士兵都知晓,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会有人把他从战场上拉回来,这是一种极大的心理安慰。 在带回士兵的同时,板车还会把能再次利用的军械,党项人身上值钱的财物带走,这些都是大军的战利品,军中功曹自会分配,这是袍泽用生命换来的,无人敢贪没。 哀嚎的士兵逐渐被抬走,声音越来越少,最后归于沉寂,西夏的士兵也是如此,当大宋士卒看到哀嚎的西夏士兵,便会干净利索的了结他们,这不是宋军士卒有多残忍,而是出于人道。 大宋不会救治这些人,伤兵会浪费掉军中人手,何况是敌人的伤兵,大宋没有多余的粮食和药材救治这些西夏伤兵,但让他们在战场上自生自灭也是颇为残忍,于是出于人道,大宋士卒便会给西夏伤兵一个痛快,最少让他们不再活着受罪。 没藏讹庞肯定不会派人来救援这些西夏伤兵,他们只能在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的血浆中痛苦的等死,所以大宋士卒的挥刀并会让这些将死之人愤怒,反而会觉得这是解脱。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在痛苦中死去是多大的恐惧,对于向他们挥刀的宋人,西夏人往往露出感激的笑容。 低沉又悲壮的号角声响起,这不是进攻的信号,也不是撤走的悲壮,而是大宋迎接战死之人的鼓乐,十万大军齐喝:“猛士归兮!吾等同裳!” 大宋将士的铠甲多是有名有姓的,每个将士身上的盔甲都有姓名编号,若是战死,铠甲将会被发放军中,供他人穿戴,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便是大军中之理。 在如泣如诉的号角声中,板车再次出动,这次他们将要接回已经战死的袍泽,大宋军中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可以,将帅务必会派出士卒运回战死将士的尸体,在本阵中火化,带回骨灰随大军一同班师回朝。 因为盔甲上有姓名,里衣上有籍贯,所以不难查找他们姓甚名谁所在何地,亲朋虽不会被分配在一军之中,但这种大规模的军团作战,往往不止一军参与。 尸首自然会有人前来认领吊念,这并不会影响士气,反而会让军中充满斗志,功曹会把姓名籍贯记录好,有兄长来寻找弟弟的,有好友前来寻找发小的,甚至有父亲前来寻找儿子,或是儿子前来寻找父亲的…… 西夏人的溃败使得狄青根本就不会担心他们再次进攻,中军骑兵随时准备再次击敌,也给将士们吊念亲友的时间,狄青看着悲伤的将士握了握拳头,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上演的太多太多,他已经麻木了,虽然他是武将,是朝廷的枢密使,但他却真心的希望大宋无战事……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西夏打完了,大宋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辽朝,狄青比任何人都知晓官家的心思,无能一统华夏,官家势必不会罢休,他也知晓,这是官家以战止战,只有灭掉西夏和辽朝,大宋才会没有威胁,没有战事。 火堆被点燃,一缕青烟冉冉升起随着风向飘向东方,这正是大宋国都北京城的方向,亦是东路军出征的方向…… 北京城中的乾宇殿空无一人,九月的大朝会已经结束,随着大宋西征的时间越来越长,两府相公所要处理的公事也越来越多,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收,秋闱,围猎,都需要皇帝亲自主持。 中书省的庞籍忙的没时间修面,刚刚调任枢密副使的彭七忙的晕头转向,而司农寺的判事苏洵更是三天没有回家,而作为“当事人”的赵祯却在皇宫后苑中的水榭里舒服的摇晃着摇椅…… 已经到了蓄须年纪的他对自己长出的胡须很不习惯,以前他都是直接让三才刮掉的,但自从大军西征后,王语嫣和朝臣对他的光滑的下巴很是不满,在被王语嫣烦不胜烦之下,赵祯开始蓄须了,父母健在不蓄须,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早已死了多少年,赵祯自然要开始这一隆重的孝悌之举。 赵祯想想都觉得可笑,胡须居然和自己的稳重挂上了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任何一个时代都通用啊……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出自《孝经》: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第八百七十八章旌旗翻覆捷报传 赵祯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胡茬,胡须和孝悌联系在一起这让他有些无奈,但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只能这么做,只是他总感觉胡子摸起来痒痒的,很不舒服。 抬眼望去,三才举着的大旗杆已经不动了,杵在地上像死狗般的喘着粗气,赵祯抬手就是一枚林檎果,正砸在他的屁股上,吃疼的三才继续挥舞起手中的旗杆不敢停歇。 而一旁打瞌睡的赵昀则立刻惊醒继续对着碑帖写字,一笔一划颇为认真,作为兄长的赵旭则是吐了一下舌头,显然刚刚他是瞧见弟弟累了,有意让他瞌睡一会…… 王语嫣带着侍女走了过来,瞧见赵昀幸苦的模样心疼的皱了皱眉头,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对待赵昀她依然视若己出,她也答应过杨采薇会这么做。 秋天虽然凉爽,但秋老虎依然给人夏日般的炎热,尤其是到了中午,气温便愈发的高涨了,凉亭水榭也只不过稍稍凉爽些,王语嫣从侍女的手中的小匣子里拿出冰镇的酸梅饮子,这东西酸酸甜甜最能解去人的暑气。 “官家,让旭儿,昀儿歇歇吧!瞧他们的胳膊都粘在宣纸上了。” 王语嫣一边说一边给赵祯打眼色,赵祯无奈的从摇椅上站起,这才小半个时辰,王语嫣就前来“营救”了,显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转头向三才望去,果然这阉货目光躲闪…… “算了,尔等歇息吧!但不可出这水榭,昀儿,把所抄字帖拿个朕看看。” 赵昀和赵旭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是父皇第一次对他们发火,也是仅有的一次,以往他们犯再大的错也不会遭遇这样的责罚,但今天却因为自己模仿后苑宫墙上一瘸一拐的俩个老兵,父皇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严肃,仿若如真龙发怒,帝王之威如泰山之重般的压在俩个孩子身上确实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官家,昀儿写的字如何?” 赵祯看了看手中歪曲的字形微微一叹,显然赵昀的笔力不会这么差,刚刚怕是被自己着实吓到了。 “唐代书法,一方面以端严庄重的楷书示人以矩示森严的法度;另一方面纵逸奔放的狂草又表现出狂傲不羁的色彩。颜真卿的稿行激越顿挫,诡异飞动,如熔金出冶,随地流走,篆籀之气,扑人眉宇,虽意不在书,而天机自动……” 在王语嫣和俩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中,赵祯话风一变:“你瞧瞧你写的什么玩意?!这《多宝塔碑》要是被你师傅看见,怕是能活生生的气死,但是朕要的是你静心反省,赵旭,赵昀你们且说说这《多宝塔碑》中最印证你们错处的一句是什么?” 赵旭赵昀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齐声开口道:“佛有妙法,比象莲华。圆顿深入,真净无瑕。慧通法界,福利恒沙。直至宝所,俱乘大车。” 赵祯脸上的表情这才好转,露出微笑的点头道:“没错,你们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生在天家,就要做到别人难以做到的圆顿深入,真净无瑕。记住永远不要用嘲笑别人取悦自己,即便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行!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们了吧?” 俩个孩子一边点头,一边麻利的收拾桌上的水果放在一个小篮子里便向宫墙而去…… 王语嫣见俩个孩子走后才无奈的说道:“官家,不过是俩个孩子模仿伤兵的走路而已,何必如此计较,怕是那老兵都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在天家的城墙上领着天家的俸禄……孩儿有所不当说出来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赵祯望了她一眼:“慈母多败儿,你是知晓他们的,如若不是何必为他们遮掩?信不信若不是他们年幼,朕已经把他们打的和那老兵一样一样的?!” 王语嫣立刻收声,稍显委屈的望着赵祯,她知道官家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但却绝对不会松口,自己只不过是让他把剩余的火气洒在自己的身上…… “官家,采薇姐姐已经在玉福宫呆了三日,每日都是斋戒祈祷,人也颇为消瘦了……” 赵祯皱眉道:“这朕自然知晓,现在她和朕一样都在等待前线的战报,她和朕所祈祷的都是一件事,我大宋兵甲胜于西夏!”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赵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杨采薇要祈祷大宋胜利,这样一来,她党项一族不就是彻底完了吗? 赵祯瞧见她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道:“只有我大宋赢了,党项人才有机会和谈,若是我大宋此战受阻,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西夏,消灭党项!因为他们依然是我大宋的威胁,绝无和谈妥协的可能。” 王语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赵祯也不多做解释,抬头望去,赵旭赵昀俩个孩子已经提着水果上了宫墙,并把手中的水果塞在老兵的手中,显然这么做让老兵吃了一惊,随即望向赵祯的所在,表情抽搐说不出话来,而赵祯则迅速扭头假装没瞧见。 将门多有招收伤残老兵作为亲兵护卫的习惯,这个习惯很好,赵祯作为皇帝自然也可以招募这些老兵,给他们一个领取俸禄的机会,虽说是照顾他们,但何尝不是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守卫宫闱? 这些老兵多有伤残,但赵祯相信他们不比一般的健全的士兵来的差,而且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战力只会更强!自己太子三卫出去的人岂能弱于旁人,即便是伤残了,也是个顶个的悍卒! 三才依旧在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鲜红的大旗在他的挥舞下宛若波浪,赵祯瞧他死狗般的模样开口道:“知错了不?以后若是敢犯,朕可不会轻饶!” 三才连连道:“奴婢……奴婢不敢了!”他是真的后悔,不该为了取悦皇子也跟着模仿那伤兵的模样,可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皇子不去模仿,谁知晓反被官家瞧个正着,冤啊…… 待得到赵祯允许后,三才刚准备把旗帜交给一旁的内侍却突然发现空中一个黑点在移动,三才猛然从内侍手中夺过大旗疯狂的摇晃着。 赵祯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只信鸽在空中不断的盘旋,在见到旗帜后缓缓下降飞入一旁的鸽舍之中,赵祯在王语嫣惊讶的目光中奔向鸽舍,速度之快犹如脱兔…… 随着赵祯挥拳大喊一声:“噎死!”王语嫣知晓定然是大军捷报,否则官家不会喊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第八百七十九章妖女岂能易降服 大宋的信鸽经过多年的培养,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信鸽,而是开始逐渐由信鸽向竞翔鸽过度,竞翔鸽其实就是信鸽中的运动员,它们不单单是信鸽,更是竞速的高手,即便是在最复杂的天气中也不会迷失方向,更是会躲避天敌和人的捕捉,这种竞翔鸽已经堪比后世的军鸽了。 鸽子有极强的归巢性,而这些信鸽传递信息准确、机动灵活性强、使用简单、不受地形限制、甚至在后世的军中依然有信鸽的存在,因为它们不受电磁干扰…… 鸽舍中的这只信鸽无疑是功臣,赵祯赏了它一间单独的鸽舍,而且这只飞跃了一千多公里的鸽子不需要再接受送信的任务了,成为赵旭,赵昀两人的宠物。 王语嫣看着赵祯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的上前浇凉水道:“官家莫要如此欣喜,还是想办法如何去处理贵妃以及西夏的关系吧!” 这就是“贤妻良母”赵祯觉得王语嫣是成心让自己不高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握着纸条便向玉福宫走去,这个消息杨采薇有权知晓,并且也是让她看清楚眼前的现实了,也是时候接受这一切。 玉福宫是北京城皇宫中唯一有佛像供奉的地方,算是大宋皇宫中的家庙! 这里不光供奉了佛像神龛,还供奉了大宋列祖列宗的牌位,从圣祖,僖祖到翼祖,宣祖,从太祖太宗到真宗,大宋天家的历代长辈都在这大殿之中享受着后世子孙的香火,接受后世子孙的祈求,就如现在的杨采薇或是拓跋卓然一样,跪在十数面牌位前默默祈祷。 玉福宫的宫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被打开,家庙乃是供奉大宋先祖牌位的地方,即便是在禁中都算得上是重地,在宫门上自然要安装机括以防有人误入其中。 赵祯进入宫殿之中杨采薇依然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只不过她的身型稍稍有些晃动,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身型赵祯长叹一声:“没藏空山率领伏兵袭击我大宋军阵未果,没藏讹庞的兴庆府之兵被我大宋中军击退,兴庆府危若累卵……” “陛下的大军攻占兴庆府了吗?若是没有可不要小看我党项人!” 杨采薇并没有回头身型微颤的开口,只不过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女人就是这样复杂且矛盾的生物,一方面她希望西夏不敌大宋,早日内迁大宋过上和平的生活,另一方面她又倔强的希望西夏给予大宋迎头痛击挽回西夏的颜面。 赵祯笑了笑在她的旁边撩起前襟面对宋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跪下:“赵氏子孙叩见列祖列宗,今承天之命,背负宋氏祖先恩泽,朕西征党项,大军胜而围兴庆府,敌酋顽抗,朕击溃西夏援军,欲剿灭之,望列祖列宗恕孩儿大兴刀兵之过,屠灭生灵之罪!” “你!……怎么能……这是我党项数十万的儿郎!赵祯你敢……!” 随着惊怒的声音响起,赵祯微微闭眼旋即睁开:“这是你党项数十万儿郎不假,可也是我大宋数十万的威胁,若是不能消灭,朕寝食难安!你既是朕的贵妃便应当知晓我赵氏太祖之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邪?!” “我已经答应你党项可以归附……” “你是朕的女人,你不是西夏的太后没藏氏!也不是西夏的相国没藏讹庞!你答应朕,朕自然会考虑,但这数十万的党项兵甲不除,西夏如何归附?朕要彻底击碎没藏讹庞的幻想,也要击碎所有负隅顽抗的西夏人幻想!” 赵祯的话斩钉截铁的在玉福宫中回荡,门外的三才立刻带着内侍脚底抹油的溜走,这时候还是给陛下和贵妃娘娘单独的空间为妙,千万不要把怒气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党项儿郎,大可把他们打散安置与大宋各地,以大宋疆域之广,岂能安排不下这区区几十万人?”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妞真是魔怔了,连自己的话都没有听清楚:“你还不懂朕的意思吗?并非是这几十万人对大宋有多少威胁,而是有了这几十万人没藏讹庞就不会妥协,同样的,你党项一族也不会死心,因为他们手中还有力量与大宋抗衡,他们会利用这几十万可战之兵退居贺兰山,亦可退守八百里瀚海,不断对我大宋产生威胁,到时我大宋子民迁居西北如何安稳度日?” 杨采薇愤然起身道:“说到底你还是把大宋百姓的利益放在我党项人之前,你果然是个自私的皇帝!” 赵祯冷冷的望着杨采薇:“废话,朕是大宋之主,是大宋百姓的君父,朕天生就有责任为他们自私!朕给了你党项人机会,给了他们与大宋百姓一样享受这份自私的机会,可你们呢?欧阳修可是带着朕的国书去的,朕在国书中明明确确的写下……” “陛下明知没藏讹庞不会奉诏,何必故作姿态?!” 看来和她讲不通,赵祯嗤笑着耸了耸肩道:“怪朕咯?!你别忘了,现在的你是我大宋的贵妃,是赵昀的生母,是朕的女人,想那么多的民族大义干嘛?只要你党项一族不灭,朕把他们内迁到大宋,过上安稳祥和的生活便是了,何必计较过程?有的时候结果更重要。” 瞧见杨采薇默默不语,赵祯继而说道:“如今我大宋有屠灭整个党项永除后患的能力,但朕不会也不屑于这么做,朕不日便会发出圣旨,晓谕整个西夏,若是党项士兵丢弃兵甲,朕之大军一律视之为庶民,绝不会对他们刀斧加身,至于你西夏士兵有多少人这么做就与朕无关了,朕已经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 赵祯说完便走,他不能再妥协下去,否则自己坚定的心又要被杨采薇融化一点……杨采薇转身欲语,但看到赵祯坚定的步伐后欲言又止,没错,眼前的这位皇帝,自己的男人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 嘴角微微勾起,杨采薇眯着眼睛望向赵祯离去的方向,自己再次为党项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当年的杨采薇怎么可能轻易的变成如此软弱的存在,自己依然是用心计成功的对皇帝施加了影响……并且成功了。 “这下又能让一部分党项儿郎活下来了,总比战死沙场要来的好,不知密堂的人把本宫的信件送到没藏氏的手中,她若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第八百八十章送上门的美人 杨采薇看了一眼玉福宫中的众多牌位,微微苦笑:“大宋的列祖列宗们怕是也希望官家坚持本心吧!我杨采薇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对官家的影响终究改变不了党项的命运。” 她毕竟是个女人,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社会中,她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剩下的事情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杨采薇充分的利用了赵祯对她的爱意,但她知道,若是自己过分索取,必会引起赵祯的不快,适得其反。 杨采薇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现在是大宋皇帝的女人,还有赵昀这个孩儿,可以说她已经是大宋的一部分,是仅次于正宫皇后的贵妃,这么多年来官家从未对她的身份有过一点微词,反而是不断的让她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妇人。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身上的党项烙印,那小小的骨质羌笛已经被她埋葬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而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宋人,只不过她自己知晓身体中流淌着的是党项人的血脉。 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也该用膳了,此时的杨采薇放下负担后腹中略感饥饿,正欲命人传膳的时候,一个小内侍匆匆而来道:“贵妃娘娘金安,陛下有旨,宣召贵妃娘娘于后苑莲池水榭用膳。” 杨采薇眼睛一亮,快速的开口道:“本宫知晓了。” 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杨采薇快速的回到自己的映秀宫之中,铜镜中的自己抚媚依旧,只不过清瘦的脸颊显得有些尖利,鼓了鼓嘴巴这才好一点,她终究是在乎赵祯对自己的看法。 三才紧紧的盯着一旁的月亮门,他可是知晓官家刚刚与贵妃娘娘在玉福宫中大吵一架的,现在正是缓和两位贵人的大好时机,桌上摆放的都是两位爱吃的菜,而这水榭之中也没有旁人。 这么多年来官家一项是喜欢人都聚齐了吃饭的,皇后嫔妃,皇嗣都坐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但却少了一种单独相处耳鬓厮磨的感觉……别看三才是个阉人,但他在北京城中也有自己的家室,也知晓三妻四妾,七情六欲。 一道身影款款而来,年近四十的杨采薇依然有着妖娆和多姿,身上的成熟贵气,端庄华美,让人忍不住多留意两眼,岁月仿佛也无力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比之皇后的雍容稍稍次之,却略显妖娆,赵祯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一句:圣女还是妖女哟…… 桌上的小碳盆上架着铁丝网,上面是滋滋冒油的羊排,来自海外的孜然研磨成粉末撒在上面,再加上一点后苑之中种植的辣椒粉末,那叫一个香气扑鼻。 吃了数天斋饭的杨采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参见官家……咕噜……” 赵祯微微一笑道:“坐下吃吧,若是凉了反而没有上佳的口感。”说完他自己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大快朵颐起来,羊肉的肥美被烤的恰到好处,一口油水肥而不腻,再加上孜然与辣椒的香气即便是神仙也忍不住啊! 杨采薇挨着赵祯坐下,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不时的擦着对方脸上的油水,说着体己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们可很少这样过。 就在两人把负担都放下,你侬我侬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徒然响起:“启奏官家,参知政事欧阳修求见!” 此时的赵祯正在专心致志的撒着宝贵的辣椒,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一大撮辣椒在空中如雾气一般撒落在地上,赵祯心疼不已! 辣椒这种宝贵的调味剂在大宋还没有广泛种植,只不过在后苑中小小尝试了一下,产量少的可怜,对赵祯这种嗜辣如命的人来说更是看的比钱财还宝贵…… 一旁的杨采薇失望的看着地上的辣椒,她在第一次品尝之后已经被这种刺激的调味料所征服,幽怨的望着赵祯像个小女人似得埋怨。 赵祯小心的放下手中的竹筒,皱眉的转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朕已经用膳了,传旨欧阳修明日留身奏便是!” 内侍不顾三才的劝阻,上前指着自己脸颊上的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道:“陛下恕罪,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已经向欧阳参政说了,您瞧……欧阳参政说了,陛下看了这封书信后必会传召!” 看了看内侍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书信上清秀的小字:大宋皇妃亲启,西夏太后没藏氏书。 赵祯飞快的从内侍手中接过书信,转头对杨采薇道:“你党项皇侄媳来的书信,说不定有所变故,瞧瞧吧。” 杨采薇惊讶的望着手中的书信,这居然是没藏氏给自己的?!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不是直接给官家,而是给自己,这就意味着这封书信并不是国书,而是私信。 轻轻的撕开信封杨采薇便瞧见赵祯在一旁探头探脑,好气又好笑的把书信摊开,两人便一起勾着脑袋看。 三才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挥舞着拂尘,后苑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蚊虫太多,只不过那猛然间他却发现官家和贵妃娘娘两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许久之后,官家这才长出一口气的转头对贵妃娘娘问到:“朕是要还是不要?” 贵妃娘娘的脸色变得很精彩,至少三才觉得精彩,愤怒与欣喜,悲伤与快乐,种种矛盾的表情参杂在一起。 “官家的后宫本就空虚,但没藏氏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以西夏太后的身份嫁入大宋,进入陛下的后宫,前朝的口水怕是会把您淹没,不过……” 杨采薇话锋一转道:“听说没藏氏之容倾国倾城,出尘之姿宛冰雪之洁,端是人间尤物!陛下难道就不动心?” 赵祯苦笑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满篇倾诉之言。不过朕最在意,且没藏氏最想让朕看到的怕是最后一句,愿以西夏为入宋之妆奁,如此丰厚的嫁妆着实让朕垂涎啊!” “陛下是打算江山美人一揽如怀?” 赵祯干咳一声道:“这还要看朝臣们的意思,没藏氏的书信本就不是给你的,而是借你的名义让朕看到她打算降宋,并且保住自己锦衣玉食的地位。” 杨采薇道:“若是臣妾支持陛下呢?可否让昀儿袭承西平王之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祯愣住,随即脸色难看的转头。 “绝不可能,任何人都不能成为西平王,即便是朕的血脉也不行,朕情愿给他增加食邑也断不会给他西平王的称号。他已经是楚王了,这在亲王封号中乃是上四国的大国封号,区区西平王不足以与他的身份相配。” 第八百八十一章欧阳修面圣 欧阳修静静站在文德殿中等候,他觉得官家必会召见自己,在这宽阔的宫殿之中他并没有觉得多么燥热,一阵清风吹过,凉爽的感觉扑面而至,这便是砖石宫殿的好处吧! 整个文德殿中,只有高耸的龙柱和顶梁是金丝楠木所制,其他的地方能用上砖石的便用上了砖石,即便宫中走水,那也不会出现火烧连营状况,而深深的藻井也消去了秋日仅存的一点暑气。 内侍已经端来了锦凳让他坐下休息,这是朝中相公都应享受的待遇,但欧阳修却拒绝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坐不住,一刻钟没有得到官家的召见他就一刻钟的不安生,坐下反而是如坐针毡般难受。 为此他刚刚狠狠的抽了一个内侍,现在的内侍真是是越来越放肆了!没有聆听圣谕怎能打发自己离开?欧阳修就不相信如此紧要的事情官家会不召见自己。 性情随和的欧阳修非到极限绝不会动手打人,同样他也是想让官家瞧见那内侍脸上的巴掌说明情况的紧急,书信的内容欧阳修自然看过,这是没藏氏不了解大宋的国情,若是这封书信是写给赵祯的,欧阳修自然不会看,但却好死不死是写给杨采薇的,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杨采薇是大宋的贵妃,皇帝的侧室,但探看她的信件欧阳修最多被责罚一下,并不会有多大的处罚,谁让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呢? 两国交战之际,你西夏太后居然去信大宋贵妃,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作为参知政事的欧阳大学士,必然探看一番以证贵妃娘娘的清白,挽回娘娘的清誉…… 在大宋,文臣对后宫外戚的干预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自周朝开始便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不光告诉我们周朝就已经开始养鸡,还告诉我们女子不得代替男子干涉政事。 因李唐王朝的武曌之事为警,大宋对后宫的防范可为愈发的严重,像欧阳修这样私拆贵妃信件的事情,朝臣只会大加赞赏无人会指责他侵犯隐私,只有赵祯会斥责一番罢了。 哒哒…… 稳重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欧阳修焦急的心情,这个脚步声他在熟悉不过,整个皇宫中只有官家会有如此沉稳的脚步声,内侍的脚步速度偏快且漂浮,而文德殿这样的前朝,后宫绝不可能前来。 赵祯一身寻常的燕居服进入文德殿之中,因为正在用膳又事情紧急,赵祯便直接穿着常服来了,这对大宋的帝王来说很是正常,天水一朝的皇帝最是平易近人,赵祯自己更是不喜欢使用那些华丽的装饰把自己在朝臣面前拖的高高在上,真正的威严不是靠那些外力,而是靠自己的作为。 欧阳修恭敬的施礼道:“臣欧阳修参见陛下,扰陛下用膳乃臣之过也,但事关重大,臣不敢不奏……” 赵祯苦笑着挥了挥手道:“无碍,朕看到书信的内容后也是诧异的很,你应该瞧过书信了吧?” 这是自然,但欧阳修最基本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臣有罪,不应查探娘娘书信,只不过事出诡异,臣于西夏太后处听闻,娘娘乃是党项之女,颇为惊讶……” 就知道会露馅!赵祯暗叹果然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没想到杨采薇的身份在大宋隐藏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会永远的隐藏下去,谁想到居然是被西夏人所揭穿。 “其中另有隐情,朕不便多说,你只需知晓贵妃无疑便可。” “臣知晓!” 帮助皇帝保守秘密,这可是不简单的事情,也是皇帝对人臣信任的表现,是臣子的无上殊荣,虽然赵祯没有明说,但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私拆贵妃娘娘信件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并且欧阳修做好了背书,即便是以后有人翻旧账他也可无碍,当然他认为被人翻旧账的几率很小,接下来就该谈谈正事了。 “起奏陛下。”经过一小段的尴尬与安静之后,欧阳修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西夏太后没藏氏之语有几分可信,亦是可行!” 赵祯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欧阳修,这货也是文臣,最是守护儒家礼制的,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吓人一个踉跄,也太直接了些,很快赵祯便想起,欧阳修的性格最是洒脱,曾经的他还常常自叹“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样的人确实能说出出人意料之语,赵祯笑道:“你倒是说说为何可行?朕乃大宋国君,如何能娶一国之太后,即便是她舍弃尊严,朕的尊严呢?朕岂不变成南朝宋孝武帝刘骏?” 欧阳修脸色大变骇然道:“陛下慎言!孝武皇帝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污之声,布于欧越,此乃万世之耻也!” 但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但陛下不同,西夏太后没藏氏与陛下并无血脉纠葛,且迎娶敌人的后妃乃草原之习俗也。没藏氏何人?乃李元昊之妻,陛下征伐西夏,迎娶敌酋之妻彰显我大宋之国威!” 欧阳修说的没错,只不过换了一个概念,在草原上迎娶敌人的女人是正常不过,但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是太后的! 赵祯心中对欧阳修的话大为惊讶,这货的思想没想到比自己还开放,难怪他和自己的侄女会产生绯闻,真是率性而为的个性赵祯一点也不怀疑他的人品,绝不会和自己的侄女有染,但这性格早晚会害了他。 赵祯笑着起身,走下御阶望着欧阳修道:“若是朕没记错,你比朕年长三岁,怎么就显得如此老成呢?有何事就直说,光扯这些台面上的话何意?朕难道就不知晓!” 欧阳修被赵祯近距离怼的老脸一红,尴尬的说道:“臣痴长陛下三岁,所学所用皆是不如陛下高瞻远瞩……” “信口胡吣,你可是没瞧见这书信中写的什么?以一个女人换取一个西夏,难道你就没有动心,此事要是在朝堂中宣扬开,朕还不得被上奏的文书给淹了?!” 赵祯说完随即补了一句:“此番书信万万不可在朝中扩散,只需两府相公知晓便罢。朕已经知晓了你的意思,择日再议!” 说完赵祯便飞快的走了,他实在不想颠覆欧阳修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这货真的是开放滴很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秘阁商议 欧阳修极尽责任的把没藏氏的私信隐藏的很好,他出使西夏并且能安然回来,让许都朝臣惊讶,但最震惊的却是庞籍,当他得知书信内容后大感震惊,同时也大为欣喜,上善伐谋其次伐兵,若是娶了一个女人便能拥有西夏,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是大宋击败了那西夏的守军,可也需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把整个西夏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中,大宋的朝堂之中早已知晓官家的打算,击败党项人最后的力量方可使得西夏妥协。 但只有庞籍和欧阳修知晓,现在又一良机出现,若是因为一个女人便改变大宋征战的局面,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便宜! 这段时间朝臣们发现,两府一如平常,但相公们却极为繁忙,甚至夜不归宿也是常常有之,掌灯的时候,大宋外朝的衙门皆是漆黑,唯独秘阁之中灯火如炬,显然是重臣在此议事。 凡是入夜,宫门必会落锁内外禁绝,当然朝臣可在衙门中办事,等第二天再离开,只不过今夜非同寻常,秘阁的门外站这御前班直,他们是奉相公庞籍之命护卫秘阁的,任何人不得靠近一丈之地。 原因无他,今夜秘阁所谈之事来朝中,甚至官家隐秘,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这个秘密只能在此讨论一次,之后便要随着自己带进棺材里,对于门外的守卫也是不再计较。 秘阁之中以庞籍为首,所有的参知政事两府相公都到齐了,说是到齐了,其实还差一个随军在外的夏竦。剩下的便是庞籍,欧阳修,晏殊,范仲淹,以及刚刚升入中书省的苏洵,和身为三司使的计相包拯,外加上枢密副使彭七。 这七个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话,他们只知道事情的严重,却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事关重大,欧阳修只把没藏氏的书信告诉了庞籍一人而已。 瞧见众人都在说话,庞籍干咳一声道:“夏参政不在,便不必算上他了,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不用本相说,瞧见外面的阵仗诸位也应该知晓今夜所议之事重大!永叔,所有事情你都是知晓的,你且来说说,一字不可遗漏!” 欧阳修点头把没藏氏信中所言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同时也说出了今日面圣的情况,一时间众人皆惊。 彭七不断的呢喃着:“官家也忒厉害了些,这……这可是西夏太后……都能主动入嫁大宋?!” 听到他的话,坐在他身旁的包拯脸色一黑到底,狠狠地瞪了一眼彭七:“主次不分!这时候说的什么浑话!” 彭七不服气的小声道:“这还不算是官家的厉害?一国太后投怀送抱嘞!” 包拯正要发作,晏殊赶紧在一旁开口道:“彭副使少说几句,包学士的意思是现在该说说此事的利弊。”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也让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门外有御前站班还能敲门?官家来了自然不会敲门的,那会是谁?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众人便瞧见一张微胖的脸凑了进来,瞧见屋中的人打了个哈哈唱了个肥喏道:“诸位相公大学士都在啊!蔡伯俙这厢有礼了!” “莫作怪,进来便是!”庞籍挥了挥手对众人道:“蔡伯俙虽不是朝中重臣,却有官家赐予参政议政之权,此事事关重大,他来了也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庞籍在为众人的行为背书,有了蔡伯俙就不算是背着官家商议此事,毕竟蔡伯俙与官家的关系大家都清楚。 蔡伯俙在彭七的身旁落座,只有他们两人还算说得上话,至于曾经的好友晏殊,两人却是越走越远,晏殊越来越往文官的方向走,心中的事情想的愈发多,顾虑也越多,反而是蔡伯希因为外戚的身份让文官排斥,与赵祯的关系愈好。 显然两人已经不会再有所交集,就因为两人所走的路已完全不同。 蔡伯俙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在座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往日里衙门中多多少少的事物都和蔡记有所联系,蔡伯俙的名字一天有时能听上三五回嘞! “老夫觉得官家迎娶西夏太后一事实属不妥,虽然在辈分上差不多,但在名分上却是不妥,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西夏太后……” 包拯的话显然说道了要害,虽然所有人都再想办法为这点名份开脱,但是太后就是太后,皇帝就是皇帝。 这名份给人在礼法上极大的不舒服,若是在朝中传开,必会有上奏弹劾之言,而包拯原先出自谏院,他自然最晓得谏院的厉害。 苏洵皱眉说道:“此事并不是没有机会,虽然在名份上有所不适,但李元昊的辈分本就低上一等,有何不可?” 欧阳修和庞籍对视一眼随即附和道:“然也!大宋乃上国,未免生灵涂炭,接纳西夏百姓,迎娶西夏太后有何不可?可况这没藏氏年岁也不大,与官家相差不多矣!” 庞籍点头道:“永叔所言有礼,如今之际官家一旦迎娶西夏没藏氏,那便意味着两国互为姻亲,且是皇族姻亲,如此一来我大宋可轻而易举的收复河西之地。” 包拯稍显担心的问到:“那西夏的数十万大军呢?” 不用庞籍开口,彭七便冷声说道:“如此还不简单?击溃之!我大宋连战连捷,西夏以如西山之落日,若是狄帅的大军击溃党项的顽抗,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西夏太后为救万民与水火,修两国秦晋之好,入我大宋,岂不是一段佳话?” 蔡伯俙算是发现了,在座的各位讨论的几乎都是名义,名份之类的,显然是希望促成这次和亲。 没错,出于各方的利益考虑,迎娶西夏没藏氏是最好的结果,以一个女人换取两国和平过渡,这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极为上算的事情,对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的影响都非常小。 影响越小越安全,影响越小便对大宋越有利,想要收复河西之地并不难,但要是想安顿好西夏百姓,并且不引起动荡却难上加难。 河西之地与燕云之地不同,两地皆是华夏故土,但燕云居住的自始自终都是汉人,即便是有少数辽人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且他们已经被汉家文明汉化。 而西夏不同,这里自李唐王朝开始便一直是党项人的聚居地,大宋要想彻底的统治,很难。 第八百八十三章皇帝娶亲相公忙 秘阁的会议进行了很久,在场的诸位相公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很显然,基本几乎所有人都赞同官家迎娶西夏太后没藏氏。 最后以庞籍的话为定论:“此事议罢,我等还需等待官家召见。如今在场诸位可有反对之人?” 庞籍目光所致,皆无人反对,即便是包拯都默默不语,对他来说,若是没藏氏带着整个西夏入嫁大宋,这对大宋来说好处远远胜于坏处,即便是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礼法之事已经被在场的“人精”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了…… 蔡伯希全程一言不发,默默不语的样子与往日里反差极大,彭七一直坐在他的身旁凑近他端起茶杯,却听见蔡伯希喃喃自语:“官家真猛啊……” 白了蔡伯希一眼:“咱们官家不是一项很猛?当年的贵妃娘娘可也不是个好像予的,但在官家手中还不是照样服服帖帖?若是没藏氏入了后宫,嘿嘿……” “秘阁之议岂容嬉笑?!”包拯的声音出现,让彭七尴尬的笑了笑。 这也是会议基本结束后给人的轻松,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他们都认为官家当娶西夏没藏氏! 政客和商人其实是一样的,当获得的利益超过百分之二百的时候,他们也会像商贾一样陷入疯狂,无疑,没藏氏的陪嫁便是让他们陷入疯狂的原因。 既然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那就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清晨的辉光从窗户洒进秘阁,想了一夜的巨大红烛,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减短。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觉得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讨论了整整一夜,在此期间,蔡伯希已经把所有的内容整理完毕,你也没有参与任何讨论,他成为了文书记要。 作为商贾的他,不得不佩服这些文人,原先他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却在这些文人的运作下变为了可能,并且顺理成章的存在,甚至连谚语典故都能翻出。 “岁数大了,身体也不中用了,既然大局已定,明日便向官家留身奏事,今日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庞籍的话得到了众人的附和,确实商议一晚上翻遍了卷宗和文案,终于把这件事情天衣无缝办好,着实让人累得精疲力尽。 天色渐渐变亮,彭七生了伸懒腰第一个离开了秘阁,作为武将的他来说,坐一夜,商讨一夜真是对他的一种煎熬。 应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他刚刚出门,瞧见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得意的笑了笑:“都散了吧,快些滚回去睡觉,莫要耽误了今日的差事。” 御前班值们憨笑着回应:“多谢枢密!” 既然秘阁的会议已经结束,那他们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宫墙上的袍泽们会代替他们守护秘阁。 蔡伯希最后一个抱着卷宗离开,这里记录了大部分是众人谈话的内容,其实,他就是赵峥的耳目,庞籍自然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他参与这次会议。 望着手中的卷宗,蔡伯俙走向与众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显然他不是出宫而是向禁中走去。 待其来到禁中的阙楼前微微苦笑:“官家也是人啊!终究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一道黑影从黎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望着蔡伯俙道:“快些走吧,官家可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商议如此之久?” 蔡伯俙跨入一旁的角门进入禁中后,瞥了三才一眼:“还能为何?还不是在礼法上找补呗!” 三才眼睛一亮:“这么说相公们都同意了?这倒是难得,官家的后宫又能再添一位佳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你这阉货怎么比官家还来劲?!” “你懂什么!官家自从登基大宝以来,后宫嫔妃之数就少的可怜,那些秀女基本上都是在宫中执役,如宫人一般何时得到过官家宠幸?也不知是怎的了,官家子嗣只有三位,三位娘娘不多不少之诞下一位皇嗣便不再生育,唉,老奴都着急啊!” 蔡伯俙微微点头,三才这么一说还真是,官家身体康健,龙虎精壮,为何只有三位子嗣诞下,这显然不正常,三位娘娘也不该有什么问题啊……难道官家可以如此……那到底是为何呢? 事实上赵祯也是无奈,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繁衍如此多的后代,他要保证自己的皇权合理过度,现在的三个女人他还都能控制,但若是后宫太过庞大,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会发生,自然子嗣争宠,母妃心计便都浮出水面了。 越少的皇嗣越能减轻皇位争夺的激烈程度,赵祯很好的控制着这一点,现在的赵旭,赵昀两人便是如此,兄友弟恭之余,还有着胜似血亲的感情,如此便很好了。 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哪里能知晓赵祯的想法,他们只是觉得官家的子嗣应和常人一样越多越好嘞! 他们哪里知晓赵祯在纵观历史之后发现,后宫嫔妃子嗣众多的代价有多么的惨重,宫斗这种“高级玩意”在后世可被宣扬的沸反盈天,反正赵祯是不打算尝试。 皇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在这种权利面前有几个人能抵得住它的诱惑?手足相残的事情赵祯可不希望在自己的身边发生,至于自己死后……任它洪水滔天,只要大宋的皇位姓赵就行! 反正大宋的赵氏旁支已经被自己打压的不敢有任何动作…… 当三才引着蔡伯俙抵达御书房的时候,赵祯正纠结的在宫殿中迈步,他真是有些纠结,显然没藏氏是一杯热气腾腾且滚烫的奶茶,娶了她便能和平过渡西夏,但真要是娶了她,赵祯总有一种自己被强迫的感觉。 开始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就像被没藏氏逼婚一样,即便相聚千里之遥,赵祯都能感觉到没藏氏的逼迫之意,若是自己像收复一个完整的西夏,那就必须娶她为妻,自己是大宋皇帝,名义上的天下之主…… 赵祯忽然站住,恶狠狠的咬牙道:“不过相对于西夏归附……这又算个屁啊!若是她以此为要挟的进宫放肆,老子把她的屁股都抽烂了!嗯,就这么办!” 第八百八十四章皇帝的“情书” 三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他刚刚瞧见赵祯脸上略显狰狞的表情有些心惊胆战,也不知官家心里想的什么,难道是听到自己与蔡伯俙的谈话了?不应该啊!刚刚自己和蔡伯俙距离御书房老远呢! “启奏官家,蔡驸马来了,就在殿外等候……” 赵祯长长一叹,他一直担心在相公们面前此事怕是过不去,所以略显紧张:“让他速速进来。” 说完便对三才露出询问的眼神,但三才转身便走,一点也没有收到的样子,让赵祯很是郁闷,相比蔡伯俙三才是自己的家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实话,赵祯其实真的有些尴尬,甚至是担心,他担心在史书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笔,被后人唾弃,但想想自己的“丰功伟绩”好像也不至于,毕竟史书都是以尊者讳的嘛……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沙发是赵祯特意让将作监制作的,里面填充了大量的棉花,舒适又柔软,但赵祯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是绝不会坐在这上面,还是硬直的椅子比较好。 三才带着蔡伯俙进入御书房,蔡伯俙看到的是气定神闲的官家,只有三才知晓在自己离开之前官家是多么的纠结,当然他绝不会说出来。 蔡伯俙躬身上前道:“臣蔡伯俙参见陛下!” “没有外人,坐下说吧!三才上两杯绿茶,这东西最是提神!” 三才应声离开,这是赵祯在故意支走他,毕竟自己与蔡伯俙的对话还是越少的人知晓越好。 “相公们商议的如何?” 蔡伯俙递上卷宗道:“臣已经记录在案,诸位相公们都是希望陛下迎娶没藏氏。” 赵祯惊讶的转头道:“连包拯都是如此?” “包学士只是在名分上有些微词,诸位相公们商议的也都是如何让没藏氏在名分上与官家相配,最后还真是成了,若没藏氏不以太后身份入嫁大宋,则无有阻碍!” 赵祯翻看卷宗,还真是好这么回事,若是没藏氏不以太后,而是没藏皆山之女的身份嫁入大宋,便不会存在礼法上的问题,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否认了她西夏太后的身份? “那这么一来没藏氏如何率领西夏归附大宋?” 蔡伯俙连忙解释道:“我大宋以其为没藏皆山之女的身份娶入,而对西夏而言,她依旧是皇族太后。” 赵祯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不知西夏百姓可愿随她归附,还要一步一步来啊!” 蔡伯俙小声道:“其实这也不难,大宋只需击溃西夏大军,让党项人彻底绝望之后,西夏剩余州府,让没藏氏缓和西夏之朝局,借口与宋联合,重修两国之好为借口,任用汉臣,打击贵族,届时,没藏氏入宋便是水到渠成。” 赵祯望了一眼蔡伯俙道:“这是相公们的意思吧?也难为他们相处如此稳妥的法子。” 蔡伯俙嘿嘿的笑道:“其实陛下不必介怀,您不是常说历史都是胜者而书吗?只要西夏归附,我大宋便是胜者,对没藏氏可尽力书好,陛下此举亦是为天下苍生计!” 实话是实话,可赵祯总感觉蔡伯俙在讽刺自己似得,并且他猥琐的笑容让赵祯哭笑不得:“朕娶没藏氏,你兴奋什么!” 蔡伯俙笑道:“臣要恭喜陛下啊!江山美人俱全,那没藏氏臣和陛下当年在碧雅轩中见过,是她买走了那颗不值钱的琉璃嘞!您忘了?” 赵祯依稀想起那一身白衣的没藏黑云,好像还真是她,虽然有些远,但赵祯在惊鸿一瞥之间确实瞧见了她倾世的容颜,难怪李元昊看上了她…… “哦,朕倒是想起来了,当年没藏讹庞在东京城中出使,她便是随兄长而来的。”赵祯忽然一笑,也正是一报还一报,当年诓骗人家买了不值钱的玻璃,现在倒好,人家要嫁到大宋来了。 因为身份的原因,赵祯忽略了自己捡破鞋的事实,当然对于他一个穿越者来说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少她不是有妇之夫,何况李元昊和她好上没有多久就被儿子弄死了…… 况且就算大白于天下,大宋百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是战胜西夏之后迎娶西夏的太后,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赵祯并么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只不过后宫要加上一人还需与王语嫣沟通一下,毕竟她是后宫之主,皇帝的纳娶都由她主持,自己也该对这位正妻施以尊重。 抬头看了看天色,失眠了一夜也该补个觉,不是正旦朝会,常朝便是走个形式的点卯,赵祯起身到:“朕要打卡去了,你且回吧!” 蔡伯俙不晓得何为打卡,但却知晓这是官家让自己回去呢!喝完茶水之后便起身离开,而赵祯在蔡伯俙走后起身对三才道:“与王语嫣说一声,朕今日不朝,常朝过后便去后苑。” “奴婢遵旨!” 待三才也离开了,整个御书房就剩下赵祯一人,喝完茶水之后,赵祯起身走向御案,用上好的紫毫笔蘸上朱红转身在舆图上勾勒起来,不一会西夏的版图边界便和大宋的一样都变成了朱红之色。 赵祯投笔一笑:“谁能知晓朕居然能如此顺利的接手西夏?来人!” “奴婢在!”宫殿的角落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他是皇城司的内侍,白天无时无刻的隐藏在赵祯的身边等待召唤。 “传旨狄青,务必歼灭西夏之军。” “奴婢遵旨!” 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西夏的覆灭之上,如若不然,没藏氏怎可能放弃西夏太后的尊荣嫁给自己这位大宋皇帝?在这个时代女子改嫁本就是困难重重,何况是太后之尊? 赵祯走向御案,亲自提笔写道:“朕观你之书信,其情可悯……”赵祯洋洋洒洒的写了千余字,说实话他还从来没对王语嫣写过这样的书信,算是一封准情书吧…… 在书信中赵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现在的宋夏之况详细的解说与她听,并且说明了宋夏合并之后的好处,不光是大宋得到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赵祯能给予没藏黑云的好处。 能在国难之时,首先想到自己的女人必须要以利诱惑之,同样的也要威胁之,让她看清楚大宋战胜西夏之后若是不降的代价。 赵祯写下最后一句:“若卿入宋,朕必不负卿!”想了想好像还差了点什么,于是提笔加上一首诗:“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伤情燕足留红残,恼人鸾影闲团扇。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写入相思传。” 赵祯看了看,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在太肉麻了些…… 第八百八十五章铁鹞子的覆灭 九月重阳这一天,沉寂许久的大宋再次对西夏发动了进攻,在火炮的轰鸣中,潮水般的步兵开始向兴庆府发动了最后的进攻,所有人都不明白,西夏人的伏兵还没有被完全消灭,为何狄帅会下如此军令? 但事实告诉他们狄青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没藏空山率军而来的时候,数十万的士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路,并且大宋的中军骑兵调转马头! “中军齐出!务必绞杀没藏空山之伏兵!” 随着狄青的一声令下,整个大宋军阵兴奋了起来,没想到狄帅居然还留了一手,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大宋伏兵是从何而来,为何凭空出现在西夏人的身后? 其实狄青也不知晓,只是在昨夜他突然接到了赵祯的密信,信中说的很清楚,要自己今日进攻兴庆府,至于那些西夏伏兵,自有人去截断他们的后路,到时只需中军骑兵合力围剿便可。 今日大军攻城,果然,西夏伏兵的背后出现了大宋的伏兵,这简直是神兵天降,狄青自然毫不犹豫的把中军骑兵压上与大宋援军对西夏伏兵形成合围之势。 没藏空山被阶段了后路,前面是大宋的精锐骑兵,如此进退两难之下,使得军中士卒之心开始动荡起来,大宋骑兵的精锐从之前的战斗中便可见一斑。 此时的没藏空山没有选择,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否则便只能被绞杀了,这段时间他手中的士兵不断的有人逃跑,这都是拜大宋的传单“所赐”。 这段时间虽然大宋没有向西夏军发动进攻,但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扰乱西夏的军心,向城中发射床弩,只不过弩箭上绑着的不是火油,而是无数的纸片,纸片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大宋皇帝旨意,凡丢弃刀兵者,大宋绝不屠戮之! 如此一来,胆小怕事者,苟且偷生者便不断出现,眼前的局势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大宋强势包围兴庆府,火炮之威震慑天下,西夏就如瓮中之鳖,就连最后的反击机会,三十万伏兵都被大宋阻挡在外,并杀伤半数之多。 原本没藏讹庞留下的一线希望,一步险棋反而成为兴庆府兵力不足的绝望,一步死棋。 现在的兴庆府绝对挡不住大宋二十万步卒的进攻,而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十五万伏兵却被大宋的中军铁骑和突然出现的步卒死死拖住。 宋夏士兵都知道,眼前便是宋夏两国之间的决战……胜也此战,败也此战,此战之后宋夏两国之间的战争基本上便会落幕。 大宋骑兵与西夏骑兵狠狠的撞在一起,相对于撤走偷生,没藏空山选择了冲向大宋中军,他的手中足足十五万人,即便是被大宋步卒缠住一部分,他也能有十万人的精锐冲出,若是能击破大宋中军,便可对大宋攻城的步卒发动背后一击,以此解兴庆府之围! 十万对十万,没藏空山有把握杀透大宋的军阵,若是能击杀大宋主帅狄青,那甚至会扭转整个占据! 精锐的铁鹞子被没藏空山放在前军,这是西夏的骄傲,是无往不利的存在,是破敌的利器!他相信,有这八千人的铁鹞子,完全可碾压大宋的骑兵的前军。 铁鹞子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这是他们的特性,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机动不足,马匹都用钩锁相连了,还怎么做大幅度的机动? 但看到西夏的铁鹞子冲锋与前的时候,大宋军阵中铜锣急响,骑兵快速的向两边分开,大宋的战马多是来自阿巴斯王朝的战马所繁衍,加速虽然不快,但耐力,负重持久! 当然,狄青也不会让这些铁鹞子杀透军阵,否则那些攻城的士兵背后,便空门打开。 “马车出而疾驰,待铁鹞子上前,变阵为墙!” 这些马车都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不光是车厢巨大,而且在车厢中都装有铁板,原本是为了攻城之用,现在却不得不派上战场,马车的马匹身上都披着重甲,一家马车有五匹军马拉着,即便是沉重的车厢都在它们的拖拽下飞速前进。 对付铁鹞子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方法,除了步兵陌刀手之外,剩下的便是要早早部署的军阵,大宋对付西夏骑兵的方法,无非是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之类的东西。 而这些都是步卒所用,中军多是骑兵,实在无法,只能用这些马车临时早就一座城墙出来。 大宋的骑兵阵形变成一个八字,这让没藏空山很是兴奋,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与大宋骑兵决战,而是要袭击大宋攻城的步兵啊! “党项儿郎们冲啊!” 随着没藏空山的话,西夏骑兵的速度为之一提,更加快了起来,而这时大宋的骑兵已经抵达西夏骑兵的两侧,不断的用弩箭射杀着中间的党项人。 两边都有弩箭,这个时候的党项人根本无处可藏,也不知用盾牌挡哪一边,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速度,期待自己躲避这一轮轮的箭雨,而冲锋在前的铁鹞子更是成了活靶子,他们俩改变军阵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压低身体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向前,再向前…… 突然间一种可怕的响声出现了,这是无数军马的嘶鸣,悲鸣,速度极快的铁鹞子撞在了突然出现的“城墙”上,马车晃动,有些甚至被强大的冲击力所撞翻,这些马车的重量有的甚至千斤之重啊! 铁鹞子不光机动不足,而且制动也非常的差,根本就停不下来,不断的冲撞在一起,最强吗的战马已经被踩踏成了肉糜,更不用说马上的骑士了,当然大宋的马车也全军覆没,没有一辆完好。 铁索崩裂的声音,骑士的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汇集在一起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与恐惧……连狄青都没想到这些马车给铁鹞子的伤害居然如此之大。 当然,他并不知晓什么叫加速度和惯性,铁鹞子在弩箭的打击下不断加速,而这些马车在宋军军阵的末端,当铁鹞子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战马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马匹的本能是看到障碍物时跳起,但它们身上的铁链限制了这一行动。 许多战马不是因为撞在钢铁的车厢上摔倒的,而是在跳起前便摔倒…… 第八百八十六章太后与相国 铁鹞子的战法其实很好,铁索相连的重甲骑兵简直是战场推土机般的存在,只不过他们的敌人是大宋,大宋的作战方法讲究的便是灵活多变,这是赵祯的一贯追求。 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西夏的铁鹞子灵活不足正是他的软肋。 其实大宋的军中也有铁鹞子的存在,他们是大宋针对西夏战法的学习,不就是以铁索相连吗?不就是重甲骑兵吗?铁索大宋不缺,而重甲骑兵大宋更是不缺! 武装到牙齿的大宋重骑,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以铁链相互连接,一旦奔跑起来气势惊人如排山倒海,地龙翻身,狄青观之若大为感叹:“铁马连环,所向无敌,谓之连环马!” 但这种连环马却没有用在对西夏的战争中,大宋一直隐藏着这一利器,一是西夏已经有铁鹞子,二是这东西要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西夏人的伏兵已经被大宋击溃,整个兴庆府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自大宋皇帝登基之后,大宋对西夏的威压就一日没有停止过,从夺取盐州洪州开始,大宋无时无刻不向西夏人展露他的爪牙与狰狞。 李元昊在为的时候便是主导和宋政策,对辽朝可以下黑手,但绝不能招惹大宋,一个能从辽朝手中夺回燕云的王朝给他留下了强势的印象。 现在连李元昊都死了,兴庆府之中的统治现状更是母壮子幼,没藏讹庞总揽大权,对于这种状况谁能有信心?大宋的劝降书不断的向兴庆府中投放。 威力强劲的床子弩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前推进,当兴庆府进入射程之后,便弩箭齐发,如长枪般大小的弩箭携带者劝降书不断的射入兴庆府之中,给兴庆府带来的震荡不亚于大宋的火炮。 没藏讹庞除了派人收缴这些劝降书别无办法,城中的消极情绪不断蔓延,甚至第一次出现了归降大宋内附内迁的声音,这让没藏讹庞大为恼怒。 西夏相国府中,西夏的武将大多在列,仿佛是小朝廷一般,没藏讹庞就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仿若一国之君。 没藏讹庞盯着眼前斗志消退的将领们恨恨的说道:“怎么,连你们也被那些文人给的腐朽之言给说动了?别忘了,你们和本相一样都是武将,都是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宋会接纳我等?咱们的手中可是沾有宋人鲜血的!甘肃军司的京观武军你们都忘了?别指望大宋的仁慈,大宋对咱们这些“蕃人”可从来都不会仁慈!” 没藏讹庞的话让在座的将军们猛然一惊,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谁也不希望变成大宋京观的一部分…… 将军们的恐慌被没藏讹庞看在眼中,他最善于的便是利用人的恐惧,冷冷的开口道:“大宋最是狡诈,当年借练兵之事突然发兵燕云,从而使得辽人措手不及,丢掉了燕云,西征我西夏之时也是如此,联合青塘人,西域人对我西夏两面夹击,若是不然我西夏怎可能无力分兵? 现在又出蛊惑之言,凡放弃兵刃着,大宋不杀?笑话,西征时之始,他狄青越过乌兰木伦河之后一路杀我党项男儿,难道他们的手中也有兵刃不成?!” 战争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本就是血腥残酷的,没藏讹庞没有说错,只不过他刻意的把大宋的行为放大,而完全不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相国说的是,宋人的话就不能相信,尔等难道还真的打算降宋?我党项男儿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别忘了一旦降宋,便要内迁内附,成为地地道道的汉民,连我等的党项之名都不能保存,这样下去不就是亡我党项之种吗?” 自有没藏讹庞的附和者起来煽动气氛,一时间西夏将领们义愤填膺,誓死不降!没藏讹庞挥手道:“来人,上马血!” 相府中的管事端着一碗马血进来,没藏讹庞第一个伸手把马血涂抹在嘴唇上,鲜红的马血更显没藏讹庞的狰狞,不用他说话,刚刚第一个附和他的将领拓跋兴武便伸手照做,环顾众人后道:“今日相国与我等歃血为盟,共赴国难!”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且没藏讹庞使出了西夏最为古老也最为隆重的歃血为盟,这种盟约在党项一族中有着极高的约束力,是祖先流传下来的仪式,一旦歃血为盟便永不可背叛,否则会受到鬼神的诅咒。 拓跋兴武从管事的手中接过马血,亲自端到给为将领的勉强了,一旦他们中有人不从,便证明他不是和相国一心…… 果然将领中有人不愿歃血为盟,没藏讹庞对拓跋兴武使了个眼色,拓跋兴武打翻了血碗,一柄短刀便直直的插入那人的心脏,拓跋兴武面色狰狞的扭动着刀柄:“懦弱的人不配做我党项人!” 剩下的人无论愿意与否都自觉的歃血,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刀斧手已经出现,血碗已经打翻,但还有死人的血可以用…… 而这时拓跋兴武再次开口道:“国朝天子年幼,政事皆出相国,不可服众,不若相国取而代之,使我西夏重振雄风?!” 将领中亦有人不断开口附和,这些人都是没藏讹庞的亲近之人,原本就是拥护他的,如若没藏讹庞成功登基称帝,那他们都是拥立有功之臣。 越是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越应该有一个主心骨,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在座的将领也不是傻子,要想与大宋抗衡,必须有一位中兴之主站出来,而眼前的没藏讹庞就是最好的人选。 搞了今天这一出,众人恍然大悟,显然是没藏讹庞传位的伏笔,也是西夏最后的希望,所有人很痛快的附和,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但此时的皇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身为皇后的没藏氏坐在西夏的正宫御座之上,这是皇帝才能坐的位置,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可直,但她却毫无顾忌的在上面,皆因她的怀中抱着不满一岁的天子。 此时不断的有内侍前来通报:“启奏娘娘,诸将聚与相国府中!” “启禀娘娘,相国与花厅宴客!” “启奏娘娘,相国与拓跋兴武等人歃血为盟!” 越到后面内侍说的话越大逆不道,没藏氏冷冷的笑道:“果然是这样,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追寻权利的野兽,再也不是当年的没藏讹庞了!” “启禀娘娘,相国……没藏讹庞打算……打算弑君谋逆!” 没藏氏开口道:“那要至本宫与何地?” 内侍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囚禁于冷宫……或是扑杀……” “好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兄长啊!哈哈哈……”没藏氏仰天大笑,凄惨的笑声在宫殿中回荡,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第八百八十七章赵祯的密谋 没藏黑云非常的绝望,但她并不伤心,因为她早已知晓自己的这位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胆大包天又谨小慎微,表面仁慈却心狠手辣,重情重义根本就是他打出的幌子。 当年他还是军中小卒的时候便靠自己与野利遇乞的关系往上爬。 这样的兄长,没藏黑云早已看透,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兄长居然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并且毫不念及兄妹之情的下死手!要不是她收到那宋人的消息,她还被蒙在鼓里! 想起那宋人,没藏黑云轻声开口道:“让那汉人内侍前来见,本宫要见见他!” 党项宫殿中自然也有内侍,并且也有着汉人的内侍,这和辽朝皇宫中有汉人内侍一样,他们都是本地人,过活不下去了,这才入宫当作内侍的。 但和一般的汉人内侍不同,这个汉人内侍居然提醒她没藏讹庞的种种不轨,以及可能发生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没藏氏还没当回事,甚至勃然大怒,但当这内侍慢条斯理的把现在没藏讹庞的手中权力剖析出来的时候,没藏黑云着实吓了一跳。 连她都没想到,现在的没藏讹庞手中的权利已经如此之大了!因为皇帝年幼,兴庆府中的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自己所能调用的只有负责皇帝守卫的三千亲卫军,这三千亲卫还是李元昊在世时,模仿大宋皇帝的亲卫,从境内各军中精选出来的强勇之士组成,皆为重甲骑兵,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随皇帝出入作战,他们的武器,盔甲也是军中最好的存在。 不一会那汉人内侍便在党项内侍的带领下前来,没藏黑云瞧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笑道:“你是宋人的密谍吧?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何潜入我西夏皇宫?听你的谈吐便知道不是一般人。” 那内侍微微抬头:“既然太后要问的清楚,奴婢也就不再隐瞒,奴婢是大宋皇城司副都指挥使,殿中省少监陈彤!” 没藏黑云大为惊讶,微微皱眉的望着他:“你是大宋皇帝的近侍?这么大模大样的承认,难道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陈彤奇怪的抬头到:“娘娘为何要杀我?奴婢是官家的奴婢,也是您的奴婢啊!您难道就不希望入主大宋,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妃?!”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要放在台面上,在宫殿中被人说破,没藏黑云还真是有些脸红,现在她还算是未过门的媳妇,多少有些害羞也是正常。 “放肆,你这阉货说的什么话,本宫尚且还未嫁入大宋……” 陈彤笑道:“这是早晚的事,娘娘有何害羞,奴婢这里还有一份官家的书信,请娘娘御览……” 没藏黑云没想到赵祯居然会给自己写私信,凡是不以国书为形式的书信都算得上私信了,难道说赵祯对自己也有情愫? 从内侍手中接过书信,没藏黑云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微微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自己当年在碧雅轩中见到的年轻才俊居然是大宋天子!更没想到原来恋人之间的感觉是这样。 书信中的前面内容被她自动忽略,她当然知晓西夏不是大宋的敌手,但书信的后半部分却看得她情丝颤动,没藏黑云曾经拥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不懂情趣的野利遇乞,另一个则是把她视作玩物的李元昊。 没藏黑云从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爱情,更没有享受过甜言蜜语,赵祯的诗句,赵祯的诺言,让她看见了无限的美好,以及从未尝到过的甜蜜。 就事论事的说,赵祯的书信些的确实让人动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走地猪吗?后世的甜言蜜语充斥了荧幕,春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赵祯都觉得太轻佻,没敢用上…… 陈彤在下面偷偷的打量着没藏黑云的一举一动,眼前的这位西下太后年仅轻轻,长相更是妖娆妩媚,他是内侍自然不用隔着珠帘,坐在御座上面若桃花的没藏黑云让陈彤这个阉人都觉得倾国倾城。 没想到党项番邦居然能孕育出这样的没人,说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啊!陈彤不禁感叹官家的“英武”魅力,连这样的美人都能轻易征服。 其实事情本没有这么简单,但赵祯的书信提及,使得没藏黑云想起当初与赵祯的一面之缘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再加上赵祯强大的能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地位,使得没藏黑云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的最强者。 一个英俊又不失帝王风范的天子,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如意郎君吗?若是能入宋之宫廷,成为他的女人,自己一辈子的地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况两人大宋天子对自己也有情愫? 否则如何能写出:一行写入相思传,的话来?想起当年的英俊少年,没藏黑云忍不住的低眉垂眼,霞飞双颊,把书信小心的叠好后放入怀中,对她来说这是未来的保障也是现在的护身符只要有了这样的书信,没藏黑云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变革西夏。 而眼前的第一步便是先要除去自己这位亲哥哥,对于没藏讹庞她已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一个打算至自己亲妹妹与死地的人,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这本就是你死我亡的斗争,没藏黑云缓缓走向殿门,而陈彤跟在她的身后。 “我西夏果然不是大宋的对手,即便到了宋军陈兵压境的时候,依然还在夺取权利,这样的西夏如何能战胜大宋?” 陈彤躬身道:“还请娘娘早做决断,带着陛下速往大宋军中避难,大军定然会保护娘娘周全,待大宋夺取兴庆府,娘娘的凤驾自然可重回兴庆府。” 这是赵祯早早就做好的准备,他知道没藏讹庞一定会夺取西夏政权,那个高高在上的御座已经令走上人臣巅峰的他迫不及待了,陈彤得了赵祯的密令,想尽一切办法劝没藏黑云前往大宋军中。 这样一来大宋便可打着匡扶正统的名义进攻兴庆府,同时也可以使得兴庆府的守军有所顾忌,减少他们的抵抗,而煌煌大宋一下从侵略者变成正面的义师…… 第八百八十八章不简单的女人 没藏黑云站在大殿的门口,这是西夏地基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几乎能把整个兴庆府尽收眼底,而大宋的火炮却未伤其分毫,这是帝王的寝宫,亦是西夏的至高存在。 “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西夏自从党项以来三分天下居其一,雄据西北白年!让本宫这位西夏的太后投奔你大宋军中,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美了!” 没藏黑云蓦然回首:“本宫来西夏太后,正统皇族世系!即便是要归宋,也当风风光光,也当凤翔九天!本宫要让你大宋皇帝亲自来娶!” 陈彤脸色一变:“不可!我大宋已经有了一位皇后,怎可以皇后之制迎娶娘娘?” 没藏黑云笑了笑:“本宫没有说要当皇后,只不过让你大宋皇帝以皇后之制迎娶我这位西夏太后,这有何难?《礼记》有云: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难道你大宋皇帝就不能亲自迎接本宫?!” 陈彤苦笑道:“我大宋最重礼制,元皇后只能有一位。况且现在娘娘留在兴庆府端是不安全,没藏讹庞随时可能率兵谋逆!” 没藏黑云望向宫墙之外突然笑了笑,随着她的笑容,整个宫殿都变得明艳动人起来,顾盼生辉不过如是:“大宋最重礼制?那本宫这位太后如何能嫁入大宋?本宫在这里危险?你瞧哪里!” 陈彤随着没藏黑云的纤纤玉指望去,宫墙外突然出现一条火龙,以极快的速度向没藏讹庞的相国府而去,待到了相国府,火龙便成了无数的火雨,火把被投掷进相国府的大院之中。 随着轰隆,轰隆的撞击声响彻天宇,陈彤的脸色数变,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当年陛下率领太子三卫诛杀叛逆赵元俨时攻陷禁中城门便是这种声音。 转头望向没藏黑云,陈彤不得不露出佩服的表情道:“没想到娘娘早有准备……” 没藏黑云摇头道:“并非本宫早有准备,而是本宫的宿卫动若雷霆!在收到你的消息后,本宫就已经命人调遣宿卫了,既然西夏要归宋,既然本宫要入嫁大宋天家!那本宫就要带着西夏,带着天下最大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说完之后没藏黑云稍稍顿了顿轻蔑一笑道:“你这阉货倒是打的好算盘,若是本宫去往大宋军中,你大宋军队便可名正言顺的攻击兴庆府了吧?倒是本宫与陛下已经生在大宋军中还不轻松就范?” 陈彤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赵祯的主意吧?只能跪地道:“娘娘圣明,洞若观火,奴婢死罪!” 没藏黑云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本宫要是真的治罪于你,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念你也是官家身边的人,又是忠心为国,本宫不会与你计较,但你要清楚,本宫现在还不是你大宋皇帝的女人,本宫是西夏太后!” 陈彤大为震撼,眼前的这个女人完全不似禁中的几位娘娘,她身上的豪放英气,也不是大宋皇后能比拟的,皇后的智慧与气质一直是出众的,但现在看来,怕是很快会遇到敌手嘞! 喊杀声,叫骂声,怒喝声在相国府中汇聚在一起,形成嘈杂的喧嚣,相国府中的守卫根本就不是这些训练有素一身黑甲的宫卫对手,这是西夏精锐中的精锐,悍卒中的悍卒,也是李元昊最后保命的底牌,现在却被没藏黑云用来对付自己的亲哥哥。 三千亲卫齐出,没藏黑云几乎毫无留守,整个禁中只有那些听命于没藏讹庞的御围内六班直守护……这也是为何没藏黑云能出其不意的攻陷相国府的原因。 若是调遣御围内六班直,没藏讹庞必然会知晓,这些御围内六班直能不能听从自己的命令还是另一回事,若是他们变成没藏讹庞手中的“刀剑”怕是自己早就死了! 没有人知晓这高高在上的皇宫底下居然会驻扎着一支三千人的亲卫,更没有人知晓这皇宫中的密道与兴庆府中的御道相连! 没藏黑云的最后一搏果然明智万分,兴庆府中的所有人都被惊醒,而相国府中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成了焦点…… 喧闹的声音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三千人包围围剿相国府,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需要多长时间?出其不意之下,一个走脱的人都没有全部被亲卫军生擒,牛筋做的绳子把他们捆得结结实实,而嘴巴早已被放进了胡桃然后捂住。 这些将领之中有人露出恐惧的眼神,有人则是愤怒异常,眼神中冒着摄人心魄的火焰,这是很快的怒火,但却没有人理会,他们被押向原本他们最向往的皇宫之中…… 没藏黑云望着台阶下的一般将领,嘴唇上的红色印记让显得异常耀眼又可笑:“没想到吧?本宫倒是手脚麻利,哥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你教给本宫的,现在看来,你自己倒是差上很多!” 没藏讹庞抬头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嘴中的胡桃阻止了他的话,侍卫在没藏黑云的授意下拿出了他口中的胡桃,没藏讹庞破口大骂:“贱妇!你如何敢这样对我!要不是我你没有今天,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以为李元昊当初为何看上你?” 没藏黑云冷笑道:“当然,这些本宫早就知道,所以本宫一直提防着你,你以为这三千宫卫是哪来的?不知晓吧?他们就驻扎这皇宫宇内之中,没找到吧?哥哥!” 没藏讹庞失神的望着这宫殿,确实他曾经寻找过李元昊的三千宫卫,但最后他始终没找到,无奈之下便放弃了,因为对他来说这三千亲卫军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谁知道居然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 悔恨啊,没藏讹庞悔恨的要死,以头抢地,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悔恨万分,恨不得撞死在地上,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本宫即将嫁给大宋皇帝,这样一来宋夏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战事,不会再有任何人死去,不会有孩子失去父亲,老迈的父母失去儿子,贤惠的妻子失去丈夫!一切都将结束,而到时,本宫将会带着整个西夏归入大宋!” 陈彤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摇头:“不简单的女人啊!” 第八百八十九章叛逆覆灭 没藏讹庞双目失神呆呆的望着没藏黑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妹妹会把整个党项送给大宋,瘫坐在地上的他从喉咙中挤出两声不可思议的笑声。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要嫁入大宋?要把西夏当作嫁妆送给大宋?哦!呵呵呵,我说错了,是用整个西夏当作礼物送给大宋,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成为另一个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哼……本宫可与她不同,她不过是个被人争夺的玩物,一旦有了整个西夏,本宫可不是她能攀比的!” “你……贱妇安敢如此!” 没藏讹庞当然知道没藏黑云的意思,的确一旦她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嫁入大宋,立刻变成了人们歌功颂德的圣后,因为她“牺牲”自己,换来了宋夏两国的和平,拯救万民与水火,怎么能不被人们所赞颂。 但她的这一行为却使得西夏消失了,说的难听点便是她没藏黑云为了荣华富贵,带着党项人降宋去了。 “你们还是不是党项人的子孙?妖后乱国,尔等速速诛杀!速速诛杀啊!” 没藏讹庞对着站在没藏黑云身后的侍卫们大声疾呼,但却没有任何人听他的,这些侍卫已经被没藏黑云洗脑,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太后才是为了西夏,为了整个党项族考虑的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洗脑很简单,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能放下身段和这些亲卫说话本就让他们受宠若惊。 这些人的头脑更加简单,李元昊往日里对他们灌输的忠君思想本就使得他们忠诚无比,现在对没藏黑云更是言听计从。 没藏讹庞已经绝望了,他知道大势已去,整个西夏将会变成没藏黑云的西夏,也将在不远的将来变成大宋皇帝赵祯的西夏。 呆呆的坐在原地,没藏讹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如同蜡像一般坐在地上,没藏黑云缓缓开口道:“带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可亏待他,日日好吃喝的伺候着。”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最少该让他活命才是,虽然他打算杀自己…… 原本坐在地上的没藏讹庞惨笑着猛然站起:“好啊,成王败寇,我输得彻底,输的心服口服,来日若是他赵祯有负于你,某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没藏讹庞伸脚一踢,便从亲卫的腰间踢出长刀,电光火石之间撞开亲卫,长刀划开了手上的牛筋没藏讹庞挥刀引颈,侍卫们本欲阻拦但却被没藏黑云打断:“随他去吧,也许自刎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没藏讹庞哈哈大笑:“说的是,某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宋军手中,更不能死在大宋!他赵祯要想用某的头祭祀他大宋的祖宗简直是做梦!” 长刀轻易的便划开没藏讹庞的喉咙,大量的鲜血从那道婴儿小嘴似得伤口中喷出,一时间大殿变得极为寂静,所有人都站着望向眼前这位自尽的相国,只有他咳咳的声响回荡在这里,最后归为平静。 没藏黑云挥了挥手,侍卫们离开,只留下这西夏最为尊贵的女人在这里,没藏黑云默默地注视着奄奄一息的的兄长,此时她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之事看着他断气之后才默默离开。 大殿之外是所有在相国府中的武将,尽数被押解在此,待没藏黑云出来之后,侍卫上前问到:“启禀娘娘这些叛逆该如何处置?” 没藏黑云冷冷的扫视是他们一眼,这些人中有人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人依旧是恶狠狠的望着她,不过这都没有关系,没藏黑云瞧见他们嘴上干涸的血色印记轻蔑的笑了笑:“既然歃血为盟,怎可违约?本宫便赏你们追随没藏讹庞去吧!全数处死,让他们与相国陪葬!” 随着她的话,长刀毫不留情的划过武将们的脖子,鲜血喷洒一地,形成一条条小溪,最后汇聚在一起成为变成一条长长的血河。 没藏黑云绝不会让人破坏她将得到的一切,现在是西夏,未来则是高高在上大宋皇妃!即便到时不能统治西夏,但这篇土地她还是能施加影响的,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说服大宋皇帝让党项人留下一部分在这里。 毕竟相比党项人,汉人在放牧之事上完全不是党项人的对手,而且还没有党项人对西域的了解,别忘了,西夏开始曾经打败过西域诸国的,西州回鹘,高昌回鹘都要曾经俯首称臣过,她就不相信雄才大略的大宋皇帝会放弃西域这块肥肉。 所以没藏黑云并不担心西夏彻底沦丧,她有着许多办法说服赵祯让他把党项人留在这片土地上,只要党项人能留下,一切都有可能,当然自己和赵祯的儿子将要成为西平王。 西平王,只要得到这个爵位,便可立足西北,即便自己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又如何,没藏家的人,没藏家的血脉便可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没藏氏幻想着自己的美好,她并不知道,赵祯打算永远削去西平王这个封爵,即便是赵昀这位亲生儿子他都没打算给予,何况是没藏黑云与自己的孩子? 陈彤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这西夏太后没藏黑云还真是出手果断又狠厉,西夏的武将几乎被她全数诛杀,剩下的都是不堪大用的将领,整个西夏军权被她掌握在手中的同时,西夏也没有能征善战之臣了。 武将对一个国家的重要自不用说,这是没藏黑云在自废武功,显然她知道没有办法与大宋抗衡,与其留着这些武将还不如自断手足让宋人看到西夏的无力。 没藏黑云走下台阶,望向陈彤道:“秘奏你大宋皇帝吧!本宫将会安插汉臣或是主降的官员接手武职,请你大宋皇帝放心,并撤军!” 撤军?陈彤摇头道:“撤军一事决不可商量,即便是你西夏归降,我大宋也不会撤军,军队进驻西夏,这是必须的条件,没有商讨的余地……” 没藏黑云皱眉想了想道:“也罢,若是你大宋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勉强,但我西夏军卒不可能立马解散,西夏的尊严还是要的。” 陈彤早就猜到,点头道:“奴婢这就传信官家!” 第八百九十章相思情愫千里传? 随着没藏讹庞的叛乱未遂,整个兴庆府开始产生一系列的动荡,但没藏黑云的强力手段这时候才展现出来,已经群龙无首的西夏没人能阻止她登上权利的巅峰,第一步她便是任用汉臣为军中统帅,以文臣御军伍不是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原本的大宋便做的很好。 文人治军的最大好处便是军队对中央的忠诚,首先这些文人很难叛乱,尤其是汉人充任的文臣更是如此,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忠君之道,即便位极人臣也不会打算叛乱。 随着兴庆府的军队被这些汉臣文人接管,整个兴庆府的城防便岌岌可危,因为对这些汉臣来说,大宋的军队并非是一定要战的,也可以讲和,汉臣的又一特性被暴露出来,能不打就不打,能不死人,就不死人。 当然这种情况遭到了贵族中强硬派的反对,但他们的反对完全没有效果,因为此时的西夏朝堂已经被汉臣和主降派的党项人所占据,贵族是贵族,即便有些人担任朝臣也很快被这些人所打压。 现在的朝堂之中完全是没藏黑云说了算,谁让她的儿子是西夏正统,皇帝可无论大小,他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没藏黑云因为是他的母亲,自然便可把持国鼎了。 随着兴庆府的权利交割结束,在第一时间没藏黑云向大宋派出使臣,在使臣抵达宋军军阵的时候,大军便后撤三里以示诚意,一时间兴庆府的人都觉得太后是可以在西夏挑大梁的。 对于现在的西夏人来说,大宋的军队就如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把兴庆府吞噬个干净,一旦城破,那西夏还剩下什么?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全。 于是朝堂中的文臣们开始传出求和之声,议和对于西夏来说并不难,也不觉得丢人,原因很简单,当年李元昊只要发现情况不对,时机不对,甚至是形势不对都会第一时间向辽朝和大宋发出求和的国书使臣。 为此西夏人也觉得求和之事完全可以接受,毕竟他们以前长干这种事,但没有人知晓没藏黑云的打算,也只有她知晓,求和其实就是降宋,这次和往常都不相同,往日里西夏求和是积蓄力量,而现在西夏即便是再积蓄力量也不是大宋的对手,且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有给西夏喘息的机会,若是自己不带着西夏归附大宋,怕是这兴庆府瞬间就会被大宋夷为平地。 对于赵祯的为人,虽然没藏黑云不是很清楚,但没人却比李元昊还清楚,这么多年来李元昊对赵祯的总结可谓是入木三分,所有的内容都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中,而他死后,那小册子自然被落入没藏黑云手中。 有的时候最了解你的反而是你的敌人,李元昊把赵祯这么多年来在天下间的每一个动作都了解的透彻无比,大宋为何要发展格物,为何要南灭大理,为何要征伐南海诸国? 开始的时候没藏黑云还觉得无所谓,毕竟在她看来赵祯走上一代圣君的道路多时仰仗大宋的国力和他天子的名声,但仔细的把小册子上的内容看望,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自从没藏黑云当了这太后,她便明白皇帝的政事有多么繁琐复杂,但现在看来,赵祯不光能处理好国事,并且一步一步把整个大宋带上了一个高度,他的每一个动作,没哟个谋划都是极具意义的。 可以说没有格物便没有大宋现在的繁荣,同样的没有如此繁荣和格物的精妙,大宋就不会有现在的强军出现在兴庆府之外。 李元昊的小册子最后记载的是赵祯派遣船队向东海驶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这么说来,赵祯还在下一步棋,只不过有必要派人前往东海的尽头吗?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所需要的?莫不是长生不老之药?!” 想想她便摇头,通过李元昊的小册子记载,便可看出这大宋皇帝绝不可能去寻那长生不老之药,只有等自己去了大宋才会知晓了。 “别人摸不透你,本宫偏要知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何如此神奇,难不成还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成?单单是这火炮我西夏便无法抵挡。” 想到这里没藏黑云忍不住把怀中的书信拿出来看,她的理想本就是嫁给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而眼前除了大宋皇帝赵祯还有谁比他强大? 一个能御驾亲征从辽人手中收回烟云的皇帝,一个能亲手斩杀辽皇的皇帝,如此雄才大略即便是称之为千古一帝也是不为过的,与此同时他的大军已经开到了西夏,而党项的军队在他的军队面前总是占不着便宜。 也不知大宋皇帝会不会前来迎娶自己,没藏黑云原本是故意向陈彤出一道难题,让他赵祯知晓想要娶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并非是一定要以皇后之制来娶自己,大宋的礼法之重她自然是知晓的。 把诗词小心的揣入怀中,顺手再把描写赵祯的小册子合上,没藏黑云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对一旁的内侍问到:“宫中可有大宋皇帝赵祯的画像,本宫倒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老内侍想了想道:“应是有的,先帝曾经命画师虽使团如宋之宫廷觐见,并一丝不苟的画下,就在宝章殿中。” “速去取来!” 老内侍很快便拿着卷轴出来,没藏黑云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眼神,眼前这位身穿天子服饰的年轻人与自己当年见到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那便没错了,当年就是他! 收了画卷的没藏黑云转身便走,她要把这画卷挂在自己的床前…… 千里之外的大宋皇宫中,一国之君的赵祯正在不断的打着喷嚏,一个接一个,打的他不断颤抖,汗毛都竖起来了。 “哈秋……是谁?哈秋……谁这般念叨朕?!哈秋吃饱了撑的吗?!” 三才一边给赵祯地上手绢一边说道:“官家,陈彤来了密信,说是……说是……” “有话快说,哈秋……莫要吞吞吐吐!”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道:“说是没藏氏要陛下亲自去迎娶她……” “嘎?说的啥?她怕是每见识过王语嫣的厉害,这胆子大的哟,嗞嗞,怕是没被折磨过哦!哈秋……” 第八百九十一章 凤章宫前梧桐树,梧桐树下立凤凰 赵祯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候没藏黑云要提出这一近乎苛刻的要求,在任何一个朝代,皇后的尊严都是不能冒犯的,皇帝与皇后本就夫妻一体,没藏黑云的行为不光是在侮辱皇后,也是在侮辱赵祯自己。 中国的婚姻制度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市井之中的升斗小民都是一样,一夫一妻制,若是非要把妾算上,那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正妻在法律和民意的地位上永远无法撼动。 即便是说的好听些的平妻也不过是称呼上的变化而已,实际上她的地位依然是妾。宋律基本沿袭唐律,只承认妻与妾,两者地位分明,完全没有平妻的规定,且大宋几乎没有唐代的并嫡之风。 在这个时代,对于婚姻已经有了相当明确的规定,赵祯曾经下旨编篡的《宋刑统户婚律》中有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赵祯一心想要提高大宋的法子建设,怎么可能自己去违反自己定下的法律?而且皇帝的妃子已经算得上是地位极高的存在,没藏黑云一旦嫁入大宋,少不了一个皇妃的地位。 皇妃有四,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应是如此便被称为四夫人,爵位正一品。而现在的贵妃便是仅次于皇后的杨采薇,也是没藏黑云的姑姑…… 贤妃自然是温顺不争的薇拉,她很好的在宫中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减少王语嫣与杨采薇的摩擦,前段时间她去了寺庙中祈福,赵祯好一阵头疼,现在她回来了,也让后宫更加和谐了,担得起贤妃的称号。 只不过若是没藏黑云进入后宫,那便只有一个妃位可以封了,德妃,这是在贤妃之上,皇后和贵妃之下的位置……怕是又要惹得一阵水波云动,赵祯也不想管,反正她要是敢炸毛,定然会被王语嫣和杨采薇收拾,嘿嘿,有的时候后宫的作用很强大。 赵祯在御书房中稍稍渡步,墙上的红色印记已经被画下,西夏这块肥肉怎么看怎么显眼,怎么看怎么诱人,绝不能失去它,但没藏黑云的要求稍显过分,作为皇帝自己迎娶正宫皇后的时候都没有亲自去,这下可是难办。 但还好,一切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大宋的手中,没藏黑云是不可能派出使臣说要入嫁大宋,这样对西夏来说是巨大的自辱,只有大宋派出使臣说出赵祯的条件,迎娶西夏没藏氏,并且西夏与大宋合二为一。 大宋的威胁就在眼前,数十万大军陈兵压境,西夏人只要拒绝,后果可想而知,整个兴庆府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大宋绝不会客气,灭族之祸尽在眼前。 这是一种强大实力的威胁,也是打破游戏规则的力量,只有你有强大的力量便可做到寻常不可做的事情。 迎娶没藏黑云一事,赵祯决定还是要和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商量一下,若是换成别的帝王,绝不会去理睬皇后的想法,即便皇后为正妻,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也可能被皇帝忽视,若是反对甚至有被冷落或是打入冷宫的危险。 这是时代的女人毕竟是男人的附庸…… 但赵祯足够尊重他的这位正妻,他还指望王语嫣稳定后宫呢!这么多年来他的后宫从来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王语嫣不光约束后宫,甚至把外戚都约束的很好,王蒙正,王齐雄两人根本就没有接触政事,只不过是在商贾一道上多有照拂而已。 这就很好了,不给什么特权,把他们俩富养着也没什么不好,但赵祯不能不佩服自己老丈人的这手经商之才,一点也不输与后世的走上人生巅峰的人,王蒙正的商号第一次开始实行连锁制度,这便是令赵祯都赞叹的做法。 并且也是仅次于蔡记做出品牌效应的商号,现在的大宋若是有人提到元丰商号,没人不竖起大拇指,没人不夸那里的东西好,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大宋国丈的商号,当今皇后娘家的商号。 “三才,摆驾凤章,朕今晚在皇后那里过夜。” “奴婢遵旨!”三才赶紧答应下来,这段时间官家去皇后宫中的次数可不多,当然去其他的宫殿次数也没有多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御书房中休息的,可见西夏的事情让官家很是操劳,不过现在局势已定,官家也该休息休息了。 三才一路小跑的抵达皇后的凤章宫,北京城的皇宫殿名基本上都是后取的,与原本东京城的完全不同。 三才先一步抵达凤章宫,原本安静的凤章宫瞬间热闹起来,王语嫣刚刚沐浴,还没来得及上妆,出水芙蓉的模样配上她皇后的气质着实惊艳。 三才笑着说道:“娘娘快去接驾把,您这模样什么脂粉都显得多余,陛下见了自然高兴。” 一旁的宫女接连附和,一时间让王语嫣都有些羞涩起来,白了她们一眼嗔道:“说的什么话,难道本宫平日里反倒不堪入目了?” 正说着,赵祯已经到了,瞧见站在宫中庭院梧桐树下一身轻纱的王语嫣不禁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来夫妻之间一直是相对保守的,即便是有过大被同眠的激情也没有如此妩媚过。 气质高洁的皇后,一身轻纱遮体,内里若隐若现,一根明黄色的丝带轻轻的缠绕在身上更显她蜂腰的纤细。 梧桐树干无节,向上直升,高擎着翡翠般的碧绿巨伞,气势昂扬,与王语嫣的气质不谋而合,美人在下,如诗如画。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皇后之美超凡脱尘啊!”赵祯由衷的赞美一句,缓缓走向王语嫣。 “官家又贫嘴!不是忙着西夏之事,如何会来到凤章宫?莫不是那西夏的美人给陛下出了难题?” ………… 赵祯恶狠狠的望向三才,这阉货真是什么都敢说,自己让他兼领皇城司,这货居然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王语嫣,即便是皇后也不行! 三才脖后的汗毛立刻炸其,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奴婢死罪!官家息怒……” 赵祯粗重的喘着气道:“自己去皇城司领罚,若是让朕五日之内看到你站着走路,休怪朕无情!” 王语嫣上前挽住赵祯道:“此事就算三才不说妾身也会知晓,陛下何必降罪与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祯摇头苦笑道:“若是朕真的降罪与他,此刻他已经人头落地。” 第八百九十二章天机不可泄露 对事不对人,赵祯并没有责怪王语嫣,毕竟是三才自作主张的告诉她西夏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必要生王语嫣的气,何况他今日来本就是和王语嫣商议此事,也不好故意发作。 “秋夜天寒露重,陛下快快进殿吧!素儿,让小厨房把炉子上的糯米桂花丸子羹端来,入秋了陛下也该好好的贴下秋膘,免得冬日里虚不受补嘞!” 面对王语嫣的玩笑,赵祯并未生气,笑眯眯的揽着她的细腰进了凤章宫,王语嫣的脾气他是了解的越是如是说越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没藏黑云的事情既然她已经知晓,若是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比什么都好,生气只能使得事情更加难办而别无他用。 王语嫣的凤章宫华美异常,这里的华美并非是金雕玉琢,而是各种装饰都用的恰到好处。地上的朴实无华的地毯赵祯一脚踩上去便被厚厚的地毯没过了脚面,显然是精致的羊毛地毯,柔软若云,让人忍不住现在上面打滚的感觉。 赵祯拉过王语嫣坐倒在地,一个小几放在身前,素儿便端着羹汤放在桌上,美人,羹汤,小几,地毯,一切都显得这么亲切随意,也好为接下来的话题铺垫情绪不是? 其实没藏黑云的事情被王语嫣点破赵祯还有一点尴尬,毕竟在这件事上赵祯是理亏的,当然他可以完全不在乎王语嫣,但他却最不到,而且他可不打算娶了没藏黑云后宫不宁。 “既然此事你已经知晓,那你有何打算,说于朕听听。” 赵祯喝了口羹汤率先开口,这算是以退为进,打破僵局。 “臣妾啊!”王语嫣神秘一笑之后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羹汤卖起了关子,让赵祯在一旁着实着急。 见他无心喝汤,王语嫣捂嘴轻笑道:“既然改变不了,臣妾不如大气点,陛下亲自迎娶她没藏黑云又如何?即便给她皇后的礼遇又如何?臣妾依然是官家的皇后,宗庙里依然有臣妾跪拜的位置,可轮不到她没藏黑云的!再说如此一来,臣妾得到的可比她没藏黑云得到的多得多!官家您说那些朝臣会如何评价臣妾?” 王语嫣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一对玉拳攥得紧紧的,颇有女中豪杰的风范。赵祯一时间被她的智慧惊住,这才是真正的以退为进啊! 赵祯抬头望向凤章宫中精美的藻井长谈一声:“女中尧舜,外臣的评价不过如是吧!不愧是朕的女人,这脑子转的真快。若是你还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出来。” 王语嫣依偎在赵祯的怀中小声道:“臣妾可没有什么委屈,得到的说不定比失去的还要多的多呢!只要臣妾的微薄之力能助我大宋臣妾便心满意足了,官家也不必夜不能寐了不是?” 赵祯笑了笑:“朕这段时间确实冷落后宫,过了这段时间怕是会更忙……” 王语嫣惊奇的抬头到:“这是为何?西夏一旦入我大宋,陛下还有什么可操劳的?……莫不是陛下要某图辽朝?!”稍稍一愣之后王语嫣的惊呼打破了凤章宫中的寂静。 赵祯呵呵一笑:“你便是太聪明了些,朕确实在谋划辽朝,不过这个过程要比西夏满上许多,但前期的事项却是冗长的很啊!” 香甜的糯米桂花羮味道非常好,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愉悦的心情可以使得谈话变得更加轻松,赵祯的心情非常好,他没想到王语嫣如此通情达理,更没想到她看的长远,能把未来的得失都看的清楚,这正是赵祯打算开解王语嫣的话,却被王语嫣说了出来。 两个人生活时间长了,对互相的了解也更加深刻,王语嫣知道赵祯不会放弃这个安稳过度西夏的机会,自己无论怎么阻拦都不会起到作用,并且会给官家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朝臣们对自己的行为也会大为批评不如自己大气一点,主动一点来的好。 大殿中回荡着两人的笑声,殿外的侍女素儿不知晓官家和皇后为什么高兴,但她却知道接下来怕是会有些大煞风景的事情,贵妃娘娘一路走来,显然她是来找皇后娘娘的,但在得知官家也在此地后,她反而更加急迫的要进去。而这个时候三才这位大官却不在,没人能拦得住身为贵妃的杨采薇。 赵祯的后宫互相串门最为稀疏平常,利益的划分早已确定没有什么好争夺的,于是乎杨采薇与王语嫣这两人的关系便早已解冻,又有薇拉在其中调和便更加融洽了。 但在素儿看来却不是如此,今夜官家留宿凤章宫,本就应该是皇后娘娘独享圣眷,贵妃来了算是怎么回事,但她毕竟是宫中侍女,只能入殿传报。 结果显而易见,仁慈的官家果然召见了贵妃,这便让素儿无奈了,只能一边在肚子里诅咒杨采薇一边偷看殿中的情形。 但让她惊讶的是,不知娘娘对贵妃说了什么,贵妃娘娘居然向皇后大礼参拜,这是从没有过的!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大恩!黑云不懂事,臣妾向您赔罪了!” 王语嫣笑着望向赵祯,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后服气杨采薇道:“本宫可是为了官家,也为了大宋社稷,你可不欠我什么!只不过不要姑侄一起欺负我便好。” 杨采薇感激的笑了笑:“绝计不会,娘娘心境高远,臣妾不可及也!不敢与娘娘争夺圣眷。”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把朕当成什么,宠幸谁,不宠幸谁朕自有计较,你们只要能和睦相处,朕的后宫稳固便比什么都强。” 舒服的躺倒在俩个美人的怀中,赵祯颇为懒散的说道:“西夏入归大宋本就是大势所趋,即便是没有没藏黑云的这一出,朕依然会拿下西夏,只不过时间还要久一些,镇压的叛乱还会多一些而已,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语嫣和杨采薇摇了摇头,她们上哪里知晓,在她们眼中西夏的土地不过是水草丰美利于养马而已,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震惊的说不出话话来。 “草场只不过是一方面而已,另一方面西夏乃是我大宋通往西域的锁钥,一旦拿下西夏,整个西域便成了我大宋的囊中之物,而西域是丝绸之路的要害。” 赵祯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一旦陆路通商,我大宋将汇聚天下之繁荣,财货倍增万世不散!现在的大宋财政已经远超盛唐,若是拿下西域之后,三司测算我大宋之财政天下无双,辽朝将会成为随时可以征伐的对象,朕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两女不明所以的开口道:“这是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 第八百九十三章西夏使者的无奈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一个美妙的夜晚让赵祯活的滋润,后宫的问题解决了,心中的一块桎梏也随着放下,阳光穿过凤章宫中的那颗梧桐树,透过窗棱洒进殿中。 看着熟睡的美人,赵祯蹑手蹑脚的下了巨大的龙床,瞧瞧身上一道道的痕迹,昨夜的疯狂让他嘿嘿一笑,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自言自语:“幸苦了……” 今日还要上朝,并且要接见西夏使者,一切都将由大宋主导,西夏的朝臣和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太后已经打算归附大宋,并且要加入大宋的天家之中。 但另一边的大宋相公们却知晓这一事情,并且他们将会主导谈判节奏,促成两国之间的秦晋之好。 在这个时代,联姻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基本上不考虑个人的因素。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不愁找不到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而作为女人,恐怕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了。 没藏黑云无疑是幸运的,最少她的对手很少,赵祯的后宫算上皇后也不过只有三位嫔妃,这样的帝王在华夏历史上非常少见,并且赵祯也是她仰慕的类型…… 三才没有出现,显然这货已经被打的不能正常走路,这顿板子着实厉害,说实话没有了他赵祯在宫中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和当初的陈琳一样,现在的三才就是赵祯的贴身管家,整个皇宫禁中的管事。 一旁年轻的内侍叫富贵,赵祯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便记下了,这名字实在太土气太大众,不知为何宫中的女子名都要纯雅好听的多,素儿,瑾儿,鸾儿之类的,到了内侍身上便什么奇葩名字都出现了,富贵,守财,守义,甚至还有叫二狗的…… 赵祯忍住笑意说道:“富贵,摆驾文德殿。” 富贵稍稍一愣,小声道:“官家,今日大朝,不去乾宇殿?” 三才是绝不会这么问的,但赵祯自然不会和小内侍计较:“朕要去文德殿召见相公,你引路便是!” 富贵也知晓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惶恐的点头道:“奴婢遵旨!” 还没走两步,凤章宫的素儿便急急赶来,上前叩首道:“奴婢该死,官家恕罪!您的早膳还未用……” 赵祯看了看天色今天起有些晚,若是在不快点怕是来不及准时上朝,微微摇头道:“算了,今日早膳不用了,待中午一起补上。” 瞧见素儿惊慌颤抖的模样,赵祯摸了摸下巴,自己就那么吓人吗?随手提起盛饭的锦盒道:“朕带去文德殿吃便是,你们退下吧,莫要吵了皇后,贵妃歇息。” 赵祯是大宋国君,也是丈夫和父亲,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但在宫人眼中,这样的官家确实关心他人的典范,富贵赶紧上前接过锦盒在前面引路,这锦盒的重量很重,为了保持温度下面还放上了无烟碳盆,在赵祯手中并无觉得有多重但富贵接过走了一会便累了。 匆忙赶到文德殿,两府相公已经聚齐了,不用说他们定然是在待漏院用过早饭的,赵祯自然也就不客气,让富贵拿出锦盒中的早膳道:“诸位都在待漏院吃过了吧?朕还没用早膳便不客气了,昨夜留宿凤章宫起的稍晚了些。” 赵祯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让相公们觉得不适,反而是让他们放心,果然庞籍开口道:“官家圣明,御书房不适官家就寝之地,官家留宿凤章宫乃上上之选。” 朝臣们当然希望皇帝和皇后在一起,这是帝后和睦国体稳固的表现,但是他们不知道昨夜赵祯可是一龙戏二凤……否则还不知做何感想嘞! 这还是比较友好的,但接下来便不是这样,因为是大宋主导这次谈判的节奏,对待西夏更是要以强硬的姿态,更加让这些“文人”朝臣开不了口的是要让西夏太后入嫁大宋。 对于文人来说,礼让谦逊,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让他们逼着西夏把没藏黑云嫁到大送来,否则便刀兵相向把兴庆府夷为平地灭其国,亡其种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出来。 这时候彭七充分的发挥人傻胆大的特性,在陷入安静的文德殿中开口:“这有何不好开口的?你们这些文臣端是爱惜颜面,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成王败寇何须客气,若是你们不愿说,待会俺说便是!” 晏殊想了半天恭维道:“彭枢密真性情也……解旁人之难以言表。” 赵祯笑了笑:“如此也好,解了朕难以启齿之围,那便文臣安抚,武臣恫吓。时辰差不多了,上朝吧!” 朝会上,大宋第一次向西夏正式表达了两国合二为一并且联姻的意愿,只不过大宋的表达方式相对粗暴,彭七这武将在大殿中一开口便是:“西夏若有归附之诚意,当以太后没藏氏为联姻,嫁入我大宋!” 彭七的开口差点没把使臣吓爬,弱弱的问一句:“我西夏皇帝年幼,若是没了圣母皇太后如何处理朝政?” “你西夏不是要与我大宋合为一朝吗?如何来的朝政?我大宋官员自会入西夏开府建衙,你西夏百姓归我大宋之内,土地,耕牛,房舍,自然应有尽有,何须担心西夏之事?莫不是不愿归附,之事以此为幌,打算与我大宋天军抗衡?我大宋数十万大军可还没走呢!” 彭七的话极尽威胁,并且说的赤裸裸的,让坐在上首御座上的赵祯都有些看不下去,文臣在这个时候自然上前打圆场,白脸的唱完了,红脸的自然该上场。 文臣们很快便对受了威胁和打击的使者好言相劝,但无疑都是在让他答应大宋的条件,首先西夏降宋归附,其次党项人内迁大宋境内,最后为了保证西夏人不再叛乱,也保证西夏人应有的权利,西夏太后嫁给大宋皇位为妃。 同样的话从彭七口中说出和从文臣口中说出完全不一样,彭七用的是威胁,而文臣则是在为西夏“着想”。 你看看西夏若是要真的归降大宋,百姓内迁到大宋什么都被安排好了,但在高层没人怎么能行?太后嫁给我大宋皇帝,那就是你党项人自身利益的最大保障啊! 这样即便是有人想刁难你们,也要掂量掂量不是?到时间你们西夏人有什么问题,便可直接告诉大宋的德妃娘娘,这样岂不是直达天听,要是再能吹点枕头风,嘿,你们党项人可就有福喽…… 第八百九十四章郝一口,好一张口 西夏使者哪能是大宋文臣的对手,所有前来参与朝会的朝臣也不傻,现在明显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既然相公们都不反对,他们自然达成一种空前的团结,。 当然其中有许多人还是突然知官家要纳西夏太后为妃的事,但很快他们便觉得理所因当,官家自亲政以来,打破了许多陈规旧俗,所以在朝臣们眼中纳妃之事也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一点是,没藏黑云带来大宋的嫁妆实在太丰厚了。 能和谈的事情自然要和谈,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整个西夏,这件事史无前例的事情,也将是本朝所有朝臣的功劳。 上首官家平淡的眼神和态度摆在那里,若是官家真的希望通过武力夺取西夏早早便会开口反对,此时的沉默便说明了一切。 大朝会散去后,作为西夏使者的周常有些呆滞的走出乾宇殿,今天朝见大宋天子实在太过“刺激”得到的结果也让人意想不到,无数的信息向他扑来,西夏归宋,党项百姓必须内附内迁!大宋将会派遣官员在西夏开府建衙,而西夏太后要入大宋天家以保证党项以及大宋的利益! 最让周常震惊的是,刚刚在朝堂上所有的朝臣没有一位站出来说此事于礼不合的,这还是最重礼法的汉家王朝吗? 当然是,大宋的朝臣只不过把关于礼法的讨论放在后面进行,以奏疏的方式向赵祯上奏,或是行文两府相公,千年以来汉家王朝的政治智慧造就了今日的局面,朝臣们即便是有所疑议也会放在朝内讨论而不会在外臣面前大加反对。 事实上在散朝之后,两府相公的案头便堆满了朝臣的文书,赵祯的案头也好不到哪去,凡是有权上奏的朝臣都上了奏疏,不过还好,没权上奏的都把文书发到了两府的案头,这些奏疏都是询问赵祯迎娶西夏太后于礼不合该怎么办的,赵祯一概留中不发。 让这些朝臣去问两府的相公去吧!他们一定会比自己解释的还好好到位,一国之君怎么能回答这种问题呢?! 很快朝堂之中的消息就传到了民间,从古至今天子脚下的百姓就比任何地方都八卦,朝臣们散去或是去衙门公办,或是去酒楼茶肆用餐,大宋的朝臣就是这样轻松,赵祯也不打算去管,毕竟是一个时代的习惯,只要能把差遣该办办完就行,反正有勘磨等着他们…… 于是这些在酒楼茶肆中的朝臣们便开始谈论今日在朝堂中的奇事,文人最是喜欢高谈阔论,一时间整个酒楼便知晓,茶肆中也流传着这段神奇的“佳话”。 就连说书的先生都在打听完整的内容,以便可以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这一天的茶水钱就能顶得上这个月赚得多嘞! 郝一口是甜水巷有名的说书人,这全赖他打听消息及时,总能在同行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说辞,这一次又是他最快。 “诸位看官稍待,我朝天子欲收复河西故地,命狄帅率军西征,这事诸位都知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大宋兵甲所致,什么天险关隘不开?” 说书先生稍稍缓了口气买了个关子,立刻就有人打趣道:“那你今日说什么?” 啪!一拍手中的醒木,说书人笑道:“今日咱们所以说那西夏太后与我大宋皇帝的一段情愫纠葛……”这样的言论一出,整个酒馆都沸腾了! 这是皇帝的八卦啊!还有什么比这个还刺激的?大宋朝不以言获罪,但凡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官家有时也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不过赵祯的消息比较少,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还是和女人有关的,百姓能不激动? 郝一口不是傻子,这未来的妃子是他能随意编排的?即便是大宋不因言获罪,到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家的体面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西夏太后虽说是一介女流,但仁心爱民,与咱们官家一般,仁爱西夏百姓,你我都知晓,升斗小民还不是要听朝廷的,朝廷若是要你去边疆你还能不去?” 见众人摇头郝一口拍下醒木,双手抱拳向着皇宫拱手道:“可咱大宋官家打破亘古之未有,以役募之法结合,但西夏却没有,只能让百姓中的壮丁充任士卒,西夏百姓几何,哪够抵挡我大宋兵锋的?太后娘娘看的清楚,又体恤百姓,于是派遣使者前来和谈!这正是真龙天子宅心仁,凤翔九天慈爱心厚!” “好!”叫好声连绵不绝,因为没藏黑云是西夏的太后也就没人计较凤翔九天这句话了。 但有人不买账的说道:“那官家和这西夏太后哪来的情愫?” 对啊,众人反应过来大声对郝一口问到,早有准备的郝一口神秘一笑道:“这便要说到那数年前的一段姻缘……” 蔡伯希坐在人群中张口结舌,自己让他把大宋的要求颠倒过来,把官家迎娶西夏太后,说成是西夏太后非官家不嫁,但没想到这货一张嘴便把当年碧雅轩的事情说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端是称得上一场旷世奇恋。 事情没人比蔡伯俙还清楚,对于这位妹夫赵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知晓其实是西夏太后自己要求嫁入天家的,而为了维护她在西夏的名声,保持她的掌权,只能由大宋提出这一要求。 但在大宋却不能说是大宋提出的要求,这看似很矛盾,但都是为了安抚百姓,大宋如此强大,若是让百姓知晓官家提出迎娶西夏太后的要求,那难免让百姓觉得大宋因为国力强盛,强娶西夏太后……这还是有损官家颜面的事情。 “…………如此,西夏太后心中便只有官家一人,但谁让她的兄长利欲熏心,蒙骗她如了西夏皇宫,还好这李元昊自作孽不可活,抢了自己的亲儿媳被自己儿子送到了阎罗殿!这正是抬头三尺有神灵,今世姻缘今世果!” 蔡伯俙起身对郝一口笑了笑便转身离开,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西夏不过是一颗棋子 赵祯听着蔡伯俙的奏报微微点头,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皇帝可以操弄权柄,有时也可以糊弄一下百姓,毕竟身处高位的皇帝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蔡伯俙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同一件事情大宋有大宋的说法,西夏有西夏的说法,都能照顾到当地百姓的感受,虽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但在这个信息传递较慢的时代,根本就没人能去考证事情的真假。 他们只会把朝堂的说法当作是正解,这就够了,待多少年后即便有人发现了真相那又如何?西夏已经是大宋的西夏,而没藏黑云已经是后宫中的嫔妃了。 从御座上起身,赵祯转头望向蔡伯俙道:“你觉得朕应不应该前往西夏迎娶没藏黑云?” 赵祯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蔡伯俙愣住,惶恐的跪下道:“微臣惶恐,此乃天子家事,微臣不敢多言!”这确实是赵祯一个人拿主意的事情,身为皇帝,又要某图西夏,怎么能询问蔡伯俙这个外戚。 瞧他惶恐的样子赵祯微微苦笑:“也罢,不难为你了。这本就是朕自己的事情,既然王语嫣说了她不在乎这些虚名,那朕不如玩个大的!” 随着赵祯的话音蔡伯俙下意识的抖了一抖,他最怕官家说玩个大的之类的话,上次听到官家这么说的时候,官家便用自己当做诱饵在鸳鸯泊旁斩杀了辽朝皇帝耶律宗真……这次不用说一定是西夏没藏黑云要倒霉了。 想想也是,现在官家心中除了西夏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你没藏黑云干什么不好,非要挑战官家的尊严,别忘了侮辱皇后之尊就是在侮辱陛下啊! 即便是找到赵祯的性格,蔡伯俙还是惶恐不安的开口道:“官家,咱们莫与那妇人计较,您乃是天子之尊……” 赵祯知晓蔡伯俙是什么意思,这货是担心自己出其不意的给大宋朝堂一个“惊喜”,朝臣们基本上都同意迎娶没藏黑云一事。 但在迎娶的方式上却各抒己见,有的朝臣觉得应该趁热拿下,答应没藏黑云的条件,以皇后的礼制迎娶她,但身为国君的赵祯却不能亲自前往西夏迎娶有失帝王之尊。 有些朝臣就更彻底了,他们是强烈反对没藏黑云使用皇后礼制的,并且对于她的无理要求大加斥责,一箩筐的奏疏赵祯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显然这些奏疏看不看都是一样的。 无疑,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反对赵祯亲自去迎娶没藏黑云,唯一支持自己或者说唯一提醒自己去迎娶她的只有皇后王语嫣,赵祯知王语嫣打的什么算盘,一旦自己前往迎娶没藏黑云,大宋的朝臣们必然会对她心生厌恶,舆论定然是一边倒的攻击她,此消彼长,这样一来王语嫣这位皇后便更加得到尊重,地位更加稳固。 赵祯当然会支持王语嫣,这样做不光对王语嫣有好处,也对赵祯自己有好处,可以向党项人展示大宋的诚意,也可最大程度的限制没藏黑云,何乐而不为? 想了一会赵祯挥了挥拳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朕要亲自去迎娶没藏黑云!” 蔡伯俙无力的摇了摇头,官家想法果然如此,打破规矩仿佛是官家最喜欢做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出格”才会使得大宋有今天这幅壮阔的局面。 蔡伯俙已经不想谏言了,没用,还费事,官家一旦定下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只能整个朝堂运转起来跟随他的脚步,若是与官家对抗,那结果……想想都让蔡伯俙不寒而栗。 只能陪着笑脸在边上附和赵祯的话,这让赵祯看出了端疑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此时不会和你扯上关联,你要做的最多是帮朕赶车。” 这便是驸马的作用,驸马,驸马,掌副车之马!只不过这个作用在汉朝之后变成了摆设,驸马的身份也成了帝婿,当然蔡伯俙虽然不是赵祯的帝婿,但他却是真宗皇帝的,即便是陪伴赵祯迎亲也不为过,再说外戚的作用不就是这些吗? 得了这个差遣,蔡伯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家中那位可是极力反对并官家迎娶没藏黑云的,但官家的这份荣耀自己又不能不接,这是向世人说明自己与皇家亲密的行为,蔡伯俙连连应下:“臣遵旨!” 赵祯笑着离开了,他当然看到了蔡伯俙无奈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越是看到他的这种表情,赵祯越开心,这证明自己的妹妹在驸马府中生活的很好,很滋润呢! 次日大朝会上,赵祯宣布了自己将会亲自前往兴庆府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群臣哗然,当朝上疏者不下数十人,包拯更是脸色难看的大声疾呼,但赵祯并不在意,原因是他将率军前往,为的是威慑西夏促成这次和谈。 理由也是光明正大,若是西夏出尔反尔赵祯将会率领大军直接讨伐兴庆府,这场迎亲也将会变成御驾亲征,若是西夏顺从,赵祯便顺理成章的接没藏黑云回朝。 这借口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因为在和谈结束之前,没藏氏加入大宋之前,谁也不知道西夏会不会变卦,反悔,而皇帝的御驾亲征确实能对西夏起到威慑的作用。 给敢拍着胸脯说西夏绝不会出尔反尔?当然更没人敢说赵祯去不去都一样,有狄青在不用担心这样的话来,说了便是自己找死…… 郁闷的朝臣们只能同意赵祯“御驾亲征”这一说法,最后捏着鼻子认下官家这番“肆意妄为”,毕竟比起拿下西夏,什么都可以暂时靠边。 赵祯其实也是等不及了,他非要亲自抵达前线看看,这片土地何时才能落入自己的手中,西夏对于大宋来说是一片重要的土地,但对于赵祯来说却是他战略布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只有拿下西夏才能打通西域,才能在陆路上联通整个世界,大宋的货物才能大量的倾销出去。 同时山丹军马场与河套地区的繁荣才会真正发展起来,成为打开辽朝的重要布局,毕竟西夏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赵祯的目标不会止步于前。 第八百九十五章老农贺礼价千金 十月初八,四海之内,瑞气生平,八荒之外,祥云和泰,天下大吉。这是今年一年之中之中最好的日子,在这一天整个北京城,整个北平府热闹起来,百姓万人空巷的挤在御道两旁围观,因为今天是陛下出征的日子,亦是陛下迎娶西夏太后的日子。 御驾亲征,迎娶皇妃,这两件事本不可能同时出现,但在大宋还真的就出现了,亘古未有之事在整个北京城传开,赵祯的天子之威,赵祯的果敢气魄被宣扬开,同时也离不开郝一口这位北京城说书头头的功劳。 现在的郝一口是整个北京城说书人的头头,北京城的说书人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都由他拿主意,为此还弄了个说书行会。 在百姓们的理解中,官家是御驾亲征以防不测,是去向西夏展示大宋天威的。这是上朝威仪,是大国气度,百姓们又不是傻子,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大宋的一次抢婚,抢的是西夏的太后!这是多么涨脸面的事情! 更让他们激动的在后面,赵祯一身金甲披挂在身宛若天神,金光闪闪的板甲充满流线型的美感,大红的披风在后随风飘动,腰上的天子剑,头顶的长长的冠羽无不显示他的英气。 当他一马当先出现在御道之上的时候,引来了百姓们的大声赞叹,这时代皇帝就如明星一般闪耀,本就卖相不错的赵祯一下成为百姓心中的英主,本来他的功绩也当得起这样的称号。 人群中有人在卖力的宣讲赵祯的功绩,文治盛世,武功空前,说的赵祯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但百姓们的声浪一阵高过一声,如潮水般响彻北京城。 被人崇拜的感觉很好,赵祯横刀立马拔出天子剑,随着龙吟声响起,皇宫的正门处传出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伸头探脑的向皇城望去。 银色,整片的银色出现,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是大驾卤薄骑士的板甲,也是天子的仗卫,皆是重装骑兵,他们的手中拿的是长长的骑枪,头顶是雪白的冠羽。 震撼,围观的百姓连同官员都说不出话来,整齐的马蹄声仿若鼓点不断的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所有的骑士都是整齐划一,一手挺着骇人的骑枪,一手牵着缰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别说是马上的骑士,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银白,马铠罩在它们的身上如鱼鳞般闪烁着炫目光彩,紧紧跟随在赵祯身后,金色配银色最是衬托赵祯的扎眼。 人群中孩子最先回过神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指着眼前的大驾卤薄道:“父亲,孩儿长大也要如这些甲士一样威风!” 周围的人发生友善的笑声,孩子的话最是真实,这些骑兵的气势确实威武,模样着实威风,人群中的读书人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这这是,拉朽摧枯功盖世,可令纵掠损威名!” ………… 和御道边的百姓惊叹的模样不同,皇宫城墙之上,王语嫣看着威风的赵祯默默不语,一旁的赵妙元搀扶着她道:“嫂嫂还是莫要看了,城头上风大……” 王语嫣惊醒过来,转头笑道:“你以为我是在生气?那我这皇后的气量也太小了,本宫是骄傲!有这么威武的男人,有这么受百姓爱戴的男人,本宫骄傲!” 赵妙元微微一愣道:“难道娘娘就一点也不生气?” 王语嫣捂嘴道:“本宫当然生气,不过……看到官家便不气了……官家最是英武的紧嘞!”深情的望着赵祯,王语嫣又道:“这也算是了了官家心头的一件事,若是不让他去亲眼看看西夏,怕是还不知什么时候安省下来。有时你皇兄就如少年人的性格似得。” 赵妙元点了点道:“是嘞!娘娘最是了解皇兄了!” 王语嫣说的一点没错,但赵祯在文武百官的送别中带着庞大的卤薄仪仗离开北京城的时候,仿佛天地都变得广阔了,虽然整个大宋都是赵祯的,但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北京城。 见识过无限风光的赵祯怎么能甘心带在皇宫之中,正好借此机会游览江山风貌,体验如诗如画的美景。随着赵祯的加速,整个仪仗队伍也跟着加速起来,因为距离较远,仪仗清一色的骑兵,没有任何步兵夹杂在其中。 彭七作为指挥使跟在赵祯的身后,而蔡伯俙这位驸马都尉则是“挂在”马上不断的颠簸,已经许久没骑马的他骑术狼狈不堪,成为整个仪仗中的“败笔”。 在赵祯的带领下,整个队伍如同怒龙出海,汹涌的向前奔驰着,大驾卤薄的骑士们难得有这样随官家出征的机会,早已是摩拳擦掌,此时纵马还不是个个卖力? 北平府的农田中,农人们正在劳作,北京城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他们,对于农人来说,今年的收成好才算得上天大的好事,隆隆的马蹄声把他们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赵祯的皇驾之后,老实的站在一般,躬身行礼。 赵祯即便再奔放,遇到这些农人也是该怂就怂。 越是上位者,越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面对这些农人的时候赵祯越客气,不光是要展现王者气度,更是因为无法和人家计较,这些农人是大宋的基础,是撑起自己这个皇帝的存在,没有了他们自己这个皇帝也会失去意义。 随着赵祯的手势,骑驾卤簿开始减速,待到龙田附近的时候狂怒的潮水便缩成潺潺的溪流,安静的通过这片农田。 相对的农人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的犒劳大军,村中的老人在赵祯面前大礼拜下:“陛下率天军而过乃我等幸事,反倒是这片田地阻挡虎贲的去路。” 赵祯笑着扶起他道:“老人家哪里的话,朕可不愿今年的秋税缩减嘞!今年收成如何?” 老人被赵祯搀扶着愈加惶恐,连连说道:“托陛下的福,今年五谷丰登,比往年还多收了三五斗,听说陛下是去西夏迎娶娘娘的,快些上路,莫要耽误了吉日,小老可担当不起这延误吉日的过错!” 老人说完便回首对人群中的儿子喝到:“快些把昨日捉到的大雁送来。” 赵祯百般推辞,显然这是老人给儿子准备的雁礼,他岂能收下,何况他是真的用不到,但老人执着的塞给蔡伯希道:“陛下莫要嫌弃,虽说小老的雁礼不是顶顶好的,但绝是上佳,以此为礼定然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啊!” 赵祯心中猛然一惬,对蔡伯希道:“老人家的心意,收下。” 在老人和乡民的送别中,赵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不错…… 第八百九十六章江山如画,没有多少空闲 秋日里的气候最是凉爽,已经入了深秋空气中带有一丝寒意,西北地区是如此,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赶路,虽然已经入秋,但并没有出现万物凋零的景象。 赵祯从北京城出,一路上看到的基本上都是金黄的农田和往来的行商,即便是树木凋零,也被这些生动的景象衬托的生机盎然起来。 农人在地里辛勤的劳作,这是生动。商贾在路上来回穿梭,不时的吆喝偷懒的伙计,这也是生动,赵祯每每看到都会被吸引,有种走不动路的感觉,就是这些人撑起了如今繁荣的大宋。 赵祯的皇驾自然是在平坦的公路上行进,道路没有因为日积月累而变得坑坑洼洼,即便有破损也是小块的,且已经被修不上了,这要得益于范仲淹这个路政使的尽职尽责。 皇驾从北平府出,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便是大同府,这里是大宋与西夏辽朝贸易的经济中心,繁荣程度不亚于北平府,一路上赵祯看到的商贾最多,他们拉着马车载着重重的货物不断的向大同府进发。 现在的大宋早已和先帝朝不同,随着经济的越来越发达,商人的地位和权利变得越来越重,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商人创造了财富,也繁荣了整个国家,带动了大宋的发展,这是他们应得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出现当初反对商贾的人所说的那样,四民不稳,社稷倒悬。 反而是商贾给国库提供了更多的钱财,使得大宋朝廷的收支更加平衡,甚至每年出现盈余的情况,这些都是商贾的功劳,大宋的官员难道就不需要俸禄?大宋的兵卒难道就不需要兵饷?大宋的军中器械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不过现在的官员已经能看清楚这一点,对商贾不在那么抵触,并且商贾的子嗣可以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位商贾的地位提高带来很大的好处,因为终于有人能为他们说上话了。 赵祯一路上看的入迷,以前都说江山如画,赵祯并没有多大的感触,现在看来这形容着实妥帖的紧,赵祯已经许久没有着甲佩剑了,当初御驾亲征的他行军一日都不会感觉有什么疲劳,可现在却是有些累了。 随着赵祯的速度减慢,整个皇驾缓缓停下,随手把缰绳甩给彭七,赵祯上了巨大的马车推开内侍转头道:“蔡伯俙,过来给朕卸甲!” 原本如死狗一般吊在马背上的蔡伯俙猛然恢复了活力,灵巧的翻身下马后便往官家的车驾而去,他情愿作为官家的车夫赶车,也不想在马背上颠簸,驸马都尉不就是干得这个? 许久没有着甲了,而且这金甲是结合板甲与宋甲的特点专门量身制造出来的,赵祯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身上盔甲的时候都被自己惊呆了,一个帅字都无法形容这幅铠甲。 单单是头上的头盔便是下了功夫制作的,上面的雕刻更是让人惊叹。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金质玉皇大帝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展翼,形如凤翅。盔顶则饰有红色盔缨、羽翎、盔旗,盔后有顿项,缀甲片完全把脖子保护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顶头盔的重量居然不是很重,赵祯带在头上之并没有什么感觉,而身上的板甲则是突破常规,看似是板甲其实是板甲与锁甲相结合,极大的减轻了重量增加了灵活度。 上身衣襟、及领、肩、底边等处皆施以红色织绣金云龙纹缘边,手臂的内侧较为安全用的是锁子甲,外侧用的是结实的板甲,两肩为金色兽头形肩甲,缀红色肩缨。 这一套铠甲综合了板甲与锁子甲的优点,使得重量大为减轻,增加了灵活度,安全性并没有随着重量的减轻而衰减,反而更加贴身,保护了身上的所有部位。 只不过这套金甲的穿戴比较麻烦,蔡伯俙一脑袋的汗也没解开赵祯背后的暗扣,一旁的内侍看的胆战心惊,而蔡伯俙自己已经开始手抖了。 “官家,您身上的金甲太过金贵,微臣笨手笨脚,万一要是弄坏了,买了驸马府也赔不起,还是……” “屁的弄坏了!刀枪剑戟都砍不坏朕的铠甲,你用手就能弄坏了?你弄坏一个试试!朕立马赏你一件!” 蔡伯俙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说道:“官家,微臣解不开啊!” 赵祯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上前帮蔡伯俙解围,赵祯笑了笑:“朕就知道你解不开,朕是不忍看你在马背上受罪,叫你上车休息一会,还有多久能到永宁?” 蔡伯俙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在赵祯下首的小凳子上坐下道:“启禀官家,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便到永宁县。” 赵祯点了点头,在内侍的灵巧的双手下,金甲很快被脱下,内侍小心的挂在车驾中的柱子上,这才缓缓退出车驾,赵祯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道:“这江山果然如诗如画,朕在京城许久,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陛下,这大宋的天下都是您的,江山如画是给那些文人酸腐看的,陛下胸中锦绣,江山如画也不如也!” 赵祯转头斜了一眼蔡伯俙道:“你这是和谁学的?真是不堪入耳。” 蔡伯俙憨笑道:“陛下,您不是还能围猎吗?什么时候觉得在北京城待闷了,咱们便出来行猎,大好江山那里去不得?” 赵祯斜斜的躺在锦榻上想了想:“行猎是可以,不过若是朕走远了,朝中的相公官员们该提心吊胆了,奏疏能把朕给埋了,你这个给朕出主意的蔡伯俙怕是会被追上门理论。” “陛下当以国事为重,江山社稷为重!”蔡伯俙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当然赵祯知晓他是故意为之,笑着踢了他一脚不和他计较,不过自从自己当了皇帝之后,便没有多少自由了。 即便是带着赵旭,赵昀在北京城中溜达,也会被包拯说上一说,自己还不能生气,这简直是比囚犯放风的时间还短啊! “江山如画,朕却没有空闲!” 蔡伯俙微微苦笑,但却默默无语,官家这话着实在理…… 第八百九十七章扎营博浪沙 皇驾在夕阳中抵达永宁县,浩浩荡荡的队伍让当地百姓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一身银甲的仗卫给当地百姓带来的冲击自不用说,当赵祯的皇驾抵达的时候,永宁县的官员已经站在县城门口迎接。 赵祯看着门口上的大红色彩花和长长的红布条一阵无语,而百姓们的脸上涂抹的是什么东西?赵祯派人把当地知县事刘书文找了过来。 刘书文一听是赵祯宣召,赶紧上前躬身道:“微臣,七品朝请郎,永宁县知县事刘书文参见陛下!” 蔡伯俙在一旁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这刘书文还真是拿捏,七品朝请郎不过是个虚悬,对应他的俸禄而已,还在官家面前报出来,谁还不知道知县事都是七品官,不是朝请郎,就是宣德郎。 “朝请郎?”简单的话在蔡伯俙耳中是个笑话,在赵祯耳中却不是如此,朝请郎虽然是他的虚衔,但却是文官第十八价,再升一价便是从六品的官员,可见他的才学是出众的,但为何还在知县事一级上没有向前? 要知道正七品的朝请郎在别的地方一般都是赤县的知县事,若是在京中最少也是殿中侍御史、左右司谏、侍讲、枢密副承旨之类的肥差,但却在一个小小的永宁县当作知县事。 赵祯回了挥挥手道:“平身吧!这永宁县是赤县?” 刘书文摇头道:“回禀陛下,永宁县地处大同府与北平府的交界之地,并非赤县,但在朝廷中却有着赤县之位,所以微臣才能以七品朝请郎担任永宁县知县事。” “哦?那这永宁县有何奇特,能让朝廷为此地特设立赤县之官员?” 刘书文笑着答道:“以陛下的博学,微臣只需说出此地的故名,陛下一定便知晓了,此地古地名为:博浪沙!” 赵祯猛然一惊,转头看了看这小小的县城道:“此地就是张良刺秦的博浪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史书记载三次刺秦,荆轲高渐离皆是必死一击,唯有这张良能逃脱,并且躲过了秦皇的大索天下,可见此人的脑子是顶顶灵光的。” “走!尔等陪朕见识一下这鼎鼎大名的博浪沙!” 蔡伯俙在听到博浪沙的名号后早已大惊失色,这是张良刺秦之地,乃凶地也!秦始皇是谁?华夏的第一位皇帝啊!连他都在这里被刺杀,官家这位皇帝还要前往?那怎么能行! 踹了一脚兴致勃勃的彭七道:“你莫不是糊涂了,此乃行刺大逆之地,官家岂能前往,若是有警,你当得起这天大的干系吗?!” 彭七笑道:“官家不是秦始皇,这世上的张良都在我大宋朝中,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在蔡伯希看来官家的安危比天还大,毫厘之危都不能有,何况这地方的寓意实在不祥,在蔡伯俙看来,彭七对赵祯的保护不够严谨。 彭七瞧见蔡伯俙的样子瞥了他一眼道:“谁要是在博浪沙行刺才是真正的傻子,这里早已经变了模样,两岸的河水变得湍急,原本芦苇丛生的河岸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那博浪沙亭在水中矗立,你觉得会有人蠢到这种程度?” 蔡伯俙远远的便瞧见博浪沙亭,四周的环境确实如彭七所说,空旷干净,没有一丝阻碍,若是有贼人埋伏在侧,早早就会被发现,根本就是找死。 露出尴尬的笑容道:“我也是被这地方的名声吓到了,毕竟是地处不祥嘛!” “那里的地处不祥?这永宁县,这博浪沙恰恰就是个好地方,永宁县地处西北平原,南临黄河,北面是余河通道,地势西南偏高,东北偏低,乃是黄河冲击之地。 其有四邻,东接封丘,西邻武陟、获嘉,背靠新乡、延津,南于中牟隔河相望,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朕的大军北伐燕云,兵至大同便是用的这作为主帐营地。传令下去,让人在此处安营扎寨,朕的皇驾不进城!” 赵祯一面走一面对彭七吩咐,彭七赶紧应下:“唯!末将这就去办!” 而一旁的刘书文却上前道:“启奏官家,博浪沙处稍显偏远,且黄河在侧,不宜安寝,陛下抵达永宁,岂能不入永宁城中歇息?” 赵祯笑着摆手道:“朕的大军若是进城或多或少影响百姓,在这城外就不同了,如此大的地方够他们折腾的。你只需把该采办的东西送来便可,蔡伯俙,给他三司的公文,与他进城采办吃食用度,今晚朕与将士们同饮!” 蔡伯俙痛快的应下,刘书文还欲说什么,却被蔡伯俙拉着打断道:“你且莫要担心,官家说了在城外扎营就是在城外扎营,你以为官家边上的仗卫都是摆设?在这里可比你的永宁县衙还要安稳!” 刘书文微微摇头,他一个七品官在这里说话也不好使,蔡伯俙,彭七两人又是天子近臣,拔根汗毛都比自己的腰粗,只能由着他们,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带着蔡伯俙去城中采买新鲜蔬菜和鸡鸭鱼肉…… 蔡伯俙手中有三司的公文,即便是有官家在,也没有随意赊欠钱款,而是采买多少用度都记录在案,蔡伯俙亲自用了官印之后,再交给刘书文用地方官员的县印,最后还要发往三司记录在册,三司再把钱款发放到地方,否则三司一个子也不会给,而蔡伯俙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朝廷的制度得到了执行,刘书文心中最后的担心也放了下来,而当他和蔡伯俙回到博浪沙的皇驾营地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原本的马车车厢与圆木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粗重的城墙,马车的车厢中不时闪过一丝寒芒,其中定然有弩手端着弩箭窥伺。 更不用说那些马车顶上竖起的床子弩,这种守城利器在永宁城也不过十驾而已,但在这皇驾营地中却每个车厢上都有一架,足足三十支巨大的弩箭,闪烁着寒芒指向蔡伯俙的车队。 蔡伯俙拍了拍刘书文的肩膀:“怎么,这里比永宁城妥帖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蔡驸马,可否叫他们把弩箭移开,车夫们已经吓的腿软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没有蔡伯俙所担心的刺杀,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博浪沙旁这座武装到牙齿如同堡垒一般的皇驾营地。 在夜色的笼罩中,它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钢铁猛兽,随时的准备吞没任何敢于挑战他靠近他的入侵者。 营地之中,火头军正在烹饪这各种食材,新鲜的蔬菜,猪肉,处理的干干净净,大军在外厨役比谁都知道干净食材的作用,同样这顿饭是官家赏赐的,一定要做的好吃,否则自己的屁股怕是要挨板子。 赵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彭七和蔡伯俙两人来带军中的厨房帐篷,厨役见到官家出现,吓了一跳,连连请罪道:“官家恕罪,小的怠慢官家用膳罪该万死……” 赵祯挥了挥手:“你忙你的,朕不过是来弄些吃食,今日没人帮厨吗?” “有,今天是甲子营帮厨,应该马上就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在知县事刘书文送来的食材中翻找,很快一只处理干净用荷叶包裹住的鸡出现在他的手中,赵祯反而不满意,转头问道:“这里就没有活鸡?” 厨役赶紧上前道:“回禀陛下,倒是有几只活的三黄鸡,您要是需要,小的这就去取来。” 赵祯摸了摸下巴:“速去取来,朕自有用处。” 待那厨役走后,赵祯笑眯眯的对莫名其妙的彭七蔡伯俙二人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没有文臣管着,也没有内侍骚扰,朕带你们吃点新鲜的,待会三只鸡,每人一只,跟着朕的模样做。” 彭七眼睛一亮,不断的点头,他可是知晓官家对吃食可是有着独到之处,定然是什么美味佳肴,而蔡伯俙稍稍有些顾虑道:“陛下天子之尊,千金之躯,还是微臣来吧……” 赵祯用一根大葱指着蔡伯俙,想了半边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恨恨的说道:“你说你一外戚,非把自己弄得跟文臣似得作甚?上谏是谏院的事情,你这厮……大煞风景!” “陛下所言甚是,这厮便是这般,以前倒是干了不少的出格事,现在却什么都不敢了,真是越活越回去,越活越胆小了!” 彭七的附和让蔡伯俙涨红了脸,瞪了彭七一眼道:“黑逑说的甚?官家面前我等当规劝,这本就是人臣之礼!你往日不读书,还指摘起我来了……”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争吵,这才有点往日的样子,此时厨役已经带着一笼子三黄鸡进来,赵祯笑着拉着两人的胳膊道:“莫要吵了,朕不动手你们自来。朕还乐的松快些!” 在赵祯的指挥下,彭七和蔡伯俙二人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在鸡腹中填上香菇,姜,盐巴,蔗糖,茴香等香料,最后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这种新奇的做法使得蔡伯俙等人目瞪口呆。 而一旁的厨役却瞪大眼睛的看着,这做法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但还没等他看到鸡熟,便被蔡伯俙打发过去,而此时泥干鸡熟,不断的响起黄泥烤干之后的硬裂声。 彭七拿出一根柴火轻轻一挑便把三只黄泥球给弄了出来,向赵祯望去,待得了赵祯的授意后,嘿嘿一笑的拍开泥壳,随着泥壳的脱离,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鸡肉。 蔡伯俙和彭七瞪大了眼睛,等着赵祯的动作,不断的咽着口水,因为这鸡的味道实在太香了,赵祯看着盘子里的鸡微微点头,有点叫花鸡的样子嘞! 稍稍尝了一口,其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瞧见蔡伯俙和彭七期待的模样挥了挥手道:“端回去吃酒!” 两人就等着这句话,如获至宝般的把剩下的俩个泥蛋端回去,三人到了主帐才拍开黄泥享用佳肴,配上大宋的清泉白那叫一个舒服,鲜美可口的鸡肉,芳香扑鼻的烈酒,最是让人舒坦。 君臣三人在主帐中开怀畅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酒,更是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喝酒了。 往日里作为一国之君的赵祯没办法喝的酣畅淋漓,而彭七自从担任枢密副使之后更是极少喝酒,蔡伯俙这怂货被赵妙元管的有点严,家中虽有美酒,却不能放肆的喝,在这里三人除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外,其他的都一样。 酒喝高了的时候,原本的隔阂便也少了些,平日里的约束拘谨都放在了一边,喝到最后,蔡伯俙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彭七在大堂中挥剑起舞,赵祯则是不断的叫好。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主帐中的内侍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看着不断挥剑的彭七他不敢上前,只能拼了命的摇晃蔡伯俙,见他实在不醒,猛然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妙元?!为夫知错了……莫打脸……你这厮作甚!” 蔡伯俙昏昏沉沉的怪叫,内侍无奈的说道:“陛下喝多了,赋了一首,一首极怪的诗……” “陛下文采极好,怎可能作出怪诗?说与本驸马听听……” 内侍还未说话,主帐中便又响起赵祯的声音,蔡伯俙怒斥内侍道:“陛下之诗大气磅礴,夹有气吞山河之势,哪里怪了!好诗,好诗……嘎……坏事,快快准备醒酒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帐十步,否则军法从事!” 当蔡伯俙听到后面的几句话后大惊失色,一时间酒意全消,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这话的意思是唐太宗、宋太祖,稍逊文治功劳。 唐太宗爱怎么说怎么说,毕竟是前朝皇帝,但太祖的名号岂能用上,这是不敬之罪,即便是官家也不能诽谤先祖啊! 蔡伯俙也顾不得礼数,上前踹倒了还在舞剑的彭七,拉着赵祯的袖子道:“官家您醉了,回去歇息吧?” 赵祯扭着秧歌,皱着眉头道:“朕没醉,朕何时醉了?朕刚刚的词可还上佳?” 蔡伯俙带着哭腔到:“陛下之词大气磅礴,略有天子伟岸之势,只不过,只不过,宋祖一词实在……” 赵祯被蔡伯俙的话惊醒,看着不断在地上扭动并叫喊:“何人偷袭本将。”的彭七稍稍皱眉道:“朕刚刚念的什么?”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声说道:“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啥?!……” 第八百九十九章历史沉钩的抉择 酒醉的状态下人很难控制住自己,赵祯觉得颇为豪气的念出了那首《沁园春·雪》,但他却忘了这首后世太祖的诗词在这个时代却是乱了礼数。 就连孔子在编纂删定《春秋》时的原则和态度都是以“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一种态度,这是儒家礼文化的体现,同样的也是孝文化的体现。 赵祯一句:“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若是传了出去,瞬间便会被人打上无孝,无礼的名号,作为赵氏子孙,怎么能说自己的叔祖稍逊文治功劳?怎么能说大宋的太祖没有文治功劳? 赵祯在听到蔡伯俙的话后也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微微甩了甩头道:“这是朕念叨的?” 蔡伯俙哭丧着脸道:“陛下确实这么说了。” “还有谁听到?” 蔡伯俙和赵祯瞬间把目光投向那个在主帐中伺候的内侍,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吓得那内侍一下子软倒在地,膝行到赵祯面前:“奴婢万死不敢把这些东西传出去……不,奴婢就根本没听见官家刚刚说的什么,奴婢溜号了!” 蔡伯俙望向赵祯:“官家,要不要……” 赵祯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微微摇头,实在不该怪罪这个忠心耿耿的内侍,若是他刚刚不叫醒蔡伯俙,也许自己还不知会不会出了主帐在军营中大声吟唱,若是在军中……赵祯想都不敢想后果。 看了看桌上的美酒,赵祯指了指一大坛美酒道:“喝了这些酒,朕便恕你无罪!” 内侍看着装在坛子里的清泉白,稍稍望了一眼赵祯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清泉白是大宋出了名的美酒,也是出了名的烈酒,蒸馏酒。 内侍在喝了一半之后就基本上已经不省人事,赵祯望着蔡伯俙道:“这下没人知道了吧?” 蔡伯俙点了点头:“除了微臣之外就没人知晓了,若是这内侍敢泄露出去,自然是他酒醉时候的疯话。”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这诗句也是极好的,朕稍稍改一下便可,否则如此佳作岂不蒙尘?” 蔡伯俙稍稍回味一番,佩服的点头道:“陛下的《沁园春》实乃上上之作,非天子登临九州不可得!若是陛下稍加修改便是极好,只是微臣不知成吉思汗乃是何人?为何得以一代天骄的称呼?” 赵祯脸色逐渐难看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此人是朕杜撰出来的人物,成吉思汗乃是草原上的王族,意思是拥有海洋四方之地的人。代指辽朝太祖之意!” 蔡伯俙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只不过陛下知晓避讳辽朝太祖,为何却忘了避讳自家的太祖,这……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该管的,只不过这成吉思汗用在辽朝太祖身上实在有些不妥,他耶律阿保机怎么能称为拥有四海的人?即便是官家自己都还没有做到。 赵祯提笔在纸上改了一下写道:“隋祖唐宗稍逊风骚,一代天骄耶律亿,只识弯弓射大雕。” 耶律亿是耶律阿保机的另一个名字,这样的诗词便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赵祯却是觉得非常别扭,成吉思汗这个名字让他陷入了沉思,现在这个强大到让整个世界颤抖的男人还未出世,而蒙古这个草原深处的部族也未兴起。 一切都还赶得上,还有时间避免灾难的发生。赵祯回想起史书上的记载,这个黄祸对世界文明的摧毁是灾难性的,不光摧毁了繁荣的汉家文明,使得中原文化出现断崖式的毁灭,也使得世界上的许多文明遭遇了灭顶之灾。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赵祯,此刻的他仿佛在官家眼中看到从未出现过的恐惧和担忧,这么多年来,他与赵祯相处不短,他眼中的赵祯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信满满,永远都是那么的智珠在握。 赵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只是看到了史书上的记载便如此惨烈,史书都是胜利者所编写的,更是为尊者讳的产物,已经用了春秋笔法的美化,即便是这样都显残酷的历史,当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 中华文明是灿烂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它遭受的破坏与满目疮痍也是骇人的,西晋的五胡乱中华,对华夏汉室的伤害之深,创伤之大到了中原陆沉、中原沦陷之重! 而晋朝皇族和北方黄河流域的百姓进入安定的长江流域,史称衣冠南渡,这与历史上的南宋是多么的相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光是汉人才有的想法,在外族之中同样也有这种思想,史书《晋阳秋》所称的胡皇石勒一次就屠杀汉家百姓数十万,诸多晋史中也有大量屠杀记录,并且这些屠杀同时在数个州府开展。 这是外族文明对中华汉室的创伤,同样的那个时代许多卓越的文化,灿烂的文明,精巧的技术都失传了,赵祯仰望星空,回忆着史书上的细节,他惊人的发现,若不是那三次文明断代,中华王朝绝不可能变成后世任人宰割的样子。 三次断代赵祯很清楚,五胡乱中华是第一次,元蒙崛起第二次,满清入关最后一次。 蔡伯希小心的上前坐在赵祯的身侧道:“官家何故望月而叹?” 赵祯望了他一眼:“蔡伯希,朕问你,若是我煌煌大宋被一般草原深处的鞑子给毁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突兀,蔡伯希一时间被惊呆,转头望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彭七,带着哭腔道:“官家何故语出不祥?” 一口酒下肚,赵祯再次开口道:“朕问你该怎么办!” 蔡伯俙抹了一下胖脸道:“杀!永除后患!五胡乱中华之祸岂能重演?!” 赵祯哈哈大笑,使劲的拍着蔡伯俙的后背发出啪啪的声响道:“不错,管他什么礼法,管他什么仁名,朕要把这些溃堤的蚁穴统统剿灭!” 蔡伯俙给了自己明确的答案,大宋的安危,汉室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当大宋完成华夏一统的时候,就是自己重新启用那道尘封已久的“杀胡令”之时。 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胡人便是草原上不归王化的蒙古人,就像当年汉武帝驱逐匈奴,大唐王朝驱逐突厥一样,大宋要把所有的蒙古人驱逐出大宋的目光所及之处。 匈奴人这样被灭亡了,突厥人一部分逃走,建立了间接导致西罗马帝国灭亡的突厥汗国,对付这种中原王朝不易控制的游牧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的打趴他们,让他们自己迁居别处。 正是应了太祖的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八百九十九章兴庆府的动荡(上) 西夏的兴庆府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城墙上的守卫变得极为单薄,没人关心兴庆府的安危,西夏的朝堂之中流传着一段消极且听着好似有几分道理的话。 “既然大宋军队来了也挡不住,不如大开城门算了,此时的西夏需要议和,而非征战。” 议和这一话题在西夏起初不受待见,许多西夏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打算与大宋议和,在他们看来所谓的议和就是在向大宋拖延时间,争取喘息之机以待寻觅战机。 但很快没藏黑云便运用她手中的权利玩起了手段,她坚决的主张与大宋议和,并且要向大宋称臣,而遣宋使张望回来之后带来了更加惊人与刺激的消息。 大宋皇帝赵祯同意西夏归附称臣,但要求西夏的所有党项人内迁内附,大宋将会为归附的党项人准备衣食住行,甚至连田地,粮种与耕牛都一应俱全,而另一个条件便是西夏太后没藏氏必须嫁给大宋皇帝。 一时间兴庆府再次出现动荡。 朝堂的一般文臣与垂帘听政的太后讨论出的结果是,西夏抵挡不住大宋的进攻,内迁内附已经是必然的选择,至于太后嫁给大宋皇帝……也不无不可,若是太后入了大宋宫廷内苑,最少党项人的利益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并且太后没藏氏并不抵触入嫁大宋,这自然是这些文臣最希望看到的事情,那接下来的问题便简单许多,文臣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引导舆论,在西夏所有的百姓已经唯这些文臣马首是瞻,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太后为了西夏百姓的安危,为了百姓避免刀兵之祸,征战之苦,国破家亡之痛,牺牲自己原意嫁往大宋,同时也为西夏百姓争取更大的利益,这种舍己为国的大魄力使得兴庆府乃至定州,怀州等地的西夏百姓大为感动,称其为:圣后! 确实,若是真的如此,没藏黑云的确能担当得起一代圣后的名誉,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没藏黑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与荣华富贵,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没藏家而这么做的。 西夏一旦成为大宋的河西,那党项人便成为了宋人,而她没藏黑云则是变成大宋皇帝的女人,这和她当初成为西夏皇帝的女人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牺牲的不再是那个宁令野利遇乞,而是李元昊和她的哥哥没藏讹庞。 西夏人也不全都是傻子,兴庆府中的贵族知晓没藏黑云的打算,他们猜也能猜到,其中定然有一场阴谋,或许这一切都是没藏黑云与大宋商议好的! 否则为何使者刚刚出城赶赴大宋的时候,宋军便后撤十里?否则再嫁他人妇的羞耻没藏黑云怎么会轻易妥协?她是西夏的太后,至高无上的存在,嫁给大宋皇帝,虽然辈分持平,但名分上却是差了一截,这对妇人来说难道就不是奇耻大辱? 这些西夏贵族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他们还是贵族,一旦到了大宋一切可就说不定了,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煽动民意,与大宋继续抗衡,即便是战死也不能让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环消失。 为此这些党项的贵族聚在一起秘密的谋划了一次夺取政权的谋逆,而他们的目标很简单,杀死皇宫中的太后,继续用力未满一岁的皇帝作为他们控制西夏的筹码。 西夏并不是没有任何兵力,相反,西夏还有不少的力量,衡山步跋子、平夏铁鹞子他们并未全部殆尽,即便战争在残酷大宋的军力再强也不可能杀光整整三十万伏兵。 现在的兴庆府中加上原本的守卫,也堪堪抵得上三十万之数,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也是西夏手中仅存的力量,这是没藏讹庞打算用来和大宋继续对抗的本钱。 只不过现在却被太后没藏氏接管了军权,而这些贵族要做的很简单,杀了掌兵的文臣,重新夺回他们手中的权利,带领党项人继续与大宋斗争。 兴庆府的百姓瞧见了城防的薄弱,以及洞开的城门,开始的他们还在试探的出入兴庆府城与别处的亲友走动,在大宋军队并未阻拦和杀戮的情况下,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城进城,兴庆府俨然变成了和平之地,若是没有十里外的大宋军营便和原先一样。 渐渐的,兴庆府百姓和定州,怀州等地的的百姓开始来往,兴庆府再次变成西夏的繁荣之地。 只不过这繁荣有些怪异,一边是大宋连营十里的大军,一边是西夏来往的百姓,甚至有大宋的商贾已经带着货物开始进出兴庆府,兴庆府的守军在得到朝廷的命令后只能放行。 渐渐的,大宋商贾开始向西夏百姓宣扬大宋的繁华,其实这些都是他们知道的,用不到这些商贾宣扬,但是每当听到商贾说出大宋为西夏百姓准备的东西时,他们都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大宋真的能为我等平民百姓准备耕牛?你莫不是诓骗我等?老朽可是听说耕牛在大宋金贵的很!” 商贾嗤笑了一下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哟……现在我大宋的耕牛多得很,你们到了大宋不光有耕牛,还有田地,官府都是准备好了地契,等着你们认领嘞! 还有房舍!若是被分到了上等的赤县,嘿……我跟你们说还有房舍可供挑选,独家独院的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兜里的钱足够买下就好,普通的房舍朝廷都不会收钱,不过毕竟没有白吃的东西,还需你们自己修补就是了……” 商贾说的都是真话,大宋确实准备了这些,不过不是白白准备的,大宋从西夏获得的好处要远超这些党项人所获得的,但这一切对西夏百姓来说却是免费的午餐。 大宋商贾穿的是绫罗绸缎,连帮工的伙计穿的都比西夏人穿得好,瞧见他面色红润饱满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好喝好的,若是自己到了大宋也能这样,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大宋? 人活着图个啥?还不就衣食无忧,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与家人,若是在大宋有屋有地有耕牛,嘿,这日子能过得不好? 第九百章兴庆府的动荡(下) 消息,自然不能偏听偏信,西夏的百姓又不是傻子,这商贾的话还不知有多少水分,但他们可以从面相老实的伙计身上打听更多的消息。 不过伙计的回答让他们惊呆了:“俺家没什么田地,只有五亩水田五亩旱地,家中的兄弟多,爹娘把这五亩水田看的比命都重要,不过俺有一把子力气,胆子又大,便随着顾掌柜到处奔走,大同府,洪州,盐州俺都去过,赚的也是不少,顾掌柜照顾俺,每月给了五贯的月钱嘞!” 吓!五贯钱,这在西夏已经是一家人数月的用度,若是稍稍紧一些,能撑的上半年! 这小伙计居然一个月便有这么多,众人惊疑不定的瞧着他,甚至有人在一旁啐道:“呸!就你这怂货还能一月有五贯钱的进项,莫不是这位掌柜的疯了?!哈哈……” 顾掌柜急急的摆手解释,但一旁不屑的笑声便愈发的多了起来,他们认定这是顾掌柜和这伙计在诓骗众人,小伙计急的满脸涨红,一个劲的挥手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俺就是一个月五贯的工钱,穷包真是恼人的紧!”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车的后面跳出一个汉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道:“你说谁是穷包?!我党项人也曾豪气过!” 这话一下便挑起了党项百姓的豪气,是嘞!党项人也曾经豪气过,也不想想当年卖羊毛时,党项人从大宋商贾的口袋里赚了多少钱……怕是一日的进项便吓得你站不起来! 但随即围观的党项百姓发现,原来这汉子穿得和那伙计一样的衣服,但说的话却是带着党项口音的汉话,这一点令众人好奇,很快他们便知晓这汉子虽是党项人,却是已经入了大宋的党项人。 “俺家原是虾摸寨附近的猎户,虾摸寨投宋之后,俺家便也跟着去了,附近的山间部都迁走了,后来便听说宋人占下了韦州的静塞军司。” 他的话一点没错,一下勾起了党项百姓的同情,有人开口道:“那你在大宋过的可还好?” 原本越说越阴郁的汉子在听到这话后稍稍舒了口气道:“过的不错嘞!没想到大宋朝廷分了俺家五亩地,两块水田有两亩左右,剩下的三亩是旱地,又说能开荒得地,俺这力气够用,便又开了五亩地,整整十亩,一年下来够吃够用,这不听说顾掌柜行商西夏,俺便跟来了。” 人群中有人问到:“你一月多少月钱?” 那汉子不好意思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贯钱,俺啥也不会,不像三儿会说话吆喝买卖,只有一把子傻力气,每月只能得三贯钱。” 人群再次嘈杂起来:“当真能得三贯钱?!” 那汉子提高声音道:“那是!否则俺才不出来嘞!这是为了给孩儿上书院准备的,待我孩儿明年三岁,便可上私塾,俺再多挣几年,待孩儿八岁便可进书院以后还靠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嘞!” “尽胡说!你家的孩子是党项人的血脉,如何读书,就算读书还能入朝为官不可?” 那汉子一听这话颇为不满的大喝道:“俺家孩儿怎生了?!入了大宋就是汉民,和宋人一样啥都有,宋人的孩儿能读书,能科举,俺家的孩儿也能读书,也能科举!” 身高七尺的汉子一旦发怒,模样确实骇人,一手压攥这那人的衣领压得那说话的人喘不过气来,嘴中不断的骂着党项语,而那汉子也毫不客气以党项话回敬,带着一股浓浓的蕃部口音。 这下围观的百姓都相信,这汉子绝对是党项人,单单是这口音便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非党项山民莫属。 既然这样,许多人对大宋的态度大大改观,若是自己家能入大宋,那可否也能过的这么好,十亩地已经很多了,一亩地产量两石左右,即便年景不好也不会差太多,除非遇到大灾,十亩地算下来就是二十石粮食,一石粮食能卖四百钱,二十石就是八千钱,八贯钱! 细算之下收获惊人,有人问到:“你家一季收多少粮食?” 那汉子瞥了一眼,他还没从刚刚的羞辱中走出来,瓮声瓮气的说道:“与你何干?反正一家六口饿不死!” 人群中有老人埋怨道:“你这汉子本是我等同族,这眼看着兴庆府就要成大宋的了,我等也要内迁,作为一脉血亲你也该说说,何必与那浑人计较?!” 尊老是无论哪个种族都有的良好美德,那汉子挠了挠头道:“一年两季稻米,再加上小麦,空闲的时候种上点木棉,蔬瓜桑麻之类的,一年也能有个七八十贯钱。俺也说不清,木棉贵一点,桑麻贱一点,寒瓜在夏天买的好,冬天种不了……” 一年七八十贯!?这让许多党项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看看眼前这个汉子,他跟随商贾出来行商,每月三贯的苦力钱,这一年下来还不得有一百来贯钱! 经过大宋的羊毛战争,西夏的经济基本上已经被摧毁,物价不稳,供应不足等等已经成为西夏的常态,而他们使用流通的钱币也是大宋的通宝,原因无他,皇宋通宝能从大宋买来东西…… 顾掌柜继续在吆喝买卖,而三儿和那汉子也开始忙活起来,围在周围的人群没有散开,而是闻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三儿和那汉子不胜其扰,只能开口嚷嚷道:“这些劳什子问我干甚!要问就去问朝廷去!俺只知道俺在大宋活的好……” 他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但随即开始迷茫起来,问朝廷?问哪个朝廷,是西夏朝廷,还是大宋朝廷…… 众人不断传递这种消息,开始还有人不相信,但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起初不相信的人便开始相信了,何况那汉子说的基本上是真话,又是原本的党项山民,即便谣言止于智者,但也要是谣言才行,对于真话没人会去阻止。 很快整个兴庆府便开始动荡起来,不少的文臣急急的向皇宫进发,他们的府衙大门已经被百姓所包围,只能从后门出衙,百姓在遇到有关切身利益的时候,往往会变得难以控制,尤其是在他们看来入宋已经成为大势所趋的时候。 第九百零一章意料之中的叛逆 西夏的皇宫之中,文臣已经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兴庆府的动荡他们是最先察觉到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任何的细节都会影响整个兴庆府的稳定,眼下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一边是敌国的数十万军队,另一边却是已经准备归降的国都,而两边却暂时的相安无事。 没藏黑云从大殿的侧门进来了,一声太后华服的她玉步轻摇,缓缓的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珠帘之后,轻启朱唇的开口道:“民间之事本宫已经知晓,百姓的躁动本就是情理之中,谁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你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与大宋官员去信了吧?何况这些升斗小民……” 嗡嗡的讨论声消失,众人低头不语,汉人文官的动作要远比兴庆府的百姓快得多,他们本就是不愿与大宋对抗的,眼看着有机会入宋,他们怎么能不争取一二,在这个世上最待见文官的地方便是大宋了。 瞧见文官们低头不语,珠帘之后的没藏黑云再次开口道:“既然百姓已经开始躁动,那便派人去安抚,安民告示也当发出以安民心。” “请娘娘降旨!” 文臣们跪在地上让没藏黑云拿主意,降下词头拟旨,他们不敢擅自做主,这时候没藏黑云的每一句话都将是对兴庆府乃至所有党项百姓的承诺。 事已至此,没藏黑云也没有什么好推脱掩饰的随即开口道:“大宋皇帝已经答应,只要我党项人归附,便可提供耕牛,良种,田地,房舍,若是我党项百姓愿意,亦可携带家畜前往大宋。只不过和那些山间部一样,必须如归宋籍,以汉人自居。” 她的话让文官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让他们肯定,太后和大宋皇帝是有往来的,这下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以轻快的呼吸了。 啾……啾……啾…… 突然间三声响箭窜起,从殿外响起喊啥之声,接着蔓延到整个皇宫,朝臣们惊讶的回头望去,皇城亲卫的将领匆匆而来,在殿前跪倒:“启奏娘娘,京中贵族拓拔氏,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联手叛乱!已经攻到皇城之外!还请娘娘速去宫中避祸。” 朝中的文臣顿时大惊,党项最大,最古老的八部中,七部参与了这次叛乱,只剩下日渐衰落已经不成气候的米擒氏没有动静,大殿中的文臣惊恐的望向没藏黑云,但他们看到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女人而是眼中散发着强烈光芒的自信女将。 没藏黑云挥了下长袖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没藏烈,本宫命你皇城亲卫死守宫门,剩下的就交由本宫!” 没藏黑云大步离开,自始自终没有瞧那些惊慌的文臣一样,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如同瘟鸡一样孱弱,没用!回到宫殿中的没藏黑云带着宫女走进后苑,陈彤迅速上前道:“娘娘,城中有警!” “本宫知晓,这时候是你大宋展现诚意的时候,不知你大宋天子的护卫可否到了?” 陈彤微笑着说道:“已经到了,只需娘娘赐予腰牌便可进入宫城!” 没藏黑云点了点头随即好奇的问到:“这些护卫可是属于本宫的?” 陈彤没有正面回答:“他们是天子的亲卫,而娘娘是天子的女人,那他们就是娘娘的亲卫……” “呵……你倒是机灵的很,也罢,本宫不难为你了,这是穿宫腰牌,但不要带着他们进来,此时还不是时候,叛逆定然会夺取城门。” 陈彤接过腰牌便离开,显然没藏氏的意思是让自己带着亲卫司拿下兴庆府的城门,而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没藏黑云转身对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侍女道:“着甲!” 数十位宫女跟随没藏黑云齐齐的进入太后的寝宫,但她们出来的时候个个身着铠甲,就连没藏黑云也是一身金甲腰挎长刀,青丝长发被挽起,束以金冠玉钗,一身的英气着实逼人。 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女人便从密道冲出了皇宫,没藏黑云要亲自镇压这场叛乱! 当杀得如火如荼的陈彤看见没藏黑云的时候,表情说不出的震惊,他从没想象过西夏的太后,即将成为官家女人的没藏黑云会亲自前来。 亲卫司的战力是惊人的,但他们却是宋人,在他们帮助兴庆府守军对抗西夏叛逆的时候,有着相当大的困难,甚至是被误杀,这时候没藏黑云的到来便给他们减轻了压力,身为太后的她兴庆府中谁人没见过? 一身金甲又是极为明显的,城门口响起清洌的女声:“本宫大夏太后没藏黑云,叛逆安敢放肆!若是缴械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杀无赦!” 叛军将领大喝:“没藏黑云,你出卖我党项基业换取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不惜以太后之尊委身大宋皇帝,娼妇!我等誓死不降宋!” 此时无论叛逆的士兵,还是守城的士兵,都开始愤怒起来,而没藏黑云却笑道:“笑话!你西夏的太后和大宋的皇妃哪个更高贵?本宫入嫁大宋不过是为了党项人的利益,你如此玷污本宫清白居心何在!” 这话一下激起了党项人的怒火,谁都知道,西夏降宋乃大势所趋,太后为了党项人的利益不惜委身大宋皇帝,这样的大慈大悲之心岂是能污蔑的? 没藏黑云指了指眼前大宋亲卫司的士兵道:“这些人便是大宋皇帝派来保护本宫的,本宫现在用他们击杀叛逆,有何不可?!” 先声夺人的堵住了叛军将领的话,他本事打算用这些宋人士兵作文章的,可现在却完全没有办法。 大宋军阵开始变得整齐,亲卫司的官兵们以盾牌手在前,横刀在后的阵形紧紧的把没藏氏保护在身后,棘轮弩上弦的咔咔声仿佛催命的鼓点,让叛军胆战心惊。 没藏黑云乘机道:“缴械者,本宫恕其大逆,若冥顽不灵,本宫诛灭其三族!” 一番犹豫过后,有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逐渐的,兵刃击打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多,叮当作响,没藏黑云最锋利的武器不是腰间的刀剑,而是她的话语。 第九百零二章疯狂的“盛宴” 兴庆府有四门,城门的叛乱不仅仅是一处,但在这里没藏黑云成功的把叛逆说服,并且把他们编制成对付叛乱的队伍,她言出必行,真的没有对这些归降的叛军治罪,而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归降的叛军壮大了她的队伍。 没藏黑云率领他们向其他三座城门进发,一路上百姓都是躲在家中伸头张望,他们不知出了何事,但在看到一身甲胄的没藏黑云后纷纷赞叹她的英武之气不输男儿。 但很快百姓便知晓,这是兴庆府中的贵族在叛乱,意图夺权阻止西夏归附大宋,破坏两国之间的和谈,百姓们一下子被搞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兴庆府中的传言不断出现。 有人说太后打算带着整个西夏投宋,为的是自己荣华富贵而不顾百姓死活。也有人说太后是要带着百姓们去大宋过上好日子,没有刀兵之苦,没有离别之痛的安定生活。 在兴庆府的百姓看来,两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能否在大宋得到他们想要的生活,百姓心中自然有一杆秤,得失之心也不会那么重,在他们看来,入宋便是安稳的过日子,自然也就没有了刀兵之祸,太后为此嫁入大宋天家享受荣华富贵也是自然的。 他们只需要一个保障,保障他们进入大宋之后生命不会受到威胁,东西不会被抢走,不要被人歧视,这就够了。 很快,朝廷的安民告示便登了出来,官府的小吏拿着铜锣一边敲打一边喊着:“太后有旨!各家安定,无有动乱,若参与叛乱者,立斩不赦! 宋夏和谈乃为生民立安,此大势所趋无人能当,宵小之徒窥伺国鼎,欲谋逆不道,置万民于不顾!本宫今日讨逆,为我党项除害!” 太后自然代表着西夏的正统,这是毋庸置疑的,那夺权的贵族肯定是叛逆,这是百姓们最基本的想法,单纯的他们不会去分辨事情的起因与过程,他们只会去看结果,而结果便是南门的叛军归顺太后。 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因素主导了百姓的看法,这时候叛乱对谁有利?继续与大宋打下去对谁有利?结果不言自明,当然是对那些贵族! 西夏的贵族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的想法很好,但却没有周密的谋划和安排,待起事的时候,各家负责各家的事情,并没有做到相互驰援,实力最强大的两家拓跋氏和细封氏都对皇城发起了进攻,而对其他的家族不管不顾。 愚蠢的行为便要付出代价,没藏黑云从四门接连降服叛军,真正向谋逆的并不是那些士兵,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所以在这点他们想错了,即便再忠心的士兵在面对西夏正统的没藏黑云时都无法下手。相对于这些贵族,皇权的才是真正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东西。 在没藏黑云的带领下,镇压反叛变得极为迅速,拥护她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甚至连城中百姓都争相从家中拿出利器驰援皇后的大军,而这一切都是百姓的自发行为。 一旦有百姓的裹挟,那声势立刻变得非常浩大,嘈杂声,呼喝声,不甘被人挤着走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没藏黑云甚至都不用去指挥这支军队,只需一路在前不断的冲向皇宫方向便可。 而此时的拓跋氏和细封氏依然在冲击皇宫,在精锐的皇城亲卫守护下,宫城久攻不下,叛军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带着大军前来支援,显然是当头棒喝! 乌泱泱的人潮瞬间让叛军慌乱,这么多援军的赶来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并且冲在前端由重甲骑兵护卫的没藏黑云让他们更是吃惊,从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没藏黑云依然身处皇宫之中,没藏讹庞的错误他们不会再犯,已经在那条密道之前准备了伏兵,一旦发现必会诛杀她,可西夏的皇宫密道不只一条…… 这是一场屠杀,也可能是一场泄愤,压抑在兴庆府中莫名的慌张和压抑得到了释放,厮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卷入这场厮杀,战场上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对普通人的伤害是巨大的。 往往数人不是一人的对手,面对这种情况大宋亲卫司的士兵们却选择止步不前,他们的人物是保护大宋的皇妃,而非这里的百姓,再说这么多人一通乱杀他们进去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使得战场的情况更加混乱。 毕竟一身板甲的他们在这里显得非常怪异和显眼,若不是护卫在没藏黑云的身侧,怕是早已被殃及,而眼前的惨烈即便是经历过大战的他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普通没有参与过战争的百姓变得疯狂起来,尤其是在亲友死在眼前的时候,更是如此。双眼血红的他们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直至”杀死眼前的“敌人”之后才会罢手,随即扑向下一个目标。 战场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这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液使得亲卫司士兵的脚下发粘,抬头望了一眼马上的没藏黑云,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位太后虽然面色苍白,但却异常的坚定,尤其是眼中的光芒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没藏黑云知道,叛军必须死,而百姓的死亡会加剧他们对叛逆的仇恨,谁反对归宋,便是和叛逆一起的,如此一来,任何人也不能阻止自己把西夏带入大宋了…… 这场本不必持续如此之久的战争在天黑的时候才结束,许多人已经哭干了眼泪,此时的俘虏少的可怜,有些叛军还没来得及投降已经被杀死,叛军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原本将近两万人的他们只有不足数百。 兴庆府中的百姓宣泄了疯狂,得到的确实更加痛苦的事实,亲友葬身在这巨大的血肉磨盘之中,连尸骨都难以分辨,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恶魔的“狂欢”,但却让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许多人甚至是好奇的观望,而被夹杂在其中,最后的他们已经走不了…… 第九百零三章辽朝忍不住了 巨大的伤亡连没藏黑云也没有想到,她原本打算用一场血腥奠定归宋的基础,可没想到付出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近三万党项军卒战死,而原本无辜的百姓死伤两万余人,这两万余人的背后有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 没藏黑云现在却没时间去管,她要迅速的把兴庆府变得稳定起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叛乱的贵族押解在皇城御道上游街,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民愤,让更多的人支持她的附宋之计。 她的目的达到了,当那些叛乱的贵族被押解到长长御道上开始游街的时候,四周的百姓犹如恶鬼,不断的扑向他们,撕咬着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党项贵族,被绑在木桩上不断移动的他们避无可避,只能任由百姓扑上来撕咬他们的大腿,并发出一阵阵痛彻心扉又惊恐至极的叫声。 他们是该惊恐,因为长长的御道从头走到尾便有足足千米之远,中途不断有百姓扑上来撕咬他们,别说是走到尽头,怕是还没过数百米便已经被咬的干净…… 陈彤站在没藏黑云的身后小心的低着头,但即便是他不看眼前的这一幕,但凄惨的声音依然把他刚刚看到的画面投射在他的脑海中,这些人怕是要被满腔愤怒的百姓咬成骷肢。 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没藏黑云,这个西夏太后的手段不可小觑,原本陈彤以为她不过是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妖媚女人,现在看来她的手段和脑子都是顶顶灵光的。 兴庆府中的所有人都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这种操控甚至包括了情绪上的变化,如此看来没藏黑云怕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是不是该提醒官家小心一下她? 没藏黑云望着城中疯狂的百姓,转头对陈彤道:“你大宋皇帝既然来了,为何不前来迎娶本宫?” 陈彤一个踉跄,望向没藏黑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和诧异,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人间少有,还是一窍不通?即便是官家迎娶你西夏太后,也不可能出现在兴庆府之中。 “启禀娘娘,陛下的亲卫司既然已经来了,这说明陛下已经在大军之中,不知娘娘希望陛下如何?难道把大军开赴兴庆府外?” 没藏黑云叫道:“这是当然!天子迎亲,率万乘之师,携煌煌天威而至,否则如何震慑宵小?本宫已经杀鸡儆猴了,你大宋皇帝是不是该亮出上国威仪?” 陈彤万万没想到没藏黑云会这么说,主动要求官家携大军前来兴庆府外,这是相当胆大也是相当疯狂的举动,不知她是真的想这么说还是在故意试探。 没藏黑云把陈彤的差异尽收眼底,她望向大宋军队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就差临门一脚了,若你大宋皇帝携大军皇驾抵达兴庆府外,本宫立刻差人择吉日以出嫁!” 陈彤一哆嗦,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他没想到会如此爽快,更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此良机岂能错过,躬身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亲自去官家那里禀报!” 看着陈彤的一骑红尘离开脚下的宫门,没藏黑云转身对侍女问到:“辽皇的大军也已经路上了?” 侍女小声道:“一切如密堂的消息无二,辽朝皇帝率兵而来,不知娘娘咱们该如何应对?” “大宋与大辽,两国皆是宿敌,大宋皇帝曾说过,西夏与宋辽之间犹如三国鼎立,最是稳健,但现在,他却亲自打破了这稳定的局面,可见大宋皇帝心中之志并不在安!你说本宫该选择谁?” 侍女躬身道:“娘娘睿智无双,奴婢不知!” 没藏黑云笑了笑:“你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敢说罢了,当然应该选择大宋喽!只不过本宫要瞧瞧大宋皇帝到底有几分厉害,辽朝的大军到哪了?” 侍女奇怪的答道:“辽朝八万铁骑已出后套,不日将会抵达定州城外!” 没藏黑云皱眉道:“定州?让守军固守定州城放他们过来。” 侍女惊讶的抬头:“恐会破坏娘娘的大婚……” 没藏黑云孑然一笑:“本宫的男人必须是这世上最强的男人,若是连辽朝都不敌,何以为这世间至尊?” 侍女恭敬的点头道:“娘娘嫁的人自然是这世间最英武强大的男人!也只有这大宋天子才能娶您。”说完她便缓缓退走,她知晓娘娘最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待那侍女走后,没藏黑云却稍稍有些担心,按道理来说,越是接近“出嫁”的日子她越该安稳,西夏的局势越应该稳定,但她还是想搏一搏,让所有西夏人都看清楚大宋的强大,坚定归附大宋的想法。 以她对大宋的了解对付八万辽兵绝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辽朝的骑兵与西夏骑兵不相上下,而大宋的骑兵却胜过西夏。 但毕竟是她要嫁到大宋去,所以不担心赵祯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更想看一下自己即将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城中的叛乱早已被镇压,并且经过那些贵族的叛乱,西夏现在更为稳定,兴庆府中的百姓逐渐的把仇恨转嫁到了这些叛逆的身上,自然用于站在对立面的没藏黑云,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相信,既然大宋皇帝已经抵达兴庆府外的大军之中,那在进一步亲自抵达兴庆府迎娶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她在故意试探赵祯的底线,不过她没想到,陈彤在晚些时候便返回兴庆府之中,同样的大宋军队的斥候也得到了辽人西进的消息,这让赵祯大为愤怒。 在赵祯看来,辽人西进就是为了从大宋的嘴中夺取一杯羹,他怎能允许辽人来捡便宜?想也别想! 大宋的情报工作在三国之中一直是最强的,有些眼线和密谍早在太祖时期就被埋设下来,到了赵祯这里又被继续发扬光大,大宋密谍可谓是无孔不入。 在辽人冲出后套之地时,大宋的皇城司几乎是与西夏的密探同时得到的情报。 第九百零四章真正的强者 陈彤回到了依然守备松弛的兴庆府,无论兴庆府中发生了什么,城防都是他们的门面,这是他们故意,也是必须暴露给大宋看到的,否则一旦城池戒备森严,一副大战之前严阵以待的样子,岂不是像在反悔,宋人岂能不攻城? 没有威胁的兴庆府才是最安全的,西夏人,宋人都知道这点,敞开大门的院子里哪怕布满恶犬也不会给人多大的威胁,事实上,兴庆府中的武装完全能与大宋死战。 但死战过后,大宋或许被击退,可到那时,兴庆府的存在还有没有意义便是两说。 陈彤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轻松进入城中的他面色沉重,他已经知晓辽人挥兵南下的消息,而且是近十万之众,如此气势汹汹而来的辽人让官家很是愤怒,并不是因为他耶律洪基可能是来抢亲的,而是辽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前来分一杯羹就太过下作! 大宋基本上把西夏人的气势和兵力打散,西夏的主力被宋军围困在兴庆府之中,其他的州府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一旦遭遇辽人进攻很快便会沦陷,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自己种树,别人偷桃,这种感觉不光是东西被偷走的愤怒,更是一种屈辱! 陈彤怀中揣着官家亲自的手书,这是一封信,准确的来说这是官家的一道旨意,内容他已经在一旁研墨的时候瞧见,斥责辽人的无耻,同时也是告诉没藏黑云,若是她敢有何异动,或是抱着如何幻想与辽朝联手,大宋将会毫不留情面,首先拿下兴庆府并纵兵三日,所谓的纵兵便是屠城。 这篇旨意用词之严厉,威胁意味之重,陈彤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不是开玩笑的,单单是从笔法上便能看出官家杀气腾腾的怒意。 匆匆赶到皇宫的陈彤,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进入宫门觐见。 在没藏黑云接过书信之后,陈彤便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担心自己会被没藏黑云当作泄愤的目标。 但让他惊讶的是,没藏黑云瞧见书信的内容后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陈彤有些不理解官家如此严厉的苛责之言,却让没藏黑云欣喜,这么多年来陈彤见过无数的表情,真的假的,他一眼便能看出,他可以肯定,这是真的欣喜。 没藏黑云的心情陈彤怎能理解,在她的眼中所看到的不是赵祯的严厉,而是一种气魄与担当,特别是书信中严厉的话语,在她看来是满满的大男子主义,满满的魄力!口气就如一家之主在斥责妻子…… 收起书信习惯的放入怀中,没藏黑云道:“大宋皇帝的意思本宫知晓了,告知大宋皇帝,若是能击溃辽人,凯旋之日便是本宫出嫁之时!” 陈彤躬身行礼道:“奴婢恭候娘娘贵驾!” 陈彤就是没藏黑云与赵祯之间的纽带,互通消息全靠他,待他返回大宋军阵之后便把没藏黑云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赵祯。 稍稍一想,赵祯便明白,没藏黑云并不希望辽朝从西夏的土地上获得任何好处,而是期望自己击溃由耶律洪基所率领的辽朝骑兵,显然没藏黑云想要让所以西夏人看到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大宋的强大西夏确实抵挡不了。 “依附强者并不可耻,我大宋就要向西夏证明我们是可依附的强者,只有这样这些党项人才会真心真意的归附,就像当年他们归附李唐王朝一样。狄青,召集众将于白虎节堂。” 狄青躬身一礼:“末将遵旨!”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大宋将士们积极的讨论着战术战法,赵祯并没有插嘴,术业有专攻,他只负责定下大方向,剩下的事情就应该由这些将领具体负责,充分给予将领灵活性,这样才能发挥军队的最大实力,帝王的御下之道不过如是。 漫漫长夜,蜡炬成灰,即便是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白虎节堂中的讨论依然十分激烈,这些军人对兵事有着极高的热情,不断的做着沙盘推演。 赵祯已经困得不行,辽朝的军队还有三日才能抵达兴庆府,现在推演再多也没什么作用,但接下来将领们的话让他惊呆了,狄青上奏道:“起奏陛下,众将领推演之后发现,我大军当前往定州迎头痛击辽人,此地适合奇兵险用,若是早早设下伏兵,可击敌与意料之外!” 赵祯看了看舆图上的各种红圈黑线,他发现现在的大宋军队已经越来越专业了,尤其是在用兵上,颇有后世风范。 从舆图上看,这是一场完美的伏击战,大宋的埋伏圈可以很轻易的封住辽人的退路,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能挫败辽人的图谋便已经很不简单了,更别提击溃辽人。 大宋现在要做的不是对付辽人,而是保护自己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这是一场对大宋来说输不起的战争,必须要拿下,否则前期的投入有很多都会付诸东流。 最后赵祯还是没有同意众将士的计划,因为他不放心西夏,自始自终他都不信任西夏,更不信任没藏黑云,再说与其主动出击在定州击溃辽兵,不如在兴庆府,在西夏人的国都旁,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有震慑之力? 赵祯相信,大宋军队有能力抵挡住辽人的南下,更有能力抵挡住西夏人的反扑,若是西夏人打算与辽人合伙进攻大宋那他们的如意算盘便是打错了。 大宋在西夏已经占领了许多城池,西平府便是一个重要的据点,大宋在此囤积了大量的军粮器械,完全足够数十万大军一个月之久的用度,这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一笔储备了。 大宋在兴庆府与西夏伏兵之间都能击溃数十万伏兵,何况是辽人的八万铁骑?相比西夏的灭国之战,辽人更没有必死之心和背水一战的勇气。 赵祯笑了笑,强者本就要展示他的锋芒,否则怎么能称得上强者,怎么能让世人仰望?这是个信仰力量的时代,在赵祯看来这依然是个乱世,除非大宋统一整个华夏! 第九百零五章千牛卫 强大的力量总是让人所忌惮,同时也让人心生恐惧。 大宋的强大在辽朝的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他们在大宋手上吃的亏已经不少了,燕云之地的易主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其次才是耶律宗真的死。 赵祯当年的御驾亲征给辽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当然他们知晓大宋军队的强大,但却不认为没有一战之力,事实上宋辽之间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决战,而大宋当年进攻燕云,多是以强大的火药和火炮攻城拔寨。 致使燕云守军没有顶住大宋的压力败下阵来,否则一旦陷入僵局,大宋的形势岌岌可危,北伐燕云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随着时间的愈加漫长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倒向辽朝,倒向耶律宗真。 如此他也不会使用奇袭期望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反而战死鸳鸯泊旁。 这一切都让辽人心中不服,当然,以辽人的冲动早早便会报复大宋,可这一切都被一个女人所控制,萧挞里垂帘听政辅佐耶律洪基这段时间一再的约束辽朝朝堂,暂时先放弃对大宋的报复,以休养生息为主,以恢复国力为主。 这种想法有些朝臣理解不了,但远在大宋的赵祯却不得不佩服她的政治头脑。 失去燕云的辽朝想要南下回击大宋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而是有着险要之地的关隘,这些关隘都是大宋依托太行山脉与崎岖的地势所构建,大多数的关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辽人若是妄图从中京道直接进宫大宋的北平府,简直是难如登天!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一马平川的奉圣州,不过这里城池寥寥无几,大片的草原被大宋当作养马之地的牧场,而在这里则是驻扎着一直实力强大久经沙场的骑兵千牛卫。 千牛卫虽然也是十六卫之中的一个,但却不属十六卫的管辖,而是直接听从赵祯的调遣,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他们便是亲卫司老兵退役后的归宿。 大宋的亲卫司和其他军司不同,他们直属皇帝管辖和调动,并且退役之后并不是直接发回民籍,这些老兵都是大宋朝政花钱养着的职业军人,即便是从亲卫司退役却并没有失去军人的身份,而是变成千牛卫所属。 而千牛卫一直在奉圣州的草原上奔走,他们的存在便是最大程度上的提升自己,研究辽人的战法,用兵习惯,成为一只磨砺大宋军队的磨刀石,他们就相当于后世的蓝军部队,不断打磨大宋的“利剑”“爪牙”。 如今的千牛卫已经拥有三万人的规模,每一个都是大宋的百战悍卒,他们也开始吸收从背嵬,踏白二军中退下的老兵,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如此规模,否则单单是亲卫司给不了他们足够的人手,而千牛卫大将军便是赵祯最信任的赵力。 相对于彭七和李酒,赵祯对赵力的信任更多一些,首先赵力的姓是自己赐予的,可以说赵力就相当于半个赵家人,只要赵祯愿意,可以随时把他写进天水赵氏的族谱之中,并且赵祯也这么做了,为的就是让赵力这个人成为自己的中心无二的心腹,结果显而易见,赵力没有辜负他,三人之中他最是忠诚。 当初在辽朝向后套之地进发的时候,千牛卫的伺候与密探便得到了消息,千牛卫是大宋唯一一个军中自己训练密探的军队,这也是赵祯授意的。 一个强劲的军队这么能没有自己的情报,单单是靠着黑手是不够的,而皇城司现在负责的是西夏的情报。 辽人的动向很明确,就是冲着后套之地去的,他们很谨慎的避开了羊城和羊城泺,但依然没有逃过千牛卫密谍的眼睛。 彭七向赵祯请旨截断辽人后路的计划被赵祯驳回,对于正在西征党项的大宋来说,能避免与辽朝的冲突最好,只要聊辽人不踏上大宋的土地,就没必要擅启战端。 因此辽人很顺利的抵达东胜州,并以此为据点向后套推进,最终拿下了整个后套,而占了便宜正在沾沾自喜的辽朝这才发现,原来大宋已经要拿下整个西夏了。 一时间辽朝舆论哗然,谁也没想到赵祯行动居然如此迅速,攻城拔寨数月便已经压到了西夏国都兴庆府的门口,并且西夏皇帝死在了亲儿子的刀下,相国篡权,太后垂帘听政。 一连串的变动看的辽朝目瞪口呆,这么一来整个西夏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而前段时间他们埋伏在西夏的密谍探听到了西夏太后没藏氏打算带着西夏一起归附大宋的劲爆消息,一时间辽朝忍耐不住了。 若是西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对辽朝的威胁将会更大,他们费心巴力的在宋夏战争之时拿下后套,转眼间便成了大宋的嘴边食物,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而辽后萧挞里看的更加清楚,若是西夏没了,大宋便只有辽朝这唯一一个敌人,从此大宋不用再担心西北之地,并且获得了一个巨大的牧马之地,而肥美的河套之地便在他触手可及之地! 河套对大宋的价值萧挞里最为清楚,“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说的便是河套之地的宜农宜牧,一边可以种植中原之地的大量农物,一边可以牧马练兵两不耽误! 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辽朝中提倡休养生息,徐徐图之的辽后萧挞里,却果断的命令后套之地整装待发的八万铁骑南下,他们的目标正是兴庆府,而辽皇耶律洪基御驾亲征率领三万援兵抵达后套。 这是辽朝的一次豪赌,萧挞里绝不能看着西夏与大宋联姻,最后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辽朝将会面对巨大的威胁,在萧挞里看来,最少西夏不能在没藏黑云的带领下顺利归附大宋,而是要和大宋血战,由此让大宋受到重创,而无力对付辽朝的后套之地。 这一切都是辽朝的想当然,辽朝大军在路过定州的时候,定州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如林,显然是为了防止辽人进攻,而辽人同样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愿在定州城外和西夏军纠缠,他们要赶赴兴庆府阻止大宋皇帝与西夏太后的联姻。 但耶律洪基却不知道,一支强大如猛兽般的大宋骁骑却一直如吊靴鬼似得的跟在他们身后,千牛卫一路上无声无息,静动有序,耐心的像个狩猎已久的老猎人…… 第九百零六章抢女人的小屁孩 辽人的行动很迅速,这一点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便是西夏也没准备好这位“盟友”的到来,但辽人确确实实的来了,他们向世人展示了强大的机动能力,并且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赵祯的面前。 师出有名是必须的,辽朝如此大动干戈的赶到兴庆府外程兵十万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的“道义”和“天理”! 于是赵祯看到了一篇极为虚假又可笑的檄文,辽朝檄文的目标是大宋,在檄文中,辽朝很可耻的与这位曾经的盟友,而后又打的谁也不认人的西夏仇人站在了一起。 显然这一次辽朝不打算与西夏互相伤害了,而是真正希望救西夏与水火之中,成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拯救者。 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看到这份檄文,真的会被辽朝的“义举”所感动,世界上还真的有如此正派的王朝啊! 但这一切在赵祯眼中却如跳梁小丑般可笑,甚至连西夏人瞧见这些前来救援他们的辽人也是这种感觉,毕竟………… 你辽朝刚刚在大宋与西夏的战争中占领了西夏人的后套之地! 若不是与大宋交战正酣,西夏人怕是早就拼了老命前往杀的你屁滚尿流,哪有你现在站在这里说着虚伪之言的机会? 更加致命的是,这片檄文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发出,不光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大宋的行为无道,更是对西夏人产生了巨大的伤害,原因很简单,辽朝认为自己现在是来帮助西夏的,给予西夏苟延残喘的机会,让西夏的国鼎得以保存,让西夏王朝得以延续,但他忘了,西夏人手中依然存有十万可战之兵…… 檄文在宋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大宋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再说了战争本就是赤裸裸的,宋夏两国光明正大的出兵对战,大宋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华夏一统出兵西夏,与西夏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你辽朝乘机夺取后套,并且在西夏眼看抵挡不住打算归顺的时候“帮助”西夏,其中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辽朝不就是希望大宋与西夏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乘机寻找机会“捡漏”吗?灭国之战的代价非常巨大,往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是如大宋准备的如此充分,损失依然惊人。 在此之前赵祯已经做好了自认为是完全的准备,但他依然小觑了大宋所付出的代价,伤兵已达三万人,这些还不包括那些能带伤作战的,而大宋所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三司使包拯已经开始列出详细的省钱计划发往军中,仿佛耳提面命。 将士们出征数年,思乡之情愈发的浓重了,若不是胜利近在眼前还不知会如何。若是西夏与大宋拼得鱼死网破,大宋所付出的代价恐怕会更多,这也是为何赵祯一定要通过联姻的方式拿下西夏的原因。 强悍若斯的大宋也已经打不起了…… 此时辽朝横插一脚,这怎能不让赵祯愤怒?这是赤裸裸的打劫,是赤裸裸的挑衅!当然在这个追逐权利与利益的时代,这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宋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但有一点,什么时候开始是你辽朝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大宋说的算! 既然他耶律洪基敢御驾亲征,那就要准备好和他父亲一样在战场上付出代价,而这小子到现在不过是毛还没长齐的少年,赵祯很奇怪为何萧挞里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让仅有的儿子出征西夏。 有些秘密是瞒得住的,有些则不可能,显然自己与没藏氏之间的密谋已经被辽朝知晓,这种事情赵祯并不意外,即便是大宋的消息再严密,千疮百孔的西夏也很有可能漏出去。 赵祯不禁怀疑自己迎娶没藏氏真是多灾多难,既然辽人急眼了,那自己就必须顶住这股压力,他相信没藏氏不会反悔,因为反悔了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大宋依然是西夏的最大威胁,辽人能护住她一时,却不可能护住她一世。 赵祯抬头望向远处的兴庆府城墙微微一笑,这个聪明的女人也许就是在观望吧,若是大宋不敌辽人,那很可能改变她现在的想法,不知她的心中到底支持哪一方。 很快赵祯便接到一份来自陈彤的密报,密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但赵祯看过之后脸色一阵铁青,不禁站在御帐之前指着北方破口大骂,四周的将士见了加快脚步低着头飞快的离开,有些话不是他们该听的,尤其是官家骂街的时候…… 密报上的内容很简单,辽皇耶律洪基居然也派出使者向西夏太后没藏氏求亲,而辽朝给出的条件更加丰厚,西夏不用内迁内附,只需向辽朝称臣便可,连纳贡都不用,这是一份相当大的诱惑,但有一个条件,辽军要驻守在兴庆府中,美曰其名:保护西夏国都的安危。 这基本上就是殖民主义啊!并且利用西夏面临的威胁而进行的殖民主义。 赵祯不认为没藏氏会同意,不过耶律洪基的挑衅却让赵祯非常不爽,居然想纳没藏氏为妃,和自己这位大宋皇帝抢女人,就是个十六岁叛逆期的小屁孩的一时兴起,估计这一点连辽朝太后萧挞里也不会想到。 这小子怕是想通过这事羞辱自己让自己难堪,出丑,自己与没藏氏之间在辈分上并没有差距,但这耶律洪基却是实打实的“晚辈”他要是真的娶了没藏黑云,那便是真的于礼不合。 赵祯忽然笑了笑,转头对正在喝水的蔡伯俙道:“传旨,派出使臣前往辽朝军中,行文辽朝皇帝,朕要娶他母亲,辽朝太后萧挞里为妃!” 嗖……一道水箭从蔡伯俙的鼻孔射了出来,鼻涕眼泪具下的蔡伯俙连连咳嗽道:“咳咳咳……官……家!” 赵祯歪了歪脖子:“朕知道这话有些……荒唐,一时赌气而已,莫要被呛死了!” 蔡伯俙一边擦拭鼻涕一边连连点头,这岂止是荒唐,耶律洪基不过是个莽撞少年,而官家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嘞!何必如此计较…… 第九百零七章战前 西夏兴庆府,这座西夏的都城在不经意间成为焦点,这里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西夏人一时间有点蒙了,大宋辽朝两位皇帝都要迎娶自己的太后,这太后到底有什么好的? 百姓之中永远不缺乏聪明人,很快一个消息便在西夏人中传播开,大宋和辽朝两国皇帝之所以争抢着要娶西夏的太后,就是因为谁娶了她,便可把西夏纳入国中! 是了!西夏人也不傻,他们从辽朝的迫切之中猜到了一些真相,但却不知辽朝给他们的带来的不光是支援,还有战争。 西夏的朝堂中传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有人认为此时是西夏的最后机会,若是能与辽朝联手,西夏很可能击溃大宋,城外的十万辽兵是西夏的最后救命稻草。 原本口径一致的文臣也出现了分裂,有支持降宋的,有支持降辽的,不过在没藏黑云看来,这些人无论降宋降辽都是一样,他们都期望以后进入大宋或是辽朝的时候,向他们的皇帝证明是自己支持归降的,他们要从中获取好处。 嗡嗡的朝堂有些混乱,让人烦躁的想要离开,珠帘之后的没藏黑云皱了皱眉头,坐在前面御座上的儿子已经开始哭闹仿若忍受不了这些朝臣的嘴脸,而这些朝臣本跟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断的争吵着该归降谁。 在这些争论中,没藏黑云感受到一种屈辱,自己仿若是货物一般,哪边给出的条件更加丰厚,自己就该嫁给哪边,这是原先她从未感受到的感觉,现在却犹如钢针不断的刺激着她。 辽朝也好,大宋也罢,自己必须要前往一个国家,但这些朝臣难道就不考虑自己的想法?自己怎么能嫁给辽朝皇帝,这耶律洪基不过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他是辽朝的皇帝,可在辈分和名分上都和自己相差甚远。 若是自己嫁给大宋皇帝,那一切还说得过去,但若是嫁给辽皇,于情于理不和,自己岂不是被整个天下人耻笑?一想到被人戳脊梁骨的无奈,没藏黑云心中郁堵。 从实力上来说,选择大宋比选择辽朝要好得多,最少自己的名声在大宋并不差,陈彤对她说过,即便是在大宋的朝堂中,许多朝臣都对自己归附大宋之举大为赞赏,并且已经有人称她是女中尧舜,这对女子来说算得上是非常高的评价。 虽然没藏黑云已经打定主意率领西夏归附大宋,但此时的她却没有办法直接拒绝辽朝,辽朝的强大虽然不及大宋,但怒火依然不是西夏所能承受的,并且她担心一旦与辽朝交恶,宋人很可能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辽人攻伐兴庆府,眼前的局势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如此,那就一步也不走了,没藏黑云打算让辽朝与大宋互相攻伐,此时西夏不能倒向任何一方,只需顺从最后的强者便可,当然她更希望赵祯获得最后的胜利。 自己这么做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入嫁大宋的她才能获得她想要的生活…… 从珠帘之后起身,没藏黑云抱起嚎啕大哭的儿子,这么小的孩子就坐在这高高的御座之上端是幸苦:“尔等不必争执,我大夏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若是辽人胜了,归附宋人有何意义?若是宋人胜了归附辽人也是不可!传本宫旨意,我大夏战兵只可固守府城,万万不可寻衅出击。” 随着没藏黑云的话,大殿中的争吵这才停止下来,确实是这样,若是现在选择对大夏都是不利的,对自己来说也是不利的,万一站错了队,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兴庆府原本松松垮垮的城防开始变得严密起来,城墙上再次出现了大量的士兵,而洞开的城门再次关闭,做好了防御的万全准备,因为此时城外的气氛已经一触即发。 宋辽两国的皇帝御驾亲征,双方的兵马早已摆开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赵祯站在军阵的帅帐之中,不断的听着斥候的来报,但相比他的紧张严肃,狄青却显得很从容,赵祯已经问过他数次宋辽之战的把握,但狄青都是不说,只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大宋胜利在望。 “报……启禀狄帅,千牛卫巡游胡铁元有紧急军情上呈陛下!” 虽然赵祯是一国之君,但在这白虎节堂之中却并不是主帅,这是他自己早早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皇帝不干预主帅的决断,所有奏报都是集中给主帅一人。 狄青眼睛一亮的点头道:“快快请进来!官家,这千牛卫来的果然及时,陛下料敌先机之能末将叹服!” 赵祯老脸一红,这哪里是自己的料敌先机,根本就是小聪明,让千牛卫跟在辽军之后,只不过是让赵力找准时机,在辽人与西夏人大战正酣之时,抽冷子给辽人来一下,谁知道此时居然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白虎节堂外风尘仆仆的闯进一位骑士,他的盔甲上满是灰尘,眼睛中充满血丝,胡铁元根本没工夫整理仪容便上前单膝跪地道:“启奏官家,我千牛卫与辽军东北六里处扎营,只等官家调用!” 赵祯笑了笑便从怀中掏出半块牛形虎符,伸手交给了狄青道:“此刻狄青为主帅,尔等听命调动,配合大军攻伐辽人。” 胡铁元抱拳道:“唯!”转身向狄青开口道:“千牛卫随时听后狄帅调遣!” 狄青点了点头转向舆图,伸手拿了一根杆子指着舆图对赵祯解释道:“官家请看,此时的辽军越过西夏的定州城直奔兴庆府而来,为的是阻止西夏与我大宋联姻,辽军主力驻扎在兴庆府之北,定州城之南的来水原,边上就是唐来河,而千牛卫此时距离定州城最近,若是他们能拿下定州城,以此为据,切断辽人退路,辽军必当军心动荡!” 赵祯看了看舆图转头对胡铁元确认到:“千牛卫距离定州城有多远?半日可否抵达?” “回禀官家,千牛卫只需三刻便可抵达定州城外,只不过大军为了灵活多变,并没有携攻城所需前来,但火药弹却是足够,若是需要,千牛卫可三日内拿下定州城!” 攻城作战本就困难,千牛卫又没有火炮的援助,只能靠硬拼,三日已经是相当可观的结果了,狄青击掌道:“好,若是能三日之内拿下定州城,我大军便可直扑辽军,击溃辽人不过尔尔!” 赵祯笑道:“那便依此为计,三日之后,无论定州战局如何,大军开拔兴庆府城外与辽人一较高下!” 众将应声答道:“唯!” 第九百零八章出乎辽人意料的战争 此时的西夏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无论谁胜谁负,西夏都将不再留存在这个世上,或是被大宋吞并,或是被辽朝所属,这个曾经虎踞西北一时的强大王朝就要灭亡了。 既然灭亡不可避免,那就应该归附强者,获得更好的生活,若是不然何必归降? 而此时选择大宋还是选择辽朝就是一个热门的话题,兴庆府中的百姓们谈论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归附大宋所得到的实惠远远高于辽朝。 虽然归附辽朝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独立性,不用内迁,但西夏百姓却得不到什么好处,更别说辽人还要在西夏驻兵。 这简直就是生活在辽人的刀锋之下,若是有一天辽人把他们变成奴隶该怎么办?西夏人的奴隶便是那些从西域掠夺过来的人口,他们深知奴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现在西夏人却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等待宋人与辽人之间决一胜负,最后的强者将会决定他们的命运,以及未来前进的方向。 几乎所有的党项人都在祈祷宋人获得胜利,因为这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但辽人曾经给西夏留下的强大力量也让他们开始怀疑宋人是否能在这次争斗中获得胜利。 这是一场最为精彩的战斗,大宋,大辽的皇帝全都御驾亲征,仿佛宋辽之间又回到了燕云之战的状态,只不过……辽人的皇帝是当年辽皇的年轻儿子,而宋人皇帝依旧是赵祯。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小小的摩擦都会导致战争的突然开始,正因如此,宋辽双方都在极力的克制,皇帝也都在约束着手中的军队,使臣已经开始了交锋,宋辽之间互派使臣前往对方的军中。 这是示威,也是一次交流和试探,宋军的人数远远超过辽人,二十万大军的数量足以横扫西夏,但辽军的十万铁骑却也不是白给。 不过大宋也是吃亏的,因为对西夏的不信任,二十万大军有一半是要提防西夏人的,这就意味着大宋能拿得出手的兵力也不过十万人左右,十万对十万,辽朝不是没有赢得胜利的机会。 这也是为何耶律洪基不断挑衅赵祯的原因,如此年轻的孩子就会使用激将法,虽然手法稚嫩了些,目的过于暴露,但能有这样的本事对一个少年来说已经是相当出色的了。 即便是赵祯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耶律洪基的国书后都大为恼怒,最后才被自己的荒唐想法给气乐了……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在萧挞里的调教下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皇帝。 赵祯率领大军在兴庆府之外驻扎了三天,这三天时间宋军在面向兴庆府的方向构筑了大量的工事,这种挖地三尺行为让没藏黑云大为恼怒,沟壑密布,拒马成墙,这显然是为了防止西夏偷袭大宋的背后!自己一个堂堂太后的话,到了大宋皇帝那里难道就如此不值钱?! 兴庆府城墙上的士兵发出不屑的嘲讽,声音之大连赵祯都能听见,显然这是西夏人在表达不满,蔡伯俙担心的望向官家,但他却惊讶的发现,赵祯小心的从怀中抽出一个长长的小匣子,打开之后轻柔的拨开上面的精美丝绒,一根长长的管子便出现在蔡伯俙的眼前。 在赵祯轻轻的拉扯中,铜制的小管子便一下子变长,而此时的官家一手把住一头放在自己的眼前,另一头对准了兴庆府的城墙,蔡伯俙大为不解,而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惊讶。 “嗯……身穿太后霞冠,应当是没藏黑云无疑了,难怪西夏守军如此,怕是这小妞生气了。” 蔡伯俙的声音响起:“官家,皇妃的样貌如何,可是倾国倾城,绝世独立?” “太远了看不清,不过朕瞧着她的身材却是……你这杀才说的什么浑话!” 赵祯稍稍咂了咂嘴,这么远的距离确实看不清,这是他第一次在西夏的土地上看到没藏黑云,若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娶的女人难看,即便是附赠的也好值得收藏才算是一箭双雕! 不过当年的惊鸿一瞥之间,赵祯依稀记得没藏黑云的眼睛,那双宛如秋水般的明眸在那远山似得的眉毛之下,一转一动之间扣人心弦…… 就在赵祯还在回味那双秋水明眸时,咚咚……隆隆的鼓声响起,呜呜……辽人对应的吹响了沉重的号角声,双方大军如潮水般开始向着对方拍打过去! 辽人吸取了教训,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中并没有辽皇的大旗,显然他们不打算再次让皇帝冲锋在前提升大军的气势,耶律宗真的死影响了辽军往日的战术。 大宋一方也是如此,现在的赵祯更加求稳,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稳坐中军已经是最好的手段,既能激励将士,又不会有大多风险岂不是最好? 这场战争已经积蓄了太久,但当辽人看到铺天盖地与自己一样清一色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大为惊讶,这场战争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骑兵作战,陌生的是宋人居然也是清一色的骑兵! 当年与宋军争夺燕云之地的时候,辽军更多的是与大宋步卒征战,他们知道如何克制宋军步卒,如何躲避弓弩的射击,如何闯过强大的陌刀阵,如何冲击大宋稳固的步兵阵形。 但当遭遇武装到牙齿的大宋骑兵后他们便蒙圈了,这是他们从未遭遇的骑兵,尤其是挺着两米长的骑枪疯狂加速的骑兵更是让辽朝骑兵心生恐惧。 大宋木质长枪上涂抹了油光发亮的颜料,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金色的长枪一般,在辽人眼中觉得不可思议,两米长的巨大铁质长枪,宋人居然能单手夹在腋下疯狂冲击?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噼啪……随着第一声骑枪的这段,继而传来的是响彻天际的骑枪折断声,给人以强烈的震撼,辽军的骑兵阵形仿若刀切豆腐一般迅速被大宋骑兵分开,钢锋之名便是如此。 这是完全出乎辽军意料的,在他们的预测中,宋军肯定是派出步兵冲锋,最多是骑兵在两翼策应以待包围,大辽只需冲破宋人的步兵,杀入宋军的中军大阵之中,便可使得宋人的阵型完全破坏,因为宋人的皇帝就中军! 可现,宋军给辽军上了震撼的一课,骑兵也可以像步兵一样分成许多种类,各司其职,威力惊人。 第九百零九章牙璋辞凤阙 汉人作为农耕民族很好的继承了先辈的钻研精神,这种流淌在民族血液中的好奇被发挥到了极致。 这是汉人对科技不断探索的主要原因,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成为了华夏先民追求科学的重要手段。 如今的大宋科技,文化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无数的知识积累使得现在的大宋拥有极强的科技基础,赵祯的格物推广给了科技发展强大的温床。 赵祯相信,大宋是古往今来历史上科技最为发达的朝代,凝聚华夏智慧的四大发明或是在这个时代出现,或是在这个时代突飞猛进,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及印刷术犹如华夏的璀璨星星在历史的天空中不断闪耀。 早在商代便已经出现了强大的骑兵,姜太公的《六韬》中有着专门关于骑士的记载名曰《六韬·犬韬·武骑士》,武骑士篇精准的定位了选拔骑兵的标准、条件和方法。 首先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七尺五寸以上,其次是身体健壮,骑木精湛,箭技高超,能够“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 春秋战国时代证明了骑兵的强大价值,而两汉时代却是骑兵发展的黄金时代,因为对匈奴等游牧民族作战的需要,骑兵迅速壮大,军队作战从以前的车骑并重转变为骑兵取代车兵,骑兵成为决定胜负的力量。 而在之后的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却是重甲骑兵的时代,即为人马具甲,甲骑具装,并且骑兵的武器也得到了惊人的发展,出现了许多马上专用武器,但到了隋唐代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唐朝以武功开国,太宗李世民本人就善于使用骑兵,他著名的六匹坐骑被称为昭陵六骏。所以唐对骑兵的建设也是很重视的。但这一时期骑兵装备战术发展并不大,已不象南北朝时代那样注重于重甲骑兵,军中虽仍有甲骑,但是以中型骑兵为主马无甲人重甲。主要发挥骑兵,作为机动兵力的优势,对抗敌国。 现在的大宋却回到了两汉时代,周围游牧民族的威胁使得大宋有必要也必须发展骑兵,不过后唐,五代时的旧疾使得西北的产马地区基本掉失,而大宋无论是通过在边地买马,换马,或设置监牧等方法,始终都不能满足需要,还有那些文臣想当然的官僚制度,使得马匹根本就不能达到所需。 连马都没有还发展什么骑兵?所以大宋才不得已的采用以步制骑的战略,不是他们不想改变,而是手中没有骑兵啊! 但现在不同了,大宋当年从西夏以步兵悄然夺取的盐州,洪州两地成了大宋牧马的温床,再加上从阿巴斯王朝弄来的良种阿拉伯战马,大宋已经能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这也是为何赵祯北伐燕云的重要原因,因为在那里有着他急需的牧马之地,察哈尔大草原。 其实这么多年来,赵祯的用兵方向一致都是在追逐牧场的方向,侵入西夏获取马匹为的是进兵燕云,从燕云到奉圣州夺取牧场是为了再次进攻西夏,这是一种跳跃式的进攻方式,卓有成效。 而现在西夏的甘肃军司已经落入大宋的手中,两汉时代建立的山丹军马场也将落入大宋的手中,被人不知道,但赵祯知晓,这座军马场在后世乃是世界上最大的军马出产地! 可以说赵祯出征西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这山丹军马场,现在已经拥有众多战马的大宋成为了骑兵大国,但大宋的骑兵与辽朝西夏的都不相同,这一点与科技发展密不可分。 对科技的追求致使大宋对任何事物都会认真研究一二,将作监的大匠对大宋骑兵做出了惊人的改变,虽然改变的比较小,但赵祯却能一眼看出各兵种骑兵之间的区别。 惊叹华夏智慧的同时,赵祯同样惊叹这些匠人的聪明才智,以及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研究精神,他们对骑兵战术的钻研甚至高过了狄青,对骑兵的认知甚至超过了骑兵本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研制出不同的骑兵兵种,给骑兵们之间的配合达到完美。 步兵的优势在于什么地方?当然是各兵种之间的配合! 橹盾,陌刀,破甲枪,横刀,棘轮弩等等这些都在军阵中发挥这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有各兵种之间的配合才能把步兵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战斗力越大,杀伤力越强。 同样道理,骑兵可否和步卒一样,分为多个兵种,相互协作共同击敌呢?这是大宋匠人研究的方向。 骑兵的优势是明显的,它有着步兵所无可比拟的强大机动力,也有着骑兵不可比拟的装甲防护,骑兵的盔甲要比步兵的盔甲重得,他们是这个时代战场上的狰狞猛兽,是奔袭中的钢铁洪流。 现在赵祯所看到的大宋骑兵已经和原先完全不同,背嵬军,踏白军乃是全数由骑兵组成的劲旅,踏白军虽然数量少,但却是骑兵中的精锐,他们马术娴熟,控马扫枪一气呵成,自然便成为大宋骑兵中的游骑,一旦两军互撞在一起,踏白军可随意活动,灵活的纵马厮杀,没人限制他们的灵活,但同样的,没人能支援他们,踏白军只能互相支援,而得不到其他兵种的支援。 原因很简单,相比踏白,背嵬军中的骑兵更加趋向于步兵战术,他们的骑术不如踏白军,但贵在整齐划一,相互之间不断的配合驰援,而且他们的兵种要比踏白军多得多。 如果说踏白军是军中游龙,那背嵬军便是军中的泰山,稳稳当当,难以撼动! 背嵬军被称为马背上的步卒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们的兵种实在多种多样,单单是按照盔甲的覆盖密度便可分为重骑兵,中型骑兵,轻骑兵。 三种骑兵以不同的位置与武器对辽人发动进攻,手段参差不齐,花样百出,但效果惊人,让辽人防不胜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大宋骑兵的厉害。 第九百一十章铁骑绕龙城 背嵬军中骑术最好的是先锋重骑兵,人马具甲,武装到牙齿的他们乃是名副其实的移动堡垒,作为骑兵中锋利的剃刀杀敌破阵全靠他们,所以他们大多装备骑枪和马槊。 在他们身后则是中型骑兵,有了重甲骑兵的冲锋成熟了大量伤害,中型骑兵的战马对马的需求已经不是那么明显,是和敌人白刃相交的时候,马背上的骑士依然穿着板甲,只不过他们板甲的重量与防护水平要稍稍弱于重甲骑兵。 不过他们在牺牲一定防护的时候,所获得的却是更加需要的灵活性,虽然是削弱了他们的板甲,有些部分以锁子甲相连,但防护性依然卓越,灵活的他们多使用马槊作战,挥舞起来带起血光一片。 就在这个时,大宋的胸甲骑兵冲入已经被重骑冲散的辽人军阵之中,他们的身上只有一块胸甲作为保护,在胳膊肘以及膝盖等部位镶嵌了护甲,大大提升了他们的灵活性,锋利的马刀是经过军械司特意改造的,刀背变宽,刀身重量和长度都得到了加强,并且相比横刀多了一个稍稍弯曲的弧度。 大宋的马刀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刀柄相比横刀要短得多,只能单手持握,并且有一个弧形的护手,这是为了有利于在马上劈砍,在马上很难使用腰力,骑兵多是单手挥刀用上臂力和马的冲击力,单手马刀灵活多变,左右挥舞都能带来极大的杀伤力。 三种不同护甲,兵器的骑兵在辽军中左突右杀,若飞云击电,若惊鸟还林,但这样的行动却令辽人猝不及防甚至惊叹,和辽朝骑兵相比,大宋的骑兵更加重视整齐划一,即便是两军交战,杀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大宋骑兵依然以最基础的班为单位,八到十人一起行动。 更加可怕的是大宋骑兵的号令程度,随着不同哨音的响起,大宋骑兵不断的改变冲杀的方向,使得辽人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交错冲杀之下辽人的斗志很快被瓦解,而在此时,大宋的最后一支骑兵兵种也已经到达,他们便是弩箭骑兵。 这是从没有出现在骑兵中的兵种,弓骑兵倒是有的,因为弓箭轻便,易于携带,即便是近战亦可短兵相接,但弩箭笨重,为了发挥弩箭的力量,往往都需要用脚踩踏才能上弦,如何在马背上作战? 大宋弩箭骑兵却不相同,他们或是把弩箭用绳子挂在脖子上,或是用马鞍前面的凸起架设弩箭,上弦的方式也是采用的棘轮,在多个精密组合的齿轮作用下,棘轮弩的上弦速度快了许多,并且费力较少。 这使得大宋的弩箭骑兵成为机动的远程力量,并且他们出现的较晚,只有在大宋骑兵得势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出现,为的是进行远距离的抛射击杀溃退的辽兵。 大宋骑兵的主阵已经死死的把辽人压制住,不断在四周游走的踏白军就如同毒蛇一般,行动迅速的他们瞅准时机猛然窜向辽军的软肋,杀敌百余人之后便拍马而走,这时宋军的主力已经冲杀过来,辽人根本无力分兵追击踏白军,可况这时候分兵追击,正中了踏白军的圈套。 辽人后军中有千余人的骑兵冲向不断骚扰如噎在喉的踏白军。 大宋能参加踏白军的是一些精明强悍、智勇双全的人,他们最善于战术配合,作战时如鹰飞风卷,可以在万人之中擒获敌人,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因自恃勇猛,敢于夸口,对辽军很有威慑力,大宋打谷草用的便是踏白军,为的是不断训练他们的骑术以及战法。 踏白军身着银色板甲,全副武装并且配有白色斗篷,这种斗篷和披风类似但却并非是披风,这么做位的是在战场更加醒目,震慑敌军的多用大于实战,远远的看去就如一片白云。 当交战时,这些白色的斗篷会被收紧,稳妥的贴在他们的身上,不会有任何影响,踏白军人如其名,就连长枪上的枪缨都是白色的,为的是吸取粘在枪头上的鲜血不至于流到枪杆上造成打滑。 吸饱了鲜血的枪缨从白色变为血红,一身白甲的踏白军手握银枪,那一点的血红格外显眼!辽人的千余骑兵就这样被他们吞噬的一干二净,只有鲜血从枪缨上滴落。 辽朝骑兵在和大宋骑兵交战的一瞬间就感觉出了不对劲,这不是大宋以往的骑兵,辽军与大宋交战就如同撞击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而接下来宋军不光顶住了压力,甚至辽军惊恐的发现他们无法阻挡宋人骑兵在军阵中的前进脚步,这是非常可怖的事,一旦宋军杀透军阵,辽人将会被左右分隔开,被分割包围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奋力反抗的辽人凶狠异常,生死存亡之时,若是不拼尽全力如何能挽救危局?辽军的校尉不断的高声呼喊,而宋军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些不断发布命令的校尉,他们其实才是辽军的掌舵人。 大宋的军队和辽人的不同,他们在作战之前便已经分工完毕,这和步卒颇为相似,一旦抵达战场上,便是按照计划进行冲杀,若是有阻力,则会有铜哨声传达联系,自会有对应的骑兵赶来支援,这便是背嵬军,而辽人则不同,他们兵种单一,作战的战术改变只能靠这些军中校尉的命令。 背嵬军中的横刀手从马鞍上抄起一柄小巧的手弩,对着那不断呼喊的辽人校尉便是一发弩箭,如此近的距离使用钢臂手弩几乎是百发百中,那校尉应声倒下,很快便被慌乱的马蹄踩成肉泥…… 两军交战时,辽人的基层军官很快便战死大半,这也给辽人带来了恐慌,他们已经习惯了军中校尉的指挥,可以说这些校尉就是他们的大脑和眼睛,一旦消失,辽军便开始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终难逃被大宋骑兵围杀剿灭命运。 第九百一十一章宋辽皇帝的心术 大宋的骑兵在战术上依然沿用分割包围的办法,即便是辽人奋力反抗,但这种无组织的挣扎也是徒劳,战斗在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战场上便只剩下本能的厮杀,叫喊声,呻吟声,嚎叫声,哭泣交杂在一起沸反盈天响成一片。 即便是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大宋的铜哨声依然不断,指挥着骑兵左突右杀,这是大宋的盛宴,是辽人的地狱,军心溃散之下,即便是有些人妄图抵抗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辽朝年轻的皇帝耶律洪基看着眼前一幕双拳紧握,眉头紧皱,一部分是因为愤怒,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于他也不愿承认的恐惧,耶律洪基站在隆起的丘陵上,这里是辽朝骑兵冲锋的开始,他比谁都清楚,骑兵从高处冲击而下,力量要远超平原上的冲击。 辽军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以上击下,一鼓而下,蓄势而锐利,迟缓而钝拙。这是大辽战士用生命终结出来的经验,绝不会有错,大辽就是靠着这些从实战中得到的经验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可为什么在宋人身上不好使了? “左丞相,为何我大辽的军队驰骋天下,却在宋人面前不堪一击?!” 张俭摇头道:“陛下不该这么问,陛下该问的是为何宋人的骑兵已经恐怖若斯了!您心中的担忧微臣能理解,但却不该有一丝的怯懦,这不是大辽皇族该有的感情,您的父亲没有,您的爷爷没有,您的祖上更没有!” 要是旁人对自己说这话,怕是早就被自己杀死一万回了,但面对张俭的教训,耶律洪基却微微点头:“太师说的是。” 张俭笑眯眯的指着宋军铁骑之后,如同堡垒一般的营地道:“很简单,因为那里的一个人改变了整个宋国!” “大宋皇帝赵祯?” “您应该说是大宋皇帝,或是皇叔……” “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父皇当年也不过是客气客气……” “所以陛下不能反驳,您就是他的侄儿,一个叔叔欺负侄儿算是怎么回事?” 耶律洪基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反对张俭的话,而是不希望通过示弱,或是晚辈这种称呼来换取大宋皇帝的心慈手软,随即开口道:“咱们大辽这几年休养生息,朕更是听从了母后的规劝慈民爱物,任用贤能,怎么就比不上大宋皇帝了?!为何要让他相让?!” 张俭笑了笑,对耶律洪基所说的话显得毫不在意,这让他大为气恼,就在他忿忿不平的时候,张俭这才开口道:“陛下见识过大宋吗?去过宋人的大同府或是北平府吗?” 面对张俭突如其来的发问,耶律洪基楞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朕自然是没去过的,不过朕听往来的商贾说过,大宋的繁荣景象,相比我大辽上京等地也不过如此!” 张俭难得的变了脸色:“这些人就该杀掉!” 就在耶律洪基目瞪口呆的时候,张俭再次开口道:“他们对您隐瞒了实情,这不是在保护您,而是在害您,害您对大宋的实力估算不足,害的您见识受到限制,大宋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陛下当眼见为实!否则一如盲人摸象不得全貌!” 张俭的话就如一颗种子在耶律洪基的心中不断的生根发芽,没错他说了解的宋国都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唯一看到的只有宋国精美货物以及兵马而已,单单是宋人身上的甲胄便让自己惊叹如斯,若真是和大辽一样,那大辽为何造不出这样的甲胄来?! “陛下,该鸣金收兵了……” 张俭的话打断了耶律洪基的思索,抬头望向战场,耶律洪基无奈的苦笑:“是啊!朕的大辽骑兵不是宋人对手,传旨,鸣金收兵!” 随着清脆的鸣金之声,辽军骑兵如释重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他们处于劣势,并且一直被宋军压着打,但却没有出现溃兵逃兵的状况,这便是辽人战力的体现,要远比西夏难以对付的多。 待辽人撤走之后,大宋一方的军营中再次上演了收拾战场的一幕,而这一幕在辽人眼中便不可思议起来,不能随军撤回的人要么已经重伤,要么奄奄一息,而这样一个受伤的士兵往往需要消耗掉俩个人,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人手都是宝贵,岂能浪费? 大宋的士卒推着板车或是抬着绷带不断的运送伤员,因为他们有着完善的战地医疗,在战场上大多是外创伤,而大宋医兵能做的其实也只是简单的消毒和止血,剩下的完全要靠伤员自己的身体素质去恢复,除此外别无他法,但即便如此,存活率也是非常高的,只是看你用不用心而已。 在运送走伤员之后,大宋士兵再次推着板车出现,而接下来的一幕令耶律洪基和大多数辽人牙根发痒,因为这些人推着板车来并不是救治辽朝士兵,而是从他们身上获取财物和战利品的。 银制的镯子,发簪,佩饰,统统带走,金质的纹章饰品也不会放过,当看到辽朝士卒还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宋人毫不犹豫的一刀毙命解决他们的痛苦,但在耶律洪基看来这便是惨无人道! “朕要杀了他们!传旨……” “陛下!!” 张俭转头大喝,打断了耶律洪基的话道:“陛下,这是宋人在帮那些伤兵消除痛苦,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与其在地上躺着忍受痛苦,还不如一刀了断死的痛快!” 耶律洪基双目圆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如此屠杀我契丹勇士?!” “陛下当想想如何让这一幕不再上演,此刻我大辽携十万铁骑而来,却在宋人身上占不得一点便宜,若是如此还不如退走,拱手将西夏送与宋人罢了!” 耶律宗真气鼓鼓的想要反驳,但在此时却有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起奏陛下!大宋使臣前来觐见陛下!” 耶律洪基大怒:“岂有此理!这是他赵祯前来取笑朕的吗?或是来耀武扬威?!” 张俭摆了摆手挥退那战战兢兢的士兵,转身对耶律洪基道:“陛下稍安勿躁,莫要中了大宋皇帝的计策……” 随着张俭的话,耶律洪基一惊,自己差点就中了大宋皇帝的计策,原本是自己用激将法讽刺大宋皇帝,没想到差点让他扳回一城。 第九百一十二章叔侄关系 对于大宋的使者,耶律洪基自然是没有好感的,更何况这个使者居然是个以商贾出名的人,大宋驸马蔡伯俙! 蔡伯俙在辽朝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蔡记的店铺开的到处都是,无论什么样的店铺,只要能在招牌的右下角找到一个小小的蔡记二字,不用说,定然是大宋皇帝的店铺无疑。 这蔡伯俙作为蔡记的大掌柜,把蔡记开设到了天下各处,同时,耶律洪基知晓,大辽上京城中的宋人密谍和蔡记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母后却不然他动蔡记分毫,说他蔡伯俙并没有违反大辽法律,不可无罪而诛。 耶律洪基是见过蔡伯俙的,并且还便装在蔡记的店铺中羞辱过他,但没想到他蔡伯俙非但每把羞辱当回事,反而对外说是他的荣幸,后来自己便被母后斥责了,他蔡伯俙以商贾之微,却惹来了一国之君的羞辱,可见他是以此为荣的。 再次看见蔡伯俙,耶律洪基觉得他有一种得意的感觉,望向自己的表情也充满了嘲讽,这是大逆不道啊!气的他只想杀了眼前这只癞皮狗,但想到张俭的话却生生忍住。 蔡伯俙躬身施礼道:“外臣蔡伯俙参见大辽皇帝陛下!” “平身!尔可带了大宋皇帝书信?来人呈上来!” 蔡伯俙恭敬的掏出怀中的国书递给辽朝内侍,辽皇根本就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直接进入正题,可见他是正在气头上,不过也是在理,辽军撤军显然是败迹以显,只不过官家瞧见了辽皇的表情之后颇为开心…… 当耶律洪基打开赵祯的书信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侄可安?朕与乃父兄弟之交,辽宋两国兄弟之国也,如今见尔壮硕,额宽如庭,鼻高如梁,模样颇似乃父,朕心甚慰又不禁伤怀!……” 耶律洪基几乎是咬着牙看望了赵祯的这篇“国书”此刻的他愤怒异常,但有一个细节却引起了张俭的注意,文章开头的部份显然是为了刺激陛下,可为何能把他的样貌描述的如此真切,即便是有人告诉大宋皇帝,也不该说是自己看到,其中定然有蹊跷。 张俭看着默默不语四周环顾的蔡伯俙道:“你大宋皇帝是在何时见过我大辽陛下的?” 蔡伯俙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就在刚才啊!” “荒唐!”“笑话!” 耶律洪基几乎是和张俭一起斥责蔡伯俙的谎话,在他们看来,这是蔡伯俙在嘲笑辽军的底下战斗力,整个辽军军营宛若无人看守,密探游走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蔡伯俙面露惶恐的说道:“外臣可没有欺君,我大宋皇帝陛下确确实实在刚刚看到了陛下的尊容,还一个劲的夸赞陛下您的面相好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瞧见耶律洪基与张俭二人脸色铁青,蔡伯俙这才开口解释道:“我朝有一物,可观千里如毫厘,看似远在天边,通过这小玩意便可近在眼前。端是神奇,只不过这东西金贵的很,只有陛下才能摆弄嘞!” 一时间君臣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从蔡伯俙的表情可以看出,这话不似假话,可要让他们相信大宋皇帝手中有一支千里眼似得器物,他们又不相信……天下怎么可能真的有如此神奇之物! 瞧见这两人不相信的眼神,蔡伯俙也就不解释了,反正在他们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便可……官家说的对,恐惧是送给敌人的最好礼物,尤其是在看到张俭惊疑不定的眼神之后,蔡伯俙更是心中窃喜,这支老狐狸上当了! 大宋的格物之道张俭是知晓的,可若是大宋皇帝能拥有像蔡伯俙所说一样的东西,那就比较可怕了能瞧千里之外,岂不是也能料敌先机?在对大辽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大辽君臣的想法并不一样,虽然蔡伯俙说的有声有色,但耶律洪基却并不当回事,说到底不过是看的远一点罢了,与自己登高望远有何区别? 蔡伯俙在被辽人“热情”的送走之前,转身对张俭道:“我大宋皇帝陛下还有一句口谕,你可当做是说与你听的,也可当做是说与辽皇的:辽朝不敌我大宋,还是快快退回后套之地,守住眼前的东西才是真道理,若是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可惜!” 随着蔡伯俙的话,张俭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从牙缝中冷冷的挤出一句:“谢!大宋皇帝指点迷津!蔡正使好走不送!” “后会有期!” “哼!” 蔡伯俙带着得以的走了,张俭瞧着他的模样就想揍他一顿,但这老人很好的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作为文臣他的责任是辅佐君王而不是意气用事。 萧惠盯着一颠一颠骑马离开的蔡伯俙对张俭道:“就如此瞧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去?” 张俭无奈的摇头道:“没办法,他和大宋皇帝一样,都抓住了咱们的要害,咱们不日怕是要撤军了……” 随着张俭的话,萧惠大惊抬头问道:“撤军?!这如何使得,多时咱们大辽撤军,西夏必入大宋之手!况且陛下也不会同意的,太后的旨意……” “太后的旨意是让陛下得到历练,也是让大辽获得足够多的好处,眼前的西夏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后套现在是咱们大辽的,兴庆府之南已经被大宋占据,西夏还剩下什么?兴庆府?定州?别忘了,这两个地方本就在大宋的爪牙之下!” 张俭的话每一句都让萧惠无法反驳,最后他目瞪口呆的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大辽根本就没有机会获得西夏?那为何要与大宋争锋一二?” 把目光投向耶律洪基所在的主帅营帐,张俭感叹道:“这是要让陛下成长起来,看清楚他未来的对手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宋人陈兵数十万,为的就是拿下西夏,我大辽区区十万铁骑如何能与大宋争锋?夺取西夏不过是明面上的话,试探大宋的实力,让陛下了解未来的对手这才是重中之重!我大辽拿下后套,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你我当前去中军劝陛下撤军才是!” “你我二人如何能劝得动陛下,你也知晓陛下的性子……” 张俭掏出一张金黄色的圣旨道:“娘娘早有准备。”萧惠长舒一口气:“原是有娘娘的旨意,害得老夫提心吊胆!不当人子!” 张俭笑道:“你便是不敢直言上谏罢了!别忘了你可是国丈之尊嘞!” 第九百一十三章欲将轻骑逐 赵祯惬意的坐在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补钙,微微的摇晃的感觉让他仿若躺在云朵之上,四周是草地与泥土的清香,这种清香虽然有点刺鼻,不过一旦习惯了便是最能提神醒脑的佳品。 大自然总是如此奇妙,秋天便是收获的季节,冬天便是藏储的集结,现在俨然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在这个季节里,无论人马都要养膘,以度过冬日里万物凋零的消耗,而在冬天作战最是消耗马匹与军力。 对于封建王朝来说,冬天打仗其实一直是他们所竭力避免的事情。 原因在于,冬天行军不利,很可能受到暴雪所带来的行军困难,积雪不仅会影响士兵的行军,同时也会造成后勤给养运输的困难,这才是大问题,同样的道理,无论是大宋还是辽朝都是不愿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对两国国力的消耗绝对是空前的。 相比辽朝,大宋更加迫切的希望结束这场战争,因为大宋在这场灭夏之战中的投入实在太高了! 赵祯眯眼看了看远处的辽人营地,虽然地势颇高,但也成为了明显的目标,此刻的辽人营地不似之前那般紧凑,很可能在逐渐撤兵,不过,这个小皇帝还是个从谏如流的性子,晓得水壅而溃,伤人必多的利害。 这时候辽朝撤兵才是最好的打算,虽然背靠后套,但冬日里的后套产出完全不够这十万大军的用度,一旦和大宋对峙起来,冗长的补给线就将成为辽朝的致命伤。 相对于辽朝大宋也是不好过的,但大宋却可以硬撑,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辽人来偷桃子,那个宋军将士会答应?况且大宋的后勤补给就在身后的西平府,近的很! 一道寒风刮进了赵祯的脖后梗,赵祯紧了紧身上的暖和的棉衣起身,如今已然是深秋,但毕竟还没到冬天,这时候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穿上了带有棉絮的衣物,已经说明这个冬天可能会更加寒冷。 赵祯在蔡伯俙惊讶的眼神中快步走向马桩,随手插进水槽中,冰冷刺骨的冷水扎的他直吸冷气。 蔡伯俙小心的上前:“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祯皱眉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穿的有点多了吗?” 蔡伯俙看了看臃肿的自己,憨笑着说道:“官家您也知晓,微臣虽然胖,可就是怕冷,一旦入了冬,嘿嘿这身上的衣服便多了些。”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况且现在还没入冬,天气就如此寒冷,若是到了冬至……” “官家,咱们在这已经过了立冬,朝廷已经把赶制的冬衣送到大军之中,夏参政正带着人一件一件的发下去嘞!将士们保管暖和。” 长叹一声,赵祯发现自己和蔡伯俙所讨论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今年怕又会是个奇寒的冬天,这对大宋征服西夏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冬天本就不适合行军,更别说大规模的迁徙了,今年是不可能把党项人迁移到大宋境内的了,只能等待明年开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 望了一眼阳光刺目却并没有多少温暖的太阳,赵祯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转头对蔡伯俙问到:“传令赵力,率领千牛卫驻守定州城,绝不能与辽人有所纠缠,最好让辽人没有发现这定州城已经被我大宋拿下!“ 赵祯的这道命令让蔡伯俙目瞪口呆,多好的机会啊!若是辽人撤兵,有了定州城的千牛卫,再加上大宋围追堵截,辽人想不覆灭都难,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只能让他无奈:“这是朕的旨意,即便战机再好也不得出击!” 蔡伯俙瞧见赵祯严厉的眼神便知晓自己不能再有什么废话,否则必然遭到官家的呵斥,不过辽人若是撤走,西夏便是大宋的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待蔡伯俙走了之后,赵祯才再次在躺椅上坐下,此刻也该放辽人走了,若是不然还不知晓这一战会拖到什么时候,大宋已经不能在浪费时间了。 一开始赵祯还不能肯定耶律洪基会退走,可当他得知张俭在辽军之中后便知晓,辽人在不占便宜的情况下肯定会退走,这个老狐狸简直就是谨慎的有些疯狂,已经拿下后套的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没有机会的战场上浪费时间,但唯一让赵祯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张俭会同意小皇帝来挑衅自己? 赵祯看到蔡伯俙的不甘,没错在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是想激怒辽朝的小皇帝,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在该撤军的时候不撤,与大宋消耗,可当他得知张俭在辽军之中后便知晓自己的计谋不会成功。 更何况赵祯发现自己今年根本就没有能力把党项迁居到大宋之后更是放弃了攻伐辽人的打算,只要辽人撤兵,一切都好说…… 原本的千牛卫就是用来切断辽人后路的,现在却不能让辽人发现,也是怪难为他们的。 赵祯踹了一脚闷闷不乐的蔡伯俙:“你倒是比朕还心急,现在的情况我大宋打不得辽朝,除非能全歼辽军,否则不可动手。” 蔡伯俙还想说什么,赵祯再次开口道:“你觉得咱们有机会全歼辽人,并且把小皇帝留下来吗?” “陛下圣明……” 赵祯笑了笑,现在他想要的便是兴庆府,便是党项人彻底投降,这比全歼辽人,杀了辽朝皇帝还让他激动兴奋,一旦拿下兴庆府就等于拿下了整个西夏,到时间辽人还远吗? 寒风再次刮起,赵祯瞧见了夏竦坐在高高的大车上不断喊叫的画面也听到了他的呵斥声,只要冬衣有了,粮草足够,辽人退怯,西夏就再也没有观望的理由。 若是不接受大宋的吞并,兴庆府中的人便会饿死冻死在城中!这个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与自己当年继位后的冬天一样,奇寒! 不知不觉中,赵祯发现,自己嘴巴哈出去的气体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了,雪白的雾气虽然很淡,但却能看的分明,这在刚刚入冬,日照时间长的西北是不应该出现的。 赵祯不禁喃喃自语:“怕是要经历一次小冰河了,降温吧!越冷越好!” “官家说的什么?” 内侍以为赵祯有什么吩咐,上前小声询问,赵祯干咳一声道:“朕说这个冬天有点冷……” 第九百一十四章大雪满弓刀 这一夜赵祯只觉得睡的异常香甜,多日里的疲倦总是缠绕在他的身上,虽然大局已定但却让他有些担心,夜间总是睡得不太好,但不知为何,当赵祯醒来的时候,却觉得昨夜舒坦的很。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赵祯回想昨夜的梦境,昨夜开始的时候赵祯梦到自己与一条大蛇不断的缠斗,这大蛇凶猛异常,不时的还会从口中喷出袭人的寒气,直让自己的膝盖发冷,手足冰凉,但最后自己却用剑斩断了大蛇,寒气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天般的温暖。 自己得意的大笑,就像当年高祖斩白蛇一样骄傲,大蛇的血液变成一片片雪花滴落在土地上,发出细微而动听的声响,身体在地上扭曲发出噼啪的声音。 这种轻微细小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回响,没有一丝烦躁却带了安宁,赵祯就是在这种声音中缓缓入眠的,连原本巨蛇扭动不时传出的噼啪声都显得那么的动听。 缓缓起身,看着眼前带着一丝微红的木炭,赵祯对内侍问到:“这是昨夜点上的?” “回禀官家,后半夜下了好大一场雪,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冷气直直的从地上往帐中冒,奴婢便擅自点上了木炭,官家昨夜安寝否?” 小内侍稍显惶恐的回答赵祯的话,赵祯稍稍点头便发出一阵笑声,吓的那小内侍连连退走,看来昨夜的细小声响就是那雪花击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巨蛇的扭动声就是木炭烧裂的声响。 真是一个好梦啊…… 赵祯在自己的御帐之中肆无忌惮的伸了个懒腰,在这个时候可没人管他,即便是做出在不符合帝王身份的事情来也没人会知道,这便是离开北京城皇宫的好处。 一个长长的懒腰过后,赵祯只觉得精力充沛,也许是因为昨夜的斩蛇之梦,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预料很准,反正赵祯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好。 伸手撩起御帐的门帘,厚厚的门帘飞起砸在了内侍的身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汤就剩下一半了。 赵祯抬眼望去,整个大宋军营,或是说整个天地间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大雪厚如棉被的铺盖在大地上,银装素裹,颇有原驰蜡象之风。 大雪给人以不知名的快乐,就连军中将士们的脸上多了一丝生动。 “昨天老夫领了冬衣便带人发了下去,若是不然,昨夜将士们定然是要受冻的嘞!”夏竦一个劲的感叹昨天冬衣发放的及时,引得蔡伯俙不屑的嘘声。 赵祯笑了笑道:“夏参倒是政幸苦了,未雨绸缪,颇为稳妥。” 夏竦连道不敢,只不过从他眉宇间的笑意便能看出他的得意,确实,若不是他早早把冬衣发下,昨夜将士们的睡眠定然是不好的,功劳便是功劳,赵祯自然要记功夸赞,只不过他的自夸引得蔡伯俙和杨怀玉两人不爽而已,狄青却是还不在意。 “启奏陛下,末将昨夜巡视,又有伺候来报,辽军昨夜火光未灭,绵延数十里,末将斗胆猜测,辽军退矣!” 面对狄青的猜测,赵祯微微点头:“可否再探?” “第四批伺候已经出发,第三批很快就会回来!” 这边稳妥了,赵祯相信,面对这样的天气,辽人应该连夜撤走,而辽皇很可能是在昨夜便撤走的。这时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辽人走了便是走了,赵祯自然不会追击。 “夏参政,整理皇驾迎亲用度,蔡伯俙为朕着甲,杨怀玉,准备大驾卤薄,辽人撤走,朕也该前往兴庆府迎娶朕的皇妃了!” 众人稍稍一愣,随即喝到:“臣等遵旨!” 是啊!所有人都猛然想起,官家这次来不是御驾亲征的,而是“迎娶”西夏太后没藏氏入宋的!是迫使党项人投降的!是拿下兴庆府和整个西夏的! 现在本打算横插一脚的辽人连夜撤走,缺少补给和后勤的他们必须离开,如今西夏兴庆府外的角逐之后,只剩下大宋,也就因为这大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也让兴庆府中的党项人看到了大宋的强大!而这个时候自然是官家迎娶西夏太后的最好时机!趁势出击,一举拿下,这才是正理! 随着赵祯圣旨的发出,大宋军队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将士都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官家要迎娶西夏太后,也就是说历时三年之久的大宋西征就要在西夏太后出嫁大宋,党项人的归附之中结束了。 整个军营沸腾,将士们发出欢呼的声浪直冲云霄,仿若把天空中的白云震碎,老天也在这个时候作美,太阳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之上,通过皑皑白雪的反射显得明亮异常,甚至有些刺眼。 数十万大军的接连欢呼,巨大的声浪滚滚如雷霆,震的兴庆府城墙上的积雪随之掉落。 当一身金甲的赵祯在骑驾,大驾卤薄的环卫之下离开军阵的时候,大宋的军队发出了巨大的声浪,士兵单膝跪地,齐声大喝:“陛下威武!” 简单的四个字,却在数十万大军的齐喝下变成洋溢寰宇的雷霆,也让赵祯骄傲的不行,谁“迎亲”有这样大的阵仗?更何况他也担得起这威武二字,哪家皇帝能出动数十万军队灭国的同时,迎娶一个帝国的太后作为自己的妾侍? 虽然说是皇妃,但相比皇后,她没藏黑云也不过是个妾侍而已,只不过这个妾侍的嫁妆丰厚的吓死人,并且长得倾国倾城,有了这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确实可以夸耀威武了…… 兴庆府的城门洞开,一群穿着西夏喜庆绯红服饰的宫人出现在城门的两边,整个西夏城墙上不见一个士兵,城门口更是没有,只有城门之后的御道上人山人海。 骑驾卤薄走在最前面开路,之后便是赵祯的大驾卤薄,只不过赵祯不是坐在车驾之中,而是骑在马上,赵祯知道对于草原民族来说,若是自己前来迎亲坐在车驾之中,气势定然弱了一筹。 在大驾卤薄之后便是大宋的背嵬,踏白二军,以及一部分的步卒,他们都要进入城中,或是接管城防,或是驻扎皇宫,此时的兴庆府已经不是西夏的兴庆府,而是大宋的兴庆府,赵祯的兴庆府! 第九百一十五章凤求凰 西夏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宋军队接管了他们的城防,谁也不会想到,大宋皇帝抵达兴庆府之后,兴庆府便已经易主,从大宋接管城防之后,这里便是大宋皇帝说的算了。 接管的使用双方之间定然是有摩擦的,西夏军队认为大宋皇帝还没有娶走太后,如此西夏便不算是已经被大宋吞并,并且他们要保护太后以及兴庆府百姓的安全。 但大宋士兵粗暴的与之对抗,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大宋士卒不肯退让一步,指着御道上的雄壮队伍对西夏人吼道:“我大宋天子已经入主兴庆府,城防自然由我大宋将士接管,尔等放下甲胄利刃,速速离去,在军中营地等候发落!” 这话便有些盛气凌人了,西夏士卒自然大怒:“你叫我放下兵刃就放下兵刃?你叫我脱去甲胄就要脱去甲胄?还去往营中等候发落,这岂不是把老子当成犯人了吗?!” 双方在推搡之间险些酿成大祸,但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西夏的掌兵文官及时的出现,王琛,一位非常有见地,并且主张军令治兵的文官出现了。 王琛极为果断的呵斥了大宋兵卒,虽然是呵斥,但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行动,这是在做给党项士兵看,让他们觉得王琛是保护自己的,之后王琛边带这西夏士兵气呼呼的离开,临走之前还对大宋校尉撂下一句狠话:“老夫倒要去大宋皇帝面前看看问问,你们这些骄兵悍将可是大宋的精锐否?!” 最后的结果是,大宋的士兵被骂的狗血碰头但却接手了城防,而党项勇士在心里上得到了安慰的同时,在高调中失去了自己对城池的掌控。 大宋士兵不服的对校尉抱不平:“如此嚣张,简直是……” “住口,咱们只要能接管兴庆府的城防便可,哪管人家说什么,你也不悄悄,虽然那王琛说的狠,但最后呢?这兴庆府的城防还不是咱们大宋的?!” “头,您的意思是他不会去官家那里说咱们的是非?” 校尉气的笑出声,狠狠的踹了一脚士兵道:“人家是文臣,比咱们这些人高了不知多少,人家会在乎你吗?还去官家面前告咱们的状?不嫌有失身份嘞!快干活!” 这便是文官掌兵对大宋的好处,在这一点上,西夏的文臣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大宋击溃辽军之后,西夏的朝臣便开始一边倒的说大宋好话,连那些原本打算投辽的人都改变了口风。 之后就更不用说了,辽军的动向不光大宋看在眼中,西夏人更是尤为关注,待辽人撤走的消息传到兴庆府,所有的朝臣都开始准备太后出嫁的用度和礼节了,这时候已经没人再去关注辽朝,因为他已经是失败者。 大宋的军队行动向来迅速果断,当西夏的四座城门被大宋完全控制的时候,赵祯才刚刚行进至御道的一半,没办法,西夏百姓对他太过好奇,为了体现亲民的形象,赵祯只能减慢速度,一边骑马一边挥手致意,这个时候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肆意妄为。 西夏百姓也是好奇,他们好奇大宋皇帝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君父,从宋人的嘴中他们知道赵祯的慈民爱物是出了名的,但从辽人嘴中得知,大宋皇帝阴险狡诈,借着操演之名出兵燕云。 而西夏人对大宋皇帝的了解则是停留在眼前,他们从未见过大宋皇帝,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只见马背上的赵祯一身金甲英气逼人,但面对百姓的时候所露出的笑容又是那么的亲切厚实,并非做作的表情,一时间百姓以貌取人的性格特点又出现了。 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赵祯天生便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再加上这么多年的“表演”功力,很快就给兴庆府的西夏百姓以错觉,大宋皇帝长得如此端正,岂能是狡诈奸猾之辈?辽人所说非实。 同样的,赵祯第一次抵达兴庆府,自然也不能空着手,对于这些百姓也就是没藏黑云的娘家人,赵祯并没有多大的偏见,在他眼中,这些党项人和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华夏百姓。 要想收买这些西夏百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利诱惑之,百姓最时淳朴简单,只有大宋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不会抵触大宋的吞并,事实上,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吞并这个事实披上一件美丽的“外衣”。 赵祯和大宋的兵甲在前,蔡伯俙和夏竦两位文官在后,蔡伯俙身兼崇文苑学士一职,在这时候也只能充当一下文官,与夏竦一起配合宣传大宋的政策。 因为没藏黑云对文官的任用和信任,让西夏的百姓不自觉的开始还信任这些文官所说的话,即便是蔡夏二人是大宋的文臣,西夏的百姓也很自然的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因为这两人所说的和之前朝廷中文官所说的如出一辙! 蔡伯俙和夏竦两人卖力的向西夏百姓述说着大宋的安民告示,一位是大宋的参知政事,一位是大宋的驸马,两人的地位可都不一般,他们所的话在兴庆府百姓看来自然“权威”和大宋皇帝亲口说出来的一样。 这个结果自然得到了兴庆府百姓的欢迎,因为他们得到了“实在”的好处,升斗小民的愿望一旦满足,那接下来便是官员的安置问题,蔡伯俙和夏竦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因为官家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甚至有些残酷。 文臣一概不用,武将看其出身,若时西夏贵族,结果和文臣一样,这便是赵祯对西夏官员的安置手段,无人可以例外。 蔡伯俙和夏竦苦恼的时候,赵祯已经领先一步带着骑驾卤薄进入西夏的皇城,这座西夏人的宫殿居然迎来了大宋的帝王,不得不说这是莫大的讽刺。 赵祯望着这座充满党项民族风格的宫殿心中感慨,它即将变成自己的宫殿,同时,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也将变成自己的女人,不得不说,自己占了李元昊偌大的一个便宜。 西夏皇宫中的殿门都是敞开的,唯独到了正殿之时,殿门紧闭,而这时一道悠然的女声从中传出:“大宋天子文采非凡,不知以何诗词扣阙迎亲?” 赵祯笑了笑:“吾乃圣天子,迎娶女中之尧舜,自然以华诗扣阙!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一曲《凤求凰》,道尽心中无限畅…… 第九百一十六章太后出嫁 凤求凰,这千古名曲中的辞藻自然是极为华丽的。 凤鸟为雄,雌鸟为凰,两者皆是高贵无比,赵祯贵为天子,自比凤鸟自然无可厚非,而没藏黑云贵为西夏太后,在礼制上也可称为凰鸟,并且凤凰齐飞乃是吉祥和谐之本,此时用来更显贴切。 只不过……赵祯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稍稍郁闷,这已经是相当高规格的迎亲诗句了,凤求凰别人也能用,但赵祯用来便更显高贵,可谁知这大殿之门依然不开。 正殿的门不打开,迎亲的队伍便只能干等着,蔡伯俙和夏竦已经找了个借口把那些示好的西夏文臣打发了,此时二人抵达赵祯身后的迎亲队伍中焦急的张望,但见宫门紧闭,拉着彭七的衣服问到:“为何还不开殿门?难道是要羞辱官家不成?” 彭七摊了摊手:“西夏太后说官家迎亲的催妆诗并非本人所作,不足以展示官家才学,喏,官家正在想呢……要俺说,直接把殿门给砸开,官家把西夏太后扛走就算嘞!这多霸气……” “夏老倌……你,你打俺作甚?!” 夏竦翻了个白眼:“你这杀才该打!什么话都敢随意说,若是真能如你所说,陛下早就动手了!” 蔡伯俙伸头望了一眼道:“官家的诗词一向出彩,即便是如柳永也不能相提并论,有何可担心的?难不成他西夏太后还敢故意刁难不成?番邦之地也敢考校大宋天子文字,好是自不量力!” 夏竦摸了摸下巴道:“是极!是极!”说完便向一身银甲的杨怀玉招了招手,待杨怀玉上前开口道:“待会若是陛下做出惊人之作,尔等只需大喝最后一句便可,如此也可让天下人见识一下陛下的腹中锦绣。” 杨怀玉笑着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此时的赵祯总算挑出一首还算不错的诗词,自己又不是曹植,哪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七步成诗之举?但不好意思,好诗……老子有的是! 赵祯上前再次扣响殿门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赵祯的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出来之后,整个皇宫稍稍寂静了一下,夏竦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回味的念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借牛郎织女晓谕今朝,官家此词堪称独出机杼,……好词,好词……嗯?” 夏竦还没品味完诗句,杨怀玉便带着一帮将士开始扯着脖子拼了命的大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尼玛……赵祯回头望着这些兴奋大喊的将士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是表达思念爱慕之情带有幽怨轻柔之意的词句,他刻意营造了好久,给没藏黑云一种女人极为喜爱又拒绝的哀婉、凄楚。 但谁知在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口中立刻土崩瓦解…… “咯咯咯……” 银铃一般的笑声从大殿之中传来:“陛下手中的虎贲当真是……威武雄壮,只可惜破坏了陛下的佳作。” 随着话音落下,殿门缓缓打开,一身西夏最为普通的女子出嫁服饰出现在赵祯眼前,做工也不是多么秀美,佩饰也没有多么的华丽,但给人一种朴素热情的感觉。 相比大宋女子出嫁时带着的盖头,没藏黑云的头上只有漂亮的凤冠霞帔,除此之外并无遮挡,如此一来赵祯便能看清没藏黑云的样貌,一时间真是惊为天人! 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反正赵祯认为后世的网红和明星和她比起来无论是从样貌上还是从气质上都不可相提并论,祸国殃民不过如此! 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眸再次望向赵祯,没藏黑云微微一礼道:“我西夏婚俗便是如此,让陛下见笑了……”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朕便可随意些了,只不过为何你身上只有如此……” 没藏黑云微微一愣,随即脸红如霞,细若蚊吟的说道:“臣妾身上的嫁衣乃是亲手织就从未用过的,以此证明臣妾党项女子的身份,头上肩上的凤冠霞帔乃是象征太后之尊!望陛下海涵。” 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也是代表归顺之意,如此通情达理,赵祯岂能有什么责难,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这也太为自己着想了吧?赵祯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并不会因为眼前这个美妞便放松警惕。 在赵祯心中,没藏黑云的手段决不可小觑,野利遇乞娶了她不得善终,李元昊倒在了她的手上,没藏讹庞也是倒在了她的手上的,这样的女人说是克夫也不为过,大宋朝臣就冲进以她的克夫之事反对自己迎娶她。 当然赵祯是完全不会相信克夫之说的,他只相信人计,不信鬼神,若是人要有心算计,那可比鬼神还要可怕,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心计可不简单。 赵祯看向没藏黑云,如此娇媚的脸颊就如同毒蛇身上鲜艳的颜色,越是明媚动人色彩斑斓的耀眼越是具有攻击性。 当没藏黑云在赵祯的搀扶下进入大宋的迎亲皇家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这位西夏的太后变成了大宋的皇妃,整个西夏即将变成大宋的西北之地。 和来的时候一样,当赵祯离开的时候依然是一马当先的离开,城中的百姓欢呼却也,对于他们来说,内迁内附并不是最坏的选择,归附汉家文明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就像当年他们归附李唐王朝一样。 蔡伯俙瞧着欢呼的人群惊讶的望着夏竦道:“这党项人为何如此高兴,难不成不知西夏从此灭了国鼎?不觉耻辱?” “归附天朝上国,何来耻辱一说?” 夏竦的话还没说完,彭七便在一旁开口:“老倌这话有些不像是你说的,要不是咱们大宋给出的好处……党项人能内附?若是到了咱们大宋他们不好……过人家能内附?” “此言有理!”杨怀玉在一旁酷酷的开口,噎的夏竦气呼呼的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第九百一十七章克夫?旺夫! 赵祯在前听见了他们四人的议论,只是稍稍觉得有些可笑,这个时代的文明可谓是极其遵从儒家的仁爱,又遵从儒家的礼制,华夏正统乃是番邦敬仰的存在,但更加奇怪的是,外族对汉家王朝一边敬仰,一边攻伐,恨不得夺取整个汉人江山。 这个世界本就是矛盾的,就如夏竦这样的文臣,一边大谈儒家之道仁爱,一边又对战功弃而不舍,到了战场上,什么仁爱,博爱,全是扯淡。赵祯清楚的记得,当年这老倌瞧见耶律宗真的项上人头,比看见自己的亲孙子还高兴。 当然武将也不例外,一边是沙场扬名的雄风,一边是畏惧文臣的懦弱,不合理的东西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它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所谓的存在即合理。 看着杨怀玉,蔡伯俙,彭七,夏竦四个人聚集在一起,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有老有少的,思想个是不同,何况还有文武之别,转头说道:“勿要多言!各领执仗!” 四人赶紧道:“陛下息怒……” 大宋的仪仗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豪华的仪仗没有之一,这样的华丽同样诠释了大宋与赵祯的财富。 没藏黑云用上了最高规格的大驾卤薄心中颇为震撼,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也只有皇后之尊了,车厢大如房屋,里面的装饰虽然是大宋皇家风格,但奇巧却是令人难以相信。 对于奢华,没藏黑云见识多了,西夏的皇宫中用上了大量的金银饰物,虽然也是珠光宝气,但给人的感觉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膻味”。 可大宋车驾中的装饰却不然,仅仅是一条布带上刺绣的精美花纹都能让没藏黑云惊叹许久,而翻过另一面却是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刺绣,没藏黑云也是精通刺绣的,眼前这样的技艺简直是巧夺天工。 而且大宋单单是车驾便分为辇、辂、舆三种规格,再加上各式各样的佩饰,花纹,雕刻,如同移动中的宫殿群,华美异常瑰丽磅礴! 车厢中的木板看似整齐平整,可只要轻轻一推,登时便会有清脆的机括声响起,一个隐蔽的小抽屉便会出现在她的眼前,里面或是放着一方珍贵的端砚,或是放着一支精美紫毫。 没藏黑云在车厢中不断摸索,每一个小格子中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惊喜,啪……一个抽屉弹出,没藏黑云伸手拿出一本书,居然是一本言情话本,名曰《石头记》。 没藏黑云撩开窗帘看了看马上英武非凡的赵祯,没想到大宋皇帝还有如此情趣…… “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 随着开篇的第一句话,没藏黑云的眼睛就离不开眼前的绢本,更离不开这漂亮潇洒的飞白字体。 赵祯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即便是磨得胯下生疼,也只能默默忍受,眼前是欢呼的百姓,或是大宋兴奋的商贾,赵祯只能微微苦笑,他也想去舒服温暖皇驾中躺着,雪后的寒风可不好受嘞! 撇了一眼皇家,风刮起的窗帘让他看到了捧书阅读,如饥似渴的倩影,赵祯心中一紧,皇驾中的暗格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稍稍一想赵祯便放下心来,能让没藏黑云如此入神的应该是那本自己凭借记忆默写的《红楼梦》,赵祯仰头看了看晴空,他真是怕一个旱雷下来惩戒自己,这本奇书放在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催泪神器,也是自己的泡妞神器…… 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为了追这本“旷世奇书”已经用了金牌急脚递传递来催促,还好红楼梦的前八十回自己已经熟烂与胸,否则还真的不够她们两人压榨的。 赵祯靠近车窗,轻轻撩起窗帘,果然那本绢纸的本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石头记》三个字,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没藏黑云并没有摸索到车驾中的暗格。 不远处便是兴庆府的城门了,在这里西夏的百姓和官员都聚集在一起,送别他们举世无双的明珠,西夏的太后,没藏氏…… 笃笃笃……敲打窗棱的声音打断了没藏黑云的专注,抬头就瞪了过去,她最讨厌自己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这已经成为没藏黑云的习惯,但在看到是赵祯目瞪口呆的表情后,没藏黑云瞪人的表情就僵硬在脸上,她实在没想到会是大宋皇帝亲自叫自己。 “臣妾施礼了,只因这本《石头记》太过精彩,引人入胜,臣妾不自觉的便……”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无碍,读书是好事,只不过别太随意了,朕不希望别人随意动朕的四宝。要出城了,你也该换上我大宋的华服告别百姓才是。” 没藏黑云点头道:“臣妾遵旨。” 但在赵祯离开后,她却如少女般娇憨的吐了吐舌头,把看到的地方插上一根牙黎,这样下次看的时候就可以很快找到,这牙黎一看便是大宋皇帝御用,细长的象牙上居然镂空雕刻了完整的岁寒三友。 自从进入大驾卤薄之后,没藏黑云便没有出现过一次,这是她即将以大宋皇妃的身份告别兴庆府,也是以这一身份告别党项的百姓,从今天自己离开兴庆府开始,西夏便名存实亡了。 当没藏黑云一身大宋皇妃服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城门安静无声,因为西夏百姓这才发现,他们的太后就应该是大宋的皇妃,这衣服穿在没藏黑云的身上仿若天生就是为她而织。大宋服饰多为端庄典雅,虽然看似朴素,却是故意织就的内敛奢华。 有气质的人穿上便会成倍放大她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惊叹连连,显然没藏黑云穿着皇妃服饰就是这样一个加成属性…… 连赵祯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原本身上的妖媚气质一扫而空,端庄圣洁如高高在上的贺兰山,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典雅的气质,好事雪莲般纯净。 夏竦瞪大眼睛的望着没藏黑云,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不断颤抖,嘴中念念有词:“眉毛耸秀,耳白过面,眼亮有神,五行成其体,鸟兽象其形,口角朝于天仓,耳轮期于海水;坐如钉石、起若浮云;形神自然俱妙矣,这明明是旺夫清贵之相,上富之相矣!朝中文臣何以言克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害人不浅!” 第九百一十八章党项人的未来 兴庆府的城门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红绸色带装饰成一番喜庆的模样,远远望去就如一个高高的绣楼,两根长长的红色布带一直从城门楼子上的大花团中延伸出来拖到了道路两旁。 城门外已经汇聚了数万人,这些人中有党项百姓,有士卒,有文臣,有武将,也不乏党项贵族,他们都是前来送别这位带领他们投入大宋的太后。 对于未来的生活,党项百姓显然是充满信心,因为那些横山的党项部族在大宋的生活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他们,他们相信,既然横山部都能收到大宋的厚待,更别说自己这些兴庆府的百姓了,太后在大宋皇帝面前肯定会为党项人说话。 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兴庆府的百姓对这场旷世迎亲特别的热情。 但是相比百姓,人群中的文官却是面色难看,他们是最不受大宋重视的人,甚至还不如那些武将得到的待遇好,难道防范自己要超过那些党项武将?自己可是真正的汉家汉种! 只不过他们忘了,自己只是没藏黑云用来控制军权的工具,也是大宋用来拢络西夏人的宣传工具,其中有不少人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观望态度,只不过在大宋战胜辽朝之后而转变,这种墙头草赵祯可不敢要。 当然西夏文臣中一直有支持大宋的臣子,他们自始自终都认为归附大宋要比辽朝好得多,对于这些人,大宋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夏竦和蔡伯俙两人拱手和这些西夏文臣道别,而他们袖子中的数封举荐信却悄然传递给了被选中的人,两人的手法很是娴熟,不留一丝痕迹…… 即便是要走了,没藏黑云也不过才露了一次面而已,更多的时候她依然是待在大宋的皇驾之中,礼官的声音在外面高呼,她却只能待在马车之中,这是大宋迎亲的规矩,这段时间她都不能离开皇驾。 大宋的行动极为迅速,朝堂已经派出大批的基层官员连夜赶往兴庆府,其中便有范仲淹这位稳重的路政使,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宋的副相,参知政事。 派遣一国之相前来治理兴庆府,可见大宋的朝堂对西夏的重视,而在范仲淹以及大量基层文官抵达之前,兴庆府以及所有西夏归顺之州府,皆有大宋军队管理。 原因很简单,为了镇压反抗者。 不过,他们同样也会如同文官一样,在西夏的各处宣扬大宋的“仁爱”“忠君”等等思想,替那些即将到来的地方官做好铺垫,只不过他们的手段要更加严厉一些。 肃清西夏的残余反抗力量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赵祯在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狄青,一定要把西夏所有的反抗者肃清的一干二净,同时也要把各地的党项人,甚至山中的山民全部统计出来,聚拢到一块准备内迁。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将近三百万的人口的迁移,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同样的,他们也为大宋带来了巨大的劳动力。 农耕时代人口就意味着生产力,就意味着税收,就意味着可招募的兵力,以及等等等等。 赵祯自始自终对这三百万党项人垂涎三尺,一旦他们融入大宋,便会创造出价值与财富,党项人常年生活在西北之地,虽然河套平原土地肥沃,但离开了河岸附近的平原,依然是旱地较多,而在大宋的南方,却有着大片无人开辟的土地未经,这些人便是开垦的主力。 赵祯早就想好了安置他们的办法,打散了之后安置在大宋的各处,绝不可能安置在一起,并且要让他们和汉家百姓安置在一个村落,让他们缓缓融入到大宋之中,当然所谓的打散并不是一家一户的安置,而是要几家几户的安置。 既不能让他们强大起来欺负大宋乡邻,也不能让乡邻团结起来欺负他们,这才是平衡之道最好的结果。 在赵祯眼中,无论是这些西夏百姓,还是大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存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亦没有亲疏内外之别,受到后世民族大融合的影响,这些百姓在赵祯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华夏之民。 互相通婚,同文同语,所有的权利都是平等的,那么多少年之后,党项族就将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他们身上的特征和独立性都会被时间以及习惯打磨的一干二净,这难道不比率兵屠杀,并且留下随时可能爆发的后患要强得多吗? 赵祯翻身下马,信步走到夏竦的跟前道:“此次回京你便暂且不往,辅助狄青处理好西夏的公务,汉臣虽从军多年,但治理府城经验不足,待范仲淹抵达西北,你再追赶皇驾。” 夏竦转头望向蔡伯俙,哪知他开口就道:“我是外戚不得授以文资,更何况州府之长乃高品官价,景蕃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最后拉人下水的机会被堵上,夏竦无奈只能躬身道:“臣遵旨……” 赵祯笑了笑,领着蔡伯俙走向大驾卤薄,他是故意把夏竦留下来的,有这老倌在,狄青将会少了很多烦恼,就比如那些西夏的文臣骚扰之类的…… 狄青不离开,也就意味着大军不得班师回朝,现在的他们开始担任驻扎西夏的任务,等同于戍边一样,待大宋百姓迁徙而来,西夏百姓南下而去之后,他们才能班师回朝,这场灭夏之战对于他们来说才算是彻底结束。 赵祯相信数十万大军在外,只能等到西夏百姓迁走大宋百姓迁来才能离开,这样的负担会压得朝臣以最快速的速度安排调度,他们绝不会希望战事结束之后,狄青手握重兵安然呆在兴庆府…… 蔡伯俙乐呵的望着夏竦,从他报复性的眼神中便能知晓他此时的快慰,不用说夏竦这段时间没少折磨这位“驸马爷”,为此蔡记签下了不少“不平等”的条约。 当然就算是夏竦不提这事,赵祯自己也会安排蔡记帮助兴庆府的发展,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商贾,赵祯自然知晓什么是互通有无,更是知晓什么叫共同发展。 但是现在……赵祯终于可以登上自己的马车,舒服的享受一下温暖的车厢和软绵绵的锦榻,他的大腿已经快被磨破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无解的天子,不甘的凤凰 待赵祯进入车厢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车厢中的火盆用的是银丝木炭,在冬日里热浪滚滚,眼前的一身纯白丝绸便衣的没藏黑云斜斜的躺在锦塌上,素白的藕臂伸出来比洁白的丝绸还有耀眼。 斜躺着的身躯展现了完美的弧度,葫芦似得身材无可挑剔,此时的她正在不断的摇晃着一只精巧的玉足,看得赵祯内火旺盛,不断的告诫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一时间看了看车厢中的暗格,上面的纹饰没有一丝散乱,赵祯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是没有发现,否则一碰就散的纹饰早已变的面目全非。 即便是赵祯进入车厢,没藏黑云也没有从《石头记》中出来,精巧的牙黎被她别在纤细的腰带上,和那素白的丝绸便衣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反而更显雅致。 赵祯上前扫视着车厢,见那些抽屉已经被推了回去便干咳一声道:“看的什么书?” 些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没藏黑云急急的转头,顺手把那绢本藏在了身后,待看见是赵祯后稍显害羞的从背后拿出那本《石头记》晃了晃道:“臣妾在看这本奇书,不知陛下前来,望陛下恕罪。” “奇书?你看到了第几回,怎的认为这是本奇书?难道不觉这书中所述太过憋闷?” 赵祯的话仿佛一下子挑起了没藏黑云的话匣子,翻身从锦塌上起来,带动一阵波涛汹涌:“陛下说的是,书是奇书,就是那书中的女子太过矫情,喜欢便是喜欢,何必恨恨的,凶凶的赌气?那首葬花词若是指名道姓的写给贾宝玉,即便贾宝玉是个痴人也该知晓她的情意,何必到了最后,花落人亡两不知?!” 赵祯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女子,此时的没藏黑云并没有他之前看到的妖娆,反而是充满了一股女子身上不常见的英气,潇洒的模样差点让赵祯觉得她是敢爱敢恨的侠女…… “书中的林黛玉便是汉家女子的缩影,自是与你党项女子不同喽!待你到了北京城,便会知晓。” 没藏黑云露出些许冷笑:“这书中所述怕就是汉家王朝的官场,端是魑魅魍魉横行,宵小之徒登堂!正人君子何处寻觅?” 赵祯果断的摇头道:“那是一个腐败的朝代,腐败的不光是官场,还有人心,朕在努力的避免这一切发生,只不过……” “只不过这腐败终究要来!” 没藏黑云一句话便戳中了赵祯心中的担忧,也戳破了他心中自信的气球……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道:“你怎生如此明白?!” “因为臣妾读书,读史书,只要纵观汉家王朝的历史便会发现,越是强大的王朝到了后面便越腐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仿佛年有四时,月有圆缺,不可逆反~!” 赵祯忽然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所的无言以对,只能讥笑的讽刺道:“那你为何要带着西夏归附我大宋?” 说到这里,没藏黑云的脸忽然变得幽怨:“因为我党项终究是番邦,若是要成为你大宋和大辽一样的王朝,就必须要学习汉人的手段,最后反而失去自己的优势,若是不然,就如同现在这般内迁内附,时不远矣……与其这样,还不如内迁内附来的痛快,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情,都是你汉家天子该忧心的事情。” 赵祯大惊,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居然把事态看的如此透彻,若是她早些主持西夏大局,怕是会成就一番气象,只不过她更喜欢把上天赋予她的才华用在享乐上…… 这个时代,女子自始自终都是男人的附庸,即便是再能干,再有大局观,终究是逃脱不了世上的礼法礼制。没有第二个武曌,也不会有第二个武曌出现在华夏。 赵祯坐在锦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生前只管及时行乐,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朕的想法与你一样,不过……朕在努力让那洪水越来越小。” 没藏黑云完全没有隔阂与害羞,顺势歪倒在赵祯怀中:“陛下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呢!” ………… 大宋的天子大驾缓缓离开了兴庆府,车驾行驶在水泥铺就的道路上异常平坦,车厢在减震的钢条上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没藏黑云惊奇的伸头探出窗外,两边的风景飞快的向后倒退,这样的速度之下,车驾依然四平八稳,可见大宋的格物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赵祯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翘起的浑圆:“外面的景致如何?” 被寒风吹红的小琼鼻缩了回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没藏黑云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坐下:“官家,大宋的格物着实精巧神奇,这皇家和那火炮也是格物而来?” 赵祯笑了笑:“格物之功在于广,由器及道乃是真!” 没藏黑云嗔道:“陛下的文字用的真好,臣妾只觉得似是而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士人重道而轻器,下人重器而轻道。陛下是把下人的器提到了士人的眼前,提到了国本之上喽?” “女人啊!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作为陛下的女人,难道就不能聪明?” 赵祯哈哈大笑,突然脸色冰冷的说道:“我大宋有三种人注定不能干政议政,后宫,外戚,内阉!你入我大宋宫墙,便是后宫之女,即便是皇后都不能碰触的东西,你觉得你能碰触吗?” “臣妾不过是和陛下谈论大宋的策论,有何不可?” 赵祯翻身从锦塌上坐起认真的望着没藏黑云道:“你不是和朕说这些策论,你是想通过你的智慧证明你可以对朕施加影响,别试了,没用!” “臣妾只是想知道大宋为何崛起!” 瞧着她坚定的模样,赵祯的脸色恢复了柔和,笑眯眯的问道:“不甘心?” 没藏黑云的身体稍稍一僵,恨恨的点头道:“不甘心!” 她是不甘,在没藏黑云看来,一直被西夏,辽朝压制的大宋不可能一下便崛起的,即便是所谓的天子之学格物,也不可能带着大宋走出百病缠身的困境! 赵祯抬头望了望车厢上稍稍晃动的宫灯喃喃说道:“若是非要说一个原因,那便是朕乃大宋天子!” 对于赵祯来说这是最准且的答案,他是这个时代的先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积攒了华夏千百年来的历史文化,他就是“神”! 第九百二十章大驾卤薄中的夫妻情趣 赵祯的皇驾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狄青,没有杨怀玉,也没有夏竦,他除了一个没藏黑云外,没有从西夏的土地上带走一个人,即便如此对西夏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因为没藏黑云离开之后,西夏便不再叫做西夏,而是迅速成为大宋的西北路记入大宋府路编制。 吞并一个地方最快捷的同化凡是便是在政治上的抹灭,西夏的皇宫得以保留,这是安抚党项百姓的建筑,没必要拆毁或是更名,只不过建筑中的党项风格被完全换成了大宋的装饰,但这一点从宫墙外围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党项人看来,皇宫还是皇宫,西夏还是西夏,兴庆府还是兴庆府,没有一丝改变。 唯一不同的便是太后已经不在宫殿之中了,太阳照常升起,城墙上依然站着士兵,城门再次洞开,往来的行人商贾不计其数,甚至比原先更多了点。 大宋的商人不断的涌入兴庆府,他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收购,在朝廷开始把西夏这片神奇的土地联通西域之前,大量的采购这里的东西,即便是城中一间小小的茅草房都能卖出十贯钱的“天价”。 一时间党项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庆府中的土地一路飙升,一瞬间他们中不少人摇身一变成了富人,而对他们来说这些房屋已经不在需要,他们肯定是不能再在兴庆府的,大宋皇帝说过,党项人一旦归降必须内迁内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既然这些房屋带不走,又能换大量的钱财,为什么不换?为什么不卖给这些热情又善良的大宋商人?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上门不止一两次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提着各种党项人没见过的小礼物。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售卖自己的田产房屋,兴庆府外的帐篷也越来越多,在党项百姓看来,这些大宋商人就是傻子,自己住在帐篷中也没有什么区别,待自己去了大宋之后,那么多的钱财买多少房屋不够?? 但在另一边,大宋商贾看着眼前这些破败的房屋嗤笑党项人的愚蠢,他们还不知晓,若是朝廷的官衙完全接管西夏之后,西夏便成了大宋联通西域的锁钥,多少的往来行商汇聚于此,多少的货物,多少的金银汇聚在这个小小的兴庆府之中?这时候卖掉房屋土地,简直就是败家喲!难怪被咱们大宋灭国,真是不开化……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蔡记……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赵祯的阳谋! 他早已在自己离开北京城之前便让人放出即将开发兴庆府以及整个西夏的消息,这消息是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大宋就是要在拿下西夏之后开发西夏,迁徙百姓而去,把这些百姓中的一部分变成草原上的牧民,另一部分人变成河套的农民。 虽然这个西夏失去了后套,可并不影响黄河水源灌溉剩下的土地,虽然没有前套后套,但西套之地依然在大宋手中,这里依然是塞上江南。 商人的“嗅觉”总是灵敏的,他们能赚钱的最重要一点便是比别人先一步发现商机,从而使得他们一步领先,步步领先,于是他们大肆采购兴庆府中的产业,等待着他们的增值,一旦这里成为前往西域的锁钥,那价值定然会不可估量。 大宋商人仿佛发现了大量的商机,一拥而上的赶往西夏,党项百姓的钱越来越多,但却没有地方居住,寒冷的冬日里只能在兴庆府城外搭建帐篷。 还好狄青和夏竦发现势头有点不对,派出大军砍柴给这些疯了的党项人取暖,同时也劝诫其他人不要再买自家的产业,朝廷会收购,只可惜,这些党项人比商人还讲究入袋为安,死活不愿听从劝诫,拿了钱财之后便美滋滋的收拾东西,大冬天的赶去城外搭帐篷去了…… 今年的冬天不知怎的,愈发的寒冷了,即便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也不能给城外的党项百姓以温暖,这时候已经不能等了,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这些已经没有了房屋躲避寒冷的党项百姓前往暖和一点的南方…… 赵祯的马车还没离开河西路,就在眼瞧着要进入大同府地界的时候,夏竦派出的急脚递都已经到了,赵祯在心中大呼庆幸,要不是因为路上风寒雪大,皇驾怕是已经过了大同府了。 急急赶来的骑士身上已经被白雪所覆盖,但是一身的积雪并未影响他的动作,厚厚的棉衣帮他抵挡了一部分的寒冷,怀中的热水壶已经变得微凉,这是他保命的利器,否则一路顶着冰雪而来怕是早已被冻死。 赵祯坐在锦榻上,前面便是一张御案,前面是暖和的碳盆,屁股下是柔软的锦榻,接过内侍递来的急奏,赵祯看了两眼便转头望向一旁斜靠在自己腿上的没藏黑云:“兴庆府百姓已经冻死数百人,并且人数还在不断上涨,夏竦预计人数可能会达数钱之众……” 原本还没当回事的没藏黑云忽的一下坐起来:“不可能!即便是再冷的冬天我党项人都能撑得过去,这点雪算不得什么!” 此话一出,没藏黑云望向赵祯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寻常,显然她是认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赵祯:“莫不是陛下言而无信?!” 赵祯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用用脑子,若真是朕下手,何必告诉你?对于朕来说西夏的百姓可比你还重要,没必要瞒着你。” “那是为何?” “贪婪……” 赵祯深吸一口,呼出之后才觉得心中舒畅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些党项人会如此,单单是有钱管什么用?你要有命花才是啊! 来龙去脉很简单,赵祯三言两语便对没藏黑云讲清楚,而没藏黑云天真的说道:“为何兴庆府的官员不出手阻止?” 赵祯把信件随手甩给她,书信在空中飞舞一圈,但最终还是被没藏黑云接住。 “瞧瞧,人若是极力想要某种东西,那就绝不会撒手,即便是失去了某一样东西……” 赵祯说完便举起手中的素白腰带,没藏黑云低头一看,身上的腰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赵祯的手中,自己的身体完美的暴露在赵祯的眼中。 “登徒子!” “夫妻情趣罢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来啊!互相伤害啊! 赵祯闻了闻腰带,上面带有一点淡淡的花香,应该是没藏黑云身上用的香粉味,赵祯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朵带来的香气开口问道:“这香气朕还从未闻过,不知是何花香。” 转移话题的计策显然是失败的,没藏黑云紧紧盯着赵祯的眼睛再次问到:“陛下为何左顾而言他?” 赵祯仔细的盯着她明媚如星辰般的眼眸:“因为朕无需解释,你党项百姓面对商贾的高价抵御不住诱惑,买了自己的房舍,夏竦已经发出告示,说了朝廷会给出银钱扑买他们的产业,可谁知他们等不及明年开春,争相售卖房屋,情愿在帐篷中熬过这个寒冬也不打算放过眼前的机会,于是便让那些商贾找到机会乘机抢购,因为他们知晓,待朝廷派来的父母官来了,他们便没有如此顺利的机会。” 没藏黑云皱眉仔细的想了想:“这便是大宋的商贸之道?” 赵祯转头望向没藏黑云,这小妞难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会吧?自己只不过是稍稍透露了一点,可谓是蜻蜓点水,她怎么可能知晓其中的弯弯绕! 啪……没藏黑云轻轻击掌:“臣妾明白了,这些商贾是担心朝廷的官员来了,便不会给他们买卖的机会,或是要缴纳重税,现在的西……北路完全是块无主之地,官家的皇权还没有彻底展开,本宫的皇权又离开了,原本的朝臣你大宋又不任用,于是这些商贾便乘此机会大肆购买我党项人的产业……” 赵祯长叹一声,略带幽怨的说道:“是极……朕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两位极其聪明的女人,再加上你,怕是要领朕头疼了。” 没藏黑云仿若没有听清赵祯的话,反而是急急的开口道:“陛下当速速下旨,对那些商家收取重税!” 嘎?……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没藏黑云一点也不担心党项人,反而提醒自己亡羊补牢……这是真的心大,还是贪财?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美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赵祯呆呆的望着自己,没藏黑云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整,微微脸红的合拢其衣襟:“陛下何故发愣?”这欲拒还迎的小模样最是引诱人,但赵祯的惊讶完全没在上面。 “难道你就不担心党项百姓?刚刚你还是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现在为何让朕亡羊补牢?” 这下发呆的确实没藏黑云,她本以为会有一番云雨,谁知却是一个反问,这么多天来赵祯虽然和她同吃同睡,一同在马车中度过数日时光,但赵祯的“坐怀不乱”甚至让她一度猜测大宋皇帝是否寡人有疾? 赌气的转过身去道:“既然是如此之事,大宋的官员绝不会看着我党项百姓在寒冷中死去,再说党项人贪图小利,死了也是活该!若是等到明年开春再卖,那时朝廷的官员已经整顿好了西北路,说不得多卖出几贯钱!”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赵祯发现没藏黑云已经能很清楚的摸准自己的脾气,这其实是件好也不好的事情,这种感觉应该出现多年的夫妻身上,可自己与她相识才不过数日之功而已。 赵祯无奈,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说明没藏黑云的情商很高而已,不过这小妞赌气也好,也省的自己想办法应付,赵祯到现在还没进入状态,总觉的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自己攻取西夏的战利品而已,并没有多少感情,即便是要有,也许慢慢培养,好生调教才是。 见赵祯不理睬自己,没藏黑云一时气急,时间居然还有如此不解风情的男子,可他之前写给自己的诗句却是如此浪漫多情,若是没有真情意,如何能做出这样的诗句? “官家难道就不打算说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兴庆府中的党项百姓冻死?” 赵祯转头笑道:“你不是说他们活该的吗?再说你怎么知道朕不打算做什么?你们党项人就将成为我大宋的臣民,朕如何能视其如草芥?三百万的党项人,可是我大宋一大助力嘞!” 没藏黑云心中郁闷,果然是不愿告诉自己的,自从没藏黑云到了赵祯身边,她总有一种天下在其手中的感觉,即便是繁杂的朝政,他都能信手拈来的处理掉,而他的处理方式往往是思极巧妙。 如此才华横溢,身份高贵如坐云端的大宋天子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况且现在的她已经享受了大宋的奢华,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只不过没藏黑云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得到这位圣天子的心…… 赵祯不再说话,显然是不想告诉自己他是如何处理的,但即便是靠猜,没藏黑云也知晓赵祯的方法一定妥帖! 皇驾中的气氛再次陷入安静,赵祯看书,没藏黑云缩在被窝里生气…… 透过书与手的缝隙,瞧着连锦被都遮盖不住的完美曲线赵祯不禁感叹眼前的尤物极具吸引力,自己虽然不吃,但也能欣赏一二,不是赵祯不想“吃”,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与嫔妃的每一次都要有内侍官记录在案,这样才能保证她肚子里孩子的正统性。 说来好笑,自己娶了没藏黑云完全是因为利益,但渐渐的赵祯却为她考虑起来,这大概就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或许叫做大男子主义…… 笃笃笃……车驾的小门被敲响,内侍的声音传了进来:“启奏官家,参知政事范仲淹到了……” 赵祯从书中抽出一张便条,起身抽出车厢中的一个抽屉,收敛的拿出皇帝神宝哈了一口气盖子在上面。没藏黑云探头看了看,却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看清了最后的印记,大宋皇帝赵祯,相比这便是他的神宝了。 赵祯瞅了一眼飞快缩进被窝的没藏黑云,把便条从门缝中塞出去:“传旨范仲淹,不必觐见朕,速去兴庆府办差,这上面是朕的旨意。” 车厢外响起内侍的复述声:“传旨范仲淹不必觐见,依旨办差,奴婢遵旨!” 呼……车厢中响起没藏黑云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赵祯忍俊不禁:“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在朕面前何必遮掩。” “官家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一句话怼的赵祯哑口无言,闷闷的坐倒继续看书……心中憋闷的大叫: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九百二十二章天子夜宴 赵祯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即便是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十岁的经验,更别说如何对付一个女子了,在他看来,对付没藏黑云的最好方法便是冷落她,待到了大宋皇宫,任你有多大的能耐都能把你治理的服服帖帖…… 躺在锦塌上不时的瞅一眼没藏黑云,赵祯不禁心中苦笑,自己这是在干嘛?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自己居然和她置气,这不就是证明自己已经输了吗? 但作为皇帝又不好拉下面子与她说话,赵祯只能端起车厢柜子上的蜜饯盘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这种干制蜜饯是大宋的特色。 唐代,将进贡朝廷的水果用蜂蜜浸泡保存被成为蜜渍,而到了大宋,由蜜渍发展为兼用蔗糖干制两大类。经选果、洗净、浸泡、熬制等工序制成,色味俱佳。 相比附有霜糖的蜜饯,赵祯更喜欢果脯,色泽金黄色或琥珀色,鲜明透亮,表面干燥,没有一层令人甜到腻的蔗糖糖霜,甚至还保留了水果的韧性,味道和口感具佳,端是外出旅行,居家必备之上品。 赵祯惬意的吃着果脯看着书,一时间果香带着甜蜜布满了整个皇家车厢,咕噜噜……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起,这才打断了赵祯的惬意,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被子中的美人已经出来了,抬头望向车厢顶部绘制九龙图的小小藻井,只不过赵祯早已发现她迅速转过去的眼睛,想想也是,今日还未用膳,马车一直在行进之中,他早已交代过要赶路,车中自有吃食不必扎营。 赵祯一直在吃含有大量糖分的蜜饯,其中富含的能量也是多多很难感到饥饿,可现在吃了些蜜饯果脯之后,他真的有点腻,再说冬天里没有热的吃食怎么能行? 笑着端起果脯递给没藏黑云:“饿了吧?吃点蜜饯果脯充饥,今夜扎营吃点好的!” “臣妾谢陛下……” 赵祯起身下车,即便是有水泥路坐车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在车上吃睡数日,更是腰酸背痛浑身骨头疼!待走出车门便听见没藏黑云狼吞虎咽的声音,赵祯不禁莞尔,终究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女人啊! 随着皇驾的停下,整个大驾卤薄也跟着停下,蔡伯俙骑马赶来:“官家可是要扎营?” 瞧着他兴奋的模样赵祯便知晓这货在车中坐不住了,这小子坐在车撵之中居然都受不了,端是好日子过惯了,笑骂道:“今夜扎营,顺便等等夏竦和狄青的奏报。” 没藏黑云侧耳倾听的脑袋终于缩回去了,这么说兴庆府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伸出玉指轻巧的捏起一块海棠脯放入嘴中,甘甜中带着一丝胃酸迅速在嘴中扩散开,没藏黑云享受的舒展开眉头,大宋的小吃食都是极好的很! 一阵嘈杂响起,没藏黑云忍不住撩起窗帘向外窥看,整个大驾卤薄随着大宋皇帝的一句话便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嘈杂,但却秩序井然,车驾围拢成圆,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没藏黑云吃惊。 华丽精美的车驾顶子被卸下,仿佛无用的垃圾被堆在一旁,去了车顶的车厢并非是空中的而是形成一座平台,各式各样的器械被搬放到其上,俨然就是一座箭楼! 这哪是什么营地,而是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堡垒,不光有这些箭楼,甚至大宋的士兵还在地面上挖掘了陷马坑和布置拒马枪,纯黑的拒马枪要不是在经过火光的时候被没藏黑云看见,连她也不相信有人会在黑夜中看到这东西。 拒马枪,绊马索,陷马坑,这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无数箭楼密密麻麻的安置在四周,以车马相连更是惊人,相比普通军队的安营扎寨,没藏黑云不可思议的觉得眼前的营地中安静的出奇,人声非常稀少,将士们之间的交流一般都是刻意的压低音量,而且最神奇的是没有人举着火把来回巡逻。 整个营地仿佛空空如也,但只有身在其中的没藏黑云知道,这里布满了精锐的士兵!即便是吃饭他们依然兵不解甲,同马不离鞍,随时准备好作战准备。他们仿若是蹲在河边喝水的猎人,即便是休息也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难怪当初大宋军队能如摧枯拉朽一般击溃西夏的近三十万伏兵,大宋军队的能征善战由此可见一般。 一只全羊被剥了皮拖拽过来,没藏黑云一看便知晓这是要烤全羊,只不过大宋厨子手中拿着一堆瓶瓶罐罐,不断的往羊的身上挥洒着,没藏黑云微微耸鼻,便闻到了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眼睛中露出心疼的神采,她知道这些香料在大宋是不缺的,但无奈自己看到那厨子用胖手不断的向羊羔的身上涂抹挥洒的时候,心中依然升起一阵心疼…… 香味不断在空气中蔓延开,赵祯喊了句:“今天给所有人加餐!规格就按军中的犒赏来。” 蔡伯俙的眼睛一亮,躬身道:“谢陛下赏赐!”说完便如一只肥大的兔子,瞬间消失在火堆旁,只留下他的叫声在营地中回荡:“都麻利的动起来,巡防的明哨暗哨盯死了外面,谁也不敢偷奸耍滑,官家可是散了一顿庆功的吃食,有你们的口福了!” 众将士满心欢喜,而另一边也开始了忙活,赵祯不要厨子动手,i自己用快刀从烤熟的全羊身上割肉吃,肥美的羊肉烤的酥烂,轻轻一刀便被割下,粘着珍贵的孜然粉末与辣椒粉末吃,那叫一个香气扑鼻,尤其是辣椒不断对口腔的刺激,让人忍不住的大快朵颐…… 而在另一边,将士们把大锅烧热,在锅中倒上猪油,顿时间一股混油的香气便弥散开,接着便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掌勺的火头每到入一竹筒的调料,四周便会想起无数的鼻子耸吸声,猪肉炖粉条这道菜要的就是一个热闹。 当军中响起胡撸胡撸的声音后,赵祯便更加开心的端起碗四处溜达,或是在将士们的锅中捞一份粉条,或是和蔡伯俙以及校尉们抢小灶里的吃食,整个军营仿佛在过年一般。 没藏黑云惊奇的看着眼前开心的赵祯,她实在不知道,那一个才是大宋的天子,是威严冷峻的,还是铁血柔情的,是仁爱百姓的,还是笑闹无常的…… 第九百二十三章公主是亲闺女啊! 赵祯的车驾在官道上飞驰着,速度惊人,整个皇驾仿若是一只看似笨拙的狗熊在奔跑,这也是一份无奈,大驾卤薄之中携带了大量的车撵,夹在在骑兵阵形之中怎能不显臃肿? 赵祯探头道:“停车,给朕停车。”急行的马车快把他的五脏六腑颠出来了,还不如骑马来的舒坦,即便是再好的减震也受不了这样的颠簸,车厢发出嘎嘎的声响。 车驾还没挺稳,赵祯便翻身跳了下去,回头望了一眼没藏黑云道:“你跟随车驾慢慢走,朕先行一步,待朕打发了辽朝的狼崽子,朕再给你册封。” 没藏黑云并不说话,而是死命的摇头,赵祯皱眉道:“这是朕的旨意!”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策马疾驰,蔡伯希难得的没有一句话,默默地跟随在赵祯身后,之后便是一帮骑兵紧随其后带着滚滚烟尘离去。 没藏黑云恨恨的跳下马车,冲着战马便去,一旁的内侍见了大惊,立刻上前躬身阻拦:“娘娘可不敢抗旨啊!陛下因长乐公主一事,已然是动了雷霆震怒,这个时候当顺着陛下的脾气,万万不敢忤逆。” “本宫做了什么忤逆官家了,不过是想早早的赶会北京城而已,何来忤逆一说?” 内侍恭敬的弯腰说道:“陛下口谕,让您跟随皇驾进京,您若是骑马追赶岂不就是忤逆?” 没藏黑云笑了笑:“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宫便跟随皇驾便是,不过本宫要骑马,车厢颠簸的太厉害,你们可要跟上本宫哦!” “这……”内侍无奈,只能让没藏黑云上马,并一再叮嘱:“娘娘,官家的意思你也明白,是不想让您掺合其中……咱们走慢点便是。” 没藏黑云脚踩马镫,漂亮的一提便如飞燕般轻巧的坐在马背上:“休要啰嗦!本宫岂能不止?!现在官家先行,本宫贵为皇妃,尔等只需跟从便可!” 内侍脸色大变,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为何这位娘娘依然要一意孤行? 在吃了一口灰之后,内侍慌忙冲着剩下的仪仗指挥大叫:“快追上啊!娘娘要事有何闪失咱们一家老小有几条命够赔的?!” 于是再也没人管什么车驾的安全,整个皇驾队伍把手中的那些个仪仗,旗帜统统放入车驾中,以最快的速度追赶没藏黑云,车驾不断地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要散架一般,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为了行军而设计的,厚厚的钢板严重的妨碍了行进速度,于是这些车驾便放在最后,骑兵紧跟没藏黑云的脚步,看的内侍一阵心疼。 没藏黑云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但总是摆脱不了骑兵的跟随,并且也没有追上赵祯的队伍,但她却惊奇的发现,大宋的战马果然是千里驹,而且个个都是,虽然战马的加速不快,但贵在那里持久,一旦它们加速起来便不会轻易的停下,这样好的战马大宋是从哪得来的? 转身向后瞧去,那些车驾已经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不过那叫常林的内侍却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没藏黑云好奇道:“你们大宋的战马从何处而来,为何如此善于奔驰?” 常林微微摇头道:“回禀娘娘,奴婢实在是不知这些,您就是问我也没用啊!” 没藏黑云不再理睬他,显然这个内侍绝不会说出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否则赵祯也不会让他跟随在自己身侧伺候着。 昨夜的一封从北平府传来的急脚递,便让大宋的天子骇然变色,自己昨夜赤裸的躺在他的身旁,即便是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也能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意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的冰冷,仿若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大宋皇帝一句更衣让自己赤裸的从锦被中出来,不敢有任何的其他动作,老实的为大宋天子穿好衣服,之后没藏黑云才突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而眼前的帝王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从对话中没藏黑云能猜出一个大概,辽朝的太后向大宋求亲了,希望以联姻的方式让两国之间存续更长的和平,这一点在没藏黑云看来无可厚非,大宋现在当然需要和平,需要把整个西夏一口一口的吃掉。 并且大宋的宗室那么多,随便嫁一个公主有什么,在西夏和辽朝,宗室的女子只要需要联姻,便随时可以提拔成公主,既让家族得到了荣耀,也有一个好归宿。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和亲却让大宋天子暴露异常,指着北面的方向破口大骂,虽然没藏黑云一句话也没听懂们,但却知道他是在骂人,而且是非常难听的那种。 最后她才能依稀听清楚几句赵祯对蔡伯俙说的汉话:“我大宋自开国以来,虽有岁贡之辱,却无和亲之耻!今朕横扫西夏,辽朝却要与朕和亲,莫非是羞于朕呼?萧挞里安敢如此!” 没藏黑云看的真切,气呼呼的官家本事拒绝的,并且也没太过当回事的回到了车驾,但很快第二封急脚递便打破了官家的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没藏黑云相信,这才是大宋天子发出雷霆震怒的原因。 因为这封急脚递写明了,辽朝是要求大宋皇帝的嫡亲公主出嫁,并且还是嫁给辽朝皇帝当侧妃……于是……赵祯暴走了,自己的亲闺女他辽朝都敢腆着脸的来要?这是老子的亲闺女啊! 所以赵祯气炸了,直接下旨急脚递,速回北平府复命,万万留下那辽朝使臣,他要亲自“召见一下”。 从官家一路策马飞奔的状态,蔡伯俙便知晓官家心中的怒火有多高涨,即便是因为这事动气如此着实荒唐,但蔡伯俙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且还要同仇敌忾的和官家站在一起,学着彭七的样子,大声叫骂着辽人狼子野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平府,没了车驾的拖延,清一色骑乘的队伍行动迅速,很快便抵达了大同府,在这里要换乘其他的军马,稍稍歇脚之后继续赶往北平府,剩下的路程并没有多少。 只需半日便可抵达北平府,赵祯也准备在大同府稍稍休息了一下,毕竟在没见到自己,那使者也不可能回去…… 第九百二十四章大宋天子是何人? 大宋自开国以来,服过软,纳过贡,甚至连土地都丢掉,但唯独没有做过的便是和亲,中原王朝的强大自尊心在经历过五代十国的蹂躏之后变得空前强大。 燕云是儿皇帝石敬瑭送给辽人的,并非是从大宋手中丢失的,而纳贡乃是大宋为了天下苍生着想,用钱换取和平的同时也在养精蓄锐……但和亲却是万万不能的! 在满朝文武以及士大夫看来,和亲便是和番,他们从历史中总结出的教训是,即便如汉朝和唐朝那般强大都需要和亲,以如今大宋的实力自然也应该和亲,但是!和亲有用吗? 更何况在朝堂官员的眼中,大宋乃华夏文明之正统,正朔!公主外家乃是非我族类的结亲,自然会被朝臣甚至百姓视为奇耻大辱,他们单纯的认为,中原王朝的公主下嫁番邦蛮夷有失体面、有失尊严,甚至朝中还有和亲辱国的极端看法。 辽朝虽然建国早于大宋,只不过契丹人建立的政权在大宋朝臣们的眼中依然是不上台面的东西,即便是他们比大宋强大,大宋依然是华夏正朔,什么是中华正朔? 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钟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很简单一句话,天子出自汉室血脉,继承汉家华夏正统的便是中华正朔! 自始自终,大宋朝臣以及百姓的心中都没有过屈居人下的感觉,这种强大的民族自尊甚至让人感到恐惧,最直观的便是一赐乐业人的拉比对赵祯说过一句话:“大宋百姓之自尊非他国可比也!” 连一赐乐业人这样到处流浪,受过许多白眼的民族,都觉得大宋百姓的民族自尊天下第一,可见这种民族自尊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 这样强大的民族自尊便会为自己的服软找借口,议和是可以的,纳贡也是可以的,但唯独在和亲这件事上绝不可行,因为和亲这种没办法的办法无法说的高大上…… 看似不和亲是强大的自尊在作祟,其实大宋的朝臣们看似胆小怕事,但他们却自始自终奉行一个目标:外求谋和,内严守备,待机消灭之! 也就是说大宋的朝臣们从没有打消过“消灭之”的念头!若是和亲,除非嫁去的公主不生育,否则两国很可能就成为宗亲之国,儒家的礼法在大宋可是一大牵绊,宗亲残杀让世人怎么看? 大宋攻伐宗亲之国不可,但所谓的宗亲之国却可攻伐大宋,原因是他们乃是番邦蛮族,连纲常伦理都说不清楚,还说什么礼法,谈什么道义?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拒绝和亲,不和亲便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问题和担忧。 所以当辽朝使臣耶律贾在拜见太子,说出辽朝希望与大宋和亲的时候,乾宇殿中满朝文武脸色大变,文臣还能克制,委婉的拒绝,而武将却没有这么好的性子,呵斥辽人痴心妄想。 作为太子的赵旭自然不愿自己的亲姐姐远嫁辽朝,但政治上的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只能以父皇不在京中,待父归而决断。把问题留给赵祯亲自解决。毕竟他只是个监国的太子。 耶律贾自然是开心的,若是能见了大宋皇帝,他相信凭借自己口才,和太后开出的价码,大宋皇帝一定会同意和亲一事,况且他是见过大宋长乐公主的。 长乐公主的名号大宋皇帝的亲妹妹曾经用过,后来封了秦国大长公主后,大宋皇帝便把长乐的封号给了自己的女儿,由此可见大宋皇帝对女儿的疼爱。 若是能把大宋的掌上明珠娶回大辽,嘿嘿,最少在大宋皇帝赵祯的有生之年,宋辽两国不会有太大的战争,太后的计策果然高明啊! 事实上,耶律贾对大宋,对赵祯的了解非常透彻,他是辽朝常驻大宋的使臣,辽都亭驿的官长,这么多年来旅居大宋,让他对大宋的风土人情,政治风貌了若指掌。 就是这一份了若指掌才让他下定决心务必要促成宋辽之间的联姻,耶律贾所看到的大宋太过繁荣强大,也太过狰狞可怖,他是见证大宋如何从任由辽夏压迫而转守为攻的,也见证了大宋的迁都奇迹,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 而所有改变大宋这一切的人便是大宋皇帝赵祯,这位十二岁继位的少年天子,不到二十栽春秋便使得大宋强悍若斯,耶律贾比谁都清楚赵祯才是让大宋崛起的帝王,大辽若斯想解除大宋的威胁,最简单也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刺杀大宋皇帝,除万世之威胁!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耶律贾担心,一旦真的刺杀成功,大宋很可能会同仇敌忾,全民皆兵的倾巢而出! 因为在大宋,他赵祯已经不是再是简单的一国之君,更是这个国家的命脉所系,是这个大宋王朝的神明,耶律贾亲眼见过大宋无数百姓家中供奉的长生牌位,上面无一例外的写着大宋官家的名号。 在大宋民间,百姓们几乎是疯狂的崇拜这位“圣天子”,家中不光有长生牌位,甚至还有建庙的……在大宋只有圣人才能享受和佛祖三清一样的庙宇香火…… 越是了解大宋,耶律贾越能感受到赵祯的可怕,他确实不能算得上是个人,他的手段和认知已经超越了人的定义,若是非要给他一个称呼,耶律贾觉得还是人君更为妥当些。 圣人他赵祯不配,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才德全尽谓之圣人!这一点就冲他赵祯联合青塘,西域残兵铸就京观一事便彻底不可能达到。 为了大宋他赵祯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灭了大理,征伐南海诸国,夺取西夏两州之地,北击燕云,夺取燕云又西灭党项,那接下来呢?很显然,辽朝已经成了大宋的下一个目标,准确的来说成了他赵祯的下一个目标。 从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开始,耶律贾便知晓,西夏完了……当西夏答应内迁内附的时候,耶律贾便知晓党项完了,大宋皇帝绝不会无的放矢!耶律贾知晓汉人的同化其他民族的能力也很强,强大到令人发指,胜过他们的刀剑,胜过他们的甲胄! 第九百二十五章大宋商品甲天下 到了大同府距离北平府北京城便不远了,赵祯突然着急了,没有自己的旨意谁敢定夺灵儿的未来?只要他不怕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该着急才是,站在外面就能看得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就慌了神,对于赵祯来说对于灵儿这位长女的疼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为人父母,之后的赵旭,赵昀两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就是要宠自己的闺女,就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若是月亮能被摘下来,赵祯也会毫不犹豫的摘下给女儿,而对于王语嫣,甚至薇拉本人,赵祯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感情。 望着北京城的方向,赵祯笑了笑,这就是自己心思大乱的原因吧!先把那耶律贾晾着,没有自己的旨意,他不敢走,现在也该好好看看大同府发展的如何了,这么多年来大同府一直作为宋,夏,辽三国的榷场交易之地,也相当于后世的开放城市。 这里的贸易之发达,商贾之多,货品之繁,琳琅满目,连赵祯这个大宋天子富有四海的人都在榷场中看的眼花缭乱,最为精美的便是那些出口欧罗巴的瓷器,可以说这些融合了西方传统色彩,或是宗教色彩的瓷器造型精美,颜色绚丽,一点也不输与大宋的青花。 尤其是那些具有颇大弧度的造型和夸张的雕饰,赵祯觉得虽然浮夸了一点,但不得不说非常吸引人的眼球,要是自己是欧罗巴的贵族,自然也希望用这漂亮到夸张的瓷器去招待客人。 商贾们充分的考虑到顾客的需求,从而制造相应的商品,这便是一种进步,但随即赵祯看到了一个震惊的现象,自信西夏归宋了之后,所有商家都找到了商机,他们已经开始准备销往欧罗巴的商品了! 西夏的归附意味着断绝多年的丝绸之路即将开启,这条横穿亚欧大陆的强大经济动脉将会把世界上源源不断的财物连接起来,互通有无便是如此。 大宋已经开辟了一条较为安全,完整的海上丝绸之路,这条丝绸之路是从汉武帝时期便已经存在的,同样的这位伟大的帝王也派出使臣开辟了路上丝绸之路,现如今在赵祯的手中得以延续和发展。 赵祯不断的观察着这些即将销往西亚或是欧洲的货物,心思巧妙的同时,也确实使用,带有十字架的手套,带有彩绘预言的茶壶,茶杯等等…… 这简直就是为欧洲人量身定做的用品,到了欧洲肯定会畅销,但若是去了西亚,怕是一件都卖不出去还会被人当做是亵渎至高无上的安拉。 最让赵祯惊奇的是,这些卖货的人其实只是货源销售,他们不会跨越千山万水前往欧洲或是中亚,他么只会把货物在放在这里收买给那些有船队或是有车队的商贾,由他们卖往远方。 即便如此,这些货物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如此一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货物在销往欧洲或是中亚后,价格肯定会让自己都吃惊,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售价。 在这里不光能看到大宋的商贾,还能看到白皮肤的欧洲人和带着头巾的西亚人,他们也开始前往大宋进货,带回自己的家乡收买,其中的利益只会比大宋商贾的高而不会底。 这些人在大宋买了货物之后,回到了家乡便会以更高的价格收买,因为大宋商贾的货物总是供不应求,很快销售一空,并不需要可以提高价格,而这些人往往是在大宋商贾走后才开始销售,价格自不用说,并且他们从同胞身上赚取更多的钱一点也不觉得亏心,反而觉得是大宋商贾傻,不知把价格抬高。 巨大的榷场被分为数个部分,瓷器,成衣,丝绸,成药,茶叶,甚至还有铁器,当然这些铁器中自然也包括刀剑,和盔甲,赵祯最感兴趣的便是这些东西。 大宋并不禁止商贾向他国收买武器,首先这种武器的锻造技艺极为苛刻,别的国家根本就没有锻造的可能,冶铁,锻造等等多个方面影响兵刃的质量,板甲更是不可能,穹面锻造在这个时代就是个极大的难题,除了大宋赵祯不相信有别的国家能攻克。 其次便是价格,一柄普通的经过水利锻造机不断捶打的所谓百炼刀剑,镶嵌上一块碎玉或是宝石的边角料,于是身价暴涨,一柄最便宜的也要十枚金币!板甲更不用说,什么宝石金银都没有,只是一件普通的全身板甲便有数百枚金币,而且数量稀少,有价无市…… 赵祯稍稍摸着下巴,若是自己把军中淘汰下来的板甲,让蔡记销往海外……赵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多的板甲流出并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大宋军中的板甲也不是白来的,一件便需要五十贯左右的成本,赵祯舍不得。 “官家,皇妃娘娘追上来了……” 随着蔡伯俙的话,赵祯笑着望向后方,没藏黑云气鼓鼓的俏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好奇与惊讶,即便是赵祯自己在这里都会忍不住的好奇,何况是第一次前来大宋,又是第一次抵达大同府的没藏黑云。 “带着她在榷场中转一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朕相信她很快便会一点脾气也没有……” 蔡伯俙尴尬的开口道:“官家这钱是由三司出还是内藏库出?!” 赵祯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内藏库……内藏库……” 蔡伯俙说完便对远处时刻注意这边动向的常林招了招手,待他路兔子一般飞奔过来后道:“官家旨意,带着皇妃娘娘在这榷场之中好好逛一逛,若是支出便记入三司……娘娘现在如何?” 常林笑道:“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什么东西只要没见过的,新奇的都买,奴婢已经打发三个人回去送东西了!” 蔡伯俙干咳一声:“也别太过奢费,否则三司那位又要上谏了,到时间你我都成了官家的出气筒……” 常林的身体猛然一抖:“奴婢明白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盛市大同 大同府无私的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的繁荣,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甚至是自己的价值。 同样的它也无私的包容着世人,在这里不论你是汉人,契丹人,党项人,亦或是大食人,一赐乐业人,都能享受一样的待遇。 大宋的律法在这里一视同仁,无论你是谁,都要遵守大同府的规矩,只有遵守了规矩,你在大同府中可以干任何想干的事情,这里的外族太多了,可以说比北平府的还要多的多,各种肤色的人种加错在一起,给大同府带来了新的生机。 贸易,是勾连天下的枢纽,在大同府任何人都可以买东西,任何人都可以买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着的,当然你的想法首先要契合实际,不能违反大宋的律法。 没藏黑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成捆的丝绸就如最廉价的商品随意的摆放在地摊上任人挑选,大把大把的茶叶被从袋子里装进精致的小盒中,而这一小盒的茶叶便能卖出五贯钱的“天价”! 还有那些精美鲜艳的毛衣,多得数不胜数,这是当年大宋从西夏收购的羊毛所织就的,可以说在但是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可现在……完全就不值钱,到处都是。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减少大同府人们的热情,反而显得更加热闹,因为在这个天气里,冬天御寒的衣物最是好卖,没藏黑云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眼前的是一片白色的棉被,厚厚的,软软的,只要把手伸进去,没一会的功夫立刻变得温暖起来,这样的东西冬天用来保暖在合适不过。 指着棉被望了一眼常林道:“带上一床最好的,带回车驾中当褥子用!” 常林立刻点头,伸手就抄起一床厚实的递给身后的内侍,而买棉被的商人并不奇怪,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小娘子好眼力,我瑞福祥的棉衣棉被在大宋都是顶顶好的,别说是大同府,就是北平府,北京城的达官贵人用的也是小店的货!” 没藏黑云“哦?”了一声追问道:“现如今咱们大宋的棉制物件多吗?除了棉衣棉被还有什么?” 商人笑道:“多了去了,棉衣棉被不说,单单是棉手套便是保暖的好东西,贵人您试试?”商人说完便递过一双用绳子相连的棉手套,没藏黑云忍不住的把手插了进去,很快便觉得暖和起来,那跟绳子便很自然的放在脖子后…… “还有何物?!” 商人连连道:“有!有!这是棉鞋,这是棉裤,这是棉衣,还有棉帽……不过这些您要是全穿戴上,虽然是不冷了,可也臃肿的很,这棉衣棉裤看似不重,穿在身上可就有些压身嘞!最好还是搭上羊毛的衣物一起穿才是,那瑞丰成衣店中就有现成的!” 越是领略大宋的繁华,没藏黑云越是感叹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些暖和的棉衣毛衣,便可让大宋将士抵御冬日里的严寒,她不光看到了大同府的繁荣,也看到了大宋的造物精巧,格物多用。 看着大同府往来的商贾,他们每个人都在向大宋朝廷缴纳税收,虽然大宋的城市不可能每一个都如大同府一般,但即便如此整个大宋的商税汇聚起来也是十分惊人的,恐怕大宋一年的商税就能抵得上西夏从西域掠夺过来的财富,甚至更多。 在这里,没藏黑云看到的是大宋商贾,契丹商人不断的购买大同府的货物,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准备贩卖到辽朝赚取大量差价和钱财的。 而他们所赚取的钱财都将有一部分成为大宋国库中的钱财,或是用来武装士兵,或是用来制造刀剑,甲胄……但即便是契丹人的商贾依然乐此不疲,因为这能让他们获得大量的利益,再说难道自己不卖宋人商贾就不会卖吗? 没藏黑云好奇的转身对常林问到:“你大宋商税是多少?何时,何地收以商税?” 常林毫不犹豫的回答:“凡周县皆置务,关镇亦或有之,大则专置官监临,小则令、佐兼领,诸州仍令都监、监押同掌。行者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六十;居者鬻市,谓之住税,每千钱算八十,大约如此。” 没藏黑云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小小内侍居然敢诓骗本宫,你大宋商税原先便是过税,每千钱算二十文,住税,每千钱算三十文,怎生到你这里翻上如此些许?!” 常林娘娘躬身道:“奴婢不敢,即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诓骗娘娘您啊!你所说的的是先帝朝的税制,奴婢说的是陛下定的税制!” “陛下一向宽仁,慈民爱物,怎能定下如此高的商税?” 常林赶紧解释道:“这非是陛下一人定的,而是大商户和小商户们自己上奏陛下的!经过三司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三司觉得这样的商税还太低了些。” 没藏黑云眉头一皱,更加好奇的问到:“这是为何?” “皆因这是所有税收之和,免去了其他的苛捐杂税,无论买卖何物,都照这个定税来收,无有例外。且不分杂目细致,只分盐铁,粮食,木器等等蜀中而已。当然不同的货物收取的税费都在过税,住税的基础上略有增减,比如那些瓜果梨桃之类的便收取极少的税收,让那些农人有利可得,那些个金银玉器,珠宝珍玩便在住税的基础上增加一些。” 没藏黑云能默默的点头,这样算下来确实是少了许多的,难怪大宋商贾要提出这个看似增加税收的建议,也难怪赵祯会同意,这样一来,商贾的税收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太多,但所缴纳的次数却少了…… “若是还没什么不明白的,朕给你解答一二?!” 赵祯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没藏黑云一跳,随即惊慌的眼神变得喜悦,不知为何,只要她一见到赵祯之后,心中的不宁便安稳了下来,仿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定凤石。 没藏黑云初嫁大宋,抬眼望去举目无亲,甚至连一个宫女都没带来,一旦赵祯离开,她便是彻彻底底的外乡人,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这让她如何能不惊慌,所以才会疯狂的追赶赵祯…… 第九百二十七章该收敛了 双手相叠,手心向下,膝盖微微一曲,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没藏黑云的一个标准汉家利益仿若是天生便刻在骨子里,充满了大家闺秀的端庄俊美:“臣妾正有一事百思不解,正欲请教陛下!” 没藏黑云的回答出乎意料,常林在一旁微微摇头,这个时候最好是什么话也别说,何必招惹官家,但赵祯却觉得好奇,不禁开口问到:“所为何事?” “不知陛下如何从百姓们手中收取税收?农人有夏秋两税,粮食自然不能抵赖,官员也有办法轻点,可别的进项呢?” 赵祯望着眼前求知欲很强的美人微微点头,这下算是有些知性美女的感觉了,果然是百变的妖精,气质的尤物啊! 拉着没藏黑云的手,赵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这个问题稍稍复杂了些,但朕可以告诉你其中的奥秘,朕只通过这些商贾便可把税收收上来,原因嘛!很简单,商贾卖出的商品中自然是包涵税收的。 百姓们在买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把税收交上了国家,从明道二年开始,大宋所有交易都需要缴纳税费,以不同的分类,缴纳不同的钱财,如此一来朕还有什么理由增加税费?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人在缴纳税费,眼前的大同府更是如此。” 说到这里赵祯略微自豪的指着四周说道:“所以朕取消了盐铁茶酒的专卖,改为天下商贾百姓皆可售之,但前提是要向朝廷交税。一旦发现偷税漏税之人,三司的官员便会把他的名字记录在黑榜上,下次他的税可就要高上许多。 若是再有偷税漏税的行为,便再次递增,到时很可能他卖出商品的价格都不够缴纳税费的,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偷税漏税?别忘了,咱们大宋最不缺的便是帐房先生……” 没藏黑云稍稍转了下眼睛,揶揄的说道:“这么说来大宋的人头税便没了?”赵祯笑了笑:“你这是在为你党项百姓询问?谁说没有了,在我大宋只对有活计的人收取人头税,他们从工厂中赚取钱财,这些钱财发放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事实上便已经被扣过税费了,同样根据他拿的多少,税也不尽相同。” 没藏黑云恍然大悟:“如此一来税收之法更为简单便捷,而且润物无声,在不知不觉中,百姓的税收便被朝廷征收了,如此之法既能保障朝廷的税收,还能安定民心……” 赵祯笑了笑:“莫要把人家小瞧了,百姓岂能不知自己缴的税?他们恨不得缴的多,这说明他拿得多,若是缴的少或是不交税,那说明他们的工钱也没几个。” “原是如此……” “所以你要记住,即便是天家采购用度也是要交税的,比如你买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交过税了,如此才能保证朝廷有支有出。” “时辰不早了,回行在休息吧!明日一早便要上路,朕这几日端是累了。” 听到赵祯这么说,没藏黑云好奇的问道:“难道陛下不着急了?长乐公主的事情可有了断?”见赵祯奇怪的望向自己,没藏黑云急急的辩解道:“臣妾只是好奇,再说入了宫闱,臣妾也是她的小娘娘,早就听书长乐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慧过人,又体恤百姓,善行不断。” 赵祯笑了笑:“她呀!古灵精怪还差不多,待你入了朕的后宫可要小心了,相比皇后,你更应该和她交好……”赵祯说完便不理会没藏黑云的惊讶,迈步就走。 开玩笑,宫中最不省油的便是灵儿了,她的俩个弟弟都比不上她一人鬼精灵,再过一日就要带着没藏黑云入宫了,从西夏把她迎娶回来,多多少少也该给她提个醒。 天子所在之地便是行在,这大同府便是赵祯的行在,大驾卤薄也已经赶到,这下谁都知晓,天下已经抵达大同府,一时间大同府中的皇帝行在忙活了起来,这里原本是辽人的西京,自然不缺宫殿。 而西京之地最是富饶繁华,宫阙也自然是上好,虽比不上北京城中的皇宫,东京城中的留都宫殿,但它却比大宋的其它陪都宫殿好上许多。 高高的红墙,明黄色的琉璃瓦,宫墙上的各种器械以及无数的守卫,这些都给没藏黑云以极大的震撼,这才只不过是大宋的留都宫殿而已,若是去了大宋的北平府,北京城,那里的宫殿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当进入宫门之后,大门在机括声中缓缓闭合,现在这里只剩下没藏黑云和赵祯两人,其他的便都是些内侍宫女,在这里才是自己当家作主的地方,没藏黑云自然也不会和以前似得机警,而是放下心神。 赵祯走在前面,忽然转身对没藏黑云说道:“你且多多学学宫中的规矩吧,明日上了路一眨眼便到了北京城,可没时间现学现卖,今日的宫礼不错,你应该能学的一板一眼。” 没藏黑云微微一笑道哦:“陛下这是激将臣妾喽?臣妾久居西夏,不懂大宋的宫规礼仪,陛下是不是担心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丑?” 赵祯笑了笑:“朕可不担心你在皇后面前出丑,而是担心你太过压人一头,有的时候以退为进不是不可,待进了北平府的地界便换乘吧! 朕的大驾你可呆不得,朕依照皇后礼制迎娶的你,在你党项人面前给足了你的面子,现在到了大宋,你是否也该给朕的皇后面子?” 没藏黑云轻笑道:“这是应该,陛下如何说臣妾便如何去做,臣妾可是知晓大宋的文臣个顶个的厉害,不光才能出众更是稳中异常,老成持重,若是招惹了他们,臣妾可招架不住。” 赵祯赞赏的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你且去吧!朕歇息了,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差人来传!” 没藏黑云瞧着赵祯走远后才收起笑脸,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泄气道:“本打算进宫之前得手,现在看来绝无可能了,官家这自制,堪比圣贤……” 常林在一旁小声道:“娘娘该练规矩了,官家可不是常人嘞!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完他便扭头撇了撇嘴,虽然这位西夏太后国色天香,但当初的贵妃娘娘不也是徒劳无功吗?何必如此计较,现在还没入宫,就闻到一股糊味。 第九百二十八章冬日隆隆帝王归 赵祯一路上对没藏黑云的态度都算得上是客客气气,但也就是这“客客气气”让没藏黑云大为恼火,相敬如宾的关爱根本就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变相的冷遇!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相敬如宾的生活,有血有肉的感情才是感情,干巴巴的礼仪要了有何用?何况在没藏黑云的眼中,所谓的相敬如宾连夫妻情趣都没有了,肌肤之亲都摒弃了,那还叫什么夫妻?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问过内侍常林,常林的说法是,官家若是回了宫便好了,而等待不及的没藏黑云则是悄悄的在纸上写了一首诗“漏给”赵祯看。 “**娇丽质,践董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 赵祯呆呆的望着手中的诗词,居然怀疑自己的取向?!一时间颇有气急败坏的感觉,但要发作的时候,生生的忍住了,显然这个女人为了小心思不惜如此激怒自己,肯定有“大图谋”…… 没藏黑云能“图谋”什么?只不过想要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得到的东西“男欢女爱”罢了……两人之间的猜忌与不信任成为了一道阻隔在中间的红线,没藏黑云不断的“过线”而赵祯不断的退怯又匆忙之中在地上再次画下一道红线…… 从赵祯迎娶了没藏黑云开始,寒冷便突然来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仿佛要冷冻整个大地,就在赵祯感叹小冰河期到来的时候,一场大雪再次出现,铺天盖地沿着山脊的曲线,沿着大宋的公路,沿着高高的城墙染白了整个大地。 大驾卤薄在官道上艰难前行,为了保持这气派的仪仗,皇驾所到之处,百姓蜂拥而至,并非是要看看皇帝的威仪,而是要把这“气势恢宏”的大驾前清理出一条路来…… 劳命伤财的事情赵祯一项是拒绝的,但蔡伯俙的意思是用这些百姓的劳动赏下钱粮,帮助他们过冬,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双方获利? 赵祯摸着下巴的说道:“有道理!”然后指着东北北京城方向道:“诶?莫不是妙元的车驾?” “我家公主来了?哪呢?哪呢?……哎呦……!” 蔡伯俙转头顺着赵祯的所指四处张望,但猛然间他却如一直癞蛤蟆似得窜了出去,整个人趴在雪堆里,活像一只大蛤蟆,引得一旁车驾上的没藏黑云捂嘴轻笑。 “救济灾民便是救济灾民,人数不多何必用什么以工代赈的说法,而且眼前的百姓也不是揭不开锅,哪里有灾民了?祸从口出,你现在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的身份虽是外戚,却也是朕的亲信,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还不知会如何!” 蔡伯俙爬了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小声道:“微臣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他们不觉得是白拿官家的赏赐……” “那就说朕迎娶西夏太后,这些便是分给百姓的彩头!” 赵祯白了蔡伯俙一眼又道:“把所有车驾的轮子卸下,车辕下架设两条木板!” 蔡伯俙眼前一亮的接口道:“官家说的是给马车也穿上咱们冬日里用的“雪鞋”?这个微臣熟悉啊!就由微臣来督办,一定在日落之前赶到北京城!” 赵祯说完瞧了一眼没藏黑云又道:“不错,如此便好生督办,也算是朕没带你白玩!若是错过进城吉时,在北京城外扎营歇驾,明日择良辰以回朝!” “遵旨!” 没藏黑云好奇,是什么样的“雪鞋子”能让马车的速度提上来,轮子已经很快了,若是换上一双鞋子……岂不是更慢,再说马车如何“穿鞋”?! 随着皇帝的旨意,整个大驾动了起来,皇驾车撵上的轮子被卸掉,没藏黑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赵祯道:“官家,您用的什么法子让车驾穿上鞋?这“雪鞋”真的能在雪地里行动迅速?” 赵祯看了看鼻头被冻红的没藏黑云,微微一叹的撩起身上宽大的鹤氅把她罩在里面道:“其中巧妙你见了便知晓,只不过你也该把小心思收起来了,一旦回了北京城,你便不可再如此,既然朕能看得清楚,别人也能!” 刚刚享受一点温暖的没藏黑云气结道:“若是陛下不曾这般冷遇臣妾,臣妾又有何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赵祯苦笑道:“朕何曾冷遇你?你不通汉礼,现在朕还是在迎娶你的途中,非到皇宫之后算不得成婚,现在你与朕欢好,岂不是苟且?!没有内侍记录在册,若是你怀上龙种那便不是朕的孩子!你……多读书!” 没藏黑云瞧见赵祯哭笑不得的样子,一时间愣住,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自己错怪大宋皇帝了?他不是冷遇自己,而是关心,照顾自己,这怎回这样……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低头不语的她一边暗自责骂自己,一边又觉得大宋皇帝的胸膛很暖和…… 赵祯望着怀中的女人,眼神中依然充满警惕与疑惑,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真的顺从自己,喜欢自己的……自己三番五次的拒绝她,提防她,是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帝太过小心谨慎,甚至对一个女人都要耍心计。 装上了滑雪板的车驾再次启动起来,没有了轮子在地上摩擦的阻力,马匹走的更轻松,这些都是一等一的上好军马,速度耐力解释出众的,经过一番休息和吃喝车驾的速度有了显著提升,蔡伯俙骑马赶来:“启奏官家,最多俩个时辰皇驾便能抵达北京城!耽误不了吉时!” 赵祯为微微点头:“如此最好,派出一骑传报京师,一切从简,从速。朕已经月余没上朝了,今冬开始便是大雪,寒冷异常,虽大宋疆土广阔,亦不知天下受灾之地几何,粮价,物价可否妥当。” 蔡伯俙赶紧道:“官家日夜忧心朝事,微臣叹服……” 没藏黑云在车撵中噗哧一笑,这对君臣还真是装的像,也不知是谁前几日在野外扎营,犒赏全军不说还独自烤起全羊,前日更是流连大同府的繁华,若不是因为长乐公主的事情,现在皇驾到哪还说不准呢?! 隆隆的冬日里,北京城即将引来帝王的回归…… 第九百二十九章煌煌京城灾民现 北京城就在眼前,高高的城墙仿佛触手可及,被大雪覆盖的城墙仿若是一座巨大的山峰,没藏黑云第一次见到如此宏大的城池,待车驾靠近之时,她居然看不到这城池到底有多宽广? 经过赵祯亲手改造的北京城是这个世界上占地最大,百姓最多,城防最为严密的都城,没有任何一座城池可以与其媲美,这里是大宋的经济,文化,政治,甚至是财富的中心。 强大的中原王朝一次又一次的向世人展现他的强大与骄傲,每当看到眼前这座宏伟城池,赵祯心中无限畅快。 大宋的城墙和别处不同,内置夯土,外敷墙砖,即便如此大宋的臣子们依然觉得这座距离辽朝太近的都城不够安全,于是在结实的墙砖之外浇筑了厚厚的一层平整的水泥,这还不算完,可以说大宋的城池在每时每刻加固着,因为大宋又出现了另一种“工业怪兽”混凝土…… 水泥和沙石结合起来灌入封闭的木板之中,待水泥干硬之后,就成了一个坚固的墙壁,砲石击之而不崩,弩箭射之而不可深入,勇士攀登而无援。 赵祯望着眼前的城墙大为感叹,两道城墙并立在一起,赵祯相信即便是有火炮也不可能击塌这座坚城,好好的一座城池被扩展成这个样子也是奇葩,双层的城墙也造就了极为宽阔的城墙甬道,宽敞的足够跑马了。 如此一来城墙上的城防便更为严密,各种器械俱全,砲石,八牛弩,火炮,如同狰狞的獠牙让人但凡,不过现在这些獠牙都被收入口中,城墙上扎满了彩带喜庆的晃眼嘞! 这是一座宏伟的都城,它的强大与狰狞让没藏黑云看了之后浑身颤抖,这不光是大宋的城池,帝都,更是展现大宋无与伦比的强大与实力,没藏黑云相信,已经成为历史的西夏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城池,依旧强大的辽朝也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城池。 到了城外十里便已经有威武雄壮的骑兵前来出迎,到了五里地便已经要减速避让百姓,因为从这里开始北京城的城门口就已经挤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显然自家皇帝迎娶了西夏的太后,这是多么让大宋人骄傲的事情,赵祯同样是骄傲的,眼前这座城池的伟大是自己一手创造的,眼前活得很好的百姓是自己的治下之民! 赵祯换上了盔甲,跨上了骏马,骄傲的驱马到了没藏黑云的车驾之前:“朕把大宋治理的如何?” 没藏黑云无奈的说道:“大宋之强大如日之中天,百姓生活安居……非我西夏能比拟。” 赵祯笑了笑:“难得你肯服软,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一次出来了俩个!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哈哈哈……” 说实话,没藏黑云觉得赵祯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羞辱自己,你大宋即便是再强大也不该如此鄙视自己,一路上不与自己亲热也就罢了,何必接着北京城的壮阔来羞辱自己,但很快她便明白,这很可能是赵祯给自己的警告,而非毫无意义的羞辱…… 但这比羞辱更加可怕,说明大宋皇帝还是提防自己。没藏黑云转头望向天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想到直到现在大宋皇帝对自己居然还不信任。 就在此时,没藏黑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远处的天边一抹白亮变了,一道黑线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渐渐的这些黑线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明显,虽然移动的很慢,但却逐渐的清晰起来。 这些是人,是一道道人影!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若是灾民……不!这些人就是灾民! 显然这一幕别人也看到了,嘈杂的声音响起,赵祯还欲对没藏黑云说什么,但没藏黑云却指着南面道:“陛下把大宋夸耀的如此强盛,可那些面黄肌瘦之人从何而来?” 赵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的是让他震惊的一幕,一时间呆立在原地无话可说,慢慢的他攥紧了拳头,喀嚓喀嚓的响声让没藏黑云抬头望向赵祯,随即看到的是一张不同于往日的脸,一张扭曲狰狞的脸。 一种窒息的感觉升起,没藏黑云仿佛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吸走了,同时自己又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她能感受到一种无边的怒意在散播,这位大宋天子涨红了脸,青筋暴露在额头不断的跳动。 一旁的蔡伯俙高兴的走来:“官家吉时已到,该入城了,御前班直已经把前面的路给……” “摆驾北京城之南,传诏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前来,把中书省当值的相公,官员一并召来!” 蔡伯俙身体猛然一僵,小心的抬头道:“官家所为何事?此时当以归朝为重……” “你也知晓?!”从蔡伯希的表情赵祯便得到答案,惊怒交加的叫出声来。 蔡伯俙垮下脸道:“微臣也是刚刚知晓的,今年过了盛夏之后,突然转寒,入秋之后阴雨绵绵,待到了前几日便开始下起了大雪,今冬奇寒南方各地受灾,大雪,冰雹子压坏砸坏了许多良田,庄稼或是被水泡烂,或是被压坏……” “那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灾民?!他们都到朕的北平府来了,这说明说明?说明赈灾不利,说明百姓无粮可食!说明一路上他们艰苦跋涉,饿殍遍野,哀鸿满地,易子而食绝非耸人听闻!” “官家,那回朝之事……” 赵祯大怒:“回个屁!朕的百姓都要被饿死,朕现在才知道!金牌急脚递呢?!公文传书呢?两府相公呢?!他们都在忙着什么?瞒着朕!都在瞒着朕!灾民出现于南,说明他们之前是从这南熏门被赶过去的!” “官家息怒!此时当以回朝为重,相公们绝不可能看着百姓遭难,怕是早已经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了,只是好于脸面,待官家回京时驱离了百姓,毕竟这南熏门正对南方,灾民最多……” 赵祯挥了挥手无力的说道:“速去传旨,若是两刻钟后他们没有在朕的面前出现,朕摘了他们的脑袋!速去!”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急急的走了,他心里明白为何官家如此动怒,皆因官家受到了隐瞒和欺骗,受灾如此大的事情,官家居然不知晓。 刚刚还在向没藏氏夸耀大宋的强大,随即便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换做是别的帝王怕是早已经大开杀戒,但是瞧着官家的表情好似也要杀人一般,好不哪去。 蔡伯希只能为朝臣们捏一把汗,暗自祈福“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第九百三十章真假灾民 赵祯的皇驾转向了,在快要抵达南熏门之前灵巧的拐了个弯朝着灾民所在的南面而去。 朝臣们远远的便瞧见仪仗,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在自己眼前来了个“神龙摆尾”。 而蔡伯希这个驸马都尉亲自前来传旨:“诸位相公都在啊!快快随我觐见陛下,陛下有旨:中书门下者,皆往!” 庞籍并没有慌张,其他官员也大多如此,蔡伯希稍稍摇头道:“诸位相公还真是稳当,陛下雷霆之怒若山崩海啸嘞!” 庞籍笑道:“陛下之怒也是应当,我等没有履行人臣本分,自是应当受到陛下的责罚……” “那为何不把灾情传报陛下,非要让陛下撞个正着?” 庞籍一时大惊:“消息早已派人快马奏报,怎可能陛下还不知晓?” 蔡伯希一时语塞,庞籍敢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他是有证据的,而且作为多年辅佐陛下的相公,庞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那为何皇驾没有收到消息和公文?以急脚递的速度于效率怕是早就该收到消息了……” “官家为何回不朝?此乃国之大事,岂能用气!” 庞籍的反问让蔡伯希微微苦笑:“官家在没藏氏面前夸耀大宋之繁盛,谁知没藏氏正巧用灾民打了官家的脸面……” 这下所有朝臣面面相觑,难怪官家那么生气,当着刚刚迎娶回来的娘娘面被打了脸面,是个男人怕是都不能善罢甘休,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世英名的官家…… 既然是官家召见,那就理应前往,一路上庞籍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南方受了灾,今年冬天的寒冷不再是仅仅影响北方地区,连南方都受灾了,往昔温暖的洞庭湖都结了冰,耐寒的橘子都冻坏了,梅花枯萎,松树被积雪压塌…… 还好现在的大宋抗灾能力很强,粮食产量和仓储都非常可观,更是因为赵祯登基之时遇到的天灾,使得大宋的常平仓成为赵祯每年关注的重点,没有灾害的使用用来稳定粮价,灾害来的时候用作赈灾之用。 于是在这次雪灾来临的时候,各地的常平仓正常运作,并没有发生多大的灾祸,更是没有多少人在这场雪灾中殒命。 但是灾民确实是有的,大宋疆域如此之广,百姓如此之多,受灾之地又不是一处两处,怎么可能没有灾民,总有一些熬不过去的,或是对未来充满恐慌的人,于是他们便前往北京城来寻找他们的皇帝,大宋的天子来了。 赵祯在看到灾民之后才知道自己怕是错怪了中书省的相公官员,这些灾民虽然面黄肌瘦,但与其说是食不果腹,更像是舟车劳顿,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 而且灾民虽有数千人之多,可赵祯一问才知晓,这是大宋所有的灾民,基本上各个州府的都有一点,或是家中没有田地,或是打算投奔北京城的亲友,并没有人是真正吃不上饭的,而且最让赵祯郁闷的是,这五千人居然是坐着马车前来北京城。 各州府送瘟神一样把他们送离自己的治下,灾民和流民一样,会给地方州府的治安带来问题,同样也会影响官员的堪磨考核,这些灾民在地方官吏眼中就是得罪不起又耗不起的大爷。 尽数是年轻人或是中年人,男多女少,却唯独没有孩子和老人,最大的不过五十岁上下,这是逃荒来了吗,这是灾民?怕多是各州府中的城狐社鼠,浑人,贼斯! 赵祯瞧着眼前所谓的“灾民”心中怒气翻滚,相比赈灾不力,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他愤怒,年轻力壮的不去劳作,趁着雪灾跑到京城要救济。 没藏黑云还富有同情心的让侍卫们送给灾民吃食,赵祯却头也不回的驱马便走,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们,难怪中书的官员不上心,难怪没有快马传书,一群人到了京城来骗吃骗喝了!骗到自己这个皇帝头上了! 这……这才是真正的丢人! 没藏黑云奇怪的上前问到:“为何官家如此生气,服气而走这些灾民该如何?” 赵祯摇头道:“你看这些人中可有一个老幼?朕在大宋各州府设立了常平仓,只要受了灾去往当地衙门,总能领取活命的口粮。 而这些人来自不同州府最后汇聚于京师城外,一路上州府官员如同送瘟神一般把他们送走又是为何?上等州府可不差这点人的吃食,何必送往京师重地? 不愿劳作的人天下几何?朕如何救助他们?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前来京师投靠亲友的。不多时便会散去半数!” 随着赵祯的话,亲卫已经开始高喊:“都来俺这里记录在册,若是来京城投靠亲友的写下名字,若是前来逃荒的写下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官家自然会核实你家大老爷的赈灾之况。官家已经知晓,这事已经捅了天,若是谎报便是欺君的重罪!” “吓,官家知晓了便是欺君嘞!要掉脑袋的!这可怎生是好?!我就叫你莫占朝廷的便宜,这下如何是好?” 一个妇人在人群中一边张望一边捶打自己的男人,两人很快便向边上溜达,看他们的穿着哪里像是逃荒逃难的人,分明过得还不错。 亲卫们对于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图天家的便宜还能怎着?官家若是真的计较,就不会让他们写下籍贯之类的,早已命人把他们抓了起来。 眼瞧着那对夫妻溜走,人群中不断的有人跟随,除非是真的受灾并且当地救灾不力的才会留下,毕竟他们连命都没有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只余下数百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真定府罗家村,经过侍卫们的询问赵祯这才得知,原来他们把剩下的口粮全数留给了家中的老**由族长照看,他们自己则是一路饥寒的赶到了北京城外。 对于这些人赵祯自然不会责难,反而大加安抚,没藏黑云惊讶的望着眼前的赵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在这些百姓面前完全没有天子的气度,和百姓围拢起来就随便的坐在地上说话,而且说的都是民间俚语。 世人都说他赵祯爱民如子,慈民爱物,宫中的宫人数量一直维持在够用之数,且女子年满二十五便会放出宫去嫁于良人,可见他赵祯的人品心性,只不过……在西夏和辽朝可不是这么评价他的…… 第九百三十一章皇位需要大多数的支持 赵祯随便的席地而坐,瞧见众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愈发的恭敬,不满的拉着罗家村的灾民一起坐下:“朕坐着,你们站着成何体统?朕可不喜欢仰头说话,累得很!” 想想也是,皇帝大刺刺的坐在地上,自己等人站着望向他确实不敬,灾民们便跪坐在地上,惹得赵祯不耐烦的说道:“跪在地上作甚,现如今是大宋,又不是汉唐,在家都是坐凳子椅子的,现在跪坐着哪里舒服嘞!就如朕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多舒坦!” 赵祯的话一下子拉近了众人之间的距离,见官家如此亲切,灾民们便也就坐下,待侍卫们送上行军干粮,准备热水的时候,灾民们已经抱着硬梆梆的“砖块”开始啃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磨牙,即便如此他们也吃的香甜,掉在地上的碎屑也飞快的捡起塞进嘴里,不敢有一丝的浪费。 一旁的侍卫们都干咽了一下口水,他们是尝试过如何吃这些硬的像砖块似得行军口粮,若是没有热水化开,真的能硌掉牙齿,赶紧送上热水给他们顺顺,这狼吞虎咽的,若是吃噎着了怕是能要了命…… 赵祯就坐在一旁看着灾民们吃,说实话,他们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开胃,让赵祯也忍不住咽口水,转头对稍稍年长的人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尔等所在的真定府难道没有给予赈济粮食?!” 那人连忙咽下嘴中干硬的军粮:“草民张旺,别说是真定府,即便是灵寿县的大老爷也没有发下赈灾粮啊!俺们罗家村就是灵寿县治下的,村中保正,里君都上县见了老父母,也要过,问过,可每次都说救灾粮还在路上,不日便到。 可俺们左等右等都没有,家中的粮食见底了,就剩下种子粮可吃,但即便是这样也撑不到明年,只能把这些种子粮留给家中老幼,年轻力壮的前往真定府。 府衙的大老爷也见了,他说粮食已经到了灵寿县,若是没有发下他当彻查,但很快他便又给我等干粮让我等上京都上告,还说实在不行就击打登闻鼓,官家您一定会过问的。” 赵祯微微惊讶的说道:“哦?真定府知府事是……柳永!他叫你们来击打登闻鼓的?” 众人连忙点头,赵祯这下笃定柳永这是有隐情,虽然他之前的一首《鹤冲天》得罪了自己,可后来可见他的当官治下的能力很不简单,算得上是一地父母中最为拔尖的,所以一身臭脾气的柳永才会被自己提拔成真定府知府事的高价官。 灵寿县,真定府,罗家村…… 赵祯再次开口道:“张旺,难道灵寿县就你一个罗家村受灾?别的村子可有灾情?” 张旺还欲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人快速的拉了一把,随即不再说话,显然他是有话要说但却不敢说,赵祯喝到:“放肆!在朕的面前还有遮掩?难道就不怕欺君!还是说有人比朕还让你害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这可不是说说的,赵祯猛然提高声音的怒喝,让张旺吓得瘫倒,四周的灾民更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赵祯站起走近张旺道:“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担心被人报复,朕站在这里,你却不敢言明,朕很失望,这就是朕一直关心的百姓,到头来却不信朕,那你还来北京城作甚,还打算敲登闻鼓作甚?” 张旺大为惭愧,望着赵祯的嵌金舄履大声壮胆道:“官家恕罪,草民一时糊涂,其他村子都是把田地投献了曹家,从曹家获得赈灾的粮食,曹家的三公子前来说项,被族长拒绝,谁知我罗家村的救灾粮就没了着落!求陛下为我等草民做主!” 张旺一口气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整个人便一下子坐倒,仿佛用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一口力气,赵祯微微点头,果然是这样,大宋唯一屡禁不止的事情就是土地投献之风。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不断的对大宋进行改革,为了打击权贵对土地的垄断兼并,让蔡记开办了比土地更赚钱的工厂,并用这新兴产业快速的制定属于自己掌控的游戏规则,让权贵之家在自己的规则中挣钱,为的就是让他们放弃对土地的垄断。 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农人的根基,最后的栖息之所,若是失去了土地,这些农人就变成了佃户,虽然投献了土地免去了朝廷的赋税,可他们依然要向权贵交租子,虽然比朝廷征召的少,可那土地就不再属于你了!一旦涨了租子,出了事,朝廷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罗家村的族长显然是聪明的,他拒绝了曹家的投献提议,而结果呢?赵祯相信若不是柳永让他们来北京城告御状,怕是这罗家村的人早已经吃光了种子粮,依旧在等待着遥遥无期的赈灾粮。 这就是警告,若是还有别的村子和罗家村一样,那他们的下场也就和他们一样,如此一来还有谁还敢反抗?显然那灵寿县的知县事已经被曹家所收买…… 赵祯摸了摸下巴,不过他柳永现在是越来越会做官了,他完全可以上奏给自己,揭穿曹家兼并土地一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显然这是打算把自己摘出去…… 赵祯微微摇头,现在却不是向曹家发难的最好时机,曹玮已经主动退居“二线”,前段时间自己还封了他上柱国的勋级,现在就要惩治显然不当。 但赵祯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揭过,毕竟打击土地兼并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赵祯没办法根治所以只能开拓更多的荒地给百姓耕种,但如果不遏制权贵对土地的兼并,那即便有再多的土地也不够! 赵祯纵观史书,以及从后世得到的总结,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中的一个难以治愈的顽疾,他现在就可以预见,在大宋的将来,土地愈来愈集中到少数大地主、大官僚手中,而农民则越来越多地丧失土地,甚至根本就没有土地。 而他要做的便是把打击土地兼并彻底的融入到大宋的律法之中,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土地永远只能掌握在最底层的农人手中,这样他们的皇位才能坐得稳,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准确的来说能得到天下多数人的支持……只要有这多数人的支持便够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大宋营造的错觉 在大宋,打击土地兼并基本上就是在打击权贵家族,对大宋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来说有着相当大的风险,因为封建王朝的本质就是拉拢大家族,将门,等等上层阶级巩固皇权统治,为此,太祖不惜以“藏富于民”的借口为土地兼并开脱。 土地兼并看似对皇帝的江山没有任何损害,这些土地的最终归属自然是皇帝,即便是兼并了也要缴纳赋税,虽然赋税极低,或是压根就没有赋税,但在老赵家的人看来“涨价”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朝中的中高层官员一旦得到了这些土地,那皇帝还能有“涨价”的一天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老赵家的人一项是耳根子软,尤其是在当成文臣武将的面,更是难以拉下脸来,帝王之威越来越以“仁慈”居多,这种仁慈在赵祯看来就是优柔寡断。 自从太祖太宗为了提拔文臣的地位之后,文臣便愈加开始放肆了,直言上谏并没有错,但你要放在汉武帝一朝试试?即便是有理也要斟酌一二,用更为婉转的方式表达。 可以说现在的朝臣都被老赵家的皇帝惯坏了,还好赵祯给了他们压力,不断的完善科举制度,更是提供更多的教育资源,让那些被世家垄断的官位变成天下人人的而试之的寻常事情。 并且不光光是打击了文官的垄断,更是对将门垄断武将彻底改变,重开武举,并重文道安排于军中历练拔耀,这些便是给武将以压力。 赵祯是在告诉所有的将门,他可以随时换掉他们,同时也告诉文官,皇帝并不在需要他们压制武将! 赵祯的不断改变就是为了让支持自己的绝大多数百姓上位,一旦他们上位,就是那些百姓上位。让天下人看清楚,任何人都是有能力成为人上人的,这才是应了老爹那首《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赵祯不断的重复着老爹的诗句,起初他以为这首诗是普通劝学之诗,甚至诗中有过分追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之嫌,但就是这样的生动比喻却让人一下子记住了,以利益诱惑之却是最好的劝学之法。 但细细分辨下来却是不然,什么人需要良田?自然是没有良田的人!诗中的每一句开头都是直指穷苦百姓,劝他们勤奋读书入朝为官改变出身…… 这么说来老爹是早就打算以平民百姓冲击现有的文官制度啊!赵祯摸了摸下巴,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自己现在只不过是沿着老爹的脚步改革而已。 说到底,这一步步都是在打击权贵的地位,让他们小心行事,并且对土地兼并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赵祯望着眼前的百姓微微一叹,说到底,他只能抑制土地兼并,却不能从根本上消除它…… 因为……这个世上的人心就没有不贪婪的,在这点即便他赵祯贵为天子都无法消除。 没藏黑云这时候还不理解赵祯的所作所为,而此时的赵祯的想法早已经飞到了天外,他想的和没藏黑云想的完全不再一起。 没藏黑云看到的只是赵祯的仁慈与亲民,这样一个善良的皇帝作为自己的男人当然好了!但让她感到好奇的却是这些灾民手中抱的所谓“军粮”,咔嚓咔嚓的就像是在啃石头,听的人牙根发酸。 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没藏黑云试着吃了一口,咯的牙疼也没咬下一块,赵祯笑着拿过一碗热水道:“这东西要用热水化开了才好吃,来试试看。反正也快用晚膳了,就用这个垫垫底。” 没藏黑云好奇的看着赵祯的动作跟着学,先是把这“砖块”放入热水中化开,好大一个砖块便成了一碗粥似得的,厚厚的,浓稠的,同时散发出一股香浓的小麦香气。 “这是炒制过的小麦?” 赵祯微微转头道:“没想到你居然知晓这些,倒也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嘛!加上一些肉脯果干,味道更好一些。” 没藏黑云在炒面粉中加入佐料,味道果然好上很多,并且甜咸适中,一大碗很快下肚,吃的她肚子饱饱的,怕是晚上的夜宴也不用吃什么了。 这便是大宋的军粮?看着灾民们吃的香甜,怕是在没水的时候也能吃点,只是有些坚硬了些,这样的军粮端是神奇,大宋在这上面花的心思便是别人所不及的,难怪大宋兵甲如此锐利…… “官家,大宋的将士们出征都是吃的这些?” 赵祯笑道:“哪能啊!这些可是加上了上好的果干和肉脯,数十万大军这样吃,还不把朕给吃穷了?只有这军粮,少有添加,但将士们也不能常吃这些,这是预备口粮,平时想吃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没藏黑云稍稍的揉了揉肚子:“这么说来,这些便是大宋格物得到的东西?格物真的如此神奇?” “格物,格物,探究事物的道理纠正人的一言一行,“格”之一字乃穷究之意!研究玩物之理便是——逐道!在朕看来,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与道有所千年,但想要探究其理已达道之原,便需要探究。” “探究什么?” “万事万物!” “何为万事万物?” 赵祯叹息一声,没想到这没藏黑云真的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无奈的说道:“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是格物,潮涨潮落,草木生长是格物,甚至连何来风雨,彩虹升耀都是格物!” 没藏黑云眼睛一转:“这么说来,如何使得甲胄坚硬,刀剑锋利,弓弩强劲也是格物喽!” 赵祯很想说不是,但一开口便道:“没错,所以朕的大军能打破你西夏!” “是大宋的格物赢了西夏!” 赵祯差点笑出声来,但这时候却要忍住,大惊的望着没藏黑云道:“吓!你连这都知道了?!若是敢说出去,朕决不轻饶!格物可是我大宋之利器,岂能散播?” 没藏黑云一时间连连点头,只不过她却没瞧见赵祯的笑意,大宋靠的是格物?错,大错特错,这只不过是赵祯给外人营造出来的错觉而已,并且是整个大宋对外营造的错觉,其中不乏朝臣们和百姓的一起努力。 第九百三十三章日升月恒 朝臣们来了,在看见赵祯和灾民坐在一起正嘶溜,嘶溜吃着面糊糊的时候迅速跪倒:“臣等万死!” 赵祯瞅了一眼到:“都起来吧,此事错不在尔等,是刁民窥伺国帑之便利,朕以将他们驱散,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闹成这样,真是迂腐!若是以后再有灾民进京,便把他们的姓名,籍贯登记在册,自然原形毕露,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陛下英明,臣等受教!” 这次来的不光是两府官员,更是大队人马,所有的京朝官,无论有无上朝的官价,基本上都来了,乌泱泱的拜下一片,随着他们的拜下,四周的将士,亲卫,灾民,百姓,也全都拜下,一时间只有赵祯和没藏黑云两人鹤立鸡群。 这便是高高在上的荣耀!这便是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便是一朝天子气派!这便是举世无双的皇家威仪! 没藏黑云只觉得心潮澎湃,眼前这一幕和她曾经的西夏太后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在大宋这里礼法森严的国家可不似西夏一般,众人见了皇帝与太后皇后之类的,也就是稍显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已,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体会到了这份她期盼已久的东西,地位,高高在上的地位! 此时的没藏黑云有一种激动,权利带给她的快感让她颤抖…… 努力的平复自己心中激动的心情,转头望向赵祯,而此时的他却非常平淡:“起来吧!朕今天耽误了点时间,瞧着已经过了吉时,朕便明日归朝……还有,命人查清楚,到底为何朕没有收到灾情的消息,务必彻查!” “臣等遵旨!” 谁都知晓官家这么说都不过是装装样子,真要彻查也只能是传书之人出了岔子,忘了把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汇报上去,显然谁都知晓这事情可有可无,毕竟这些灾民并不是真的灾民。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真的有灾民,而且被官家发现了自己却没发现,这不是说明自己的失职吗?众人对官家也是真的佩服,居然还真的内有隐情。 朝臣不好问的话,庞籍却开口道:“官家,这些灾民从何而来?” 赵祯放下手中盛有炒面粉的碗,指着跪倒在地的灾民道:“他们就是混杂在那些刁民队伍中的,只有这些人才是灾民,他们身无长物,面黄肌瘦,见到吃食狼吞虎咽,这还不能说明吗?你们但凡是让下面的官员多多留意,便知晓其中谁真谁假。” 庞籍微微点头道:“官家心思巧妙,臣等愚笨不如!只不过这些灾民的人数不多,只有数千人而已,臣等以为打发他们几顿米粥,便可了去,谁知反而是让他们得寸进尺了!” “这些灾民乃是真定府灵寿县罗家村人,命人下去查查为何他们的赈济粮没到,若是遗漏,便发放三司帖子,让他们带回真定府灵寿县领取官粮便是,如此小事也让朕来过问,真是岂有此理!” “臣等有罪!” 赵祯说完便带着没藏黑云离开,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显然是官家轻轻放下,不愿再去追究,内里肯定有所隐情,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到,真定府,灵寿县乃是曹家的家门所在,祖地所在! 其中定然是和曹家有所牵连,官家前阵子刚刚封了曹玮上柱国的勋封,现在追究起来,定然是自打脸面,难怪官家不予追究,这是给曹家脸面啊! 曹家乃是国之柱石,自本朝开国便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到了太宗更是战功赫赫,乃是将门的领袖,即便是天家都要给曹家几分颜面。 庞籍是何等聪明,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蹊跷,官家这是在告诉自己,提醒曹玮,提醒曹家! 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总是在不断向前,日升月落,吉时很快便到,赵祯的皇驾终于进北京城,没想到官家回京也一波三折,百姓们自然能从各种各样的渠道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大多拍手称快! 咱们大宋的官家就是如此体恤百姓! 但也很快有消息传来,原是一帮子浑人来骗吃骗喝的入京,还是坐着马车来的,这岂不是觉得官家心善好骗?!欺君的东西当然是该杀的混账! 不过官家回京便是极好的,谁也不想提起这事,都挤在御道旁看热闹,听说西夏女子嫁人可是没有红绸遮面一说的,正好能一睹西夏太后的天颜。 当皇驾从南熏门进入北京城上了御道的时候,周围的百姓沸腾了,他们看到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没藏黑云,官家能娶如此美貌的女子为妃,对于百姓来说这可是莫大的光荣,比自己去了媳妇还高兴。 威武的骑兵,精美的铠甲,华丽的车驾,这些给人的震撼自然非同一般,可以说把皇家的威严体现的淋漓尽致!百姓们在一旁争相观看,而小贩们则抓住这个好机会,不断的叫卖着吃食,热饮子,把赵祯的一场迎亲当作了年节的盛会。 赵祯自然高兴,他得了西夏的千里沃土和最大的草场,大宋有了西北屏障,并且打开了通往西域的要道,况且最次他还娶了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为妃。 到了皇宫前的天安门,车驾缓缓停下,宫门之上的天安门牌匾之上还有一块匾额,这是临时的贺匾,有祝贺之意,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命人打造,当红绸落下,所有人都为之眼前一亮。 《日升月恒》 这四字比喻现在的大宋实在是在贴切不过了,当今大宋之繁盛,得了燕云又收了西夏,真是如日中天,自然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吾皇万岁,庇佑大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朝臣们难得的弯下膝盖缓缓跪倒叩首,随着他们的声音,四周百姓也是皆数跪倒,附和高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而此时,赵祯却看到自己的正宫皇后王语嫣带着杨采薇,薇拉,以及两儿一女在宣德楼上向自己躬身行礼。没藏黑云环顾四周,只觉现在才感受到什么叫大国威仪,单单是这份气度便不是西夏能赶得上的! 第九百三十四章后宫 没藏黑云进入大宋的皇宫之后才知晓,第一个月她能独享皇帝,但在之后,就不是她说的算了,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说的算,任何事情都要以皇后的话为主,因为她是六宫之首,大宋的正宫娘娘,赵祯的元皇后…… 没藏黑云这才发现,这深宫之中并不是那么的无趣,第二天她便见到了大宋最为高贵的女人,也见到了自己的那位没有任何血脉连接的“姑姑”。 到了大宋自然要按照大宋的规矩来,第二日便给皇后敬茶,以示对正妻的尊重。同样的她还要给杨采薇敬茶,以示对前辈的尊重,而薇拉自然不用了,她和没藏黑云属于一个等级,两人平起平坐。 赵祯用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给了四人名份,王语嫣的皇后身份已经没法再封,只能追加她的尊号,于是礼部的官员便上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尊号出来:圣慈皇后。 虽然这个尊号极为简短,但却是极大的殊荣,在大宋皇帝活着的时候追加尊号稀疏平常,赵祯亲政的这些年来,不断的有朝臣给他上尊号,有的时候不光是他自己的选择,朝臣们三番五次的上尊号,即便他是皇帝也推脱不掉。 朝臣们的理由很简单,大宋繁盛的背后,和这些尊号有着密切关系…… 但在大宋却极少有在皇后活着的时候追加尊号的,即便有也是在当了太后才有机会如此,现在王语嫣活的好好的,皇帝便给她追加尊号,更为难得的是,大宋一帮子把眼珠死死钉在皇后身上的朝臣们都三缄其口,没有一人反对,这说明他们把皇后所作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为大宋养育了太子储君,身为嫡母关爱庶出的二皇子,身居后宫把禁中治理的井井有条,官家北伐燕云期间,太子监国皇后垂帘,大宋国内一片安定祥和,此乃妇人之少有,后宫之标榜,再说迎娶西夏太后一事上,皇后不惜对官家的亲自出迎视而不见,更是为官家开脱这超越皇后之礼的行为。 满朝文武,无论是何人一提到当朝皇后,不由得心生敬意,皆是开口夸赞:“圣慈皇后,女中尧舜,官家之福,大宋之福也!” 得了这样的尊号和名誉,甚至连王语嫣自己都觉得惊讶,一时间也颇为高兴,而剩下的杨采薇和薇拉就简单了,赵祯开大宋之先河,首次使用皇贵妃这一封号,并且赘述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于是大宋便有了一位圣慈皇后王语嫣,以及一位有史以来第一位皇贵妃杨采薇,而剩下的薇拉以及没藏黑云皆封为皇妃,这便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并且没藏黑云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贵妃给了杨采薇之后,你总不能和自己的“姑姑”争抢名份吧?更不能和大度宽让的皇后有所怨言,觉得官家不公平?官家都把你和早早入宫的薇拉放在一起了,你凭什么觉得不公? 从此,大宋的后宫便以皇后,皇贵妃,皇妃,这三等最为尊贵,而没藏黑云看到的确实大宋后宫一共就只有四个女人,并且自己还是最后进来填补的…… 没藏黑云惊讶的同时也想到了赵祯当初的话:“朕的后宫可是清澈如水,没有那么多的鬼蜮伎俩,更没有明争暗斗,所以任何一个在朕后宫搅动波澜的人,朕一定一眼就把她揪出来!” “呵呵……”没藏黑云不禁发出一阵苦笑:“水清则无鱼,就如此了了四人,官家若是还不能揪出那制造祸端的人,还真是有些……让臣妾出乎意料呢!” 在皇后的凤章宫给王语嫣敬了茶水之后,王语嫣便把没藏黑云扶了起来,亲切的一口一个妹妹,而没藏黑云总有一种赤身全裸的感觉,仿佛身上的衣物也不能遮住自己的内里。 而接下来这位大宋圣慈皇后的话更让她吃惊:“你的身份在明确不过,而皇贵妃的身份本宫也清楚,你们都是党项人,但却要记住,这里是大宋的禁中,你们是大宋天子的女人,所以你们便是宋人,加之大宋收复西夏,党项人逐渐内迁,他们将会变成汉人,而你们也是如此!” 杨采薇微微屈膝:“是,臣妾记住了!”转头拉了一下没藏黑云,显然是想提醒她,但没藏黑云却没有动作,紧紧的盯着王语嫣的脸不断的打量。 眼前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在她的身上,没藏黑云甚至有一种面对皇帝时才有的紧迫感,仿佛她便是天下的主人,瞧她的模样虽然也是出类拔萃,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但另一种高贵的气质却更胜一筹。 没藏黑云可以肯定她没有自己美丽,但却不得不承认在气质上自己输她一筹。 “没藏氏,你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臣妾听见了……” “听见了便要回答,这是在大宋的皇宫,规矩森严有度。” “臣妾知晓!” 两人之间的交锋不算愉快,在王语嫣看来自己的忍让却让没藏黑云更加得意,在临走之前加了句:“自本朝开国以来,太祖早早就留下铁律,后宫外戚不得干政,这是身为皇帝女人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 杨采薇狠狠的瞪了没藏黑云一样,她这才屈膝道:“多谢娘娘提点,臣妾记下了,后宫外戚不得干政!” 待王语嫣走后,杨采薇这才转身,望着眼前的没藏黑云左看右看:“不愧是咱们党项的女子,果然姿容出众,你入了大宋宫闱,便是大宋皇帝的女人,一言一行都要遵从大宋礼仪。” 没藏黑云能微笑道:“姑姑请看……”说完便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宫中礼仪和皇族姿态体现的淋漓尽致,让杨采薇目瞪口呆随即嗔道:“你都已经掌握,何必在皇后面前藏拙?” 随即一想便明白没藏黑云的意思,杨采薇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莫不是与皇后娘娘计较?可万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皇后得了圣慈的尊号不是没有原因,确实宽容有度,温良娴熟,乃母仪天下之主。” 没藏黑云本是不打算相信的,但杨采薇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大宋皇帝迎娶你,可是下了大本钱,单单是礼仪都超越了皇后,一国之君亲自去迎接你,如此你已经有恃宠而骄之嫌,但皇后娘娘并不计较,如此可见她的大度不输男子……” 没藏黑云微微点头,这样的女子要么是真的宽仁大度,要么便是积蓄力量等待来日,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不能轻易得罪,自己可是来大宋享福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贺兰雪 大宋皇宫的御花园中,杨采薇与没藏黑云这对姑侄走在小道上,四周的积雪已经很高,唯独这小道上没有积雪覆盖,显然宫中的内侍已经打扫过了,可看着眼前霜雪覆盖的模样,哪有一点景致? 没藏黑云微微皱眉:“大宋宫中的御园为何如此凋零?难道没有宫人清扫出来,引入热泉灌溉吗?” 杨采薇看了看天色道:“宫中自有热泉,一会你便知晓,而这四周被霜雪覆盖,乃是官家刻意为之,不许宫人随意清扫积雪,一是对应天道之说,官家云:春夏秋冬,年之四时,冬日虽山花烂漫却少了本该有的凄美,是凋零,还是雪中傲立,全靠它的精气之神。 二是让皇嗣们观察积雪的厚度做出记录……这便有些玩闹之意,三是,让宫中女子有一娱乐之所,这积雪用来堆雪人,打雪仗便是极好的……” 没藏黑云精致的脸颊为之一呆,第一个说的过去,思来想去颇有大道蕴含其中,第二第三个说法便是太过天马行空,天方夜谭了,皇嗣们记录这些又有何用?堆雪人?打雪仗?难道规矩礼数森严的大宋,后宫之中却可如此嬉戏玩闹? “姑姑,您在到那个宫闱多年,不知他赵祯是如何让您甘愿臣服的?您可是拓跋家的明主,正统的西夏公主……” 瞧着自己侄媳妇的疑惑,杨采薇无奈的苦笑道:“这我可说不出来,一切还需你自己感受,党项的公主又如何?别忘了,你还是西夏的太后,最后还不是嫁与官家?官家身上总有一份让女子无法自拔的东西,或是诙谐幽默,或是智珠在握,或是……” 没藏黑云微微低头:“我也说不出,反正一路上见识到了官家的文采,着实惊人,千古绝唱仿若张口便来,治国之策更是如信手拈来,繁琐的朝政在他面前总会变得如此简单,当是有大智慧的……”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杨采薇便知晓自己这位侄媳妇已经被官家的事迹所折服,无法反驳。 是啊!如此出色的男人怎么会不招人欢喜?更重要的一点没藏黑云没有说出来,赵祯数次御驾亲征,从消灭赵元俨的叛乱,到北伐燕云,再到最后的灭国西夏,无比显示他的文治武功,这在历史众多皇帝之中极为少见,跟重要的一点是在经过如此多的征伐之后,官家依然从善如流,善于纳谏,对待百姓依旧仁慈体恤,大爱大仁之心天下可见。 前面不多远处便是后苑的温泉所在,据说这温泉是从北京城的龙脉中流出,可谓是得天独厚的热泉,在这个冰雪覆盖的天气中,温泉四周云霞缭绕,雾霭遮蔽,宛若人间仙境。 而此时的赵祯便在这里泡温泉,同时还有王语嫣在侧,没藏黑云见了又是一呆,她实在没想到大白天的皇帝就能与皇后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赵祯舒服的泡在温泉中闭目养神,待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见到了杨采薇带着没藏黑云来了,稍稍坐起道:“爱妃来的正是时候,朕就打算和皇后用膳,来人更衣!” 赵祯的衣服也是随便,在宫中常穿的一件便是大红修身的燕居服很是随意,而王语嫣也是差不离,不过是多了一件绫缣织的五色锦绣花衣,听说这衣服在民间很是流行。 没藏黑云是第一次进入大宋的皇宫,也亏有杨采薇这位“前辈”带着,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的皇帝哪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和肃穆?随意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玩闹。 而宫中的御膳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只不过是几道官家和皇后爱吃的菜,外加上一点党项的吃食,总共加起来才八道菜,这别说是在用御膳,即便是大宋的富豪之家也没有这么“寒酸”吧? 但饭菜的味道确实让人叫绝,没藏黑云敢说自己在党项吃的所有饭菜都没有大宋的饭菜好吃,一道都没有! 赵祯端起盘子把里面的肉汤和米饭混在一起解决最后的“烦恼”,同时也对王语嫣问到:“皇后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 王语嫣笑道:“臣妾交代了,没藏氏生的聪明伶俐应该都能记下。只不过,官家,臣妾觉得没藏黑云四字颇为繁杂,不如官家赏赐一个好听好记的名字如何?” 赵祯稍稍想想也是,每次叫她的名字都颇为麻烦,倒不是没藏黑云四字不好,而是四字在大宋姓名中颇为少见,读起来便也拗口:“不如随山脉为姓,以化水之物为名。” “贺兰,雪?” 没藏黑云最先反应过来,默默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贺兰山下繁衍的子民,以贺兰为姓,以洁白之物为名,真真是顶好的! 杨采薇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的侄媳妇,贺兰雪,如此清新脱俗的名字还是官家赐予的,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轻轻推了一下贺兰雪的胳膊:“还不快快谢过陛下?!” “臣妾贺兰雪谢过陛下!” 赵祯笑了笑:“只要朕的后宫安定,比什么都强,你们姑侄俩可以经常走动走动,这北京城没事也可以去逛逛,对于党项人的安排,朕自会处理,你们就莫要操心了。” 杨采薇与贺兰雪对视一眼,赵祯的意思很清楚,她们两人只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并非是党项人了,与党项再无瓜葛,一切事宜都将由官家安排…… 两女身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赵祯的安排,相比贺兰雪的不信任,杨采薇却大刺刺的回答:“臣妾遵旨!” 赵祯并不在乎贺兰雪的不说话,西夏已经归附,自己当着党项百姓的面带走了她,这就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剩下的便是交由夏竦,狄青,以及范仲淹三人了。 饭菜的味道是极好的,但贺兰雪却有些味同嚼蜡,她不明白,为何杨采薇那么相信官家,但既然姑姑相信,其中必然有道理…… 贺兰雪只能按下心中的无奈,把经历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反正自己来大宋是享受荣华富贵的,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还花那么多的心思干甚? “陛下,听说北京城外的灾民被遣散,不知如何处理?臣妾想派人送去宫中的姐妹平日里节省下的钱财……”王语嫣突然的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稍显尴尬的气氛。 第九百三十六章勤政殿 王语嫣突然这么一说,让赵祯想起了罗家村灾民这档子事,无力的挥了挥手:“此事皇后就莫要过问了,一切皆有朝廷在,自会安排妥当,数钱灾民之中不过了了百人是真正的灾民,剩下的便是窥伺国帑之便的刁民罢了。” “还有这等事?”王语嫣一惊,待三才在一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念叨一遍,她才笑道:“官家,这虽是坏事,却也是好事,最少证明咱们大宋面对天灾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灾民,也证明咱们大宋的救灾举措过得去,已经能让这些浑人占便宜了。” 赵祯想想还真是这么一说,若是这些灾民所到之处吃的都是难以下咽的食物,那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受这份苦来占朝廷的便宜。 抬头望向王语嫣,赵祯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说来也是令朕动怒,这罗家村乃是真定府灵寿县治下,但唯独这小小的罗家村前来京师逃荒,而相近之地却无其他村寨前来,原是其中另有隐情,说是灾荒实则与人祸脱不开关系!” 王语嫣倒了一杯热饮子给赵祯:“官家,可是曹家?太祖便留下过圣谕,赐他们富贵……” 赵祯长叹一声道:“是啊!便是因为太祖如此,朕一行一动都要束手束脚,国朝上下投献之风愈演愈烈,只要是有了功名的士子,族中之人便投献土地与其名下,免去赋税之忧。何况那些朝中的权贵?即便是连一朝相公都是如此,庞籍祖籍成武县,多少的人投献他家门下,说的好听便是照顾乡邻,实则偷国之税矣!若是子孙后世不仁,投献之民必是凄惨。” 王语嫣默默不语,说实话,她王家的土地之会比曹家,庞家更多而已,其中不乏有些是买卖而来,已经超出了王家应有的承受能力,但父亲和兄长在面对土地时的贪婪,王语嫣怎么劝都劝不住。 “官家,臣妾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贺兰雪突然开口,把桌上的人吓了一跳,赵祯随即笑道:“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不难?” 清了清嗓子,贺兰雪开口道:“百姓投献土地,图的便是免去赋税或是减少赋税,陛下只需规定,大宋上至权贵,下至平民都必须缴纳赋税,除非权贵之家愿意自己贴钱帮助投献之人缴税,若是不然必会从那些佃户身上盘剥,即便是投献给权贵之家也是无用。” 王语嫣笑了笑,而杨采薇微微摇头,显然这么简单的想法官家不可能没有想过,而不这么做必有原因,其中涉及的利益太过庞大了! 赵祯指了指脑袋:“朕来的路上还夸你聪明,现在看来脑子是个好东西……还有,朕与皇后乃是闲聊,你这便算是议政了,下不为例。你们继续用一些吃食,聊聊家常,朕去勤政殿理政了。” “臣妾恭送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大步离开,说实话刚刚贺兰雪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要实行起来实在太难,赵祯即便再强大,也不好与大宋所有的权贵相抗衡。 但土地兼并的局面却要开始抑制,赵祯久居北京城,或是说久居皇宫之中,对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多少了解,地方投献了还不知多少的土地,土地兼并还不知有多么严重,要不是柳永机警,怕是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勤政殿是赵祯处理日常公务的地方,就相当于办公室一样,只不过这里比之御书房却更大,更加繁杂,里面不光有大宋的舆图,还有十八座沙盘,并且朝中官员的奏章,两府公文在这里都能找到。 现在赵祯偶尔也在这里接见外臣,文德殿中的留身奏事也会在勤政殿中进行,不过一般都是赵祯主动在这里召见臣子,毕竟相比文德殿,这里要私密的多。 一张宽大的御案,上面除了赵祯的文房四宝,皇帝印信之外,便是高高堆积的奏折,有的时候这些奏折多的真的能让赵祯怀疑人生,自己是皇帝吗?怎么感觉像是个批阅奏疏的机器? 但这些奏疏你还不能不看,万一漏过了要紧的事情,到时引起的麻烦和奏疏将会比眼前的更多!这就是赵祯勤政,不敢怠政的原因。 今冬又是奇寒,司天监送来了这几年的冬日寒冷比较,现在可没有温度计,更没有标准,只能以物候最为比较的方式,南方的湖面冰冻几尺,冬日里的耐寒植物什么时候开始被冻死,等等这些都将成为参考的依据,虽然没有准确的温度显示,但却更为直观明白。 “入冬以来,天大寒,太湖水面辽阔,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广为三万六千顷皆以冰封,实乃千百年来之罕见!…………” 连地处南方的太湖都结冰封冻了,这是极少见到的情况,往日里太湖也可能结冰,但却很少封冻,这只能说明赵祯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大宋确实在经历一场小冰河! 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这也是为何北方游牧民族不断向南方的中原王朝侵袭的重要原因,环境,或者说大自然迫使他们这么做。 现在只能说是前兆,并未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在赵祯的记忆中,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却还需个五百年左右,但现在的前兆却已经如此明显了,大宋不好过的同时,大宋的北方更是不好过吧! 相比中原王朝抵挡灾害的能力,北方游牧民族则是要差了许多,他们没有足够扎实的农业基础,在手工业上更是不及中原,要想挨过寒冷的冬天,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损耗更多的国力…… 赵祯起身把手中司天监送来的资料放在带有抽屉的书柜之中,这书柜足有一面墙那么大,最高层甚至要爬梯子在能散去,这些书柜中往往放置了大宋的机要,所以在这勤政殿中只有三才一人伺候,其他的内侍根本就无权靠近。 只不过现在的三才小心的从门外进来,在看到官家亲自动手后,连忙上前打开抽屉把东西放进去,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三才道:“当值的时候也敢溜号?朕看你是越来越胆大了。” 三才赶紧倒茶奉上:“官家,奴婢可不敢怠慢,只不过……只不过……” 赵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有何事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只不过,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求见!”三才心惊胆战的把话说出来,随即便瞧见官家的脸色极为精彩,最后憋出一个字:“传……” 第九百三十七章死的早不如死的巧 曹家来人赵祯一点也不奇怪,庞籍定然是把消息传递给了曹家,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曹家的反映居然如此之快,这才仅仅一天的时间,曹家便已经派人来宫中请罪了?按道理来说曹家应该先让事情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的上疏辩解,或是把家中的纨绔惩戒了才是。 待曹玘进入殿中,赵祯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哭丧着脸开口嚎啕:“起奏陛下!微臣兄长去矣!” 赵祯一时间呆住,曹玘的兄长?不就是曹玮吗?!本还打算治罪曹家,现在看来绝不可能了,说不定还要好生安抚,并且送上自己亲自撰写的神道碑文以示优厚…… 曹玮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也算是武将中颇有战功的,不光为他自己挣得了荣耀,也为曹家的家门光耀了门楣,这也是为何曹家在朝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赵祯的皇后便是曹家的曹玘之女曹氏,也是因为曹皇后,曹家才有了相当高的地位,但赵祯已经改变了历史,并没有迎娶曹氏,于是现在的曹家并非皇亲国戚。 相比外戚,现在的曹家更加的难以对付,赵祯对曹玮的死很是哀伤,毕竟是曾经的左膀右臂,现在死了自己也动不了曹家了…… “令兄去矣,朕心甚憾之!曹玮任枢密使多年,恪尽职守,带兵杀敌,为我大宋披荆斩棘颇有战功,朕每每想起夜不能寐,朕北伐燕云,其环伺于侧,朕收复大同,则首当其冲!朕心甚憾,甚憾!”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赵祯起身渡步,说实话曹玮的功绩应当肯定,他确实是一名能征善战的武将,执掌枢密院多年更是没错错漏,这些都不算,单单是他选择站队在自己这边也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自己却并没有给予他太过隆重的恩宠,单单一个上柱国的勋封不足以说明他的价值,而爵位上不过是一个五等的威武郡公。 赵祯转身对三才道:“传朕的旨意,赠威武郡公曹玮侍中之衔,谥号武穆,着翰林学士拟旨,昭告天下!”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 曹玘迅速跪下:“微臣谢陛下恩典!” 三才刚刚迈步,赵祯忽然叫住他:“慢着,曹玮跟随朕多年,又是先帝朝的老臣,配享先帝庙庭吧……” 三才猛地一哆嗦:“奴婢……遵旨。”而曹玘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目瞪口呆,随即重重的拜下地砖都快被他磕破了:“陛下隆恩!曹家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恩典!” 赵祯挥了挥手:“退下吧,朕有点乏了……” 待曹玘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勤政殿中喃喃自语:“你死的真是时候啊!这么多年来朕待你不薄,死后更是给了你无上的荣耀,但你曹家若是还不悔改,朕可不会手下留情,在朕看来,你是你,曹家是曹家,并无牵扯……曹诱你可保不住啊!” 说完,赵祯便在纸上写下了一段神道碑词,算是对曹玮最后的交代,他已经给了曹玮荣耀无两的死后尊荣,让朝臣们看见自己并不是刻薄之君。 但同时也要让朝臣们看到,即便是如此,对于巧取豪夺百姓土地一事,他也绝不姑息,在别人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在赵祯眼中这便是不可饶恕! 原因无他,那曹诱不过是靠了祖父曹彬的恩荫挂了一个虚衔,这样的人在大宋有的是,灵寿县知县事绝不敢和他勾结起来截留赈济之粮,当他却这么做了。 显然他是冲着曹家的名号去的,也是为了巴结曹家,只不过手段太拙劣了一点,更是没想到柳永会点拨罗家村的人,不远千里的上京告状。 现在的曹家可算得上是真正的权贵之家,家中就没有子嗣的脑袋上没顶着朝廷的恩荫的! 赵祯担心就担心在这里,一个庶出的子弟便有如此大的能量,与一县之父母合谋不法,如此怎能不叫赵祯动怒? 写完曹玮的神道碑,赵祯手中的紫毫,粘上红色的朱砂墨稍稍思量便在干净的白纸上写下:“曹氏有佳儿,朕亦能闻名,事出颇惊诧,望尔多自省!” 大红色的朱砂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下如此这般话,显然是警告之意,三才捧着这幅赵祯赠予曹玮的神道碑交给曹玘:“这可是曹家无双的荣光,先是济阳郡王配享太祖庙庭,现在又是威武郡公配享先帝庙庭,风光一时无两。” 曹玘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上道:“多谢大官吉言,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三才哪里敢收,下面那张可不是什么好话,笑眯眯的抬手一挡开口道:“您可别急,现在说是奴婢的吉言,怕是待会便要翻脸,官家还有一张纸交给你,好好看看吧!” 大红的朱砂墨在上好的生宣上极为显眼,红色的飞白犹如白刃穿空戳在曹玘的心上,大惊失色的对三才道:“大官,不知官家何意?” “官家何意?你真定的曹家门庭干出什么丑事你能不知道?官家这是给你曹家留了脸面,不忍说那些重话,瞧瞧这朱砂墨的飞白,您接在手中就不觉得抖?!官家如此器重你曹家,你曹家却出了逼人投献之事,官家岂能不怒!?” 随着三才的话曹玘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岂能不知曹诱做出的丑事,他本以为兄长离世,多少能让官家网开一面,官家是网开一面了,可眼前的朱红御笔却比责罚曹家还要严重,这说明官家对曹家很失望,非常的失望,以后会把更多的注意放在曹家身上。 这比任何惩罚都要来的可怕,一国之君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权贵之家身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曹家从今以后要步步小心,不能做错一件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曹玘记得兄长弥留之际的交代过:万万不可违逆官家,官家不动则已,动若惊雷,不怒则春风拂面,怒则雷霆万钧,曹家如今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一旦触怒龙颜,必将灭顶!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曹玘到现在也忘却不了兄长咽气之前最后一句话:万万小心官家,曹家早已失去圣宠! 开始的时候曹玘觉得兄长话言过其实,待得了官家的赏赐后更是觉得兄长老糊涂了才会在弥留之际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一股凉意从曹玘的尾椎骨升起,一直冲到天灵盖…… 官家要事真的照拂曹家,就不会有如此丹书,而是会先行在朝中责骂,然后再赏赐兄长,以示恩宠! 第九百三十八章人死身后事 曹玘在离开皇宫之后,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当看到曹家在京中的府宅之后,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曹家数代经营,效忠天家赵氏,从未有任何忤逆,不臣之心。 兄长曹玮更是得了配享真宗皇帝庙庭的殊荣,这是继父亲曹彬之后又一配享庙庭之殊荣啊!曹家可谓风光无限,但是!这无上的殊荣却被一个晚辈的所作所为玷污了! 曹玘乃是曹家第二辈中的最后一人,其他人都先他一步而去,现在官至尚书虞部员外郎的他是曹家最后的柱石,一旦自己倒下,那曹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大门上曹府二字乃是父亲手书,笔力刚劲,颇有沙场之风,虽说是皇帝故意敲打曹家,警告曹家。但最终还是曹家之中出了岔子给了官家机会! 说到底曹诱是自己的孙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摆脱不了干系,对于这个“好孙子”曹玘已经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他胆大妄为绝不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 在曹玘看来,曹家本可风光无限,官家最不喜欢权贵之家动百姓的最后一点依靠,土地这东西是万万动不得的,即便是要收取投献也当是光明正大的收取,并去县衙备案,买卖土地在大宋可算不得什么! 再说,现在可不光是土地能赚钱,工厂,货运,远洋,最不济购买商品派人前往西域也能赚取大钱!何必在土地上找补?难道家中的子弟已经愚蠢到这种程度?看不出官家给了这么多的赚钱机会,非要从农人身上盘剥才算过瘾?! “老爷回来了……” 曹家的管事上前迎接,一边走一边指着庭院道:“老爷,朝中和四老爷有旧的同僚都来了,除了身在燕云的夏参政,狄枢密,两府相公都到了,是不是命人开宴?” 曹玘微微点头:“既然人都到了,命人上菜,老夫在开宴之前还有话说。” 管事看着曹玘手中的明黄色绢纸,用脚后跟猜想也知晓这定然是官家的赏赐,连忙招呼家中的侍者开始上菜,来的可都是朝廷大员,在管事的看来,四老爷的死都是隆重的,不光有这些朝廷重臣,还有官家的赏赐。 吊唁宴均为二天事,即第一天请客,第二天谢客。请客日,祭奠后素菜馒头,随到随吃,俗称便饭。贵客则设偏席,全桌碟子,四道小菜,四个碗子待之。便饭后开席宴宾。开席前,对贵客和来宾中的长者,一般都有安坐之礼节。 因为曹玮的身份不同,前来吊唁的更是朝中重臣,于是曹家便以官品官价设置席位,一来不会乱了尊卑上下,二来可以让主家快速的找到“贵客”所在。 因丧事宴席不准猜拳行令,这酒喝的多少有些无趣,所以众人并未有多少期待,曹家的饭菜是寻北京城最好的厨子来的,味道自然不一般,即便是糕点也已经让人颇为动意,但谁也不会在这里大吃大喝,失了礼数不说还得罪了曹家。 这时候的曹玘已经走到了众位宾客之前,他是曹家的长辈,自然话语权最终,一切还要等他开口,之后才有主事之人说话的权利。 “诸位同僚来此,曹府不胜荣幸,兄长操劳多年,官家体恤赐其荣归致仕,却不想无福消受,今老朽前往宫中报丧,官家甚憾之,特此神道碑一副……” 曹玘话还没说完便被在场的惊叹声所淹没,朝臣的神道碑一般都是寻品德高尚之人书写,有的也会请上司书写,但官家主动书写神道碑,这……这简直是无上殊荣。 眼前这一幕如曹玘之意料,说不得意是不可能的,接着又道:“陛下厚爱兄长,不光有神道碑赐下,亦有封赏,这位大官请了……” 跟随曹玘而来的内侍连道不敢,清了清嗓子道:“威武郡公曹玮,有功于国,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特赐侍中谥号武穆,并……配享宗真皇帝庙庭!” 哗啦……随着内侍的话,曹府之中一片话让,这些曹家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一家之中父子两人配享庙庭,这是作为臣子无上的荣誉啊! 太庙是皇帝一家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 即便是普通的皇亲还没有资格,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剩下的便是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允许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这些臣子死后将是以郡王之礼厚葬。 曹玘早已猜到会是这样一副局面,微微对管事的点头,尽量的表现波澜不惊,充分体现谦恭之态,这是文臣最为喜欢的礼遇…… 曹玮的长子曹僖已经在一边等候,酒筵程序均是先酒后餐,酒过三巡,即上菜饭,掇法一般都是“风搅雪”,即一回菜一回饭,席间共上四回馒头,在上第一回菜时,作为孝子的曹僖便至席前跪菜叩头,以示劝酒致敬。 这场吊唁宴说是吊唁死者,不如说是曹家向大宋的官场宣扬盛况的过程,即便是身为宰相的庞籍在见到曹玘后都是笑眯眯的点头致意,能让一国相公如此对待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但很快曹玘便笑不出来,他想起了自家孙儿的事情,眼下朝臣们还不知晓官家对曹诱的申斥,若是知晓定然要幸灾乐祸,也能看透曹家月满则亏的事实。 现在曹家官价最高的便是自己这个尚书虞部员外郎,这是一顶一的肥差,掌山泽、苑囿、畋猎,取伐木石、薪炭、药物,及金、银、铜、铁、铅、锡坑治废置收采等事,权柄极重,可却无法与参政议政的相公媲美,这么多年来,自己只不过有一次迈向三司的机会,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除了自己,剩下的家中晚辈虽也有官职在身,可都是并无多少实权的寄禄官,职事官则是少的可怜,显然官家是想把曹家高高抬起,却不打算轻轻放下啊! 再加上曹诱的事情一出,曹玘在别人的赞颂中却有一种非常紧迫的危机感,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让官家看到曹家的决心! 曹玘明白,曹家要是想再次崛起,最后的希望便在自己身上,自己要向官家证明,无论何时,曹家都是站在官家一边的! 曹玘望了一眼正在府中忙活的后辈,能在这里忙活的都是曹家的才俊,即便不是自己这一房的,曹玘也要保护,有的时候甚至要牺牲自己的骨肉来保护全族的希望。 要想向官家证明曹家的决心,必须要牺牲掉自己的骨肉,而曹诱便是不得不牺牲的人…… 第九百三十九章断尾求生的法则 曹家的吊唁宴给了朝臣们以相当大的震撼,官家给曹家的荣誉实在太多了些,对曹玮的死后尊荣也太高了些,但说实话,曹玮的功劳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无人对这场浓重的吊唁置喙。 曹玘站在曹府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向每一个前来的同僚道谢,谦谦君子的模样,让朝臣们大赞他的气度,庞籍带着两府相公最先离开,走到时候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曹玘的肩膀道:“曹家不易也!”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让曹玘大为警醒,显然这位相公明白了官家的深意,而自己的动作要加快了! 待送走所有朝臣之后,曹玘便大步走进后院,在厅堂中坐下的同时伸手端起桌上的凉茶饮用,妻子王氏上前埋怨道:“大冷天的喝这凉茶作甚,万一灼了病气又该如何?!” 曹玘摇头道:“病死也比气死强,兄长以命为我曹家获得如此殊荣,却差点让咱们家的小畜生给毁于一旦,即可传信回真定灵寿祖宅,把那曹诱给老夫押解进京!” 王氏大骇,惊叫道:“老爷莫不是疯了!诱儿远在真定府,怎能给曹家闯祸?何况四叔叔刚刚得了官家的厚葬,官家岂能与诱儿计较?……他又闯了什么祸?” “闯了什么祸?他勾连灵寿县知县事王有道,截留罗家村百姓的赈济粮,罗家村百姓进京告状,正巧被官家赶上!” 王氏随即长舒一口气道:“原是如此,这事情妾身也听说了,官家不是说着三司查办,大不了让诱儿把截下的粮食给这些泥腿子送过去便是……” 啪……一碗精致的茶杯带着黄汤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块,飞溅的到处都是,吓得王氏一个哆嗦,曹玘愤而站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扶着那小畜生,看看吧!这是官家亲笔所书,就是用来警告我曹家的!” 潇洒的飞白引入王氏眼帘,字是极好的,只不过血红的朱砂墨配上雪白的生宣……颇有杀人见血之气,从头到尾不过简单的四句,以王氏的功底轻松便知晓其意:“这是官家好心提醒咱们,只需对诱儿多加管教便是,何必大动干戈。” “愚蠢!……愚蠢啊!妇人之见!愚不可及!若是官家先行在朝中申斥,再赐我曹家如此殊荣便是不再计较,但这份丹书却是私下传给我的,说明官家并不打算放过。而是把眼光放在了曹家的身上,若是我曹家有一点错处,都将万劫不复!” 曹玘恨恨的对妻子一字一句的说完,而此时曹玮的继室沈氏闻讯而来,见到两人吵闹便上前劝阻:“好好的何故大动干戈,结发夫妻哪来的如此大火气?!” 王氏赶紧上前:“嫂嫂,我家老爷要把诱儿押解京中惩治!瞧着架势不死也要退层皮!” 沈氏皱眉向曹玘问到:“小叔这是为何?” 曹玘长叹一声:“嫂嫂有所不知,曹诱在真定府祖宅犯下大错,如今已然是被官家知晓,现在除非迅速处置,否则官家必定盯住我曹家,以后族中后辈再想出头,便是难上加难!” “哦果有此事?” 曹玘点头道:“不敢诓骗嫂嫂,官家丹书在此。” 接过曹玘递过的书信,沈氏皱眉看了许久,最后开口道:“确实如小叔所言,官家这是盯上了我曹家,诱儿怕是难逃此劫……” “什么……嫂嫂,救救诱儿啊!我的孙儿中就数他最机灵,怎么会,怎么会……” 这沈氏虽是曹玮的继室,可在曹家的地位却相当于曹家主母,皆因她家的门第非同一般,乃是宰相沈伦孙女,见识自然非同寻常:“官家明显是想拿我曹家开刀,杀鸡儆猴,是想连获得如此殊荣的曹家官家都不放过,何况其他权贵之家,官家给老爷如此死后哀荣,定然是扬而后抑!” “嫂嫂所言甚是,看透了官家的手段,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看着那不孝子毁了曹家……” 曹玘也想救下自己的孙儿,但相比妻子的急迫却更加在意整个曹家的未来,现在尚有机会,便对这位嫂嫂发问,而沈氏自然有应对之策:“其实也算是简单,既然官家让我等自查自省,那就要依照官家的旨意从重发落,尤其是对诱儿更不能有丝毫宽恕,……” 王氏大惊,连连道:“嫂嫂……” “你要知晓,只有如此才能救下诱儿的性命,在官家眼中向来是无论高低,你家诱儿的命是命,那些灾民的命也是命,若是你愈加护着诱儿,官家便会愈发责难!” 曹玘稍稍点头道:“多谢嫂嫂提醒!愚弟这就把那不孝子孙押到京中发落……如此既能让官家解气,又可帮助官家做到杀鸡儆猴之用……” 沈氏微微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帮助现在的曹家渡过难关…… 王氏惊恐的望着眼前略显陌生的两人,一个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一个是在族中颇有贤淑之名的长嫂,为何在关系到门第之时立刻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宁愿牺牲掉诱儿也要保住曹家利益不失? “老爷,嫂嫂,如何打算?” 曹玘紧紧的盯着眼中显露出惊恐的结发妻道:“你难道就不想保住诱儿的性命吗?吃些皮肉苦,总比要了他的命强得多!” 王氏一听有性命之忧,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吃些皮肉之苦便让他长些记性,万万不敢造次!” 瞧见王氏希翼的样子,曹玘狠心说道:“让曹佾派人把诱儿押解京师,送与提刑司治罪!” “什么?!老爷,诱儿截留赈济粮,与地方官员合谋罗家村灾民土地,这要是送去北京城的提刑司,必是处以极刑的啊!老爷这是要大义灭亲,让我孙儿成为曹家的垫脚石啊!” 曹玘完全不理会王氏的纠缠,甩手道:“本老爷我就要大义灭亲,看来你是知晓个中缘由的啊!如今还要替他隐瞒?可你觉得官家会放过曹家吗?若是不断尾求生,曹家便开始家道中落!遇到官家这样的“明君”老夫也是没有办法!” 第九百四十章公主的心上人 北京城中出了一件新鲜事,说新鲜是因谁也没想到堂堂的曹家家主,尚书省虞部员外郎曹玘居然押着自己的亲孙子曹诱前往提刑司,而罪行很简单,曹诱打着曹家的旗号,与灵寿县知县事合谋,截流朝廷的赈灾粮逼迫罗家村的灾民前来京中告御状……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北京城中的百姓们很快便知晓了这件事,他们一时间对眼前这一反差极大的事情弄蒙了。 先是曹家因为曹玮的葬礼在北京城中风光无限,而后又有罗家村的人进京告御状。 而现在便是曹玘的大义灭亲,并没有因为官家的恩宠而飞扬跋扈,而是把曹诱押解到了北京城的提刑司,这一“壮举”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少人大开府门瞧着眼前的热闹,不少人觉得能把亲孙子送去提刑司的曹玘乃是真正的君子,正人君子!能孕育出这样人的曹家不应以一个后辈子弟的纨绔就否定整个家族。 资政殿大学士王曾夸赞曹玘的这一举动,说其是正人君子,人人当效仿之! 谁知身为宰相的庞籍却命人把府衙的大门关上,当大门紧闭之后,庞籍的府宅便与北京城外的热闹划的一清二楚,随即冷冷的说了句:“腌臜东西,辱人耳目!” 庞籍已经看清楚其中的龌龊,显然曹玘是打算用曹诱的性命来挽救整个曹家的清名,这比什么都重要,简直就是无赖所为,官家既然要因为曹诱治罪曹家,那曹家便把曹诱直接踹出去,不光要踹出去,还要看着他自生自灭之! 三才急急的把消息传到了勤政殿,赵祯刚刚看完鸿胪寺的奏疏一时间呆了一呆,最后无奈的叹息到:“虎毒尚不食子,曹家能有如此心性朕实属意外,为了家族他曹玘也算是拼尽全力。” “官家,他曹家子弟众多,枝繁叶茂的,即便是少了一个曹诱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曹家这棵大树不倒,便可有无数的青年才俊站出来……” 赵祯笑了笑:“曹诱,朕有所耳闻,因擅谋术而被人称道,现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朕本打算用他来凿开曹家的“外壳”现在看来怕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一朝天子,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他曹家灰飞烟灭,只不过以仁慈放曹家一条生路而已。” 赵祯瞥了他一眼,随手用手中的奏疏拍了他一下:“朕还需要你劝说,曹家现在是不好动了,但曹玘唱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想必也能敲打那些权贵之家了。传鸿胪寺卿。” 三才突然一呆:“鸿胪寺卿?!官家莫不是要在明日接见辽朝使臣?官家依奴婢看,这种觊觎长乐公主的使臣还是不要见了……” 赵祯不满的皱眉道:“你可知,你再多说一句便是干政!朕不想用你的脑袋提醒宫中的所有人……” 三才扑通一声跪倒,他知道官家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提醒,刚刚官家一张嘴便是杀伐之气显然是真的要以自己项上人头震慑宫中……“官家恕罪!奴婢知错了!” 赵祯瞥了他一眼:“朕自然是不想嫁公主的,况且自本朝开国以来,就从未与外邦和亲,公主出嫁蛮夷,来和亲之策,缓急之策,现在朕的大宋如此强盛,何须缓急?!速召鸿胪寺卿李铭觐见。” “奴婢遵旨!” 三才急急的离开勤政殿,在门口稍稍拐个弯窜到了廊柱之下,笑眯眯的对着等候在此的宫女道:“公主殿下不用打探消息了,官家的意思很明白,本朝公主绝无外嫁先例,再说连宗室女子外嫁都没有过,官家怎么可能舍得让您前去辽朝和亲?” 这宫女装扮的人正是灵儿,她乔装如此就是为了到勤政殿打探消息,听了三才的话,美滋滋的说道:“就是嘞!父皇一项疼爱我,怎么会让我远嫁辽朝北地?我一定要找一个青年才俊嫁了才行!” “好大的狗胆!” 突然一声喝骂吓得三才差点软倒在地,这声音对他来说就如天雷,即便是细若蚊吟他也能听的清楚……官家来了……转头跪下哭丧着脸道:“奴才死罪……” “父皇,是女儿让三才大官帮忙打听的,您就不要怪他了!” 赵祯望着一身宫女服饰的女儿,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不能认真些?瞧瞧,这身上的穿花都错了,能走到这勤政殿还不是宫中亲卫故意放你过来?笨丫头!” 三才松了口气,显然只要官家不生公主的气,自己这小命就算保下了,大不了去内侍省领三十大板! “父皇……何必点破哦!” 赵祯看着眼前撒娇的女儿翻了个白眼:“朕可不光是说三才,你也是胆大包天!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己做主?年轻才俊有的是,可有多少是年轻才俊又是家道中落的?” 赵灵儿慕名奇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为何要家道中落?” 三才小声解释道:“只有那些家道中落的人家才愿意迎娶公主,毕竟迎娶公主后便是外戚,祖宗之法,外戚不得授以文资,蔡驸马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赵祯稍稍点头,没错,蔡伯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谁家会看着自己的儿子迎娶公主,不光在家中要像祖宗一样供着,连儿子的前途都不要了? 等等……赵祯猛然一惊,以他对女儿的了解,绝对做这种无的放矢之事,那这么一来,她不会已经和谁对上眼或是好上了吧?! 赵祯的心脏猛然一抽抽,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冲上心头,自己拿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精心照顾的掌上明珠马上就要变成人家的了!赵祯心中怎能不憋屈?这是一个父亲强大的保护欲和自尊心在作祟啊! “那个人是谁?!” 赵祯紧紧的盯着灵儿的眼睛问到,以他对女儿的了解,他可以肯定赵灵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辽朝的想法 灵儿躬身站在赵祯面前,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但就是不吭声,每当这和时候赵祯便知道她这是在想托词,每当自己要苛责她的时候,总是这般让赵祯哭笑不得。 “莫要以为你这般模样就可蒙混过关,你说什么朕都不会相信,朕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年轻才俊”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打算做外戚……” 灵儿猛然抬头道:“他叫苏轼!乃是资政殿大学士苏洵的儿子……” “哼,不就是……苏轼?……你再说一遍!?” 赵祯的脸色猛然一变,诧异中带着一丝惊喜,随即收了脸上的表情,板着脸问到:“莫不是你一厢情愿?我赵祯的女儿可不能如此受气!” 赵灵儿有些不相信的抬头,眼前的父皇虽然面无表情,可在眼睛中却透露着一丝骄傲,而且从父皇的声音中她便知晓,父亲不生气了。 “他待我真情,女儿的感觉绝不会错,您不是常说,找一个爱你的人要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好得多吗?现在女儿找到了并且鱼和熊掌二者得兼,如此还有何不满意的?” 赵祯一时无语,这丫头倒是会举一反三,用自己的话反驳自己,三个孩子当中,就数她赵灵儿最为聪慧,有着不输与赵旭赵昀的智慧,要说手段,怕是这两个小子加起来堪堪与她一般。 “你当真认为他苏轼能成为驸马?能舍弃一生的荣华富贵?” 灵儿用力的点头道:“会的,他一定会的,我曾经悄悄对他说过,他的名字出现在父皇御书房的屏风上,而他却波澜不惊依旧……依旧……非我不娶!” 赵祯撇了撇嘴,这小子当真是嚣张的紧,敢如此夸下海口,莫不是真的铁了心不愿进入朝堂? 以他的才学和名声完全有可能在将来成为朝中重臣,最让赵祯看重的不光是苏轼的才学和人品,更是他的思想,此人并不保守,而是颇有主见,他在太学中的文章自己御览过,相当有改革的头脑,并非循规蹈矩之辈。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应该进入朝堂一展抱负,可他和灵儿的事情却让赵祯有些为难,相比女儿的幸福,一个得力朝臣算得了什么?再说,只要驾驭的好,即便是苏轼成了自己的女婿依旧可以为朝廷出力,整个大宋格物精进,唯独缺少一个主管格物的官员。 虽然曾公亮和丁度二人在将作监以及军械司出力颇多,可二人终究不是主管格物的文官,而属于研究格物的文官,长期让他们监造可以,但让他们系统的管理大宋的格物,不断研发锐意进取却还是差上一点。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二人看重格物,但在他们这样朝堂“前辈”眼中,格物终究是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并且朝中的格物官实在太少,或是低价官,或是被人瞧不起格物的出身,若是能有一官锐意进取,带领大宋的格物冲击朝堂,一种全新的局面必然会出现,成为制约或是掣肘文官的另一股力量。 赵祯不自觉的便把思绪飘远,望着身前满眼期待的闺女笑眯眯的说道:“如此甚好,既然你喜欢,朕便应允,朕早已对你说过,若是你有喜欢的男子,便可说出来让朕斟酌一二,绝不会让你成为联姻的牺牲品,现在朕说到做到,但有一个条件,必须要等你年满二十才能出嫁,现在你还太小,十六岁的小女女整天想着的什么……” 赵灵儿原本忐忑的俏脸僵住,随即如花朵般绽放出来,她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如此通情达理,其实赵祯会如此不光是因为他想到了种种厉害,而是因为他自始自终就是站在超越这个时代的角度上来看待婚姻问题。 并且赵祯自始至终都是在为女儿的婚姻着想,即便她要嫁给一个单纯的善良之人,即便拿不出巨万的彩礼,赵祯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然后让女儿获得幸福。 三才躲在仪门之后看了许久,直到看见赵祯和公主的脸上露出笑容才靠近勤政殿外的廊柱道:“启奏陛下,鸿胪寺卿李敏觐见!” 赵祯对灵儿挤了下眼睛便走,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三才说道:“传……朕要看看契丹人倒底有如何固执,什么时候才会善罢甘休。” 三才微微对宫女装扮的灵儿施礼后便跟上赵祯:“官家,辽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段时间如此嚣张,得了后套之地还不安稳,居然打算娶咱们大宋的长乐公主,官家咱们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啊!” 赵祯的脸微微沉下,三才的话没错,辽朝在西夏这块大蛋糕上已经占了一大块的便宜,虽然在兴庆府外被自己击溃,可是辽人并没有损失什么,他们至少还占着后套之地,只要死守,大宋毫无办法。 而很快,辽朝便派出使臣前来大宋,提出和亲的请求,这显然是希望宋辽两国放弃刀兵,转为休养生息之策,而建立双方信任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亲了。 辽人很聪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与大宋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上算的买卖辽人当然不亏,同样的,和亲一事在辽人看来大宋也不亏本。 毕竟大宋也才刚刚拿下西夏,要想同化和内迁党项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与大辽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定然会同意和亲之举。 相比称臣的颜面受辱,纳贡的钱财短缺,和亲可以说是最为妥当的,赵祯听着李铭的上奏,心中早已把事情看的透亮,这一想法定然是辽朝太后萧挞里的主意,赵祯不认为年轻的耶律洪基能想到这一点。 “陛下,于情于理都应当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召见辽朝使臣,上邦之国岂能刁难使者?更何况耶律贾是带着辽朝太后的国书来,宋辽两国在名义上还是兄弟之国,不可亵渎……” 赵祯点了点头:“所言有理,命辽朝使者耶律贾明日大朝会觐见,你鸿胪寺要招待好辽朝在北京城中的都亭驿官员,万万不可有所差池。” “臣尊旨。” 第九百四十二章大宋火器营 呜呜呜…… 北京城的早晨在一阵汽笛奏响的尖利中被唤醒,这是一班昨天从东京城出发的火车,火车上装载的都是些北京城需要的用度,能用火车装载的往往都比较贵重,城外的车站已经站满了准备搬运的工人和商号的掌柜。 上好的瓷器,精美的宝石饰品,以及各种珍玩,在前面几节车厢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码好的丝绸,锦缎,这些锦缎可不简单,先染后织,色彩多于三色,以经面缎、斜为地、纬起花的提花,一段没有重色的锦缎最少能卖出五贯钱的高价!这可是寻常人一月的工钱。 在寒冷的冬日里,火车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一大片白云,仿若它是带着白云而来,让人惊叹这一奇观,许多人都想靠近看看这火车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但都会被北平府的衙役拦下。 要想靠近火车?除非你是交了钱运输货物的掌柜,或是掌柜雇佣的伙计,手中拿出一张三司烫花的凭证,否则……北平府的大牢足够宽敞! 也只有大商号的掌柜才舍得本钱高价用火车运送货物,十贯钱三大箱的货物,装的是满满当当,为了节约成本,即便是蔡记的货物都要仔细的码在一起,尽可能的腾出更大的空间。 前些日子大雪封了路,花了好久才把路面的积雪扫清,接着便是漕运的运河被冰封,漕运船只根本就进不了北平府地界,只能靠陆运来完成。 有了火车之后,那些急需运往北京城的东西便有了着落,火车不光速度快,而且载重惊人,七八个小房子大小的车厢拉着便走,速度还堪比驽马,关键是这火车路上不带停歇的,一直开到北京城! 耶律贾一身的宽袖直裰,头上带着再平常不过的直角幞头,扎在人群中没人会觉得他是辽朝的契丹人,多年来往于大宋的他早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甚至连说话都带有一股浓重的开封口音。 火车给耶律贾带了强烈的震撼,而且听人说火车这东西居然用的石炭和水,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如此巧夺天工之物若是放在大辽,必然会…… “听说了吗?马上这火车就要多了,官家下旨,着将作监继续开造铁路,听说这铁路已经勾连了西京洛阳,马上就要往南北而去,北到兴庆府,南到广南路的广州惠州嘞!” 围观百姓的闲聊吸引了耶律贾的注意,装作好奇的样子开口问到:“吓!要修的那么远?咱们大宋的铁够吗?” “说的就是嘞!这要用掉多少的金铁,可这火车带来的好处不也是谁都能瞧见的吗?若是火车多了,听说就像当年迁都一样,只要有钱便能乘坐!到那时候游历整个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嘞!” 一旁马上有人搭话道:“这话也是在理,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大宋的火车越多越好嘞!若是能把铁路铺到边关才好,一夜之间便可把兵甲运送到辽朝的边上,看他们还敢侵袭骚扰边关!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轻松些了!” “可不是?!若是真像你所说,那咱们大宋便再也担心辽人南下了!” 耶律贾不过是引了个话头,就把围观百姓的话都给掏出了出来,但听了他们的话后,耶律贾彻底不淡定了,若是真如他们所说,宋人便可三日之内调兵数万人马,若是火车源源不断,那岂不是大宋的战力也源源不断?! 耶律贾被这一惊人的发现所震惊了,扭头看了一眼火车便想靠近瞧瞧,就在他艰难前进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北平府的衙役也开始向外走,车站进驻了一个指挥的禁军,正在驱赶围观之人,甚至连那些捕快也不例外。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贾拉住一个捕头略带好奇的笑眯眯问到:“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开始轰人了?难道连看看都不行?” 捕头瞧了一眼耶律贾随即说道:“看看?看什么?最后一节车厢装的是什么连老子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看?没瞧见这里都被禁军接手了?不想惹麻烦的速速离开!” 耶律贾跟随在那捕头身后离开,他们两人的身型差不多,耶律贾便紧紧的跟随在捕头的身后,待到了旁人瞧不见的死角,便迅速欺身而上,干净利落的把他的脖子拧断…… 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打开了,耶律贾发现,和别的车厢不同这节车厢是从内打开的!不光是有人从车厢中出来,而且他们还很特别,所有人穿着的都是奇怪的衣服,并非交领右衽或是左衽,而是对襟相交,用扣子扣在一起的棉衣,相交的部份极少。 最为奇特的是他们穿的虽然是棉衣,可衣领却高高的竖起,保护了脖子,即便是有寒风也灌不进去,这样的衣物一定很暖和,出来的人身上几乎都是佩戴了一根腰带,要带上是一个短剑模样的皮套,怕是在里面装了匕首之类的东西。 而在他们的身上却是背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似得东西,木棍的一头极粗,而另一头极细,还有一根铁棒镶嵌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黑光。 这是大宋的什么军队?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耶律贾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死活想不起来,耶律贾猛然想起,这些禁军身后背的东西应该是密谍传来的,但那个密谍只传来一幅图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耶律贾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莫不是大宋造出的什么利器?不知他们是大宋哪一军的士卒……火器营?!” 就在耶律贾猜测的时候,他却猛然瞧见了一个苫布包裹的长管出现在眼前,而之后便是放在一对车轮上,显然只有火器营才有火炮这种东西!这么说来,最后一节车厢便是从东京城而来的火器营? 前面的东西都是用来遮掩的,只有最后一节车厢的东西才是火车源源不断前往北京城的原因!耶律贾摸着下巴暗自揣测,火器营被大宋皇帝留在了东京城,显然现在是在北京城中设了营地,所以要把东京城的火器营运送到北京城! 耶律贾小心的后撤,显然这些火车应该还有,会源源不断的把火器营运往大宋,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来看了,他今天要参与大宋的朝会,觐见大宋皇帝,并且还有一个时辰便到! 第九百四十三章辽朝使者觐见! 耶律贾胖胖的身体如灵猫般退走,回到了那个小巷,轻轻推开小巷中的一间房门,里面赫然是被扒光了的捕头,几个小斯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挖坑,他们是都亭驿中的侍者,也是大辽唯一能在大宋正大光明出现的密谍。 把倒霉捕头的尸体连同官服放进坑中,只要把他埋在这里在种上牡丹花,很快这人便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要是北平府想找人,想追查踪迹牵连到自己身上便绝不可能。 处理尸体的办法有很多,但耶律贾知道,眼前这俩个太后身边的侍从官觉对不会让自己看到他们是如何处理这具尸体的,耶律贾也不在乎,只要他们能把尸体处理赶紧,自己不会有后顾之忧便是了。 换上自己原先的衣服,耶律贾便继续融入人群,只简单的几个转角便消失在偌大的北京城之中,巨大的北京城来往之人巨万,根本就没法查到他的存在,回到了都亭驿,还上自己的朝服,耶律贾便又恢复了辽朝使臣的气度。 当年还有一个耶律宗政陪着自己,现在,这偌大的都亭驿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位正使了,大宋皇宫中的总管都都知三才昨日传来消息,皇帝会在今天的大朝会接见自己。 也是拖的够久的,早在大宋皇帝回宫之前自己便已经到了北京城,结果现在才召见自己,之前去寻大宋的相公,没有一人敢接见自己,都是担心自己的身份。 但好歹,自己也向大宋监国的太子传达了太后的意思。 大宋的皇帝一定是决定了和大辽联姻才会召见自己的,若是不然,以他赵祯的脾气,绝不会如此“照顾”大辽的都亭驿…… 耶律贾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胡子都整理好了,一丝不苟的贴在嘴唇上,俨然是一副宋人官员的模样,原本的大辽使臣那一个不是保持着契丹人的模样和发饰,但现在,宋辽之间仿佛掉个了,宋人对外族的鄙夷再也不是隐藏在心中。 契丹人若是在大宋做买卖的便要把自己变成宋人,否则遭到打压也是常有的事,不得已到了大宋的契丹人甚至愿意把自己打扮成宋人模样,这样才不会遭到排斥。 若不是耶律贾身上的辽朝官服,他的举止和模样几乎和宋人一模一样,即便如此在他出门之后,已久有人指指点点…… 耶律贾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想要融合进大宋,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宋人”,前不久大宋的公文刚刚传来,无论是哪一族的人,不论出生,只要向大宋官府上书,交代清楚自己的出生,来大宋为何,希望入了大宋的户籍,便可等待朝廷的审核,若是过了……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查验,最后入了大宋的户籍,从此以后你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了。 耶律贾亲自拜访了已经入了宋籍的契丹商人,他们现在整理按照大宋的规矩办事,全家迁徙到了北京城,对外宣称是从老家搬来的,其实就是为了快速的融入大宋。 一般都是大富大贵的商贾之家才会这么做,一来方便他们做生意,二来在大宋的生活更加优越,这是连耶律贾都无法反驳的事情。 马车行驶在御道上,长长的御道上雕刻了无数的图案,或是瑞意吉祥的五谷丰登,或是富含孝道的卧冰求鲤,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便觉得惊艳。 耶律贾撩起车窗上的布帘微微苦笑,每每他上了御道都有惊艳之感,唯独今天他看到的不是雕刻的华美,而是大宋的繁荣强盛。 北京城大部分的地面都是水泥铺就,唯独这御道是以坚硬的岩石铺设而成,上面才能雕刻出如此多的图案,年久不衰,坚硬的花岗岩一块便有千斤之重,可想而知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今天是大朝会,御道上的车马多得数不胜数,每当大朝会的时候,京中无论官价大小的京朝官都要前往乾宇殿,这也是大宋皇帝倾听低价官员声音的最好机会,许多人才都是在这个时候被拔耀起来的。 耶律贾总结出一条,在大宋,只要你真的有才学,想要出人头地其实也并非难事。 对于大宋皇帝如此提拔官员的手段,耶律贾不得不佩服,一国之君利用七日一次的大朝会提携近百人的京朝官,这需要多大的精力?这看似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却在于坚持和一颗平易近人的心。 耶律贾长叹一声,反正自家的皇帝是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大宋辉煌的乾宇殿,看着这些自信满满准备面对大宋皇帝垂询的大宋官员,耶律贾的心中升起一种苦涩,甚至还有一点羡慕,得遇明君对于臣子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若是自己作为大宋的臣子,怕是也会非常期待这大朝会吧? 强大的王朝总能让人心生羡慕,就像曾经的强汉,盛唐一般,外族番邦无不以入中原而荣幸,而现在的大宋并不是闭关锁国,而是愿意接纳四海之民,很有可能重复汉家王朝往日的辉煌。 当初的大宋文人若是不得志,便会到大辽甚至是西夏谋官,现在却是大辽和西夏的文人对大宋朝堂趋之若鹜。 世道是真的变了,只因为这大殿中的一位帝王而改变。 “传辽朝使者觐见!”“传辽朝使者觐见……” 一阵阵的传唤从乾宇殿中不断向外传递,一直到耶律贾的身边,稍稍整理了身上的朝服,耶律贾自信的向乾宇殿中走去,无论何时他都是代表了辽朝,无论何时他都要撑起自己的脸面。 巨大的宫殿之中,金柱赫然高耸,精美的纹饰攀附其上栩栩如生,木质的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人以尊荣华贵的感觉。 到了大殿中央,耶律贾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大辽使臣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赵祯瞧着眼前自信满满的耶律贾道:“你出使大宋所谓何事朕已经知晓,呈上国书。” 耶律贾暗自心喜,上来没有寒暄便要看大辽国书,证明这件事大宋皇帝已经考虑清楚,恭敬的把国书双手奉上让殿中内侍拿走,耶律贾期待的望着高高在上御座之中的皇帝。 赵祯仔细查看国书,他非常清楚这是辽朝太后所书,字体依然如当年看到那般清修端庄,只不过上面的内容却颇为不妥,赵祯根本就没考虑过和亲一事…… 赵祯相信朝臣们也会支持自己的旨意,因为他已经知晓,两府相公们早已对和亲一事嗤之以鼻,并且对辽朝的态度也是和自己一样,待机消灭之! 第九百四十四章和亲破灭 巍峨宏大的乾宇殿中安静的出奇,大宋的朝臣们望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默默不语,这是礼的克制,其实在心中对辽朝这种和亲的行为早已是破口大骂,对于他们来说,大宋乃是正统的天朝上国,多年的胜利使得他们对辽朝已经形成了全面的碾压……何患辽朝? 大宋公主乃是官家的嫡亲长女,地位,身份都不一般,即便是要嫁与辽朝也当是皇后之尊,岂能为妃为妾?妃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称呼,真正的地位依然是妾! 这对大宋来说是极大的侮辱,皇帝的掌上明珠,嫡出长女嫁人为妾?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说来,你辽朝皇帝要迎娶朕的长女长乐公主为皇后?!” 赵祯缓缓开口,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在宏大乾宇殿中回荡,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朝臣们窃窃私语,谁都能听出官家声音中的不满,这显然是在向辽朝使者施压。 耶律贾心中微微失望,他能听得出大宋皇帝那略带嘲讽口气中的愤怒,当初张俭曾经来信说过,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宋皇帝,即便是和亲不成也要进退有度,不可惹恼他赵祯,否则便前功尽弃。 虽不知张俭和太后在谋划什么前功尽弃,但耶律贾依旧是遵守交代,恭敬的施礼道:“启奏陛下,当年齐国君主立三妻,皆为平妻,《庄子》亦有云:灵公有妻三人……” “荒谬!” 赵祯随手把辽朝国书扔在三才的怀中,目光灼灼的望着耶律贾道:“你莫不是来消遣朕的?当年齐国君主立后不决,乃至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后来君主戏言称立后三人,而事未成则卒,乃至史官未知其意,故称三妻。 至于《庄子》所云更是断章取义,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蠙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这是先贤告诉后人要懂得礼仪尊卑!” 耶律贾岂能不知自己实在强辩,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既然大宋皇帝戳破,那显然是和亲无望,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宋辽两国都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巩固自己的胜利,随着西夏的灭亡,宋辽两国都需要积蓄力量,或是放止对方入侵,或是休养生息。 既然国策都是一样的,为何大宋皇帝会拒绝和亲之事? “陛下三思,宋辽两国和亲,共修秦晋之好,两国百姓安居,商贾乐业,互通有无,岂不是上上之策?” 赵祯挥手打断了耶律贾的话:“非朕不愿,乃是你辽朝没有诚意!朕之嫡女长乐公主,贤良淑德,聪慧过人,朕视之为掌上明珠也!若是你辽朝有意和亲,便先废了元皇后再说,朕之公主绝不为妾!” 耶律贾大惊:“这如何使得,皇后乃一国之母,我皇早已是宣扬四海,岂能因和亲而废之?!” 赵祯笑道:“哦,如此朕之公主也不屈就,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便从未有过和亲之制,朕不会开此先例,和亲之事不谈也罢!” 耶律贾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话说,没错,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说服大宋皇帝的机会了,因为这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和亲!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的满朝文武无一人说话,显然他们在和亲一事上都支持皇帝的选择。 赵祯看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道:“两国修好也未必需要和亲,宋辽两国如今也算是叔侄之国,朕岂能与“侄儿”相恶?宋辽两国互通有无倒是可以开设榷场,你辽朝商人来我大宋采买,我大宋商人去你辽朝行商,如此岂不甚好?” 耶律贾心中恼怒,如此还甚好?到头来还不是你大宋从大辽身上赚钱?! 但他绝不敢在这里放肆,只能瓮声瓮气的说道:“商贾互市,我大辽产出甚少,销往大宋的不过是海东青,契丹鞍,东珠,山参,而大宋销往我大辽的却是丝绸,瓷器,美酒,茶叶,成衣,成药,甚至连铁器日用皆有,我大辽即便是再有钱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这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三司使包拯出班道:“辽使所言差矣!本就是互通有无,若是你辽朝都有,我大宋商人无利可图,又岂能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往?再说你辽朝的契丹鞍,东珠,山参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使者也是商贾出生,所言岂能如此荒谬!” 赵祯微微一笑,这耶律贾又不是诸葛亮,岂能舌战群儒?一个人在大宋的朝堂上“打群架”显然是吃亏的,更何况他是和一群“久经沙场”的文官舌战,怕是没被怼死也差不多了…… 赵祯并不说什么,耶律贾就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不断的被殿中朝臣的话所“拍打”,赵祯却看的津津有味,要论辩才,大宋的文臣还真不是盖得,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把耶律贾反驳的无言以对。 最后赵祯挥了挥手道:“也罢,若是你辽朝愿意,朕便命人在景州开设榷场,以增两国通商之便。”这已经是赵祯能做出最多的让步了。 燕云之地中,唯有景州发展不利,此地与辽朝滦河城相对,宋辽之间摩擦不断,或是侵占土地,或是边军摩擦,两国百姓受苦,若是有了榷场通商,两国戍边将士都将有所收敛,可让百姓安定下来,通商也会促进两地的发展以安民心。 耶律贾无奈的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道:“官家仁慈,外臣叹服!” “若是无事,辽使早些回都亭驿休息去吧。” “外臣告退!” 耶律贾走了,本是要与大宋和亲,谁知道最后居然变成互市……这样的结果根本就本末倒置,与自己这次出使完全不符啊! 郁闷中的耶律贾在乾宇殿朝臣的上奏声中离开,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接待他的地方,而是大朝会举行之所,乾宇殿外等候的低价官正在有序的进入恢宏的宫殿之中,手中更是拿着写满摘要的朝板,一个个神态自信,气质昂扬。 如此年轻的臣子便有机会得到天子召见,并且得到提拔重用,耶律贾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越来越重,甚至快不能呼吸…… 第九百四十五章不拘一格降人才 选拔年轻官员,这是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官员的任用上,他特别的喜欢年轻人,因为在他看来,年轻人没那么多利益算计,年轻人不容易苟且,年轻人不愿浑浑噩噩,麻木不仁,得过且过! 赵祯亲手给了读书人希望,完善了教育制度,完善了科举制度,并且给年轻人得到磨砺的机会,而同样的,赵祯也得到了回报,朝堂之中涌现出了大量年轻且有才干的能臣。 今年又到了科举的大比之年,自从科举取士当道之后,这种公开考试,取士不问家世的查举制度一下成为了大宋的主流。 之前的世卿世禄与察举制度,都是根据家世来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做官的。应科举无需推荐,故做官无需地方上的推荐,科举的资格限制甚少,大宋百姓中大多数成年男人都可以来参加科举考试。 况且科举还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从白身一下变为官身,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地之差,百姓也常常把中举比作鱼跃龙门,甚至一切吉祥瑞意的词语都往上面堆砌。 昨日赵祯在批阅奏疏的时候就发现了欧阳修的上疏,同时也有礼部的上疏,显然对于这次科举欧阳修是另有打算,上疏之时对太学体大加驳斥。 在他看来,生僻字,晦涩难懂根本就不应该提倡,而且同是一个意思为何不能用简单的字来代替,这样才能增加朝廷的办事效率。 同时欧阳修对应用文非常重视,在他看来,文章写的再好,也不及一篇上佳的策论,因为策论是考察学子能力的重要渠道,而文章只是文化素养,艺术修养,不能对做官有太大帮助。 当然文章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考察举子的品行。 在科举上,欧阳修的想法与赵祯的不谋而合,科举就应该是考察学子能力的测试,文章写得好不好,同样也能反映出学子的能力,见识和表达等等。 而策论便更加直观了,策论是议论当前时政并向朝廷献策,有无治理才能一眼便可看出,高下立判之时,瞬间把才能卓越者与那些庸才划分开。 所以欧阳修建议,今年的科举以策论为主,文章为辅,诗赋为体察品行之用,欧阳修以冯拯的话为引:“起奏陛下,冯拯与王旦论选举帝前。冯拯请兼考策论,不专以诗赋为进退。今臣下亦然,一切以程文为去留,以策论辨高低,以诗赋查品行,此当大善矣!” 赵祯自然是同意这样的话,欧阳修深的自己心意,且推行平实文风,赵祯早就中意与他,太学体的奏折赵祯也见过,生僻字繁多,但意思却简单的很,完全是在浪费自己批阅奏折的时间,言简意赅岂不更好?! 赵祯提笔在空白的行文纸张上写下词头:“着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礼部贡举主考,科举制是一切寻规,不得废公……赐绯袍紫带。” 对于欧阳修,赵祯有着充分的信任与把握,他的才学和能力完全有能力担当得起主考官这一职位,更重要的是,赵祯需要改变大宋的文风,平实文风,通达平易,让人看了一目了然,如此文章才算是文章。 否则一篇文章写的古奥难懂,其实就是别扭的生僻字词用多了,组合起来让人觉得难受,除此之外一点意义也没有,若非要强辩,那就是作者是在人前炫耀自己所谓的“学识”。 赵祯身为皇帝已经数次见过这样没用的太学体,每次看到这种生僻字文章之后,赵祯都要让三才去拿古籍搜寻,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从字海中词山找出这些个生僻字的,更为要命的是,身为皇帝的赵祯还不能不知道…… 赵祯相信,若是以欧阳修作为开春的主考官,定能扫清一切鬼蜮伎俩,狠狠的惩治那些玩弄生僻字并引以为道的读书人! “送去翰林制诰处,拟成圣旨发于朝堂。” 三才恭敬的接过行文上的词头,快步向御药院走去,其实北京城的皇宫与东京城的也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加宏大,宫殿更多而已,但那些基础的地方还在,御药院,内侍省,太子东宫,正宫,等等这些都还没变。 同样的,在赵祯翻开礼部的奏疏也是说的科举之事,只不过相比欧阳修直接去怼太学体,礼部的奏折就要小心的多,礼部尚书杨国安战战兢兢的在奏疏上写下了“文风当变”四字。 这就是他对太学体不满的表达,赵祯微微苦笑,杨国安为人老实,总是不愿得罪人或是批评人,甚至连太学生都不愿去批评,现在看来他做礼部尚书还真是“克己复礼”。 但他的奏疏中却是写了非常重要,或者说赵祯非常关注其中的一段。 杨国安提议,格物科应当正式进入大宋科举制度的疑议,文中把格物给大宋带来的便利与进步写的颇为详实,甚至有些内容和实例都是他亲自去查探的。 这便是老实人办老实事,赵祯对杨国安也不知该说什么,就是对他的“胆小”怒其不争,总是这也不愿得罪,那也不愿得罪,最后反而让自己显得像个和事佬。 要不是赵祯看出他是不愿站队,不愿和不相干的人交集,赵祯绝不会给他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礼部所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样样都需要稳妥之人。 杨国安便是赵祯心中的不二之选,当今朝堂中的和事佬,却有着一丝不苟,心细如发的品质,并且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老好人也就没人拉拢他,反而使得他清静许多,于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处理问题。 格物科是否应该纳入科举之列,而非单独一科的问题,杨国安考虑的非常细致,最后他还是上疏赵祯提议。 在奏疏中,杨国安详细的列举格物入进士科的原因,他担心格物会如同明经科,或是明字,明算二科一样成为大家都不愿考的存在,所有人都冲着进士科而去,那格物不就被荒废了吗? 若是能把格物变成策论或是诗赋一样,那无论是谁,无论他喜不喜欢格物,都要在参与科举之前好生学习一二,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赵祯一口气看完杨国安的上疏,轻轻放下奏疏之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简直就是他赵祯的半个知己! 没想到他杨国安居然还有如此辅弼之才,这样的远见显然要领先于普通的朝臣……赵祯稍稍平复心情,他要利用这次欧阳修主考的机会,利用杨国安上疏的机会,把格物科彻底定为大宋进士科的一项! 第九百四十六章格物致知,儒家不解之谜 格物对大宋的影响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种学问对世间的改变如格物这般如此巨大,如今的大宋已经与格物这东西完全分不开,甚至有些人一边诋毁格物之道是礼崩乐坏,一边又享受着格物带来的便利。 对于这种人赵祯极为不耻,但大宋是言论自由的时代,赵祯不能开了因言之罪这口子,更不能因为格物而治罪于非议者,这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在报复,帝王气量狭小。 于是赵祯只能让所有人都了解什么是格物之道,什么是格物学。先贤早已经给赵祯指明了道路,“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既然不教而诛是不对的,赵祯教给世人,然后再慢慢收拾反对的声音,在赵祯看来,反对格物就是反智,格物既然能给人带来便利,带来社会的进步,那为何还要抵触格物? 显然这是有些人担心自己过时,跟不上格物出现对现实的冲击,他肚子里的之乎者也不能解释格物之道,甚至不如格物之道,这是最让他们恐惧的地方。为了保持自己肚子里的“学问”有用,不会被淘汰,于是他们便把格物打上奇技淫巧的标签。 赵祯对此很是不耻,因为这些人往往是所谓的得道大儒,甚至还有所谓的高僧大德也参与其中,赵祯在为这么多年,对佛教的打压不可谓不大,但却依然涌现出不少高僧大德,声称朝廷越是打压佛教,佛法便越会壮硕。 而这些高僧大德在民间基本上找不到立足点,因为百姓们没有时间去礼佛,大家还要忙着工作,一旦人变得充实起来,收入变高的同时,生活质量提升,谁还没事求神拜佛? 百姓家中,供奉最多的不是佛龛神龛,而是大宋皇帝赵祯的长生牌位…… 既然在百姓当中找不到立足点,那就把手脚伸到那些不喜欢格物的人家中,于是一些高僧大德常常往来于得道大儒之家,这是在形成一种抱团取暖的方式,对抗朝廷的政策。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策略非常好,抱团取暖的他们很快就把一些“该团结”的人团结了起来,形成利益集团,不断的蛊惑官宦之家,或是官宦被蛊惑,或是觉得他们的禅机有道理,或是家中的女眷被蛊惑。 所以许多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往往最容易被蛊惑,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学的东西与格物相对立,格物便是破坏礼制的东西。 赵祯现在急需一位在格物之道上精通,又开明的人主持对格物典籍的修缮,而目前看来曾公亮是最好的选择,他和丁度两人主持将作监如此之久,积累下来的格物知识肯定不少,作为文人的他们又善于归纳总结,让他们编写有关格物之学的书册最好不过。 明年二月是把格物纳入进士科的第一年,在此之前便要把格物的相关知识推广出去,否则便有些不教而诛的意思了。 赵祯下旨,给予曾公亮以及丁度二人编篡格物书籍之权,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格物的知识印刷出来,并颁布天下,当然因为是第一年,又赶时间,所以让二人搜寻浅显易懂的格物,暂时用在明年科举之中。 质量高低无所谓,知识多少无所谓,赵祯只需要这些格物知识造势,让格物对科举产生影响,如此一来下一届的科举之前,举子必会自己学习或是拜师学习格物知识。 那些反对格物的人是在不断侵蚀官员,而赵祯的作法则是从大局上改变,不断把新鲜血液加入格物的认知,一旦人懂得多了,就天生会对一些东西产生怀疑。 信仰这东西很重要,赵祯不会去毁灭华夏千百年来的信仰,同样的,儒家思想其实与格物并无冲突,若是全面的理解儒家思想,反而和格物密不可分。 《礼记?大学》有八目——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由此可见,格物在儒家思想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之所以有些人抵触格物,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或是思想陈旧不想学习新鲜的知识。 其次,也不能全部把责任归咎于他们的身上,因为在儒家思想中,经史子集中,都没有关于格物致知的解释,即便是《大学》文中也只有一段提及“格物致知”四字,却未在其后作出任何解释…… 也未有任何先秦古籍使用过“格物”与“致知”这两个词汇而可供参照意涵,遂使“格物致知”的真正意义成为儒学思想的难解之谜。 赵祯一度怀疑,其实先贤虽然知晓格物,但却没有法门,如两小儿辩日一般,他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于是推崇格物致知,为的是让后人自己考究答案。 格物的力量是强大的,他甚至可以改变一个王朝的兴衰,在赵祯看来,格物给大宋带来的新的生机,工厂的兴起,火车的出现,这一切都让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与提高。 更让人惊骇的是,格物给大宋的军队披上了一层强力的武装,精良的铠甲,锋利的兵刃,强大的火药,哪一样不是格物的功劳?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朝臣们也看的清楚,否则杨国安也不会上疏要求把格物加入科举之中,赵祯反复的翻看手中的奏疏,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杨国安的用心,显然他比朝中的多数人都要支持格物。 在别人眼中,格物是工具,是使得大宋进步的工具,但在杨国安眼中,格物是道的一种,是大道的分支,学习格物的最终会使得人们接近本源的存在。 赵祯的眼睛猛然一亮,没错啊!格物格物,不就是推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吗?这也不正是儒家思想中格物的最佳解释吗?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如何把格物之道与儒家思想结合起来,完善儒家思想,充实儒家思想! 同样的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便利,自己是大宋的皇帝,在这个中央集权巅峰的时代,皇帝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皇帝的话便是出口成宪,皇帝的学问自然是大道…… 第九百四十八章 北京城的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俙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俙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 蔡伯俙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 若是家中有急事,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俙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俙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奏疏便耗去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所以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前线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第九百四十八章城中游 北京城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俙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俙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 蔡伯俙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 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若是家中有急用,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俙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俙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巡城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堆积如山的奏疏便耗去了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 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抢先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有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香浓,清亮的大骨汤上飘着一层油花,如云朵般薄薄的馄饨漂浮在上面,加z上一点青葱和少少的胡椒,看的赵祯食欲打开,他总觉得这些路边摊是治愈厌食的良药。 虽没有辣椒,但是加上一点酱菜便是极好的,带有独特发酵香味的酱菜,配合鲜肉的小馄饨,一口下去满嘴生香,更加让赵祯惊讶的是,这小小的馄饨馅料中还带有剁碎了的虾皮。 虾皮是海边的美食,出现在东京城不足为奇,但是出现在小小的馄饨中就弥足可贵了,况且这还不是富丽堂皇的酒楼,而是街边的小吃。 一碗馄饨不过十五文三十个,这样算下来价格在北京城中并不算贵,最上算的是这家馄饨摊子是按个卖的,赵祯吃了一大碗,又加了十个才不过二十文。 “看着好大一碗馄饨,一口都能吃下三五个,官家这人不实在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这货付过钱回来之后便说这话,敲了他的脑袋,赵祯笑道:“你这杀才的话要是被那馄饨摊的掌柜听了,怕是要急的用拳脚。” 在三才眼中刚刚的小贩定然是个奸商,馄饨这东西在东京城中就没有超过十文钱的,但在北京城一下涨到了二十文,而且皮薄馅少,不是奸商是什么? “三才大官此言差矣,那馄饨汤用的是上好的猪骨,单单是熬制的时间便有足足一夜的功夫,况且他的小馄饨每个都是鲜肉的,里面还加上了鲜美的虾皮,十五文三十个,一个才半文钱而已,这也算得上贵?咱们北京城的物价可是高的吓死人嘞!” 蔡伯俙走到三才身旁摇头晃脑的算了一下经济账,让三才目瞪口呆,原来这小小的一碗馄饨中还有如此多的道道…… 第九百四十九章皇帝的格物致知 对于蔡伯俙的出现,亲卫和三才都十分惊讶,但在赵祯看来却很正常,这小子怕是又偷偷背着妙元溜出来吃“路边摊”了,也不知为何赵妙元对最近迷上了饭食的制作,从炒菜到糕点,从热饮到茶水无所不做,可味道……看看蔡伯俙出来觅食的饿狼模样便知晓了…… “你倒是生得一副狗鼻子,闻着骨汤的香味而来?” 蔡伯俙笑了笑道:“这条东西大街上就数这家的馄饨最好吃,官家用过了?”说完他便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摇晃一下又道:“臣特意带来了辣椒粉,相佐胡椒味道更佳嘞!” 赵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朕已经用过,正打算去你的驸马府转转,听说妙元最近在吃食上倒腾,朕也好去品尝品尝,顺便问问她为何驸马不喜欢吃这么没味的吃食……” “官家说的极是,臣这就回家用饭,不知官家可要去转转?臣最近琢磨蒸汽机,稍有成效嘞!” 只要一提赵妙元,蔡伯俙这小子就秒怂,他在家中的地位可不高,赵妙元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单单是蔡伯俙的父母,赵妙元的公婆就把她捧上天去了。 今天要是被赵妙元知晓蔡伯俙溜出来吃别的东西,怕是回家又要一顿说教,赵祯哈哈大笑:“走吧!你溜出来的时间多的是,朕可没有多少,若是天黑之前不回宫,宫中的起居录定然要记上一笔。” 蔡伯俙连连点头:“可不是,官家可莫要在驸马府盘桓太久,让人知晓了定然要上疏弹劾我,以奇技淫巧之术荧惑帝王嘞!” 赵祯眉头一皱:“可是已经有人对格物颇有微辞了?”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何止是颇有微辞,往日里朝中臣子不乏有针对格物,但格物这么些年来给大宋带来如此多的利益,出于益大于弊之说,朝臣们早已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会在明面上说起。 可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朝臣认为兴格物,乃是礼乐崩的前兆,谓之不祥……” 赵祯挥了挥手:“这些朕都知晓,你这么说来,定然是有所发现的,问题归根结底出在什么地方?” 蔡伯俙稍稍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主要是那些被官家打压的佛门子弟,他们抵触格物之说,认为格物是与他们佛门教义相反,与儒家礼乐之道也是相反……” “荒唐!这些和尚自称是佛门中人,却不知修身养性,朕推崇格物,乃开化民智之举,民智越是提升,佛门教义便越难得到百姓的重视,礼乐崩坏更是无稽之谈,他佛门的高僧大德不过是想联合那些酸儒,所以才会由此之说,如此朕便要好好的和他们争上一争,以格物致知为本结合儒家的经史子集,为道为学!” 赵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蔡伯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相信,若是官家提倡并为格物创立学说,很可能是对反对声音最好的驳斥,可如果官家错了呢? “官家所言甚是,可官家您贵为天子,乃一国之君,如何能有时间?朝臣们当中虽有曾公亮丁度二人主管将作监,可他们二人距离格物还是差了些的,总不能让那些匠人官编篡书籍,主持格物学,这样一来总会让人看轻了些……” 赵祯笑了笑:“朕既然要开设格物,那便要有一个完备的格物学,匠人们虽然知晓其中的道理,但怕是不会讲出来,朕要的是能传道授业解惑的人,自然需要那些把格物与儒家典籍相结合的人,让他们在通晓儒家典籍的情况下,把格物融会贯通进去,只要有耐性,总能解释的通。 反正《礼记?大学》之中只有格物致知四字,并没有解释何为格物致知,不是吗?既然没有解释,朕便做出解释,难道你会觉得朕的解释不对?或是有所偏颇?!” 蔡伯俙苦笑着说道:“官家英明,微臣不敢……” “那不就是了?去你家看看你的蒸汽机械造的怎么样了,听说之前你家的锅炉炸了一次,赵妙元可是说了什么?” 一说到这里,蔡伯俙便露出幸福的笑容,憨笑着说道:“妙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支持微臣,又是花钱请来制作蒸汽机的能手赵小五,一边是把家中的后院专设为微臣用度之所。” “这倒是难得!” 赵祯知道,其实自己的这位皇妹是极为心疼蔡伯俙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虽不是如胶似漆,但爱也是默默的,深沉的,不容易体现的。越是这样的爱情,越牢靠,越是这样的爱情,也能持久弥坚。 蔡伯俙终究是没能吃到东西大街上的那碗骨汤馄饨,谁让他在赵祯面前得瑟,最后连那瓶辣椒也被赵祯没收了,不过还好,已经有辣椒种植运往川陕四路以及潭州种植。 不过蔡伯俙实在不明白为何官家一定要在那里推广种植,就在北平府附近不是很好吗? 但官家的回答是:“因为那里潮湿!” 赵祯说的没错,因为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真菌,真菌对种植有着破坏作用,而辣椒素有着抑制真菌滋生的能力,这就像是一场军备竞赛,越是潮湿的地方生长出的辣椒越辣。 在蔡伯俙的引领下,赵祯一路抵达位于东城面积最大的宅院,若不是蔡伯俙指出来,赵祯都怀疑这是买下了多少家的宅院打通在一起的。 赵祯笑道:“你这宅邸可是够大的,若不是你外戚的身份,怕是早已经被朝臣弹劾了。” 蔡伯俙苦笑连连:“微臣真的冤枉,其实在北京城中购置如此大的宅院根本就不是微臣的想法,而是妙元,自始自终都是妙元在抬高房价,微臣只不过稍稍迎合一下……” 赵祯翻了个白眼:“稍稍迎合?在东城开设整整六家蔡记酒楼是迎合?怕不是你也看到了此处的发财机会了吧?!” “官家英明……” 应是迎接皇帝这般尊贵的人,驸马府的中门洞开,门前护院,家丁,侍女上前行礼,就连蔡伯俙的父母皆是如此,而赵妙元看见赵祯身后的蔡伯俙,狠狠的刮了一眼上前道:“臣妹恭迎皇兄。” 第九百五十章蔡伯俙的驸马府 蔡伯俙的驸马府算得上是不输与皇宫的地方,三才看着这里的廊腰缦回,不住地瞪向蔡伯俙,但每每接触赵妙元的目光后便立刻和煦起来,完全没有对待蔡伯俙的苛刻,只剩下恭敬二字…… 这让蔡伯俙很是不满,但他也只能苦笑着引领赵祯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吃着赵妙元制作的“美食”,俗话说得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凡赵妙元的手艺出众,蔡伯俙也不会溜出去“觅食”。 他知晓,赵妙元只不过是一时爱好,根本就不是专心制作吃食,赵祯同情的望着蔡伯俙,这水晶肘子可是有点发黑,哪有人家的水晶肘子用的是红糖? 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手中一块酥饼,外面稍稍有些微糊,怕是从锅中挑出卖相最好的一个了,而酥饼之中用的更是令人闻所未闻的桃花馅料。 三才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虽是不好吃,但却是“无毒无害”只能在赵妙元殷切的眼神中,颤颤巍巍的递给赵祯。 反正从穿过后堂开始直到驸马府的后院,巴掌大不到的酥饼在赵祯手中几乎没怎么减小,赵妙元幽怨的离开,蔡伯俙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官家这东西不好吃就算了,赏给三才大官吃吧……” 赵祯大为赞同的点了点,理所当然的把手中的酥饼递给三才道:“这是秦国公主的手艺,更是朕的御赐之物,不可浪费……” 其实赵祯明白,赵妙元之所以走了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她不方便进入后院,虽说这是驸马府的一部分,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绝对保密的,看着门口退役禁军组成的护院便知晓这里乃是驸马府的要害,否则也不会配备唐刀盾牌和军中重器棘轮弩了。 “这些都是你从枢密院讨要来的?狄青怎生肯给?”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连连苦笑:“微臣传书狄青,他非但没给,还把微臣骂了一通,这是臣从彭七手中讨来的,不过是些退役的军卒而已,狄汉臣太过吝啬了些,最后还是彭七解的围嘞!” 赵祯稍稍沉默,最后说了句:“狄青是为了你好,彭七是怕你记恨,又舍不下多年的情义,这种官场上的事情你还是按照章程给朕上疏的好,免得遭人话柄,左右不过是十来个禁卫。” 蔡伯俙谄笑着说道:“这种小事岂能麻烦官家,官家迎娶没藏氏为重不是……其实不是十来个亲卫,而是百十来个……” “百十个?!”三才顿时提高音调,尖叫着环顾四周道:“蔡伯俙,你真是贼胆包天!百十个亲卫都是如此这般配给,少说也要千贯钱,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蔡伯俙被三才吓了一跳,随即对赵祯说道:“官家,若是以前也不用这么多,可您让臣研究这蒸汽机臣越研究越发现它的不凡,若是能运用的好了,咱们大宋的工厂都可装上,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祯知道蔡伯俙为何紧张,微微点头道:“百十个并不多,只不过三才的意思是你这百十人的禁卫当向朕上疏的,若是再有下次,朕也饶不了你,段峰,明日你从亲卫司再掉些人来,只要蒸汽机在驸马府一天,这后院便如将作监般护卫。” 亲卫段峰躬身应下:“末将遵旨!” 当赵祯进入驸马府的后院才知道为何蔡伯希要如此紧张了,这偌大的一个花园被糟蹋的面目全非,各种铁质的零件丢的到处都是,套管挂在亭子的横梁上满是油污,而巨大的锅炉被放置在一个更为巨大的大坑之中,看样子这大坑原先应该是个不错的池塘。 巨大的锅炉正在不断的燃烧着,一阵阵的黑烟从烟囱中喷薄出来,底下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正在不断的往锅炉里加煤,赵祯从他肮脏的衣服上发现了公服的刺绣,显然这是个有品级的匠人。 突然间正在加煤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锅炉上延伸出来的管子不断查看,蔡伯俙在上面喊道:“赵大匠,如何了?” “已经到了最大,若是待会我拧开闸门不爆炸,那边差不多了……” 只能看见一口白牙的赵小五抬头回答,他的模样把赵祯吓了一跳,也让蔡伯俙大惊失色,上面叫待会开了闸门不爆炸? 这话说的好似,可能,也许,会爆炸! “官家,这里不太安稳,咱们暂且回避吧?” 赵祯微微点头,还真是这样,锅炉爆炸的威力惊人,锅炉本就是一个盛有水且具有压力的封闭容器,当锅炉内的蒸汽压力比锅炉外壳的抗拉能力大的时候,就会发生爆炸事故,造成严重的破坏力。 以赵祯可怜的知识都知道,当锅炉爆炸时,汽鼓破裂,锅炉内的压力突然降低到与外界的大气压力相同。在压力降低的情况下,锅炉内的高压蒸汽迅速膨胀,温度很高的水也立即变为高温蒸汽,对人的危害是相当大的。 “如此危险,赵小五的性命怎办?” 正说着,赵小五从大坑里爬了上来:“多谢官家,微臣自有办法,以绳索与齿轮相连,齿轮掌控阀门,只要拉动绳索,便可打开阀门,使得里面的蒸汽驱动器械,这样一来便有了无形之力,也就是蒸汽之力。” 赵小五的话简单易懂,即便是三才都能知道蒸汽机的基本原理,略显惊讶的问到:“这么说来就是火烧开了水,然后水变成气,由气推动器械?” 这下不光赵祯惊讶,连蔡伯俙和赵小五都吃惊的望着三才,没想到他一个宦官居然能把蒸汽机这么复杂的东西说的这么简单,而且浅显易懂! 赵祯突然哈哈大笑:“你真是一语中的啊!就是如你说的这般,只不过道理简单,但要想做到你所说的可就不容易了,可谓是难如登天啊!若是不然他蔡伯俙为何做了这么久?现在还不一定能成功!” 三才连连点头:“官家说的是,奴婢不过是听了一耳朵随便说说,就如同盲人摸象,不得其理嘞!” 赵祯对赵小五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这就是格物的魅力,成功就是在不断的积累经验,从而获得知识与经验,只有如此才能在格物一道上有所精进!” 听到赵祯这么说,赵小五毫不犹豫的拉扯绳索,只听见一阵机括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吱呀的声音想起,以及金属抖动时发出的碰撞声…… 第九百五十一章驸马府炸了 杂乱的声音让赵祯很不安,这说明器械的运行并不是很完美,甚至有些超过了现在铁器所能成熟的临界值,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若是撑不过这一阵,很可能就会产生爆炸。 当然若是能撑过去,随着压力的不断增加和冲击……也可能爆炸。 渐渐的与蒸汽机相连的杠杆开始缓缓动了起来,然后逐渐的加快,同样的,杠杆所驱动的磨盘速度也在不断的加快,早早堆积在上面的豆子很快被磨成豆粉,不光如此,杠杆还连接一个铁锤,不断的抬起砸下,和水力锻造机一般无二。 蔡伯俙和三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事情,要知道往常这些东西都需要水力驱动,并且还需要在稍稍湍急的河流之旁,现在却是在一台器械的驱使下,只需要一些石炭和水便可驱动起来,怎么能不说是神奇? 在河流旁改工厂很不方便,水力虽然无穷无尽,但速度不好掌控,快了还好通过齿轮进行调节,若是慢了就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水流的增加。 若是有了这蒸汽器械,那可就方便了许多,工厂没必要非得设在水边,不光能提高工厂的效率,还能减少工人的使用,这样一来,成本自然大幅度降低! 只不过和蔡伯俙看到的不一样,三才只是觉得这东西实在太过惊奇,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人去碰触的这些机械,居然能自己个的动起来,还能磨面和挥舞锤子! 两人看到的虽然不同,但结果都一样,赵小五的蒸汽机开始运转了,而且他的蒸汽机设想确实可行,可以转变成真正的产物,能投放到工厂之中。 蔡伯俙看到的是滚滚的铜钱不断的从这些蒸汽机中蓬勃出来,圆滚滚的,金灿灿的,一个接一个的。而赵祯看到的则是在大宋不断的有这般冒着黑烟的工厂拔地而起,然后接纳更多的百姓,养活更多的人口。 大宋需要工厂,这是赵祯早就认定的事情,随着土地的不断被开发,海外领土的增加,热带土地种植水稻和粮食的产量不断的提高,大宋的粮价已经稳定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土地并不是发家致富的最好方法,而在大宋,土地兼并却在急剧增加,原因很简单,小农经济受到冲击,但大规模生产的农庄经济却在蓬勃发展。 种粮大户不愁没人买他们的粮食,随着天气的逐渐寒冷,粮食也变得愈加的好卖了,土地兼并将很难避免,即便是大宋禁止了投献之风,然后呢? 大户人家完全可以花钱买地,人家不缺钱,而大宋向来是不禁止土地买卖的…… 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害怕没有土地买吗?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投献,权贵之家依然能得到土地。 而这些拥有蒸汽机的工厂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大量的土地,而是需要大量的劳力!现在的大宋从刚刚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开始逐渐生长起来,最需要的便是劳力,而这些劳力从哪里来? 土地,当然从人口最多的土地中来! 这是打开大宋未来的钥匙啊!赵祯仔细的盯着眼前的蒸汽机,不断的转动着就显得大宋的车轮不断向前,随着它的颤抖生,赵祯的身体也跟着颤抖。 瞅了一眼身边都快流出口水的蔡伯俙,赵祯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小子看到的肯定是钱,哪能和大宋的未来相提并论,不过只有这些工厂不断的创造出效益,才能使得大宋进步,看似矛盾的事情其实并不矛盾。 “呜……呜……哔……哔……” 突然,锅炉伸出铁管的连接口被高压的蒸汽冲出了一个豁口,紧接着便是大量的蒸汽冲出来,赵祯看的清楚,高压的蒸汽瞬间融化了四周的积雪,也在大坑的坑壁上洞穿了一个洞。 这便是蒸汽的威力,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小五大喊:“快退……” 出于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本能,赵祯瞬间卧倒,而这时候蔡伯俙却狠狠的趴在他的身上……差点让赵祯背过气去。 嘭的一声轰响,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闷响,蔡伯俙家的后院再次归于平静,四周亲卫所组成的人墙逐渐散开,他们在第一时间给赵祯阻挡伤害,这是身为亲卫的本能条件反射。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蔡伯俙不断的拍打着胸口,仿佛心脏都要从中跳出来似得,而赵祯却在起身之后便一脚把他踹倒,摔了个狗啃泥的蔡伯俙幽怨的望着赵祯:“官家何故迁怒与臣?” “什么迁怒与你,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就这般往朕的身上压,差点没让朕有个好歹!朕没被炸死都快被你压死了!” “微臣也是为了官家的安全着想……” 三才疯了死的冲上去,身材相比蔡伯俙瘦小许多的他居然生生的把蔡伯俙按在地上:“蔡伯俙!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大的爆炸,若是伤了官家……若是伤了官家……你我有几个脑袋够天下人砍得?!” 他真是吓傻了,开始的时候还是以为这爆炸最多不过是在坑内,伤不了人,可当他看到巨大的锅炉顶盖被炸飞之后,一股冰冷的寒意便从他的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即便是现在赵祯安然无事,他的手还是颤抖的,一半是因为后怕,一半是庆幸官家安然无恙…… 赵祯可没工夫听蔡伯俙的诉苦和三才的发飙,他的梦想还没起飞就已经折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巨大的坑洞中锅炉的盖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蒸汽就是从盖子上的管道喷涌出去的。 赵祯看了一下,落在远处的巨大锅炉顶盖已经完全变形,显然刚刚的冲击力十分巨大,但却没有让整个锅炉爆炸,应该是锅炉足够厚实的原因。 赵小五已经开始检查他的宝贝为何会爆炸了,一边仔细的测量,一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在赵祯看来这样的人才是真的热心格物的人,但他却无法成为一个传业授道之人,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了格物之上。 赵祯来到赵小五的身边开口道:“可知是何原因?” 赵小五猛然变得垂头丧气,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气神,在地上无力的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启奏官家,症结所在臣已经找到了,只不过……只不过微臣没有办法啊!” 这话不光对一旁的蔡伯俙是个打击,对赵祯一样是五雷轰顶,蒸汽机对他来说的作用不可谓是不重要,对大宋的意义更大,蹲在赵小五面前问道:“为何火车都可用,但到了别的东西上就不能用,原理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火车使用杠杆驱动,只要使用更厚的套管便可,而且火车不断消耗蒸汽机之中的蒸汽,即便有泄漏的蒸汽也无碍,可这些不行,必须要密封的严严实实,臣用了套管,用了纤麻纸张甚至是宣旨,可都是无济于事,不能解决密闭的问题……微臣……微臣无能!” 赵祯猛然把赵小五拉起来:“只要能有东西解决蒸汽机的密闭就可以了?” “若是能解决密闭,臣一月之内便可拿出工厂所需的蒸汽机!” “哈哈!好,好好!” 赵祯仰天大笑,船队从美洲带来的种植当中就有橡胶树的种植,而且已经运往南方种植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驸马府的夫妻套路 皇帝的大笑非但没有让赵小五放松,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三才和蔡伯俙两人也是一脸懵逼的望着赵祯,在他们看来一个无解的结果官家却笑得这么开怀怕是怒极而笑。 望向赵小五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密闭的问题朕来解决,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若是能解决密闭,那你要在一个月之类为朕造出适合工厂所用的蒸汽机来!若是功成,朕重重的赏你!不,朕不光要赏你,还要让你成为我大宋格物匠人之首,给予你组建大宋格物衙门之所需,挑选人才,所需用度之权!” 专门为格物,不或者说专门为赵小五开设一个衙门,这在大宋朝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官家对赵小五以及格物的看重,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蔡伯俙稍稍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改善一下与这个匠人的关系……开始的时候,蔡伯俙以为这赵小五不过是个技艺精湛的匠人,只不过是因为蒸汽机之事被官家看重并提拔,但他绝没有想到,官家对他居然如此重视。 稍稍一想也是,这么多年来,官家对格物的支持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要开设格物之学作为天子的学问,这么说来,提拔匠人官,优待他们就是给予世人的信号。 既然官家是这么想的,蔡伯俙自然要好好应对,最少他决定以后对待那些大匠,格物出生的官员要好一些,他们在官家眼中可是人才嘞! “不知官用的是什么办法?微臣想不通还有什么能比套管以及浆纸更能好的密闭之物了。” 赵小五的眼神中满是求知的渴望,赵祯甚至对他的钻研精神心生敬意,笑了笑:“当然有,朕有一物可坐密闭只用,个头不大但弹性极好,若是放在铁管相连之处可起密闭只用,且它的可塑性极高!名曰橡胶。” “橡胶?莫不是岭南之地的果子……” 蔡伯俙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底线,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整理想着吃食,橡胶乃是朕派出的东海船队带回来的奇物,作用之大非你能想象,尤其是对格物,即便是你蔡伯俙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比不上!” 蔡伯俙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官家骂得这么惨,再说东巡船队带回来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官家这是有些刻意刁难人了…… 三才和蔡伯希的想法一样,但见蔡伯希被官家如此呵斥,他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胡乱开口,若是自己也开口估计下场比蔡伯希这个驸马好不到哪去。 赵小五也是跟着挠头,他和蔡伯俙的想法一样,讪笑着说道:“原是东海彼岸之物,端是神奇。” “这世上的东西咱们知道的还不到万一,若是日积月累的格物,将来知道的东西还会更多,格物同样也会使得咱们的大宋更强大,百姓的生活更舒坦。” 赵小五蔡伯俙躬身道:“谨遵陛下教诲……” 经过这么一折腾,整个驸马府都热闹了起来,虽然因为赵祯在这里有些紧张,但所有的人都是有条不紊,打水的打水,准备药物的准备药物,甚至还有军中常用的担架都抬了出来。 显然这已经不是蔡伯俙家的后院第一次爆炸了,赵妙元急冲冲的赶来,先不管装模作样的蔡伯俙,而是先查看赵祯身上的伤势,这让蔡伯俙很尴尬。 赵祯感叹自己这位妹妹才是明白人,或者说整个驸马府的主事者都是明白人,在锅炉爆炸的一瞬间蔡伯俙拼命的压在自己的身上,而赵妙元首先赶来查看自己有没有事。 一旦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在驸马府中出了任何一个意外,整个驸马府连同赵妙元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不是耸人听闻,赵祯自己都明白自己在大宋的地位,万万人之上自不用说,许多人甚至把自己当成堪比尧舜的圣君。 这样一个堪比尧舜的圣君死在了蔡伯俙的驸马府,不管什么原因,驸马府便已经完了。 这也是为何三才刚刚气急败坏,仿若是天崩地裂般惊恐的原因,要不是自己毫毛都没伤到,三才定然会当场就把蔡伯俙的驸马府给拆了。 自己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三才头一个要跟着吃瓜落,以王语嫣的性格,小事不追究,遇到大事他必死无疑。 “皇兄没事吧?这该死的劳么子东西就不要放在后院了,蔡伯俙你之前诓骗我说这是自家产业要用的,现在看来绝不是如此,若你还敢这般,我定然去宫中请皇后娘娘的懿旨!” 蔡伯俙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这东西确实是自家产业能用的,只不过不光是自家要用,整个大宋都要用,而且,说实话他也是听从官家的话办事而已,与自己何干?谁愿意在家中的后院放上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家伙…… 赵祯干咳一声:“这事情那说那了,但朕却不能把它搬到其他地方,最少在你驸马府是安全的,别人无法窥伺,这北京城中可不似原来的东京城那般太平。这个段时间东西先放在这,不会有人摆弄,妙元你就先忍耐一下,待这东西成了,朕便把它和一切相关的东西运走可好?” 听得赵祯如此保证,赵妙元这才稍稍安心的点头道:“既然皇兄开口了,那就先放在这里吧!臣妹也是担心官家您不是。” 赵祯伸手点了点赵妙元的脑门:“你的小心思朕还不知道,还不就是让朕给你亲口佐证,这东西是朕要放在你驸马府的,以后出了事,要找的人是朕,而不是你家的这位驸马!” 赵妙元见自己的小心机被赵祯戳破,微微吐了舌头便跑:“皇兄是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反正已经说了,万万不可反悔!” 赵祯瞧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转头便盯着蔡伯俙道:“你倒是聪明,夫妻俩这一出苦肉计唱的还蛮不错的,朕入局了!只不过东西放在你驸马府,若是出了岔子……” 蔡伯俙躬身道:“只要这东西在微臣这里一日,微臣便必定保它周全!” 赵祯微微点头的离开,今天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宫了,三才在后面恨恨的瞪了一样蔡伯俙,念叨了一句:“该杀!” 第九百五十三章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当赵祯离开了蔡伯俙的驸马府之后,整个驸马府便安静了下来,说实话虽说这后院已经不是第一次爆炸,可这次官家就在眼前可着实不一样,若是蹭掉点油皮,或是少了根毫毛,谁敢担待这样的责任? 赵祯回到皇宫之后更是如此,三才尽职尽责的把今天在驸马府遇到的险境说了出来,惹得王语嫣等人好生埋怨,这是在赵祯预料之中的,当然就算三才不说,自己的好妹妹也会把这事说出来,把驸马府摘得干净。 因为赵祯刚刚迎娶没藏黑云没多久,这第一个月依然是属于她贺兰雪的,王语嫣为了显示她皇后的大度与贤德,便没有干涉贺兰雪独占皇帝。 赵祯自从回到北京城就开始忙活,整日的忙碌,奏疏堆积如山,即便是到了晚上他也要挑选重要的奏疏带回寝宫之中去看,这已是多年的习惯。 没藏黑云,不现在应该叫她贺兰雪,正一个人无聊的坐在巨大的龙床上,脱了鞋子,双腿耷拉在床框子上无聊的一晃一晃,玉足上的蔻丹格外鲜红。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宋皇帝理政的样子,赵祯坐在景福宫正殿的御案之后,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奏疏,偶尔也皱眉深思,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下皇帝的朱批。 贺兰雪就这样的看着他,甚至觉得有些入迷,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很奇怪,有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有的时候却仿若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有时……有时……又是童心未泯的少年。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想刻意的去亲近他,这么多天她在皇宫中已经觉得憋闷,即便是有姑姑在,也让她憋闷的够呛,但唯独和赵祯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 美人在侧,岂料他赵祯居然一点也不心急,气定神闲的喝茶,气定神闲的批阅奏书,这让贺兰雪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难道已经不足以使人动摇了吗? 狡黠一笑,贺兰雪轻轻撩开自己的纱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便光脚走向赵祯,她倒要看看大宋的皇帝,自己的男人时候真是的勿令妄动,静重如山。 有的女人天生便是尤物,稍稍改变风格便一下子气质大变,或是端庄贤惠,或是抚媚妖娆,而贺兰雪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百变美人,在她身上既有天家的女人所该拥有的高贵,也有小家碧玉般的清纯,甚至青楼女子的妩媚。 只要她愿意很容易把这些表现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顾盼生辉,宫殿中只有皇帝与妃子两人,贺兰雪又是性子不逊的女人,便不断的挑逗赵祯,赵祯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圣洁与糜烂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 “秽乱宫廷,魅惑君王,这是死罪,是触犯宫中礼仪的。你刚刚入朕后宫,虽是知晓这些,但却没有刻在心中,朕不怪你,但以后还是要稍稍收敛些,朕不会处置你,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贺兰雪见赵祯并没有生气,娇嗔道:“官家,这已经快入夜了,还是早生安歇吧!奏疏什么时候看得完?什么时候不能看?” 赵祯稍稍抬头,直直的望着贺兰雪精致的俏脸:“你确定要让朕不堪这封奏疏?你可知这是关机兴庆府,关乎你整个党项族人的,若是朕批复的晚了,那你党项人就在冰天雪地里继续挨冻,朕不去管他,贪图享乐便是!” 赵祯说完便把手中的奏疏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扔向殿门,被厚厚的门帘挡住掉在了地毯之上,也让原本嬉笑的贺兰雪大惊失色,急急的冲过去捡起奏疏,小心的递给赵祯道:“臣妾错了,臣妾不敢了……”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眼前的性感尤物一下子变成胆小的害羞美人,仿若自己是真的怪兽一般会把她吃掉似得,显然眼前的女人很会玩弄人心,尤其是对男人。 赵祯摆了摆手:“你这招对朕不起作用,在这后宫之中只有朕一个人说了算,莫要干涉朕该怎么做。你党项人最近在西北可不怎么好,朕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让他们迁居大宋,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这段时间朕可能要忙的晚一些,你自己找些喜欢做的事情打发时间,困了便先睡,朕批完奏书之后自然会就寝的。” 贺兰雪稍稍有些失望,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拿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他破解掉,或是直接被他反将一军。 这是正常的,因为赵祯拿住了贺兰雪的痛脚,而贺兰雪却没有掣肘赵祯的办法,于是便让赵祯便占据了主动。 赵祯并没有骗她,确实是在批阅有关党项的奏疏,有些朝臣因为迁徙费用的庞大,而提议让汉人大量进驻西北的同时,让党项人在距离西北较近的地方定居,没必要跋山涉水的迁徙到山东路,江浙路等地。 但赵祯坚定的否决了这一提议,他要一力弹压任何与当初计划不同的声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党项人打散掉,只有这样才能分化和消灭民族隔阂,把他们缓缓的融入到汉族之中。 可以说现在的汉族自李唐王朝过后便已经不是纯粹的汉族,盛唐时期的民族大融合以及五代十国等等的打乱,汉族其实已经是多民族结合的民族。 儒家思想的强大同化能力就是汉家王朝最强大的武器,这些党项人被打乱迁居大宋之后,生活方式,文化思想都会被大宋所同化。 赵祯或是把这些奏疏留中不发,或是对其中重要的稍显有道理的进行批复,毕竟相公们的奏疏和朝臣们的还是要区别对待。 即便是费用巨大,赵祯也会坚持,近三百万的人口,对于大宋如此广博的土地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的消化,只不过这些人迁徙的费用可是不低,朝廷每家每户需要支出十贯钱左右,若是按照三百万人彻底迁徙,这一下就是三千万贯的费用。 即便是如大宋每年税收惊人,这笔钱对大宋朝廷来说也是笔天文数字,而赵祯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为钱发愁……望着已经无聊到沉沉睡下的贺兰雪,无奈的叹息一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第九百五十四章北患 今年的冬天奇寒,大宋的北方多地出现强大的暴风雪数日不停,即便是在南方也出现了湖面冰封,耐寒植物冻死的景象,这在往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上了年岁的老人都说从未遇到过这种景象。 显然天气开始逐渐变得寒冷起来,赵祯觉得自己的记忆没有错,历史上宋朝时确实出现了小冰河时期,这也是洪武皇帝开创朝代冰河时期开始的前奏。 就连温暖如春,四季怡人的杭州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大宋多地出现冻死人的情况,饥饿在这时已经不是百姓所要面对的直接问题,寒冷一样可以要了人命! 赵祯从贺兰雪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猛然把门打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造成的空气最是新鲜,但今天他却飞快的把们关上,刚刚的一口凉气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贺兰雪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一边捋着赵祯的胸口一边道:“官家,冬日里的寒气最是侵体,莫要伤了身子,臣妾给您更衣后,您再出去便是。” 贺兰雪显然是经过皇后培训的,一身通天冠服理的是整整齐齐有板有眼,赵祯只需展开双臂即可,剩下的便是她在穿衣,冬日里的通天冠服是由丝绵所做保暖防寒的同时,重量也不大,穿在身上颇为妥帖。 看着眼前美人半遮半露的样子,赵祯拍了一下她的翘臀笑着说道:“回去歇着吧!朕上朝去了!若是闲来无事,大可去与后宫的那几位聊聊,省的在这里显得孤寂。” 贺兰雪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微微点头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赵祯迈步离开,昨夜的奏疏已经使得他非常担心今年冬天对辽朝的影响,没错就是对辽朝的影响,大宋的地域和辽朝一样广阔,但区别在于大宋更靠近南方,粮食不成问题。 但辽朝不同,虽然辽朝地域也是广阔,但却都是北方土地,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更加强大的寒流挑战,而在这一点上,他们应对灾难的能力又很坑,虽然过惯了苦日子,但是灾难却完全不同这场严寒甚至会促使女真人变得疯狂起来。 赵祯担心辽朝,其实就是在担心大宋,北方游牧民族在受到寒冷的逼迫,定然会向南前进,这种侵略是必须的,因为他们待在北方就会被冻死。 别说什么北方人比南方人抗冻,人的身体构造差不多,只是长期生活在北方已经适应了北方的气候而已,真要是在户外三五个时辰,谁都扛不住,当然不算那些身体异于常人的特殊人士…… 与其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冻死,饿死,还不如用这条命拼出一条出路来,或是最不济,为子孙后代甚至宗族拼出一条血路来! 所以这不光是辽朝,女真的天灾,也是大宋即将面对的一场全新的挑战。 赵祯知晓被逼到绝路的人的可怕,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血脉的延续,就必须以生命为代价去换取未来,而最直接的手段便是战争,侵略以及杀戮。 这是冷兵器时代,这是封建王朝,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去应对灾难,自己这边生存不下去,那便向适合生存的地方进攻,换做是赵祯也会如此,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当初用兵南海也是出于利益的考量,看,面对巨大的诱惑,赵祯都不能把持,何况是面对灾难的辽人女真人? 赵祯在上朝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下旨枢密院,以最快的速度从西夏撤兵,并且要悄悄的撤兵,赵祯下了严旨,所有撤退回来的士兵不允许凯旋归城,只能在年关之前回家探亲,在年关快要到来的时候再次回到军中。 赵祯不会吝啬赏赐,犒劳三军的财物即便是搬空了他的内藏库也在所不惜,并且下旨三司,务必把犒赏调配到军中,若是有一点贪没,无论是谁一律流放沙门岛。 当年太宗犯的错误赵祯绝不会再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此方能整顿三军。 满殿的朝臣都不理解为何官家如此急促,要知道这边才刚刚批了党项人内迁的费用,那边又要犒赏三军,即便是对大宋来说也是一次双重打击,不亚于雪上加霜。 在朝臣们看来,即便是用的皇帝的内藏库也是奢费,因为内藏库在朝臣们眼中也是属于大宋的……算是半个公帑,岂能随便官家调用? 当然赵祯有足够的借口,而且当年太宗的错误可是遗留了一个大隐患,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出窝囊事,朝臣们自然是有心也无力阻止赵祯调用内藏库的钱财用度。 否则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位辅弼之臣的名声可都毁了,再说他们这些文臣也是有功的,不能因为官家犒赏三军之事,把自己身上的功劳给磨灭了不是? 最后,包拯还是无奈的同意了皇帝犒赏三军的旨意,并调用内藏库的钱财充之。 只不过庞籍在留身奏事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不知官家一边是犒赏三军,一边又是调兵回朝,这是何用意?” 赵祯瞧着他好奇的模样,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朕担心北方之稳固,今冬奇寒,辽人,女真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饿狼被逼急了该如何?” 庞籍和包拯两人猛然一惊,文德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难怪官家如此急慌的要调兵回来,并且还是秘密调兵,显然是为了防备北方。 两人虽然都是文臣,可要说在兵事上还是略知一二,再加上这两年在朝中历练,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这是在防备辽人南下,以往大宋连年都有这样的经验,冬日里每当辽人生活紧迫之时,便会派出游骑兵前来骚扰,或是掠夺粮食,或是掠夺财物。 现在大宋占据燕云,北方有了屏障之后,辽人有所收敛,但越是勒紧辽人的脖子,辽人在这个冬天的挣扎越会更加厉害! 而且两人更加担心的是,以往帝都京畿远在东京汴梁,如今可非同一般,大宋的都城就在燕云之地,不光如此,大宋的百姓更是有不少往来于北平府以及大同府,现在的燕云一旦有失…… 两人几乎不敢想象那如地狱般的场景,大殿中虽然烧了碳盆温暖如春,可两人却觉得刺骨的寒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朝服…… 第九百五十五章虚虚实实 文德殿中,赵祯看着紧张万分的庞籍和皱眉沉思的包拯道:“若是无事便速速退下,朕这里还有一大摞的奏疏要看,就不留二位在宫中用膳了!” 包拯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问到:“不知官家有何良策?” 同样的,庞籍也是同样的疑问,否则他也不会跟随包拯一同拜下,官家刚刚说的话让他们心中实在没底了……他们只能得到皇帝的准确计划后,才能安心的离开。 瞧着他们俩执着的模样,赵祯知道,若是不告诉他们,这两老货便能在文德殿中一直耗下去,且还会把事情传遍整个两府,毕竟对他们来说两府相公一齐对皇帝施压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文人养成多年的习惯,赵祯知晓不告诉他们也不行,其中许多事情甚至需要他们的配合才能完成的天衣无缝,少有破绽。 走下文德殿的御阶,赵祯挥了挥手,殿中的内侍走得一干二净。 “其实道理也是简单,朕让狄青秘密调遣将士们回朝,逐渐减少国朝在西北的兵力,做的越隐秘越好,这样一来首先是不会被党项人发现,以此壮胆作乱。 二来是为了避免辽朝密探得知情况,这时候他耶律洪基应该也已经从东套之地开始向中京道而去了。 三来便是给辽人造成一种假象,仿若我大宋现在依然把兵力放在西北,而无暇顾及北平府的防守,朕这是在引诱他们动手,至于辽人会不会南下,这还说不定,有备无患吧。” 赵祯说的轻松,但庞籍和包拯两人却的骇然变色,北京城现在是大宋的中心,一国帝都之所在,官家此举很显然是在赌博,而且是压上大宋最为重要的东西的一场豪赌! 不单单是北京城,北平府,大同府,乃至整个燕云之地都是已经超越东京臣开封府的存在,这里的繁盛已经超越了原本的大宋四京,是整个大宋最为繁荣昌盛的地方,来不得半点差池! 若是辽朝真的来攻伐燕云,一旦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万万不可!” 包拯几乎是惊恐的开口反对:“燕云之地乃是我大宋京畿,西夏既然已经平定,只不过是党项人内迁而已,本事不需如此多的兵力,不如让将士们班师回朝,以壮国威。” 庞籍默默不语,他知晓包拯的意思,这是让官家调兵回来,并且是光明正大的调兵,以此恐吓辽人,让他们不敢随意的妄图南下。 可若是官家早有如此想法,也就不会犒赏三军并秘密调遣他们回来了,既然西夏已经归降,党项人已经内迁,本就是用不了这么多兵力的,官家这么做必然是要给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庞籍瞧见准备反驳的官家,躬身道:“陛下的意思臣知晓,这是在给辽人以虚妄之相,让其以为我大宋兵甲多在西北,若是辽人来犯,我大宋当迎头痛击之,以破其谋,若辽人不来,则这些兵甲则可驻扎轮换,休养生息?” 虽然是带着反问的语气,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赵祯微微点头:“庞相公此言大善矣!朕便是此意,如今我大宋刚刚吞并西夏,此乃休养生息之机,不可连连用兵,但若是没有万全,如何抵御北患?说是以北平府乃至整个燕云为诱,其实也只是朕一厢情愿罢了!” 赵祯说完便带着两人走向文德殿的后殿,巨大的宫殿之中是一张测绘的极为精细的舆图,上面的山川河流,甚至人文地貌都描绘的一清二楚,这是崇文苑的文人整理黑手从辽朝发回的各种情报最后绘制出来的,着实花了不少的功夫。 赵祯指了指舆图道:“若是辽人南下,我大宋以戍边之军抗之,且辅以奇兵,伏兵,侧击之,不以大胜为要,只以杀敌多寡为要务!朕要让辽人之兵损失惨重!即便是放弃密云之地也要多多留下辽人的性命!” 庞籍和包拯稍稍不解的对视一眼:“不知陛下此举何意?辽人死伤再多也是在我大宋的土地之上,我大宋一块土地也没有多,反而是密云有险,得不偿失。”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朕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杀伤辽人,这是朕思前想后的结果,战争打的是钱财没错,但同样的也是打的国内壮丁,辽人若是在今冬受灾,挥兵南下找补,朕便让辽人吃痛,杀的越多,辽人的力量越弱。别忘了我大宋人口万万之数,绝不是区区辽人克敌。” 抽丝剥茧,慢条斯理,赵祯把自己的阴谋合盘对庞籍与包拯两人托出,毫无疑问,两人被赵祯的话所惊呆,这么说来官家是打算利用大宋的燕云作为毒药了? 包拯稍显担忧的开口道:“那……若是辽人并不南下犯边呢?” 赵祯稍显尴尬的说道:“若是辽人安稳本分,那朕的如此动作便是真的调遣西征的将士们回京,反正是轮番戍边,总有他们能回家的时候。” 包拯不再说话,没错,官家此举确实是进退两可,只不过消耗的费用却着实有些多了,单单是党项人内迁便耗费了朝廷半年的税收,犒赏三军更是用掉了内藏库许多钱财,三才最近看向国库的眼神都有些发红了…… 赵祯在安乐椅上坐倒,一边摇晃一边问到:“朕召两位相公留身奏事,为的就是让两位般朕想想,辽人今冬南下有几成?” 原来是这事,揣摩一个国家与揣摩一个人其实差不多,都要看这个人现在身处的状态,庞籍开口道:“官家,臣以为辽朝南下应是和今冬寒冷的程度有关,若是天大寒,砚冰坚,辽人南下的可能便大,若是不然则小矣……” 对此包拯却有不同的看法:“臣以为,辽人南下主要还是该看辽朝的准备,辽朝得了河套之地大半,粮食定然是掠夺殆尽的,又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若说辽朝没有应对之法乃是万万不可能。 若是储备充足,即便是今冬奇寒,辽人也能扛过这个冬天,待春暖花开,他们便会注重粮食,届时定然会以一切可能之手段筹粮,以防冬灾。” 包拯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并且正好刺中了赵祯的担忧,没错,他就是担心辽人熬过这个冬天,人在那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爬起来,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若是辽人熬过这个冬天,那可就麻烦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宁夏是非多 已经复归大宋的西北之地,在这个冬天里正式被赵祯定名为宁夏,取安宁之夏之意,满朝文武都觉得这名字起的非常好,也预示着大宋西北之地安宁的意思。 而和宁夏这一路之地的名号一起抵达兴庆府的还有赵祯的一份密旨,狄青和范仲淹,夏竦三人都收到了赵祯的这份密旨,兴庆府的宁夏路衙门中。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望了半天,夏竦忽然如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叹道:“完了,老夫的英武凯旋之姿是别想在朝中相公们面前展现了……” 范仲淹苦笑着摇了摇头:“夏参政,此时还纠结与此等小事又有何意?别说你您一个人,所有西征的将士们都没有机会班师回朝,吟唱凯旋。您又何必独自惆怅?” 狄青笑了笑,指着一年倒霉相,瘦弱许多的夏竦对范仲淹道:“你可知夏监军在西征之中吃了多少苦?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将士们在吃饭的时候,夏将军常常是饥肠辘辘,一边看着将士们吃饭,一边还要在军中巡视。” “为何不就地吃饭?军中怕是不差夏参政这一双碗筷吧?” 夏竦有气无力的苦笑道:“若是老夫不在军中巡视,那里知晓将士们有的有饭吃,有的还在等待,若是老夫坐倒就吃,那些没饭吃的将士怎办?在一旁等着?他们可还是要吃饭后上战场拼杀的,岂能饿着?!” 范仲淹感慨的点了点头:“夏参政真君子也!” “君子?嘿嘿……老夫已经多年未曾听过有人对我这么评价了,也不知你小子为何这么说,别忘了,老夫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大军胜利,凯旋之后能得了官家的赞许,捞取战场上的功劳嘞!” 范仲淹轻轻摇头道:“公莫自谦,做了就是做了,将士们得到了您如此照顾,岂能是无功?即便是参政带有一丝利益之心,然所办之事却无从偏颇,非公自说,何人明了?今公自说之过,希文叹服。” 哈哈哈……夏竦起身大笑:“没想到这事情让你这么一说,老夫豁然开朗,不愧是官家御笔钦点的能臣,开导人心也是极好的!” 范仲淹笑道:“这么说来,公已明了?” 夏竦笑道:“这是自然,无论老夫出于什么目的,最后的接过都是将士们受益,何须如此妄自菲薄,是不是?” 范仲淹笑着点了点头,待夏竦走后,狄青伸手拍了拍范仲淹的肩膀道:“你这是开导夏监军?” “你觉得咱们开始的时候是在说什么?” 狄青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这是开导了夏监军不当怀疑自己的功劳,而这份功劳官家却还没有赏下……” 范仲淹笑了笑:“夏参政怕是很快就会缓过神来,说不得还要找我算账嘞!不过他也该回来了,正事咱们还没办,如何让这么多将士悄悄返回北平府,这还是个大问题,非夏参政不可。” 狄青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没错,要说奇谋,也就是他夏竦的多。这事需要他动脑子,我等老实本分之人可没有什么好主意嘞!” 晚饭过后,夏竦还是回到了宁夏路衙门,显然他早已知晓自己被范仲淹引入歧途,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不好点破,免得让范仲淹和狄青看了笑话,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范仲淹并无恶意。 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样以汉人,党项人向来是果断之人,既然已经归降,那就归降的彻底,不光听从大宋官员的调度,更是在内墙问题上服从安排,这是让大宋官员最为惊叹的地方。 狄青三人漫步在兴庆府外的党项人营地中,今夜他们要开始夏竦定下的计划,首先要找到杨怀玉。 官家在回京之时,把所有西征之兵都留在了西北,本事让夏竦完事之后追赶皇驾的,但出于对西征之兵的后勤问题,赵祯又传旨他留在西夏,什么时候狄青回朝了,他再跟着一起回去。 谁曾想夏竦等到最后,却是大军不便回朝的,而是赶往北方戍边的旨意,而他夏竦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这真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事情,毕竟这是数十万大军的调动,是不是千八百人,单单是营地铺开便有数十里。 为此,夏竦绞尽脑汁,最后的办法只有一个,需要杨怀玉的配合。 骑兵的调动非常简单,但动静大,而步兵的调动便稍稍好一点了,但他们的速度又慢,于是夏竦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出来。 当狄青和范仲淹两人询问夏竦的妙计时,夏竦死活都是不说,他的借口很简单:“老夫不相信你们,至于为何不相信你们,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这就是有些老无赖的,范仲淹是好心开导他,最后还是要被夏竦小小的报复一下,当然夏竦不会一点也不告诉他们俩,毕竟还需要他们的配合。 夏竦笑道:“老夫做一次你们瞧瞧,若是还看不明白,老夫便也没有办法喽!” 狄青,范仲淹苦笑着答应下来,谁叫范仲淹拿夏竦的不舒服作弄他,虽然是最后也化解了误会,甚至夏竦还因为此事大笑一场,但最后,总是要让人家找补回来。 次日清晨,党项人猛然发现,在兴庆府驻扎的宋人军队开始有了动作,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谁会离开温暖的帐篷跑到外面去吹冷风? 这肯定是宋人开始调兵了,班师回朝应该不可能,宋人岂能全数撤走,党项少说还有一百来万的人口还没动身,大宋若是不看到所有人上路,他们能安心回朝?! 在天黑之前,他们的猜测被证实,大宋步骑再次回到营地,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在出操训练,而且这样的训练不会中断,要每日如此。 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宋将士们便开始收拾行装,整理军用,许多人都在念叨着:“若是能回家该多好啊!” 没错,这一切太像是要开拔了,但军中的帐篷,营地都没有收起来,还是静静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他们回来。 大军开拔之后便与步卒南路军的步卒汇合,随着军中号令,所有人放下面甲,快速的冲锋起来,这是大宋骑兵行军的基本。 只不过这次行军有些不同,当他们离开兴庆府地界之后,却看到了成群的战马在那里等待,而跟随他们而来的步卒在姗姗来迟后便翻身上马,向兴庆府方向而去,而他们,则是听到继续东行的军令。 这一瞬间,大宋的将士们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 第九百五十七章范仲淹的杀气 杨怀玉以及他手中的南路军是颇为难受的,因为他们要看着西路军以及东路军逐渐撤走,并且连十六位都要开始撤走。 而他们只能不断地帮助这些袍泽打掩护,眼看着年关将近,谁不想也跟着回朝,将士们也要回家过年啊! 赏赐不出意外的来了,当杨怀玉看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后便知晓,这个年他肯定是要在西夏过了。 随同赏赐一块抵达的还有赵祯亲手写给将士们的书信。 应是传阅军中,所以杨怀玉挑选了嗓门最大的几个士卒站在军营中宣讲,刚刚开头,就把一群沙场上的悍卒整出红了眼眶。 “吾名赵祯,虽是大宋皇,但却与尔等一样,是一个儿子,丈夫,父亲,你们所经历的正是这些身份所带来的责任。朕与你们一样,御驾亲征三年未归,对家中妻儿甚是想念,那时候朕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在燕云之地思念亲人,朕明白尔等现在的所思所想,但朕只能犒赏三军以状尔等之心!待尔等回朝,朕当率百官迎之!” 这封书信用词非常简朴,在杨怀玉看来甚至有些肉麻,但这就是赵祯的高明之处,位高权重者放下身段与将士们诉说内心的情感,这最是能收买人心…… 许多人听了军中略带梗咽的朗读声后也不禁潸然泪下,想想当年跟随御驾亲征的官家兵出燕云,众将士只觉得浑身发麻,重任在肩,其实相比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眼前的思乡之苦又算的了什么? 再说,官家非凡没亏欠自己什么,反而是自己拿了这么多的赏赐心中不安生。 “官家真是仁义,如此丰厚的赏赐下来不算,还和我等说了这么真性情的话,不愧是咱们一起浴血杀敌的官家!” “瞧你这话,什么叫和俺们一起?当年北伐可是咱们命好,能跟随官家一起杀敌!” “是我说了浑话,该打该打!” “这么说来,咱们今冬是彻底回不去了?” “回哪去?孬种才回去,又不用厮杀,还有如此丰厚的军饷,你怎生能厚着面皮回去?别说是旁人,就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嘞!” “俺娘病重,这冬天又特别冷……俺担心……” “担心啥?!你家三位兄长在背嵬军,此次他们前往燕云戍边,有的是时间轮换,回家尽孝也不差你一个!” “就是,再说了你家出了三位军人,你家老娘绝对是当地父母官的眼中祥瑞,还不得好好的供起来,年底年底堪磨就在这几天,嘿……说不得等你回家后,你娘的病早已是大好!” 军中都是这样的袍泽,一旦听说谁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起的都在边上劝说开解,气氛倒也是融洽,并且赵祯给的不光是犒赏和安慰信,还有最重要的东西,邮路…… 杨怀玉在看到递驿出现在军营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知晓这回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果然,军中将士们在看到递驿的时候兴奋的大叫,欢呼。 他们都清楚,递驿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能把书信传递回家,家人也可把思念传递到遥远的西北军中。 在这个时候,精神上的犒劳比什么都管用,大宋将士们一时间从不能回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各个喜笑颜开,大呼万岁。 没有什么比年节的时候思念家乡更为难受的事情了,有了递驿,最少能把这种思念化作笔墨,传递给远方的亲人,也能收到亲人的消息,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官家万岁!” 不只是谁第一个喊出这样的高呼,大宋军中的将士们紧跟着接连呼应,声音伴随着寒风飘向远方。 此时已经解决了大麻烦的杨怀玉并没有长舒一口气,反而是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西夏舆图,这是皇城司在西夏时收集到的最为完整的情报,那些地方是党项人中的“硬骨头”,那些是较为软弱的妥协派,在舆图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杨怀玉决定,还是按照夏竦留下的策略继续进行,一方面佯装大宋数十万精锐尽在西北的假象,另一方面加快党项人迁徙的步伐,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杀鸡儆猴,先从最难啃的几块骨头上下手。 狄青夏竦这两位军中的老搭档已经跟随大军撤走了,杨怀玉唯一能有所依靠的便是被朝中官员连连成道的范仲淹了,听说他的办事能力颇为惊人,杨怀玉听说过几个关于范仲淹的轶事,划粥断齑,巧治路政,等等这些无不反应他身为一个文臣所应具备的智慧。 对于这样的人,杨怀玉还是乐意虚心请教并与之合作的,并且性情直率的杨怀玉最喜欢范仲淹有一说一的风格,完全没有那些朝臣身上最让人生厌的东西。 当杨怀玉走进范仲淹的官衙之后,所看到的是堆积如山且布满灰尘的卷册,以及熬成红眼兔子似得范仲淹。 堂堂的宁夏路经略使,居然变成这个样子,这着实让杨怀玉大吃一惊。 “范经略为何如此憔悴?!” 范仲淹无声的笑了笑,指了指杨怀玉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传书?!夏监军的计策极好,你又要以杀鸡儆猴之策对付那些西夏豪族,我只能把这些豪族的所有卷册细看一遍,从中找出弱点,以便你下手啊!” 杨怀玉惊奇的望向范仲淹道:“你还真是上心,找到什么没有?” “自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贺兰山下的都野一族便算是党项人中的大族,三万人左右,但现在战兵不多,经过兴庆府一战,之余下五千可战之兵……” 杨怀玉望向范仲淹道:“这么说来经略使是打算让我用这支病虎立威了?何不找一个宁夏最强的动手?” 范仲淹翻了个白眼道:“为何要找最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也!这都野部可是党项人中的豪族,虽然已经没落,可名声在外,若是你能以千人破之……” “千人?!”杨怀玉惊叫道:“那这千人最后还能剩下几个?!” 范仲淹抬了一下眼皮:“以正合以奇胜!五千人若是毫无战力呢?” “你的意思是下毒?!” “我可没这么说,但是有可能是他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天寒地冻的,什么不吃?!什么不能用来取暖?” 杨怀玉微微一颤,这些个文人有时候可不比自己这样的武将少杀气…… 第九百五十八章都野部之祸 文人若是发起狠来,非武将可以比拟,范仲淹从一开始抵达宁夏便制定了一系列的详细计划,为的就是打击党项人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 内迁内附说的容易,可是真的要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即便部分党项人已经开始向大宋前进,但依然有固执的人打算拖延或是干脆不走。 这段时间内,凡是好迁移的,容易迁移的党项人都被迁走了,剩下的便是难啃的硬骨头,而他们依然有着百万之数。 当然,杨怀玉并不怕他们,在他看来此时的西夏已经完蛋了,为了自保,这些党项人可都是自顾不暇,谁也不会花费人力,财力去帮助别人,更不用说是抱成一团对抗强大如天的宋军了。 都野部乃是贺兰山下,沣络草原的部族,他们祖祖辈辈定居在这里,紧靠贺兰山,群山环绕,水草丰美,男人健壮,女子丰荑,每个人都能骑马射箭,冲锋劈砍,他们曾经是李元昊极力拉拢的对象,他们是党项人中的“上等人”。 都野部在巅峰时期,曾经有三万可战之兵,是西夏为数不多的战兵“大户”,李元昊虽然提防他们,但却也需要他们,可现在…… 草原上的强大勇士衰落了,就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他们的荣耀和强大被一个来自南方的大宋帝国皇帝所打破,兴庆府一战,都野部的强大战士死伤两万余人,瞬间让这个西夏的强大部族战力大损,大宋强大的骑兵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未见过。 据回来的人说,那些骑兵手中足有近一丈长的长枪,单手就能举起,强大的力量使得冲向他们的敌人,无论是人还是军阵,都会在长枪破碎之声中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现在只有五千战兵的他们安稳的在贺兰山下度日,即便是西夏归降大宋,他们也不愿内迁,在他们看来,自己有着充分的理由,党项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是他们的祖先用鲜血与荣誉从李唐王朝手中赢得的。 都野部的大巫说,大宋在赢得战争胜利后,西夏这片土地便遭到了天谴,这里世世代代属于党项,汉人不该把手伸过来,但有些年轻的子弟却不明白,为何遭受天谴是他们,而不是宋人? 难道祖先只能惩罚后辈子孙,而不去惩罚这些恶人? 在党项人看来,寒冷的冬天便是天谴,草原上的草根完全枯死,这意味着在来年开春草场也不能用了,猎物稀少到了不够维持族人口粮的程度,即便是他们最后的依靠,贺兰山也吝啬的关上了大门,山中野味绝迹,山珍难寻,只能以仅存的野菜果腹,即便如此也是不够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人出现了,并且要求他们向大宋内迁,大宋将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许多都野部的长辈大为恼火,这是在侮辱高贵的都野部!绝对不能答应宋人的要求,不过是些粮食而已,宋人威胁又怎样,大不了自己去抢! 强盗逻辑再次发挥作用,都野部的人准备了详细的计划,并且付诸于行动,月黑风高的时候正是杀人夺粮的好时候,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大宋禁军,他们也没有退缩,饥饿已经让都野部的人失去理智,再详细的计划也变成了送死的计划。 五千可战之兵尽出,面对饿狼似得五千人,大宋的一千禁军根本就不够看的,在党项人眼中,没人能阻止他们夺取这些粮食,当然他们也成功得到了……一个陷阱。 五千人在掠夺粮食之后,直接把大宋的马车赶往都野部,男女老幼尽数雀跃,他们在看到如云般出现在尽头的族人时发出后兴奋的嚎叫,这是草原上胜利者发出的声音。 渐渐的车马近了,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看见他们面容的时候,都野部百姓的表情瞬间凝固下来,耀眼的火光和剧烈的声响出现,白色的雪花混合着灰尘疯狂的向上喷涌,瞬间便淹没了凯旋而归的五千人。 就在党项百姓变成石人的一瞬间,大宋的骑兵出现了,他么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雪白的铠甲让他们成功的隐藏在了雪地之中。 都野部的五千人马早已被炸的晕头转向,巨大的烟尘模糊了视野,但在都野部的族人眼中,却清楚的看见大宋的白甲步卒快速的冲向自己的勇士。 凄厉的叫声从他们口中发出,惊恐中带着愤怒,他们的声音也让五千勇士更加的着急慌乱,乱了阵脚的同时,突然便遭遇了袭击,一身白甲的大宋禁军挥舞着手中的陌刀,横刀,弩箭长矛,快速的在党项人中穿插,锋利的长刀划过战马,开膛破肚就在瞬间。 因为把装有粮食的马车护在最中间,在火药弹爆炸的一瞬间,五千人就被炸死炸伤许多,剩下的也几乎是个个带伤,这不是一车两车的粮食,而是将近百车,否则怎么够都野部的人食用? 大宋的将士们行动迅速,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一千人,在面对数千党项精锐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慌乱,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向前推进。 方法虽然笨,但贵在杀伤力惊人,推进的速度也不慢。 大宋步卒的组合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是时代步卒战力的巅峰,强大的陌刀,配合长枪,横刀,弩箭相加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的效果,而是成几何倍的增长。 五千被炸懵了的党项骑兵本就损伤不少,战力又下降的厉害,岂能是大宋一千步卒的对手? 当烟尘彻底散尽的时候,都野部的人只看到了他们的勇士和战马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一部分狼狈逃了回来,而身后却是白甲染血,狰狞可怖的大宋甲士。 以一千步卒克制五千党项勇士,这无论如何也让都野部的人不敢相信,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一千步卒还要向都野部推进,大有歼灭整个都野部的感觉。 强大的宋军给都野部莫大的威压,族长都野利在惊慌中带着族人收缩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最里面的孩童,他们是整个部族的希望。 第九百五十九章归于王化 任何一个草原部族都很难被彻底剿灭,因为他们总能把子孙后代保存下去,让他们成为整个宗族未来的希望,未来的火种。 他们富有狼群一样的精神,牺牲自己,让后代延续,只有这样,才能在子孙后代强大起来的时候为他们复仇。 若是整个都野部的人在大宋的屠刀之下覆灭,只需有几个,不!哪怕是只有一个都野部的子孙逃走,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复仇,从今往后他的人生目标便是以大宋为敌。 但这一千大宋步卒并没有前进,领头的校尉大声叫道:“都野部的人听着,我等是奉宁夏路行军总管杨将军之命在此埋伏截粮之人,虽是尔等族人,但罪不牵连,让尔等族长出来叙话!” 都野利皱眉的拍马上前,但却被一旁的儿子拉住:“父亲,宋人狡诈,或是引你出去,怕是有诈!” 拍了拍儿子的手让他安心,都野利小声道:“没事,若是宋人真的想要屠灭我族,就不会浪费时间,实力强悍如此可直接把我等剿灭,不会再有如此举动,为父去去就来,若是万一有警,你便带着族人向北走,那里有贺兰璞的人,他们也许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接纳你们!” 一族的族长便要负担起一个宗族的责任,都野利拍马向前:“宋人杀我五千勇士,难道就是因为我等抢了你们的粮食?” 校尉仰天大笑:“笑话,这是本帅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你西夏归降大宋,本就该内迁内附,我家将军派我等送来粮食给你们,帮助尔等度过这个冬天,早日启程南下,你们拒绝我等好意,将军有令,不得为难,但谁曾想到尔等居然贼胆包天,觊觎我大宋粮食,此乃万万不能忍受!” 都野利一时间无语,确实是他们劫掠宋人粮食在先,随即开口道:“你们早早便埋伏于此,并设火药以袭之,岂能没有阴谋?!” 校尉冷笑道:“更是可笑,锁钥之防备君子,不防小人,若是尔等不去劫掠,又岂能落入我等的埋伏?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一点党项人的气概吗? 本将可是见过不少的党项人,他们或是果敢,或是直率,或是心胸宽广之辈,内迁内附依我朝廷之规,无有逾越,可你都野部的人鼠首两端,敢做不敢当,真是丢尽了党项人的脸面!朝廷给你们粮食不要,非要去偷,去抢!岂不是自己作践自己?” 都野利拍着胸口叫道:“我都野部的人世世代代定居于贺兰山下,你们宋人凭什么叫我等内迁内附?” 这是都野利的心声,但这话已经触及了朝廷的底线,校尉冷冷的望着都野利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的都野部族人,每每目光扫过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你们想死吗?” 全场安静下来,这是宋人第一次发出威胁,随着校尉的话,大宋千余禁军立刻持盾挺枪,高举陌刀,并伴随喀嚓喀嚓的棘轮上弦声,整个军队瞬间变成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怪物。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党项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阵形也更加紧凑起来,显然他们是要保护其需要守护的东西。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成王败寇,我大宋战胜了西夏,西夏已经灭国!现在只有宁夏路!你们便是宁夏路的百姓!官家早已下了严旨,宁夏路所有党项人都当内迁中原!若是拒不奉诏,定然心怀叵测……休怪我大宋刀兵无情!” 都野利望了望身后的族人,在看看眼前变得冰冷的校尉涩声问到:“尔欲何为?” “凡是拒不奉诏者,按谋逆惩处!怎么族长愿意让自己和族人以身试法?那末将便成全你们!” 校尉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甚至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这让都野利大惊失色,若是真的与眼前这帮人厮杀起来,就凭族中的老弱怕是会被屠杀殆尽。 这时候便是取舍之时,或是顽抗到底鱼死网破,或是顺应时势归附大宋,他没有时间做出更多的选择,也不敢用全族人的性命和血脉作为赌注,跑是能跑,但是他们又能跑到哪里? 谁又知晓四周有没有大宋的伏兵?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宋人突然出现就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五千勇士的性命…… 都野利无奈的举起手,轻轻的挥舞一下,身后的党项人群众便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声:“族长?!” 都野利露出苦涩的笑容,望着眼前的校尉道:“我都野部愿意归顺大宋皇帝,举……举族内迁,归附大宋!” 此时的都野利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这样保全族人的性命,连人都死光了,哪还有什么机会翻盘?若是留得人在,总有一天党项人还会再次崛起! 只不过他不知道,其实赵祯早就安排好了后手,只要党项人松口,那便会把他们逐渐同化,让他么成为汉人的一部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党项人只要内迁内附,便再也没有机会…… 校尉在听到都野利的话后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变得和蔼可亲,整个来了仿若是变成了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都野族长这么说便是明智之举,如我大宋有什么不好,我给你说说其中的好处……” 千余人的士兵便上前“包围”了数万人的队伍,并押送他们向本部而去,他们总算是完成了总管与范经略交代的命令,这下可以回去领赏银了。 都野利知晓,这是针对他们部族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向世人述说大宋的强大,并且给予那些冥顽不灵者以警告,强大的都野部都完蛋了,快快归降大宋吧! 当看到都野利出现在衙门中后,范仲淹热情的招待了他,并且命人给都野部的人准备吃食,以及将会用到的干粮,都野部明日就启程,开始踏上南下归附之路。 而此时的杨怀玉却不在这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兴庆府附近可不止一个党项部族,城池的交割还算顺利,因为他们多有政治纽带,最难的便是像都野部一样的部族。 不归王化是他们的主要特点…… 第九百六十章盛名之下无虚士 都野部的覆灭在范仲淹和杨怀玉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经过他们精心的设计,再加上各种情报的刺探,最后完成的致命一击若是不能成功才叫丢人嘞! 他们早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其中,当然也离不开火药弹的出其不意,与禁军将士们的强大耐心,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雪地里爬上整整俩个时辰的! 当然更需要的是都野部归顺对整个西夏顽固守旧势力的打击,显然这是成功的,许多原本打算在“故土”,死守,可是当他们知晓都野部五千勇士死伤大半之后,便心生怯意,许多不太坚定的部族望风而降。 这一举措大大的加快了党项人内迁的步伐,同样也给那些“顽固分子”施加了压力,杨怀玉看着不断增加的面单笑开了花,而从北京城赶来的三司度支使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因为每一个名单都意味着朝廷要多出一大笔银钱…… 范仲淹瞥了一眼度支使,笑着对杨怀玉道:“这样一来,杨将军便轻快些许,凡是拒不奉诏的部族,陈兵压境,若是依旧不降,率兵攻伐之,斩其顽固,余者自然望风披靡!宁夏定矣!” 三司度支使连连点头:“范经略所言既是,官家有言,若是不降便以谋逆治罪。” 杨怀玉翻了个白眼,指着北京城的方向道:“本将可不敢尽数屠戮,否则朝廷的文官还不把本将给剥了皮?!你把本将当成什么人了?” 范仲淹微微一笑,杨怀玉这话才是说到点子上了,对于宁夏,只能以招抚为住,余者尽数屠戮?傻子才会去这么做,即便是官家都对党项的人口眼馋的紧! 转头望着杨怀玉神秘一笑,范仲淹道:“将军尽力而为便可,剩下的若是已久不从,本官前往游说之,可有奇效!” 杨怀玉惊讶的望着范仲淹,轻视的眼神逐渐收起,微微点头道:“那本将便静候佳音!” 他虽然不知道范仲淹有什么妙计,但肯定是胸有成竹才会这么说,否则,以文官谨慎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大包大揽的?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范仲淹能得到官家的赏识,能得到朝廷百官的敬重不是没有道理。 范仲淹的方法很简单,在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象征一路经略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兴庆府,向着那些负隅顽抗的部族而去,跟随他一同前往的除了仪仗之外,便之剩下他自己带来的书童,除此之外未带一兵一卒,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许多人认为他范仲淹是疯了,现在的宁夏虽然已经迁走大部分的党项人,也有一部分人归附大宋,但他这么一个经略使,布袋一兵一卒,大摇大摆的向党项部族而去,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范仲淹用事实给了所有人当头棒喝,待他再次回到兴庆府之后,仪仗的后面却是整整齐齐的党项部族,他们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好了路上的吃穿用度,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进入兴庆府…… 远本打算开他笑话的三司度支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奇景”,他死活想不出范仲淹是如何让这些党项人乖乖归于王化的。 毕竟这些人曾经是宁夏最强硬的部族,凭什么,凭什么就听你范仲淹的! 范仲淹缓步上了兴庆府的城楼,命人把他的范字大旗高高的竖起,以便让这些党项人看的清楚,于是,这些人便在这面大旗的引导下,鱼贯进入兴庆府,没有一丝慌乱与摩擦,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杨怀玉一把拉住将要离开的范仲淹问到:“你莫不是给他们使了法术?怎生见了刀兵都不怕的人,却被你这个手缚鸡之力的人说动?还是扶老携幼举家来投?!” 范仲淹挥了挥衣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无他,多用本心而已!”说完便指了指下面长长的队伍望着度支使道:“这些部族的赐给按原本的八成供给,不许多出一文,也不得克扣一文!” 啥?! 三司度支使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范仲淹是利用重金收买了这些人,还准备询问他说允这些部族钱财多少,谁曾想不光没多给,反而还为朝廷节省下了不少的银钱,这不可能啊! “范经略,快说说您是怎么办到的,这些人可都是党项人中的硬骨头,打死也不肯离开故土,您不会是许诺他们什么了吧?这可是矫诏之罪!万万使不得!” “荒唐!本官身为大宋一路之经略,岂能辜负皇命矫诏而行?!忘了本官曾经对你说过的话?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本官前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站在党项人的角度上游说这些人,他们不舍得离开故土,无非是几个原因,只要能把这些原因用不违背官家意愿的手段解决了,那何来矫诏一说?” 这番对话让一旁的度支使大惊失色,拉着范仲淹的袖口道:“你到底答应了他们什么?!” 范仲淹甩了甩袖子挣脱了度支使的手:“还能是什么?不过是让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罢了……” “最需要的东西?粮食?!你一定是答应他们,多分发粮食给他们是不是?我可告诉你,现在大军每日用度便已经是巨万,我可没有多余的口粮给这些人……” 范仲淹整了整衣袖,恢复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轻轻摇头,继而对着用度官咆哮道:“准确的来说,本官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也给了他们免去惨遭全族覆灭的机会!” “就这个?!” 范仲淹并不理会,而是转头轻轻的对杨怀玉说道:“三日之后,宁夏之内已无不归者,将军好生处理。” 细细揣摩范仲淹的话,杨怀疑心中一凛,这话的意思很简单,三日之后,凡是没有在名单上的党项宗族,便是拒不很好的叛逆,需要他全数屠戮的干净…… 轻轻点头,杨怀玉应下道:“本将知道该如何做了,但还要请出官家旨意!” 范仲淹微微苦笑:“你倒是机警的很,也罢,本就是当宣旨与你的,杨怀玉接旨……” 第九百六十一章善与恶 从范仲淹对杨怀玉宣旨的一刻起,大宋在宁夏路正式开始了强压统治,任何胆敢违背大宋朝廷意愿,拒不奉诏的党项人都将遭到大宋的攻伐。 若是有投降归顺者,大宋还能接受,不然屠灭一族无有例外。 宁夏的这片土地陷入了动荡与杀戮,这最黑暗的时期也将预示着光明的到来,范仲淹以一句:“怀璧其罪。”总结了现状。 他和杨怀玉都知道,这道圣旨不光是官家手书,更是朝中重臣以及所有利益相关之人奔走的结果,大宋自号天朝上邦,受儒家思想约束,非所有人促成此事而不得。 大宋在西夏这件事上拖延了太久,不知多少人等着享用宁夏这道大餐,现在大宋用最猛烈的手段来处理“上桌”前最后的瑕疵,除了党项人谁不喜闻乐见,又有谁会反对? 随着战事的开始,大宋的商贾闻风而动,携带大量的货物进入宁夏路的各个州府,范仲淹不用去他处查看,单单是兴庆府的盛况就让人咋舌。 赵祯双管齐下,一边安排党项人内迁的同时,另一边已经着手调动大宋的灾民,百姓开始迁居宁夏,这里的土地肥沃,地广人稀,经过大宋如笊篱似得筛查安全自不用说,更加让人兴奋的是这里的土地开垦便归私有,朝廷并不买卖…… 这使得多少的百姓兴奋起来,即便是朝廷补助的钱粮稀少,也有大量的百姓希望前往,在大宋故土难离已经不那么重要,更好的生活当然人人追求…… 总有那些过活不下去的人前往,不缺没有百姓,当初那些被裁撤的厢军在抵达荆湖路的时候,也是一片荒芜,可现在……谁家家中没有十亩地?还得了官家的照拂,每年夏秋两贯钱的补助,虽说不多,可净赚的大可拿去抵税不是,这样算下来,一年两税不过了了! 更别说那些跟随官家千里迢迢,一路从东京城前往北平府的百姓了,即便是根在开封府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前往北平府了? 老人的话总没错,树挪死,人挪活!否则那些商贾为何要带着如此多的货物前往宁夏,不单单是因为宁夏归复,百姓迁徙,更多的还因为这里是丝绸故道! 稍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晓,以后前往宁夏的商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种机遇对大宋百姓以及那些受灾的灾民来说是好事,可对于最喜欢谈论时政的北京城百姓来说却没多少人关注,人们每日念叨的都是自家在宁夏的土地券能收益几何…… 但最近这几天没人再问了,二月初八的科举才是现在最热的话题,大家所关注的都是今年的格物被纳入进士科。 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抱着将作监的《格物开蒙》仔细研读,没办法,谁知晓今年的主考欧阳学士会出那道题?并且早早就有风声放出,这位翰林学士极厌太学体,除了太学的学子以外,别人都是一改文风。 科举在即,进士科更是热门中的热门,谁都知晓,朝中的相公没有不是进士科出生的,甚至连三司计相包拯,都是登进士第,谁不冲着进士科去,但也有一部分人冲着格物科而去。 往年的格物科是天子开设,今年归礼部,从制科摇身一变成为常科,并且格物官的俸禄高,例钱更多,又是官身又能得到官家的看重,对于那些才学一般的人来说不亚于跃龙门。 又因官家鼓励官员兴办书院,今年参加科举的人数一下超越往年,达数万之众,科举的考场不够安置,官家下旨,征用城中最大的竞技场,以后每年如此,取书生斗文竞技之意,百姓称善。 二月初八,颇为吉祥的日子,北京城中所有的学子拿着参与科举的名帖急急的赶往城中的竞技场,这地方考试还真的合适,考生就坐在原本的观众席位上,这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场地完全够用,并且还有专门的桌椅板凳。 只不过风稍稍大了些,欧阳修命人把顶上的布幔拉上,顿时好上许多。 谁都知道,本届科举主考乃是性格温和的欧阳修,从小小的细节上都是无微不至,但今年也是监考最严厉的一年,所有考卷必须重新抄卷,连笔迹都不能留下,所有抄卷的都是宫中御药院的内侍,下笔快,写字规整,仿若印刷。 同时,御药院的内侍也是最为精准,忠诚,绝不会参与无比之中,他们相当于赵祯系上的一道保险。 和往年不同,今年的考试并没有实行洗澡检查等手段,所有考生快速进场,把考试放在了第一位,并且所有的考官在考场四通八达的圆形走道上巡视,因为人数颇多,考官的数辆也创下了最近几年的新高。 从严从难并没有难住几年的考生,其中作弊之人大有人在,他们在被考官揪出来之后,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倒在地上,因为从今年开始,凡事作弊者格去已有功名,十年之内不得大考,并把丑事录入户籍之中,张贴黑榜与东华门外。 大宋的科举从未如此严厉过,这让许多抱着侥幸的人猝不及防,更多的人却是庆幸自己没有作弊…… 赵祯站在竞技场的最高处,俯视整个场地上的莘莘学子,心中振奋。 自己改变,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完善,加强了科举制度,使得它更加公平,科学。 这是为国取士的重要制度,不能有些许闪失,更不用说那些作弊者了,任何敢碰触禁区的人都将遭到严厉的惩罚。 鱼跃龙门,对于任何参与科举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赵祯亲眼看到考场中的学子抄袭衣服中的夹带,那些作弊之人已经是前车之鉴,但还有人视而不见。 愤然收起手中的望远镜,赵祯经皱眉头,一旁的欧阳修开口道:“官家既然厌恶学子作弊,又为何不在开考之前对每个学子沐浴检查?” 赵祯微微摇头:“朕只是不想用恶去考验善……若是把这些读书人都侮辱了一遍,又有多少人会忘却这份读书人的屈辱?当年你可曾遇到?可曾释然?” 欧阳修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呐呐的说道:“依照陛下的一丝……” 赵祯摆了摆手:“你欧阳永叔才是主考,问朕何为?” 九百六十二章欧阳修的恶 所谓的善与恶之间的定义其实非常模糊,赵祯攻伐西夏是善还是恶?科举严格,谨防舞弊把文人的自尊远远的抛在了九霄云外,是善还是恶?法大于情,法礼不外乎人情,这又是善还是恶? 善恶之间并没有标准,善,有的时候是恶,而恶,有的时候却是善,当善被人心利用的时候,恶便出现了。 在欧阳修的眼睛中,这些舞弊的学子完全是利用了官家的善来行恶,于是在所有考生在经过一日幸苦答卷之后,手中的考卷就被收走,由专人开始誊抄学子卷子,而此时欧阳修的恶出现了。 所有学子被要求不得离场,无论是第一个写完的还是最后一个写完的都是如此,因为人数众多,当最后一个考生交卷之后,天色早已经漆黑,而这个时候,巨大的考场之中却点起壮硕的蜡烛。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欧阳修心中的恶给勾引了出来,接下来就要看看他的恶如何在这考场之中“逞凶”,但这样的恶,却是对大宋的善……所以赵祯并不介意。 于是一番奇景出现在了巨大的竞技场之中,原本在台阶上考试的学子被安排进入最中间的巨大场地,由专人开始检查他们身上所懈怠的物品,甚至要脱掉身上的衣物。 大冬天的,刚刚考完的学子,冻得手脚僵硬的同时,还要脱掉身上的衣物,这便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但你也可以拒绝,同样的,你的考卷将会立刻作废…… 寒窗苦读数十载,谁能轻易的舍弃自己金榜题名的机会?但欧阳修命人传话:“若是现在离场的人,盖不追究其过,只是考卷作废罢了,若是待会查到舞弊之证,十年禁考!尔等可要想清楚了,你有几个十年!” 赵祯稍稍摇头,欧阳修还是过于仁慈,这时候完全是关起门来打狗,怎么能给予那些舞弊之人机会,一个不能错漏才是最好的,但结果却是没有一人离开,这下却让赵祯恍然大悟。 在数万人面前离开,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舞弊,从今往后谁还有脸做人?单单是舆论的口水就能把人淹死,考场之外可是有大把的人在围观……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强大的压力和侥幸心理反而让有心人坚持了下来。 由此赵祯觉得,欧阳修的恶是在考验人心,他用了近乎变态和苛刻的方式考校眼前学子的人品,若是能在这里坚持下来的人便是品德高洁之人,同样的,欧阳修此举也是在回击赵祯刚刚说的话,他并不在意当年参与科举时被“侮辱”的事情。 检查持续的时间比科考要更久,因为人数众多,因为官吏较少,因为学子的不配合,时间拖了很久,其中甚至发生了学子与官员的摩擦,可禁军的侧的强大威慑,只简单的一句齐喝:“肃!” 便让考场之中嚣张的学子胆寒,这些禁军都曾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即便不是有意,无形之中形成的杀气对学子来说也是如刀如枪。 每当有学子被查出舞弊的时候,整个考场便回荡着他不甘的嚎叫,脸色苍白者有之,双腿发软瘫倒与地者有之,以头抢地大声嚎啕者有之,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浮世绘”。 当然其中更加不缺那些大叫冤枉的人,他们声称自己打算作弊,但却在考场之中并没有作弊,而且所夹带的东西与这次考试的主题完全没有关系,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依旧被扔出了考场。 欧阳修此时走到赵祯身边道:“官家,其中的大多数可能都是有些冤枉,若是在开始之前检查,他们必然不会有胆如此。” 赵祯指了指考场的高高围墙:“那他们都是冤枉的喽?” 欧阳修摇头道:“若是在科举之前便严厉的检查,他们便一定会把舞弊之物丢掉,这是往年科举的习惯,他们人中没胆量的人还是占据许多,再说这次科举甚严,又有几人敢舞弊?” 赵祯不说话,依旧用手指了指外面,欧阳修深吸一口气道:“官家以恶察善,那得到的东西一定是恶,而并不是善!” “朕不知道是朕自己恶,还是你做的恶,你做的一点也不比朕的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玩弄学子心中的侥幸难道就不是恶?!” 欧阳修躬身道:“请官家责罚,臣就是想从这些人中挑选出品德心性优良之辈,臣不觉得这是恶,而是善。” “那就继续,朕倒要看看,大浪淘沙之下,有多少人能被你找出来!” 欧阳修点头离开,而场地中的检查依旧一丝不苟的进行,不断的有考生被从人群中揪出来,一个劲的求饶,其中很多人应该都没作弊,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科举居然没有沐浴检查,让他们怀着侥幸心理把东西夹带进考场而已。 五万人的考生队伍,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万,这是个非常骇人的数字,甚至连赵祯都没想到,今年作弊之人居然会有这么多,而其中大多数的考生居然都是因为夹带《格物开蒙》而被抓获的。 剩下来的考生都是没有舞弊的,这个数字让赵祯和欧阳修长舒一口气,若是人数再次下降,不光是他欧阳修倒霉,连赵祯乃至整个大宋的脸上都无光。 这一万多人的考卷被送入指定的房间进行誊抄,御药院的内侍速度极快,可即便是如此也要两天时间,往年能到进城参加科举的学子也就一两万人而已,最多的时候不过四万余人,而今年刷下那么多的考生后,已久有近两万人,可见今年科举的重要。 当欧阳修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赵祯的身影,显然,官家已经回去了,自己所作所为怕是会在朝中引起不小的风波,但因为是官家支持自己这次对科举的修改,欧阳修下定决心要死扛到底。 而他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打击太学体,所有太学体的文章一律划掉! 第百六十三章殿试与祭天 赵祯与欧阳修所看重的东西并不一样,虽然他也厌恶太学体,但本次科举并非是单单用来打击太学体,更为重要的是提高格物地位,自从赵祯亲政以来,从未对格物懈怠过,不断的提高格物的地位。 这次科举不光是把格物科设置成为常科,更是把格物列入进士科的必考之中,与帖经、墨义,诗赋的地位一样重要,虽然今年的效果不是很好,学子们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的简单知识,但意义却不一般。 省试的时候也许还好一点,主考官还会手下留情,但到了殿试,那可就不一样了,赵祯要亲自考校这一届登科进士的格物,到时间是留,是走全凭赵祯的一句话。 赵祯之所以离开考场是不愿看到眼前的丑态,可以说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正如欧阳修所说的那样,用恶去试探善,得到的只会是恶。 但赵祯并不后悔,归根结底的说,善恶早已就定了下来,也许是自己的问题,也许有诸多的迫不得已,但最终还是他们自己有问题,并且被扯了出来,单单是看结果,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负责检查的都是禁军中的老手,有没有夹带,抬眼看一看,伸手试一试便知晓。 没人理会那些“人品有亏”的学子,没人在乎他们是否付出了十年甚至更多的寒窗苦读,在看到他们以舞弊之名被推出考场之后,围观的人都以咎由自取来归纳他们,他们是一类人,品德有瑕…… 许多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人潮一般冲向禁军组成的人墙,但很快就被禁军推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多少是禁军的对手,何况禁军手中还有强大的器械,虽不能当场格杀,但却能让这些学子在地上哀嚎…… 许多人在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之后心生怜悯,但更多的人却是无动于衷,在这个时代,学问可以不好,可以不精深,但人品却要是顶尖的,现在的百姓可知道不少的圣人之言。 在他们看来,儒家思想熏陶下的读书人就应该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 “失败者”很快会被遗忘,无论他们有多倒霉和凄惨,最多成为人们惊醒的榜样,相信在下一次大比时应该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突然沐浴搜身,而这正是欧阳修留下的一道警示难题…… 即便是到了象征春季的二月,寒冷的气息依然没有消退,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驱使,这完全违背了自然的发展,古人总结出来的时节是没错的,《尔雅》有云:二月为如。如者,随从之义,万物相随而出,如如然也。 可今年的春天却依然迟迟不来,春日迟迟的结果便是农人无法播种,直接影响到了春耕春种,这是关系整个国家的大事,朝廷当中的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甚至连司天监都开始了求春活动…… 赵祯知晓原因但没法解释出来,现在的格物还没到能详细解释小冰河现象的时候,也无法抵达遥远北方的西伯利亚,所以他只能穿上隆重的大裘冕,上面蜀锦织就,栩栩如生的十二章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迷离的光芒。 灵儿正在为贺兰雪解释这些章纹:“小娘娘,你看,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华虫,美丽花朵和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有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粉和米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灵儿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章纹的寒意,得意的望着自己的弟弟们,即便是赵昀知晓其中的意思,也是一脸恭维的望着老姐,他知晓,若是不屑,必将遭受一顿“暴打”。 贺兰雪非常聪明,在入宫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和皇后等人搞好关系,而是先收买了灵儿,身为草原女子的贺兰雪精通骑射之道,一次“意外”中在北京城郊的猎场中遇到了正在学习骑射的灵儿…… 赵祯望了一眼身边的王语嫣,人家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波澜,当真是适合做皇后的料子,其实相比起来,贺兰雪的身上多了几分妖冶,反而是王语嫣的身上更有高贵的气质。 女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参加祭天仪式的,除非特殊原因,比如那位武曌,或是带着太子一同前往,否则便是牝鸡司晨,国将不宁! 在赵祯出发之前,三天的大比也结束了,欧阳修急急的赶来送上这次省试的贡生名单,而且把会元以及他所认为不错的考卷一并带来了。 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道:“把这些卷子收起来,留着朕路上看,三才传旨所有贡生跟随百官之后,一同祭天,欧阳学士传旨贡生,本次殿试的策论便是如何应对这场春灾!” 欧阳修和三才对视一眼,一同躬身道:“谨遵陛下旨意!” 于是这些新鲜出炉的贡生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跟随皇帝以及百官前往南郊祭天,并且他们还得到了殿试的题目,“春灾慢慢,何法应之?” 看似简单的八个字,却要用上十二分的脑子才能说的清楚,最难的却是给出办法,显然官家这是在问政于下,岂能不好好应对? 于是这原本十分光荣的南郊祭天,却变成了学子们的负担,不单单是要冒着寒风徒步前往,还要在路上思考问题,谁知道官家会不会在回朝之后开始殿试? 若是真的在回朝之后便开始殿试,那留给贡生们的时间可真就不多了。 北京城的百姓们沸腾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随意却又充满智慧的殿试,官家最是不拘一格,以春灾为策论真是再好不过,一下便能看出这些贡生们的策论高低。 不光是贡生们在思考春灾之难,就是北京城中的百姓,跟随赵祯祭天的官员,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春灾已经是一场蔓延至整个大宋的灾难,并非一州一府之地的受灾。 第九百六十四章阴差阳错 祭天,这是华夏民族最隆重、最庄严祭天的祭祀仪式,它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于上古。之所以隆重,庄严,这是因为祭天代表的是人与天的交流! 天是什么?天是至高的存在! 是华夏百姓心中最终的归宿,他没有特别的形象,甚至是虚无的,但每个人都会称它为天,或是“老天爷”,只不过到了大宋被赵祯的老爹封为玉皇大帝而已。 天,主掌万物,无论是好是坏,华夏百姓都要把最终的因果归咎于它,而它也会产生一个稍显笼统的衍生物——道! 有些大德大贤之人便能和天道这般如此神秘飘渺的东西交流,只不过他们不是常人,如此祭天仪式便由天子主持。天子就是皇帝,也是被上天选中的人,皇帝是代天牧民的人君。 祭天也就是皇帝通过祭祀来表达对于天滋润、哺育万物的感恩之情,并祈求老天爷保佑华夏子民。 南郊祭天便是如此,现在年景不好,春灾严重,大雪成为了铺盖在大宋土地上的阴霾,而在百姓以及官员看来,能驱散这片阴霾的人,只有当今天子,大宋的皇帝!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同样的也是挑战皇帝尊严和威信的事情,赵祯不愿亲自去“跳大神”,因为他知道其中的不可能,这样一来对于他皇帝的威信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是真神,所以赵祯的许多冒险动作,或是大刀阔斧的改革都会得到一些类似于盲从的支持,而若是自己南郊祭天之后,春灾已久没有过去,这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自己这个皇帝并不是所谓的神,而是历代皇帝一样,都是常人吗? 这对百姓的信心一定会造成打击,他赵祯本不想爬到神龛上坐着,但是现在却又离不开这神龛,他甚至需要这座神龛来推行他所需要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必须去做,因为于情于理作为一个皇帝在国家遭受灾难的时候就要做点什么,即便是做与不做都一样,但百姓们在乎,天下人都在乎。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祈求上天还无用,那便是朝中有奸佞,国中有逆臣,狱中有冤案……等等一切能发动起来的借口都会被发动起来,一切可以为皇帝背锅的事情都可以用来背锅。 赵祯也是在庞籍隐晦透露这一点的时候才答应主持南郊祭天的…… 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融化的迹象,虽然寒风肆虐,但却更像是被驱散之前的痛苦哀嚎,它挣扎着带起一阵雪花冲进赵祯的马车中“咆哮”。 三才只不过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并用手把车撵的帘子扣上,它就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无力的撞击在车帘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模样。 赵祯更是没有当回事,喝了一口热饮子便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子,被欧阳修暂时点为会元的卷子。今年和往年不同,省试的主考官只能自己向皇帝推荐一个会元,而不能自己定下。 只有在赵祯也同意主考的想法之后,这个会元才能生效,并且皇帝有权更改会元,这是赵祯更加抓住科举,使得朝廷的新鲜血液变成天子门生的一步。 这些卷子都是经过三才打乱的,为的就是放止欧阳修把自己喜欢的卷子拍在前面,给自己一种先入为主的感觉。 前面几份很简单,但眼前这份却非同一般,单单是这片卷子便可见所书之人的功力,能把一片经意写的如此通顺练达,还能讲出其中蕴含的深意,以及联系圣贤推举格物,赵祯忍不住拍案叫绝。 字里行间之中充满了作者的锦绣,每句话之间可谓是句句珠玑! “这片文章写的甚好,所书之人,不光是腹中锦绣,更是博闻强记,对格物以及儒家经典了解透彻!”赵祯忍不住开口称赞,好文章就是好文章,读起来总能给人一种食之甘味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从头读到尾。 放下茶杯,赵祯伸手就准备撕开考卷上的糊名,但有突然停了下来,赵祯想了想,眼前这片文章,颇有孟轲之风,恰似那位东坡……若是他的话……自己绝不能点他做会元! 赵祯身为一个皇帝的同时也是身为一个父亲,灵儿就看上了这个苏东坡,自己也要想方设法的把他送给女儿,即便牺牲了他未来的政治生命也在所不惜,何况,一个人的文章写得好也不一定适合做官…… 三才看着赵祯悬停的手稍稍有些奇怪,官家做事少有如此犹豫的:“官家,莫不是留着这篇文章当个引子,说不定下一篇还更好嘞!” 赵祯借坡下驴:“然也,然也,朕看看下一篇文章……” 在读到第二篇文章之后,赵祯反而觉得这篇文章和第一篇不分伯仲,读着读着便开始离不开眼睛,在寒冷的冬天都觉得大汗淋漓浑身发热! 这样的文章值得一读,尤其是在大冬天,并非是单单文章写的好,让人热血澎湃,而是文章的立意新颖,能从多角度把格物与大宋与儒家联系在一起。 赵祯想也不想的便把这片文章点为省试第一,撕开糊名之后,赵祯大惊,苏轼二字龙飞凤舞的写在考卷的眉头上,而当赵祯撕开第一篇文章的时候,曾巩二字跃然纸上…… 赵祯摇头苦笑,居然会有这样的阴差阳错,按照道理来说,苏轼的文章更应该是大开大合,让人拿得起放不下的,为何变成了曾巩?这是赵祯死活没想到的事情。 微微苦笑,难道自己献献给灵儿谋个好夫婿就这么难?苏轼为人不错,在历史上就是一个疼爱妻子的模范丈夫,把灵儿尚嫁给他,赵祯也算是放心,可眼前,自己已经把他点为会元了…… 大红色的朱批已经在上面写下了一个甲等第一,若是要更改必然会被欧阳修知道,以他的直脾气,怕是又要之言上谏或是更不给面子的宣扬开…… 真不该自己插手会元选定一事,若是以欧阳修批阅,选取会元,自己只需在他报上来之后,再把苏轼的名字划掉便好,眼下只能慢慢再想办法。 最少殿试的时候自己还有机会,大宋的公主还真没有尚嫁过状元的先例,只要不让苏轼得到状元便好…… 第九百六十五章驾诣郊坛行礼 苏轼就在南郊祭天的队伍中,即便是他的父亲已经进入大宋朝堂的高层,位居仅次参知政事的观文殿大学士,但他并没有骄傲和嚣张,反而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一般,本份的参加科举,本份的行走在学子队伍的中间。 “苏子瞻,你觉得咱们的文章怎样,会不会得官家青睐?” 一旁的好友曾巩双手插在儒服的大袖之中,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苏轼,他和苏轼都是欧阳修的门生,曾巩先入而苏轼后来,但两人非但没有文人之间的相轻,反而惺惺相惜,很快成为好友。 苏轼稍稍皱眉的想了想:“你我两人之文皆是上等,但陛下更加关注的应该是策论,别忘了咱们陛下可是极为看重格物的,所谓格物在我看来更为务实,陛下便也喜欢务实,帖经、墨义、策论、诗赋这些当中那一个更为务实?” 曾巩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策论!官家最看重的便是官员的才能……”说完曾巩稍稍抬头看了看周围道:“甚至还有人说,官家看重一个人的才能比人品更重要,如丁谓,夏竦之流。” “子固,这事虽天下皆知,可不但出自我等之口,官家圣主明君,自然不会担心他们的小手段,反而能克制他们,利用他们的才能,非所有帝王都是如此。” 对于苏轼的话,曾巩非常赞同:“子瞻洞彻析理也!为兄这次策论皆是以格物为重,以大宋格物为重也……” 苏轼点了点头,但随即皱眉道:“子固兄的文章定然是能进入甲等的,不过为何子固兄不把格物与朝廷,与儒家之要义连接起来,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重视嘞!不光我等知晓官家的喜好,别人也是知道的,若是别人和子固兄一样,难免会让陛下觉得有些乏善可陈……” 曾巩笑了笑:“文章百千,各凭其能,虽是一样的话,但不一样的人写出来也就不一样了,你说不是吗?若是用那些太学体写出来,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是吗?” 苏轼恍然,哈哈大笑道:“子固兄才智过人!” “放肆!南郊祭天,尔等也敢喧哗?当真是没见过天子动怒不成!” 一声呵斥从队伍中响起,三才骑马靠近再次低声呵斥道:“胆大包天,今年尔等入了贡生,便愈发不把礼数放在眼里了,倒了得授官身的时候,看你们有什么好去处!” 苏轼隐约觉得眼前的内侍有些熟悉,却又不敢一直盯着他看,而一旁的曾巩却开口道:“这位大官息怒,我等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家祭祀,更是规模最大的南郊祭天,些许激动,还请大官恕罪,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官海涵。” 三才微微点头:“算你识相,某家瞧你谈吐得体,举止大方,可是苏轼苏子瞻?” 曾巩摇头,闪身一边指了指苏轼道:“并非学生,这位才是苏轼苏子瞻!” 三才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在下曾巩!” “也有你,你们两人跟某家走……” 于是两人稀里糊涂,问也不问的就跟着三才前往赵祯的车驾,一路上两人都在小心的交换着眼神,其他的一概做不了,从三才身上穿着的内侍服饰便知晓他的品级极高,最少也在都都知左右。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是官家身边的近侍,岂能好得罪?再说他让自己跟他走,却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在苏轼看来很可能是官家召见……而自己和灵儿的事情…… 苏轼的性格本就洒脱,反正这事皇帝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再怎么做也无能为力,即便是他讨厌自己又能如何?反对这桩婚事不就完了,还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其实苏轼也是看穿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皇帝随便招呼吧!自己为了灵儿都能舍弃大好前程,还有什么害怕的?难道变成一个不得授以文资,止步于驸马都尉的外戚就不可怕了? 在赵祯的眼中所谓的祭天就是人们已经绝望的时候寻找的最后归宿,无论这天是否帮忙都需要上前求告。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对此赵祯已经习惯,不过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看看现在的自己,他也确实无法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想给自己目前这一状况一个科学的解释,可是最终他都失败了。 既然自己都把这些都归咎于命运,那为什么不相信天的存在? 信仰这东西是可怕的,即便是以赵祯如此威望,只要在公开场合不敬天地,一定会被人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还会受到朝臣的口诛笔伐。 不敬天地,不敬祖宗,这是中原王朝最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即便是君王也一样成为世人所唾弃的对象。 自从人把天的地位抬得足够高的时候,天已经无形中成为至高无上,甚至主宰一切的存在,人再也没有和天进行抗争的可能,于是所有的自然灾祸都会被认为是天灾,是老天在惩罚世人,而这个时候就要去安抚它。 赵祯身着最为隆重的华服,走在祭天的御道上,这里是礼部早已命工匠修建好的南郊天坛,自从搬到北京之后,许多东西都不用赵祯去刻意引到,自然而然的就迈上后世的轨道,继而出现。 赵祯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礼了,在西南面的“大次”之后还上皇帝祭天时专用的衣服,祭天是隆重的事情,单单是衮服还不够,还要还上专门的衣服大衮冕。 头上的平天冠二十四旒在稳健的步伐下一点也没有晃动,身上的青衮龙服笔直,外罩中衣,脚穿红鞋,带纯玉之配。 行至祭坛之下,坛高三层,七十二级对应天上诸多星宿,坛面方圆三丈许。有四踏道,正南曰午阶,东曰卯阶,西曰酉阶,北曰子阶。 坛上设二黄褥,位北面南,曰『昊天上帝』。东南面曰『太祖皇帝』,惟两矮案上设礼料,有登歌道士十余人,列钟磬二架,余歌色及琴瑟之类,三五执事人而已…… 第九百六十六章祭天,天有灵 编钟,这种巨大庄严的乐器在流传至大宋已然成为了礼器,它兴于西周,盛于春秋延续千百年之久,直至秦汉。而在那之后,这些青铜铸就的音乐之魂便被雪藏了起来,非大典不得擅用。 能演奏这巨大编钟的乐师已经不多,但皇家必然是有的,他们敲打编钟发出一种古穆庄严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还真的颇有与远古甚至天神对话的意味在其中。 编钟架子上的精美的流苏从角上垂下,在寒风的吹拂下仿若一双小手不断的抚摸这一旁的大钟或是大鼓,一曰景钟,一曰节鼓,这些都是赵祯知晓的,而当钟鼓齐鸣之时,赵祯便彻底不知道那些乐器叫什么了。 各种各样,种类繁多,有琴而长者,如筝而大者;截竹如箫管两头存节而横吹者;有土烧成如圆弹而开窍者;如笙而大者;如箫而増其管者……等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赵祯坐在天坛前的御座上等待,这时候还不是他一国之君出马的时候。 凡祭祀之礼先要以鼓乐之声响彻天地,向上天述说,向大地报奏,就如同到了主人家门前要敲门一样,否则如何让人家见你?? 敲门之后便是自报名号,有歌者,其声清亮,非郑,卫之音相比,他们开口便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给人以奇怪的音律,但赵祯不得不承认,这声音很空灵悠扬。 随着他们的歌声,宫架前立起了两个竿子,乐工皆是裹介帻如笼巾,穿着绯色长衫,并用一条棉帛作为腰带缠在腰间,二个舞者如仙人般上前,顶紫色冠,上有一横板,皂服朱裙履。 突然乐声大作.赵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向礼部的礼官,怀疑这货是故意不说话的,否则为何僵硬在原地不成声? 其实这怪不得那位,而是南郊祭天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赵祯御驾亲征之前,祭祀之礼官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人…… 开始的时候文舞,但随着音乐的不断变化,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完全变成了武舞。 说是武舞一点也没错,因为真的在舞刀弄枪,赵祯身侧的亲卫已经把手搭在了兵刃之上。因为舞者一手轨短矟,一手执小盾,比文舞的人数还多.撃铜铙响环之间又撃如铜灶突,如此气势真有些沙场之风…… 还有两人同时抬着一个大铜瓮,不断的敲打着地面,赵祯明显能感觉到脚底发麻,此时的舞者做出一连串的刺击动作,如乘云,如分手,气势骇人。 而赵祯身边的亲卫在面对这一情况的时候,下意识的拔刀出鞘,横刀划过机簧,带出的清脆响声成了最佳的伴奏,一时间钟鼓齐鸣,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而舞者迅速退却,躬身施礼。 赵祯挥了挥手,亲卫还刀入鞘,声音如一。 这次的南郊祭天确实和以往的郊祭稍显不同,大抵是因为这次是有求于上天宽恕大宋的罪过,让这场春灾早日过去吧……赵祯并不会计较那些舞者,更不会计较这些亲卫的紧张。 主持祭礼的官员颤颤巍巍的上前,刚刚那一幕把他吓坏了,现在才想起来,是自己没有及时向亲卫司说明,才闹出了眼前的笑话,不过刚刚亲卫的动作真的让这祭礼以及武舞更有韵味…… “圣驾起,请陛下登坛!” 前导官皆躬身侧引着赵祯行至天坛的阶梯之下,这时候身为大礼使的宰相庞籍上前,只有他一人能跟随皇帝登上祭天的天坛,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非宰执不得行。 赵祯向着正北方“昊天上帝”所在的灵位拜下,这是皇帝少有的恭敬之姿,而紧随其后的殿中监面朝东方拜下,给赵祯地上酒水,赵祯再拜而起,这便算是“拜上帝”了…… 自从赵祯登上祭台的时候,祭台下的音乐停止,而在赵祯拜完“昊天上帝”开始拜祖宗的时候,祭台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见,拜见“昊天上帝”是不需要音乐的,而拜见自家祖宗的时候却是要用音乐。 礼仪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加上了音乐的祭拜要更显庄重些,这还只不过是初献,还有亚献和终献要进行,虽然过程都是一样,但行事还必须要走。 赵祯甚至有些庆幸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带她过来,否则灵儿一定会无聊的偷偷溜走,想混进来不容易,但偷偷跑掉若是被人发现便更是丢脸了。 但此时的赵祯并不知晓,侍者的队伍中正有一个机灵的“内侍”不断的向学子所在的地方张望,显然某人成功的吸引了她,并让她完全不顾及礼法的出现在了南郊祭天的队伍中…… 中书舍人已经跪倒在地,用悲戚中带着坚定的声音朗诵祭文,又有礼官进奉玉杯,赵祯饮下其中的福酒,并且把这些福酒赏赐给宗室以及官员,这时候祭天才算进行了大半。 既然是祭祀,必须要有祭品了,赵祯在祭台上挥了挥手,礼官便开始准备焚烧祭品,冥币,纸帛,玉册像是不要钱似得往里撒,同时朝中相公如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参知政事,甚至连计相三司使都要上前一同抛洒祭品,平日里把朝廷钱袋子看的颇紧的包拯,居然挥洒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祭品没有一丝心疼…… 宫廷驾乐奏罢,里里外外数万参与南郊祭天大礼的人肃然静立,只能听见清风吹动,环佩叮当的声音,可见这个是多么的肃穆与隆重。 在一位掌礼官高喝:“赞一拜!”的时候,所有人一齐拜下,这意味着大典的结束,许多第一次参与南郊祭天的学子兴奋的微微颤抖,如此隆重繁杂的祭礼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疲惫,反而有了一股冲劲。 许多人暗自发誓,以后自己也要成为跟随官家参与祭天的一员,而非跟在最后的旁观者。 虽然南郊祭天的仪式结束了,但后续还要有很多,最少皇帝的大驾返回北京城便是复杂的很,赵祯转身准备离开,可当他迈步沿着御阶而下的时候,原本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因无他,寒风突然停止,仿佛被人生生的拧断了脖子,一直灰蒙蒙的天空也开始逐渐透亮,直至无数的金色阳光“击穿”厚厚的云层洒落在大地上,形成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柱。 第九百六十七章“祥瑞”降临之后…… 呼啦…… 数万人齐齐拜倒,为祥瑞贺,为大宋贺,为天子贺…… 赵祯回首,望着天空中突如其来的光柱小声的自言自语:“这丁达尔现象来的太及时了,连朕都开始要怀疑上天有时候真的存在……” 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真的有上天庇佑,这都是个极好的机会,赵祯回首冲着那几道从天空中刺出的光柱,微微躬身,这是天子之礼,只能由天受礼,在场的所有人跪伏与地不敢抬头。 赵祯直起身体望着天空越来越多的光柱,缓缓点头,无论是天意还是巧合,乌云散去阳光普照都将变成事实,这场南郊祭天都将成为一段大宋走出阴霾的契机。 这也是当初赵祯同意祭天的初衷,他之所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祭天,既是让大宋的百姓看见,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将竭尽所能为大宋避祸,同时也要让大宋的百姓对朝廷充满信心。 缓步离开天坛,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望向自己,在这一刻,赵祯便知晓,大宋已经战胜了这场春灾!与此同时他也将获得更多的支持以及更加集权的力量。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或是说以前不太好做,现在……当初的布局完全可以开始了,大宋即将变成那势不可挡的火车一般,一往无前,把所有的王朝摔在身后! 天空中的奇异景象北京城,甚至半个北平府的百姓都看见了,而皇帝南郊祭天的消息谁人不知?于是不用什么幕后推手,不用什么大肆宣传,赵祯的名声再次被顶上另一个高峰,甚至堪比“白日飞升”的效果…… 相比传言,人们更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但人们却永远乐此不疲,百姓们都认为大宋的官家是真神……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宋的真神! 例数往事,从年仅十二岁便平定赵元俨之乱开始,接下来官家亲政之后,连续不断的仁政举措,恢复了真宗皇帝遗留下的奢费难题,三冗三费得到了极大的解决。 不光如此,官家还利用裁撤的厢军开垦荒地,把原本瘴气丛生的荆湖变成了南方的粮仓,安置了十万厢军,节省军费。 灭国大理更是开创了自大宋战事平定以来,第一次皇帝在武功上的突破,灭国这个词已经很久没在大宋出现过了,尤其是在太宗北伐失败,真宗檀渊之盟后,更需要一个向世人证明大宋力量的机会,而官家做到了。 从此开始大宋进入了一个让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时代,工厂的出现使得商贸愈发的繁荣。 丝绸,蜀锦,玉器,珍玩,瓷器,茶叶等诸多花样百出,做工精美的货物从泉州,杭州,福州等地源源不断的运往海外,而商贾们带回来的却是大量的香料,黄金,白银以及大宋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商人的好处被大家所发现,并非是掠夺了百姓的钱财,而是互通有无,大宋百姓制造出的东西都要通过商人贩卖出去,而商人带回来的东西也有许多是大宋需要的。 现在的宋人可以种田,也可以做工学手艺,只要有了手艺,大宋何处没有工厂?何处去不得? 这些都是官家的功劳,百姓们的眼睛清楚着呢!更别说官家完成了太祖太宗都没有完成的大业,收复燕云! 太祖设立封桩库,也就是内藏库的前身,为的就是要收回燕云之用,而太宗北伐更是直接出兵燕云,可接过都不尽人意,更是使得大宋精锐损失大半,否则檀渊之战大宋可一举杀回燕云! 但如此困难之下,官家励精图治之后,挥兵燕云,一举收复华夏故土,神州赤县得以金瓯完璧,这些百姓也看在眼中,从未敢忘,家中的长生牌位便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做的一切大宋百姓都看在眼中,如此还算不得明君的话,这世上便没有皇帝能称得上明君了,既然是明君,那天空中出现的祥瑞便是官家与天地之间的对话! 煌煌史书上有多少祥瑞的记载?又有多少的祥瑞是人杜撰出来的?这谁也说不清,但眼前发生在大宋朝的祥瑞却是数百万人亲眼看见的! 北平府的人口超越了东京城一跃成为大宋人口最多的州府,单单是北京城就有约一百多万人,这次看见祥瑞的人便超越了一百多万。 整个北京城都已经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刚刚从天空中出现,刺透乌云的光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现象使得百姓大呼惊奇。 甚至有人面向祥云而跪,嘴中念念有词的祈祷,也有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眼前的奇景,对他们来说,这祥瑞自然而然的和官家南郊祭天联系在一起,否则怎会如此凑巧? 先是春灾降世,霜雪冰封二月春,然后是官家率领百官祭天,紧接着北京城的百姓就看见金光穿云祥瑞降世,乌云驱散艳阳高照,是个人都会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北京城的南熏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他们都是北京城附近的百姓,因为看到了祥云,所以聚集于此一睹天颜,而城内的御道两旁,更是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都像看看大宋的天子,当今的圣上,即便是见不能一睹天颜,见到车驾也是极好的,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福祉…… 当赵祯的车驾出现在北京城外十里的地方便已经走不动了,面对十里百姓,护卫大驾的亲卫们个个昂首挺胸,咱们官家是天神降世,能与老天对话的人!祭天时的场面他们可都看见了。 一路上有相熟的人发问,他们也都详细的讲说,把但是赵祯与上天的“互动”表现的惟妙惟肖,再加上一些“艺术”的夸赞与“修饰”,自然就成了一段最吸引人的传奇故事…… 祥瑞与官家的关系得到证实,这么说来,天子果然是能与上天交流的人,这种准官方的肯定一下成为百姓们传播最快的“八卦”。 赵祯坐在车驾中撩起窗帘便迅速放下,外面百姓的眼神实在有些狂热的恐怖…… 第九百六十八章百姓御街前 整个北京城已经变成了朝圣的地方,人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齐齐的往御街而去,无他,大宋的帝王回来了,圣天子归朝…… 在这个时代,个人崇拜甚至已经达到高峰,帝王是一国之君,在儒家思想中人君是世上最高的统治者,也是华夏一族的族长,君父,世人皆是在宗族之中。 于是赵祯就成为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希望一睹天颜,不光是看到真实的皇帝,更是为了能得到这位能与上天交流的皇帝赐福…… 可以说,赵祯已经开始向圣人,甚至天人的位置转变,这种转变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人们通过他所作的事情,把他一步一步的送上神坛。 北京城几乎已经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到御街两旁看热闹,即便是北京城的御街比东京城的还要宽阔也是显得拥挤了,人数实在太多,北平府的衙役全部出动也不够,最后只能出动北京城中的禁军维护秩序,否则很可能出现踩踏之事,到时必然酿成大祸,官家祭天回朝出了这种人祸,那时候就不是北平府知府事能担待得起的。 所以身为知府事的韩琦格外小心,不断的派人在御道边上奔走,大声呵斥胆敢拥挤上前的人,并且传出话来:“寻死的杀才!陛下乃圣天子,今日南郊祭天回朝,祥瑞骤降,天光开而云雾散,尔等喧闹推搡成何体统?就不怕冲撞圣驾?!到时间非但没有福祉降下,反而遭罪!” 这话确实管用,一时间御街两旁的百姓开始自觉的站好,并不向前拥挤,只有孩子会在人群中乱窜,但很快被家长叫骂回到身边,人群变得有序之后,距离空间也逐渐变大。 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叉子之外,叉子里有两道砖石砌城的御沟水道,其中种满了莲荷,而在水道的边上种满了桃,李,梨,杏,杂花其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秀。 这御道宽约二百余步,两边满是店铺,大多数与皇家或是朝廷都有买卖,应是临街店门前有走廊,所以被人们称为御廊。 御廊就在御道边上,里面允许小摊小贩做生意,这是赵祯的特旨,商贾无不夸赞,没人驱赶自家店门前的这些生意人。 而在这人潮涌动的时刻,他们小摊小贩的生意一下子便爆好,只要是个摊位便一定会坐满了人,各种吃食琳琅满目,炭烤的羊肉,一把香料便使人垂涎三尺,只要卖力的吆喝几句,便会有更多的人站在一边等待。 因是快到中午,人们的肚子早已是咕咕叫,烤肉摊子,鱼脍摊子,馄饨摊子,羊汤摊子……每一个都坐满了人,食物的香味甚至飘到了城外…… 百姓们都明白,相对于等待官家,用吃食填饱肚子更为重要一些。 而很快,百姓们没有等来皇帝,却等来了皇后娘娘已经后宫妃嫔,皇嗣,作为妻子儿女,他们将要迎接皇帝的郊祭回朝。 当然,皇后及后宫的出现也意味着官家的大驾就快回来了,皇后的凤驾虽比不上皇帝的,但能成为皇帝的正宫皇后,也是天神庇佑,本身就是祥瑞。 女子最是喜欢观瞧皇后的凤驾,谁不喜欢漂亮?谁不希望凤驾旁的侍女抛出的宫花?这东西的意义可是非常!一旦得到了宫花以后便不愁出嫁的时候没有好陪嫁了! 城墙上的禁军吹响了号角,巨大钟声回荡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稍稍了解北京城的人便知晓,这是城墙四角的钟楼同时奏响的声音,上一次还是陛下灭国西夏的时候奏响的。 当身着精美铠甲的宫中亲卫出现时,百姓们便迅速跪倒,这意味着官家的车驾出现了,以往见君只需躬身施礼,敬而不拜,可现在不同了,官家乃是圣君,乃是能与上天对话,并驱散春灾的人,在百姓心中,赵祯已经成为了半神的存在,同那些陆地神仙差不多…… 当赵祯的车驾出现时,只有仪仗是站着的,而整个北京城,满城拜下,无人直立,这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就是皇帝的权利! 骤然间,万岁之声响彻天宇,上天仿佛也被震撼,云开雾散,阳光普照…… 当赵祯走过御道,两边的百姓这才缓缓起身,刚刚他们没敢起身,现在却也看不见官家的天颜,颇有些失落的感觉在其中。 春天本就应该春暖花开,而这场春灾给大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宋人其实不怕寒冷,因为已经出现铁炉子以及烟囱,有了这两样东西,便不怕烟气之毒,房间中烧上一个便温暖如春。 春灾最大的危害是土地无法种植粮食,春天本就是播种的季节,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是上天早早就安排好的事情,现在春耕已然是被耽误了,大宋的夏税自五月半起征,七月底或八月初纳毕;秋税自九月初起征,十二月半纳毕,夏税主要是以征收小麦为主。 现在时间已然是快入三月,本就是阳春三月的季节却还没有粮食种下,即便是今日出现太阳,大地解冻,也还是慢了些……根本赶不上种植夏粮。 所以在赵祯回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免去了大宋受了春灾之地的夏税,但粮食同样也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即便是免去赋税,也百姓春耕被耽误,也就意味着夏天到来的时候可能会收,或是粮食只能在冬天才开始收获。 大宋富裕,撑过这个春天不难,可是夏天没有粮食该怎么办?这次大宋受灾的地方可不止是北平府和燕云,甚至连四季如春的杭州都受了春灾。 粮食只能从南海诸国往大宋运送主要以海运,水路为主,同时辅以公路马车,甚至还是东京城开往北京的火车,所有能用得上的运输都将被利用起来。 这是对大宋运输能力的一大考验,而赵祯正好要通过这一事情提高大宋的运输能力,这是大宋的经济动脉,同时也将是赵祯为下一步做好准备,受到这次小冰河影响的不知大宋和辽朝,还有女真,高丽,倭国,吐番甚至是西域…… 如此正是赚钱,收买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第九百六十九章大宋的钱袋子 寒冷的春灾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已经过去,自从赵祯南郊祭天回朝之后,阳光便开始普照大地,日升月落之时,霜雪解冻春暖花开,大抵是老天算错了时间,这个迟来来的春天格外温暖。 雪水化开成为了充沛的水流,经过严寒的考验,万物复苏之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刨开厚厚的春泥,土地仿佛能捏出一把油来!这对农人们来说最是开心不过。 官家免去了夏税,趁着晚春,还能加紧种植一茬粮食,说不得就能多一季的收成!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农人是快乐的,即便因为他们遭到了春灾,但粮食的价格一路上涨,即便是有朝堂的常平仓调控,也只不过是把粮价抑制在每石五百文,但这其中已经有非常多的油水可以赚了。 只不过这次春灾的影响之下,整个大宋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即便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富户,也是家中没有余粮,只能等待朝廷从南海之地调取粮食前来。 天灾面前大家都是一样,但天灾过后可就不一样了,农人们开始拼命的种植粮食期望在夏季结束之前赶上最后一茬,说不得就能把官家免去的夏税搬进自己的腰包之中。 谁不希望能在这个春灾过后挽回一些损失? 和百姓一样,朝堂中的官员也是这么想的,在最大的程度上挽回国库的损失,如今大宋的国库可没有多少盈余了,从灭国西夏开始,大宋一直往外掏钱。 先是内迁宁夏百姓,这笔费用堪称万巨,紧接着便是官家以内藏库之财犒赏三军,这又是一大笔开支,谁知道祸事接连发生,原本以为在能从西夏捞取钱财补偿亏空,谁知道帖进去的比赚的还多,不,根本就没从宁夏赚取一文钱! 这下算来,里外里大宋损失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基本上数十年积攒下来的盈余以去半数,不算不知道,当身为三司使的包拯把六千万贯的数字报出来的时候,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六千万贯,已经相当于真宗朝近一年的赋税!且还是没有削减苛捐杂税之前,但如此也能看出大宋的经济之强劲,许多朝臣始料未及,他们认为现在的国库也只不过比真宗朝好一点而已,没想到好上这么多。 包拯并未被朝中嗡嗡的讨论声所打扰,而是继续道:“启奏陛下,大量商贾赶赴宁夏,妄图通过宁夏进入西域,重开古丝绸之路,但一场春灾让他们在路上损失良多,许多商贾被困兴庆府等地,可否派兵开道护送之?” 随着他的话,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静的有些不像话,谁都没想到包拯这个固执保守的三司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许多朝臣提出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却是朝廷却不能自降身份的为商贾派兵。 包拯听到这些无稽之谈稍稍冷笑的再次出班道:“启奏陛下,我大宋赋税如此之多,乃是多的商贾之功,每年关税,商税,数千万贯,乃万巨之才,岂能错失?!” 赵祯坐在御座上微微一笑,包拯所说的数千万贯都是客气的,应该是大几千万贯,包拯显然是有所保留,但即便如此也使得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渐减小,谁敢反对?谁和钱过不去? 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宋还要从这些商贾身上获得赋税,赵祯瞧着眼前神色尴尬的朝臣道:“如此便传旨宁夏路之兵,护送商贾国境,入西域,沿途多照看,勿有劫掠之事。” 赵祯的话便意味着朝廷的方针,庞籍出班,带领所有朝臣躬身应道:“尊陛下旨意!” 接下来便是各部官员汇报各地情况,以及如何扶持受灾百姓,这些都是必须的,赵祯详细的听取朝臣们奏报,不时开口指正一二。 从他们的汇报可以看出,这次春灾对大宋最大的打击并不是在人的身上,而是在经济上,春灾导致了粮价的攀升,也导致了物价或多或少的增加。 而朝廷免去夏税之后,灾情便大有好转,农人的积极性得到了最大的提升,各地州府抢种粮食,争取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收割。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自己免去夏税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大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内诸司之一的四方馆派人来了,内侍在一群朝臣的注视下,两腿发麻,进了大殿之后便缓缓而行,到了大殿中央躬身拜下:“启奏陛下,辽朝使臣耶律贾求见!” 果不其然,赵祯早就料到辽朝很可能派遣使臣前来,不一定是求援,但多半会要求互市买卖粮食,春灾过后什么最值钱?当然是粮食了!即便是耶律贾还在外等候,赵祯知晓他来作甚。 赵祯笑着对满朝文武说道:“果然还是来了,辽人怕是坐不住了!宣他进来。” 内侍如蒙大赦,再拜而起:“奴婢遵旨!”对于内侍来说,真正可怖的并非是皇帝,而是朝臣们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的眼神,稍稍有一点不妥便会被朝臣上奏弹劾。 而官家在这种事情上绝不会袒护内侍,所有人都说官家仁,可内侍们知晓,这是在不犯错的情况下…… 煌煌大殿,乾宇为名,耶律贾站在殿外,心中一阵无言,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要不是自己的头上顶着一个辽朝使臣的差遣,绝不会踏入大宋皇宫半步,更不会靠近这辉煌的宫宇半步! 这种感觉很复杂,一来是因为恐惧,对大宋逐渐强大的恐惧,二来这是一丝说不出的酸楚,对辽朝疲软与大宋强大相较之下的酸楚,这中酸楚中还带有一丝自卑和羡慕。 每每当他把大宋的情况上奏大辽皇帝之后,得到的永远都是那一句简单的批复:“静观大宋之变,勿令妄动。” 耶律贾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大辽的天子有什么计划,或是说有什么策略,后来听人说,每次自己上疏的时候,天子总是面带讥讽,嘲笑自己的无能,若不是张俭死保自己,一定会被调回上京城,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九百七十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耶律贾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真话却总是没人相信? 那一车车从北京城运出的货物难道是自己杜撰出来的?那往来与北京城和东京城之间的火车是自己凭空捏造的?为何大辽还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如今的大宋早已是一头凶兽! 不!自这位“圣天子”亲政之后,大宋便是一头挣脱束缚且无人能挡的凶兽!它外表仁善的外衣,内里却是凶狠果决之辈,最先消失在大宋面前的便是大理国。 这个自后晋建立起来的王朝,虽然并无多少战力,可是却占据了地势之险,再加上瘴气横生,沼泽密布,并不是一个易于攻伐的国家,即便是大辽也很难攻克,但大宋却只用了短短半年便做到了。 耶律贾不止一次的推演大宋灭国大理的战况,并且这么多年来他不遗余力的收集当年的情报,力图还原当时的战况,但随着他收集的情报越来越多,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在攻伐大理国之前,大宋整整准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单单是派往大理国的密谍便不下数千人,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渗透进入大理国境内,或是收买山中部族,或是潜入府城做买卖,行商。 耶律贾相信,大宋早就做好了出兵大理国的准备,并且早就打算灭掉大理国,而最让他恐惧的是,大宋皇帝赵祯明明已经知晓大理国会骚扰,攻伐大宋,可却已然按兵不动。 为了吞并大理,眼睁睁的看着大宋百姓遭殃而不动,甚至赏赐了大理国国主,给出招安的假象。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和多么冰冷的心? 这就所有人夸赞的仁君? 他耶律贾不相信赵祯没有事先得到消息,为了吞并大理他赵祯还真是能忍,单单就这份心性也极为恐怖了。 眼前辉煌的乾宇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过在耶律贾的眼中,它就是用尸骸堆积起来的京观,向全天下的人宣誓大宋的强大以及无情,所有人都夸赞大宋皇帝仁慈,即便是大辽之中也有人这么认为,因为大宋皇帝开设互市,约束边军…… 可别忘了,大宋从大辽的手中夺走了整个燕云!没有燕云的大辽损失可谓是空虚的,当年萧太后领兵南下,不是为了攻伐大宋,灭国大宋,而是为了一举巩固燕云的地位。 真宗皇帝的懦弱使得大辽安稳了数载春秋,可谁能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如此强势,拥有经天纬地之才?强大的火炮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每当看到有关大宋火炮的描述和情报,耶律贾都觉得浑身战栗。 “一炮之威,糜烂十数里……”这是有些夸张,但糜烂百余米还是确确实实能做到的,他曾经看过大宋的火炮,这东西就不该是人所掌控的! 当年攻伐燕云的时候,他曾经偷偷潜行尾随,从火药弹开始,大宋的火器便愈发的厉害起来,那火炮更是战场上的杀神,轰鸣中吐露着的火舌,呼啸而过的巨大弹丸,这一切都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这时候耶律贾才发现,整个辽朝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小看了大宋的格物,一样的小看了大宋的火药。 他一度怀疑,当年兴宗皇帝的死和这火药分不开,想想也是,五千多人的大辽精锐骑兵,突袭仅仅千余人的大宋皇帝行在,怎么可能一去不返,没有一个生还之人? 并且兴宗皇帝还被大宋皇帝斩去首级!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是兴宗皇帝身边的御帐亲军皮室军死绝了,或是被宋人缠住,可这绝不可能! 五千皮室军的强大只有真正见识过的人才知晓,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人能阻拦的住他们的进攻脚步,数万大军的包围之下,这些大辽的精锐也能突破重围。 再不济也能把皇帝安全无恙的护送出去,可结果是五千皮室军被一千多人的宋军亲卫全灭,皇帝御驾亲征身首异处…… 而皇帝死后,大辽内部便立刻开始波云诡谲,耶律重元蠢蠢欲动,手握大量兵权和上京城守备的他成为了大辽的当务之急,而大辽的主力十万大军却在大同府固守,走脱不得。 这时候无论是太后还是张俭都坚持萧惠率兵撤退,即便是把大同府拱手送与大宋也在所不惜,一定要保住大辽的正统,只不过耶律贾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也太蹊跷了些。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耶律重元的叛乱和大宋有关,甚至找不到一点宋人参与其中的线索,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他曾经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传书给了耶律宗政这位昔日一起共事过的同僚,得到的却是左丞相张俭的回信。 在信中,张俭把所有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耶律贾,并且赞成了他的观点,最后却以一句:“无有之证,不得擅动!”的话,显然,连这位左丞相都畏惧与大宋的实力,不敢妄加揣测。 耶律贾知道,其中定然是有蹊跷的,只不过自己所知晓的事情没有张俭太后的多,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既然他们不愿告诉自己,自己也无法去问,最少证明大宋在耶律重元这件事上拖不得干系! 耶律贾望着眼前高大雄伟,华丽庄严的宫殿,在看看两边持剑而立的巨人武士,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虚妄,对大宋皇帝的看法得到了本质的改变,也许他赵祯就是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暴君。 只不过他奉行内圣外王,以仁慈对待大宋子民,以残暴对待外族百姓,也许当年甘肃军城外的京观便是出自他的授意……他赵祯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这不需要多说,单单从西夏覆灭的这一点上便能看出,现在的耶律贾可以肯定的说,自己已经了解了大宋皇帝的手段,每一个他想要对付的国家,都会出现种种奇怪的状况。 比如大理多了那么多的商贾,西夏的羊毛突然价值千金,燕云的商人,儒者大量涌入等等这些都是大宋皇帝动手的前兆,只不过,这一次自己是无能为力,因为大辽有求于大宋。 第九百七十一章求助于宋 耶律贾之所以出现乾宇殿之外,那是因为辽朝同样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之中,不光是辽朝,女真人同样也遭受了春灾的威胁,连辽人都没有多余的口粮,女真人怎么会得到他们的援助? 从耶律贾受到的消息得知,甚至大辽开始劫掠女真人的村寨,屠杀女真人的同时,带走他们最后的口粮,因为死人不需要吃东西…… 在耶律贾看来这就是个愚蠢的错误,辽朝本就与大宋对峙,如今又去逼迫已经手上绝路的女真人。 即便说掠夺他们,也抵挡不住春灾带来的威胁,大宋还能赶得上夏收到来之前种上最后一茬粮食,但辽朝地处北方,本就没有多少良田,放牧的草场被连根冻死,牛羊饥饿而毙,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 劫掠变成了辽人抵御天灾的手段,而入了辽朝户籍的熟女真最为凄惨,他们被契丹人不断的压榨,每次以贸易为名的“打女真”便是一次掠夺。 契丹尽取渤海地,而黑水靺鞨附属契丹。其在南者籍契丹,号熟女真;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真,生女真地有混同江、长白山,混同江亦号黑龙江,所谓‘白山黑水’。 生女真虽然依托复杂的地形,以长白山和黑龙江为险要,混迹其中与辽朝对抗,这时候辽人便用上了歹毒的计划,离间女真人,从熟女真中挑选能征善战之人,组成军队,攻击生女真,夺取白山黑水之地! 而这时年轻的完颜乌古乃便在辽人面前崭露头角,他在继任部族之长的位置后,以武力和智慧逐渐征服了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五部,力量逐渐变强大起来,并且在春灾之后完颜乌古乃投靠了敌对的辽国。 耶律贾认为这是在养虎为患,女真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各个能征善战,即便是用这最粗糙的武器也能打出完美的一战,并且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战意。 相对于死亡来说,活着更加痛苦,他们宁愿拼劲最后一丝力量也要死战到底,对于他们来说命根本就不值钱……但越是如此,他们往往越能得到胜利,也因此才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 “辽朝使者觐见!” “辽朝使者觐见!” 内侍一声声的叫喊传递到了乾宇殿之外,同时也打断了耶律贾的思绪,每当要进入这个世上最为辉煌的宫殿时,耶律贾心中总是厌恶至极。 更何况,这一次他是要代表大辽向大宋求援,姿态务必要恭谦,这么多年来虽然已经习惯了大宋的一切,但他唯独不习惯面见大宋的皇帝,因为他总能感觉到来自大宋皇帝的威压,这种压力之大前所未有。 但即便是再不想去,耶律贾也要硬着头皮走进乾宇殿,只不过……好大的口气!乾宇乃天界之名,大宋居然自称天界天庭,这份自大着实可笑……但真的可笑吗? 耶律贾迈过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红色的红木地板,这暗红色在耶律贾的眼中并非华贵,而更像是鲜血铸就的颜色,让人心中压抑恐惧,甚至有一种夺门而逃的感觉。 “大辽正使耶律贾参见陛下!” 赵祯笑着挥了挥手道:“平身吧!耶律正使,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来了?朕可是已经在宋辽边境开设了榷场,买卖来往,互通有无。” 耶律贾心中气结,大宋虽然开设榷场,但所有的买卖商号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不过在表面上依然笑着说道:“启奏官家,虽然大宋在景州,密云开设榷场,但所买卖之物皆是宝玉珍玩,宝马香车,金银漆器或是青瓷丝绸之物,如今我大辽亦然遭受春灾,可否请陛下开设粮食之买卖。” 赵祯一阵沉吟,但却一直没有开口,而大宋的朝臣们站不住了,这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些,谁都知道现在闹春灾,大宋自己的粮食都要靠海运,陆运,漕运不断的往北运输,怎么可能卖给辽朝?! “辽使荒谬!我大宋百姓之粮尚有不足,如何能援你辽朝?!莫不是辽使认为你契丹人比我宋人更加重要?!” 耶律贾微微摇头,这显然是在扣大帽子,但他不能生气,也不能卑躬屈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并且要以儒家的东西反击回去,这也是耶律贾这么多年在大宋学习到的东西。 他并不回首寻找是谁说的话,而是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御座上的赵祯道:“陛下,外臣听闻大宋乃中原汉室,承华夏之正统,以儒家之仁爱为本为念,现我大辽百姓遭受春灾,饥不果腹,饿殍遍野,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如何能见死不救?!” 赵祯不禁暗自为耶律贾喝彩,这话如尖刀一般稳,准,狠,直接命中了大宋朝臣不能承受之重,抬眼望去,一时间乾宇殿中的朝臣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人家都把儒家的大仁大爱搬出来,你还能否定? 若是反对,岂不是说明大宋并非仁义之国?天下人又该怎么看?但若是同意,那可就不好办了,如此不亚于抱薪救火,只会让辽朝的火越烧越旺,最后烧到大宋自己的身上。 此时庞籍却出班道:“辽使此言差矣,非我大宋不助你辽朝,而是我大宋自顾不暇,如何能给予你辽朝帮助?难道为了帮助你们反倒是要让我大宋百姓饿肚子?!” 耶律贾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大宋疆域广阔,云南路,广南东西二路,福建路皆未受灾,况大宋还有南海之地种植粮食,外臣还听说麻逸,泥勃,等地水稻遍布,粮食丰产,供需大宋绰绰有余。” 庞籍还要说什么,赵祯笑着摆了摆手:“诸位瞧瞧,辽朝使臣对我大宋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你们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诸公当多学学辽使才是。” 赵祯这一句话便让大宋的朝臣对耶律贾充满了“敌意”,微微一笑赵祯继续开口道:“但你却不了解我大宋运送这些粮食的成本,若是真的运到榷场贩卖,商贾盈利不知凡几。知道为何没有商贾愿意卖粮食给你们吗?因为不赚钱!” 第九百七十二章来自辽朝的冤大头 耶律贾心中冷笑,不赚钱?怎么可能不赚钱!现在是灾荒时期,辽朝需要大量的粮食,这是救命粮,即便价格再高也要买的,辽朝的一些宗室商贾甚至开出了每石八百文的价格,这是前所未有的高价了! “陛下,我大辽商贾的价格已经开到了每石八百文,高出大宋三百文左右,商贾如何能不挣钱?!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赵祯摇头道:“八百文还是不够,在大宋买五百文是因为有朝廷补贴,有平仓场拉低粮价,有义商赔本赚吆喝,但我大宋商贾凭什么给你辽朝补贴,凭什么给你们赔本赚吆喝?!” 耶律贾一时语塞,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自己怎么感觉面对的不是大宋皇帝,而是最为精明的商贾一般? 他赵祯总是能把人吃的死死的,有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有时是冲锋陷阵的武烈皇帝,有时又变成怀柔天下的仁君,现在……现在又变成一个精明的商贾…… “依陛下的意思,如何才能在榷场贩卖粮食?陛下仁德总不会瞧见我大辽数百万人走投无路,在极寒之中化为饿殍吧?” 耶律贾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不断反复的围绕“仁”这一话题,只要和他说事实,他就和大宋皇帝讲仁爱,只要和他说难处,他便再次祭出“仁爱”为大杀器…… 仁爱是儒家思想的精髓,大仁大爱是儒家思想的最高境界,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原则、道德标准和道德境界,在这个被儒家思想熏陶千年的封建时代,仁便成为对人最高的礼遇和荣耀。 赵祯稍稍有些无奈,又有些激动,眼前正是瞌睡送枕头,大宋运输粮食不宜,虽然效率惊人,但其中花费却也惊人,南方的粮食运输到北方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即便有海运,漕运,陆运的结合,也使得所费颇巨。 钱粮用度不说,单单是运粮之人所吃的粮食,便不是一笔小开销,而这些都是要算在成本之中的,朝廷花费自然就高,朝廷的花费不单单是补贴粮价,还有车马,草料,住宿,等等费用。 南方的粮商肯定是赚足了钱,拿了朝廷的补助,还能把粮食卖出五百文的高价已经是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他们才会不辞辛苦的从南方运送粮食到整个大宋。 但这样算下来,朝廷却是亏钱的,并且亏得还不少,再加上用兵西夏和犒赏三军的费用,难怪包拯没日没夜的上疏,告知赵祯国库现在是举步维艰了。 赵祯望向包拯,再看了看耶律贾,眼前不正是一个收回成本的好机会吗?接盘的人来了,背锅的人来了,大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狠狠赚上一笔才是!岂能因为养虎为患而错失良机?何况大宋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猎人,并不担心猛虎。 赵祯还有着自己的考量,如今的辽朝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的边缘,没有粮草的契丹人很快就会变成一群饿狼,而想要生存下去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扑向“猎物”撕咬! 大宋有痛击饿狼的能力,但若是所有的辽人都疯狂起来,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两国之间的仇恨也将会上升到新的高度,这在眼下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同样的辽人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出现。 所以才会放低身段的前来要求大宋在榷场中增设粮食。 耶律贾早已经知道大辽会被“痛宰”,但国内真的很需要这些粮食,太后下了严旨,务必从大宋弄回粮食,只要熬过今年,河套之地的粮食便能跟上! 而且太后说的很清楚,大宋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安稳,因为他赵祯刚刚夺取了西夏,又是内迁党项,又是西迁百姓,岂能不需要时间?即便是大宋再强大不可能在灭了西夏之后便与大辽开战…… 赵祯望着耶律贾,而耶律贾也望着他,两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博弈的“光彩”,赵祯相信,辽朝的那位太后已经是摸清了大宋的底线,两国之间的博弈就如赵祯与萧挞里之间的博弈一样。 朝堂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朝中的文武百官盯着赵祯看了看,有看向耶律贾,突然的安静让人忍不住想要出声打破,但没人会这么做。 与普通的朝臣不同,两府相公却在思索其中的深意,作为赵祯曾经的伴读,晏殊这位年纪轻轻便当上参知政事的副相自然心中有数,这怕是官家安稳辽朝的一种手段。 “既然如此,那朕便在榷场之中增设粮食一目,但不得商贾走卒私自贩卖,皆由大宋库存之粮,三司提点司为上!” 赵祯的话打破了乾宇殿中的平静,但也让朝廷炸开了锅,他们没想到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官家居然会以朝廷的存粮前去救济辽朝,要知道即便是燕云之地的赈灾粮都是从南方运来的,而不是从国库中调取存粮以应灾需。 这些存粮乃是官家为了防备辽人而准备的,一颗一毫不能动用,大军出征便是依靠这些粮草,但现在,官家却要调用这些存粮卖给辽人?这…… 即便是耶律贾也想不到,为何大宋皇帝会用国库中的存粮发卖大辽,对于大宋国库存粮他是知道的,也从未有一丝想法,因为想了也没用,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大宋的军粮,岂能相予发卖? 面对满朝的哗然,唯有三司使包拯出班道:“陛下大仁大善!如此便可解辽朝之围!” 没想到包拯这老倌居然是最先明白自己意思的人,赵祯点头道:“如此商谈之事,便交由包相公了,尔与辽使商议便可。” “臣遵旨!” 包拯转头望向耶律贾,以同级之间的拱手礼道:“耶律使者,散朝之后请入三司衙门。” 耶律贾赶紧回礼道:“敢不从命!” 包拯笑着点了点头,望向耶律贾的眼神也十分友善,朝中文武都觉得包拯为人太过善良,但只有耶律贾感觉颇为怪异,他原本就是商人出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包拯的眼神好似奸商看到冤大头的样子…… 第九百七十三章一石二鸟 大宋的正朔朝会一旦结束,所有官员都将回到自己的公衙办差,若非有皇帝的传奏,一般的官员根本没有机会留身奏事,只有两府相公才能申请留身奏事,只不过两府相公精明着呢! 他们早就看出了包拯和官家的不对劲,尤其是包拯,这个恪守规矩古板不善变通的三司使,向来按规矩办事,即便是三司在他手中也没有多少开源,所有的开源之法还是蔡伯俙这个驸马给想出来的,但是要说到节流,他包拯真是个“铁公鸡”啊! 既然连他都能同意官家调拨国库存粮增设榷场粮食的旨意,显然其中定有原因,说不得他早已得了官家的密旨……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相公会去询问,只需静观其变就好,而这次辽使耶律贾怕是也得不得半点好处,卖粮榷场看似给辽人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价钱……怕是也不会便宜! “包相公!这价钱……这价钱……” 三司的衙门之中传出耶律贾不敢相信的惊叫,包拯瞥了一眼耶律贾又看了看眼前的账册皱眉道:“何处不妥啊!为何老夫瞧着合情合理?” “一千文!这是整整一贯钱多嘞!” 包拯笑了笑,没想到这耶律贾在大宋住的时间长了,连口音也变了,而且……还晓得省陌:“你算错了,省陌在我大宋早已废除,一千文刚刚好是一贯钱,否则怎会有八百文一石的粮价?” 耶律贾顿了一下,随即干咽了一下口水:“可这一贯钱一石粮食着实太贵了些,我大辽采买五千石粮食就需要五千贯,十万石粮食就是整整十万贯!这不是……这不是……价比黄金吗?!” 包拯瞪大了眼睛望向耶律贾:“辽使说笑了,你辽朝若是有一贯钱一石的黄金,有多少我大宋要多少!” 屏风之后的蔡伯俙捂嘴一笑,包拯这老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趣了?这笑话说的着实能让耶律贾气死!一贯钱不过一千钱而已,如何能换取一石的黄金? 耶律贾望着包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不知如何作答,自己只不过是个比喻,谁能想到包拯居然如此认真? “本使就是打个比方,并非此意。” “辽使此言差矣,榷场增设粮食一目,乃我大宋与辽朝之国事,亦是关乎万民的大事,岂能儿戏,你这比方不恰当,嗯,不得体!” “本使错了!还请包相公恕罪…………但,这一千贯是否包括车马用度?” 包拯抬了下眼皮,奇怪的问到:“什么车马用度?” “大宋之粮草价格如此之高我大辽认了,但可否请大宋把粮草运往中京道?如此也算物超所值。” 包拯皱眉道:“这绝不可能,你辽朝需要粮食万巨,若是要我大宋运输,那路上的消耗到底算谁的?粮食越多,消耗越多……” “当然算咱们大宋的了!” 蔡伯俙从屏风之后转出来,望着惊讶的包拯和略带喜意的耶律贾道:“宋辽两国虽说是兄弟之国,互帮互助乃应有之事,如此万急之时,我大宋能帮便帮,但贵使这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些?!” 耶律贾却反驳道:“别人不知,可本使却知晓,这次粮食买卖来大宋朝廷之举,那运送粮食之人自然是如你蔡记这般的官营,若是本使没记错,你蔡记也有军中的干粮吧?如此根本无需消耗多少贩卖之粮,若是不行,你便报个数,作价多少你说便是!” 蔡伯俙想了想道:“官家曾经对我说过,做生意就当有个做生意的样子,要站在客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若是不然下次人家就不会再买你的东西,你辽朝运输确实不便,而我大宋车驾精巧,马匹耐力惊人……也罢!我蔡伯俙便应你便是!一贯钱一石粮食!” “立字为据!” “立契为约!” 包拯在边上几度欲要开口,但都因为他古板的性格而未发话,但见现在便要签下契约了,这才拉住蔡伯俙道:“如此可否妥当,我大宋还要平白损失一些钱粮!” 蔡伯俙望向耶律贾道:“我也不想,可咱们要细水长流不是,总不能做了这买卖之后,别的买卖不做了吧?” 看似小声,但耶律贾却听的清清楚楚,望向蔡伯俙的眼神微微友善起来,作商贾能把客人放在第一位,处处为客人着想,活该他蔡伯俙挣钱啊! 只不过……大辽可不会再次成为冤大头!绝没有下次! “蔡驸马果然是商贾一道的奇才,世人都觉得商贾挖空心思的从客人身上赚钱,唯独你还有贴钱的魄力!在下叹服!” 蔡伯俙稍稍脸红道:“当不得贵使如此夸赞,景蕃也不过是个逐利的商人而已,只希望大宋与辽朝之间的榷场越办越好罢了!” 包拯撇了撇蔡伯俙一句话不说,显然他知道自己说了也不可能使得蔡伯俙改变主意,而且蔡伯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待耶律贾走了之后,包拯这才指了指蔡伯俙道:“如此贴进入的钱粮该如何?” 蔡伯俙哈哈大笑:“当然是记入坏账喽!可咱们大宋这次却捞到了天大的便宜,你我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官家嘉奖!甚好,甚好!” 包拯莫名其妙的望着蔡伯俙,看的他发怵才道:“你莫不是疯了?官家如何会嘉奖你我?” “自从辽朝对我大宋防范加深之后,我大宋密探便愈发难以抵达辽朝,而商贾虽然能自有出入,可他们毕竟是商贾,收集一些人文趣事到还可以,可测绘舆图,标注山川河流等等这些还必须要军中之人才行,而如此便正是给我大宋一探虚实的机会啊!” 见包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蔡伯俙又道:“老倌,你可知晓,这粮食消耗乃是有所计量的,通过在何处留下多少粮食,我大宋便可推算辽朝此地人数几何,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包拯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笑道:“好你个蔡伯俙,你刚刚是连老夫也诓骗了,还说什么为客人着想,你这话说的差点让老夫以为尔等商贾还真的是心怀仁爱的儒商嘞!” 蔡伯俙摇头道:“我的话没错,要想赚钱只能这样。” “那你不是砸了咱们大宋的买卖了吗?” “你觉得辽朝明年还会向我大宋买粮吗?” ………… 第九百七十四章“贪婪”的大宋皇帝 一场小冰河来的是那么突然有那么凑巧,大宋刚刚吞并西夏,改其为宁夏路,也刚刚稳定了山丹军马场,准备再次打开西域丝绸之路的门户,谁知天灾就如此气势汹汹带着莫名的怒气裹挟着寒冷而来。 虽然这一切已经过去,但春灾留下的后患却是强大的,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旦春天受灾,一年都要小心谨慎的度过,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宋朝廷在这一年办差重点被赵祯定位在了巩固宁夏与休养生息之上。 赵祯的《安天下百姓诏》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大宋怕是不会再有战事了,也让在都亭驿翘首以望的耶律贾长舒一口气,今年宋辽两国应是没有刀兵之祸。 大宋皇帝的《安天下百姓诏》中的内容很容易读懂其中的深意,耶律贾看了一遍便明白赵祯为何要这么做,显然大宋要巩固宁夏之地,把整个宁夏经营好了,大宋才算得上是收复了宁夏,否则徒劳无功罢了。 大宋需要休养生息,稳固宁夏,大辽也是如此,耶律贾比宋人明白的多,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辽朝用兵后套,夺取了黄河粮仓之后党项遗民不断的反抗,都遭遇了大军的镇压,有些党项人甚至烧毁了粮仓,使得大军无粮过冬。 再加上去年冬天的奇寒,今年早春都没有能种植下粮食,大辽在后套之地可为是岌岌可危,所以太后才会让自己出使大宋,增设榷场,一来安稳大辽国内,二来就后套之急! 现在大宋皇帝下了诏书,宋辽两国终于能把紧张的心平静下来,安稳的休养生息,稳固民生…… 只不过耶律贾怎么想怎么感觉,现在的大辽是在花钱向大宋卖平安,这一贯钱一石的粮价足足比大宋高出一倍,实在是太过昂贵了,耶律贾已经在发往朝廷的奏疏中标明了粮价,只希望朝中的人看在自己功劳的份上不要太过苛责,调自己回朝,他耶律贾在大宋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耶律贾再次回头望了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大宋皇宫,这座宫殿之雄伟举世罕见,怕是秦之阿房汉之未央也就如此吧? 回到都亭驿的正衙,便有侍者来报:“启禀正使,属下探听到,日本……不……倭国派人前来大宋求援。” 耶律贾的眼睛微微一眯:“倭国派人来了?这倭国原本是向我大辽上贡的,但自从见识到了大宋的强大之后,便谄媚的扑向大宋,就像一条喂不熟的狗,如今这个地处偏北的岛国也是撑不住了!” “正使,咱们应该咱们办?若是宋人应下了倭国的请求,我大辽势必少了一个纳贡属国。而大宋……” 耶律贾笑了笑:“你以为没有这次春灾,倭国就不会向大宋称臣纳贡了吗?别忘了,宋人可是在倭国驻兵的!倭国每年不知有多少白银一船一船的运入大宋,大宋在倭国可谓是影响深远,甚至可以影响到关白摄政!” “难道咱们就干看着?” 耶律贾微微摇头:“咱们不是干看着,咱们要向倭国施压,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大辽还没有衰败?” 侍者摇了摇头:“这根本没用啊,无论宋人还是倭国使臣都不会买账。” 耶律贾笑了笑:“我可不指望他们买账,只不过是给外人看看罢了,现在的倭国就是大宋的钱袋子。” 耶律贾的话没错,倭国以关白摄政,天皇的权利被架空,此时遇到春灾,倭国朝廷早已是乱成一片,各自顾及各自的利益,天皇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耶律贾沉吟一声对侍者问到:“知道这次的倭国使臣是谁派来的吗?” 侍者点了点头:“是倭国的关白藤原氏派来的,倭国所谓的皇帝已经完全被架空,听说要不是大宋的禁军保他不死,怕是现在的倭国皇帝早已易主!” 耶律贾微微点头,没错了,倭国皇帝也只能依靠大宋的力量维系自己的地位。 侍者眼中精光一闪:“正使,您说大宋为何要般倭国皇帝,倭国越是内乱对大宋来说越有利,那些金矿银矿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啊!” 耶律贾轻蔑的笑了笑,望着眼前充满朝气的契丹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脑袋:“阿支古,大宋要的是名份,宋人最好脸面,他们帮助倭国皇帝岂能白白帮助?倭国皇帝必然要应允大宋在倭国开采金银之矿,宋人拿到了盖有倭国皇帝玉玺的文书,便是站在了大义之上……” 阿支古只觉得看穿一切的正使声音越来越小,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只见耶律贾正双目失神的望向大宋皇宫的方向,喉咙中发出一阵阵赫赫的声音,仿佛看见了鬼魅一般。 “耶律正使?!” 耶律贾突然回过神来,跺脚击拳:“哎呀!宋人皇帝狡诈若斯,此乃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计也!现在的倭国关白与皇帝对抗,皇帝势弱,必须依靠大宋的力量,可大宋岂是好相与的?以他赵祯的手段和能耐,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就是手到擒来,说不得还会取而代之!” 阿支古呆了呆随即惊叫道:“您的意思是大宋之所以愿意与我大辽榷场卖粮,其实是稳住我大辽,腾出手来对付倭国?这……这……大宋皇帝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太大了些?哼哼……他就是个从不知满足的人,从大理国开始,再到南海诸国,接着是我大辽的燕云之地,而后是西夏之土,瞧瞧他赵祯的手已经伸到了哪里?!” 随着耶律贾的话,阿支古不断的张大嘴巴,最后感叹道:“这还真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他怎么不去打女真人的主意?还有高丽……” 虽是嘲讽的话语,但耶律贾却记载了心上,转身便向都亭驿中的议事馆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速去般咱们的军机舆图拿来!” 这话让阿支古一哆嗦,军机舆图买时都亭驿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即便是整个都亭驿的人都要死,也要把军机舆图销毁后再死,非万险不得动用…… 第九百七十五章皇帝与皇帝 辽朝疆土广阔,但其中有用的土地,或者说能种植粮食的土地并没有多少,加之被大宋收复了燕云故地,剩下的多以草场放牧为上,除了草场便是沙漠,要么便是树林密布,湿地纵横,哪有沙漠可以开垦的地方? 但在赵祯看来这真是浪费,以中原民族的眼光,女真所部居住的土地下面就是一片肥的流油的北大仓! 辽人不断的向南拓展,这其中有多少的血泪已经记不清,契丹也是一路拼杀出来的,只不过当年儿皇帝石敬瑭献上了燕云让辽朝第一次坐享其成罢了。 但现在,这个锐意进取,刀剑开路的民族真的走不下去了,大宋的崛起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压力,仿若一座大山压得辽朝喘不过气来。 萧挞里望着远处天空中飘过的白云,各型各样,仿若有一双上天的大手拿捏出来,美轮美奂,年轻的儿子依旧在马上奔驰狩猎,大雪消退了,但地上的雪水半干半稀与泥土和在一起更显肮脏。 这个儿子性格洒脱颇像他的父皇,一样的喜欢意气用事,一贯的尊师重道重用张俭,一如既往的孝顺,只不过这些……非一代帝王的所应拥有的东西啊! 若是他能有皇考的智慧与胆识,自己也就不用操心了,最少他能与大宋的皇帝周旋,虽然从未见过赵祯,但从他的所作所为看来,这个大宋皇帝赵祯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 “启奏太后,北京城有使者书信传来!另有大宋皇帝行文一道。” 萧挞里微微点头,转向猎场之中:“皇帝,过来!” 随着她的声音,耶律洪基调转马头,挥鞭加速冲向萧挞里的仪驾,即便是到了仪驾之前速度依然未减慢分毫,四周的侍卫亲军吓得胆战心惊,但萧挞里却纹丝未动,平淡的顶着儿子的眼睛。 最终还是耶律洪基败下阵来,横刀立马后,下马道:“母后总是能赢孩儿!端是无趣!” 萧挞里笑着道:“这有何难?因为你已经被本宫看穿,被看穿的敌人有何可怕?又有何威胁?就像大宋皇帝看穿你一样。” 耶律洪基不服的说道:“母后总是那他赵祯和朕相比,朕比他小上十来岁……” “哦?是吗?你是想和当年的赵祯相比喽?那可有得说了……” 耶律洪基一时语塞,望向萧挞里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是他杀了父皇,是他夺取了燕云,是他迫使我大辽变得龟缩起来!”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就是他赵祯!可是你不当愤怒,不当执念于此怨恨于斯!你要放下心中的执念,以大辽为重,以锐意进取为先,不可凡事较劲失了本心!” 萧挞里的话安抚了耶律洪基的暴躁:“可母后,我就没有一点超过他赵祯!文治武功不可相比……他,他太高了……” 萧挞里哈哈大笑:“谁说你样样不如他赵祯?你有母后这样竭尽全力辅佐你,他赵祯可是丧父丧母,你弓马娴熟,驰骋疆场杀敌无数,他赵祯只能躲在大宋亲卫司之后,能和你相比吗?” 萧挞里的话让耶律洪基胸膛起伏,眼睛瞪的雪亮,拳头牢牢握紧,再次恢复了自信。 “娘娘所言极是,陛下,这世上绝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是贤如圣人都有瑕疵,大宋皇帝也是如此,他的手段有时过于激烈功利,虽然效果不错,可终究会被人诟病,而陛下勇武,非大宋皇帝能比!” 张俭缓缓走来,虽贵为左丞相却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张俭参见陛下,太后!” “左丞相快快请起!” 耶律洪基赶紧上前道:“左丞相何必如此,你乃是朕的帝师,朕虽已经亲政免去了尊师之礼,你也不必如此大礼。” 张俭笑道:“陛下厚爱,臣铭记于心,但不能乱了尊卑礼数,今太后召见,必有南朝消息,陛下可否看出其中深意?” 萧挞里微微皱眉,此时的皇帝怕是还看不出大宋皇帝的深意,但很快她便明白,这是张俭在让皇帝历练,挥了挥手道:“也罢,本宫本就是要告诉陛下的,最近从大宋北京城传来消息,大宋皇帝同意在宋辽榷场开设粮食一目,这是其一。” 耶律洪基笑了笑道:“那其二呢?” 萧挞里瞧见儿子这么自信继续开口道:“其二便是倭国向大宋派出使臣求援。皇帝从其中看出了什么?” “孩儿觉得大宋皇帝和我大辽一样,都需要时间!” 张俭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可否再说说?” “宋辽两国此时互为友邦乃上上之策,我大辽需要休养生息巩固前后二套,大宋需要平复宁夏,内迁党项,外迁百姓,岂不都是需要休养生息?” “陛下所言极是,不知倭国为何要遣使往宋?” 耶律洪基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是受了春灾,向大宋求援了!” 萧挞里和张俭望向耶律洪基,但却迟迟等不到下文,只能稍稍失望,张俭不甘心的再次提醒道:“陛下可否看出倭国现在的局势,或是两者之间的联系?” “倭国内乱,关白与倭国皇族争抢权利,而倭国皇帝势弱,这有何可说明的?天下人人皆知,而两者之间,无甚的关系啊……” 萧挞里摇了摇头:“陛下错矣!这是我大辽驻宋都亭驿使臣耶律贾的奏报。” 耶律洪基好奇的接过,看了看之后便大惊失色,他实在想不到赵祯已经把手伸到了倭国,在他看来大宋只不过每年从倭国捞取大量的黄金白银而已,怎会在突然之间形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 一时间有些惊讶的耶律洪基拿着耶律贾的奏疏失神的站在原地,大宋已经趁着辽朝不注意而开始控制倭国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而这耶律贾却想到了…… 但萧挞里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惊讶:“皇帝!你不觉得赵祯这么做别有深意吗?” “别有深意?” 张俭长叹一声:“陛下,倭国在地势如半月,围高丽而全女真,若是大宋彻底拿了倭国,以此为踏,可突袭我大辽东京疗养府!大宋的海运和海船非我大辽能比矣!……” 第九百七十六章拨云见日,如梦初醒 张俭寥寥数语,便把一切谜团拨开,耶律洪基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可见,大宋皇帝正在无形中把手伸向大辽的附近,稍稍一想,耶律洪基便觉得浑身发冷。 “军纪舆图!速把军机舆图拿来!” 皇帝带有怒意的声音响彻四周,这声音中甚至带有一丝被愚弄的气急败坏,侍者以极快的从营帐中的套筒内取出辽朝的军机舆图,和大宋一样,自从太后垂帘听政之后,大辽便不遗余力的开始布置,安插密谍,虽然做不出太大的事情来,但绘制舆图却不无不可。 大宋的舆图稍稍难以绘制,但辽朝四周其他的国家却是容易得多,甚至只需几代粮食,几件铁器便可从女真人的手中获得需要的东西,所以大辽的舆图对周围附近邻国的情况很是详细。 但就是因为详细反而让辽人恐惧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能例外,当耶律洪基看到铺开的舆图时双目圆睁,此时大辽的附近已经都被大宋算计上了。 原本与大辽接壤的西夏,燕云变成大宋的了,现在倭国也在大宋的掌控之中,接下来会是哪里? 东海女真?长白山女真?或是高丽? 此时的大辽已经被宋朝包围了!自己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的猜测大宋皇帝的一举一动,殊不知人家只不过是在演戏给自己这个傻子看而已,真正的后手却已经伸到了八荒之外! 这便是汉人常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吧?果然是好手段,果然是好城府,自己这个大辽皇帝居然一点也没看得出来,还是经过母后和张俭的提醒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一时间耶律洪基只觉得怒火攻心,恨恨挥鞭抽向舆图,却被张俭用手挡住,带有细密铁丝盘绞而成的牛皮鞭,一下便打的张俭皮肤开绽,鲜血淋淋。 “陛下,舆图宝贵,得之不易,若是重新制作颇费良多,还行陛下息怒,还记得太后的话吗?当你知晓敌人的意图时,他便不再可怕,陛下虽然没有看出大宋皇帝的圈套,但稍加点拨便能看出端疑,这不是因为陛下才智不行,而是亲政尚短,只需稍加时日,必然洞彻析理,不在话下!” 耶律洪基上前,看着张俭鲜血淋淋的胳膊,微微皱眉道:“左丞相有话便说,何必要用自身之体阻挡朕,传御医好好看看,莫要烙下病根才是!” 对于自己这位皇帝学生的尊师重道,张俭颇为欣慰,哈哈大笑道:“陛下的性子便是如此率直,老臣本就垂垂老矣,当初刘六符战死之时,老臣就该跟着他去的,如今想来,老臣每多活一天便是赚的!” 萧挞里颇为感慨的点头道:“当年他刘六符携带先帝遗诏,不远千里绕北而行奔赴大同调兵,萧惠果断,左丞相迅疾,如此才保下我大辽血脉正统,被左丞相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思念这位故人了,当年他可是在本宫面前再三立誓的,现在看来他如期完成约定!” 左丞相受了伤,自有御医上前诊治,张俭一边诊治以便诉说现在情况,颇有恭忠国事,死而后已的感觉,萧挞里知晓,汉人臣子就是这般,有时候说他们做作,但数十年如此便是真的如此。 “陛下,大宋之所为便是要以宁夏,燕云,高丽,女真为拒,合拢包围我大辽!” 身为太后的萧挞里微微皱眉:“如此便对了,他赵祯管用的便是蚕食之计,虽徐徐图之,却令人猝不及防。” 张俭躬身一礼:“太后圣明,大宋挥兵西夏便是使得蚕食之计,当初兵犯燕云已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谓是大宋的取胜之道,如今我辽朝与大宋之间已然是没了西夏这只窥伺之狼,大宋对我大辽再也没有了顾及,眼前便是大宋向我大辽发难的一步棋,仿若天元!” 耶律洪基想了想便微微点头,他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深意,如今宋与大辽之间的对比好似围棋博弈,而大宋皇帝第一步便走了最不该走又最适合大宋的,天元。 这一步棋很容易被发现,但若是被大宋做出来,那很有可能使得大辽四面楚歌,要害之地都暴露在大宋的面前,成为待宰的羔羊。 “大宋皇帝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是心中有所把握,西夏变成了大宋的宁夏路,大宋连通西域,这是要重开古丝绸之路,在倭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在对我大辽脊背施压,既然如此,他赵祯却在南面开设榷场,贩卖粮食与我大辽,这是在以虚护实,乱我心智。也是在为自己的谋划拖延时间稳住大辽!” 耶律洪基的话道出了萧挞里和张俭的担心,同时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皇帝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最少能让他看清楚自己即将对付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挞里笑眯眯的望着儿子道:“皇帝把这一切都看清楚了,如此一来还担心他的手段的吗?如隔岸观火,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何须惧之?” 张俭在一旁微微点头,太后教导陛下尽心尽力,即不让皇帝飘飘然也不然他颓废下去,如此最是能保持陛下心气,只不过大宋远没有太后那么说的好对付。 单单是看大宋皇帝的布局之大便可见端疑,以灭国西夏为代价,从西夏抽取力量的同时对大辽产生威胁,这便是大宋皇帝常说的那句以战养战,久战不怠! 只不过……张俭一时间没有搞明白,以如今之大宋,完全可以出兵中京道,甚至是东京道,但为何还要从倭国绕那么大一圈,难道就是为了出其不意? 可即便是如此,宋人也要先和女真人打上一场,夺取长白山和东海女真的领地,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刚刚劝导皇帝的话虽是那么说,可张俭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打底,觉得有必要再命人查验一下。 否则他总觉得不放心,毕竟,他在赵祯手上吃的亏不在少数,若是再次被他骗了,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跟随自己名声毁掉的将是整个大辽。 第九百七十七章大宋的钉子,辽朝的新秀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商贾披着袄,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北京桥。……” 蔡伯俙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歪诗,一旁的三司官曹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蔡驸马,你这念叨的什么?好好的一首《兵车行》被你念叨成了这样,若是还有下次,某家绝不会和你一起办差。” 蔡伯俙笑了笑,眼前这个官曹不一般,若不是他的身份,自己一定不会如此客气,谁让人家是三司官员,是朝堂和官家派来看着自己的,蔡伯俙比谁都清楚这种人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并真的认为自己有能力把所谓的天潢贵胄踩在脚下。 “张茂,你可知道,本官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张茂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为了宋辽榷场之间增设粮食一目的事情,一切都是三司做好的章程,连每一石粮食的价格都是定好的,并非需要你作甚,你只需在一旁看着便好。” 蔡伯俙摇头道:“非也非也,本驸马这次是以转运使的身份前往景州榷场的,你觉得一切都是朝廷准备好的,需要我这个转运使吗?你可知转运使是几品高官?!” 张茂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中不忿的,他蔡伯俙一个驸马都尉的外戚,如何能胜任转运使这般的一路高官?这完全是他通过外戚的身份邀功而来的! 而朝廷派遣自己前来,定然是要看好他蔡伯俙,不让他乱来,否则凡是以蔡伯俙为尊,要自己何用?他蔡伯俙是转运使,而非都转运使! 蔡伯俙瞅了张茂一样,年轻的官员就是这般,给了他一个稍稍大一点的权利,立刻就会被权利冲昏脑袋,连当下形势都不懂得分析,便要挥舞一根自己都拉不动的大棒,敲打猛虎立威…… 蔡伯俙不与他一般见识,因为此刻自己的身份乃是北京府路的转运使,京畿之地所在的一路最高官员,任何人都不得轻视自己,唯有一些不识重器之人可以无知者无畏的在自己面前叫嚣,此刻自己若是和他对上,反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些。 张茂还不知道,蔡伯俙此次不光是运送粮草,查看榷场,监督粮运,更重要的是身负密旨,与辽朝有关,与倭国有关,与女真部有关,与整个北方有关。 赵祯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人选的了,此次计划之周密,用人之谨慎甚至远超西征西夏,大宋有帅才,狄青,杨怀玉,甚至彭七都能胜任一场大战的主帅,但有些事情并非他们能办! 而眼下,蔡伯俙作为自己最心腹的臣子确实是不二的人选,他曾经在辽朝从事密谍多年,黑手便是在即将崩溃的时候由他一手挽救的,并在辽朝的重压之下发展壮大的。 蔡伯俙的这种手段一点也不必当初的霍老七来的差,更不用说大宋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在辽朝等待着他,两人一旦联手,必会早就一场惊天阴谋…… 所以赵祯为了这次隐秘的周全,不惜给蔡伯俙这样的外戚以一路转运使的高官,为的即使要让他站在人前,给人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让辽人对他的戒备降低,也方便蔡伯俙行事。 谁能想到一路转运使会去从事密谍之事?谁能想到一路转运使将亲自押运粮食前往辽朝中京道?并且赵祯还专程从三司调遣官员打着监督的旗号“看着”蔡伯俙,这些都是给外人的烟雾弹。 为的就是模糊辽朝的视线,让他们觉得蔡伯俙这个转运使是被皇帝和大宋朝廷限制的,只不过在蔡伯俙的袖管中揣着一份皇帝的密旨,一旦拿出来,张茂将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蔡伯俙才会如此不在意张茂的话语,因为在他眼中,张茂只不过是在路上给自己解乏的小丑而已…… 穆修,这个大宋安插在辽朝多年的密谍已经进入了辽朝的高层,以幕僚的身份在张俭身边多年,而谁也不知道,其实当年鼓动耶律重元的人就是他。 只可惜辽人一直查不出这件事,只知道耶律重元的叛乱来的太巧,其中许多旁证和大宋有关,但是却没有抓住任何指向大宋的把柄,因为这一切都被穆修处理的干净。 而他也从一个“落魄”书生巧遇左丞相张俭后,变成了辽朝重臣府中的幕僚,穆修是真的有才能,每每张俭问计与他,他都能给出完全利于辽朝的计谋,一心为辽朝着想,所以张俭绝不会相信他会是宋人的密谍…… 这一次榷场买卖粮食一事,张俭非常重视,于是便让自己的这位幕僚走上前台,太后萧挞里和皇帝耶律洪基很快被穆修的才能所折服。 穆修提出的“先渡眼前急,静观大宋变,休养河套利,谋而后动势。”十六字要诀正好戳在了太后与皇帝的心中,没错,现在的辽朝若是与大宋正面相恶,必会吃亏,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是个最佳选择。 在穆修向他们述说了大宋的围困辽朝计策的同时,却指出了大宋这个计策的缺点,所需所费时间太长,将会消耗庞大的财富,这也是给大辽以机会…… 此言一出让人眼前一亮,果然是个能谋善断之臣,这样的人才不利用岂不可惜? 于是辽朝皇帝下旨,擢升穆修为钱粮使,专门负责与大宋官员接洽榷场之事,放虎归山不过如此…… 当穆修带着人马来到大宋榷场的时候,当他踏上大宋景州之土的时候,当他穿过景州城城门的时候,内心的激动让他从未颤抖过的双手微微发颤。 这是华夏,这是故土,这是归宿! 景州已然是宋辽两国的商业纽带,大宋的商人,辽朝的商人无不在此买卖,互通有无,精美的商品,各色的买卖,不用的口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别样的精彩。 虽然比不上大同府那般天下间最大的榷场,但景州之繁盛充满了另类的热闹,在这里不光有大宋商贾和契丹商贾,还有别处极为少见的女真商贾,高丽商贾以及倭国商贾。 第九百七十七章有能力的人 世界上总有那些未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这里不光有黑暗,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灰色,景州便是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榷场上没买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能上得了台面的,不能上得了台面的,只要你需要总能找到。 而有些违禁的商品也在买卖之列,比如粮食…… 粮食不像铁器,它很难被朝廷限制,在利益的驱使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人家不卖多,少少的一石粮食不过一百来斤,往马车中一放很难发现,若是多一些,总能有办法运出去。 在这个时代,一旦遇到灾荒,粮食便成为最为重要的东西,饥荒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一种折磨,他让人变成禽兽,变成饥不择食的野兽,利用一切方法获取粮食,现在的辽人便是如此。 而商贾却是利益的寻觅者,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利益,契丹人需要粮食,他们便运来粮食,悄悄贩卖,从中获得巨大的回报,每石粮食五贯钱的价格让蔡伯俙都着实有些动心。 五贯钱,整整五贯钱,这是大宋粮食价格的十倍,十倍的价格驱使一些人疯狂起来,不就是一石粮食吗?稍稍富有的人家总能挤出来,于是不光有商贾参与其中,连一些富户开始悄悄默默的卖粮食给辽人。 辽朝商人来到景州,想尽一切办法获取粮食,榷场不让粮食买卖,但他们可以与大宋商贾私下交易,于是便有了黑市,越是禁止的东西便越有人想要去贩卖,毕竟奇货才可居。 粮食对于现在的宋人来说便是奇货,可以从辽人手中换来大量的钱财,但很快这暴利的买卖就受到了冲击,当蔡伯俙带着大量的粮食抵达景州的时候,事情便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 一贯钱一石的粮食对于辽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一贯钱一石的粮食相比十贯钱,这实在是太便宜了,粮价也迅速的降低了下来,但使得辽人的购买欲望强烈无比。 那些发了财的商家富户也从辽人的身上捞到了一大笔钱,于是也不再私下贩卖,相比朝廷的粮食来说,他们手中的粮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谁都没想到,朝廷会援助辽人,毕竟宋辽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紧张万分的,景州密云等地的戍边将士颇有增加,谁能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官家居然能拨粮买给辽人。 蔡伯俙明白,这是官家的好计策,如此一来既能从辽人的手中赚取钱财,又能用这笔钱补贴国库的消耗,粮食买的越多,同时也能缓解补贴大宋从南方调运粮食的负担。 最难让人发现的是,大宋国库的存粮都是陈粮,放不了多久了,而把这些粮食卖给辽人之后,也可用赚来的钱填补国库中的粮食。 如此便算得上是一石三鸟了,蔡伯俙从中看到了许多人看不到的好处,而三司派来的张茂却说的头头是道,不必蔡伯俙差,并且他还提出,若是辽人花钱购买了粮食,还能从中不着痕迹的控制辽朝粮价…… 蔡伯俙立刻对眼前这位讨厌的“监军”刮目相看,他的这一套言论确实惊为天人。 蔡伯希到了景州之后,第一件事并非是在景州城中巡视,而是先一步接管了这里的兵事,景州城中有着上四军的捧日,拱圣二军各十个指挥,一万余人。 别小看这一万多人,他们都是出自最早的上四军,由官家亲自督训过,虽不如亲卫军,但比之背嵬,踏白二军也是不差的,战力不俗,器械完备守城绝对是绰绰有余。 张茂在看到蔡伯希如此迅速的接管城防之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聪明如他很快便发现了此次蔡伯希出京办差的不同,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监督之人,可实际上很可能是官家用来堵朝臣口舌的工具,给蔡伯希减小负担的工具。 作为这样的一个“摆设”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张茂一清二楚,对待蔡伯希的态度自然客气许多。 “转运使,咱们在景州城除了榷场贩卖粮食之外,还要作甚?莫不是与兵事有关?” 但张茂的小聪明却不会得到蔡伯希买账:“本官身负官家差遣,还需向你说个清楚?你是三司的度支使只管钱粮之事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张茂笑着摇头道:“下官虽是三司的度支使,可却有监管之权,蔡驸马如此说怕是不妥吧?” 张茂这是看出了其中的端疑,想要套自己的话,从中分一杯羹,在朝中的功劳岂能和外差相比,不过这小子居然能看一些门道,着实也不简单了。 “本官知道你想的什么,若是能捞得军功,可比在朝堂中堪磨要开的多吧?” 张茂笑了笑:“转运使说笑了,非我要捞取军功,而是我自从入仕以来便想着兵事,还奏请官家入了军武院学了几年,但这幅皮囊……唉!”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张茂:“你莫不是还想着入军中效力?三司支度使可是个肥差,官家用人都是再三斟酌的。” 张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您觉得为何官家派我跟随您一起?没想到又要步夏子乔的后尘……” 蔡伯希撇了撇嘴:“夏老倌当年可是身先士卒的,为了官家的安危拼了老命的上前,你可莫要小瞧他,单单是个监军便能一干就是三年,还是和狄帅配合,可没那么容易嘞!” 张茂摇头道:“我可比不上夏参政,但也绝不会自嘲,你也非狄帅,但却也不弱之,当年听军武院的人说过,您在辽朝重振黑手可谓力挽狂澜。”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张茂,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了解朝中隐秘,可见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蔡伯希自嘲一笑:“没想到本官倒是看错你了,拳拳报国之心令人敬佩,三司支度使张茂接旨!” 蔡伯希说完便从宽袖中掏出一份密旨,他原本是为了打发张茂所用,但现在看来他是个人才,此去辽朝危机重重,多一个人才便是多一份助理。 第九百七十八章特务头子的首次会面 蔡伯希与张茂两人算是正式开始“搭档”了,自从看到密旨之后,张茂便明白了这次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蔡伯希看着目瞪口呆的张茂,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度支,此次事关重大,王命在先,我大宋能否获得中京道之图册,便全在与你了。” 张茂指了指自己,接着便是一声大叫:“下官定不辱命!” 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的张茂只觉得自己心中畅快无比,当初在军武院中他便早早立下志向,以文入物以战功攀登,他早早就发现,如今大宋朝堂之中的文武界限已然不是那么的隔阂,官家偶尔也会让文官执掌武将权柄。 而他就要以军功替代堪磨,获取军功之后,自己以后在仕途上必然突飞猛进,他为大宋做的一切,在未来也将变成自己向上攀登的筹码。 对于张茂来说,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抓住,不,必须抓住! 为此张茂事无巨细的询问蔡伯希:“这次前往护送的是我大宋兵甲?辽人岂能同意!” 蔡伯希微微摇头道:“辽人自然不会然我大宋兵甲护送,所以我才不能去,要不然本官定然会亲自护送。” 张茂奇怪的问到:“为何,辽人还敢动你这大宋驸马不成!” “没有大宋的精锐在手中,本官绝不以身犯险!” “驸马真是……性情中人……” 张茂略带鄙视的表情被蔡伯希尽收眼底,笑了笑:“本官是一路转运使,若是在辽朝有个万一怎么办?!宋辽两国必会针锋相对,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是一支弩箭,一个火药弹,宋辽两国便会开战,到时间又该如何!” 张茂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若是蔡伯希死了,大宋秦国长公主的驸马死了,大宋皇帝的妹婿死了…… “您还真是不能去……那我呢?!我的命就不值钱!” 蔡伯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富贵险中求!” 张茂身上的脾气一下子消退的干干净净,蔡伯希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多大的危险往往意味着多大的挑战,多大的收获。 自己是奔着军功去的,自然要付出代价,而非是贪图安稳,蔡伯希的话没错,富贵险中求,他蔡伯希已经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富贵,而自己不同。 “蔡转运使,不知军中可有精锐……” 蔡伯希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你大可放心,随你一同前往的必定是军中精锐无疑,他们只需抬抬手指便可知道山有多高,过目一扫便至道路几何,此去辽朝你大可放心,绝不会然你们冲杀击敌。” 蔡伯希的话让张茂长舒一口气,但接下来蔡伯希又道:“你这次去万万小心,辽人虽然不会动你们,但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收买你们,账目万万不能有错,三司的规矩我可是知晓的,若是与总账对不上,别跟我说路上消耗过大之类的话!” 张茂笑了笑:“属下可不在乎这些钱财,即便是再多也买不来我的大好前程!” 蔡伯希微微点头:“嗯,大善,难怪包拯那老倌能向我举荐你,果然颇有才干又胆大心细,如此我便放心了。” 开始的时候蔡伯希还不明白包拯的用意,可现在看来包拯虽然自己古板,但看待后辈的眼光却是极好的,连蔡伯希自己在开始的时候都没发现张茂的能力,可见包拯确实有发现人才的能力。 只不过现在的蔡伯希无暇赞叹包拯更无暇顾及张茂,待张茂离开之后,他便起身进入府衙的后院,在假山中的一道隐秘石门前插入了钥匙。 石门应声打开,蔡伯希开口道:“都留在这里,另一边有人接应,尔等务必守好府衙,若是有人要见我便推脱本驸马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 侍者小声道:“总不能一直用这借口吧?” 蔡伯希笑着望向侍者:“你也是宫中的老人,移花接木之数难道不知,否则官家派你来作甚??” 侍者点头道:“奴婢知晓了,蔡驸马慢走……”内侍说完便躬身离开,他早就知晓蔡伯希的意思,只不过这话一定要让蔡伯希说出来,否则出了篓子,自己便是替罪羊。 景州城中暗流涌动,并非大宋府衙如此,辽朝的使团队伍也是一样,他们在大宋安排的驿馆中休息,入夜天高云淡,月光洒落在驿馆的院落中。 穆修向随行的辽朝官员交代完一切之后,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个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带有花园的小院,进门便是精致小巧的照壁,一旦关上院门,整个小院便是相当隐秘的环境。 穆修点燃了房间中的蜡烛,在一根杆子上挑起衣服,缓缓走出房间,夜深沉如水,只见烛光中一道人影坐在书桌之后放入在看什么东西。 微微一笑,只要如此便不会有人怀疑,他早已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自己…… 花园中的假山惟妙惟肖,山洞只容一人蜷缩在里面,而就是这小小的山洞便另有玄机,按照记忆在山洞的四壁敲打一会,山洞的的底部便突然开口,穆修便狼狈的掉了下去,即便吓得魂不附体,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地道蜿蜒曲折,弯腰行走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丝光亮,蔡伯俙正蹲在那喝着美酒吃着烧鸡,瞧见穆修之后便破口大骂:“你怎么不明天晚上再来?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顺手夺过蔡伯俙手中满是油腻的酒瓶,再从纸包中撕下一只鸡腿,穆修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顶着个转运使的差遣?我只不过是钱粮使,手下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何况是刚刚被擢升!” 蔡伯俙嘿嘿直笑:“谁让你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要被人指摘不是,后面没有尾巴吧?” “自是没有的,只不过你有鸡腿吃,我可是一路蹲着过来的,晚上就是一顿水饱而已!” 蔡伯俙皱眉道:“辽朝已经窘迫如斯?不对啊!你们的饭食都是大宋提供的啊!” “我让他们吃自己的干粮,我作为钱粮正使,自然也要率先垂范……” “活该!” 第九百八十章谁都不干净! 俩个特务头子就这样蜷半蹲着缩在半人高的地道中,这是早在宋辽两国使团队伍抵达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地道,或者说是景州城中早早便有了这条横贯南北的地道。 显然这是当年俩个燕云富商之家留下的东西,至于这俩个富商之家,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宋数一数二的商号,这处独特的房产也就被他们献给了大宋朝廷。 现在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不超过一个手的数目,而且都是和情报有关的间谍头子和当事人,即便是皇帝也不知晓有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密道中的两个间谍头子在短暂的叙旧之后,便开始筹划下一步动作,蔡伯希啃着鸡腿又喝了口美酒道:“我现在需要知道辽朝的粮食储备几何,还能支撑多久,以及需要大宋多少粮食?” 穆修拿着鸡腿的手微微一僵,随即鄙视的说道:“你倒是精明的很,一下子便要将我所有的情报套走!” 蔡伯希笑了笑:“说的什么浑话,知晓你不容易,可该奏报的情况你也该给我说清楚!” 穆修嗤之以鼻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了消息之后,我再想从你手中得到消息怕是难上加难。” 蔡伯希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便要跳起来,可刚起身就撞在密道上面的土层,伴随着灰尘潇潇而下,一阵头晕眼花后坐倒在地。 “我蔡伯希岂能是这种小人?!” “是,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要不要我掰扯清楚?” “呃……你说吧,这次打算如何?” 见蔡伯希撞的密道掉土,穆修这才拉住蔡伯希道:“很简单,我要一些大宋的消息,最好是无关紧要的真消息,还得是别人不知道的。” 蔡伯希微微点头:“你这话颇有几分道理,若是不能让你传回消息,辽人怕是也不会信任你,你听好了…………” 不重要但辽人不知道的消息多的是,比如榷场之中有多少商户,往来商贾都是什么地方的人,税收多少等等,这些消息无关紧要,即便辽人知晓了也没有什么影响,最关键的是,只要有心,辽人也能探听的到,毕竟这些消息瞒也瞒不住。 穆修撕去烧鸡上的带有灰尘的鸡皮,这是蔡伯俙认为最好吃的部份,一边吃着鸡肉一边点头道:“如此甚好,至少让辽人知晓我是尽力的,且找不出任何破绽。” 蔡伯俙得意的喝了一口酒道:“那是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说完话锋一变道:“此次你潜伏在辽朝之中可要万分小心,辽人并非对你毫无警惕,以张俭的脾性,其中必然有考校的意思在里面。” 穆修微微点头:“我也有这份担忧在里面,此次前来,除了我以外其他随行之人皆是契丹人,若是我稍稍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此次大宋以一贯钱的价格卖粮,已经让辽朝财政吃紧。”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那这些粮食够辽朝所用吗?” “杯水车薪,一万石粮食便是一万贯,十万石粮食便是十万贯,辽朝和我大宋不同,往日里极少有囤积粮食的习惯,如今遇到天灾,所需粮食不下百万石,这些粮食还要先入朝堂,发给宗室贵族以及朝臣之后才能向下发卖,即便如此也是从上京城开始逐渐发卖的。” 穆修的话让蔡伯俙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咱们从国库中调来的存粮根本就不够辽人所需的?而且由上至下发卖,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到了边地还能剩下几许?” 穆修摆了摆手:“不用抵达边地,即便是到了百姓手中也没有多少了,你这是在担心辽朝百姓?” 蔡伯俙嗤笑道:“自然不是担心辽人,而是担心陛下的计策会遭到破坏,两国皇帝都希望罢战休兵,所以才以粮食作为安抚之策,双方粮食买卖,安稳民心休养生息,可若是如此,辽人还会善罢甘休吗?吃不上饭的人一定会向辽朝施压,到时间,辽人为了平息民愤,自然要做出姿态来,说不得宋辽两国之间还有一场大战要起!” 穆修一边听一边点头道:“你这话没错,辽朝中本就有一部分人打算息事宁人,他们想要趁这次春灾鼓动朝廷,南下大宋,此刻的辽人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自然有不少人支持这种想法,但却被太后拦了下来。” 果然如此,蔡伯俙眼中寒芒一闪:“这么说来,无论我大宋在不在榷场中贩卖粮食,辽人都觉得要南下,也许在他们心中夺取田地才是最为完美的计划。” 穆修点了点头:“此次辽人有变,我无意之中在左丞相府中听到了一些消息,左丞相张俭与辽朝宗室谈论,如何从大宋获取粮食贴补军中。” 蔡伯俙一把拉住穆修:“这么说来辽人并非如表面一般?” “是与不是我不知晓,但我有一种猜测……” 蔡伯俙几乎是和穆修一起开口道:“辽人买我大宋粮食,用于招揽丁壮,从军者付给口粮,不从者无粮,以此扩军意图南下!” 说完两人深深对望一眼,心中充满了惊骇,若是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很有可能辽人是打算利用这次春灾的饥荒对大宋的燕云下手。 寒冷的春灾已经过去,世人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该种粮食的种粮食,该整兵的整兵,若是让辽人购得粮食,那大宋岂不是成为东郭先生? 穆修身体稍稍有些颤抖的问到:“如此我大宋还要卖粮给辽人?!” 蔡伯俙咬了咬牙:“卖!粮食一定要卖,先把粮食卖给辽人……最少要让这些粮食进入辽朝境内再说,反正我这次也要入辽,若是有变,不惜一切代价毁灭这些粮食。” 穆修皱眉道:“那为何不直接罢市?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蔡伯俙微微摇头:“罢市牵连甚广,若是误了稳住辽朝之策与情与礼不合,且官家已经下旨援助辽朝,金口玉言岂能食言?!”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变成东郭先生?!” 蔡伯俙想了想便长舒一口气:“幸亏陛下早有定计,此次我要带兵潜入辽朝,经过辽朝去往女真所部。辽人的军队若是在集结起来之后突然发现女真人作乱会怎样?” 穆修盯着蔡伯俙看了半天:“你的意思是,咱们大宋和辽朝都要搞些小手段?这么说来谁都不干净啊!” 第九百八十一章蔡伯希的决死之心 地道中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蔡伯俙一个劲的拍着穆修的肩膀:“你这才看出来吗?你知道我在抵达景州城的第一天便把张茂顶在了前面,让他去捞取所谓的军功,其实辽朝的中京道舆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是几个兵丁能绘制出来的。” “那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辽朝,并且咱们大宋承担运输中的钱粮消耗?” 蔡伯俙神秘一笑:“原因有二,其一,我要让张茂看看,这些粮食是否是直接运送到中京道的,因为若是辽朝赈灾,从中京道向整个辽朝运输成本最低,我们能算得出来,辽人也一定能算的出来。” 穆修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确实有用,那其二呢?” “自然是让张茂钉在辽人的眼中,一叶障目便是如此,辽人肯定会防范张茂,这个时候我再悄悄潜入辽朝,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辽人不会想到一个寻常的大宋商队会是宋军假扮的,不要多,百十人便足矣!” 穆修担心的问到:“若是你在辽朝,或是在女真所部遇到困难呢?到那时候该如何离开,毕竟辽朝屯兵十万与宋辽边境啊!” 蔡伯俙露出神秘的笑容,略带深意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好你个蔡伯俙,这是不信我了!也罢!我不问便是,若是有警,以此记为令,辽朝黑手任尔调动!” 穆修说完便把一块牌子甩在了蔡伯俙的手中,弯着腰撅着屁股的走了,蔡伯俙笑了笑:“官家的旨意吧?” 漆黑的通道中传来一个字:“滚!” 蔡伯俙知晓,穆修能把这块象征黑手督官的牌子给自己,定然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上报官家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等国之重器,岂能私相授受?他穆修只不过是利用往来的时间打个机锋而已…… 蔡伯俙微微一笑,继续坐在密道中吃喝,他的府衙可比穆修的驿馆安全的多,不会有人盯着他,但很快,两人就应该能正式见面了,而且自己还要把张茂亲自交给穆修,剩下的是死是活就全看张茂的造化了。 若是辽人真的要把粮食运到上京城,而不是在中京道发出去,那张茂便九死一生,辽人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茂带着如此重要的消息离开…… 蔡伯俙不愿意让张茂送死,但若是他不去,辽人又岂能把注意力钉在他的身上?自己又岂能有机会潜入辽朝?这时候,只有张茂带人前往辽朝了,非自己要他死,而是他运气不好。 自始自终自己都没有想要利用张茂的想法,最为关键的是,蔡伯俙相信,只要张茂不动手惹祸,他就不会有事,辽朝可能会待他不善,但绝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天下人都知道,大宋是在援助辽朝,虽然是以高价“援助”可说到底援助就是事实,若是辽朝杀了大宋运输交接的度支使,那便是辽朝自己撕破自己的面皮,脊梁骨都会被人给戳断了! 蔡伯俙不相信辽朝皇帝和太后会如此不要颜面,被天下人万夫所指,要知道这其中定然还会有辽朝自己的百姓! 在蔡伯俙看来,穆修探听来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张俭和辽朝宗室将领之间的交易,这在朝堂之中非常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在大宋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狄青当年还腆着脸向夏竦送东西“行贿”呢!只不过他是为自己属下求情而已,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夏竦。 吃完最后一块烧鸡上的肉,整个烧鸡便成了一只骨架,小心的把所有骨头都收拾好,放在纸包中包好揣在怀中,喝干最后一滴酒,望着另一边的通道微微叹息:“穆修,你若是能把辽人的注意力引在张茂身上便是干净的,若是不然,我绝不会饶你!” 从现在开始,蔡伯俙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此次他来到景州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进入辽朝,官家给辽人办了一个巨大的障眼法,看似大宋在不断的包围蚕食辽朝,可实际上,这个计策太过庞大宏伟,根本就不是一两代人能实现的。 只不过让辽朝把注意力分散在四周而已,这样一来大宋便成了灯下黑,征伐辽朝何须那么麻烦,大军从最近的地方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辽朝,这才是最直接的战争! 自古以来,什么时候有过别的战法?无论围魏救赵,还是四面楚歌,声东击西,还是草木皆兵,哪一场战争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兵,包围敌军之后再做攻伐? 官家怎么可能用如此宏大的包围?蔡伯俙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官家是这么想的,后来去问了官家,直接被官家用三才手中的拂尘给抽出了勤政殿…… 从那之后,蔡伯俙就知晓,所谓的下一盘大棋,不过是给辽人看的而已,越是复杂的计划越会让敌人猜测到,相反,越是简单的事情,过程和结果越简单。 谁也不会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蔡伯希的此次前往辽朝并非是联合女真人,而是带人在女真刺探情报,女真地处白山黑水,地势复杂部族林立,多的有数万之众,少则百余人。 他们虽是同源但互不统属,这就给了大宋绝佳的机会趁虚而入,女真的彪悍是出了名的,但他们贫穷困顿也是闻名天下的…… 赵祯让蔡伯希前往女真,为的便是收集情报以便分化拉拢一部分女真,眼前的春灾便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赵祯作为皇帝,他的意思自然有很多人揣摩,蔡伯希得到的信息较多,了解的真相也就越多。 在他看来此次官家的最终目的是要兵出奇险,因为自己最后撤退的地方便是东海女真长白山部的海岸或是更近的高丽海岸。 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宋的选择,而蔡伯希担负起的责任要重要得多,这一次他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甚至连遗书都写好并交给赵祯了,一旦他在辽朝发生意外,官家便会让皇后把遗书交给赵妙元。 从官家密诏自己商议之后,蔡伯希就知道此次身负皇命之重,他将要为大宋找到一条进攻辽朝的新路线,否则官家也不会用自己这个最亲近的心腹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宋辽之间的心思 大宋与辽朝的粮食交易开始了,而在这“热闹”的粮食交易之下,却是蔡伯俙与穆修的正式见面,两人在离开密道之后便谁也不认识谁,即便是在交接粮食的时候,都是在“争锋相对”。 两人虽然如此,但在外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不妥,辽朝与大宋的官员互相嘲讽,明里暗里的下刀子有何奇怪吗? 只不过两人的对话之中有些奇怪的词语出现罢了,谁也没有当回事的时候,蔡伯俙与穆修却是知道这些词语的意思,这是黑手常用的暗语…… 辽朝最先向大宋购买了十万石的粮食,十万石粮食在大宋不过五万贯,可卖到辽朝却要足足十万贯,虽然不及之前走私赚得多,可这样的高价对于商贾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大宋国内有一整套的赈灾体制,这是从唐代便沿袭下来的,再经过大宋朝历代君王的改良,即便是到了赵祯手中也改变过许多此,对于现在的大宋商人来说,粮价基本上很难抬得很高。 首先是常平仓的作用,各地常平仓被朝廷纳入了考察勘磨的范围,一旦抽查之中发现常平仓有误,三年一次的勘磨便彻底完蛋了,谁敢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更何况发现常平仓有误的同时,朝廷公示于天下,这下丢掉的不光是提拔的机会,更是自己做官的名声! 其次,大宋的运输早已得到飞速的发展,原本从岭南到东京城需要半月由于,现在的时间却减少一半不止,若是快马加鞭,沿着公路疾驰,只需五六天便可抵达。 东京城早已成为大宋的粮食中转站,当赵祯拿下燕云之后便猛然发现东京城的位置处在大宋的北方中部,这个位置可谓是天下交通枢纽,又有漕运火车之便利,作为一个运输中转站再合适不过。 什么东西需要大量的运输?当然是粮食了!因为有了火车之便,东京城一下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粮仓。 四京之中,东京城是仅次于北京城的陪都,又与其他陪都之间有火车相连,岂不是天然的中转站? 于是赵祯在东京城设立漕运监管,专设一转运使刘翰负责实职差遣,别的转运使都是负责一路之事,而刘翰这个转运使只负责转运一事,没有其他的差遣。 刘翰高高兴兴的上任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待遇与转运使一样高,调运粮草又是权利极大的肥差,谁曾想上任不到三天他便后悔了,到了东京城之后他才知晓,原来东京城每日运输的粮食何止巨万! 刘翰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账目查的不敢有一点懈怠,一旦出了篓子,北京城便有训斥传下,让他心惊胆战,别的转运使都是风光无限,即便是蔡伯俙的北京路转运使都比他强! 只不过他错了,东京城中的转运使只不过是忙点,累点,谨慎点,而蔡伯俙这个转运使却是真的在刀尖上行走。 他要亲自送走张茂,十万石的粮食都将由大宋负责运输,但除了马夫官曹之外,一个护送的兵丁都没有,辽人决不允许大宋的一兵一卒进入大辽的地界。 于是张茂便带着寥寥百余人的队伍赶着马车踏上了前往辽朝的“重任”。 临走之前蔡伯俙反复交代,只要安分守己便绝不会有生命之危,同时也交代了随行的所有人,勿要声张惹事,只做本分之事,若是辽人刁难,便以一国使臣之身份应对。 蔡伯俙的话让张茂大吃一惊,这些人不过是马夫而已,即便是军中司马也不可以使臣自居吧? 但蔡伯俙却无视他的惊讶,显然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蔡伯希不说,张茂也没问,但在临走之前蔡伯希拉住张茂道:“此次你去辽朝,辽人自然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万万小心慎行!” 张茂望一眼蔡伯希,敏锐的直觉早已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宋,若是我回不来……” “官家自然照拂……你的家人,子嗣都将由朝廷照拂,若是有事,本官也不会坐视不理!” 张茂望着蔡伯希的眼睛,微微点头头道:“如此我便可放心上路了,蔡驸马,保重!” 蔡伯希微微点头:“保重!” 张茂拱了拱手便潇洒的转身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大宋的运粮马车也跟着缓缓前进,长长的车队以及护送的禁军形成一条长龙缓缓地离开景州城。 大宋和辽朝早已越好,为了防止逮人对粮草动手,双方派兵护送,大宋禁军负责把运粮队伍护送到宋辽边境,而辽人则是在边境等待,接替护送,这是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责任…… 若是粮草在大宋境内被劫持或焚毁那便由大宋全权负责,反之到了辽朝发生意外便是辽朝的责任。 这些粮食都是辽朝的救命粮,辽人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穆修身为钱粮使自然是做最后的交接,辽人是买粮食,货款两清是榷场交易前提。 十万贯铜钱是从大辽的国库中拖出来的,说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说少,架不住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购买,十万石的粮食相对整个大辽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这都不够整个大辽百姓一天的消耗。 灾祸之所以是灾祸并非是因为它发生的时候死了多少人,而是在这场灾祸之后会死多少人。 人口一直是关乎王朝国本的事情,税收,劳役,产出……等等维持一个帝国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要依靠百姓来提供。 没有一个王朝会忽视自己的人口,大宋不行,辽朝更不行,在穆修看来,即便是要用这些粮食招募丁壮,辽朝也不能把百姓彻底抛弃。 毕竟辽朝也算是正朔王朝,也自称正统延续,岂能让百姓自生自灭?救灾肯定是有的,只不过需要漫长的过程…… 这些粮食运往辽朝之后定然是最先救济上京城中的宗室贵族,然后才是发放军中,这是辽人的一贯所为,越是在紧要关头越要把军队掌握好,只要有了兵权,什么民变镇压不住? 只要有了兵权,什么地方大辽去不得! 第九百八十三章粮食十万石 张茂坐在马车上,四周稍稍熟悉的禁军已经换成了契丹骑兵,从他们眼中透出的贪婪目光甚至让他恐惧,就在刚刚,大宋的禁军全部离开,只剩下“车夫”和张茂自己。 张茂知晓所谓的车夫都是大宋的禁军,却是进军中精锐的斥候,此次前往辽朝,自己还身负重任,这多天来,他已经发现了此事的蹊跷,作为度支使的自己为何平白得了这么好的差遣? 其实对于自身安全他是从不怀疑的,辽朝也是号称正朔王朝的,岂能对他下手? 既然蔡伯希要把自己顶在前面,那就一定有着充足的理由,否则怎会放弃这个等同于出使的好机会? 即便是张茂都知晓,眼前这十万石粮食对辽朝来说是杯水车薪,当他依旧一言不发,即便是穆修来到他的身边,他也只不过是微微拱手便罢。 反倒是穆修上前主动的找他说话:“张度支,你可知这些粮食是从何处运来的?” 张茂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从大宋,至于具体出处,您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有礼有节的回答让穆修稍稍尴尬,但他却不是故意刁难张茂,而是希望和他搭上话头,穆修岂能不知这些粮食的出处? 车队在辽朝的官道上飞驰,说是飞驰并非是因为速度快,而是用为颠簸,坐在马车上的张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簸了出来。 张俭微微苦笑自己恐怕还要承受许久这样的痛楚。 从这官道便知晓了辽朝的运输能力,他是三司的度支使,岂能不知道运输对一个王朝的作用,眼前这颠簸的官道简直就是陆运的噩梦,马车不能快速行事,路面上的马蹄坑又极易损伤马蹄。 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一天也行进不了多少里,何况还有沉重的运粮车厢在后面羁绊,就如同一只大手拉扯着马车,相比大宋的水泥官道,这简直就是不能称得上路。 如今的大宋只要是大一点的州府几乎都是铺满了水泥官道,货物在相邻的州府运输最多只需一个白天便能抵达,而在辽朝怕是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从大宋的景州到辽朝的中京大定府,路程也只不过相当于从大宋的顺安军到景州的距离,要是在大宋只需三天,在辽朝以这种速度,即便是路上马匹马车不出意外,怕是也需要半月的时光。 这便是大宋与辽朝之间的差距,越是如此,张茂越是暗自欣喜,耽误的时间长了,路途上消耗的粮食便越多,他和禁军车夫们的身上可是带着自备的军粮而来,虽然不好吃,不过却能填饱肚子。 辽军的骑兵虽是沿途护送,可他们的吃食全要从这些粮食中出,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这些粮食的消耗便越快,而张茂已经看到一路上有许多骑兵加入到“护送”的队伍中…… 十万石的粮食看似很多,可到了辽朝中京之后,还能带走多少更是成问题。 马车在抵达滦河城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滦河城是距离大宋最近的辽朝县城,这里不同别处,守军众多,当看到数百车粮食抵达的时候,城中的军民小小的激动一下,但这些粮食却没有一粒在城中发卖。 十万石粮食就在眼前,可城中军民却没有一粒,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心中的怒,怨,汇聚在一起,即便是张茂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不妥。 但穆修坚决的执行皇帝与太后的旨意,执意要把粮食运送到上京城,在此期间,一粒粮食都不会发卖出去。 张茂看着穆修与辽朝守将之间的争吵,心中冷笑,这穆修就是个傻子,只需一点点粮食和善意的谎言便可打发这些饥饿的人,却非要固执己见,万一闹出军民之变,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自己!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而此刻的张茂却把所有大宋车夫聚集在一起,守住自己所在的小院,却把运粮的马车都留在了穆修所在的衙门…… 张茂恨不得辽人自相残杀,夜幕缓缓降临之时,他便命令这些禁军车夫加紧巡逻防守,自己却回屋睡大觉,他现在最期望的事情便是夜晚的喊杀声吵醒自己。 事与愿违,张茂睡了一夜并没有任何的喊杀声,但在第二天准备启程的时候,却瞧见了滦河城守将以及城中官吏的脑袋被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同时他还看到了一种即将爆发又被压制住的愤怒。 在通往城门的路上,每一个百姓,每一个官吏,每一个士兵眼中都是同样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火光的眼神,看的张茂忍不住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而车夫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上差没有上过战场吧?” 张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些眼神确实应当出现在战场上,拉车的军马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杀气,不断的加快了速度,当车队在穆修的护送下离开滦河城的时候,张茂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同样的一幕在车队所经过的辽朝州城不断的上演,北安州,兴化,泽州,几乎每到一处,穆修便以雷霆手段震慑当地百姓和兵卒,这中程度的杀戮在张茂眼中简直就是在故意激起军民之变。 但在辽朝这一举动却受到了随行官员的赞赏,认为他出手果断,弹压得当,避免了更为可怕的后果,张茂一时间感叹大宋的内圣外王比之辽朝的外圣内王好的太多。 悚然间他只觉得辽朝走上了华夏历代王朝的旧途,而大宋却在官家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新路,这是张茂最直观的感受,同时也是最自豪的地方。 这支由辽朝和大宋共同组成的运粮队伍不断的在辽朝土地上前进,距离中京大定府越来越近,一路上激起的民愤与杀戮越来越多,但都没有人敢造反,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造反,朝廷便会全力扑杀,这样一来死的人越多,需要的粮食便越少。 而穆修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肆无忌惮的弹压各地对粮食有所图谋的人,在张茂看来,这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个巨大而肥美的诱饵,不断的在辽朝的土地上前进,不断的诱惑那些被饥荒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而穆修就是站在河边手持鱼竿的人。 他不断的收获一颗颗脑袋,同样的也不断的为辽朝收获一个个来自底层军民的愤怒! 在某一时刻,张茂甚至认为穆修是大宋的派去辽朝的间人,但很快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逗笑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沙门岛演变史 登州有一地,应能眺望海中蓬莱仙山而闻名于世,汉武帝东巡,于此望海中蓬莱山,因筑城以为名。于是便有了蓬莱县城,此地可跳海而望,隐约间瞧见水波不惊中有一仙山在雾气中忽隐忽现。 此处偶尔可见一座仙山漂浮于云朵之上,谓之海市蜃楼,堪称人间仙境,凡有仙缘者无不来此朝拜以示尊崇,时间长了,所谓的蓬莱仙山就变成了蓬莱仙岛,也不知是说的海中岛屿还是天空中忽而闪现出的仙山。 虽然如此,可在大宋邓州,蓬莱,可不是那么友善,甚至不愿有人前来这里,不因其他,只因这登州蓬莱县城对面有一大宋禁忌之地——沙门岛。 说来讽刺,这沙门岛堪称鬼门关处、人间地狱,且就在蓬莱县对面,不知当年汉武帝前来眺望的仙山可就是它? 要说他的位置,其实距离蓬莱县不远,只在六十里海中,海舟行者,必泊此避风,又因五代时置沙门寨,因此得名,但就是这个并未有什么可怖之处的名字却让大宋从百姓到官员畏之如虎! 自宋太祖建隆三年起,开始将犯人刺配沙门岛。此外,通州岛和琼州等海岛也是大宋发配犯人的主要地点,太祖的智慧自然是独树一帜的,这样一来便有三点好处。 大宋开国之初,沿袭五代旧制,朝廷往往把犯人都发配到西北边陲之地,结果这些犯人一有机会就开溜,逃亡到塞外成了流寇,这些流寇又会被回鹘等部收编,成了他们的爪牙,从而对大宋边防造成威胁。 太祖猛然惊觉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于是遂下令该流放的犯人不再往秦州、灵武、通军等西北边防之地发配,而是发配到南方,以通州岛、海南岛二地为主。 后也不知是因路途遥远,还是这两座岛被犯人挤满了,遂又增设沙门岛。 其二更为直接,便是为了加强对重罪囚犯的管制。 这三个海岛通常离大陆比较远,只要管死岛上的船只,海岛就无法自由出入,成为与世隔绝的禁区,犯人们插翅难飞。 其三便是从赵祯亲政之后才开始实施的,可以补充海防兵员。如今的大宋航海技术早已领先世界,登州海岛众多,天然的避风港自然也多的很,大宋已建立了战力不俗的海军,犯人中罪过不大,且有冤案者,可以成为海防兵员的补充和后勤。 管理沙门岛的长官为监押,虽然是沙门岛上的最高管事,可他不但要受提点五岛使臣察举,还要受朝廷派出的京东路提点刑狱使辖制,权利也相对小得多,只是在沙门岛上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里的囚犯也大多是犯死罪且获宽恕之人,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大多数是犯事的农、工、商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获罪的官员,诸如腐败受贿的贪官、办事不力的检田使、行医无方的御医、工作失误的天文术士之流,所以沙门岛可谓是三教九流皆有。 真正让赵祯这位皇帝重视沙门岛的乃是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的上疏,这封《沙门弊疏》中有一句话让赵祯颇为骇然。 “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也就是说本来配额三百人的沙门岛十年时间中发配了三千人,除去大宋律法中允许囚犯意外死亡的一部分人,应当有两千人尚存,可后来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人左右,这样的死亡率已经高达十之八九! 后来赵祯下旨彻查,毕竟这些官员既然不是死罪,就不应该死掉,只要是人口无论如何都是对大宋有用的,哪怕做些苦力也能创造价值啊! 后来王举元彻查后再次上疏,奏疏中的内容看的赵祯也没脾气。 最主要的原因是沙门岛缺囚粮……沙门岛的供粮乃自给自足制,由岛上的八十多岛户供给。 一开始,发配来的囚犯人数不多,囚粮供给还跟得上,可后来各地索要的送囚名额越来越多,审刑院将此岛额定刺配人数由二百人增加到三百人,可这一百人的增额远远满足不了各地的需求。 送过来的犯人大量增加,狱卒人数也必须与之匹配,于是岛上人满为患,岛户们有限的粮食产出根本无法不够分,遭殃的当然是囚犯,于是成批饿毙,其中不乏还参杂着一些得罪了狱卒的岛民! 再加上岛上的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囚犯的性命,自然也就没有大夫,原本发配而来的御医便成了香饽饽,但他只能为狱卒或是官吏服务,因为沙门岛只能残酷地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控制人数,否则所有人便无法生存。 为了维持岛上的犯人始终保持在二百人以内,不管配来多少犯人,超过岛上的承受范围就要淘汰掉,自然的淘汰太慢,狱卒们便会使用非常手段,将健康囚犯以各种手段迫害致死。 这便是多年前赵祯受到的奏疏,也因为这奏疏罕有脾气的赵祯大发雷霆,亲手砸了皇宫中沙门岛送来的血珊瑚,吓得灵儿瑟瑟发抖,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恶心,乃是沙门岛枉死之人的鲜血铸就。 在此之后,赵祯下旨,凡是沙门岛之狱卒,皆数落地为囚!驻军看守不得私放,而同样的赵祯也在沙门岛增设海军,名为破浪,以沙门岛为主港,利用发配之囚在工匠的率领下修造海军战船。 而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沙门岛上的囚粮皆有三司负责,以人数为基,逐年变动,即便是道上有岛民囚犯三千也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数年时间,这沙门岛就变成了一座海上的劳改农场,匠人在此处指挥囚犯建造战船,以功劳减免发配时间,如此一来沙门岛的战船一跃成为大宋建造的最快,最好的战船,从沙门岛回到大宋的囚犯也逐渐增加,这给了岛上囚犯以极大的鼓励。 而破浪军也在这些做工精巧,工艺精湛的战船帮助下,一跃成为大宋海军中最为强势的一支,他们还有练手的机会,时常出入东海绞杀海寇,或是担任护送大宋来往于倭国船队的重任。 第九百八十五章驶往星辰大海 即便是如此,沙门岛也不是一场寻常犯人想要去的地方,因为是犯人的刺配之所,沙门岛上又居住着大量的罪犯,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赵祯整顿过,提刑司审核过,但“意外”这里的死亡人数依旧高居不下。 毕竟三千多的囚犯聚集在这里,死人也就变成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蔡伯俙在张茂和穆修离开了景州之后,便带着人马急急赶往沙门岛,他们要在这里乘船离开大宋的国土前往倭国…… 海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咸味,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看着不断被船头击碎的浪花大为感叹,他是大宋少有出过海的官员,但现在的他依然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些船只。 若是说原先大宋的战船精致漂亮,那眼前这些战船便是海中的庞然大物,三根高耸的桅杆,每一根桅杆又支撑起三块巨大的风帆,同时还有数块三角帆从主桅杆上延伸至船首。 蔡伯俙站在高耸的桅杆之下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只觉得这巨大的风帆和桅杆要比战船还打上许多,拉过一旁的大匠姚文顺问到:“这桅杆如此之高,风帆如此之大,会不会把船给带倒了……” 姚文顺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这是格物院中的大匠研析出来的,之前还做过小样在水中试过,只要按照他的方法,船就绝对不会有倾覆的危险。” 蔡伯俙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战船,这要比当年的铁壁铧嘴战船和海鹘船更大跟高,在蔡伯俙眼中,越大越高的战船便是越好的。 他的想法没错。 这两艘战船在格物院献图与赵祯之后,赵祯便惊为天人,因为这两艘战船已经达到数百年之后的设计水平,格物院的匠人定然是实验了无数模型之后才确认的。 面对这两宋先进战船的图样,赵祯把他们称为大宋神州,并以凌虚安济志远与灵飞顺济为名,这是上古天舟的名字,因为这两艘战舰已经达十万斛之船! 每艘战舰可载一千余人官兵,火炮近百门,还配有巨大的拍杆,八牛弩,火药弹,以及猛火油箱,这已经算得上是武装到了牙齿,堪称大海中的奇迹。 要知道这些战船都还只是体宽而已,船舱也不过两层而已,若是能提高纵向体积,那简直就是大海上的怪物!不知比那所谓的无敌舰队的战船大上多少。 赵祯大笔一挥便写下了自己的圣裁,促成将作监联合格物院共同开始研发之路,赵祯要让大宋的海船领先世界数个世纪! 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大海将会变成所有国家争夺利益的战场,而大宋要先行控制这一战场! 所以当蔡伯俙看到这前所未有的火炮风帆战船时,惊骇的身体颤抖,即便是站在甲板上,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可怖与宏伟,这海船甚至能比拟东京城中的大庆殿给人的感受。 同样体积的海船还不止两艘,在沙门岛的海岸边上的船坞之中,已经开始修造另外数艘这样的海船骨架,掏出怀中的圣旨看了看,蔡伯俙再次把它卷好收入怀中,指了指那些海船的骨架对匠人问到:“这些海船还需多少时日?” 大匠微微皱眉道:“如今已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恐怕还需一年左右。” 一年左右……相比那庞大的战船这个数字不算什么,蔡伯俙开口道:“十个月,朝廷只给你十个月!在这十个月其间你需要什么便向官家上疏,只要合理官家必然应允,同时告诉建造船只的罪囚,若是能在十月之内造好这些船,官家大赦之!但若有偷奸耍滑者,发现立斩,并附连坐之罪!” 大匠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一旦连坐,自己这个大匠也跑不掉也要跟着人头落地,随即恭敬的点头道:“下官遵命!” 蔡伯俙掏出一张小小的明黄色圣旨道:“沙门岛海船都监姚文顺接旨!” ………… 姚文顺站在沙门岛最靠近海岸的悬崖上,海面上无数的战船拱卫着两艘大宋的神舟,在夕阳之中形成波澜壮阔的宏伟画面缓缓离去,这场面之壮观,气势之壮阔,让姚文顺浑身发麻,这些华夏神舟乃是出自自己的双手造就! “如此水军何朝可敌?纵横四海无度,巡游八荒无敌!蔡伯俙这次不知是去作甚,带着这样的船队,即便是屠灭一两小国都是绰绰有余啊!” 蔡伯俙不单单是调用了两艘神舟,还调用了沙门岛破浪水军的大量主力战船,每一艘战船都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海战根本就没有敌手,若是要上岸,船上的火炮几乎都可拆卸下来,攻城拔寨不再话下! 大宋的战船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同时夕阳也缓缓落入海中,天空中的星辰闪烁着迷人的辉光,月光照射到海面上,形成一种别样阴柔的静谧。 此时的沙门岛陷入再次陷入寂静,除了消失了的大量战船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谁也不会察觉,因为沙门岛除了来了就走不掉的罪囚之外,便再也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离开! 星光璀璨,月光迷人,照耀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形成美轮美奂的画面,无数的战船就在这样的海面上缓缓前进,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喃喃自语:“这就是官家所说的星辰大海吗?端是美丽迷人……” “你这是极少看到,像我这样天天对着所为的星辰大海,早已经看腻了,还不如眼前的卤肉,烧鸡,美酒来的痛快!” 油腻腻的手搭在蔡伯俙的肩膀上,烧鸡的香味便就着海风飘了过来,蔡伯俙嫌弃的打掉这只手道:“你鼠三好歹也是官家的环卫官,在东京城中也曾经是个人物,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浑人模样,你是黄鼠狼吗?这都已经是第六只鸡了!” 鼠三尖声叫道:“你说的轻巧!自从官家迁都之后,非但没带我走,反而把我被派到沙门岛,在这里每日看到的都是死人,吃的都是仅仅足够果腹的口粮,你试试!” “官家的旨意你也应该知晓,让你在沙门岛又不是单单受苦,而是另有要务!如今你也算是功成圆满,是该跟我大显身手了!” 鼠三嘿嘿一笑:“这是自然,某家在这沙门岛苦守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你吗?此去倭国……” “不是去倭国,而是转道辽朝!” 鼠三悚然一惊,僵硬的把脑袋转向一旁望着眼前的蔡伯俙:“你说什么?!” 第九百八十六章高丽棒子 大宋的船队在海上行驶,如巡视天地之间万物的使者,破浪水军在经过高丽海峡的时候,高丽人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呆了,船队缓缓靠近高丽晋州的海岸,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上岸补充所需,顺便歇一歇。 但这样庞大的船队和两艘带有刺破天际的桅杆神舟让高丽人大骇,已然是认为这支船队是来攻伐高丽王朝的,高丽人的重要防御皆在西北方的“千里长城”,这是一条高丽王朝为了地域契丹,女真而修建的类似万里长城的防御工事。 “千里长城”起自西海滨古国内城界、鸭绿江入海处,东跨威远、静海、兴化、宁德、宁海、宁朔、云州、安水、清塞、平虏、宁远、定戎、孟州、朔州等十三城,抵耀德、静边、和州等三城,东傅于海,延袤千余里,以石为城,高厚各二十五尺。 这样的长城依托山势走向而建,奇骏高险,辽人攻伐而不得,颇有成效,这是高丽德宗王所修建的,他在位的时候与辽朝的关系彻底陷入紧张,甚至到了绝交的边缘。 辽朝与高丽的关系在开始的时候还算不错,高丽脱离了与大宋之间的藩属关系,转而与契丹献媚,最终的结果是契丹人以鸭绿江两岸为媒,赐给高丽,两国修好。 但逐渐的,契丹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便再次回来,不断的压迫高丽,尤其是大宋愈发强大之后,辽朝对高丽的施压便越大。 高丽虽然也向大宋进贡,只不过这种藩属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世人知道大宋对高丽根本产生不了威胁,除非大宋拿下辽朝…… 但在之后高丽王王钦生而岐嶷,执性刚断。既长,踏塼辄破,人以为德重。坚决的反对契丹人对辽朝的威胁,并开始积极备战,阻挡辽人进攻。 也是在他执政其间,打赢了第三次高丽与契丹之间的战争。 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天云,右皮室二军溺毙者甚众,遥辇帐详稳阿果达,客省使酌古,渤海详稳高清明,天云军详稳海里战死。 此役辽军惨败,可作为得胜一方的高丽连年征战已元气大伤,无力亦无勇气再战。 以此为契机,高丽以胜利者的姿态与辽朝再次恢复了藩属关系,称臣纳贡,只不过这已经是象征意义居多,并且高丽得到了相当大的好处,鸭绿江两岸再次回到高丽的实际掌控之中。 现在的高丽王王亨却是一反先王的政策,采取附和归顺之策,由于德宗时期对辽朝的强硬政策,高丽与辽朝之间的关系紧张,几乎到了绝交的地步。 王亨亲政之后,强硬派领袖王可道已死,皇甫俞义等妥协派掌权,便逐渐找台阶来缓和对契丹的关系。 高丽太平十五年五月,辽朝以来远城镇守王土茹的名义向高丽兴化镇送去一篇牒文,称高丽一直向大契丹称臣纳贡,后因大延琳之乱不再来朝,如今大延琳已被平定多年,可高丽不但不来朝贡,反而修筑长城、加紧防备。 并扬言威胁:“高丽或激怒于雷霆,何安宁于黎庶?”这是赤裸裸的对高丽进行质问和恐吓。 王亨心性胆小,不及德宗之万一,遂以宁德镇长官的名义回牒契丹,对契丹的质问加以辩解,而且表明了高丽意欲与辽朝重归于好并恢复朝贡的意向。 高丽太平十七年九月,来远城又奉萧太后之宣旨,向高丽宁德镇通报“高丽之国,早务倾输,近岁以来,稍闻稽阙,欲载修于职贡,合先上于表章,苟验实诚,别颁俞命。” 高丽朝堂之中,以门下侍中徐讷为首的主和派十四人议论后决定向辽朝派遣使节,恢复两国宗藩关系。 现在的高丽与辽朝可为是战争之后的蜜月期,谁也不想破坏,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宋的水军舰队突然出现在高丽的晋州海岸边上的土牛村…… 高丽在北方的防御依然是重点,而在海上和南方的防御却甚为薄弱,倭国内乱不堪,根本无力渡海威胁高丽。 当大宋舰队出现之后,土牛村的百姓便拖家带口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心中的想法非常简单,高丽与大宋脱离了藩属,并且与辽朝交好,如今的大宋王朝在无孔不入的大宋商贾宣传下已经恢复了汉唐气度,所以土牛村的百姓认为大宋这是以雷霆之师征伐高丽的! 心中有鬼也就追贼心虚了,晋州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而一股不实的消息却如风一般传开,大宋王师携雷霆之怒,惩治趋炎附势归顺辽朝的大王…… 蔡伯俙率领两万人的大军停留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村庄和十里无人区默默无语,只不过是舰队停靠补充而已,自己身上还带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怎么高丽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船队便在土牛村附近开始了补充所需,食物是不缺的,但是淡水消耗惊人,只能靠岸补充,并且从百姓家中“买”些新鲜的食物,以及泡菜…… 但就在蔡伯俙准备率领船队离开的时候,晋州的驻守武将带着兵甲出现了,蔡伯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原本占据土牛村的禁军便开始备战。 这是大宋遭遇不明军队最常见的作战方式,无论来人是敌是友,先行备战再说,以防措手不及。并且土牛村早已是布满了防御的工事,只需弩箭上弦,刀枪林立,便可杀敌,轻重装士兵迅速着甲布阵,就等高丽人掩杀过来…… 蔡伯俙也没有办法,只能领着鼠三道:“派人速去交涉之,万万不可擅动刀兵!以免引起辽人警惕!” 鼠三笑了笑:“听你的话是,根本就没把这些高丽人放在眼中?”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废话,这趋炎附势之徒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年若不是辽朝倒霉,高丽开京早已危如累卵!你可知官家如何称呼高丽人?” 鼠三好奇的问到:“怎么说?” “高丽棒子!” “什么意思?” “其国妇女有淫行,即没入为官妓,所生之子曰“棒子”,不齿于齐民。鬓发蓬松,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炕。盖国中之贱而劳者。” 第九百八十七章捅了天! 赵祯这样的称呼高丽,主要来自于后世对韩国种种行为的反感,辱华事件层出不穷,甚至能信誓旦旦的说孔子是韩国的,周易是韩国的,李白是韩国的,屈原端午节都是韩国的等等,这一切狂悖之言皆是来自于曾经渺小,且被蹂躏的自尊心。 这个民族一直都是在夹缝中生存,在中原王朝的各种矛盾中被连带伤害,而唯一膨胀到与中原王朝强势对抗的也只有高句丽,最后的结果便是直接被大唐帝国给灭了…… 就是一个这样的民族,到了后世便开始一系列的增强自尊心活动,更是出现了大量荒谬绝伦的笑话。 所以赵祯对高丽完全没有好感,在中国历史进程中,朝鲜半岛就如一个吊靴鬼一般,不断的缠在中原王朝的身上,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试探中王朝的脾性,联合突厥人进攻隋朝兵甲驻地,引起大隋满朝震惊。 于是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对朝鲜半岛用兵,以至于隋炀帝时便有了四次大规模用兵,最后导致了国内民怨四起,连年征战使数百万人丧生,九军并陷,将帅奔还亡者二千余骑。 而这些引起国内人民对隋炀帝的强烈不满。 隋炀帝第一次攻高句丽时,就开始爆发隋末农民起义。至隋炀帝第三次征高句丽,各地大量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崩溃、名存实亡。 隋对高句丽的连年征战不仅严重削弱了隋国力,导致民不聊生,也使隋炀帝丧失民心,隋末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的崩溃。 当然其中更是有隋朝的地主阶级在其中兴风作浪,唯恐隋炀帝腾出手来之后收拾自己,所以隋朝的灭亡不单单是因为高句丽,还包涵了诸多复杂的政治局势转变。 而到了唐朝,终于在国内稳定,武功不得彰显的情况下,李世民觉得自己应该在高句丽这件事上超越“昏庸无道”的隋炀帝,于是大唐便发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东征! 高句丽国内发生政变,大将泉盖苏文杀建武,立藏为王,自任莫离支,专擅国政,并且频频发兵攻打新罗。新罗向唐求援,唐太宗诏谕高句丽罢兵,泉盖苏文置之不理。于是唐太宗决定亲征高句丽,以此收复辽东故土。 在此之后,李世民便更加看重对朝鲜半岛的征伐,集结三十万大军,准备再次东征,只可惜东征在即唐太宗病逝…… 而唐太宗的病逝却被高句丽看作是喜大普奔的事情,于是不断对新罗百济施压用兵,认为唐朝不会顾及,谁知高宗皇帝继承了太宗未完的事业。 先以十万大军迅速平定了百济国,将其地域收归版图,接着携胜利之余威,数败高句丽大军。 然而,在平壤城下,唐军又一次遇到了和第一次东征相同的问题,那就是面对坚固死守的城池久攻不下,当严寒到来时又不得不撤兵,功亏一篑。 而最后一次对高句丽用兵的东征则是为盛唐的武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唐军一举攻灭高句丽。此次东征,唐军抓住时机,利用高句丽内乱,以优势兵力分别攻占高句丽各战略要地后,再会师一同发动对平壤的总攻,迫高句丽王出降,尽占高句丽之地。 赵祯作为中原王朝的皇帝,大宋作为大唐的传承者,华夏王朝的延续者,自然已经把朝鲜半岛纳入大宋的版图,只不过辽人在前,还不是时候对高丽用兵罢了,若是用兵高丽,辽人必然恐慌援助,最后的结果很难说。 所以赵祯命鸿胪寺以大宋的名义正式书写公文与蔡伯俙,一面高丽与大宋舰队之间发生摩擦,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份文书根本用不上。 鼠三派去传报的士兵死了!这是个意外,绝度的意外。 高丽晋州守军在守将李刚成的带领下前来查看,他们听到了土牛村村民的话觉得过于夸张,大宋的数万大军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晋州? 说不定就是大宋商贾的私人武装罢了,至于所谓擎天之高的巨舰,他们只当是村民没有见识,错把商船当作是战舰而已,大宋的海船可是比渔船要高大的多。 于是当大宋的军士为了避免误会,脱去铠甲换上寻常衣服出现在李刚成面前的时候,李刚成的态度高高在上,趾高气昂,顿时激怒了大宋的领头校尉。 更有甚者李刚成还要捆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乃天朝上国,他们身上携带鸿胪寺以朝廷发出的公文,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大宋,岂能被高丽人轻辱?! 而接下来李刚成身边幕僚的话更让宋军忍受不了:“你们是大宋的商队吧?到了我高丽做生意便要遵守高丽大王定下的律法,你们没有通关文书,便是偷渡,安律当判死罪!若是把货物交出来,还能绕了尔等性命!” 从来都是大宋威胁别人,什么时候轮到高丽威胁大宋了?魏权冷笑道:“你们还不知西夏已经被我大宋灭国了吧?” 幕僚哈哈大笑:“西夏灭国又怎样?你现在站在高丽的土地上!速速交出财物,饶你不死!” 校尉魏权大声呵斥,率领禁军将士准备离开,李刚成以及幕僚以为这些宋人商贾想要溜走,随即命晋州守军上前捆绑,魏权大怒,带着禁军夺了兵刃就地格杀了上前的高丽守军,他们岂是大宋训练有素的禁军对手? 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即便区区十来人便把数十人的高丽守军放到,这还是魏权手下留情的情况下,此时的李刚成才发现事情大条。 刚欲发令劝阻,谁知这些守军都是来自于一地,多少沾亲带故,或是同一县城,或是同一宗族,于是千余人的队伍便不受控制的向魏权等人扑去。 李刚成作为晋州守将,本就是闲散的差遣,平时也就是负责晋州缉盗安防之类,从不训练士兵,也不以军法管理,时间长了这些守军也就不听号令,即便是李刚成的亲兵把铜锣敲烂了也没人理会。 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宋将士包括魏权在内全部战死,而高丽守军损失不下数百余人,李刚成从魏权的怀中搜到了那封来自大宋鸿胪寺的公文。 打开青瓷色的文书,“鸿胪寺代大宋朝廷晓谕高丽晋州知州王可炜”赫然出现在眼前。 作为堂堂一州之地守将的李刚成老爷,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屁股在倒在地,嘴中不断念叨着:“宋军来了?怎么会是宋军来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内圣外王,岂可受辱? 土牛村不大的一块空地上摆满了盖有白布的尸体,大宋军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在这种沉默之下所酝酿着的确实滔天的怒火,所有人都想不到,魏权等人为了友善脱去铠甲之后,反而失去了性命。 他们身上带有大宋朝廷的文书,这就意味着他们代表的是大宋! 算得上是半个使臣! 而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被高丽守军杀死,若是甲胄齐备,利器在手,以这十人队的配合,应该能退走才是。 鼠三悔恨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拉扯,是他让魏权等人弃了甲胄便装而行的,谁知这善意的举动,反而遭了杀身之祸。 蔡伯俙从地上拉起鼠三,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好心,自从大宋灭了大理,收了燕云,灭国西夏之后,大宋无论军民的心中都升起一丝不经意间的高高在上。 官家说这是一种民族自信,但可怕的是这种自信会变成自大。 眼前的这十来具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和鼠三一样太过自信,但谁知到了最后也没把怀中的这封公文拿出来,蔡伯俙看着眼前沾血色手印的鸿胪寺公文,心中冷笑。 李成刚太蠢了,居然在看过公文之后还把这公文放回原处,而且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作为高丽一州之守将,要么便在诛杀魏权等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离开什么都别动,要么拿着书信来土牛村请罪,这样一来自己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对付他。 但现在,这蠢货居然在翻看了书信之后,仓皇离开,简直就是摆明了赤裸裸的对大宋的侮辱。蔡伯俙不相信魏权等人没有自报家门,定然是李刚成等人不信,加以杀害的。 在此之前蔡伯俙便听说,常有大宋商人身着便装在高丽行商的时候被高丽官吏勒索,甚至是迫害,现在看来情况不但属实,而且变本加厉。 怕是大多与高丽对辽朝态度的转变而造成的……高丽上层的主和派当政,对辽朝趋炎附势,下面的官员自然也是如此,对待大宋的商贾便不会如往昔一般客气了。 每年高丽使臣向大宋进贡的也不过是一般般的货色而已,但大宋作为上国,赏赐的都是几倍与进贡的财物,让高丽狠狠的赚上了许多。 高丽与大宋脱离番邦臣属关系,显然是畏惧仅靠在边上的辽朝,辽朝在鸭绿江的不远处修建城寨,屯兵数万,为的就是震慑高丽。 就是因为恐惧和威胁,辽朝得到了高丽的臣服,蔡伯俙捏了捏拳头,没错,讲道理有的时候并不管用,真正管用的却是强大的拳头! 鼠三在一旁已经不能看了,蔡伯俙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怂货的样子,咱们大宋何时遭受这种羞辱?官家对咱们是咱们交代的?出了大宋国门,咱们便是代表大宋,挨了巴掌,打回去便是!” 鼠三的小眼瞪得通红但依然摇头道:“不行!咱们要以大局为重,此次你我带和官家密旨,官家是让咱们干嘛的?!若是我等去为魏权等人报仇,为大宋雪耻,岂不是暴露在人前?所以我们不能!这才是我窝囊的地方!” 蔡伯俙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咱们现在就没暴露在人前吗?自从咱们在高丽靠岸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便已经大白与天下了!” 鼠三奇怪的望着蔡伯俙,在他看来蔡伯俙不是个没有计划的人,既然知晓大白于天下,为何还要在高丽靠岸?并且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不该在无人的地方靠岸,补充一下淡水便离开吗? 蔡伯俙瞧见鼠三疑惑的样子,开口反问道:“咱们离开高丽之后要去哪里?” “东海女真……” “不对,是倭国!” 鼠三指着蔡伯俙道:“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蔡伯俙撩开鼠三的手指:“当然是去倭国,在石见附近补充一下之后再转道东海女真……”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蔡伯俙笑了笑:“但别人只会知晓咱们去倭国了,但不会知晓咱们转道东海女真,这是一个意思吗?” 鼠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在高丽故意暴露出来,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来了高丽又去往倭国?!” 见蔡伯俙肯定的点了点头,鼠三击掌道:“妙啊!只不过咱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魏权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绝不能这样算了!” 蔡伯俙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岂能这样算了!咱们来到高丽,就是要让世人知晓,既然高丽人杀我将士,辱我国威,定然以雷霆震慑之!” 蔡伯俙高声的叫嚷让就是为了让帐外的将士们听见,一时间大宋营地中笼罩的沉重气氛稍稍缓和,他们不怕战斗,他们担心蔡伯俙这位转运使以国事为重,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蔡伯俙没有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睚眦必报一项是他的个性,也是大宋皇帝赵祯的个性,赵祯对蔡伯俙说过:“没有所谓十年不晚的报仇,十年的时间会磨平大多数人的仇恨,好男儿不快意当下更待何时?” 蔡伯俙至今牢记这句话,每当官家有实力的时候便从来不会隐忍,对付赵元俨的叛乱是如此,对待大理国也是如此,灭国西夏更是如此。 什么隐忍,只要实力足够,便毫不犹豫的持刀上前杀个痛快! 如今以大宋的实力和国力,没有一场战争是大宋打不起的,即便是输也能输得起,所以大宋才会不断的压迫辽朝,对周围的邻国施压,倭国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是大宋的土地,但却已经变成大宋的臣属附庸。 如今高丽人如此对待大宋,岂能轻易放过他们?蔡伯俙打算在高丽干一场轰轰烈烈的事情,攻陷高丽晋州的州城!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但却并非不切实际,晋州是高丽南面的城市,城防力量本就弱小,并且连城池都是最简单且不堪一击的土城,这样的城池对于常年征战与各地的大宋军队来说,简直和没有一样。 进攻晋州城难度较小,且大宋是站在道义的一方,自然不会担心师出无名,大可以李刚成藏匿其中的名义动手,现在的大宋可不怕事! 而蔡伯俙跟明白一点,如今的官家是内圣外王! 第九百八十九章羡慕与仰视 蔡伯俙的手中拥有调动以及指挥破浪军的密旨,这种旨意是极少出现在外戚手中的,而且一般是在赵宋开国之初,皇帝在紧急情况下给予的事从权宜的临时调度权而已。 蔡伯俙拿到的也是临时调度的兵权,而非永久有效的权利,这和他的身份并没有关系,而是大宋的兵权早已变成这样,没有人能一直掌握一军之兵权。 赵祯开了一个先例,既随时授权与解除权利的机制,在皇帝授权的时候,你有权调动军队,指挥军队,但若是皇帝收回权利,或是到了规定时间,军中的监军,监官,便会立刻收取兵权。 赵祯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授予了军权的同时,作为皇帝便要承受授予军权所带来的后果,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同样的皇帝本人也会享受这军权所带来的利益。 在授予蔡伯俙破浪军调度指挥之权的时候,赵祯便已经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大军出海,消息互通极慢,甚至会有意外发生,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毫无保留的相信蔡伯俙。 于是,蔡伯俙便获得了大宋建国以来,最完整且没有掣肘的指挥权,即是鼠三都站在他的一边,破浪军的将士都站在他的一边,军中还没有派遣文资监军,这才是蔡伯俙打算动手的主要原因。 破浪军虽是水军,但全部是禁军将士组成,海战还没接触过多少,寻常也都是围剿海寇,补给倭国驻守之军这种简单的小事情,每天重要的操演便依旧是陆地上的攻伐作战。 对于陆上作战,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本能早已融化进他们血液中,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只要上过战场的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若是忘了战场上的守则,他们早已死了,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当鼠三从帅帐中出来,并通过传令兵晓谕全军,大宋破浪军正式对高丽作战的时候,破浪军中人声鼎沸,不单单是为了袍泽报仇而激动,更多的是因为有机会雪耻而激动。 许多人认为此次出海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说不得要憋屈的离开这里,继续向倭国前进,现在突然说有机会报仇,谁不激动?! 破浪军的速度很快,传令兵传令的同时,大军已经开始整顿器械,收拾一应用度,探马出营,两万人的大军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高丽承袭曾经上国大唐的行政体系,晋州便是晋州牧,州城名为矗石城,虽然说是矗石,可城墙皆是夯土建造的土城墙,大宋的军队很快在当地找到了几个向导。 大宋本就是中运王朝,对高丽百姓的震慑自然要大得多,更何况大宋的商贾经常往来于高丽,买卖大宋的特产以及精美的货物,极大的满足了高丽百姓的物质需求,所以高丽百姓并未对宋人有多少反感。 反而是因为官吏对宋人商贾的欺压,使得商贾越发不愿前来之后,百姓对朝廷的官员更为仇恨。 虽然国小,民弱,但对中原王朝的文化却十分仰慕,即便是辽朝都要遵从中原文化为正统,何况是附属之国的高丽?贵族,富家,官宦,都要学习汉字,汉话,即便是高丽的朝堂文书都是汉字书写。 所以在高丽找到会说汉话,会写汉字的人实在是太过简单,只需前往高丽县城的大户或是官府便可找到需要的人,而且不在少数。 距离土牛村最近的一个县城便是泗州县,这里也是土牛村的治县,当大宋区区百人的胸甲骑兵进入泗州县的时候,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县城便立刻投降了…… 胸甲骑兵的只不过是大宋的轻骑,但即便如此,高丽人手中的弓箭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这个所谓的县城在大宋将士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聚居的大型村庄而已。 县衙的大老爷穿着高丽朝的官服,带着一方铜制的官印,这便是他的身份证明,而这官服像极了唐朝的衣冠,有些地方又出现了类似大宋对襟的特征。 鼠三把这位官老爷拎了起来,毕竟是高丽国正式任命的官员,对待他应当客气点:“你姓甚名谁,可知晋州守军将领李刚成何在?” 老头已经被眼前的“大军”吓惨了,愣愣的问到:“你们可是大宋王师?下官金明琼,是泗州县知县事,李刚成将军应在矗石城,泗州县以北八十里处便是。” 鼠三点了点头:“你听好了,我等乃是大宋破浪军,携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代表大宋朝廷,可你高丽晋州守将李刚成,无故斩杀我大宋传信之兵,其行可诛!我大宋兵甲两万,亲自前往晋州矗石城,寻那李刚成讨个说法!” 四周逐渐出现的围观百姓,以及刚刚站起来的金明琼被鼠三的话惊呆了,大宋鸿胪寺,大宋朝廷,两万兵马……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犹如天神一般的士兵还有两万人……即便是踏平晋州矗石城也不费什么力气吧? 金明琼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随即扑向鼠三抱着他的腿道:“上官,天使,这泗州县的百姓是无辜的,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愿带天使前往矗石城!” 鼠三撇了撇嘴道:“本官就没打算对你这小小县城做什么,只是来寻向导而已,你好歹也是高丽国朝廷任命的官员,也该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本官便相信你,你带路便是,若是有功,大宋必不会亏待你。” 金明琼连道不敢,他只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这个泗州县而已,两万虎狼之师,别说是泗州县,即便是整个晋州牧的守军怕是都抵挡不住! 随着鼠三的一个动作,胸甲骑兵们收起手中的弩箭,横刀,骑兵刀等物,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百战之兵的气势可不是说说的,四周的高丽百姓先是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但随即望向鼠三等人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仰视。 千百年来,中原王朝也是如此一直被附属之国仰视着的存在…… 第九百九十章师出有名罢了…… 蔡伯俙算准了矗石城不会交出那千余名守军,一千余人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亲友?高丽与大宋一样都是传统的宗族之家,在土牛村蔡伯俙便发现这里的宗族制度甚至比大宋更加严厉,祠堂,神社之类的比比皆是。 并且这一千多人的守军,怕是占到了矗石城守军的一半,对知州官员来说这是一股不小的军事力量,而对于城中百姓来说,确实他们最后的倚仗,大宋的军中斥候来报,晋州附近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山寨足有数十座。 一旦大宋处罚了这一千多人的守军,矗石城危若累卵…… 当船队抵达矗石城不远处的时候,鼠三和蔡伯俙依然没有等到金明琼的出现,显然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城外,而所谓的矗石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城而已。 夯土的城墙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即便是修缮过也不过是个矮矮的土城,若是抵挡山匪流寇也许还有些作用,但面对大宋的巨舰,确实根本不够看的。 面对这样一座土城,蔡伯俙甚至提不起攻伐的兴趣,率军而下之后,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派出军士与城门之前叫阵,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早已兵甲具备。 看这架势显然是做好了战斗准备,而通过城墙上的士兵来推算,城中的守军应该不下万人! 鼠三大叫道:“这金明琼是在骗我们啊!虽说这矗石城与他说的一样,乃是夯土之城,高不过三丈,长不过千八百步,可其中的士兵却最少万人!这难道是诱敌深入之策?” 蔡伯俙笑了笑:“看来这位金明琼不简单啊!虽是一小小的知县事,却能在你我二人面前隐藏的这么好,甚至骗过了你我的双眼,可见他早已知晓城中的守军多少,以为能与大宋抗衡,甚至他也知道李刚成就躲在矗石城中。” “这老头挺奸诈啊!就这样一路耍我们?!” 蔡伯俙望着气愤的鼠三笑了笑:“恰恰相反,这金明琼并不是奸诈,而是认为自己救下了泗州县,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只不过是个知县事,岂能左右知州的思想?李刚成为了活命,肯定要尽力游说知州。” 鼠三无奈的说道:“那该怎么办?” “让他们见识我大宋的兵甲之利!打趴他们之后,他们自然会毕恭毕敬的上前和咱们讲道理,现在的他们就是不讲道理,谁让咱们在人家的土地上?” 鼠三冷冷一笑:“也罢,本是不想擅动刀兵的,谁知不识抬举,儿郎们自从燕云一战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血了,眼前正是让世人见识我大宋兵锋之利的时候!” 蔡伯俙微微点头:“嗯,既然他们心存幻想,那就把事态闹得大一点也不无不可,传令下去,排兵布阵护卫舰船,搬运火炮,糜矗石城!” 鼠三兴奋的笑了笑,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土城,别说是火炮,即便是用上带有火药弹的床子弩就能够轰塌,显然用上威力巨大的火炮是为了震慑高丽人。 就在大宋一方开始准备的时候,高丽的城墙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晋州知州李泉牟正在观察对面的情况,据城中伺候来报,大宋的船队已经在青川江边停靠,距离矗石城不过三里。 其实不用他说,李泉牟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船帆,转头对金明琼问到:“宋人的装备如何,人数多寡?” 金明琼冷着脸道:“知州老爷,下官已经和你说过,宋人器械齐备,人数足足两万,就算分兵而来,也有一万之数,且训练有素,非晋州守军可敌!若是交出李刚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肆!李刚成乃我高丽守将,岂能因为敌人来了就要把守将交出去任人宰杀的道理?” 金明琼冷笑的望着李泉牟:“来的是敌人吗?来的是大宋天使,带着大宋朝廷的国书,李刚成不分黑白,以为宋人商贾勒索之,杀人越货不成,最后才发现酿下大错!若他不是你的侄儿,你能如此死保他?!” 李泉牟咬牙道:“我等代表高丽王朝,宋人即便是带着朝廷的文书,也该事先知会一声……如今率军而来,陈兵压境,岂不是辱我高丽?!” “李泉牟!你真是疯了!你可知若是不能守住矗石城的后果?大宋天军已到,若是交出元凶还能从轻发落,一旦城破之时,城中百姓又该如何?你这是在以权谋私!” 李泉牟被金明琼的话问住,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李刚成忽然赶来插口道:“什么大宋天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封鸿胪寺的公文,这显然是宋朝皇帝对我高丽下手了!这是要打我高丽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我等能守住矗石城,并击溃宋朝的军队,朝廷定然会相信我等,大王说不得还要赏赐我等!” “疯了!疯了!” 金明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这对疯狂的叔侄,显然他们不光是想把事情这样过去,更要反咬一口,这是拿全城百姓的生命作为赌注啊! 一路上金明琼的所见所闻都让他见识到了大宋军队的强大,怎么可能是这矗石城所能抵挡的?一万人的五道州县军根本就是些游手好闲之人组建而成,连二品军的实力都不如,简直就是和周围村县的三品军一样,而且兵器甚简而疏,疏于训练! 而大宋的军队的武装最少也能抵得上王上的亲军牵龙卫!不,甚至比王上的牵龙卫还要装备精良! 金明琼拉着李泉牟宽大的衣袖道:“知州老爷!下官是见识过王上牵龙卫的,可与眼前的这支大宋军队相比,单单是在器械上便相差甚远!这些人的眼中都是带血的!” 李刚成再次开口道:“启禀知州老爷,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咱们矗石城驻兵两万,宋人不过一万,除去役夫所剩不过数千人而已,攻城之战没有数倍之兵岂能得手?!” 被侄儿这句话一说,李泉牟顿时放心,哈哈大笑的说道:“若是如此,我等便是为高丽立下大功!宋人窥伺我高丽沃土,派兵乘船袭之,被我等发现,率兵阻截!发往朝廷的公文就这么写。” 金明琼看着眼前这对高傲又自大的叔侄不知该说什么,回首城中,百姓已经被眼前莫名出现的紧张情绪所搅乱,有些人已经开始站在街头大肆鼓吹知州以及郎将的手段和睿智。 所有人都觉得在矗石城中很安全,这座夯土城池坚固无比为他们抵挡了多次山匪流寇的入侵,即便是宋人也无可奈何,唯独金琼名失神的走下城墙,这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第九百九十一章倒打一耙的高丽人 泗州县的边上就是一条青川江,而泗州县恰巧也是青川江的入海口,青川江南接晋州矗石城,咸安郡,泗州县,北上江城郡,峡州,高陵郡,京山府。 青川江可谓是高丽南部的重要水系,江宽,水深,睡眠平稳,最适合行舟与上,蔡伯俙带上一座神舟灵飞顺济沿江水而上,并把凌虚安济志远留在泗州县断后。 泗州县成为了大宋的后方阵地和退路,大宋的海船数量极多,除了两艘十万斛的大宋神舟之外,便是万斛的海船,五百余艘海船大部分驻扎在泗州县。只有不足百艘跟随灵飞顺济向矗石城驶去,即便如此,青川江宽阔的江面也快被船队所遮蔽。 鼠三看着两岸倒退的树影,转头对蔡伯俙问到:“为何不把两艘神舟都带上,万一矗石城城高墙厚,我等岂不是没了办法?”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这位泗州县的知县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是说晋州矗石城乃是一座土城。” 金明琼连连点头道:“没错,矗石城就是一座土城,城高不过两三丈左右,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冲到金明琼身边,一手领着他的前襟破口大骂:“老杀才!居然敢骗我!当本官是好脾气不成?行不行本官这就把你丢下船去!” 一边说一边拖拽金明琼向船舷走去,从高高的船舷向下望去,江面变得十分遥远,仿若高山上的峡谷,金明琼惊恐大叫:“天使在上,小老绝对没有欺瞒啊!这矗石城就是晋州的州城,也的确高约三丈,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大怒:“还敢诓骗本官?!高不过三丈也叫城墙?周长一千八百步?便是我大宋的村镇都比不上!岂能是一州之城?!” 金明琼连连解释道:“晋州地处岭南之南,谓之山南,本就偏僻,最多便是遇上匪患,山贼之流,无需重兵把守,更不用高墙坚城防御,所以只有一土城拒敌……” 蔡伯俙在一旁忽然开口:“这么说来,你高丽岭南之地也皆是如此?” 金明琼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觉得自己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眼前这个话并不多的男人的双眼好似能看穿人心,虽然他的话不多,但眼前的大宋天朝之军都在他的调度之中。 纠结了半天,金明琼后牙一咬:“是,不光是山南,只要是在中原以南的地方便是如此!” “放肆!”鼠三大喝一声再次拎起金明琼道:“中原以南?你高丽也敢有地方擅称中原?!那我大宋岂不是化外番邦之地!谁给你们的胆子,以此羞辱我大宋天威?” 这下蔡伯俙反倒笑了,拉着鼠三就要揍人的手道:“算了,把他放下吧!我当年可听说,在西南一地有一农人自称大靖皇帝,还要在村中分封宰相和枢密使,当地县官收押之后上奏官家,官家下旨曰:疯人癔症,岂能计较?朕判之为罪,岂不类矣?!” 话还没说完,鼠三哈哈大笑,随手放下金明琼,还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夜郎自大,井蛙语海,莫过如是。”说完便不再计较此事。 而此时的金明琼心中震颤万分,他一直生活在高丽,即便是知晓大宋的存在也只知道这是天邦上国,眼前如此强大的船队,四周充满了精悍的士兵,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这支船队进攻中原……不,忠州牧以南的城池,基本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思索半天,金明琼上前施礼道:“两位天使,不知为何而治罪与李刚成?” 鼠三冷冷一笑道:“我大宋遣使携鸿胪寺之书,朝廷之言而往,却被他李刚成屠戮,如此大辱岂能轻受?” 金明琼急急的说道:“大宋天威,我等不及,可否让小老先行晋州矗石城,禀告知州老爷,缚李刚成而治罪,押与天使之前?” 蔡伯俙摇了摇头:“不行,我大宋天军之仇,必会自报,此次参与之人,无论可曾动手,只要在场便要以性命相抵!” 金明琼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晓的,若是李刚成带兵而出,最少也要千余人,照眼前大宋天使的架势,这是要以这千余人为大宋的十余人陪葬?! “大宋折损将士不过十余人,岂能让千余高丽将士抵罪,大宋乃上邦之国,礼仪为重,教化为先,遵从儒术,社稷之德,仁名扬于外,圣明四海知,可否请天使治罪其人,而勿连坐?” 鼠三被金明琼说的有些犹豫,好像是这个道理,大宋以仁慈闻名于世,这时候用千余人为魏权等人陪葬,的确太过残忍,对官家之名不利啊…… 蔡伯俙一反常态,望着伏到在甲板上的金明琼冷冷说道:“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要是在以前,这货定然会为了官家的名声放过这种事情,但今日怎么会如此计较?魏权等人是军中尖子不假,可也没到如此维护的地步。 金明琼在地上一直颤抖,最后咬牙再次问到:“不知天使可会殃及无辜?矗石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可否放过他们?!” 蔡伯俙蹲下身体拍了拍金明琼的肩膀道:“这便要看你的了,若是你能说服矗石城中的知州,让他放弃抵抗,把罪魁祸首以及连带之人交出来,我等自然离开!” 金明琼心中纠结的挣扎着,在他看来李刚成是该死的,但那千余人的无辜军卒却是无辜,他并不知道那些军卒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无辜的,最后思来想去咬牙对蔡伯俙说道:“小老这就去说服知州老爷!” 蔡伯俙笑道:“大善!鼠三,派人送他入城,记得要看着他入城!” 鼠三立刻安排人手,用神舟上的小船送金明琼下去,并仔细交代了随行的禁军,一定要看着金明琼入矗石城,否则便用弩箭诛杀…… 待他回来便瞧见蔡伯俙站在船头,对那些禁军的指挥,校尉,虞侯,交代作战事项,鼠三奇怪的上前问到:“你就那么肯定金明琼不会说服晋州知州?” 蔡伯俙笑了笑:“他说服不了,这千余人背后有多少家庭?有多少亲友,即便是晋州知州同意金明琼的说法,矗石城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那你还让他去游说?” “师出有名罢了,咱们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而是他们不会珍惜。” 第九百九十三章自大的代价 他的母亲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对眼前的露出凶狠神色的老者施礼道:“族长老爷,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回家教他……” 轰动!妇人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出现,伴随着地动山摇,房屋开始晃动,四周屋檐上的灰尘纷纷而下,仿佛是上天在发怒,所有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众人回头望向族长老爷,可这位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族长老爷,已经如鸵鸟一般撅着屁股躲在桌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保护我!都来保护我!” 但他的叫声很快便被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发出尖利呼啸声的砲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曲线,重重的砸在祠堂的顶上,只不过稍稍一击,便使得精致的祠堂顶部瞬间分崩离析。 不知是什么部份化为齑粉,萧潇落下,灰尘四起,使得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土人,头发,眉毛,衣服……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伴随着灰尘的升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骤然而至,许多人七窍流血的在路上疯狂的大叫,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有一部分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道上呆滞的游走,整个矗石城仿若人间炼狱。 矗石城的城墙上已经不能站人了,不断的轰击使得一部分城墙已经坍塌,城墙下的士兵或是百姓被掩埋其中,运气好的人还能有幸的向外爬,而有些人直接被捂死在城下。 城门上的箭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第一声轰鸣响起的时候,木质的箭楼便在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的木屑甚至扎入了士兵的眼中,李家叔侄两人仓皇的跑下城墙。 待轰鸣之声稍稍减弱回首望去,刚刚他们所在的城门楼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泉牟呆呆的站在原地,城中的景象已经恍若炼狱,百姓惨叫,房倒屋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比地龙翻身更让人觉得恐惧。 城外的大宋兵甲明明距离矗石城尚有千步之遥,谁能想到他们的砲石已经能攻打城池了?! 城墙上的士兵如丧家之犬一般退了下来,巨大的裂缝已经出现,夯土的城墙并不能帮助他们抵挡砲石之威,从士卒们眼中惊恐的眼神便能得知他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声渐渐的响起,也惊醒了呆滞的李泉牟,通过这响亮且附带节奏的鼓声他便知晓宋人要开始进攻了! 而一旁的李刚成已经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李泉牟愤怒的上前扭打道:“这就是你说的宋军不堪一击?宋人强悍若斯,兵锋未至便有火天灭地之势头,小小的矗石城岂能披靡?!” “侄儿不知,侄儿不知啊!” “你……害我至此!” 李刚成回过神来,急急的拉扯着李泉牟的宽袖道:“叔父莫急,我矗石城中尚有两万兵马,若斯以他们抵挡……” “两万兵马?连城墙都不敢上了,两万兵马又有何用?” “延缓敌军步伐之用啊!” 李刚成急急的向叔父使着眼色,李泉牟很快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他是想用城中的两万州县军来拖延宋人进攻的步伐,给自己的逃跑增加时间! 身为一州知州的李泉牟内心有些挣扎,显然宋军攻城一事很快就会传遍朝野,而宋人身上携带有大宋朝廷的公文,鸿胪寺的文书可不是谁都能伪造的…… 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和整个李氏家族都将被推上前去作为最后的替罪羊! 李泉牟已经发现了真相,自己这个侄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命,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与整个矗石城,愤怒之余的他想到了一个唯一能办的事情。 ………… 大宋的军队在节奏极强的鼓声中缓步前进,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让矗石城中的军民为之震颤,大宋的军阵最在乎阵形与配合,这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骑兵非常稀少,因为依靠舰船运输士兵,并没有大量的战马可供使用,但五百人的重装骑兵以及五百人的胸甲骑兵却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少,那质量必须要高,这是蔡伯俙挑选战兵的唯一条件。 矗石城的城墙已经有不少段被轰塌,而城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巨大的破坏力,高丽士兵甚至不敢上前封堵城门,生怕自己如城门一样被炸成碎片。 大宋的禁军正在推进,高高的塔盾,长长的陌刀,锋利的长枪,上弦的弩箭,一层层一道道的形成杀戮的最佳阵形,缓缓的向矗石城推进。 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连从城中射出的弩箭都寥寥无几,从这些箭枝的准头和力道来看,显然是胆小之人误发的弩箭。 终于当宋军快要抵达城墙的时候,一些高丽的兵勇冲杀出来,队形散乱不说,连兵器都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大宋的士兵已久保持着阵形,弩箭手在后弩箭齐发,抛射而出的弩箭飞蝗如雨,没有多少甲具的高丽人瞬间被钉死在地上,犹如被收割过的韭菜…… 靠近的士兵则是被巨大的陌刀砍成碎片,高丽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武器,巨大的刀墙挥舞起来根本就没有停歇,仿若推进的磨盘,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挤压成碎片。 弩箭不断的攒射,八牛弩紧随其后的被推了上来,一枪三剑箭的弩箭大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因此得名,这些巨大的弩箭之中装上了白磷,火油,等等易燃易爆之物,白磷都是在弩箭发射前才会填装的。 士兵小心的把弩箭的箭头处倒入白磷粉末,用塞子塞好孔洞,弩箭迅速被发射出去,一旦箭头撞击入墙中,木质的箭杆便会碎裂,火油四溅而出,白磷迅速燃烧起来引燃火油,这一巧妙的引燃装置乃是将作监的曾公亮发明,奇巧无比。 随着一声铜哨响起,数十支携带火油的一枪三剑箭被射向矗石城,在这个木质结构较多的时代,床子弩的杀伤效果甚至比火炮还要好。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在矗石城中燃烧起来,并且高丽人惊恐的发现,这些火焰很难用水扑灭!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大宋军队的脚步宛若催命的符咒,李泉牟紧紧的盯着金明琼从牙根中挤出一句话道:“你必须想出办法来!!” 第九百九十三章矗石城的代价 他的母亲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对眼前的露出凶狠神色的老者施礼道:“族长老爷,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回家教他……” 轰动!妇人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出现,伴随着地动山摇,房屋开始晃动,四周屋檐上的灰尘纷纷而下,仿佛是上天在发怒,所有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众人回头望向族长老爷,可这位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族长老爷,已经如鸵鸟一般撅着屁股躲在桌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保护我!都来保护我!” 但他的叫声很快便被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发出尖利呼啸声的砲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曲线,重重的砸在祠堂的顶上,只不过稍稍一击,便使得精致的祠堂顶部瞬间分崩离析。 不知是什么部份化为齑粉,萧潇落下,灰尘四起,使得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土人,头发,眉毛,衣服……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伴随着灰尘的升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骤然而至,许多人七窍流血的在路上疯狂的大叫,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有一部分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道上呆滞的游走,整个矗石城仿若人间炼狱。 矗石城的城墙上已经不能站人了,不断的轰击使得一部分城墙已经坍塌,城墙下的士兵或是百姓被掩埋其中,运气好的人还能有幸的向外爬,而有些人直接被捂死在城下。 城门上的箭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第一声轰鸣响起的时候,木质的箭楼便在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的木屑甚至扎入了士兵的眼中,李家叔侄两人仓皇的跑下城墙。 待轰鸣之声稍稍减弱回首望去,刚刚他们所在的城门楼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泉牟呆呆的站在原地,城中的景象已经恍若炼狱,百姓惨叫,房倒屋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比地龙翻身更让人觉得恐惧。 城外的大宋兵甲明明距离矗石城尚有千步之遥,谁能想到他们的砲石已经能攻打城池了?! 城墙上的士兵如丧家之犬一般退了下来,巨大的裂缝已经出现,夯土的城墙并不能帮助他们抵挡砲石之威,从士卒们眼中惊恐的眼神便能得知他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声渐渐的响起,也惊醒了呆滞的李泉牟,通过这响亮且附带节奏的鼓声他便知晓宋人要开始进攻了! 而一旁的李刚成已经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李泉牟愤怒的上前扭打道:“这就是你说的宋军不堪一击?宋人强悍若斯,兵锋未至便有火天灭地之势头,小小的矗石城岂能披靡?!” “侄儿不知,侄儿不知啊!” “你……害我至此!” 李刚成回过神来,急急的拉扯着李泉牟的宽袖道:“叔父莫急,我矗石城中尚有两万兵马,若斯以他们抵挡……” “两万兵马?连城墙都不敢上了,两万兵马又有何用?” “延缓敌军步伐之用啊!” 李刚成急急的向叔父使着眼色,李泉牟很快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他是想用城中的两万州县军来拖延宋人进攻的步伐,给自己的逃跑增加时间! 身为一州知州的李泉牟内心有些挣扎,显然宋军攻城一事很快就会传遍朝野,而宋人身上携带有大宋朝廷的公文,鸿胪寺的文书可不是谁都能伪造的…… 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和整个李氏家族都将被推上前去作为最后的替罪羊! 李泉牟已经发现了真相,自己这个侄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命,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与整个矗石城,愤怒之余的他想到了一个唯一能办的事情。 ………… 大宋的军队在节奏极强的鼓声中缓步前进,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让矗石城中的军民为之震颤,大宋的军阵最在乎阵形与配合,这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骑兵非常稀少,因为依靠舰船运输士兵,并没有大量的战马可供使用,但五百人的重装骑兵以及五百人的胸甲骑兵却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少,那质量必须要高,这是蔡伯俙挑选战兵的唯一条件。 矗石城的城墙已经有不少段被轰塌,而城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巨大的破坏力,高丽士兵甚至不敢上前封堵城门,生怕自己如城门一样被炸成碎片。 大宋的禁军正在推进,高高的塔盾,长长的陌刀,锋利的长枪,上弦的弩箭,一层层一道道的形成杀戮的最佳阵形,缓缓的向矗石城推进。 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连从城中射出的弩箭都寥寥无几,从这些箭枝的准头和力道来看,显然是胆小之人误发的弩箭。 终于当宋军快要抵达城墙的时候,一些高丽的兵勇冲杀出来,队形散乱不说,连兵器都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大宋的士兵已久保持着阵形,弩箭手在后弩箭齐发,抛射而出的弩箭飞蝗如雨,没有多少甲具的高丽人瞬间被钉死在地上,犹如被收割过的韭菜…… 靠近的士兵则是被巨大的陌刀砍成碎片,高丽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武器,巨大的刀墙挥舞起来根本就没有停歇,仿若推进的磨盘,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挤压成碎片。 弩箭不断的攒射,八牛弩紧随其后的被推了上来,一枪三剑箭的弩箭大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因此得名,这些巨大的弩箭之中装上了白磷,火油,等等易燃易爆之物,白磷都是在弩箭发射前才会填装的。 士兵小心的把弩箭的箭头处倒入白磷粉末,用塞子塞好孔洞,弩箭迅速被发射出去,一旦箭头撞击入墙中,木质的箭杆便会碎裂,火油四溅而出,白磷迅速燃烧起来引燃火油,这一巧妙的引燃装置乃是将作监的曾公亮发明,奇巧无比。 随着一声铜哨响起,数十支携带火油的一枪三剑箭被射向矗石城,在这个木质结构较多的时代,床子弩的杀伤效果甚至比火炮还要好。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在矗石城中燃烧起来,并且高丽人惊恐的发现,这些火焰很难用水扑灭!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大宋军队的脚步宛若催命的符咒,李泉牟紧紧的盯着金明琼从牙根中挤出一句话道:“你必须想出办法来!!” 第九百九十四章牵羊认罪 面对李泉牟的声嘶力竭,金明琼嗤笑道:“这时候才想起下官的忠告,知州老爷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李泉牟无奈的说道:“此时已经是最后关头,眼看矗石城就要城破,一旦城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是你把这些大宋兵卒带来的,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停下!” “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口口声声的对你说他们是大宋朝廷派来的,可你就是不信,这样的船队,这样的兵卒,怎么可能是山匪流寇冒充的?你是不是想功劳想疯了!” 金明琼此时更加的疯狂,拉扯住李泉牟道:“如今只有把那一千多人送出去,还有你的侄儿李刚成一并送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解宋军心头之怒啊!” 李泉牟连连点头:“甚好,我已经命人把李刚成绑了,那一千州县军也已经被关押起来,可现在是如何让宋人停下?” 金明琼愕然的望着眼前这位“大义灭亲”的知州大老爷,没想到他居然在不敌宋人之时如此痛快的就把自己的侄儿给绑了,显然这是要献出去任由宋人处置! 要用李刚成的命换取自己的命,这不失为一条保命的途径,对于金明琼来说,只要能保住这座矗石城中的百姓也就行了,其他的……其他的他早已看透。 相比自己的泗州县,这里简直就是无边炼狱,唯一能拯救这里的方法就是让城外的宋军停下脚步,也许自己能让他们停止也说不定。 微微点头道:“也好,如此我便试上一试,说不得能成!你去把城中所有的山羊都调来,能不能使宋军停下步伐,就看那位大宋驸马的学识了!” 城中所有的羊都被牵了过来,大宋步卒的脚步声已经距离矗石城非常近了,幸亏没有派出骑兵,否则已经攻伐到了矗石城下,对于蔡伯俙来说这些骑兵都是他的宝贝,可不能在矗石城这种小地方折损,哪怕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矗石城的反击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点反击也没有,大宋这边也开始缓缓调整,火炮停止了射击,床子弩也暂停了火箭,此时的矗石城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大军距离城池不过百步的时候,矗石城早已消失的城门洞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白色,这些白色如云朵的东西不断移动,不断的扩大,缓缓向前。 眼尖的军士大喊:“是羊,山羊!” 鼠三打开头盔上的面甲,仔细观瞧,还真的是羊群,但他不明白为何矗石城要放出这些羊群,难道是要堵门?大宋的兵刃连人都能砍杀,还砍不死几头羊吗? 但在后面的蔡伯俙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当他登上高台看到羊群之后,便明白了矗石城要表达的意思,在看看不断向前推进的步卒军阵。 嗷~!的一声跳下高台,夺过骑兵的战马便向鼠三所在冲过去,一边冲一边高喊:“驻守勿进!驻守勿进!” 鼠三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在听到蔡伯俙喊叫的第一时间便举起右手握成拳头,大军的速度便缓缓降低,最后在不足城门百步的地方停下。 鼠三看着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蔡伯俙开口便道:“你这胖子才在马上颠簸多久,差点便丢了性命似得!” 蔡伯俙笑了笑:“多谢关心。” “我说的是那匹马!为何叫我停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蔡伯俙摇头道:“矗石城已经降了,他们放出羊群是为了试探,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便有军士来报:“启禀蔡转运使,况将军,那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袒胸露肉,左牵羊,又牵人,向我军阵缓缓而来!”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在牵羊肉袒啊!” “啥意思?” 长叹一声,蔡伯俙鄙视的望向鼠三道:“往日官家叫你多读书,以为是害你,谁知越发无知,所谓的牵羊肉袒出自《史记·宋微子世家》: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 鼠三翻了个白眼:“你只接受他是来投降的不就行了吗?还说那么多的废话,只不过咱们要让他们投降吗?你说要用雷霆手段震慑高丽的,不毁其城,不屠其人,如何震慑?” 蔡伯俙嫌弃的说道:“你毁城屠人就能震慑高丽了?咱们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忘了当年甘肃军城京观一事?给官家的圣名影响何其之大?!” 三个反问便让鼠三哑口无言:“确实,咱们官家的仁名是举世无双的,只不过就要放了李刚成那贼厮鸟?!” 蔡伯俙冷笑道:“当然不能,连这州府的知州以及守军都不能放过,但却不得屠戮百姓,要的便是这些百姓给咱们留下口碑嘞!” 鼠三兴奋的搓着手掌:“你说该怎么做,你的坏主意最多!” 蔡伯俙与鼠三一阵耳语,鼠三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望向蔡伯俙的眼神闪烁着奸诈的光芒道了一句:“还是读过书的人狠啊!这招我可想不出来,一旦如此,这矗石城的人便算是已经死完了!” 金明琼袒胸露乳的自缚与前,牵着羊的手放下,牵着李刚成的手也放了下来,双膝跪地,一拜倒地:“天使在上,下官携该死之人前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天使饶恕城中无辜!” 蔡伯俙笑了笑:“城中无辜?这矗石城中有无辜之人吗?本官怎么不知道!况将军,你且说说城中谁是无辜的?” 鼠三望着已经瘫倒在地的李刚成,冷冷的哼道:“我是粗人,可不知谁是无辜,知州与郎将二人狼狈为奸便是有罪,城中军卒不分黑白,助纣为虐也有罪,城中宗族之元老,宿老煽动民心对抗天军亦是有罪,只有那年幼者妇孺无过!” 随着鼠三的话,金明琼脸色大变,颤声问到:“天使的意思是要杀尽城中所有男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对大宋天君的仁名毁之太甚!” 蔡伯俙惊讶的望向金明琼,没想到这小老头一句话便点中要害,要不是为了官家名头,他真的想这么干,但现在不行。 “既然你已经牵羊投降,那我大宋兵甲便开进矗石城,你们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城灭人亡!” 金明琼连道不敢,刚刚蔡伯俙与鼠三的对话已经把他吓得半死…… 第九百九十五章掀桌,不玩了! 羊群自然变成大宋军队的干粮,这是不用说的事情,也没人有勇气向大宋军队讨要,穿过消失的城门,城中的景象令人咋舌,军中将士们自然见识过比眼前更为凄惨的场面,鼠三更是见了不老少。 战场本就是没有理智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人情礼法,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将被抛弃,对人的评价也最为简单,生或死! 蔡伯俙望着眼前这一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微微点头,转向正准备看笑话的鼠三道:“这样应该能震慑高丽人了吧?不行还是少了点恐怖的东西,比如人头,尸骸。” 鼠三原本是打算看蔡伯俙笑话的,他一个外戚的文官,岂能有什么见识,眼前这场景还不是把他吓死了,但谁知蔡伯俙这位驸马爷居然露出狞笑的对自己说这里少了尸体…… “蔡驸马,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这座矗石城屠灭吧?咱们官家的名声来的不容易,还是少些挥霍为妙。”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若是真的屠城,高丽便与大宋结下了梁子,以后就算有心化解也是颇费功夫,但别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震慑高丽人,向他们展现咱们大宋的实力,也是重中之重!” 鼠三摸了摸脑袋,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金明琼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应该咱们办?总不能屠城吧?” “当然不能!?我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岂能屠灭高丽之州城?但凶手必须严惩,那千余名士兵必死无疑,只有让他们人头落地,才能给高丽以震慑,并且还要杀掉所有支持晋州知州李泉牟的那些世家族长!” 鼠三细细算下来,这少说也要在矗石城中弄死近两千人,没想到蔡伯俙虽然是一届驸马外戚,下手却一点也不必那些朝中相公要手软。 鼠三知道,蔡伯俙才是这次差遣的最高官员,他的手中有着官家便宜行事的圣旨,以及御前金牌,任何大宋官员和士兵都将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相助与他。 但同样的,权利越大的同时,蔡伯俙身上所担待的很想便越大,比如眼前他可以屠城,但却要在回到大宋之后承担屠城所带来的后果,这也是蔡伯俙不愿动手的主要原因吧! 大宋的士兵逐渐进入矗石城,而此时的矗石城中正忙着救人救火,蔡伯俙虽然不会派人救助,但却不会命人阻拦高丽百姓自救。 李刚成几乎是被拖拽而来的,他早已在地上站不住,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若不是他堵着嘴,怕是早已开口求饶了。一路上并没有人理会他,在大宋将士们的眼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操心一个死人? 但大宋将士不在意的人,却引得高丽百姓惊叫连连,李刚成乃是晋州的驻守郎将,也是整个矗石城中的最高武将,但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宋人栓在马后。 这对高丽百姓的士气打击可谓极大,稍稍有些脑子的人便立刻明白,矗石城未失,李刚成就变成宋人的阶下囚,定然是被知州大老爷给送出去的! 那之前为何还要死命的强硬?还要欺骗百姓说是山匪流寇,甚至还冒出了海寇的说法,如今看来岂不可笑,但人家师高高在上的知州老爷,谁有能力去质问?嫌命长啊! 但大宋这边却没有停下行动的脚步,在进入矗石城之后,开课对城中的州府衙门进行了封锁,李泉牟这个罪官以及府衙中的实权官员全部被连坐,一个都跑不掉,因为从金明琼的证词来说,除了他并没有人上前劝阻这对叔侄。 与他们一道被关押的还有各大宗族的元老以及族长,他们都参与到这次鼓动人心丑化大宋的队伍之中,蔡伯俙利用一天时间便对这些人的无耻行径进行了全城大审判,并且当场拆穿李家叔侄的阴谋,以及城中宿老与知州李泉牟的利益交换。 并把大宋鸿胪寺的公文公之于众,高丽百姓恍然大悟的同时,哀求大宋天使饶恕城中被蒙蔽百姓的罪过,并且由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请罪。 事情到了这里仿佛告一段落,大宋兵甲饶恕了矗石城的百姓,并且发出安民告示,在宋军补充完粮草的时候便一定会离开,同时也要亲手惩戒凶手。 于是李家叔侄这对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最高文武官员就被大宋军队给斩首示众了,同样被斩首的还有那些与李家叔侄勾结的世家族长,元老等等。 而那些跟随李刚成扑杀魏权等人的高丽士卒,全部受到了大宋的黥面之刑,当然,黥面也是非常有讲究的,在大宋凡是盗窃罪,刺在耳朵后便可;若是徒罪和流罪要刺在面颊上或额角,所刺的字排列成一个方块;若为杖罪,所刺的字排列为圆形。 这一千人本事杀头的重罪,但因为蔡伯俙不便动手,于是便在他们的脸上黥面,而且是较大的黥面,几乎从额头刺到了脸颊。 这对他们的打击不可谓是不打,高丽继承了汉家文化,相比中原,他们对汉礼更有一种固执的遵从,从不去考虑对错,而是无论好坏全部继承下来,因为他们没有多少自己的文化,所谓的信仰也是中原的大乘佛教。 这样的一个民族,自然会把他们人为好的东西紧紧抓在手中,于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被黥面的人大多痛不欲生,而且会被人指指点点。 鼠三望着那些以头抢地的高丽士兵,望着蔡伯俙撇了撇嘴道:“你不杀人,但是诛心啊!这些人怕是活不了多久。” 蔡伯俙冷哼一声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便是袖手旁观的看着我大宋将士被屠戮,那也是罪不容赦!” “霸道啊!” “就是要霸道,让这些番邦害怕,让他们心惊胆战,让他们没有与我大宋一战的心。”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俙问到:“难道官家打算以后征服高丽?!” 蔡伯俙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官家看不上这个多山的国家,但也不会任由他们壮大,偶尔敲打一下,把他们限制在笼子里,岂不更好?大隋,盛唐都因为一个高句丽而浪费人力物力,官家可不希望大宋如此。” 鼠三望着眼前滚滚的人头,以及远处哭号的高丽士兵对蔡伯俙问到:“那咱们接下来干嘛?”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声势已经闹出去了,当然是整兵,撤退……本驸马不玩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大宋天军 矗石城,这座晋州的州城只不过用了半天的时间便被大宋军队轻松攻下,抵抗的力量可谓是少之又少,知州李泉牟根本无心与强大的大宋军队战斗。 在火炮袭击的时候,他的战斗意志就已经被击碎,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砲石,若是大宋军队不进攻,单单是轰击城墙,便可使得矗石城这座州城变成一堆瓦砾。 金明琼是唯一见证这场战事的外人,城中的守军几乎未做抵抗便向大宋军队投降了,而那位躲在自家地窖之中的知州老爷也被大宋军队揪出来斩首了。 理由很简单,与大宋军队抗衡。 金明琼看得出来,蔡伯俙根本就没打算饶恕他,甚至不愿多找一些借口,或者说是懒得找借口。 御下不严,体察不明,甚至是昏聩无能,等等这些都是借口,但宋人不屑用之,只用上了最为简单粗暴的理由抵抗天军。 大宋天使的果断,宋军的雷厉风行,无不是在告诉世人一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金明琼发现,大宋这个中原王朝好似真的回到了史书中记载的那般强大,攻伐高丽的一座州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堪比当初的盛唐。 盛唐,那是隐藏在高丽人心中永远的恐怖,硕大的一个高句丽王朝居然在这个帝国的铁蹄下,在了了数万兵马之下便分崩离析! 前车之鉴怎么能不让金明琼心生恐惧? 眼前的大宋兵马也是如此,区区两万战兵,却可以迫使高丽的州城不战而降,这与盛唐铁骑有何不同? 蔡伯俙率领的破浪军缺少战马,战力并不能算是大宋顶尖,但在遵从军令这一项来说却是最为出色,因为步战的原因,军阵配合便极为重要,不能稍有疏忽,一旦犯错很可能把袍泽与自己的性命丢掉。 遵从号令,令行禁止!这是破浪军的制胜妙诀。 当天色逐渐变亮,军中的传令兵便开始在军中奔走传令,传令兵富有特殊旋律的铜哨响起时,所有的大宋士兵便迅速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列队整兵。 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迅速,所有人都本能的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没有丝毫的错乱,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协调,仿若天生便是如此,虽然这些在大宋再正常不过,但眼前这一幕落在金明琼眼中却惊为天人。 大宋军队很快便集结完毕,谁能想到这是刚刚还在城中休息,并且救助高丽百姓的侵略者? 金明琼看的清楚,昨天在大宋兵卒入城之后,他们便开始了重建矗石城。 帮助百姓把着火的房屋扑灭,为失去家园的百姓搭建住所,搬运尸体,扑杀反抗,还在街道中挥洒白色粉末,金明琼捡起一撮闻了闻,这是石灰的粉末。 这样的救助,简直比高丽的军队做的还好,一些百姓甚至感谢大宋士兵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们曾经遭受知州老爷或是宗族族长的欺辱,现在……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金明琼自嘲的笑了笑,这本是知州李泉牟的利益重整,谁知最后却变成了百姓们获利的悖论,所有曾经控制矗石城的势力被一扫而空,那些强大的宗族瞬间在矗石城消失不见。 城中的百姓伤亡并不大,死去的人中有多少是真正被大宋的火器所伤谁也不知道,凡是带有刀口,勒痕的尸体都被上将士抬放在了矗石城的官衙之内,等待家属认领,显然这些人的死与大宋无关。 大宋给矗石城留下了深刻的教训,并且让高丽人见识到了大宋的可怕。 清脆的声音响起,城楼上,金明琼惊讶的抬头望向蔡伯俙,这是鸣金收兵的军令,即便是高丽与大宋,辽朝兵制不同,但鸣金收兵却是一样,钲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着清脆的钲声传言开来,大宋军队中便再次传来一阵鼓声,声音极有节奏,所有的士兵都在踩着鼓点前进,缓缓的离开矗石城这座已经被蹂躏过的城市。 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大宋军队在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牛羊肉,而在走的时候却满载连夜熏制的肉干。 随着鼓点的声音大宋兵卒行进迅速,很快便消失在了矗石城外,他们沿着来的方向前进,那高高的桅杆站在矗石城的城墙上便能看见。 蔡伯俙鼠三两人带着骑兵殿后,五百人的轻骑兵在矗石城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城中的万余名士兵不敢有任何想法,大宋军队的强大战力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 即便是大宋军队背对他们,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好不容易保下命来,谁愿意再给宋人找借口杀回来? 蔡伯俙望着眼前的金明琼笑眯眯的说道:“金知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本官就要走了,难道你就不送送?不会想念本官吗?” 金明琼苦笑道:“天使何必拿下官寻开心,此刻下官不求别的,只求大宋兵甲速速离开高丽土地,这矗石城上挂着的脑袋已经够多的了!” 蔡伯俙望着城墙上的脑袋微微一笑:“多乎哉不多也!你也知晓,这些人本就该死,城中的百姓见到自己的知州被斩首示众,居然么有一人面露悲戚之色,可见他在此地的作威作福,你应该感谢本官。” “话虽如此,但天使乃是大宋的使臣,岂能随意斩杀我高丽知州?” “本官是随意斩杀吗?你要是需要理由,我能找出几十条他的该死之罪,但本官用的偏偏是最无关紧要却又最致命的一条,此事因我大宋校尉被杀而起,可大可小,本官已经把事情闹大了,你高丽其他州府现在不来援助,要么是观望,要么是集结,本官现在走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金明琼脸色难看,变幻许久之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天使安心而去,我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对朝廷,我也无能为力!” 蔡伯俙笑了笑:“很好,本官只需要你说实话,把一切看到的,听到的,都实话告诉你高丽王上,如此便够了。我大宋天军,不日即将离开土牛村前往倭国,若是你高丽人胆敢再次挑衅,来的就不单单是本官的舰队以及这区区两万人了!” 没想到即便是要走了还留下威胁,金明琼含恨点头,微微施礼道:“天使慢走。” “知县留步!” 第九百九十七章高丽人的恐惧 说来可笑的一件事,即便是在大宋军队离开了矗石城之后,高丽人的援军依然还迟迟没有抵达矗石城,这样的速度别说是一个矗石城,就算是整个晋州丢了都不会有人前来! 金明琼站在城墙上微微苦笑,这不能说是高丽的军队速度慢,而是大宋的军队行军的速度太快,攻城的速度更快,从土牛村陷落到大宋兵进泗州县,这段时间是大宋军队用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但就是这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才短短的两日功夫。 这让金明琼至今惊叹连连,接下来便是大宋进攻的时间,从乘船抵达矗石城外,再到进攻,城破,敌死,这些许动作不过是短短一天便结束了,在这一天的功夫中还要加上对矗石城百姓的救助以及处死该死的人。 当然还要算上一晚上熏制牛羊肉的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一刻不停,在这一点上高丽的援军恰恰相反,距离矗石城最近的陜州江城郡,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而东面的金州咸安郡更是安静的出奇。 金明琼相信,这两座郡城都是在等待,等待朝廷的增援,更是等待矗石城的结果,若真的是大宋军队,那他们便等待朝廷增援以应万变,若不是大宋军队,待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便会率兵而来。 如今矗石城已经完蛋,城中的军卒在大宋军队走后便四散而逃,即便是金明琼这位官老爷也约束不住,他们被大宋的军队打的胆寒,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些人都是州县军,家都在晋州辖内的城县,想要离开或是回家都很简单,只需离开这矗石城便可,其他的便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谁也不会去告发,谁也不会去揭露这事。 金明琼担心宋军还会杀回来,担心城中的百姓被山匪流寇袭击,于是他在这矗石城的城墙上暂代知州一职,他这个知州可谓是光杆司令,因为李家叔侄,城中的官员基本上被杀干净了,除了衙役,连书吏,刀笔吏都没有留下。 可见这位大宋天使手段之狠厉,即便是金明琼现在去大街上捧着钱财招人,都招不到! 没人知道大宋的军队还会不会回来,没人知道会不会有贼人利用这个时间袭击矗石城。 一切的一切只有等到朝廷的援军才会知晓,而昨日金明琼才惊讶的发现,在之前,李家叔侄两人本跟就没向朝廷派人求救!这真是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 也就是因为如此,附近的州府在没有接到朝廷的公文时即便矗石城有警,也可义正言辞的拒绝派兵前来…… 坐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上,金明琼没有等来大宋的军队,也没有等来山匪流寇,却等到了朝廷的援军,三万二品军从山京府急急赶来,看到的却是一座没有任何守军的矗石城。 当他们靠近城墙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城墙的外围上挂着无数的人头,这些人都是矗石城的官员,从知州到刀笔吏一个不剩,全在其中。 领兵的中郎徐庶人将大惊失色,急急的拍马上前,从城墙便能看出,袭击这座州城的人已经离开了。 金明琼起身,缓缓走下城墙,从袖口掏出一本沾有血迹的公文递给了率兵前来的将军:“启奏中郎将,下官乃是泗州县知县事,事情的起因乃晋州矗石城守将李刚成枉杀大宋校尉而起……” 金明琼把一切都告诉了前来的中郎将,当他听说宋军只用了半日便攻下矗石城后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在他看来,矗石城有兵甲两万,器械无数,怎么可能短短半日就被攻下? 金明琼按照蔡伯俙的话,如实向中郎将交代,并且把火炮的威力加以详细描述:“砲石之威糜烂数里,火箭之凶猛水泊不灭,一旦沾染,人畜具焚烧……刀枪林立,如山如岳,弩箭洞穿重甲,长刀破刃,我高丽将士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中郎将徐庶人皱眉问到:“城中除了官员以外,折损的将士,百姓共有多少?” 金明琼稍显尴尬的开口道:“宋军砲石之后,知州便命我押解李刚成出城,宋人遂停征伐,率军入城,百姓伤亡百余人,其中还有一些是被暴民寻仇所杀,守军战死一千有余……另有一千受了大宋的黥面之刑。” 徐庶人微微点头:“这是在报复啊!黥面一旦落在了脸上,便很难消除,除非连皮肉都割掉,大宋这位使臣可谓是嚣张至极,为的就是震慑我高丽!” 徐庶人围着矗石城的围墙看了看,轻轻抚摸着墙上留下的深深印痕,这定然是砲石造就的,可这是什么样的砲石才能在夯土的城墙上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旁边的城墙已经坍塌,金明琼说这些砲石都是从八百步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击发而来,徐庶人觉得不可思议,世上哪有能射这么远的砲石? “若是真如你所说,宋人的器械可谓是恐怖若斯,但这样的器械应该巨大无比,你可见到它的模样?” 金明琼微微摇头道:“下官并未见到,而且宋军兵行迅速,我等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 徐庶人望着眼前的矗石城道:“你的事情本官自会向朝廷回禀,既然你是泗州县知县,那你便会去吧!宋人应该是对我高丽的警告而已,所以才并没有为难城中百姓和士兵,至于这些官员和世家死有余辜……” 金明琼微微惊讶的望着徐庶人,没想到居然连中郎将都对李家叔侄的所作所为看不过去了,这矗石城的覆灭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若是李刚成仔细查问对方身份,若是他主动前往宋军营地负荆请罪,若是他权当做不知,岂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不定大宋军队在高丽补充淡水之后便转道倭国了! 既然损失不大,徐庶人便把金明琼所说的整理下来,并且记录在册,让人飞骑传报朝廷,相对于李家叔侄这对井底之蛙,徐庶人知道的便要更多些。 天下兵马,大宋兵锋最甚,自大宋皇帝登基以来,已经灭掉了大理,西夏两国,又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创不世之功非前人可比。 如今因为春灾,宋辽之间暂罢刀兵,只不过双方都在酝酿战火,高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大宋,大宋的海船可是颇为彪悍,士卒更是战力惊人的。 又有倭国作为中转,若是要对高丽动手,可谓是举手之间便可让高丽的三千里山河变色。所以大宋天使才有这种魄力和手段。 望着眼前破败的矗石城,徐庶人微微一叹:“咱们高丽这次是吃了个哑巴亏。但好在没有惊扰宋人,万万不可把战火引到咱们高丽来……大王正以休养生息之策稳固国本!” 第九百九十八章文德殿议政 无论蔡伯俙和鼠三两人在高丽掀起多大的风浪,赵祯的大宋依然是稳定的,朝廷依然是和谐的,并未对大宋造成多大的影响,至少赵祯是这么觉得,消息还没有在朝中传开。 只有文德殿稍稍有些不同,这里是大宋相公与皇帝对奏的地方。 蔡伯俙攻陷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消息赵祯已经收到,三才把书信再次传递给了朝中的诸位相公,而诸位相公呆立原地的表情却让赵祯稍稍有些坐立不安。 打破僵局的首先是三司使包拯,这老倌一撩起前襟,左脚向外一迈,赵祯便知道这位要说什么,果然,包拯躬身道:“起奏陛下,蔡伯俙此举乃大不敬,陛下因发金牌召回,并下旨责罚!” 赵祯心中哀叹,但面上却露出温和的表情道:“包卿所言有些过了,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对鸿胪寺的公文视而不见,如此蔡伯俙才会引兵入境,向高丽人讨个说法。” 包拯微微摇头:“微臣并非是在责难蔡伯俙,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有损大宋颜面有损官家威仪,但他的事情做的却没错,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其罪当诛,即便是用上整个矗石城的百姓陪葬也不为过,但他用兵两万攻伐高丽州城,此前无有来报,此乃不敬皇权,不敬陛下!”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庞籍都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一项把礼仪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包拯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他都是如此,别人还能说什么吗? 随着包拯的话,文德殿中的气氛变得稍稍轻松起来,只要他不死命的与皇帝硬怼,这文德殿中的气氛永远是融洽的,最少要比充斥着御史的紫宸殿要好得多。 庞籍出班道:“包学士说的是,蔡伯俙引兵报复虽在情理之中,但毕竟是行雷霆手段,需向官家报奏,得了官家的旨意在动手才是。” 但说着说着庞籍又话锋一转道:“但事发突然,高丽又距离我大宋千里之遥,隔海相望,来回耽误时日徒增损耗不说,单单是那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机便稍纵即逝。 况蔡伯俙此人虽为外戚,官家却授意文资,又领兵在外,若是不能有所作为,没有随机应变的果断,官家还要他作甚?如此才能体现他临危不变处事有度!朝廷虽不该赏奖,却也不该责罚。” 庞籍的话有礼有节,最关键的是和了一手好稀泥,听着顺耳也就罢了,还能劝说包拯把事情轻轻放下,关键是包拯听进去了,躬身对赵祯行礼道:“臣莽撞了,未曾想到蔡伯俙所处之地。待其归来,臣必当上门致歉。”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你若是上门致歉,还不把他的心肝给吓出来?!此事你上奏无错,他确实过于莽撞,但也不失给高丽人一个警告,我大宋行商在高丽境内屡屡受到刁难,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前之事也因高丽人误把我大宋兵卒当成行商而引发,可见高丽人早已无视我大宋国威,若非如此岂能轻易羞辱刁难? 蔡伯俙此举乃是在高丽立威,也算得上扬我国威,但所用之法稍稍过激了些,既然他已经撤兵,便不再议论此事,待其从倭国回返,朕再另行申斥。” 蔡伯俙的事情这就算过去了,皇帝与相公的对奏大多要处理繁琐的公务,这些公务有些并不算是大事,但有些却影响较大,尤其是涉及到宗室,官员这种代表朝廷颜面,相公又不能直接责罚的。 欧阳修最先开始了常务上奏:“启奏官家,今年的殿试何时开始,学子们过了春闱,又随官家南郊祭天,一路上所学颇多,报效朝廷之心赤赤,万万不可拖延,伤了学子们的心啊!” 赵祯笑了笑:“朕有意为之,之前他们经历春闱之后,又在整个北京城百姓乃至大宋百姓的注视下随朕南郊祭天,心中之激动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心情激荡之下,怕是会说不该说的话,写不该写的文章。 朕宽松他们一段时日,让他们放松心神,平心静气,保守灵台清明,方可殿试,如今看来,北京城的学子也该散够了心,着礼部传旨,四月初八与大庆殿开殿试,朕亲自阅卷。” 欧阳修躬身道:“臣领旨!” 随着欧阳修的退回,所有人松了口气,殿试迟迟不能举行,民间的议论已经逐渐出现,所有人都在猜测官家的用意,甚至有些人担心今年不会有殿试。 学子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但官家就是没有示下,朝廷也无法擅自承诺什么,事情就这样拖着,其实这只不过是赵祯的一项心理测试而已。 殿试,这是为国取仕的最后一道关卡,看似是荣耀的殿堂,但也是责任的宫殿,一旦通过殿试所录取的士子,便成为大宋的官员,今后很可能宣麻拜相成为大宋的相公,这是进士科,从科举取仕以来最为荣耀的一科。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文德殿中的相公有那一个不是进士科出身?这也是为何民间会把进士科说成相公科的原因,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盯着嘞! 但越是如此,赵祯便愈发重视进士科,今年他要提高进士科的质量,如何提高?便只能在殿试中增加难度! 往年的进士科一旦得了春闱功名,成为贡生的他们再参加殿试便很难被刷下,几乎每届参与殿试的贡士最后都得到了进士的名头,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但今年赵祯为了提高难度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拿轻放,有些人得了贡士之后,参见殿试的热情便不那么高涨了,主要原因是他知晓自己的水平,殿试主考策论,其他的内容一改不考。 而策论这种东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政治水平与头脑,简单的来说,一句话便可暴露他的才能,因此许多人选择用稍稍中庸的文章蒙混过关。 这样的文章没有什么营养,只不过是歌功颂德,或是追忆大宋立国不易,太祖太宗功德之类的,还有些人指出时弊,却没有解决之道,一个劲的说这不好,那不好,可全文没有一处表达自己的观点,形同白话。 这些文章并不能体现个人的才能,但即便如此,作为皇帝很难给这些人刷下去,因为这些文章没毛病…… 第九百九十九章落榜学子大骚动 既然赵祯同意了欧阳修对这次科举制度的改革,那改革便要持续下去,对于赵祯来说,反正有人背锅何乐而不为? 科举为国取仕,往小了说给大宋的百姓以跨越层次的希望,往大了说关乎国本! 而今年的科举却是最不寻常的一次,甚至不用别人说,北京城中的百姓便自己都能感受得到,落榜的举子忿忿不平,“太学体”一律被刷了下来,这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春闱结束之后,便有人探听到消息:“今年的太学体一律不取。”待放榜之后,这消息果然应验了,许多人觉得这是朝廷的不教而诛,不录太学体为何不早行文? 非要等到临考之前才说出一句“太学体废之不用”来?许多人都是写了几年的太学体,甚至十几年,一下让他们改用别的文种又没有把握,只好硬着头皮写下一些看似太学体又不似太学体的“四不像”来。 结果不用说,统统被欧阳修大笔一挥的划掉,连被主考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写得再好的文章,只要是太学体就没有机会过审,直接变成废纸。 如今北京城的春闱已经结束,但城中的学子却久久没有散去,落榜之人心中的怨恨自然难平,许多人托人找关系的让家中在朝为官的人向上递话,或是污蔑欧阳修,或是为太学体的考生开脱。 但最后的接过显而易见,赵祯就是不松口,所有的官员都是无奈,科举这种事情向来只有官家一个人说了算,自真宗朝开始,官家便已把科举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赵祯是对欧阳修的信任,信任他的人品,信任他的为官之道,同样的也是让百官瞧见,自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参奏欧阳修的奏疏已经堆满了一箩筐,多是家中有后辈在太学之中或是参加今年大比的。 太学乃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这里面的学生只有官宦人家子弟,没有旁人,但说来尴尬,从这里走出的进士可就没有多少,大多是荫恩步入仕途的。 太学中有一座辟雍,这是从周天子开始便在京城中建立的大学,华夏文明延续至今,这辟雍也流传了下来,外为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 辟雍传承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而是作作为尊儒学、行典礼的场所。 “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 不光在国子监中有辟雍,在太庙中也有一座辟雍,这两座辟雍都是太庙国子监的中心建筑,是天子的学堂,皇帝即位后必须在此讲学一次。 可见这辟雍的重要与高贵,但现在,大宋国子监的辟雍中却聚满了人,一位年轻人在孔夫子的塑像之前大声疾呼:“夫,小人以得志,一言而废我等十年之寒窗,蒙蔽君上,废太学体而不早述,致使我等十年磨剑一朝全毁!如此可恨之人定当直面揭穿而后快!” “刘几斋长说的好!” “我等楷模不过如是!” “当去找他欧阳修好好说道说道!” 台阶下的太学学生大声附和,而太学的直讲,学谕,学录等人却晒然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已经被落榜冲昏了头脑,是应该让他们发泄一下。 太学的学生那个不是出自官宦自家,自己可没必要得罪这些人,就算是应了刘几的话,这些学生遇到了当朝的副相,也不敢肆意妄为,最多便是喊冤罢了! 作为太学的先生,他们也算是尽了应尽之责,早早就把太学体被弃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谁知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硬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这些直讲,学谕,学录每把事情放在眼中,自然没有向学正禀报,而越是没人阻拦,事情便越发的不好收拾,刘几带着数百人的落榜考生对着孔夫子的塑像施礼过后便开始了复仇之路…… 这是真的要复仇,纠结了数百人的落榜学子已经是不简单,亏得大宋宽待读书人,否则一出太学的大门便会被巡城虞侯拿下。 一路走来,落榜学生的队伍越发壮大,或是来看热闹的,或是忿忿不平也想讨个说法的,刘几等太学学生来者不拒,简单一礼之后便算是把这些人收拢到队伍之中,刘几等“骨干”继续昂首挺胸的向御街而去。 欧阳修在把殿试与礼部之间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便离开皇城,在天安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可车行不久便在东门道被拦下,马车是急急停下的,外面的吵闹声让正在思考琐事的欧阳修微微皱眉。 但他依然保持君子的气度,他是今年科举的主考,自然要代表朝廷的形象,于是他便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 哪知他刚刚下车,管家便急冲冲的跑过来:“老爷,是落榜学子不服,前来拦车发难的,老爷还是快些上车,自有侍卫阻挡,待会巡城虞侯来了,一个也走不脱!” 管家的话却让原本还淡然的欧阳修大吃一惊,随即上前,却见学生已经和侍卫推搡起来,这些侍卫其实就皇城的禁军,到了欧阳修这样地位的副相便会有禁军站班,人数不在多,虽只有聊聊十来人,却是天家给予的荣耀。 这些禁军只负责欧阳修从皇宫到家这段路程,而在路上被落榜学子拦下,一旦出了事必然会被责罚,欧阳修深知这些禁军的本事,上前喝退禁军道:“万万不可动手,尔等退下!” 禁军微微一愣,这时候让自己退下,莫不是这欧阳相公还是练过的? 但就是在这愣神的功夫,落榜学生的人潮冲破了阻隔,向欧阳修冲去,开始的时候刘几还是满脸的兴奋,但随着冲击的人数愈来愈多,倒地的禁军惨叫连连,他的心中便愈发的沉重,甚至恐惧起来…… 此刻的欧阳修大声疾呼:“速速退开,有禁军倒于尔等足下!速速退开……” 但此时的东门到早已变了模样,学子的突然冲入破坏了原本的队形,两旁的小贩开始的时候还在看热闹,但现在已经被殃及,摆放东西的小摊早已被推翻,上面的货物撒了一地。 后面的人不明真相的往前走,前面的人开始往后退,中间的队伍便愈发膨胀,最后演变为惊恐…… 刘几等组织这次“上访”的学子早已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第一千章科举之危 踩踏事件一旦发生便很难受得住了,场面会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越是混乱所殃及的人越多,从而产生惊慌、加剧的拥挤和一些原本好好的人跌倒,这就是一场恶性循环的灾难,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 欧阳修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变得极为扭曲,刚刚他开口就是为了让禁军迅速离开,并把人潮引向更为宽阔的御道上,可没曾想那些禁军居然被撞倒了。 发现人被撞到之后,所有人的下意识动作便是停下脚步,或是躲避倒地的人,于是这群落榜学子的队伍便出现了停顿,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已久推搡前进,更多的人摔倒,更多的人被踩踏…… 当巡城的虞侯赶来时,东道口已经一片狼藉,惨叫的人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而更多的人是打算一瘸一拐的离开,这时候又岂能走得脱? 欧阳修冷冷的盯着刘几等人,一言不发的他更显冷峻,宛若眼神中带着刀子!看的刘几等人浑身发毛,战战兢兢,已然是快站不住了。 “欧阳相公,下官巡城虞侯方渐来迟,请相公恕罪!” 欧阳修摆了摆手道:“快去救助伤者,尚有惨叫之人勿急,先救助倒地无声之人!” “下官遵命!” 方渐出自军中,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倒在地上没有声音的人,多半是昏厥或是已经死去,这个时候及时救助还有一线希望,而有欧阳修这个参知政事在,罪魁祸首便跑不掉! 欧阳修冷冷的看了一眼盯着刘几等人,依旧一言不发,他更多的是关心最先倒地的禁军和那些无辜的小贩,照刚刚的架势来看,死伤惨重绝不是一句夸大之言。 巡城虞侯派人救助伤者,而欧阳修则是上前对刘几等人说道:“此事伤亡无辜者不知凡几,尔等虽有不满尽可去本官的府邸争论,是打是砸悉听尊便,在这京中要道,蛊惑落榜学子,围堵朝廷官员车驾,至使无辜者丧命,其罪难逃!” 说着说着欧阳修便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恐惧的有些颤抖的刘几等人,再次开口道:“多说无益,圣上定然知晓,尔等此生入仕无望,甚至会连累家门…………” 欧阳修最后一句话才是诛心之言,不单单把自己的仕途彻底葬送,还连累了家人,太学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一旦连累到了家中,他们更是没有好果子吃,被长辈责罚也就算了,更是会连累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始自终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治罪,更没想到会连累到家中,但事情就是这么的突然,很快皇帝的仪仗便出现在了御道上,远远的便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禁军将士每人的一个步伐都在这些落榜学子的心上敲下了重重一棍。 本朝学子上街阻拦官员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远的不说,单单是真宗皇帝一朝便有发生,皇帝重视读书人,也尊重读书人,抬举读书人,并没有做出多大的惩罚,饶恕了所有人的罪过,连罚铜都没有。 只不过是没有闹出人命罢了…… 而现在,死伤不下数百人,官家若是不治罪谁也不会相信,流放沙门岛可能都算是轻的,只要不是斩首弃市便可…… 欧阳修微微皱眉,事情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也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人确实死了,伤者不计其数,若是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官家的君威何在? 但眼下涉及到读书人,不单单是太学的学生,还有有些无辜的落榜考生,这些人中亦有来自寒门的,或是受伤或是惨死,眼下一个不好便可能造成民心浮动。 而此刻和欧阳修一样纠结郁闷的人便是赵祯了,望着眼前人仰马翻的惨状,赵祯以手握拳,轻轻捶打自己的脑门,怎么会出了这档子事? 在北京城出现踩踏本就大条,现在倒好,居然是落榜考生和主考之间的矛盾引起的,不论谁对谁错,最先受到冲击的不是落榜学子,也不是主考欧阳修,而是今年的科举!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要改变今年的科举而引起的,所有人也都会把矛头指向今年的科举。 微微苦笑,赵祯望着三才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说就是因为今年朕改变了科举才会闹出任命?” 见三才脸色急变,赵祯无力的加一句:“朕要听实话!” 无奈之下,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这是哪里话,错怎么能在您?您是天子啊!您的文治武功何人看不见,怎么敢牵连到您的身上,是那闹事的太学学生的错,是……是欧阳参政的错!”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候所有人怕是都会这么说,但心中的想法却不得而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一幕便是由科举所引发的,之前的科举一直没有出事,为何到了改革之时便会出事? 那问题便一定是出在改革上! 赵祯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一直担心此次科举改革的力度太大,牵扯的利益集团太多,最后还是证明了他的猜测,有的时候皇权并不能主导一切。 照顾了一些人,必然有另一些人不满,他们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后便可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并且迫使皇权妥协。 眼下,欧阳修是被利用的棋子,刘几等太学的学生也是被利用的棋子,落榜的学子更不用说,利用他们只需稍稍的煽风点火便可,而那些倒霉的路人和小贩,则是意外的收获。 事实证明,有些人不希望欧阳修推行科举改革,不希望看到大宋的科举改革,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幕。 赵祯在文德殿退朝之后的经筵日讲时听到了消息,所以这事情是发生在文德殿朝会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所有的相公和重臣都能轻松的把自己撇干净,因为他们还在皇宫之中,比欧阳修还晚出宫。 但赵祯却把所有的在宫中的官员列入了怀疑对象之中,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却不影响他的怀疑。 赵祯望向跟随在皇驾一侧的晏殊,微微皱眉,此前在科举改革消息一出的时候,他便是最为反对的一人,可不知为何在别人反对的时候,他却偃旗息鼓。 虽然出于本能的认为晏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屑于这么做,但赵祯依旧把他在心中划上个问号,最少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因为晏殊最近总是与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一千零一章赵祯的妙计 既然有人挑战自己的改革,那就要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赵祯知道,每一场改革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但鲜血,尸体这些在战场上最常见的东西却是不缺的。 若是执政者不能抵挡得住扑面而来的压力,最后所谓的改革便成为了一纸空谈,甚至是一场闹剧和笑话。 作为一届帝王,赵祯早已不是当年做事思前顾后的稚嫩皇帝,经过多年的征战,在战场上养成的锐气与一往无前的毅力早已融入到了他的骨血之中。 面对压力和未知的变数他不会恐惧,也不会妥协,眼前的惨状在他看来不过是某些人给自己设置的一个战场,若是连战场都不上,岂不是已经输了? 从仪仗的车撵上起身,赵祯便在三才惊恐的眼光中跳下了马车,他的惊恐不是因为别的,眼前这地方死伤百余人,血煞之气与天子不祥。 只不过他也知晓,官家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亲卫司的亲卫们便很快跟上,他们是护卫皇帝的安全所在,但不会去劝诫皇帝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地方。 跟随在三才后面的却是皇城司的都知,御药院的老人赵德亮,在皇城司的地位仅次于三才这位都都知。 赵祯转头望了一眼赵德亮,小声对三才道:“莫要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更不可打草惊蛇,小心处理一下,朕在前面,尔等深藏与后。” 三才为赵祯整了整身上的燕居服,随即道:“官家放心,奴婢一定会查出是谁在后面耍手段!” 迈步走向欧阳修,赵祯又看了看刘几等人,欧阳修刘几等人大礼参拜:“臣(学生)参见陛下!” 太学的学生在见到帝王之时,自然应该口称学生,太学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自然也算是赵祯的学生,赵祯觉得既然是自己学生犯错,自己这个“老师”也有一定责任。 望着眼前伏地颤抖的刘几等人,赵祯开口道:“你们都是太学的学生,今年废弃太学体一事早有太学的学正传达下去,又有朝廷的公文张贴于外,尔等不思如何改变文风,反而坚持守旧,这是误己之错。 对于这种自己不求上进之事,朕自是不会追究,但为何要裹挟如此多的落榜学子殃及无辜之人?还要动手殴打朝廷官员?此乃以下犯上之举。” “请陛下看在他们年轻无知,一时冲动的份上饶恕他们莽撞之罪!” 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大为吃惊,错愕,这欧阳永叔是怎么了?为何要为这些学子开罪?!但很快便有人大为赞叹:“欧阳相公以德报怨,此乃君子之道!” 赵祯望着欧阳修,又看向学子道:“此事牵连甚广,又有人命倾覆其中,不可善了,否则大宋之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朕倒是想知晓,为何尔等要把矛头指向欧阳相公,难道是落第不中,心怀怨恨?” 刘几颤声开口道:“我等只是不服,虽然是用的太学体,但无论是经意,策论,皆是花了大功夫,欧阳相公非但不取,甚至连看都不看,致使我等十年寒窗一朝尽弃!”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觉得尔等不冤枉,太学体写出来的东西本就险怪艰涩,国子监直讲石介大恶四六文之西昆体,于是太学体便在太学中出现,可石介本人的即景咏怀诗朕也瞧过,文风却毫无生涩难懂,反倒是流露出朴素之风!尔等只学其形不学其意大为荒谬! 何况太学体如此晦涩,根本就无法运用与朝堂公文之中,莫不成尔等得了官身之后,还要下属,上官去猜你们的意图不成?下属,上官没时间!朕更没时间!这样的东西写出来和没写有何区别?!” 赵祯说完便伸手道:“三才,把范仲淹的《西北平事疏》拿来!” 三才躬身地上一本青色的奏疏,赵祯甩手扔给刘几道:“尔等不妨看看,眼前这奏疏乃是出自范仲淹之手,即便是石介都曾跟随其读书做学问,反倒是你们的文章却愈发的让人读不懂了!” 赵祯亲自解答了刘几等人的不满,同时明确的指出了太学体的错处,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官家说的都是事实,可有一点却没说,如此多的考生都是用的太学体,难道就连才能都被一下否决了吗? 刘几等人的无奈,赵祯怎么会没看见,张口便道:“今年落第便落第了,三年之后还有机会,知耻近乎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此三达德也!可如今尔等发下大错,已是覆水难收,若是朕宽恕尔等,如何对那死去的无辜之人交代,如何对大宋百姓交代,如何对大宋律法交代!来人带下去,命开封府知府事韩琦审理!” 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后悔之情无以言表,面对赵祯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他们终于伏地而泣:“官家圣明,我等迂腐不堪以至犯下如此大错矣!” 赵祯微微闭眼,长叹一声:“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年轻才俊,朕知晓你们当中有些人确实有才学,否则朕的国子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但有才学归有才学,朕却不能姑息……朕不能……” 说到动情之处,赵祯的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三才大惊上前,伏到与地:“官家却不可悲戚,有伤国运!亲卫司还不把人移交开封府!” 三才的话一出,围观的臣子,百姓哗然,无不缓缓拜下:“陛下保重龙体!” 赵祯挥了挥手:“平身,都平身吧!朕只不过为这些青年才俊惋惜,为大宋惋惜!” 欧阳修突然插话道:“陛下革除陋弊,开格物为学,此乃文治,臣相信这些学子并非技不如人,不过是稍稍迂腐罢了,如今陛下已然点醒,若是还能参加科举,定然可以金榜题名!” 赵祯微微点头:“但愿如此!” 皇帝的车驾缓缓离开,四周的百姓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此次并非是陛下改制科举而造成,而是这些学子的迂腐,不懂变通所致! 庞籍望向晏殊,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这一手太过精妙,我等实在没想到啊!” “何止精妙?此乃釜底抽薪之策,拢络了太学的学生,如今谁人不觉得太学的学生是太过迂腐,是不懂变通,而非有心为之?! 开封府的韩琦若是审理此案,一定明白官家的意思,放了刘几等人的生路,他们能不把官家是为知己般的明君?” 既然夏竦冷笑着点破了官家的计策,一旁的晏殊无奈叹了口气:“我等还是向陛下请罪吧!没能保住科举已经是输了,何必不输的体面些,官家不会刁难我等。” 第一千零二章大宋政治的开放性 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不承认,赵祯也一样通过皇城司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间接的证据却很多,最根本的是……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承认。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太学是什么地方?别人就没有机会,也插不进手!而在科举制度的改革之中受损最严重的人是谁? 并非是学子,也非富商豪绅,更不是朝廷和皇帝,受损最严重的人却是朝中的臣子,越是位高权重者越受损,受损的是什么? 名声! 皇帝改制科举,把格物提上了台面,把格物融入了进士科,这也就是说,以后的臣子都将在格物一道上有所精通,而现在的朝臣哪一个真正对格物之道有所研析的? 除了曾公亮,丁度二人怕是就没有多少了,当然在格物一道上奔走疾呼的苏洵不算,他是非常在意格物一道,并且打算活到老学到老的,官家重用他也是在这一方面。 由此可见,谁重视格物一道,便会得到官家的青睐,但朝臣们却不希望这样,尤其是文臣,他们是牵制皇权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在大宋武将的权利已经被皇权彻底压制,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皇权。 而文臣因为天生的特性,无法与皇权做出直接对抗,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满朝的文臣都希望官家不要那么重视格物,即便重视也不应当提高到如今的层面。 但赵祯的一意孤行,让文臣们感到了恐惧,这是来自于皇权独断专行的恐惧,生怕手中最后的权利也会被皇权所消灭,大宋的政治最优质的地方就在于开放性,在于皇权极少甚至不能干涉大宋的政治环境,这是限制独夫民贼的最好手段! 相公们反对科举改制,不单单是反对格物纳入科举,反对太学体的废除,更是向皇权展示文臣力量的一次试探。 于是眼前的东道口惨祸便成为了赵祯宣誓皇权的一项举措,赵祯坐在空荡荡的勤政殿中,眼前是大宋宗室赵士雷所绘的《江山万里图》,为的是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赵祯却觉得特别的扎眼。 历朝历代都有江山万里这种题材的作品,唐玄宗便命吴道子画过,但最后那江山万里还是留存在书画之中,却丢失在子孙后辈的手上。 空空荡荡的勤政殿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仿佛连官家的喘息之声都能听见,三才小心的扒开门缝看了看,最后还是咬牙端着皇后送来的去火羹汤迈入其中,殿门的吱呀声让人难受,但也打破了勤政殿中的死寂。 天色已经昏暗,勤政殿中的死寂模样让掌灯的内侍不敢前行,只能求助与三才,三才摇了摇头,一手端着瓠叶羹,一手把掌灯内侍手中的火折子插在要带上。 勤政殿是三才进出最多的地方,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容走过,何况是天色昏暗而已?小心的绕过一根鎏金的仙鹤烛台,三才这才把手中的瓠叶羹放在了赵祯的御案上,另一只手手指一挑,火折子便发出微弱的红光…… 放下瓠叶羹,点燃宫烛,一些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这是三才早已习惯的事情,唯独不同的是,官家今天没有嫌弃瓠叶羹中的瓠叶…… 看着坐在御座上直愣愣盯着《江山万里图》看的赵祯,三才小声道:“官家,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去火的瓠叶羹,官家晚膳未进,岂能空腹理政?” 赵祯微微苦笑:“朕这下是把朝中的相公们都得罪喽,都说皇帝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可朕依然要面对种种看不见的掣肘,当年太祖以兵变夺天下,把武将的权利限制的死死的,文臣地位的抬高又使得他们对皇权产生掣肘,不过相对武将,还是文臣好对付点!也罢朕就等着吧!” 自从赵祯开口,三才便匍匐于地,不敢抬头,官家的话涉及太祖,又涉及皇权,不是自己能听的,当赵祯踢了他一下后,他才起来,谄笑着说道:“官家哪里的话,您是大宋天子嘞!是天下之主,四海内,八荒外……” “住口,别影响朕的食欲!”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汤匙:“四海之内,八荒之外?朕连辽朝都没平定如何说是四海之内?朕连倭国都没剿灭何来的八荒之外?! 这天下到底有多大你知道吗?不知道便莫要开口,现在格物当道,讲究的是格物致知,莫要从朕的身边出去后惹人笑话。” 三才缩了缩脖子:“官家教训的是,只不过朝中的相公们可不太待见格物。”赵祯突然笑了,三才从官家的笑声中便知道官家是在鄙夷自己的话。 “他们自然不待见格物,因为他们不是格物出身,今后的后起之秀谁不知格物?又有谁不喜格物?想要得到朕的重用便必须支持格物,你瞧瞧庞籍,夏竦等人,他们谁不是幕后的策划?死了这么多的学子,虽然是活该,但却应该是朕动手,而不是被他们设计而亡!” 三才倒吸一口冷气,望着勤政殿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么说来,这是他们的一出苦肉计,这文人也忒狠了点!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出自贫民之家,供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嘞!” 赵祯冷笑道:“是啊!不容易,但相比他们文臣的权利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让朕不舒服的是晏殊,他不该搀和其中!” 三才小声道:“兴许是晏相无意之中被卷入此事的,奴婢和皇城司的人都没发现和他有关。” 赵祯皱眉道:“晏相可不是他能叫的,这个词专指宴婴!你也莫要用小心思,二桃杀三士可不是对君上,他晏殊绝不会做出这种挑拨君臣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朕发觉,而把自己隐藏的很好罢了,一个是该罚,一个是该杀两罪不可相提并论!朕知道你厌恶晏殊,可却不能因为厌恶便除掉他!” 深吸一口气,赵祯望着地上跪倒的三才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哪怕是最低贱以及最高贵的人……” 第一千零三章无巧不成书 赵祯并不昏聩,而且勤于政务,这是在实行皇帝的权利,本没有什么不对,但却会与文臣的之间产生摩擦,这种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在任何一个朝代,君与臣之间的摩擦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激烈程度不同而已。 赵祯忽然笑了,自己实在太过在意某些东西了,什么皇权至上,什么帝王威仪,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的啊!千百年来文臣不就是打着这样的口号在维护皇权吗?维护皇权的另一面便是维护自己。 这些文人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便是互相依靠,双方谁也离不开谁,赵祯相信,若是自己不依靠文臣,甚至连自己脚下的北京城都管理不好,更何况是煌煌大宋? 这些文臣就是在试探皇权对相权的压制,就是在试探相权能做到多大的程度而不引起皇权的反弹,就像是一场友谊赛,双方都不能让自己输,也不能让对手输的太难看。 从秦汉开始,至现在的大宋,除了几个特殊时期外,相权与皇权之间的较量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所谓的相权是笼统的,它是文官权利的集体体现,它相比军权来说要温和的多,这也是历代帝王喜欢文臣,重用文臣的原因。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能为大宋带来利益,同样的也重用文臣,给文臣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渐渐的赵祯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越来越独断专行,真的做到所谓的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这虽然是文臣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但却是最为惊恐和担忧的事情,一旦如此,便使得皇权可以任意左右这个国家,便使得皇权远远的超越文官手中的相权,无法掣肘。 大宋的相公们非常清楚,一旦皇权没有任何限制的时候,相权便成为了一道摆设,同样的他们这些文官也将成为一道摆设,不,只不过是比摆设稍稍好一点的东西。 他们能感受到,之所以策划这次落榜学子闹事,最后引起踩踏之事,为的不是抨击赵祯的科举改制,而是便向的冲击皇权,但结果非常难看。 赵祯能感觉到这些隐喻的变化,这种隐藏在君臣和谐之下的暗流,要是原先的自己一定会稍稍妥协,但现在他却做不到,一个人当皇帝久了,多少会有些一意孤行,总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利国利民,是对的,朝臣就该执行。 勤政殿中的宫烛被风吹的稍稍摇曳,而这小小火焰的摇曳却使得墙上的饮子疯狂的舞动,殿中只有这一根拉住燃烧,却使得所有的东西的影子晃动起来,好似群魔乱舞。 三才瞧见官家直愣愣的盯着那些狂舞的影子看,立刻上前点燃了另一支鎏金鹤灯,点燃之后,终于殿中的影子摇晃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赵祯灵光乍现,伸手灭掉了三才刚刚点上的蜡烛,房间中继续“群魔乱舞”赵祯不禁喃喃自语:“只有两种力量相互平衡的时候,才会保持环境的安定?这么说来是朕错了……” 眼前的两座烛台让赵祯想明白了一些事,皇权与相权之间不该是敌视的,也不该是完全平静的,互相摩擦是正常,双方的力量平衡才是最好的,就像眼前的两盏蜡烛,只有都点燃之后,才会让整个宫殿明亮起来。 而一个好的帝王可以让这两种权利相辅相成,最后变成自己所用,为整个国家服务,赵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站在皇帝之上的救世主角度来管理这个国家,而并非是一个帝王的角度。 也许是自己有着古人所不知道的知识积累,这让自己很快的迷失在皇帝与神二者的本质区别上,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非常厌恶别人把他神化,但自己却一直在不知不觉的神化自己。 是朝臣的相公们突然把他拉回了人间,让他知晓自己并非是全能的,也需要文臣的辅助,眼前的两座烛台一座代表了皇权,一座代表了相权,但却并未有代表军权的,因为在大宋武将手中的权利被极大的限制了。 即便是赵祯自己亲政之后,也并没有放开军权,只不过是对军权的使用稍加宽限而已,并且只限于赵祯自己信任的人,枢密使狄青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想通一切的赵祯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赶到庆幸,若是自己在“成神”这条路上狂奔下去,谁知道将来的大宋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端起皇后送来的瓠叶羹,这东西可是难得的美食,早在北魏的《齐民要术》中便有对它的记载:用瓠瓜五斤,羊肉三斤,葱二升,盐蚁五合,口调其味。 羊肉炖的非常烂,经过瓠瓜的过滤膻味几乎消失,只剩下羊肉的鲜美,鲜红的枸杞又有滋阴补肾的功效,赵祯望向三才道:“这是皇后送来的?” 三才笑眯眯的答道:“是啊!官家,这是皇后特意命御厨制作,并嘱咐奴婢送来的,您看今晚……” 赵祯笑了笑:“怎么,朕现在连一点隐私也没有了?这宫中还有谁不知朕在这勤政殿中呆坐?你以后再向后宫搬救兵,朕决不轻饶!多嘴也是宫人大忌,小心犯了口业!” 三才连连点头委屈的说道:“奴婢之错了,但奴婢这是为了官家着想,即便是犯了口业,时候阎王也不会怪罪,最少奴婢和相公们是一样的,尽了臣子本分嘞!” 话外之音赵祯岂能听不出来?连连挥手:“滚!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前来觐见!” 既然皇帝是笑骂自己的,那便是峰回路转,作为宫中的都都知,他本就应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甚至连皇后都有关系,最后还是中宫那位说的明白,让自己如何行事,这才让官家放下心结。 三才低头眼睛一直盯着两只鎏金的仙鹤烛台缓步离开,这就是皇后娘娘教给自己的妙法,三才并不知道,为何官家在看到了自己简单的俩个点蜡的动作后就能明白其中的干系。 但三才知晓,了解官家的人整个皇宫,整个大宋,没过皇后娘娘…… 第一千零四章皇宫内外的努力 除了赵祯本人和连夜进宫的几位相公外,谁也不知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赵祯刻意的保守消息,只言片语也不会从大宋的皇宫中传出去,只是这要看他对消息的重视程度。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连自己皇宫中的消息都不能保密?赵祯可是个谁也不相信,只相信丛林法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把隐私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自己便隐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出处…… 其实当赵祯进入勤政殿的时候,他便有意无意的放任消息的外泄,他不能主动的做出什么,否则皇权与相权的摩擦便会激烈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皇宫中的人也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很快便有人知晓了皇帝在勤政殿中无灯久坐,也很快就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中宫的皇后,于是一出好戏便上演了。 皇后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能联通宫墙内外的人物,而这个时候宫外的“有心人”便已经知道皇帝夜坐勤政殿一事,恐惧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们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走了最后一个从岸边抛过来的绳索一样,紧紧的抓在手中绝不会撒手,放任这个与皇帝修复关系的极佳机会匆匆而过,于是他们便与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丈,大宋的国丈,同礼部尚书王蒙正联系上了。 王蒙正虽然是个商人,而且通过自家闺女的特殊身份一跃成为大宋数一数二的商人,但他却极少依仗外戚的身份,从没听说过他以国丈的身份压人。 许多人都是在听到他的名号后便自觉的行个方便,以为能结个善缘,只不过用包拯的话来说:这也是其罪当诛! 但他着实没有落人话柄,所以朝堂上对王蒙正的评价也是相当不错,堂堂国丈以自己的商号赚钱有什么错?单单是王家商号每年给大宋缴纳的商税,以及提供那么多给百姓做活的机会,便已然是了不得。 谁也没有必要去触皇后乃至官家的霉头,这也让王蒙正这个外戚在朝堂之中稍显不同,虽然他从不过问政事,但偶尔一两句话却发人深省,庞籍夸他是儒商典范,包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三司财计的献策非常有用。 于是在庞籍等一众相公挑战皇权失败之后,便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王蒙正,并通过他把消息再次传递给了皇后娘娘,想方设法让她吹一吹枕边风。 王语嫣便命三才在勤政殿中七分正三分假的开始演戏,要说效果自然是极好的……被赵祯一眼识破,并且很快便知晓了这是皇后的妥协。 赵祯不认为王语嫣做错了什么,作为皇后的王语嫣才智是不用说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政治智慧,这东西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即便是男子也是极少。 王语嫣向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枕边的丈夫,隐喻的道出了君与臣之间的互惠互利,单单是这一点便了不得,更给自己创造了与朝中相公和解台阶。 要说皇后绝不会参与到朝政之中,赵祯绝不会相信,不光是王语嫣,历代皇后就没有说不接触一点朝政的,有的时候女人的一句话可比男人说的要管用的多。 勤政殿的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连窗户上的帘子都被放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陈彤望着厚厚的窗帘擦了擦汗:“大官,您说这勤政殿中的官家和相公们会不会中了暑气?” 三才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这你可管不着,官家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靠近上殿一步,连这御阶上也不得站人,御前班直都快把勤政殿给围实了!” 使劲的拧了拧方巾三才望着天空无奈的说道:“也不知是怎的,自从春天的大雪过去之后,这天气便愈发炎热起来,本应是惠风和畅,纸鸢翻飞的,现在却已经夏日炎炎之感,你说怪不怪?!” 陈彤一个劲的点:“是嘞!这天气真是恼人,春灾是刚刚过去了,可这天气热的都快是旱灾了!” 三才脸色一变,恨恨的踹了陈彤一脚:“你小子这是嫌命长啊!什么话都敢说,若是应验了,说不得拿你这杀才去祭天!如此不祥之言岂能信口胡吣?!” 陈彤连连摆手道:“奴婢错了,再也不敢胡说……” 吱呀…………陈彤的话还没说完,勤政殿的殿门便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出来的都是朝中一等一的相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等人。 只不过虽然是朝中相公,可他们的模样可颇为狼狈,以往这诸位相公可都是华冠丽服,仪表堂堂,可现在无不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显然刚刚在勤政殿中着实遭了罪。 但庞籍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他的相位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夏竦的脸色阴晴不定,言语极少的跟在庞籍身后,最后的晏殊……脸色却是最不好看的一个。 三才是东宫旧人,对晏殊和官家之间的关系比谁都了解,自从他接近文臣之后,官家便开始排斥他,连蔡伯俙都开始故意的疏远与晏殊的来往,现在看来此事和晏殊也有关,算是彻底伤了陛下的心。 微微摇头,三才指了指晏殊的背影对陈彤道:“瞧见没有,这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可是官家东宫的伴读,现在却是彻底完了,非要把自己标榜成文臣干嘛?!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得不到。” 陈彤笑道:“大官说的哪里话,奴婢可是觉得他晏殊没有走错,他是文资,若是不和相公们走得近些,便会被文臣说是趋炎附势,这个名头岂是他能承受的?再说晏相公可是仅仅三十有二便入了参知政事,这在咱们大宋找不到第二个,其中多半也有些身不由己啊!” 三才惊讶的望了陈彤一眼,微微点头道:“行!你小子倒是有些门道了,若是把差遣办好,以后不比我这个都都知差!干活去吧!” 陈彤笑了笑:“多谢大官提携,来人,把冰摇扇抬过来,去去勤政殿中的暑气!” 第一千零五章皇帝的判决 一根圆柱上插了四面小扇,由圆柱相连在齿轮之上,在方盒的底部连出一个手柄,只需轻轻转动手柄,便可使得扇叶迅速旋转起来,最妥帖的还是方盒下面暗格里的冰块,只要轻轻摇动手柄,便可通过扇面把冷风快速的传递到宫殿之中。 这祛暑的好东西是将作监发明的,用的便是冰鉴与摇扇的结合之法,乃是祛暑的好物件,眼前的冰摇扇还能打开下面的冰鉴,里面放上了时令水果,只不过由于春灾的缘故,水果的味道并不怎样。 但即便如此,赵祯依然觉得非常解暑,才不过刚刚春分便有了酷暑骤至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不用说,定然是受到了小冰河的影响,反正赵祯就知道这一件事,只能把问题往上解释。 初春的时候没有回暖,还没入夏便开始出现暑气,这些都是不正常的现象,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却已经并那么重要,商人已久在买买货物,农人也在地里与老天爷抢时间。 如今的大宋避免了与辽朝的战争,使得民间的风气大为安定,安定的氛围也使得百姓安心劳作,朝廷的政策得以逐渐的推广起来。 这些才是如今大宋最需要的东西,科举改革所引起的震荡在赵祯一系列动作的化解下已经荡然无存,大宋再次变成一汪安静的湖面,并没有多少波澜。 开封府的韩琦已经把奏疏递了上来,赵祯拎起一脚,冗长的奏疏便一叠叠的散开,越过那些没用的废话,赵祯只看结果,果然,韩琦的判决是比较靠谱的。 刘几等一众带头之人被罚铜五百斤,不过不少,整整五百斤,这是一笔巨款,一斤铜差不多是一贯钱,五百斤便是五百贯,这相当于一般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在百姓们看来是巨款,但在太学学生眼中却不见得有多贵,他们可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五百贯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去几趟酒楼的钱而已。 赵祯看了看奏疏,果然,连这些人的功名也没有革除,还是举人的身份,三年之后已久能参与春闱,已久能入仕,赵祯并不在意,能有这样的处罚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韩琦判罚的依据很简单,刘几等人的意图是寻欧阳修这个主考理论,而之后发生的踩踏事件却不是他们主观造成的,一切其实都是个“意外”…… 赵祯想了想后,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下自己的御批:“开封府所判有理有据,但这五百斤罚铜过重了些,降为三百斤。 另,所罚铜三百斤,皆需由刘几等人自挣,不可由家人,朋友给予……如若发现,视同欺君!” 写完御批之后,赵祯这才觉得舒服些,最少刘几等人这下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虽然几人是被利用,但却也意味着他们的愚蠢,赵祯依然要罚他们。 顺手把御批过的奏疏扔给三才道:“派几个侍卫盯着刘几等人,若是有人敢徇私,决不轻饶!”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刚刚研磨的时候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官家这下罚的也忒狠了点,三百贯,这要让刘几等人赚的什么时候去?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 三才走出勤政殿的殿门,赵祯这才起身,刚刚坐在这大闷炉子似得宫殿中着实暑热,瞧瞧时辰也该散散步,休息休息了,这么多年来赵祯自律的养成每晚散步的“毛病”。 北京城皇宫相比东京汴梁城中的要大上好多,赵祯信步在宫中的小道穿梭着,一边漫步,一边思考问题,月光之下,黑夜之中,没有朝臣,没有后宫佳丽,唯有点点繁星相伴,赵祯心中空明许多。 点上一支从自己亲手晒干,并切好卷成烟卷的香烟,赵祯美美的吸上一口,说来奇幻,这原本出产在南美洲的东西,此时已经在北美洲出现,也是运气,所有才会被大宋船队发现并待会。 赵祯当初看到这个巨大的“菘菜”楞了一下,随即如获至宝的把它收进了宫中命人小心照料,现在才有一口似神仙的机会……微微吸上一口,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和鼻腔。 赵祯坐在地上,就着尼古丁的味道整理思绪,如今大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最少粮食够吃的,饿不死人,在这个时代,只要饿不死人,只要保证再穷的人都能受到救济。 就不会有人走极端,也不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 天灾可不是谁都能解决的,大宋有能力应对已经非常好了,赵祯知晓,自己在民间已经被神化,这看似是偏向好的一面,却是朝中文官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因为在百姓眼中神不会犯错,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如此一来文官还怎么加强相权与皇权进行对抗,他们恐惧了,这才会利用这次科举挑战赵祯,并且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作为皇帝的自己明白,相权在大宋的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庞籍在被自己点破之后并不担忧,夏竦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并不恐惧,他们的理由足够充分,皇权不能无限膨胀,相权有的时候要限制皇权的发展,并即使上谏规劝! 长叹一声,所以自己安抚了庞籍,斥责了夏竦,把所有罪名都安置在夏竦的头上,夏竦却反而微微一笑,这是在变相承认此事的正确性。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自己接受了文臣这次手段激进的上谏。 君臣之间达到了一种和谐,这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事情,赵祯抽着烟仰望星空的时候,有人却不舒服,甚至是憋屈。 晏殊房间的大醉回府,因为赵祯自始自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哪怕一句如庞籍般的安慰,如夏竦般的呵斥,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样冷淡的态度,也意味着官家根本就不再会重视他了,他没想到最后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在离开皇宫的一刹那,他怅然若失,回首这北京城的皇宫,回想当初在汴梁东宫的日子,晏殊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皇帝的信任。 这世上还有比皇帝信任来的更为宝贵的吗?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晏殊才忽然明白,为何蔡伯俙一直抱着官家久久不愿撒手,为何官家一次次的对自己疏远,情愿任用出生与民间的臣子也不愿用自己这个东宫旧臣,因为官家不再信任自己了! 第一千零六章夜下帝后 赵祯明白了一个道理,晏殊永远也不可能回来,当初蔡伯俙反对自己刻意拉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的蔡伯俙便已经能感觉的和晏殊不是一类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追看牵牛织女星。陛下这是在想哪位后宫的妃嫔?” 王语嫣一身华服款款而来,赵祯伸手把一块厚厚的垫子放在地上让王语嫣坐在自己的身旁:“皇后大晚上的不在宫中就寝,来寻朕作甚?” 王语嫣扇了扇漂浮在空中的烟气,这味道她一直闻不惯,总觉得呛人,灰白色的烟气在月光下原本如梦似幻,却在她的广袖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夜不能寐,臣妾自然也是睡不好,身为皇后,不能为君分忧朝政,只能在后宫中待君归还……” 赵祯瞥了她一眼:“为何要参与其中?” 随着赵祯的话,王语嫣忽然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盯着赵祯的眼睛道:“臣妾不得不为之!如今的大宋已然是在休养生息的时刻,春灾已经让我大宋损失巨大,此时不休养生息更待何时?但官家就在这个时候却要与相公相恶……臣妾虽是中宫皇后,却也不得不为之!” 不得不为之,王语嫣说了两遍,赵祯便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两声,转头望向王语嫣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朕并非宁折不弯的,何必委屈自己给朕一个台阶下?这样世人总会误解你。” 王语嫣的眼睛一红,随即笑道:“因为陛下是圣君,圣君自然不能与朝臣相恶,圣君就该完美无瑕,臣妾所作的一切都是如此,臣妾要让官家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白璧无瑕!” 赵祯苦笑道:“何必呢?” “因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如此一来臣妾的这一手就会被天下人认为是臣妾插手外朝,臣妾和外朝联系使陛下妥协。毕竟是外臣寻了家父托来的话。” 赵祯笑了笑:“既然你为了朕能不在乎自己的清名,朕也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虽然插手外朝,但若是朕与相公们相善,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一代圣后之本!朕要你成为圣后,因为你肩膀上的担子要远比所有人来的都重!” 王语嫣没有说话,只不过灵动的眼睛中表现出了一丝惊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多大的重担,最重不过是当年辅佐赵旭实行太子监国罢了。 自从赵祯回到了京城,她便是一直躲在自己的男人身后,原理权利与政治,现在赵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惊愕的同时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瞧见王语嫣的目光,赵祯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勤政殿道:“勤政殿的牌匾之后藏有一样东西,一旦朕不在了,你便要拿出来主持大局,你是朕留在这世上的最后护符啊!” 王语嫣先是一愣,随即悲戚的说道:“陛下今日是怎生了,为何说出如此不祥之言,陛下身安体康,何必言身后知识?!” 赵祯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轻轻抬手擦了擦:“朕乃大宋之君,所作所为皆要为大宋负责,有的时候不得不错,不得不做!朕今日交代你的话你要记住,日后必有大用!” 赵祯说完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出现,气压变得更低了,很可能会出现一场雷暴雨,起身把王语嫣拉起来道:“好了,夜深了,瞧着闷气沉沉的样子,怕是有一场雷雨,快些回宫睡觉,朕还要连夜批阅奏章,哦,对了,朕的考题还未准备好……” 瞧着在夜色中走远的皇帝,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总是如此,有时看似随便的话却意义非凡,显然这次与文臣的对抗让他明白,有的时候即便是皇帝都不能左右一切。 赵祯当然明白,即便是王语嫣不这么做他也知道身为皇帝应该和文臣达成一种妥协的平衡,这并非是他能左右,唐朝的文臣已经很大程度上的开始与皇权自觉的产生对抗,但并不是那么显著。 到了大宋,这种对抗便更加明显了,文臣的固执让皇帝授意的同时,也削弱了皇权的影响,这也是为何宋朝皇帝不断分割相权的原因。 这是华夏汉室对待文臣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后一个善待文臣的时代,之后的明清两朝,文臣过的更是不怎么样。 赵祯知晓这种制度的好处,所以如何与朝中的文官达成一致,并相对和谐的共处下去是皇帝天生的职责,别指望皇帝一个人便顶起一个国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离去的皇后仪仗,赵祯长出一口气,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做一个大权独揽的独夫,但自己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却一步步的大权独揽,乾坤独断,开始的时候大宋疲软,在自己的独断之下奋勇向前,朝臣们自然不敢也不会说什么。 但随着大宋逐渐的强大,自己下意识的对皇权进行了加强,这就开始让朝臣们恐惧了,文臣集团并不怕皇帝对相权进行分割,即便是再分割,该有的权利依然在他们的手中。 他们最为担心的便是皇权强大到了他们不可抗拒的程度,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就意味着相权再也不能牵制皇权了,他们开始担心开始恐惧。 也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大宋这个充满智慧的朝代中,所有人都知道皇权与相权平衡的重要性,所以朝臣们出奇的团结,晏殊也向文臣集团交出了他的投名状。 当然这也是其他利益开始分配的契机,所以,国丈王蒙正参与其中,所以自己的中宫皇后也会参与其中,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在独断专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即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大宋有益的事情。 因为赵祯知道,这些文臣担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接下来的继任者。 一旦自己皇权独断之后,赵旭在继承皇位之后便会愈发的加强皇权,到那个时候,对文臣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夜以深,闷雷不断的响起,赵祯一个人站在乾宇殿之前看着奇骏雄伟的宫殿微微摇头,虽然自己的御座高高在上,可也需要下面无数的朝臣,既然发现问题,那就应该解决。 赵祯转身对一旁的三才道:“传诏,封庞籍开府仪同三司之制,封夏竦太子少师!” 三才微微一愣,这些封赏都是给相公们至仕的荣耀,现在用来加封无异于官家的荣恩,三才知晓这是官家要与相公们和好的意为,但显然已久没有晏殊的名字在其中,三才也不会多问躬身道:“奴婢遵旨!” 第一千零七章郝一口说书 无论北京城还是东京城,消息只要出了皇宫便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城中百姓便会知晓,而且说的有声有色…… 皇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体现了中宫的风范,巧言上谏实为佳话!这样的皇后自然堪称后宫的典范,女中尧舜!一个女人能把皇帝与相公的关系处理好,并且用一个简单的典故便能让皇帝想明白一切,实在是相当难得! 茶余饭后的人们最喜欢的是什么? 自然是闲扯摆龙门,而天底下最大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大宋的天家,可以说皇宫中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盯着呢!何况赵祯登基以来堪称传奇的经历,以及王语嫣当初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入宫,这一切都被再次翻了出来。 北京城的各大商号都以此为荣,为何?因为当今皇后乃是商贾之女,商人与有荣焉!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许多,读书入仕不无不可,现在连带着女子的身份都受人重视,不再输于寻常官绅之家的闺女了。 只要是见到了商贾,旁人便会开口奉承一句:“令千金说不得也是能入宫的人物嘞!” 虽然这话是客套,但听到的商贾必会喜笑颜开,命人打赏一二,而酒楼最不缺的便是这种奉承,跑堂的小二,伺候的小斯,无不来上一句,引得赏钱多多。 如今的酒楼里便是如此,但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皇后巧言上谏的故智,说书人甚至能把其中的细节绘声绘色的演绎出来,这可是极难得的。 最为关窍的一点是,北平府居然不会管这种事,也就是说朝中的官员喜闻乐见,希望和这位皇后娘娘打好关系,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帮助的可不仅仅是文臣,还有大宋…… 如此一来消息便散播的越来越迅速…… “皇后是何等的聪慧?一般人家的女子才思敏捷便是极好的了,可皇后娘娘不同,她乃是咱们大宋的国母啊!” 看官中不禁有人发问:“国母和寻常人家的内人有何不同?你倒是说说啊!” 说书人轻蔑一笑:“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你用寻常人家的女子和皇后相比,简直就是米粒之光堪比皓月之辉!作为人妻,她要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你一位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为何这么优异?不单单是天生贵种,还有皇后的教导在其中嘞!你们说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可了得?” 众人连连点头,这是废话,自然是顶顶的人物,谁敢说太子皇子的不是?这么多年来还就没出现过这两位的话头,太子中规中矩,连相公们都称他是人君上上之选。 见没人说话,说书的先生再次开口道:“再说其次,皇后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官家处理好后宫繁务,你们家中的后院才多大点事,稍稍弄不好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座的可有不少家中殷实的,纳妾成群也不是没有,一旦争宠吵闹起来,嘿嘿……其中滋味不用小老一一道来吧?” 这话正中下怀,许多大老爷们面露唏嘘,连连赞同他的话:“郝一口,你这老倌说的太对了,家中后院之事,一言难尽啊!可皇后娘娘身居后位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有丁点七出之罪的苗头,这便是大不易。 说来不是自夸,以我刘德胜的家财都不敢再纳一房妾侍,不是纳不起,而是没那个心力!何况每月琐事便更是恼人!家中帮工,院工,侍者,门房,车马,草料,等等一堆的事情,要是没个贤内助,嘿嘿保管你累死也弄不完!” 围观的人吸了口气,刘德胜大家都知道,北京城刘家商号的东家,绸缎行当的一把交椅,坐在上面可是风光无两的人物嘞!连他家的后院都不太平,那皇宫更是可见一斑! 郝一口笑眯眯的说道:“瞧见没,这越是家大业大的,烦心事越多,刘掌柜便是如此,何况是天家!可你们要知道,女人是不能干涉家业的,更别说是生意了,是不是刘掌柜!” 刘德胜一仰头道:“那是!女子岂能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偌大的家业也给她们给败个精光!” 郝一口伸手一指刘德胜道:“诸位看官瞧瞧,这便是刘掌柜的聪明啊!”刘德胜脸上有光,笑得仿佛捡到了宝连连抱拳,大唱肥喏:“客气,客气!” 随即郝一口话锋一转:“可这中宫娘娘便不同了,人家是皇后,母仪天下的时候,还有规劝帝王之责,可比那御史重要的多!” 稍稍顿了一下,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手中可是有对弈官家的东西,这东西可不简单嘞!” 这可谓是惊天猛料,一瞬间便引爆全场,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东西,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引了出来,刘德胜距离最近便不满的嚷嚷道:“谁都知道你郝一口是北京城中的说书大拿,怎么今日吞吞吐吐起来,不就是赏钱吗?这还不够?!” 刘德胜说完便是一锭足银子拍在桌上,瞧这小碗大小的个头,足足有一百两,折合铜钱的有百贯! 郝一口一挥衣袖道:“既然您这么赏脸,小老便知无不言了,即便是被北平府捉了去也值得!这事情说来话长,远的甚至要追溯到先秦嘞!” 华夏百姓最重传承,只要是听说追溯到先秦,人人都肃然起来,郝一口再次开口道:“诸位可曾听说过《逸周书》?” 这先秦之书听过的人自然是极少的,但也不乏有读书人回应,“老朽倒是知晓这《逸周书》乃是先秦史籍,历记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成王,康王,穆王,厉王及景王之时事。” 郝一口露出赞叹的表情道:“先生大才啊!郝一口佩服,佩服!” 老者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皱眉思索起来,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已经预感到眼前的郝一口要说的是什么,这是历代王朝绝口不提的事情,但却又真实存在。 在老者惊讶的眼神中,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治国五事谓之五权,帝王持之!外事有五权,内事自然也就有了五枚。五枚均为后皇后所执掌,唯规谏帝王之用!” 第一千零八章母仪天下、艸盛上出 郝一口并不担心,他之所以能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些本属禁忌的东西,本来就是因为有了“那位”的授意,谁也不会为难自己,虽然郝一口不知道为何“那位”会让自己说这些,但是一定有他的深意。 而酒楼中的看官更是希望听到这种前所未闻的“惊天猛料”,各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如此郝一口即便是再小的声音都能在酒楼中传递开。 郝一口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先秦古文:“《荀子》有云:“无欲将而恶废,无急胜而忘败,无威内而轻外,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凡虑事欲孰而用财欲泰。夫是之谓五权。 《逸周书》便更加详细:“五权:一曰地,地以权民;二曰物,物以权官;三曰鄙,鄙以权庶;四曰刑,刑以权常;五曰食,食以权爵。”大家不妨瞧瞧,官家的皇权不外呼这五权之列!” 这是公开的事实,也是学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便是朝中的御史听了,也会认同郝一口的说法,本来皇帝就掌握着这五权,但郝一口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瞪出眼睛来。 “陛下手中有五权,但皇后娘娘手中也有五样东西,谓之五枚!合之状若梅花,便取梅花标识,均由天家正室执掌,取其“母仪天下、艸盛上出”之思,实乃协助天子以对五权之平衡。” 随着郝一口的话,在场的看官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皇后手中居然有这样的权利,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历朝历代不都是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制约后宫的吗?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五枚出来? 包厢之中的赵祯微微点头,而一旁的王语嫣惊讶的望着他道:“陛下怎可把如此隐晦之事公之于众?后宫不得干政本就是制约皇后五枚之权,臣妾能控制得住五枚之权,难保后世不滥权!” 赵祯笑了笑:“外臣想削弱朕的皇权,那朕就把后权祭出,朕倒要看看他们是限制皇权,还是限制后权,与你朕本就夫妻一体,五权五枚亦是一体不碍事。” 王语嫣一时哑然,随即笑道:“官家这是在报复相公们呢!先是得罪人家,然后再封赏,现在又要报复,果然官家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嘞!” 赵祯稍稍感叹道:“朕是为了以防万一啊!说来也可笑,越是年纪大了,行事越小心谨慎了。话说朕都没见过你手中的五枚,是当初刘太后给你的吗?” 王语嫣微微点头道:“当初真假太后一事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臣妾去了大相国寺,太后与禅房一耳交于臣妾,并让臣妾立下重誓。非国难不得擅用……官家您瞧,这梅花五枚便是这般朴素模样。” 一块圆形铜印,上下粗细相同,上面更是简单的加了一只铜兽,赵祯实在不知道这长得怪模怪样的东西到底是上面,下面的印章乃是五个字,每一个都是梅花的一片花瓣模样,巧夺天工。 如此朴实无华的印信作为皇后的东西实在有些寻常了点,赵祯指了指上面的怪兽道:“这是上面东西,为何如此古怪,朕瞧他有点像是大理寺门口的獬豸。” 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圣明,它本就是獬豸,只不过他原本留存与《山海经》之中,后被人们杜撰演化了而已。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嘞!” 赵祯微微点头,这獬豸的头上并非独角,而是一双犄角,样貌也并不是庄严肃穆,反而有点呆萌,没想到原本憨态可掬的东西被后人转述的如此可怕,几乎是变了个模样! 外面的郝一口说的和皇后说的几乎相同,王语嫣望向赵祯道:“看来官家早就知晓了,为何还要故作惊奇?”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先皇在驾崩之前便把五枚之事交代与朕,朕自然知晓它的作用,只不过不知它的模样而已,朕的皇帝神宝代表五权,在明,可你的这五枚印信在暗,非大难不可轻启,所以这也是历代五枚不出于世的原因吧?” 王语嫣得意的笑了笑:“这是自然,盛世五枚出,必出妖后,如唐之武曌!” 赵祯微微点头:“原来如此,这五枚一出,朕手中的五项财权就没有了,难怪历朝历代太后都有垂帘听政的本钱,掌握了一国之命脉,皇帝也不得不从啊!” 王语嫣微微一笑:“怎么,难道陛下也担心臣妾垂帘听政?” 一旁的三才已经吓软了腿,他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很有可能被眼前这对圣人给杀了灭口…… 赵祯微微摇头:“这是朕给你的,也是朕对大宋最后的保障,以防万一之用,你的责任越往后越大,朕信你,所以不必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赵祯说完便抬脚提了早已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的三才一脚:“好戏该收场了,相公们也该收到消息了,咱们走!” 赵祯这么做其实为的是以防万一,文臣的力量太过强大实在不好,即便是赵祯再咱们分化文臣,再怎么从贫家取仕都无用,毕竟入仕之后文臣就是文臣! 赵祯活着的时候当然不怕文成集团的强大,但在自己死了之后呢?若是他们依然强大,甚至左右大宋的朝政便是一场灾难,如今的大宋已经完全不同,不同于历史上的赵宋王朝了! 在这个时候祭出后权以及皇后五枚,就是赵祯在提醒文臣,自己有办法制约他们,无论如何皇权与后权夫妻一体,赵祯若是真的需要,王语嫣会毫不犹豫的实行自己手中的后权去支持他。 郝一口已经把五权五枚的事情说完了,最后在座的看官明白了,皇后的五枚其实就是监督且执杖王权的尺子,在非常时期限制皇帝的五项财权以达到制约皇帝的作用。 如此今天秘闻自然使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中宫皇后居然在朝中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谁也不知道,这其实也是赵祯在告诉朝中相公,自己有制约他们的方法,希望他们收敛一点,君臣之间是需要相互信任,相互配合,但作为帝王,赵祯要永远保持皇权的高贵与不可侵犯。 第一千零九章高丽使者觐见 得益于赵祯这个幕后推手,经过郝一口的嘴,整个北京城都知晓了皇后五枚的消息,这对赵祯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文臣来说不易于一场惊涛骇浪。 这种事情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宣之于口,怎么会被一个说书人三言两语便道破,即便是他再博学也不可能知道宫中秘闻,何况皇后五枚的事情并不见与书册,只在乎与皇族天家的口口相传。 除了皇族口口相传之外,便只剩下史家传承得以叙述此事,但他们绝不会把这等秘闻告诉一个说书之人! 庞籍坐在酒桌的上首,这是中枢的一次简单聚会,在大宋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文臣之间便是在这酒桌之上联络感情,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歌舞助兴。 但唯独离不开国事交谈,当然这也有结党营私之嫌,可中枢之人何其之多,又是用的公费“聚餐”御史都挑不出毛病来,大家都是一府同僚,相互之间聊聊朝政,公私两不误有何不妥? 这便是国人千百年来的习惯,赵祯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为了体现皇帝的大度,还要命人送去一些稀罕的吃食,以此犒劳这些费心巴,力为朝廷,为大宋的文臣。 只不过今天的酒宴并不是让人欢喜,原本是相公们的小聚,却接连被家中管事送来的消息所震惊,夏竦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而庞籍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今天的宴会不光有中枢的相公,还有一些下属官员前来作陪,做尴尬的人莫过于晏殊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原本算是官家的嫡系,如今转投了文臣,现在官家此举最为尴尬的人没过晏殊无疑。 不少人心中是不屑的,因为即便是贵如参知政事,可叛徒终究是叛徒,他除了这个职衔外,连个正经的差遣都没有,可见官家对他的厌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官家念在伴读之情上给他的最后一点颜面,世人皆会赞官家仁慈而不会说他晏殊的好。 夏竦是个明白人,若是此时不照拂一下晏殊,定然会使得他在文臣之中受到排挤,不单单如此,在一段时间之后也会使得别人觉得相公们薄情寡义,越是官家不待见晏殊的时候,越要关照他。 这也是为何要极力邀请晏殊前来赴宴的原因,现在朝中的局势泾渭分明,单单是相公来说便有数位极力拥护官家的,如欧阳修,苏洵等参知政事,北京府知府事韩琦也是如此。 更别说虽然远在西夏却口碑极佳的范仲淹了,他们都是维护皇权的重要力量,但同样的他们也会担心皇权过于强大,若是官家摒弃原本的执着,这些人必会俯首帖耳马首是瞻。 夏竦微微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夏竦转向庞籍道:“庞相公,官家这是在通过皇后敲打我等,之前的封赏和斥责亦是如此,显然官家已经道明圣意。” 庞籍瞧了一眼晏殊,微微皱眉道:“以子乔之见莫不如见好就收?” 夏竦微微点头:“然也!” 庞籍脸色一变:“如此陷晏同叔于何地?陛下已然不待见于他,如此一来陛下必然恶之!” 夏竦笑了笑:“他乃是东宫旧人,陛下的伴读,陛下在不待见也会宽让一二,以下官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定然会委以重任以示宽仁。” 庞籍沉吟一声道:“也罢,此时当以国事为重,既然陛下已纳谏如流,我等自不该耽误国事!” 夏竦长舒一口气,他其实是真的怕了,这么多年来跟随赵祯的他太过了解自己这位官家,亲征时他便为监军,对赵祯的不受威胁印象深刻,官家是什么脾气? 即便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也要彻底消灭威胁,当初鸳鸯泊一战便是如此,现在想想,若是文臣一再强硬下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官家不再妥协,继续大张旗鼓的削弱文官手中的权利。 晏殊自始自终没有说什么,他心中的苦闷外人如何能知?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背弃皇帝投向文官的小人,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的志向便是作一员能臣,名臣,而非在官家庇护下的佞臣。 所以从步入仕途他便开始向文官靠近,目标便是摒弃别人对他“天子近臣”的看法,果然随着他不断的靠近文臣,大家都对他称赞有加,可谁知现在却落得如此落魄。 他不明白昔日和他关系甚好的下属,官员,都离他而去,甚至有人在背后对他恶语中伤,他晏殊不知道,这就是人心…… 一场小小的宴会使得文臣再次妥协,他们明知皇帝不是昏庸无道之君但却依然要以激烈的手段上谏,这就是文臣的防范于未然,现在君臣之间的摩擦已然结束,便又开始了“蜜月期”。 无论发生了什么,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北京城中的衙役依旧早起在街上报着时辰,头陀依旧高声叫嚷今天的天气如何,浪荡子依旧从甜水巷中晃晃悠悠的出来…… 自然,大朝会也如往日的举行,今天朝会的气氛显然和缓许多,欧阳修上奏的殿试时间很快便被定下,朝臣们并无任何意义,赵祯在心中微微感叹,这就是君臣两相安的好处。 大殿之中一团和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将一边自然也能瞧的明白,身为枢密使的狄青依旧是严肃的模样,彭七在一旁的窃窃私语被他直接过滤掉。 “高丽使者觐见!” 大殿之外,内侍高声宣召后,身穿汉家官服的高丽使团便进入众人视野,虽然略显唐朝遗风,但和大宋的官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外臣金伸权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和以往象征性的朝见上贡不同,这一次高丽人的队伍可谓是豪华,这金伸权可是高丽的佐丞位同大宋的参知政事,并且高丽在制度上已久是学习中原王朝,沿袭唐朝的三省六部,同时吸收宋制,设立枢密院,将中书省和门下省合并为中书门下省,对持文武二柄,号称“宰枢两府”。 第一千零一十章大宋与高丽 政治制度上的相同,让大宋的朝臣天然对其产生一种好感,自我认为高丽人这是在学习中原文化,尊崇中原制度,但在赵祯眼中这一切都是假象。 人家理所当然的拿了你汉家王朝千百年来进化出来的制度,没有一丝付出,还美曰其名上习中原,最后呢?大宋除了所谓的上国称谓外,剩下的便是可怜的沾沾自喜! 赵祯在心中为这些沾沾自喜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不为!这种大国心态,高高在上的自喜使得中原王朝吃了多少次的亏? 但千百年来已久如此,没有任何改观,后世的大明朝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甚至不惜以神舟巨舰向化外之民宣誓大明朝的富庶,最后消耗国力换回来的却是国库空空。 赵祯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自大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对一个王朝来说都是极大的错误,甚至最后会把自己搭进去…… 文臣们对于高丽的好感无外乎是他们效仿中原的行为给了文臣以高高在上的感觉,认为高丽如此效仿中原,实际上已经是复归王化的表现,其实人家已经和辽朝恢复了“友好邦交”只不过蔡伯俙以神舟巨舰给了高丽人以巨大的震慑。 即便是再不待见赵祯依然要作为上国君王展现自身的气度,“面带微笑”稍稍抬手道:“高丽使者平身!”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乾宇殿中回响,金伸权在进入乾宇殿之前便被这宏伟庞大的宫殿气势所震撼到,相比乾宇殿,高丽开京的皇宫简直就如草棚一般简陋。 而高高在上的大宋天子,更让他颤抖的说不出话来,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激动与恐慌,金伸权再次躬身行礼道:“谢陛下!” “金使臣前来我大宋所为何事?朕可是记得,天圣七年你高丽便与我大宋中断使节互派,连贺正旦使都免去了,从便算是渺无音信,怎生如今突然前来我大宋?” 金伸权稍显尴尬,确实如此,高丽与大宋已经很多年没有互派使臣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高丽惧怕辽朝的威胁而主动断绝与大宋的来往,但其中也有高丽人的不满…… 现在金伸权是高丽朝廷派来与大宋修好的,自然要放低身段:“启奏陛下,我朝与大宋数年没有往来,实乃强敌在侧,不便来往,如今确实不得不来。” 赵祯奇怪的问到:“为何不得不来?朕可是觉得你高丽王朝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恢复高句丽之盛况了,何必自谦?卑躬屈膝与人前可谓是自辱啊!” 随着赵祯的话,朝臣们微微皱眉,陛下的话显然语出不善,颇有针对高丽使臣的意思,莫不是其中有所牵连?而两府相公则是很快便想到了蔡伯俙在高丽“兴风作浪”的壮举,脸上多少露出一丝苦笑,官家这么说就是在堵高丽使者的嘴…… 果然,金伸权被赵祯说的心中渐生怒意,加重语气道:“大宋乃天朝上国,陛下更是统御天军数载,深知国之大好战必亡之理,可为何大宋的转运使会出现在我高丽,并且率军两万攻陷我高丽府城?!” 赵祯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倒是合情合理,既然你来了,朕便应该让你知道这是为何!否则你回去也不好向你高丽国王交差不是?” 不单单是金伸权愣住了,即便是朝中臣子都愣住了,这时候不是该训斥一下蔡伯俙,顺便安抚高丽使者吗?为何陛下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和“诡异”的笑容? 就在大殿中所有人惊讶的时候,赵祯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乾宇殿之中,声音宏大仿若真龙发怒,振聋发聩:“原因很简单,因为不服王化,因为僭越! 高丽国王虽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却敢用类似我中原王朝的皇室规格,颇有“外王内帝”的意思!此乃朕之不能忍也! 高丽国王自称”朕“,国王的命令称为“诏”、“制”、“圣旨”虽然高丽成宗曾一度改诏为教,但一度又被改回!此而不能忍也! 高丽国王之子被称为“太子”;国王之嫡母被称为“太后”,一国之都的开京被称为“皇城”、“皇都”,高丽国王被尊称为“陛下”、“皇上”、“海东天子”!配偶有时亦尊称“皇后”,此乃与朕之平起平坐,与皇帝平起平坐,此三不能忍也! 更有甚者,高丽光宗国主还有被直接称为“皇帝”录入文书之事,甚至太祖和光宗曾自建年号,此同称帝建元有何不同!此四不能忍也! 你高丽口口声声遵从儒道,可高丽国王穿皇帝之制,以柘为黄袍,并筑圜丘坛以祭祀昊天上帝,国主生辰称“节”、墓地称“陵”、且在宫殿上安放鸱吻、设立跟中原皇朝一模一样的官制等等这一切都是僭越,此五不能忍也! 你金伸权乃是高丽的使臣,每一句话都代表你高丽朝廷,如今你在我大宋的乾宇殿之中质问与朕,若朕不教而诛岂不是让你高丽看了笑话,如今便告诉你,蔡伯俙此举实乃扬我大宋天威,震慑尔等高丽宵小!” 赵祯一口气在乾宇殿中痛斥高丽的五不能忍,不仅震慑住了高丽使臣金伸权,更是让朝臣胸中郁结大为舒畅,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大宋却只能当作是不知道,但今天突然被官家点破,心中却颇有酣畅淋漓之感! 金伸权被赵祯喝问吓得说不出话来,在这宏伟的乾宇殿中,在这高高的御座之上,大宋天子仿佛世间的主宰,任何人都要向他俯首称臣,金伸权想要努力的站住,可他的退使不上劲,身体就这样乱倒下去,不自觉的拜服余地,口称“恕罪”…… 赵祯从御座上站起来,望着瑟瑟发抖的金伸权沉声说道:“此乃我大宋对尔高丽之无礼僭越的惩戒,若有下次,朕必以雷霆诛之!” 金伸权几乎是五体投地,身下的乾宇殿地砖的寒冷甚至不及他身上寒冷的一半,整个人仿若掉进了深渊之中,上国天子之威深入骨髓,自己在这大殿之中好似蝼蚁,恐怖若斯……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使者之心 大殿之中针落有声,这是大宋的正朔朝会,规格自然不一般,金伸权已经被赵祯的一连串斥责打击的体无完肤,单单是嘴上的斥责也就算了,但金伸权知道,这次大宋皇帝的话绝不会有一点虚言。 之前大宋的驸马蔡伯俙已经率两万大宋兵甲攻破了晋州的矗石城,两万高丽战兵不是对手,现场可谓是惨不忍睹,据说晋州城凡是支持抵抗宋军的官员和大族之长全部被斩首示众。 这些人的脑袋在矗石城上挂了半月有余,即便是宋人离开也没人敢把这些发臭的脑袋拿下来,谁知大宋军队会不会回来? 被内侍搀扶着准备带下去的金伸权忽然挣脱内侍,向前扑倒,引得御前班直横刀出鞘,刀光之下的金伸权反而沉着冷静起来。 “启禀大宋皇帝,我高丽虽“外王内帝”,但却从未与大宋交恶,即便是与宋断交,也是迫于辽朝威胁,如今臣率高丽使团,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让陛下瞧见我高丽王上之心! 高丽与大宋一衣带水隔海相望,本应世代友好,但我高丽与契丹摩擦不断,先王更是与契丹交恶,使得我高丽屡屡遭受契丹征伐,如今王上打算与契丹和解,亦与大宋恢复朝贡之藩属,此乃我王上拳拳之心,望陛下体恤!” 金伸权的话于情于理都让大宋难以拒绝,更让赵祯难以拒绝,人家都把话如此挑明了,自己这位上国皇帝还能说什么? 金伸权说完便看向赵祯,眼神中透着灼热,他在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因为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在来之前,皇帝便与宰枢两府讨论过,自己也在其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务必与大宋和解,甚至不惜以高丽之名负荆请罪。 这是大宋自立国以来第一次与高丽发生摩擦,甚至是刀兵相向,而结果却是如此的摧枯拉朽,一州之地完全不是对手,听说附近州府的援军寸步不敢前行,直到朝廷的公文发下,才堪堪前往,最后被矗石城的惨状给吓走。 现在自己就站在大宋王朝的宫殿之中,眼前便是大宋的皇帝,自己不过是询问一下,还是站在道理的一边,谁知被大宋皇帝揭开高丽的隐秘,其实这也算不上隐秘,世人皆知,世人皆认的事情却被大宋皇帝无情揭穿。 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说出来,再加上蔡伯俙的前车之鉴犹在,金伸权真的担心大宋王朝会派兵攻伐高丽,就像当年隋唐攻伐高句丽一般。 现在的高丽高层之中流传一个说法,凡是被大宋盯上的王朝,必有刀兵之祸,必有生灵涂炭之危,当年的大理国挑衅了大宋,结果不足三月便被灭国。 而强大的辽朝更是被大宋挖去了一块最肥嫩的皮肉,燕云之地不过眨眼之间便易主,更不用说在西北之地叱咤一时的西夏了,这个西夏可是连辽朝都没办法的敌手,却在大宋的手中分崩离析,最后国灭。 金伸权干咽了一下口水,他不认为高丽有媲美西夏的实力,也不认为他能抗衡辽朝,而眼前的大宋自不用说,俨然就是一个巨无霸。 在来之前,王上已经给了自己交代,先强硬后服软,可自己不过刚刚露出一点强硬的态度,便被大宋皇帝摁在了地上,眼下只能服软别无他法。 没有谁比金伸权清楚高丽现在的情况,一边是要与辽朝和解,王上本打算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尚可在这乱世之中苟存,现在大宋的挥袖一击,便使得高丽一州之地灰飞烟灭,怎能不让他胆寒? 赵祯在上看得明白,眼下这金伸权真的是吓破了胆,也把高丽的底线给露了出来,赵祯本就不打算用兵高丽,刚刚也不过制造声势,让世人误解蔡伯俙之行而已。 现在目的达到,自不会一直强硬下去,顺着金伸权给出的“台阶”便下:“既然你高丽有心称臣纳贡,朕便不再为难,只不过前车之鉴犹在,望尔安守本分,且去偏殿等候朕罢朝之后再宣你召见!” 没想到大宋皇帝易口,金伸权大喜,随即再次大礼拜下:“外臣谨遵陛下旨意!” 朝臣们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官家不愿与高丽正式撕破脸皮,许多人露出赞赏的表情,大宋乃天朝上国,自是应当外慑以威,内以安抚为上! 接下来的大朝会继续了君臣相安的愉快氛围,一旦君臣之间没有太多摩擦,皇帝的政策与朝臣的政令便会更加迅速的通过,并被有效的执行,在这一点上赵祯感受最深。 所谓的大宋偏殿其实就是一座偏房而已,这里是供朝臣,或是留身奏事的臣子暂时休息更衣之所,自然在规格上没有那么高,但私密性却也是不错。 包括正使在内,高丽的使团人员皆在其中,金伸权在看到其他使团的随员之后便上前问到:“大宋鸿胪寺可曾手下我等带来的朝贡之礼?” 随行之人摇了摇头:“非但没收下,反而不曾理会,东西都被放在后面的房间了,臣下刚刚看过,一样不少的在其中,以大宋的富庶,怕是看不上我等带来的国朝之礼。” 这话说的是,金伸权无奈的叹了口气,但随即说道:“即便如此也要上贡大宋,这是我高丽的诚意,也是面子,陛……王上命我等与大宋交好,恢复朝贡自然也是必须的。 若是宋人收下了朝贡,也就意味着认可了高丽与大宋之间的臣属关系,一旦得了大宋皇帝赐给王上的册印,我高丽便是得了大宋的正统册封,宋人便不会再度用兵!” 使团随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行的目的不光是请罪,还要接受大宋的册封,恢复臣属之实,这下他们便放心了,毕竟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此行大宋九死一生,请罪也可能遭到大宋的拒绝。 可拒绝请罪乃常理,但身为天朝上国的大宋绝不会拒绝高丽的臣属关系,高丽人早已看穿了中原王朝的自大,只要有人带着礼物和奏表而来,必会得到中原王朝的接纳……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高丽人眼中的大宋 大宋的朝会冗长漫长,这是赵家对相权分化的结果,大宋的宰相权利已经被“三分天下”,枢密使掌握了宰相手中的兵权,三司使掌握了财权,而参知政事更进一步的分化了宰相手中的行政之权。 而到了最后,枢密使,参知政事,三司使都要向皇帝一人负责,于是便出现了大朝会中轮流禀明奏事的状况,但即便是在朝会拖的再冗长,赵祯也不会取消对相权的限制,并且朝会该进行还是要进行。 自大宋开国以来,兵权已经彻底收归皇帝所有,而为了压制武将,文臣地位的提高也在所难免,现在到了削弱相权的时候,赵祯自然也不会手软。 作为皇帝的赵祯即便是再怎么妥协,也要把行政权与军权这两样国鼎之器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但为了延续这种皇帝专权的正确性,赵祯必须要让自己的继承人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明君。 所以赵旭这位太子便也要参加大朝会,当然他不能在明面上参加,却也在这大殿之中,赵祯在乾宇殿之中开设了一处暖阁,为的就是给儿子以学习,观摩朝政的机会。 但赵祯绝不会让儿子出现在朝臣之前参与朝政,其中深意乃是为了放止他干涉朝臣,任何人效忠的对象只有皇帝,即便是太子储君也不能干涉皇帝的决定,影响朝臣的站队。 历史上的教训可不少,最重要的一点,赵祯知道该何事放手,让儿子独当一面,他可不会把权利牢牢的抓在手中,直到自己死去的时候,才实行权利的过度,如此一来,岂不是把纸上谈兵的赵括送上帝位? 在他看来,这是对大宋的不负责,对百姓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儿子的不负责。 大朝会总是挑选紧要的事情请皇帝示下,剩下来的政务便可回到公衙中处理,有些需要上疏的便上疏皇帝,不必要请示皇帝的便发往中书省,这才是一个帝国正常的政治运转。 赵祯的习惯便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处理国事,这样做的效率非常高,如眼下朝廷虽免去了受灾之地的夏税,即便是百姓收获了粮食也不用交税,但可自由买卖。 于是赵祯下旨:“命各地常平仓,赈济仓购进夏粮,朝廷以商税补充各地所费。” 三司使的包拯便开口道:“起奏陛下,商税还未收缴完毕,此时应下若是付给不及,恐有失朝廷之信。”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便以商税收缴之后,在传旨下去,命有司不得懈怠!” 高丽使团的使者在偏殿门口偷偷观望,他们非常想见识一下大宋朝会是一副什么光景,和高丽又有什么不同,即便是作为正使的金伸权都上前窥探。 这时候的他们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和威仪了,一旁的内侍自然不会阻拦,在他们看来,没有侍卫守在门口,这些高丽人便是自由的,自己没必要限制他们,何况这些人扒在门口不断的吸气,这样的奇景在宫中可不多见,也着实颇为可笑…… 而赵祯一系列的处理在高丽使团眼中便惊讶万分,他们实在想不出大宋的商税能有多少,居然可以如此大量的收购各地百姓产出的夏粮食。 高丽与大宋数十年没有交往,所了解的程度还不及辽朝之万一,这么多年来,辽朝一直对高丽采取封闭政策,为的就是担心高丽与大宋再次恢复臣属关系。 当初辽朝可是颇为费劲的才在大宋的“帮助”使得高丽彻底与大宋断交,两国之间甚至数十年没有来往,即便是赵祯率领大宋日益强大起来,辽朝已久向高丽封锁消息。 只有大宋的商贾前往高丽买卖时才会描述一下大宋现如今的面貌,而高丽人觉得这是在刻意夸大,他们眼中的大宋,依旧是那个差点被辽朝萧太后南下灭国的大宋…… 消息的闭塞使得高丽人中的绝大多数不明真相,而这是高丽国主刻意为之,一来他不希望契丹人知晓,其实高丽已经了解了外面的世界,而来也是避免让朝臣和百姓再次陷入对中原王朝的恐惧。 身为佐丞的金伸权乃是高丽的“天子近臣”,他所了解的大宋和别人完全不同,这也是为高丽王会派遣他作为正使的原因。 和大宋相比,高丽的朝会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大宋皇帝说的没错,在高丽确实是外王内帝,但见过大宋的朝会和皇帝的威仪之后,金伸权微微苦笑,虽然都是皇帝,可两者之间却相差甚远。 使团成员的连连惊叹让金伸权脸上微红,神态也颇为尴尬,其实在从登州上岸的时候,他们就被大宋的一切所惊叹,绵延的公路,高大的城池,繁荣的市井,知书达理的年轻人,这一切无不在向他们述说着大宋帝国的强大。 北京城的宏伟更是其他们前所未见的,数丈之高的城池好似顶上了天际,转头望向窗口,别说是使团的随缘,即便是作为正使的自己都被这偌大的皇城所惊呆。 当年他曾经跟随使团来过大宋,可那时候的大宋国都还在东京城,现如今到了北京城,两座皇宫之间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伸权回过神来便瞧见皇宫内侍略带鄙夷的眼神,在看着一帮随行都在讨论大宋的这个那个,显然这些在人家眼中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干咳一声,金伸权开口道:“速速归位,拱门窥伺成何体统?” 使团的随缘也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妥,悄悄望向大宋的宫中内侍,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异样,但心中怕是早已笑开了花,几人尴尬的聚拢在一起,心猿意马的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也不知多少时候,高丽使团众人只觉得腹中饥饿之时,这才有人前来召唤他们,来人乃是内廷的都知陈彤:“高丽使团,陛下宣尔等觐见!” 金伸权赶紧起身道:“外臣遵旨!这位大官麻烦您带路……”说罢便带着一般使团随员跟在他的后面,陈彤不舒服的一会拂尘,转身走出偏殿的侧门又回首道:“赶紧跟上,禁中重地,不得窥伺!”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华夏的“狗皮膏药” 赵祯在大朝会之后便移驾文德殿,在这里接见外臣再适合不过,文德殿虽没有乾宇殿那般宏伟壮阔,但私密性极佳,即便再厌恶高丽,赵祯也不可否认与它恢复交往的好处。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便是互相利用,君与臣,国与国,如是而已。 换去身上的朝服,赵祯习惯于在朝会之后换上舒服的燕居服处理政事,朝服显贵也相对束缚,而燕居服虽然随意,但在赵祯身上却不失端庄。 对此赵祯个人总结,这燕居服类似于后世家中的休闲服,而方心曲领的公服则是相当于后世的正装,豪华奢侈的衮服便如同后世的礼服一般。 在自己的家中招待客人,哪有穿正装或是礼服的道理? 于是燕居服就成为大宋皇帝日常在宫中的穿着,这不是从赵祯才开始的先例,而是早在太祖时期便已经流行,莫名其妙的也就成为定制的规矩,且一直延续至今。 只要还上燕居服,赵祯便不觉得这皇宫中的规矩有多么束缚,至少自己觉得身上的衣物没有限制自己,这便是一种另类的自由…… 当然往日里赵祯的身后不会像这样跟随如此多的内侍,这是三才特意吩咐的,赵祯性格随意,在宫中并不在乎所谓的排场,一般都是三才一个都都知带着三五个内侍,捧着赵祯平日里喜欢用的东西跟随。 而今日却不同,内侍人数足足有三十人,没人手中所持器具仪仗各不相同,又有御前班直,宿卫禁军,亲卫军执仗护卫,金罗伞盖遮日,五方龙旗开道,颇有黄麾大仗的意为在其中。 而早早在此等候的高丽使团在看到赵祯的仪仗之后顿时惊为天人,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那旗帜上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丝线莫不就是金线? 那金线绣成的金龙在风中活灵活现,前面的一颗吉珠不断的飞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稍稍有点眼里见的人便知晓,这便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大宋简单的一副皇帝仪仗便超越了高丽使团的想象,而一旁的内侍却告诉他们,这些不过是最简单的宫中仪仗,是大宋皇帝日常在宫中使用,并非是向世人宣示皇帝威仪的仪仗。 若是出了宫,这些简陋的仪仗统统都要丢到角落里,换上规格最高的大驾卤薄仪仗,单单是人数便有五千七百五十人,少一个都不行! 金伸权灵光一闪,转头对陈彤问到:“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可否就用的大驾卤薄?” 陈彤笑道:“你倒是也知晓,陛下迎娶西夏太后,兵不血刃致使整个西北之地复归华夏,重开丝绸古道,可谓是功在千秋,当然用的大驾卤薄咯!” 眼前不过数十人的队伍便尽显天子气象,何况五千余人的大驾卤薄?高丽使团众人甚至不可想象那样宏伟壮观的场面,只能悄悄的吸着凉气。 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瞧着三才穿上了宫中内侍的朝服,玉佩白圭,锦衣绣服,赵祯微微撇嘴,自己身上不过是一件朴素的燕居服而已,这杀才把自己打扮的如此浓重作甚?! “你这作甚?又不是随行祭天,穿上这华服难道是迎娶正室不成?!朕可是记得你已经娶过一个正室了,蔡伯俙送的宅子就在东华门外,怎么又动了心思?!” 三才尴尬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谄笑着答道:“官家羞煞奴婢了,奴婢可没有胆子再娶正室,家中好大一口醋缸嘞!” “那穿成这样作甚?!还有这金罗伞盖,五方龙旗,什么时候宫中开始如此奢费了?” 三才见赵祯不满,立刻解释道:“官家,您不是召见了高丽使团吗?咱们这是给番邦小国见识见识大宋的威仪呢!内饰们传来话,这些高丽人见到咱们大宋的乾宇殿便被震惊,看到咱们大朝会便目瞪口呆,奴婢想咱们好歹也要用个仪仗体现咱们大宋皇帝的威仪不是?” 赵祯岂能不知他的意思,笑了笑:“你这可是擅自动用朕的仪仗,若是治罪可为欺君哦!不过眼下你倒也是给朕提了个醒,暂且按下,若是再犯两罪并罚!” 三才长舒一口气道:“谢陛下!” 赵祯随意摆了摆手便迈上了文德殿外的御阶,他明白三才为何要这么做,其实错不在他,而是大宋早有先例。番邦朝见之时,皇帝必有仪仗伴行,否则御前班直的那么多“衣架子”岂不是白白浪费?如何体现大宋中原汉室的天家威仪? 金伸权等人瞧见赵祯后便把头靠在了手上,屁股撅起大礼参拜,这是华夏礼节中最为隆重的拜礼,也是面见帝王的臣下之礼,虽然在大宋并不流行,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必须要做的。 赵祯微微一顿,瞧这眼前熟悉的官服微微点头道:“平身吧!” 文德殿原本是大宋的常朝之所,现在被赵祯留用为朝臣留身奏事的地方,也是除了乾宇殿之外接见外臣的唯一宫殿,这里相对隐秘一些,一般人不可入内,即便是朝臣也需两府相公,中枢重臣可留身奏事,非一般京朝官可入。 至于外臣,必上呈国书,自然也要隐秘些,赵祯在文德殿中接见高丽使臣,便是为了高丽国王的国书,他倒要看看,这位极力缓和与辽朝紧张关系的高丽王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对于高丽赵祯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国家本就是华夏的藩属之国,从他的前身高句丽开始,朝鲜半岛便一直是中原汉室征伐的对象,但即便是盛唐功成,也不过是在半岛之地设立安东都护府而已,最后也不得真正的统治,而是被继任的新罗政权所反对,之后更是不了了之。 这块半岛上的政权伴随着华夏历史的演变也在更替着,却如同一块狗皮膏药,始终难以彻底揭下…… 在御座上落座之后,三才习惯的一甩拂尘,身上的华丽的佩饰不断抖动环佩叮当惹得赵祯再次侧目,三才立刻高声道:“宣高丽使臣觐见!”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帝王不行于色 与乾宇殿不同,文德殿与其相比稍显狭小,自然也就距离君王更近一些,金伸权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似而立之年的人,反倒是更显年轻,恍若二十岁出头一般。 这便得益于赵祯往日里规律的生活,自律的节制,在他看来,每一什么是比一具好身体更为重要的,古人讲究本固方可枝荣,后世人常说身体是革命的,赵祯深以为然。 干咽了一下口水,金伸权忽然明白,大宋皇帝的可怕不是在于他的功绩,也不是在于灭国多少,而是在于他的年纪,如此年纪轻轻便有一代圣君气象,若是假以时日,这世上还有谁能匹敌? 西夏已去,如今唯一能和大宋对抗的便只剩下了辽朝,可辽朝还能撑上多久?如今辽朝燕云已失,唯有西夏国灭之时所占据的河套之地东套之地,可西套依然在大宋的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金伸权便晓明厉害,难怪晚上严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次与大宋的和谈,对于高丽来说,这次就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前来示弱请罪的,两者之间的距离相差甚远。 于是金伸权的态度更加恭谦,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赵祯道:“外臣金伸权参见陛下,高丽拳拳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赵祯微微点头,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把你高丽国主的国书呈上来吧!” 赵祯相信,只有国书才能体现高丽的态度,其他的都是虚妄,更不能相信使臣的态度,这个时代的外交一样是个大学问,稍有不慎便可能理解错意思,致使君王做出错误的决定。 三才躬身地上一本大红色封面的国书,这是高丽国书的制式封面,非常好认,高丽和大宋一样也崇尚火德,因不能使用天子的明黄色,故以红色为主,上有白色碎花以示规格。 赵祯翻开奏疏恍惚间便觉得一股亲切,奏疏的格式与内容仿若大宋的宗室上疏,高丽国主对自己的成为依旧是臣下,和大宋亲王制一般无二。 赵祯笑了笑,在外交的国书上,便完全看不见僭越,只有满篇的恭顺,以及口是心非的阿谀,这样的奏疏看的人大为爽利,毕竟是一国之主,如此恭顺的称呼大宋为上国,称呼自己为陛下,赵祯即便是再厌恶高丽也提不起怒意来。 王亨的这篇国书写的非常恭顺中肯,所有内容都围绕一个主题,高丽希望与大宋恢复臣属关系,并且两国之间不再发生摩擦和碰撞。 不得不说王亨的外交水平很高,文章写的更是没话说,一字一句皆得妙法,又糅合佛理在其中,让人不得不信服,高丽的贵族与高层皆习中原文化,别的不说,单单是眼前不输与自己的飞白便可见一斑。 赵祯放下国书,望着眼前匍匐于地的金伸权道:“王亨的国书朕已经看了,颇为至纯,朕深感欣慰,正使便说说你高丽的条件吧!” 金伸权心中暗喜,同时也如顽石落地,缓缓起身道:“外臣遵旨,高丽与大宋隔海相望世代交好,自大宋立国,高丽便是大宋的藩属之国,光宗、景宗、成宗三位国王均受大宋朝册封,然时事变迁,淳化三年,契丹咄咄逼人,杀我边民,夺我土地,我高丽奋起反击,然终究是势单力薄不可匹敌,无奈之下只能奉辽正朔……” 说着说着,金伸权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外人看来这是唏嘘,但在赵祯眼中却是对大宋的埋怨,或是说谴责! 赵祯挥了挥手打断了金伸权接下来的话,此处已经有一些龌龊藏具其中,赵祯心中怒火旺盛,但却不能发作,他要把事情再理清楚些…… 作为大宋的天子,赵祯自然对这段历史的真正面目了然于胸,赵祯明白金伸权所表达的乃是高丽对大宋的怨恨,怨恨当年大宋驰援与高丽。 当年辽国与高丽首战之后不敌辽朝,虽然表面上向契丹称臣,但暗中仍不断请求宋朝支援,只不过宋朝不愿与辽朝交恶,对于高丽的求助均消极对待。 只不过还有一段隐秘赵祯更加知晓,当年高丽人的大军进抵辽朝安北府时,辽军克高丽蓬山郡,俘高丽先锋军使尹庶颜,高丽成宗王治遂遣侍中朴良柔奉表请罪求和。 而辽朝忽然就把目标放在了大宋身上,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赵祯却清楚,辽朝对高丽的讨伐只是为了避免高丽与宋合谋,形成两面作战的不利局面,在达到威慑的目的后,辽军遂退! 所以自始自终,高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棋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但不得不说高丽人见缝插针,在明白自己的身份之后,高丽人便开始向辽朝索要一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 高丽遣中军使徐熙来使辽,请赐鸭绿江以东女真故地,辽与高丽约定,高丽“奉辽正朔”,向辽称臣纳贡并与宋断交,辽则赐高丽女真故地。 可以说高丽太祖利用辽朝与大宋的冲突,从容的在其中捡了便宜,事实上并非是大宋不曾援助高丽,否则哪有太宗的第二次北伐? 雍熙北伐之前,大宋便与高丽暗有盟约,腹背夹击辽朝,但辽人颇有先见之明,遣使赴高丽请和。当下高丽虽未敢妄动,辽决意先发制人于当年七月诏诸道缮甲兵,以东征高丽。 之后的事情便都对上了,太宗皇帝北伐燕云之时,高丽人却按兵不动,高丽国主王建乘机向辽朝索要鸭绿江之地,大发了一笔横财!但牺牲的却是大宋的利益。 国与国之间的无信促使大宋与高丽的断交,但高丽却反咬一口,以大宋不助高丽为名,先行断交又奉辽朝为正朔,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还暗地里向大宋请求援助,实则高丽人知晓,大宋绝对出兵相助,而天下人都会觉得这是大宋的不对。 如此背约弃盟之举,堪堪是被高丽人玩出了新高度,赵祯把一条条一件件整理清楚之后不觉得以是一身大汗,高丽之奸猾,颠倒黑白若斯! 但这些赵祯却不能说出来,一来为了大宋脸面,而来便为了眼下高丽藩属之事,身为君王,有的时候却不能不隐藏自己心中的情感,喜怒不形于色……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山高水丽 赵祯认为有的时候皇帝根本就他妈不是人,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决常人所不能诀,成常人所不能成!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了帝王的气度或者是,深深的无奈…… 眼下赵祯便是如此,即便是金伸权在眼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明白真相的赵祯也不能戳破,这不光是给高丽面子,也是在给大宋自己的面子,而高丽人,最擅长于险中求胜。 三才觉得眼前的官家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来依然是那个雅量过人的大宋天子,但那双藏在御案之下的双手却在发抖……三才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定睛一看之下,已久看到了那双血色全无,青筋暴起中微微颤抖的双手。 但官家的表面却是那么的正常,不,甚至说是比往日更加的让人如沐春风,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官家如此,非大恨不过如是! 三才微微颤抖,官家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一股雷霆之怒正在官家心中酝酿,而眼前的高丽使者正是最阔祸首,但他却不自知。 赵祯和煦的对金伸权笑道:“当年之事是非黑白自有公断,正与邪,善与恶,自有明白之人,外使不必多言。你且继续往下分说,朕接不接下你高丽的奏请还是另一回事。” 金伸权心中一凛,显然大宋皇帝是知晓其中隐秘的,但这种事情即便是当年的大宋太宗都不应该知晓,为何眼前的大宋皇帝知晓了?! 高丽人自觉自己做的隐秘,岂知自己的行为在智者眼中却漏洞百出,赵祯不认为自己是智者,但也能从历史的尘埃之中洞悉高丽人的丑恶。 但眼下大宋皇帝的态度便说明他不想挑明一切,金伸权心中恐惧的同时也带有一丝欣喜,这便是宋人常说的哑巴亏,即便是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要认下! “启奏陛下,高丽与大宋之间当恢复臣属之实,共同抵挡辽人!为避辽人耳目,我高丽使团将在明州登岸,以防辽人惊觉。我高丽亦在开京设顺天馆以款待宋使!” 这是应有之意,赵祯望向金伸权道:“如此甚好,朕不日便会派遣使臣前往,但高丽与大宋往来之口岸不变,依旧以登州为主!朕自不会让辽人知晓。” 金伸权稍稍错愕之后便躬身道:“外臣遵大宋官家旨意。” 赵祯顺手从御案上抄起高丽的国书,翻至最后一页,本想以朱批回复的他稍稍犹豫便拿起许久不用的那方玉玺,用力的在上面盖上印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便占据了整个奏疏的一页。 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发泄心中的怒气,响亮的声音在文德殿中回荡,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既然王亨要归附中华,朕自然同意,两国互派使节也是应该,朕将会在北京城中专设阁馆,用以接待高丽使臣,朕之国书明日派人送与尔等带回故国。” 金伸权长舒一口气,显然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躬身道:“谢陛下!另有我高丽上贡之物,贺大宋统御万邦,如日强盛!!” 说完便地上一本厚厚的书册给三才,三才转交赵祯后,金伸权便带人退下,这次大宋与高丽断交以来的首次正式会面便结束了。 翻开这本厚厚的书册,赵祯不由得摇头苦笑,这那是上贡,简直就是走亲访友般带的手信……贡金器、银刀剑、鞍勒、马、香油、人参、细布、铜器、硫黄、青鼠皮等物。 这些东西在大宋要多少有多少,有些东西甚至连一般的人家都不愿用,所谓的青鼠皮其实就是雪松鼠皮,因为雪松鼠皮毛柔软顺滑,适合做一些围脖手套之类的东西,但价钱上却和貂皮不相上下,谁还会去用青鼠皮? 至于香油,人参,细布之类,更是让一旁的三才嗤之以鼻:“官家,这东西怕是仍在皇城中都没人拾取嘞!高丽人居然用这些上贡,岂不是前来套取钱财吗!” 赵祯笑了笑:“就是来套取钱财的,若不是能得厚利,他们可不会不远千里的把这些垃圾带来!朕可不会随了他们的愿,但也不能出手拮据让人笑话。”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传旨,朕听闻高丽国主体虚重病,特遣崇文苑学士王舜,挟医前往并兼赐药一百品!”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奴婢领旨,陛下,这送医有送药实在是堵得住人家的嘴,咱们大宋禁中的御药一百品可堪比数万贯嘞!奴婢这就去御药院讨要。” 三才快步离开文德殿,走的时候给赵祯添满了茶水,顺便把内侍都带走,他知晓,这时候是该让官家一个来了冷静冷静,官家已经把怒意压制了许久了…… 赵祯缓缓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便来到西北墙角,这里挂起的正是大宋的乾坤舆图,那突出的半岛上以朱红书就的高丽二字颇为显眼。 这个位置很尴尬,多山,多水,道路崎岖,关隘众多,若是以陆路攻之,耗时耗力,但蔡伯俙误打误撞之下给出了一个最好的接过,两栖登陆作战,这种战法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出名,但在后世却是最为惯用的伎俩。 “高丽,高丽,山高水丽,但在这片土地上却有多少华夏将士折在其中,不复归来!如此看来,朕倒是一直小看了这半岛之国,王建背约弃盟,渔利其中,朕不便揭穿,可你王亨想要偏安一隅,筑高墙,广积粮,朕可不答应!” 赵祯说完便在高丽二字画上了一个勾,同样划勾的地方还有倭国,这都是大宋不准备动用武力强攻,却是要用武力威慑的地方,谁说一定要侵略才能得到土地?! 自始自终赵祯都不相信高丽国主王亨,眼下他继续与辽朝改善关系,而与辽朝改善关系的最好方法无异于交恶大宋,但现在他又向大宋派出使臣,这是打算两面不得罪,或是两面下注啊! 赵祯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你越是希望休养生息,那便越是要给你制造不断的麻烦,让高丽疲于应付,否则待你高丽坐大,大宋的东北之地岂能安全?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远隔重洋的会师 就在赵祯想着如何对付高丽的时候,蔡伯俙的船队已经抵达了倭国石见,当登陆的一瞬间,大宋的水军将士仿佛觉得回家了一样,眼前的石见依然是和大宋无异的中原气象,而在这里驻守的武将居然是正五品的左骁卫大将军刘德召! 单单是这品级和官价便让人目瞪口呆,而这里驻扎的军制更是让蔡伯俙一行惊叹,御前班直所属禁军,几乎都是来自上四军的人物,不光如此,他们所配备的甲胄兵器更是大宋最为精良的,而且还有官家身边亲卫司的人作为监管。 刘德召对蔡伯俙稍稍抱拳便笑道:“早就收到递役的传话,说蔡驸马不日而来,某便派人在此日夜等待,总算是见到了!” 蔡伯俙好奇的问到:“怎么?听将军的话是来此地的宋人稀少啊?我可是常常听说有大宋商贾而来,怎会如此期盼故国之人?” 刘德召哈哈大笑:“那些商贾来了之后便埋头做买卖,对我等来说算不得可聊之人,你可不同,乃是军中之人,我等自然待之不同!” 蔡伯俙赶紧抱拳道:“刘将军客气,客气……”他总觉得眼前的刘德召“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黄鼠狼在看一只肥鸡…… 鼠三和蔡伯俙有同样的感觉,眼下他们刚刚上岸扎营,便觉得四周的禁军颇为“热情”前来帮忙扎营的人便来了好几拨,也被鼠三打发了好几拨,而无一例外,用的都是带来的大宋吃食! 蔡伯俙穿行在驻军的营地之中,现在他才知晓,眼前的驻军被官家赐名镇威军,取镇守杨威之意,而在穿行之中,蔡伯俙愈发觉得这支军队的不简单,因为他看见了在大宋都不一定能看到的东西,火器。 虽然极为隐秘,但那只有火枪才能使用的牛皮枪带却躲不过蔡伯俙的眼睛,稍稍有些骇然,没想到官家对倭国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以大宋最隐秘的火器营抽调人手驻扎在这里,开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倭国的重要性。 待入了中军营帐,刘德召才收去脸上的笑意,颇为严肃的说道:“蔡驸马前来可是带了旨意?!” 蔡伯俙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密旨道:“自是有的,官家特意交代,必以将军之面宣读……”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刘德召同样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道:“某也有官家的密旨示下,你我二人互换而阅之吧!” 蔡伯俙这才惊觉,自己的每一步其实都在官家的掌控之中,每一步都在官家的安排之下,想想也是,官家向来便是以大局而考,先手用棋十步便见百步。 微微点头,蔡伯俙便把手中的密旨与刘德召的互换,而圣旨上的内容却让他颇为震惊,缓缓抬头,机械的望向刘德召涩声道:“你们早早驻扎于此便是官家的先手?!” 微微一笑刘德召神秘的开口道:“官家料敌先机,在数年之前便已经看上了倭国,打算以此为媒,以长白山之女真为介也!”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随便的在营帐中坐下,望着刘德召道:“我说怎么在登陆之后你的眼神颇为猥亵,原是出自这里,看来你早已知晓喽!” 打掉蔡伯俙翘起的脚,刘德召翻了个白眼:“废话,官家把我撂在这倭国,一呆便是三年,其中深意就是傻子也知晓了,这段时间不时有商队夹带禁军而来,我已经在这石见山中扩建不知多少军帐。” 蔡伯俙顺着刘德召的手指向外看去,果然,这原本只应有数千人的石见驻军营帐却绵延数里之遥,粗略的估算一下,这里的营帐便有数千余顶,整个驻军的人数也莫约数万了。 蔡伯俙转头望向刘德召:“你们的粮草是从何处而来?莫不是向当地百姓采买?” 刘德召嗤笑道:“在这里,大宋的通宝一样好使,说来你都不信,皇宋通宝甚至比那白银还要值钱,一贯钱可换白银二两甚至三两有余!这倭国弹丸之地,却是产金出银。但谁晓得,白花花的饮子在这里却不值钱,我大宋的通宝确实个俏货。” 蔡伯俙笑了笑:“这么多年来我大宋不断努力,推进交子,皇宋通宝,这便是结果!往来的商贾可把这些东西推广到各处,即便是远在倭国也不能幸免,个何况辽朝?” 刘德召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转头便露出“饥渴”的眼神道:“蔡驸马……这次前来可带了那些东西……” 蔡伯俙警惕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什么东西,我可没有夹带!” “酒,茶,吃食,别说你从大宋而来没带这些东西,我可听说你在京中便是最爱在嘴上抓挠的!” 嘎?! 蔡伯俙指了指远处海岸边上的战船道:“带了些,但你……慢点,慢点我还没说完呢!” 蔡伯俙还没说完,便见刘德召化身猛兽,迅猛的冲出营地一路烟尘的杀向海边,只留下他的大嗓门在军中回荡:“甲字营的,都给老子起来去搬货!” 蔡伯俙看到如潮水般的士兵后便发出杀鸡一般的叫声:“谁敢搬我旗舰上的东西?!老子和他拼命!破浪军呢?!” ………… 夜幕缓缓降临,石见的驻军在营中办了一场“篝火晚会”招待前来的袍泽,只不过他们吃的喝的,包括厨子都是来自蔡伯俙的手下。 刘德召举起一碗梨花白一饮而尽道:“蔡驸马,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等的眼睛都快盼瞎了,我镇威军都快撑不下去了,幸好你来了,带人抢东西是不对,可这样却能鼓舞士气,万万莫要怪我!” 蔡伯俙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本驸马知晓,不容易,我来了也就意味着快了,自从三年前官家禁了倭国驻军的调动之后,我便知晓你们的日子要难过了,只有进没有出,这倭国和流放之岛有何区别?但我来了你们就快回家了。” 刘德召笑了笑:“早着呢!你们只不过是前锋,探路而已,水到渠成之后,才是我等上阵杀敌的时候,你现在连倭国都没离开,早着呢!”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蔡伯俙的“阴谋” 蔡伯俙并没有反驳刘德胜的话,更没有说出安慰之语,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军营,充满快乐祥和气氛的军营…… 他知道,刘德胜说的没错,官家的计划非常长远,长远到了只能把刘德胜早早的安排在这里蛰伏,蔡伯俙理解刘德胜的感觉,眼下别说是他刘德胜,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在倭国呆下来。 喝醉了的刘德胜异常潇洒,一曲剑舞端是出神入化,颇有公孙大娘的气势,惊呆了蔡伯俙以及鼠三,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倭国的天皇居然派来了使臣,拜见蔡伯俙这位代表大宋皇帝的使者。 这是恭敬,也是宣誓效忠的表现,在倭国人的眼中,大宋便是天朝,便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天生便是贵族!由此蔡伯俙才理解倭国人原是如此的崇尚力量,崇尚强大的力量。 刘德胜望着惊讶的蔡伯俙道:“现在某才知晓,原来我大宋已经强悍若斯,而这份强悍的威名却是将士们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蔡伯俙奇怪道:“此话怎讲?” “你可知晓,我大宋将士在倭国的土地上死伤多少吗?不下数千人!但官家不断的增兵,不断的帮助倭国皇帝征伐反对他的势力,并且固守石见,原本的关白摄政已经快被我等冲杀的干净,在这里我宋人便是王法,无论明暗倭人都不是我等的对手!” 蔡伯俙点头道:“难怪这段时间北京城已然看不见倭国关白的使者,原来他们已经不行了?!” 刘德胜笑道:“何止不行?如今的关白手中并没有什么兵权,而宰相之权他又不可把持,如今天皇得势皆因我大宋扶持,你说倭国皇帝对我大宋能不感恩戴德吗?” 蔡伯俙眼睛微微一眯,小眼中散发出来的寒光刺得刘德安蛮不舒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生了?莫不是被某说的话吓到了?” 蔡伯俙微微摇头:“并非吓到,而是要提醒你一句,倭人狡诈,万万小心,既然倭国天皇夺取了关白的军权,那他会不会调转矛头向我大宋动手?” 刘德召先是一愣,随即摸着下巴道:“不会吧?倭人岂有如此胆量?” 蔡伯俙笑了笑:“非也,非也,我大宋欲要在倭国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倭人岂能不知?倭国皇帝岂能老实做我大宋之傀儡?” 蔡伯俙大胆的言论让刘德召一惊,随即开口道:“以我大宋之兵甲,倭人岂敢犯险?即便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也需知晓谁才是真正的主家!” 端起茶水泼向刘德召,蔡伯俙悚然起身道:“刘德召,你到底何时才能清醒?倭人会不会翻脸咱们谁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点,你对我大宋北进的重要不可忽视!若你有失,岂止愧对陛下!更是愧对我大宋亿万百姓矣!所以若有机会,必须除掉后患!” 刘德召的亲兵大怒,对于蔡伯俙这种无礼的行为他们可不买账,纷纷拔剑出鞘,而刘德召及时制止道:“退下,全部都退下,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军帐十步,若是违反,杀无赦!” 亲兵不服不忿的推走了,而刘德召缓缓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对蔡伯俙躬身施礼道:“多谢蔡驸马提醒,德召感恩在心,你说的对,本将的身上不单单是有陛下的期望,还有大宋百姓的期望,倭国石见乃是官家用兵的中转重地,不容有失!” 蔡伯俙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大宋若是北进,必以倭国为媒,转道长白山女真所部,以此突进,直趋辽人上京道!” 刘德召疑惑的问到:“那如何防范倭人?总不能我大军每日都盯着吧?平安京距离石见尚远,并不在我大军威慑之内,如今我大军固守石见乃是万全之计,不便妄动。” 蔡伯俙冷笑道:“是不便妄动,可你时候知晓,若是倭国皇帝以此为契机,全国调兵包围石见呢?据我所知我大宋除了在石见驻兵外,还在其他的数座金银矿驻兵,他们的安全又有谁去保证?!” 刘德召忽然就恼了,一甩手中的茶杯,指着蔡伯俙喝到:“那你说怎么办?横不能让我去把倭国的皇帝给宰了不成?师出有名,即便是陛下也需一个适当的借口,否则如何往平安京进兵!” 蔡伯俙微微一笑:“这不是我来了吗?”狡黠的笑容在晚风中晃动的篝火下显得异常狰狞,连带着他身后的影子也化身成为一道可怖的模样,刘德召打了个冷战嘟囔道:“驸马吓人嘞!” 显然刘德召知晓了蔡伯俙前来的目的不单单是在石见修养补充,更是为了加强对倭国的控制,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大宋已经算是早倭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但有人不满足于此啊! 大宋在倭国的利益之大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单单是每年从倭国运走的白银便何止巨万,而大宋一边在倭国推行通报贬值白银,另一边又从倭国的银矿和民间大量搜刮白银,要说倭国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但他们还没到能挑战大宋的时候,至少刘德召是这么认为。 蔡伯俙狡黠的望着眼前的刘德召小声道:“你可知晓倭国的天皇也有女人?” 刘德召嗤笑道:“某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是那六位女天皇嘛!推古,皇极,持统,元明,元正,孝谦都是女皇帝,这在倭国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嘞!” 蔡伯俙神秘一笑道:“如此我等可否再在倭国辅佐一位女天皇?” 刘德召吃惊的望向蔡伯俙:“你癔症了?!这女天皇和天皇乃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吗?” 蔡伯俙笑道:“不一样,不一样,女天皇是可以嫁人的嘛……比如我大宋天子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不是吗?” 刘德召吃惊的望着蔡伯俙,眼睛差点从眼眶中瞪了出来,却突然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倭国的女天皇确实可以嫁人,并且非一般的“凡人”可以相配,陛下真龙天子,又是上国皇帝,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两人一边喝酒,一般发出淫荡的笑声,在这个篝火映照的营帐之中颇显诡异……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倭国的重要性 蔡伯俙阴谋在刘德召的眼中确实非常“靠谱”,也没有太过天马行空,主要是因为有先例在前,凶悍的西夏最后不也是被官家以联姻而征服的吗? 西夏太后都能嫁给咱们官家,凭什么倭国的女皇就不能? 但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就是怎么解决倭国皇帝,这个号称后朱雀的天皇还在其位,他若是不退位便没有女天皇能继任,而显然这位天皇不会主动退位,大宋刚刚帮他夺取了倭国的行政之权,刚刚享受权利的他岂能轻易的放下手中的权利? 蔡伯俙望着刘德召郁闷的翻着白眼:“你怎能一下便把所有行政之权都交给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有了政权,他便能命令各地挑选壮丁与我大宋对抗,甚至有些军权也能被他收回!” 刘德召委屈的说道:“这与我何干?谁知道你会来这出?!不过……”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稍稍一愣,随后再次开口道:“不过有一点对我等来说还是极有用处的,为了与倭国皇帝联系,我还在平安京留下一支莫约三千人的军马……” “那你不早说?!领兵的是何人!”蔡伯俙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上前禁军的战斗力之强悍非倭人能敌,若是能控制平安京,接下来的事情便手到擒来! 刘德召稍显尴尬的说道:“大将石元孙……” 嘎?!蔡伯俙惊讶的望着刘德召,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就如同给掐住了脖子的大鹅,石元孙怎么会被刘德召放在平安京?而且还有三千人的兵马? “好你个刘德召,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面对蔡伯俙的质问,刘德召无奈的摊了摊手,起身便把书案上的一本公文递给了他道:“你瞧瞧吧,非本将的意思,而是有人想要某这么做,也算他运气不好,官家有命,倭国平安京中必须要留下兵力,以防后患。” 蔡伯俙看了看公文的落款,长叹一声:“没想到彭七对将门的防范依然如此之深,到现在也不愿让他们安生,也罢,谁让他是石守信的子孙。” 说完便转头望向刘德召:“此事没有你的错处,只怕是官家知晓了也会觉得你做得无过,否则也不会调你前来代替石元孙统领驻军了,但他手中的三千虎贲确实能对平安京中的格局产生改变,你我便准备妥当吧!我在倭国可待不了多久嘞!” 刘德召微微点头,是该准备准备,现在的石见驻军已达三万余人,再加上蔡伯俙的两万人马,基本上可横扫兵力颓废的倭国,至于废除天皇,自然不能用明面上的手段,但可在背地中逼迫他传位与女。 “倭国皇帝有多少女子?” 蔡伯俙的突然发问让刘德召一愣随即露出鄙夷的笑容道:“嘿嘿,要说这倭国皇帝也是无用,生了八个皇嗣,只有俩个儿子,其他皆是皇女。” 蔡伯俙惊讶道:“就俩个皇子?!” 刘德召肯定的点了点头:“就俩个!” “那便好办了,既然只有俩个皇子,若他们“不幸夭折”了呢?” 刘德召打了个冷颤,目瞪口呆的望着蔡伯俙,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那就只能从皇女中挑选合适的人继承帝位了。” 蔡伯俙笑了笑:“这便好办了,咱们缺的便是一位有野心的皇女,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平安京,你率大军在此等候,若我功成,以石元孙之三千虎贲为内应,大破平安京易如反掌。” 刘德召干咳一声道:“驸马你行吗?” 蔡伯俙笑了笑:“别忘了当年我可是只身前往辽朝上京道的,当过黑手的头子!” 刘德召尴尬的笑了笑:“瞧我这记性,怎生能把这茬忘了……不过这平安京可不比辽朝上京,虽然也有大宋商贾,可却要扎眼的多你……” 蔡伯俙不屑的笑了笑:“你可想差了,这我入了这平安京可就是如鱼得水,在辽朝可没有三千虎贲作为依仗,而在平安京中却是我的天下。玩这些阴谋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可是比谁都在行!” 望着蔡伯俙眼神中闪烁的放光,这下轮到刘德召紧了紧身上的衣物:“那此时全看你的了。我等你的消息,五万大军随时听你调遣,再加三千虎贲配合,攻破平安京易如反掌!” 蔡伯俙笑了笑:“如此甚好,事不宜迟,今夜我安顿好一切我便上路!眼下这两万儿郎便交给你了!” 刘德召起身行礼道:“万事小心,某便在此静候佳音!” 蔡伯俙潇洒的还礼:“放心便是!” 蔡伯俙简单的对鼠三交代了几句,尤其是此行的目的只告诉了鼠三一人,鼠三大为错愕,他实在想不到蔡伯俙为何敢如此自作主张,若是被官家知晓,怕是少不得一顿训斥,若是传到文臣的耳朵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是怎生想的?咱们来倭国不过是休整一番,过几日便可转道长白山女真部何必趟这倭国这趟浑水?甩给刘德召便是,其中还牵扯到石元孙之事,稍有不慎,你我非但没有功劳,还要被治罪嘞!” 鼠三追着蔡伯俙说了一路,蔡伯俙也听了一路,但他始终笑脸相迎。 最后待鼠三说的口干舌燥了,这才开口道:“你不会不知晓这倭国对我大宋的意义吧?咱们帮着刘德召把倭国彻底纳入控制之下,无论是对于我大宋的财计,还是以后作为中转都是极好的,甚至是可代替的!” 鼠三摆了摆手道:“若你这么说,我也是无话可说,但你不该先向官家请旨吗?自己擅做决定,一旦事败,可就是肆意妄为之罪!别说是秦国公主保不了你,即便是官家都很难为你开脱!” 蔡伯俙笑了笑:“若是等人请旨而来,这段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要是真的帮我,便派人报与官家,也好让我到时间有个脱罪的机会不是?!” 鼠三苦笑着指了指蔡伯俙道:“你呀!果然是准备了后手,我说你怎么会留下把柄给人抓挠,放心,我这就派最快的船,最好的递役向官家禀报,你可是有动用金牌急脚递之权的?” 蔡伯俙笑了笑:“做事重要有万全的准备,但即便是没有这些后手,我也会全力以赴,这倭国对我大宋意义太过重大…………”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藤原氏 倭国平安京,夜幕同样也笼罩在这里,黑漆漆的夜色即便是在倭国最为繁华的京都也显得那么的猖狂,天黑之后,许多人家都早早的睡觉,这样不光能节省灯油,还能避免饥肠辘辘。 在这个京都之中,上下的分化更加明显,有些人天生便是贱民,永远坐着最累最脏的活,却得到最少的报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在这个城市之中,少数几个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倭国的豪族,或是朝中重臣的居所,比如原本摄政的关白藤原家…… 这个虽然已经被打压的抬不起头的家族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藤原氏从飞鸟时代便已经开始,即便是富士山的皑皑白雪消散,他们也不会消失在倭国的历史之中。 没办法,这个家族实在太强大了,所有人都知道,天皇的女人都是出自这个家族,一旦天皇驾崩,那她们之中便会出现一位皇太后,因此,年幼的天皇也要听从她们的“意见”,而关白藤原氏已久可以重掌大权,再次开始摄政。 这也使得藤原家在被天皇打击之后,并没有敢随便轻辱他们的原因,谁知道天皇什么时候死?谁知道藤原氏会不会东山再起?谁知道关白摄政的时代会不会结束? 眼下虽有大宋的天军帮助天皇削弱了关白,但谁都知道,一旦天皇真的离开了关白的帮助,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此时藤原家的府邸之中,亭台水榭的惬意之下,身为倭国关白的藤原道长依旧是藤原家的族长,谁也不能撼动他在宗族中的地位。 月光如水倾泻在亭台之中,藤原道长与自己的五男藤原教通相向而坐,两人之间便是一盘棋局,雾气升腾,茶香飘飘,藤原道长轻饮一口,长舒一口气道:“是时候了,今夜你便向天皇下达最后通牒,若是他不与我藤原氏合作,天照大神的日本将会变成大宋的倭国,附属,所有的皇族都将变成奴隶,任由宋人宰割!” “父亲大人,难道他真的会与我们合作,把矛头指向大宋吗?这么多年来可都是大宋辅佐他的,一旦失去了宋人的庇护,他这个天皇也当的不安稳啊!儿子觉得他不会这么愚蠢,何况大宋的大军虽然不在平安京,可却有三千人的精锐驻扎在城中,一旦动手无异于向宋人宣战,之后怕是会更麻烦!还请父亲大人三思!” 藤原道长微微一笑:“麻烦?麻烦的不是我倭国,而是宋国!若是他们派兵来讨伐我们,那结果必然引起辽人的注意,我已经派出了密使,若是宋人增兵攻打日本,则辽朝亦会动手!到时间他大宋怕是要自顾不暇了!” 藤原教通惊讶的望着父亲,他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有如此远见,居然和辽人都达成了协议,但他不知道的是,藤原道长也不过是歪打正着,辽人错以为大宋要灭国高丽和倭国,包围整个辽朝,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使得四周的国家不得被大宋入侵。 而在天皇这一边,藤原道长则是利用人心中最为阴暗的部份,给后后朱雀天皇一个动手的台阶,一个人一旦当他大权在握的时候,便会迅速的膨胀,而当初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曾经见过他破落的人,作为皇帝的他绝不能容忍,而被大宋立为傀儡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如此只需要藤原教通在天皇面前大义凛然的说上几句,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天皇一定会被冲昏头脑,而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平安京中的大宋驻军,并与大宋在石见的驻军交恶。 这是藤原氏最希望看到的局面,而作为多年执政倭国的他们,手中怎么会一点力量都没有,如此简单的就被天皇扳倒? 所有损失的力量都是其他家族的力量,而藤原家自己的却从未出现,这一点在于藤原家巧妙的操作,甚至骗过了天皇和大宋的援军,对于藤原道长来说,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连上国大军都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当天皇收取军权的时候,第一支向天皇投降,并宣誓效忠的军队便是他藤原家的,只不过他们在表面上叫做三友…… 藤原教通目瞪口呆的望着父亲,连他也没想到父亲的手段居然如此高明,连天皇和宋人都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瞧见儿子的模样,藤原道长哈哈大笑。 “孙子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五男,知道吗?此乃虚实之变也!” 藤原教通望向父亲,那睿智的眼神恍若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儿时觉得伟岸的身型现在已经佝偻,但依旧是天下间最为睿智的男人,藤原教通激动的向父亲躬身一礼:“孩儿受教了!这就入宫,劝谏天皇陛下!” 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藤原道长忽然拉住他的手道:“还由一事,五男一定要尊重天皇啊!即便他再窝囊,即便咱们的权利再大,他也是天照大神的后代,我等可以摄政,却不能篡国,天皇终究是天皇……” 藤原教通的身型微微一颤随后露出和煦的笑容:“遵命父亲,孩儿一定尊重他!何况这次还是有求于他,孩儿一定毕恭毕敬!” 待离院中的亭台,藤原教通愤怒的捶打眼前的松树,鲜血潺潺留下,但却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他毕生的努力都是要让藤原家成为天照大神的后代,取代天皇不是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谁有强大的力量谁就是天照大神的后代! 可现在,自己的父亲明明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可却不愿动用手中的力量,甚至要帮助天皇对付宋人,藤原教通知晓,对倭国威胁最大的其实就是大宋,但父亲情愿联合天皇驱逐宋人之后再次摄政也不愿取而代之。 藤原教通非常懊恼,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迂腐!在他看来有的时候坚持并非就是大道,而是等同于愚蠢! 第一千零二十章倭皇与关白 平安京的皇宫依旧是灯火辉煌,无论是多么拮据,皇宫这种象征着伟大皇权的地方都不会缩减费用,甚至还要大张旗鼓的奢靡,否则如何能体现出它的高贵? 在升斗小民看来,皇权就如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一样神圣而高贵,不可侵犯。 现在的天皇陛下已经获得了天朝大宋的支持,摄政的关白藤原家已经把权利拱手奉上,大和民族再次沐浴在天照大神的阳光之下,由他的后世子孙统御万民! 只不过这一切在宋军眼中就是个笑话……所谓的天照大神居然是一只白狗,有人说是狼,但在宋军眼中狼是契丹人的图腾,契丹的强大岂是倭国能比拟的,虽然是敌国,但契丹人依旧是勇士,大宋能战胜他们,从他们的手中夺取燕云,这才能证明大宋的强大! 倭国人怎么可能是狼,定然是狗罢了…… 至于天照大神是太阳,倭国的皇帝是太阳的后裔,天皇的说法,宋人便更加嗤之以鼻了,狗证明能是太阳的化身?明明是三足金乌! 无论倭人怎么对石元孙解释,石元孙一概不理会,在他看来,大宋是天朝上国,正朔王朝,那大宋的神话自然也是正统,然而一项在大宋军队面前懦弱胆小的倭人头一次愤怒的挥刀拼命,结果被宋军捅成了筛子之后便没人在和他们讲述倭国的神话了…… 同样的道理,在石元孙的眼中,倭国的皇宫也不能叫做皇宫,说是皇居其实就是在外戚的家中暂时居住而已,这种地方也被倭国叫做“里内裹”。 也不知是不是摄政关白刻意为之,听说从桓武皇帝建立平安京以来,所有的皇居都会遭遇大火,并且从藤原家的藤原兼通开始,天皇都会居住在身兼外戚的关白府邸之中。 这还能叫皇帝?这还能叫一国之君?石元孙觉得这样的倭国天皇给官家提鞋都不配! 即便是现在他收回一部分兵权,夺回了行政的权利,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个小国寡民之君的事实……大宋的三千精锐甲士在平安京城外一战成名,所有反对天皇的家族会师后被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投降效忠天皇了。 而最让石元孙不爽的也正是如此,为何这些家族最后效忠的是天皇,而不是身为胜利者的宋军?刘德召阴了自己一道,把自己留在平安京,而他却回了石见,说是什么接待大人物,自己待平安京中局势稳定之后再行离开。 屁嘞! 什么时候稳定还不是你刘德召说的算?老子还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这里的酒水相比大宋最次的酒也相差甚远,女人倒是温柔乖巧,只不过脸上的妆容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把脑袋往面缸里一扎,就是倭国妆?更别说被黑漆漆的颜料涂满的牙齿,听说里面参杂了铅粉,石元孙可是知晓铅粉有毒嘞! 只不过这些都能忍,但石元孙也没有放松心神,多年征战给了他莫名的第六感,只要是敌人,哪怕对他再好也会让他汗毛倒立,而每次前来劳军的倭皇使者便给他这种怪异的感觉!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星空下石元孙不屑的皇居之中,名讳敦良的朱雀天皇正得意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藤原氏最优秀的五男正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行礼。 他知晓,藤原教通这个藤原家的骄傲对自己从无恭敬,而眼下却卑躬屈膝,敦良心中大为畅快。 “藤原家的五男,你深夜到访朕的皇居所谓何事?” 藤原教通的内心已经被怒火占据,牙齿死死的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一份清新,他现在的主要的目的是让天皇和藤原家站在一起,一起反对大宋对日本的干预! “启奏陛下!此次鄙人前来是为陛下计,为我大和计!” 敦良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思索一下才道:“哦,你这话是何意?现在我大和唯一的内患已经被朕去除,朕代天照大神再次收回了执政之权,哦,对了还有兵权,你如何说是为我献计?更谈不上为整个大和献计!” 藤原教通笑了笑,不待敦良发话便起身道:“陛下,您看看现在的日本还是日本吗?我等还是天照大神的子民吗?大和民族已经没落了!已经被宋人所统治了! 眼下宋人的军队就驻扎在平安京中,您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虽然是宋人帮您夺取的权利,可您现在不是已久向宋人卑躬屈膝吗?我与您两只之间有何区别? 瞧瞧现在的日本,宋人每年从我们的土地上掠夺多少的金银?而这些金银一旦到了大宋便会价值暴增,而在我日本只能使用大宋的铜币,甚至是交子。这些真金白银一船一船的运往大宋,大宋用这些钱财制作精良的武器,扩充军队,再来宰割我日本啊!陛下!” 敦良微微摇头,坚决的望着藤原教通道:“朕不会对大宋动手,至少现在不会,你退下吧!” 藤原教通恨恨而起,果然如父亲所料,眼前的这个天皇根本就不敢与宋人一战,不,他本跟就不是天照大神的后代! 推门打开,待藤原教通的身影消失之后,敦良才长叹一声。 眼下确实如藤原教通说的一般,日本的金银矿藏大多数已经掌握在宋人的手中,当初夏竦用自己的御召堂而皇之的占下了国内的矿藏,现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已经派兵驻扎了。 唯一能夺回那些金银矿的办法就是和大宋彻底翻脸,甚至决裂,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宝贵的矿脉收回来,可自己能有这样的地位全都要归功于宋人的帮助…… 敦良的犹豫不是因为他多么重视信义和名声,而是他见识过大宋军队的可怕,平安京外,宋人的两万军队便可把日本数个势力的把万余人击溃,甚至死伤不出千余人,这样的战力实在太过惊骇。 敦良自己的手中没有能与大宋抗衡的力量,更没有把握大宋不会增加援军彻底灭掉日本! 眼下他只能在宋人的威胁下苟延残喘,待日本有能力与大宋一战的时候再想办法,可藤原教通的话却让他警醒,没错,拖延的时间越久,大宋从日本掠夺的资源便越多,日本便越难与大宋抗衡…… 第一千零二十章“斩龙” 藤原教通走了,但独处于皇居的敦良则失去了宁静,心思开始变得如江水般起伏。 藤原教通说的没错,眼下的日本就是如此,大宋这样的中原王朝已经能够在在平安京中驻兵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难受的呢? 如噎在喉不过如此! 即便是强大的盛唐也没有把手伸到日本的本土,而现在的日本却完全不是宋人的对手,如何能与大宋抗衡? 敦良无力的垂下了头,他明白大宋是捆在日本身上的枷锁,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有打开枷锁的能力才行,否则只能被这个枷锁勒死…… 同样的,敦良也考虑了许多情况,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头脑的懦弱之君,相反,他的心中一直藏有复兴日本的崇高理想,如今的日本还是大宋的一个藩属之国,还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却难保以后不会成为大宋的一部分! 他能看得出来,大宋早已今非昔比,从不断涌入日本的商人,从一船船从日本运走的财物,从一件件运到日本的商品都能看出这个帝国的强大。 大海,这个原本如深渊一般危险的地带,曾经保护日本免收中原王朝的蹂躏的天堑,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宋的通途。 眼前隔海相望的高丽土地都曾被中运王朝一次次的征伐,从尸山血海中熬到了今天,依旧是提心吊胆,可现在的日本也将成为和高丽一样的存在,想到这里敦良便不寒而栗! 虽然大宋并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只不过是拿了原本自己应下的矿藏而已,但敦良深知人心险恶,今天日本损失的是金银矿山,难保明天不会失去政权,甚至是皇权江山! 藤原教通说的没错,大宋才是对皇权最危险的存在!因为他实在太强大了,一旦这支巨龙的胃口变大,只需动一动龙爪上的小手指,便可使日本灰飞烟灭。 敦良熟读华夏史书,在华夏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室会在王朝更替之中苟活下来,即便是人活着,那一份原本的高贵却已经死了,而自己绝不能让这点在日本的土地上出现! 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的是天照大神的鲜血,是这段高贵血统的延续…… 虽然自己不能全面的与大宋对抗,但却可以加强自身的力量,藤原家虽然曾经是自己的阻力,可现在却需要他们的智慧与宋人周旋。 沉吟片刻,敦良对皇居中的阴影开口道:“派人秘密与藤原道长联系,朕要和他单独见一次面!” “是,我的陛下!” 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之中传来一阵应声,一道漆黑的影子在灯光前一闪而过,消失在浓浓的黑夜之中,仿若墨水滴落在黑色的土地上,迅速消失。 马蹄阵阵,藤原教通坐在自己家的马车之中,望着灯火的辉光照亮远处天空的皇居微微冷笑:“既然你不肯动手,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日本是大和民族的日本,若是你不能保护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我会帮你保护它的!” 眼中一道精芒闪过,藤原教通对一旁的侍者冷峻的开口道:“派人去告诉安倍冈田,斩龙开始!” 侍者在听到安倍冈田的名字后身体微微颤抖,在日本的土地上没人不知道安倍家族,这个家族乃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大族,从镰仓到平安就从没有没落过,最让人恐惧的是这个家族的人能通鬼神,而安倍家的府邸也是除了皇居外的另一处禁地…… 瞧见侍者哆嗦着离开,藤原教通冷冷一笑,世人都以为安倍家是阴阳世家,可藏在这些怪力乱神之下的却是各种阴谋诡计和见不得人的东西,父亲曾经说过,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这个家族就相当于是整个日本的谋略着,他们谋划着,甚至控制着日本的未来,即便是藤原家也是在获得他们的支持后才迅速崛起的。 而眼下,让日本与大宋彻底撕破脸面,并守住大和民族的高贵这使得安倍家再次出世,或者说安倍家本来就没有避世过…… 所谓的“斩龙”便是动用安倍家以及藤原家的力量对平安京内的宋军进行扑杀,这样一来无论敦良天皇愿不愿意,他都要被卷进这场战争之中。 而这个计划正是以辅佐天皇的阴阳家安倍冈田所想出来的,他现在是日本阴阳寮的最高阴阳师,有权指挥调动隶属与阴阳寮的除魔军,若是他公开宣称宋军便是影响日本的祸乱元凶,那所有人都将反对他们,若这些宋军死了,即便是天皇也无能为力! 而这一计划从头到尾都是安倍家与藤原氏之间的密谋,谁也不知晓,当初安倍冈田提出这个惊天计划的时候,藤原教通亲眼见到久经风浪的父亲露出惊叹的眼神,即便是现在想来,藤原教通也觉得天衣无缝……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不知是谁赋予了人黑色的眼睛,只能用他寻找光明,却看不见本属于它自己的黑暗,整个平安京的深夜极为漆黑,除了那不会熄灭灯火的皇居之外,即便是大族之家的灯火也已经熄灭。 街道上看不见人,甚至连天上的星光和月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漆黑的夜晚除了皇居之外,便只有宋军的营地才有火光闪现,安倍冈田知道,这是宋军巡逻的岗哨。 黑夜之中,火光之下,巡逻的人无异于箭靶,只需要神箭手张弓搭箭,他们便会应声而倒,嗖嗖的箭矢之声细若蚊吟,这是安倍家的独门秘箭,箭枝在空中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夜晚之中的一切依旧是那么平静,但宋军的防御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这个瞬间,一群身穿黑色衣物,连刀具和绳索都是漆黑的刺客进入了营地,他们是安倍家的死士忍者,与普通的忍者不同,他们既是忍者又是死士! 安倍冈田苍白的嘴角挑起了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容,这些死士忍者并没有多强的战斗力,但他们最擅长于隐匿,在黑暗之中甚至能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割破熟睡士兵的喉咙,待他们从宋军营帐中出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其中的人已经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飞蛾扑火 所谓的手段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只不过是在实力不够的时候玩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已,倭国便是鉴证这一真理的最好实践者,他们在正面很难与大宋抵抗,却把阴谋玩弄的细致入微。 安倍冈田手中的这支死士忍着的武器相对倭国的军队来说已经十分尽量,这是个贫穷而落后的国家,没有多余的支援可供人们浪费,这一残酷的现状也迫使他们把有限的资源利用的更加彻底。 武士手中的长刀便是如此,这种仿制盛唐横刀的刀具被倭人打造的十分锋利,当然他们的武器并不单一,甚至有些复杂,这些死士忍者单单是身上携带带的刀具便有三把之多,太刀、打刀、胁差,每一样都有着特别的用处。 除了刀具之外,还带有吹箭毒针,钩索飞镖等等,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的手必然显得累赘,但在他们的手中,每一样都会成为致命的武器。 几个灵巧的黑色身影如夜间穿行在黑暗中的幽灵,两两配合悄无声息的从宋军巡逻兵的尸体上拾起落地的火把,“幽灵们”要在难得的时间间隙中补上这个移动火焰的空缺,并以极快的速度伪装起来,让大宋的巡逻队看起来显得已久那么天衣无缝。 他们要尽量的为其他死士争取时间,但又不能暴露自己,于是他们便尽量的避免与其他宋人巡逻队的接触。 数百个死士利用同胞巡逻的空档进入大宋的军营,一旦进入了营地之中,死士们便很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下,没人知道这座看似严密的军营已经被渗透。 为了保证效率和被发现的风险降低,所有死士在进入大宋的军营之后不会立刻开始行动,他们要等到其他人都就位的时候才开始,一件一件的营帐开始清理。 而发出这一指令的人当然是掌握全局的安倍冈田,竹哨被放入空中轻轻的吹响一种在宋人听起来稀疏平常的鸟叫声响起,但这优雅的声音背后,却是透露着阴冷的杀机。 低频的声音很少会被人注意到,一般人听了也不过是认为自己幻听了而已,除了久经训练的死士之外,只有天生耳聪目明的人才会感受得到。 但这种低频的声音却让刚刚撒尿,还在幻想美妙胴体的石元孙心中烦躁起来,甚至把久违的旋旎画面抛之脑后,暴躁的在营帐中渡步。 随意全消的他努力的分辨声音的来源,可怎么也找不到,仿佛有一面大铜锣在他的耳边敲响,却又有一种听不清的耳鸣之感。 床上坐立不安的石元孙干脆起身向帐外走去,瞪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军营之外,但什么也没有,很快这阵恼人的声音便消失了,但同时消失的还有石元孙的随意…… 军营中的鼾声此起彼伏,这是军营,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呼噜声更嘈杂,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倒头便睡,谁能想到平安京中大局已定,将军还要指挥他们构筑军营? 今天整修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有东面栅栏之外的土坡没有清理赶紧,大家伙都累的筋疲力尽,明天又要和那小山似得土堆较劲嘞! 此起彼伏的鼾声原本是石元孙最熟悉的声音,无论他有多么的神经紧绷,只要听到将士们睡着所发出的鼾声便能轻飘飘的入眠,但现在,这些声音却如同这个世上最恼人的噪音。 实在忍无可忍的他准备以敲响集合的铜铃,夜间突然集合是从官家当年练兵之时便留下的规矩,只要是大宋的将士都已经融入到血液中,体现在行动上,只要那铜铃声想起,便会有无数的铜铃跟着作响,而整个军营都会被唤醒。 但已经把手伸到铜铃把上的石元孙最后还是松开了手,自己不爽利便让整个五千人的大军跟着受罪,这实在有些刻薄,甚至是暴戾了些…… 随着他握着铜铃把的手轻轻放开,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若担着一片鸿毛,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这身惨叫的来源已经不可寻觅,因为整个宋军营地犹如平静的热油被从上而下的浇了一盆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紧接着职守的亲卫腰响了铃铛,一时间整个军营中警铃大作,仿若沸腾的潮水一般,营帐也自然变成了盛开的花儿…… 宋军将士几乎都有一样不成文的规定,一旦离开大宋境内,驻扎在别国的土地之上,无论眼前是多么的安全,都要明哨暗哨相互交替守卫,同时枕戈待旦,营帐中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脑袋下枕的是枕头还是被褥都要藏着一把趁手的快刀! 原本大宋装备不起,可现在不同,人手一把对大宋的朝廷来说也费不了几个钱…… 摸入军营的死士们死也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天照大神要这样惩罚自己,更是想不到宋人居然在军帐的门口设下诡刺,这种削的极为尖利的木刺上居然还带着倒钩! 但坚毅的他们并没有因此发出声音,惨叫的来源是从军营的外围响起的,显然那队伪装成宋人的死士暴露了! 此刻已经摸入军营之中的刺客有的在扒掉脚上的诡刺,有的才刚刚掀开营帐准备向里面吹射毒箭,有的甚至把火折子都掏了出来……却正巧与起床戒备的军士打了个照面………… “敌袭!戒备!” 守营的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段命令被一遍又一遍重复,扑杀袭营者的行动开始了,暗哨们做的便是尽量的拖住这些摸入营地的袭击者,他们并非是在军营之外,而是各营的连接之地。 其实暗哨也在睡觉,只不过睡在露天,用一条与大地相同的睡袋伪装起来,而他们的兵器就在一旁伸手便得! 当宋军将士苏醒的时候,也就是怒龙灭世的时候,倭人的刺客力量在他们眼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甚至不能与其正面抗衡一吸的时间,他们眼中锋利的快刀在大宋横刀,这个延续盛唐横刀的利器之下被砍断,折断,或是蹦出一个有一个老大的缺口。 宋军人数本就是压倒性的,而战阵的配合更是让刺客绝望,但他们是死士,随时准备牺牲并战斗到最后的死士,哪怕带走一个宋军的生命,哪怕冲着他们多劈砍一刀也算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大宋故人来 飞蛾扑火,这不是寻找光明,更不会有所谓的奇迹发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无知的体现,结果毫无悬念,安倍家,藤原家的死士在大宋的军营中被绞杀的干净。 军营之中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就像地上没有尸体,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断掉的刀刃,没有横七竖八口腔中血泉不断喷涌的伤者…… 声音在这里消失了,余下的只有愤怒,大宋的军队帮助倭国的皇帝夺得了政权的同时,却又被他阴了一道,地上白布笼罩着的一具具尸体,仿佛飘在水面的小船,在这黑夜之中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战死将士的尸首,石元孙望着这些尸首突然指着平安京的皇居方向破口大骂,而将士们则是惊讶的望着这位主帅,他们从未见过石元孙如此愤怒,那充血的眼眸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对于倭国的皇帝,大宋的将士们从来没有敬畏,并非是对皇权没有敬畏,因为赵祯已经把皇权和威仪上升到了一种高度,与赵祯相比倭国的皇帝根本就算不上皇帝,他与高丽的王一样,都只是大宋藩属之国的王。 当石元孙骂累了之后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坐在地上看着铺满行辕门口的白布揪着自己的头发大骂自己的愚蠢,他不是因为死了这么多人而感到沮丧难过,而是他明明已经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却没有防范,这他妈窝囊啊! 军中的将士都在看着自己,石元孙从没有感觉自己如此憋屈,但面对将士却不能一直以这种疲软之态消沉下去,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倭国现在已经不老实了! 石元孙的状态开始恢复,从原本的懊恼变回了自信满满的将军,同时开始命令大军处理战场和整顿,其实不用他说,军中的行军司马杨烁已经开了,只不过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将士们心中的担忧便消散了。 他是一军主帅,是这支军队的精气神,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他自然不能颓废,也不能懊恼,更不能倒下! 不过回到军帐之中的石元孙算是彻底睡不着了,外面的忙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在见识到大宋强大力量之后,为何倭国皇帝会选择对宋军动手? 城外土地上干涸的血迹还没有消失,他敦良为何还敢挑战大宋?这于情于理不和,事出有异必有妖,现在他首先要搞清楚的便是原因,是什么促使倭国皇帝做出如此疯狂又执着的决定。 于是把把杨烁叫来,一身灰尘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楚模样的杨烁进了军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舒服的打了嗝后望向石元孙道:“我知晓你叫我来干嘛,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但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也不会是倭国皇帝动的手!” 石元孙扔过一条帕子道:“这是自然,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以大军围攻,彻底剿灭我等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做过于急躁了!” 杨烁并没有回答,而是把水倒在了帕子上开始擦脸,然后是脑袋,今夜他处理尸首,登记名册的时候发现,损失的人中有不少都是军中的精锐,甚至有一个校尉俩个虞侯。 一条雪白的帕子在杨烁的脸上脑袋上转了一圈之后便不能看了,石元孙随手把它扔进营帐角落的木盆之中道:“人派出去了吗?” 杨烁把底朝天的水壶放下,长舒一口气道:“已经派出去了,最多两日刘德召便会知晓这次平安京之变,只不过……” “报!……” 杨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传令兵的话打断,帐外的亲兵进入帅帐,从他的身上石元孙和杨烁便能看到一丝颤抖,但并非恐惧而是惊讶和喜悦:“启禀将军,京畿路转运使蔡伯俙已到辕门!” 吓! 石元孙和杨烁两人悚然一惊,随即望向对方看到的是震惊的眼神,显然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他们实在想不到为何蔡伯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倭国的平安京! 没人比石元孙清楚蔡伯俙的地位,他是官家最信任的外戚,也是大宋绝无仅有的驸马,他应该在石见给刘德召搬货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倭国的平安京? 震惊过后石元孙便急急的开口道:“快快请进来!” 蔡伯俙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支大宋天军,即便是到了倭国已久遵循大宋的规矩,自己这个外戚文官突然出现在辕门之外,他们也没有擅自放行,而是先去禀报主将,这很好,只要规矩在便不会乱。 传令亲兵匆忙骑马赶来,从辕门到帅帐可不近,主将说了要快快请来,他自然以马代步,不能让蔡伯俙等上太久:“蔡转运使,我家主将有请!” 蔡伯俙点了点头便带人进入军营,营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在这海外之地便愈发的显得亲切了,只不过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蔡伯俙一行在熟悉不过,只不过没有矗石城外那么浓重罢了……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掩埋,但接着晨曦的微光蔡伯俙还是能从灰白色的石灰下看见暗红的血色,他刚刚已经得知,倭人夜袭大宋军营,显然这个是扑杀刺客的痕迹。 到了石元孙所在的帅帐之前,他已经站在帐外等候了,蔡伯俙虽然是外戚,却也身居转运使一职,何况是京畿之地的转运使,又是官家的近臣,身为武将的石元孙不敢得罪。 两人见面并没有官场上的那套寒暄,而是如同多年的老友笑骂对方。 “石小子,你如今也是一方主将了,只可惜还是那样的脂粉气太浓,你这军中堪比蔡记的酒楼了,哪有军营如此整洁的!” 石元孙笑骂道:“你还奚落于我?你不看看被人压了多久才走上今天,相比你我可是要好上许多!” 蔡伯俙笑了笑:“好个屁,我们俩只不过是好用罢了!一个外戚,一个将门,即便才能再出众,也够不着那个顶,人家只是觉得我俩好用,仅此而已!” 石元孙轻蔑的笑了笑,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狡黠:“那里还拼了命的往上?” “因为咱们做的官家都能看见,不为自己,也能为后辈拼出一个平安富贵来!你敢说你不是?!” 石元孙摸了摸鼻子,没错,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石家的血。“少啰嗦,进来吧!”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黑暗的森林 一个外戚,一个被打击的将门,这两者在大宋虽然地位不同,但所遇到的情况却是一样,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都曾得意过,但也都曾失落过,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大宋抛弃了一般。 这是一种外人根本就不能体会到的情绪,两人也是在人生最失落的低谷之中相遇的,虽不是惺惺相惜,却也算是同患难的酒友。 人当然会有不如意的时候,每每在蔡记借酒消愁的时候两人都曾大骂世道的不公,但在散去之前也互相勉励几句,虽然是这种酒友,但双方对对方的了解都不差。 蔡伯俙如入石元孙的帐篷之后便一股脑的把里面的桌椅差距都打乱,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石元孙一边大骂自己的无耻,一边上前小心翼翼的把东西一样样的恢复整齐,可以说这是蔡伯俙从离开北京城后最开心的事情。 虽然是个武将,但石元孙并不缺乏文人的礼与智,甚至可以说他比一般的文人做的都好,而且也不知他是怎么长得,完全没有石家人粗犷的外表,反而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的人物,可他却偏要从军。 蔡伯俙看他忙活完了,这才起身撩起军帐,东方的天空已经翻起了白肚皮,短暂的晨曦即将过去:“这么说来昨夜你们被袭营了?什么人干的知道吗?” 石元孙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苦笑道:“我这次是算栽了,还是栽在了倭国这条小阴沟里,数万人的敌军不能奈我何,死伤不过百人,可昨夜的袭营却死了数百个!传去后老子的名声都没有了。” 蔡伯俙笑了笑,上前端起石元孙刚刚摆好的茶具倒了一杯:“传出去?传哪去?大宋?北京城?还是辽朝?你我以及刘德召现如今在什么地方?倭国!鸟不拉屎的倭国!这地方就是化外之地,就是荒蛮之地,谁知道你石元孙的屁事?!” 石元孙翻了个白眼,再次把蔡伯俙用过的茶具一丝不苟的摆好,作为报复的开口道:“那你还来?!” 蔡伯俙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我能抗旨吗?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来给刘德召补给的,也不是来征伐倭国的,我是为了更要紧的事……” “为了北边……” 蔡伯俙想要卖的关子一下被石元孙道破:“不就是想从海上找条路夹击辽人吗?我没那么蠢,看得出来!” 吓!蔡伯俙吃惊的望着石元孙,这事情没人知道,即便是刘德召也是在见到密诏之后才知晓的,他那种对官家的佩服之情不会是转出来的。 而能想到这一点的人在都寥寥无几,即便是浸泡在朝廷这个大泥潭之中的朝臣都看不出官家的意图,谁知被眼前这个出自将门的小子看穿了,而且是一语道破! 蔡伯俙真的很想上前扒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可是好久没回过神来嘞……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石元孙嗤笑着望向蔡伯俙:“你敢说不是这样吗?你留下来不过是因为对倭国的不放心,怕影响官家的计划,若是我猜的没错,你这个黑手的头人也该对倭国动手了吧?现在你来了,只能说明黑手早已经渗透进了倭国!” 蔡伯俙不以为耻的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说完便指着门外:“你看看这样子算是安定吗?能让我放心吗?” “我就不明白了!官家为何不再石见经营,把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在石见,无论来多少大军,石见总能容得下的。” 看着眼前皱眉的石元孙,蔡伯俙苦笑道:“不行啊!不能都在石见,即便是把石见打造成铁桶一块又如何?因为有矿啊!金矿银矿,这些利益相关之物朝廷绝不会放弃,你知道咱们之前从倭国运走了多少黄金白银吗?” 蔡伯俙说完伸出了两根手指,石元孙皱眉道:“八百万贯?!这么多……” “两千万贯!” 石元孙竖起拇指和食指望着蔡伯俙道:“这是两千万贯?!” “否则呢?我不是竖起俩个指头吗?” “你!”石元孙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无力的,颓然的放下,“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官家也要对倭国下手,而我等即便是被倭国杀光也无所谓,或者我换个说法,死的越多越好?” 蔡伯俙微微摇头,瞪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你觉得官家会牺牲掉你们吗?牺牲掉这五千大宋的精锐之军?” 石元孙嗤笑着,一丝轻蔑中带有崇敬的眼神望着蔡伯俙开口道:“怎么不可能?你们都不了解官家,即便是你,蔡伯俙,大宋的驸马,皇帝的鹰犬,天子的近臣!依旧不了解他!” 稍稍顿了顿,眼前蔡伯俙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坚持,石元孙再次开口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来告诉你!” 仿佛是积攒起了莫大的勇气,但石元孙依旧压低了音量道:“在官家面前,这个世上除了大宋之外的国家都是敌人!就像是一群人背着弩箭进入了漆黑的森林之中,一旦发现了别人,无论他是善还是恶,官家都会毫不犹疑的杀了对方,因为他不敢肯定另一个人会不会杀了大宋! 瞧瞧官家登基亲政以来都干了些什么?表面上抬高了武将的地位,其实就是把武将手中的权利集中到了他自己手中,若是我没有猜错,狄汉臣应该整日在枢密院中吧?实际上在枢密院中有些权利的人应该是官家的心腹,彭七!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平安京,而是应该和刘德召留守石见矿山! 还有便是对抗曾经有功于社稷,也掣肘我们武将的文臣,我向文臣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官家自登基以来连连用兵,大理,南海小国,燕云,西夏,之前听说你去了高丽?现在是倭国了吧?我说的有错吗?” 蔡伯俙的嘴角泛起笑容,然后这笑容越变越大,最后整张脸变得愉悦起来,在石元孙惊讶的表情中说道:“很高兴,你说错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虽远必诛 “我错了?错在何处?你倒是说说看!” 石元孙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这都是他这么多年仔细观察出来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如同飞蛾扑火一样无法停下。 蔡伯俙笑了笑:“并非所有国家在官家眼中都是敌人,有些便是伙伴,比如阿巴斯,或是天竺,大秦,等等他们和大宋的买卖就没有停下过,官家不打算穷兵黩武。 辽朝怕是我大宋最后一个要征伐的国家,剩下的便是镇压叛逆或是戍边之类的了,而你所说的高丽,包括倭国大宋都不会灭其国,亡其种,官家说如果这么做,大宋便不是大宋了。” 蔡伯俙说完便在石元孙惊讶的表情中起身,大步向营门走去,这两天的舟车劳顿让他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而此时石元孙开口道:“那官家如何处理高丽和倭国,这两国可不是安生的主嘞!” 蔡伯俙的身体微微一顿:“简单的很,官家说这些小国最怕的是什么咱们就来什么,直到把他们的胆子吓破,吓到不敢与我大宋为敌,不敢再有不臣之心,不敢再外王内帝!” 石元孙摸了摸下巴,稍稍思索便道:“恐吓之?” “然也!哦,顺便和你说一句,官家不光对武将的权利加以限制,对文官也是一样,最重要的是官家也将对皇权加以限制,他说这是大势所趋,待大宋真的站起来了,便可真正做到上古尧舜之治。” 石元孙忽然看到蔡伯俙的眼神在最后一句话之后是如此的闪亮,如同夜空中璀璨的信心,又如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自己不敢面对。 “为何要对我说这么多?”这是石元孙从刚刚便不明白的问题。 蔡伯俙最后回首忘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与欣赏:“要不是因为刚刚戏耍了你,鬼才难得和你说这么多!你要记住现在的大宋才是一个最好的大宋,也是你我最为荣幸的时代,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吧!官家所谋划的要远比你我看到的远得多!” 望着蔡伯俙的背影,石元孙一阵无语,默默的看着他离开营帐,待蔡伯俙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又被他带偏了,正经事一样没说。” 天空已经变得明亮起来,晨曦的一丝朦胧好似被老天爷一下子赶走,太阳从东方的尽头缓缓升起,这轮太阳是那么的红像是鲜血的眼色,那么得大像是巨人的眼睛。 天已经亮了自然就不用睡觉了,但平安京中的这一夜却没有多少人睡得踏实,普通的百姓听到来自大宋营地的喊杀声,这声音在他们耳中无异于地狱的哭号,可能会殃及城中的每一个人! 他们见识过大宋军队的战力,那场名为大归政的战斗彻底奠定天皇权威的同时,也让他们见识到了大宋天军的强大,和他们比起来,即便是全无武装的贵族武士在天军面前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那一战他们看到了刀墙翻飞,触者四肢碎裂,他们看到了飞箭如蝗,中者万箭穿心!那一战之后的战场数天才清理干净,有些尸首根本就无法归拢到一块,而这一战宋军没有留下一个战俘。 最为关键,也最为击溃倭人的是大宋军队的伤亡,居然在面对数万人的进攻时,伤亡只有百余人!虽然相比三万人,倭人六千人的伤亡算不得什么,但那些家族的军队已经没有继续与大宋军队作战下去的勇气了,他们被击溃,哭喊着,惊叫着,如同被吓坏的老鼠四处乱窜,涌向田野,涌向村落,甚至涌向水渠…… 三万对五千,足足五倍的兵力,还不是城防战,三万人被宋军杀的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这是一场倭人从未见过的大溃败,阳光之下这五千反射着耀眼光芒的军队真的是天军! 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恍若星辰比之皓月相差甚远,但就是这样明显而巨大的差距放在面前,却有人敢动大宋的天军,昨夜的喊杀声让许多人瑟瑟发抖,躲在家中连门也不敢出,同时咒骂着袭击大宋的疯子。 各种各样恶毒的语言向崇高的民族主义者身上扎去,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小道,不断的切割着安倍冈田心中原本高高在上的骄傲。 而此时的平安京皇居却仿若这个世界上最平静的地方,甚至平静的诡异,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因为皇居之中没有一个人,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墓,没有一丝人气,甚至连鸟儿的叫声与虫鸣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在这“坟墓”的一方偏殿之中,却猛然传来愤怒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藤原氏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向朕奏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自寻死路!你可知晓朕已经有了计划,带我日本砥砺前行的计划!” 敦良对面的老人摇了摇头:“陛下,老臣在之前也不知晓五男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与安倍家的人串通好了!” 他的声音和语调是那么的从容,也是那么的诚恳,以至于敦良不得不相信他的话,藤原道长根本就不知道,他也被蒙在鼓里,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藤原教通! 敦良天皇冷冷的望着眼前的老人,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仿佛尖刀:“此刻说这些大抵已经没有了意义,既然如此你藤原家必须承担起鲁莽的责任,平息大宋的怒火!” 已经垂垂老矣的藤原道长微微点头:“这是应该的,但陛下此刻的心也改变了吗?” “朕的心就从未改变过,即便是从你藤原家手中夺取权利也是为了大和!朕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必须履行这个职责,而你们却打乱了朕的计划,使得大宋有机会提前向朕和日本发难!难辞其咎!” 如寒风般冰冷的言语并没有使得藤原道长恐惧,他的脸上露出了沐浴春分的表情非常的惬意,最后只说了四个字便起身而去——“陛下圣明!” 随着他的离开敦良也起身站在院中,眼前背对自己缓缓而行的老人以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突然如潮水呼啸又似山崩之声的咆哮回荡在平安京中:“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持节而行,必有上国 五千个喉咙同时发出的怒吼震慑人心,但石元孙不明白若是真的要对平安京动手,有必要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吗?奇袭不是最好的方式? 他是一个武将,武将的思维自然是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在战斗之前便深深的隐藏目的,如此才能一击必中,如今蔡伯俙的所作所为让他不解。 但也许这也说明官家从来没有对征伐倭国的打算,这样做完全暴露了大宋目的。 蔡伯俙瞧着石元孙白净的脸庞笑了笑,此刻他的眉毛已经皱成了波浪,而蔡伯俙最喜欢看的便是他吃惊的表情,当然,这样的表情在行军司马杨烁的脸上如出一辙。 很快蔡伯俙便笑不出来了,石元孙拎着拳头便过来,大有胖揍啊一顿的表情,蔡伯俙迅速窜到杨烁的身后:“你莫要动手,听我解释,有话好好说!” 杨烁不舒服的拧了拧脖子,但作为一个文资官员,他也只能以这种小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 怒气横生的石元孙恨恨的说道:“好,你便说说,为何要把我的报复公之于众,一旦如此倭人必有防备!” 蔡伯俙瞪大眼睛的望着石元孙:“谁说咱们要和倭人动手?你没瞧见我未带大军而来吗?若是要杀了那倭国皇帝,荡平京都,我早已带了数万援军嘞!” “那是之前,你不知晓我等被倭人夜袭一事,现在变了,我等要维护大宋的天威!” 蔡伯俙笑了笑:“不,你又错了,你们的损伤只是我大宋的借口而已,官家不会兴师动众的征伐倭国,最少暂时不会,我等要做的便是让倭国老实,不敢生出一丝的逾越之心!” 杨烁的眼睛亮了,努力的转头望着蔡伯俙道:“您的意思是这是个威慑?让倭人恐惧的威慑!”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杨烁,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他的衣领,顺手还捋了捋上面的皱褶:“没想到石元孙的手下不光有孔武有力的猛士,还有运筹帷幄的智者嘞!没错,这是威慑,但也是我和倭国皇帝谈判的筹码!” 谈判,筹码! 这俩个词让石元孙也醒悟过来,望着蔡伯俙道:“你的意思是要用这五千……不,用大宋威胁倭人,让他们胆寒,一次老实的让我大宋利用?”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你真的不会说话,还很容易得罪人!但意思差不多,咱们大宋也不打算在倭国浪费兵力,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无论倭国还是高丽都不值得!” 此言一出石元孙稍稍有些叹息,而杨烁却松了一口气,和石元孙渴望军功不同,他只希望这五千人能平平安安的回到石见,在从石见平安的回到大宋。 蔡伯俙瞧见石元孙的表情笑了笑:“莫要如此沮丧,说不得还要用兵的,若是我谈判不成,就必须让倭人觉得咱们的手段可以灭掉倭国,让他们真正的恐惧。” 石元孙撇了撇嘴:“我还不晓得你?!你的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也能囫囵个的把活人说死了!”但他的表情终于好上一点,最少有机会再次对平安京动手。 蔡伯俙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望着石元孙和杨烁道:“官家的话你们要永远记住,你们是大宋的利剑,是帝王最锋利的爪牙,只有战和备战,没有所谓的铸剑为犁,放马南山!若是有变,不光你们要拼杀,流血,即便是他刘德召也躲不过!” 两人望着蔡伯俙忽然变严肃的胖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些! 当然,蔡伯俙心中的计划却没有变,无论是威胁还是动武,都要除掉那俩个倭国皇子,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自己不能说服倭国皇帝,那就只能让大军动手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的结果。 现在的大宋军营中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原本悲伤的情绪得到了宣泄,通过刚刚的大喊,强而有力的话语成为了他们骄傲的怒吼,也宣泄了军中的不满情绪,对于大宋的军人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如此羞辱了…… 蔡伯俙离开了石元孙的军营,同时也谢绝了派给他的护卫,在他看来自己就相当与一次出使,只不过他的身上没有皇帝的国书,只有使者的旌节而已。 大宋的旌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的旌节是两样东西,旌以专赏,节以专杀,行则建节,树六纛,这是皇帝赋予节度使的权利,也代表皇权,使者持之以示天威。 但现在,旌节却是一杆华丽的铁枪,铁枪的枪头乃是打磨精细的黄铜,耀眼的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高贵的光芒,如同黄金般让人迷恋,枪杆是厚重的黑色,沉稳大气不失庄重,上面是华夏特有的瑞兽纹饰,不光使得枪杆抓握起来更方便,也使得它更加威严。 旌节最重要的部份便是在枪头上延伸出来的部分,旌节的穗子,这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他蔡伯俙手中握着的便是一杆长枪而已,即便再华丽它依旧是长枪,长长的穗子仿若是正店酒旗的灯笼,在风中随意的摇晃着,但他却是大宋皇帝意志的体现,无人敢不敬。 蔡伯俙就如此简单的手持旌节,只带了一个从离开驸马府开始便跟随着他的随从向平安京中的皇居而去,路上许多倭人不理解这根杆子的含义,甚至有打算笑话眼前这个宋人的,但看到蔡伯俙庄严的气度后便小心的退了回去。 路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小,只压低到两人能勉强听见,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气势仿若天底下最为端庄有气节的人,他的傲骨仿佛钢铁铸就,一行一动之间便是大道随行,凛凛之威让人莫不敢犯。 蔡伯俙带着随从手持旌节随意又隆重的踏上了皇居门口的台阶,他的每一步走的是那么的规矩彷若用尺规丈量,又是那么的随意轻巧,仿佛是在迈进自己的家门。 脚步声,旌节戳在地上的声音,完美的组成一个音律,使得皇居门口的侍卫没等蔡伯俙说完便躬身大礼:“使者稍等,小的这就去传禀陛下!” 在这个人面前,他甚至不敢用上天皇一词…………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倭国皇帝 敦良在面对蔡伯俙紧盯自己的那双眼睛时,甚至产生了转身就跑的可笑想法,眼前这个男人无论眼神还是气度在倭国绝无仅有,仿佛从他的每个毛孔中都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压力。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座山……对就是那座中原王朝所说的泰山!自己在他面前如同蝼蚁,他一句话不说,只是单单坐在那里拜年显露出如此气度,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敦良知道,这个使者的可怕不是来源于他的自身,也不是来源于他手中的旌节,敦良相信即便是蔡伯俙手中没有这个华丽而庄严的旌节,他一样可以有如此气度,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于他背后的大宋。 面对蔡伯俙,他需要拿出所有的能力和威严,尽量不输于他,否则这场对话将是倭国全面溃败的开始。 整了整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使得衣服尽量的贴身,敦良最先开口,即便是他知道自己先开口的坏处也要开口,因为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崩溃了…… “上朝天使,你的来意朕已经知晓,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敦良的话说的很从容,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一开口他便知道自己落入了下风,眼前的蔡伯俙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产生一丝变化,仿佛这个房间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终于当敦良感觉时间凝固的时候,蔡伯俙开口了:“其一,不是让我满意,我只是大宋的使者,你要让大宋满意。其二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没必要说的煞有介事,而且我不认为你会有让大宋满意的方法。” 果然是了!果然是了! 敦良在内心大喊,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只喂不饱的饿狼,从一开始他就想把这一件事变成两件!最少两件! 敦良紧紧的握住衣服的下摆,使得原本平整顺滑的衣物出现了皱着,在往常这是绝不会出现的。 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敦良涩声问到:“不知天使觉得该如何?” 蔡伯俙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嘴角挑起的弧度仿佛一下使得眼前的这个君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做到,所有的事情都将变成一件事。无论是对大宋的侮辱还是对大宋的赔偿都能解决,你说好不好?!” 敦良对于蔡伯俙的变化还有些不适应,但他明白,这是魔鬼的诱惑!干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即便是对面的蔡伯俙都能听见,敦良小声的开口道:“请问天使有何要求?” 蔡伯俙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放下,里面绿色的糊糊他实在喝不下:“其实很简单,大宋需要质子……” “什么?!” 敦良先是一呆,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对蔡伯俙问到:“只需要质子便可?!” 这次轮到蔡伯俙发愣了,这么苛刻的条件老头也回答的太……怎么说呢?轻省了一些! 难道他不知道质子的代价吗?随即蔡伯俙开口道:“你对自己的儿子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敦良笑了笑:“当然不舍,儿子是父母的骨肉血亲,但去往大宋不一样,以大宋皇帝的圣明不会苛责一个孩子,还一定会让他过上好的生活。 他在大宋可以学得高深的学问,高尚的人品,这有什么不好?这也是保证大宋与日……倭国之间和平的系带!您看犬子之中谁去大宋最为合适?” 蔡伯俙终于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他明白倭国皇帝误会了:“并非是哪一个,而是全部,您的俩个儿子都要作为质子前往大宋!” “什么?!” 敦良天皇这次惊叫出了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大宋原来是想要自己的俩个儿子。 “那谁来继承我的皇位呢!贵国应该知晓,我天皇一脉万世一系,身体中必须流淌着天照大神的血脉,使者不会是想连日本的皇位都要由大宋指派的人来继承吧?!” 蔡伯俙从敦良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和嘲笑,摇了摇头的再次正襟危坐道:“你僭越了!没有日本,也没有天皇,这是官家严旨禁令的,还有一点,你难道忘了倭国可以有女皇不是吗?” 敦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僵硬的动弹不得,他没想到蔡伯俙居然是为了扶植自己的女儿接替皇位,这是为什么? 敦良笑了笑开口道:“天使说笑了,若是可以,朕愿意把长女嫁给大宋皇帝,两国互为姻亲之国岂不大好?”见蔡伯俙没说话,敦良急急的再开口。 “女子本就不适合统领一个国家,且朕的长女温柔可人,姿容出众,又身份高贵,绝不会辱没了大宋皇帝!” 瞧着敦良现在的嘴脸,蔡伯俙只觉得他像是妓馆门前的龟公,老鸨,一个劲的向别人夸耀他的红官人的曲子有多么好,身段有多么柔美。 也许这是一种悲哀,但蔡伯俙觉得能把一国之君做成这样更是悲哀…… 在蔡伯俙面见敦良之前,黑手便已经把关于敦良的情报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若是这敦良真的是明君的话,就不会依靠大宋而获得皇权,但若他真的是向大宋妥协便不会在昨夜变故之后与藤原道长会面! 显然他是一个小人,一个只想收获不愿付出的小人,并且还要以自己的小聪明坐收渔翁之利。 敦良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让蔡伯俙满意,直到现在他依旧沉默着,但很快敦良期盼的声音出现了,但内容却是他不想听到的。 “皇长女自然可以继承皇位,而且为了让她更好的管理这个国家,我觉得你可以把她连同两位皇子一起送到大宋的北京城!” 蔡伯俙就像是在自说自话,完全和敦良的提议不再一条线上,甚至连否定敦良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这是一种无礼的拒绝,也是一种蔑视,就如同人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说什么,也不会在以树上的云雀说什么…… “宫中侍!大宋使者累了!送他去别津休息!” 蔡伯俙笑了笑,抬手一礼拜过敦良道:“外臣不会去别津,外臣有大宋军营可住,陛下无需操心,但外臣说的话您却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否则后悔也来不及,这是保护你高贵血脉的最后手段,否则我大宋很可能在弹指间便毁灭你所谓的高贵!” 蔡伯俙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敦良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坐在地上,这是一种无力……苍白的无力,相比倭国,大宋实在太强大了,敦良不认为他是在夸张的威胁,他相信大宋有这个能力。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大国沙文主义 蔡伯俙走的很从容,他相信在大宋军力的威慑下,敦良不敢对自己不利,甚至连产生这样念头的勇气都没有,从刚刚他向自己极力夸耀女儿的那一刻起,蔡伯俙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最为可怕,但也最为珍惜自己的性命和手中的权利,所以蔡伯俙觉得最后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这个苛刻条件,否则他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这样一个胆小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中圈套? 当然,他也要去寻那位良子皇长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蔡伯俙本是不愿如此的,但这个计划却是对大宋最有利,最安全的计划,只不过要平白的搭上一个女子,甚至要扭曲她,在精神上折磨她,实在有些不该。 但是为了大宋,同样也是为了倭国却必须要牺牲掉她。要怪,只能怪她生在倭国,身为倭国皇帝的女儿。生在这个看似不是乱世却又是乱世的荒唐时代。 不过她也是幸运的,至少她的故国还在,还有一丝寄托和需要守护的东西,蔡伯俙让人送来了倭国皇嗣的情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黑手的人认为,所有的皇女都不热衷于权利的追逐…… 甚至连一点对皇位的欲望都没有,这显在蔡伯俙的印象中显然是不可理解的,之后当他看到倭国百姓的状况之后才知晓,在倭国基本上就是男人的时代,女人的地位说是堪比奴隶也是可以的。 但只有两种女人例外,一是民间的巫女,这种女人据说能通灵,十里八乡的人都敬重她不敢轻辱,而另一种则是流淌着皇室血脉的女人,在倭国天照大神被奉为至高神,他的血脉自然也就高贵了。 只不过倭国的社会风气,使得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已经习惯了顺从,在家顺从父亲,丈夫,儿子,在外则是更加小心谨慎,只有在皇室血脉即将断绝的时候,才会轮到她们登基称帝,为的是延续皇室血脉。 甚至亲族之间可以成婚,当女天皇要繁衍子嗣的时候,便与亲族之人通婚,这样一来生下的血脉必定纯洁…… 这在大宋,不,在华夏任何一个朝代的历史上都不可能出现,纪纲人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异于一场礼乐崩坏大道丧失的灾难,这样的倭国永远不能不可能成为强大的帝国,永远! 蔡伯俙认为自己的提议是在给倭国一个机会,重新走向正轨的机会,只有与大宋联姻,并接受大宋“指教”的倭国才能缓缓变成一个国家。 在蔡伯俙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倭人还不自知简直荒唐,若是赵祯知晓内心的想法一定惊呼这便是大国沙文主义,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依仗大宋的强大,而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倭国,甚至粗暴干涉对方的内政,侵犯对方的利益,损害对方的主权的行为。 但很可惜,蔡伯俙不知道,赵祯更不知道,更加可惜在这个时代,只要你的手中拥有强大的力量,便可任意只配你所能触及的世界,并且赵祯才是最先开始这样做的,而蔡伯俙只是个受到影响的延续者。 当蔡伯俙离开皇居之后,太阳才算是真正的升起,它不似晨曦那般微小,也不似早晨那般温和,进入夏季之后,这高悬的太阳能把土地烤干。 在一座倭国的酒肆后院中,蔡伯俙见到了什么叫小雅别致,这里仿若是大宋的江南之地,小道,石桥,亭台,无不透露出别样的精致巧妙,环绕的小溪曲水流觞,翠绿的文竹悠然雅致,凡是能想到小雅景致这里都有。 就连那桌椅板凳都是选用那契合外形的树根所作,让人忍不住赏玩起来,而这里正是良子约蔡伯俙见面的地方,竹林之中传来一阵笛声,悠扬清脆中带有一丝奇怪的调子,悠扬婉转又有些悲伤,与大宋的音律着实不同。 循声而去,蔡伯俙便见到一个干净的女子在竹林中的空地上吹奏,而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小几,和俩个蒲团,相当的随意。 这女子便应该是倭国的良子内亲王了! 所谓的内亲王便是倭国公主的叫法,但蔡伯俙觉得非常别扭,在大宋只有皇帝的亲兄弟才能叫亲王,至于在前面加个内是什么意思,蔡伯俙实在不知。 随意的在良子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喝茶,蔡伯俙完全不理会眼前吹奏的女子,更没有夸赞她吹奏的多么好,多么有韵律,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他的眼中只有竹海,香茗。 笛声停下了,良子奇怪的问到:“难道天使不觉得这调子好吗?” 蔡伯俙笑了笑:“外臣听不懂,自然不敢妄加评论,倭国的音律与我大宋的不太一样,总有一种落日悲伤之感,外臣不喜欢。” 良子放下手中的笛子,拿起一块白娟轻轻擦拭起来:“那大宋的音律有何不同?” 蔡伯俙笑了笑:“那就太多了,笛声悠扬婉转,仿若风吹竹林;萧声萧瑟仿若叶落知秋,钟鼓齐鸣煌煌之音,不过外臣最喜欢我大宋的战鼓之声,杀伐之音!” 蔡伯俙的表情从原本的惬意逐渐变得狰狞,说道最后甚至有噬人心魄的模样,良子脸色发白却已久坐在不动,只不过她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就从来没有听过……”良子的声音有些小,但却并没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抬起头道:“这茶,这景,如何?” 蔡伯俙点了点头:“这茶叶倒是不错,选用我大宋岭南之地出产的天圣茶冲泡而成,只不过不如在我大宋炒制的好,官家可是最先推广炒茶的。至于这景致……” 蔡伯俙嗤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眼前的良子不满的问到:“景致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没有意境,竹海需一望无际苍苍莽莽,可你这竹海也叫做竹海?至于曲水流觞亭台水榭,与我大宋相比相差甚远!” 良子瞪大眼睛道:“莫不是我倭国的东西在你宋人眼中都是如此?!” 蔡伯俙点头道:“公主殿下这话说的对了,不是比不上,而是……用官家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做作。” 此刻蔡伯俙真的想把收集情报的黑手拎过来一顿老拳,显然这个公主并不是一个不热衷于权利的人,恰恰相反,她热衷权利的欲望比男人都要强烈,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 从自己进入这里开始,这因为公主便想占据先机,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她自己的手中……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强宋不需要解释 一阵清风拂过,竹林发出了沙沙声,轻盈中带着一丝凌厉,细长的竹叶在空中旋转着落下,轻飘飘又重若千钧,在蔡伯俙的眼中,这空中打着旋的竹叶好似旋转的箭矢…… 良子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恼怒的神色,眼前的这些亭台楼阁,竹海清溪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但在蔡伯俙,不,应该是大宋皇帝面前却一文不值。 但无论自己做的怎么样,眼前的蔡伯俙脸上终究是一种淡然的表情,仿佛倭国一切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于是她紧盯着蔡伯俙的眼睛再次开口:“虽然这里不大宋,也许在天使眼中什么都不如,那为何天使还要想尽办法得到倭国?” 蔡伯俙的眼睛终于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良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蔡伯俙“平等”说话。 “你又错了,我大宋不需要倭国的土地,但却需要倭国的臣服,绝对的臣服!不升起一丝不臣之心,而你,若是愿意可以成为倭国的又一位女皇帝,你所要做的事情也是帮助大宋维持倭国的臣服!” 良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窃喜,但她已久正色的开口道:“这和纳入大宋版图有何区别?!” “当然不一样!”蔡伯俙稍稍提高了声音,他已经发现了良子眼神中的东西,缓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倭国还是倭国,我大宋不需要你们的土地,倭国百姓也就是你的子民,你们的律法不会变,风俗不会变,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 只是我大宋需要在这里驻兵,交易,当然驻兵不会影响你的统治,反而会保护你的皇权,交易也不会强买强卖……还有原本属于我大宋的矿山依旧属于大宋……没了。” 良子的嘴角挑起一个微微的笑容:“没了?据我所知还有一个条件便是要我嫁入大宋,成为大宋皇帝的女人!” 蔡伯俙伸出食指微微摇晃:“这并不是条件,而是在帮你,你要在大宋学习如何管理国家,同样你大宋皇妃的身份也将成为你在倭国统治的强大助力,明白我的意思吗?” 请笑声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奈,良子抬头道:“这么说来我就是一件工具,根本算不上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只不过是大宋维系倭国臣服的工具!若是我不答应呢?!你们绝不会让长男和二男继承皇位!到那个时候会怎样?” 蔡伯俙听着良子的话微微皱眉,长男二男的称呼非常让人不习惯,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不会怎样,倭国的皇女并非你一人,大宋还可以挑选其他人,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否则你的机会便彻底没有了!” 良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微微低下了头,黑发如瀑布似的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俏脸:“最坏的结果呢?!” “有必要知道吗?” “有必要,真的有必要!” 良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这让蔡伯俙很无奈。 “最坏的结果便是我大宋断掉你们所说的万世一系!剩下的不用我说明了吧?”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大宋为何要待我倭国如此苛刻?!” 蔡伯俙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地方,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官家为何要如此苛刻,陈彤亲自送信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消息传到北京城,官家便立刻写了亲笔私信让已经是内廷都知的陈彤亲自送来,并且阅后焚毁。 但蔡伯俙知晓,其中必有道理,即便是官家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官家对倭国的厌恶,这种没由来的厌恶仿佛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甚至提到倭国的时候官家都会下意识的皱眉,这是不常见的,即便是面对辽朝官家都没有这般厌恶。 蔡伯俙不说话,良子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这一次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看到别样的神采,依旧是那无所谓的态度,对啊!他是一个执命之人,只要执行大宋皇帝的旨意便可,其他的他又怎么会在乎? 无奈的叹息一声良子望着蔡伯俙缓缓开口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以后的倭国皇帝都将是女人,并且都要与大宋和亲是吧?这便如契丹的后族萧氏一样,却远没有萧氏的权利。” 蔡伯俙笑了笑:“公主殿下真的是聪慧过人,但你们在倭国的权利还是不会便,也就是说只要满足了大宋的需求,倭国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不好?” 良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圈养面首也是可以喽?” 蔡伯俙脸色一变:“若是不想被灭国最好别这么做,大宋皇帝的颜面绝不能遭到践踏!” “那我倭国皇室的颜面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身体中流淌着的是天照大神的血脉!我们是高贵的……” “放肆!”蔡伯俙一声断喝结束了良子的歇斯底里,“我大宋皇帝乃是上天之子,血脉比任何人都要高贵,即便你的血脉高贵又如何?被灭国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良子无力的歪倒在地,蔡伯俙说的没错,眼前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威胁,他占尽了所有的筹码,知晓自己是倭国皇女中最贪图权利的,也知道自己不会让倭国灭亡,这样一来自己什么都不会剩下,甚至不用派出一兵一卒来威胁。 良子再次抬起头道:“如何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空口无凭!” 蔡伯俙缓缓站了起来,指着远方无限骄傲的说道:“就凭大宋的强大!” “没有字句?” 蔡伯俙笑了笑:“当然不会有!” 良子点了点头:“好,我信!但我不是信你,你是个恶鬼,我信的是大宋!” “这就对了!” 良子有自己的判断,显然蔡伯俙说的应该是真的,否则不可能这么严密,若是他说可以立字为据,自己便会立刻命竹海中的忍者杀了它,帝国之间的阴谋这么可能留下字句? 蔡伯俙走远了,跨过了流水,离开了小桥,消失在了院子的门口,而竹海已久发出沙沙的响声,竹叶打着旋的飘落下来,眼前的一切在良子的眼中失去了那份雅致,只剩下蔡伯俙所说的肃杀…… 而她,良子内亲王已久孤独的坐在竹林之中,被眼前的萧杀所“吞没”,许久之后她站了起来,因为她已经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种马征服世界? 蔡伯俙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和倭国战斗的底牌,即便是赵祯都不会同意他与倭国交战,大宋虽然距离倭国不远,水军也是如今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但在这个时候对倭国发动战争,显然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 无论倭国为大宋提供了多少的金银,还是有人觉得那是一片不毛之地,无礼且无教化,即便是夺下来了又有何用?何必要浪费公帑? 但只有赵祯知晓这个岛国对大宋的作用,虽然现在体现不出来,但在今后后悔都来不及,赵祯已经暗下决心的要殖民这块土地,他不知道以后的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不保证那个邪恶的侵略还会不会发生。 北京城巍峨的皇宫好似把天一分为二,赵祯独自一人坐在阙楼上望着天空,这是历史的天空,也是新纪元的天空,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历史已经悄然改变。 天空中只有一小块乌云,如黑色的面纱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于是无数的星光洒在大地上显得格外璀璨,若流水,似年华。 赵祯伸手去抓握那看不见的星光,一无所获之下却仿佛抓住了世界,没有人比他清楚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大宋的技术领先使得这个半身不遂的朝代迈出了一大步,当然它已久是个半身不遂的巨人,想让他成为真正的醒狮还需要不断“治疗”。 但眼下已经卖出了一大步,只需要继续进行,便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改变大宋,所以他才会向文官手中的相权妥协,皇权不能被压制的太厉害,也不能无限的膨胀一家独大,在赵祯看来,皇权,相权,军权,都要起到互相监督互相辅助的作用。 而在唐朝这个华夏文明辉煌惊艳的朝代便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没有时间让他延续下去,继续探索而已。 阙楼上静悄悄,只有一直报时的铜壶滴漏在运转,滴答滴答的水声虽然不似机械,但却同样代表时间的流失,而赵祯相信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会听不见了。 欧阳修向自己推举了一位人才,江宁知县苏颂,此人精通格物,并擅于历法,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却被民生政事缠着脱不开身,前些日子入京复命,政绩卓越被吏部评为上等,中书省打算调他前往东京城担任留守推官。 可谁知道他居然对格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苏颂是庆历二年的进士,那是的进士科还没开设格物,现在发现格物已经如此成熟,苏颂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 特意拜访欧阳修,希望调任格物院,以弥补自己在格物上的缺失,欧阳修问了他为何要学习格物,他的回答是用格物把计时天文历法结合起来,以器记其形,以形留其影。 赵祯对此大加赞赏,并且给予了他相当打的方便,准许苏颂观摩格物院以及进出智慧宫借阅中外书籍,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造出水运仪象台。 赵祯相信命运,也知晓历史,眼前的苏颂便是最好的证明,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背后推他一把,让他加快速度完成历史上的奇迹。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规矩,它永远都在向前流淌,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强大,它可以让沧海变成桑田,所以人们渴望知晓时间,自古以来天文历法便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是一颗闪烁在华夏文明历史中最为璀璨的明珠,即便是辽朝都没有自己的礼法,而是沿用大宋的礼法,而大宋格物院的人已经研究出了足足十八种历法之多,其中最为有名的为《统万历》这是取大宋江山一统万年之意。 但这并不算什么,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礼法时间的精准,赵祯在看到回归年长为三百六十五天又两个半时辰一刻五分。 赵祯在看到这一结果之后小心的在纸上换算过,得到的结果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叹古人的智慧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也就是说在大宋已经推算出一年有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天,这样的天数与后世的公历一模一样! 被誉为最精确历法的《格里高利历》也就是后来的公历也是同样的结果! 为此赵祯看到了华夏智慧无限的可能性与超越性,若是这一切能延续,若是这璀璨的文明能流传下去,华夏文明该有多么辉煌? 赵祯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已经快要修建好的全新智慧宫,这是属于世界也是属于华夏的智慧,在这一点上朝臣与自己出奇的一致。 哒哒的脚步声打断了赵祯的思绪,这脚步他太熟悉了,三才走路永远都是这么的小声,仿佛永远都是在踮着脚走路,他说这是宫中老内侍的规矩。 “官家,倭国石见驻守刘德召奏报。” 赵祯微微一笑:“他最近来信倒是挺勤快,蔡伯俙不去他便老实带着,蔡伯俙去了他便成传信使了。” 三才知道官家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摘他不动脑子,眼面前现成的功劳被蔡伯俙抢了,蔡伯俙去之前怎么想不出好计策,非要等蔡伯俙去了他才传信抢功? 赵祯在躺椅上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向往常一样接过书信,而是缓缓摇动椅子伴随着滴漏声发出一丝吱呀吱呀的声响对三才道:“你来念给朕听。”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臣石见留守刘德召面君而叩,北京道转运使蔡伯俙以奇谋平倭国,计策超群…………”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赵祯微微抬眼,三才赶紧回到:“陛下,奴婢不敢念了……”奇怪的接过书信,三才的手一项稳健,自己从来没见他手抖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赵祯展开信封之后,三才便赶紧提起一旁的灯笼给他照亮,而当赵祯看到书信之后瞪大了双眼,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苦笑,最后实在憋不住从躺椅上跳起来指着东方破口大骂:“蔡伯俙这个杀才,蠢货,把朕当成什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是——” 种马啊!这那是用武力征服世界,简直就是以……赵祯哭笑不得,煌煌史书也不知会怎样评价自己,说不定到了网络时代自己或许也成为一段奇葩,甚至还能上热搜之类的,被那些以噱头出众的文章作为吸引读者的标题。 嗯,题目赵祯都想好了,“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一位奇葩皇帝。”“种马皇帝传奇的一身。”“靠纳妃征服世界”………… 而这时三才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个词……只不过很快又的憋了回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皇宫之夜 三才一路上都不敢说话,生怕得罪了官家,但赵祯并不在意这些小节,说实话,自己也不过是莞尔一笑,用一个女人换取一地的殖民,这对大宋来说都是绝对划算的买卖。 和西夏不同,倭国地处海外,大宋只要控制某些地区便可以,同样因为岛国的原因,倭国不需要被纳入大宋版图,只需要殖民就好,而且这是个一本万利的计划。 既不用付出太高的军费,又在礼法上名正言顺,关键是不会死太多人! 无论在任何时代,只要不死人,便没有多少指责裹挟而来,尤其是现在,赵祯深知封建时代的大宋有着多么变态的道德标准,只要上升到国家的程度,那么即便小事也会遭到口诛笔伐。 相反霸占土地,夺人妻女之类的事情在民间时有发生,却不受重视,这便是一种麻木的悲哀,上层的屁股决定了脑袋,他们只会看更高层次的东西,而对基础的民生漠不关心。 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些朝中官员关心不过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他们也是利益中的一环不是吗? 也已经深了,明日还要早朝,三才小心的望着赵祯,他发现官家今夜的表情不同,不对,不是今夜,而是每当明月高悬,星光璀璨的时候官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三才哪知道,这深邃的夜空会让人想起许多往事,赵祯的思绪早已飘走,就如同遮月的云飘向远方。 “官家已经三更天了,该就寝了。” 赵祯微微摇头:“朕还有事,没给蔡伯俙下旨,摆驾勤政殿。” 三才欲言又止,他了解官家的脾气,说出来的事,便极少有可能改变,今夜勤政殿的的灯火怕是也不会熄灭了,往日里官家只要进了勤政殿便一晚上不会出来,即便是皇后娘娘去请也没用。 最好的结果便是官家就寝在勤政殿,否则一定通宵达旦不得将歇,为此后宫的一众妃嫔在用膳的时候说过好多回了,可结果官家依旧如此。 三才知晓官家也想回宫安寝,可政事实在太多,往往忙着忙着便已经到了佛晓,再沐浴更衣用膳之后便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了,散朝之后官家才得到一点空闲小睡片刻。 所以午膳往往匆匆了事,而下午既要考校皇子学业,又要带着他们出宫或是在后苑嬉戏,政事不多的时候官家无事,可这些国事总突然便至,而且如同说好的一般全赶在一起! 当然官家不得安寝,朝中的相公重臣们也是一样,两府三司的相公们,刑部,审刑院,御史台,谏院,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户部,盐铁,度支……等等各司长官都要随叫随到,即便是午夜官家传唤也必须对奏。 最近官家忙着革新两府三司,这是一件耗时又耗神的事,三才继而有些埋怨蔡伯俙,这个没眼力的在这个时候又来添乱,得了,这下官家一夜都别想睡! 勤政殿的门口已经站了数位后宫嫔妃,显然这是王语嫣来“逼宫”了,三才脸上露出喜色,但随即如变脸一般露出惶恐,最少要表现的这样。 “官家,娘娘们来了……” 赵祯瞥了他一眼,这货还挺能装:“朕早已看见了,你才看到?能挡就挡,实在不行朕再上……算了,还是朕亲自来吧!你这没用的也挡不住……” 三才憨笑着道:“奴婢可拦不住,包相公怎说来着?哦!……无理不得辩,几位娘娘也是为了官家着想,偌大的江山即便官家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样的操劳啊!” 赵祯摆了摆手,望向眼前黑夜中的一抹“亮色”这才叫做秀色可餐,异域风情的金发薇拉,熟透了的杨采薇,倾国倾城的贺兰雪,以及圣洁如雪莲的中宫皇后王语嫣。 稍稍尴尬的望着一帮佳丽,自己确实有些冷落人家了,大宋的后宫氛围其实相当不错,几乎没出过什么善妒的女人,“宫斗戏”也就自然从未上演过。 即便是刘娥那般的人物也是想着如何扶持大宋江山,并且以太后之制厚待了自己的生母,对于这个朝代的女人,赵祯无话可说,她们既包容又开放,既知书达理又善于交际,可以说一点也不输与后世女子的优秀。 “喲!都没睡啊!在勤政殿门口干嘛?若是被相公们看见了,可说不清楚了……早些就寝去呗!” 王语嫣还没说话,贺兰雪这位曾经的西夏太后便开口了,声音犹如百灵般清脆,却让赵祯听着有些尴尬:“官家明知故问,若是您回宫了,我等何须堵在勤政殿的门口嘞!” 赵祯笑了笑,笑容中稍稍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选,处理朝政的能力稍稍差了一些,于是自己只能靠时间去弥补。 但今晚是跑不掉了,赵祯只能开口道:“也罢,朕进殿给蔡伯俙下一道旨意之后便去就寝,你们也速速散去吧!这晚上睡眠不好,可是极为影响皮肤的,衰老就在不经意之间嘞!” 众人自然知晓他在撵人,王语嫣笑着给了个台阶:“姐妹们都回去吧!今夜官家不会再留宿勤政殿了,只需让宫人伶俐些,待官家去了好生伺候着便是。” 赵祯笑了笑,赶紧进入勤政殿,这里才算是安全区,后宫为了避免干政的嫌疑,嫔妃们在禁中何处都去得,唯独勤政殿不可入,否则便是违背祖宗之法,但唯独皇后例外,只不过王语嫣在这一点上做的极好,从无逾越。 三才已经开始研磨,上好的麝香小御团,在端砚上轻轻化开,麝香独特的增强作用使得原本的墨香更加怡人,赵祯提笔蘸墨在密旨上写下:“杀才狗胆,此等大事若是让朝臣知晓,必会引起非议朕比被驾于火上,你也脱不得干系。” 赵祯先骂了一通,随即笔锋一转写道:“但事有例外,若倭国公主真欲,尚儒家,学华夏,入教化,也不无不可…………但一切行事需万般小心,若有差池前功尽弃矣,切莫忘却差遣,朕给你的文资可殊为不易!” 赵祯写好便起身,走出殿门时微微苦笑道:“派人把信送去,这下朕是真的要向皇后赔不是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平安京之乱 月光无私且公平的照亮夜晚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会被它洒满银灰,相对于北京城热闹的夜晚,平安京却相去甚远,这让蔡伯俙稍稍有些不习惯。 仰望天空,天上的月光星光尤为强烈,真的可以做到月下读书的地步。 今日是八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军营中的将士们也是辗转反侧,不少的人都走出营房仰望天空,而倭国华本地派来使臣送来了大量的美酒,只不过这东西的味道清单,根本就不像是酒,倭国人叫它清酒不是没有道理。 蔡伯俙喝了一口,随即想起石元孙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倭国皇帝至今没有答应自己的提议,定有不寻常在其中! 思乡是一种人类无法克服的感情,他早已融入到骨血之中,对于保守的华夏百姓来说这个更是一件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每当这个时候,营啸便时有发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炸营。 即便是在安定的环境之中,将士们也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甚至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 而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 为了放止这一切的发生,大宋的军队禁止士兵拉帮结伙,一旦营啸,全军受罚,这只是一种军纪的弹压,而军法更是无情,军中更是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的威慑,剩下的便要靠主将的治军之术了。 为了放止今夜出现营啸之事,石元孙不敢有一丝怠慢,正站在高台上宣读禁律:“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蔡伯俙对这段最为熟悉,不禁跟着喃喃自语:“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实也就这两条是今夜的重点,看着一旁紧跟自己的蔡石,蔡伯俙笑了笑,这个家生子从北京城一路跟来殊为不易,今夜军中的萧杀之气怕是把他吓到了。 蔡伯俙起身道:“莫要慌张,你不是军中之人,但只要遵守石将军的禁律没人敢怎么你,今夜八月十五,本应庆祝,待会随老爷我吃好的去!” “吃好的?”蔡石一时间愣住,他不认为治军极严的石元孙会改善伙食,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半个时辰之后,军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灶火,大锅然后是猪油独特的香味。 很快军中便弥漫在一种迷人的香味之中,蔡石再熟悉不过,这是老爷最爱吃的猪肉炖粉条,听说官家在御驾亲征的时候也最爱吃。 “香吧?!” 蔡伯俙率先走向石元孙的军帐,一边走一边道:“你可不知老爷我当年追随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那叫一个美味,整整吃了五大碗,要不是官家呵斥,老爷我怕是会把肚皮撑破嘞!” 团圆之夜没有亲人,蔡石就变成蔡伯俙精神上的亲人,笑眯眯的说道:“嗯!不用说他石元孙一定也吃的这个,只不过他的那份一定是味道香浓的,可比别人的多放些许调料嘞! 随着蔡伯俙进入军帐,蔡石大吃一惊,石元孙这位往日里治军甚严的主将居然和一帮亲兵围在一起吃东西,而且呼啦呼啦的声音极响,他们的样子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饕餮。 蔡伯俙端着一大碗米饭挤进人群之中,不知是碰掉了谁的筷子,亲兵中响起一阵嚷嚷,待看清楚来人是蔡伯俙后憨笑着闭上了嘴,在军中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文官,这是一条生存之道。 蔡伯俙动作麻利,筷子伸进锅里,手腕一抖打个旋便捞出一大坨粉丝,往碗上一盖便飞快的开始夹肉,石元孙连同他的亲兵看的目瞪口呆,随即露出佩服的眼神破口大骂:“你这贼厮如此吃法还让不让人吃了?忒欺负人了点!” 蔡伯俙哈哈一笑,把碗递了出去:“这是我给我家亲随的,他没吃过这东西,让他尝尝鲜不为过吧?蔡石你愣着干嘛,我他娘的都快没得吃了!” 蔡石接过老爷递来的大碗,满满的一碗米饭和盖在上面的粉丝猪肉形成诱人的状态,再看到蔡伯俙的眼神后他便大口吃了起来,蔡石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蔡伯俙瞧见蔡石狼吞虎咽起来,微微一笑的大声道:“给洒家来碗米饭!”说完便发现没人搭理他,因为第二盆菜已经端上来了,依旧是猪肉炖粉条,只不过里面还放上了白菜。 蔡伯俙大为惊奇:“怎么这盆有白菜,早怎么不上?!” 石元孙笑道:“哈哈,这可是我石家看家菜,你吃了便知晓,味道更好,还不腻嘞!” 接着石元孙便发现他错了,错在不该告诉蔡伯俙,那一大盆刚上的菜被蔡伯俙一筷子捞去好多,但很快便消失,这速度让人惊叹。 当当当当!急促的声音想起,所有人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节日的气氛荡然无存,这是击打刁斗的声音,也是敌袭的示警,所有人都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即便是拉屎都要憋回去! “敌袭!!”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整个军营却徒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每个虞侯发出的稳重叫喊:“敌袭,戒备!” “敌袭,戒备!” 这句话在军中有力的传递着,非常稳重并无一丝慌乱,遇袭不乱是大宋军中挑选虞侯的最底标准,他们虽然是基础军官却有着极为重要的重要。 蔡伯俙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望向石元孙,石元孙点了点头,看来两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永远消除闭关锁国的可能 北京城的夜晚十分繁华热闹,这座已经超越了东京城一举成为大宋最繁华之地的大都市,向世人展现了它壮阔的一面,这是一个开放又包容的城市,也得益于大宋文化的一种改变。 虽然独尊儒术的思想已经刻进了汉室的骨子里,可赵祯对百家的提倡使得各种文化争相出现,在文化上,除非强权的压制,百花齐放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赵祯打开了束缚在华夏汉室身上的文化枷锁,各种文明思想的发展出使社会风气也友善开放起来,虽然传统依旧存在,但相对于禁锢的文化思想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座城市的包容性从它的点点滴滴便能看得出来,北平府对城中的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韩琦知晓皇帝的想法,也对这一命令自始自终的坚持和贯彻,得到的结果便是北京城,乃至整个北平府的治安都变得非常好。 所有人都知道,欺负外地人,甚至欺负外国人都将受到大宋律法的制裁,当然反之亦然,在这座城市之中没有内外之分,这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天下人向往之。 入夜的北京城才真正的壮观起来,城池太大,以至于人白天置身其中并不绝对有多么宏伟,可一旦入夜,城中的灯火蔓延十里,仿佛连遥远的天边都被它的光亮点燃。 这里的人已经很少有国家之别,只有种族之分,党项人即便是入了大宋户籍,也也依旧被称之为党项人,还有燕云遗留下的契丹人,高丽人,倭国人,一赐乐业人,大秦人,等等等等…… 他们或是经商,或是学徒,或是去工厂做活,但无论干什么都,无论是什么人,都极为遵从大宋的律法,说来讽刺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大宋的律法可以保护他们。 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这里的平等是相对的,但就这相对的平等已经让人们尝到了甜头,这样的好处也是前来大宋定居的人越来越多,前往北京城的也越来越多。 罗马帝国整个欧洲封建力量组成的帝国已经进入了萨利安王朝统治的时代,这是欧洲相对安定祥和的时代,来自大宋的精美商品让他们陷入迷恋之中,对这种华夏艺术的情有独钟使得大宋的商品在欧洲脱销。 因为路途遥远,商品稀少,欧洲人急需打破阿巴斯王朝的垄断,与大宋直接接交易,但赵祯机智的否决了这一提议,他曾经对约翰说过,大宋是极为重视契约精神的帝国,既然与阿巴斯王朝有协定在先,那就不能单方面毁约,同时大宋也担心阿巴斯王朝的“报复”。 于是无可奈何之下,约翰只能向亨利三世转达大宋的无奈和遗憾……赵祯相信恶魔的种植已经在神圣罗马帝国种下了,只需要静待它的生根发芽并长成毁灭一切的恶魔之花便好。 街上的茶楼酒肆热闹异常,甚至出现了单以饮酒为娱乐的地方,这其实就是后世的酒吧,只不过现在的酒馆与妓馆类似,都有清倌人坐镇吸引顾客,她们的表演或是充满古风古味,或是充满异域风情。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西域人,他们在北京城中开设最多的店铺便是酒馆,而西域的舞娘更是身段窈窕,姿容出色,成为西域人捞金的不二选择。 赵祯牵着王语嫣的手漫步在北京城中,今夜难得的放下政务,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也是许久没有和皇后出宫了,夫妻二人也沉迷于这平凡独处的时光。 一路走来赵祯看到的是热闹中透出的本质,而王语嫣更多的是看到了繁华,眼前的这一切让她惊讶万分,但想想也就释然了,难怪碧雅轩每月的流水惊人,现在已经需要请三司的支度使帮忙了,而这笔钱有很大一部分会进入三司借给民间的商人周转。 利息和本金实际上都拿不到,三司美曰其名的说,是在利用这个方法帮皇后赚钱,而官家却说这笔钱永远也拿不出来了。 的确利滚利之下连王语嫣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有多少钱,官家说的对,当钱财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钱财就不输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大宋,最好的说明便是官家原本丰厚的内藏库差点就被搬空了…… 走着走着赵祯渐渐的就不说话了,王语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灯市街上行人如织,男男女女都有,并且有恩爱者牵手而行这在原先是绝不会出现的,即便是自己也只敢在街面上挽着官家的胳膊而已,这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官家在看什么?”王语嫣开口好奇的问到。 赵祯盯着眼前的场景久久不语,璀璨的星空,热闹的夜市,行人如织,灯火辉煌,这熟悉的一幕让他惊叹,也让他回忆和沉迷。 不知是在回答王语嫣还是在自言自语,赵祯微笑中带着迷茫的开口道:“朕在看时代的重影。” 这句话谁也听不懂,王语嫣听不懂,一旁的三才更不知道,只有赵祯清楚,这一切或许只是个开始,以后的北京城的样子他都不敢想。 看着眼前的各种各样商品,别致中透露出的精巧,许多先进技术的出现,赵祯可以骄傲的说向在的大宋已经抵达了华夏文明的顶点。 它的强大和张阔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增长,超越了汉唐,超越了明清等等朝代,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约翰的话来说,即便是远在欧洲的奴隶也知晓大宋这个强大帝国的名字。 而重要的一点是,大宋没有闭关锁国也不可能出现闭关锁国,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在于商人,而商人便要游走四方,这也是赵祯重商的又一重要原因。 每当华夏的王朝在小农经济中达到巅峰的时候,闭关锁国便或多或少的出现,这种自大的狂傲使得国家的发展陷入局限性,而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 而赵祯从根本上的解决了这件事,除非大宋王朝被推翻,除非另一个政权不希望自己变得富强起来,否则有了大宋的前车之鉴,想要国力强盛就必须要发展经济,就不允许闭关锁国! 这是一项大工程,赵祯从登基开始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实施,眼下的一切便是和他丰收的果实……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平安京之战(上) 早在傍晚之前,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便觉得倭国皇帝的行为不正常,并非是他们的疑心病重,而是他所做的一切太过热情,热情的让人有些怀疑。 对于久经沙场的石元孙来说,越是到了节日之时越要注意敌情,在他的心中永远把倭国作为敌国来看待。 在这里他大大小小打了两仗,得到的经验不多却非常简单。 倭国人表面上悍不畏死,其实骨子里有着欺软怕硬的精神。 你若是被他悍不畏死的模样吓到,那你便真的输了,若是没有那你就赢了。 你若是比他更加强大,更加凶悍,倭国人立刻便胆怯了起来,温顺的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禽。 而蔡伯俙却发现,这个民族的特性非常奇怪,不知何处而来的优越感让他们自豪,但矛盾的是面对强大帝国时的自卑感也让人感叹他们原本的血性和自豪去了哪里…… 最让蔡伯俙欣喜的是这个民族有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尊卑制度,在逆来顺受的这一点上甚至超越了汉家百姓。 无论多么大的痛苦和多么大的屈辱他们都能忍受,但有的时候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拔刀相向。 今夜的夜袭显然是倭国皇帝与关白一手策划的,从敦良今日的异常举动中便能看出他的不轨,而且如此大的军队调动要说他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亲兵们已经给石元孙装备上了铠甲,别看他身材并不魁梧,可那一身腱子肉还是让蔡伯俙极为羡慕的。 蔡石同样给蔡伯俙披挂,这铠甲是将作监专门为蔡伯俙定制的,其实在大宋所有的重臣无论文武,都有一套最新式的铠甲,至于穿不穿得上就两说了…… 蔡伯俙的铠甲防护性能更好一些,但相对的牺牲了一些灵活性,而石元孙的铠甲更加贴身,灵活性极好,果然是将门世家,主帅就是要征战沙场,连身上的甲胄都不一样! 帅帐的帘子被撩开,士兵传报:“启禀将军,各营已经集结,无有缺一,待将军发令!” “各营以守为攻,无有军令不得擅动,若敌来犯,痛击之!” “得令!” 当传令士兵离开后,石元孙和蔡伯俙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军没有中毒其他的便都好说,在这化外之地最怕的便是中毒,军力大打折扣,这也是他把所有倭国皇帝送来的劳军食物统一存放禁止食用的原因。 蔡伯俙的话很对,有些毒不一定能试出来,也有可能延缓发作,这谁也不知道,但大军在外万事小心,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你觉得那些劳军的食物有没有问题?” 一起走出帅帐的石元孙突然对蔡伯俙发问,让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有问题!无论如何也有问题,他没办法了!” 石元孙露出笑容道:“没错,你帮我个忙可好?” 蔡伯俙好奇的问到:“我能帮你什么忙?” “若我战死,石家老小还望驸马多多照拂!” 蔡伯俙笑了笑:“你怎么可能死?咱们虽然只有五千人,可你这大营坚固,将士装备精良,只需固守待援便可,如何能战死疆场?” 石元孙苦笑道:“可你也不看看咱们在哪?这可是倭国的平安京城内,若倭人死守城门高墙,我等如何走脱,军中粮草用度最多还能支撑三五日,若是倭人断了买卖,咱们手中的交子就是一堆废纸!”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随即问到:“以咱们的兵力攻下一座城门不难吧?走,现在就突围!” 石元孙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营地距离最近的城门不过数百步,我命军中将士固守便是诱敌之计,待会我亲率一千人马,携带火药弹破门,功成后以响箭为号,届时你率兵突围便可!” 蔡伯俙皱眉道:“虽主将率军士气大增,可也不需你亲自上,若你折损在这里,石家便真的没落了,再也拿不出个像样的人物出来,你这么做不值!” 石元孙没有说话,揶揄的望着蔡伯俙,表情中充满悲哀,蔡伯俙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石元孙不得不这么做,他要为自己,为石家搏一个前程,说起来这军功很大,也很诱人…… “老石,你安心的去,响箭一出,我立刻带兵增援,只是…………多多保重!” 长舒一口气,石元孙笑道:“这么说来你答应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我就把身家性命以及这五千将士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儿郎们!随本将杀敌!” 石元孙和蔡伯俙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亲兵,一来他们是自己人,二来也是做个见证,亲兵们躬身应道:“我等谨遵将令!” 大宋的军营已经被倭国的军队包围了,有备而来的倭人吸取了教训,在大宋军营之外建起了防线,并不敢擅自进攻,他们都知道宋军的战力,即便是区区五千人也不可小看。 两军泾渭分明隔开对峙,就像俩只准备决斗的猛兽,安静的匍匐着,随时准备扑咬对方,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天边已出现了一丝光亮,晨曦即将到来,而这一时间却是最好的袭营时期。 宋军的大营中已经开始抽调人手,五百骑兵已经是杨烁能抽调的极限了,即便是再多一个都没有,不是装备不够,大营中重装骑兵的甲胄兵器多的是,只不过马匹没有多少,还要留下百匹以防万一。 五百重装骑兵,五百精锐的禁军列阵在军营的后方,这里的偏门已经悄然打开,石元孙在等,在等蔡伯俙动手,随着号炮的响起,嗡……宋军营地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弩弦声。 飞蝗如雨的弩箭在夜色之中几乎可不见,但倭人却在一声声惨叫中倒下,就仿佛被施了法术,成片成片的倒下,这支五千人的大宋军队最擅长的并不是短兵相接,白刃相饶,而是强大的战阵和远程的弩箭。 八牛弩发射的弩枪在人群中肆意收割着倭人的性命,当第一个人中箭之后,在他身后的人也将殒命在这死神的长枪之上,紧接着便是一大团“火烧云”出现在空中,在到达最高点之后宛如火山喷发的岩浆抛向倭国的军阵。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平安京之战(中) 第一轮箭雨只是试探,而这一轮也才不过是照明而已,火箭落入倭国军队的阵形之中,瞬间让他们成为大宋弩箭的靶子,军中经验丰富的虞侯已经把弩箭手分成三排开始轮射,这样一来箭雨几乎连面不绝。 喀嚓喀嚓,整齐划一的棘轮上弦声宛如催命的暮鼓,倭人哀嚎着,惊叫着躲进附近的房屋之中,军纪开始出现涣散,要不是他们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怕是已经开始出现溃败的迹象。 杨烁望着蔡伯俙,当看到他坚毅的眼神后,第一次发现他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蔡伯俙总给人一种纨绔的感觉,脾气又好,跟谁都能说得上话,即便是军中的大头兵都能和他聊起来。 而现在的蔡伯俙更像是一个将军,没错就是将军,虽然他没有高强武艺,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指挥,连用兵之道都不是很清楚,但在精神上给人一种一往无前的感觉。 随着弩箭的不断攒射,杨烁开始忍不住了,小声的对蔡伯俙说道:“转运使,咱们的箭枝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停一停吧?若是倭人冲上来,咱们就没有弩箭用了……” 蔡伯俙微微摇头:“继续,把所有能倾泻到敌阵的军械都用上,把所有能消耗的东西也都用上,火药弹,弩箭,猛火油箭等等之类的都用上,要压得倭人抬不起头!待会便用不上了。另外,派人告诉石元孙可以出发了!咱们不用号炮免得倭人起疑!” 杨烁微微点头,果然是为了掩护石元孙,但也不用这么败家啊!这可不是在大宋,用多少弩箭火油都可以得到补充,在这么下去,即便是石元孙夺下城门,大军也只有跑路的份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石元孙依旧是执行了蔡伯俙的命令,石元孙的离开也预示着蔡伯俙成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 待杨烁派人向各军传令,蔡伯俙才解释道:“这些东西待会都用不上,并且你要把军中所有的厢车集合起来,等将士们把弩箭射完后,把八牛弩,棘轮弩都收缴上来一个不能少全都放入厢车,倒上猛火油,烧个干净,蔡石,你待会帮帮杨司马统计,记住对照账册一件都不能少,统统烧掉!” 杨烁当然知道蔡伯俙这是在干嘛,一来减轻将士们身上的重量,二来绝不给倭人得到这些东西的机会,谁也不能保证待会打起来会不会有所遗漏……果然是要跑路啊! “好,我全听您的!这就去传令各营,并让军中校尉督办,待会蔡石随我去各营清点!”杨烁应下之后想了想又道:“这些东西都不能浪费,最后一把火少了也可弄出一道火墙壁,阻挡倭人,相信我,只要浇上猛火油,除非烧到没有东西可烧,否则谁也扑不灭!” 蔡伯俙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消失已久的笑容:“好,杨司马多多费心!” 指挥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对蔡伯俙来说并不是难事,这支军队已经被调教的可以独立运转,说句难听点,即便是蔡伯俙死了,这支军队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便是大宋军队的特点。 大宋的投掷物如不要钱一般往倭人的军中疯狂倾斜,火红的箭雨,燃烧的猛火油,爆炸的火药弹,以及密密麻麻的弩箭在倭国军队的军阵中上演一场极为精彩的表演。 热闹的程度好似喜庆的节日,只不过伴随着倭人的哀嚎而已,火箭好似流星坠地,火油如同岩浆喷发,这便是一块人间地狱,虽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 此时石元孙率领一千人从偏门杀出,五百重骑开路如同泥石流冲过树林里,顿时间大宋军营侧翼的倭国军队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们从未遇到过人马具甲的重骑,甚至连他们自己身上的盔甲都是几块破竹片……即便是装备“精良”的武士身上的大铠也只是加上了皮革而已。 强大的骑兵如同飓风刮过田野,倭国士兵犹如小麦般被刮到,有些人甚至躺在地上装死而不愿起身作战,他们的武器甚至不能在眼前这支钢铁怪兽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战马强大的冲击力便可撞的他们吐血而亡。 倭国士兵虽然没有和大宋骑兵作战过,但他们知道只要被撞倒就没有机会躲避,不能躲避就意味着丧命,地上的尸体死状惨烈,胸口被马蹄踏陷,巨大的马蹄印犹如一块烙铁深深的烙在他的身上,触目惊心。 这是真正一边倒的战斗,石元孙率领一千人的士兵犹如一把尖刀在倭人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即便是把他们放出去又如何?平安京的城墙上早已驻守了数万的士兵! 倭人找到了一个退怯的合适理由,为了减少伤亡,也为了保命,他们顺理成章的让大宋士兵通过了,但他们不知道,就是这区区数千人,却不单单在他们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更会为大宋军队突围平安京而撕开一条口子! 但现在的倭人却沉浸在恐怖的氛围之中,大宋军队的强悍在双方并为短兵相接的时候便体现了出来,倭国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他们的弓箭虽然非常大,但射程却并不远,这是蔡伯俙早就知晓的,也使得宋军的弩箭对倭人全面压制的原因。 这个国家多山地,所以无法采用大规模集群射击,况且战争也很小,难以凑出大规模的弓箭手,而倭国的箭头很宽,更是让原本射程就不远的长弓缩短了射程,且导致弓箭在射击中弧度很大,宽大的箭头是为了射入人体后会形成一个切割作用扩大伤口。 但现在,倭国的弓箭连大宋军队的边都够不着,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而大宋军队的弩箭却不同,不光射程远,而且杀伤性惊人,这在与箭头和箭杆做了特殊的处理,增加了长长的血槽。 和三棱军刺一样,每只弩箭上都有三道从箭头开始一直延伸到箭杆尾部的血槽,一旦射入人体,血液便会通过血槽飞快的流出,这种弩箭还是大宋第一次使用,而倭国便成为大宋实验兵器的战场。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平安京之战(下) 倭国的防线已经向后撤离了数次,但每一次都能被大宋的弓弩打击到,宋人非常狡猾,每当倭人后撤的时候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待他们认为这里安全的时候再开始新一轮的打击。 这让原本认为安全并暴露在外面的倭人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但即便是他们后撤也没用,宋军的棘轮弩射程可达三百步,这对倭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倭弓可怜的射程限制了他们对弩箭的想象,一个连甲士都没有的军队,怎么能想到宋人弩箭的射程?! 大宋的军营从战斗开始便一直处于黑暗之中,这是最好的保护,但对于杀出重围的石元孙来说却并非好事,倭国人的防线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划开了火红的绸缎。 这一幕早已落在站在高处的敦良以及藤原道长眼中,敦良面露惊恐之色声嘶力竭的对一旁的藤原道长喊。 “你不是说宋人走不脱吗?!朕的大军还未到,若是让他们走脱引来宋人天军该如何是好?” “怎么?!陛下以为这些人走不脱宋人大军便不会来了吗?” 藤原道长望向敦良天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和嘲讽,眼前的这位天皇是他见过最胆小的人,大和民族的男人从不畏惧死亡! 瞧见敦良脸上的惊恐,藤原道长叹息一声道:“整个平安京的城墙上驻守了大量的士兵,即便宋人突破眼前的包围又如何?” 他的话终于让敦良放下心来,他已经被宋军强大的攻势吓坏了,眼前如人间炼狱般的恐怖场景让他颤抖,而自己的军队已经不断向后撤,惨叫声不绝于耳,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自己的心脏。 原本的敦良不止于此,毕竟是倭国的天皇,稳重的气度还是有的,只不过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可以说他被吓破了胆。 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却不似他那般悲观,在他看来倭国是以一国之力抗衡大宋的三万之兵,他还不知蔡伯希到来了两万大军,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极为坚定地武士…… 在藤原道长的认知中,即便是强盛如大唐王朝也没有对倭国的本土动手,更别说现在还未真正一统华夏的大宋了,眼下只要大宋敢对倭国用兵,那他必将联合辽人给予大宋致命一击! 即便是输了又如何?以大宋之远根本就没办法长期控制倭国,即便是在倭国驻军又如何,那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才行,大宋怎么可能每日派遣船只远渡重洋的前来送粮? 藤原道长微微一笑,在他看来倭国有的时间与能力和大宋周旋,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土地! 自己怂恿天皇对大宋出手,先剿灭这五千人的平安京驻军,之后便是调集倭国所有的力量进攻石见守军,去去三万人而已,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倭国若是一致对外,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最少能集结不下十万正规军,而那些临时从民间抽调的壮丁民兵也可达数十万之众,这是数倍,数十倍与宋军的数量,怎么可能输掉战争? 当敦良认真分析了藤原道长的提议后决定采纳,这是攸关天皇万世一系的大事,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真,有的时候甚至不惜以族中亲属通婚为解决之道,如果万不得已之下,自己的女儿继承了天皇之位,她就必须要与族中男子通婚,但若是嫁给了大宋皇帝,那结果就不同了! 在敦良固执的心中,血脉的纯洁高于一切,即便是倭国灭亡了,也要延续天皇万世一系的血脉,绝不能让他受到玷污! 更何况若是被大宋扶持起来的女天皇当政,以后的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宋会不会翻脸,会不会利用强大的力量霸占倭国?这也是一根插在敦良心中的利刺。 藤原道长是个非常出色的演说家,他的观点很快得到了天皇在内许多倭国氏族的支持,并且在暗中早有来往预谋起来。 与外部矛盾比起来,内部矛盾往往会在突然之间变得不重要,倭人在团结方面却是超越了其他民族,外部矛盾越是强大,他们的内部矛盾便越小。 并且他们固执的认为传统必须延续,他们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传统之中,这是他们的根,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即便是大宋也不行,但唯独强大的力量除外。 敦良身为天皇清楚倭国的历史,若是大宋真的能战胜倭国,那他便有可能改变倭国,当初与大唐一战的失败,不仅没有使得倭国仇视大唐,反而向这个战胜他的国家一次次的派出遣唐使,从大唐王朝学习各种领先的文化,科技,教育等等知识。 这也使得倭国从根本上开始改变,若是这次大宋的皇帝战胜了倭国,而结果却不似大唐那般好打发,甚至可能出现整个倭国沦陷的结果,因为这次战争的地点是在倭国本土之上。 作为皇帝,考虑问题一定会从更高层面出发,眼下他之所以采纳藤原道长的提议,最大的依仗并不是倭国的军队,而是远在大海另一端的辽朝。 这个曾经的中原霸主把大宋王朝压得喘不过气,历时太祖太宗两代皇帝没能彻底消除隐患,大辽就是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把利剑,若是大宋行差踏错,很可能就使得这个显赫一时的王朝成为刹那之美的优昙花,最后消失在历史之中。 虽然现在的大宋天子夺回了曾经应当属于大宋的燕云十六州,并迁都与北京以防辽人南下,但辽朝终究是辽朝,这么多年来的强大实力不容小觑,非一代之衰便会消沉下去,宋人有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辽朝还没死呢! 但敦良并不知道,自己派出向辽朝求援的信使已经被大宋拦截了下来,而拦截的人正是大宋的破浪水军,这支水军自从到了石见之后便开始整顿,而无聊的日子总是难过的。 于是鼠三这个驻守石见的管代便组织将士们海上操演,好巧不巧的截获了一支匆匆忙忙赶往辽朝的大宋商船,没错,就是大宋商船……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行走的军功 石元孙亲冒箭矢之危,刀兵之险,率领一千人的先锋冲破了倭人的防线,五百骑兵开道,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杀到了城门之下,这让倭国城门上的守军大吃一惊。 石元孙也不啰嗦,此刻最要紧的便是时间,五百人的禁军飞快的把各自身上的火药弹掏了出来,为了放止火药弹丢失,杨烁把大量的火药弹分别发放给步卒禁军,此乃化整为零之法。 待军队抵达城门,便可归零为整,再次把火药弹收集起来,如此便不用担心火药弹在某个人手中丢失了,最后无论如何也有破城利器。 大宋军中的火药弹早已不似当初的模样,有的是专门杀伤敌军之用,里面装上了铁削,铁砂之物,其目的是大量杀伤敌军,而有的火药弹则是以爆炸为主,以破坏敌人的城池,城门,效果不一。 而眼下石元孙所带的火药弹便是以爆炸为主的,将士们飞快的把火药弹上交,随军的亲兵很快便收集了四百颗火药弹,如小山似得堆积在一起,看的众人目瞪口呆,一人一个揣在身上不显得多少,可堆放在一起真是一座小山嘞! 石元孙大笑道:“别说是小小的城门,即便是这段城墙老子也能把它炸塌!儿郎们挖坑埋药!” 随着石元孙的话,步兵在城门附近构筑防线,而骑兵下马或是帮助步兵守住防线,或是抡起膀子开始用力的在倭国城墙上挖坑! 平安京的城池完全是仿照隋唐的长安城建设的,城池以东西对称布置,而坊市的模数大小则与唐朝东都洛阳类似。中轴线朱雀大路依照长安的朱雀大街,将平安京分为左京、右京两个部分,但最为可笑的是,倭人居然把右京称作长安,左京称作洛阳。 对于大宋将士来说这是夜郎自大,对于蔡伯俙和石元孙来说,这是对汉家王朝的大不敬,是无礼的狂悖之言! 平安京的规模其实非常庞大,石元孙在这里曾经仔细的询问过,原来平安京的规模完全不似眼前的这样样子。只不过因桓武朝的建都和征夷两大事业半途而废,京内有的地方只修整了区划而没来得及完成罗城等处的建设。 右京长安又是池沼星罗棋布的低洼地带,呈现一片“人家渐稀,几近幽墟,人去无回,屋坏不修”的景象。 因此,倭人大都集中在左京洛阳四条以北的高岗干燥地带。院政时期,又以流经左京极大路东面的鸭川以东白河为中心,建造了很多寺院和离宫,使得东京更加繁荣。 因而倭人总喜爱称平安京都为洛阳、洛城、洛都,只不过大多数倭人不知道,这其实是华夏的一座城池。 当然相对于华夏的长安城和洛阳城,倭国的平安京甚至不能相比,石元孙觉得这甚至就是对汉家王朝的侮辱,“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这简单的一句话在不同眼界的人眼中有着不同的效果,显然在倭国人的眼中的长安城就是眼前这般狭小,局促……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建造出一座和盛唐长安城一模一样的都城来! 而最为荒唐的是倭人根本就没有理解长安城作为都城的精髓,隋唐皇室终结了南北朝那个长期分裂、战乱的时代,本身又有关陇军事贵族的背景,所以长安城的营造不可避免的带有浓厚的军事色彩。 甚至可以说,长安城乃是汉家王朝城市防御建设的集大成之作。大唐的长安城,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偏向居住性的都城,而是一个由大大小小的堡垒所构成的要塞群! 此刻石元孙攻击的城门便是左京的一座城门,他的身后本应该是一座又一座带有围墙的坊,此时当有守军或是义勇驻扎其中,现在却空无一人! 以大宋军队的颜面,肯定是驻扎在较为繁华的左京的,而眼前这道左京土御门便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门。 夺取城门的方法无非两种,一是直接从内侧打开城门,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但在这里行不通,城门并非是前后开合,而是从上往下的吊闸式。 城门的是由厚重的木头制成,并且以宽大的铁箍相连,并由一根粗壮的铁索连接着城门上的绞盘,除非绞动绞盘,否则城门极难从内外攻陷,个何况大宋的军队驻扎在城中,没有多余的木材给他们制造攻城的撞车,耧车等器械。 这也是倭人不担心宋军能攻破城门的原因,在他们眼中,平安京乃是倭国最为强大坚固的城池,自桓武天皇迁都于此就从未被人攻破过,无论多么强大的势力,都被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抵挡在外。 只不过随着“轰咚……”一声巨响,大地开始震颤,一种强大的震动频率从地上发出,城门附近的人脚底发麻,绝大多数人以为这是地龙翻身的前兆,对于这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来说,地震并非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当然他们也多了应对地震的经验。 无论是在城门上守城的士兵,还是围困蔡伯俙的军队,甚至包括倭人的将领和关白,天皇都做出几乎一致的举动,双手抱头在某个他们认为坚固的墙角趴下……顺带着用怜悯的眼神望向大宋的军队,大有幸灾乐祸的眼神夹杂在其中。 蔡伯俙先是一愣,待看到杨烁惊诧的眼神后,随即抽出腰间赵祯御赐的佩剑道:“传令全军,向石将军所部突围!”随后喃喃自语道:“这他娘的就是一群傻逼啊!” 大宋军队便在倭人的幸灾乐祸之中开始了冲杀,当一群鸵鸟用屁股对着猛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眼前就是,倭人期望的地震并没有出现,而他们现在却要狼狈的躲避宋军的冲锋,仓促之间许多倭人找不到自己刚刚丢弃的兵刃。 大宋军队对火药弹的声音和威力太熟悉了,当石元孙那边的火药炸响之后,宋军便已经准备好了突围厮杀的准备,当蔡伯俙的军令发出,当他们看到眼前仓促间没有一丝准备的倭人,宋军笑了,他们惊喜的发现,眼前的这些倭人就是一大群行走的军功。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送死可不行! 面对大宋将士的收割,倭人在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抵抗,这种情况下要么豁出命去稳住阵脚,要么想活命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四散而逃,倭人知道宋军需要的不是杀敌,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撕开防线,杀出平安京…… 于是出于本能和对袍泽的不信任,倭人的防线开始溃散了…… 这种大规模的溃散的直接结果便是会引起更多的恐慌,宋军并没有费多大的劲便打通了撤退的道路,在倭人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狰狞且可怕。 蔡伯俙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带领这四千五百余人向左京土御门进发,并与石元孙合兵一处撤退。 而眼前最大的困难已经被消除,倭人的防线不堪一击的被撕碎,当然这还要感谢石元孙制造的那场小小的地震,当蔡伯俙赶到左京土御门的时候,这里的厚重的城门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元孙的一千人正在与防守的倭人拼杀,而两边的倭人却如潮水般不断的冲杀过来。 就在刚刚,城门在爆炸声中灰飞烟灭的一瞬间,藤原道长慌了。 他没想到坚固的平安京城门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宋人有如此犀利的手段。 于是他便命人全力增援左京土御门,本来他以为石元孙会率领所部撤走,毕竟这是最好的时机,当爆炸发生,大多数的倭人都以为这是地震的前兆,根本就没来得及对宋军发起攻击。 但谁知石元孙率领所部非但没有离开,还在城门的位置死守,显然他这是在为蔡伯茨的大军守住这条生命通道。 终究蔡伯俙终于和石元孙合兵一处,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大军便穿过城门向石见方向而去,只要他们抵达石见,便算是在倭国的土地上安全了,倭国的石见早已被刘德召改造成了与大宋相同的州府,完全看不出两者的区别。 在石见每日都有义勇负责巡逻,或是保卫石见周边的安全,或是抵挡山匪流寇,或是注意附近州府的动向,而石见的官员都是来自于德高望重的人家,这些人家当有的是出自贫家门楣,有的是则是世家望族。 双方代表了俩个利益群体,互相之间也不敢下死手,而在石见使用的律法则是大宋的《宋宪》因为它足够仔细,也足够清楚,让人心服口服。 蔡伯俙和石元孙都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甩掉背后的追兵,倭人疯了似得紧紧咬在他们的身后,若是被咬住,整个大军都会被拖垮。 宋军之中并没有多少军粮,为了轻装简行,蔡伯俙命人烧掉了所有的负重,只留下常规甲胄和军械,而口粮也只够他们三日行军所用。 身后的倭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正死死的要在宋军身后,只要停下便会被纠缠,然后是更多的倭人,倭人充分的发挥了人海战术,以人数的优势压得宋军喘不过去来,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做出应对,连安营扎寨的时间都没有! 原本的宋军是风光的,最少他们能杀得倭人丢盔卸甲,鬼哭狼嚎,但现在的宋军犹如丧家之犬,仓皇的逃命,而倭人却不愿放他们而去。 藤原道长已经代替了天皇下了死命令,务必追杀宋军,使之全军覆没,这是一种执着的疯狂,他的眼神令敦良这位天皇都有些心惊胆颤,他从没见过关白如此可怕的眼神。 同样的敦良也知道一旦宋人离开了平安京,那消息就瞒不住了,宋军肯定会派出飞骑向时间守军求援,三万大军,整整三万如眼前精锐一模一样的大军。 敦良甚至认为他们会把自己连同平安京都消灭掉,消灭的一干二净,若是把他们惹急了,死去的将不再是自己,而很有可能是整个皇室! 可藤原道长却不担心,他认为倭国有着数十万大军,对付区区三万人的宋军还能成问题吗?只要保护了倭国政权的独立和延续,保护万世一系的荣耀,什么样的牺牲都不算什么。 只不过他们需要调兵,从倭国各处,各大家族调遣精锐的士兵前来勤王,一旦组建起一只勤王大军,即便是人想要找麻烦也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 藤原道长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计划,一旦宋人向平安京发出进攻,在勤王大军与其作战的时候,藤原氏将会派出家中精锐偷袭石见银矿,把石见的一切重新收回倭国。 虽然石元孙和蔡伯俙不能让大军停下与倭人作战,但他们早已派出军中的精锐骑兵前往时间报信,只能期望刘德召早一些带兵前来,这样他们就有返身一击的机会,彻底让倭人绝望。 据斥候来报,身后的追兵少说也有三五万人,大宋将士们的脑袋已经开始明码标价,沿途的村庄城镇但凡能捉住或是能杀掉宋人的,一个十贯钱。 这个数字对于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倭国般贫困的百姓来说却是一大笔横财。 无奈之下宋军只能避开城镇和有人的村落,他们实在无法对倭国的穷苦百姓动手,但这些穷苦百姓可是会对他们下手的! 人心的恶在金钱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这是宋军和倭人相比的天然劣势,他们对地形不熟,并且倭人能够得到地方上的援助,而宋军想都不用想,在不知不觉之中这场战争已经演变成了消耗战。 宋军的粮食越来越匮乏,而倭人越来越近,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石元孙再次决定以自己率领精锐留下断后,让蔡伯俙逃出生天,并率王师前来复仇,但蔡伯俙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 “若是不这么做,你我二人都走不了!你以为我下决心就是这么容易的,你要是死了我即便是苟活下来也没有好日子过!” 蔡伯俙无视了石元孙的话,在一块木桩上坐下,眼下营地已经算是勉强扎下,而倭人的叫喊已经出现,蔡伯俙笑了笑:“之前你带队攻城们我没有二话,因为你有活下的可能,有很大的胜算,而眼前若是我看着你带领我大宋男儿去送死,对不起,我做不到!” 石元孙还要说什么,蔡伯俙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让我走脱再为你复仇之类的话,你以为你能挡住倭人多久?实话告诉你,倭人这次是疯了,除非我们能击溃整个倭国,否则他们一定会将我们啃光,这是一出毒计。 倭国有人很了解咱们大宋的文臣是什么样的脑子,想想看,若是我等死在了倭国,刘德召也战死了,你说朝中的文臣会支持派兵过来为怎么报仇吗?不用这样看我!我来告诉你,他们只会担心得不偿失,再牺牲掉更多的人在这块化外之地上!现在,呼……咱们只能自救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京之沟,这是平安京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凹地,因为面相平安京的方向有一处缓坡,故此得名。寻常百姓都不愿走这条路,若是从平安京出则要在这段路上消耗很大一部分体力,若是要从这里进入平安京,却是一大段斜坡。 稍有不慎便会滑下,擦伤什么的在所难免,运气不好可能把腿或胳膊都摔断了,在缺医少药的倭国这可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倭国百姓往往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这里。 甚至把这京之沟称之为不祥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而蔡伯俙等人却已然是把营寨扎在了京之沟上,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不祥之地,在他们看来这里一面斜坡一面高低,正是理想的扎营之地,大大的斜坡便可为大军抵挡一部分倭人,只需少许兵力便可防守后背当然是最佳之地。 只需要了了百余人便可驻守,在面向京之沟的一面撒上铁蒺藜,并以轻甲的横刀手在这里巡视,便可保大军的后背安然无恙,新军在外最怕的便是腹背受敌。 但另一面却要遭受极大的压力,若是从空中俯瞰,无数的黑点连成线并向宋军所在的营地进攻,唯独宋军营地的背后无人靠近,仿佛有妖魔鬼怪在此驻守。 敦良不解的向安倍冈田这个倭国的智囊询问道:“为何不从宋人的后背进攻?这时候可不是体现武士道精神的时候!” “启奏陛下,不是不想,而是军中将士不愿,那里是京之沟,平安京外的不祥之地,据说有邪祟盘桓于此,一旦有人攀爬必定会被拉扯下去,轻者扭伤,重则丧命!” 敦良微微一抖,在倭国鬼神之说大行其道,而阴阳家更是安倍家族的特征,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怎么可能劝诫敦良?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则露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宋人不知这是不祥之地,于此驻扎正是有利与我啊!” 摸了摸下巴,敦良点头道:“没错,就让那些邪祟收了宋人,让他们的灵魂又是不得超生!只不过到现在也没瞧见宋人慌乱啊!” 安倍冈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自信的表情让人信服:“如今日头升起,邪祟退避,待月阴之时,必会倾巢而出!” 所谓的无稽之谈在被人们不断的解释,不断的寻求“真相”的时候便成了血淋淋的事实,为此倭人错过了最后吃掉宋军的机会,大宋背后稳如泰山,只需对付眼前的敌人便可。 一排排的重装陌刀手举刀在前,他们不需要盾牌,如岩石般坚硬的板甲可以为他们抵挡倭人兵刃的伤害,挥舞的陌刀瞬间便把敌人斩断,而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如林,陌刀手漏掉的倭人会瞬间被洞穿,长枪手们合力把枪尖上的尸体推走,再次准备突进。 在他们之后是手握盾牌的捉刀手,结实的盾牌可以格挡倭人的兵刃,而锋利的横刀无疑是收割性命的利器,这种笔直的长刀锋利无比,宽厚的刀背增加了进攻的力道,但在重量上并不沉重,使得捉刀手成为军中最灵活的存在。 他们游走于军中,宛如死神的使者,不断扑杀漏网之鱼,和刚刚平安京的突围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倭人依靠人数优势不断的向大宋营地冲杀过来,又如潮水般退去,倭人的死伤比宋军的将士多得多,成片的尸体甚至在宋军营地之外形成一道尸墙,这是尸体铸就的墙壁,对于宋军来说是一种优势,他们只需向后退便可,而倭人却要翻阅这道尸墙才能靠近宋军。 天光早已大亮,日上中天的时候,倭人的优势展现了出来,这同样也是大宋的劣势,最少他们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而倭人的攻势却没有停歇。 这便是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好处,倭人可以轮番上阵,作战休息两不耽误,而大宋的将士们却不能如此,他们面对的是潮水般的敌人,即便是分成三波轮换已久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右翼!右翼!” 随着将士的叫喊,蔡伯俙猛然发现一队穿着红色精良铠甲的倭人冲杀过来,石元孙开口解释道:“这些人被称作武士,他们佩戴着带有铲形前立的严星兜、小星兜或筋兜,脚穿毛沓,可谓是从头到脚包的严实,极难对付!” 他们手中的兵器或是锋利的长矛或是雪亮的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宋所用的横刀很像,但要长上许多,而比之大宋的陌刀却短小不少,显然这是个适合中等距离作战的兵器。 当他们冲进大宋军阵的时候,大宋的防线为之一松,几乎就要变形,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蔡伯俙大叫一声便带着他挑选出来的精锐扑了过去,这是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故意截留下的精锐,一旦阵形遭到破坏,他们就必须要补上。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将面对危险,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要奋力拼杀,即便是石元孙也是牵着缰绳随时准备率领骑兵冲杀。 眼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等待刘德召率兵援助,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绝望的苦战 京之沟,这是平安京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凹地,因为面相平安京的方向有一处缓坡,故此得名。寻常百姓都不愿走这条路,若是从平安京出则要在这段路上消耗很大一部分体力,若是要从这里进入平安京,却是一大段斜坡。 稍有不慎便会滑下,擦伤什么的在所难免,运气不好可能把腿或胳膊都摔断了,在缺医少药的倭国这可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倭国百姓往往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这里。 甚至把这京之沟称之为不祥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而蔡伯俙等人却已然是把营寨扎在了京之沟上,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不祥之地,在他们看来这里一面斜坡一面高低,正是理想的扎营之地,大大的斜坡便可为大军抵挡一部分倭人,只需少许兵力便可防守后背当然是最佳之地。 只需要了了百余人便可驻守,在面向京之沟的一面撒上铁蒺藜,并以轻甲的横刀手在这里巡视,便可保大军的后背安然无恙,新军在外最怕的便是腹背受敌。 但另一面却要遭受极大的压力,若是从空中俯瞰,无数的黑点连成线并向宋军所在的营地进攻,唯独宋军营地的背后无人靠近,仿佛有妖魔鬼怪在此驻守。 敦良不解的向安倍冈田这个倭国的智囊询问道:“为何不从宋人的后背进攻?这时候可不是体现武士道精神的时候!” “启奏陛下,不是不想,而是军中将士不愿,那里是京之沟,平安京外的不祥之地,据说有邪祟盘桓于此,一旦有人攀爬必定会被拉扯下去,轻者扭伤,重则丧命!” 敦良微微一抖,在倭国鬼神之说大行其道,而阴阳家更是安倍家族的特征,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怎么可能劝诫敦良?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则露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宋人不知这是不祥之地,于此驻扎正是有利与我啊!” 摸了摸下巴,敦良点头道:“没错,就让那些邪祟收了宋人,让他们的灵魂又是不得超生!只不过到现在也没瞧见宋人慌乱啊!” 安倍冈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自信的表情让人信服:“如今日头升起,邪祟退避,待月阴之时,必会倾巢而出!” 所谓的无稽之谈在被人们不断的解释,不断的寻求“真相”的时候便成了血淋淋的事实,为此倭人错过了最后吃掉宋军的机会,大宋背后稳如泰山,只需对付眼前的敌人便可。 一排排的重装陌刀手举刀在前,他们不需要盾牌,如岩石般坚硬的板甲可以为他们抵挡倭人兵刃的伤害,挥舞的陌刀瞬间便把敌人斩断,而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如林,陌刀手漏掉的倭人会瞬间被洞穿,长枪手们合力把枪尖上的尸体推走,再次准备突进。 在他们之后是手握盾牌的捉刀手,结实的盾牌可以格挡倭人的兵刃,而锋利的横刀无疑是收割性命的利器,这种笔直的长刀锋利无比,宽厚的刀背增加了进攻的力道,但在重量上并不沉重,使得捉刀手成为军中最灵活的存在。 他们游走于军中,宛如死神的使者,不断扑杀漏网之鱼,和刚刚平安京的突围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倭人依靠人数优势不断的向大宋营地冲杀过来,又如潮水般退去,倭人的死伤比宋军的将士多得多,成片的尸体甚至在宋军营地之外形成一道尸墙,这是尸体铸就的墙壁,对于宋军来说是一种优势,他们只需向后退便可,而倭人却要翻阅这道尸墙才能靠近宋军。 天光早已大亮,日上中天的时候,倭人的优势展现了出来,这同样也是大宋的劣势,最少他们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而倭人的攻势却没有停歇。 这便是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好处,倭人可以轮番上阵,作战休息两不耽误,而大宋的将士们却不能如此,他们面对的是潮水般的敌人,即便是分成三波轮换已久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右翼!右翼!” 随着将士的叫喊,蔡伯俙猛然发现一队穿着红色精良铠甲的倭人冲杀过来,石元孙开口解释道:“这些人被称作武士,他们佩戴着带有铲形前立的严星兜、小星兜或筋兜,脚穿毛沓,可谓是从头到脚包的严实,极难对付!” 他们手中的兵器或是锋利的长矛或是雪亮的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宋所用的横刀很像,但要长上许多,而比之大宋的陌刀却短小不少,显然这是个适合中等距离作战的兵器。 当他们冲进大宋军阵的时候,大宋的防线为之一松,几乎就要变形,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蔡伯俙大叫一声便带着他挑选出来的精锐扑了过去,这是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故意截留下的精锐,一旦阵形遭到破坏,他们就必须要补上。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将面对危险,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要奋力拼杀,即便是石元孙也是牵着缰绳随时准备率领骑兵冲杀。 眼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等待刘德召率兵援助,只不过蔡伯俙和石元孙都知晓,希望渺茫! 倭人不会愚蠢到放过大宋传令兵的地步,两军对战最先要绞杀的便是求援的飞骑,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倭国都一样。 三天时间,宋军已经在倭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了三天,而在这三天之中将士们伤亡惨重,缺医少药不说,更是连军粮也快消耗殆尽了,而援军根本就不见踪影。 营地之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即便是以大宋如此的军纪依然止不住悲戚之意,将士们并不是因为要面对死亡而恐惧悲伤,恰恰相反,宋军将士从不畏惧死亡,但他们却担心死在倭国之后,尸首在这片化外之地任由野兽撕扯。 落叶归根,这是深深植根与华夏人心中的执念,他们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心灵魂不能回到家乡……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他们了解现在的处境,也无法欺骗将士们说他们可能活下来并回到大宋,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双方对视露出无力的苦笑…… 第一千零四十章让蔡伯俙充满希望的老王 蔡伯俙默默的祈祷,托赵祯的福,他甚至不知道是在向哪位尊神祷告,他和赵祯一样,几乎没有宗教信仰,漫天神佛的尊姓大名他都说不全。 “老天保佑,现在若是有人站出来对我说一句援军来了,老子一定送他一座纯铜的金色塑像!” 瞧着眼前的颓废气氛,瞧着蔡伯俙的模样,石元孙忍不住大吼:“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些杀才哭丧着脸干嘛?还不趁着倭人退走的这段空档好生休息?咱们可不能弱了大宋的脸面,即便是死在这腌臜地方,也要化身厉鬼报仇!”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蔡伯俙更是大声叫好,变着法的鼓励将士们:“若是我和诸位活下来了,待班师回朝,本官一定请各位去蔡记最好的酒楼狠狠吃上三天!” “那倒是嘞!我等可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 将士中有胆大的开口和蔡伯俙说笑,也不乏附和之声,但更多的则是默默不语,很多人知道,他们没机会再次回到大宋了! “有骑兵!大量骑兵!” 营地中经验丰富的老兵感觉地面不对劲,趴下仔细听了听随即向众人大喊,很快他便再次开口大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重装骑兵!” 他是军中精锐的斥候,只要对着地面听上一耳朵便知道来的是什么兵种,多少人,甚至是什么装备,军中不乏这样的人才,而石元孙手下更不缺乏这些人。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疑不定,重装骑兵?以眼下倭人的装备来看,基本上不可能有重装骑兵,那便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援军!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没人知道来的骑兵到底是倭人的还是大宋的,若是刘德召出兵,那眼下的这三千人便有活下去的可能,还能收敛阵亡将士的尸首。 原本的五千人在激烈的厮杀中仅剩三千人,而这三千人还不是全须全尾,几乎各个都带伤痕,连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都是挂了彩,石元孙的左胳膊缠上了绷带,而蔡伯俙的屁股上中了一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但这时候的他却敏捷的如一只肥硕的兔子,冲向那老兵一手就把他拉起来:“你肯定是重甲骑兵?!绝不会有错?!” 那老兵拍开蔡伯俙的手,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王谛听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信便去问问军中袍泽,那次我听错过?” 蔡伯俙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破有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笑眯眯的问到:“你能听出是否是我大宋的骑兵?” “王谛听”脸色抖了抖,随即推开蔡伯俙道:“转运使莫不是在说梦话?!这如何能做得到,俺只能听出他们是重装骑兵,人数越有三千到五千之数,至于是倭人的还是咱大宋的,上哪去听得出来嘞!” 蔡伯俙略显失望,但这样便已经足够了,三五千的重装骑兵,显然这不是倭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倭国有着三五千的重骑兵,敦良早已收回了权利! 那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了,这样算下来,是援军的几率又有增加! 仿佛是在肯定蔡伯俙的猜测,远处响起了厮杀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并伴随有爆炸声响起,这时候那“王谛听”终于窜起来,又叫又跳的叫道:“是援军,绝对是援军,俺听到火药弹爆炸的震动声,这声音绝不会有错!俺敢用性命担保!”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老兵,没想到在绝望中带来一丝希望的人竟然是他,蔡伯俙紧紧的抓住他的前襟,眼睛中发出的光芒热得发烫,让老王人不住打了个哆嗦。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着!阎王现在还受不得我们,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在这时候掉链子,死了也别想入得自家祖坟,懦夫不配进咱们大宋人家的祖坟!!” 原本连尸体都能回到故乡,现在却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谁会不死死的抓住?眼下是活命的最后救命稻草,众人心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豪气勃发。 这个世界上不缺乏勇气,这是劫后重生,也是兵家所云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蔡伯俙是这么认为的! 一股钢铁洪流装上了倭人的包围圈,就像滚套的尖刀轻松的划过黄油,瞬间便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在此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大宋禁军正不断涌来。 骑枪的断裂声早已消失,但那曾经的折断声依旧在天际回响,人马具甲的骑兵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力撞了进来,马匹上甚至还挂着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污。 一柄长枪迅速的洞穿了倭人的士兵,在飞驰中,马上的骑士并未减速,带着惯性骑士单手一抖,长枪便反身从倭人的身体中抽出。 强大的冲击力轻松的撞飞但在眼前的敌人,五千骑兵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如同黑夜中撕破天空的流行,灿烂而势不可挡,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改变,也没办法让他停止。 溃败,大溃败,原本胜利就在手中的倭人开始溃败,他们被眼前这支“天军”吓呆了,或者说是“魔军”,大宋的骑兵无情的收割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生命,任何敢于阻挡的人都将被它碾碎。 倭人惊叫着,哭嚎着狼奔豕突,眼前的震撼把他们吓坏了,溃散引起的一连串的溃败,不断的叠加在一起,使得数万倭人乱了阵脚,马上的骑士不单单使用近战武器,还有弩箭和火药弹。 倭人的数量很多,即便不刻意瞄准都能射中,火药弹点燃后,往人群中一扔便可杀伤大片的倭人。 在强大实力的面前,他们显得如此无力和脆弱,四散的逃开,使得原本在后面的督战队也没有办法,倭人仿佛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冲即散。 高台上的敦良,藤原道长以及安倍冈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溃败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们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僵硬的望着眼前的灾难。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大宋出了个苏武 一直被倭人围攻的大宋军队突然来了助力,一时间心气再次恢复,战场是最为瞬息万变的地方,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也许一个传令兵的失误,也许一个将军的判断错误,等等。 而现在显然是倭国皇帝以及关白的错误,他们误判了形势,更想不到大宋的水军巧合的截获了倭国派往辽朝的使船,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导致倭国全面溃败的灾难。 刘德召在看到了那封敦良天皇向辽朝求援的书信后便立刻发兵赶往平安京救援,他比谁都清楚蔡伯俙这次的任务,若是他死了,官家必然震怒,不光是因为蔡伯俙的身份,更是为了大宋的宏伟计划。 为了救援蔡伯俙和石元孙,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几乎是率军倾巢而出,疯了似的赶往平安京,鼠三更加担心蔡伯俙,于情于理他都是蔡伯俙的副手,并且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千里救援,大军赶路的速度飞快,但倭国的道路实在是与大宋相差甚远,在平坦的公路上大军行军速度惊人,在马车的帮助下甚至能每日行军百里,可在倭国这样的土地上想都别想。 这也是大军拖延许久才赶到的原因,当他们突出破重围与蔡伯俙和石元孙汇合的时候,鼠三,刘德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但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 这是大宋有史以来经历过最惨烈的一场战争,五千禁军将士只剩下了两千人,损伤过半,而这两千多人几乎个个带伤,这在大宋这几年来的战争中很少遇见过。 即便是西征党项也没有如此凄惨的一面,刘德召从蔡伯俙那里得到了答案,他们的手中没有弩箭,并且把棘轮弩和八牛弩之类都销毁掉了。 但不可否认,这一仗打得痛快,宋军许久没有和敌人殊死搏斗了,这一仗甚至到了连文臣都要披挂上阵白刃加身的地步,蔡伯俙屁股上的箭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倭人如再次如潮水般的退去,当然这一次不会再出现反扑的情况,他们已经被大宋的数万援军吓坏了,刘德召率领五枪骑兵势如破竹,不过当他看见蔡伯俙趴在担架上凄惨无比的撅着屁股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石元孙抬了抬受伤的手臂说道:“刘将军,咱们的伤也算是军功吧?!” 刘德召尴尬的笑了笑:“算军功,当然算军功,你们以五千与众被倭国数万大军围攻三日而不降,这本就是天大的军功了!如今王师已到……”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莫说了,眼下收拢残军才是正理,我等要引兵杀入平安京!” 嘶……嘶…… 蔡伯俙的话引的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不是在发癔症,蔡伯俙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且极为认真。 “你莫不是疯了?眼下没有官家的旨意,反攻平安京?若是让朝中的官员知晓,你我都完了!最少也是擅动斧钺,屠戮蛮夷的罪过!”这时候刘德召认为自己该劝阻一下蔡伯俙,让他理智一点。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眼下已经和倭国撕破了脸皮,还有退路吗?咱们这五万大军完全能在倭国勤王之兵抵达前横扫平安京,若是不能彻底震慑倭国,咱们便要从倭国彻底撤军,官家绝不会同意!我这就上疏官家,但时不我待,咱们明日就动手!” 蔡伯俙的话让众人无语,显然他的话一点没错,并且战机稍纵即逝,倭人已经被宋军杀的吓破了胆,攻城也将会变得很迅速,甚至能灭国一般的不世之功。 鼠三默默无语,他无所谓,反正自己一直都是跟着蔡伯俙的,这次也是他的副手,而石元孙正想立功,但眼下若是真的灭了倭国对自己来说却不是功劳而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刘德召和石元孙的态度一样,对他来说官家看重的便是自己的中规中矩,若是在倭国干了出格的事,那岂不是辜负了官家的信任? “咱们没有官家的旨意不能这么做,我可以率兵救援使团,但不能擅自攻伐!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若是你蔡伯俙被困与平安京,我老刘二话不说,定然率兵营救,哪怕把整个平安京踏平也在所不惜!” 蔡伯俙长叹一声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伤员都救治了吧?派人把将士们的遗体火化了,待归国的时候带回大宋。” 众人瞧见了他的失落,却也无能为力,对于反攻平安京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 无论发生了什么,月亮总是会再次升起,今夜的月光尤为皎洁甚至有些惨白,照射在大宋的军营之中更显寂落,刘德召的决定已经在军中传开,许多人不理解为何不反攻平安京,眼下的局势对大宋来说极为有利,所有的一切都是倭人先动的手! 大宋讨之,名正言顺! 可想而知大宋将士们心中的窝囊,但没有办法,屁股决定了脑袋,这一点在什么地方都适用,不少人在军中看着袍泽的尸体被焚烧掉嚎啕大哭,也有不少人向刘德召进言。 刘德召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兵符,他不敢把这东西交给蔡伯俙了,一旦交给了这家伙,最后的场面必然是全军动荡。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蔡伯俙从鼠三那里得知了虎符的事情,就在刘德召忐忑的时候,蔡伯俙却并没有原先那般强硬的要求进兵,而是趴在帐篷里写奏疏,一笔一划很是认真,这下刘德召才放心。 斗转星移,日月乾坤,天色已经大亮,蔡伯俙还没有从帐篷中出来,而刘德召和石元孙已经准备率兵撤回石见了,当杨烁亲自来请的时候,在军帐中看到的是鼠三,却没有瞧见蔡伯俙和蔡石两人。 “转运使去了何处?大军准备班师石见了,刘将军专程为他准备了马车。” 鼠三微微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杨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道:“命人快马赶到石见,把这奏疏传回北京城呈官家御览。” 杨烁干咳了一声:“下官知晓,那不知转运使……” 鼠三淡然的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蔡伯俙带着官家赐予的全部仪仗和亲兵,往平安京去了!” “什么?!”杨烁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结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下要捅大楼子了!” 鼠三笑了笑:“是啊!要出大事了,咱们大宋可能要出另一个“苏武”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蔡伯俙使倭 蔡伯俙可不似苏武那么的潇洒果决,他是忐忑而犹豫的上路的,要说他这个人可并非是能为大宋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货色,他的本质就是个商人。 在这一点上赵祯比谁看的都清楚,商人既胆小又勇敢,既保守又爱搏上一搏,这个群体有时就是个矛盾的存在,而蔡伯俙就是一个典型。 所以他的生意在大宋做得最好,即便是在辽朝也不缺蔡记的一席之地。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便是源于蔡伯俙的赌徒精神,没办法,他总是喜欢这种赌徒精神,对赵祯的话也铭记于心。 “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利润,资本就能保证到处被使用;有十分之二的利润,资本就会自己运转起来;如果有一半的利润,商人就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三倍的利润,商人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斩首的危险。” 现在蔡伯俙就在为那三倍,不,百倍的“利润”冒着极大的危险,甚至可能直接被倭人杀掉!但蔡伯俙运用他精打细算的头脑认为,倭人杀掉自己的危险远远不及得到的回报,同时他也觉得倭人不会杀掉自己。 倭人已经被大宋的天军吓破了胆,强大的军力如泰山一般伫立在平安京之外,只要自己一天不回去,大军便不敢离开,自己是什么人?大宋的驸马!皇帝的伴读!京畿路转运使! 虽然不是文资中顶天的存在,但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一旦在倭国被杀,他敦良能担待得起大宋的怒火,即便这怒火只是在不远处“烧着”。 挪了挪身子,蔡伯俙微微转身,但屁股上却传来一阵疼痛,倭国的弓箭很奇怪,和弓与其它的弓大不相同,和弓长逾两米,而且弓的上弧部份共占了全弓长度的三分之二,换言之和弓的制式是「上长下短」,根本就不对称! 但就是这不对称使得和弓的威力大增,这和弓与大宋和辽朝的弓箭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与它的种类,这玩意居然不是复合弓,而是单体弓,可以把匕首般又扁又宽的箭头射出去,有的箭头甚至是开叉的…… 当和弓来开的时候,这不对称的形状就是黄金比例,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负担更重的箭头,而且的路线更直,更不会偏离目标。 大宋的格物可不是盖得,只需要在战场上捡几个箭头和弓箭便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所以蔡伯俙的屁股才会受伤,他的屁股是被倭人的神箭手在近距离射中的,而且为了“照顾”这位大宋的将军,弓箭手用上了极为尖锐的破甲箭。 蔡伯俙看了看,这破甲箭的形状和样式完全是出自大宋的箭簇造型,而且做工更加细致,他不得不承认,倭人极为善于把东西做的精细,天晓得他们用一把小锤锤炼多久才把箭簇敲打的发亮,隐隐间透露出雪花纹…… 军中的匠人说这玩意就是个废物,因为在战场上要是用上这种东西,完全消耗不起,原因无他,成本太高。 大宋生产的箭簇每日不知多少,全是铁水铸造而成,一次成型就能有十几二十个,而且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而倭人的箭簇居然还需要敲打,这要花上多少的人力物力? 但他不得不承认,倭人的这个箭簇确实能在近距离洞穿蔡伯俙身上坚固的铠甲,这让蔡伯俙很是郁闷,自己身上的这套铠甲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一战结束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刺猬,许多箭枝穿透了铠甲,但却被铠甲上的菱形纹路卡住了,而屁股上是没有菱形纹的…… “这次前往平安京说不定反倒是不凶险了也说不定!” 蔡伯俙的话让一旁瑟瑟发抖的蔡石稍稍镇静了些,说实话,他认为老爷返回倭国的京都便是找死,刚刚从倭人的包围中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但为何老爷又要说不凶险? 蔡伯俙笑了笑,不知是为了安慰蔡石还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定在们进了平安京之后还能得到款待,咱们是大宋的使者,带着官家赐给的仪仗,也就是说咱们代表了大宋……你先别说话蔡石,老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和原先不同了,咱们赢了,也就有了本钱,这本钱非常大,大到让倭国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蔡石不是很理解,但他知道老爷说的准没错,他最精通商道,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此他也放下心来了。 当来到平安京的城门前,那被炸毁的城门依旧破破烂烂,只不过原本掉落在地上的半块门板已经被拖走,但火药爆炸的黑色印记依旧难以全部擦拭掉。 守门的倭人在看到蔡伯俙打出的使者仪仗之后,呆呆的站在原地,和他一样的还有整个城门的守卫,仪仗很气派,也很有威仪,而倭人的想法却是大宋的使者是个傻瓜吗? 双方就在城门口对使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而反应过来的倭人立刻派人去向天皇陛下以及关白通报这一“诡异”的情况…… ……………… 敦良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蔡伯俙,只不过在他的微笑之下却是一种惊愕,不过不光是他一个人如此,连藤原道长在刚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都是惊呆的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敦良还是第一次见到藤原道长如此。 “天使,没想到我们又这么快的见面了。” 敦良的笑容中充满了无奈和惊惧,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而一旁的藤原道长急忙开口道:“陛下说的是,大宋天使……” “陛下,我是大宋的使臣,若是不能完成陛下的交代,如何对得起我大宋天子?!这是在为陛下尽忠,本职之所在不敢不来啊!” 蔡伯俙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藤原道长,同样的也无视了皱眉的安倍冈田,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敦良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为:“天使果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臣子啊!仿若齐之晏子,秦之张仪,汉之苏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我无罪……我蛮夷也! 双方的交谈非常“愉快”全程都在说着无聊的废话,客套的意味在其中贯穿,但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话,这样的交谈让人昏昏欲睡…… 不是敦良不想和蔡伯俙好好说话,而是蔡伯俙根本就不往正途上说,每当自己要提起之前的那场战争,蔡伯俙都会把话题扯开,而他的眼睛总是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身上打转。 敦良稍稍皱眉,随即充满了无奈,显然蔡伯俙是想让这两人离开,而自己却不能如此,他了解蔡伯俙,自从第一次会面开始便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光是一个政客,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会把眼前的任何人榨的干净! 说实话敦良有些害怕,害怕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走后蔡伯俙会向自己发难,别看他撅着屁股跪坐在那里一副痛苦的模样,而实际上他就如同一只噬人的猛兽随时会扑向眼前的目标。 今天的会谈怕是彻底失败了,长吸一口气,敦良无奈的说道:“今日朕有些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明日朕再召见你,来人,代天使前往驿馆休息。” 蔡伯俙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知道敦良的难言之隐,那两个人如同自家门口的门当一般正襟危坐的在那里杵着,纹丝不动的同时也给了倭国皇帝以所谓的“信心”……但只要他们在,谈话就无法继续下去! 第二天蔡伯俙再次来到皇居的时候,这次就只有敦良一个人,地点也变成外面的水榭之上,池塘中有许多锦鲤在里面悠然自得的游着,它们才不会关心自己主人的处境。 蔡伯俙发现正襟危坐的敦良腿上放了一本书,从样式和纸张来看显然这是来自大宋精品书,而且书脊上有金色的描边,这东西显然是金线,那便说明这本书是御赐之物,大宋的御赐之物! 蔡伯俙仔细的回想一下,官家赐给倭国的书籍不多,眼下这本书肯定有什么含义,《史记》上记载的东西说不定会成为敦良的反击的手段也说不定。 果然,敦良先发制人,悠然的开口道:“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如今我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这话说的蔡伯俙哑口无言,甚至有些惊愕,他知道这段话是出自《史记·楚世家》中的一段,其中的段落赤裸裸的解释了拳头大便是硬道理的话,用官家的话来说这是真理…… 但蔡伯俙的惊愕和无言以对却不是来自于自己的理屈词穷,恰恰相反,他有一大堆的理由,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只是没想到敦良居然如此愚蠢,打算借助最没用的东西来挽救倭国…… “陛下真的是这样吗?” 蔡伯俙奇怪的打量着敦良,让他的心中产生一丝不安,随即干咳一声道:“当然,我倭国自古不犯中华,中华何以伐我?” 蔡伯俙点了点头:“陛下说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大宋见你倭国宗室崩落,慷慨相助,匡扶你倭国正统,为你收回权利,而后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欲图灭我大军,此乃无道也!如今反戈一击,让人可叹!可悲!” 敦良真的向把腿上的书拽在蔡伯俙的脸上,这可恶的小子瞬间便颠倒了黑白,自己是在大宋的帮助下夺得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但作为交换,倭国的三座银矿,不现在应该说是四座都属于了大宋,并且还附带了一座金矿! 在敦良看来自己不过是赶走赖在自己家中的恶客,并非是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自己连赶走客人的权利都没有吗?这又不是在向大宋宣战! 他不知道蔡伯俙所站的角度,在蔡伯俙看来大宋基本上就相当于倭国真正的宗主国,而倭国不过是藩属而已,至于倭国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反正蔡伯俙是这样认为的。 敦良原本自信满满的准备被蔡伯俙无情的用大锤击碎,面露尴尬之色又实在找不到机会反驳,只能无奈苦笑:“天使,你我都知道你的提议太过苛刻,我必须保证倭国天皇血脉的纯洁,这是神圣的血液,不容玷污!” “注意你的言语!我大宋皇室的血统同样高贵!我大宋皇帝乃是真龙天子,出生之高贵世间无人能比!你的意思是我大宋天家血脉不如你倭人的高贵?!信不信这句话传到北京城后不用我做什么,朝廷必派大军讨伐之!” 蔡伯俙瞬间暴走,声嘶力竭的状态吓了敦良一跳,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使臣变的如此声色俱厉!显然他是不知道,蔡伯俙已经发现面对倭人的时候,有时要比他们更加激烈才能压倒他们。 现在的他有着非常大的筹码:“陛下,事实上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敦良微微一僵,这话也是没错,中原王朝讨伐蛮夷向来不需要什么借口,只要实力强大便足够了,比如已经消失的大理国和西夏,这俩个消失的王朝在大宋的眼中就算是蛮夷。 而自己一旦成为蛮夷,那大宋便可名正言顺的讨伐倭国……敦良急急的说道:“我倭国可不是蛮夷,我等尊中原汉室为正统,习汉家礼法,学儒家经典,书中华文字,即便是吏治兵制与大宋也极为相似!” 蔡伯俙冷笑道:“猿学人步似以为人?如今我也不和你绕圈子,眼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大宋数万精兵围于京都之外,只需弹指间便可以雷霆之威灭尔之国,亡尔之种!从此以后倭国便再无天家血脉!” “你在威胁朕?!” “善意的忠告陛下!哦……对了,若是陛下要了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如今大宋正需要一个契机……若是我的死能触发这个契机,想必也会名垂史书吧?!” 蔡伯俙的话让敦良愤怒中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即便是他隐藏的很好,蔡伯俙也能从他愤怒的表情中看到那隐藏的恐惧,官家说眼睛是人心的窗户…… 所谓的无罪在敦良口中说的理直气壮,岂不知蔡伯俙根本就没搭理他,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大宋的学问 “旭儿你试一下别的写法看看?比如更加白话一点,看朕的:“每天早晨,我拥抱太阳,亲吻天空,在一个快乐而美好之中开始全新的一天。”” 赵旭和赵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赵祯,干最后还是一旁的三才最先开口:“官家说的好啊!这才是文章练达,连奴婢我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知晓嘞!” 只能说场面一度尴尬,最后还是塔利班惊奇的开口道:“陛下的文章颇有古罗马的散文功底,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赵祯微笑着耸了耸肩:“这便是天赋异禀,朕不光精通格物,对欧罗巴的文章和语言也有所射猎,欧罗巴人常做诗歌以歌颂生活,华夏亦然,朕认为两者之间也是互通的,不是吗?” 塔利班躬身道:“陛下的博学与思想如同夜空中不可胜数的繁星,浩渺而深邃,臣下叹服!” 三才小声的念叨一句“马屁精”便向宫门走去,他要前往翰林院把今日官家朝政时示下回奏带回来,每到正朔之月两府相公可是有的忙了。 大朝会之后不光要把之后计划列出来,还要交给官家御批,当然许多人为此在背后少不得要说酸话,但内心却是窃喜的,因为不光两府官员要如此,甚至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差遣官都要交出自己的计划。 赵祯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在朝会之后进入宫中的崇文院,这是宫中的藏书之所,赵祯要感谢这个时代,大量堪称精品的藏书集中于自己修建的智慧宫中,并且要感谢这个时代学者的崇高。 大宋的印刷术已经发展的非常好,对于珍贵的书籍赵祯全部收藏在了崇文院中,在智慧宫中存放供人阅览的都是重新印刷的版本,赵祯是大宋的皇帝,他有权把这些珍贵的稀世孤本收藏在自己的图书馆中,收藏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而赵祯经常来孩子来这里,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赵旭和赵昀两人最大的疑问便是父皇怎么把这些书从四海八荒搞来的?! 当然他们不知道,赵祯自从建了大宋图书馆之后赵祯便开始养成这种习惯的,他已经不满足于手抄本,而是更希望得到原著孤本,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买回来,最少这些书所花的钱要比三司讨要的少得多…… 中西方文化的碰撞总能给人以新鲜感,这种感觉让人迷茫又充满求知的欲望,大宋的智慧宫是对任何读书人开放的,赵祯开始的有些担心,但后来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时代的文人对书籍有一种疯狂的执着,爱护书籍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抚摸恋人,没错就是抚摸恋人……这是赵祯在看过庞籍读书的模样后得出的结论。 谁能想想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在看到柏拉图所著《理想国》时的表情是那么的暧昧,眼神中甚至充满了迷恋的感觉,赵祯了解这本书,他甚至从头到尾的看过,书中涉及到了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思想博大精深,几乎代表了整个希腊的文化。 他不明白希腊的政治制度怎么可能使得一个封建王朝的东方宰相迷恋,要知道希腊的制度是民主共和制,当然这种所谓的民主是贵族共和制,但这也是民主,且和大宋的政治体系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 但庞籍对这本书的痴迷程度完全超乎了赵祯的想象,在赵祯对他发问,如果大宋变成这样的时候,这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一下变成了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战士,大有谁敢动大宋的制度便和谁拼老命的架势。 最后他的说法是:“此书所载之雅典简直是不可思议,书中的民主一说看似荒诞却有借鉴之功,这便是为何这个原本繁荣的国家彻底灭亡的原因…………官家咱们大宋绝不能变!绝对不能,这书中所写虽然适合那个国家,却不适合我大宋,国情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赵祯惊叹于庞籍的智慧,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环境和文化使得古希腊和华夏的政治制度相差甚远。 ……………… 俩个孩子各自在藏书之所寻找自己喜欢的书,这里的书籍不是按照宫商角徵羽分类的,而是按照所属类别分开,这样便使赵祯快速的找到所需要的书籍。 门口的官吏已经习惯了官家前来“借书”,没错,就是借书,不知官家为何要规定,即便是在宫中所有人借阅崇文院的书籍都必须登记在册。 这些书本就是属于皇家的,即便是拿走又如何?而且还要让自己这个文官前来管理,随便找个办事伶俐的内侍来看管便好,但这也说明宫中书籍的重要,以至于官家希望外臣来监督。 赵祯带着儿子从崇文院中借了不少的书,赵旭借的是有关艺术方面的书籍,这小子若不是将来要继承皇位,赵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艺术家,当然一个皇帝也能有很高深的艺术造诣,尤其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 赵昀借的书连赵祯都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是《张丘建算经》,《九章算术》之类的也不乏阿拉伯数学家花拉子密的《算术》一书,这是代数理论的启蒙书,但在之后便是连赵祯都不愿去看的深奥代数难题。 但赵昀却乐此不疲,可以说若他不是皇子,肯定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海上……数学家,这小子还极为喜欢航海,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逃离这陆地,并且极为喜欢在海上徜徉,若不是王语嫣对他死死的看住,说不定这小子早已去了水军,反正赵祯不会制止自己的儿子。 “官家!官家大捷!官家大捷!” 三才叫声简直就像是在用扬声器大喊,整个崇文院连同不远处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都能听得见,赵祯微微皱眉道:“你这杀才得了什么癔症?!大宋并未用兵何来的大捷?况宫中喧哗礼数何存?!” 三才躬身道:“启奏官家,您忘了?蔡伯俙在倭国,前些日子蔡伯俙被围攻于平安京,脱身之后倭人继续穷追不舍,而刘德召率军来援,以五万大军击溃倭人近十万精锐!” 赵祯知道这数据肯定有所夸大,但这消息确实惊人,转身对儿子说道:“你们先去书院吧,朕有事又得去文德殿了。三才,把刘德召,蔡伯俙,以及石元孙,杨烁的奏疏统统拿来,朕要好好看看。”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大宋的殖民 数封奏疏依次抵达,但赵祯只知道蔡伯俙前往了平安京,并且“善意”的劝告倭国皇帝,但他不知道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出事了,更不知道他们被围困于平安京中差点身死。 当赵祯看到所有的奏疏之后,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他没想到敦良居然有胆量对大宋动手,而且是和关白藤原氏联合起来,这怎么说呢? 从一开始自己便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自己根本就不该支持敦良,而是应该支持地方军阀,让倭国变成和华夏一样的地方,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大宋完全有能力在倭国扶持一个幕府,而大宋则成为这个幕府之后的武家政权,如此一来便可彻底完结天皇的时代,并且让天皇充当真正的傀儡! 但已经为时已晚,大宋帮助了敦良,也就意味着大宋承认正统,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谁都无法推翻,即便是赵祯也一样,所以蔡伯俙的计策才会得到赵祯的同意。 当然朝中相公也知道了这个“完美的计划”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维护大宋的利益,稍稍牺牲一下皇后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并且贤良淑德,温婉聪明的皇后绝不会阻挠。 但他们并不知道赵祯已经把虎符给了蔡伯俙,更不知道在倭国发生的一切,即便是赵祯也只是知道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而现在,尘埃落地,敦良妥协了,大宋的军队大获全胜,蔡伯俙的描述是:“大军驻于平安京外,倭人胆寒,对宋之要求无不应允。” 简单的一句话却充满了起伏,刘德召,杨烁以及石元孙三人的上奏可谓是惊心动魄,从石元孙和蔡伯俙被围,再到破门而出,再到苦战待援,最后刘德召击溃倭人,以及蔡伯俙孤身再入平安京,赵祯知道其中必然有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刻。 转头望着憨笑的三才,赵祯干咳一声的开口道:“这些奏疏没人看过吧?” 三才连连点头:“没有,这是奴婢从广传司直接拿回来的,待陛下批阅过才会通传两府……” “一切关于倭国的奏疏留中不发,任何人问起来便以事关机要打发掉。”赵祯想都不想的便对三才下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奏疏中的事情太过出格。 若是让相公们知晓了这次大宋的海外之战,必会引起朝中震惊,怕是相公们要把蔡伯俙生吃了才会甘心! “另外传旨蔡伯俙,让他莫要耽搁,赶紧去办正事,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杨烁和石元孙两人处理,刘德召只需领兵便可!” 三才躬身退去道:“奴婢遵旨!” 赵祯的目光跳过宫墙望向远方,他必须这么做,倭国对于大宋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对大宋的将来很重要,他这么做是为了对付辽朝,也是为了保护蔡伯俙等人。 凡是和此事扯上关系的人都将受到朝臣的指责,赵祯太了解这些文人了…… 最关键的是会影响自己的计划,殖民倭国的计划,屯兵倭国的计划都将受到影响,在这一点上赵祯绝不会允许有人打扰,这也是赵祯现在极力维护蔡伯俙的原因。 但当蔡伯俙把一切办好,从海外回来的时候,赵祯便不会再全力保护他,甚至会收掉他的文资以及所有差遣,这并不是卸磨杀驴,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天子无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一国之君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掉一些东西,以此稳定这个国家。 从文德殿“溜走”赵祯独自一人在勤政殿之中,并且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在翻看从倭国送来的奏疏,从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奏疏。 通过这些奏疏赵祯了解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其中鼠三的奏疏写的最中肯,他没有因为是蔡伯俙的副手和故交而袒护他,所有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如实禀报。 赵祯非常庆幸蔡伯俙最后的念头被压制住了,一旦他领兵反攻平安京,这将是一场灾难,对于大宋来说威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若是蔡伯俙与倭人交战,以武力迫使敦良退步,那意义就全都变了。 赵祯不需要倭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但却需要对倭国的控制,看似是一个东西其实不然。 两者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武力威胁和武力讨伐,现在的情况是大宋的军队乃是驰援被困于倭国的使团,并未率先用兵讨伐,而倭国的妥协与臣服乃是因为对大宋的不敬,这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并非大宋的的攻伐所得。 事情最终的结果便是倭国皇帝妥协了,从蔡伯俙的奏疏中可以看出,此次敦良是真的被吓怕了,大宋的火炮对倭人造成的震慑是空前的,许多人大喊这是神罚,也是因为倭国皇帝对君权神授的不断加强,倭国人甚至觉得这是大宋皇帝这位真龙天子派遣天神前来惩罚倭国的。 倭人并非在见到蔡伯俙之后便妥协,而是悄悄派遣紧十万大军包围大宋的援军的驻扎之地,而刘德召的作法很简单,既然不能进攻平安京,但对付前来包围大宋的倭人却是完全没问题,军中的火炮占领了高地,从高处对倭人发动了袭击。 将近三里地的距离便对倭人的军营发动了毁灭的打击,如今的大宋火炮不光有普通的实心弹,还有填充火药的开花弹以及对付船只桅杆的链弹。 这种链弹也能对付步兵和军营,倭人的营帐被连根拔起,其中还裹挟着倭人的尸体,而此时倭人连宋军的面也没见着,就已经被打的丢盔卸甲,而棘轮八牛弩的射程仅次于火炮,不断的向倭人营地倾斜装满火油的“长枪”。 敦良大宋的强大吓破了胆,即便损失并不是很严重,但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心思,蔡伯俙非常聪明的开始给他甜枣,向他保证大宋绝不会对倭国皇室血脉造成伤害,甚至还会帮助他们维护手中的权利,而前提是大宋在倭国享有一些特定的权利。 赵祯轻轻合上蔡伯俙的奏疏,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殖民一词……什么是殖民?殖是繁殖,孳生之意。殖民则指大宋向倭国移民,并掠夺原当地人的利益。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重开都护府 蔡伯俙在倭国的事情犹如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投入巨大的湖面之中,也许当时扬起巨大的水花,但在赵祯的刻意掩盖下,很快便归于平静,所需要做的便是用时间去慢慢的淡化。 不能说相公们一点也不知道消息,而是他们懒得管,只要大宋在倭国的利益没有受损,谁会去管那片化外之地蛮夷的死活? 倭人很聪明,不光是向辽朝派遣了使者,更是向大宋派出了使者,有些人把这手法看作是最后的手段,让大宋自己否定甚至反对蔡伯俙的所作所为,当然也送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只不过大宋的臣子并不在意这些“礼物”倭国能送什么东西?无非是黄金白银,要么便是“美人”但黄金白银在大宋不缺,大宋的官俸可不是一般的高,已经不需要他们受贿,最重要的的一点是,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在进入大宋之后便会被人盯上,要是拿了便要倒霉…… 至于送来的美人……对不起,宋人的审美和倭人的完全不同,他们送错了礼物…… 所以朝臣们即便是收到风声听到消息也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大家都知道是官家派遣蔡伯俙出去的,若是他惹出审美篓子来,自己当然可以参奏蔡伯俙,谁叫他是外戚,但若是没有什么有损大宋的“大事”发生,谁去管这闲事? 于是这事情便被按了下去,而突然在月中的一天超会上,赵祯宣布向倭国派遣禁军的同时,连带家属一起过去,并且在倭国石见之地与西夏以西的西域之地伊州设立海东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 一时间这旨意如同席卷大宋的风暴,疯狂席卷了所有人的“头脑”。 同时也引起了朝野内外以至整个大宋的震动,影响之大甚至波及到了辽朝,都护府一词已经在大宋的历史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都护”一词为最早出现在西汉那个兵强马壮天威远播的时代,“都”为全部,“护”为带兵监护,“都护”即为“总监护”之意。 到了唐代的发展便更为完善,都护府置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等职,“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又置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如州府之职。 最重要的一点,这相当与一种便向的殖民,虽没有后世资本主义的剥削严重,但也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这是一个王朝对外展示力量的行为,当然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这证明了王朝完全有能力征服这片土地却不屑为之的骄傲,是一个王朝力量的展现!但他确确实实控制那个地方…… 大宋的百姓是激动而骄傲的,都护府一词的出现也意味着大宋在武力上的强盛已经到达汉唐的高度,只有军事强大的王朝才有能力出现都护府这一强大武力的代名词。 而官员则是在兴奋中产生了一丝担忧和犹豫,是的,他们的心中非常矛盾,大宋崛起实在太快了些,几十年的功夫已经完全摆脱了原本的颓废。 毕竟大宋是正朔王朝,传承了历代汉家王朝传统的同时也传承了谨小慎微的特性,他们不愿冒险,在朝臣们的眼中,设立都护府的王朝异常强大,非大汉,盛唐莫属。 眼下的大宋之侧尚有辽朝窥伺,这个王朝依然是强大的,最少在军力上是能与大宋抗衡的,并非如西夏那般疲软,其实西夏也并非疲软,只是朝臣们更想安稳的过度而已。 自从太宗之后,真宗朝的开始,大宋的国策便开始了转变,由进攻变为消极防御,经过赵祯多年的改变,这种消极防御也只是变成积极防御而已。 对于大宋的朝臣们来说,灭掉大理是为了西南边陲的稳定,灭掉西夏是为了西北边陲的稳定…………这是大宋朝臣乃至百姓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西夏不是正朔王朝,其战力与倭国,高丽,大理是一样的。 但赵祯当初把西夏放在辽朝之前,就是为了给大宋以信心,在他看来西夏的战力是不输与辽朝,不能以国土大小和礼制如何来判断一国军力之强弱,但显然他错了。 如今设置都护府一事在宋人心中即是期盼又是恐惧,这种心情自然不难理解。 对于辽朝来说赵祯的这一旨意端是嚣张跋扈! 辽朝已经收到了倭国的国书,只不过是在蔡伯俙功成之后,此时已经为时晚矣,相比大宋,辽朝消息的传递更慢,几乎是在得知大宋设立都护府的同时才收到倭国的国书,不用说敦良在蔡伯俙的严密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对于蔡伯俙来说这是在政治上的博弈,但对于敦良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博弈……可以说从一开始他便已经输了。 赵祯看着手中的奏疏微微点头,蔡伯俙已经安排敦良的长女祯子内亲王以及俩个皇子前往大宋了,不过赵祯决定改变之前的作法,他不打算娶祯子为妃,这并不利于对倭国的殖民。 最好的方法他是在昨天夜里想到的,而且是在王语嫣的提醒之下想出来的。 王语嫣打算给灵儿寻一个好人家,并不要求达官显贵,也不要求家财万贯,只要是王语嫣看上的便可,赵祯悄悄的把灵儿与苏轼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笑得就像是……一只狡猾的老鼠…… 可见她早已知晓,只不过是借助自己的嘴巴说出来,这下赵祯是真的没有选择了,只能默认王语嫣和苏轼之间的恋情,但赵祯觉得现在还早了些。 可王语嫣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官家,女子终究是女子,若灵儿是个男儿身,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祯恍然大悟,自己手中若是捏着俩个倭国皇子,完全不用担心倭国女天皇的忠诚问题,因为大宋随时可以扶植这两个皇子中的任意一个,前往倭国名正言顺的夺回权利! 这俩个皇子就是赵祯牵制并要挟祯子的最好手段,只要有这这么一张王牌就不用担心祯子不乖乖就范,问题一下便解决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华夏的智慧 “万乘之国,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官不可以无长,操民之命,朝不可以无政……陛下,此乃管仲对大国之言,自古便是如此,可谓万世不易也!” 昭文馆大学士杨休在说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吓人,最少赵祯是这么觉得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以《管子修权》为题目,而这位主讲便是身负,详正图籍,教授学生的昭文馆大学士杨休。 赵祯自登基亲政以来经筵日讲每日不坠,即便是他已经理解了这些大道理,但依然如此,杨休总能把乏味的东西讲出“新花样”这就像是帮助赵祯在理解分析一样。 对于这样的文人赵祯是尊敬的,他们能在书海中刻苦的寻求真理,并去伪存真,单单是这份坚持便让人敬佩,或许在朝政上的能力差一点,但在做学问一道上确实没人能相比的,而赵祯便打算从他的身上获取有关殖民对大宋的好坏。 昭文馆大学士乃是赵祯的馆阁学士,如同高级秘书和助理,咨询他的问题总是能得到答案。 “朕重开都护府一事你有什么见地?” 杨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管子早已给出了解答: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无以畜之,则往而不可止也;无以牧之,则处而不可使也;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 赵祯一时间惊呆,这杨休真的是书虫,千年前的思想到他这里便古为今用,这话很简单,管子的意思是:要想治好天下,必须珍惜本国国力; 想要治好国家,必须珍惜国内人民,想要治好人民,必须珍惜民力之耗尽。没有办法养活人民,人们就要外逃而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治理人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使用。 而杨休的意思是让自己爱惜民力,但这并不是要自己对倭国百姓也做到慈民爱物,而把重点放在了治理上,也就是说掌控! 若是不能掌控倭国,那重开都护府也就没有了意义,赵祯望向杨休微微斑白的两鬓道:“如此你是要朕以大宋之法对待倭国?” 杨休微微摇头:“重开都护府乃是一件对我大宋极为重要的事,扬我大宋国威,利用倭国之地,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有一点,陛下的都护府当与汉唐有所区别,臣听闻陛下不欲干涉倭国之朝,臣以为此不妥也。” 赵祯笑了笑:“虽朕不干于倭国朝政,但朕要求倭国女皇前来大宋,如此便可尊大宋之法为上,倭国必然如此……” 赵祯的话让杨秀惊讶的同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此言大善,倭国不光要尊大宋为正统,且要以大宋之法为政,如此方可归于大宋,陛下甚至可以派遣官员“辅佐”倭国女皇。” 在辅佐一字上杨秀咬的非常重,仿佛快把倭国嚼碎的地步,赵祯被他的想法镇住,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原本的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错!只要在倭国安插大宋的官员对倭国皇帝进行辅助,那就不用担心倭国会出现太大的变动。 “文武并重,统御倭国?!” “陛下圣明!” 赵祯盯着杨休,这个好好先生似得的学者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讶,但赵祯不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其背后定然有相公们的“帮助”。 但这种事情不能点破,赵祯笑道:“朕豁然开朗,以武震慑之,以文教化之,武以震慑,文以顺从,潜移默化之间倭国便重归教化,此乃上善之举!” 杨休欣慰的点了点头:“然也,单单重开都护府以武力震慑虽能稳固一时,可若是需要长久,必以文道教化为先,汉唐的都护府之师不功便是如此。” 赵祯非常同意他的说法,大宋的文人最善于便是总结,总结前人的学问,总结前人的经验,以此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更好的方法,这主意怕也是相公们和朝臣商议的结果。 “今日之经筵日讲朕收获良多,朕听说你前日得了个孙儿,朕这里正好有一件护身玉符便赐予他。” “臣谢陛下隆恩!” ……………… 赵祯与杨休之间的对话其实就是他与两府相公之间的对话,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直言上谏并非难事,但若是能巧妙的说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说实话赵祯非常喜欢这种变向的谏言,采纳或者拒绝都没有什么负担,更不怕拂了谁的脸面,双方之间并不需要剑拔弩张。 当赵祯离开昭文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赵祯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倭国,而是蔡伯俙是否已经抵达了东海女真,这是一场非常大的豪赌。 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以倭国为跳板,然后以东海女真为进兵之路,如果不是为了宏大的计划,赵祯完全不会去理睬倭国一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伤害便是不去搭理那些化外蛮夷。 现在跳板已经有了,就差联合女真的,这段时间女真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不远万里的派遣使者乔装成辽人绕道从高丽前来大宋…… 这使者的意图很明确,即便是朝中的武将都知道他们是来打通商路的,今年的春灾给了女真人极大的伤害,而辽朝对女真的压榨更是变本加厉,他们反抗过,但最终却失败了。 不知为何辽人这次对女真的镇压有违惨烈,经常是屠尽整个部落的人,一个生还者也没有,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 女真人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尤其是生女真,他们要比那些熟女真缴纳更多的粮食,但他们并不擅长种植,而是擅长放牧,但这些牛羊马匹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来源,一旦丢失几乎与灭亡无异。 生女真人忍无可忍之下只能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大宋的身上,与其被辽朝掠夺,还不如以低廉的价格换取一些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女真使者 赵祯真心感谢契丹人对女真族的政策,这种“分而治之”的方法把女真人分成生女真与熟女真。同样也把战力惊人的女真人给削弱了,否则赵祯断然不会向他们借道。 赵祯已经打定主意,只是借道,而不是联合这个战力强大精神更加强大的种族,说不准它随时会成为反噬大宋的疯子。 辽人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又作合苏衮、其意便是女真语中的“藩篱”,而这些人就是“熟女真”。 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宁江州之东,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后裔,是生女真的主体,而其中最为强大的完颜部,就是生女真的一支,亦是黑水靺鞨的直系后裔。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赵祯还是决定接见女真的使者,他不希望过分的区分生女真和熟女真,但让赵祯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来的女真使者居然是唐括多保真…… 对于这个女人赵祯记忆犹新,她现在已经变成完颜乌古乃的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的印记,但相比王语嫣,她确实老了一点。 这个女人非常精明,她直接以贵妇的身份进入了大宋的皇宫,并且得到了皇后王语嫣的接见,在这一点上她有着先天优势,而赵祯不得不佩服她的脑袋转得快。 宫中有不少人认识她,而她的身份不似奴婢又不似嫔妃,于是宫人们便以诰命之制礼遇与她。 赵祯是在后宫接见的多保真,她毕竟是个女人,无法进入大宋的宫殿按照使臣的待遇得到赵祯的接见,即便她是女真人的使者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的身份要比一般的使者高贵的多,毕竟是完颜部的主母。 多保真了解大宋,至少比其他女真人了解,而相对的大宋也了解她,至少赵祯了解她……作为一个使者也许她是最好的人选也说不定。 ………… 宫中的花园依旧是落英缤纷,多保真站在一棵树下愣愣的望着赵祯,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初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见识过赵祯之后再回到女真,乌古乃已经不能相提并论。 但她只能忍耐,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别无选择,只能和乌古乃在一起。 每当看到自己丈夫耍弄阴谋手段的时候,多保真便忍不住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他,自己的丈夫简直就是个幼稚的孩童。 赵祯的温文尔雅,赵祯的博学多才,甚至连他的风趣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仿佛烙印进了多保真的灵魂之中。 “唐括多保真参见陛下!” 赵祯微微抬手道:“平身吧,这是朕的禁中,也是朕的家,你便随意些。” 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仿佛双方还是当初的年轻男女,赵祯在误打误撞之下买了多保真,但最后又放了她,现在多保真却以女真使者的身份再次回到了大宋,回到了当初她离开的地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因果。 最后还是赵祯最先开口打破僵局:“多保真,多年未见你还好吗?”说完这句话赵祯便想抽自己嘴巴,如今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完颜乌古乃的女人了,是完颜部的主母…… “我很好,陛下。” 多保真说完便瞧见赵祯窘迫的样子,这个强盛帝国的君王居然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窘态,这让她忍不住的笑起来:“陛下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多保真的选择。” 好吧……这下越来越暧昧了…… 三才已经悄悄的溜走,把这大殿留给陛下与这个美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 赵祯瞪了三才的背影一眼,他这一走彻底让自己与多保真的关系说不清了,但一切都将继续:“多保真,你既然代表女真出使大宋,便应该知道我大宋需要什么,而你们需要什么。” 多保真微微点头:“大宋需要从我女真部借道,这完全没有问题,以大宋的力量我相信可以战胜辽朝。而我女真只需要粮食,和大宋换取粮食!若是大宋给出的足够多,我完颜部甚至可以帮助大宋讨伐辽朝!” “这到不需要。”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陛下难道就不需要我女真的助力?只需要帮扶我完颜部成为女真的首领便可。” 这次赵祯的回答斩钉截铁的多:“绝无可能,朕绝对不会干涉女真之事。” 赵祯摇头拒绝了多保真的提议,他是绝不会联合女真人,更不会帮助女真人统一,他从一开始便不相信乌古乃的为人,他就是个狡猾的狐狸。 历史上的错误绝不能再犯,大宋只需要从女真借道而已,也经此而已,而所需要付出的便是与女真通商,这是最简单的关系,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可能。 赵祯随便的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内侍道:“你知道吗?他是个内侍,是朕的值夜灯火官,也就是说每到天色昏暗的时候,他便会点燃朕所在宫殿中的灯火。 他要做的也仅此而已,若是让他做了别的事,那便乱套了…………你不用惊讶,这便是他的职责所在,简单明确,不会混乱。 而大宋与女真的关系也应当如此简单,大宋与女真通商,卖给你们粮食,你们要做的也很简单,给大宋一条安全的进兵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越是简单便越不会混乱。” 多保真望着赵祯,她本猜到这个结果,大宋的皇帝绝不会给女真提供更多的帮助,通商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大宋的商贾要把货物先运到倭国,再从倭国运往东海女真的所在,这一切之繁杂,非一般人能想象。 “这是陛下的旨意吗?” 面对多保真会说话似得大眼睛,赵祯微微点头:“没错,这是朕的旨意,不可更改,若是你们女真如你所说一般不堪,那就应该接受大宋的提议,奢求更多的东西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 “我明白了,但即便是大宋不帮助我完颜部,我们也会自己去夺得想要的一切……” “朕当然知道!你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别误会,朕这是在夸他,正是因为的他的小人之举才使得辽朝器重他,也使得你完颜部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你们从大宋购买货物,便可用这些东西去收买或是威胁其他的部族,强大的便分化他们,弱小的便用刀剑征伐他们,最后使得你完颜部一家独大。所以你们需要大宋,而我大宋也需要你们。”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皇帝也会无赖 唐括多保真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她没想到赵祯居然毫不考虑的自己的提议,这与她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 明明是大宋与完颜部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大宋可以在进攻辽朝的时候获得一大助力,而完颜部也能从中获得大宋的帮助,可为什么赵祯会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不明白,赵祯已经把她的男人看透了,狡诈之人莫过完颜乌古乃。 在这一点上不光是赵祯这么想,相公们的想法也是一样,自从乌古乃背叛石显之后,大宋的官员便看清了他的本质,乌古乃是个完全没有信誉和人品的卑鄙小人。 他的行为暴露出了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这种人非常可怕,他们把盟约视作粪土,随时都可以毫不在意的踏上一脚,所以早在当初有人提出是否能和女真人联手的时候就被否决了。 “女真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即便是在大宋也被人熟知,更多的人是担心女真人的崛起对大宋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认为辽朝分而化之的政策是正确的,不该打破这种平衡。 谁知道女真人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西夏? 得益于大宋的政治文化开放,邸报已经变成一种大众“娱乐八卦”的新行事。 自从开封府的韩琦把邸报贴在八字墙上开始,百姓对邸报的热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商人精明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把八字墙上的邸报抄下来,并用活字印刷成面向大众的朝报,使得平民百姓也能看到帝王日常动态和官员升降任免,其中还包括一些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等。 而随着朝报的越来越详细频繁,商人们开始在其中夹杂一些朝廷的政策,甚至是坊间传闻,这便使得百姓们更加趋之若鹜,每日前往街头买上一份价值不菲的报纸,往腋下随意的一夹便能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眼光中得到满足。 即便是多保真这个女真人也能轻松买到一份今天刚刚印刷出来的朝报,当然其中的内容已经是昨天的了,即便如此也让她很是惊讶。 充满油墨味的桑皮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粗糙,相反非常的柔软,上面的字迹稍显模糊了一些,但却能看得出是什么,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朝报了,有些朝报甚至要仔细的辨别上面的字迹。 这上面不光有大宋朝堂所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文人儒生的分析以及商贾的宣传………… 这些东西多保真从未见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听说这样的报纸还会传递到其他地方,最少四京之地皆而有之。 在多保真的眼中大宋的变化很大,她不知道为何在自己离开后大宋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放下手中的报纸,轻轻推开带有素色窗纱的窗户,一副熙熙攘攘又生动异常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繁华的商铺,热闹的瓦里,宋人无论是店铺的掌柜还是小斯,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小贩,他们的脸上全都洋溢着满足的表情。 没错,就是满足,完全看不到辽人脸上的那种迷茫,也看不出女真人脸上的那种麻木,仿佛生活每天都充满希望,希望……这东西其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眼前的热闹的景象却让多保真遍体生寒,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样的王朝会停下脚步吗? 显然不会,他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怪物,就如同汉家王朝传说中的巨龙一样碾压一切,所有阻挡这只猛兽前进的都将被毁灭,即便是它的文化都有着强大的侵略性。 ………… “朕觉得你还是不要看的好,眼下正是我大宋最为繁荣的时候,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赵祯说完瞥了一眼桌上的朝报,笑眯眯的说道:“你放心,报纸……朝报上不会有敏感时政,朕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也看到了,眼下的大宋之强大无可匹敌,灭国辽朝指日可待。 你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朕理解,你不希望女真与大宋对抗,不希望女真变成另一个西夏,但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你的男人完颜乌古乃是一个枭雄…………但朕要提醒你,越是强大的女真便越危险,朕不会留下这个祸患。”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随即醒悟道:“陛下已经把我女真作为未来的目标?!” 赵祯微微摇头:“不,应该说是潜在的威胁。”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我把这一消息传递回去?不担心大宋从女真借道一事?” 面对气急的多保真,赵祯笑了笑:“朕可不会担心,其中涉及到女真的利益,即便我大宋不从女真借道,也可从本土进军,而这样一来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将会化为乌有,朕相信乌古乃是不会拒绝的,即便是知道了朕的威胁他也不会拒绝。” 赵祯的话语宛若尖刀,每一句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巨大的伤痕,没错,赵祯一语点破了乌古乃的心思,这让多保真很无力。 事实有的时候是一件极有杀伤力的武器,多保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打击的遍体鳞伤。 “陛下可否放我女真一条生路?” 这话赵祯曾经听过,也是一位女人对自己说的,并且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后宫:“很简单,向大宋臣服,作为藩属之国,接受大宋的条件,驻军,设都护府,汉化。” 多保真紧紧的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温文尔雅气质高贵的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极为刺耳,仿佛狞笑着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向深渊。 赵祯悠然转身:“朕没有让你现在便给我答复,但希望你好好想想,这是大势所趋,任何人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都不能独善其身。 好了,朕的话也就到此为止,听与不听都在你,朕要带着小家伙们去逛街了……哦,对了,若是你在别人面前说起这话,朕可不会认账。” 赵祯轻快的下楼,一切不好说的话都说了,他如释重负………… 第一千零五十章北京城的改变 看似是赵祯带着孩子们逛街,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到哪歇息,到哪驻足,即便是去茶楼酒肆用膳也是经过亲卫司秘密筹划过得。 毕竟是带着孩子,赵祯可不希望有一点闪失,但若是自己出宫便不会有这种情况,最少自己是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的。 自从迁都之后,宗教这一影响或是会干扰皇权统治的东西就被赵祯给遗弃了,他以大相国寺规模太大,僧弥数量太多,所费用甚巨为由禁止大相国寺这座皇室家庙搬迁。 结果得到了百官和百姓的赞誉,这说明了官家的节俭,这是圣德的体现。 只不过和尚们却知道这是官家对佛门的打击,大相国寺搬迁之费能有多少?和宏伟的北京城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之一毛,大相国寺的主持悟德甚至上疏赵祯,提出了僧人自费而往都遭到了赵祯的反对。 这下若是大相国寺的僧人出现在北京城便是抗旨不尊了。 同样的京中僧侣寺庙的数量较之东京汴梁也是少之又少,彻底没落了下去,当然道门也不例外。 整个北京城最著名的寺庙便是一座光华寺,还是大宋天家迁都之后的家庙,相比东京的大相国寺规模小的可怜,而这样的寺庙在整个北京城也只有三座,其他的便更加狭小,宛若土地庙似得登不得台面。 道观虽有一座颇为华贵的出云观,但这座道观却不一般,里面甚至有大宋的官员坐镇其中,每日点卯当差,宛若公衙。 这边是赵祯专门用来管理佛道等宗教的衙门,僧人,道士的度牒都是有这里发放到各个寺庙道观,再从寺庙道观发放给僧人,而且会有地方官吏进行查验,并与每年的堪磨挂钩。 可以说迁都的最大好处便是把宗教这一顽固势力打击的体无完肤,也把东京城中原本的利益集团给打击了。 只不过到了北京城后新的利益集团也逐渐形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相比东京那个浑浊的泥潭,北京就像一个全新的池塘,各种鱼虾蟹鳖迅速繁殖…… 赵祯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繁盛之况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热闹的大都市之中,没错,现在的北京城就是一座世界上的超级都会。 各色人种,不同的语言会聚于此形成了几乎面目全非的文化形势。 赵祯亲眼见到一个汉人说着阿拉伯语与阿巴斯而来的商人讨价还价,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的,而一赐乐业人同样也说着 流利的汉化在大宋百姓面前极尽所能的赞美自己的商品。 汉人的礼节与传统在这里与外族融合,在衣着上便能体现出来,原本喜欢广袖的宋人如今已然是收紧了袖口,这样以来不光是节省了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做事方便了,现在北京城的百姓可有不少在工厂中做工,虽然工钱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但最少也要每月三贯钱,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 再说工厂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有些也不比在衙门中当差要来的差。 这种改变是好事,赵祯非常了解大宋的变化,从他穿越开始,大宋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现在眼前的一切早已全然不同。 东城是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当然这要得益于蔡伯希的筹划,可以说即便是他放弃了蔡记的经营之权后,依旧拥有不菲的身家。 当然东城的蔡记酒楼也是最多的,赵祯便挑选了一座庆丰楼的蔡记酒楼,日上三竿也该吃饭了,天子也是人啊! 今日是赵旭赵昀放风的日子,也是赵祯最清闲的一天,没有大朝会,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疏,两府相公包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赵祯的案头为之一空。 “父皇为何皇姐不与我们同来?”赵旭在刚刚进入包厢之后便奇怪的开口道。 “皇兄这可问不得嘞!皇姐可不是出入禁中畅通无阻吗?何须像我们似得要到师傅们把每月课业教授完了,也考校完了才能出宫?再说我可是瞧见皇姐换了顶小车出了西南面的偏门,如此不是去私会苏轼便是去苏轼的阁馆寻他去了!” 赵祯哭笑不得地望着两个儿子,伸手指了指他们的背后道:“若是要嚼别人的舌根最少也要知晓自己四周是否安全,否则…………” 两兄弟僵硬的把头转了过去,待看到灵儿喷火的双目后尴尬的苦笑道:“皇姐饶命…………” 赵祯是乐意看着儿女们嬉戏打闹的,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活泼,只不过王语嫣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采,赵祯只能妥协:“莫要胡闹了。” 见父皇发话,三个孩子这才消停下来,围着王语嫣说着好话,显然他们知道生气的不是父皇而是母后………… 赵祯这次出宫不光是私访多保真,也不仅仅是带着孩子们玩,而是要亲自看看这座都城,之前政务繁忙,他已经数月没有出宫,别说数月,就是一个月不出宫京城的变化都让赵祯认不出来。 报纸的事还是夏竦上疏提到的,赵祯为了鼓励报纸,故意把夏竦的奏疏留中不发,他的奏疏会彻底让报纸这个新兴行当完蛋。 赵祯要利用报纸的影响对大宋做出一些改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报纸本身就会促使大宋改变,即便赵祯什么都不做。 商人已经开始利用它做宣传了,而官服更容易把政令法度之类的东西传播下去,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报纸这种面向大众的传媒更加必不可少。 衣着整洁,利索的庆丰楼小斯伶俐的进入包厢,手中端了数十道菜品,这数十道菜品从他的双手到肩膀一字排开,而这么做仅仅是让客人选菜方便。 只要有了外人,天家的子嗣便规规矩矩,绝不会再有一点出格,小斯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进了这天字号包厢之后便浑身难受。 即便是孩童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让自己如芒在背恨不得转身跑路,前些日子中书的官员来会食也没让自己害怕啊。 但他们行为便跟奇怪了,哪有到了庆丰楼的客人还问价格的,这些人倒好每样菜的价格都要打听清楚,生怕带的钱不够多似得。 瞧他们身上的穿戴又不似这样的人啊!单单是那孩子腰间的环玉便是极好,少说也要数百乃至上千贯嘞! 庆丰楼的小斯是什么人?各个都是好眼力,只不过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帝王家教 赵祯对孩子们询问价格的举动很满意,物价这东西能真实反映出北京城中的许多状况,这是了解民情的一种手段,能从简单的物价之中分析出许多东西。 虽然是一家五口人出来吃饭,但却并没有点上太多的吃食,几个符合时令的冷菜,再加上一些炒菜和烧菜,最后加上一些甜品便是天家五口人的膳食。 庆丰楼的小斯并没有因为眼前的饭食而瞧不起这些人,虽然饭食并没有多么豪华,也没有多么昂贵,但小斯却在暗中竖了竖大拇指,这家人…………太会点菜了! 菜色丰富又全面,而且荤素皆有,蔬菜当中多是当季时蔬,荤菜也非大荤而是配有一些蔬菜,这桌菜只能说是相得益彰!即便是两府的官员也没这家人会点菜哟!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包厢中的客人居然不让自己在一旁伺候着,这还是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小斯不解,这些权贵自家的上等人怎么不让自己在一旁倒酒夹菜? 赵祯习惯了自己家人在一起吃饭,自己夹菜倒酒怎么了?身体力行才叫吃饭,饭来张口那是残疾人……再说自己有儿子倒酒,老婆夹菜,要一个外人来操持什么! 越是皇家越要养成良好的习惯,赵祯要培养孩子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华夏贵族,“香汤沐浴,食以膏粱之味,饰以文绣之衣,教以礼数,这样的人才算是一个贵族。 中国的贵族可要比欧洲早上数千年,在欧洲人还是荒蛮的黑暗时代,华夏便已经出现了礼数,君子,自然也不会缺乏贵族,当然这些贵族并非是那些暴发户似得的家族。 真正的贵族以文教传家,以耕读为伴,以仁德行事,虽然会顾及自己的利益,但在德行上不会有愧与心,真的有那么几个贵族之家是让赵祯都肃然起敬的。 所谓的贵族不是指那些宗室,说实话他们要在欧洲也算是贵族,但在大宋,在赵祯眼中却不行,因为多多少少这些宗室都在吃大宋朝的软饭,即便有几个不靠荫恩的也是少之又少,也是为了自家的门楣好看些。 这些宗室里真心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的人少的可怜,赵祯曾经在军中试探过,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为了自己的家的门楣,希望为后世子孙拼搏一个好前程。 这道理本来是没错的,谁不愿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一个连自己家人都爱的人你指望他能爱自己的国家?可赵祯需要的却是那种能把朝廷和大宋江山放在第一位的人。 原因无他,赵祯需要一个宗室领兵北上,也需要一个宗室前往倭国周转运兵一事。 外臣武将当中他最信任的只有狄青,杨怀玉,不甚至说连杨怀玉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因为他出自将门,出自天波府杨家。 大宋的这次北伐很可能成为最后一次北伐,一旦攻陷辽朝的上京道,整个辽朝都会随之土崩瓦解,没人比赵祯更清楚一个游牧民族统治的帝国崩溃的速度有多快。 虽然辽朝已经汉化,可他在本质上依旧是不愿放弃游牧民族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保留了奴隶制度,这就意味着辽朝的封建制度本就是不完善的,而与大宋的制度相比,它的短板立刻相形见绌起来。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辽朝若是一个王朝独立的存在与世上也没什么,但大宋就在他的身旁,而且不断的在前进,在发展,大宋的商贾奔走与辽朝各处,把大宋的商品也销售到辽朝各处。 辽人对大宋的生活了解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宋人本身,他们知道大宋的各地工钱是多少,知道大宋什么商品对自己最有用,甚至知道若是自己在辽朝过活不下去该去投奔大宋的哪一座城市………… 用饭完毕之后,赵祯端起清茶漱口,吃不言寝不语是一种良好且让人难受的习惯,若是王语嫣不在,赵祯绝不会这么老实的吃饭,而孩子们也是如此。 只不过若是有皇后在,一旦赵祯肆意妄为之时,王语嫣便会履行皇后的权利,不断上谏他道:“为人君者,可无礼呼?!”直到赵祯厌烦又无奈的遵守为止。 今日自己做的很好,轻咳一声后,赵祯这才开口道:“今日回去后每人写下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就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并且你们从中发现了什么。或大或小,只要有所收获便好,朕后日考校你们的时候就看这东西。”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望了望,最后起身施礼道:“儿臣遵父皇旨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赵祯笑了笑道:“都去玩吧!下午随意在北京城中走动,但不可故意甩掉亲卫和师傅,若是让朕知晓,禁足一月!” “是,父皇。” 对于这帮孩子来说,最讨厌的东西便是他们在北京城中玩耍的时候会有亲卫司的人跟着,而那些父皇为他们找的“师傅”便更过分了,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不允许他们显摆自己的身份,跟不允许他们作奸犯科…… 但谁都知道父皇厌恶什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声去做这种事情,他们既然出来,那便是要舍弃身上的皇子身份,与同龄人一样的在北京城中游历才是。 赵祯见孩子们走后便对王语嫣笑了笑:“朕知晓你今日去碧雅轩查账,速去吧!” 王语嫣长叹一声道:“官家何必如避重就轻,碧雅轩的账臣妾查不查都一样,反正最后要被三司挪去好大一部分,而这些孩子真的会如官家所说那般从中受益?” 赵祯望向孩子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微微点头道:“会的,一定会,这北京城本就是一座巨大的书院,人们在其中每日都会学到不同的知识,道理,甚至是智慧。 知晓吗?朕不会约束他们去任何地方,好的,坏的,三教九流皆可接触,这样他们才能看清世上的道理。” 瞧见王语嫣惊讶的眼神,赵祯微微摆手再次开口道:“只有让他们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尤其是旭儿,他要知道天的高邈,也要知道地的厚实,否则只能是一个连守成之君都做不好的废物……谁都能成为废物,唯独他不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历史的怪圈 赵祯自始自终便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自己统率万邦,御极四海,大宋之强盛盛况空前,但也需要一个有德的继任者才行,要使一个国家延续他的辉煌并不是一代君主便能达到的事情。 坐在已经吃的干净的桌前,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赵祯便陷入沉思。 赵祯熟悉历史,他在穿越之后曾经于自己的御书房中秘密的统计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即便是昨夜他也在勤政殿中的密室里再次进行了一次秘密的统计。 统计的东西很简单,从夏商周开始被篡位而亡的朝代共有三个,西汉、东汉、唐。 篡位乃是臣子犯上,在大宋的制度之下几乎不会发生,但也不能说绝对不会出现,只不过几率很小,小到赵祯并不担心。 而因反叛而亡的朝代便更多了些:夏、商、周、秦、隋,共五个,从夏开始的历代王朝最大的危险便是反叛。而细数下来历史上各主要王朝共有五个直接亡于反叛。 这些王朝都曾经强盛过,但最后也是被反叛而亡掉,虽为的反叛看似和篡位一样,但是又有细微的差别,前者一般都是说在朝中有一定地位或者是皇帝的近亲推翻统治者,也就所谓的有一定基础之后再推翻,后者则一般是说农民起义或者底层百姓的反抗。 赵祯觉得自己给百姓提供的生活已经完全不会使得百姓来推翻这个王朝,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和大宋绑在了一起,除非他们疯了,否则谁会反对这个给予他们极好生活的王朝?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王朝和大宋一样? 接下来便是直接亡于外族侵略的只有北宋、南宋,虽然是一个王朝,但赵祯更习惯把他们作为俩个时期。而间接亡于侵略的便是西晋、东晋,剩下唯一一个被革命推翻的只有一个清朝。 赵祯最后的总结便是并非一定就是土地兼并导致的一个王朝的破灭,赵祯认为在华夏历史上农民起义成功者并不多,只不过出了个朱元璋而已。 但历代的农民起义却可以动摇王朝的基础。 当农民起义后,统治集团内部有人反叛时,灭亡对这个王朝来说就不可避免了。 这就是说反叛才是对一个王朝最危险的东西。很多人一致认为秦亡于农民起义的观点赵祯认为这有待商榷。 陈胜、吴广起事是导火索,而楚贵族项氏、秦帝国的基层官吏刘邦、萧何才是推翻秦帝国的主要力量,同理隋末也是如此。 既然自己已经把农民的问题处理好了,剩下来的便是要担心其他的问题,比如他发现的,历代王朝的政治制度是那么的相同,以至于大同小异的走向灭亡! 而各王朝灭亡的基本的或是主导性因素无非是暴政、昏政、恶政。 每当王朝初立之时,大多都有一个发展期、鼎盛期,然后就进入衰败期,也就是暴政、昏政、恶政阶段,最后灭亡,大多数王朝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例外。 这是一个可怕的循环,几乎是无法躲过的循环,华夏历史上千百年来所有的王朝几乎都是如此! 赵祯几乎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便身体冰凉,因为他认为自己可能也无法终结这一历史循环,自己现在正处于大宋这个历史上的鼎盛期,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现在也可以说是鼎盛期,那么自己的出现到底有没有改变这段时历史? 赵祯认为改变一部份的历史并不算是改变历史,灭了大理,西夏不算,夺取燕云也不算,除非能改变历史大势,让大宋一直延续下去,这样才算是改变了历史。 大宋现在处于发展期,王朝的统治集团在政治上还算清醒,但在历史上,一个王朝到了鼎盛期就会忘乎所以,衰败期更荒唐可笑、愚不可及,而所谓的中兴之主也只是昙花一现。 也就是说当一个国家出现暴政,昏君,恶政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王朝灭亡的原因。而中国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灭亡的。 赵祯的担忧在于他总结的结果,在历史上,即便是繁荣的宋朝确实被落后的游牧民族灭亡,看来落后并不一定挨打,有时却也可以打他人。 而这个如流星般璀璨的时代也没有躲过魔咒,即便它再耀眼,再璀璨,它的灭亡也是因为出现了昏君,暴政,奸臣等等内忧外患而导致的。 这也是赵祯努力培养孩子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这毕竟是中华历史上从未给出现过的一个命题。 赵祯在王语嫣呆滞的眼神中急急的离开了庆丰楼,从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开始,官家便没在说过一句话,自己独自一人发呆了近半个时辰。 这也是没所谓的事情,官家往常也会发呆愣神,作为皇后的王语嫣已经习惯了,但这次不同,王语嫣从赵祯的眼中看到了往日,不,应该是从未给出现过的慌张,着急,甚至是恐惧。 王语嫣下意识的追了两步道:“官家何往?!” 赵祯稍稍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朕有一些事情想不通,这便去散散心,说不得豁然开朗嘞!” 王语嫣微微点头,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微笑着目送赵祯离去,只不过当赵祯的背影消失后,王语嫣稍显不安的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之间却发现陈彤在角落里拉住一个人正在那说教,正是那刚刚上菜的小斯。 “若是放你走后胡言乱语如何?我这就带你入宫,免得你在外面乱说话……什么你九代单传?……算你倒霉!走…………皇后娘娘!” “算了,莫要为难他,不过是庆丰楼的小斯,应该知晓遇到官家也没甚的事情,只不过要看好自己的嘴巴,再说蔡伯俙的伙计也不会到处招摇是不是。” 小斯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小的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瞧见……” 瞧见小斯走了,陈彤笑道:“娘娘一句话顶的上奴婢十句话嘞!” “你也是官家的近侍,可知为何官家突然惶恐起来?” 陈彤摇了摇头道:“奴婢从未见过官家慌张,三才大官久随官家,兴许他知道有些也说不定嘞!” 王语嫣苦笑道:“他三才能和本宫说实话?还不知扯出什么东西来应付本宫,算了,待官家回宫后,本宫亲自去问便是,此事你便全当不知。” “奴婢遵旨!” 瞧见王语嫣也离开,陈彤这才长舒一口气,刚刚他也瞧见了官家的异样,所以才故意去招惹那小斯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怪人” 赵祯明白自己所想的都还只是猜测而已,在这硕大的北京城中没人能给自己答案,而自己也不能把心中的秘密向旁人述说,毕竟谁也不会相信。 但万事皆有例外,和儿子们一样,赵祯在北京城中也是经常私服游历的,遇到的奇人异事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也没有那么神奇,不过赵祯还真是遇到了一个看不透的人。 此人名叫张从质,虽然是个穷苦书生,可从他的名字上看却也应该不凡,最少也是个诗书之家的子弟,现在依然是落魄了些,但在东京城中祖宅还是有的,于是便也在北京城中有了房产。 赵祯在灯市街的香远楼买了两只烤鸭,又从曹婆婆家买了几块肉饼和酥饼,皆用纸包绳提,亲自拿着。 前去拜会“友人”总不能空手,何况这张从质家中还有老母,生活虽然过得去也不算殷实,他本人也只不过是个教书为生的先生,现在的私塾蒙学受到官学很大的冲击和影响,多半也算不得好过。 前往张从质家的路算不得好走,北京城多用水泥铺路,好一点的人家甚至是在砖石之上用的水泥,在他们看来这比沙石更加的稳固,赵祯觉得这是一种资源浪费,相当于把墙铺在了路上。 而张从质的家算得上是东城最为贫苦的人家,从未有一家向他家那样,连门口的门当石鼓破损了都舍不得请人修补一下,这东西可不只是为了辟邪之用,更是门楣的象征,能用的了门当的人家地位可都不低嘞! 从这门当上赵祯便知道张从质不打算结婚,大户人家财不外露,一般很难打听到财产情况,儿女定亲之前,一般都暗暗派人到对方家的门前看一看,通过“门当”上雕刻的纹饰,就能了解对方家所从事的行当,越是精美的门当越说明家中富裕。 但像张从质家的这种门当……谁会看上他?!即便是在东城有一套宅子又如何?总不能守着一座宅子过活下去吧?!最少也该有个正经的差事,这张从质名声不显,即便是个蒙学的先生也没多少人去他的蒙学嘞! 赵祯和他相识还是在一次无意中的闲逛,当日张从质正在对孩子们讲课,但……并非是不好,而是太深奥,以至于对孩子们来说根本就无法理解,但他自己却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直到赵祯夺门而入指着他一顿破口大骂,才算让他醒悟。 从那以后他便与赵祯为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和知识对孩子们讲不通,但赵祯却能轻松理解,并且和他讨论,而赵祯又能把圣人经典通俗易懂的讲给孩子们听…… 这友情也算是缘分,双方之间互相也是有所帮助,赵祯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常常劝慰自己,若是不去帮张从质,这小子一定会耽误许多孩子的学业,虽然他的私塾也没多少人…… 谁能想象得出,当今天子居然跑到一个私塾去帮人授课,这要传出去定然让人把眼珠子都登出来。 手中是从宫中顺出来的书本,赵祯自认为自己教授蒙学是没问题的,但谁知相比宫中的那些师傅,还是相差甚远,于是便顺了这些带有批注的书本出来,也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只不过赵祯觉得自己今天带着这些吃的东西来是个错误,张从质和一帮孩子风卷残云之下消灭了一只硕大的烤鸭,赵祯望着一群油乎乎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于那些肉饼,酥饼之类的也是消失大半。 张从质死活不再动那剩下的烤鸭,显然他是要把这只烤鸭留着回去孝敬老母。 用袖口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张从质憨笑道:“这次便让兄长见笑了,一时兴起食过大半,兄长不该把这吃食带来私塾,直接去我宅邸便好,这么多孩子,不够分嘞!” 这什么脑子?!赵祯郁闷的望着张从质,也不知刚刚是谁吃的那么开心,随即便发现张从质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狡黠,显然这货是说自己带的东西少了!! 无奈的苦笑,赵祯指着张从质的脸一顿数落:“你这厮……端是个泼皮!”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兄长这次来又是有何事相求?从质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矣…………” 赵祯一时语塞,这小子确实聪明,最少他能把自己此行是有目的而来看出来,并且好不在乎的与自己吃喝,潇洒随意的模样不知该说他是个怪人,痴人,还是该说他是个潇洒惬意之人…… 赵祯苦笑着望着张从质:“你倒是个精明人,既然如此还不另寻净室,你我也好深交一二?!” 张从质转身望向赵祯道:“说来奇怪,自从我与你相识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收到坊间小吏的贴补,要是在原先可没有这些好处嘞!你莫不是个官身!嗯瞧你这打扮也是个大官嘞!” 赵祯好笑的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问到:“你是从何处看出我是个大官的?你瞧见大官穿的如此寒酸?” 张从质怪叫道:“你穿的还寒酸?!莫不是欺辱我不识体面之家,虽然你穿的是一般的绸缎,也堪堪是个文人的打扮,但这绸缎虽然不是顶好,却也是蜀锦中的飘云,这种绸缎虽然不识蜀锦中顶好的,却比一般的蜀锦更加珍贵。 因大步而动形似飞云而的名,一般人家花钱也买不到!” 赵祯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佯怒的反驳道:“你有如此眼见怎可能是一般的破落户?!”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间又哈哈大笑冰释前嫌,大家都是瞒着对方,有什么必要揭穿了底细,这时候更没必要生气什么。 张从质眼中都笑出了泪水:“兄长端是有趣之人,若是能帮我,便给这私塾的子弟转去别处,莫要被我耽误了才好!我这没用的人怎能帮助这些孩子出人头地,甚至连圣人之言都讲不清楚嘞!” 赵祯摇头道:“帮你倒是简单的很,只不过你自己并非帮助不了别人,现在为兄便需要你帮忙嘞!切莫说出无能为力之举,此前你所说的都护府一事,便对为兄大有帮助嘞!” 张从质惊讶的望着赵祯道:“果真如此?!” 赵祯微微一礼:“不敢欺瞒。”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开国公的傻儿子 三才震惊的望着赵祯的背影久久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来官家为何要对眼前这个白身行礼,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官家需要求他一个穷书生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微微行礼,可这微礼也是礼仪啊!天子之礼不下与人,普通人是没有资格接受的!即便是两府相公也不敢受嘞! 唯独能坦然接受的便只有死人了………… 三才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穷书生,长相上还算是过得去,肚子中的学问应该也不错,最少能为官家解惑的人这世上可没有多少。 不过瞧他的家境也是个寒酸之家,但能在北京东城有一座大宅院也算是顶顶的人物,说不得他的祖上出过名人。 嗯!是嘞! 若不是家学出众也没有这般见识和气度,最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穷书生从未有过一丝不安,这对一般人来说却是不易。 三才知晓自己的威仪,虽然不是个男人,但在天子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多少是有点别人没有的气度,用官家的话来说这东西叫做气场…… 赵祯只是知道张从质的家境而已,亲卫司不是吃干饭的,多少也会勘察一下他的家底,在亲卫司的人看来,张从质便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子弟。 于是也没有细查下去,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对官家有威胁,就是对三才都没有威胁。 赵祯知晓张从质家中有一老母,他也并未成婚,登门拜访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赵祯只是知晓他在东城有所宅院,就在东华门不远,但还从来没去过,自然也是好奇。 距离东华门如此之近,还是个宅院,怎么说也不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又何必跑来这距离东城很远的地方来当个私塾先生? 开始的时候张从质还是推脱,最后实在无奈,只能苦笑道:“非我是个矫情之人,而是家中实在不堪,你的仆从也应该去寻过我家宅院,连门口的石当都破了,可不就是个破落户?以你之贵何须如此嘞!” 赵祯笑道:“你这话说的端是没有道理,你我二人有交,为兄怎会嫌弃你,再说令堂建在我本应拜会才是。” 张从质想想也是,只能点头道:“如此便让兄长破费了。” 赵祯奇怪的问到:“你是何年何月所生,为何连连唤我为兄?” 张从质微微一愣:“皆因兄长谈吐和才学,我观之比为先达者,自然唤为兄长。” 赵祯无语的望着他,这货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称呼也能随便乱叫,随即道:“你莫要瞎猜,朕……正巧我是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四生人,你是?” 张从质大惊:“吓!我乃是咸平三年生,可比你大上十岁有余!” 别说是张从质,即便是三才和赵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货怎么看也不像是大赵祯十岁的人,反倒是显得比赵祯还小! 三才好奇的问到:“你这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神丹妙药,简直是容颜不老啊!” 张从质摇头苦笑道:“何来你说的那些,若是有便送与官家去了,唯有清粥小菜,粗茶淡饭果腹矣!” 赵祯和三才对视了一眼,这货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他长得还真的不嫌老,比自己大十来岁居然还没自己显得老成,难道是因为操劳国事导致的? 在嫉妒中,赵祯跟随张从质往他家的府宅而去,果然距离东华门不远,只是位置有些靠后而已,距离热闹的灯市街稍稍远了,要从一条巷子走进去许久才到,不过即便如此也是相当好的位置。 即便是住在东城的人家,又有几家能在街面上? 赵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宅院,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可从宅院的规模上看也是规模不小,最少是皇帝赏赐的宅邸,否则东京城中可没有这样的大宅子! “吓,你家莫不是国公之家?否则怎会有这样的大宅院?官家可从未赏赐过朝臣这么大的宅院嘞!” 三才边说边看,许久之后惊叫道:“这匾额也是不凡,虽然蒙尘许久,可张府边上的祥云题字都是御赐之物……这是真宗皇帝的赏赐!” 这回轮到张从质惊讶了:“这位管事端是好见识啊!这块牌匾确实是御赐之物,而这府邸也是先帝赏赐,只可惜在我手中衰败了。” 姓张,又有老爹御赐的宅邸,这规格也是个国公之类的不会不出名,赵祯想了想之后道:“你父亲莫不是治蜀有功,平定王小波、李顺谋逆的张乖崖?!” 张从质稍稍皱眉,虽然是以兄弟相称,但直呼父亲名号却是不妥,不过父亲也是个乖张个性,想想也不会介意吧? “正是家父。”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望着眼前的张从质细细大量仿佛重新认识了他:“张兄,你到端是个奇人矣!令尊贵为开国公,谥号忠定,当今圣上又追赠他左仆射,乃是宰相之制待之,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张从质憨笑道:“家父生前便不喜这些,早有家训留下,不得荫恩入仕,自食其力过活。若是官家赏赐,必要散尽,或为穷苦,或为邻里,于是那些钱财便舍去福田院或是铺路去了……” 赵祯微微苦笑:“果然是他张乖崖的作风,端是乖张怪异,又有大智慧隐匿其中!听闻你家中有一老母,这便前去拜会。” 张从质连连摆手:“好叫贤弟知晓,并非是家中嫡母,家母先家父一步故去,只留下继母,当不得嫡母大礼嘞!” 三才微微竖起大拇指,眼前这人还真是个至纯至孝,连继母都能如此奉养,实属少见。 赵祯微微点头,不愧是张乖崖的儿子,端是父子相同,迥异常人,自己这是得了个良师益友之才啊!最少这张从质的人品是没得说,学问也是不错。 张从质在前面引路,赵祯在后面跟着,而三才走在最后念叨:“这国公家出了个傻儿子嘞!好好的一个门楣被糟蹋成这样吗,门口的石当坏了不说,便是这宅院也显得破落,否则单单是开国公的名头便能唬住不少人嘞! 这张乖崖也是执拗,非要拒了先帝和官家的荫恩,这下好了,连儿子都是个傻子,不知向官家讨个一官半职,使得府宅破落如此……”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奇葩父子 三才的声音不小,最少张从质是能听见的,但他却毫不在意,而赵祯更是不去理睬,对于张从质来说,三才的身份依旧是个下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阶层上,若是去刻意理睬,反而是自降身份了。 而赵祯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张乖崖,作为一国之君他对自己的臣子都有所了解,这个张乖崖便是其中一个,赵祯可谓是对他的事迹如雷贯耳,不光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后世也是家喻户晓。 因为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传奇,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赵祯却是觉得愈发的神奇了。 乖崖乃是张咏的自号,取乖则违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之意,这就是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老子性格就是乖张,就是怪异,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赵祯不禁想起当初自己无意中看到的老爹奏疏,其中一个便是有人参奏张咏,说他性情乖张有失臣子本份上下尊卑的案例。 张咏不喜别人向他参拜,在大宋下官可以不参拜上官,但多数人为了礼数也是为了讨好上官往往会参拜行礼,张乖崖不喜,若是有人前来拜见他便让管事早早告诉人家不要参拜。 但有些人理解错了,反而是觉得张咏有意提示自己要参拜,于是在见面之后便大礼参拜,气的张咏大怒,或是跪下向客人磕了十几个头,或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直到把客人吓得魂飞魄散,仓皇而逃为止。 更有甚者连自己的气都要生,说一日张乖崖吃馄饨,低头吃馄饨的时候头巾的带子屡次掉落碗里而,别人也许会把头巾解下,或是扣好,他却直接发怒,扔下头巾起身而去,顺口还对头巾说了句:“你自己请吃个够罢!” 这样的人若是在后世绝对会被人说是神经病,即便是在现在赵祯都认为他脑子有病,这并非是侮辱,而是可能张咏在精神方面有些狂躁症的先兆。 不过此人最让赵祯敬佩和看重的地方还在于他的所作所为,也许他是太过急躁了些,但对于百姓和治理地方却是极为出众的。 川陕四路为何成为大宋的织锦之乡?这个群山阻隔道路难行之地自古便是祸乱贫发,额王小波,李顺等人的叛乱也在他的镇压下结束,虽然对叛军残忍,但对百姓却善待有嘉,甚至不惜溺杀太监王继恩的亲兵为民除害。 有能力的臣子自然会得到重用,太宗真宗两朝张咏都是青云直上,最著名的便是升州灭火一事。 不只是他生来自带的火属性光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本就具有侠义精神的张咏在中举之前偶遇黑店,黑店中尚有老幼数人,张咏斩草除根,杀得一个不留,呼童率驴出门,纵火焚店。 而大中祥符二年,升州失火,火势之大令令鸟雀飞逃之群遮蔽了太阳,往往从空中向下坠落,烈焰忽飞,狂风并作,人不及走,目不暇旋一顿饭之间,千室俱烬。 真宗遣使抚问,认为张咏在升州,可以不用担心。甚至下旨张咏莫要累着………… 这份旨意赵祯曾经见过,当时惊为天人! 关于他张咏的典故实在太多,单单是赵祯知晓流传后世的便有两样最甚,一事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典故,为此他张咏一钱诛吏,还有便是为了方便川蜀百姓商贾而发明的交子。 可以说现在的大宋交子之所以如此流通,如此便利,和当初张咏在四川的推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是他为大宋的纸笔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赵祯看着眼前带路的张从质一时间觉得差异,这破败的门庭,这中落的门第居然是张咏家的。 难怪张从质的学识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只不过他为何屡试不第?赵祯相信他的参加科举多少也能得个进士出身才对…… 一般的大户人家是不允许客人进入后院的,即便是关系非常好也少有邀之入院的道理,往往是让女眷出来见客寒暄而已,这便是顶天的尊重了。 可张从质却毫不在意,领着赵祯和三才便前往后院拜见继母。虽说是继母,可这位王氏却住着主母才能住的正屋,所有用度也是家中最好的,可见张从质的孝顺。 张从质把手中的纸包放在桌上,笑着对两鬓斑白的老妇人说道:“二娘,这是孩儿的朋友,前来探望,带了些好味的吃食,您尝尝?” 王氏眼睛一亮:“我儿从不带好友前来,我还以为你私交不行,如今却是我错了,快让我瞧瞧!” 赵祯从这老夫人的身上看到的全然是对儿子的关心和期盼,完全不理会三才的拉扯,上前道:“老夫人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王氏笑眯眯的拉起赵祯仔细打量,随即脸色大变,伸手指着赵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双膝一软便瘫坐下去,张从质和赵祯大惊,赶紧扶起让她在床上堂下。 三才苦笑着上前,用手掐了她的人中,再用随身携带的清凉油放在她的鼻下和太阳穴涂抹这才把王氏换醒。 谁知她刚刚醒来便大叫道:“未亡人王氏叩见陛下!”这话唬的张从质在一旁愣住,自言自语道:“二娘您这是怎的了?哪来的陛下?” 王氏随即开口道:“陛下或许不记得了,老身是王家之女,表兄王旦去时,老身与女眷棚底之中亲眼见到陛下扶棺而行,天子圣容不敢忘却!” 赵祯和三才对视一眼,居然还有这种渊源在其中,端是巧合的很,没想到张咏的继室居然是王旦的表妹,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而赵祯便更加惊讶与张从质的默默无闻,这货有着开国公的老爹,又有着王家的资源,居然没有出人头地,莫不是和他父亲一样执拗? 转头望去,张从质却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点头道:“这便对上了,果然是陛下才有的气度和学识。慎言拜见陛下!” 直到现在赵祯才知道张从质字慎言,也只有关系极好或是面对上官的时候,才会报出自己的字让人呼唤。看来这货要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依旧不愿说出自己的字号。 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要如此大礼,朕微服在外,便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老夫人是张乖崖的继室,又是王家之女,生活窘迫若斯,为何不寻王家相助,或是上疏朝廷,即便是去寻北平府的韩琦也不会落魄如此啊!” 王氏笑着摇头:“老妇这里一切尚好,这二品诰命已然从朝廷拿了不少的钱财,如何贪得无厌?只是慎言尚无进取之心,颇让老妇难过。” 张从质无奈说道:“孩儿只是遵循父亲遗愿,不欲入朝为官而已,二娘何须如此。” 三才嗤之以鼻,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货还真是和他父亲一样奇葩…………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跳出“棋盘”的人 大宋的封爵相较前朝增加到了十二级,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开国公、侯、伯、子、男皆随食邑:二千户以上封公,一千户以上封侯,七百户以上封伯,五百户以上封子,三百户以上封男。 开国公也就意味着家中的食邑有两千户左右,即便是儿子没有继承爵位,这两千户食邑也会以别的方式补偿,并不会一下子没了,就像这府宅一样,已久存在。 而张家之所以奇怪便在这里,张从质在父亲死后,完全放弃了荫恩,也放弃了朝廷的补给,只要他不去讨要,谁还会自动送上门? 若是过了十年没人讨要,那三司便会把这一份补给钱充入国库,这也说明张从质根本就没有讨要任何东西,仅仅以自己在私塾中赚取的钱财生活。 但王氏的诰命却是有俸禄的,二品诰命的俸禄少说也有十贯钱左右,但这十贯钱能拿到手的不过八贯左右,除去用度,一月下来也没多少盈余,所以张家府宅只有后院正室像样。 临走的时候王氏还特意叮嘱赵祯:“家中已经白白领取朝廷的俸禄许久,万万不可再有赏赐,否则他们娘儿俩心中不安,死后见了夫君也不好交代。” 赵祯只能无奈同意,拎着张从质的衣襟便出了王氏的房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氏的话,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张乖崖的遗孀。 眼下只能寻张从质的晦气了,但这家伙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却没有慌张,更没有卑躬屈膝,只是笑着说道:“官家,若是草民的衣服被您撕破了,也是要赔钱的……” 三才震惊的盯着张从质,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好狗胆……”像张从质这样并不在意皇权的人三才还从未见过,大宋的臣子百姓之中,谁不是把皇帝当作是一代圣君,谁敢不敬? 何况还是官家自降身份和他相处,即便是在官家善待与你,你也应当尊重官家的礼贤下士,哪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 赵祯并不在意,而是笑了笑道:“若你入朝为官,便可得朝廷的官服,春夏秋冬皆有数件可换,还在乎朕损毁你的常服吗?” 张从质摆了摆手道:“可草民不愿入朝为官啊!” 这欠揍的模样端是让人生气,三才已经在边上咬牙切齿,额赵祯却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做学问干什么?” “明白世间道理!” 赵祯指了指院墙,仿佛跳到了外面:“那你和那些老百姓有何区别,不,朕说错了你可能还不如那些老百姓嘞!” 这回轮到张从质疑惑了:“官家何出此言?” “你既然学习圣人之道,揣摩古人智慧,岂不知学而优则仕。若是肚子里有学问而不去造福苍生,那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耕种的农人,经商的商贾,工厂里的做工。” 赵祯的一句话便把张从质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犹豫赵祯再次开口道:“你父亲学识可以,但诗书不达,所以留下诗作极少,不过他的才能却被留了下来。 如今我大宋用的交子就是出自他的手,可见你父亲是做到了为国尽力的程度,也做到了为天下,为百姓而做官,这样的人朕敬佩。 但对于你,朕只是敬佩你肚子里的学问,而不是敬佩你这个人。既然要弃天下,弃苍生,天下苍生最先遗弃的也是你!” 张从质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官家厌恶道门,佛门的原因,他们都是修自己,而不管别人死活,所谓的普渡众生也不过是修来生而已,所以官家厌恶之!” 赵祯愣在原地,这……这货居然一下便道出自己厌恶宗教的本质,而且说的一点没错,即便是自己也很难反驳,除非违心的否认! “你知道的太多了,如此还不打算入仕?朕的秘阁还缺少人才。” “那就请官家赏赐荫恩,慎言明日便入秘阁与陛下对奏!” 嘎?! 三才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勾勾的盯着张从质:“那有你这般的人,真是泼天的胆量,竟向陛下索要荫恩,此胁迫之意甚重!” 赵祯微微苦笑:“你倒是摸透了朕的脾气,像你这种人若是要一心考取功名,怎么样也会金榜题名,要了荫恩不过是为了快些与朕交谈而已,怎么你猜到朕今日的疑问了?” 张从质笑着点头:“前些日子官家以白身与慎言坐而论道,大谈重开都护府一事,今日官家再度前来,又是送礼又是前来寒舍,必有大事相问,但无奈家中无有净室,只能入秘阁而对之。” 赵祯微微点头,张从质说的没错,那个如噩梦般不断盘旋在脑袋里的疑问若是不得不到解答,自己便会觉得所作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不过是延长了那一个恐怖轮回的时间而已,或是更糟的,让大宋这个璀璨的文明覆灭的更加可惜,更加凄惨。 这完全是两种心态,若是大宋本就破破烂烂,千疮百孔,那它的覆灭又有什么不好?但现在这是个辉煌的王朝,有着强大的科技,开放的政治,良好的社会风气,精美的艺术,等等一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妙。 若是这样一个王朝的毁灭,岂不可叹,可惜,可悲?! 赵祯需要一个人,一个能看透本质,一个博学多才,一个通晓古今的人来与自己总结,研析这个问题。 他在朝中观察许久,但朝臣中不乏能臣干吏,却没有赵祯所需要的这个人,他们大多收到框架的束缚,受到礼法和儒家思想的局限,很难突破。 即便是如欧阳修,范仲淹之流也大多于此,因为他们的求道之心已经变成了勤政爱民之心,只有宏伟高阔的眼光才能实现这一跨越。 好死不死,赵祯巧遇的这个张从质却有。 不知是遗传了他父亲的乖张潇洒,还是生来便不在乎世事,他的眼界之高赵祯仅见。 相比杨休那般死读书,不断钻研圣贤之礼的精神,他那种跳出“棋盘”超脱于外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王朝的轮回 朝堂的官员对于张从质的突然出现抱有很大的争论,争论的焦点不在于他的荫恩,而是在于他的差遣。 一个初入朝堂,得了个正六品下的承议郎居然被官家充入秘阁! 秘阁是什么地方?虽然只是崇文院的后阁,但即便是两府相公都不常去,其他官员更是非召不往,那是官家和重臣讨论机要之所在。 即便是你张从质以荫恩入仕,即便是你父亲张咏名胜一时,也不该如此倨傲,当推辞不受才是!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和原则,但这些东西在张从质的眼中一文不值,在他看来自己是为了与官家讨论更为高深的问题而来的,否则即便是入仕都不可能。 非常人便要以非常理而待之,赵祯不是个迂腐的君王,相反,不拘一格才是他的风格。 这赵祯便对秘阁的成员进行了调整,张从质只是其一,还有刚刚被点为状元的苏轼,以及负责经筵日讲的杨休,这三人成为他的智库。 杨休擅长儒家经典,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算得上是个老学究,而苏轼虽是初出茅庐,却才思敏捷,虽然诗才出众,但却不能掩饰他的智慧。 这虽然是个奇葩的组合,但赵祯相信,他们一定能给自己得出答案。 这个问题非常的深奥,以至于后世都在讨论却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赵祯比谁都清楚王朝,不,准确的应该说是时代的轮回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他穿越之前的时代其实也正在经历和现在一样的状况,稳定的环境能持续多久,一个国家的昌盛能持续多久,如何延续和打破这个轮回? 赵祯希望从张从质,苏轼,杨休的智慧中得到答案。 赵祯知晓每个王朝灭亡的原因,甚至包括大宋和明清两朝,这一点他只能埋藏在心中却不能说出来,但同样让他疑惑不解。 汉家王朝是最善于总结经验的,前朝栽在什么地方,后面的朝代已经会引以为戒,一定会拨乱反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避免。 甚至在后世不惜推翻了华夏数千年沿用的制度,走上了全新的一条道路,但谁又能说这条路走得通呢?难道是因为世人都在走这条路,这条路便是对的吗? 整个大朝会上赵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许多朝臣都能看得出官家的心不在焉,但他们很好的恪守了臣子本分,没人会去询问。 朝臣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官家为何要往秘阁中塞人,往日里的秘阁不过是校书郎,字正之类的小官,即便是两府官员和官家于此商议他们也没有机会接触。 但现在不同了,官家明确的下旨,把秘阁升为商讨机要之地,那就意味着秘阁将会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决策之所,如此一来与两府何异?! 当然,许多人理解错了,赵祯并不想去解释,所谓的秘阁只是给自己出谋划策用的,相当于大宋的智囊,而两府依旧是大宋的中枢,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赵祯不会利用秘阁给自己处理朝政,同样也不会用两府解决理论上的问题。 崇文院只是大宋皇宫中的藏书之地,但现在却有亲卫守护与此,一来这些藏书之中有着十分珍贵的孤本,二来,老赵家的帝王奏疏几乎都收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崇文苑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这里依旧是大宋的藏书之所,一应官吏往来其中,并没有多少神秘。 院内东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史馆书库此外又分经、史、子、集四库。共藏正副本图书八万多卷。又抽取珍善藏本别建秘阁,只不过现在的秘阁之中存放着历朝历代的史料以及奏疏。 赵祯一路走来只觉崇文院中书香之气甚浓,往来官吏手捧典籍奔走与其中,这些书籍都是前人智慧和经验的总结。 三才先一步上前,推开秘阁的殿门,张从质和苏轼,杨休三人已经被“书山字海”所淹没,不时的翻阅典籍史料进行誊写。 发现赵祯来后便起身施礼:“臣等恭迎圣上!” 赵祯在宫中很少在意这些理解,挥了挥手道:“尔等继续,不必因朕而来分神,此次尔等也该知晓朕的不解之处。” 当然知晓,张从质等人接到的旨意便是查阅历朝历代国灭之缘由,并加以总结,对于张从质来说这没有什么,但对于苏轼和杨休来说却大为惶恐。 他们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这么做,前朝覆灭原因多种多样,而大宋已经摈弃了唐朝留下祸端,收兵权,重文臣,轻武官,这样不就能避免安史之乱了吗? 但越是如此自信,得到的结果却越是令人震惊,苏轼和杨休两人一老一小都是出自所谓的正统的循规蹈矩之家,历朝历代朝的历史颇有了解。 夏商周自不用说,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的历史也多有涉及,但现在却让他们总结社稷倾覆,家国泯灭的原因一时间让他们产生了恐惧。 因为他们同赵祯一样看到了一种循环,或是说轮回。 他们两人都不是傻子,一眼便能看出历朝历代的终与何处,但他们不敢言语,即便是早有所准备的张从质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产生了一种悲观。 赵祯望向他们略带悲哀与惶恐的表情道:“有位智者曾经告诉朕,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向赵祯,依照官家的意思是大宋也不能逃脱分合之论?! “莫要惊讶,这本就是史书所载,你们自己也明白朕说的没错,自秦以降,可有一个大一统之王朝享国超过三百年的?即便强盛如盛唐也不过二百八十九年而已!之后便是另一个朝代的轮回,如同它接替大隋一般。”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哆嗦,很显然现在的大宋虽然繁盛,却不能与盛唐相比,在宋人心中盛唐永远是一个强盛的王朝,为此大宋保留了大多数唐代的制度。 既然连强盛如斯的唐朝都不能打破三百年的定论,那大宋呢?! 三才已经吓的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捣蒜:“陛下!…………不祥之言不可出自圣君之口啊!陛下!”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秘阁之对 张从质和苏轼杨休三人互相看了看,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赵祯说的话是没错的,虽然不祥,但却是事实,三人没法反驳,只能以事实述说。 杨休擦了擦冷汗最先开口:“陛下,历朝历代灭国皆有原有,秦亡与胡亥,赵高之乱政;西汉亡与帝王之声色犬马;东汉亡与皇帝过于年幼;西晋亡与八王之乱,东晋亡与桓玄篡位刘裕篡权。隋炀帝自大张狂屡屡犯错,唐之亡与节度使权利过甚。” 杨休几乎是一口气便把历朝历代灭亡的原因说出来,喘了喘气之后道:“陛下,由此可见,历代之亡并非天不假年,而是人祸所致。” 说完之后,杨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真理,又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苏轼并没有笑话他,而是和杨休一样冷汗淋漓,他感觉自己背后湿透了,从没考虑过如此问题的他第一次面对一个让人绝望的难题,心中的无力不比杨休好上多少。 张从质有些悲哀的望着杨休,他的眼神中依旧是充满了悲哀,因为在他看来,杨休所说的都是片面原因,并非是最终结果,他虽然不知道嘴中的缘由,可他知道,杨休说的不对。 赵祯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杨休的幻想,也证实了张从质的猜测:“既然如此,你可见历朝历代可有因为同样原因而亡的吗?” 咯噔!这声音仿佛是从心中发出的慌乱,杨休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细细回想之后颓然倒地,和他一同倒下的还有心中的信念以及希望。 没有,几乎没有一个朝代的灭亡和前朝一样,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原因甚至比较荒谬,但却真实发生了,也致使一个朝代的灭亡。 杨休坐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调,甚至包括他的灵魂,双眼茫然的麻木的望着赵祯,嘴巴呢喃着一句话:“天道有轮回,莫不如是?!” 这个一生都在钻研史家,都在钻研典籍的他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一种东西——信念! 一旁的苏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年轻的他春风得意,但现在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妄,大宋也是存在于这个恐怖的轮回之中,数百年后眼下的一切都将消失,被另一个王朝所取代。 但年轻人的心中总有一些执拗,他扶起地上的杨休,望着赵祯开口道:“可周朝却不同,它享国近八百年!” “周?!” 这从不用赵祯开口,张从质便嗤笑道:“周与历代不同,西周由周武王姬发所创,定都镐京,但周行分封之礼,以封邦而建国,周王不过是民意上的天下共主。 在那个时代周公制礼作乐,从天子到庶人都必须遵守。这也是周朝国祚绵长的缘由。所以后世沿袭礼乐也是为了绵延国祚,孔丘遵从之,于是便成了圣人……” 苏轼皱眉道:“孔圣人名讳岂可轻易呼之?!” 赵祯哈哈大笑道:“那你告诉朕,他在春秋之时别人称呼他什么?不过是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才把他抬上了神龛而已,莫要在意这些。” 赵祯的话让张从质眼睛一亮,也让他明白,在这小小的秘阁之中,往日的礼法,圣贤,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拉下神坛,所有的东西都能拉过来被肆无忌惮的剖析透彻,从头发到屁股,从外表到内里。 一切的圣人都可以从最阴暗的地方去揣摩他,孔圣人以及他的思想也不能例外。 渐渐的房间中开始充斥一丝癫狂,杨休毫无生气,苏轼双目呆滞,张从质撇嘴冷笑,赵祯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一定会疯掉。 古人的智慧和后世相当,只是后世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质变的飞跃。 这是文明的积累,赵祯相信相较于之前,大宋的鼎盛也是一种质变的飞跃,而且已经开始向未来靠拢,前提是这种积累能继续下去。 也许大宋的质变是打破循环轮回,避免历史再次上演的一种契机,所以现在的他死死的抓住这一点,尽可能的让大宋走的更远。 赵祯在他们崩溃之前再次开口道:“从历史中可以获得总结,并非无解之道,最少从历代王朝中得知,任何一个王朝强盛一时之后便开始走向衰败,如水满则溢,月满则缺。” 众人愣了一下,官家这话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太过消极的结果已经使得他们垂头丧气,但赵祯自己却是非常乐观,他不认为这种存在与华夏,乃至世界上历代王朝的魔咒不会被打破。 “既然能发现问题,那就必然会有解决之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朕调你们来秘阁的原因,否则朕为何要告诉你们,为何要把古今的史料,奏疏汇集于此?朕只是希望你们破而后立,若是连这都过不去,最终你们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秘阁的大门被轻轻的敲响,赵祯踢了一脚早已软倒在地的三才后,这家伙才回过神来,刚刚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轻轻的擦了擦脑门的汗,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才起身开门,他可不会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 “何事?!” 当三才面对外面的内侍时,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气度,最少眼前的小内侍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干咽了一下口水道:“鸿胪寺传来消息,说是倭国的使臣到了,已经在驿馆住下,不知陛下何时召见。” 三才挥了挥手,打发他迅速离开道:“知晓了,我这便去禀告官家,以后秘阁不可靠近,若有下次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内侍唯唯诺诺的走了,他不明白崇文院这种地方有什么好遮掩的,在他看来秘阁不过是宫中的藏书之所。但他不知道一场改变大宋的风暴正从这里开始刮起。 赵祯离开了,走的时候非常满意,最少张从质等人的思想禁锢已经被打破,即便是出现裂缝也是最好的进展,没有什么比他们“开窍”更好的事情了。 赵祯相信这有老有少有中年的三个人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最少能找出应对的办法。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倭人初见盛世 所谓的倭国使团其实就是良子内亲王以及尊仁亲王,亲仁亲王的队伍,倭国的子嗣称呼很简单,内亲王为公主,亲王便是皇子。 他们的到访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于意外,赵祯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以至于大宋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只要有大军在,有刘德召和杨烁在,海东都护府会很快的组建,只需派遣文臣便可。 通过杨休之口,赵祯认识到大宋的都护府要有别于汉唐,不光要以武力威慑,也要用文道教化,如此方可使倭国臣服于大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派遣文官,并且要以大量的私塾先生前往倭国授课。 这是一种文化侵略,相当于便向的洗脑,可这条“毒计”并非是赵祯想出来的,而是朝中文官讨论后的产物,当欧阳修提出这一观点后,几乎满朝文武统统支持。 若是倭国百姓从孩子开始便学习大宋的思想,学习汉家文化,日久天长之下,忠君思想,尊中原正统之思想必会深入他们的骨子里。 而且庞籍和夏竦两人甚至提出可以从倭国取仕,虽然不会有很多,但只要是才学出众的倭人,也可以前来大宋参加科举,也可以和大宋百姓一样入朝为官! 赵祯发现,即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这帮野心勃勃的朝臣已经快要变成张牙舞爪的殖民者,这不禁让赵祯联想到当年臭名昭著的东印度公司。 可以说现在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就如同东印度公司一样,不禁对倭国的经济采取了垄断政策,并且在政治上也要敢于,这些还不算晚,文化上的入侵,人才的遴选掠夺,种种的一切都在向某个地方靠拢。 赵祯忽然对着天空耸了耸肩,在三才惊讶的眼神中莫名的开口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哦!” 三才缓缓的低下了头,显然,官家是和看不见的神灵在交谈,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其实赵祯只不过是向天空说话,若是真的有所谓的老天爷,那很好,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若是没有……那就把这句话留给空气。 原本冗长的拖延的文臣在都护府一事上行动迅速,可以说他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倭国使团的速度会这么快。 大宋的朝堂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为一件事向同一个方向使劲的时候,那将展示出惊人的办事效率。 挑选文人,任命官员,派遣护军,编队组织前往码头,这一切只不过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 三天后当赵祯在文德殿召见倭国使团的时候,大宋海东都护府的文官和教员已经离开了北京城向前往倭国的第一站登州港出发。 大宋,不,华夏历史上还从来没有把军队和官员派遣到倭国,也从未把战火烧到倭国的土地上,如今不同了,大宋不光是战胜了倭国,甚至在倭国建立都护府,如此便是强过盛唐的。 对于唐朝,大宋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这个盛世的中原王朝曾经给华夏百姓带来极大的骄傲,所以宋人喜欢把大宋与盛唐相比。 而赵祯自然会被拿来和李世民相比,相比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看好赵祯,最少他在礼法上是高于李世民,并非兄弟相残夺取的皇位。 虽然对待宗室子弟过于苛刻,但并没有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再说,为尊者讳,谁会提起这些? 倭国使团是第一次前来北京城,也是第一次看到大宋的新皇宫,高大巍峨,宏伟壮阔之相让他们冷气吸得牙疼,相比大宋,倭国的皇居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带有精美雕刻的御阶便让他们瞪大眼睛看了许久,带队的使臣藤井双商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左顾右盼的冲动,可身体还是诚实的出卖了自己。 即便是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的皇子亲仁亲王也在东瞧西看,更别说刚刚年满十八岁的良子内亲王和刚刚总角之龄的尊仁亲王了。 藤井双商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转头小声道:“初来上国,三位殿下要好生注意礼仪,切不可忘却丢了倭国的脸面。” 三人连连点头,眼前的场景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刚刚路过仿若是鲲鹏一般庞大的宫殿让他们觉得自己在颤抖,那宫殿仿佛是从地上盖到了天空,遮蔽了日光和天上的云,在它的面前任何人都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的存在。 还好大宋皇帝不是在那宫殿之中召见自己,若真是那样,他们都不知自己能否走进那座宫殿之中………… 和乾宇殿一样,文德殿的地基已久很高,总共分为三层,每一层递减式的向上延伸,给人以端庄厚重的感觉,在上御阶的时候,几人稍稍有些不自在,或说是惶恐才是。 两边是手持仪仗的御前班直,那硕大的金瓜高高的举起,仿佛虽是会落下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先声夺人是大宋的习惯,还未等藤井双商开口,三才在瞧见他们后便高声叫道:“大宋皇帝召倭国使团觐见!” 这让原本准备说话的藤井双商身体微微一僵,再看看身后的皇嗣,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按照往常的规矩,应当是使者最先自报家门,以显示国家的地位和面子之后,再由皇帝召见。 进入大宋的宫殿,便瞧见原本喜欢穿着燕居服的大宋皇帝身穿华丽的大衮冕正襟危坐于上,再看看身边,三位皇嗣已经被大宋皇帝的样貌和服饰所震惊。 更让藤井双商尴尬的是,他自己还没跪下,身边的皇嗣便已经开始行礼了………… “下边那个人,你的膝盖不会打弯吗?” 赵祯揶揄的望着藤井双商,只让他臊的满脸通红:“臣倭国遣宋使藤井双商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倭国内亲王良子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倭国亲王亲仁,尊仁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抬起宽大的广袖,赵祯微微点头道:“平身!” 还不等他们起身,赵祯又道:“尔等前来要好生学习中原文化,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两位皇子当留于京中学习,待学成则可归故国,朕定然“善待”之,而朕听闻倭国女子可为王,如今便好生学习牧民之道,留于禁中!” 赵祯说完便走,没有给予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倭国皇嗣以及面色灰白的藤井双商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北山杂记 赵祯非常果决,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虚假的礼数已经毫无意义,既然最终的结果便是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并以种种办法要挟之,那从一开始便撕破了脸皮,还讲究什么面子? 简单粗暴的结束了召见之后,赵祯便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大衮冕,这东西虽然是华丽异常精彩夺目,但真要是穿着便会发觉很累,走路稍稍一块,眼前的冕珠便会快速的晃动,直让人眼花缭乱。 “官家,奴婢愚钝……这倭国皇女入了咱们大宋的后宫,是以嫔妃之制待之,还是以诰命之制待之?” 三才一边麻利的脱去赵祯身上的外罩衮冕一边小心的问到,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番邦公主入大宋后宫这还从来没遇见过啊! 不过这在大宋也算不得新闻,赵祯想了想道:“此前可有先例?” 三才忙不迭的点头:“有!本朝开国之初便有花蕊夫人,另有郑国夫人…………”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因为赵祯的脸色愈发的不自然起来。 三才连忙住嘴,花蕊夫人,小周后,这些可都是亡国之女,也涉及太祖太宗之隐秘,如今说起有关乎倭国皇女,少不得有人嚼舌头……若是把这些联系起来,有些人怕是会认为陛下贪图倭国皇女之美貌………… 一个是自己的爷爷,一个是自己的伯公,而且都是关于女人的事情,虽然是三才这个内侍说出来的,可宗室感觉不对味,赵祯无奈苦笑,现如今已经有人开始谣传流言,说自己西征党项就是为了没藏黑云的美貌。 虽说这谣言和辽人脱不开关系,可若是自己把倭国皇女也收入宫中,那可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了,有的时候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本就已经相信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便以公主之制待之,可让灵儿与其为伴,住于长乐宫中。对朕以学生之礼便可,免得宫外再传流言。” 赵祯明显感觉到三才长出一口气,显然,这货是故意说出花蕊夫人和小周后来恶心自己的,那背后之人不用说,和王语嫣等一众妃嫔脱不得干系! 后宫无论在什么时候对外来的女人永远最敏感,在这一点上赵祯不用怀疑。 只不过良子好像并不打算让赵祯松一口气,很快在下午赵祯刚刚批阅奏疏的时候,这位倭国的皇女便带着自己的疑问不请自来了。 因为是打着学习的旗号,良子可以对赵祯的治国之策进行观政,当然,都是一些简单的事物,管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多如牛毛的“小事”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问题,所以赵祯每日的奏疏都要批阅数十甚至几十本,其中涉及的治国之道不在少数,这便要看皇帝的智慧和随机应变的手段了。 华丽的大宋宫殿即便看多少次良子都觉得惊艳,地上的木质地板反射着一层油亮的光泽,而四周的明黄色的锦绣更是显得华丽异常,小心的在地板上走着,脚下金连鞋完全不似木屐那般沉重,柔软舒适。 但当她迈入赵祯所在的内间之后,整个人稍稍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又舒服的表情,良子只觉得她的双脚已经被“云团”所包裹,长长的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对于良子来说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眼前的一切对良子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奇怪。 虽然整个宫殿给人的感觉华丽异常,但每一样几乎都是在细节上,粗粗看上去却也不觉得有多晃眼,即便是大宋皇帝的御案也不过是一方砚台,一副笔架等文房只用而已。 三才慢步走到赵祯的边上小声道:“官家,倭国皇女前来觐见。” 赵祯拿起一直狼嚎沾上朱红在奏疏上批阅,头也不抬的说道:“知晓了,让她在一旁候着。朕的奏疏批阅完后便与她说话。” “遵旨。” 三才小心的退到一旁,生怕打扰到赵祯,悄声对良子道:“官家处理朝政不可中断,你且在一旁等候,待官家落笔方可说话。” “多谢大官。”良子微微一礼后便双手相叠,在赵祯的身旁跪坐下来,低头不语一副顺从之态。 赵祯微微有些不适应,任谁在处理政事的时候边上跪着一个人都不舒服,何况赵祯极少让宫人伺候,倭国的这一套他当然不自在。 “朕这里有一本山北杂记,你若无事便看上一看,书从汉代,你应该能有所知晓。” 良子伸出双手小心的接过赵祯手中的书册,她虽然不知道这本书中讲的是什么,但却知道,汉代的书籍能流传至今定然是有大用的。 其实《山北杂技》不过是汉代描写汉朝大将赵破奴攻破姑师,将原来姑师人的领地按地理形势划分为八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的事情。 只不过赵祯再次看向良子的时候,她依旧是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一旁,只不过双腿之上放了一本书,跪坐的姿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双腿要蜷在一起,把屁股坐在双脚之上…… 这样能不麻吗? 不过赵祯不得不承认良子坐在一旁的样子确实很优雅,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她早已把倭国的传统妆容洗去,朴实无华的样子确实显露出别具一格的秀美。 赵祯在暗中观察良子的同时,良子也在观察着他,作为大宋的一国之君,良子一直认为赵祯应该是个威仪无比面相庄严的中年男子,但谁曾想居然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 这样一个男人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便是灭掉大理和西夏的国君,最少良子看不出他的不同来。 赵祯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在笔洗之中涮了涮,于是一汪清水就变成了淡淡的血色,朱红的御批已经干透了,鲜艳的文字跃然于上。 “你看的如何了?” 良子躬身行礼道:“看了几章,中原人之手段让我大开眼界,未想到大汉时之将军便有如此手段,分化离合之下便把姑师人的弄得分崩离析。” 赵祯在良子躬身的时候看见了一抹雪白,他实在想不通良子是如何做到的,在跪坐的时候还能把身体折叠起来,几乎达到了一百八十度。 “这便是华夏智慧,起来吧,坐在地上可没有什么好的,朕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绝望之地,倭国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赵祯经历了一千多年也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对于倭国,对于日本,他总是充满了一种未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厌恶,只是一心想要惩罚他们,打压他们,让他们难过便心中舒服。 出于理性的思维,赵祯知道倭国对大宋的意义,所以才会设立海东都护府,一直派兵驻守在倭国的土地上,对倭国采取一种极大的差距打击。 而对于良子,赵祯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是把她当作一个女子,一个可以利用的女人来看待,如此一来慢慢的赵祯也就习惯了她的恭顺。 人坚持某件事情很难,但若是想要堕落,那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达到,赵祯现在已经习惯了良子的恭顺,她仿佛天生就是为男人而服务的,即便是倭国的皇女,她的动作也是让赵祯那么的舒服。 每当赵祯迈入一个殿门之后,良子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身旁,跪在地上为他除去鞋子,说实话开始的时候赵祯确实不习惯,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就坦然处之了。 谁不希望让脚接触柔软的地毯?只不过来回脱鞋比较麻烦而已,再说了,宫中的羊毛地毯即便是穿着鞋子也能享受云端的轻柔。 谁不希望随时随地总有一个美女在侧相伴?之前是女子不得出入皇帝的理政之所,如今却是赵祯自己要求倭国皇女学习大宋的之国之策。 让倭人学习大宋皇帝的治国手段是好还是不好?朝臣当中的有些人开始担心,毕竟倭国是化外之地,若是把大宋“先进”的管理方式学习过去,变得强盛了该怎么办? 赵祯却是全然不在意,原因很简单,倭国的国情与大宋的完全不同,小国寡民的环境之中,怎么可能诞生出一个强大的帝国? 其实说穿了,倭国的土地和岛屿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倭国人和华夏人的祖先几乎是生于同一时代,但华夏迅速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倭国却依然是小国寡民…… 这是地域,资源,等等一些列的原因限制了他们,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倭国的土地只能供养一定数量的人口,超过了土地的载荷,那便会引起一场灾难。 使得人口迅速的减少到可以轻易养活的地步,然后便再次开始这样的循环,而这样的环境之下也就催生出了倭国的战争和动荡,这是杀戮的开始又是孕育着新生与和平。 当赵祯慢条斯理的把所有原因都说清楚的时候,对面原本正襟危坐的良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她原本洁白的脸上出现了汗珠,灵动的眼睛变得呆滞,美丽的脸庞便的狰狞…………仿佛在接受一场巨大的折磨,赵祯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无情的剥去她身上的皮肉,只把内里全部展现出来,在寒冷的现实面前被冻成坚硬的冰块。 “倭国的资源本就极少,铁矿少,铜矿更少,这就使得你们很难突破,因为铁质的农具要比木质的好上数倍不止,而同样的你们倭国土地少,但山地却很多,这使得你们可供种植粮食的土地变得弥足珍贵,于是乎,头顶上的那一层看不见的顶子便更低了些。” 瞧见她惊讶的眼神,赵祯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再看见良子急迫的眼神后笑道:“你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吗?在你倭国便更为明显,明明是一个不错的时代,人们丰衣足食,粮食也够吃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粮食越来越不够吃,越来越贵,渐渐的有人吃不起粮食了,紧接着便是各地出现动乱,然后是活不下去的农人聚集在一起成为大族的工具。 他们开始征伐各地,最后消耗殆尽,在这场大动乱之后,人们再次回到家乡,开始了原本的耕耘生活,渐渐的粮食开始够吃,人口开始增加,粮食越发的多了,人口也跟着暴涨,开始了新的一轮循环。” 从良子不断变化的表情,赵祯便看出了她已经明白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供需关系,当供过于求的时候,倭国是稳定的,当若是反过来,供不应求的时候,倭国便开始了内乱。 这样一个国家在还没有强大起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消耗的筋疲力尽,还怎么成长为一个大国? 殿内非常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棱发出的呼啸声,秋天的风给人以万物凋零的感觉,连空气中都带着凄惨的味道,吸上一口,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仿佛会被这股悲秋之意带走。 赵祯面前的茶水依旧冒着热气,而良子仿佛掉进了寒冷的冰窟,微微抬头,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的望向这个给她带来绝望的大宋皇帝道:“陛下对我倭国看的还真是透彻,那请问陛下如何解开这个痛苦的循环?我倭国人难道就永远要在这循环之中受苦?!”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的一丝你没有理解,受苦的不是整个倭国人,你们这些贵族,宗室,官员都不会被殃及,甚至成为有些家族崛起的契机,倒霉的永远是那些平民。” “可他们的牺牲也是我倭国国力的牺牲!如此一来我倭国永远不能走出这怪圈!唯一的出路便是走出本州……” 良子仿佛被自己的话点醒了,脸上露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神采,望向赵祯道:“倭国最后的希望便是走出本州,向……向……” 显然她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整个人愣在原地,赵祯冷笑道:“没错,现在的倭国已经没有地方可去,高丽,辽朝,女真,大宋,甚至是琉球,我们已经把你们需要的空间都占满了,你打算对谁动手?!” “不过你对谁动手都占不到好处,漫长的粮食补给线便是倭国的致命伤,只需要数月的时间,只需要抵挡住你们的第一波攻势,之后便可坚壁清野的耗死你们!” 赵祯再次无情的击碎了良子的幻想,而一旁的三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单单是听了几句话他已经感觉到倭国没有出路和希望,官家看似温文尔雅,却似一柄又一柄尖刀,句句诛心…………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三才之所见 秋风萧瑟之下,亭台小榭之中,赵祯与良子对坐,安静的就像是空无一人 赵祯毫不在意,轻轻翻动手中的书页,只觉得这个时光是如此的静谧而美妙,华夏有自己的问题,而倭国也有同样的怪圈,这说明在这个时期的每个国家都存在着棘手的问题 三才在一旁斟茶,熟练的手法与这个惬意的环境相得益彰,他同赵祯一样非常享受这个时光,只不过他是觉得对面的倭国皇女的样子让人舒坦。 良子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但官家好似完全不在意她的表情,这便是番邦在天朝面前该有的态度…… “请问陛下,我倭国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要面对定数而避无可避?” 良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打破僵局,只不过她的声音小道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底气少得可怜。 赵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地面良子苍白的脸庞,说实话一个美女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让人很难拒绝,于是他便说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并非没有办法,其实倭国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粮食不够用度而已,最简洁的方法便是向我大宋购买粮食。我大宋在大同府开设榷场,在京畿路开设榷场,自然也可以在倭国开设榷场。” “榷场?” 良子稍稍皱眉道:“若是如此,我倭国的粮食便要依赖大宋……这。” 聪明人可不只是赵祯一个,面对大宋的援助良子并没有兴高采烈,而是最先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可见她对赵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现在的良子已经和原先不同了,在倭国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皇女所有的一切都不似现在这般,只需要谋一个好出路便可,但现在却不同了,她即将成为父亲那样的天皇,倭国有史以来的第七位女天皇! 身上的责任与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再说父亲已经在大宋的“帮助”下获得了实权,那自己前来大宋便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继承这份权利。 但大宋皇帝的话让她不甘心,即便是良子也知道粮食对与一个国家的重要,怎么可能交托于人? 若是哪天大宋突然断了粮道,那倭国岂不是不攻自破? 她见识过大宋军队的彪悍,当初平安京之战的时候她觉得蔡伯俙等人完了,父亲的数万大军围困宋人军营,可最后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宋人走脱。 她至今记得蔡伯俙当初与自己面对面时的态度,和眼前大宋皇帝如出一辙,好似倭国永远是大宋附庸一般,任由大宋生杀予夺。 缓缓起身,良子伸手解开衣带,一时间勤政殿中春光乍泄,三才扭过头去难掩脸上的窃笑,而赵祯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你以为朕的后宫没人?朕本大动雷霆,但看在你为倭国宁愿牺牲自己便饶恕你的罪过,穿上衣服,莫要亵渎朕的勤政之所。” 三才在挨了赵祯一脚后,识趣的上前为良子披上衣物道:“贵人,您这么做便是落了下乘,听官家的话,天气转寒莫要着凉了才是。” 良子再次恢复恭顺之态,只不过这次跪坐在赵祯的身边:“陛下,若是倭国的女皇成为了您的女人,倭国世代依附大宋,尊大宋为正统,可否助我倭国?” 赵祯惊讶的反问道:“朕不是已经给你解决的办法了吗?开设榷场就是在帮助倭国啊!” 面的赵祯的油盐不进,良子一时气结,哪有这样的人,眼前的大宋皇帝就像是抢劫之后被人抓了现行还不承认的无赖! 但良子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这个无赖拥有着碾压倭国的能力。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使出了所有的手段,甚至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已经放弃,但是依然无法打动眼前的皇帝。 良子并未觉得把自己献给大宋皇帝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这样一来她便得到了大宋皇帝的血脉,也将使得自己得到大宋皇帝的支持。 如今她的如意算盘已然是落空了,赵祯可不是那种见色眼开的人,最少现在不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倭国是一个善于隐忍的国家,也是一个善于反复的国家。 当初与盛唐一战后便发现了自己的短板,人口是他们的缺陷,漫长的补给线更是一个致命伤,从那以后倭国便老实本分起来,与中原王朝一直修好,派遣遣唐使,遣宋使。 单单是这份隐忍便让赵祯觉得不能不控制倭国,而眼前的女人不过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博取更多,赵祯岂能如她的意? “朕同意在倭国开设榷场,并在倭国设立都护府以维护你的统治,并且派派遣了大量的文人前往倭国宣扬狡猾,派遣文官前往倭国协助你管理朝政,这一切难道不是对你的帮助,得不偿失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良子多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倔强和坚持,如此便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老实下去,倭国同样也不会老实的被大宋所掌控。 但这一切都没关系,只需要自己的政策能被维持下去,只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倭国便会彻底成为大宋的“一部分”永远不可能脱离出去。 从问政于大宋皇帝开始,良子便开始了漫长的“折磨”这种折磨一直都是在精神上的,完全不给她希望的,她唯一得到的确切结果便是遵从大宋的意志,不能有违背之举。 当猜测变成真实,当怀疑变成定论,她的意志也就崩溃了,在现如今环境下的日本,根本无法与大宋抗衡,但若是被大宋如此“照顾”今后也不会再有能力拥有本我了。 良子向赵祯深深一礼后便告退,走的时候那副无力麻木的样子让三才看着都心疼,转头望向官家,却见他神色不变,已久低头翻看那本山北杂记,只不过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这笑容三才见过,和当初收复西北之地如出一辙,看来官家又为大宋多得一块重要的地方………… 第一千零六十章人算不如天算 庆历这个吉祥喜庆的年号历时五个年头了,大宋的变化依旧惊人,仿佛这个王朝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北京城中的商人愈发的多了,谁都知道北京城的商贾远远没有大同府来得多。 而接纳大量劳力的工厂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无数的商品从这些工厂之中源源不断的卖向各国,即便是与大宋表面融洽背后多有龌龊的辽朝都需要大宋的商品。 没办法,大宋的制造业在这个时代领先于任何一个时代,做工精美,价格便宜的商品无论在哪都极具竞争力,大宋的商品行销天下,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抵挡得住。 这是赵祯的一种手段,以大宋出色的制造能力冲击各国的手工业,所有人都知道薄利多销的道理,大宋的商贾也不能例外,他们往往会把价格压得很低,以至于辽朝高丽等国的匠人费心费力制造出来的东西完全不能与大宋的相比。 虽然大宋是工厂制造的商品,但质量没得说,大量的工人以流水线的方式生产,并以器械辅助,成本算下来低得多,几百年是运到遥远的阿巴斯王朝也是大有赚头的。 自从赵祯让良子彻底死心之后,她这个倭国皇女便开始在北京城中“闲逛”三才特意吩咐人对她多多“照顾”而这也是赵祯所希望的,北京城是大宋的中心,城中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 对于大宋来说并没有什么闭关锁国的政策,相反大宋对外极其开放,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想要守护一些东西并非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北京城中的工厂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大宋对蒸汽机的保护极为夸张,格物院的匠官隔三差五的前去检查,而蒸汽机的所在之地更是重中之重,北平府的衙役站班不算,更有禁军巡视。 大型的工厂当然有蒸汽机,多是些炼钢铸造的工厂,他们不光能生产菜刀农具,更是可以生产大量的铠甲和兵刃。 蒸汽驱动的大锤裹挟着巨大的动能重重的砸在还未成形的铁剑上,工人反复的反转这块剑胚,不一会的功夫便能生产出一柄上好的铁剑。 在淬火的热气中,花纹精美外表华丽的铁剑便诞生了。 良子震惊的望着这柄刚刚锻造出来的铁剑,经过一会的打磨,开刃,装鞘,挂苏流之后,这柄剑便可销往外朝,当匠人听说是倭国皇女要买这把剑之后,便在这把剑上镶嵌了精美的宝石。 红宝石镶嵌在剑柄上,而建桥上以蓝宝石勾勒出一副北斗七星之状,名字也很华丽,七星瑶光配上这柄剑实在是不为过。 宫中的内侍以吃人的眼神望向匠人,恨恨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拍在他的手上:“五百贯可要你收好嘞!!” 匠人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大官了!” 良子摸着剑身上突起的精美纹路,再看看那镶嵌的恰到好处的宝石一时间呆滞,这柄剑若是到了倭国,最少也要卖出千贯的高价,即便是自己在藤原家看到的宝剑也比不上它。 不只是匠人因为自己是个女子故意设计的还是其他原因,轻轻按压机簧,手中的宝剑便弹出一截,白亮如月光般的剑身露出彻骨的寒意。 “这还真是把好剑呢!” 良子挥剑斩向一旁的试剑木,包裹了草席的木头应声而断,匠人在一旁击掌道:“公主好臂力啊!” 还剑入鞘,良子向匠人鞠躬道:“多谢大师的剑了!” 内侍撇了撇嘴,而匠人连连摆手惊叫道:“算不得大师,算不得的!这……这如何使得嘞!” 内侍鄙夷的说道:“这样的宝剑只要他想,一天可造出数十乃至数百柄来,真正的好剑他可没能力造出来,官家的天子剑才叫厉害嘞!您问他可能造的出?” 良子微微点头道:“这柄剑到了我倭国便是堪称神兵了,大宋的手艺端是神奇……我们走吧!”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瞧见良子的表情落寞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他虽然不知为何,但却知晓什么叫察言观色。 良子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预言表达,显然所有人都没说实话,这样的宝剑虽然华丽,也足够锋利,但比之大宋将士们使用的兵器肯定不足。 宋军所用皆是唐代的横刀,微后的刀背极为适合劈砍,而眼前自己手中这“中看不中用”的宝剑便能轻松砍断试剑木,那大宋将士所用的横刀呢? 最为关键的是这刀剑的生产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反复的捶打不需要人力,其中的杂质便会渗出,一天怕是最少也能有数百柄横刀生产出来吧? 其实良子今天最想看的便是大宋的陌刀,但从头到尾她都不得一观,唯一的收获只有手中的这柄七星瑶光。 一骑飞快的冲了过来,见到良子的倭国仪仗后便翻身下马,对着内侍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之后良子便看到内侍的表情极为难看,眼神不自觉的向自己撇过来。 良子是何其聪明的女子,很快便知道应该是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果然如她的猜测,内侍上前,脸色迅速便的悲伤,即便是良子都觉得自叹不如:“公主殿下,倭国传来消息,您的父王,也就是倭国王上……薨了……” 良子微微颤抖,诸侯死曰薨,自己的父皇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享受大宋的正确称呼,在大宋眼中倭国永远都不是一个帝国,而是一个藩属王国。 至于自己父亲的死因,良子微微苦笑,怕是父亲的大限已至,并非大宋做了什么手脚,这么做实在太过明显了,而若是大宋真的要除掉父皇,完全可以率兵攻入平安京,不至于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良子转头望向皇宫,怕是现在的大宋皇帝比自己更不希望父皇离开吧? 没人比她了解大宋的手段,稳定住倭国,扣留自己的兄弟,待都护府的文武官员都到齐后,当大宋对倭国的文化改变之后,再让自己回国继承皇位才是最好的。 可现在,人算不如天算,父皇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而自己的苦难也许才刚刚开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黑暗中的秘密 对于敦良的死赵祯也十分震惊,对于他来说一切来的太快了,从倭国紧急传来的奏报上看,敦良是自己退位的,并且在当了两天太上法皇后去世的。 在去世之前,他传位给了正在大宋“学习”的良子内亲王。 自从鉴真东渡之后,佛教对倭国的影响便与日俱增,进入平安时代之后更是兴盛不衰,倭国的皇帝中有不少崇尚佛教的,便在年老之时退位让贤,把天皇之位让给了子嗣,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太上法皇。 赵祯不是傻子,大宋已经把倭国的行政权还给了敦良,并且在倭国也有不少势力支持他,大宋只不过把他的子嗣暂时“留在”大宋而已。 这时候的敦良正是享受权利的时刻,但他却在这个时候死了,许多人说他是病重,即便是刘德召和杨烁的奏疏中都说他是有疾暴毙而亡。 但这个时间也太过巧合了一点,良子前脚刚来大宋没几天,他敦良就传位敦良,自己在寺庙中当太上皇的时候死了,赵祯认为他敦良很可能是自戕。 赵祯习惯了从利益既得者的身上看待问题,在他看来敦良的死是召回良子的唯一手段,甚至倭国会派遣使臣而来,向大宋哭诉让两位皇子也回到倭国。 都护府的建设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中,敦良若是再活的长久一点,待大宋的都护府彻底完成,并对倭国实行文武掌控之后,他便可放心的让良子回去了。 但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看着身着素缟,凄惨无语的良子时,赵祯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 孝文化是华夏民族的基石,也是大宋治天下的本钱,在县一级的地方上甚至是宗族自治之本,一旦孝悌崩溃,对于整个大宋来说不堪设想,其危害堪比礼乐崩溃。 面对赵祯的久久不语,良子再次顿首:“请陛下念在父皇对陛下的敬仰之情上放良子会国侍奉父皇最后一步!” “没想到化外之地的公主如此忠孝!” “谁说不是,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官家当允了吧?” “吓,怎可能不允?!” ………… 朝堂中的朝臣们早已议论一片,赵祯只能在心中无奈苦笑,而脸上却要露出悲痛的表情道:“此事朕自当应允,朕与敦良神交已久,此次他暴毙而亡,朕怎可能让他的灵前无人?” 这话得到了朝臣们的响应,赞赏之声沸沸扬扬,只有伏到与地的良子嘴角冷笑,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大宋皇帝这能不许自己归国?! 赵祯随即灵光一现,再次开口道:“此次不光要送倭国皇女归国,更要送皇子归国!也好让敦良死后灵前有人。” 良子惊讶的几乎要抬起头来,眼下她的一切都是因为大宋要扶持自己才能拥有的,若是两位兄弟也归国,那他们便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原本支持自己的藤原家甚至也会调转矛头指向自己,若是自己死在了平安京,那两位兄弟便可理所当然的继承天皇之位!而这一点应该也是大宋皇帝所不希望看见的! 赵祯此举很简单,把这俩个皇子放归回国便会使得倭国产生变数,要么是良子死在倭国,要么是她的这两位兄弟死在她的手中,一个明知自己不动手便会死的人怎么可能不动手?! 而良子有一个她兄弟所没有的优势,大宋会帮助她,一旦她打算弑兄杀弟,大宋便会为她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在倭国杀两个人并不是很难…………即便他们是皇子又如何? 只不过当良子动手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了后路,除了依附大宋,她将没有选择。 这是一步非常恰到好处的阳谋,即便是良子知晓其中的危险也要跳下去,而赵祯这个放出鱼饵的渔夫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鱼儿自己上钩并跳到筐子里便好。 良子不得不接受赵祯的“善意”因为她已经向大宋朝臣展现了什么是倭国的“忠孝”,在此情况之下,她只能谢恩退去,别无他法。 赵祯看着离开的良子微微一笑,她的步伐可比上坟还要沉重,敦良是出了一个自己无法破除的危局,用自己的死来豪赌最后一把,但他忘了,有的时候内部的矛盾要远比外部来的激烈。 遥望东北方向,赵祯不禁腹诽,没想到吧?朕用你的矛攻取了你的盾,两位皇子便是对付良子的利器,就看你的女儿如何做了。 赵祯相信良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是得到皇位享受大宋提供的一切“帮助”让倭国百姓生活下去,还是死在平安京中,与眼前的一切繁华告别。 只不过有一点,对于大宋来说完全可以掀了桌子不玩了,赵祯从来都是准备两套法案的,有好的打算,也有应对不测的准备。 就像当初对付西夏一样,若是自己不能迎娶没藏黑云,没有和平接收西夏,那剩下便是大军征伐,即便是要攻破兴庆府杀得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同样的,对于倭国赵祯也准备了另一套预案,一旦发生大宋掌控之外的事情,那便杀光皇族宗室又如何?万世一系?本就是个笑话! 一旦如此,大宋便会彻底的退守石见等金银矿脉所在,而没有正统的倭国便会陷入内乱,自相残杀之下,整个倭国便会生灵涂炭,而最后渔翁得利的只有大宋。 其实大宋所需要的倭国无非两种状态,要么在大宋的掌控之下稳定,要么在大宋的毁灭之下内乱。 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对大宋的计划有所影响,也不会对大宋所掌控的矿脉产生影响,你倭国内乱能使得矿脉中的金银少上一两?! 只不过是两种方式的成本不同,传出去的名声不同而已。 虽然简单粗暴的方便法最省事,但却是要死人的!大宋会牺牲一些东西,所以赵祯挑选了最为复杂也是麻烦最少的方法。 一个巨大的秘密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直到它暴露之前,赵祯都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其实倭国的未来并不在良子的手中,也不再倭人的手中,而是在大宋的手中,一旦计划好的一切都得到贯彻,大宋彻底的垄断了粮食,那大宋便控制了倭国的一切…………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夜观范希文之疏 长夜漫漫,何日开晴,黑夜总是如画布一样让人产生遐想,对于赵祯来说这就是一块幕布,在它的上面精彩的东西不断上演,而思绪也插上了翅膀飞翔漆黑的夜空,飞向星辰大海…… 乾宇殿旁的阙楼对于三才来说是个好地方,官家一旦到了这里便会在摇椅上一座,舒服的看着天空,三才觉得这其中好似有和禅机类似的东西。 只要官家抱着那亲自制作的紫砂器,往那舒服的安乐椅上一趟,望着满天星斗,三才只觉得官家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仿佛天空,星斗,皇帝,紫砂,摇椅,这些东西这本就该这样在一起。 听说得道高人都会返璞归真,化形与天地之间,就像是道家的入定,佛家的坐禅,而现在官家莫不是也进入了一种自己理解不了的玄妙? 看来北京城中关于官家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得官家就是仙人下凡,至于是哪一路神仙……谁知道?既然是神仙,谁能知道来路?! 但有一点三才可以肯定,官家必然是得道的,也必然是仙人降世匡扶大宋的! 他跟随官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来官家所作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旷世之举?!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的所作所为随便举出一样来便已然是超越了先帝,总总功绩加起来甚至可与开国的太祖相媲美! 安乐椅一摇一摆,三才的眼睛也跟着一晃一晃,很快他便觉得眼睛越来越重了,稍稍打了个哈欠,点上一根线香夹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这下便可安心睡一会了…… 在一摇一摆之间,赵祯便能感觉时光的飞逝,往常他在这里总是会回忆起曾经的后世,同样的也会担心大宋的未来,可现在不同了。 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最少现在的历史不会再次上演,在一年前,赵祯便已经有些相信这一点了,直到今天收到范仲淹从宁夏路递来的奏疏,赵祯才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历史果然大不同矣!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 三才的耳朵微动,眉头皱起,官家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藤子京和岳阳楼?藤子京莫不是成了简在帝心的了不得人物? 细细听来便觉得这是官家勉励朝臣的句子,尤其是最后一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即便是三才不通文采,也忍不住拍案叫绝,这句话实在是醒世恒言啊! “官家满腹诗篇,醒世之言可达万世!” 赵祯被三才的话惊醒,随后望向三才眼睛发亮:“你……原在东宫任何差遣?朕问的是你在朕回东宫之前!” 三才莫名其妙,但依旧老实回答:“奴婢原是内侍省太子内坊局的坊事,从八品下,不入流的小官嘞!自从随官家之侧后,那可算是托了陛下的鸿福,您的一点福荫便让奴婢有了今天嘞!” 赵祯感慨的叹道:“是啊!你也不同了,范仲淹也不同了,所有人都不同了…………” 三才莫名其妙的望着赵祯,他只觉得官家今夜感叹良多,但却不知道为何,这些不都是好事吗?作为内侍的他明白宫中的至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如此才能保命,如此才能长久。 赵祯望了他一眼,笑眯眯的喝了口紫砂壶中的花茶,晚上喝清茶可是要了命,入夜也睡不好嘞!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范仲淹没有提出改革,也没有因为遇到阻力而被贬,而是在宁夏路担任一路之安抚使,宁夏现在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内迁党项人的举措也已经基本完成。 虽然少了他的绝世名言,可对于赵祯来说,现在的范仲淹才是人尽其才,拿起范仲淹的上疏,赵祯笑了笑,这东西可比一篇《岳阳楼记》要好得多! “掌灯。” 赵祯拿起范仲淹的奏疏,宁夏之地已然是恢复了生机,不光如此,范仲淹还在奏疏中列举了许多重要的举措,希望自己答复,今日在朝堂上只是随意看了看便觉得震惊,去往勤政殿的时候已然是忘了放在袖口中的奏疏了。 三才麻利的掏出火折子,打开上面的木质盖帽,轻轻一吹,火光乍现,点燃灯罩内的宫烛,温暖而明亮的烛光便在这阙楼之上燃起。 赵祯拉了拉膝盖上的摊子,便不觉得秋风有多么萧瑟,就着北京城中的万家灯火,仿佛整个天下陪在自己的身边。 范仲淹的奏疏非常简练,这也是最近朝堂之中提倡的文风,开篇第一句便是描述宁夏之况以及党项人内迁的进展:“臣范仲淹面东而叩……宁夏路各地官衙开衙许久,官吏用命,治下百姓安分守己,农人开垦荒地约为八十万亩之多,今年粮食丰产可谓塞上岭南,黄河两岸土地肥沃唯富一套。 然宁夏北通西域商贾所有来往却不肯驻足,只愿前往大同府交易,臣观之甚憾。宁夏地处西北,何不以榷场设之?既富宁夏又增公帑,宁夏富而百姓安,强民强兵一举双得……臣恳请陛下设榷场开关口!” 赵祯笑了笑:“果然是向朕讨要好处来的,这个范希文!” 三才知晓,若是陛下笑骂何人必然是心中欢喜的,果不其然,官家再次开口道:“传旨,于宁夏路增设榷场,其规模可依大同府之制!” 天爷爷! 三才微微咋舌心中暗道:咱大宋又要出一个天下汇聚之地了! 试探的问一声:“官家,现在已经子时初刻……” “写下词头,派御药院的当值内侍去翰林制诰那传旨,此事不得拖延!另把朕勤政殿中八方桌上的端砚给范仲淹送去。” “官家,这端砚可是极为难得,其中还镶上了金边,这……” “朕可不是吝啬之君嘞!”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奴婢遵旨!”他看得出来官家正在兴头上,这旨意多半是越早送达宁夏越好,只不过那方端砚可惜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庆历五年的第一场火 范仲淹的奏疏在最后提到了党项内迁之事,他认为党项人已经大部分内迁完毕,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些人数较少,较为分散的部族,那些拒不内迁的已经被大宋的铁骑斩杀殆尽。 而这些小部族不同,他们或是地处偏远,或是仓皇夺路一直在向大宋境内迁徙。 大宋的对党项人的压力从西北向东南逐渐减小,这还是范仲淹向狄青提议的,如此可保无有遗漏,党项人会不自觉的向大宋靠拢,方便内迁。 范仲淹的意思是,人数小于百人的部族可直接由宁夏内部汉化,如今宁夏路的汉家百姓远远大于党项,汉化这些党项人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便可,无需耗费人力和朝廷的公帑让他们迁徙大宋境内。 这一点是赵祯没想到的,细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宁夏路的党项人不过数千,多时零散部族,而宋人却有数十万,汉化不要太简单,又有完备的地方管理,确实不用耗费朝廷的经历,只需交给范仲淹便好。 大宋优越的条件和繁荣的经济自然会吸引这些党项残部的靠拢,赵祯便就着烛光在范仲淹的奏疏后写下御批,这奏疏不是发回范仲淹的,而是传递到中书省,由相公庞籍以政令的形势传回宁夏。 赵祯在写好御批抬头的时候,便瞧见北京城中有一点极为明亮,一团橘红色的光芒如豆点般摇曳,并开始扩散………… 原本在一旁候着的三才只见官家猛然站起,窜向阙楼上的栏杆处,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官家?!” 赵祯趴在栏杆上,双手撑着栏杆,努力的把身体向前探出,隐约间只见那火光愈发的浓烈,并在月光下伴有黑烟升起,而自己的身体却被人从后抱住。 三才带着哭腔叫道:“官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有什么要看的,奴婢帮您看,有什么要寻的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寻来嘞!” 赵祯看了看下面的燃起的宫灯向回缩了缩,这阙楼还真是高嘞!当初的自己可是能从数百米的山崖垂降下去,现在站与高楼至上便害怕了………… 看来安逸的生活过惯了,原本的胆气也消失了,赵祯无奈的指了指着火的地方道:“那是何处?好似走水一般!” 三才抬眼一看便道:“应是北平府的府衙!吓!官家,真是走水了!” 赵祯却稍稍冷静下来,北平府的府衙走水?北平府虽不是京城中的机要之地,可也是大宋的一府之尊,北平府的韩琦乃是欧阳修推举,为人自立,有大气,端重寡言,不好嬉弄,治下颇严。 这样的人管理下的北平府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水? 再说大宋的府衙一律由砖石构建,只有屋顶内屋内才会用上木质的房梁和柱子,怎么会一下子便有如此大火?定然是有人蓄意纵火! 赵祯身为皇帝,已经习惯了从另外的角度看待问题,转头对三才说道:“速速派人传令,命禁中宫墙之上当值禁军不得妄动! 无有朕的手诏不尊任何人之调令!抽调京中禁军驻守机要之处。另,派内侍携朕的私印,传令赵力禁中御前班直围拢北平府其后施救!” 赵祯说完便解下腰间的印章,这是皇帝的私印,算是神宝的一种,但却没有神宝那般庄重,但调遣一千人左右的禁军却是没有问题,因为这皇帝私印是不会离身的,也侧面代表皇帝。 下三才已经交代内侍传旨去了,赵祯出于好奇也跟着下去,他倒要看看,北京城中谁有这泼天的胆子敢纵火北平府府衙! 若是意外那便没有什么,但若不是,背后定然有着巨大的阴谋,而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声东击西,北京城中的大型工厂可都是有蒸汽机的,而格物院中更是有着大量的图纸和匠人的随笔,书册,若是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密封效果极佳的橡胶已经出现,大宋的蒸汽机便已经走上了正轨,这中生产能力惊人的“巨兽”可谓是大宋的动力,不得有一点闪失。 从刚刚在阙楼上向下看被惊吓到,赵祯这才意识到自己丢失了一些东西,自己原先是什么人?“艺术品专家”啊!什么最擅长?安保和反安保啊! ……………… 北京城中的百姓早已被熊熊的火焰所吸引,北平府的府衙走水可不是小事,四周的百姓早已开始救火,可都被韩琦拦下,当他看到北京城中的三百衙役一个不少的出现在熊熊燃烧的府衙之外时,大发雷霆,对着些衙役破口大骂。 责令他们赶回自己当值之地,没有调令不得擅离职守,而剩下的衙役开始阻隔百姓的靠近,这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参与救活,城中自有潜火铺子带着水龙,汲水筒而来,不比你手中漏水的木盆,豁口的水杯来得好使?! 很快宫中的御前班直便在赵力的率领下匆匆赶来,这总算让韩琦松了一口气,赵力在率领御前班直抵达后便派人围了北平府的府衙,对着韩琦抱拳道:“官家命我前来助韩知府一臂之力!” “来的正好,潜火铺子的人已经进去,将军只需围拢这里不放一人走脱便好,本府衙役留余百人已经在火起之时便在外密布,如今将军率军而来,贼人必不会走脱!” 赵力瞪大眼睛,虎目中散发着慑人的精光道:“可是有宵小纵火?!官家早有交代,抓捕贼人全听韩知府差遣!” “果然天子不凡啊!看来官家是早已知晓!”韩琦露出敬佩的目光道。 不用赵力多说什么,御前班直早已把北平府府衙围拢的里三层外三层,如今的御前班直可不是原先的花架子,各个都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兵,虽不及赵祯的亲卫司,却也是个个彪悍,单单往那一站,慑人的眼神便让寻常百姓退避三舍。 “说来也巧,听三才大官道,官家今夜登临阙楼,赏月美景,观城中忽有大亮,便道是走水。三才大官说是北平府,官家便令禁军不得妄动,传令城中当值禁军没有官家手诏不得调兵嘞!” 韩琦拍手笑道:“善,大善矣!”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大宋的叛徒 北平府是什么地方?大宋的京畿之府,直接管辖北京城和四周的几个县,可以说他是北京城中的机要之地,和当初的开封府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自从大宋迁都之后,所有的沉重官衙几乎都搬迁到了皇城之中,这是按照旧制而来的,早在东京城的时候,朝廷的机要之所便依然是在皇城之中,实在是因为皇城规模相比历代较小,所以许多府衙无奈之下才设立在皇城之外。 御史台,西尚书省,太常寺,左藏库等等都搬迁到了北京城的皇城之中,而只留下的北平府府衙和国子监等在皇城之外。 显然北平府之中皇城之外,只有这北平府府衙乃是重中之重。 虽然是权知开封府,但赵力依旧是客气的说道:“韩知府,这北京城中就你的北平府府衙还是要害之地,贼人挑选这里下手必然是有所图谋!” 韩琦点头道:“要说办案乃是本府最擅之事,已经命衙役各返职守,官家又命禁军不得擅动,当万全矣!本府虽是京畿之地的要害,其中所藏也不过罪案卷宗,不值得贼人花费如此经历,恐声东击西之策!” 稍稍顿了一下,韩琦望向赵力惊奇道:“这么说来官家也认定此乃贼人声东击西之策?” “当然!这北平府府衙距离潜火铺子不过数十步,水龙,水车,汲水筒都用上了,这火势已久不灭,若是没有火油等物,如何可能?!” “嗯!办案乃是本府分内职责,府中上有刑名干吏数人,已然进府搜寻,若是有消息,稍后即报。” “那便好办,某这便派人扒开府衙的内里院墙,免得火势蔓延开来,着火的只是前院左厢公廨而已。” “已然是命人扒开了院墙,左厢公廨文案房放置的不过是些修缮、后勤、仓厨等杂房的修缮记录,即便烧毁也无碍,何况本府早已把府中记录统一抄录报于崇文院典藏,即便烧毁再去讨要一份,补上相关便是。” “这火就任由它烧着?” “这是自然!潜火铺子已经入了许久,还未扑灭,这便是火油等物做的孽事,除了烧光别无他法…………” 两人正说话间,便有刑名班头从府衙之内出来,瞧模样便是进入过了左厢公廨眉眼都被熏黑了。 班头对着韩琦抱拳道:“启禀大老爷,贼人是从前院左厢的公廨文案房纵的火,留守仓曹参军刘洄最先发现火势,已经命人带来。” 无论在何时,发现犯罪现场的第一人便有很大嫌疑,韩琦自然不会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把人带来,不可动粗。” 赵力倒是沉默的站在一旁,他不是北平府的人,只不过是得了官家的命令前来协助而已,唯一要做的便是放止贼人逃脱,再说缉捕之事也并非御前班直所擅长。 “大老爷明鉴,刘洄冤枉啊!” 人还没到,叫屈的声音便传来,一身官服的中年文人先刑名班头一步过来,急急的跪倒在韩琦的面前喊冤,急迫之像无以言表。 赵力看了他一样,此人虽是文人打扮,却完全没有文人风骨,还没问罪与他,他自己便吓个半死,瞧他的模样多半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这种人怎么会干出纵火北平府府衙的事情? 韩琦和他的想法一致,但很快便有人出来指证道:“启禀知府老爷,纵火之人就是他刘洄!” 众人刷的一下把眼睛转到说话的人身上,韩琦认得他,小声对赵力解释道:“此人是我北平府的武备功曹王宪,掌军械器具之物。” 赵力眯了下眼睛:“哦……可是个练武之人?” 韩琦点头道:“曾于威武军中效力,听说是伤了左腿退下的,来的时候还是个校尉,因为颇通军械,便给了个武备功曹,打算以后委以重任的。” 赵力微微点:“既然是威武军出生,那便不会有错了,能做到校尉必然耳聪目明!” “哦?这是为何!” 赵力笑道:“这军中之事韩知府却是没有某晓得,要做到校尉,必须要悉通号令,若是不能耳聪目明如何传令全军?除非这领兵的主将是个傻子。” 韩琦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如此,便听他说说。” 刑名班头把人带来,即便远远的一瞧,便是一股子干练,即便是左腿不便也是行如疾风,虎虎生风…………众人忍不住暗自叫了一声好! “你可是亲眼所见?” 王宪点头道:“这是自然,今日虽不是我当值,但昨日傍晚从将作监运来的军械却是还未清点,今夜便寻了门房,领了钥匙去了库房,距离左厢公廨不过半步之遥,其间只见他刘洄进入库房,即便是大火之时也未见其出!待府衙慌乱之际,却见他已然是混迹于人群之中。” 韩琦和赵力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道:“果不见其出?!” 王宪目不斜视:“未见其出!” 唰——众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刘洄身上,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刘洄既然在左厢公廨,那他是怎么活灵活现的出来的?这大火水泊不灭,定然是用了火油之物…… 韩琦急急的对王宪问到:“这么说来你依然是发现了什么?!” 王宪点头道:“大老爷明鉴!属下今夜轻点军备,只觉得库房中的火油之味甚重,但未见储存之物破损,待用挖勺取出,却见下层并非火油而被人换成了清水!” 王宪说完便指着刘洄道:“今夜大火,水泊不灭,非火油可燃!某在军中效力,岂能不识这点?若不是救助两位值夜的刀笔吏,早已是告发与你!” 刘洄嗤笑道:“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现在指认与我?就不担心我跑了?” 赵力怪笑一声:“跑?只要你跑了便是坐实了你的罪过,再说有名有姓有出生,你能往哪跑?还不晓得皇城司的厉害?” 韩琦望着跪在面前的刘洄,此人虽然惊慌惶恐,但双手却极为稳健,身体一点哆嗦也没有,这就不正常! 韩琦作为北平府知府事,见过的贼人多了,没有人在被揭穿之后变得如此矛盾的,韩琦猛然怒喝:“刘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如何抵赖?!” 这是攻破刘洄心防的最后一柄利剑,这下他终于双腿哆嗦的伏倒与地,颤颤巍巍的望了韩琦赵力两人,但很快便把头磕下,显然已经是认罪伏诛之态。 但很快赵力便觉得不妥,王宪道了一声:“不好!”便上前,可他晚了一步。 刘洄的身体便不再颤抖,在王宪的推搡下慢慢的软倒与地,埋在头下的双手中满是粉末与鲜血……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大宋的第一道安保 北平府的一场大火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当赵祯亲自前来,出现在府衙之外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纵火之事了。 赵祯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大宋的神经,两府的相公自然不敢怠慢,最先抵达的是夏竦,他比谁来的都快,因为他的宅邸就在北平府不远处的御街巷里。 一身燕居服的夏竦显然是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身上的脂粉味浓的呛人,谁都知道你夏竦老当益壮,可你在官家面前好歹也要稍稍擦拭一下啊! 狄青的速度也不慢,其实他才是第一个到的,但他去寻杨怀玉去了,杨怀玉乃是北京城的驻守将军,京中的大小城防都由他执掌。 而他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杨怀疑在南桥的格物院和北门街的锻造局抓了人………… 蒙着白布的尸首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明显,而韩琦跪在地上请罪,无论如何刘洄是他北平府的官吏,出了这种事情他必须负责,甚至可能丢掉权知北平府的差遣。 赵力有些同情的望着韩琦,在他看来韩琦为人不错,做事老成治下也颇严,大抵是因为善待了老兵王冕,赵力觉得这韩琦很有人情味。 “官家,是个人便有自己的弱点,一旦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这人就身不由己了!如今这刘洄眼看自己被识破便服毒自尽,可见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能有条生路,何必走上这绝路?” 赵祯当然知道,只不过他认为这刘洄完全可以用更为聪明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愚蠢的被人利用:“朕只是觉得他蠢而已,蠢的被人利用,蠢的祸害家人!” 赵力躬身道:“官家,末将已经查清楚了,这刘洄的家人被人掳走,据他那老婆子说,直至今夜北平府大火才被放了出来,定然是贼人利用刘洄家人作为要挟,逼迫他就范的。” “刘洄之过乃是韩琦之过,韩琦之过乃是朕之过也!起来吧!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当牢记今日之耻,如有下次便是朕也不会轻饶!” 韩琦躬身道:“陛下无过,过在韩琦!此事非表面那般简单……” “这一点朕早已知晓,北京守备将军杨怀玉已经捉了贼人,朕先在便命你审理,务必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一点东西出来!” “臣遵旨!” 所谓知耻而后勇,莫过韩琦,声东击西之策早已被他看穿,而唯一想不到的却是北平府的功曹刘洄居然是贼人的帮凶,韩琦向来治下颇严,岂能受得了这个? 今夜便在已经烧了一小半的北平府升堂审理,这是大宋遇到的第一起公开审理间人的案子,更为让人惊讶的是官家居然要公开审理,北京城中的百姓都可围观,夏竦知晓这是要震慑宵小之意。 庄重威严的府衙大堂,赵祯端坐其上,无论是不是他主审,皇帝永远是坐在上首正位的,而他的身旁站着赵力,狄青,杨怀玉三人,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大将军?! 夏竦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坐在赵祯左侧,而主审韩琦坐与右侧,作为三司使的包拯也来了,他和欧阳修庞籍等人坐在了旁观席位,谁叫他们来的晚?赵祯本事要打发他们回去的,可晏殊一再坚持,只能作罢。 在两府相公看来,一个小小的功曹纵火,却引出间人来,官家小题大作的审案,必有其中的道理。 其实在审理之前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皇城司的人把这些贼人查了个底掉,说来也是惊人,间人不多只抓住了三人,王小石,郭小五,禹大丘。 赵祯微微感叹,如此小的代价却让北京城鸡飞狗跳,瞧瞧这大堂之上,两府相公几乎都到齐了,连自己这个皇帝都坐在上首。 越是简单的计划越用容易成功,赵祯深谙其理。 审理的过程很简单,当所有的证据摆放在间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赵祯微微一叹,这些人都是死士,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不希望在这三人的身上浪费时间,大笔一挥便在韩琦的判书上勾决了三人………… 只不过围观的百姓却大为震惊,没想到几个不起眼的人物便是辽朝的间人,虽然他们不承认,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城司的挡头已经把三人的来历说的清楚。 虽是燕云之地的汉人,却从未在北京城中出现过,只不过是在去年进的城,这段时间没有一项正经营生,却是每日宴请城狐社鼠,他们哪来的钱财? 更有甚者还发现他们常常往返于景州,檀州等与辽朝相连之地。 既然是辽朝的间人,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虽是汉家百姓却里通外敌,这种人即便是被凌迟也不为过,百姓们在韩琦宣读过判决后大声叫好。 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但这仅仅是对百姓们来说的,赵祯可不认为就此了结,国家安全这一概念还没有深入人心,甚至连朝臣都很少关注这个问题,他们的脑子中还没有这个概念。 不过韩琦很聪明的派出北平府所有的衙役,拿着铜锣在街上宣讲《告北平百姓书》:“间人者,国之祸害也!生于中华却为外族之鹰犬,禽兽也! 外族盗我大宋之格物,欲强己身,此大宋之祸患也! 大宋百姓当警醒之,防范之,若有不轨者,违法乱纪者,窥伺机要者,速报北平府,一经查实,赏银千贯!此律永存!” 赵祯微微一笑,这便是要陷间人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韩琦果然有才智,大宋的禁军即便再怎么巡逻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有了无处不在的眼睛,便可紧紧盯着间人,让他们无从下手。 虽然可能出现冤案,但此时却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北平府中气氛沉重,谁都能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若是让契丹人得了大宋的格物,那后果便不堪设想,尤其是军中所用的火药弹,火炮,若是让辽人得了,那还了得?! 还好大宋的所有火器全部归属火器营管辖,但这次是格物院和锻造局,那下次呢?会不会是火器营……两府相公一时间惊醒,睡意全无。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大宋的第二道安保 空气中还弥漫着燃烧的灰烬味道,北平府的府衙基本上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只不过熊熊大火看着吓人,但除了左厢公廨文案房被烧毁外,其他的地方一点事也没有,皆因火情发现的及时,潜火铺子早已做了隔火处理。 火油的味道浓烈刺鼻,赵祯看着眼前的火场对众人道:“瞧见没有,一场小小的走水便让我大宋的北京城如此不安,也亏得是朕与枢密院早有推演,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夏竦轻咳一声,摸着山羊胡子道:“启禀官家,咱们北京城并非如此不堪,即便是贼人得手也出不得北京城!当初为了避免北京城与东城一般,防备契丹一举直陷京师,城防就从未停下过。 如今北京城已是内外三道关卡,除皇城外,还有内城,外城,郭城也在营造之中,只需三司拨款,便可加强郭城,驻扎禁军数万人,除天安,地安,永定,万胜四门外,其余城门皆是瓮城三层,屈曲中开。” 他的话没错,众人也是点头称善,北京城乃是大宋的中心,一国之都,修缮城墙,加强城防并无不可。 包拯开口表示支持:“启奏官家,今年虽然是免除了夏税,但秋税已经开始收缴,商税和关税进项颇多,国库隐喻甚巨,可为修缮城墙只用。” 狄青也是跟着附议道:“前有坚城,后用重兵,可保北京城无碍!” 几人的话题皆是围绕城防,欧阳修却不这么认为,开口提出异议道:“官家,城防城门虽万钧之固,却不能阻间人,其混迹与百姓之中,夹带更是手段不穷,即便是盘查的再严格,也可能百密一疏。” “哦?欧阳学士有何高见,朕愿闻其详!” 欧阳修的话才是说到了赵祯的心坎里,外部加永远没有内部加固来的有效,如同后世的博物馆一样,外面的门窗即便再坚固却也往往不及内部的防范手段,赵祯深知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 “可调遣皇城司,黑手密谍,以毒攻毒,明暗相交,驻守于要害之所,迁格物院与皇城内,皇城除四角楼外增设堡垒四座,内城设立堡垒八,外城设堡垒十二,令广固军二十指挥监察城中异动。” 乖乖嘞!众人被欧阳修的计划惊呆了,这是要把整个北京城变作一个巨大的堡垒啊!如此耗费实在是太过惊人! 欧阳修已经看到了众人惊讶的表情,笃定的说道:“官家,虽然耗费颇巨,人力颇多,可一旦形成定制,便可永世不移,此乃为后世计也!” 赵祯微微点头,这也是一个好计策,并且是永除后患之策,大宋的蒸汽机,火药,火车都是无价之宝,既然如此耗费再大的力量守护他们都是值得的。 “命人传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前来,先前其是云南路安抚使,守护琉璃,咖啡等物皆有大功,至今无有外泄,此事当问政与他!” 这是自然,今夜反正也没工夫睡觉了,不如拖上他苏洵,何况他还挂着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不来?! 和苏洵关系颇好的欧阳修忽然一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苏明允的府邸就在广志桥的边上,距离北平府不过数百步,怕是因为其好友张方平到访…………喝多了……”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如此朕便更要去扫兴了!朕的北平府都被烧了,他身为龙图阁大学士,又领参知政事的差遣,居然在府中与友畅饮,实不为人子!” 众人瞧见官家大笑,一时间也是阴郁渐去,庞籍笑道:“他苏明允什么都好,就是颇为擅饮,同僚饮宴总是少不得他嘞!” 赵祯看了看蒙蒙亮的天光,腹中略感饥饿,转生对三才道:“派人去最近的酒楼弄些吃食来,朕与诸位相公一起去苏府用膳,酒却是不沽的!朕记得当初赏了他苏明允整整二十罐梨花白!” 为了方便漕运,北京城在建设之处便在沉重开设水道,这些水道也就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轻松的把北京城的内城划分为前后两部份,不少富庶人家喜欢在后苑开辟池塘,引的便是这水道中的水,颇有园林之美。 苏洵的家就在广志桥的边上,依水而居,颇有水乡之意,赵祯等人浩浩荡荡来到苏府,苏府的管家几乎是带着哭腔向苏洵奏报的:“老爷!不好了!不是,是太好了……也不是……” 苏洵与张方平喝的正高兴,皱眉喝到:“说的什么混帐话!到底何事说来便是,还能是天塌了不成?!” 对于管事的来说就是天塌了:“官家带着两府相公来了,就在咱们的正门口等着老爷您接驾呢!” “尽胡说!这深更半夜的,官家怎会突然到访,还带着两府相公,你当我这是乾宇…………” 苏洵的话还没说完自己便愣住,而张方平大惊,他可不认为眼下快要吓瘫的管事敢用官家来开玩笑,拉着苏洵便去前门迎接皇驾。 一身酒气的两人到了门前便见赵祯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是两府相公,老而弥坚的庞籍,眼神中充满揶揄的夏竦,文质彬彬的晏殊,威武不凡狄青,多年的好友欧阳修以及一脸坏笑的杨怀玉! 不适时宜的打了个酒隔,苏洵张方平连忙上前拜下:“臣苏洵,张方平,参见陛下!” 赵祯望向张方平道:“你可是天禧元年中贤良方正科的神童张方平?”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他如此了解,甚至连张方平所中哪一科都知道,张方平连连点头:“真是臣下。” 赵祯皱眉道:“你不是调任江宁府了吗?为何在北京城中?”这话已经很清楚了,作为一方知府,擅离职守便是重罪,可流放沙门岛。 苏洵赶紧解释道:“张方平确实知江宁府,只不过此次他是被吏部掉往京中的。” 没到年底便被吏部调遣到京中,这说明他的政绩斐然,相当卓越,才免去年底勘磨的,赵祯忽然想起自己看过这吏部免去勘磨官员名单的奏疏,这才想起确实有张方平的名字。 “哦,朕想起来了,还是朕御批你回京待选的,也罢,平身吧!朕今日也算是不请自来,搅了你们的兴致!” 苏洵,张方平两人连道不敢,而一众相公却狡黠一笑,官家这是反客为主啊!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苏子瞻哪里走?! 皇帝亲自来府上本是好事,但苏洵却愁眉苦脸,张方平问之,答曰:“家中美酒危矣!”上大怒,斥其吝啬,遂赏美酒十数坛………… 三才带人在苏府的正厅上了蔡记酒楼的美食,在北京城中就没有打烊这种事情,所有的酒楼茶肆皆是营业到天亮,夜市刚刚结束,早市便开,继续一整天的热闹。 赵祯并不是一个非常拿架子的皇帝,当然也不可肆意妄为,即便是皇帝也要遵从礼数,否则如何统御百官,统御天下?只不过皇帝的架子要拿的恰到好处。 太祖当年也会去往朝臣的家中,何况是自己?赵祯不认为自己给苏府带来的多少麻烦,相反,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今夜苏洵与张方平二人相谈甚欢,心思都在把酒当歌上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北平府大火的事情,更不知道辽人密谍欲图盗取大宋格物之事。 家中的管事倒是知晓,不过他却没有禀报苏洵,他在得知北平府大火之后便回去睡觉了,这在大宋算不得新鲜事,在东京城的时候皇宫都着过火嘞!可谁曾想会出了密谍之事…… 苏洵面色难看的望着管事,若不是他跟随自己多年,早已是把他干出苏府去了,身为管事就不能多留一个心眼?即便是稍稍打探一下也该知道事情有多大了。 “苏学士,你在云南路保护琉璃,咖啡等物极为周全,此次北京密谍一事可有妙法?夏参政和欧阳学士向朕谏言,以坚城重兵守卫之。” 苏洵先向赵祯一礼,之后又向夏竦欧阳修询问具体情况,稍稍分析才道:“两位相公的办法自然不错,可耗费甚巨,且所需时日冗长,非一时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翘首以待的望着苏洵,这么说来他苏明允定然是有什么高见的了,否则这口气可不小,谁都知道夏竦和欧阳修两人的提议好是好,可就是太花时间。 赵祯笑道:“你苏明允有何真知灼见便快说,莫要掉诸公与朕的胃口,朕可是赏了你不少的好酒,若是不愿便收回!” 苏洵尴尬的说道:“其实犬子早已指出其中弊病,他称军中机要颇多,虽然有坚城重兵守卫,但这些都是防范外敌入侵,间人可不会大张旗鼓而来,只会以阴私之行径窃取,犹如大网捞鱼,只能捕获大着,小者尽失,官家派遣禁军驻守格物院和大厂,此类若小网矣!”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无不惊叹与苏轼的才学,如此比喻端是精妙无比。 赵祯笑着指了指苏洵道:“如何,生子当生苏子瞻!他人现在何处?召来让朕瞧瞧!” 三才小声道:“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官家亲自召见,诸位相公可都在这呢!” 众人含笑点头,官家摆明了提携后生,这时候谁也不好拂了官家的面子,况且他苏子瞻也是金科状元,加上他的才干自然人还没来便得到诸公的欣赏。 苏洵苦笑着说道:“犬子不在家中,否则早已出来拜见官家,何必劳烦官家唤他……” 赵祯笑道:“哦?苏子瞻现在何处?” “这……苏言,子瞻现在何处?!” 管事结结巴巴的说道:“春……风……楼……” 噗……赵力最先忍不住,已然是笑出了声来,而赵祯的脸色和三才一般难看,衮衮诸公更是脸色怪异,谁人不知他苏子瞻和长乐公主的事情,才子佳人最是得民心,整个北京城中都在传他们的“佳话”。 现如今他苏子瞻居然去了青楼妓馆,这……实在是打官家的脸啊! 苏洵恨不得抽死这个糊途管事,什么借口不好找非说去了春风楼,这都快天亮了,显然是留宿于此,官家的脸色恨不得现在派人把他抓来狠狠抽上一顿。 还是老友欧阳修最先开口道:“青年才俊于酒楼中饮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苏管事,快快寻他过来便是,莫要耽误了官家的召见!” 赵祯哪有心情再召见苏轼,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温柔乡中拖出来胖揍一顿,既然是爱慕公主,又如何能去妓馆中留宿? 见赵祯的脸色能拧出水来,苏洵也是微微苦笑,欧阳修这下圆场不善,反倒把苏轼给折进去了,说不得还得连累他自己。 庞籍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望向欧阳修的眼神愈发的微妙了,而一旁的夏竦似有所感,转头与庞籍对视一眼。 这欧阳修端是好手段,逼着苏子瞻与公主决裂,一旦官家厌恶苏子瞻,必不会同意他与长乐公主的亲事,如此一来苏子瞻便不会是外戚………… 在俩个“老狐狸”的眼中,欧阳修的手段立马被识破。 苏管事还没走出苏府,便遇到了苏子瞻和一位俊俏公子,两人正悄悄的从偏门进入府中,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苏兄,那堪称花魁的清倌人白白一副好皮囊,却连一曲《春江花月夜》都唱不好,还有那么多人给赏钱,真是……岂有此理!” “芸芸众生便是如此,只看眼前的却看不清内里,今夜我可算是遭了殃,晚归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必会种种责罚的,但若是知晓我带你回来,还不知怎样的天翻地覆嘞!” “怎么!你怕了?!我可是一个换了宫人的衣服出来的,若是被……大娘娘知晓,可不比你好上哪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苏轼无奈苦笑:“你……你也不瞧瞧自己在“家中”多么得宠!有那位护着即便是……算了不说了!” “天爷爷!大少爷,您怎么才回来!这天马上可就塌了,老爷寻你都快急的上房了!这位是……” 苏管事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俊俏后生,瞧这唇红齿白的模样,莫不是自家少爷带回来的…………龙阳之友?! “哎呀!这家回不得,快些走,父亲居然没安寝,必然是在正厅等我的,快些走,快些走……” 苏轼正准备开溜,却猛然间听见一阵脚步以及父亲的声音:“陛下恕罪,犬子今夜实属荒唐,微臣定然好好管教……苏子瞻哪里走?!”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外戚也不无不可 时辰不早了,赵祯正准备回宫,他可不愿召见夜宿妓馆的状元郎,但走到仪门处便见苏府的门廊下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苏府的管事苏言,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子瞻了。 只不过他却觉得苏轼身边的人大为眼熟,待细细查看之后气的双手直哆嗦…… 三才嗷的一嗓子叫道:“官家时候不早了,咱们速速回宫,您命人烧制的紫砂器怕是已经到了出炉的时候了…………” 这都哪跟哪? 一帮相公莫名其妙,三才的话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可赵祯却突然健步如飞,嗖得一下便迈步向前,快速的离开苏府,走的时候头也不回,连众人的行礼都不待见,仿佛有什么急事。 赵祯早已是火烧屁股,他忽然发现,苏子瞻身旁的俊俏书生就是自己的长乐公主! 不过赵祯在走过苏轼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了一句:“苏子瞻,你好胆!” 待众人反映过来,赵祯早已上了马车离开了苏府,随着皇帝的离开,苏府的气氛也变得随和起来,只不过苏洵却发现儿子稍稍有些不正常,脸色苍白的难看…… 冷哼着说道:“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早便叫你收心,莫要把才情浪费在……这位是?好生面熟啊!” 灵儿此时早已无处可藏,只能暗叹自己倒霉,父皇这次出宫居然没带左右金吾,连御前班直的人都不见,不用说定然是微服出宫的,只恨那亲卫司的人躲在暗处居然不出来相助?! 这可是错怪了亲卫司的一众护卫,他们躲在暗处,只是保护官家而已,苏子瞻带着一个俊俏后生回来,谁知道是干嘛?只需稍稍留意没有不轨便可。 再说有狄青和杨怀玉赵力等人在,御前班直都被官家遣回去了…… “苏明允莫要怪罪令郎,官家突然大驾而来谁又知晓,只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收不住心罢了,你我谁没有三五好友相邀赴宴的时候,嗝…………今夜月色上佳,老夫回府赏月去了……” 庞籍本是打算寒暄的,待看见苏轼身旁的灵儿后,立刻抬头望天,对着已经快看不见的月亮说瞎话,而剩下打算告辞的人无不侧目,有样学样的找出各种不合时宜的推脱之词。 灵儿此刻才知道什么叫架在火上烤,两府相公几乎都是充作宫学侍讲的,谁不认识她赵灵儿?! 跟在夏竦之后的狄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赵力几乎是打着摆子离开的苏府,杨怀玉盯着苏轼的脸望了好一阵,仿佛是最后一次看他,而晏殊则是微微摇头,包拯比较好,一句话也没说,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欧阳修这才望着苏洵苦笑:“本事打算助你,谁知道却成了这般光景。” 苏洵感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欧阳修也走了,走的时候对苏轼摇头道:“苏子瞻啊!苏子瞻,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自始自终都没人敢和赵灵儿说话,也不敢看她,显然官家当作没看见,身为人臣,自然要帮官家遮掩,虽然谁都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可只要不戳破,好歹也是一层遮羞布不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苏洵转身便对着灵儿行礼:“臣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参见公主殿下!”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苏轼急急的上前,因为父亲并非是行的躬身礼而是跪拜大礼,除非正式场合,即便是见了官家也不必跪拜的,赵灵儿也急急的上前道:“苏学士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苏洵并不起身,而是拉着儿子苏轼道:“子瞻,你也跪拜公主殿下,若是你真心执意愿与殿下在一起便要如此,公主尚嫁之后便是常事。” 灵儿是何等聪颖,一下便知道苏洵的意思,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苏学士若是不喜灵儿,那便上疏父皇便是……若是苏学士担心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前途,灵儿无话可说。 但前途和报效大宋可不一样,我那位姨夫虽文资官价不高,可为大宋,为朝廷做的事可不少!功劳更是超越了许多朝臣!他不也是外戚出生吗? 还是苏学士认为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官途?那灵儿自然退避三舍,如此可不敢再踏入苏府一步!” 赵祯带出来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灵儿的天资又高,举一反三,辩证而论,即便是在有些事物上,赵祯都说不过她,何况是读书人出生的苏家父子。 苏轼早已是目瞪口呆,而苏洵却皱眉微微思索,公主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让儿子在官途上前进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他当官而让他当官,还是为了让他成为朝廷的栋梁而当官? 随即恍然大悟,公主的话说的有道理,自己是着相了,若是为了让儿子报效朝廷,并非一定要让他在官途上春风得意,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外戚没有出路,都是官家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一旦走上了外戚这条路,以后就别指望能为朝廷办事。 但蔡伯俙打破了这句话,也让许多说这话的人尴尬不以,并非是外戚没有出路,而是外戚为大宋效力且不会如一般官员那样青云直上! 苏洵缓缓起身,望着灵儿道:“公主殿下与犬子认识并非一天两天,以子瞻的才学,若是为官并非不能出人头地,臣原先是不想让他成为外戚,让整个苏家成为外戚,担心终究会变成无用的纨绔,这也算是臣的私心了……” 赵灵儿笑着说道:“苏学士还真是不了解父皇呢!您跟随父皇这么多年,即便是在身在云南路也该知晓父皇可见不得人才被闲置呢!巴不得你有这样的私心嘞!” 苏轼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他忽然发现执拗的父亲居然能被灵儿说服,而且能自己思索,可见自己这位意中人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这么说来自己迎娶公主的事情便不再会遭到父亲的反对,那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但他随即想到刚刚官家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心中猛然一紧,今晚算是把官家得罪了!还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自己……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堂食棚子中的郝一口 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白光,白色的光芒在透过大地如鱼肚皮般呈现一个漂亮的弧线,昨夜北平府的大火已经让百姓们彻夜难眠,之后的辽人密谍之事更是让不少人彻底的失去睡意。 如今大宋与辽朝之间完全是掉了个个,大宋蒸蒸日上而辽朝江河日下!反了他了还?!吃着咱们大宋粮食,居然还要向咱们大宋伸出贼手来,不光要砍了他这支贼手,更要断了他的歹念! 大宋的百姓几乎都不再加开火做早饭,如今口袋也算是有钱了,无论是谁都能吃得起外面的馆子,即便是不那么奢侈点上七碗八碟的,但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家楼前的貛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炙烤鸡皮,腰肾,鸡碎,毎个不过十五文。 有些精明的商家便在北京城中租下一块空地,搭个棚子,提供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的餐具,而客人只需向棚子中的小斯说出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小斯便会去采买,或是你自己带来也行,只不过要付个十文钱的茶水费而已。 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寻常的摊贩跟前可没有多少座位,有时赶上人多只能屈就的站着吃,这些不光有座位,棚子中还有干净的餐具和朗读朝报的人,谁不去是傻子嘞! 于是这棚子便被人称作堂食棚子,而那些小贩们则是更加愿意,不要他们一分钱还为他们招揽客人,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谁不想要? 因为价格公道,东西也吃的好,所以这堂食棚子整天是络绎不绝,即便不是饭点也是有人来的,只不过是早中晚这时段的人颇多而已。 北京城中,这样的堂食棚子不断增加,而酒楼茶肆也是跟着与时俱进,联系几家有名的吃食,专门供货,以此来招揽客人,效果倒是不错。 不过无论是在堂食棚子还是在酒楼茶肆之中,都有每日不坠的读报人,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原先的说书先生,伶牙俐齿不说,单单是一嗓子四周的人都能听见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郝一口已经是北京城中出了名的行头,在说书这行当中他是大拿! 不光是因为他说书说的好,更是因为他有些话能说的透,并且分析的有道理,让人信服,上到朝廷的治国之策,下到张家长李家短,只要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嘿!保准让人惊叹连连。 今日北京城中最大的堂食棚子就在龙津桥边上,众人也就习惯的唤它龙津桥堂食棚子。 老主顾们急急的赶来,冲着铺子门口的柜台嚷嚷:“今日可有郝一口?” “有,有的!” “拿个号牌!” “承惠二十文!” “什么?!”来人提高嗓门道:“昨日还是十五文,今日说涨就涨了?!” “嗨,您也不是不知道,今日郝一口不是来了嘛!” “可往日他来也没涨啊!” 要不是来人是老主顾,掌柜的实在不愿与他废话,推了推边上的人道:“别挤啊!别挤啊!您也不是不知晓今天他来说的什么,昨夜的事情和真是了不得嘞,他郝一口定然是一张口便满堂彩的!” “那便来五个号!” “好嘞!五个号,您这是帮其他掌柜的占得号把?快快寻座位去,今日加了坐,可怕是还不够嘞!” “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这棚子里的作为都卖完了,商家也算是仁义,并没有卖站票,众人都是做的舒服,即便是加了桌子也不觉得太过拥挤。 郝一口来了,带着几个得意弟子来的,他需要这些人的配合,每一个人都是耳聪目明,他们站在人群之中,这边听到郝一口的讲话,另一边就能几乎是同步的说出来,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听不见。 若不是今日这般重要,他可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他可是受了北平府大老爷韩琦的指派,前来宣讲的。 这活计他熟啊!别说是他韩琦,即便是皇城司的人他郝一口都见过! 站在高台上,郝一口抱拳拱手面朝环绕四方唱了个肥喏,随即便是直奔主题,其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昨夜的大火诸位都知晓吧? 北平府的府衙居然被间人烧了,不过这大火并非烧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不过是一间公廨被烧了而已,诸位也已经知晓,火烧北平府是假,偷盗咱们大宋的鼎器是真啊!” 这时候自然有人应声:“可不是,官家都亲自去了府衙,当众审了贼人嘞!” 郝一口微微一笑:“看来是有人亲自看了,那贼厮端是嚣张,即便是见了天颜也一语不发,官家心仁,判了斩刑,这种人当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棚子中的百姓连年附和,不过也只是附和而已,郝一口全然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咬牙切齿,这可不行嘞! “诸公还不觉得有什么,是啊!不过是几个没有得逞的辽人奸细而已,可诸公却不晓得,一旦辽人从咱们大宋的手中偷了那些国之鼎器后会怎样?” 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郝一口猛然开口喝到:“我来告诉诸位,咱们开办工厂的商贾没有工厂开了,因为辽人开办了工厂不需要咱们大宋的货物了,咱们大宋的工厂有多少? 若是不卖给辽人,甚至辽人还要和咱们抢着卖给倭人,高丽人,吐番人,大食人,欧罗巴人,到时候咱们的工厂还能办的下去吗?” 棚子中的商贾突然便安静了,而郝一口接着冷笑道:“连工厂都开不下去了,咱们做工的人该去哪做工?谁给咱们发工钱?!” 说到这里,郝一口大喝再次提高嗓门声嘶力竭的大喝道:“格物院的典籍若是被辽人偷了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咱们可不单单是没有了吃饭的家伙,连命都不保嘞!咱们大宋的器械可不是辽人能比的,能收复这燕云不光将士用命,更是坚甲利剑,强弓劲弩的功劳。 若是被辽人得去,咱们北京城就在最北边!即便有坚城又如何?可别忘了当年辽人可是一举兵犯澶州的!” 郝一口说完便下了台子,神情寂落的离开了,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他的话一点也没错,这不是官家,不是朝廷的事情,是整个大宋的事情,甚至关乎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 关乎到自己的好日子嘞! 带着徒弟离开的郝一口听到了身后棚子里的叫喊声,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正如府尊所说,民心可用啊!自己也算是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出力了不是?随即迈向下一个棚子的脚步更加踏实有力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只有脑子的苏子瞻 灵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穿过人群,顺手买了一份今日的朝报,一路行来她早已听说北平府大火以及辽人密谍窥伺格物院之事,从朝报上应该能了解的更为详细。 她很好的继承了父亲某些基因,别看她是个女儿身,但速度,反应,准头可都不差,在骑射上甚至要超过两位哥哥,并且要感谢赵祯的“倾囊相授”一身侦查与反侦查的本事即便是亲卫司也不出其右,否则她也不会平安无事的从皇宫大内溜出来了。 从朝报上得知一些具体情况后,灵儿便苦笑的望着皇宫,这真的是自己倒霉啊!赶巧赶上父皇出宫,更巧的是父皇居然去了苏府,自己乔装与苏轼私会居然被瞧见了…… 实在是措手不及,要是在往常,灵儿完全能不着痕迹的溜走,可昨晚却是真的被吓的愣住了,父皇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可自己是真的没有发现亲卫司的人! 反正是被父皇发现了,也不在乎了,灵儿便穿着一身儒生服饰向着大宋的东华门走去,这里距离太子东宫最近,她早已相好,先去东宫“避难”既然父皇知晓了,那说明大娘娘也知晓了! 昨晚父皇的脸色可不好看,而且还“威胁”了苏轼,自己今天还是躲着点好,并非是躲着父皇,而是躲着大娘娘嘞!若是让她知晓自己与苏轼私会,而且还女伴男装去了春风楼…… 大宋宫规,凡私自靠近宫墙十步者杀无赦,凡是靠近宫门二十部而不自报名号者杀无赦,而且算是宫墙守卫的军功,但今日东华门的禁军在看到一身儒服的长乐公主时便立刻成了瞎子。 东华门上的禁军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好眼神,远远的便瞧见来人的身型熟悉,自然不光随意房间,待赵灵儿走至二十步时,他们便已经看出了来者何人。 公主怎么会从宫外回来?这么说来,长乐公主昨夜……留宿宫外了?!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可是昨夜便上了宫墙值夜的,从未听说公主出了宫门啊! 公主彻夜未归,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还不如装作没看见,放公主入宫,也好把这弥天大谎给圆过去,否则官家那里好交代,皇后娘娘那里却过不去嘞! 于是东华门上门口的禁军集体连忙,或是仰望天空,或是低头在地上寻摸什么,赵灵儿知道这是在有意放自己回宫,笑嘻嘻的便一步并两步进了高大的东华门,一路向西,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太子东宫。 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快步向前,一旦自己躲在赵旭的东宫之中,父皇和母后便不好责难,最少不能派人搜宫不是? 东宫对于灵儿来说可是在熟悉不过,即便是太子的居所,自己这个皇姐他赵旭还能不欢迎不成? 还没进如东宫的太子殿,灵儿便大叫道:“赵旭,你在哪呢?皇姐我来避难了!可万万要保护好皇姐!” 要是在往日,赵旭一定屁颠屁颠的出来,可今日却没有动静,赵灵儿奇怪的自语道:“莫不是去了资政堂?可今天又不是相公大讲的日子……吓!父皇!” 刚刚进入太子殿的灵儿便瞧见赵祯已经坐在大殿之中,而身为太子的赵旭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弟弟赵昀则是露出完蛋了的表情,抬手护额。 “怎么?又打算躲在东宫避难?朕可是早已知晓,看你这次还打算让谁帮你!” 灵儿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走到赵祯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嘻嘻的冲着赵祯笑道:“父皇……灵儿不过是昨夜百无聊赖,出宫夜游北京而已,父皇当年不也是在东京城中游玩,您常说这样可以了解百姓疾苦的嘛!” “你昨夜是……”赵祯戳了戳灵儿的脑门,随即看向赵旭赵昀,这兄弟俩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赵祯无奈的住口挥手道:“你们俩先出去,朕有话要对你们皇姐说!” 赵旭赵昀二人对灵儿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只不过离开的速度堪比被饿狼追赶的兔子。 “赵灵儿,从今日起你便被禁足了,三月之内不许出宫!” “父皇!” “少来这套!” “哼!” 大殿中的父女二人陷入尴尬,最后依旧是赵祯这位父亲忍不住心中的无奈打破僵局。 赵祯望向赵灵儿,长叹一声道:“你可知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看苏家的笑话,而苏洵本人也不大希望苏轼成为朕的帝婿,如此,即便是你与苏轼二人……” “父皇,难道苏学士若是同意女儿与苏轼的婚事,那便没有阻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祯苦笑道:“朕早就对你说过,咱们大宋的皇女自开国以来便是没有外嫁联姻的,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子,朕会尽量帮你。但若是人家嫌弃咱们大宋外戚的身份……朕也不会辱没了天家,更不会辱没你。” 灵儿平静的望向父亲,随即露出皎洁的笑容:“父皇,苏学士可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啊!相反,他是担心女儿尚嫁苏轼之后,他的才能被隐没,成为没用的纨绔。如今女儿可是把苏学士说通喽!” “说通了?”赵祯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再次追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灵儿笑了笑:“当然是用姑父做伐了,他苏学士可是说了,并非是为了苏轼的官途担心,而是唯恐苏轼不能报效朝廷,担心他成为无用的纨绔,既然这样,那女儿自然用姑父之事作伐喽!反证之下,自然没有退路!” 赵祯有些尴尬的抬头,殿中的藻井是真的……漂亮啊!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有手段啊! “这么说来,你也希望他苏轼成为你姑父一样的人?向他一样为朕,为大宋出力?” “那可不行!” 灵儿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姑父是有魄力有大能耐的,自然能远渡倭国,自然能为大宋披荆斩棘,可苏子瞻他……他只有脑子!”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帝王快婿 灵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穿过人群,顺手买了一份今日的朝报,一路行来她早已听说北平府大火以及辽人密谍窥伺格物院之事,从朝报上应该能了解的更为详细。 她很好的继承了父亲某些基因,别看她是个女儿身,但速度,反映,准头可都不差,在骑射上甚至要超过两位哥哥,并且感谢赵祯的“倾囊相授”一身侦查与反侦查的本事即便是亲卫司也不出其右,否则她也不会平安无事的从皇宫大内溜出来了。 从朝报上得知一些具体情况后,灵儿便苦笑的望着皇宫,这真的是自己倒霉,赶巧赶上父皇出宫,更巧的是父皇居然去了苏府,自己乔装与苏轼私会居然被瞧见了…… 实在是措手不及,要是在往常,灵儿完全能不着痕迹的溜走,可昨晚却是真的被吓的愣住了,父皇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可自己是真的没有发现亲卫司的人! 反正是被父皇发现了,也不在乎了,灵儿便穿着一身儒生服饰向着大宋的东华门走去,这里距离太子东宫最近,她早已相好,先去东宫“避难”既然父皇知晓了,那说明大娘娘也知晓了! 昨晚父皇的脸色可不好看,而且还“威胁”了苏轼,自己今天还是躲着点好,并非是躲着父皇,而是躲着大娘娘嘞!若是让她知晓自己与苏轼私会,而且还女伴男装去了春风楼…… 大宋宫规,凡私自靠近宫墙十步者杀无赦,凡是靠近宫门二十部而不自报名号者杀无赦,而且算是宫墙守卫的军功,但今日东华门的禁军在看到一身儒服的长乐公主时便立刻成了瞎子。 东华门上的禁军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好眼神,远远的便瞧见来人的身型熟悉,自然不光随意房间,待赵灵儿走至二十步时,他们便已经看出了来者何人。 公主怎么会从宫外回来?这么说来,长乐公主昨夜……留宿宫外了?!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可是昨夜便上了宫墙值夜的,从未听说公主出了宫门啊! 公主彻夜未归,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还不如装作没看见,放公主入宫,也好把这弥天大谎给圆过去,否则官家那里好交代,皇后娘娘那里却过不去嘞! 于是东华门上门口的禁军集体连忙,或是仰望天空,或是低头在地上寻摸什么,赵灵儿知道这是在有意放自己回宫,笑嘻嘻的便一步并两步进了高大的东华门,一路向西,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太子东宫。 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快步向前,一旦自己躲在赵旭的东宫之中,父皇和母后便不好责难,最少不能派人搜宫不是? 东宫对于灵儿来说可是在熟悉不过,即便是太子的居所,自己这个皇姐他赵旭还能不欢迎不成? 还没进如东宫的太子殿,灵儿便大叫道:“赵旭,你在哪呢?皇姐我来避难了!可万万要保护好皇姐!” 要是在往日,赵旭一定屁颠屁颠的出来,可今日却没有动静,赵灵儿奇怪的自语道:“莫不是去了资政堂?可今天又不是相公大讲的日子……吓!父皇!” 刚刚进入太子殿的灵儿便瞧见赵祯已经坐在大殿之中,而身为太子的赵旭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弟弟赵昀则是露出完蛋了的表情,抬手护额。 “怎么?又打算躲在东宫避难?朕可是早已知晓,看你这次还打算让谁帮你!” 灵儿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走到赵祯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嘻嘻的冲着赵祯笑道:“父皇……灵儿不过是昨夜百无聊赖,出宫夜游北京而已,父皇当年不也是在东京城中游玩,您常说这样可以了解百姓疾苦的嘛!” “你昨夜是……”赵祯戳了戳灵儿的脑门,随即看向赵旭赵昀,这兄弟俩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赵祯无奈的住口挥手道:“你们俩先出去,朕有话要对你们皇姐说!” 赵旭赵昀二人对灵儿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只不过离开的速度堪比被饿狼追赶的兔子。 “赵灵儿,从今日起你便被禁足了,三月之内不许出宫!” “父皇!” “少来这套!” “哼!” 大殿中的父女二人陷入尴尬,最后依旧是赵祯这位父亲忍不住心中的无奈打破僵局。 赵祯望向赵灵儿,长叹一声道:“你可知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看苏家的笑话,而苏洵本人也不大希望苏轼成为朕的帝婿,如此,即便是你与苏轼二人……” “父皇,难道苏学士若是同意女儿与苏轼的婚事,那便没有阻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祯苦笑道:“朕早就对你说过,咱们大宋的皇女自开国以来便是没有外嫁的,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子,朕会尽量帮你。但若是人家嫌弃咱们大宋外戚的身份……朕也不会辱没了天家,更不会辱没你。” 灵儿平静的望向父亲,随即露出皎洁的笑容:“父皇,苏学士可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啊!相反,他是担心女儿尚嫁苏轼之后,他的才能被隐没,成为没用的纨绔。如今女儿可是把苏学士说通喽!” “说通了?”赵祯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再次追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灵儿笑了笑:“当然是用姑父做伐了,他苏学士可是说了,并非是为了苏轼的官途担心,而是唯恐苏轼不能报效朝廷,担心他成为无用的纨绔,既然这样,那女儿自然用姑父之事作伐喽!反证之下,自然没有退路!” 赵祯有些尴尬的抬头,殿中的藻井是真的漂亮,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有手段…… “这么说来,你也希望他苏轼成为你姑父一样的人?向他一样为朕,为大宋出力?” “那可不行!”灵儿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姑父是有魄力有大能耐的,自然能远渡倭国,自然能为大宋披荆斩棘,可苏子瞻他……他只有脑子!”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苏轼的缺陷 勤政殿是官家的书房,也是问政之所,苏轼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眼前的宫殿完全没有乾宇殿那般宏伟高大,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苏轼是什么人?不在乎所谓的官途,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利,更不在乎那高高在上几乎不可触摸的青史留名……那自己怕什么?! 苏轼这个感性的人微微寻思便明白了,自己在乎的是赵灵儿,怕的就是面对眼前这个大宋的统治者,自己未来的岳丈! 三才已经在门口等候,在看到苏轼蜗牛般的速度往上爬的时候微微撇嘴道:“状元郎也有害怕的时候,昨夜你可是胆大包天嘞!咱们官家和后宫的掌上明珠居然和你一起厮混与……那种地方!老奴可告诉你,中宫娘娘已经知道了!” 苏轼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三才这是在帮他,小心的问到:“那灵儿还好吗?” “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十遍《女则》可不是好抄的嘞!” “呼,这便没事了……” “你倒是个人精,官家在勤政殿中批阅奏书,传下话来,若是你到了便进去,老奴我还从未见过官家有如此厚待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嘞!” “承您吉言,苏轼向来如此,不过是肚子中的东西被官家看重罢了。” 墙上的浮雕精美绝伦,宫柱上的祥云,墙壁上的浮雕仿佛巨龙真的从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汹涌而来,那一出红日更是让人觉得刺目。 在那一轮红日的对面,数丈高的大宋舆图更是比奢华的浮雕更加让人觉得震撼,整个大宋在地图上一览无余,首张乾坤,气吞山河之势扑面而来。 苏轼心中稍稍有些忐忑,被一个人打量没有什么,但若是被一头凶兽从上倒下的大量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原先在乾宇殿他可没有机会如此近的接触皇帝。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官家仍然显得那么的年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让苏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前辈。 勤政殿中已久是安静异常,安静的让苏轼感觉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凑近,看到的是一手潇洒的飞白,说来也是令人诧异,官家的书法极好,可整个勤政殿中却没有官家的一副手书。 苏轼是个极为喜欢书法的人,虽然是惊鸿一瞥,可却觉得官家的飞白气势惊人,甚至连笔尖与奏疏的摩擦声中都充满了金戈铁马,其中的帝王之气甚是骇人。 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从这一手飞白便能看得出眼前的官家不可貌相,父亲说官家上过战场,不单单是如先帝一般御驾亲征,摆驾在前线,而是真的长刀饮血疾驰敌阵,而那位辽朝的皇帝真的是倒在眼前这位如书生般儒雅的帝王手中。 现在苏轼终于明白,为何常说陛下胆气过人,能断常人,不,应该是往昔之君不能断之事。 眼前的官家并未抬头,也没有说话,但苏轼相信他应该知晓自己已经到了,随意的那一挥手便显示了帝王的无伤权威,让自己倍感压力的站在一旁。 苏轼慢慢的开始转变心态,也没办法不转变心态,赵祯的帝王气度完全压倒了他看待人的眼光,苏轼现在并非是用面对未来岳丈的心态,而是面对一国之君,统御万民的帝王心态来看待赵祯。 这位大宋官家给他的感觉一下变得伟岸起来,他苏轼天生就是个积极向上的乐天派,对于他来说,遇到赵祯这样的帝王,是人生一大幸事,是文人的一大幸事。 自官家亲政以来,先是消除了三冗,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这是一个刚刚出现就被官家“掐死”的不祥苗头,苏轼知道这三冗的出现会对大宋带来多大的危害,虽然他没有亲历,可父亲对他说过。 三冗的消失是大宋巨龙起运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冗兵,冗费,冗官,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便可,但说着简单,真要坐起来却极为冗长。 最让苏轼惊叹的是,官家八岁亲政!这是一个谁也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都不敢说出来的问题!官家八岁亲政,消除大宋三冗的时候也不过才十来岁而已! 现在想来,这不单单是天资过人,而是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大智慧和大魄力。 苏轼小心的打量着赵祯,眼前官家的气度确实非比常人,而是有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气魄在其中,苏轼愈发的心惊,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臆想。 有这样的帝王不正式自己和诸多有能力,有才干的官员最庆幸的事情吗? “苏子瞻,你站在这里作甚?朕让你坐下!” “谢官家。” 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的在笔洗中甩动,红色的朱砂便化开了,赵祯的御案从不让三才插手,最多便是让他研墨,三才已经习惯了,但苏轼却颇为惊讶。 赵祯瞧了他一眼:“朕是觉得你挡光了……三才给他上个锦凳。” 苏轼尴尬的在锦凳上坐下,赵祯也放下手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禁微微一笑,当初自己可是剽窃过人家的传世名作《水调歌头中秋》,说来自己可是在面对债主。 “苏子瞻,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不喜拐弯抹角,你听着朕说着。” “臣遵旨!” 赵祯也不和他苏子瞻客气,对于苏轼这样性格直爽的人就不能用朝堂上的弯弯绕,越是直接越是简单,赵祯一直有着自己的考量。 看待一个人不能单单是看待他的能力,作为皇帝,他把苏轼的人品和性格都纳入了自己的考量范围,对于苏轼的问题他深思了许久,最后他发现其实以苏子瞻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在“纷乱嘈杂”的官场之中厮混。 他是个揉不得沙子也不屑与别人厮混的人,一起喝酒吟诗作对可以,但若是让他与各种利益纠缠,苟且,苏子瞻绝对办不到,所以他在官场的前途会非常失意,并且患得患失。 人无完人,堂堂苏轼也有自己的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皇帝与苏轼 苏轼觉得官家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但最少有点他知道,他也能看出来,官家的眼神可没有透露出什么善意…… “你与灵儿的情愫朕已经知晓,整个京师都传遍了!此事朕也算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谁让灵儿喜欢你,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些!简直是无法无天!带着朕的长乐公主女扮男装去了春风楼!简直……简直是胆大妄为!” 果然不出所料,官家一开口就让他尴尬不以,苏轼干咳一声道:“官家,此事……此事……是灵……长乐公主的注意。” 三才在一旁撇嘴道:“你倒是精明,什么都往殿下的身上赖!” 苏轼笑了笑:“臣下这是直言不讳,确实如此,但官家当年……” 我的天爷爷!这苏轼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三才瞪大眼睛的望着苏轼,他真的想看看这个浑人是什么死的,但官家跟让他震惊。 “哈哈……好你个苏子瞻,倒打一耙不说,却用这事来揭朕的短,灵儿给你当的“狗头军师”吧?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让你和灵儿的事情全都暴露在两府相公的眼睛中!多少的朝廷重臣看在眼中!这简直是把灵儿的清誉败坏的体无完肤!她是朕的公主!朕唯一的公主!你可知罪!” 面对赵祯的斥责,苏轼反而放心了,目光直视赵祯的眼睛道:“官家,臣下是真的与长乐公主两情相悦……” “混帐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目无君上,面对陛下如此无礼?!” 苏轼根本不看三才,而是对赵祯施礼道:“臣下并五冒犯君上之意,微臣只是在述说本心!” 赵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相信苏轼所说,一个出生如此之好,才学如此上佳的苏子瞻若不是对灵儿死心塌地,绝对放弃大好的前程占到外戚的队伍之中? 赵祯的目光就一直没从苏轼身上离开,上下打量着这个痴情种,在忠于爱情上他有着出奇一致的必然性,赵祯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改变历史,改变许多东西,但人的本性他却很难改变。 即使从王弗变成自己的女儿,这个苏子瞻已久没有改变他原本的爱情观。 在这一点上赵祯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佩服苏轼,这种对爱情的忠贞使得他彻底放弃了在仕途上走的更远的可能,放弃了使得他苏家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这小子明知自己简在帝心,明知自己是金科状元,很有可能走上相公的位置,可他偏偏不在乎,这种潇洒和放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你倒是个痴情种,朕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苏轼并不说话,只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赵祯可以看出,眼前这个状元郎算是被女儿彻底拿下了………… 挥了挥手让三才出去,赵祯道:“朕御批奏疏也好几个时辰了,陪朕走走。” 苏轼的态度已久不卑不亢,只不过眼神中带有一丝欣喜,显然他能看得出官家这是稍稍待见了自己,并非是厌恶自己的那个父亲。 苏轼很聪明,也很敏感细腻,他能便被赵祯的态度到底是一个怀柔天下的皇帝还是一个从而子女的父亲。 赵祯在前面非常轻松的走着,他现在卸下了身上的沉重负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却极为享受这个时刻,难得的当下国事,闲暇而轻快的散着步。 但很快他又要再次接触国事,或者说是家事,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连为女儿挑选女婿都算是国事了,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身不由己吧! “别的先不说,朕倒是要看看你是否如你父亲说的一样有捷才!” 这是要考校自己,苏轼并不担心,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既是接受一国之君的考校又是接受未来岳丈的考校。 “陛下请!” 眼下颇有君臣之间机智问答的感觉,就差一句请出题了,不过这种环境确实非常适合闲谈式的问答,君臣之对莫过如此最好! “你先说说对于密谍的防范吧!朕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妙计,以至于你父亲那般自耿耿的人都愿意为你做伐,以至于从不徇私的欧阳修都为你谋出路,甚至不惜得罪朕。” 苏轼苦笑一声道:“承蒙欧阳学士看得起子瞻,其实他和夏参政的办法很好,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且不够细密,所谓百密一疏,很多时候就是这一疏才会造成纰漏。官家完全可以效仿家父在云南路的所作所为,以城内的北城偏地作为营地,内迁所有要害至此,筑高墙,驻重兵,设堡寨,层层守护之!” 赵祯为为点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用公帑不是很大,又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是个好办法!” “不过……此举却是要内迁许多要害,在这内迁之时,疏漏之处颇多,当谨慎行事,不可让辽人发现端疑。” 赵祯笑了笑:“这倒是难啊!辽人的密谍就在京中,京中的百姓不下百万,要害之地又四散各处,要想瞒过有心人怕是也难,反倒是大动干戈的好。” “官家圣明!” “还是你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说实话赵祯有些嫉妒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光有诗才,更是有着捷才和政治才华,仿佛上天都把好处给了他,不过是个人就有缺点,否则也不会有“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这句话了。 他苏轼的忠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软肋了,也是他的缺陷,若是他看上了一般人家的女子,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和灵儿暗生情愫了。 这就意味着他的政治前途基本走到了尽头,一旦尚娶公主,他即是驸马外戚,即便是授官也不得超过五品的文资,这对一个有理想有报复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但面对这一切,潇洒的苏轼轻而易举的便要放弃,赵祯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欣喜,自己的灵儿一旦嫁给苏轼必将得到幸福! 只不过苏轼给赵祯的惊喜远远不止密谍一事,他还有这极为出彩的才干,在这一点上赵祯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才会决定重用他,与蔡伯俙一样重用他……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苏轼的交子战争 赵祯无疑是惜才的,他相信不单单是他自己,即便是脑子稍稍正常一点的帝王都是惜才的,因为不惜不行啊!华夏文明的帝国特点便是疆域广阔,生民众多! 统御四海,御极八荒,亿万生民,朕即天下! 相比欧洲的帝国,华夏的帝国更为庞大,就是这种庞大使得制度更加的成熟,而制度的基础便是人才…… 你拥有再好的制度,再大的兵权又有何用?管理国家最后还是靠的人才,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怎么得的天下,最后都要回到文治,官制的原点来。 而赵祯已然把这种兵权夺天下,文官治天下的规律总结进了那个轮回之中。 苏轼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的性格虽然不适合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但最少他有儒家读书人的尊严和底线,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古人的信仰并非都是佛道,还有儒家,读书人的书生气有的时候便是这种看不见的信仰表现,甚至可以与后世的党性相媲美。 这些读书人更加纯洁,信念更加坚定,赵祯甚至遇见过不止一次在御街上为目不识丁的农人告御状的文人,所以赵祯觉得信念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的力量足以使一个弱不经风的文人变成最坚强的战士。 特别是像苏轼这样的文人,赵祯用起来简直是顺手到家了,若他是个外戚,那便更好了,只需要为自己出谋划策便可,若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赵祯绝对不会让他在第一时间加入崇文院的秘阁。 轮回之说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是信仰的崩塌,是痛苦的开始,经历世事那么多的杨秀都承受不住,苏轼也好不到哪去,自从那次在秘阁的对奏之后,张从质还好,有时会上疏与自己通通气,说说自己的观点,甚至有一种君臣讨论在其中。 杨秀则是在重压之下崩溃了,三天,听说整整三天时间呆在秘阁之中疯狂的翻阅典籍,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能之中,其实他的内心应该知道,这个轮回是真的存在的! 而眼下,赵祯望着走在边上的毛头小子,苏轼这小子仿佛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只不过赵祯知道他乐天派的眼睛中隐藏着一丝灰暗,绝望的灰暗。 伸手拍了拍苏轼的肩膀,赵祯叹了一声道:“是朕的不是……” 三才猛然转头,官家轻易不会这么郑重的说出自责之语,而且是对苏轼这个毛头小子,而苏轼非但没有回话,反而是目光僵硬的望着官家,嘴唇为为哆嗦的问到:“真是……真是……如此吗?” 虽然极为不想破坏一个少年人的锐气,但赵祯却要让他面对显示,他苏轼不一样,他是自己智库中的一员,若是能把这种近乎毁灭信仰的压力扛下去,才能抵住更多的压力。 秘阁是大宋的智库,赵祯会把它打造成大宋历代帝王的智库,但有一个前提,凡是入了秘阁的人,便要放弃自己前途,只要是秘阁的官员,绝对得到实权差遣。 可以说历代王朝都有皇帝的智库,可这种“智库”更多是掌握了实权的高官,可这些“智库”掌握了实权之后便成为了集权。 赵祯可不希望大宋的相权和兵权被削弱之后再出个“内阁”出来,这秘阁不是皇帝懒政的工具,而是一个智囊团,仅此而已。 而现在,张从质,苏轼,杨秀三人便是这皇帝智库的先驱者。 沉重的话题和压力不能给他们太久,否则再好的“弹簧”都会被压断:“你们先不要想轮回之事了,在朕的一朝是不会出现,下一朝,或是更远都不会出现,欲观其远,现观其近!” 苏轼微微点头:“官家圣明,如今想这些实着实有些太早,微臣是被您的旷世之言给吓到了,不过这也让臣偶有所得,这两日便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灵光乍现。” 切…… 三才的声音有的时候发的那叫一个恰到好处,赵祯了解他,若是对漠不关心的人,三才才不会发出这样的“善意”提醒,这声音是为了让苏轼注意,别把话说的太满,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只有他三才看得上眼的人,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提醒。 赵祯望了一眼三才,这货便很快把脑袋低下继续走路,而苏轼完全不在乎的开口说道:“官家,臣在想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已经通行天下,连辽人,倭人,高丽人都习惯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了。”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当然,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以真金白银为担保,只要手握真的官交子,便可在咱们大宋的钱庄之中换取真金白银!” “可陛下想没想过,若是辽人完全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之后会怎样?据臣所知,辽人现在已经开始大量使用咱们的官交子了,他们辽朝的重熙通宝已经没有多少用了,这正是因为咱们的大宋官官官官交子能在大宋换取真金白银,所以辽人觉得咱们的大宋通宝实在。” 赵祯隐隐觉得输水的想法有些靠近那东西,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既然如此,若是辽朝全数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呢?我大宋拥有印制官官官官交子的权利,而且旁人仿制不了,咱们的官官官官交子用的是楮纸,且尽用川纸,物料既精,工制不苟,真假一眼便能看出。” 赵祯下意识的拳头一紧,苏轼的想法他知道了,就是让大宋通过大量印制官官官官交子来破坏辽朝的经济,可有一点这小子没想到,大宋要保持官交子的信用! “你只想到了咱们大宋会印制更多的交子从辽朝买东西,难道没想过辽朝的商人也会用这些官交子来咱们大宋买东西?!” 三才撇了撇嘴,又是一个不把自己提醒当回事的年轻后生,这法子官家早就想过了,还需要你状元郎来多嘴?! 但苏轼却自信满满的摇头道:“其实不然,这一点子瞻也考虑到了,咱们大宋可以把这些交子交给大宋的商贾,让他们在大宋用兵之前大量在辽国花销掉,如此一来,辽人必会握有大量的交子,而在之后我大宋便与辽人刀兵相向,自然要关闭榷场,禁止辽人商贾来往…………” “辽人手中的大宋交子就变成了废纸?!” 赵祯只能说一句这小子毒啊!完全利用了辽人对交子不了解,对货币和经济的不明白,待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宋与女真 无疑,苏轼的构想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超越了这个时代,在如此大背景下,能用一张小小的交子对辽人的经济进行打击,直至崩溃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只不过其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光是辽朝和大宋在用交子,而是整个亚洲都在使用大宋的交子!这也包括倭国,高丽,西域和吐番,若是大宋以通货膨胀的法子来打击辽人,那辽人就不会把手中的交子用到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的交子就不会流入大宋? 赵祯望着苏轼稚嫩的脸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瞻啊!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啊!大宋周围的藩属之国都在使用交子,连倭国都在用,你觉得辽人就不会把交子用在他们的身上?而他们也会把交子用到大宋的买卖中,如此一来吃亏的依旧是咱们大宋。” 苏轼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不怪他,是这个思想命题太过超前,以至于还是婴儿般的思想还举不起这硕大无比的利剑。 通货膨胀是可行的,而用于经济战争更是可行的,但有一点至关重要,辽人要自己印制辽朝的交子,可大宋的交子之所以有信誉,在世界上流通主要的原因是它以大宋为担保,以真金白银作为保障! 这也是赵祯从不允许交子加印的原因,若是发生通货膨胀的抢兑,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可以发生在辽朝,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需要辽朝有自己的货币,而不是使用大宋的交子。 “苏子瞻,你想过没有,若是辽人有了和大宋官交子一样的东西呢?若是有会不会加印更多的交子?会不会产生滥权之下的加印?” 对于货币的经济,古人并非一无所知,大宋的三司有专门的开设的衙门,名为官交子广储司,虽然有着储备之名,却是向大宋研究交子和经济的部门。 宋人并不比后世愚钝,相反他的智慧与后世一样,只不过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而已,一旦出现他们便会自己去思考。 苏轼去过,也研析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官家的意思。 “若是辽人自己印制交子,就有可能会成为辽朝贵族和朝廷手中的利器,用以充发军饷,购置所需,一旦加印,后果不堪设想!” 苏轼的眼睛亮的的吓人,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辽人已经开始了……” 在夕阳下,赵祯与苏轼露出神秘的笑容,这笑容在三才看来有些阴冷彻骨,暗自感叹辽人又要倒霉了,大宋与辽朝之间的战争怕是也要开始了。 …………………… 同一片夕阳下,蔡伯俙穿梭在东海女真的森林荒原之中,他们在昨天便登岸了,可一登岸之后便傻了眼,他们还从胃里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 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部族,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海岸和树林,唯一的生气都是来自树林中的各种动物。 但蔡伯俙发现,海岸边上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木板,应该是木筏之类的东西,显然这里有人并非是无人前来,鼠三说过那些东西应该是野人女真留下的。 野人女真是散居女真人的一种泛称,蔡伯俙在来之前便从黑手获得了所有关于辽朝女真的情报。 在树林中穿行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荆棘,枯木,无不增加前进的难道,将士们在艰难的穿行,手中的横刀变成了开路的柴刀,颇为心疼。 “启禀转运使,前面还有三里都是树林,穿过之后便是开阔地!” 蔡伯俙哀叹道:“还有三里?!这片树林咱们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唉!在地图上做标注,鼠三,咱们要与女真人说说,这么大的一片树林要开一条道出来。” 鼠三笑道:“那是,要不咱大宋的然货物也运不进来啊!女真人肯定要给咱们通路的!” 三里地对于行军迅速的大宋将士来说不算什么,可在树林中却慢的很,还好是因为与完颜部商谈,所以蔡伯俙只带了三千人前来,若是数万大军,那可就真的需要三天三夜了。 其实要鼠三说,三千人都是太多了百余人便可,从北京传来的消息说,女真人是求助大宋通商,若是袭击大宋的使团,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可蔡伯俙认为人多一点便多一点安全,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怕死了…… 待天色完全黑透之后,蔡伯俙才看到开阔地,这下总算是穿过那片该死的树林了,大手一挥道:“传令全军,安营扎寨!” 鼠三翻了个白眼指着忙碌的将士们道:“还用你说,早已经扎营了,你说咱们到现在连个女真人的影子都没瞧见,不是说会有使者前来吗?” 蔡伯俙笑道:“女真人认为咱们还有些时日才能到呢!” “启禀转运使,女真使者到了!” “到……到了?” 在鼠三嘲笑的目光之中,被“打脸”的蔡伯俙苦笑着说道:“这话还是不能说太满,我这是低估了女真人的急迫,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鼠三哈哈大笑道:“晓得,晓得嘞!” 蔡伯俙也不在意尴尬,对于他们来说到了女真的土地上便是距离功成还朝快了,所有人包括他都非常放松,只希望能快一点抵达完颜部,快点把事情办好早日回朝。 蔡伯俙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身穿兽皮露着胳膊的“野人”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这已经入了深秋,这么清凉的穿着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你就是女真使者?!” 野人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小的是完颜部的,名叫水茂,奉命部主之命前来接应使者!”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甚好,此地距离完颜部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也就三百余里……” 虽然大概能想到,但听到三百里的说法蔡伯俙依旧是与鼠三相视苦笑,三百里还不远?! 水茂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不过我主说了,与大宋使者会面最好还是不要在完颜部的领地中,前方而百里处有一山谷,山高险峻,谷深悠长,外人不得察,此地最佳。” 呦?!没想到女真人也懂得保密,只不过在山谷之中虽然隐秘,但若是遭遇伏击,可就插翅难逃了?出于谨慎,蔡伯俙开口反对道:“不能在山谷之中,太过危险,若是有人伏击……” 水茂小心道:“此地偏僻,辽人不知,若是宋使执意如此,小人这就去转告我主!”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女真人的心思 蔡伯俙自始自终都不是那么的信任女真人,在来之前官家便对他说过完颜乌古乃的为人,这个人不惜出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 为此蔡伯俙特意多留一个心眼,在女真人安排的山谷之中交谈,万一完颜乌古乃投靠辽人呢?万一女真人把自己这支使团队伍当作是投名状交给辽人呢? 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说的,对于小人怎么防范都不为过,他连恩人都能出卖,更别说是大宋了,现在的完颜部能有今天可都是他谄媚辽人的结果。 耶律洪基对于完颜乌古乃这支讨人喜欢的哈巴狗可是极有好感的,简直就是当成了贴心的家仆,总是能送给他最为贴心的礼物。 这些消息别看远在辽朝上京,可蔡伯俙全都知晓,黑手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已经以商贾的身份成功进入上京临潢府,因为商贾的身份他们可以很好的伪装起来。 所以流行这么一句话,不是好商贾当不得好黑手。 随手这段一节树枝扔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秋季的枯木很多,而这里大多是松树,不少的松球上还有些松子,松子上的松油在篝火之中霹雳啪的炸响,发出一阵阵明亮的火光。 “这松子可是好东西,养人的很嘞!白白烧掉实在可惜啊!” 鼠三嗑着松子享受着其中不多但却极为醇香的味道对蔡伯俙埋怨,仿佛蔡伯俙把什么珍贵的宝贝给毁了。 “我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是?!”鼠三稍稍提高了音量随即压低声音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仿佛女真人的诚意有些……我担心他们的胃口太大。” 蔡伯俙笑了笑,指着营地道:“所以我带了三千人马,那水茂说能给咱们马匹代步,咱们便有数百铁骑了,骑兵要快点装备起来,最少咱们有对抗突围的可能。哦,对了一路上地图的制作也不要放松,务必详细,这是官家特意交代的重中之重。” 鼠三点头道:“放心把,咱们路上可没松懈,所有的斥候已经被我洒了出去,都是最好的探入斥候,作图那是一把手好,绝对把所有的山间小道,土坡水流都给画上!” “那我就放心了。” 蔡伯俙抬头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即便是事情成了,只要一日没有离开,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辽朝可是统治女真多年,即便是生女真也有辽人的密探一样能进入女真人的土地上。” 鼠三为为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切小心为上,但至少女真人需要咱们大宋的粮食,需要和咱们大宋贸易,只要他放不下这一点,咱们应该是安全的。” 蔡伯俙挠了挠头:“说的也是,若是他完颜乌古乃真的要和大宋撕破脸皮,辽朝灭国之日就是女真灭族之时!” 鼠三笑了笑,他早已知道:“咱们大宋现在不一样了,凛凛之威堪比盛唐,强汉,有大宋在咱们背后戳着,女真人也不敢乱来。不知你刚没感觉到,咱们官家对女真人和对倭国人一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官家对于辽朝都没有如此不屑和鄙夷,但对倭国和女真人确实极其敌视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似官家对倭国和女真的担心比辽朝还严重,虽然不知为何,但官家既然这么做了,我等也该为官家分忧。” 蔡伯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巴掌大点的小葫芦一拔开香浓的酒气就弥散开来,鼠三怂了怂鼻子笑骂道:“即便是出来你也不忘了私藏,你这奸商!”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私藏,是官家赏的,我这是时刻提醒自己忠于王事……你抢什么,就这一瓶!” 虽然是在女真的土地上,可大宋的营地依然按照习惯作息,将士们早已熟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休息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但在五百里之外的完颜部中却灯火通明,完颜乌古乃坐在虎皮的座椅上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么说来宋人的使者是在提防我女真喽?” 水茂笑道:“应该不是,我瞧那领头的使者目露精光端是个机警之辈,而那副使也是精明之人,眼光颇为狡诈,可见行事谨慎。但主上,咱们真的需要宋人开设商贸,否则粮食,铁器等等奇缺啊!” “谁说不是?!如若不然我女真男儿当天下与无敌!什么辽人,什么宋人,都将被我女真人征服!” “主上英明!此乃我女真崛起之机会,可宋人愚蠢居然拒绝了咱们的提议,否则宋人和我女真人联手,大可不必千里迢迢的借道,也不必分兵,我女真人完全能杀的辽人丢盔卸甲,愚不可及啊!” “嘿嘿!真的是愚不可及吗?宋人这是要独吞整个辽朝,不愿我女真人插手,可他们忘了,宋辽相争之日,便是我女真人崛起之时,这是宋人皇帝给咱们女真休养生息的机会,既然他们不愿我女真人出兵,那咱们就养精蓄锐,待双方杀的难舍难分,疲惫之时,咱们再去拾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水茂连连点头:“主上说的是,咱们只需蛰伏便好,辽人将会变成丧家之犬,而我女真人即将入主上京,甚至是大宋的北京……” 完颜乌古乃仰天大笑:“哈哈……他宋主一直认为自己英明,可却忘了我女真,更忘了我女真的战力,即便是辽人都不敢和我数万余勇士对抗!” 水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道:“那咱们把地点换在什么地方?宋人依然是不相信大陷谷了,咱们可否把地点换在距离海岸稍稍近一点的地方,这样一来便可使宋人放心。 主上,无论现在咱们多么厌恶大宋,多么想手刃大宋皇帝,都要入主中原,咱们都要安心等待,就像除掉石显一样,把自己伪装成弱者,在最有利的时候发动最后一击!别忘了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大宋的货物!” 完颜乌古乃不猛然捏紧拳头:“你说的没错,我一想到多保真曾经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去,心中便大为光火,他敢说没有碰过多保真?!” 水茂突然笑了:“主上,横竖不过是个女人,您要是入主中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当初您就应该把她送给大宋皇帝……” “我一想到那个女人被大宋皇帝碰过,我就恨不得杀了她以消我心头之恨,但我不会这么做,如此美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送给耶律洪基最少还能换回一些赏赐不是?” “主上英明!”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大宋的底线 “女真人已经到了官家都要担心的时候了吗?既然官家都担心,那辽人会不会已经对他们设防?” “辽人在外敌的态度上存在一个极大的误区,甚至是我们大宋也一样,官家曾经说过,辽人的脑子里总认为我大宋才是他们的最大威胁,可恰恰相反,辽人真正的威胁是女真人,准确的来说是生女真完颜部。” “可能吗?完颜部就是辽人的一条狗啊!这么多年帮了辽人多少的忙?怎么会是他们?” “怎么不可能?官家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女真人,尤其是完颜部的完颜乌古乃,此人看似是辽人的忠仆,耶律洪基的亲信,但暗地里却与我大宋联系,可见此人心思极深,待会若是见了,万万提防!” “放心,有你提醒我便知晓了利害,若是拿不准可大可奏报官家再议。” 鼠三的话让蔡伯俙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官家已经有了不祥之感?或是准备了另一条出路?” “这我便不晓得了,但之前官家传旨,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大可换一条路。”随着鼠三的话,气氛变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蔡伯俙望着眼前就在不远处的女真人微微感叹。 “官家英明,与女真人相合并非是上上之选,若是能有另一条路,咱们便有了和女真人商谈的底气,甚至可以说即便是谈崩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人一旦有了底气便大不相同了,原先的蔡伯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女真人达成协议,但官家的怀疑和不希望让别人局的大宋与女真人为盟让蔡伯俙有了另一种选择。 若是女真人太过分,那便结束,结束与女真人的磋商,把一切返回到起点上,这不失也是一种好办法。 女真人的营帐已经近在眼前,使团不可能前往完颜部中与完颜乌古乃见面,而完颜乌古乃也不可能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最多派出自己的女人多保真使宋。 大宋的三千精锐停下了,女真人并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送来马匹,所以大宋已久没有骑兵,而这里是一片大平原,两军向往间隔约有三里地。 斥候回来了,传来消息说女真人提议,两军都原地驻守,而完颜乌古乃和蔡伯俙两人在中间会面。 蔡伯俙笑了笑:“看见了没,乌古乃真是“贴心”在谈判之前把所有的价码都摆出来,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这可是难得啊!” 鼠三点头笑道:“可不是,咱们说了不能在谷底之中,人家就满足了咱们的一切要求,可见女真人是要务必与咱们大宋通商啊!路上小心,若是女真人要求过分……算了,你也知道该咱们做。” “放心,咱们有退路嘞!”蔡伯俙一夹马腹便向前而去,走的时候颇为轻松潇洒,大有单刀赴会的意思。 蔡伯俙确实没带亲兵,甚至连一个人都没带,而且今天穿的是一件轻柔华丽的官服,说是官服有些不准确,鼠三觉得蔡伯俙穿着驸马的朝服去见完颜乌古乃有些不合适,但他觉得蔡伯俙比之前胖了一圈………… 谈判的地方在两军之间,任何一方出事都将造成两军的冲突,最后另一番也将付出代价,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一种威慑平衡。 谈判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简陋,连个围栏都没有,只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日光下散发着略带惨白的光,烤架上一只肥羊正在嗞嗞的往下滴油,对于女真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招待之物。 四周的女真勇士穿着相比大宋的将士不是一点的寒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刀在蔡伯俙眼中也是个便宜货,而其他人手中的兵器便更是不堪,居然连粗大的木棒上钉满铁钉便是当狼牙棒使了。 之前见过的水茂也在其中,只不过他的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相对于女真人来说不错的衣服,一套文人的儒服,可见他真实的身份应该就是完颜乌古乃的军师了。 蔡伯俙知道人的力量很重要,但相对的,军械的力量更加惊人,官家说过,强大的格物制造出的军械可以使得人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尊贵的使者,终于见到你了,这是乌古乃莫大的荣幸!” 完颜乌古乃的态度非常谦卑,恭敬的地上一把名贵的小刀,蔡伯俙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递餐具,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递刀子。 “哪里的话,本官期待和您见面呢!女真与宋之间的贸易非常重要,关乎到我大宋的北伐这点不容否定,但你女真人一样从中获得了好处,甚至能改变你女真人的未来!” 乌古乃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蔡伯俙已经吃透了女真,知道女真需要贸易获得自己生产不了的东西。 随手用锋利的快刀从烤羊上削下一块嫩肉放进嘴中,乌古乃边吃边笑道:“使者的话一语中的,此乃双赢之策,我女真人需要贸易,而你宋人需要借道,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只有粮食和瓷器,所谓的贸易只有这些东西别的可就没有了。” 蔡伯俙笑眯眯说道,一句话便堵死了女真人的想法,水茂在一旁神情一变:“铁器不行吗?我女真人急需铁器,说出来不怕使者笑话,我女真百姓用的厨刀都是需要借的。” 蔡伯俙摆了摆手:“这我听说了,可朝廷早有规定,大宋的铁器绝不能运到榷场贩卖啊!” “榷场?!” 完颜乌古乃和水茂对视一眼,随即问到:“你的意思是大宋要在我女真人的境内筑城?!” 蔡伯俙笑了笑:“算不得筑城,只不过是修建港口而已,若是没有港口,我大宋的商船在什么地方卸货?有港口便有需要一个小小的城池,毕竟纤夫,力夫,匠人都是需要有地方住的……” 蔡伯俙稍稍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女真人不能用,我大宋商贾一来不懂你们这的规矩,二来多有不便,三来朝廷也不会允许。” 乌古乃望向水茂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开口道:“既然贵使这么说了,那就是代表大宋的意思,只不过是个港口而已,悉听尊便。” 乌古乃的爽快答应反而让蔡伯俙觉得不踏实,但依旧笑道:“如此甚好……” 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女真人应该知道,而女真人的底线他也知道了,粮食对与女真人来说非常重要,而昂贵的瓷器和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完全对女真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急迫的筑城 完颜乌古乃并不知道宋人拖延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在他和水茂看来,蔡伯俙这是在向大宋皇帝奏报,所以才会耽误时间,心中对宋人的拖沓不削一顾,若是他统治之下的女真绝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这是华夏王朝多年的顽疾,多保真说的没错,宋人办事总是会拖的极为冗长,现在他终于得到宋人使者的答复了,蔡伯俙的回答令他满意,夏秋两季将会有十万石的粮食运到女真。 但多保真显然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说,大宋,不,赵祯绝不会是一个办事如此拖沓的人,相反这个大宋皇帝极为雷厉风行,尤其是在用兵上和遣使一事上,颇有汉武,唐宗之风范。 “宋人虽然磨蹭了许久,可最终还是答应了咱们的要求,每年夏秋两季,十万石的粮食就会从海上源源不断的运来,这些粮食将士我女真崛起的开始,相信我,早晚有一天咱们完颜部能一统女真!” 完颜乌古乃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背后是一副凶猛的海东青,它伸展着双持,以利爪击打山石,样貌汹涌可怖。 多保真却微微皱眉道:“乌古乃,这事情绝没有看似的这么简单,十万石粮食对于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从咱们女真换取的也不过是些兽皮,珍珠之类的东西,这些对于宋人来说算不得贵重。” “你的意思是宋人想要的更多,更大?” 多保真点了点头:“宋人一向如此,即便是大宋皇帝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莫不是他们想要海东青?” 完颜乌古乃嗤笑道:“就他大宋皇帝也想让我女真人进贡海东青?这是我肃慎一族的神物!若不是为了麻痹辽朝,咱们早已断了海东青的进贡,现在只是一时忍让,待辽人与宋人开战,我女真便完全不用在意了!” “可是大宋皇…………” “你住口!自从你回到女真之后便一口一个大宋皇帝,他赵祯莫不是夺取了你的心?!还是说你把心交给了他?!”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你我自幼相识,你居然怀疑我的忠贞?你……” 完颜乌古乃不屑的笑了笑:“怀疑你的忠贞?你自从被大宋皇帝卖去之后,整个来了都变了,再次回到女真之后便看什么都不在理,仿佛我女真就是比宋人低上一等!推崇儒学不说,还驱逐了萨满医!” 多保真瞪大眼睛的望着乌古乃:“那萨满医居然用火炭去烫孩子的口舌,这简直就是炮烙!” “这是我女真人自古以来医治口疮的办法!别人都没说什么,为何你要说话?还驱逐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萨满医!你知不知道他给我带来多少的归附?带来多少的安稳?” “我只知道对与错,不知你说的那些蝇营狗苟!” 啪…… 完颜乌古乃挥手甩在多保真的脸上,让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自从乌古乃娶了自己之后,从来是呵护有加,从未动过自己一下,连抱着自己都是那么的轻柔,就像是在抚摸海东青的羽毛,可现在…… 恶毒的语言裹挟而至:“你听好了,我之所以还给你完颜部主母的位置就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面子,也是维护完颜部的面子,你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走,已经是不洁之身,若是你听话,说不得还能成为辽皇的宠姬,若是不然,整个唐括氏都将陪葬!为你的不洁陪葬!” 整个人都将死去的多保真颤抖的吸了口气,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流过晶莹的肌肤,宛如划过珍珠表面的水滴:“你心中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要利用我!” “是!我完颜乌古乃不能要一个不洁的女人,更不能有一个不洁的主母,这是对完颜部祖先的不敬!” 多保真惨笑着说道:“这么说你要把我送给辽皇?” “然也!你的价值也仅此而已,老实的做辽皇宠姬吧!只要为我完颜部说好话,说不得我还会善待你的族人,若是不然,他们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多保真木然的走了,乌古乃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一旁的水茂,只不过他如石头一般站在原地,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显然乌古乃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尊严。 多保真茫然的走出营地,茫然的向东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乌古乃的眼中是什么,只觉得当初自己嫁给他是一个错误,果然,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就一个自私而狡诈的小人。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那个曾经买下自己又丝毫不窥伺自己美貌的男人,赵祯身上有着一种男子极少具有的伟岸气息。 虽然他相貌白净仿若书生,可他的心怀天下,胸怀苍宇的气质真的很伟岸。 女人天生就对这种男人毫无抵抗力,赵祯并非天生拥有,但他执掌大宋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朕即天下的气质时间长了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多保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眼前的路也渐渐变成羊肠小道,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很远,也看不见营地中的火光。 但她没有回头,多保真想要一直走下去,虽然双腿已经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麻木,但她却依然没有止住脚步,仿佛不受控制,她忽然想起赵祯的话,大海的浩渺可以洗涤人心,把心中一切肮脏,阴暗的东西都洗得干净。 女真的东面便是大海,虽然很远,但多保真从没有向现在一般急迫的希望见到那一望无际的海,与是她依然往东而行,就像是一个渴求重生的绝望旅人。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多保真艰难的前进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她情愿死在大海之中,用海水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麻木的脸上如何出自嘲的笑容,她知道自戕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不用受到羞辱,而家族也不会受到牵连,否则他完颜乌古乃在女真人面前竖立的虚伪形象就彻底完了。 多么讽刺的事,自己的死亡才是结束一切的手段,在乌古乃的面前自己一直就是那么的一文不值,还是他变了?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拖着疲惫的身躯,多保真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听见大海的咆哮,海近了,终点也近了…………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大海即是归宿 鼠三望向蔡伯俙的眼神中带着惊奇,干咽了一下口水问到:“你的意思是女真人完全同意咱们大宋的要求?甚至在海岸边上筑城,修建码头?” 蔡伯俙苦笑道:“但我也纳闷,乌古乃怎么就会同意这些要求,其中一些连我都觉得苛刻,但他乌古乃照样答应下来。说实话,这般顺利甚至让我毛骨悚然嘞!” “谁说不是,官家可是说过,事出有异必有妖!女真完颜部中怕是还有我等不知道的事情。” 蔡伯俙微微的迷上眼睛沉声说道:“看来咱们在女真安插的人手还是有些太少了,黑手这么多年来一直紧盯辽人,但却从未对女真人有过打探,现在看来完颜部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迫切的需要大宋的粮食。” 鼠三挥手便招来宋军的一个虞侯,小声说道:“你立刻派人向国朝传报,并派人潜入辽朝,命身在辽朝能把手伸到女真的人找来,此事怕是还有蹊跷!” “属下遵命!”来人一身银甲躬身领命。 蔡伯俙认得这人,他是从出海开始便时刻跟随鼠三的亲兵,可见此人不简单,定然是黑手中的一员大将,蔡伯俙已经许久没有管理黑手的事物,但他多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鼠三有这样的底气就说明黑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这句话在大宋并不适用,情报往往是先于粮草便开始的战争前奏,只有在了解敌人之后大宋的兵马才会运转起来。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蔡伯俙希望知道女真人的底牌。 指了指鼠三,蔡伯俙笑骂道:“你还是带着黑手的人来了,果然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女真人需要粮食是一回事,咱们大宋需要借道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你不就是希望早日在这里筑城吗?和我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倒不是防你什么,只不过是担心你不附议,这才激将一下不是?” 鼠三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在这里筑城是最好的选择,但官家没有这旨意,咱们……” “你觉得官家会不会下旨?若是不在这时开始修筑,何时才能完工?莫非要等到我大军开进之时?!时不我待,既然完颜乌古乃现在发昏,咱们便把大宋的城池筑起!若是等女真人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转运使,谁让你是这里最高的官员,我不听你的也没办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不过我希望你小心朝堂的暗箭……” “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可现在是决断的时候,我别无办法,并非是与女真人沆瀣一气。” 鼠三吸了吸鼻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我会给你证明的,官家也从未怀疑过你,筑城吧!我相信这座城池今后的大宋也需要。” 蔡伯俙微微点头,目送着鼠三走开,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旨意在女真筑城,但这座城必须要修筑,大宋需要它成为安插在女真的一根钉子,以防谋变。 大宋的谍报系统运作的非常高效,这可比官场上的官僚主义快得多,他们只对上级负责,消息传到国内后,以最快的速度飞报辽朝的黑手。 而辽朝之中自然有黑手的人能把手伸到女真人的土地上,要知道大宋的黑手在辽朝经营多年,他们无孔不入,几乎遍及了辽朝的许多地方。 女真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虽然现在不知道,但只要花功夫探听,便早晚能知晓其中的秘密。 消息传播的很快,但毕竟是人传马报的传递消息,大宋最快的手段也是飞鸽传书而已,这使得最少需要十天时间,而蔡伯俙完全有能力拖延,他向来最会找借口。 当消息传到了大宋使团之中的时候,蔡伯俙和鼠三两人目瞪口呆,一来是消息太过震撼,而来是惊讶于完颜乌古乃的野心。 “原来他完颜乌古乃需要这么多粮食并非是辽人的施压过甚,而是另有所图啊!” “是啊!据辽朝上京城传来的消息,女真人是受到辽人的增收,粮食短缺是真的,但完颜部除外,他们是辽皇的亲信,而他完颜乌古乃更是辽皇的宠臣,辽朝并没有加收完颜部的粮食。”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这就奇怪了,若是完颜部不缺粮食,为什么有要和我大宋通商,还急迫的需要粮食呢?” “会不会是用来囤粮备战用的,完颜部最近的野心很大,大有一统女真之势。” 鼠三的话和蔡伯俙的想法不谋而合,粮食是女真人最需要的东西,一旦本就不缺少粮食的完颜部获得大宋的粮草之后,一统女真便是手到擒来。 他们可以收买一些部族,可以用武力征伐一些部族,甚至可以行贿一些族长让他们成为完颜部的附属,但这一切都离不开粮食。 大宋的交子在这里没用,也行不通,没人需要这些擦屁股都嫌糙的玩意,只有粮食才能代表财富,因为它能使人活命。 女真的局势与大宋完全不同,与辽朝也不一样,这是由一个种族分割开的,南方的女真人是属于辽人控制的熟女真,而北方的女真则是生女真,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 “这下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了,看来咱们要提防女真人,陛下曾经说过,绝不能让完颜部统一女真,他们将会变成另一个祸端。” “怎么提防?” 好问题,蔡伯俙想了想,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的脑中回荡:“咱们可以限制女真人的粮食,可以把那些无用的东西给卖给他们,比如瓷器,茶叶,丝绸,甚至是琉璃,所有贵重的却对女真人没用的东西都卖给他们!” 鼠三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值不够女真人怕是不能同意,别忘了他们什么条件都答应了,但需要的只有粮食,若是咱们变卦,怕是难办了。” “变卦?谁会变卦?咱们大宋的陈粮很多,各个州府的常平仓中多时陈粮,只有新粮运到之后才会替换,这些替换下来的粮食卖不出去好价钱只能由三司贴补,大可以把这些陈粮运到女真来贩卖,你知道这些陈粮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鼠三眼睛一亮:“不好储备!到了女真之后便更难存放了!” 蔡伯俙得意的把脚敲在另一把椅子上得意的笑道:“然也!” 第一千零八十章大海的奇遇 东海之滨,海涛阵阵,无论天地之间发生什么,它依旧不断的重复的拍向沙滩,恒古不变,万世不移。 一个少女面朝大海的跪在沙滩上展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这片海,而海浪无情的拍在她的身上,一次有一次让她身型不稳,最后消失在海滩上。 大海看似温柔但力量却是强大的,顽石都不能抗拒它的改变。温柔的还宛如少女,可一旦它发起怒来,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 鼠三在海边眺望,他正带着人手仔细的寻找适合修建码头的位置:“你们可看好了,我虽然不知道哪里适合修建码头,可我知道,最少要港阔水深!你们自己看看这地方行吗?” 属下笑着说道:“您别着急,前面,再往前走就是了,那里有一块凸向大海的地方,满是石块,最适合修建码头,别说是小船,就是咱们的海船,战船都能通行无阻。” “别瞎咧咧,指给老子看,否则老子绝不向前走一步了!” 属下伸手一指,鼠三望去却是一个小黑点,掏出怀中的单筒望眼镜轻轻一拔,便从其中看到了那个凸出的地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岩石的前端是波涛汹涌的海水,鼠三非常满意,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近处的海中有一片红色在漂浮,仿佛是一条大鱼,但鼠三知晓绝对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一点反光的东西。 匆忙的把手中的宝贝交给属下,鼠三脱去外罩的盔甲和靴子冲向大海:“那里一个人!” 短短的时间内鼠三做出了简单的判断,穿着红色衣物的人肯定不是“野人”说不得是大宋的商贾,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无论如何有人出现在这里都要先救上来再说,只要有人那一切都清楚了。 在海中任何的东西都会变得那么的无力而沉重,仿佛有一双大手把人向下拉扯,鼠三脱去了身上的仅剩的衣服,只穿一条裤子便下海了,否则不是去救人而是找死…… 鼠三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救上来的居然是个大美人,黑色的头发被海水打湿,如糖丝一般缠绕在一起,她的脸吹弹可破仿若蛋白,五官清秀又恰到好处…… 多保真忽然觉得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她下意识的追寻那观点,渐渐的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出现了,先是从肚子然后到胸口,最后是嘴巴“呕……” 鼠三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脸海水,咸咸的湿湿的,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得意的对属下说道:“瞧见没,只要持续的按压,还是有很大可能活过来的,这可是官家教给蔡驸马保命用的,不会有错嘞!” 眼前是一片结实的胸脯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多保真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但身体无力的使不上劲,微微抬头,之间一个不错的五官却组成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 轻轻呻吟一声道:“是你救了我?” “当然嘞!除了我家将军还有谁能把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否则怕是你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 “多谢将军。” 鼠三反倒是局促起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嘿嘿俺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在给我自己积阴德嘞!嘿嘿……” 瞧着眼前局促到搓手的男子,多保真只觉得这个大宋将军颇为天真。 一件厚厚的棉布衣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驱散了多保真身上的寒冷,也让她的心渐渐解除冰封。 不用说大宋的衣料可是相当的暖和,不一会便使得多保真舒服许多,苍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丝红晕:“将军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将军放我离开……” 鼠三为为摇头道:“这可不行,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中原女子,为何流落到这里?其中详情还请小娘子一一道来。” 越是不想被提及的事情便越会被提及,多保真在回想起乌古乃的时候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那阴冷的眼神,那不削的表情深深的让她痛苦,仿佛把心都撕裂了。 鼠三长叹一声,他看出了多保真心中的痛苦,表情缓和许多,小声说道:“小娘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很难受,既然如此暂且缓缓,去我大宋军中,待看见中原汉人便觉得不会那么难受了,大家都是血脉一系。” 多保真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点头,也许……自己不该说任何话,既然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便进入宋军之中看看,到底宋军是什么样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宋军的军营,即便是在大宋她也没去过。 一个寻死之人在没有死成之后便很难再鼓起勇气寻死了,多保真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看着眼前热闹却秩序井然的军营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性命,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 大宋的军营非常……非常奇怪,多保真第一次见到如此规矩的地方,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一致的,连棉被都是方方正正,横刀都是刀柄冲着右边整齐的摆放在床铺之上。 虽然是军中营地,但干净,整洁的不像话,这相比女真的军营完全是天壤之别。 身上穿着暖和的毛衣,轻轻抚摸柔然的毛料,多保真只觉得非常幸福,女真地处东北,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有一件既暖和有漂亮的衣服。 “这是我大宋官家赏的,将士们都有两件,我也不例外,穿着如何?”眼前稍显局促的男人搓着手略带忐忑的声音把多保真拉回了现实。 “甚好,这衣服又温暖又好看,这是大宋官家赏赐的?” “当然……饿了吧?马上就开饭了,我去给你打一份来。” “军中有女子没事吗?” “啊……军中不得有女子,不过我可以去寻上官说说,我鼠……三好歹也是个将军不是。” 多保真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原叫鼠三,虽然不好听,但多少有些贴切呢……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多保真终于露出就为的笑容,即便是捂嘴轻笑也让鼠三惊为天人…… 不过悚然间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稍稍面熟,好似似曾相识一般,但仔细的去想又完全没有出处,只能感叹自己也许在梦中见过,或许是上天的安排。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鼠三的春天 原本蔡伯俙是不相信巧合和所谓的因果的,但他现在却相信了,手还摆着撩起帐篷的姿势,嘴巴张开便合不上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鼠三疑惑的望着蔡伯俙道:“老蔡,你这是怎么了?” “你……她……这是什么情况?!” 鼠三还以为蔡伯俙惊讶的是一个女子出现在军中,老脸一红的说道:“这是我在海中救起的落水女子,正要去寻你,你看……这……” “哦……可以,可以留下。”蔡伯俙对多保真拱手道:“小娘子在此休息吧……鼠三你给我出来!” 跟着蔡伯俙走出营帐,鼠三奇怪的问到:“老蔡,你这是……对这小娘子行礼作甚?莫不是你认识她?” 蔡伯俙长叹一声:“她是谁你难道一点也不急的吗?” “好似是有一点面熟,但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你直说便是。” “我可不好说,但可以给你提个醒,她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曾经在东京城和北京城都待过,而且都是去的皇宫。” 这个提醒就相当是把答案告诉了鼠三,女人,去过大宋的北京和东京,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鼠三忽然想起,女真的那位巾帼使者官家曾经买下的女奴…… 就像是听到了噩耗一般,他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旋旎如琉璃一般破碎掉,然后便是直愣愣的望着蔡伯俙道:“不会吧?那个女人是完颜部的主母,是乌古乃的女人,怎么会在落入大海之中,我是从海里把她救上来的。” “四周就没有旁人?” “没有,只有她一人漂浮在大海之中,我派人搜寻过,没人,也没有痕迹。” “咄咄怪事,连马都没有,她是怎么出现在东海之滨的?莫不是走来的?” 蔡伯俙摸着下巴疑惑的说道,随即引得鼠三一阵嗤笑:“走来?若是从完颜乌古乃的营地走到海边,最少要不吃不喝不的走上三天,还要日夜兼程,没有马实在是太…………不对!” 鼠三突然惊叫一声,震惊的转头望向莫名其妙又被惊吓到的蔡伯俙:“我想起来了,她的双脚……” “她的脚怎么了?!” “她的双脚受伤的很严重,脚底满是口子而脚踝都肿了起来,若不是泡在海水中,怕是已经烂掉了,军中的郎中给她包扎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走了多少的路才作成这样。” 蔡伯俙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说来她真的是多保真,真的从女真人的营地走到了海边?!这要多大的毅力?怕是男儿也不能相比吧?” 鼠三呐呐的说道:“咱们该咱们办?”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还能咱们办?好生伺候着,若是女真人来讨要,送还便是……” “不行!” 鼠三惊叫一声吓了蔡伯俙一跳紧接着有降低声音道:“你也看见了,她既然从女真的营地走到海边去寻死,可见她已经是报了必死之心,若是让她回去,说不得还得死!再说女真人的主母对咱们有多大的用处……你这样看我作甚?” 蔡伯俙围着鼠三转了一圈道:“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可不是咱们能沾染的女人,再说你也知道,她入过官家的后宫,这要是……” 鼠三原本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若是我向官家讨要呢?再说她的情报绝对比黑手弄来的要多得多!” 蔡伯俙长叹一声:“你这小子从来没有被感情左右过,一直也没对哪个姑娘动情,没想到居然看上了女真人的主母,这事情若是你想成,还要去寻官家的恩典,若是官家赐婚你便娶她过门,若是官家不允,便作罢如何?” 鼠三恭敬的给蔡伯俙施礼:“全听你的!” 瞧着他坚定的背影,蔡伯俙无奈的苦笑:“官家说的没错啊!英雄难过美人关,他鼠三从未把女子放在心上,如今却也是动了真情意。” ……………… 鼠三的营帐中,多保真望着眼前的男人,显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否则表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怪异,而对待自己的态度却疏远许多。 稍稍起身,斜靠在被褥上,多保真望向鼠三充满无奈的苦笑道:“你已知晓我的身份?” “知道了。” “你打算把我送还给乌古乃吗?” “不!” 多保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他的答案是如此的坚定,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一座大山发出的轰鸣,虽然简短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甜蜜的感觉,连多保真自己都觉得十分的意外,眼前的这个男子所拥有的气概相比完颜乌古乃不知强上多少。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尤其是被伤害过的心变得愈发难以揣测,多保真自己很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那壮硕的胸膛,那顽石的坚毅,以及略显局促的心…… “那我就在这军营中住着?” “住着。” “然后呢?” “随军回京,请官家定夺。” “定夺什么?” 鼠三的表情僵住了,是啊!定夺什么?眼前的多保真并没有说喜欢自己,更没有说要做自己的女人,如何向官家请旨?他鼠三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人,利用自己救下多保真让她以身相许?这种事他做不出。 女真人的性格在恶劣的环境中锻炼的非常果断开放,他们心中的感情会以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多保真也不例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会拖拖拉拉。 所以多保真几乎是直直的盯着鼠三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你心中有我便当向大宋皇帝请旨,若是他不允,我便请亲自入宫寻他!” 鼠三张了张嘴,他被眼前的大胆女子给惊呆了,随即心中发麻,脸上燥热,连一个女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有如此担当,自己还有什么好但心的?更不能退缩! “好!” 最后鼠三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就走,见到蔡伯俙后便拉着他进了军帐,当把这话对蔡伯俙说后,连蔡伯俙都感慨连连:“如此巾帼实在让人感叹,你小子是交了什么好运道?!但兄弟忠告你一句话,女子太过刚强也不是好事,若是陛下不允……又该如何?若是赐婚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嘞!” “为啥?” “瞧瞧我家那位……”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如何处置女真 对于北京城的京朝官来说,蔡伯俙这个“惹祸精”终于回来了,只不过他把一些士兵和匠人留了下来,但对于赵祯来说却远没有结束,比如眼前跪在自己面前坚决不肯离去的鼠三,以及同样坚持的多保真。 他实在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蔡伯俙站在一旁微微叹息,从声音中就能看得出他想把自己摘出去,连三才都不屑的撇了撇嘴。 而这感人的一幕也惊动了王语嫣,至于草丛后面鬼头鬼脑的几个孩子,赵祯早已是自动过滤掉…… “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好上来便一副逼宫的样子……若是让不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朕怎么你们了,想起来,朕见不得相伴多年的老人这样。” 鼠三和多保真对视一眼,算算拜下:“谢陛下!” 赵祯笑骂道:“朕还没有赐婚你们是不是谢早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鼠三跟随陛下多年,不敢僭越!”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你们两人倒是机缘巧合,莫不真是上天的安排?只不过,若是完颜乌古乃知晓了,颇为麻烦啊!毕竟你是唐括多保真是完颜部的主母,如今……” 多保真凄然一笑:“陛下,民女在他乌古乃的眼中就是个玩物,工具,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用来牺牲,以此换取辽朝的好处,乌古乃已经准备把民女送与辽皇做宠姬了,并以族人为要挟。” “世上当真有如此狠心之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乌古乃怎能做出如此不德之事,难道就不怕愧对祖宗?!” 额………… 场面稍稍尴尬了写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赵祯,谁让他当初买下了多保真并把她放在大宋的禁中,这简直就是既成事实,没人会相信大宋的皇帝碰都没有碰过这个女真一族的第一美人。 王语嫣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望了望多保真和赵祯后,露出尴尬又无奈的笑容:“当初是机缘巧合之下买你回来的,官家开始也是打算把你充作宫人,谁知你出生高贵,最后只能放你出去,你是知晓的,官家从没有碰过你。” 多保真悄然一笑:“娘娘说的是,其实宫中自有官家的起居录,只不过这东西无法示人,但……” 多保真说完便望向鼠三,鼠三连忙道:“我信!我信!” “你这憨货!”赵祯踢了他一脚道:“起来吧!你们两的事情朕应允了,若是不应下,怕是你多保真也不会把女真的事情全数说出来,但朕有一个条件。” 鼠三急急的开口,连多保真的拉扯也不顾了:“官家尽管下旨,鼠三万死不辞!” 赵祯看了一眼王语嫣,夫妻二人早已心领神会,拉着多保真的手便离开宫殿,顺便从草丛中拎走三个小家伙…… 御花园中安静了下来,三才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入神游状态,而蔡伯俙刚打算脚底抹油,却被赵祯拉住:“此事还需你的配合。”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蔡伯俙丧气的说道:“臣遵旨……” “朕缺一个辽东都护府,也却一个辽东都护……朕若是给你们二人赐婚,待朕拿下女真之后,你便要带着多保真前往,成为朕的辽东都护!” 对于赵祯的这一提议鼠三是毫无问题的,而多保真则是目瞪口呆,她回过神来,望向赵祯一字一句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女真与倭人西域一样成为藩属之民?” 赵祯差异的点头道:“朕要让女真人成为大宋的附属。” “就如党项人一般?” “不,党项人源于羌,羌乃我华夏一族,而女真人不同,你们和华夏虽有联系,却并非一脉,女真源于肃慎。这也是朕为何不在宁夏设立都护府的原因。” 多保真点头道:“这下明白了,但民女不能答应!” 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她,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敢拒绝官家的提议,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鼠三小心的拉扯她的衣袖,而鼠三瞪大眼睛的望着她,只有蔡伯俙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为何?”赵祯不着痕迹的说道,眼前这个女子果真是见识和器度都不凡。 多保真露出坚定的表情道:“除非让女真人入华夏!” “和党项人一样成为汉民?” “官家圣明!我女真人要和党项人一样,不单单是融入华夏,更是要成为皇宋子民,一切都和汉人一样,包括习俗和教化,以及入仕的权利。” 赵祯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的光芒,不解的说道:“你要打磨掉女真人身上的一切,让他们成为汉民?” “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女真一族脱离穷苦和灾祸,白山黑水之间的清苦非陛下能想到,每遇饥荒便是尸横遍野,有时今年还繁盛的族帐在第第三年便找不到了……” 赵祯看着她的眼睛最后点头道:“好,但你要想办法让女真人归顺!”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让女真人臣服归顺,否则便会不断的有人起事!” 赵祯惊讶的望向多保真:“你的意思是只有战胜女真人才能让他们归顺?必须要经受血与火的考验才能让他们臣服?” “陛下圣明!” 这下清楚了,作为女真人的多保真知晓如何战胜他们,但她不知道,辽东的土地下埋藏着多么惊人的财富,黑土地中随便捏一把便能捏出油水来。 赵祯并没有回答多保真的问题便离开了,对于那片黑土地他早已是垂涎三尺,若是大宋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若是把地下的铁矿,煤矿开采出来…… 赵祯所说的辽东和后世的辽东不同,这里的辽东代指辽朝东边的所有土地,包括了整个东北甚至更远,北至鄂霍次克海,甚至连海参崴都包括在其中,更别提那著名的奴儿干城。 赵祯对这片土地早已眼红的不行,若不是中间隔着一个辽朝,大宋的军队早已开赴辽东,这片土地对赵祯的诱惑使得他不惜为此发动战争! 这是个利益至上的时代,只要有足够的收益,战争便一触即发,连辽人都能控制女真人,大宋便更没有问题,别忘了,汉族千百年来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征服,改变,同化,统治…………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宋辽经济战 赵祯已经表明了态度,蔡伯俙知道,继西夏之后下一个被大宋征服的地方不是辽朝,而是女真人,这完全违背了当初的计划,大宋是要从女真借道,而不是征伐………… 显然官家是改变了原定的事情,不过蔡伯俙已经习惯了,官家总是如此,想法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但他不知道,其实这是赵祯的一种手段,当所有人都觉得大宋的下一个目标是辽朝时,所有人都错了。 灭国辽朝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和西夏不同,辽朝的统治甚至比大宋建国还要久,即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是一个硕大的辽朝? 在大宋出现之前,辽朝便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它的文化,它的统治,甚至是习俗都已经深入人心,这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是儒家文化也成为了辽朝的一部分而已,同样的也暴露出了儒家文化的另一种缺陷,忠君思想不光对大宋有用,对辽人依然有用。 对付这样的王朝该怎么办?这是一个系统的问题,赵祯从后世得到的经验,颠覆一个政权和国家最有效的手段便是从各方面开始打击他,最开始是孤立它,以经济上的优势摧毁这个国家的经济,最后才是用兵。 当然这些只是笼统上的定义,详细的部份还有很多,而赵祯早已把他们准备好了,就在秘阁之中,这些简单不见血的手段却行之有效。 苏轼对经济上的问题看的很透彻,他的方法很有效,最少能在一夜之间摧毁辽人的货币体系,而辽人已经开始仿造大宋推行自己的纸币了,在这件事上辽人的速度惊人,连赵祯都被惊呆了。 据辽朝的黑手禀报,当然这些黑手也是合格的商人,他们说辽朝的货币也有了黄金和白银作为保障,拿着这种叫官子的纸币也能在辽朝的钱庄兑换真金白银,同样的这也使得辽人非常推崇这一全新的货币,因为他们觉得在大宋能成功,在辽朝依旧能成功。 而主持官子的人便是张俭,这个辽朝柱石一般的人物。 但对于货币,说实话没人比赵祯更清楚,在后世,各国之间的手段层出不穷,可以说后世的货币经验完胜这个时代,就像是巨人碾压婴儿一般简单。 赵祯只需要几个办法便可使得辽人的官子贬值,而张俭的最大破绽在于他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大宋为了交子的推行做了许多年的准备,包括从倭国掠夺金银,可以说大宋发行的交子完全能实打实的兑换,而且绝不会加印。 这是信用体系还没建立起来的手段,但辽人不同,他们的官子居然和大宋的交子一样等值,这中照搬的愚蠢决定给他们埋下了祸根,因为据赵祯所知,辽朝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金银储备………… 他们已经超过了不可逾越的“底线”,同样的,一个魔鬼也潜藏在辽朝的贵族之中,在辽朝的朝堂上,已经有人提出加印官子以应对大量的缺口,比如发兵饷,不如采购所需。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一旦发生抢兑,后果不堪设想,想想自己手中的官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张废纸,劳苦大众会有怎样的想法?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很可能瞬间被颠覆。 赵祯也是花了很久的功夫才让大宋的富人和商贾放弃家中的铜钱,也废了极大的功夫让他们把钱送到钱庄之中兑换成交子,要知道对于汉人来说,藏钱储粮是一种改变不了的习惯。 时间,只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的产生信任才能让人们把习惯改变,因为所有人都在使用交子,这种方便又快捷的支付方式让人们着迷,也随之成为一种习惯,当有些人上街后拎着一大串铜钱却找不到人收的时候,他们便会自觉的把钱送到钱庄兑换成交子。 大宋的最后一道保障便是朝廷,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钱若是不能兑换成金银便可去当地的衙门击鼓鸣冤………… 而辽朝……本就是朝廷在密谋着纸币,其中的许多东西还没搞清楚便大张旗鼓的开始发行,开始的时候是很成功,许多辽人都知道大宋的交子,甚至有些人家也在使用,这东西有大宋作为保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张俭开始推行辽朝的官子时,单单是名字就给了辽人信心,也习惯的把它当作交子使用,所有人都有一个很好的认识,在辽朝使用官子,在大宋使用交子,这不用别人提醒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在辽朝既有交子也有官子,而在大宋却很少有人使用官子,因为辽人百姓认可交子而大宋百姓持怀疑态度。 黑手的渗透是无孔不入的,他们缓慢而润物无声,但无疑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辽朝的重臣很快便相信大宋的交子也在大量的印刷,否则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交子? 但他们根本就没有大宋金银铜等物的储备情况,只是一味的认为大宋那么的多交子一定是加印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推测,也是辽朝经济崩溃的开始,朝堂之中支持加印官子的人越来越多,辽皇耶律洪基批阅的奏疏大半是这样的建议,虽然千篇一律,但结果却无法改变,因为张俭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他力劝耶律洪基万万不能加印官子。 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有一点他清楚,若是百姓拿着官子兑换不出那么多的金银,最后的结果将会很可怕。 当赵祯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暗自感叹张俭的忧患意识,加印纸钞,滥发纸钞的结果就是货币体系的崩溃,同时也是统治者在以手中的权利掠夺百姓。 而且有一点,从一开始辽人的官子已经发放的太多了,他们的储备完全不能与大宋相比,但一张一贯的官子已久能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两白银。 虽然面值没有问题,可刚开始他们发行的官子数量就已经快要赶上大宋的了,这是辽朝的一个秘密,也是耶律洪基和张俭的一个小手段,或者说是一个小聪明。 一来是为了面子,而来是为了手头宽裕些,只要不发生抢兑,谁也不会发现……这个时代可以没有银监会之类的东西。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大朝会 今日的大朝会可以说是最近,不,庆历四年最忙的一次了,在这次朝会上官家下了许多旨意,每一件对于朝臣们来说都是相当棘手的。 原本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的朝会却开了整整三个时辰,也从上午开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是官家赐食,当然有这样待遇的只有两府相公,这是他们的身份所决定的。 对于一部分朝臣来说比较闲散,比如御史,国子监,但也只有这俩个衙门没有公务,其他的所有官员几乎都被留在了乾宇殿。 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所以无奈之下,三才只能派人给殿中的官员上一些简单的干粮和水作为午饭,因为不是官家赐食,所以这些官员的午饭可以说是相当的简陋,只是内侍省负责宫人吃食的尚食局做的。 不过所有人都不在意,显然,这是官家要有大动作了,朝堂之中的年轻官员非常兴奋,他们从入仕以来便期望自己能为大宋,能为官家,甚至是天下生民谋利。 大宋的朝堂一改之前的状态,大量的年轻人加入其中,赵祯对于人才的挑选有着几乎苛刻的要求,人品好,有才干并且要忠于帝王。 也许这样的人不多,甚至说是凤毛麟角,但在大宋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朝堂之中绝不会缺乏人才。 自从赵祯登极以来,这项政策就从未改变过,培养年轻人是一件相当长远的事情,他们虽然有优点,但就像一枚硬币,缺点也是不可避免的。 赵祯利用十几年的时间提拔和打磨新人,而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自始自终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着“光和热”。 只不过赵祯却没有改变大宋的官制,三省、六曹、二十四司,类以他官主判,虽有正官,非别敕不治本司事。 事之所寄,十亡二三;仆射、尚书、丞、郎、员外、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八九。 宋承唐制,抑又甚焉。三师、三公不常置,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是为政事堂,与枢密对掌大政,而两府相公直接对赵祯负责又互相牵制。 这样,各级官府层次重复,叠床架屋,机构空前庞大。但是,却有利于皇帝直接控制用人大权,他可以随时提拔官阶较低而有才能者担任要职,也可随时撤换无能之辈。 当然,赵祯也对那些无用的官职进行的适当的裁撤。 相比前朝,赵祯可以肯定的说,本朝的官员要普遍比前朝的年轻的多。 所以他们没有在这场冗长的大朝会上晕过去……要是换成了前朝,怕是大多官员都要饿晕在乾宇殿中。 放下手中的茶碗,赵祯转头对三才道:“退朝,两府相公与文德殿留身奏事,其他官员于皇城办公,随时待召。” 枢密使,枢密副使,签枢密院判事,以及两府的所有参知政事和中书门下平章事全数到了文德殿,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御厨的技艺相当不错,从乾宇殿到文德殿的路上正好消消食。 如今大宋的皇城之中已经包罗了所有机要衙门,同时赵祯的谋划也涉及非常多的官员,一场对辽朝的战前准备已经在大宋的朝堂之中铺开,但所有人都不会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最终目的是什么。 都水监,军器监,军械司,将作监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准备大量的军械,这是为了应对战争的消耗,赵祯成功的把战争与经济联系了起来,不光有对辽朝的经济打击,更有提升大宋经济的举措。 战争其实打的就是钱,每一件板甲,每一柄横刀,甚至每一支箭簇都需要耗费大宋的人力物力。 征伐辽朝的需要多少军械?这怕是个天文数字,单单是弩箭就需要近千万支,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东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朝廷出钱雇佣工人,就像是以工代赈,并且价钱不错。赵祯甚至突发奇想,若是和后世一样,把这些军需订单交付给民间工厂会怎样? 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一个君主集权的大宋绝不可能出现。 …………………… 大宋的战力惊人,但同样的大宋发动一场战争的成本之高远超历代王朝。 这就是为何赵祯要大力发展经济,朝堂相公也不得不支持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大宋需要钱啊!否则连国门都受不住! 相比他们,三司就更加忙碌,首先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拒绝辽朝的官子出现在大宋,任何的办法都要用上,许多辽朝的商人举着自己手中的官子说它能在辽朝兑换真金白银。 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相信,但渐渐的有些大宋的商人说可以,于是便有一些宋人商贾开始接受辽朝的官子了,因为他们可以去辽朝兑换成金银甚至是交子再回到大宋…… 这在赵祯看来就是最早的外汇流通,但必须要禁止,因为大宋即将对辽朝的经济发动打击,一旦官子在大宋流通,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对大宋的交子也被连累,成为一叠废纸。 不过这些官子对大宋来说也非常的有用,将作监和格物院的人发现了辽朝官子所用的纸张材质,这是罗纹纸的一种,墨汁是完全渗透其中又不散墨,极难仿制,可见辽人早已做好了假币的预防工作。 不过很可惜,大宋的技术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得益于赵祯对格物的大力重视。 虽然前几年才把格物纳入了进士科,但格物科早已出现,并且赵祯对格物的看重早在登基之前便已经开始。 所以大宋只需要足够的时间便能破解辽朝官子的秘密,而且能高仿的印刷,这是一个可怕的结论,赵祯严令将作监和格物院的匠人严守秘密,甚至不惜把他们的家属也安置在其中。 这个疯狂的想法是苏轼先出来,这小子不断的思索如何对付辽人的官子,如何摧毁辽人的经济,甚至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灵儿为此不止一次的埋怨自己,但只有赵祯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在逃避那可怕的轮回问题。 事实上赵祯也在逃避,这些日子里他把自己完全置身于北伐的准备中…………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内朝会 生存还是毁灭,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个人都会追求生存,只有生存下去,才能获得更好的将来,即便是一个废物也当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下去,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甚至是做废物的资格。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同样如此。 辽朝面对的是大宋不断的压力,不光是在兵力上的,在文化上,在经济上它都处于下风,这让辽朝有着极大的危机感,但他们同样有着草原民族强大的毅力与骄傲,因为契丹人曾经遭受过更加不幸的过去。 他们崇尚汉文明的统治,也崇尚大宋的经济蓬勃,所以他们仿制了大宋的交子建立了自己的官子,连名字都是那么的相像,同样的他们也任用汉人作为文臣,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加强他们的统治。 事实上,是这样,辽朝开始使用官子之后,经济是得到了一点复苏,同样汉臣也起到了稳定的作用。 只不过他们忘了,这两样东西都是从大宋学来的,大宋比辽朝更加了解其中的秘密,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否则赵祯也不会打外儒内法的主意而悄悄推行法制建设。 为此大宋的皇宋宪法经过数次修改,已经日趋全面,而辽朝依旧是在使用已经被大宋早早淘汰掉的人情法,以人的因素为先决条件,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汉家王朝法律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刑法特别发达,更为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法律的特性乃是以刑法为基础的法律样式。这多是为了警告以及震慑其他人。 而辽朝的律法却相对的更加在乎人情,比如一个人偷窃的是横行乡里的富人还是偷窃一个穷苦人家,或是一个契丹人偷窃的和一个汉人偷窃等等。 结果绝不一样。 这种差异造就了一种隐藏在民间的愤怒,公平的待遇是许多人追求的东西,当然更多的是弱势群体所追求的东西,汉人在辽朝的地位虽然被皇帝摆在了相同高度,可下面的人可不认账。 即便是大辽的相公是汉人又如何? 总不能把手伸到地方上管理小事吧? 而且汉人相比契丹人更加的心灵手巧,更加的会赚钱,种地都比辽人在行,唯一不如契丹人的也只有放牧了。 随着大宋的崛起,汉人在辽朝的生活也会变得好上许多,因为大宋的商贾总是会给汉人以实惠,或是多给一斤的粮食,或是雇佣他们帮工,价钱能让契丹人嫉妒的咬下舌头。 宋人商贾对汉人的照顾同样也引起了契丹人的民愤,双方开始或多或少的仇视对方,矛盾冲突开始加剧,甚至发生了群殴事件,但对此,辽人的官员完全是偏袒契丹人的,因为他们同族同源。 大宋的商贾遭遇过几次抢劫,这使得大宋的使者谴责过辽朝地方官员的不作为,但在辽朝的朝堂上却依旧没有多少人重视,他们觉得大宋的使者小题大做,难道大宋的商贾在大宋就不会遭遇抢劫?杀人越货的事情还少吗? 当然,不可否认赵祯的计划成功了,他巧妙的利用商贾的小手段,让宋辽之间的矛盾变成了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矛盾,辽朝可有着数量不少的汉人,一旦他们对辽朝失望,站在了大宋的一边,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1:1和0.5:1结果完全不同。 对于北伐,赵祯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这不是在灭国西夏之后才被提上了日程,而是从赵祯登基开始便已经着手安排下了,愤怒是挑拨的最佳手段,这愤怒往往会成为矛盾的催化剂。 两府相公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于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来说,诚意律己是基本的道德准则。 当然夏竦可以排除在外,但赵祯同样不打算让他知晓,因为这个老狐狸已经开始向狡猾的“毒蛇”转变,他的方法只会更加激进,赵祯需要的是离心离德,而不是牺牲无辜。 战争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尤其是大国之间的战争,早已不是打出旗号一路杀伐,直至敌人灭国的传统套路。 战争是一门艺术,渗透破坏,迷惑敌人,甚至于刺杀等等都是重要的挥毫,稍有差池便算不得完美的画作。 对于两府相公们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官家是在为北伐做准备,谁也不傻,这已经是官家的第三道调兵圣旨了。 兵符与圣旨一起被装进金色的匣子中,三才小心的捧着它就像是捧着一个火药弹。 庞籍等人都知道,只要狄青还在朝堂之中戳着,北伐便还没有开始,何况彭七也在其列…… 接连五道旨意,调动了约三十万大军之后,赵祯才停下,其这种甚至调遣了远在训练的踏白军,背嵬军虽然没有调遣,但他们本就在京畿之地拱卫北京的安全。 “官家,是否要令所有将士归营?” 狄青的话让所有人紧张起来,这么一来距离北伐便真的不远了! “不可,时机尚未成熟,莫要打草惊蛇。” 赵祯摆手否决了狄青的建议,这时候自然要让辽人蒙在鼓里,一旦大宋进入战争状态,辽人即便再傻也不会上方,当初兵演北伐已经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一次亏了。 不过两府相公对于北伐是持肯定态度的,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北伐成功,灭国辽朝,他们都将名载史册。 所以没人比他们更积极了,文官的追求无非就是丹青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时候可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文德殿中也没有顽固不化的腐朽,即便是古板的包拯都在陈述三司的能力,希望三司加入到其中。 事实上三司已经身在其中了,国帑的每一分,每一豪支出都经过三司,这些年来包拯主持三司极少出现差错。 而赵祯的蔡记以及皇后碧雅轩的进项也由半数流向了三司,可以说这个国家的大多数财富都集于包拯的手中。 包拯也是第一个知道赵祯在为北伐做准备的人,甚至要比庞籍先知晓。 文德殿的内朝会结束了,所有人都满意的离开,因为他们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官家已经开始为北伐做最后的准备了。 但同样他们不明白,为何要先派遣重兵去往倭国,难道不能直接从海上把大宋的将士们运到女真吗? 何必多此一举……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长城!长城!长城! 中原汉室几乎对长城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好似埃及人对金字塔的崇拜,又如玛雅人对神庙疯狂。 这是一种融入到血脉之中的执着,自秦以降就没改变过。 赵祯在一开始的时候单纯的认为长城是一种消极防守有了长城之后便可高枕无忧,便可依托人造天险痛击来犯之敌。 但庞籍告诉了他并非如此,一切都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长城不单单是一道高墙,不单单是防御之所在。 今日的经筵日讲并不光有满腹经典的杨休,还有熟通政事的庞籍,他安静的坐在师傅的位置上,而在他的身后便是孔子的画像,老人安静的坐着,仿佛本就应该坐在那里,赵祯觉得这个儒家天生的气质。 这幅儒生模样不得不让人信服不是? 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庞籍微微整理了一下本不凌乱的衣袖开口道:“陛下为何不愿修筑长城?此乃利国之事,秦皇汉武无不为止,大宋北夺燕云,以夺要害之地,有长城之险,可拒来犯之敌也。” 赵祯皱眉,他不知道为何当自己提出反对修筑长城的时候,为何朝堂中的文武百官都大力反对,武将的反对情有可原,因为这是他们的防御攻势,可使得戍边的将士更加安全和舒适。 但文官的反对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文官不是都抵触这种恶政吗?修筑长城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秦始皇的头上就有一条和长城有关,而汉长城更是汉武帝暴戾的铁证,这位耸天立地的帝王因为长城被别人诟病的地方可不少。 当然,其中显然有一些是后世出于某种目的对他的诋毁,但不可否认他的威名确实受到了影响。 赵祯想了想之后用最简单也是最容易说服文臣的话回答庞籍:“因为长城劳命伤财,我大宋收复西北之后,幅员辽阔,若是修建长城,所费巨大,况朕正准备再次挥兵北伐,修筑长城有何意义?” 庞籍和杨休对视一眼,双方露出神秘的微笑,搞的赵祯莫名其妙,庞籍终于在赵祯即将暴走的时候开口道:“陛下以为这长城只是用作防御之用?” 赵祯稍稍奇怪道:“自古便是筑城御敌,修筑长城也不过是把大宋框在一个城池之中,依托高墙之利痛击来犯之敌,除此之外还有何用?” “此乃关隘之用,长城限制的不光光是兵马,还有百姓商贾……陛下您说呢?” 赵祯皱眉思索一会便恍然大悟,而得出的结论令他瞠目结舌,这……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原来长城的作用并不单单是抵御外敌,更是起到了国门的作用! 猛然间,赵祯觉得自己被华夏先民的智慧折服了,这种逆向思维欺骗了草原民族多少年?怕是知道清王朝统治中原的时候才堪堪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别说是草原民族,即便是赵祯自己这个后世人都被这一结论惊呆了,当然也许他自己没有研究,甚至仔细观察过那耸立在华夏土地上巍峨不动的奇迹。 长城不单单发挥这军事作用,更是一种封锁,经济封锁!赵祯恍然大悟,这就说的通了,难怪崇山峻岭,难怪千里戈壁上都修筑了长城,崇山峻岭马匹根本就上不去,而千里戈壁若是大范围的突防也很难守住。 既然如此长城的意义何在? 庞籍的话就像是为赵祯打开了一扇窗,封锁,长城的封锁作用有时要超过它的军事作用,不可否认,长城的军事价值是无可估量的,但经济上的作用却被历代小觑。 大宋虽然没有长城,但却不影响对长城的研究,秦汉是有长城的,而且历朝历代都对长城进行了加固,隋唐时期虽然没有大修长城,但对它的加强却从未停止过。 西起大宛贰师城、东至鸭绿江北岸、全长近一万公里的汉长城已经被修筑的相当完善,但大宋却用不了,因为汉长城几乎都在辽朝境内,所以大宋的朝臣们提出修建自己的长城。 一旦修筑其长城,大宋与辽朝之间的贸易便彻底由大宋说的算了,可以说自长城修筑完毕的那一天前,大宋的商贾出入大宋都由朝廷皇帝说的算,若是要关闭贸易,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禁止商贾前往辽朝。 这是一种彻底的,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禁绝,长城不光封锁了辽朝的商贾,也让大宋的商贾举步不前,只能通过朝廷开设的关隘进行贸易,这是一种便向的垄断。 当然长城的作用不单单是如此,他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当狄青赶来的时候赵祯就知道文武官员之间达成了某种一直,务必要促成长城的修建。 对于它的军事价值赵祯是从不否认的,他记得后世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十一公里的距离,用烽火台传报消息的时间只不过用了短短的七分钟,而汽车需要九分钟,这还是在烽火台经过千年腐蚀的情况下。 只要边关的一个烽火台点燃,这长长的信息链就不会断掉,一直蔓延至北京城,比飞鸽传书可要快的多。 大宋也有了最强的防御手段,长城的作用自古便是对游牧民最大的障碍,你有十万铁骑又有何用? 在绵延不绝的城墙下又能如何?有本事骑马越过来?别说是长城,就是三米高的土墙都能成为骑兵的致命障碍! 见到狄青来了,庞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对这个枢密使有着非常高的好感,狄青不光是一个武将,更有着儒家特有的为人处事风范。 清了清嗓子,庞籍对赵祯开口道:“官家,老臣不通军事,但却知道修筑长城可有封锁交易之用,也可快马传报,封锁国门,如此可防万一!狄将军通晓军事,陛下又是御驾亲征的圣君,兵事臣不好班门弄斧。” 赵祯笑着指了指庞籍,又指了指狄青:“你们二人怕是早已商量好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也成了你们的说客,修筑长城滋事甚大,明日朝会再议。” 庞籍和狄青长舒一口气,赵祯甚至能听到狄青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这两人也太紧张了些,狄青紧张情有可原,庞籍那么紧张干嘛…………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修长城,城难修 “诸位臣公对修筑长城还有疑议吗?” 在朝会的最后,赵祯忍不住再问一句,大宋的乾宇殿中安静的不像话,所有人都静静的但却充满坚定的望着御座上的皇帝,赵祯觉得自己显然是说了一句废话。 “吾皇圣明!” 随着庞籍的话,朝臣们如潮水般纷纷拜下:“吾皇圣明!” 恭维的话挺多了也就成了一种礼仪,反正赵祯是这么认为的,修筑长城的好处实在太多,而赵祯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劳命伤财的恶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是恶政,为何历朝历代都坚持不坠?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便解释了长城存在的理由。 散朝之后,这项最新的旨意便在朝野开始运转起来,整个北京,整个大宋都在议论整件事,大宋要修建长城了,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每一个角落。 赵祯从没想过要保密,事实上这么大的工程也瞒不住辽人,民间的朝报上满是修建长城的消息,另外还有一些有识之士的解读,百姓们愈发的支持了。 谁都知晓,如今的大宋若是要修建长城少不得征召民夫,而按照官家的态度,这又是一项好差事,因为只要是朝廷的劳役,就从没有亏待百姓的道理。 大宋的长城沿着现有州府边界,依托地形建设,东起营州的渝关,西到沙州玉门关,这是一条连接秦隋唐古长城的全新工程,大宋不单单要修建自己的长城,更要连同所有在大宋境内的长城故道。 大宋的长城不单单要负担起边墙的作用,更是一道封锁民间商贾,预警传递消息的重要途径。 赵祯看着熟悉的舆图微微感叹,历史真的是那么的巧合,所谓的营州渝关就是明代的山海关,而玉门关自然不用说,狄青等一般武将甚至上疏要在肃州与沙州之间重修一道险要的关隘,虽然名字没想好,但位置却与后世的嘉峪关如出一辙! 用一道凹凸的线条在舆图上画下长城的痕迹,一道类似与明长城的边墙出现在了大宋的版图上,这将士中原王朝抵挡游牧民族的人造屏障。 朝臣们说的对,大宋没有长城,有民族便可以时不时的捅上大宋一刀,然后利用自己的快马扬长而去,但有了长城他们便要掂量掂量。 越过长城本就不容易,城墙上的关隘,藏兵甬道便是一个极难攻克的存在,何况烽火台很快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更多的援军会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 即便是他们成功了,越过了长城又怎样? 很有可能这是他们覆灭的开始,因为长城不光会对外防御,对内也一样…… 一旦大宋有了长城,辽人再想挥兵南下仿若登天,这项连绵不断的防御工程最大的作用便是限胡马之足,只要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性,辽人基本上便难以逾越。 但长城并不专是为防守的,同时它也是准备进攻的基地。在长城以内可以练兵屯粮和聚积一切军事物资。 若是没有长城在后方掩护,那秦汉以来若干次大出塞的军事行动,尤其是当年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诸名将的出塞,便不可能。 之后汉和帝时窦宪的大出塞,一役把匈奴打过金微山一役,更是空前的大成功。 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长城消灭胡人基本不可能,但有了长城之后,胡人基本上便没有优势,中原王朝就像是有了掩体的战士,随时可以出击攻伐草原民族,当草原民族反击的时候,再次退回掩体之后进行防守反击。 以大宋如今的国力,耗也能把辽人耗死! 狄青站在勤政殿的舆图之前,伸手虚指凹凸的线条道:“陛下,若是我大宋长城修建完毕,在北伐之前,可以十万铁骑为扰敌之用,十万铁骑分为二十个指挥,四个指挥为一军,十军由不同的方向出击骚扰,接应北伐。” 赵祯微微点头:“可起扰敌之用,骑兵来去如风,只需毁坏辽人田地,击杀守军,纵火焚衙,可使辽人惊惧。” “官家圣明,此乃扰敌之计,十军每军一万铁骑,化整为零四散出击可使辽人防不胜防,若辽人大军来援助,可退守长城坚守,以烽火台为号,若辽人攻城,可化零为整,十万大军迂回于侧包围之,歼灭之!” 以狄青的才能,确实能把长城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赵祯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看着这条凹凸的红线,赵祯仿佛看到了一座座要塞出现在一旁,同时也会出现一座座繁荣的城市。 大宋就是这样,在边地尤其喜欢修筑堡寨以防战争突如其来,而同样的又喜欢在边地开设榷场与外族贸易,这已经成为大宋的习惯了,榷场的出现同样会带动城市的发展。 “朕听说你自己画了长城的图影,回去后递上来朕瞧瞧,若是妥当便以你的图影作为将作监图鉴之用。” 赵祯的话让狄青激动,他早在收回燕云之后便开始绘制城防图影,为的就是修建长城之用,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臣遵旨!待臣回家后稍稍修改便上呈官家御览!” 赵祯挥了挥手:“退下吧!三才,传三司使包拯觐见。” 勤政殿是赵祯的书房,即便留身奏事也是单独召见,狄青退走之后便对准备进入大殿的包拯微微点头,包拯暗自松了一口气,狄青是在告诉他官家是铁了心的要修建长城了。 包拯看着舆图上蜿蜒的红线心中微叹,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红线每一段,每一毫,每一厘都将耗费巨大的开支! 显然官家召见自己是为了国库的国帑,修筑长城从来就是耗费极大的事情,所用钱财可谓万巨! 只要包拯进来,三才便知道官家与包拯之间必发生一场不愉快,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官家每每有计划,都需要大量的钱财,而包拯这个铁公鸡往往一毛不拔。 “官家,长城非一日而成,三司已经做出估算,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朕要调遣二百万人,何况大宋有公路相连,所需用度要不得多少时日便可抵达边地。” “官家,这些都要派大军驻守,北伐必须推迟。”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积极防守的开始 大宋修筑长城的浩大工程开始了,事实证明,从中央下达的政令会被有效的执行,虽然其中有一些不同相当,各地的官员对修筑长城是支持的,但对于抽调劳役……每个州府都想尽可能少的抽调。 虽然朝廷给予的工钱相当丰厚,但对于州府官员来说,治下百姓的多少是他们政绩的体现,抽调劳役会间接导致各个州府的人数下降,而朝廷摊派的劳役数量每个州府都一样。 不同州府的人数不同,甚至是相差甚远,有些州府的人数较多,而有些并没有多少,若是按照统一标准摊派,必会使得有些州府人数锐减。 人口是一州一府之地最重要的所在,每年的两税,商税,都要靠这些人来提供,青壮年一旦减少,势必会影响当地的经济和税收,这同样也是官员勘磨的重要标准。 当然,这是阵痛,各个州府的奏疏到了赵祯手中很快得到统一回复,按州府人数,酌情摊派,户部会按照原先统计的各州府人口进行重新摊派。 麻烦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修筑长城所需的砖石,水泥,器械,运输的牛马,驴子,骡子,箱车等等都需要安排,三司绞尽脑汁的准备这一切,好在可以就近取材,由朝廷统一补给交子。 好在修筑长城一事上赵祯和朝堂的官员达成一致,在大宋什么事情都能偷工减料,唯独修筑长城和军械这俩个“大蛋糕”不能动。 修筑长城来不得一丝懈怠,这是大宋的百年工程,而军械是将士们浴血奋战的保障,更是大宋的优势,没人敢动分毫,朝廷的监察不会有一丝松懈。 这些监察都是刚刚入仕的热血青年,他们和御史一样,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有直达天听的独奏之权。每三年换届,都是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担任,这些人思想单纯,做事冲动,一般的官场老油条还真的招架不住他们的“鲁莽”。 对于长城修筑使的人选,赵祯早已想好,就由北平府知府事,龙图阁大学士韩琦担任正使,而将作监丞曾公亮,如今的曾公亮已经看淡了朝政,赵祯最终还是没有提拔他,而是把他按在了将作监。 当然对于他的官价赵祯却并不吝啬,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这可是包拯这位三司使才能享受的待遇,可见他这个将作监丞在官家眼中的地位。 狄青绘制的长城图纸很快被曾公亮否定,原因很简单,狄青的图纸虽然尽善尽美,每一个地方都附和战争的需要,但太过复杂,太过精细,若是所有的长城都按照他的设计来建造,大宋的第一段长城便会花光国库的最后一分钱。 于是曾公亮便大胆的上疏,直接告诉赵祯,狄青的图影不能用,长城应当在包含所有最基础的东西之后越简洁越好,赵祯大笔一挥的同意了,并在奏疏的北面附上自己的见解,在重要的关隘附近酌情使用狄青的图影。 这就是作为皇帝的好处,只要把旨意下达,并且挑选好督办的人,剩下的事情便简单了,自有人会去处理这些事情。 大宋各地的资源随着政令的下达不断向大宋的北平府集结,赵祯从来就没有小看过古人的智慧,而这一次他再次领略到古人的统筹学。 长城的修筑计划被分为三段,分为三年进行,第一段便是以京畿路最东边的渝关也就是山海关开始,一路沿着边界向西推进直至大同府以西的苍头河。 这将是大宋最北放的防线也是最重要的防线,因为在这道长城之后便是大宋的京畿之地。 同样的,在历史上也是明长城的基本修筑路线,只不过大宋更加全面,把所有的地方都连接上了,即便是地势险峻之地也修建了城墙,为的是保证信息的传递不会出现空白。 长城不单单是一座城墙,更是运兵的甬道,这座庞大的防御工程每年修缮,最宽阔的地方以至于可以通行三年马车并驾齐驱! 北平府,大同府,以及奉圣州的大部分地区都在这道防线之中,这就是天子守国门的代价,大宋的经济最繁荣的州府,政治最集中的州府都在这里,还有大片的牧马之地。 这一段的长城一旦修筑完毕,并用烽火台连接起来,直至北京城,再在这道城墙之后修筑第二道以居庸关为前线,连接得胜口,螺山,一路向西南前进最后汇集到飞狐岭。 如此一来整个京畿路便是固若金汤!即便大同府有失,也不会对大宋的京畿之地造成威胁。 而当第一道长城开始建设的时候,北京城也开始了动作,利用这次征调民夫劳役的机会,北京城开始了最新也是最宏大的城防建设。 城池再次被扩大,最西段已经抵达了玉河东岸,最东段已经快要抵达潞县。 面对这一浩大的工程即便是看过曾经帝都模样的赵祯都被震惊的无言以对。因为使用了砖石为墙,浇筑混凝土的方式,北京城的城墙建设每日飞进,因为要修建巨大的角楼和堡垒,城墙被建设的宽阔无比,甚至比公路开要宽阔一些。 赵祯觉得这样的城墙完全能容纳十万人甚至更多的大军驻扎其上,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原本的城墙上能驻扎数万人已经是顶天了,更多的大军其实是驻扎在城中,随时准备增援城墙的。 即便如此,攻城所付出的代价更是恐怖,现在若是要攻陷这个城墙上已经驻扎十万人的城池,怕是要付出的代价成几何倍增长。 狄青和彭七两人利用枢密院所有的能力进行推演,若城中没有内应,以大宋的兵甲军械驻守北京城,若是城陷需要百万人没日没夜的围攻…… 全新的城池有了更多的空间,在皇城的西边,开设了一块专属格物院的内城,而北边的火器营同样得到了加固,四周高耸的角楼,望楼,堡垒把这俩个既要之地包围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既然这俩个地方都能得到加固,大宋最重要的场合自然也不会漏下,皇城再一次的开始了加固工作,由将作监的副手,丁度亲自负责。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大宋的边墙修不得! 大宋的大动作使得辽朝潜伏在大宋的密谍疯狂的把消息传递回上京,当然即便他们没用动作也无所谓,辽朝都亭驿已经把消息传递了回去,密谍这么做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告诉大辽,自己在北京城,在大宋呆不下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原先进出大宋非常的容易,只需要躲过北京城城门口如同摆设般的检查就行了,可现在不同了,北京城的城墙加固了,同时城门口的人也换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兵油子只需抬抬眼皮就知道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稍稍有一丝破绽便难以出城,听说之前有个江洋大盗就是被城门口看似不中用的瘸腿老兵给抓到的,北平府赏了他整整三十贯交子! 这一大笔赏钱可让人眼红的紧,所有守门的站班老兵立刻变成了北平府掌推勾狱讼之事的提刑官,眼睛看着每个人都像是江洋大盗一般。 寻常百姓都提心吊胆何况身为密谍的辽人? 无数的消息经过各种渠道向辽朝汇集,辽朝中一些不相信的人面对铁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看来,宋辽之间的关系虽然紧张,但却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毕竟从先帝朝开始便是兄弟之国,到了现在也算是叔侄之国,两国的关系前段时间还有所缓和,大宋对大辽开放了榷场,并把粮食列入其中,这使得春灾难熬的辽朝平安的度过。 现在,一切都变了,随着大宋开始修筑长城,宋辽的关系将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随着朝堂上的汉人愈发的增加辽朝内部本就关系紧张。 民间更是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仇视,自从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南北分治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长城的出现使得这一状况加剧了,今日辽朝的朝会上已经剑拔弩张,汉人的官员和辽朝的官员各持己见,辽官认为应当出兵阻止大宋修筑长城。 但汉官却极力反对,有一部分人比如张俭认为应当派出使者谴责并威胁大宋,这还算是好的,有些汉官甚至建议放纵大宋的这一行为,他们认为一旦汉人修筑长城,就不会出兵北伐大辽。 汉官提出大宋修筑长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放止大辽南下,若是让大宋修筑好长城,宋人就不会北伐了,对于他们来说,长城是防御而不是进攻。 但作为汉官的张俭却完全否定这一说法,他比谁都清楚长城对于进攻的作用,汉辽两派官员吵得不可开交,而作为皇帝的耶律洪基彻底被搞糊涂了。 只能单独召见张俭这位先帝的托孤之臣,大殿中耶律洪基安静的坐在御座上,而身后的珠帘之中是母亲萧挞里,每当对政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耶律洪基都会让母亲垂帘………… 张俭已经见怪不怪了,对着御座上的耶律洪基施礼后,有对珠帘躬身施礼这才站起来道:“陛下定然是因大宋长城之事问政与臣。”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如今朝堂之上,一派坚持出兵,一派坚持静观其变,而你这左丞相又是铁了心的要派出使臣谴责,或是威胁,朕实在被搞的不得要领。” 张俭从容的笑了笑:“陛下,这其实并不难,只需看清楚宋人的诡计便可,如今的局面是宋人修筑长城,还未对我大辽施压,我大辽已经出现种种不妥,可见这长城修不得!” 这倒是事实,耶律洪基微微点头:“那你说该如何是好?难道单单是派遣使节?你应该知晓,这根本无用!” “先礼后兵,这本就是宋人的伎俩,若是宋人不停劝阻,我大辽便可发兵,袭扰修筑长城的民夫,劳役,也可袭击运送石料的马车,这本就是浩大的工程,若是长久袭扰,宋人的长城不知修道何时。” 珠帘微动,耶律洪基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同意,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但若是宋人以此为借口关闭榷场,又该如何?” 张俭脸色一正:“宋人筑边墙,本就是来者不善,乃背约弃盟之举,我大辽遣使而往,先礼后兵,若是宋人关榷场,禁通商,天下人视之为首鼠,小人也!” 张俭的话说的耶律洪基义愤填膺,仿佛他真的已经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赵祯所统治的大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于是他立刻下旨:“左丞相言之有理,命人传旨,着鸿胪寺李钟仁为正使,北衙推官耶律弟涅为副使,携朕之国书而往!” 自始自终萧挞里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却明白,眼下只有张俭的主张是最好的,确实要先礼后兵,若是大军攻伐,宋人很可能就利用这一借口出兵伐辽了。 在萧挞里的眼中,大宋皇帝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灭国辽朝,这个念头犹如树林中的荆棘缠绕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早已看透了赵祯的为人。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帝王,虽然顶着仁慈之名,手段也颇为柔和,但他的野心绝不比汉武帝和唐太宗要少,甚至更多! 她只希望自己的雏鹰能早点长大,离开自己的庇护,因为自己虽然有一些女人的智慧,但在眼界上却差了很远,而已经凋零的羽翼无法再庇护下面的雏鹰了。 萧挞里看着充满信心的儿子松了口气,还好,有张俭在还能护佑他一段时间,但总有一天他要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 当张俭离开皇宫的时候,早已在外等候的辽朝文武官员齐刷刷的把眼光钉在他的身上,他们想知道皇帝最后采纳了哪一方的建议。 “陛下如何说?” 萧惠第一个开口,他是极少反对自己这位老友的,但这一次他站在辽官一边支持出兵,张俭摇了摇头,萧惠紧紧的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如此说来陛下是要静观其变了?” 这次是汉官开口,张俭已久摇了摇头,所有人都迷惑了,最后有人道:“陛下是用了左丞相的计策,先礼后兵?” 张俭终于开口:“然也!尔等主和主战,坚持不下,不如先礼后兵。”说完,他脸色一变,如寒霜般严峻而冰冷的说道:“但有一点希望诸公知晓,大宋的边墙修不得!!” 第一千零九十章放出牢笼的恶魔 出兵就需要兵饷,需要运输粮草,需要军械器具,辽朝和大宋一样,虽然马匹可以由将士自备,但其他的东西都需要朝廷供给。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便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耶律洪基微微一叹,下意识的想要向母亲寻求帮助,但忽然止住了动作,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母亲的垂帘,自己才是大辽的皇帝,也能重现往日的荣光! 去年开春的一场春灾让大辽的国库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不过随着官子的出现,随着宋辽商贾的互市,大辽的经济好上了许多,在耶律洪基看来,这一切都才是刚刚开始。 他相信,很快大辽就能赶上大宋,因为现在的大辽已经开始与高丽通商,不单单是这样,大辽的商队甚至到了黑汗国的白水城,再往西便是花刺子模和塞尔柱了。 虽然大辽的商队还不多,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能堪比宋人,如今来自西域的香料已经出现在上京城中了,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当然,这个主意也是自己想出来的,并没有通过母后,而军费不足的事情,自己也有好办法,不就是缺钱吗?瞒着所有人,自己下一道密旨给行宫都部署司便可。 和大宋的交子不同,辽朝的官子交给了军中来完成,在耶律洪基这位皇帝看来,辽朝的军队可比文官衙门要靠得住。 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便条,最后加盖皇帝的神宝私章,耶律洪基随意的递给内侍道:“立刻送往行宫都部署司,交由都部署可日博。” 内侍躬身接过,小心的放入一个竹筒中并揣入怀中便离开了,对于耶律洪基和这个内侍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辽朝来说,这将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三天,短短三天时间,耶律洪基便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官子,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钞堆积在一起,整整齐齐的像一座谷仓。 “怎么样,如此便够你去发军饷了吧?也够你采买所需了吧?当然也够你们制造军械的了。朕给了你们钱,你们就要把事情办好,多出来的就算是赏赐了。” 众人被他的话给说愣了,这些武将是支持加印官子的,但当这些官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耶律洪基瞧见他们的模样,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也愈发的狰狞了,提高嗓门的吼道:“你们都给朕记住,朕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但若是你们每把朕差事办好,朕一定治罪!重重的治罪!” 一小撮将军连连点头,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这些“新鲜出炉”的官子了,小山一样的官子哪里能用得完?剩下的便都是自己的了!这赏赐也太过丰厚了一些。 他们不知道,当耶律洪基掌握了官子印刷权的那一刻开始,钱财对于他来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自己想要多少钱都无所谓,自然也就不会在乎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纸钞。 一个看不见的魔鬼正在被悄然放出牢笼,虽然他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的破坏力却足以摧毁整个辽朝。 当一个人肆无忌惮的时候,权利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在大宋铸币权被紧紧的所在牢笼之中,皇权不能进行太多的干涉,而文官则成为监督的锁链。 赵祯和耶律洪基两人对待官子和交子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是敬小慎微,战战兢兢;而另一个则是肆无忌惮,毫不在意。 当这小山一般的官子被一般将军领走之后,他们将会大量的涌入民间,这是一种变相的剥削和压榨,当官子大量超过辽朝金银储备的时候,这些官子就是一堆废纸,用这些废纸购买物品,不就是对百姓的压榨吗? 但这一点很多人没有发现,耶律洪基认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印纸钞,谁也不会发现,但他错了,市场会明确的反映出来,只不过现在还不明显而已。 耶律洪基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加印官子购买大宋的货物,比如精美的刀剑,光洁柔和的瓷器,轻柔如云的丝绸,还有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光芒的琉璃,以及能照的人纤毫毕现的镜子。 随着纸钞加印的越来越多,敏感的大宋商贾是最先反映过来的,他们在用手中的官子兑换交子的时候,交子的数量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不够的情况。 大宋商贾中的黑手最先警惕起来,他们把这一不正常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报向了大宋,赵祯把竹筒中的消息扔给了苏轼:“辽人果然是忍不住了,自己开始加印官子了。” 苏轼打开竹筒,纸条上的消息让他震惊,随即开口道:“官家,臣以为,格物院的仿制可以停止了,没必要让大宋背上一个奸佞的名声,辽人自己作孽,必将受到惩罚!” 赵祯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原以为有张俭在,辽人的官子不会太过滥发,现在看来,他耶律洪基忍不住了。” 三才小心的进入秘阁,在赵祯耳边低声说道:“官家,辽朝来使,听说是为了咱们大宋修筑长城之事。” 赵祯微微点头:“是该来了,若是辽人没有动静才叫稀奇,子瞻,剩下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朕暂授你管代黑手之权,无比要处理好这差事。” 苏轼点头道:“官家,臣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应当静观其变,待辽人的官子加印更多的时候,再发动致命一击!” 拍了拍苏轼的肩膀赵祯笑道:“莫要说的杀气腾腾,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而我大宋如今已然是遥遥领先掌握了先机,不过你说的没错,稍稍等待,现在出问题辽人还能解决,若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辽人便彻底没有办法了。” 苏轼觉得官家说的话比自己更有杀气,苏轼早已推算过,若是辽朝滥发官子之后,用以购买百姓的商品,和大宋商贾贸易,一旦东窗事发,官子变得一文不值之后,不用大宋出兵,辽朝自己就会内乱起来。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商贾禁绝 李钟仁出使过大宋,去年春灾的时候他便作为使团的副使来过,但眼前的北京城却突然变得那么的陌生又可怕,他认为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迅速的变化,变化的面目全非,变化的自己完全不认识。 在抵达北京城外的时候他就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给惊呆了,这是城池?! 李钟仁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城墙,甚至让他怀疑眼前看到的是长城还是城墙,不过这座城墙已久在建设之中,高耸的城门就如一道陆地上雄起的关山,让人望而生畏。 即便是数万兵甲也很难攻陷这座城门,单单是城门便有如此,当整个北京城新城筑好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当李钟仁进入这庞大的城池之中,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座怎样的城池? 李钟仁看到了林立的望楼,看到了坚固的堡垒,那座城墙四角上的角楼虽然还没筑起,但从地基上便能看出它们的规模,堪比一座巨大的宫殿! 城墙四周是刚刚修造好的水泥路,这平稳的,全新的路面居然仅仅是为了运输了之用,由此可见大宋的阔绰,而这些水泥路全部是沿着城池修建的,从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出发,都能沿着这条兴修的水泥路抵达城墙的每一个地方。现在是修建城池用的,以后就是运兵之用…………即便是李钟仁也能看出其中的巧妙。 整个北京城被从内到外划分为十二个区域,这是一种极为堆成的结构,从天安门到地安门完全是一条直线,而皇宫之中所有重要的建筑都坐落在这条中轴线上。 可以说大宋的这座北京城简直就是固若金汤,若是这城中的粮草充足,非百万大军不可破。 李钟仁在进入北京城后第一时间便要求觐见大宋皇帝,他希望早早觐见,早早的把在北京城看到的所见所闻传回大辽,这边的大宋早已是翻天覆地,而大辽依旧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进宫之前,李钟仁特意看了一下大宋是怎么筑造城墙的,还没抵达城墙边上,就能看到那条新铺的水泥路上满是搬运城砖板车,这条水泥路和边上的道路泾渭分明,只有运送材料的马车在上面来往,两边的百姓自己就避开了水泥路。 这样即便是在繁忙的城市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再往前走便能看到高高的吊车,一排排的耧车矗立在城墙的边上,城砖,水泥等物被吊车通过滑轮吊上去,城头上的劳役就开始一块块的粘着水泥晚上铺,就像是在摆弄玩具。 很快小山似得的城砖便被他们变成整齐的城墙,而在之后便是开始涂抹水泥,这样的速度看得李钟仁目瞪口呆,城墙居然还能这样铺就?! 这样下去,只要石料足够,不出三月便能修好最外围的城墙,这………这简直就是在玩!城墙根下是不许靠近,否则李钟仁一定要试试这城墙到底有多硬! 各式各样的工具花样百出,层出不穷,但每一样都有着妙用,看的李钟仁是眼花缭乱,暗自感叹格物的神奇,不用猜,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大宋格物之手。 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浮上心头,若是大宋以这种手段修筑长城…………那要多久?! 李钟仁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发寒,脖后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要快点离开大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向皇帝禀告这一惊人的消息。 事不宜迟,李钟仁立刻派人去了鸿胪寺,这是现在大宋对外的唯一外交机构,凡是外臣必须通过鸿胪寺面见皇帝,说是上疏。 很快李钟仁便得到恢复,大宋皇帝将在勤政殿召见他,这是少有的机会,李钟仁知道,在大宋能获得单独召见的外臣无不是重臣,自己是什么斤两他再清楚不过。 整理了身上的朝服,李钟仁很快随着宫中派出的内侍前往皇宫。 对于眼前这座堡垒似得的皇宫,李钟仁已经见怪不怪了,进入勤政殿之后这里的华丽装饰和大辽的宫殿相似,只不过这里更加简单,整洁。 很难想像这是大宋皇帝的御书房,唯独特别的地方便只有那个能前后摇晃的安乐椅了,不知为何,看到这椅子李钟仁也想起,大辽的御书房中也有这么一把安乐椅…… “辽朝昭德殿中的摇椅是朕派人送去的,当年朕与耶律宗真的私交还算不错,算是惺惺相惜吧!” 李钟仁顺着声音望去,之间大宋的皇帝站在窗口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筒子向外观瞧,顺便还用一根木棍在纸上写着什么。 出于礼仪,李钟仁小声答道:“外臣在昭德殿中见过,陛下有心了……只不过为何现在却要以边墙之事坏两国情义?此为……不妥也……” 赵祯嗤笑道:“你是想说这实属不智之举吧?别急着否认,确实是不智之举,但私交归私交,国事归国事,再说,朕和耶律宗真有私交,可和耶律洪基可没关系。若是为长城之事来的,便不要说了。” “陛下……这如何使得?!如今边墙一起,宋辽两国剑拔弩张,国境之外便是禁地,往来商贾禁绝无往……” “哈哈……朕今日是真的开了眼界!这么多年了,从没人敢威胁朕!你是第一个,即便是辽朝先皇帝耶律宗真在朕的面前都没有过。” 伸手指了指李钟仁,赵祯露出惨然的笑容道:“你,一个外臣,居然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词,看来朕小看了他耶律洪基啊!这是在威胁朕要与大宋商贾禁绝啊!好,果真是有魄力,果然是一代雄主,那朕便关了榷场,从今往后大宋商贾不可踏入辽朝一步,辽朝商贾不可入宋行商!” 扑通一声,李钟仁跪倒在地带着惊慌说道:“陛下!外臣不敢,外臣不敢威胁您,也从未威胁过您啊!” “还没威胁?!”赵祯放下手中的望眼镜,转身怒斥道:“朕何时说过修筑边墙之后便商贾禁绝?这可是你说的,岂不是威胁之言?朕的话可是出口成宪,在没有回转余地!” 赵祯提笔便在御案的桌上写下国书,甩手扔给李钟仁道:“回去告诉耶律洪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朕随时奉陪!” 李钟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对啊!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使得两国商贾禁绝?不可能!显然这是大宋皇帝早已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而已,自己却成了倒霉的替罪羊!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大宋的前线 “愚蠢!愚蠢至极!这显然是他赵祯的诡计!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你明知大宋皇帝不怀好意,为何要正中下怀,授人以柄?” 北京城中的辽都亭驿依旧是在城中,依旧是在距离东城街不远的角落里,四周的繁华与这里的寂落形成鲜明对比,但原本安静的环境却被暴躁的喝骂声打破。 偏厅之中,李钟仁望着眼前的暴露的耶律弟涅默默不语,虽然自己是名义上的正使,可这个使团中的人都知道他耶律弟涅才是真的正位。 耶律弟涅乃是皇族宗室,和大宋不同,辽朝的皇族宗室可是在朝中位高权重,何况他耶律弟涅还是辽皇最亲近的表兄,可谓是族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站在一旁的耶律贾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不过他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寒芒:“你也莫要苛责他,大宋皇帝设好了圈套,即便是你去了也一样,可以这么说,他赵祯早已定下的事情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改变的?”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耶律弟涅哎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顺便还把一只脚也放在了上面,双手抱着膝盖的模样颇为懊恼,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恐惧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即将面对野兽的孩子,一旦大宋关闭榷场,禁绝商贾互通,这对辽朝的打击非常巨大,不光是大宋的货物无法运到辽朝,就连辽朝的货物也无法贩卖到大宋。 辽朝对外卖出的商品不少,但大多是昂贵的奢侈之物,显然这个世上只有大宋才能买的起如此昂贵的东西,正宗的契丹鞍可价值不菲,辽朝倒是想卖给倭人和但他们没有上好的海船,万一倾覆,血本无归,风险太大。 至于高丽人…………他们的马可配不上大辽的契丹鞍,再说他们能买得起吗? 辽朝的契丹鞍往往是大宗买卖,一次都是数百件,高丽人买上一两个可以,要让他们买数百个,简直就是要了高丽人的老命! 耶律贾拖过一把椅子放在花厅的正中间,指了指道:“别的不说,眼下大宋的木器便是一顶一的精巧,这上面的精致木雕咱们大辽能做吗?这把椅子在大宋就卖出了五十贯的高价,到了咱们大辽不下百贯!宗室子弟,贵族豪门,达官贵人无不争相抢购!” 耶律弟涅闷声道:“那又如何?至不是宋人善于奇技淫巧罢了!” “啊!原是如此!” 李钟仁惊叫一声,眼睛放光的围着椅子左看右看,耶律弟涅皱眉打量着李钟仁道:“你明白什么了?快说!莫要在此抖机灵!” 李钟仁笑道:“莫要着急,想想看,宋辽禁商是我大辽的损失大还是大宋的损失大?大宋每年卖给我大辽那么多的货物,现在一下没了销路,而我大辽能有多少损失?那些卖不掉的牛羊,卖不掉的契丹鞍,都可以自己用掉。可宋人不行啊!” 耶律弟涅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但他随即发现其中蹊跷,疑惑的说道:“不对!大宋皇帝如此精明奸猾,岂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若是你当然会觉得亏本,但他赵祯是什么人?大宋之前便有一次,先是榷场形同虚设,大宋商贾都不来,待我大辽支持不住的时候,不用宋人开口,我大辽的商贾便自己提价了。” “这么说来是宋人皇帝的计策?这下便说得通了!” 耶律弟涅和李钟仁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不是商贾禁绝,而是从此之后大宋与辽朝之间势同水火,再无互市。 但他们从没有一刻会想到这是大宋对辽朝动手的开始,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就如都亭驿中这三人一样,世人都被赵祯的手段蒙蔽了。 若是赵祯知道定然是冤枉的,他确实是要表达战争已经开始了,但他却没法左右别人的想法………… 关榷场,禁互市,绝商贾,这一系列的手段给辽人带来的经济压力正在逐渐出现,或者说消息刚刚流传至辽朝的时候,整个辽朝的市场就开始了动荡。 这是有史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动荡,大宋商贾在第一时间开始用手中的官子购买辽朝的商品,或是直接去钱庄兑换交子,人们奔走相告,大宋即将禁绝与辽朝之间的一切商事。 这确确实实打了辽人一个措手不及,消息是无法封锁,人们口耳相传之下,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大宋的商贾迅速的召集了一个行会会议,所到之人都是身在辽朝的大宋商贾,可以说他们都是腰缠万贯之人,即便是回到大宋也是富甲一方。 会议就在行会龙头恒丰商号的会馆之中举行,恒丰商号原本是两家不同的商号,一个是恒祥,一个是顺丰,两家商号合二为一,取名恒丰。 顺丰商号就是大宋官家的蔡记产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恒祥商号则是大宋最大的民间商号,两者相结合的那一天起便是今世之举。 如今的局势之下,大宋的商贾为他们马首是瞻! 穆修看着在座的一百三十家商号掌柜,这些都是大宋的商贾,虽然身价多少不同,但都在大宋的保护名单之上,官家密旨一个都不能放弃,尽数连人带钱弄回大宋。 在这一点上穆修是坚决贯彻的…………别人不知道这些商贾从辽朝赚了多少钱,可他穆修却清清楚楚! 积水成渊,积土成山,看似每天并不夸张的销量,数年,数十年下来的积累却是惊人的! “想必不用我说诸位也该知道今天的局势,我大宋禁绝商贾往来,此来惩治辽朝之举,这一点都不用多说,而你们已经在自己开始兑换或是花费掉手中的官子了,大有先见之明,也不用我来教。 但我要告诉诸位,从现在开始把手中能卖的都买了,尤其是带不走的东西,统统卖掉,累赘的也都如此!” “连铺面也卖掉?!” “卖掉!统统卖掉,以后这些铺面怕是会跌的不值几个钱!” 穆修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议论之声蜂拥而至,整个会馆的屋顶仿佛都要被掀翻!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官子之祸 恐慌是怎么造成的?是人!但什么最惧怕恐慌呢?依旧是人! 每个人的心中有一个自己所恐惧的魔鬼,当环境安定太平的时候,这个魔鬼就被关在了牢笼之中,藏在人心中的最深之处,可一旦遭遇动荡,慌乱,这魔鬼就会被释放出来。 大宋的商贾派出了店铺中所有的伙计,拿着辽朝的官子前往朝廷的钱庄兑换金银,或是用这些官子大笔的购进契丹鞍,山参或是金银珠宝,奇珍异玩。 反正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手中的官子换成之前的硬通货,这一现象开始的时候还没引起辽人的注意,即便是朝廷注意了,百姓也不会在意,在他们看来,自己手中的官子可是朝廷的。 兑换官子的那一天,朝廷的大官站在上京城中掷地有声的承诺,并大声的宣读皇帝的圣旨,只要朝廷还在一天,这些官子便能兑换金银。 很快,惊人的一幕就发生了,上京城中的官子居然兑换不出金银了! 大宋的一群伙计手中高举交子,站在朝廷钱庄的大门口愤怒的大喊,甚至有人把手中的官子扔向刀剑出鞘的守卫,这些都是他们的血汗钱,现在却不能兑换交子或是金银,那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辽朝无信!辽朝无信!” 人群开始发出愤怒的呐喊,声浪一阵强过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直震得四周围观百姓肝胆发颤,连守卫的士兵都有些心中打鼓。 巡城司的人很快便到了,虞侯名叫铁山,人高马大,带领一般凶悍的士兵飞快的包围聚众闹事之人,辽朝的虞侯有的时候也能代替衙门处理一些事情。 铁山想以最快的速度平息这场风波,看似是宋人闹事,但稍有不慎,大宋的使者便会上疏皇帝,自己也肯定要受到斥责。 从所见所闻他已经知道了大概,上前进入钱庄拉住一个声音已经嘶哑的钱庄帐房问到:“真的没有交子或是金银了?” 那帐房嘶哑着苦笑道:“没有了,一张交子都没有了,一钱银子都没有了,全被之前来的宋人伙计给兑换走了,整整五百万贯啊!” “五百万贯都没了?!” 铁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被帐房的回答吓了一跳,五百万贯,即便是放在大宋也是一笔不小的储备,在辽朝可就是一大笔钱了。 “还有什么办法?!” 铁山搓了搓手,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把眼前这场乱局给对付过去。 “还能有什么办法,从各地钱庄抽调,宋人便是这么干的,或是直接由朝廷出钱,先把这个窟窿给堵上,钱庄的窟窿慢慢来还便是。” 铁山只觉得背后发凉,自己怕是搀和到了一场不该自己搀和的大事之中:“不是说官子和金银之间都有定数吗?” 帐房惊讶的打量了铁山一眼:“没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知晓其中的道理?” 铁山干咳一声道:“家中有兄弟在朝,自然知晓一些。莫不是你们钱庄背着陛下…………” “莫要胡沁!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怎么官子兑不成钱财?” 帐房小心的望了一样外面愤怒的人群,即便是被士兵包围,他们已久高喊着“辽朝无信”这四个字,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是有定数的,可不知为何,最近市面上的交子一下便出现许多,而且都是大宗买卖使用的,而这些官子又如潺潺细流汇入大海消失在民间,完全找不到去了那里,所以查不出来的。” 铁山想了想,掰着手指说道:“这么说来,现在咱们大辽的官子数量要比咱们的金银数量多得多?” “何止多得多,现如今只是宋人商贾伙计前来兑换,若是加上城中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帐房的话吓得铁山一哆嗦,他并非表面上那样五大三粗,正相反,他是粗中有细,很快便预想到后果会变成什么样,真的如这帐房所说,不堪设想! “你的上峰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他还迟迟不肯现身?” 帐房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早已去了宫中,从宋人商贾开始兑换金银开始,上官早已去了皇宫请旨了,如今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 铁山拍了拍帐房的肩膀:“我也只能帮你们守住这钱庄大门了,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当铁山准备离开的时候,帐房一把拉住的他肩膀,带着祈求说道:“这事万万不能传出去!” 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不会传出去的,但这上京城中的聪明人可不少。” 帐房的手无力的垂下:“你说的是啊!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才是开始,以后怕是更难了,你要顶住啊!” 铁山愣了愣,最终脸色大变:“我他娘的揽这差事干嘛?!”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外面的声音突然顿了下,随后发出震天彻地的响声,回首望向一边的帐房,只听见他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铁山如猎豹一般窜了出去,大声嘶吼:“不可动手!违令者斩!”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士兵,而是担心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做出过激举动造成流血,本就是朝廷理亏,若是再伤了人,死了人,自己便再也拖不得干系,也要被这烂泥潭给拖住。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钱庄外面的百姓已经玩不到边际,仿佛整个上京城的人都来了,这里是上京城钱庄的总号,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这里还能兑换…… 人潮的压力是巨大的,巡城士兵不得不自卫,不知是给最先动的手,出于恐惧,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挥舞手中的长刀,惨叫声,怒吼声,哭号声,惊惧声,断裂声交杂在一起………… 铁山呆呆的望着人群自相踩踏,望着一个跌倒的孩子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血肉,望着无数的人被绞进来,一时间这个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畏惧的汉子颤抖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崩塌 上京城的朝廷钱庄几乎都是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尤其是钱庄总号,更是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御前大街,虽然比不上大宋的北京城,可好歹也是大辽都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可现在…………尸横遍地,惨不忍睹,疯狂的人群已经把整个钱庄都快摧毁了,四周高大的院墙被扒倒,地上的血液粘稠的抬不起脚。 那原本固若金汤似得的钱庄钱柜早已不见踪影,数百人的力量也许不算什么,可数千人,上万人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即便是用双手去扒拉,也生生的把那铁笼给拉扯断了。 铁山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便把自己藏了起来,疯狂的人群杀不得,也杀不光,他在战场上见过疯狂的人,遇见这种敌人最好远远的一箭射死,要么便是躲得远远的,能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肉搏,白刃相交?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人连命都不要害怕被你砍一刀?即便是锋利的刀剑穿过身体,他们也会死死的拽住和你同归于尽! 五百巡城弟兄一个不剩,铁山微微叹息,这些人都是大辽的精锐,可当他们安逸的太久了,在不该动刀的时候动刀,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血腥的味道更能刺激人的疯狂。 但铁山没想到的是,这些平民百姓的破坏力,整个钱庄,连同四周的高大院墙和望楼都被推到,一片废墟之中传来的是无数痛苦的呻吟。 铁山知道,踩踏致死的人一定比厮打中死掉的人要多得多,但这时候法不责众,何况是朝廷本就有愧,若是处理不好,这一幕还会上演,甚至是在宫墙边上上演。 城中的守军早已赶来,但面对这场浩劫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小心的在侧翼疏散人群,畅通道路,否则连他们也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想要出来便只能杀人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灾难会来的如此措手不及,辽朝完全没有应对之策,措手不及之下,破坏力是惊人的,钱庄的灾难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灾难。 百姓手中的官子变得一文不值,商家自然拒收,绝大多数人的财富在瞬间便蒸发的干干净净。 老百姓可想不通,也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更不知道什么叫贬值,他们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官子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来的,现在突然就一文不值,商贾拒收,他们接受不了。 没钱如何买粮食,如何看病抓药,如何购置日用所需?! 他们连命都活不下去! 所有人都在想,自己当初可是用家中的金银铜换来的官子,凭什么就不能用了,既然不能用就该向朝廷讨个说法,毕竟当初朝廷承诺过,兑换来的官子就是金银,也可兑换成金银。 当人变得一无所有,当百姓手中的官子变成废纸,当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的时候,什么恐惧,什么敬畏之心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活不下去的人甚至会用自己的生命讨说法,他们聚集到皇宫的宫墙之外,聚集到上京城的御道上,他们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上京城的宫帐军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规模的混乱,不远处的朝廷钱庄早已变成了一座废墟,现在,城中的百姓又开始向皇宫围拢过来,这是自大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甚至连城中的守军也不再那么积极,远远的躲在一边不敢靠近或是说不想靠近。 在这场混乱之中大家都一样,没有什么身份的区别,百姓,士兵,将军,虞候,官员,商贾,小贩,都一样,当官子贬值的时候,他们统统破产了…… 上京城中的守军,和普通老百姓一样,手中也只有官子,谁也不知道,这场浩劫来得如此突然。 他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出头,作为士兵,一旦围困皇宫,那就是谋逆大罪,他们去不得自由百姓能去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大辽的官子会一文不值?为什么在钱庄中兑换不出真金白银?为什么直到现在皇宫的宫门,依旧大门紧闭。 解释一个合理的,可以说服众人的解释。最少他们要看到朝廷的行动或是看到皇帝的表态。 此时此刻的皇宫之中,早已是乱了规矩。 和百姓们猜测的恰恰相反,在官子崩溃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皇宫,整个朝堂,早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宋商家的兑换,已经引起了张俭的警觉,但他没有想到是发得如此突然,朝廷钱庄的总号之中,存有大量的储备,五百万贯整整五百万贯,居然在半天的时间之内就被兑换的一干二净。 张俭望着对面的钱庄度支使陈柏翰破口大骂道:“愚蠢愚蠢至极,宋人商家如此之多,兑换金额如此庞大,怕是早已超出了总号的储备,为何不关闭多余的柜台,减缓兑换速度,把时间拖上一拖,从城中各处钱庄调来更多的钱财或交子。” 陈柏翰无奈的苦笑道:“若是真如左丞相所言,那便是侥天之幸。城中所有钱庄都遭受了宋人商家的兑换,他们何时从上京城中拿走了五百万贯?而是不下千万贯啊!” “什么?!” 一千万贯,这几乎相当于大辽一年的税收,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居然被宋人商贾拿走了? 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柏翰,张俭狰狞的脸都变了形:“你们是一群猪吗?如此庞大的一笔钱说兑换就兑换?” “不……兑……不行啊!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真的官子,不兑便是说我大辽无钱,说我大辽无信,下官担待不起……” 陈柏翰的声音都变了,颤抖的说出每一个字,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远处出现的皇帝,耶律洪基。 陈柏翰急急的向张俭问道:“现在如何是好?上京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聚拢在皇宫的周围了。一旦有警,后果不堪设想。” 张俭长叹一声:“个中缘由,怕是你也应该知晓了,上京城中出现的官子数量,远远超过了钱庄的储备。” 陈柏翰转头望向了耶律洪基这位大辽的皇帝,张俭一语道破,皇帝加官子东窗事发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上林城中的混乱,在耶律洪基看来并算不上什么,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加印了官子,可只要百姓们依旧按部就班,承认这些官子的作用和地位,那一切都将不成问题。 可他忘了,信心这东西是货币最重要的基础,尤其是纸质货币,纸质货币的本身其实就是一张纸,是这些特殊的,只能兑换金银所造成了它的价值。 若是这些纸不能兑换经营,那他们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更为严重的是,整个上京城,的百姓,完全丧失了对官子的信心。 更有甚者,甚至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 这才是张俭最为恐惧的东西,一旦如此,整个聊城的经济都将会受到严重的破坏。 恐慌的情绪将会在整个聊城蔓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位满不在乎的皇帝。 张锦失望但他并不绝望,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把朝廷的,经营储备拿出来,补上这个窟窿,事情便会好办了许多。 但当张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耶律洪基的时候,耶律洪基却摇头否定:“怎么能用朝廷的钱来补这个窟窿?这需要多少钱来填补这个窟窿?” “一千万贯。朝廷必须拿出一千万贯来才能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而且还必须是真金白银,否则眼下无法度过这个难关!一旦百姓对朝廷的信用完全丧失。这将是我大辽的一场灾难。” 耶律宏基猛然摇头道:“不可能,朝廷没有这么多钱,即便是朕也没有这么多钱。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吗?朕可以下旨让所有人都使用官子,如此一来不就万事皆安了。” 这是多么可怜又愚蠢的想法,张俭和陈柏翰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即便大辽的所有人都使用官子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废纸,不值一文,而且已经失信于民的朝廷,可以继续大量的发行这种纸钞。 市面上的官子将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最后被弃如蔽履,到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不负责任的表现,张俭声音提高了许多的说道:“陛下!此举乃不仁不义之举,万万不可为之。” “张俭!你放肆!朕御极天下,富有四海,整个大辽都是朕的,为何不可!” “陛下加印滥发官子,如今这官子已经一文不值,若是陛下不去填补这个窟窿任由百姓倾家荡产,从此以后陛下拿什么统御天下……” 张紧的话就像一盆凉水,突然泼醒了耶律洪基,直到现在,他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偷偷加印的那千万贯的官子甚至会给自己的统治带来灭顶之灾。 显然张俭已经知道是自己在偷偷的加印,耶律洪基此时无奈的问到:“左丞相有什么妙法?朕早已是黔驴技穷,否则也不会加印官子。” 张健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陛下此时只能把我大辽的家底全部摆出来了,否则一触即溃。如今宋人虎视眈眈,说不得这场危局,就是宋人挑起来的,陛下别忘了,交子便是宋人的手段。” 耶律洪基惊骇的望向张俭,他知道张俭的意思,这是要动用大辽最后的手段和底牌。 从大辽帝国开始,每代君王都将自己的一部分财富存放至西拉木伦河边上神山的密库之中,非亡国之祸,灭国之事,不可擅起。 耶律洪基哆嗦了一下嘴唇,望向张俭道:“此事已经如此严重了吗?甚至关乎国鼎。” 张俭点了点头:“陛下,此我大辽参死存亡之际,若是不能填补这个窟窿,百姓沸反盈天,将士无兵饷可拿,军械,兵刃,粮草马匹如何而来,陛下一定要保住官子,方可使我大辽兴盛。”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朕现在便手书一份加盖密印,派人速速取之。眼下之事,还须佐丞相和度支使多多费心。” 张俭和陈柏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劝得动皇帝便万事具备了,大辽的官子也算是度过了这场危机。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陛下放心此事臣一定尽心竭力。” 当耶律洪基走后陈柏翰望向张俭道:“下官听从左丞相差遣,请左丞相吩咐。” 张俭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此时只能用一个拖字诀随机应变了。待陛下调来的钱财填补了这个窟窿,你我才可真正的放心。” 稍稍顿了下,张俭望向陈博翰道:“兹事体大,老夫与你亲自督办,由朝廷发出公文,晓谕整个大辽,从明日开始,所有官子正常兑换金银,交子便算了,只不过必须要到上京城中的朝廷钱庄兑换……” 陈博翰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日便可有金银兑换?” 张俭点了点头:“明日便有,今夜老夫想尽一切办法抽调国库中现有的钱财,充抵账上的窟窿,但一定要拖延时间,国库中的金银也不多啊!” “下官知晓,从明日起,所有的钱庄只开设一个柜台,兑换一人最少拖上一刻钟的时间,大宗兑换一律推后只要每日都有人能兑换到钱财,百姓安心下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了,偶尔再兑换一些大宗的,咱们派人赶车一路送到他们的府上,这样一来百姓便不会再抢兑,一旦市面上稳定了,说不得还有人把金银兑换成官子!” 陈博翰的话让张俭满意哈哈大笑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在大宋交子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便是信用,咱们大辽也要如此,另外,老夫会规劝陛下,文武并用。” “文武并用?您的意思是要抓人?” 张俭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开头是那些大宋的商贾前来兑换的吧?并且也是他们放出辽朝无信的!若是不治罪,如何能消咱们的心头之怒?!” 陈博翰苦笑道:“丞相,那些不是宋人的商贾,而是他们雇来的伙计,兑换的也是自己的工钱,抓不得啊!” 张俭身型微微一僵:“这么说来这一千万贯早已被兑换给了宋人?!” “是,因为和咱们大辽的钱庄多有来往,也算是老主顾,地处钱庄也就给他们兑了,怕的是他们以后不来存钱……” “一叶障目!这便是贪图蝇头小利的结果!” 张俭无奈的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事你们要牢记在心,不可再犯,你速速去办吧!”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风暴过后 上京城的朝廷钱庄突然又开始兑换金银了,官子的兑换比例本就不如大宋的交子,但只要能兑换,百姓就有了最后的希望,也不至于走上绝路,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做最后一搏。 上京城中原本就有八家钱庄,除去被摧毁的那钱庄总号还有七家,几乎是在天一亮便打出幌牌,上面大大的钱字几乎成为人们心中的焦点。 没什么比看到幌牌的出现更令百姓们激动的事情了。 但同样的,守城军全数出现在钱庄的附近,所有人披坚执锐,肃穆而立,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百姓,一旦有大声喧哗者,不满谩骂者,他们便在第一时间冲进人群抓走。 只要能把自己手中的官子兑换成钱财,谁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紧紧的闭嘴不言,死死的攥住手中的官子,一步一步的向前。 兑换的速度非常缓慢,一刻钟,甚至是三刻钟才能兑出一个人,但只要能兑换,谁也不会说什么。 “朝廷又在皮货街开设新的钱庄了,那里人少!”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队伍后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皮货街,谁都想早一日把手中的官子兑换成钱财,恐慌的心理促使他们做出自认为最理智的行动来。 随着皮货街的钱庄出现,上京城中又陆续出现数家钱庄,并且开始源源不断的向百姓兑换官子,以至于笑逐颜开的人越来越多,同时,皇宫中的宫帐军开始了行动……………… 他们在城中大肆搜捕那一天冲击钱庄总号的人,并且放出话来,凡是参与者,无论是否踏入钱庄一步,都将被羁押! 这可了不得,但是许多人都参与了,他们认为法不责众,但没想到皇帝动了雷霆之怒,并不打算翻过这一页,钱庄被摧毁肯定是有人干得,但谁能找出来? 宫帐军可以! 他们伙同但是幸存下来的钱庄官吏,伙计,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寻,一旦发现名字出现在钱庄账册上的人,立刻羁押,一旦发现这个人眼熟立刻羁押,在朝廷的面前,讲道理根本就没用。 更有甚者朝廷甚至发出文书,任何能指证邻里是参与者的人都将得到奖励,这些便有些人打起了坏主意,自己参与了便立刻指证邻里,朋友,甚至是亲戚是参与者,一下便得到赦免,还有奖励的好处。 上京城是什么地方? 大辽的国都,这里的人口虽然比不上大宋的东京城和北京城,但少说也有六十万人之巨!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辽人发现,一旦人口聚居,经济便可出现突飞猛进的增长,而经济的增长也带动了税收的增长,这一点是从大宋的身上学来的。 数万人被抓进了大狱之中,上京城是肯定没有这么多监狱的,那唯一的办法只能囚禁在城外的露天营地之中,以绳索相连,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每日都有人死去,但朝廷就是不松口,显然这个是要杀鸡儆猴。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陛下,这些人中虽然也有无辜,可大多数人都是有罪的,若是想彻底断绝今后再出现冲击钱庄的惨剧,现在死一点人算不得什么。” 耶律洪基站在城墙上望向人群,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看到有不少的人倒了下去,若是不及时救治,定然是再也醒不过来。 望了一眼冷静的吓人的张俭,耶律洪基缓缓开口道:“为何朕调来的经营刚刚抵达上京城就被你纳入国库之中,这些钱财可是我大辽数代的继续,甚至可以追溯到契丹八部!” “陛下,若是没有这些钱财,钱庄的窟窿便补不上,臣虽然把密藏充入国库,可这些钱一文也没少,臣也没有拿国库的钱去填补钱庄的窟窿。” 张俭的话让耶律洪基大吃一惊,没有那钱庄的窟窿是怎么补上的? 陈博翰在一旁连忙解释道:“陛下,之前百姓是对朝廷和官子没了信心,只要让他们把信心拾起来,那官子便依旧是官子,依旧是能买卖东西的,左丞相利用这一点,派出宫中皮室军的将士,乔装成百姓去钱庄兑换钱财,并把兑换来的钱财再次送还给钱庄,于是这些钱就生生不息了……” 耶律洪基恍然大悟,难带张俭会说自己没用国库的一文钱,原来这么多天来是在演戏,但不对啊!自己确实是把契丹八部的密藏财富运到上京城了! 张俭仿佛一样看穿了耶律洪基的心思,坚定的开口道:“陛下,如今我大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稍稍不慎便会有国鼎动荡之危!大宋修筑边墙,以高墙壁垒为界,重开汉唐之治,此防范我大辽之动也!” 耶律洪基被张俭的话说的一愣,随即道:“这么说来大宋修筑长城是为了北伐?!” 张俭微微点头:“很有可能,臣早已详尽观察过大宋皇帝的手段,每场灭国之战前,大宋必有异动,乍一看这些异动却和战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可一旦大宋动手了,这些早早买下的祸根就开始起到作用了!” 耶律洪基猛然望向张俭:“母后也曾这样告诫与朕,如今大宋修筑边墙是异动,我大辽突然出现抢兑官子也是异动!莫不是大宋将要行北伐之事?!” 张俭微微点头,转头对陈博翰道:“钱庄的事情你务必盯着,若是再次出现抢兑,这次便以朝廷的钱财堵住缺口,同时朝廷不再加印新的官子,以防万一。”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张俭的请求,这次抢兑事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偷偷加印的千万贯的交子算不上什么,但谁知见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思来想去还是宋人商贾搞的鬼。 若是他们不去兑换,若是他们不在钱庄外大喊“辽朝无信”,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耶律洪基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转头对张俭道:“难道就要放过那些宋人?是他们挑起了我上京城中的动乱,是他们在钱庄门口大喊辽朝无信的!” 张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宋人商贾,既然敢这么做,怕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现如今杀了他们容易,捉了他们也不难,可一旦如此,便是授人以柄,大宋不会善罢甘休的!” 耶律洪基也知道这一点,大宋对商贾的保护一点也不比对使团的保护要差,算了,算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剑指女真 小手段确实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真正的实力才能决定一切,张俭所谓的一张官子也不加印成为了一句空话,当上京城中的官子抢兑风波过去的时候,辽朝的朝堂之上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信心才是官子的最终保障,只要满足百姓的信心,那加印多少的官子也不会出现问题,这显然是一个愚蠢的自欺欺人的悖论。 但眼前的这一切着实让人“信服”,大辽并没有填补这个窟窿,当百姓相信钱庄总有钱能兑换的时候,当百姓相信之所以没有足够的金银来兑换只是因为还没运到的时候,很多人便开始继续使用官子,而有一部分人开始把金银再次兑换成为官子了。 于是大辽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太平,官子甚至达到了刚刚发售时的最好状态,一贯官子等于一贯交子,等于一两白银,等于一千文钱…… 这个经济并不成熟的国家居然出现了以信用主导纸币的价格,而不是金银储备作为主导,当赵祯看到来自辽朝的密报时候震惊的喷出了口中的茶水。 这是多么嚣张的举动啊!即便是在后世也通过了无数代的摸索才敢以信用货币作为主导,辽朝为此甚至专门颁布律法规定市面上只能以官子进行交易,要想兑换金银只能去朝廷的钱庄! 也就是说在市面上,这些官子它与贵金属完全脱钩,不再直接代表任何贵金属,只是能用这些官子去朝廷的钱庄兑换金银而已。 这即便是大宋都不敢做的事情,却被辽朝最先应用在了经济之中,赵祯有些恍惚,落后的辽朝居然超过了大宋一举完成了金银本位货币向信用货币的转变。 赵祯并不是感叹辽朝的思想先进,而是感叹辽朝官员甚至是皇帝耶律洪基的愚蠢,没有充足的金银储备就敢玩弄信用货币,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即便是以现在大宋的金银储备,赵祯也不敢碰触饮用货币的分毫,因为他知道,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后世黄金储备世界第一的国家都会出现金融危机。 随手把密报放在宫烛上烧掉,赵祯陷入沉思,既然辽人已经开始要把官子向信用货币转变了,那自己是不是该添一把柴? 格物院中还存放了大量仿制的天衣无缝的大辽官子,若是把这些官子投放到辽朝的市场当中去,说不得这些官子便会成为引爆辽朝的“炸弹”…… 但赵祯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做,随着大宋商贾的撤离,随着绵延的长城筑起,辽朝的官子只能在辽朝流通,但大宋却完全不承认它的地位,这便不会波及到大宋。 信用货币最大的缺陷便是政府会无节制的印刷,华夏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明朝的宝钞就是这样走上了一条毁灭的不归路。 即便是以法律的形势规定了纸钞的价值,可若是不注意控制,一旦滥发,便会出现灾难,明朝的朝廷便是这样,市面上的旧纸钞不收回统一销毁,继续大量发现宝钞,最后便是导致宝钞的价值从原来的一贯合九百文变成了废纸。 贬值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现在辽朝同样如此,即便是印刷的再精美又有什么用?即便是把官子改名为交钞又有什么用?没有金银作为储备的交钞一触即溃! 赵祯笑了笑便把这件事置之不理起来,现在的大宋完全不用搀和其中,辽朝自己的经济制度很快就会崩溃起来,而大宋即将对女真用兵了………… 对于赵祯来说,女真人就如一颗定炸弹盘踞在辽朝的东面,辽人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可一旦宋辽之间发生战争,女真人绝不会袖手旁观,必然会起事脱离辽人的控制自己走向王朝之路。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历史上的大金便是如此,女真人原是辽朝臣属,在完颜部一统女真诸部后便起兵反辽,并与大宋达成协议瓜了辽朝。 但之后的结果却是把大宋也再次推向毁灭,历史证明这是在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如今大宋与女真已经达成贸易往来,虽然没有重要的战略资源运输到女真,但充足的粮食便能使得女真人强大起来。 大宋的陈粮有了新的销路,在运送到女真之后便价格倍增,完颜部大量是收购粮食,因为地处北方,寒冷的天气使得这些粮食得以保存一段时间,但终究是不长的,所以完颜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用这些粮食拉拢小的部族。 而大宋在女真东海岸的边上已经筑城数坐,规模虽然不大,但个个都是坚城壁垒! 并且以品字形筑城,这样边能最大程度上的驻兵,保证城池的安全,而大宋的榷场就在三座城池的中间,被牢牢的保护起来。 赵祯早已下旨调遣水军并从禁军之中抽调精锐,踏白,背嵬二军自然也不能幸免,组成新军二十万人分三年时间前往倭国这个中转站,在他们停留在倭国的期间对倭国的武装门阀进行清理,名义上是帮助倭国女王清理叛逆,统一倭国,实际上是在宣扬大宋的存在,并且练兵磨刀………… 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开不是形同虚设,要让倭人切肤之痛的感受到大宋的压力,这才是目的。 二十万人对付女真完全足够,女真人虽然不在少数,但他们多时以部落的方式定居,而赵祯用兵的方向并非是受到辽人控制的熟女真,而是在北方的生女真。 这便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了宋辽之间的冲突,当然在辽人的后苑攻伐女真,辽人要是不惊惧是不可能的,但赵祯早已相好对策,若是辽人打算援助完颜部,那大宋就在北平府的长城边上集结重兵…… 这是一种对辽人的战略讹诈,让辽人误以为大宋要进行北伐,从而把注意力调转到中京道而不是放在死活与他们何干的生女真上。 完颜乌古乃有一个小名叫……胡来,年轻气盛的他就是用这胡来的精神,利用大宋的粮食和精美的瓷器收买了小部族,并征服了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五部。 使得完颜部一举成为女真诸部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而赵祯便觉得现在的女真已经足够了,不能在让他发展下去了,辽朝也应该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东京辽阳府开始增加兵力,并招募熟女真进行武装,提防完颜部的崛起。 虽然完颜乌古乃是辽皇的“忠犬”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反噬其主,大宋便在这个辽人与完颜部互相龌龊的时候出兵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大宋的内海 大宋进攻女真的前期工作按部就班,女真人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完颜乌古乃留了个心眼,对于宋人的筑城他早已生了防范之心,密切关注宋人是否派出了大军。 但现在却没有什么发现,最近大宋与辽朝之间的互市中断了,这在他看来是个绝好的机会,辽朝的消息绝对瞒不住他,官子受到的冲击他早已知晓。 如今的辽朝最缺乏的就是大宋的物资,若是自己能拿到,再悄然卖给辽朝,不单单能大赚一笔,甚至能获得辽皇耶律洪基的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对完颜部最有利的事情。 为此他对大宋的使者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既然大宋失去了辽朝这个“客官”,自己这个女真却是一个新的“客人”,完全能用女真的产出购买大宋的货物。 他甚至保证绝对会用真金白银购买大宋的商品! 这一次大宋的使者并没有一口否则,而是沉思良久,并说要上疏朝廷,完颜乌古乃暗道一声妙极,看来大宋是真的需要重新寻找一位“客官”,否则他们的货物有些滞销啊! 对于乌古乃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能放弃,为此他对大宋筑城一事便漠不关心起来,只要有人盯着,怕什么,要想征服女真,少说也需要数十万人,这数十万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进来? 别忘了,女真与大宋之间还隔着一个辽朝的东京道,除非大宋对辽朝发兵,否则不可能摸到女真来,至于海上……最多能有数千兵甲便是顶天了,更别说数万人。 可就是这一自认为完美无缺的防线却漏了,他忘了大宋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赵祯的战术思想完全是贯彻兵不厌诈来进行的,一切能迷惑敌人的手段都可以用上,包括欺诈。 为此不惜答应女真人的条件进行通商互市,对女真人有求必应也不是不可以。因为赵祯比谁都清楚战争的残酷,输赢就在一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使的手段。 大宋的海船容量惊人,不说那数艘神舟巨舰,就是一般的商船也能装得下数千人! 倭国的石见码头,倭人的渔民月余不敢出海,只因大宋的庞然大物停靠与此,相比大宋的巨舰,倭人的海船简直就是虾米,巨人一般高耸的战船桅杆直刺苍穹。 刘德召要驻守倭国,他是大宋海东都护府的武将都护,但石元孙这个曾经被排挤的将门子弟却一飞冲天,担当了辽东军的主将,二十万大军全权由他指挥! 刘德召想不通,为何原本被排挤的石元孙都能去女真,而自己这个被官家夸赞的都护却只能镇守倭国?! 他哪里知晓赵祯的用意,刘德召中规中矩只适合稳定一方,要让他率部出击,在战场上左突右奔,冲杀敌阵,还是差了些。 而石元孙却不尽然,身为开国名将石守信的子孙,一身的好武艺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能审时度势,该出手时就出手! 还有就是蔡伯俙向赵祯极力推荐石元孙,别看他是个将门子,但对朝廷和赵祯是绝对的中心,最主要的是赵祯从蔡伯俙那里得知,石元孙的报国心切,他的满腔热血。 相比刘德召,他敢作敢为,敢于拼死一搏,敢于在逆境中向敌人亮剑,这种亮剑精神可比刘德召精妙绝伦的剑舞强得多………… 落日的余辉之中,大宋的士兵进入石见军港的码头,这些都是从各军中抽调来的精锐,进行有序,整齐划一,军械由专人统一管理和运输,他们每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背后打着整齐的背包。 突然涌入倭国的二十万大军让良子和整个倭国朝堂惊慌失措,在大宋设立都护府的那一天起,整个倭国都怀疑大宋的目的就是统治,现在他们觉得大宋开始动手了。 良子立刻召见了都护府的长史张维,对于倭国女王的召见,张维早有准备,他是大宋的文官,本就是准备好了说辞。 在皇居之中侃侃而谈:“殿下,此乃我大宋助阵倭国之举,为的是讨伐门阀之乱也!巩固王权,以及大宋的利益,纷乱的倭国并不利于您的治下!也不利于倭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 良子冷冷的望着张维道:“大宋数十万兵甲骤然出现倭国,如今把我倭国王权置于何地?” 张维皱眉道:“此乃利国之事,何来揣度之说?我大宋二十万大军到此只为平定倭国之乱局,待治世将至,兵甲尽归矣!” 张维的话让良子无可奈何,如今大宋就如一个强壮的巨人,而倭国便是幼小的孩童,双方角力之下,倭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张维走了,走的时候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肆无忌惮,仿佛倭国的皇居是大宋的公衙一般。 不出三日,大宋的军队便开始了行动,在倭国的土地上攻击门阀,事实上这确实有利于倭国王权的统治,在奈良末期,倭国朝廷与贵族势力之间的矛盾激化。 也是为了削弱权势贵族和僧侣的力量,桓武天皇决定从长冈迁都到山城国的平安京,在那里筹建新都,命名为平安京,希望借此获得平安、吉利、安宁与和平。 贵族门阀一直是倭国的纷乱的毒瘤,相比中原王朝的大一统,倭国还差得很远,大宋军队的出现有利于结束这种纷乱的局面,事实上收益的不光是大宋,还有倭国朝廷。 良子最终默认了大宋的这一行为,因为她没办法与大宋对抗也确确实实获得了好处。 倭国的贵族门阀力量在大宋军队面前不值一提,二十万大军说要做的便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这种战术是他们最为熟练的。 当倭国境内的贵族门阀被清理或是被迁徙至平安京后,倭国原本动荡的局势得到了有效的稳定,倭国朝廷的政令也可以直接下达到地方上去,这便是有效的转变。 赵祯在看到张维的奏疏后放心的点了点头,随手在舆图上的倭国位置画了个红色的圆圈,红线是沿着倭国的海岸线和女真的东海海岸线划分的。 赵祯为何要拿下倭国? 原因很简单,若是把世界地图横过来看,倭国群岛正好和高丽,女真的海岸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而日本海就是大宋的内海!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历史的答案? 一旦把倭国这个最外围的环节加上,整个日本海,不应该说是东海都将成为大宋的内海,大宋的舰船将可以抵达四周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高丽,包括女真,当然也包括辽朝的领土。 对于高丽赵祯实在是不感兴趣,这个山多,地少,人稀的地方最有名的特产便是泡菜,没错,这种为了保存蔬菜而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却成为了高丽的特产。 赫然出现在高丽人进贡之物的名单之中,居然和山参,珍珠等物其名,若不是赵祯了解历史,真的会觉得这是高丽人在挑衅大宋………… 这样的小国完全没有占领的必要,赵祯相信,即便大宋不去攻伐,它也会自己称臣纳贡,只要大宋一直强大繁盛,他就不敢有任何的异动,否则,国灭近在眼前。 大宋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让高丽内附,赵祯的政策非常简单,高丽环境恶劣,耕地面积稀少,即便全部用来种植粮食,也不够高丽人消耗的。 这就要说道一个有趣的话题,边界效应,也就是常说的人口天花板。 高丽现在正处于和平时期,和辽朝保持和善的关系,和大宋的关系也不赖,显然走的是和当初西夏一个套路,打算两边讨好,两边不得罪。 这是在休养生息啊! 不过赵祯知道,以高丽的土地,在这个时代,没有高产的良种,没有提升地利的花肥,想要满足人口对粮食的需要,只能依赖大量的耕地,大宋完全能满足,何况大宋还有产量极高的占城稻,可高丽没有其中的任何一样! 他们的粮食产量只能靠可怜的土地和阴晴不定的天气来决定。 这也是当初导致高丽与辽朝关系恶化的原因,高丽人向鸭绿江的对岸侵占辽朝的土地,这才引起辽朝的不满。 但高丽人不得不这么做,他们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这样才能养活国内日益增加的人口!不单单是华夏,整个世界的历史其实就是一只空荡荡填不饱,塞不满的胃! 任何一个民族扩展的原因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资源,为的也是养活更多的百姓! 每一个王朝统治者面对的难题并非是在王朝的外面,而是在内部,这也是赵祯在亲政之后,疯狂对南海用兵的原因! 只有填饱百姓的肚子,这才能使得一个王朝安稳的延续和发展,可以说食物是一个王朝的一切前提,而在最近,崇文院的秘阁之中终于传来了消息。 关于王朝轮回,好似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和解决的办法。 张从质和杨休两人罕见的没有争吵,也罕见的没有互相“攻击”而苏轼再次恢复了乐天派的状态,连上疏都显得文采飞扬起来。 赵祯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很难想像一来一小一中年的组合便是大宋智库的所在,但这种人贵精不贵多。 随意的在御座上坐下,赵祯挥了挥手道:“说说吧!你们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三人对视了一会,最终由张从质开口道:“官家,臣等纵观史书发现,华夏王朝罔替的原因多种多样,秦亡于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徭役沉重。汉亡于门阀党争……” 说着说着张从质便小心的大量赵祯的脸色,赵祯皱眉道:“无妨,直说便是!” “除去门阀党争,还有侵占百姓土地以及宦官干政,娃娃皇帝太多……” 赵祯点了点头,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汉朝后期的娃娃皇帝太多,但凡有一个英明之主得以成长起来,早已把这些宦官给除的一干二净。 三才在一旁早已是大汗淋漓,谁叫他是宦官呢………… 张从质见赵祯并没有什么异色之后,这才继续侃侃而谈道:“南北朝,隋朝,唐朝包括之后的五代灭国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百姓,或者说自秦以降,历代王朝灭亡之根本皆在百姓!” 张从质的话掷地有声,惊得三才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的人除了官家和自己以外都疯了!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王朝灭国的原因?! 而这时官家居然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张从质三人更加兴奋了,这次不待张从质开口,苏轼便急急的说道:“启禀官家,张学士说的还不够妥帖,应当是最先活不下去的人!一个王朝灭亡的根本就是源自于最先活不下去的人!一旦人活不下去,便会使出最后的力量拼死一搏。 自秦以降,百姓的起事几乎都是王朝灭亡的开始,因为这些人身处最下,最贫贱者,一旦国运江河日下,他们便最先活不下去!” 杨休这位博学老儒第一次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就如同官家当年所说的木桶之论,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装水说的少一样。” 三个人的不断叙述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而赵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想要避免轮回,或者是让这个轮回的时间持续的更加长久,那就要这个王朝想尽一切办法让最贫困的人,最底层的人活下去。 至于周朝享国八百年也不过是个笑话,周天子最权威,可以号令天下诸侯的统治也不过是三百多年而已,之后便是虚君的存在。 所以华夏历史上的王朝大多是三百年左右的统治时间。 赵祯沉默良久,整个秘阁也随之陷入死寂,三才早已是大汗淋漓,哆嗦着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宫殿,这里所说的一切太过骇人,简直就如同一座硕大无边的大山缓缓的从头顶上压下来!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巨峰倾覆,海啸击石! 赵祯缓缓开口道:“朕已经打破了百姓对土地的依赖,让一部分人转移到了工厂中去。” 张从质,杨秀,苏轼三人长舒一口气,对着赵祯躬身施礼道:“陛下圣明,此乃福泽万世之举!只要百姓能有口饭吃,能活下来,他们便不会气势,我华夏百姓最是忠厚安稳!” 赵祯点了点头,但随即说道:“这还不够,欲望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对权利,对钱财,甚至是对清誉的欲望都将将成为不安定的因素,朕又该如何?即便御极天下,即便一统宇内又如何?” 三人笑了笑:“陛下,这些问题都能有办法解决!只要让最有可能活不下去的人活下来,他们必定是支持皇权的,儒家便是为此而生!只要百姓安定,我大宋便安定,只要国门不失,外族不侵,我大宋便万世不易!” 赵祯起身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秘阁,三才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言语,随着赵祯的离开,张从质三人也迅速离开,秘阁之外的御前班直用力的关上秘阁的大铁门随着金属的机括声响起,整个秘阁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一千一百章战争的本质 巨大的皇宫在星空下是那么的狭小,广袤的宇宙无边无际,连黄皇宫都算不上什么,更别提人了,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在这浩瀚的苍宇之下,人会很容易的迷失在其中,赵祯相信,若是道家的所谓得到之人死在这星空下登仙也不足为奇。 若是不信就找一处空旷之所,当夜晚来临,月光洒落,空气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星光在幕布般的苍穹上闪耀,抬头天问,自然便会把身心融入这宇宙之中,灵魂仿佛都要冲出天灵盖的离开躯体。 赵祯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快的有些不正常。 更别说那些年老的道士,垂垂老矣的高僧,相信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快要找到寻求已久的道了!一个激动便会驾鹤西去………… 当然不是什么超脱于外,而是死于心脏病发! 赵祯习惯性的深呼吸两下,调整一下心中的激动情绪,冷静的分析今天从秘阁之中得到的答案,很显然这是一个看似正确的答案,一旦百姓老实起来,就没人会去作乱,也没人去响应作乱者的起事颠覆政权。 在大宋文官的权利被分散,皇权更加集中,武将这是被这些半死不活的文官给压制得死死的! 历史的答案谁也不知道,也许眼前的就是正确的,也许不是,反正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个问题,赵祯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所有已知的漏洞都堵上,仅此而已。 更多的时间不是思考这个“终极问题”而是在考虑眼前的局势,着眼未来是比较重要,可大宋的基业有的是时间琢磨,而眼前的问题却相当棘手! 大宋的长城建设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对辽人的压力并没有立刻体现出来,辽朝的经济也没有受到想象中的重创,现在耶律洪基有用他契丹八部的钱把交钞的窟窿给补上了,这是最让赵祯搓手的事情。 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辽人还有后手,而张俭对这场危机处置的极为及时,可以说是完美! 本以为对于辽朝来说,这种灾难性的兑换一定会不知所措,可谁知道居然能急中生智,在毫无经验之下如此迅速又完美的解决问题,剩下的只要辽朝暂时不再加印交钞,那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却有着一个致命伤,大宋不承认辽朝交钞的地位,若是商贾只接受金银交易或是交子,赵祯忽然起身,吓得一旁假寐的三才也跟着惊醒而起。 “传旨穆修,大宋商贾不急着离开上京城,也不要急着从辽朝撤走,以金银或交子买卖。” “奴婢遵旨!” 三才飞快的在四周明黄中间素白的绢纸上写下词头,派人送去御药院传旨了。 赵祯来回渡步,这将是大宋从辽朝捞的最后一笔钱,现在的辽朝金银储备已经被大宋兑换走了许多,如今大宋商贾的货物只有金银才能买卖,这便意味着辽朝每时每刻的在向大宋运输金银啊! 赵祯把女真和辽朝分得很清楚,对于女真来说,即便是他们没有经济作为支撑也能出兵,以战养战想来是他们的长项,可对于辽朝来说却已经不实用了。 已经逐渐过度成为正统王朝的辽朝和大宋一样,需要大量的军费维持军队的开销,单单是军饷这一块便是个大头,一旦战争来临,所需所用更不知繁多。 所以宋辽之间的战争最终的角逐便是互相的经济实力,在这一点上赵祯有着清醒的认识而耶律洪基却没有。 孙子云:“带甲十万,日费千金。则养兵百万,日费万金!”这可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如今大宋实行义务兵制度,军费缩减颇多,但在农政上的补贴却是巨大的。 大宋原本的冗兵在赵祯登基之后便开始逐步缩减,厢军尽数裁撤,只留下禁军所用,但即便如此朝廷都养不起,只能以义务兵的方法补充兵员。 没办法,大宋的军械实在太昂贵了些,士兵大规模的装备板甲,虽然比步人甲节省材料,可每员具甲却同样增加了成本。 可以说大宋的士兵几乎都是钱对出来的,锋利耐用的横刀,大量装备骑兵的马槊,一次性冲锋使用的骑枪,还有数不清的弩箭和火药弹,这些都是军费开支啊! 为了保持在装备上的优势,保持大宋军队的战斗力,这些开销必不可少,同时日常的训练,调度,军粮的消耗一样惊人,虽然大宋有压缩军粮,可拿东西平日里怎么能供人吃! 士兵也是需要营养的,否则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敌人对抗?虽大宋骑兵精锐,可真要论起高低,步卒也不必骑兵差嘞! 杂七杂八的算下来,赵祯都觉腿肚子发虚,难怪包拯每到年节汇报的时候,脸庞都是抽抽的…… 先行攻伐女真,其后兵出辽东,直捣黄龙,这是赵祯的战术,当然东面有进攻,西北更是不能少,宁夏如今已然成为大宋的养马地,大量的军马就在山丹军马场,在那里组织骑兵,训练骑兵如探囊取物。 肥沃的河套平原大宋占下一半,虽然另一半在辽朝手中,可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宋辽开战,宁夏路的大军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抢占整个河套,这场战争还不知会打多久,粮食的补给正好可以出自河套。 这一切都在赵祯的计划之中,灭国辽朝必须要有一个详尽的计划,大宋最擅长的便是堂堂之战,千里奔袭这种事情只有飞将军才擅长。 大宋的骑兵还没有精锐到如此程度,他们最擅长的便是端着骑枪,发起重甲骑兵的集体冲击。然后便是步兵上前击溃整个敌军大阵,最后赢得胜利。 这是多种因素决定的,辽朝的骑兵确实精锐…… 夜已经深了,三才小心的在赵祯身上铺上一条柔软又保暖的羊绒毯子,赵祯望向天空的眼皮也愈发的沉重,低声念叨一句:“明日传旨狄青,彭七,杨怀玉三人于枢密院兵棋推演。” 三才点头应下:“奴婢遵旨,官家夜深了,回宫安歇吧?” 赵祯摆了摆手:“朕在躺一会……” 安乐椅缓缓摇动两下,大宋的皇帝便熟睡了过去,仿佛整个世界上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兵棋推演 兵棋推演并非是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兵棋推演的历史可以从大宋开始溯源到三千五百年前,华夏的古老先哲早已开始使用石块和木条等物在地面上进行对弈,以此演示阵法。 后世的兵棋推演只不过是对这一方法的完善,赵祯无法说自己横贯古今,但最少他知道后世的改良方法,可以更加准确的,详细的进行战争之前的推演。 甚至是后世的卡牌桌游也源自于兵棋推演!而赵祯恰巧是个中好手………… 眼下,兵棋推演便是赵祯用来导演战争的“魔术师”,其中的任何一个推演者可充分运用统计学、概率论、博弈论等科学方法,对战争全过程进行仿真、模拟与推演,并按照兵棋规则研究和掌控战争局势。 当然,其创新与发展的能力历来为古今兵家的重视,可赵祯依旧是小看了古人的手段和智慧,当杨怀玉看到枢密院中的舆图用以及沙盘的时候,当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代表着兵种,战力,数量的木偶时,他的眼神告诉赵祯,这小子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见识过这东西?”赵祯看着杨怀玉熟稔的把代表兵种的木偶安插在沙盘上,并在一旁插上战力以及表示数量的旗帜后惊讶的问到。 杨怀玉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启禀官家,末将曾经在曹家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相比官家的却稍有出入。” 赵祯微微点头,这就说得通了,若是古人没有兵棋推演,也就不会有兵书,更不会有阵法改良之类的东西,否则华夏经典而又不断变化的阵法是怎么来的?! 狄青肃穆的站在一边,大宋之前早已进行过兵棋推演,只不过没有这次的宏大惊人,眼前不单单是一场推演就算了的,往日里最大的舆图也不过是西夏,但现在官家眼前的舆图却是整个辽朝与大宋,甚至包括了女真以及倭国,西域………… 若是要完成这次推演,就必须推演每一处,每一个情报,每一个线索,每一个蛛丝马迹所造成的影响,并且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放置沙盘进行推演…… 这个推演无疑是庞大的,但这枢密院中只有包括官家在内的四个人……人也太少了一点。 彭七略带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即便是还没开始,他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东西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别的不说,单单是熟读这些黑手,皇城司搞来的情报便不知需要多久! 赵祯已经坐下了,眼前是大量的,堆积如山的情报,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完全可以不参与其中,但他必须要对这场战争了若指掌。 彭七小声的最赵祯道:“官家,咱们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一点,还需要一些人来布置沙盘,还需要人来排行兵甲……” 赵祯望了一眼彭七,这货怎么想的他能不知道? “朕觉得你与其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不如快点熟悉这些东西……”赵祯说完便把一大摞的资料扔给了彭七,看着这货愁眉不展的样子赵祯就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爽快。 狄青看着彭七的模样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下属最厌恶的便是与文书打交道,但同样的他也知道彭七是官家的亲信,之所以在枢密院便是为了制衡自己,但他却毫不在意。 小声对彭七解释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线报看完,之后才会进行推演,到时间自有人负责其他之事。” 赵祯的兵棋推演与之前传统的推演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数据的收集和运用,这在之前是极少使用的,眼前兵棋推演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这些数据。 推演所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一幅地图,一套代表军队的硬方块,一本详细规则,一张概率表和一个骰子组成。用这套战棋,可以逼真地预测当时战场的实际作战活动。 推演用到了许多东西,数学,心理学,甚至是哲学等等,有时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以现在的条件完全无法达到,所以只能预测一定范围内的结果。 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结果了,最少能帮助赵祯确定战争的走向,一天的时间过的飞快,天色逐渐变黑的时候赵祯已经开始两眼发花,狄青,彭七杨,怀玉三人也好不到哪去。 三才已经小声的说了几遍时间,但没人注意,赵祯无奈,只能在枢密院中用晚膳,对于吃赵祯相当的挑剔,但却贵精不贵多,这样便增加了一种对明天的期望………… 即便是在枢密院用膳,即便是和自己亲近的臣子,赵祯依然要保持一种皇权独特的崇高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白虎节堂的主位上坐下,望着略显拘谨的三人笑了笑:“都坐吧!这三日尔等怕是都要陪着朕用膳了。” 狄青等人躬身道:“谢陛下赏赐!”后才敢站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赵祯再次开口。 和皇帝吃饭怕是最为难过的事情,即便是跟随赵祯多年的彭七也之敢坐半个屁股,只要赵祯对他发问,这货便立刻如弹簧板站起来躬身回答。 三天时间内,狄青等人已经把黑手和皇城司送来的情报全部记在脑子里,随便拿出一张舆图,便能说的一清二楚。 至于这些辽朝和女真的舆图……早已是有的,大宋的商贾可不单单是买卖商品那么简单,其中有多少是黑手的商人谁也说不清。 对于地图勘测,没有哪个一朝如大宋这般重视,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如此。地图的作用非常强大,而大宋的地图堪比后世,甚至连等高线都有标注。 这便是了不起的成就。 有了详细的地图便能知道地形如何,便能根据地形捏出堪比现场的沙盘来,而这些沙盘正在格物院与将作监的合作下不断产出。 在战争之前便能得知当地的地形,这种详细和道听途说来的完全不同,是直观的,真切的,身临其境的,甚至比辽朝或是女真的将领还清楚当地的地形,完全消除了在地利上的短板。 而剩下的便只有天时与任何两样因素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战争开始 今天的皇宫有些奇怪,宫中的内侍全部都贴着宫墙的墙根移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宫墙上的禁军则是肃穆而立,全员具备无有一漏。 整个皇宫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压抑,仿佛头顶悬挂着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府公衙成了禁地,门口甚至出现了黑帆帽子,这是皇城司的人才会佩戴的一种特殊的帽子,只有在明面上的时候他们才会佩戴,这些人面无表情,双眼如鹰。 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觉得背后发寒,两府之中更是气氛浓重,相比门口的皇城司甚至要好上许多。 朝中的相公几乎都到了,除了患有腿疾的庞籍外,剩下的无一例外都在公衙之中,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非常难看,在三才看来简直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噩耗。 官家只不过下旨对女真人用兵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中原王朝讨伐蛮夷,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于礼不合,什么荒蛮之地讨之无用,这些不过是他们不想用兵的借口罢了。 即便是连自己这个内侍都知道,大宋对辽用兵势在必行,而用兵女真则是了从东面找个对应,大宋的兵甲从一路而出,辽人自会应对,可兵分三路就不同了。 三才跟随赵祯多年,对这些事情耳闻目染之下也能知道个大概出来,连他都知道,两府相公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消息来的太突然让他们毫无准备罢了,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充分,女真不值得大宋去攻伐,他们的地处北方,气候寒冷,土地也不是那么肥沃,大宋即便是拿下了也没有什么用。 这也是大多数朝臣的想法,没用的土地拿来干什么?何必去花费大力气征伐? 但现在的情况是作为皇帝的赵祯力排众议,辽东的土地之肥沃,矿产之丰富,自然资源之完美简直就是一座等待开发的大宝库,对于赵祯来说怎么能放弃? 若是不趁着现在拿下,北伐辽朝之后,便更加难以征讨,说不得还要花费大功夫,不如趁着北伐的机会一举拿下,先设立辽东都护府再说。 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先拿下辽东,让人以为这是大宋要征讨辽朝的前奏,实则是大宋增加国力的另一种方式! 北伐辽朝?这是多么宏伟的事情,灭亡一国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何况是辽朝的统治已经经历了如此之久,想要简单的靠武力直接攻伐,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赵祯很少会去做,即便是万不得已要做也不能让第三者渔翁得利………… 赵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改变这些臣子的想法,虽然他已经下旨,并且把攻伐女真作为头等大事,但也要让这些朝中重臣们心服口服。 利益往往是驱使人前进的动力,所谓的无欲则刚可不适合所有人。 三才拍了拍手,两个内侍便抱着一个大罐子走上前来,放在了大殿的中央,赵祯挥手道:“诸位都看看吧!这便是女真的财富而女真人对它视而不见。” 两府相公围拢着一个大坛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包拯伸手抓了一把在手中,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毫无顾忌的把泥土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了起来。 夏竦也是有样学样,很快他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而四周的人有些已经恍然大悟的跟着做,有些则已久迷惑。 使劲的吸了一口气,随即长长的叹息一声包拯缓缓说道:“如此土地居然荒废,实在是暴遣天物!可笑女真人居然不懂利用,这一把泥土简直能捏出油来!” 夏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夫活了这么久,还真未见过地力这么肥的土,这……这样的土地一亩要长出多少的粮食来?!” 无论如何,粮食总会最金贵的东西,别看现在大宋丰产,那是因为有着大片的土地和良好的种子以及气候,但单单说地力这一块却是远远比不上黑土地。 赵祯笑了笑:“辽东不光有着大片大片的黑土地,还有大量的矿石,至于山参灵芝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是女真人手中最值钱的药材。” 此时的赵祯笑得不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商贾,发现了大量宝藏的商贾,但两府相公们却没有再说什么体统,礼仪之类,在他们眼中这些土地产出的粮食能养活大量的百姓,而药材能提供大量的关税………… 利益驱使了人的思想,朝臣们的态度也随之转变,他们的出发点便是为了百姓,现在观点一致了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原本还互相矛盾的君臣瞬间达成了一致,三才不由得佩服官家的御下之道,他可是知道,要让这些文臣改变有多难。 这场短暂的小朝会结束的非常快,因为只有一个内容,出兵女真,并且君臣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了一致,于是接下来便是两府开始负责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上至下的传达政令,翰林院甚至在当天便准备好了讨伐的檄文。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全国各地调运粮食,调运军械,调用民夫准备后勤,甚至要雇佣他们前往女真再次修筑城寨。 女真东海岸边上的三座城寨还远远不够,大宋的战术一向是逐步推进的,没有稳固的后勤,就没有战争的胜利…… 而这些东西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大宋对外的每一场战争都耗费巨大,好在收益也同样惊人,大宋灭国大理得到了南面的安定,同时也得到了大量肥沃的土地。 南海诸国就更不用说了,收益惊人,至于西夏,和大理一样,消灭了西北的强敌同时也获得了半个河套平原……现在的目标是女真,大宋即将得到一条进攻辽朝的通道,同时也获得了宝贵的黑土地以及这土地上的一切! 整个朝堂运转了起来,再次展现了集权制度的伟大,无论是什么人都要为这场战争让路并发挥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大宋赢得胜利。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开始了,大宋再次对外用兵,只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是对何处用兵……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乌古乃的野心 战争来的很突然,当然这是对于女真人和辽人来说的,他们甚至比大宋的百姓还要晚知道,这便要得益于赵祯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黑手和皇城司的人把整个北京城都蒙在了鼓里。 当大宋的讨伐檄文和军队同时到达女真的时候,女真人突如其来的战争惊呆了,大宋的军队如狼似虎一般攻陷一个又一个小部落,迫使他们不断的向西迁徙。 仿佛大宋是为了女真脚下的土地而来,每到一个地方,大宋军队便会停下休整,并且开始调集不知从哪来的民夫开始筑城。 这种恍若雷霆一击的进攻方让女真人愣住了,他们完全还没做好战争的准备,有些部族甚至还在等待第二天大宋商贾出现在部落中,可来的不是商贾而是大宋的军队…… 这些骁勇善战的将士似乎是突然出现在女真的土地上,让人毫无防备,而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女真人仓促之间的抵抗完全不起作用,大宋的钢铁洪流面前很快溃不成军。 大宋的战争信条便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对付女真人便更是如此了,三千枪骑兵以雷霆之势杀穿敌阵,之后便是五千身穿重甲,手持利刃的凶悍步卒相随。 看似简单的战术在战场上运用起来却是相当的有效,没有重型防御的女真人即便是在彪悍也不是宋军的对手,毕竟血肉之躯与钢铁对抗的代价便是身死。 大宋的军队不断的由东向西推进,把小部族驱赶到大部族的所在,再把大部族进一步向西面的辽朝挤压,这是一种策略,也是大宋早早埋下的伏笔。 人越多,集中消耗的粮食便越多,完颜部恰巧就在西面,当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拖家带口,赶着牲口来到完颜部的时候,完颜乌古乃是兴奋的。 他没想到大军的攻伐居然让原本不愿归附自己的部族统统来到了完颜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不单单是收拢这些部族,完颜乌古乃甚至向整个女真发出号召。 石元孙看着眼前用汉子写出的纸条微微嗤笑,女真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就直接用大宋的汉字传书,岂不知这便如告诉大宋一样? 可这正落入大宋早早谋划好的陷阱之中,对于那些如火焰弹一般的陷阱就光明正大的埋藏在女真人的仓库之中,并且是在最下面,最里面………………它们正在慢慢的改变,往坏的地方改变…… 作为大宋攻伐女真的主将,石元孙获得了所有关于女真的情报,甚至包括一些从未向世人透露的情报。 石元孙对女真的一切了如指掌,有些地方甚至比女真人自己更加了解,比如在哪里设伏,从何处行军,甚至是在哪里筑城等等,这些都是对大宋有利的情报,他绝不会忽视。 否则宋军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女真人的周围,更不可能利用地形把他们往完颜部的所在驱赶。这些女真残部不是完颜乌古乃的援兵,他们将会变成完颜部的催命符…… 当女真残部源源不断的赶往完颜部时,乌古乃大手一挥的同意这些人的加入,并且要分给他们粮食作为他们结盟的礼物,这些残部带来了牛羊,带来了药材,带来了财富…… 为了给这些人以信心,为何鼓舞自己的士气,完颜乌古乃一边在高台上大骂宋王朝的无耻,一边带着嘲讽的语调打开了储备粮食的巨大仓库。 堆积如山的粮食出现在仓库之中,粮食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晃人眼睛,这简直就如同一座金山…… 吓…………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作为女真人的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粮食! 完颜乌古乃中气十足的说道:“瞧见没有,我完颜部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宋人商贾运来的粮食我等一口都每吃,为的就是接济尔等,谁想到,大宋居然出兵讨伐我女真诸部,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粮食便作为军粮,身强力壮者,为女真而战者,只要能跨得上马,拉得开弓,会的动刀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统统都有粮食吃!” 没人比女真人更了解饥饿的痛苦,这种痛苦会让人闪失一切尊严变得疯狂起来,有些人吃树皮草根活下来,有些人吃牛皮的衣服,甚至是饿死的人活下来,有些人则是再也没有机会吃饭。 每个饥荒年的时候都会饿死一些人,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这种恐惧却深深植根与每一个女真人的心中,以至于他们看见这么多粮食的时候,眼睛中散发的不是贪婪的目光而是仇恨,女真人甚至开始恨这些他们想要得到而又得不到的粮食………… 领取粮食的人很多,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口袋等待着这些粮食,女真人就是如此耿直爽快,说发放粮食就立刻发放,若是不这么做便会被人视作偷奸耍滑! 水茂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比谁都知道乌古乃内心的想法,随手握住一把粮食,主上这是要与宋人反目,并夺取大宋在女真边上修建的城池! 女真缺什么?粮食!完颜部缺什么?兵刃!甲胄! 乌古乃是打的这个主意,以女真的彪悍,若是获得了大宋的兵刃甲胄会怎样?天下无敌! 到那个时候,辽朝将会成为女真的猎物,以此补充女真的力量,紧接着便是挥兵南下!乌古乃曾经在水茂的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过大宋的繁荣,每当说道大宋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红的充血,红的吓人。 这样的土地就该给最勇猛的勇士所有,懦弱无能的汉人凭什么占据?若是女真人获得了宋人的土地,早已把辽人灭的干净! 水茂笑了笑,宋人真是愚蠢,送来了粮食不说,还自己把军队送上门来,女真有的是不怕死的“勇士”只要这些勇士牺牲自己,为完颜部获得大宋的甲胄兵器,那完颜部立刻就会变成女真的首领。 当宋人剑指女真的时候,他们却忘了这也是在把女真向一起挤,最后便是融为一体,完颜部甚至不需战争便能一统整个女真!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自掘坟墓 乌古乃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进仓库,伸手抓起一把小麦,看着他们如细沙一般从指缝流下,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水茂,宋军已经到哪了?” “已经越过马纪岭,不日便会抵达离水。” 乌古乃微微点头:“待宋军越过离水便是我女真出兵之时!” 水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也是当初早就商量好的计策,宋军一旦越过宽阔的离水,便是背水而战,女真大军围拢后便会迫使宋军退无可退。 这是为了全歼宋军而准备的口袋阵,看似并不汹涌的离水渡是好渡,可要想退却不是那么容易,女真的大军完全能如发现猎物的豺狼一般死死咬住他们! “现在咱们手中约有八万大军,宋人虽然号约二十万,可实际上也就十万人,咱们女真的勇士战力可抵得上三个宋军,有何不胜之理?” 水茂略带担忧的望着乌古乃道:“主上,不可小视宋军,其军虽在兵甲之利,士气却也不可小视,即便是懦弱无能之辈,经历如此多的战事也该有胆气了……” “吓……这些粮食!” “粮食都霉掉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乌古乃和水茂的对话被打断了,两人震惊的转头望向仓库中的粮食,水茂疯了一般冲了过去,双手深深的插入粮食之中,一种湿答答的感觉瞬间让他的心凉了一半。 他知道大宋卖给女真的粮食是陈粮,但女真地处北方虽然寒冷却干燥,怎么可能会坏的如此之快?! 乌古乃脸色极其难看,仿佛阴沉的乌云笼罩在他的脸上:“这些粮食都发霉了?” 水茂抽出双手,缓缓的张开,微微发黑的小麦湿滑的落在了乌古乃的手上,让他的心也逐渐冰冷起来,虽然女真人不怎么种植粮食,但他却知道,这些粮食已经不能吃了。 “把所有粮食都翻开!” 随着乌古乃的话,四周的族人立刻开始动手,最先关闭了粮仓大门,暂停放粮已经开始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部族的族长,但现在乌古乃没时间关心他们,他要知道到底有多少的粮食不能吃。 这些粮食是他完颜部的本钱,一旦有失将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要知道如今完颜部的人也都要靠这些粮食过活……其实在之前女真人已经用掉不少,大宋的粮食源源不断的往女真运,积攒下来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族人们很快就把这些粮食翻了出来,从里往外的翻,逐渐的一股难闻的气味缓缓飘散在空中,虽然味道不是那么的令人作呕,但这些粮食却是不能吃了。 这是大宋的计策之一,现在发挥了作用,中原王朝的农人早已知晓了这一点,对于粮食的了解他们远胜女真人。 早在数百年前,汉家百姓就发现发霉的小麦对人、畜是有毒的,人、畜食用了发霉严重的小麦后,轻者出现恶心、呕吐、胸闷、头晕等不适症状,重者会出现窒息。 而赵祯却知晓最为致命的一点,这种毒素即便是在后世都无特效药物可以治疗,中毒严重者会危及生命。 乌古乃搓了搓手中的发霉的粮食,微微眯眼道:“这些粮食还能吃吗?”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主要的是弄清楚这些粮食还能不能用来果腹。 水茂小心的回答:“能吃是能吃,可说不得会生病,主上,咱们女真可没有多少过良医也没有多少药材。若是…………” 乌古乃阴沉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狠厉:“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人心,若是人心稳不住,咱们的女真便真的完了!” 水茂知道乌古乃的意思,皱眉想了一会道:“主上,若是把这些粮食晒一晒,也许……还能对付对付!不过这些小麦已经酸败变苦,即便是晒过也……” “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先把眼面前的对付过去,数万张嘴等着咱们给粮食,若是不能信守承诺,咱们完颜部将会被所有的女真人唾弃,甚至不会再有人前来投靠!” 水茂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完颜部对外发粮的事情暂停了,原因很简单,仓库中的小麦受潮,要及时晾晒,看管不善的仓库族人已经被乌古乃亲手打死,尸体就吊在了仓库围墙的旗杆上。 众人一时信服,因为这人就是乌古乃的表亲,平日里关系相当不错,可以说是心腹,但眼下因为这些粮食而被活活打死可见乌古乃是重视承诺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向各族的族长道歉,态度诚恳并带着完颜部的食物亲自招待。 这样真诚的举动怎么能不敢动前来投靠残部族人?他们本就走投无路,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完颜部和他乌古乃了。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块巨大的空地上铺满了金黄的小麦,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放心的看了看,到后来便没人来了。 但只要远远的瞧上一瞧便心中踏实,但若是有人靠近,前提是能靠近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小麦在近看之下,金黄色中透露出霉变的灰褐色,有些还能看见粘粘的丝线相连,散发着完全不同于小麦香气的味道。 几天的晾晒之下,灰褐色有些降低,小麦逐渐恢复了金黄,只不过在金黄之后依旧是那讨厌的霉斑。 很快,水茂再次相处“妙计”为乌古乃分忧,现在还是很明显,但若是把这些小麦磨成面粉,那就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了,女真人的小麦是不脱壳磨面的,为的是不浪费一点本就不多的粮食。 恰巧,带有麸皮的小麦磨成面粉,颜色本就是黑色,自然更加不会有人在意,于是完颜部的人在晒谷场的边上搬来了石磨,驱赶伸出磨面,速度飞快,日夜不停。 还被蒙在鼓里的女真残部认为这是乌古乃在为他们着想,知道他们不方便加工这些小麦,爽快的他们纷纷拿出自认为精美的礼物回赠给乌古乃。 一时间完颜部之中“暖意浓浓”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只不过在此之下却埋藏了一个祸根,威胁所有人的祸根,女真人不知道,但赵祯知晓,霉变的食物中含有一种极其厉害的毒素——黄曲霉素。 别小看这东西,其毒性比砒霜大六十八倍,对肝脏器官损害严重,若是长期或是大量的食用,后果不堪设想,但赵祯绝不会想到,女真人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战争已经开始 大宋的庞大舰队并非一直停留在东海女真的海岸边上,相反他们在往返于倭国和女真之间,不断的运送着士兵和物资,而大宋的商船被征召,临时充作运输船来使用,这样才能保证大宋可以源源不断的往女真投送兵力和物资。 之后,大宋的战船便完全放弃了运送,为了这场战争,所调集的商船已经完全能满足运输的需要,大宋的海船可不是数十数百艘船那么简单,这要得益于赵祯与阿巴斯王朝的通商…… 经过数十年的通商,大宋的海船早已先进的多,即便是从泉州,明州出发,也能不远千里的抵达阿拉伯半岛,何况是从登州出发抵达倭国?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大宋的海船数量早已是超过了两千余艘,甚至有些商贾拥有数十艘乃至数百艘的船队,这样的规模已经能赶上大宋的普通水师了。 但他们敬小慎微的遵守大宋的律法,一旦越过底线,船队便永远不可能通过南海诸国的封锁,大宋在马六甲海峡可是驻有重兵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并非是如后世一般唯利是图,也并非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们的归属感和自尊甚至要远远高于后世的道德水准,法无禁止即自由的事情他们不屑去做。 于是当赵祯下旨,通过通商司向大宋商贾发出战争动员令的时候,几乎是得到了大宋商贾的一致响应,其热情之高涨,响应之积极,令一直对商贾抱有怀疑态度的文臣都大吃一惊。 单单是商贾捐赠的款项便已经达到千万贯之巨,以至于赵祯不得不下旨严禁官员和朝廷再接受商贾的捐赠………… 开始的时候有人觉得这些商贾把自己的家产都捐了出来,为的就是得一个封妻荫子,这叫什么事情,和花钱买官有什么区别?对于赵祯来说他可不希望在大宋出现这种便向的花钱买官。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这些商贾虽然并没有向朝廷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是只希望朝廷能公平公正的对待自己便好,赵祯这才发现,大宋的商贾已经开始出现三六九等之分了。 这种情况的出现同样不可避免,甚至可以说是赵祯自己一手造成的,蔡记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位,有了蔡记之后,便有了皇后的碧雅轩,才有了更多的宗室商号以及官员的商号。 而当这一情况愈演愈烈,赵祯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忘记了权利效应所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往往会超出事物发展的本身控制,现在大宋的商业便是如此。 这些商贾所希望的也只不过是公平的商业环境而已,可现在的赵祯已经很难改变这一情况。其中原因多种多样,现在改变势必会触动特权阶层的利益,而对于正处于战争状态的大宋来说有害而无益。 现在有了商贾的支持,大宋向女真运输官兵,粮草,补给,军械等等都要方便的多,后勤学依旧是一场战争的重中之重,大宋的战争机器必须依靠一条坚固的后勤线来保证他的正常运行。 这些商船不断日夜不停的往返于大宋与倭国之间,现在他们再次担负起大宋水军的责任,开始向女真运送,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女真人会攻击商船,但很快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女真人连出海捕鱼的船都是小舢板,何况是大型的海船,在海上只要躲避那些各种原因落海为寇的海盗就好了,如今大宋征召商船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一旦海盗对这些商船伸手……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眼前的商船之中是不是满载丰厚的货物,若不是货物而是大宋的兵甲呢?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此大宋周边海域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是风平浪静,大宋的商贾们毫无顾忌的在大海上放心,再也不用担心海盗的袭扰,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大宋的商船代替了水军的战舰,但这些战舰并没有停留,而是满载着三万余大宋将士一直往北,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鼠三和多保真这队新婚夫妇。 多保真在看清乌古乃的真面目之后便彻底对他失望了,女真人的敢爱敢恨使得她与鼠三的关系非常“融洽”,对于大宋出兵女真,她是支持的。 赵祯曾经向她描绘过一个美好的前景,把一个纷乱的,破碎的女真彻底的碾碎,重新铸就一个完整的女真,并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好? 她从大宋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以暴制暴的和平,大理人便是如此,他们被大宋吞并后并没有多少反抗,相反,活的比以前更好了,而党项人则更不用说,他们很快融入大宋,并和宋人成为一体,现在相比他们在西夏的生活不知好上多少。 而多保真希望女真人也能如此,她是在大宋待过的,知道大宋是个什么样子,对于外族并不是十分排斥,多保真知晓,这是赵祯要把外族融入大宋的手段。 舰队顺水而行,多保真对女真的土地十分了解,于是她成为了大宋舰队的向导,从被面的混同江入海口进入,沿着混同江,只要沿着这条江水而行,很快就能抵达鸭子河鸭子河。 鸭子河便是横穿女真土地的河流,分支众多,其中一条便是石元孙所部刚刚渡过的离水,辽东水域宽阔,水深也满足大宋海船的需求,所以这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仿佛是老天也在帮忙,这段时间的水位很高,大宋的军舰畅通无阻,只是因为逆流而上,时间耽误了一些,好在有西北风帮忙,船借风势,风助船行,也并未耽误多少时间。 多保真轻轻抚摸着船上含着金属光泽的火炮,很难想象这冰冷的炮身会发出炙热的火焰,早在大海上她便见识过这火炮的厉害,大宋水军在出战之前必有试炮。 至今多保真还无法忘记这些舰船万炮齐鸣的震撼,那呼啸声的轰鸣震耳欲聋,那疾射的砲石毁天灭地,那弥漫的严惩呛得人喘不过气…… “战争真的无法避免吗?” 略带一丝迷茫的多保真转头对鼠三问到,此刻的她心情早已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鼠三僵硬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多保真的担心,但依旧只能告诉她:“战争已经开始了……”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宋与辽 战争确实如鼠三说的开始了,并且早在水军抵达离水之前便开始了,石元孙的策略很简单,尽可能的把女真各部往完颜部的所在驱赶,这也使得完颜部的人口越来越多。 而在渡过离水之后,大宋的军队便忽然驻扎下来,再也不向前一步,而这种背水扎营的策略简直就是犯了兵家大忌! 乌古乃和一众女真首领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在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女真人没有大宋那般的战法,阵法,即便是连辽人都比不上,可他们有着吩咐的战斗经验和丛林智慧。 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在无意中得到一些东西,常年游牧打猎的女真人得到了自然中宝贵的知识,对付猎物的方法同样可以用来对付敌人。 女真人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围猎,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围猎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大宋的军队。 包围猎物对于他们来说再擅长不过,宋军的军营就驻扎在离水的边上,这种退无可退的地形使得女真人更加方便包围,女真的大军已经出动。 得益于大宋粮食的收买,以及攻伐,完颜部几乎已经成为生女真的首领,其他残部多以完颜部马首是瞻,女真人在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时通常以抱团的方式对抗,如今大宋成为他们的强敌,自然也就开始抱团。 眼下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大宋这个与辽朝旗鼓相当的庞然大物。 乌古乃也不傻,他在出兵的时候就已经向他的“老保护人”辽朝发出了求援,要求比不过分,之希望辽朝能在宋辽边境上对大宋施加压力,这正中了辽朝的下怀,大宋在宋辽边境修筑长城,已经威胁到了辽朝。 与完颜部这样的生女真联手正好是一个机会,但辽朝坚决的反对从东京辽阳府出兵与完颜部夹击大宋,虽然这样很可能消灭这股宋军,但代价也许就是引发宋辽之间的一场大战。 这与辽朝的利益不符,现在的辽朝最怕的便是战争,因为辽朝的经济已经开始迟钝,大宋的商贾每天从辽朝赚取大量的金银和财物,开始的时候辽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就有人发现,国库中的钱财越来越少了…… 对此,辽朝只能往中京道增兵,装腔作势的威胁大宋,修筑城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事情,而这段时间大宋的长城建设一刻也没有停歇,自从北京城的城墙修缮完毕后,大宋便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长城这个伟大的防御工事中。 可以说进度惊人,原本定名为渝关的关隘被改名山海关,这座关隘的修建完毕使得宋辽边境的最东边固若金汤,之后便是一路开始往西,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便已经修到了滦河城。 这样的速度可为是震惊了整个辽朝的朝堂,一个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大宋便在平州便与辽朝的泽州中间筑起一道三丈高的城墙! 可以说辽人被吓坏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大宋修筑长城乃是劳命伤财的事情,而且进度缓慢,这不是一座城池的城墙,而是有着万里之遥的大宋城墙! 对于辽朝来说,他们深知城墙对骑兵的威胁,也深知这城墙出现之后对辽朝的威胁,大宋若是以这样的速度修建,可以说不出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能修好! 秦时有直道,而现在的大宋有公路,这公路的运输能力可比直道要强得多,大宋境内的公路已经不知有多少,州府之间相连,错综复杂运输的速度快的惊人。 若是大宋修筑起长城,再以公路相连…………后果不堪设想,这不单单是大辽无法南下的问题,而是大宋可以随时随地选择从长城的任何一个关隘出兵袭击辽朝的问题! 对于突然出现的威胁,辽人在惊慌失措之后便决定向大宋施压,派出的使者已经回朝,大宋的皇帝完全不在乎辽朝的威胁,并且把这威胁当作借口,关闭了位于檀州,景州的榷场。 但好在没有彻底决裂,大宋的商贾依然在辽朝之中做买卖,但他们只收金银,而大辽最新发放的交钞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因为有着使者的保护,这些大宋商贾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在辽朝做生意,完全不去触碰辽朝的律法,当辽朝准备栽赃的时候,宋人商贾便已经开始了撤走。 辽朝开始向中京道派兵的时候,大宋的商贾就开始从辽朝的各个州府撤离,即便是上京城中也看不见一个来自大宋的商贾了。 他们仿佛早早就做好的准备,只一天的功夫便尽数撤走,同时撤走的还有大宋的伙计以及大宋常驻于上京城中的使臣郑修文。 在上朝请辞时他说的很直接,辽朝增兵中京道,数万大军在宋辽边境徘徊,作为使者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缓解这一畏惧,只能靠两国之间的情义来维系平衡了。 满朝哗然,情义?大宋若是真的有情义也不会在宋辽边境上修筑长城了! 大宋的使臣走了,商贾也走了,带走了辽朝的大量财富,同时又把那些之前的官子用来采买了不少物资,于是辽朝的官子再次开始贬值,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发生抢兑事件。 在辽人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官子对于即将回到大宋的他们完全没用,只能在辽朝花掉,所以引起了交钞和市面上流通的官子贬值。 有使臣的保护,辽朝无法袭击这些商贾,一旦袭击,便会被视作对大宋的用兵,谁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大宋不希望,辽朝更不希望! 一旦战略威慑被人看穿,那就一文不值,赵祯知道辽朝不会出兵,大宋的长城依旧是每日一段的建设,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赵祯和三司的官员做过一次推算,按照现如今的速度和人力来修建,只要石料足够,只需要短短三年,甚至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可把整个长城建设完毕。 对于辽朝来说还有一点让他们更加震惊,大宋的十万大军是怎么出现在女真的土地上的?宋与女真之间隔着大辽的一个东京辽阳府!既然不是从陆地上走的,那就是海上! 大宋的战船居然能从海上如此快的运输士兵了吗?!这个最新的发现让辽人坐立不安,朝堂之中已经产生了分歧,有人主张出兵帮助女真人对付大宋,还有更为疯狂的更是提出要倾尽举国之力南下! 一边是井井有条团结一致,另一边则还是在争吵内斗,高下立判…………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开国伯与长城 无论是何种文明大多是自己发现了轮子的好处,轮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能使得运输变得更加方便,也能使得人更加的省力,古老的文明把轮子运用得出神入化,可以说是这些轮子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而在大宋,随着橡胶的出现,将作监的匠人最先发现了它的好处,这种柔韧性极佳,又耐用的材料正好可以作为车轮的减震装置。 马车的速度要想提升起来,那势必会造成车辆的颠簸,而这些年马车的发展都是在和这速度带来的颠簸做斗争,赵祯的悬挂减震已经被用在了大多数马车上,效果确实不错,但并非是他的首创,在商朝便有了这种传导式的减震器,只不过并没有这么先进而已。 而先人的另一手段便是车轮包皮革,安车软轮,减少颠簸,以蒲裹轮,称为安车蒲轮。但以皮革包裹车轮的办法一来奢侈,二来消耗太快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 但现在有了橡胶之后便不同了,车轮这种重要的东西实现了全新的飞跃,甚至带动了大宋的文明向前飞跃,实心橡胶车轮被发明了出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应用在马车上。 当格物院的人请求三司拨款的时候,包拯将信将疑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也代表了大宋朝臣大多数的疑问,马车上有必要用这东西吗? 格物院的人向来是用事实说话,拖出一辆刚刚做好的全新马车,谁色的车轮尤为引人注意,而且散发着微微刺鼻的气味。 这是天然橡胶经过加热处理后的实心轮胎,套在了原有的马车车轮上,格物院的人请包拯上车,包拯也没有二话,要想从自己的手中拿到拨款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说眼前这东西确实有些离谱了…… 当包拯桌上马车之后,格物院的马夫便驱赶马车在一条实验做的道路上奔驰起来,当马车行驶在平整的水泥路上时,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就像是马车并没有疾驰一样,包拯还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马车,不禁有些飘飘然。 紧接着便是颠簸的路段,橡胶的弹性充分的发挥了它的作用,虽然马车颠簸,但却没有给人一种巨大的,生硬的冲击力,反而是一种柔和的力道把人颠簸起来,最少包拯的感觉是,自己的屁股不痛。 包拯的年岁已经大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马车真的非常合适出行,别的不说,单单是它的减震便是极好的,当然他不可能为为自己的便利舒适而给格物院拨款,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别人没有看到的利益。 包拯是什么人?大宋的三司使,财计之学的行家,这么多年早已改变了原本的固执和保守,最少是在财计之道上是如此。 在大宋的三司之中,包拯主管节流,而蔡伯俙主管开源,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可不单单再是节流了,开源?他包拯也会! 从这车轮之中他便看到了美好的将来,马车速度的提升可不单单是速度提升这么简单,这还代表大宋的运输能力的提升,运输能力的提升还意味着什么? 包拯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大宋的货物能更快的抵达所要去的地方,钱财更快的回到大宋,商业更加繁荣,货物的运输更加快捷! 马车并不是跑不快,而是因为颠簸的问题无法快速行驶,所以有些商贾情愿使用速度慢但耐力充足持久的牛车,反正只要他们把货物运到就能赚钱。 但现在有了这些又快又稳的马车,以后的商业会变成什么模样连包拯自己都不好说,而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拨款格物院,让他们做出更多的橡胶车轮来。 现在最需要这些橡胶车轮的不是商贾,而是大宋的边墙! 大宋的长城建设飞速发展,但在朝臣们看来依旧是不够的,而每日的花费却颇为巨大堪比用兵,于是官家提出,由朝廷提供钱财和匠人指导,商贾包揽各个段落进行建造,最后由朝廷派出专门的官员进行验收。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商贾得到了赚钱的机会,而朝廷则是节省了开支,相比花钱雇佣劳役,以及每日支付庞大的开支,这种外包的模式更加节省开支。 服劳役是封建社会中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虽然是朝廷付给工钱,可这些工钱少得可怜,而且百姓必须要服从摊派,这就让有些人不情愿了。 现在朝廷完全撒手,只付给钱财,剩下的事情交给商贾自己去完成,当然朝廷会向这些商贾提供修筑长城的材料,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人敢用材料作为借口了。 这样一来还为商贾省下一大笔钱,否则谁愿意认领这些长城的段落? 每当一个商贾完成朝廷规定的一段城墙后,便会有来自朝廷的官员前来检查,并且观看朝廷指派匠人的工作随笔,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一旦出现问题,不单单是商贾那不到钱的问题,甚至有可能蹲大狱!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商贾原因接手朝廷的活,但总有胆大的人第一个吃螃蟹,一个名叫睿德的不起眼小商号接了一段城墙后,因为招募的都是难民,只要能吃饱饭便满意了,谁知若是能敢在朝廷的工期之前还能有奖励拿,这话极大的调动了他们的热情。 原本需要三个月的活,他们只用了一个半月便拿下,并且通过了朝廷的验收,灾民们不单单是拿到了商贾原先承诺的奖励,更是得到了朝廷的奖励。 这下便彻底点燃了商贾们的热情,原来修城墙是最赚钱的活啊!虽然是累了一点,但来钱快啊!只要比朝廷规定的时间早上一天,便能得到奖励,所用时间越短,奖励便越多,越丰厚。 为了调动商贾的积极性,甚至官家还下旨开出了头奖,谁在为大宋的长城建设之中起的功劳最大,贡献最多的商贾,便可获得大宋的爵位! 不光能赚朝廷的钱,还能得到爵位!这下所有的商贾都坐不住了,这爵位虽然只是个开国伯,但官家说的清楚,这爵位在大宋乃是世袭罔替的。 而开国二字便是体现了这爵位来的不容易,靠自己努力获得伯爵初始封号,只有如此,这个首任伯爵就称为开国伯!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大宋的速度 橡胶轮胎的出现得到了赵祯高度的重视,他在第一时间便下旨格物院对橡胶展开研究和攻关,还好三司已经拨款,否则赵祯少不得又要和包拯泡馍…… 天然橡胶在经过加热处理之后,最大的问题便是遇热和摩擦后会变形,这是一个极难的问题,并且在天气寒冷的时候还会变硬,缩减减震效果。 格物院的匠人对此大为头疼,一边是大量的订单,另一边则是不可避免的缺陷,为此赵祯不惜拿出巨大的悬赏,谁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赏钱万贯! 别说是对于格物院的匠人,即便是对于一般的商贾而言,这万贯的钱财已久是一笔巨款。没人能放弃这样的诱惑,于是格物的热情再次被调集起来,但有的时候不单单是有热情便足够的,运气已久是重要的一部分。 赵小五,这个曾经发明蒸汽机车的年轻格物官再次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在一个偶然的巧合中,他把官家告诉他制作铅白的方法实验了一下。 在盛有稀醋酸溶液的泥质罐里,把卷成螺旋形的铅片放在溶液的上方,罐口用铅板盖住。罐放在小屋里的马粪上,堆放在用层层木板支起的架上。 其实赵祯早已知道这个制作铅白的原理,在宫中已经有着一定量的铅白…………马粪发酵释放出热量使醋酸挥发,醋酸与铅反应生成碱式醋酸铅,随之被二氧化碳碳酸化,生成白色碱式碳酸铅。一个多月后,大部分铅转化成铅白。取出铅白,掺水研磨成糊状最后只需洗去可溶的醋酸铅,然后干燥便能得到铅白。 赵小五出于对官家的盲目信赖,便把这种叫铅白的物质加入到了橡胶之中,同时还加入了硫磺……于是一种在阳光下暴晒也不会融化变形的橡胶就产生了。 而这一切最终的功劳都算在了赵小五的身上,但只有他知道,这是出于对官家的崇拜,以及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才早就了眼下的橡胶。 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往橡胶之中加入硫磺了,只不过效果没有赵小五的好而已,若不是赵小五发现了加入铅白使得橡胶硫化的更为彻底,他也得不到那万贯的赏钱。 最终,他把这万贯的赏钱用在了格物院之中,对于他来说钱算不得什么,之前的蒸汽机已经为他赚取了大量的赏钱,官家隔三差五又有赏赐,在加上自己的官俸,整个家族的人都能养活,要那么多钱作甚? 他也成为了格物官中的一股清流,刚刚调任主管格物的格物院院正苏轼对其大加赞赏,虽然他知道这其实都是官家一手安排的,虽然他已经知道官家在皇宫中早已做出了硫化橡胶,但他依然毫不吝啬的赞赏赵小五的人品。 如今苏轼已经全权负责格物了,他的作用很简单,调节并且引到格物与朝廷之间的节奏,管理格物官,并把他们与朝廷官员之间的问题调节好。 格物院如今已经成为大宋最为庞大的一个衙门,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研发机构,北京城中的智慧宫也被纳入格物院的范畴之中,开设的科目之多,吸纳,招募的匠人种类之多,旷古烁今! 他们是大宋迅速发展和前进的力量,火车为大宋提供了惊人的速度,这速度是任何一种东西都无法比拟的,这么多年的发展下来,整齐火车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蒸汽机的原理就在那放着,只要你认真研究就有一天能把他研究的透彻,现在大宋的火车不单单只在四京之地出现了,商贾和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 有些商贾看到了其中的利益,于是便向格物院花钱购买火车,并且铺设铁路,打算自己运营,连赵祯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商业头脑,这其实就是在垄断交通啊! 什么行业最赚钱?当然是垄断行业! 格物院和朝臣们把火车视作国之重器,岂能接受商人的买卖?但赵祯却不这么认为,大宋的铁路铺设非常缓慢,不是因为铺设不起,而是和建设长城一样,颇为麻烦。 若不是长城对大宋的重要,怕是连朝臣们也不会支持。 既然长城也能外包给商贾,那铁路的建设为什么不能?于是赵祯下旨,再次给商贾以新的机遇,朝廷提供火车,而商贾自己铺设铁路,最后营运的时候,双方互相五五分成! 即便是朝廷占了大便宜,这些商贾依然是趋之若鹜! 原因还用说吗?和朝廷搭伙做买卖,拿了朝廷的文书,这就是官办的买卖嘞!钱财五五分账不说,百姓肯定也是相信的,还担心没有客人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的地位也得到了提高,这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出去了也能说一句自己是为朝廷办事的人………… 密集的铁路网络在大宋铺设开来,这些铁路的好处从无到有猛然展现出来是惊人的,朝堂之中的官员一下醒悟过来,原来这些铁路才是发展国力的重要所在。 从南方到北方运送粮食原本靠的是漕运,有的时候是海运,但有了火车之后,七八节车厢的火车能运载多少的粮食?日夜不停的向北方运输,原本一个月乃至更多的时间,现在不出六七日便能抵达! 这是多么恐怖而惊人的运输能力,若是需求的大了,南方甚至能派出更多的火车来满足需求,可以说自从有了火车之后,朝廷便真正的能着手控制粮价! 在大宋境内,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能产出粮食,在遇到饥荒年的时候,粮食的价格便会暴涨,但有了火车之后,一旦有一地受灾,朝廷的粮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解决这个麻烦! 这让许多人看清楚,靠天灾卖粮食发财的日子早已过去,现在最好还是靠工厂发财才是正道。 在无形之中,土地兼并的问题便被化解,大宋的速度在解决这一难题的同时也在为长城的建设提供着巨大的帮助。 得益于火车和铁路的增加,这些如大动脉一般在大宋土地上出现的运输路线,使得大宋长城这一伟大建设所需材料从未断绝过,每日都有大量的石材和水泥被运输到长城的边上。 修筑长城并非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商贾的分包制度,他们只需要在自己选定的地方进行建造就好,在修建长城的同时,也在大宋一侧修筑一条沿着长城走向进行的水泥路,这样一来不单单是方便建设长城,更是之后大宋运兵也行军的路线。 火车,铁路,橡胶,等等这些东西组成的格物成为了大宋的速度,惊人的把整个王朝向着一种不可预知的方向推进…………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战前较量 辽东的土地上正在上演惊人的一幕,女真人的大军已经把大宋的营地包围,乌古乃的围猎计划成功了,大宋的军队仿佛是囊中之物,三面都被围,只剩下背水一战的可能。 乌古乃的计划很简单,全歼大宋之兵! 他要让宋人知晓,女真可不是如辽朝一般容易对付,更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眼前这八万宋军将会为大宋皇帝的愚蠢付出代价! 虽然谈不上夺妻之恨,但多保真在宋人手中的消息确切无疑,在乌古乃的心中,单单是帮助多保真便是一大恨事,新仇旧恨这回要做一个了断才行。 背水扎营本就是兵家大忌,这极大的限制了军队的机动性,一旦不敌便无法快速的撤走,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女真人都知晓何况是身经百战的宋军? 可大宋的军中却没有一丝的慌乱,即便是被女真人包围了也依旧是照常的整军备战,而背后的离水不仅给宋军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更是运来了粮食,顺水而行的漕船每日为大军补给所需。 双方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打算,石元孙在等待,而乌古乃依旧是在等待,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率先发动进攻,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变得愈发的寒冷。 冬日里作战对双方都有影响,但乌古乃认为对宋军影响更大,宋军不熟悉辽东的天气,冬日里冻得人发抖,撒尿都能结成冰柱,但这对女真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一旦双方交战,寒冷的天气将会成为女真的一大助力,宋人的战力必然下降! 天气愈发的寒冷了,但宋军的营地仿佛没有什么改变,女真的斥候发现,宋人非但不惧怕辽东的天气,更没有缩在军营中一动不动。 吸了一下鼻涕,斥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乌古乃,这让女真联军大为惊讶,别说是宋军,即便是已经习惯了寒冷的女真人也开始出现不适了,为何宋人依旧没事人一样? 但若是这么想他便错了,在大宋的军营之中,将士们已经开始穿着毛衣,毛衣的保暖性能被极大的发挥出来,里面是棉布的内衣,在外面套上毛衣,最后再罩上防风的麻衣,之后才是坚固的盔甲,虽然臃肿了一些,但保暖性是没得说。 棉衣,毛衣,麻衣,三层防护,基本上已经隔绝了冬日里的寒冷,即便是在户外巡逻也不会感觉到什么不适,若是在军中的帐篷里,更是没得说。 “宋人莫不是本就不怕冷?”已经有一些部族首领还是怀疑起来。 但随即有人否定道:“这莫不可能!宋人商贾在我女真的土地上才刚刚入秋便一个劲的叫冷,说咱们女真比中原天寒许多,还说这里待不惯!” “可那些宋军怎么一点也不怕冷?” “这…………或许是他们穿的多!” 军帐中正在烤火的斥候点头道:“他能穿的确实比之前要厚实一些……” 女真人并没有大宋和辽朝那般严重的上下尊卑,一个普通的斥候都能在军帐中烤火,他是完颜部的人,乌古乃甚至还和他的私交不错………… “完颜族长,咱们已经围困宋军许久了,不说粮食消耗的快,单单是天气也快让人受不住,何时才能来个痛快!” 黑山部的族长已经按耐不住,他的部族被宋军杀得最多,愤怒的火焰早已在他心中燃烧,本就打算在这一战报仇雪恨,眼下一直这么耗着让他着实不爽利。 “黑熊你急什么?没瞧见咱们的完颜族长的“妙计”已经起作用了?” 白山部的首领嗤笑着说道,他的话表达了多数女真首领的想法,很显然,乌古乃的计策并没有对宋人造成什么威胁,拖延时间并不是一个好战术。 乌古乃老脸一红,这虽然是他的失算,可谁能想到宋人居然有拒寒之法。 被这些部族的族长嘲讽一番后,乌古乃大声道:“今夜整军,夜袭宋军,为咱们枉死的女真男儿复仇!违抗军令者杀无赦!畏惧胆怯者杀无赦!” “战!战!战!……” 一群女真的族长发出大吼,整个女真军营也发出同样的吼声,女真人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如此憋屈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快要羞愧而死了。 女真的营地外,大宋的斥候同样听到了女真人的战前怒吼,嗤笑着起身,身上的枯木色斗篷在寒风中飘荡,仿佛一片巨大的落叶,他早就趴在女真人的中军营地不远处,身上的伪装让他融入四周的环境,战马则是在更远的地方…… 派遣斥候刺探敌军的情报可不单单只有女真人想得出来,宋军一向是注意情报收集,而女真人的躁动不是明摆着告诉宋军他们要有所行动了吗? “启禀将军,女真人今日或有异动,属下在女真军营外见女真人战声连连。” 石元孙笑了笑:“哦?这么说来女真人忍不住了,好,换人再探!怕是今夜有人要袭营了!” 军中司马左甚远笑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女真人忍不住了,只不过咱们的船队还没到……” “没有鼠三就不能打了?某还担心他来分一份军功嘞!今夜咱们便要得一场首胜,为咱们军中的将士们向官家请功,他鼠三还不知何时能来,也不知官家如何想的,居然会让女真女子为船队引路……” 正说话间,便有传令亲兵来报:“报……!启禀将军,水军船队已到,就驻扎在三里外的老鸭江口,苏将军已经派出小船前来通报,以焰火为号,随时来援!” 现如今,军中除了相识的人能叫鼠三外,别人都叫他苏三,这是赵祯赐的名字,毕竟老是鼠三,鼠三的叫着也不成体统。 说曹操曹操到,石元孙苦笑道:“这货来的真是时候,功劳他是稳赚了,派人准备号炮,一旦女真人夜袭,便发令号!” 左甚远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鼠三的到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毕竟女真人彪悍,多一个助力便多一层胜算。 在此之前,朝廷便有公文传下,命令军中务必谨慎,女真人战力可观,不可轻敌…………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冰与火之歌 女真人的袭营挑选了一个最好也是最坏的时候,天色渐暗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一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成为拉开战争序幕的前奏。 一片晶莹的雪花打着旋的飘落在一副灰白色的铠甲上,冰冷的铠甲仿佛比雪更加寒冷,雪花落在其上甚至没有融化。 全封闭的板甲不仅能保护大宋的将士,更可以保存人体中的热量,年轻士兵的双眼紧紧得盯着前方,双手更是死死的握住手中的盾牌和长枪。 一旁的班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猛然一惊…… “狗娃,莫要紧张,一切都按虞侯说的做,最后便能赢,便能在这战场上活下来!” “可俺听说女真人都是些野人,彪悍的很嘞!” “哈哈!野人才好,野人更好对付!再彪悍又能怎地?!还杀不死了?一陌刀下去,照样让他四分五裂!咱们吃得饱,穿的暖,身上有的是力气,咱们的盔甲坚固,野人的刀能砍得坏?” 狗娃点了点头,班头说的话和虞侯说的一样,只要牢记军中的要领,时刻注意号令,便可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活下去,自己也必须活下去,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要养活,一旦这次得了军功回朝,家中三年的赋税便免了! 爹娘说了,若是赋税免了,家中便能攒下钱粮来,再加上军功,说不得也要为自己寻一个好婆娘,之前和其他的玩伴偷看过村头王寡妇洗澡,那身段……想到这里,狗娃不禁心中火热,反而更加期望这场战争进行的更快些。 随着守营巡军的一声敌袭,整个军营之中的无数营帐便迅速坍塌,这些营帐之中并非是熟睡的宋军,而是披坚执锐的勇士,他们早已整装待发,在营帐坍塌的一瞬间,狗娃便和身边的袍泽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一道最为坚固的防线。 这是早已操练好的,所有人各司其职,无有军令不得擅动! 盾牌和长矛组成了一道防线,他们位于军营的最前方,但在他们之前却是无数的陷马坑,绊马索,以及拒马木刺组成的防线,女真人的骑兵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号子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却在这些看不见的防线上吃了亏。 巨大的冲击力把马背上的骑士甩出老远,有的还没滚落到军阵之前便摔断了脖子自己咽气了,而有些则是滚落到了军阵前,狗娃兴奋的看着盾牌前摔得七荤八素的女真人,在他还未清醒的时候便补上一枪。 这是狗娃收割的第一条生命,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去庆祝这刚刚迈出的第一步,紧接着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回长枪,举枪再次突刺,常年农忙锻炼出的臂膀给了他强大的力量。 刺击,抽回,再次猛刺,再次收回,狗娃忽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在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夫,不断的耕耘者土地,不断的收割着粮食………… 兴奋的他甚至忘记了老兵的话,忘记了虞侯的交代,即便“举盾!”的声音响起,他依旧是在向前出击,直到他被身旁的老兵踹了一个踉跄之后才回过神来。 当他再次举盾的时候,无数的箭雨如雨点般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班头你救了俺…………” 抽空转头道谢的狗娃蓦然发现那个一直叮嘱他,帮助他的班头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头盔面门处深深的插了一支羽箭………… 狗娃想起了班头的话:“即便是射成刺猬也没关系,这些箭射穿板甲后也不能寸进,不过是挠痒痒罢了……但面门一旦中箭,便是凶多吉少喽!” “班头!”狗娃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凄厉的就像是他年幼时被野狗追赶一样,无边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眼前这个亦父亦兄的班头为了自己………… “站住!你不能退!” 一个低沉而坚决的声音从边上传来,狗娃熟悉这个声音,他是班头的把兄弟老钱,两人同一年入的禁军,据说互相瞧着都不顺眼,可后来却烧过黄纸喝过拜把酒。 “你若是死了,老王头便死的不值,他把自己的命给了你,你就要为他好好活!他家还有毛头小子要养活,你若真的有心便照拂一二!”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狗娃狠狠的捶打一下胸口大吼道:“听见了!” 刺耳的铜哨声响起,狗娃迅速的和身旁的老钱肩并肩,把盾墙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存在并蹲下身体,如今,军令就犹如植根在他的心中,一行一动之间没有丝毫差错。 老钱说的对,王班头把命给了自己,自己就要好好活下去…… “轰隆……”爆炸声响起,地上的积雪被炸的飞起,伴随着火光形成一道奇怪的风暴,气浪打着旋的扑面而来,热浪中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陌刀手!陌刀手!” 随着军令的再次响起,狗娃和身边的老钱迅速站了起来,左手伸直,拉开距离,盾墙蓦然消失,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弩箭在空中的嘶鸣,大宋的弩箭就从未停止过…… 但当陌刀手出阵的时候,弩箭的呼啸声便戛然而止,天色已经逐渐便亮,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光芒,使得天光更加明亮,陌刀手拖着长刀缓缓前行,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狗娃眼睁睁的看着女真人骑马冲向他们,但在刀光一闪过后便成为一堆碎肉,有些陌刀手被马巨大的冲击力击飞,沉重的铠甲让他们难以起身,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在奋力的砍出最后一刀…… 火药弹的威力对这些身无片甲的女真人来说极有威胁,受惊的不单单只有女真的坐骑,还有那些从未见识过火药弹厉害的女真人。 他们在爆炸声和火焰中东奔西跑,完全没有章法,勉强组成的阵形也不复存在。 这次响起的不再是尖利的铜哨声,而是隆隆的战鼓,咚咚……咚咚……每一次极大都刺激着狗娃的心,身旁的老钱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吼道:“为老王头报仇!” 全军出击的号令谁也不能违背,整个大宋军营开始咆哮起来,隆隆的脚步声甚至盖过了战鼓的轰鸣,狗娃只觉得身后不断有人超过自己,他们是手持横刀的捉到手! 锋利的横刀在出鞘的一瞬间带出一片雪白的银光,并伴随着清脆的嘶鸣声,当这些声音成千上万的响起,就如同女真人的催命符。 大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而火焰同样在战场上燃烧,两军激烈的碰撞之下,如同一首挽歌………… 第一千二百章活地狱 女真人在正面与大宋碰撞的时候吃了大亏,如今的大宋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独有的战法。 这种步卒大阵专门克制骑兵又对步卒有着更高的威胁。 女真人的步骑混合阵形在宋军铜墙铁壁的大阵面前讨不得好处。 双方的差距不小,最主要的还是体现在军械以及阵形上。 宋军的阵形完备稳固,战法灵活,多兵种形成层次性的攻击,给女真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这是一种和辽人完全不同的压力,宋军看似缓慢如龟般的移动,却因为远程投射武器的应用而变得犀利无比。 更因为火药弹的出现打破了女真人的凶悍,第一次见识过火药弹的威力使得女真人和他们的战马直接蒙圈,原本就没有什么阵形的冲锋更加凌乱。 战争向来是勇者与智者的游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胜利………… 看似被杀得狼奔豕突的女真人很快便发挥了古老的狩猎智慧,开始合兵一处,以一种大集团的冲锋攻向宋军大阵。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把宋军的中军击溃,整个宋军便会不攻自破,这是对付中原王朝最好的战法,即便乌古乃和女真联军的首领被大宋的军阵一时震慑住,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女真人向来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他们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靠的便是天生的勇武彪悍,靠的便是热血无谓的精神! 合兵一处的女真人发出战场的嘶吼,驰骋着战马冲向宋军,每一个女真人天生便是战士,他们能做到宋军骑兵很难做到的事情,双腿架着马腹,身体灵巧的随着马儿的奔驰而起伏。 甚至在马上开弓射箭,而且有着极高的精度! 面对宋军射出的弩箭,他们能在马上灵活的移动身体躲避,当战马被射倒便以最快的速度跃下马背,以徒步的方式再次向宋军发起冲锋。 在石元孙看来,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宝贝,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不能为大宋所用………… 石元孙明智的没有派出骑兵,大宋的骑兵和女真人的骑兵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即便是全副武装,即便是大规模冲锋,宋人的骑兵已久比不上女真人。 因为缺少女真人的灵活机动,作为破阵,重装骑兵再适合不过,但要说在战场上的缠斗,这些重装骑兵依旧不行,女真人的套马索可以轻松的把铁罐子似得大宋骑兵拉下马,之后便是任人宰割………… 此时石元孙要庆幸来自枢密院的消息,在枢密院的推演中已经预测到了这一点,并发出公文,尽量避免重装骑兵与女真人缠斗。 女真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又一个接一个的冲上来,悍不畏死的模样让人怀疑他们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不知恐惧为何物,若是换了别的军队,怕是早已崩溃。 面对如潮水一般绵延不绝的女真人,大宋的军阵一再收缩,双方之间甚至打出了惺惺相惜,石元孙感叹女真人的勇猛时,乌古乃也在感叹宋军的坚韧。 极少有人能在女真人的冲击下还能有着如此完整的阵形,即便是辽人也要退避三舍,或是迂回包抄,或是以人数优势包围,可宋军依旧如同坚硬的岩石般耸立在离水的岸边。 但乌古乃和女真各部的首领相信,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终于,在女真人的冲击下,宋军大阵出现了一丝动摇,最先后撤的是中军,然后是两翼,他们缓缓的向离水的岸边撤退,显然他们抵不住了! 乌古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头望向诸部的首领道:“宋人不行了!” 和他一样诸部的首领也看到了宋军的后撤,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女真人不知道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但他们知道一鼓作气猛如虎! 眼下宋人后撤,正是女真人追击的时候,在后撤时阵形必定散乱! 于是女真人投入了所有的兵力,力图一举击溃宋军,随着号角声的响起,漫山遍野的女真人扑向宋军,而宋军已经撤退到了离水的岸边,身后便是滚滚江水,无路可退。 石元孙知晓女真人的意图,这是打算把宋军赶入滚滚的江水之中! “点号炮!” 随着石元孙的怒吼,亲兵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号炮,红色的火焰伴随着尖利的啸声在空中炸开,在还为大亮的天空中形成一朵血色的花。 三里外的舰队瞧见信号后的第一时间便起锚赶往宋军营地,鼠三知晓自己早一刻抵达便早一刻完成反击,石元孙的密信自己已经看过,若是能以此反击彻底击溃女真联军,女真定矣! 多保真在舰队抵达离水的时候便躲在船舱中不肯出来,这是明智的选择,若是她见了战场的惨烈定然心中不忍,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即便是鼠三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他抵达离水边上的时候已久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透过单筒望远镜,触目皆是尸首。 宋人的,女真人的,交缠在一起,面目狰狞,鲜血在白色的雪地里更显触目惊心! 大宋的舰队突然出现在江面上,庞然阙影的出现遮蔽了刚刚升起的天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宋军发出强烈的欢呼声,而女真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庞大的船队,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大的神舟巨舰,停靠在宋军身后的离水岸边,几乎占据了整个江面,一字排开的巨兽们展开了他们的獠牙,黑洞洞的炮口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了船身上。 战场陷入了死寂,宋军将士一声不发,生怕打扰了这巨兽,而女真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不知所措。 随着第一声的炮响,无数的火炮吞吐着火舌,犹如巨龙的喘息,实心的铁球的炮弹在女真军阵中弹跳着,气浪掀翻了一个又一个勇士,只要被这铁球擦到边……非死即残。 离水江边的战场变成了一座活地狱,鲜血,肉块,尸体,一切都是那么的支离破碎,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让人作呕,女真人疯狂的躲避着避无可避的炮火袭击。 这是一种覆盖式的火炮袭击,岂能轻易躲避?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勇者与智者 这是有史以来,大宋舰队第一次对地面上的军队进行的打击,一千多门的火炮第一次进行齐射,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让石元孙失聪。 舰队的炮手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在海上他们试验过齐射,但目标却是海岛上的树林,并非是鲜活的生命。 鼠三呆呆的站在船上一动不动,而石元孙也是如此,头顶的呼啸声犹如魔鬼的尖啸,让所有站在岸边的宋军瑟瑟发抖,原本的欢呼消失的一干二净,即便是女真人遭受了致命打击也让宋军不忍。 将士们在回过神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造孽哟!这死的也太惨了点……” 战场是残酷的,但却从未如此残酷过,女真人即便是再彪悍也无法用血肉之躯对抗火炮,几乎不用派军收割,眼下的女真联军已经自己崩溃了。 有人疯癫的在战场上奔跑,仿佛受惊的野兽,发出一阵阵尖叫,有人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不断的挥刀,仿佛要斩杀什么魔物。 更多的人则是疯狂的向后逃窜,即便战马驻足不前,也丢弃了战马自己跑路…… 回过神来的军中司马左甚远使劲的摇晃着石元孙的胳膊:“将军,乘胜追击啊!” 石元孙指了指同样呆滞的望着战场的军中将士道:“这样如何追击?” 左甚远回头望去,果然军中的将士们露出了罕见的恐惧,就像女真人恐惧这些火炮一样,宋军也被火炮的带来的巨大威力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人永远也做不了野兽,心中总有一些东西放不下,眼下女真人的惨状可谓是无以复加,这时候去收割女真人是会成就一场大捷,但却会让大军失去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 石元孙不会让大宋的军队这么做,失去勇气就意味着对火炮的依赖将成为常态,这是石元孙最为担心的事。 若是连怜悯之心都没有,他们连人都称不上,若是连进取之心都没有了,他们连军人都称不上,若是连廉耻之心都没有了,他们便不再是大宋的精锐。 “安营扎寨,接待水军!” 石元孙自己也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放任女真人溃逃,转身对左甚远说道。 左甚远知晓石元孙是什么意思,可眼前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可惜,他更担心朝中会有人借此治罪与石元孙,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石元孙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将门中难得的将才,难得的正人君子,难得的主将之才! 但军中无戏言,主将的话便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即便是负有监察之责的司马也不能干涉,这是官家定下的规矩…… 军营再次被整理出来,军帐搭起,迎接刚刚下船的水军将士,每个辽东军望向他们的眼神都颇为忌惮,这些人刚刚在一瞬间屠灭了女真数千人,一瞬间就把女真人杀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只不过手段过于惨烈,让人不舒服,其实这些水军将士也是不舒服的,他们看到了女真人的惨状,自己同样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刚刚赢得胜利,可大宋的军营之中气氛沉重。 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打破,可众人却说不出是什么。 石元孙和鼠三两人相视对望,之后便默默的摇了摇头,最后还是鼠三心开口道破了安静的帅帐:“你说说为什么俺总觉得有些不对味?!莫不是俺的脑子坏掉了?” 石元孙长叹一声:“哪里是你有着这种感觉,我也如此,军中将士都是如此,这应该就是官家所说的,战与战的根本改变了,原先咱们汉家王朝的人和外族差的不是很多,即便是相差甚远也没到如今这种地步。” “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鼠三端起一杯酒饮尽后问到,他觉得石元孙是个聪明人,最少比自己看的更加透彻些。 “自从咱们大宋有了火器后就不同了,不说这火炮,即便是火药弹也并非一般兵器能比拟,党项人在这上面吃了多大的亏?” 鼠三还没说话,石元孙便把握成拳头的手张开道:“嘣的一声就没了!” “原先攻城拔寨有多难?可你瞧瞧现在呢?火炮几轮攒射,再坚固的城墙便塌了,咱们北京城的城墙是什么模样也不会不知道吧?最少要抵得住火炮才行嘞!” 鼠三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嘞!” 两人边喝边聊,话也说的更开,鼠三也把自己的发现的说出来:“俺觉得,官家如此急迫的出兵,为的就是早一日灭了辽朝,这样一来便没有一个能与咱们大宋抗衡的了,也不用担心有人能造出火炮来。” 石元孙惊讶的望向鼠三道:“你这句话到是说到了点子上,若是把辽朝灭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官家曾经在军武院御前答问过。 战争这东西就是勇者和智者的较量,勇者不惧死亡,就像眼前的女真,他们能获得胜利,能在辽朝边上活下来。可智者却最是可怖,他们能避开死亡,最终赢得胜利! 咱们大宋就是智者,所以女真人败在了咱们的手上…………” 鼠三苦笑道:“可如此一来,咱们大宋将士的心气去了哪?咱们的真刀真枪和敌酋拼杀的勇气去了哪?” 石元孙目光灼灼的望向鼠三道:“所以我勒令大军不得追击……” “你也不怕文臣参你,他左甚远可是军中司马,也没劝你?” 石元孙笑了笑:“他倒是看的清楚,最后也被我说动了,咱们总不能离了火炮便不打仗了不是?若是自身没了锐气,以后如何与辽人作战?要让咱们大宋的将士知晓,女真人咱们干的过,辽人也不在话下!” 鼠三大笑道:“说得好!只不过朝中如此想吗?官家……如此想?” 石元孙微微皱眉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会上疏官家,咱们大宋不能光靠砲石之威。” “这话有点过,远的不说,单单是你手中的将士那个不是精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是你不能拿下女真,回朝之后这些话在朝臣和官家面前都是屁…………” 鼠三的话糙理不糙,石元孙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如今女真人的胆气已经被打破了,八万联军剩下的不到一半,若是不能各个击破,我石元孙可就无颜回朝了。”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女真人的完颜部 这已经是一场大捷了,一场大宋完胜女真的大捷,但战争远未结束,只有灭掉完颜部之后才能算是把女真人彻底征服。 官家的密信在说的很清楚,女真人向来不服正统,连辽朝都不能统治,大宋就更加难以驯服,唯有以暴制暴方能约束之。 对此石元孙深信不疑,和女真人的作战已经让他看见了何谈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一时服软,也不会彻底臣服与宋,最后的结果只能与被辽朝统治一样不断的反抗和镇压。 这也是为何石元孙要从正面进攻,以堂堂之师战胜女真人的原因,单单是依靠火炮之利,根本无法征服女真人。 大宋的水军成功的为石元孙赢得了一场胜利,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对付女真人,必须以一场全面的胜利为开始,如此才能给予大军以士气,为此大宋付出的代价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舰队的数轮齐射,几乎打掉了火器营一年的训练所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鼠三站在船上和石元孙挥手作别,两人虽然相处不多,但却是少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当初和在倭国共患难的缘故,双方也算是客气。 鼠三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而石元孙依旧是任重道远。 女真人的向来是一个顽强抵抗的民族,他们才更像是辽朝图腾上的狼,若是不能征服,它的每一个子孙后代都将成为大宋的威胁。 即便是夺取了女真的土地,汉家百姓也别想在这里过的安生! 石元孙始终记得一点,大宋要迁徙百姓到这片土地上,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彻底消灭女真的反抗力量,而所有归附的女真人都将被迁到大宋的城池中。 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辽东土地的安稳。 石元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将,他还有着一定的政治头脑,将门的子弟多少都有一些,最少他们要学会观望风向不是? 否则赵祯也不会派他而不是刘德昭讨伐女真。 既然大宋已经在东海岸边筑城就意味着辽东都护府与另外两座都护府不同。 石元孙率领宋军在女真的土地上围剿完颜部联军,女真人很难与大宋一战,他们的胆气被吓破了,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在心头久久缠绕,甚至有些人被常常被噩梦中的尸山血海所惊醒。 有些自认为聪明的女真人离开了完颜部,他们认为宋军就是冲着完颜部来的,与完颜部呆在一起,迟早被毁灭掉。 但另一部分人坚持和完颜部带在一起,他们认为女真人就应该遵循先祖的规矩,越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便越应该团结一致,这样才有更大的胜算,躲避是弱者的选择,女真人的懦夫才会这么做。 石元孙在意料之中率军包围了完颜部,但却没有进攻,这是打算消耗掉女真人的粮食,以此来使女真人就范,诸部首领对此嗤之以鼻,完颜部的粮食多得很,完全够支撑到明年。 至于那些脱离完颜部的其他部族…………他们将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女真人的信心来自于他们的粮食,和完颜部所在的地理位置,安营扎寨自然不能选择在水边上,可筑城却不同,混同江正好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而完颜三部并非表面上看的人数稀少,反而他们是女真人中最为庞大的一支。 生女真几乎都聚集在了完颜部,这里是女真人的中心,早在宋人到来之前,女真人便以完颜部为尊了,处处马首是瞻不说,更是开始迁居的行动。 这对女真人来说很正常,小的部族依附大部族而活,这是女真人抱团取暖的办法之一,要么就如同那些离开的部族一样,找一个世外桃源,悄悄的躲在里面繁衍,待部族壮大之后,再走出那里,来到世间。 可现与往昔不同,辽人的大军只会寻找女真主力,并不会去找那些不会对辽朝产生威胁的小部族,可现在的宋人不同,他们是从东到西不断的围拢推进,任何女真人都在他们向西驱赶的范围内。 如今只要离开完颜部的保护,基本上就很难在女真的土地上立足了。 所以,明智的女真部落绝不会离开完颜部,大宋的侵袭反而让女真人团结起来。 别小看完颜部,完颜部主要有三大支:其一是金始祖完颜函普,居于按出虎水。其二为完颜函普之地保活里,居于耶懒。其三为完颜普函兄阿古乃,居与曷苏馆。 这三个完颜部都是血脉相连的一族,三部在整个辽东以自北向南分部,最远的活动地区甚至已经到了鄂霍次克海,而最南端的便是被辽人迁居,以契丹籍为生的熟女真,可以说完颜部的人横贯整个辽东。 除完颜函普三支完颜氏女真部外,还存在其他以完颜为姓的女真部族。这些女真部族应该是从完颜部中分化出来的,如泰神忒保水完颜部、神隐水完颜部、雅达澜水完颜部、马纪岭劾保村完颜部。 如今大宋的侵入让女真人团结了起来,不单单是完颜部一个部族的事情,除了完颜部之外,其他的强大部族也前来支援与融合,最大的三支便是徒单部,乌古论部以及蒲察部。 这三大部是除了完颜部之外在女真土地上最为强大的部族,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了宋人的威胁,之前以完颜部为主导的女真联军受到重创,让他们不得不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重压之下,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形成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女真联军。 辽人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阻止生女真对熟女真的帮助,毕竟是一个血脉的部族,完颜部的曷苏馆部对完颜部进行了援助。 所谓的曷苏馆乃是完颜阿古乃之后,居于曷苏馆之地。当初辽太祖征服渤海国之后,将部分女真人迁至辽东半岛一带,籍系契丹,是为熟女真。 辽人自然不希望看到辽东的土地被宋人占据,可他们最担心的已久是自己的利益,为此拒绝了乌古乃的请求,却把大军调集在了东京辽阳府。 对于辽人来说,东京才是重中之重,这是大辽的东防线,西面便是上京道和中京道,若是东京有失,宋人可占据东京对整个辽朝发动袭击。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辽朝的柱石 辽人对大宋的态度颇为让乌古乃纠结,既然宋人已经威胁了宋辽之间的安全,那为何还要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女真人想来不明白这种所谓的大国博弈。 在他看来,一次屠戮比派遣三五回使者都要上算,所达到的功效更是不同。 但辽朝有着自己的打算,如今辽朝国内的经济已经一蹶不振,这已经触及到了辽朝的底线,没有钱很多事情都办不了,辽朝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并没有去考虑女真人的覆灭会给辽朝带来怎样的危害。 辽朝有着自己的底线,宋人绝不能越雷池一步,一旦兵犯东京辽阳府,大辽的铁骑将会毫不犹豫的反击,耶律洪基有着自己的打算,现在女真人和宋人打得如火如荼,那自己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这么多年来,女真人的发展已经到了辽朝不能轻易掌控的程度,即便是自己养的狗也可能反噬其主,何况是喂不熟的女真人? 要说乌古乃确实好用,不单单是帮助辽朝维系了辽东的安稳,更是每每上贡,海东青和山参自不用说,还有一些想不到的“小礼物”或是一对双胞碧人,或是一匹宝马,总能有一样挠到自己的痒痒处。 当然,自己也给了他相当多的好处,不仅让他完颜部一家独大,更是给了他大量的援助,否则完颜部早就被其他女真部落代替了。 在耶律洪基眼中,女真人就是大辽咬人的狗,现在宋人把手伸了过去,正好让他们两互相撕咬。大辽嘛……自然坐收渔翁之利喽! 身处宫殿之中,左拥右抱之下的耶律洪基得意与自己的计划,而身边俩个一模一样的美人更是让他留恋在温柔乡中,没想到他乌古乃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找到双胞美人。 这世上美人常见,可这长的一模一样的美人可就不多见了不是? 就在耶律洪基正准备“大有作为”的时候,好兴致却被打断,宫中的内侍小声在殿内的拐角说道:“启奏陛下,左丞相张俭求见!!” “告诉他朕忙着呢!午膳过后在昭德殿奏事……” 内侍纠结了一会,最后小声说道:“陛下,奴婢说过了,可左丞相不允啊!若是陛下不见,待会怕是又要寻太后去了……” 耶律洪基嗤笑道:“寻母后有甚?母后说了既然还政与朕,便不再插手国师,除非朕亲自去请或是大辽灭国在即,否则绝不垂帘。” “可……” 内侍还要说什么,话音刚刚出口就被耶律洪基甩过来的茶杯打断,看着地上粉身碎骨的茶杯,内侍干咽了一下口水缓缓退出宫殿…… 眼前的宫殿是昭文殿,乃是大辽历代君王的书房,更是问政之所,皇帝在这里无不是兢兢业业,否则大辽也没有今天。 可现如今,大辽的皇帝,耶律洪基却在这里与美人秽乱,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被宋人耻笑,即便是大辽的百姓也看不下去啊! 张俭在昭文殿外望着代表文昌之兽的麒麟瞪了许久,皇帝还从未这么长时间不召见的…… “左丞相,陛下有要事处理,此时正忙,还请左丞相先回,明日在昭德殿中奏事便好。” 张俭望着内侍,直看的他发毛这才说道:“陛下当真不见?” 内侍哪敢得罪张俭,谄笑着说道:“奴婢不是说了,陛下国事操劳,实在腾不出时间见您啊!” 张俭望着内侍,一字一句的说道:“隔绝内外,无有帝王之消息,你这是要作乱犯上吗?!陛下所谓何事不召见重臣?所谓何事推脱不召?!”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内侍两股战战,自己要是不说怕是连命都没了,陛下绝不会因为自己而与左丞相闹翻,最后倒霉的也只有自己了。 “完颜部的乌古乃前些日子送了一对双胞美人进宫,陛下正在…………” 张俭冷冷的挥手道:“知晓了,滚吧!”对于这些宫中的内侍,张俭一项是没有好脸的,这些人只知道为皇帝隐瞒,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张俭知道这时候进去,皇帝一定会恼羞成怒,此时还是去萧太后来的妥帖,宋人已经打到大辽的家门口了,这时候皇帝居然还留恋温柔乡,实在不是人君所为。 相比大宋皇帝一门心思的把权利收归到自己手中,大辽的皇帝还不如把国事交由太后,张俭已经深深的失望,之前管子的事情闹得很大,也使得辽朝的经济受到了重创,如今宋人撤走了商贾,还在两国交界之处修筑长城,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信号了。 太后的育仁宫依旧是安静祥和,张俭很快得到了萧太后的召见,面对这样忠心国事的老臣,萧太后是无法拒绝的,这位年轻的太后才三十四岁,即便是比之大宋皇帝都要小上一岁。 可她的见地与智慧却不是皇帝能比拟的,一旦张俭遇到紧急的事情,在皇帝那里得不到答复的时候,最先找的便是太后这根国之柱石。 想到这里,张俭不觉得一阵苦笑,谁能想到大辽的柱石居然会是一个女人? 育仁宫中珠帘轻垂,张俭侃侃而谈:“太后,如今已到了我大辽迫在眉睫之时,宋人用兵以辽东,攻伐女真,筑城修路,若是我大辽坐视不理,女真覆灭之下,我大辽也是唇亡齿寒!” 张俭的话让珠帘之后的萧挞里微微苦笑,她岂能不知这浅显的道理,可现在自己已经还政与皇帝,若是过加干涉,必会引起母子间隙,不利于国朝。 “你没有上奏皇帝吗?此时当有陛下决断才是。” 张俭的身体一僵,无奈中带着一丝苦涩的说道:“陛下……虽身处在昭文殿,却流连于温柔乡……” 萧挞里的脸色数变,身上的环佩也跟着叮当作响,如此关头,大辽的皇帝居然还在女人的肚皮上徘徊,怎能不让萧挞里气急! “这么说来陛下是打算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了!可笑,与大宋皇帝斗了这么久,还不知他是个什么脾性,倒是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来! 张俭,你去召集群臣,请耶律家的祖宗牌位,随本宫上谏君王!!” 事情闹大了,但在张俭看来就该如此,若是不能在这时候唤醒陛下,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耶律洪基的愤怒 辽人有着一套不同于中原的制度,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即便是夺了燕云十六州之后也不能改变他们的习惯,南北衙制度便能说明一切,即便是在辽朝鼎盛实情,辽主依然很少久居上京城的皇宫之中。 辽人有着最早的一国两制思想,也有着后世仅见的四时捺钵,这些都体现了辽人与中原王朝的不同,在上谏的制度上也有着不同。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在哪都通用,只不过诠释的方法不一样,在辽朝,若是不孝,家人便能祭出祖宗的牌位来,宗族的长辈坐镇,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都要低头。 对这一点耶律洪基恨得入骨! 此刻的他几乎只穿了里衣坐在昭文殿之中,刚刚,就在刚刚,张俭和母后带着朝中的重臣闯了宫门,把自己从昭文殿的寝宫之中揪了出来,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谁都知道,可自己并没有因为留恋温柔乡而荒废朝政啊?! 只不过让他张俭晚上一天都不行吗? 到底自己这个皇帝还是不是大辽之主?契丹之王? 一种被告了刁状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何母后不愿相信自己,而对他张俭言听计从?非张俭古惑,母后会闯宫来到昭文殿? 一种委屈又愤恨的感觉充斥着耶律洪基的心中,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反抗,祖宗的牌位,包括父亲的牌位就在面前,昭文殿并非是天家家庙,但地方宽敞却也容得下这数十面牌位。 母后穿戴了整齐的太后朝服,宝相庄严的站在前面,这本应该是自己站的位置,但现在,自己一声里衣显得不成体统,从始至母后都没让自己换上君王之服。 这是在惩戒自己,耶律洪基的心中委屈极了,门口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声让人觉得不适,那是俩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发出的最后哀鸣。 下令仗毙的人正是最前面的萧挞里,此刻的她再次恢复当初临朝摄政的风范,一行一动之间都有着本应属于帝王的威严。 族中的长辈已经念完祷词,带着面具的巫师也洒玩净水,耶律洪基此时终于能开始自辩了,但他却蓦然发现面对数十双眼睛无言以对。 自己确实留恋在温柔乡中,确实在皇帝的勤政之所荒淫,这是不争的事情,契丹人不屑于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更不能在祖宗牌位之前狡辩。 萧挞里的话很简单,也很短促:“吾皇可知错?!” 如此简单的问题却压得耶律洪基喘不过气,最后涨红了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朕……错了……” 随着他的话,昭文殿中的群臣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还服太后的管束,就不会出现什么事情,辽朝的朝局已久是稳定的,母子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决裂的这一步。 萧挞里点了点头:“甚好!既然如此,皇帝当听政,眼下昭文殿中皆是大辽的重臣,忠臣,他们说的话自然不会欺瞒陛下。” 说完,萧挞里便坐到了许久没有坐的垂帘之后,俨然一副垂帘听政的样子,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再次开始垂帘了,这意味着大辽的皇权不单单是皇帝一个人秉持,而是多了一个约束。 来的都是朝中重臣,绝大多数都是天家的宗室亲戚,否则岂不是在外人面前丢了皇帝的脸面? 辽朝和大宋不同,外戚,宗室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差遣,官职也非常高,这便是辽朝的贵族统治制度,辽朝团结了一大批贵族,拢络了上层的人心,如此一来便是笼络了契丹的大部分人。 作为左丞相,张俭最先开口:“陛下,宋人伐女真,其不在女真,而在我大辽!即便辽东不失可女真的土地一旦落入大宋的手中,势必使我大辽东线不安!南有大宋北平府,西有大宋宁夏路,若是东面在多一个辽东路,我大辽危矣!” 耶律洪基笑道:“左丞相过虑了,眼下不说大宋还没拿下女真,就算是拿下了,我大辽也可乘宋人疲惫夺取之,自太祖建国,便放任生女真,何也?乃女真人难以驯服,凶猛彪悍,以女真人自治女真人为计。” 耶律洪基的脑子也不差,他早已有了打算,并认真的说道:“朕放任宋人攻伐女真,乃是为了让宋人帮我大辽重获女真之土。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即便是宋人最后胜了又如何?以女真人的彪悍必让宋人损失惨重,如此我大辽精兵强将可一鼓而下!” 皇帝的话好似也有一点道理,可这次不光张俭不买账,连他的老丈人萧惠也不认:“陛下,宋人从不会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当初宋人攻夏也是如此,看似宋军疲惫,可我大辽依旧只夺了后套之地而已,宋人却占据了整个西夏!” “那是因为我大辽勇士得了后套便不再寸进!” 耶律洪基尖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咆哮,在他看来当初大宋与西夏一战,辽朝完全有机会出兵给予宋人重创,但却迟迟不前,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国丈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否则自己将为大辽一雪燕云的前耻。 萧惠无奈的叹息一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当初岂是他不想出战,而是……而是皇帝自己被吓破了胆,御驾亲征是他自己的主意,谁知到了阵前被宋人凌厉的攻势给吓的胆怯了,最后止步于后套,现在却归罪与自己………… 可萧惠不能反驳,身为臣子,又是国丈,这时候指摘皇帝便是犯上了。 即便他不说,眼下的众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能瞒得了多久?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法在说下去,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永远站在最高点,只要他不想承认的事情,只要他说对的事情,就没人能反驳…… 见众人不说话,耶律洪基再次为自己的“胜利”心中窃喜,这方法屡试不爽,缓缓开口道:“诸位说说自己心中的想法吧!” 总算开口了,这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打算听取别人的意见,众人没有别的要求,只要皇帝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就好,如此便是万幸…………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围魏救赵 辽朝出兵了! 这一消息在赵祯的意料之中,若是连这点政治智慧都没有,辽朝的皇帝和臣子也该集体跳河去了………… 赵祯望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枢密院,此刻的狄青已经迷恋上了烟草这种兴奋剂,最原始的尼古丁在没有过滤嘴的情况下更加容易刺激大脑里的多巴胺,使人进入亢奋的状态。 不单单是狄青,赵祯,彭七,杨怀玉三人也是吞云吐雾,大宋枢密院中的白虎节堂都快变成烟馆了,这段时间赵祯一直在这里,来自女真的情报,来自辽朝的情报不断的汇集过来。 巨大的沙盘也在不断的变幻,随着大军的前进,不断的做着推演和模拟,这种战争方式是所有武将都没见过的,有的时候大军的前进和战斗几乎和在沙盘上模拟的一模一样,而有的时候却相差甚远。 但万变不离其宗,在沙盘上的推演甚至能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预见性,而石元孙传回的消息便证明了这一点。 狄青把尽量不实用骑兵与女真人对抗的消息传给石元孙之后,得到了他的验证,辽东的消息传了回来,石元孙以步卒大胜女真人,女真人的骑兵果然彪悍异常,若是大宋以骑兵出击还不一定是其对手。 而如今辽人从东京辽阳府出兵北上,但从速度来看显然是出于观望的态度,否则大军早已直扑完颜部之所在,不会在黄龙府磨磨唧唧。 这算是在给宋军施加压力啊! 赵祯看着舆图上大大的红圈,从空中吐了一口烟气,随手捻灭了烟头:“辽人此举或是在观望,也可能是在寻觅战机,若是我大宋和女真人僵持不下,他便坐等,若是胜负一分,辽人怕是会乘虚而入了。” 狄青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从我大宋攻伐女真开始,辽人便一直如此,在侧虎视眈眈,若是稍有不慎,反而成了辽人的嫁衣。” “既然如此,是不是让石元孙把包围给撤了?我大宋已经夺取女真人大片土地,就让他女真人作为咱们和辽朝之间的迟缓之物也不无不可……” 彭七的话一出口,枢密院中的所有人直直的望向他,吓得他干咽了一下口水,讪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狄青叹息的摇了摇头:“大军在外,所需用度不知多少,一日围城便是耗费万巨,况我大军远赴辽东征伐女真,最后却留存其苟延残喘,岂不是放虎归山?若是投了辽人…………那便平白为辽人拱手送上数十万精锐!” 见彭七被说的满脸通红,官家在一旁笑眯眯的盯着他,杨怀玉好心的开口道:“若是在往昔这主意些许算是不错的嘞!” 赵祯摇头笑道:“不错的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不能乘此机会一举歼灭之,后患无穷,若是真的被撵到了辽朝,那可就因小失大了。狄枢密,你怎么看?” 狄青起身看了舆图许久,拿起一张宋辽边境的说道:“陛下,可使围魏救赵之计!” 赵祯微微点头,但随即苦笑:“是个好计策,可辽人也不是傻子,若是不能闹出以假乱真的动静来,辽人绝不会上当!” 狄青的眼睛中发出精光:“可调遣鼠三率领舰队佯攻辽朝苏州,以我大宋火炮之利,对辽人的码头,城镇进行佯攻,再以中兵直插辽朝北安州,泽州,辽人必然惊慌失措,调兵来援!” 彭七和杨怀玉二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三张舆图,辽东,苏州,中京道,如此大的跨度,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怕是辽人不得不上当嘞! 狄青真是…………老奸巨猾! 狄青是什么人?赵祯重点培养起来的武将,大宋军武院出来的第一批将领之一,这么多年来历尽大小战事数十场,单单是这份经历便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若是他的脑子不灵活,赵祯也绝不会让他坐上枢密使的位置。 赵祯看着辽东的舆图,那里的每一处都是诱人无比,若是放弃实在可惜,作为皇帝,他向来是唯利主意,只要收益足够大,即便发起战争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一场豪赌,弄不好便会成为宋辽之间全面决战的开始,如今大宋的许多地方还没布制好,一旦两国交战,就不得不搁置下来,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 不过眼下辽东一事最为重要,既然都已经辽人出兵了,那大宋自然应该反客为主的威胁辽人,什么使节,什么礼数,都应当统统丢弃到阴沟里去。 从战事开始,赵祯便没有召见过文臣,有着他们这些圣母天性的人,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 “既然如此,那就调兵吧!所谓兵贵神速,以最快的速度压境中京道才能给辽朝以压力,此事便由彭七负责,杨怀玉做副将相随在侧,一旦辽人引兵来战,也不要落了下乘被其看出破绽,但有一点,若是辽人大军一至,迅速撤军不得拖延!” 彭七和杨怀玉点了点头,狄青再次开口道:“只需记住,这样佯攻便可,为的是给石元孙分担压力,他的手中只有十万人,朝廷不可能再给他派军了。” 谁也想不到,在这枢密院之中,君臣四人便敲定了一个瞒过世人的弥天大谎。 当夜,大宋北京城中的禁军和北平府驻扎的背嵬军就接到了军令,大军开拔,一路前往檀州密云,一路前往山海关……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各军守将大为震撼,这么说来眼下要伐辽了?同时兴奋的以最快速度穿戴甲胄,在军中发出整军开拔的咆哮声,是了……官家用兵一项出其不意! 是夜整个北京城热闹起来,数十万人开拔可不是开玩笑的,军马,粮草,器械挤满了街道,更有无数尚未归营的将士被北平府的铜锣敲醒调回军中。 一日不到便是脊杖,两日不归便是刺配,三日还不到你就准备浪迹天涯吧!海捕文书定然会传遍大宋的各处,抓到便是以临阵脱逃惩处,都不能等到官家勾决秋后问斩……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大宋出兵 大宋的军队一旦运转起来,速度惊人,这已经完全不同于历朝历代的军队了,改变之巨大,制度之优良,速度之惊人,气势之强烈让人惊叹不已。 大宋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运兵体系,最简单的方式便是以指挥为单位,化整为零的前往前线,每个指挥五百五十人,五个指挥便是一营,而士兵前往前线最有效的方式便是乘坐马车。 大宋早已不再缺马,但大宋的马匹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自然供作军马或是皇家的御马使用,而稍次一些的或是充作预备战马,或是充作军中运输的马匹,最次的驽马才会给百姓或是箱车拉车之用。 别小看这些马匹,即便是最次的驽马也远比牛车和驴车来的快得多。 但即便是大宋的马匹多得很,寻常人也舍不得使用,原因很简单,朝堂之中的士大夫们都“屈尊”使用牛车代步,别人还敢高过他们? 商贾一项是小心谨慎的,也是最会观望风向的,自然也使用牛车或是驴车,这下好了,连商贾都使用牛车,寻常百姓自然舍不得用上马车,除非是哪家有了大喜的事情,否则谁会用马? 至于耕地,拉车之类的更不会用马来做农事,谁家这么败家啊! 既然马都被民间给省了下来,那便用到需要的地方去,这是很自然的选择,于是长途运输便有了它们的身影,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驽马自然用来拉车了。 箱车便是负责运输的车马,在大宋的土地上,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大宋有水泥路,也有铁路,这极大的促进了公共运输的发展。 即便是有火车的出现,可马拉车依旧是运输的主力,大宋全国的火车不过才数十台,而北京城每日所需便有十台车左右,剩下的几乎都分给四京之地了。 如何填补剩下的运输空白?马车无疑是不二之选。 马拉车不单单能在水泥路上跑,在铁路上依旧能正常运输,只需把车轮撤去,换上特制的轮子,严丝合缝的卡在铁轨上便能运行。 因为人数的关系,马车不得不以四匹马为驾,而原本属于礼法制度的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现如今已然是出现了问题。 为此御史台曾经弹劾过这种事情,但赵祯却驳回他们的奏疏,或是直接留中不发,渐渐的朝堂上也就没人再说,毕竟四驾的马车之中坐着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数十甚至几十人,这么多人加起来难道比不上一个士大夫?! 这次调兵是调遣的北京城和北平府的禁军,大宋这么多年来已久改不了在京畿附近大量屯兵的习惯,加上背嵬军,踏白军,以及禁军上四军和一部分十六卫,大宋此次出兵的数量大约在四十万人左右。 这是一项极为庞大而冗长的过程,须有朝廷一半以上的衙门配合,文臣自然得到了消息,原本“病入膏肓”的庞籍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宫门,而剩下的一帮文臣则是紧随其后。 朝中的官员几乎都到了,他们心中甚至有些怀疑,为何突然就用兵了?为何之前没有一点前兆官家就用兵了? 相公们已经进入勤政殿多时,但城中的兵马已久在向宋辽边境集结,大宋的马车经过改造之后,早已变成适合运输的最佳车辆,车厢下面有减震的铁条,又有弹性极好的橡胶轮胎,这两者的结合使得马车在水泥路上可谓是健步如飞。 这样的马车大约有数千,他们在公路上,铁路上飞快的前进,除了路上吃草料的休息时间外,几乎毫无停顿,即便是连夜间都在前进。 不出三日便能尽数抵达宋辽边境上! 要想以假乱真,那就必须要骗过所有人,即便是大宋的臣子也要以为这是一场真的灭辽之战才能达到赵祯的战略目的,当人若是文臣之中没有几个真正的明白人指挥全局,这事情也难行得通。 于是赵祯只接见了庞籍这位相公,以及夏竦这位参知政事,当然还包括了三司使包拯,若是没有他包拯这位大宋“钱袋子”这事还真的搞不了。 勤政殿属于宫中的内殿,已经到了禁中的范围,赵祯早已是洗去了身上的烟味,神清气爽的在这里接见三位朝中重臣。 “庞相公的病可是好些了?”赵祯略带揶揄的望着庞籍,他总是以腿疾难愈为由请假,逼急了就要请辞,赵祯知晓,他这是想急流勇退了,在大宋已经坐上相公这般位极人臣的位置,并且在他的任期内大宋收复了西夏,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即便是辞相,也能得到开府仪同三司的待遇,已经算是在大宋的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庞籍老脸一红:“陛下,臣腿疾难愈,实在不堪……可陛下突然挥兵北伐,一夜之间调动禁军不下四十万,老臣觉得颇为不妥!” 夏竦跟着点头道:“陛下,时机尚未成熟,此前陛下也下过口谕,伐辽大计,徐徐图之,先坏其财,再夺辽东,三路齐发,雷霆万钧!可现在…………” 赵祯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这两人的,望着出奇安静的包拯道:“包相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包拯微微摇头:“臣只负国帑管储之责,为大宋财计之人,只需陛下下旨,拟出章程,所用多少,用于何处,臣便记录在册,发拨款项……” 这还叫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几乎把所有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个遍!庞籍和夏竦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包拯平时都是在藏拙啊! 赵祯点了点头道:“此次宣召你们三人觐见,其目的便是让你们三人知晓其中的深意,此次乃是围魏救赵之计,看似攻伐辽朝,实则为石元孙的大军解围,辽人已经从辽阳府出兵,兵至黄龙府,颇有观望之态。” 三人大惊,赵祯的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否则官家也不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用上这围魏救赵之计。 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看来陛下夺取辽东之心坚如磐石,即便是辽人也无法动摇,可若是用了陛下的计策,这次的动静和耗费可就太大了…………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辽东之贵 对于这三人,赵祯从没有过欺瞒的想法,若是连一国相公都不知晓皇帝的目的,那最终虽然会成功欺骗过天下人,可事情却会往出人意料的地方发展,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军中有彭七和杨怀玉这对一正一副的两位主将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朝中自然也要有人主持大局,他们要积极的配合这次行动,也要有能力在最关键的时候协助皇帝控制住大局。 庞籍是多年的相公了,而夏竦更是赵祯身边的一个老狐狸,包拯掌管财计,即便不想让他知道都不行,还不如主动告诉他。 狄青缓缓走进勤政殿,在看到庞籍三人后显然长舒了一口气,他就怕来的人太多,最后对他口诛笔伐,现在看来官家果然英明,只挑选了三个朝中最稳重,最知晓利害的相公前来。 他的责任很简单,向庞籍三人阐述这次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略欺诈。 狄青不愧是军中的军神,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和方式便向庞籍等人解释的一清二楚,在听完之后,三人却目瞪口呆,不单单是要集结大军与宋辽边境,还要进攻辽朝的北安州和泽州? 大宋的水军还要攻打辽朝的苏州,这简直就是全面开战的信号,即便是辽人也不有任何怀疑的相信吧?可现在的问题不再这里,辽人不可能让大宋如此攻伐毫不还手吧? 若是宋辽之间打的难舍难分又该如何?如此是缓解了辽东石元孙的压力,可却把大宋提前牵扯到了宋辽战争之中,到时间若是因为这次佯攻变成全面开战又如何收场? 面对三位朝廷相公的逼视,狄青这位军神也败下阵来,干咳一声道:“我只是拟定作战之法,至于其他便不再某的管辖之内……” 言外之意很清楚,自己只是为别人办事,你们三位要问还是去找正主,别来找我这个枢密使的麻烦………… 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赵祯,最终赵祯也拜下阵来,三个臭皮匠都能赛过诸葛亮,何况是三个老狐狸?在朝中混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若是没有这点头脑反倒叫人惊讶。 “陛下,老臣只是想知晓,这辽东真的就对我大宋如此重要?单单是黑土地也不至于几乎倾尽国力而为之……” 赵祯微微摇头:“不光是黑土地,辽东的矿石之丰富世所罕见,铜矿,银矿不说,还有金矿,大量的黄金就埋在地底下,格物院的人早已去了辽东勘察。 他们传来消息,在长白山女真部发现了金矿,数量之大远超世人想象,且在辽东各地皆有金矿之探报,可谓是数量惊人……金矿伴生银,还有铜,数量不知几何……” 赵祯的话就像是一支强心针,猛地扎在了包拯的身上,让他的眼睛放光,嘴中不断的吸着凉气,金银铜,这三种资源是大宋最需要的东西,他们是稳定交子的重要手段,更是促进经济的一大动力。 有了这些东西,别的不说单单是交子的数量都能增加,促进整个大宋经济的发展! 所谓财帛动人心,连庞籍和夏竦二人都无法反驳,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狄青拿出的舆图:“怕还不止这些吧?官家何必与老臣藏着掖着,一并说出来便是。” 赵祯苦笑道:“人越活越景明,这话一点也不假,你们两人怕是已经看透了朕,朕也就不瞒二位相公了,辽东必须拿下,朕已经派人在那筑城了,为的便是长久经营辽东,此地土地肥沃,金银铜产出惊人,我大宋百姓完全可以迁居于此,以减缓中原人口之多!” 赵祯的话一出口便让庞籍和夏竦微微点头,由不得他们不同意,现在官家给出了一个绝对无法否决的理由,大宋的人口太多了,需要往外迁徙一部分,而辽东的土地最为合适。 辽东不单单是为大宋攻伐女真选取的一块要地,更是大宋转移人口的重要途径之一,土地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大宋的人口逐渐形成一种爆炸式的增长,在原有基数的促使下,大宋的人口增长惊人。 随着灾害的风险被降到了最低,人口的发展是恐怖的,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大宋的人口翻了一番,这在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土地的产出能养活这么多的人。 但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再过十年之后呢? 朝中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人口基数越大,未来的人口便会越多,而且随着物质的繁荣,大宋的卫生,医疗条件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新生儿的成活率大幅增加,对付天花的牛痘疫苗也在一次“偶然之中”被发现,没有大规模的瘟疫和灾难,人口的增长便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有了人口就需要土地来养活,多出的人口便需要更多的土地,这已经是大宋避免不了的一个重要问题。 工厂虽然能吸纳一部分农人,但大部分农人已久是要靠土地的产出过活的,若是人多地少的情况愈演愈烈,今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这些问题却有些早了,大宋还没到这个时候,只不过赵祯默认了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大宋的土地会不够,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寻找出路也没有什么错。 大宋的粮食和是完全足够吃的,即便人数再翻上一倍,虽然没有肥料和后世那般产量惊人的良种,但大宋的稻米和小麦已经经过了嫁接改变,产量相较以前好上了许多,尤其是占城稻嫁接出的新稻米,在南方不仅产量高,在北方还耐旱耐寒了些。 但这是人口翻上一倍的问题,若是三无倍,若是十数倍呢?大宋还能养活这些人吗?接过肯定是否定的。 当然,赵祯不会告诉把这事情告诉庞籍和夏竦等人,否则辽东对大宋的作用必将大打折扣,而现在,大宋对辽东势在必得! 辽东的土地,辽东的资源,辽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宝贵,而大宋所作的一切都是将辽东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庞籍和夏竦小声议论了一下,很快得出结果,只要控制住大军,给辽人施加压力,待石元孙夺取女真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从辽朝撤军,局不能耽搁!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可见辽东之贵已经深入庞籍等人的心了………………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兵出奇谋 赵祯必须拿下辽东,辽东之地对大宋,对辽朝的重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最主要的还是土地之下蕴藏的宝藏。 大宋距离粮食危机还有一段时间,但辽东的黑土地确实汉家王朝忍不住窥伺的东西,反正汉家人天生就对沃土有着近乎疯狂的迷恋。 在庞籍和夏竦的主持下,在包拯的掩护下,所有朝臣都相信这是官家对辽朝发动的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为的是观察大宋的军队最远能打到那里,并且补给,后勤,预留兵等等的不足之处。 许多人认为以四十万人作为试探实在是太多了些,但这恰恰也正是反映出大宋态度上的认真,只有人数规模达到,才能知晓其中不足,否则上哪寻找数据进行对比? 朝中反对的声音逐渐减小,既然连庞相公和夏参政都知晓,赞同的事情,作为一般的官员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只要大宋没有什么顺势,花点钱就当是操演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大海之上,大宋的舰队正鼓起了风帆一路南下,在绕过高丽之后前往大宋的水军码头沙门岛进行补给,早已在这里准备好的火器营开始往船上搬运物资和弹药。 火器营因为地位的特殊,所产之物的敏感,除了在北京城中拥有一座研发和驻守的士兵外,其他的全数搬迁到了本就不大的沙门岛。 这里是海外孤岛,最适防范外泄,至于原本被流放在这里的囚犯统统押运至海南岛去了,赵祯认为罪犯也是一种人力资源,不应该被浪费,要知道这些人中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有一些也是能回头是岸的,当然要废物……好好利用,至于如何利用?劳动改造就是一个最好的方式,南方的土地肥沃,缺少壮劳力,于是这些罪犯就被押运到海南岛,在岛上的负责开荒种粮,在沿海的晒盐……当然这些产出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朝廷只负责提供他们的一日三餐…… 沙门岛其实不单单是一座孤独的岛屿,四周还有好多小岛环顾在侧,与长岛,呜呼岛,末岛,大榭岛以及庙岛组成了群岛。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现在这些群岛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互相联系的码头,岛上原本的居民一律被编为军户,从此以后他们便是朝廷军中的人了,吃上皇粮的他们极为激动。 而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作为劳力帮助火器营做些搬运工作之类的,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帮着维护船只。 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有些地方他们依旧只能远远的观瞧而不得靠近,若是靠近了,立马有人把他们抓起来带走,反正他们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再也不没有出现在岛上了。 蔡伯俙望着鼠三,又转头看向多保真道:“嫂嫂乃一女子,怎适合舟车劳顿?若不嫌弃,这就乘坐安排好的马车前往北京城如何?我家公主与你早已见识过,以此叙旧也好,莫要见怪了……” 多保真微微点头,此刻她的温柔模样与大宋的女人一般无二,只不过鼠三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此时他能感觉到多保真整个人的状态早已不对。 毕竟是大宋对女真的侵略,即便是打着再高大的旗号,侵略就是侵略,没有办法为这一行为做任何的辩解,尤其是鼠三这样的当事人,他心中一直知晓,官家对辽东的势在必得,非女真人能左右。 换句话来说,即便这土地并非是女真人的,即便是辽人占据的辽东,只要官家想,便会出兵攻伐。 蔡伯俙来了无疑是解了自己的危机,当然他同样也带着官家的旨意前来,大宋的船队在离水痛击女真之后便一路顺水而行进入东海最后回到了沙门岛。 在此期间休整了一段时间,现在看着火器营的人把一箱箱弹药和补给搬上船鼠三就知晓自己又要出海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如花似玉的美人陪伴自己,而是蔡伯俙这个老油条………… “官家知晓这么做让你和多保真之间有些为难,但你也该知晓,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次我来了便说明官家有大动作。” “为了石元孙?” 蔡伯俙摇了摇头:“为了辽东,你也应该知晓官家对辽东的挂念,女真人占了辽东让官家颇为愤恨,此次大有驱逐女真只势力。” 鼠三脸色一变:“不是与党项人一样把女真人汉化吗?怎的要驱逐了去……往哪驱逐?” 蔡伯俙笑了笑:“还能不往哪?不是辽朝便是更北面,除此之外哪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鼠三不再言语,看来他对多保真说的话又要再次食言了,官家根本就不想接纳女真人,最多是接纳很少的一部分,比如多保真的唐括一族………… “官家的圣旨呢?” 沉默许久的鼠三对蔡伯俙问到,调遣整个水军又是事关重大,必有皇帝的圣旨才行,蔡伯俙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就把整个水军调走征用。 果然,蔡伯俙从袖子中抽出一道圣旨递给鼠三道:“自己看吧!可别惊掉了下巴…………此次你为正我为副,水军还是你说的算,至于怎么打都听你的,我只负监军之责。” 鼠三微微点头,但当他展开圣旨,看到目标地点居然是辽朝的苏州府后大惊失色:“这……这是要……攻辽?!” 蔡伯俙苦笑道:“是啊!围魏救赵之计,辽人已经从辽阳府发兵北上,已然是到了黄龙府,距离完颜部不过一日的路程,这是在威慑石元孙……” “所以官家打算佯攻辽朝逼迫辽人就范解石元孙之围?” 蔡伯俙瞧着鼠三震惊的模样,转头望向大海微微点头道:“是啊!连你都如此震惊,更别说辽人了。绝不会想到官家此举是为辽东解围!” 鼠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了!官家出招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不可琢磨……” 赵祯给人留下的影响便是剑走偏锋,无论是哪次用兵,几乎都是兵出奇谋,即便是所用堂堂之兵,也会以奇谋为开局,总要占得先机之后,在于敌人正面较量。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辽朝的火药弹 大宋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了宋辽边境上,虽说是四十万人,可他们在巨大的土地上却并不显得有多少,尤其是在这通信并不发达的时代。 彭七在大军集结完毕后的当天下午便率军越过了宋辽的边境线,目标很简单直扑北安州! 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彭七率领二十万人从檀州密云城出发直扑辽朝北安州的时候,杨怀玉也率领二十万大军从景州出发,目标正是辽人的泽州。 相比彭七,杨怀玉面对的困难要多一些,因为在泽州之前,辽人还有一道以滦河为屏障的防线预警,若二十万大军想要悄无声息的越过滦河城,困难程度不易于登天………… 所以当彭七还未抵达北安州州城兴化时,杨怀玉已经在滦河城外打了起来,辽人一直就防备大宋,对于他们来说宋人的威胁一直是最大的,所以在宋辽边境上辽人驻守了大量的士兵以防万一。 而滦河城乃是辽中京道与大宋北平府之间的重要防线,依托滦河之险,辽人对滦河城进行了修缮和加固,并且一直在扩建之中,所以眼下的滦河城可谓是固若金汤。 城中三万守军也算得上是辽朝的精锐,眼线依托地利,暂时阻挡大宋的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人不可能越过滦河直接攻取泽州,只要宋人敢这么做,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包围。 杨怀玉同样知道这一点,要想兵进泽州,就必须把滦河城这座楔在宋辽边境上的钉子给扒掉,否则进退都将受到它的掣肘,眼下的问题是要不要打………… 相对于攻打滦河城,围困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眼线是给辽人施加压力,并非是真的要攻取中京道,若是打了,最后会不会使得大军陷在辽朝之中? 杨怀玉不愿深入太多,在他看来,只要给辽人以压力,让辽人回兵便可,眼下并非要杀到泽州去,在滦河城外也是一样………… 杨怀玉的犹豫使得大宋军中的将士们开始怀疑,谣言也随之出现,许多人认为这是一次操演而并非是对辽朝的攻伐,军心不自觉的便开始浮动,甚至出现了一些懈怠的情况。 原本还在犹豫的杨怀玉大惊失色,同时他也受到消息,彭七是真的要攻取北安州了,若是彭七成功占据北安州,而自己寸功未立,别说是在军中被人诟病,单单是在朝堂上也过不去嘞! 眼下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相比彭七,杨怀玉的用兵和指挥才能一点也不差,甚至要高出彭七一筹,可他却有着将门子弟独有的通病,善于独立思考。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独立思考的武将善于抓住战场上的细节进行有效的,化腐朽为神奇的战争艺术,可一旦这种思考上升到了战略高度便是一种可怕的行为。 其实这就是诸葛亮所说脑后生反骨的人………… 杨怀玉最终还是在悬崖前勒马了,他的心中始终本着一根弦,自己出生将门,并非如彭七那般算是官家的近臣,一旦事情超出掌控,无论自己做的对错,都将是违背旨意的行为。 领兵在外,违抗圣意,抗旨不尊,怕是不用等到回朝,军中的监军司马便能寻个由头囚禁自己,甚至是借机戕害自己一了百了,免得自己在回朝后打击报复………… 于是最终杨怀玉还是放弃了一切的顾虑,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滦河城,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为何不打的漂亮一点,最少要把滦河城这道辽朝的防线给彻底摧毁,把这个钉子给彻底拔掉。 滦河城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在滦河的边上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龙山,山水相交之下,使得这里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辽人在此经营多年,不可谓不牢固。 越是如此,杨怀玉越打定主意要拿下此处,若是能依托龙山滦河为屏障,勾连长城,大宋的防线不光往辽朝形成一个凸点,更是把原本属于辽朝的防线收为己用。 但首先是如何拿下滦河城,对于宋军来说这并不是十分困难的问题,攻城拔寨本就是宋军的强项,只要能接近城墙,只需在火药的帮助下,城破便是时间的问题。 可事实上并非容易,要想把脑子中的计划变成现实,难度不可谓不小,尤其是当辽人知晓了大宋火器的厉害之后,便更是对城墙进行严防死守。 明知宋人会用火药攻城,辽人将士还能不小心?还能让大宋的将士轻易靠近城墙? 但没办法,架不住宋人人数上的优势,二十万大军对付五万守城的将士,即便是城墙的防卫再周全,总能摸到的,辽人没办法把整个城墙都保护起来。 辽朝守军在第一时间便向中京道派出飞骑求援,但辽人的运兵道与大宋相差甚远,即便是辽人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一路马不停蹄的向滦河城赶来,路上所需的时间最少也要一天一夜。 而在战争打响的不一会,轰鸣的巨响声出现,滦河城的城墙被炸开了一个缺口,正当身着重甲的大宋将士一拥而入的时候,轰鸣声再次响起,声音宏大,恍若惊雷。 对于这种声音大宋的将士再熟悉不过,火药弹…………辽人仿制大宋的火药弹出现了,这种火药弹的声音很大,但杀伤力却无法与大宋的火药弹相提并论。 无论是在火药上,还是在所用的材料和工艺上相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但这突然出现的火药弹着实让宋军中不少愣住,甚至开始出现动荡的情绪。 无论是谁,自己手中的王牌出现在敌人手中的时候,都会觉得吃惊,杨怀玉也不例外,皱起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但现在的问题是攻下滦河城,否则这一切都将是个难解的谜题,突然出现的火药弹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巨大的响声和震荡让身着重甲的将士有些蒙圈。 而就在此刻,辽军对宋军展开了围攻,火药弹一颗有一颗的袭来,局势出现了逆转,无往不胜的宋军步卒第一次不敌辽人的士兵,出现了散乱和慌张…… 辽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大宋的火药弹好使,那就研制自己的火药弹,虽然威力和破坏上不及大宋,可多少也能在战场上起到作用,这还是辽人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火药弹,结果要比想象中的好得多!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噩耗骤至 杨怀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黑色竹筒,这火药弹的模样和大宋的类似,只不过却比大宋的要落后许多,这是黑色的竹筒而非铁壳的火药弹,大宋的第一代火药弹便是竹筒的,但现在全数变成铁壳。 军中的匠人小心的打开了火药弹,里面是不知什么成分的黑色粉末,当火药弹打开的一瞬间,洒得到处都是,匠人随即笑道:“启禀将军,这东西说是火药弹,其实就和咱们大宋的药发傀儡差不多,只不过这竹筒的肚子里装的都是最粗糙的火药而已,点燃了,也就听个响,震得人有些晃荡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威力……” 杨怀玉脸色难看的望着匠人,随即挥了挥手,显然这东西就是个样子货,完全不可能对大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现在的问题是,军中的将士刚刚在攻打滦河城的时候,就被这邯郸学步的玩意给震慑住了! 没办法不犯怵,别说是军中的将士们,就算是他杨怀玉自己也被辽朝突如其来的火药弹给吓了一跳,往日里这东西的威力大家都是见识过的,一旦火药弹袭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趴下或是躲闪,宋军就在阵前着了辽人的道。 骁勇营都指挥使张傲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火药弹,看着杨怀玉不满的表情呐呐的说道:“将军,辽人的这东西在阵前可是相当惊人嘞…………” 话没说完,杨怀玉便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已经拆开的火药,一阵明亮的火光之后,黑色的火药消失了,冒起一阵白烟,在桌上留下黑色的灼烧痕迹。 指了指火上的火药弹道,杨怀玉厉声道:“都是军中的好汉子,这东西就是咱们大宋小孩玩的炮仗!最多吓唬一下蛮夷而已,却连你们也着了道!真是丢我大宋将士的脸面!” 张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和在战场上的火药弹不一样啊!为何在滦河城外的时候这火药弹的威力巨大呢?使劲的等着眼前的火药弹,张傲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居然被辽人这种样子货给耍了。 滦河城一战,张傲所部被辽人突如其来的火药弹给打蒙了,以至于自己的火药弹和辽人的火药弹混杂在一起,觉的辽人的火药弹威力巨大,其实这一切不过是错觉而已,在纷乱的战场上,谁又有闲工夫去考证到底是辽朝的火药弹还是大宋的火药弹更胜一筹? 猛地一锤拳头,张傲对杨怀玉大声道:“将军恕罪,此事将军还请记下,末将这就再次带兵雪耻,若是不能拿下滦河城的城墙,某便带着全营提头来见!” 杨怀玉猛然击掌道:“好,军中无戏言!若是尔等拿下滦河城,本将军亲自向官家为尔等请功!” 待张傲走后,杨怀玉立刻转身望着桌上的燃烧殆尽的火药弹:“辽人已经仿照我大宋火药弹开始自己做这东西了,官家和朝廷怕是还不知道吧?” 军中司马孙进点头道:“怕是还不知晓,将军当早日通报才是,并且让人再带一颗辽朝的火药弹回京,这消息实在太过重要了!” 杨怀玉出生军伍,岂能不知此事的重大,点了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写下奏疏,并且命人把另一颗没有拆封的辽军火药弹一并送往北京城…… 没有超出杨怀玉的意料,张傲率领的骁勇营这次没有提前使用火药弹,而是在面对辽人守城之军扔出的火药弹后举盾防护,硬生生的扛下火药弹的冲击。 本就一身板甲,武装到牙齿的大宋禁军步卒,放下面罩之后再举起盾牌,辽人的火药弹即便是爆炸了也伤不得人分毫,其中的一些铁砂碎片根本穿透不了大宋的板甲。 在硬抗之后,大宋这才开始反击,反击的方式自然是大宋的火药弹,铁壳的火药弹中布满了碎片,在高强度的火药协助下,瞬间炸裂,碎片飞溅,在辽人身体中穿梭,无情的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可以说被大宋火药弹碰触过的辽人非死即伤,哀嚎声在战场上徘徊,这才是宋军最熟悉的声音,而张傲带着军中将士飞快的用炸药处理到已经被辽人封堵的城墙缺口。 一声震天巨响,原本被辽人封堵的缺口再次被炸开,随着军中战鼓的响起,滦河城的陷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滦河城中,肃清最后的反抗力量之后,开始驻守城池,以防辽人的援军抵达,一部分辽军早在城破的时候便带着部份百姓逃走了,他们知晓在大宋二十万大军的围攻下,这做天险之城也守不住………… 何况他们已经驻守了数日,而援军迟迟没有抵达,很显然,泽州的援军怕是已经放弃了滦河城打算死保泽州府城了! 事实上不单单是泽州如此,就连中京大定府也是如此,所有的军队能调集的都调集到了大定府,对于辽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中京,北安州可以放弃掉,滦河城,泽州也可以放弃掉,唯独大定府不能放弃。 大定府是辽朝的五京之一,一旦放弃也就意味着国本动摇,江山社稷有倾覆之险! 因为契丹人已经丢掉了南京析津府,若是连中京大定府也被宋人占据,也就意味着这个王朝差不多要寿终正寝了………… 消息逐级上报到上京城中,原本的四时捺钵基本上已经在耶律洪基的手中被荒废,相比前朝,现在大辽的经济已经好上了许多,皇宫的建设也愈发的宏伟奢华了。 在耶律洪基看来,如此华丽的皇宫不去住,反而要应季节的变化而舟车劳顿的颠簸巡守,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于是辽朝多年的捺钵制度名存实亡,而赵祯也就是在得知这一点后才开始对女真发动进攻了,在赵祯看来,耶律洪基的狂妄自大已经注定这个王朝的没落的开始! 捺钵制度不单单是契丹人的祖宗之法,更是一种全新的巡守制度,有效的保证各地对朝廷的效忠,有效的监控整个国家,现在却被辽皇荒废了,说实话,赵祯做梦都能笑醒…… 而此时的耶律洪基却恰恰相反,毕竟是出于青春期的孩子,原本宋辽之间的安定已经使他乐不思蜀了,他享受着出生便有着的种种特权。 甚至耶律洪基单纯的认为,大宋这一朝不会再有北伐,自己能安然的享受这一切,可谁知道突然间他赵祯就北伐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唯一醒着的人 耶律洪基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叛逆的性格是不可避免的,同样也是矛盾的,昨日还觉得大宋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兵强马壮了一些,自己手中的契丹勇士也是相当了得。 可今天一大早在收到大宋北伐的消息后他便惊慌失措起来…… 自从耶律宗真战死的这么多年来,宋辽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摩擦,大宋的心思也都放在了别的地方,或是西夏,或是倭国,要么便是开发南海之地。 并没有与辽朝之间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只不过宋辽边境上的摩擦不断而已,这种摩擦已经到了两国习以为常的地步。 最多是大宋在攻伐西夏的时候,耶律洪基想效仿先帝御驾亲征,只不过最后也不敢触及大宋的锋芒,也没有对抢夺没藏黑云一事放在心上,毕竟大辽占据了后套之地,也算不得亏本。 现在,大宋举兵北伐,足足四十万大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稍有不慎便会有灭国之危险,但让朝臣们欣慰的是,即便皇帝慌张起来,即便他被吓住,但却有萧太后主持大局。 怎么说呢?也算是大辽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辽朝的宣政大殿之中,朝中的臣子几乎都到齐了,眼下说是辽朝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不为过,宋人挥兵四十万虎狼之师北上,气势之强盛堪比大宋太宗皇帝的两次北伐。 当年太宗皇帝也不过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伐而已,到了他赵祯这里,人数居然翻上了一倍! 四十万大军对于失去燕云之地的辽人来说实在有些多了,宫帐军和部族军是辽国军队的主力,常规人数也不过才在三十万左右,有时甚至不满三十万人。 再加上被辽东分去了一部分兵力,眼下大辽能调集的军队数量只有区区二十多万人,即便是以征召令发动全国,也最多能集结四十万大军而已,可大宋的后备力量不知道有多少。 这四十万人可不是宋军的全部兵力,熟悉大宋的辽臣耶律贾在宣政殿中侃侃而谈:“大宋之军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人数上不知有多少,而且大多藏兵与民间,非大战不可知也!” 他的话让一部分人信服,毕竟他耶律贾乃是常驻大宋的使臣,只不过因为之前大宋的使者从上京城中撤走,他也被从大宋召回了而已。 否则他耶律贾怕是还在大宋的北京城中嘞! 十几年遣宋使的身份让他对大宋的一切都比辽人了解,若是没有血统的限制,可以说连口音在内他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宋人! 但有些人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就比如大殿之上的耶律洪基,心中是惧怕大宋的,可他却要刻意的显示自己的坚强与不屑:“荒唐,大宋年年削减战兵,自从赵祯当了皇帝,裁撤厢军不说,连禁军的人数都控制在六十万左右,比真宗朝的人数还少,除去守城之军外,他赵祯最多也只能调动四十万大军了!” 众人想想也是,皇帝的话并非是臆测,而是有条有理的分析,看来年轻的皇帝已经成熟了许多,对宋朝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而四十万大军也正是大宋此次出兵的所有兵力,但这也比大辽的三十万人要多得多,不过辽朝却占据了巨大的优势,地形上辽人对自己的土地更加熟悉,人数上更是能发动全国的壮劳力备战抵抗宋朝的侵略。 至于礼法上,大辽也站在了至高点,宋辽两国原本就是兄弟之国,本应相安无事,如今宋朝不仅夺了大辽的燕云之地,更是出兵北伐,打算亡国于辽! 在辽人看来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都占据了,可耶律贾不这么认为,身居大宋多年的他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国朝之类的君臣都对这次战争保持如此乐观的态度? 看了看珠帘,最终耶律贾转头望向张俭缓缓开口道:“左丞相,请允耶律贾细说。” 张俭是主持这次朝会的重臣,因为在大殿之上不光有皇帝,更有垂帘听政的太后,出于对两位的尊重,朝会便应当交由朝中重臣主持。 这便是辽朝在多年太后垂帘的时候总结出的金科玉律,有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权利下放给并不是地位最尊崇的人。 张俭自然不会对耶律贾有多少刁难,对于这位在大宋多年的使臣,他的情报甚至要比一些密谍的情报来的重要得多,况且耶律贾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大宋多年而没被抓到任何把柄的全身而退。 “耶律贾身为遣宋使,久居于宋,见识自然不是我等能比,且说说宋人有何不妥之处?” 耶律贾微微点头,转身对上首的耶律洪基以及萧太后行礼道:“启禀陛下,太后,宋人之军与我大辽不同,乃是三年一招募,三年一退伍,所有士兵除去战功卓著者,或是武艺高强者外,其余皆要退伍还乡,朝廷再招募新军入伍,以老兵训之。” 这一点许多辽臣都知道,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耶律贾紧接着开口道:“如今已然数十年过去,大宋有多少老兵退伍?有多少老兵藏于民间务农?他们身上有着朝廷发放的铜牌以验真身,待大宋朝廷号令发出,这些人披上铠甲,拿起横刀弩箭便是一员可战之兵!” 宣政殿中的众人长吸了一口凉气,天爷爷!若是这样算下来,大宋的后备之军不知几何?! 耶律贾再次开口道:“这些还只是大宋的兵员,若是其他便更是远超我大辽,路上皆是水泥铺就的公路,上京城中也有水泥路,可相比大宋却少之又少,大宋之水泥路四通八达,连通各州,府,陪都,京师,甚至下属县城,战事一起,单单是运兵运粮便超过了我大辽。” 说了这么多耶律贾的话让宣政殿中的满朝文武浑身发寒,萧惠皱眉的开口道:“你这么说来,莫不是让我大辽坐以待毙!?” 耶律贾摇头道:“韩王莫急,此事不至于此!耶律贾认为,宋人这是在虚张声势,以四十万大军之威,解辽东之乱局,为的就是让我大辽把黄龙府的八万大军调回南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屑的露出嗤笑,四十万大军为辽东的十万人做掩护,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四十万人进军大辽,所需用度便是每日巨万,何况刚刚受到消息,滦河城陷落,北安州,泽州危在旦夕。 中京大定府更是接连派出使者前往上京城求救,若是宋人并非北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他赵祯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但很可惜,唯一看透真相的只是耶律贾,连张俭都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这一切都是推论而已…………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真真假假 大宋的北伐可谓是兴师动众,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其威势可谓是洪流衮衮,气势惊人,如山崩,如海啸,或是不可阻挡的泥石流………… 不出三日的功夫,滦河城陷落,泽州,北安州危在旦夕,若是大宋一鼓而下这俩个最前线的州府,中京大定府必将唇亡齿寒! 大定府乃是辽朝的五京之一,南京已经丢失,若是中京再失,对辽朝的打击不可想象。 于是辽人拼命了,是真的被大宋的举动吓着了,包括从上京城中抽调的精锐六万,加上原本的守军共计十二万人驻守大定府,而接下来将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从四处赶来。 中京大定府可谓是人满为患,辽人似乎是打定主意绝不能然宋人背上一步,于是他们以极大的代价使得半个辽朝的军队往大定府集结。 而原本守在大定府的军队则是往北安州和泽州进发,以阻拦大宋正盛的兵锋。 但结果却令辽人没想到,四十万大军居然在拿下滦河城与北安州的兴化城之后寸步不前,大概是被宋人的攻势吓到了,辽人的大军也驻扎在了兴化城不远的地方。 贪功冒进是不可取的,宋人已经拿下了兴化城和滦河城,整个中京道几乎就是中门大开,但宋军却不肯前进一步了,这时传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大宋水军舰船数百艘对大辽的苏州府发动袭击,炮石之威几乎快毁灭了整个苏州府,只要是在辽海沿岸的城市几乎都受到了大宋水军的炮击。 巨大的舰船犹如海上移动的小岛,蓦然间便出现在了码头上,而接下来,吞吐着火舌的火炮给予辽人城池以毁灭性的创伤,城池,房舍,衙门,甚至是生命都在这些砲石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辽人慌了,这时候还有谁说宋军只不过是试探,或是另有图谋,满朝的君臣一定会把他的脑袋砍掉! 显然,这是宋人对辽朝进攻的前奏! 耶律贾强烈的反对萧惠从黄龙府抽调兵力援助苏州,可萧惠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对,一句:“大辽已然无兵可调,是女真人重要还是东京道重要?!” 耶律贾哑口无言,的确,他拿出不出任何的线索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可他知道,眼下就是宋人的计策,于是耶律贾把自己的想法写下上传张俭。 张俭在看到他的奏疏后见了他,可说的最多的依旧是那句话:“此乃臆测,可有旁证?若是没有,大辽觉不可能用灭国之危来做一场豪赌。” “大宋北伐此乃灭国之功,他赵祯能不御驾亲征?况且除了这四十万大军之外,宋人可派出了一兵一卒?即便是以雷霆之势攻击苏州府等地,可为何宋军不派步卒?若是抽调黄龙府之兵,岂不是中了宋人的圈套?” 张俭好奇的望着耶律贾:“你怎生比宋人还知晓其中的问题。” 耶律贾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道:“左丞相,您相信感觉吗?下官在大宋的国都带了数十年,无论是在北京城还是在东京城都在揣摩大宋皇帝,只要有能面见他的机会,下官一定去好好端详,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俭愈发的惊奇道:“哦,你倒是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耶律贾笑道:“大宋皇帝并非如我等想象的那样高高在上,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只不过并非常人能知晓罢了,这些年下官发现,大宋皇帝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便无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一切事物都将为其让道,朝中文臣武将都将为此出谋划策。” 张俭点了点头:“这点老夫也知晓,从他夺取燕云的那一天起便知晓。” “可您没发现这次宋人北伐和以往都不同吗?” 张俭哼了一声:“有何不同?不过是…………不对,是有些大不一样?之前宋人夺取燕云,面面俱到,不光是出兵那么简单,煽动汉人,挑拨契丹,禁绝商贾……可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要说修筑长城和禁绝商贾在时间上也相差太多了些。” 耶律贾点头道:“没错,眼下这一切更像是临时起意,为了什么事情而北伐分散咱们的注意…………比如辽东!” 张俭刚刚点头,便有一侍者前:“老爷,韩王萧惠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张俭点了点头,望向一旁的耶律贾道:“那便请你暂避与屏风之后。” 耶律贾刚刚躲进屏风,衣服的一脚才刚收起,便听见萧惠怒气冲冲的进来:“完颜部的人真是废物,他完颜乌古乃手中握着数万大军,居然不是宋人的对手,还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笑话!” 张俭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女真人败了?” 萧惠苦笑道:“败了,败在了宋人的手上,可这次却并非是两军交战而败,而是因为粮草不足,战力不够。” “不可能!”张俭想也不想的反驳道:“他完颜乌古乃的手中最少有十万石的粮食,别说是够他们女真人吃上半年乃至一年,怎么可能连短短的三个月都撑不住?” 萧惠苦笑道:“这我哪里知晓,只听人说完颜部的人吃了粮食之后便出现了痢疾,蔓延至整个部族,几乎是冷冷染病,哪来的战力!” “宋人在粮食中下毒了?” “不可能,若是下毒,为何早先无事?再说这么多粮食,又是放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毒能持续如此之久,就算有,他完颜乌古乃也不是傻子,岂能没有察觉?” 张俭无奈的说道:“一旦完颜部战败,整个辽东除了咱们大辽的领地外,便都是宋人的了,难怪他们在岸边筑城,这莫不是要迁徙百姓前来?” 萧惠不屑的笑了笑:“笑话!也不看看这辽东的位置?西边是上京道,南边是辽阳府和高丽,北面是一片荒芜,东面则是东海,这样的位置他赵祯迁徙多少百姓前来都是白给!” 张俭却微微摇头:“这下老夫倒是相信耶律贾的话了,宋人北伐乃是围魏救赵之计,咱们黄龙府的大军刚刚撤走,宋人被击败了女真人。 十万宋军击败了女真人的联军,生女真的最大的一个部族完颜部被宋人击败,乌古乃率领败退的女真人继续北上逃避宋军的追击,怕是还妄图夺回自己的土地。” 萧惠叹了口气道:“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完颜乌古乃的“帮忙” 战场上的情况无论是谁都无法预测,即便是赵祯和狄青两人在枢密院的白虎节堂中把所有已知的消息都用来推演已久无法预测战场上的事情。 眼下,女真人的溃败让谁也没想到,最主要的一点是溃败的如此之快。 狄青不解的抽了三根烟才缓过神来,最终定义为天佑大宋,而赵祯则是认为在情报上依旧有地方不对。 按照他的计划,女真人不应该溃败的如此之快,也不能溃败的如此之快,大宋和女真人之间的战事托的越长越好,最好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不光长,还要臭………… 最少让辽朝感觉到自己身旁整天叮咛咣当的不得安生才好,女真人的溃败也意味着大宋北伐的战略欺诈是时候该结束了,国库即便是再充实也不会浪费这么一大笔开支。 但大宋在这场佯攻之中也不是一无所获,最少滦河城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如此地理优越的地方岂能放弃,长城就应该沿着这里造就,让其成为大宋的前哨边境。 事实上女真人是有苦说不出,完颜部的人成了最终的替罪羊,“甚至是大宋的帮凶”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们的食物………… 大宋贩卖的粮食主要以小麦为主,这是一种不易于储藏的食物,相比于没有去壳的稻米,它的霉变速度更快,而储藏的最理想条件便是在一个通风的环境之中。 这一点是大宋商贾完全没有告诉女真人的,或者说他们统一口径没有作答,而女真人则认为这些小麦还没有去壳,应该放在密封的环境之中。 女真人的仓库大多是不通风的,但他们不知道,谷物在氧化的过程中会自己产生热量,越是不通风的环境越容易发酵霉变,况且大宋的粮食可都是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陈粮,有些在南方湿润的空气中储存了不知多少年……………… 商贾自然是要以利益为先的,对于这种朝廷承诺的买卖,他们可不会去关心女真人的死活,于是这些储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麦被被一车车的运至完颜部的仓库之中。 造化弄人,乌古乃和水茂两人在发现这一问题之后,并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对于他们来说,有粮食吃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有点霉变算什么事情,最多晒晒便罢。 于是这些霉变的小麦被碾成粉末,最后装进了女真人的粮食口袋中,而一同进入的还有新鲜出炉的黄曲霉素…… 也许霉变的食物并不会致命,但它却会产生一种让人无法避免的毒素,而黄曲霉素便是其中的一种,只有赵祯知晓,这种看似没什么的有毒物质远远高于氰化物、砷化物和有机农药的毒性。 后世已经不会有人再去吃这些霉变的谷物了,所以觉得没什么,可在这个时代,对于女真人来说,有粮食吃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绝不会把霉变的粮食挑出来扔掉! 而这些粮食便是压垮女真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食用霉变的有毒小麦直接的后果并不是直接死亡,而是引起了一种在完颜部族内传播的痢疾! 痢疾产生的主要病因是外感时邪疫毒,内伤饮食不洁,但谁也没想到会是完颜部的粮食出了问题,对于女真人来说,要想恢复体力,恢复战力,对抗痢疾,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吃的要顶上…… 于是越是生病的人吃的粮食越多,这在无形中加重了他们的病情,完颜部中患有痢疾的人便越来越多了起来,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乌古乃和水茂两人这才觉得是那些发霉的粮食出了问题。 这时候的局面早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病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痢疾这个看似并不严重的疾病在这个缺医少药的部族之中便成为一种可怕的病魔,上吐下泻使人脱水,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便血甚至是死亡。 完颜部中的女真人被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痢疾给折磨的痛不欲生,不单单是战力大减的问题,如若是在平日里,辽东寒冷的天气早已能控制病情,可现在却不行…… 乌古乃并没有向自己的族人说明是食物在成的问题,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最后族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患有痢疾了,别说是拿起武器去对抗宋人,单单是站起来便已经很难,乌古乃只能率领一些尚有战力的族人离开这个“诅咒之地”。 是了,即便是到了最后乌古乃也没有说实话,而是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与女真的土地,并以鬼神之说了事。 宋与女真之间的战争就这样落幕了,甚至是颇为荒唐的落幕了,大宋在围困女真多日后,这个满万不可敌的部族就如高楼一般瞬间坍塌,乌古乃带领约两万余人拼死突围北逃。 而完颜部中则是好大一片烂摊子,当大宋的士兵进入完颜部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救治女真人,这是石元孙下达的最为明智的命令。 对于这种疫病大宋有着相当精湛的处理方法,最简单的便是杀菌消毒,完颜部的人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一群老弱病残,一群妇孺还能做出怎样的反抗?相反,健壮男子生这病的并不多,或者说是并不严重。 何况大宋的将士实在拯救这些人的生命,即便是野兽也该知晓报恩。 因为筑城的关系,大宋携带的石灰非常多,于是石元孙紧急的调用了一大批石灰前来消毒,这应该算是当下能找到的最好的消毒剂。 食物不洁也是引发痢疾的重要原因,大宋提供的食物肯定不会是发霉的小麦制作的小麦粉。 完颜部中的女真人开始逐渐的恢复,而宋人调查的结果是因为吃的不干净,所以他们才会得了痢疾,并且指出女真人的小麦粉都是已经霉变的小麦粉,也是罪魁祸首。 女真人最终把矛头指向大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粮食是大宋贩卖给的女真人,一定是大宋从中做了手脚。 宋军将士们厌弃的望着这些女真人,更有人开口反驳道:“笑话!你们女真人缺少粮食,我大宋便运来粮食贩卖给尔等,当时可有发现这些粮食不能吃了?若是发现为何还要买下? 俺是农家出身,连俺都知晓粮食要放在过风的地方储藏,你们女真人的仓库恨不得把这些粮食都给捂熟了,岂能不变坏? 最后你们病成这样,还不是我大宋救助尔等?!都说女真人果敢豪放,知恩图报,性情勇武,俺看就是一群小人嘞!” 一群女真人呐呐不言,甚至出现了羞愧的模样,石元孙在一旁瞧见,只觉得天理二字怕是要倒过来写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海运与迁徙 赵祯没想到女真人溃败的如此之快,若是还能持续,若是还能保持这一状况,大宋的佯攻便能收获更大,最少打通从山海关出发,拿下辽阳府,直通辽东的通道来。 但这一切都随着女真人的溃败而变得不在可能,事实上连辽人都没想到女真人会溃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辽朝刚刚从黄龙府抽调兵力之后便后悔了。 大宋的北伐之兵撤退的是如此之快,连攻下的北安州都能放弃,只不过原本的北安州州城已经彻底完了,宋军在离开之前几乎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顺带着还带走了大量的汉人百姓,中京道距离燕云最近,原本从燕云之地撤走的百姓大部分安居在了中京道,于是乎这些汉人最终重归华夏,在宋军攻陷北安城后,摇身一变成为大宋的顺民。 这到也怪不得他们,而是应该“感谢”辽朝的不公,汉人与契丹人的矛盾早已日趋凸显,而辽朝的统治者并不在乎这一点,在习惯中他们已经把汉家百姓看作是“敌人”“异族”。 在这种情况的引导下,怎么可能给予他们公正的待遇?日益加剧的矛盾冲突,使得这些汉家百姓在看到“王师已到”后,迅速找到了归属感并且大张旗鼓的发动族人亲友归附。 最终,彭七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在回朝之后带来了十多万的人口,这对辽朝来说是一个不轻的打击,左丞相张俭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向太后萧挞里上疏,怒斥大辽官员的短视。 而萧挞里除了下旨安慰张俭,申斥朝臣之外便再也没有办法。 赵祯现在所思考的却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甚至比这十多万汉家百姓归附更加重要的问题,如何处理辽东………… 他一直认为辽人对辽东的管辖是一个错误的方式,以女真人自治管理女真人是个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最少也应该派遣大军驻守,若是如此,石元孙也不会轻易的拿下辽东。 可赵祯忘了一点,辽朝不是大宋,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足够的国帑如此奢费。 人力,财力,这两样便是辽朝与大宋最本质的不同。如今的大宋在税收上商贾完全超越了农人,要知道大宋的农人遍布各地,往岭南,南海之地的移民不知有多少,每年从南方运来的粮食更是数不胜数,否则如何支撑起这个庞大帝国的所需? 眼下又到了移民时刻,赵祯还要抽调大宋的百姓前往辽东,单单是拿下劳动还不够,还要有人去经营,去建设辽东,否则这和一块荒地有何不同? 别忘了,辽东的土地之中埋藏着巨大的宝藏,但这些宝藏却需要人去挖掘,大宋没用拿下辽阳府,因此缺少了一个重要的运输通道。 简单的来说,辽东是大宋的一块飞地………… 如何把一块飞地建设好,成为了赵祯的心头之患,若是不能有效的统治,并且从这块土地上带来受益,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是赵祯用脚后跟也能想象得到大宋朝臣们的反映,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华而不实的决定。 但还好,大宋控制了倭国,这个岛国给了赵祯一块巨大的跳板,而辽东与倭国之间的东海成为了大宋的内海………… 于是重开黑水都护府的计划被提上了赵祯的案头,如今大宋的环境是安定的,对外的战争也是节节胜利,辽人势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向白山黑水之地移民的计划,朝臣们渐渐转变了态度,他们也不得不转变态度,否则花出去的钱财,牺牲的将士都将打了水漂。 以完颜部为首的东海女真算是完了,这些生女真与辽朝的依附关系并非那么明确,所以在丢失之后也不是很心痛,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辽人知晓,他们更加注重亡羊补牢。 辽阳府是辽朝的东京,也是直接控制熟女真的重要组成,长白山部便是熟女真中最大的一支,也是辽朝用各种手段牢牢控制的一支。 为此,辽人不惜以宗室皇族女子通婚联姻,为的就是把持熟女真,让他们极少产生隔阂,反而是归附依靠辽朝。这一做法无疑是成功的,最少比统治生女真的手段更加成功。 只有在辽朝势大,如日中天的时候,才能有效的统治生女真,可一旦辽朝势弱,被宋人压制的时候,生女真便不那么容易管辖,尤其是当辽朝开始压榨他们的时候,与宋人通商借道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当然,辽朝之中有不少人认为大宋为辽朝除去了一个隐患,生女真的战力惊人,契丹人在讨伐他们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亏,现在宋人击溃了生女真,而辽东对于宋人来说又是一块飞地,天长日久之下,还不早晚属于大辽? 虽然这块土地对大辽也没有什么用………… 之道现在,辽人依旧觉得大宋攻伐女真为的是夺取一块从南进攻辽朝的兵道而已。 赵祯走的是包围路线,伟大的领袖曾经以农村包围城市打出了一个全新的华夏,而赵祯打算照葫芦画瓢,以汉地包围异族,最终消灭或是吞并他们。 民族的融合并非不好,至少后世便有五十六个之多嘞!但赵祯认为必须是汉家百姓占据绝对的数量和统治,才能使得这种融合最终成功。 因为汉家百姓从思想到学说大都适合包容这一特性,虽然带有封建兴致的高高在上,但并不影响民族之间的融合,这一点是辽人所不具备的。 要想让汉家百姓在辽东繁衍,最重要的便是和中原之间形成一种联系,即便是道路不畅,也要有办法联系才行,而唐末的黑水都督府和大宋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只不过大宋有着超越盛唐的运输能力,其中包括了海运! 别小看海运这一块,这是一个封建王朝迈向世界的一大步,大宋的海运能力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因为需要,所以发展,因为利益驱使,所以越来越壮大。 大宋的海船技术早已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是通过数十年通商海外所得来的宝贵经验,不光有指南针与磁罗盘之类的物理导航,更有牵星术为首的天文导航,而且经过多年的总结,大宋已经有了航用海图,掌握了海洋潮汐知识,地文航海术,季风航海术等等多种多样的航海技术。 华夏百姓吃苦耐劳,善于总结和传承的习惯成为了大宋海运的无价之宝。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大宋的帆 而海船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最显著的地方便是摒弃了原本的横帆,而采用了阿拉伯人的三角帆。 这种船帆的独到之处在于它逆风也能借助风势航行! 当这一发现被带回大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海商嗤之以鼻,骗鬼的呢?逆风怎么可能航行? 可三角帆的出现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与横帆不同的是,它可以在船的横位上做幅度大得多的转向,甚至可以与船的长轴成一线,于是有人称其为纵帆船。 纵帆船逆风行驶时,先向一方转,然后再转向另一方,象盘山公路一样沿“之”字型蜿蜒向上,虽然速度慢了点,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可却比逆风下锚要好得多…… 可以说有了这三角帆之后,大宋的海船便能自由的在海上航行,当然也催生了许多小帆船,或是出海捕鱼,或是做短途运输,速度快得很…… 现如今,辽东已经被大宋所占据,整个东海海岸都是大宋的领土,而城堡建设就从未停歇过,不断的有汉家百姓被迁徙至此,开始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就像当初移民岭南,也是有许多人不愿迁徙的,可当后来见到了好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出现了南迁热潮。 辽东所面临的也是这种情况,赵祯只能先调遣一小部分的百姓前往,待他们获得了好处之后,便会有更多的百姓随着“广告效应”而自愿前往了。 还好有着开发岭南的先例,所以开始的时候征调百姓并不是很难,反而有一些家境不好的人愿意前往,落叶归根不是问题,朝廷已经公布,迁徙的百姓也可以回迁,只要你自己愿意就行,但必须在辽东待满五年。 这样的要求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对于宋人来说,出门在外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走出乡村开始进入大城市中寻找活计,最少比在家中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来的好得多。 这是一种长足的进步,至少大宋的百姓不会被土地所牵绊,守着这东西活上一辈子也不愿改变,有新的地方能接纳他们,为他们走出那个阶级所开路。 原本游学是富家子弟才能做的事情,可现在,只要你肯吃苦,游学并非那么难………… 随着年轻人的走出去,不少上了岁数的人不愿离开,可朝廷并不强求,毕竟去往辽东是开脱建设的,上了岁数的人舟船颠簸的还是不去为好,即便是到了辽东,他们还能建设吗? 现在的北大荒依旧是一片荒芜的地方嘞! 需要大量的人口才能清理出这片土地,但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最少在大宋百姓在辽东安稳的扎下脚才能实施。 第一批满载百姓的五百艘船队已经陆续启程,在大海上劈波斩浪,由大宋的舰队护送,前往倭国,这是第一中转站,也不必让百姓在大海上接受太久的颠簸。 赵祯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场景,但据蔡伯俙的奏报,赵祯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五百艘海船只是开始,之后会有更多的海船加入其中,千帆竞技,百舸争流并不是书面文字,而是真真正正的出现在大海上。 这样的运输能力对于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不会对海运有多少影响。 大海之上是大宋的另一片疆土,是大宋实力的展现,当船队抵达倭国之后,便算是进入了大宋的内海,以倭国为东,以女真为西的陆地把日本海包围在其中。 唯一能对大宋产生威胁的只有难免的高丽,可赵祯不认为高丽敢对大宋动手,当初在矗石城一战已经给高丽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像,如今高丽可谓是年年有朝贡,岁岁有遣使…… 赵祯看着眼前的海图微微叹息,时间这个他曾经最不在意,最为挥霍的东西如今却给了自己好看,现在看来还真是没有好好利用。 一直以来大宋都把目光放在了海外与国外,当然这也没错,无论是阿巴斯王朝还是欧罗巴,都对大宋的商品趋之若鹜,现在的大宋不光会贩卖丝绸瓷器和大量的手工艺品,还有云南产出的咖啡以及玻璃和水银镜子。 因为这些都是新新出现的产物,阿巴斯王朝和欧罗巴的百姓对他们几乎毫无抵抗力,别说是他们,就是大宋的百姓也纷纷被咖啡的香浓和琉璃的透明所折服,而照的人纤毫毕现的水银镜子更是让人无法抗拒。 所以大宋的商品几乎是抵达海外就瞬间售罄,只要你有门路能从大宋的云南府搞到货物,有的是人哭着喊着送钱给你,或是要求合伙雇佣船队,或是让你坐等着收钱………… 而这段时间,西域都护府更是传来消息,远在欧罗巴的商人出现在了西域,他们终于走通的一条商路,可以从神圣罗马帝国直达大宋的陆上交通………… 这条丝绸之路和唐时的丝绸之路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地名发生了改变,国家发生了改变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商贸的往来,丝绸之路不单单是富裕了大宋和商贾,也富裕了沿途的许多国家,即便是中亚的塞尔柱帝国也欢迎这些商贾的到来。 所以对大宋来说钱不是问题,而现在整个大宋王朝面临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一边是人口的增加,一边是人口的增速过慢,赵祯觉得这种伪命题不该出现在封建时代,但现在却真实的出现了。 在封建时代,天灾人祸,疾病战争会大量的消耗人口,所以这种自然的选择和决定迫使华夏的人口数量总是无法达到饱和,可现在的大宋不同,随着南方的土地被开发,随着南海诸国的被讨伐吞并,大宋的粮食产量惊人。 但在另一方面,大宋需要不断的移民,派遣出更多的百姓去建设,拿下云南之后,大宋迁徙了一部分百姓,拿下南海诸国之后,大宋又迁徙了一部分百姓,之后是燕云,再然后是西夏,可以说中原的百姓已经被迁徙了不少。 现在又要往辽东迁徙,赵祯甚至计划使用海船往澳大利亚迁徙百姓,那里才是真正的土地肥沃之所! 可尖锐的问题摆在了赵祯的面前,大宋的百姓一共就那么多,如何能满足需要? 人口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更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动力,没有人口,一切都将是空谈,尤其是对大宋这样疆土日渐庞大的帝国来说,之前对庞籍夏竦所的人口爆炸言论其实是赵祯在吓唬这两人,为的是让他们支持自己拿下辽东………… 现在的大宋不是人口太多,而是太少!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伟大还是疯狂 大宋的人口数量在不断的激增,但却已久不能满足赵祯的需要,怎么说呢?这些增加的人口需要时间成长,而大宋最近就需要大量的人口进行移民只用。 那问题就在当下,大宋婴儿的出生率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赵祯为此甚至特意下旨,在大宋的每个城市,不单单是州府城市,而且必须是下到县城都建设专门的产院。 所谓产院便是孕妇生产的地方,这里有干净的床铺,有经验丰富的产婆,有营养干净的食物,有相对安静的环境,当然没有乱七八糟的神婆之类的东西。 只要到了临产阶段的产妇都可以前往产院生产,有经验丰富的妇科大夫坐诊,再加上产婆的帮忙,以及产钳这种工具的协助,新生儿的出生率大幅度提升。 而这些新生儿在出身后的几天时间内必须接种牛痘,否则连户籍都上不去,一旦伤不了户籍,就别提以后入官学,读私塾了,更是少了许多宋人可以享受的待遇,说的难听点,若是没有户籍,即便是军队招募你也别想进。 赵祯亲政之后,一步一步的把制度规范化了起来,而户籍便是头等大事,在大宋六部基本都成了摆设,但唯独户部被赵祯单独拎了出来,重点照看,赋予实权。 户部管理着天下百姓的户籍,同时也与朝堂上扮演重要的地位,所有朝廷下达的政令只要和百姓有关,就必须由户部执行。 所以大宋的百姓几乎人人都上了户籍,这是宋人身份的凭证,也是他们交税的依据,在大宋,每个人都要交税,除非是家中有军人的可以免去几年的赋税外,其余人等一律要交税,但这种税收经过多种方式被缴纳,百姓自己看不见。 交税的同时,朝廷也在保护着百姓的利益,而户部便可通过各地的户籍统计出大宋的人口来………… 如今大宋的人口已达两千三百四十万户、一亿两千六百万人,所以说现在的大宋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亿大关!并且还在逐年增长,辛亏从美洲寻来了土豆,番薯,玉米,之类的高产农作物,要不然赵祯还真的担心大宋产出的粮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一亿多人看似很多,可在大宋辽阔的土地上很快就被划分了干净,后世之所以觉得人多,那是因为在华夏的土地上已经有了近十四亿的人口! 而大宋现在才一亿人口,散落在各地也就不显得那么多了,尤其是现在大宋的版图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除了原本属于大宋的土地外,还多了大理,西夏和燕云,以及南海诸国。 这段时间往南海诸国移民的白皙已经达到了饱和,甚至当地人不得已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和宋人通婚,甚至要求获得大宋的户籍以便进入中原谋生…… 现在的人口分部要比后世均匀的多,人虽然会用脚选择未来,可也很难摆脱土地的束缚,最少在大宋只要你肯花力气种粮食,地里的产出肯定能够你一家五口人生活。 赵祯逐渐把土地从地主以及富商的手中释放出来,而权贵则早已不屑与兼并土地,他们有着更为赚钱的工厂! 于是,赵祯无形之中让社会最底层的人也能安然的活下去,并且给了他们以出人头地的盼头,教育资源的相对公平。 虽然在大宋最好的学校是私塾,可最少大宋保障了大部分入学年龄的孩子有学上,相比一些酸儒开设的私塾,大宋的公学不知好上多少。 而那些大儒所开设的私塾虽然比公学要好,可非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可进不去,这便是封建时代的教育差距,但有一点是不变的,朝廷的取士制度一视同仁。 科举不会因为你上的是公学还是私塾而对你另眼相看,只取品行端正,文章优异者,这已经是很大程度上的公平了,只要孩子努力读书,几百年是不能高中,但只要能获得一个乡试的举人身份,那就不一般了。 虽然在大宋举人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这一科的省试不中,下一次依旧要再次参加乡试获得举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这样的举人也算是一种学历的象征。 完全能在各地衙门举办的公学之中得一个先生的职位,一边教授学生拿着朝廷的俸禄,一边继续攻读以期来年再考,若是你对科举心灰意冷也没关系,商贾宗室的工厂也要你这样的“人才”。 店铺的东家或许招你去当掌柜,最不济也能当一个账房先生之类的。 所以整个大宋已经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全速发展的状态,仿佛每一天都在进步一点,而这种进步甚至能被肉眼所看到,被百姓所感知到。 这是一种非常了不起又可怕的速度,而赵祯自己这个大宋的一国之君却被眼前的繁荣和飞速发展所震惊,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甚至常常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一个高速行驶的火车还好,可一个不按轨道而高速行驶的火车就相当可怕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撞到什么东西! 赵祯就仿佛站在这列火车的驾驶室中,前面是完全笼罩在迷雾之中的未来,没有任何参照,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因为眼前大宋的发展已经完全与历史脱节。 是限制这一切,还是就绪疯狂下去?这是个问题,是个极其伟大有愚蠢的问题…… 不过他也常常安慰自己,比如现在,他就一个人在勤政殿中,望着眼前的地图缓缓的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之间破口大骂。 三才隐约在殿外听见一些不雅和不当的言论,瞬间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但依旧有一些话传入耳中。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既然从未有过,那就按照我说的来!历史上的帝王就好似能看见未来似得,谁tm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连那位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太祖皇帝都是如此,别说我了!” 三才知晓,每当官家做出某些惊人决定的时候,便总是会一个人独处并自言自语,只不过殿中的烟味有些重,隔着厚厚的殿门也能闻见,官家说过这东西吃多了会伤及肺腑嘞! 可三才知道,现在自己绝不能踏入殿中一步…………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今日,明日 赵祯独自一人呆在一处的时间很少,平日里至少身边还有个三才跟着,可今天他是真的一个人呆在勤政殿中,望着地图默默发狠。 这是一种告别过去,把浑身所有力量放在脚上的一种发狠,要大踏步的前进,就不怕被绊倒,只要前进,一切都是值得的,赵祯终于能理解后世的太宗为何要把新中国努力的向前拽。 未来谁也不知道,可若是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止步不前,那便永远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便会永远活在过去之中! 赵祯甚至认为,相比后世刚刚解放的时候,现在的大宋要好上太多,华夏文化的传承还没有经过断崖式的中断,没有经历过崖山之后的古典中华文化大覆灭。 所以现在的文化和氛围依旧是延续着汉家王朝传统的方针而发展的,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因素,不仅能维护封建王朝的统治,更是实现突破的基础。 若是仔细研读便能发现中华文化的性质不单单是保守的,他是一个集保守与开放为一体的文化,即便是孔圣人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 儒家文化在其他文化之中也算是三人而行,取长补短也不是不可能,比如现在的大宋就有很多学者开始重视其他学说,法家的以法制为天下公的说法已经出现。 但这还不算什么,甚至朝堂中的官员也开始支持这一言论,并且认为应当以法治国,治天下。 法家是除了儒家之外最受宋人欢迎的学说了,因为现在大宋的矛盾冲突一点也不比辽朝来的少,什么样的问题都有,而且都是曾经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商号与商号之间因为专利的摩擦,这一点大宋是没有形成明文规定的,只是对书籍的版权有着一些规定而已,而对于专利权这种特殊的东西却没有保护。 经常是要靠当地的官员进行判决,而这种没有先例的判决往往要取决于官员的脾性,好恶,甚至是心情,于是便有人开始提倡重新编篡大宋的国法,已经编写过的《皇宋宪法》好再行增减。 包拯更是提出了依法治国这一跨世纪的论调,赵祯不怀好意的揣着,包拯这老倌被一个聪明人利用了,依法治国?是好的,但却把帝王置于何处? 说这话显然是得罪君王的,但包拯却说了出来,若是他自己的想法,赵祯打死也不信,这老倌的古板可谓是出了名的,虽然有些不知变通,可忠君二字仿佛摩崖石刻般烙在他的心中。 显然这是法家的某个人提出的言论,并且把包拯忽悠住了。 如今的大宋文化不光有法家和儒家,还有格物,这种赵祯自己扶持起来的学说已经成为了大宋的一大支柱,学习格物不单单是能为大宋牟利,更是能为自己牟利。 匠人的地位得到了提高,这对赵祯来说便是一种积极的信号,这些匠人即便是不服务于朝廷,也会使得大宋的民间科技出现进步,而这种进步和大宋的进步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是封建王朝,那便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家的拿来主义用的好,匠人们会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的成果送给朝廷。 当然赵祯也不会亏待这些匠人,必有厚赏不说,还会有一些有名无实的荣誉赐下。 抽完最后一口烟,赵祯蓦然发现,事实上现在的大宋欣欣向荣,并没有出现不可控的迹象,百姓的思想依旧是沉浸在儒家的忠君爱国之中。 别的不说,单单是每年考取功名的士子便越来越多,参与科举的人数逐年上涨,多亏了大宋教育的普及,现在的大宋已经不用担心无仕可用的局面了。 领土不断扩展的大宋对官员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比如南海诸国原本只由朝廷派出一些待选官充任知县事,而现在,不光要有知县事,还有县丞,主簿以及县尉,要知道在大宋有些小县甚至都没有这些官职,最多设置县丞与知县事两者互相监督而已。 现如今看来,大宋本土的县城之中有不少还赶不上后设立的县城,这些县城虽然设立时间段,但起点却颇高。 南海的县城往往管理着更多的土地,县城数量不多,但功能一定要完善,而宁夏路的县城就更不用说,这里的百姓几乎是清一水的大宋汉家百姓,他们迁徙至此,自然朝廷的“服务”也要跟过来。 现如今,大宋的北方产粮能力甚至不及南方,而西北的宁夏路更是有着河套平原带来的肥沃土地,战争债券带来的收益让当初买了债券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赵祯甚至琢磨,要不要再次发行债券,这次以国债券的形势进行发放,为的是给辽东这片宝地筹款。 当初西夏的战争债券第一次卖便很火,而这次以辽东为基础的国债券应该也会相当的紧俏,洛阳纸贵的局面怕是少不得出现。 赵祯比谁都清楚购买这些债券之后会得到怎样的收益,辽东的黑土地之下埋藏的宝贝可比河套平原的要多得多! 若是朝廷有钱,赵祯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虽然在表面上大宋的财政依旧是相当不错,可实际上四十万大军的佯攻让大宋损失许多,现在赵祯才知道,要维持四十万人北伐是一项多么大的开支。 同样这也是在这场佯攻之中所收集到有用信息,现在朝廷拿不出多少钱财来支持辽东的建设,能负担得起迁徙百姓的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数十万人的移民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包拯已经不止一次的上疏陈其之厉害,若是没有一笔全新的账目进入朝廷财政,他便只能克扣宫中的费用了…… 这是文臣一贯的伎俩,毕竟大宋的宫中开支一样归账三司,若是他包拯这个三司使从中克扣,赵祯还真的没什么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内藏库周济,而这也是包拯的目的。 可不能一味的动用内藏库,这笔钱对赵祯来说还有大用,当初西征之时可是用过内藏库救急的,不到万不得已重要留下一手才是。 于是国债券这东西又新鲜出炉!赵祯相信,这玩意一出必定大卖,再次之后,大宋再发行国债券肯定会被抢购一空。 大宋的文臣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若是不能兑现朝廷发行的钱,钞,券,那于抢夺百姓有何区别?所以赵祯并不相信这东西会滥发滥售。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皇帝也非完人 御案上的浓茶已经没了热气升腾,即便是有炭火的宫殿也不能阻碍茶水的变冷,就像是历史前进的脚步无法被阻挡一样。 赵祯端起茶水,虽然已经不冒热气,但已久还有一些温热,自己一人独处殿中还真有点寂寞,尤其是三才这货不在身边的时候,还真有点不习惯。 冬天已经悄然而至,这场对辽东的征战已经完美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完颜部的人虽然没有被全歼,但也所剩不多,赵祯相信除了西伯利亚之外,他也无处可去。 至于剩下的部族要如何处理,赵祯已经相好的解决的办法,全都交由多保真的唐括部归拢,辽东的所有女真残部,都将由唐括部负责约束,或者说是“自治”。 当然若是这些女真人出现了问题,最终大宋要找的人也只有唐括部,为此赵祯打算给予唐括部一些适当的权利,但大宋自身在辽东的力量要保持永远强大。 女真人自治并非是不好的,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有中央强大的军事存在。可以说女真人一直是赵祯的一项心头之患,只有把这猛虎牢牢的拴住,才不会在未来出现问题。 看着御案上的奏疏,赵祯微微苦笑,多保真在进入蔡伯俙的府邸之后,便通过赵妙元上疏了,这奏疏上的文字大气端正,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男儿所书。 而奏疏上的内容则是相当的不善,大宋对女真的攻伐使得原本就不多的女真人死伤惨重,即便是鼠三已经把粮食的事情解释清楚,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与乌古乃的愚蠢,但也不能消除多保真的怀疑。 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大宋皇帝依旧是祸害女真人的凶手,但现实就是现实,在奏疏的后半部分,多保真这个“苦主”摇身一变成为了和蔡伯俙有的一拼的“商贾”开始向赵祯这个暴君索要赔偿了,也可以说是再帮唐括部索要赔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用在什么地方都比较何时,现在大宋和女真的关系便是如此,出头的椽子已经被收拾了,而剩下的便是不得不老实的人。 唐括部对待大宋的态度是相当的谦卑,再加上由多保真这个贵女在北京城中斡旋,唐括部也应该知道收敛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效忠大宋才能活的像样。 赵祯知道这时候再召见多保真不太好,但却一定要召见,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才好,大宋要在辽东发展,就必须要利用女真人,光靠鲜血去震慑显然是不行的。 当然也可以屠灭整个女真人,但无论是赵祯本人,还是整个大宋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人毕竟是人,做不得野兽…… 而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开唐时的旧制,在辽东设立黑水都督府,赵祯打算尝试一种全新的管理模式,其实也不是全新,唐时便已经出现了,只不过没有大宋这般大量移民而已。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女真人收为己用,设立黑水军,由唐括部的首领担任都督,而大宋则是要派遣中央官员来这里任长史,监督和管理这支军队。 这样一来女真人的战力便都在大宋的管辖之下,而他们的所需也由大宋提供,可以说是大宋养着这支军队的同时,也变相把持了这支军队。 至于养虎为患的问题,赵祯自然想过,这也是为何他要在勤政殿召见多保真的原因。 三才迈着小碎步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了看这个已经大变模样的女真女子,多保真有些好奇的开口道:“三才大官为何如此看我?”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只是觉得可惜,多好的璧人,怎么就嫁给了鼠三…………若是你当年执意留在宫中,今天也不会是奴婢领着你进东华门了。” “这便是命,当初不懂得的东西失去了便不会再有,本打算一死了之,谁知又遇到了鼠三,他虽然名字不好听,长相也那般…………可他却能把心全都给我,这一点官家可做不到嘞!” 多保真的话让三才一愣,随即伸出大拇指笑道:“没想到你这年纪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端是选得不错!奴婢这下可佩服了!” “你的意思是承认官家不如鼠三喽?!” 三才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道:“不可信口胡吣!你这女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端是什么话都敢说,奴婢可不敢冒犯官家,你也不该那鼠三和官家相提并论!再这么下去,连老奴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多保真笑了笑,三才虽然这么说,可他的为人却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好的,也是最终于赵祯的,这一点连多保真都很纳闷,为什么赵祯就能让那么多的人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 在多保真看来,并非是皇位和权利使得那些人趋之若鹜的为赵祯效力,而是另一种东西,一种看不见也道不明的东西。 赵祯的勤政殿便在前方,多保真稍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诰命服饰,不知为何只要是面见赵祯,她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下意识的想要整理本就没有什么问题的衣服。 大殿之中依旧是自己看过的那般干净整洁,只不过浓重的烟味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即便是有檀香依旧不能冲淡这种呛人的气味。 不过在呛人的味道之中,却有着一丝别样的香气有着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赵祯正坐在御案之后打量着多保真,这个女人端是不容易,不单单是被乌古乃抛弃,寻死不成还被鼠三给救了下来,最后便与大宋绑在一块了,也把整个唐括部与大宋绑在了一块。 大殿之中安静的有些诡异,赵祯看着多保真的同时,多保真也在打量着他,眼下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帝王脸上留下的一点痕迹,并不如当年自己见到的那般年轻。 只不过已经蓄须的赵祯比之前的模样更显庄重,配合他的儒雅带有一丝凌厉的气质,确实让人赞叹上天对他的偏爱,最少这模样端是个好卖相。 这已经不是赵祯在勤政殿中第一次召见一个女子,双方也颇为默契的对视着,在女真的部落之中,女子的地位可不比男人的要来的弱。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女真,大宋的爪牙…… 最终还是赵祯先开口:“在大宋住的还算习惯吧?蔡伯俙的驸马府可是相当的不错,赵妙元的性格也是极好的…………” “陛下打算和臣女说这些?” 多保真笑了笑,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赵妙元,当初在大宋的皇宫之中早已见识过这位长公主的厉害,两人之间的爽朗性格使她们相处的挺不错,所有蔡伯俙才会以赵妙元的名义邀请她去驸马府小住一段时间,这事谁不知道? 赵祯也觉得自己这是多此一问,只不过这多保真对自己总是没有一般人对皇权的畏惧,反而是……贼大胆! 好歹自己也是帝王,你也应该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一下,这种卑躬屈膝不是表面上的礼仪,而是精神上的妥协,对皇权的尊重。 不过多保真还真是对赵祯的胃口,即便不是眷侣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虽然皇帝本就应该没有朋友,但这种语气和态度,赵祯却非常喜欢,有时候赵祯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贱了些………… 翻了个白眼赵祯撇嘴道:“你这女子真是大胆,就不能对皇权畏惧些?” 三才在一边身体微僵,而多保真则是笑道:“陛下难道忘了?我女真从来就没有皇权,也没机会接触这高高在上的东西,只有大宋,只有辽朝这样的地方才有。” 赵祯被噎的说不出话,眼前这个女人哟……实在是泼辣又难缠,可巧赵祯又不能治罪与她,只能叹了口气道:“好好说话,鼠三好歹也是在朕的手中当水军主将。” 多保真这次恭敬许多,双手合拢微微下蹲道:“臣女参见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起身吧!朕是让你和当初在宫中一样,你既然都嫁给了鼠三,朕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是喜欢你的直爽而已,当年你在宫中的时候朕都没有强求,如今已做他人妇,朕还能如何?把朕看成什么人了!” 多保真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刚刚三才的话实在容易让人误解………… 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在,多保真开口道:“不知陛下召我前来何事?先不急着说,定然和辽东有关系,但找的是我,那就是和唐括部也有关系。” 赵祯微微点头,多保真分析的也算是不错,但当他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多保真又笑着说道:“能在官家的勤政之所召见我这个女真人,显然如此重视之下,必有联合唐括部之意。怎么,陛下也向和辽人一般利用女真人自治了?” 这脑袋转的真叫一个快!连赵祯都不得不暗自喝彩,能从自己召见的细节之中发现端疑,转被动为主动,多保真的政治智慧相当的出色。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不费劲,你也知道,大宋需要的是安定的辽东,朕自然要利用唐括部对辽东的女真加以管束,这种管束不单单是要在表面上,更是要让所有的女真归附唐括氏!” 对于多保真来说,赵祯给出的诱惑实在有些大,这是要让唐括部取代完颜部成为女真的首领! 当然若是在往日这是天大的好事,可现在……在大宋的皇宫之中,出自赵祯的嘴里,多保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非是来的太突然,而是多保真出于对赵祯的了解,若是从这位皇帝的手中拿东西,那你就要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 这位皇帝非常清楚的知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而且总能成功,皆因他给予的手笔非常之大。 赵祯惊讶的的望着多保真道:“如此有利于唐括部的事情为何你要犹豫如此之久?朕是极少给出这样承诺的,若是你不愿意,朕还可以寻找其他的女真部族,相信他们总会有人愿意的。” 这话倒是没有威胁到多保真,她从柔软的锦凳上起身,毫无畏惧的望向赵祯。 “陛下,并非是所有的女真都如唐括部一样亲宋,并且陛下也太小看女真人了。多少女真人对大宋的仇恨可谓是滔天之怒,陛下真的打算与他们合作吗?” 多保真的话说的一点没错,赵祯就是担心女真人的报复才不得已和唐括部合作的,若是女真人团结在一起成为军队,赵祯反而不害怕了。 可化整为零之下,在辽东的土地上,森林中,最怕的便是这些经验丰富,善于丛林战的“游击队”无法派遣大军征讨不说,还总是如跗骨之蛆般不断的骚扰。 若是大宋想要在辽东发展,就必须要与女真人和解,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有的时候,即便是胜利者也要妥协,赵祯望向多保真道:“你又要向朕要价码了吗?朕就知道该直接与你父亲谈而不是和你!” 多保真笑了笑:“陛下何必如此,我唐括部自然会接受陛下的提议,可大宋必须给我唐括部钱财粮食以及通商之权,若是没有这些如何能收服女真残部?” 赵祯点头道:“这是自然,不单是要给,还要给好的!” “兵器,甲胄,军械…………” 多保真的话还没说完,赵祯再次点头道:“可以,军中所需一应俱全,朕绝不虚言!” 这下多保真更为惊讶了,她可是知道宋人的习惯,军中之物别说是提供给女真人,就是在战场上遗失一件,都将治罪!可见宋军对军械的管理之严格,堪比唐代陌刀…………而现在………… 但眼前的好处不能不要,多保真点头道:“多谢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道:“先不急着谢,朕满足了你们的要求,你们也应该满足朕的要求此时,如此才算是公平嘛!” “陛下放心,我唐括部必将约束女真人为大宋分忧还请陛下…………” “这是自然,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朕要求的可不止这些,唐括部要做的也远远不止这些,收拢女真人,越多越好,朕会提供足够的粮食甚至是兵饷,而女真人拿了这些钱粮就要成为大宋的军队,朕已经想好了名字,就叫黑水军如何?” 多保真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这是…………这是要把女真人变成大宋的爪牙!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魔鬼的交易 赵祯终于瞧见让他满意的一幕,多保真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身体微微僵硬,显然她被自己的提议惊呆了,成为大宋的附属和成为大宋的军队完全是两码事,这一点她多保真应该明白! 确实,多保真知道其中的不同,所以才愣在原地许久,最后缓过神来开口道:“陛下,如此一来我所有女真人都将成为黑水军?” “当然不是所有人了,老弱,妇孺,将会成为大宋的军户,一旦辽东被我大宋开发起来,将会由朝廷分给田地,牧场,他们所享受的待遇和大宋的军户一样,只不过比大宋的军户享受的时间更长!只要他们是大宋的军户,那么永远税赋减半!” “大宋会给他们提供良种农具之类的吗?” 出于谨慎,多保真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对于眼前的这位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皇帝,她要多加小心才是,否则便是把整个女真族都卖了! “当然,你也太小瞧大宋了,也太小瞧朕了,朕不会对一般的百姓进行克扣,也不会在他们的身上耍弄什么计谋,朕是大宋的帝王,是一国之君,还于不屑于如此下作!”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直直的走向多保真,眼睛中的光芒让多保真害怕,连连后退,她终于在这位帝王的身上感受到了无上的威仪。 别说是赵祯这样曾经御驾亲征长刀饮血的帝王,即便是一般的守成之君在久居上位,操弄生死大权已久之后,身上的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赵祯直视多保真的双眼,掷地有声的说道:“唐括多保真,你给朕记住,朕是在给女真人谋出路,朕是在为女真百姓着想,在为那些还在白山黑水之中挣扎的生命着想,不错,大宋是攻伐了女真,可破而后立之说你总该是知晓的。 我大宋将士在击溃完颜部联军后,可曾滥杀过一个女真人?只要他们不反抗,最终都相安无事,朕在奏疏之中看到的是石元孙用军粮救济女真人。 看到的是大宋将士为完颜部中的疾疫者治病!若你们女真人是不知感恩的禽兽,朕无话可说,若你们还算有良心,便能感觉到,最少是在现在,活得比以前要好得多!” 多保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微微低头,她从父亲的书信中知道了一切,大宋的将士并非如辽人一般,每每讨伐过女真之后便是烧杀抢掠。 也许…………女真人归附大宋是最好的选择? 赵祯看到了多保真眼中的迷茫,长出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也许这个提议对女真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可终究要做出选择,大宋不可能让步,这是朕的最后价码,也是底线,在别的地方,却是可以商量的,你还是去信唐括部,询问你的父亲该如何做吧,朕相信老人的智慧应该比你看的更远!” 多保真缓缓退走,走的时候表情极为挣扎,女真的独立性和好生活到底该如何选择?这是个如矛与盾般的那题,如俩个声音不断在她的耳边回响,“归附大宋”“拒绝他的提议”………… 待多保真离开后,赵祯的表情为之一松,麻利的从桌上的木盒之中抽出一根,大宋已经有能力生产这种带有棉花过滤嘴的烟卷了,放在核桃木做的盒子中,香气更显醇厚。 三才掏出怀中的火折子便给赵祯点上,他抽过这东西,官家赏的,虽然味道呛人不,可时间长了确实有一种让人精神一震的感觉。 “官家,这东西伤肺腑,还是少抽一点的好。” 赵祯微微点头:“所以朕才会控制这东西流入民间,烟草是个暴利行业啊!可这东西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好,尤其是孩子和妇人,二手烟可是困扰许多人的东西嘞!” “二手烟?” “皇城司的人确定石批德撒骨就在北京城中?”赵祯打了个岔就把问题带过去。 三才赶紧点头道:“皇城司的人来报,石批德撒骨就在北京城中!他是跟着高丽人的商队来的,可最后却没有走,就住在庆丰楼的后苑之中。” 赵祯点了点头:“既然他来了,多保真怕是很快就会再次进宫了。” 石批德撒骨乃是多保真的父亲,正如三才所说,他是跟着高丽人的商队抵达北京城的,一来多保真嫁给了鼠三,他自然应该看看鼠三家是什么模样,这是女真人的传统,对于出嫁的闺女,必须要登门送上礼物,二来便是为了唐括部,或是说为了女真的命运而来。 作为族长,又是德高望重的巫师,石批德撒骨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智慧,他看透了一些问题,也是希望能为自己要强的女儿出谋划策的父亲。 庆丰楼最大的好处便是三教九楼什么人都有,人多口杂之下也让许多人的身份得到了隐瞒,只不过对于大宋的皇城司来说,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在石批德撒骨进入北京城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便被皇城司的人监视了起来,作为多保真的父亲,他的图影就在皇城司的墙上贴着,位置就在完颜乌古乃的边上,像不认识他都难。 多保真虽然是暂时住在蔡伯俙的府上,但她却有着相当大的自由,谁也不会限制她,都知道她顶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头,谁还会去得罪她,要知道她在禁中带了许多年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而能从禁中出来还守身如玉,可见连官家都没动她。 青色的马车很快抵达庆丰楼,赶车的女真汉子是她的随从,扶着多保真下车后便如一块顽石一样站在小院的门口。 多保真埋怨的望着父亲:“阿玛,您不应该到大宋来!” “傻丫头,阿玛若是不来许多事情无法让大宋皇帝放心,明日不单单是你要去见大宋皇帝,阿玛也要去,女真人要开诚布公的向大宋归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大宋的厚待。” 多保真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父亲,她从未见过勇敢的父亲露出如此顺从的一面,难道女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石批德撒骨 “女真人难道就不能拒绝大宋?眼下还并未满盘皆输!” 多保真眉头紧皱的望着父亲,只要一日不答应赵祯的提议,女真就一日拥有独立性,若是一旦答应下来,以大宋和赵祯的个性,绝不会允许女真人反悔。 “还未满盘皆输?到底要输成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输了?再回到原本在白山黑水中挣扎的过活?在回到与野兽争抢粮食的生活?再次回到给辽人打女真的日子?多保真啊!看清楚这个世道没有! 现在的大宋一如当年的盛唐,而大宋皇帝对我女真就如当年的黑水都督府,而这黑水军的名号就是原本黑水都护府的名号,若是咱们为大宋卖命,说不得以后还能再出一个渤海国来!” 石批德撒骨望着女儿的眼中充满了勇士不得不承认的绝望和无奈,女真不行了,在之前甚至能让辽人畏惧三分,能让女真人自治女真人,可现在,面对庞然大物般的宋朝,却是江河日下,虽然完颜部率领女真联军抗衡,可最终的结果无异于以卵击石。 石批德撒骨比谁都看得清楚,若辽朝是猛虎豺狼般的野兽,那宋朝就是巨龙,别说是小小的女真,即便是辽朝在不远的将来都将被碾成粉末。 如今女真的残部能成为宋朝的黑水军,成为大宋的爪牙,已经是万幸,何况他赵祯开出的价码不算低,女真人拼命所争取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若是大宋能给予女真想要的生活何尝不能成为大宋的爪牙?最少女真一脉能延续下去,即便是和汉人通婚同化了,最终也如混同江的江水一般不分彼此。 石批德撒骨有着常人不曾有的东西,他这辈子最卓越便是眼光,在这一点上甚至超越了乌古乃,他相信,以后的大宋还会融入更多的蛮夷,最终这些蛮夷都将变成汉人,都将为大宋牧守一方………… 最后,他只对女儿说了八个字:“因势利导,顺应大势!” 多保真看着不再言语的父亲,微微点头,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错过,当初他把自己嫁给乌古乃的时候说过,乌古乃必将成为辽朝统治女真的心腹,而自己也必将成为完颜部的主母。 最重要的是,父亲曾经说过,乌古乃虽然能成大事,可为人不当,小人作态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完颜部,可当初自己不听父亲的劝阻,只想嫁给一个带领女真人走上繁盛的“英雄”,现在看来,他并非英雄而是一个“狗熊”。 “既然如此,阿玛你好好休息,明日女儿便带你进宫,相信大宋皇帝也希望与你这个唐括部的首领直接说话,可比女儿这个传声筒要让人舒服的多。” 石批德撒骨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问到:“你觉得大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多保真张口就准备嘲讽一番,但随即默默不语,抬头往向窗外西面的宏伟建筑微微皱眉道:“女儿也不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在大宋的东京城禁中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作为完颜部的使者来过,再加上现在已经算是对皇宫的内外都熟悉了。 皇后,后妃们,包括已经出嫁的公主和赵祯的贴身近侍女儿都能说出个一二,唯独大宋皇帝女儿不知该说他什么,女儿看不透他,虽然近在眼前,却总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不,应该是说坐在云端的俯视我,俯视众生的感觉。” 石批德撒骨望着女儿的样子笑道:“看来在你心中大宋的官家才是真正的英雄?” 多保真并没有否认,而是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说道:“是,他确实堪称英雄,但却也只是大宋的英雄……” 石批德撒骨摆了摆手道:“这世上的英雄哪有什么国家之分种姓之别?只要能成就惊天动地的一番伟业,便可堪称英雄!” 多保真转头问到:“那这么说来,他赵祯在阿玛心中便是一个英雄咯?” 石批德撒骨仰天大笑:“你这问题端是让人难以回答,总是如此刁钻咄咄逼人,他赵祯没有治罪与你已经是大气量了,连你阿玛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多保真坐倒石批德撒骨的身边,望着自己的父亲小声道:“阿玛打算以鸿胪寺奏请入宫?” 石批德撒骨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你觉得你自己的脸面能带着一个大男人出现在大宋的皇宫之中?还是一个女真人?之前是人家不在意,直接放你进去,阿玛可不同。 再说阿玛是唐括部的族长,唐括部要脸面,阿玛也要脸面!何况阿玛是堂堂正正进去的,便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谁也不能加害于我不是?” 多保真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能进出宫禁确实是宫中内侍和禁军的在受到上峰的意思放自己进去的,否则一路上也不会所有人见了自己视若无睹,而且三才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当多保真离开庆丰楼出现在鸿胪寺外的时候,三才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并且鸿胪寺的官员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所需的一应文书,一个女真部族的首领面见官家能这么快的办好一切,没有三才打的招呼谁也不信。 在北京城的官员和百姓看来,多保真和官家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当然这比不是一种恶意的揣测,哪个帝王没有一段风流韵事? 多保真已经习惯了大宋官员的目光,对自己总是如后宫嫔妃般的眼神,其实她哪里知晓,官员们望她的眼神与宫中妃嫔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如看待没藏黑云一般的眼神。 因为这个女人,大宋便可获得辽东之地的太平,自然要以尊重的眼神看待了,最少目不邪视。 既然是通过鸿胪寺请旨进宫,那消息便瞒不住人,很快朝臣便都知晓了唐括部首领进宫觐见官家的事情,不过这也很快被朝臣们忘记……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不用说,石批德撒骨必定是来向官家求和的,为示诚意,所以作为一族之长他亲自前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辽东之土 在天光刚亮起的时候,石批德撒骨便已经起床,对着东方的太阳做着庄重的仪式,跳着古老的舞蹈,虽然显得有些疯癫,可却有一种别样的仪式感。 在此过后他才进入屋中沐浴更衣,还特意熏了名贵的熏香,使得自己显得干净,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女真的传统服饰,只不过在上面纹有美丽的花纹,而且和中原的衣服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交领左衽。 首戴貂帽,耳戴环,耳旁各垂一长辫,上身着半袖,内着直领,足登高筒靴,颈围云肩,唐括部的人俗尚白,认为白色洁净,同时地处冰雪寒天的女真让与衣皮而皮筒里儿多为白色,所以石批德撒骨的身上便是白色为主。 出门之后走在大街上本以为自己的模样和服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现实并非如此,所有的路人只不过对他一瞥而过便再也没有看第二眼。 自从他到了大宋的北京城便很少出门,都是住在这庆丰楼之中,虽然多保真认为这里安全,可在石批德撒骨看来,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大宋的皇帝怕是早已知道自己到了。 第一次走上大宋的街面,一种热闹的气氛便把他这个外乡人包围,各种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往来如织的行人,叫卖声,吆喝声汇聚在一起,即便是石批德撒骨第一次来也不觉得疏远。 眼前的铺子人去的最多,石批德撒骨便跟上了人流,在庆丰楼有早饭提供,但大多数的客人选择外出自己寻吃食,这么多天也把石批德撒骨憋坏了,于是乎便投入到大宋的熙熙攘攘中。 说是铺子不太合适,因为它只有一个帆布顶子,由许多立柱支撑起来,四周都是栏杆,里面什么样的味道都有,虽然破坏了食物本身的香气,但这种混合起来的香味却有着别样的诱人。 门口只要五文钱便能进入这里,而其中的伙计穿梭就像是白山黑水间的地鼠,灵巧而不失速度,总能在一张张的桌子面前准确的把食物递上。 这个名叫食堂的地方还真是不一样,石批德撒骨打算寻一个空位坐下,但放眼望去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还真不好找位置。 “客官跟我走,我为你寻了个好位置!” 就在石批德撒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的时候,小二热情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年轻人伸手虚引,眼中都是热情的光芒让人不好拒绝。 “有劳这位小哥了。” “客官哪的话,您来了咱们就要为您想的周到,这边走。” 在一个稍显偏僻的地方坐下,小二特意解释道:“瞧客官的模样也是个喜欢僻静的人,第一次来北京城吧?若是就您一位,坐这里最合适,那些中间的大桌都是些相熟的人呼朋唤友而来,您桌上也插不进嘴不是?” 石批德撒骨微微点头:“小哥所言有理,不知有什么吃食?” “客官平日里可吃羊肉?” “最喜羊肉!” “那您就一定要长长东市街口王昌家的羊汤,听说相公们在待漏院吃的就是他家做的。” “连大宋的相公们都喜欢?” “可不是?!味道鲜美,用料讲究,可是一等一的好!” “那你引我在这最甚?!” 石批德撒骨微微有些恼怒,这不是戏弄人吗?把自己引到这里坐下,有说别家的羊汤鲜美,这……岂有此理! 小二被石批德撒骨的话说愣了,随即笑道:“客官别见怪,您只需服了钱便可,小的不一会便把羊汤给您送来便是。只不过价钱可不便宜……” 石批德撒骨从怀中摸出一张略微发硬的交子放在桌上道:“这些可够?” “够!”小二的声音拉得老长,随即又小声说道:“您可注意了,这是十贯钱的大钞,可万万要收好。财不外漏,在这丢钱的人可不少嘞!可有零碎。” 石批德撒骨当然知道十贯钱不少,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交子价值几何,当初多保真给他的时候他大为震惊,为何宋人就能用这不值钱的纸来交易? 后来才知晓,原是这些朝廷印发的交子能到钱庄兑换处金银来,所以这些交子便等于金银了………… 而眼下他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眼前的小二,在他看来,一国之如何,从百姓的身上便能看出端疑。 现在看来,大宋的不光是有强大的实力和本钱,也有一种看不见的强大,民风如此朴实之下,一国岂能败坏? 其实他并不知道,小二对眼前的十贯交子眼馋的很,但若是他昧下这钱所需承担的后果可比十贯钱来的多得多,若是人家找起后帐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在大宋犯罪的成本可比原先高上许多,因为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上了许多,不值得这么做,若是石批德撒骨掏出的不是十贯钱,而是千贯,万贯,那可就说不定了………… 一个说书人站在中间的台子上,侃侃而谈,说是说书人不恰当,因为他说的完全不是话本,而是眼下的一桩买卖。 “诸位可都听好了,朝廷又要发债券了,这此是国债!以大宋朝廷为担保的国债!具体的我也不多说,诸位定要说我啰嗦,和当初西夏的西征债券一样,诸位都清楚了吧?!” 随着说书人的话,整个食堂哗啦一下沸腾了,就像是在热得冒烟的油锅猛地泼上一盆冒着寒气的凉水! 过了许久这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有大嗓门的人喊道:“都别嚷嚷,让王书生给咱们好好说说,否则谁也听不见!” 站在高台上的王书生笑了笑:“诸位,之前朝廷攻伐西夏的时候,卖的可是地契凭证,谁买的土地越多,土地上三年的产出便能有十之一二白白落入口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而且什么都不用做。” “现在呢?!” “现在?”王书生卖了个关子,直道有人请他吃酒,并且给出赏钱后,他才缓缓道:“现在和原先不同,这次朝廷卖的是国债券,债券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其实就是朝廷向大家伙借钱打仗,然后再还钱给诸位,最后还要加上朝廷赏的好处。 这次发卖的乃是辽东债券,诸位也都该知晓,咱们大宋在辽东击溃了女真人,得了大片的土地,别看辽东地处北寒,可司农寺的人说,辽东的土地乃是黑土。 诸位要问了,什么是黑土?这种土地别说是种植庄稼,便是插根筷子在地里,来年都能长出树来!土地肥沃的攥一把都出油!”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石批德撒骨的揣测 石批德撒骨正在喝羊汤的手微微颤抖,汤勺掉在碗中,滚热的羊汤渐在脸上也毫无反映,此刻再鲜美的羊汤也无法让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脑海中只回荡着周围的声音:“女真人坐拥大片的黑土地多年,却不知善用,还向咱们大宋买粮食,简直就是愚蠢到家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真人天生就是游牧为主,再加上北方寒冷,没有良种,不精心侍弄,也出不了多少粮食,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不种粮食了。” “这话有道理!” 石批德撒骨心中的憋屈那里是这些人所了解的,女真不是不种植粮食,而是因为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稼穑之艰苦比之放牧不知难上多少! 汉人天生就是侍弄庄稼的能手,自从他们在东海岸边筑城之后,便已经开始平整土地,准备在来年开春种植粮食了,直道汉人百姓来了之后,女真人才知道自己的农耕有多么的落后。 水渠灌溉,耧车打水,耕牛犁地,平整土丘,开挖沟渠,等等这些都是女真人原先从来没做过的事情,黑色的土地是女真人的故乡,也是养育他们的地方,可这片土地对汉人的“友好”远超对待女真人! 直到此时,石批德撒骨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宋皇帝是看上了辽东的黑土地!难怪他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难怪他要卖这些债券,为的就是建设辽东! 其实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从东面进攻辽朝的便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辽东!一股寒气从石批德撒骨的尾椎骨升起,眼下他想明白了一切,反而觉得更加不寒而栗。 赵祯骗过了所有人,辽朝上当了,女真人也上当了,甚至连宋人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被他们的官家蒙在鼓里吧? 曾经难以种出粮食的土地,在宋人眼中居然是天下最为肥沃的土地,这对女真人的打击不可为是不大,石批德撒骨只觉得这是天大的讽刺。 缓缓起身,眼下即便是再鲜美的羊汤也无法勾起他的食欲。 离开食堂,石批德撒骨并没有回到庆丰楼,距离多保真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他便在大街上闲逛起来,感受大宋百姓的生活也许会让他忘记不愉快。 但事与愿违,现在大街上是个人都在说了当的事情,石批德撒骨已经不期望再在大宋听到对辽东和女真有利的言论,但和快他发现,大宋的百姓谈论辽东者多,而谈论女真的寥寥无几。 是啊!石批德撒骨微微苦笑,失败者就是会被人遗忘,现在的宋人只是在考虑如何购买朝廷的债券,利用辽东的土地发一笔财! 石批德撒骨和快发现,大宋的街头可以说极为方便,即便是你走累了,都会有随叫随到的马车前来送你回家,只不过价钱有高有低罢了。 这是富人的天堂,贫者的乐园,富人可以用钱买到尽可能的享受,而贫者却是可以用自己的劳力换取价值,在北京城还真的是什么都能卖钱! 石批德撒骨学着别人的模样在路边挥手,很快就有一辆马车停下,车夫客气的招呼他上车,并且在上车之前便说明了价格,不多不少,十五文的价格非常公道合理。 回到了庆丰楼,石批德撒骨才缓过神来,这马车确实舒服的很,在大宋的水泥路上平稳异常,只能感受到嗒嗒的马蹄声和略微的晃动。 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整个北京城都仿佛苏醒了过来,开始的时候石批德撒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钟声,直到女儿告诉他,这才知晓,原来是大宋皇宫开始早朝的钟声,这两口钟乃是取的北上之铁,铸造而成,声音悠扬深远,无论多远好似就在耳边回响,但却一点也不嘈杂。 北京城中的百姓也就自觉的随着这钟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石批德撒骨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辰时初刻了,正是一日劳作开始的时候。 因为在皇宫之中待过的原因,多保真对大宋的许多东西非常了解,而她也把这些消息告诉给了石批德撒骨,在大宋朝会永远是皇帝起床之后第一件要干的事情,自从赵祯登基以来,除了因为朝中重臣的离世罢朝外,还从未有过一天因为自己享乐而罢朝的。 几十年如一日的早朝,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要知道他赵祯可是把大宋治理的越来越好,可谓是一代圣君,如此帝王却对自己手中的权利从小便敬小慎微,他赵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越是想越觉得扑朔迷离,石批德撒骨是女真的巫师,但他却对鬼神之类的东西明明白白,鬼神是已经死去或是高高在上的东西,人绝不可能碰触,也不可能看到,可眼下赵祯的种种让他推翻了许多原本的认知。 石批德撒骨只觉得一股寒流如激电般穿过自己身体。 赵祯身上的一些东西是经不住揣摩的,大宋的重臣包括夏竦在内如此老实的重要原因便是因为皇帝身上的种种神秘和异于常人。 朝堂之中的聪明人有多少? 当初的寇准,丁谓,之后的夏竦,庞籍,即便是古板的包拯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如若不然大宋的江山岂能由一群傻子管理?或是说赵祯的脑子不好使,识人不明? 当然不是! 八岁登基为帝便能在几年的时间里解决已经日益严重的三冗三费,这别说是对于一般的君王,就是对于明君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八岁幼帝在登基之后便决定的事情? 但最让石批德撒骨震惊的却是赵祯在登记之前平叛赵元俨之乱,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已是公之于众的秘密,也没人对这种有利于官家的事情太过封锁消息,宫中经历过这件事的宫人有不少已经被放出宫外,消息也自然就散开了。 何况多保真在东京城的皇宫中待过,自然对这件事更加了解,但在石批德撒骨看来,一个孩子即便是太子储君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应该是慌乱无措的,最多便是寻找自己认为靠得住的朝臣作为依靠。 可谁能想到,他赵祯居然利用太子三卫这个形同虚设的东西一举击溃赵元俨精心细致的准备。 细思极恐!………………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制造彩虹的帝王 当多保真出现在庆丰楼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大宋的朝会也快结束了,石批德撒骨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朝会应该也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听说每月的正朔大朝会要俩个时辰才能结束。 “阿玛这一身还算体面吧?” 石批德撒骨让多保真惊奇,父亲是一个很少去迎合附会别人的,现在看来对于这次面见大宋皇帝,父亲非常的重视,甚至有一些敬畏在其中。 “阿玛衣着得体,就该穿女真人的服饰去见大宋的君王,此乃外族觐见中原皇帝的旧例。” 石批德撒骨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他就放心了,只不过双手依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并不存在的褶皱,这才上了马车,这是皇家派来接待使者的马车,上面还有女真人的图腾海东青………… 多保真解释道:“大宋的皇帝说了,这海东青是女真人的至宝,也将是大宋黑水军的徽记。” 石批德撒骨微微点头:“再好不过,宋朝和辽朝一般让我女真进贡海东青吗?” 他的话让多保真微微一滞:“这倒是没有说,不知他赵祯心中想的是什么,这海东青乃是天地间的灵性之兽,若是不想要那是骗人的。” 石批德撒骨笑了笑并不说话,海东青虽然好,可熬鹰太过花费时间,若是大宋让女真人再次进贡海东青,那黑水军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享福了………… 马车在御道上行驶,这御道如今已然是谁都能走的了,只不过在御道的最中间,那条特殊地砖铺就的地方却是无人敢逾越,这是专属皇帝的道路,官家把御道放给百姓使用,百姓得了便利的同时也要敬畏皇权。 北京城之宏伟可谓远超历代王朝,谁能想到这是在数年的功夫便建造起来的奇迹?而大宋的皇宫更是翘楚,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皆不能相提并论。 过了东华门便是已经进入了皇宫,这里是使节进宫最常走的一条线路,而南面的宣德门却极少开启,自从赵祯登基以来,从宣德门出每一次都是御驾亲征,要么便是出巡,这道门也被百姓看作是大宋天威出现的象征。 入了东华门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三才早已在一旁等候,瞧见多保真和石批德撒骨下车后缓缓开口道:“大宋的皇宫不比女真部落,规矩颇多,你应该对令父说过了吧?” 多保真点了点头:“说过了,既然是在大宋的皇宫,便应当尊重大宋的礼仪,只不过我女真人也有自己的礼仪,也是表达尊敬之意。” 三才笑道:“这是自然,只要遵守在宫中的规矩,你女真人有什么礼仪官家都不会在意。” 三才在前面引路,石批德撒骨父女走在后面,对于大宋皇宫的宏伟大气又不失精美多保真早已习惯,而石批德撒骨则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即便皇宫之中更有祥云仙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当他看到御花园中雾气缭绕,仙鹤展翅的时候,真的被惊呆了,尤其是一道七彩的光芒出现在假山上,更让他差点拜下大喊祥瑞降世。 七色之光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女真都被认为是祥瑞降世的先兆,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彩虹是双头能饮水的神灵。 而这时却响起了不适时宜的声音:“瞧见没有,只要运用合理,咱们也能自己弄出彩虹来,其中的道理也不难,赵昀使点劲啊!赵旭注意调整喷头!” 能在宫中直呼太子和皇子名讳的男人也只有大宋皇帝赵祯了,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对视一眼,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三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官家正带着皇子们学格物,咱们莫要打搅。” 石批德撒骨连连点头,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寻常人如何把彩虹弄出来!听大宋皇帝的意思,只要运用所谓的格物,便真的能造出彩虹来? “父皇,这是什么道理呢!您还没告诉我们呢!” 赵昀一边卖力的挤压杆子,一边大声的问道,而赵祯则是撇嘴道:“你什么打算朕还不知道,学了格物就该告诉那些不解真相的人,莫要光想着用来撩妹!” “哈哈,父皇说的对,二郎总是喜欢在女子面前炫耀嘞!” 赵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却依旧要为儿子解释其中的物理现象,指着不断喷出雾气的喷嘴道:“这东西我们把它叫做喷水器,就是宫中常用来给花浇水的东西。 把喷水器调成喷雾状态,中午的太阳在正南方上空,找到一片大阴影就比如现在的假山,或者比较阴暗的树荫也行,这时你面向东方拿着喷水器超东南方向的空中喷水,水雾从空中落下就可以把阳光的颜色折射出来了,你也就看到彩虹了。” 赵祯三言两语就把彩虹这上天所造化的如此神秘之物说的一清二楚,别说是多保真父女,即便是三才都露出震惊的眼神,而俩个皇子可能是早已知晓父皇的伟大,或是习惯了无所不知的父皇,只不过发出明白的哦的一声便开始专心的摆弄起来。 “父皇,若是在这假山之前引出一眼温泉,这寒冬季节,雾气升腾的时候也会出现彩虹?” 赵旭的问题非常简单,但赵祯即便是知道答案也不会告诉他,而是笑道:“朕对你们说过什么话来着?若是想要找到答案,便自己去试试,后面便是御汤池,从那里引一泉温水也不难吧?不许让宫人帮忙,最近天气寒冷,皇后便免了你们的骑射,正好借着这机会多多锻炼!” 赵旭兴高采烈,而赵昀则垂头丧气,他只需要知晓彩虹如何形成便可以,谁去费事的挖温泉来?!埋怨的望着赵旭道:“皇兄何必自找苦吃!” “谁说这是自找苦吃?你也不想想,母后的生辰就快到了,咱们今年以这温泉彩虹为贺,不比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淘弄奇珍异宝要来的实在?而且不花钱嘞!” “皇兄你可真抠门……不过咱们用钱的地方也确实很多嘞!” “可不是!” 赵祯无语的望着俩个小子,这段时间王语嫣在后宫大搞“勤俭节约”可把这俩个小子给坑惨了……显然这是在故意说做给自己听的。 赵祯摇头苦笑,但刚准备说话便瞧见一旁的三才,看来多保真父女进宫了,才不去管这俩个小子有没有钱花!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能制造彩虹的皇帝,他就不单单是个皇帝那么简单了! 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办到的,说到底,这依旧不是凡人的本事,石批德撒骨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对赵祯的态度愈发的恭敬起来。 但这一切在多保真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他赵祯总是习惯自己操弄这些奇技淫巧,当年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她可是见识的多了。 可这一切在石批德撒骨的眼中便是着实的惊人,也许大宋皇帝所说的格物便是可以通神的本事? 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石批德撒骨终于正式的面见了大宋的官家,但当他看到赵祯的容貌时,满是说不出的震惊,谁能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是带领大宋一路高歌猛进的雄主?! 汉人是说过人不可貌相,可还有一句谚语,嘴上无须,不堪重用。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一身大红色的朝服配上金线刺绣出的华夏图腾,赵祯看上去的模样比实际年轻要小上许多,也许是因为得益于后世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以及每日的锻炼,赵祯觉得自己保养的还不错,和后世的小鲜肉也差不到哪去。 可在石批德撒骨的眼中却是惊为天人,心中暗自腹诽,这大宋皇帝莫不是有着益寿年年的仙法? 一个巫师若是不相信天地之间有鬼神那是不可能的,石批德撒骨只不过是觉得鬼神这些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世间的说辞也不过是夸张演绎出来罢了。 赵祯望着有些呆滞的石批德撒骨好奇的问到:“怎么?朕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吗?以至于你连拜见上国之主这种事都忘记了?还是说你的膝盖和党项人一样不会打弯?现在党项人可是学会了……” 赵祯的话语中略带威胁,对待石批德撒骨可不会像是对待多保真那样温柔,当然,赵祯也从来没有温柔过,弱国无外交,强国大外交,古今如此,即便是以中华文化的谦虚内敛,还是喊出了“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话来。 只不过相对于多保真的不舒服,石批德撒骨却显得非常受用,跪地参拜道:“女真唐括部首领石批德撒骨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只不过如今在石批德撒骨看来,上国皇帝就改这样高高在上,大宋这样的帝国若是没有天威反倒是不正常了。 赵祯的模样那里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简直如二十出头一般的毛头小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自己又开始剃须了,蓄须是一种礼法,而剃须则是一种习惯。 蓄须之后变长的胡须很麻烦,特别是留长了之后,吃饭喝酒定然是不舒服的,而赵祯自己照镜子更加不舒服,有胡子的人和没胡子的人相差还是很多的。 开始的时候王语嫣激烈的反对,可当他看到赵祯剃须过后光洁的下巴时,呆呆的不再说话,她仿佛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虽然现在赵祯也不是很老,可剃须过后反而更加稚嫩了。 “平身吧!三才,赐坐。” 随着赵祯的话,俩个柔软的锦凳被递了上来,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坐下后,赵祯才开口道:“朕早就听闻唐括族乃是你石批德撒骨一手扶持起来的,你的才干和智慧自不用用,但朕觉得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应该是顺应大势之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想到赵祯上来便开门见山的摊牌,这让准备了许久的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二人微微一惊,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对于赵祯来说,此次是召见番邦之臣,自然不会有什么客套,更不会有什么斡旋的伎俩在其中。 有的只是上国,大国,对一个番邦之臣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石批德撒骨知道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若是女真不服大宋,最终的结果便是彻底的毁灭,当然也包括唐括部在内,对于汉家王朝来说虽然无法做到真的屠灭一族,但至少让他们在华夏的土地上绝迹也是能做到的。 但此刻的石批德撒骨却长舒一口气,既然赵祯能如此直接了当的摊牌,那剩下的问题就好办的多了,唐括部也不用遮遮掩掩,率领整个女真成为大宋的黑水军势在必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 辽东已经是宋人的土地了,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再多的愤怒,再多的幽怨,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并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我唐括部愿为大宋效犬马之劳,约束女真还辽东一片安宁!” “不,不是约束,而是让所有的女真人进入黑水军,年轻力壮者成为大宋的黑水军,其余人等编入大宋的军户。” 该来的还是来了,多保真绝望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这个刚刚还没有一丝犹豫的男人现在却颤抖起来,最后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遵旨!” 赵祯笑了,直到石批德撒骨说出遵旨二字,辽东之乱才算是真正的平息下来,从此以后无女真,世上只有黑水军! 只要成为大宋的军队,那剩下的便是时间的问题,既然是大宋的军队,那就可以调防吧?那就可以作战吧?当然也能通婚了,军户的孩子都将受到大宋的教育。 无论是从血脉上,还是在文化上,甚至是在习俗上,赵祯都能让这些女真人变成汉人………… “既然如此,朕便敕封你为黑水都督府都督,总领所有女真,不日朝廷的册封文书,虎符,帅印都会送到,当然在京中也有府宅赐下,朕倒是觉得你应该把孙子送来,朕的皇子还缺一个骑射的玩伴嘞!” 三言两语便把质子的要求提了出来,石批德撒骨苦笑着说道:“谢陛下厚爱,待臣下回到辽东,便…………” 赵祯连连摆手:“不用你派人送来,这种事情自然派人去接了!”说完便转头望向多保真道:“既然你也嫁给了鼠三,他就不是外人,朕就由他去接你的侄儿可好?顺道你还能回趟粮家看看!” 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已经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事情都被眼前这位官家给安排好了…………最后人家还不忘说一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与帝王对话 赵祯当然要占据主动,这时候他面对的不是多保真,而是女真唐括部的首领石批德撒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及,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应该有顾及和犹豫。 这时候的赵祯可以说是铁石心肠,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左右,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石批德撒骨屈服,让他的唐括部成为大宋统御女真的爪牙。 事实上他成功了,石批德撒骨被眼前的年轻皇帝所震撼到了,百闻不如一见。 听说过他赵祯那么多的事情,可现在见到真人之后,反而觉得那些传闻都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再疯狂的事情也能让人相信。 因为眼下的大宋皇帝就不是一个凡人啊! 出神入化的手段,无所不知的学识,甚至连说话的口气和态度都让人折服,刚刚石批德撒骨并非不想和赵祯谈判,但他忽然发现在这个年轻帝王面前居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祯的目光仿佛一下便把他看透了,甚至不需要什么故意的施压,而相比大宋皇帝,辽朝的皇帝不过是个强装帝王威仪的小孩罢了。 石批德撒骨见过耶律洪基,他的印象非常让人恐惧,每一个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升起恐惧的感觉,因为这个皇帝会用突然的暴怒来惩治宫人,以此威慑群臣,也许这是萧太后给他的主意,也许是他自己想到的好办法。 可在石批德撒骨看来,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借助暴怒让人恐惧并非是自己强大,而是手中的权利强大而已,比如眼前的赵祯,待人和煦,说话声也相当柔和,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可抗拒的力量。 仿佛你面前和你对话的人是泰山,是苍穹,是雷霆!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志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才是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出口成宪…………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事实上是赵祯该说的话都说了,这才留下时间给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说话,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好说的了,他们也只能提出一些旁枝末节的问题和要求。 节奏都在赵祯的控制之下,他早已想好,无关紧要的能答应的便答应,不能答应的也不会影响整个大局。 果然,多保真这个女人开始了斤斤计较,她这么做在赵祯看来没有任何问题,石批德撒骨作为首领不好说的话,不好斤斤计较的东西都由她来说。 男人的眼中通常只有输和赢,臣服和胜利,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眼下唐括部已经输了,已经成为了大宋的爪牙,但这爪牙的锋利程度和忠实程度却关系到了黑水军的未来。 多保真就像是一个穷怕了的妇人,不断的往唐括部扒拉着东西,向大宋讨要这,讨要那,甚至连铁锅,铁器,耕牛,良种之类的都要一应俱全。 对于这样的要求赵祯自然是同意的,因为一旦这些东西抵达唐括部,从此以后唐括部便彻底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大宋的黑水军。 所以赵祯不在乎,所以他同意多保真的所有要求,而石批德撒骨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语,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只不过是多保真这个妇人的要求而已,但赵祯明白,他看见了,每当自己同意多保真的要求时,石批德撒骨的眉头都会不自觉的动一下,显然,这个漠不关心的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你向大宋提出了许多要求,朕都答应了,那接下来朕也要把话说清楚,你索要的东西,不,应该是唐括部索要的东西即可便会有人运往唐括部,负责押韵的人是朝廷的崇文苑学士张维,他在抵达唐括部后便会整理名册,编入大宋户籍,并且开始统计人口,把唐括部改编为黑水军,其间,尔等要善待之,辅助之,不得有误!” 赵祯在多保真说完后便开口提出了自己的价码,而石批德撒骨却皱眉问到:“不知他是以何名号进黑水军的?” “自然是长史了,你是黑水都督府的都督,身边怎么能缺少长史一职?哦,朕想起来,提醒你一下,以后无论是谁当上了这都督一职,都需要大宋派遣长史才能有效,否则便会与大军征讨…………朕这是在为你唐括部的地位着想啊!” 石批德撒骨的嘴哆嗦了一下,最后缓缓行礼道:“多谢陛下厚爱!”而事实上他情愿不要这份“厚爱”!这哪是为唐括部着想,而是把黑水军牢牢的拴在了大宋的手中,从此以后必须得到朝廷的册封,否则便有灭顶之灾! 赵祯拉着石批德撒骨的手在宫中走着,任谁都能看得出官家的心情很好,很少有人能得到官家亲手相携的待遇,除非是亲近之臣,再无人能其右。 当所有人都觉得官家对待唐括部太好的时候,只有石批德撒骨父女二人在心中苦笑,赵祯他白白得了近十万女真勇士,还有一个安定的辽东,岂能不高兴? 赵祯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望着眼前的有些局促的石批德撒骨父女道:“莫要拘谨,这是朕的赐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只不过别像朝臣一般,走的时候还順了朕的餐具,如此宫中还要破费嘞!哈哈…………” 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陪着赵祯尴尬的笑了笑,赵祯也不在意,这一切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尤其是让某些人知晓,大宋和女真的关系很好,辽东是大宋的,是安全的…… 当然,赵祯的心情不得不好,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了自己的想法进行,黑水军最大的作用不是让大宋的辽东安稳,这只不过是一个连带的作用而已,这水军水最终将会扩军到十万人,成为大宋东进辽朝的重要力量。 十万女真人已经被赵祯利用种种手段牢牢的捆绑在了大宋的身上,他们除了成为黑水军之外已经别无选择,未来也将会有更多的人迁徙到女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会有一日终止,直到辽东发展起来。 海上的道路虽然通畅,但却依旧没有陆地上方便,辽朝的东京辽阳府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大宋与辽东的中间让赵祯觉得如噎在喉。 不过并不用过于担心,这根“鱼刺”将会成为黑水军的磨刀石,让人看看黑水军到底战力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债券的发行 自从石批德撒骨去过皇宫之后,辽朝的密探便猛然发现大宋不一样了,在北京城中所有关于辽东的事情便成为了最为热议的话题,而且朝廷也开始了售卖债券的行为。 所有的钱庄都能买到债券,债券的数量是有一定限度的,这就导致了许多人争抢购买债券,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买上一百贯,那来年朝廷便能给出一百一十贯钱!一年时间,十贯钱的利息,这可不低嘞! 若是你有一千贯,那你可就发财了,明年坐等一百贯的收益,若是有一万贯…………乖乖嘞!一千贯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百姓们的激情被调动了起来,十分之一的利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的高了,可他们不知道,赵祯之所以能开出这样的利率来便是因为辽东的产出相当巨大。 否则也不会给予百姓如此高的福利,赵祯相信,以后的国债怕是再也不会开出这么高的利率了,这次只是一个噱头而已,大宋需要建设的地方还有很多。 以国债的形势从百姓的口袋借钱建设,之后再以福利的方式发放给百姓,这是一种全新的形势,之前的大宋也只不过是发放战争债券而已,战争这东西发财总是很快的。 有了钱自然可以大力发展和建设辽东了,大宋的农人非常“娇贵”他们需要大量的工具和良种耕牛才会有如今的高产,赵祯为了农业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无论大宋的商业有多么的繁荣,现在的大宋依旧是一个农耕社会,或者说是一个前资本主义社会。现在的大宋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已经诞生,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社会中并不占主导地位。 在大宋依旧是农人占据了大量的人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所以赵祯要以这些农人为考量,大力发展农业,与是格物这一伟大力量的出现正好成为服务于农业的助力,格物的范围很大,在大宋兵器军械可以格物,火车马车之类的也属于格物,而农人的工具自然也属于格物了。 为此赵祯曾经下旨晓谕天下,谁能造出方便农人,提高耕种效率的农具,便能得到朝廷的奖励,最高奖励以一年为限,每年年关之前,他会在天安门的城楼上亲自为匠人颁奖,最优异着可得朝廷授官,以及十万贯的赏钱! 这是一件让朝中官员都红眼的事情,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些匠人被官家抬得也太高了,但几乎是两府相公全数赞同赵祯的旨意,因为他们看得出,一件有用的农具对农人的作用,对大宋的农业都非常重要。 如今大宋的农具可谓是多种多样,号称大样三十七,小样四十二,也就是说大件的锹,镐,锄,之类的有三十七样之多,而那些小的,零碎的足足有四十二样之多。 辽东需要多少?谁也不知道,只能以最大程度的去满足那里的需求,最先便是数万,数十万的往辽东运送,不单单是要运送这些农具,还有必要的良种,和百姓的口粮,这些早已是装船运送了。 大宋的粮食不光要往北运送,还要往辽东运送,这无疑是给漕运增加了压力,同样的也让大宋的运输业得到了发展,民间商贾便在接了朝廷的钱后,开始承运一部分物资。 不单单是运输业,这些生产农具的工厂,提供粮食的粮商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甚至都接不下这些生意,于是便出现了工厂与工厂之间的合并………… 因为这场大建设,大宋的资本主义居然得到了茁壮成长的机会,包括赵祯在内都对眼前蓬勃发展的大宋惊诧不已。 资本在它自己需要的时候便会自己的扩展起来,许多大型,甚至超大型的工厂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一时间让赵祯大为接受不了,而更加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工厂的管理。 既然有了工厂,就要管理好它,如何让他高效的运行,如何安顿工厂中劳力的吃饭,甚至是睡觉问题? 大宋是没有经验的,但却不妨碍它自己获取经验! 大宋的商贾完全是按照经验主义的方法来的,从这些经验之中总结好的留下,不好的去掉,于是大宋的这些大型工厂开始出现饭堂,开始出现房舍,甚至有些还有自己的农田! 大宋的货物行销天下,无往不利,这也要依赖于工厂的出现,而辽东要想发展,需要的是钱,同样也需要这些工厂的帮助。 赵祯大笔一挥便下旨在文德殿召见大宋的有名商贾,无论是民间的,还是宗室的,甚至是那些将门的,只要是大宋的商贾,只要是在大宋有能力的工厂东家都要到文德殿面圣! 朝臣们是反对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文德殿乃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浑身铜臭的商贾怎么能去? 显然他们忘了,原先他们自己手中也是有店铺,甚至是工厂的,只不过早在赵祯下旨,不得官员经商后,这才无奈的盘出去。 否则,站在文德殿中最多的便是大宋的文臣! 将门之所以会经商,那是因为这些将门都是荫恩!不值钱的东西,也算是赵祯对太祖承诺的延续,也就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人毕竟在政治上已经完蛋,还不让人家赚点钱,这是逼着人家和你拼命啊! 于是连御史都不愿说这些事情,而赵祯相信,这些人对朝廷,对大宋的忠诚却是可以相信的,毕竟他们顶着祖先的荣耀在大宋活的还不错,现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也能挺身而出。 赵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神不善的望着三才道:“朕不是让你向北京城中资产十万贯以上的商贾传旨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您当现在还是三年前?如今这十万贯都算不得什么豪商巨贾嘞!奴婢找的这些最少也是五十万贯起步…………” 赵祯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望着人群的目光越发的和煦了,只不过三才在一旁听到:“真的是肥的流油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天下行商 这是哪里?大宋的文德殿!这是官家和朝中重臣商议国事的地方,作为一个商贾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来自民间的商贾自然受宠若惊,战战兢兢。 而那些来自宗室的商贾却瞧不起这些人,认为他们尚不得台面,官家太过抬举他们了,而将门的却是瞧不起这些宗室之人,认为他们是靠着天家的脸面才走到今天。 但说实话,来自民间的商贾其实才谁都瞧不起,对于他么这些白手起家,自己打拼一下一片产业的人来说,宗室商贾有依靠,将门商贾有门第,唯独他们什么都没有。 赵祯在屏风后面看的真切,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商贾在大宋的这个“池塘”中哪有不碰面的道理?赵祯让三才挑选的标准是家资,而非种类,这就让许多同行撞在了一起。 既然是一次大规模的招标和投资,那赵祯就不客气了,干咳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三才扯着嗓子尖利的交了一声:“肃静!天子出!拜!” 原本还有些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是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这时候无论是谁都要立刻闭嘴,转身面相赵祯,恭恭谨谨的大礼拜下………… 人群如海浪般拜下,衣服便如同波涛般整齐的打着褶皱,在三才的一声:“平身!”后,又缓缓的恢复笔直。 这时候,有不少人偷眼大量赵祯,对于他们来说官家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位皇帝对商贾的提携,隔三差五便能听到他的名号,陌生便是第一次见目睹天颜。 不少人的表情和石批德撒骨第一次见到赵祯一样,不过他们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敬畏,敬畏这个看似年轻,却有着既怀柔天下又有雷霆手段的君王。 可以说每个宋人都对赵祯的事迹熟烂与心,同样也因为赵祯而无比骄傲自豪,谁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个明君? 其实赵祯完全附和百姓的期望,他对内以仁德为主,对外则是强硬无比,让百姓们获得恩泽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国家的强大,几乎满足了普通百姓对皇帝的一切幻想………… 可以说在民间,赵祯的名声已经超越汉武帝,唐太宗,汉武帝穷兵黩武,唐太宗弑兄杀弟,而赵祯则是一等一的孝顺,并且文武有度,党项人,女真人归附大宋简直是掉进了福堆里了。 说实话这么多人盯着自己,还不是朝臣,多少让赵祯有些不自然,但随即便释然了,他自己对待百姓和对待官员的态度本就不一样,对于赵祯来说他是在对百姓负责,自然有压力,而官员则是对他负责,相比之下当然没有任何压力。 “朕今天是真的大开眼界,没想到我大宋单单是北京城中便有如此多的豪商巨贾!朕心甚慰!”赵祯望着殿中的商贾略微有些感慨,是的,这些商贾不单单是大宋的经济实力的展现,更是自己当年播种下的结果。 “诸位近来的生意可好?” 随着赵祯的发问,一帮商贾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的回答道:“托官家的福,市面繁荣,买卖兴隆!” 宗室的商贾才这样说话,毕竟他们可是被赵祯管的最严格的,而且赵祯还顶着天水赵氏族长的名号,可不是看玩笑的,即便是大宗正在官家面前也要小心,大宗正只是帮着官家管理宗族而已。 将门的商贾便要豪气的多:“有官家的照顾,咱们商贾可比原先好的多了,大家伙说是不是?!” “哦?朕要是记得不错,你便是曹家的旁支曹康吧?听说真定府的生意可没有你不沾染的,怎么,生意做大了,都做到了北京城?” 曹康并不畏惧,反而谄笑着说道:“官家真是过目不忘,当初不过在是南郊祭天的时候瞧过俺一眼便记下了,俺虽然得了荫恩,可自己是什么材料自己知晓,既然上不得马,拉不开弓,那就别吃朝廷的这份俸禄,这不,俺就为朝廷交税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朕听说了,你是第一个带头放弃朝廷俸禄的将门之后,朕自然不会收回你的荫恩,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便给你顶在脑门上,但你可别仗势欺人!” 曹康的眼睛一亮,随即拜下:“多谢官家!曹康定然敬小慎微,不敢横行!” 赵祯笑了笑转头对众人朗声道:“瞧见没有,知晓自己上不得战场便从商,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这才是明智之举!如此一来非但不占用武将名额,反而为朝廷缴纳商税,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众人稍稍揣度一下便明白了赵祯的意思,纷纷附和道:“陛下圣明!” 宗室子弟更是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可以说这些商贾之中,宗室的生意做的最简单,毕竟现在的大宋依旧是人情社会,宗室子弟找找门路,托托关系便能得到相当多的便利。 他们一边轻松的赚着钱,一边还拿着大宋高额的贴补,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是为何曹康这样的将门瞧不起他们的原因。 对于曹康来说,将门子弟即便是不能在战场上杀敌,也能为朝廷交税,官家说了,这也是一种贡献,可宗室子弟交税少不说,还要从朝廷拿钱,这就是一群蛀虫啊! 虽然曾经的将门子弟也是如此,可好歹将门现在不是蛀虫了,所以愈发的瞧不起宗室来………… “赵家的二郎你倒是说说话啊!”曹康在人群中用不大不小正好让赵祯听见的声音说到,刷的一下,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盯着那个白衣翩翩穿金戴银的公子哥赵焕。 赵焕是宗室中的代表人物,他的琉璃生意做的最好,也是最大的,甚至贩卖到了阿巴斯王朝和欧罗巴,可他每年缴纳的商税远远不及其他商贾,这是宗室的特权,现在被众人盯着,实在是头皮发麻。 “官家,……我赵焕不能说别人,只能说自己,以后宗室的补贴分文不取,广合商号的商税和他曹康的缴纳一样多!” 瞧瞧!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江湖,摩擦这种小事情很快就让赵焕拉不下脸来,更不能在赵祯面前对曹康示弱,很简单,曹康代表了将门的商贾,而他赵焕则是代表了宗室商贾。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商贾之分 赵焕和曹康两人的矛盾也代表着宗室与将门之间的矛盾,同为权利阶级,无论他们怎么刻意回避都无法避免利益冲突,互相之间又都瞧不起对方,于是矛盾便出现了,而在这里并非赵祯这个皇帝一人得到好处,对于民间商贾来说也是极好的。 要知道,民间商贾最会做的一件事便是培养人才,既然自己当不了官,成为不了士大夫,那就让自己培养出的人才去当官好了。 所以这些民间商贾的眼中,什么宗室商贾,什么将门商贾统统尚不得台面,要是能在公平的环境中去竞争,嘿嘿…………这些公子哥,纨绔子弟早已被排挤了出去! 要知道民间商贾的数量是最多的,各行各业不能说都有宗室和将门插上一脚,可必定有民间商贾!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因为他们的地位,所以也是最默默无声的一群。 当然这是在政治上,若是在商场里,那他么可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各个商号组建起来的商会,行会,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影响甚远的,而宗室和将门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 赵祯没想到这场召见或者说是吹风会居然在将门和宗室之间挑起了矛盾,或者说矛盾本就存在,只不过两者更加激化了。 自己得了好处不说,还让民间商贾看了“一出好戏”,怕是从明天开始,两者之间并会掐断你死我活了,不过赵祯并不打算管这事,也该让他们自己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局面。 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表态,让赵祯心中大为宽慰,毕竟朝廷能剩下一大笔钱不是?要知道,每年这些宗室的开销可是不少,王语嫣已经埋怨过许多回了,她这个天水赵氏的主母可是受够了诰命的唠叨………… 这算是这次召见商贾的意外收获了吧? 但事情依旧要继续:“大宋夺下辽东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朕要在辽东建黑水都护府,并重开黑水军,这些消息即便是朕还没下旨,你们这些消息灵通之人也应该收到了风声,何况朝廷的国债已经发了,你们中有不少人也买了不是?” 重头戏来了,所有的商贾,无论出身都直直的望向赵祯,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朝廷既然要繁荣辽东,没有你们这些商贾怎么能行?北京城汇聚天下行商,诸位当中甚至有闽南的茶商是不是?辽东需要商品,同样辽东也需要工厂,因为辽东的资源丰富,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唯一不便捷的只有货运,不过咱们大宋的海上从来不缺船只,相信会有许多海商愿意承接送货。” 被赵祯这么一说,商贾们纷纷考虑起来,货运是一个工厂或者说是一个商业圈必须的东西,若是货运的能力低下,这将会极大的影响整个辽东的商业环境。 能把规模做到超过五十万贯的商贾都没有愚蠢的,即便是有着丰富资源的宗室子弟依旧有着商业头脑,否则家族也不会让他去做生意。 说实话,现如今宗室之中稍有能力的子弟都去外面打拼了,或是从商,或是从军,只有最没用的人才会继承父亲的爵位,毕竟宗室在大宋是很难从政的,说不得还有生命危险………… “官家,我等既然来了,就是为大宋效死力的,既然官家要发展辽东,我等自不会有什么怨言,无论环境如何,只要有足够的原料便能做出东西来!” 最终,来自民间的商贾说话了,开口便是不同凡响,这也代表了大多数民间商贾的想法,既然是官家召见,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会尽力满足,因为是官家给了他们如今的地位。 否则他们连进入这文德殿中的资格都没有! 相比之下,将门和宗室对于赵祯却没有这么多的感恩戴德,他们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对抗皇权,认为自己获得的今天都是先祖换来的东西,自己已经不要大宋出钱养活,还要怎样? 但既然民间商贾表态了,那他们也要是时候向官家表态,不能弱了自己的脸面,但赵祯却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辽东,因为赵祯发现,相比民间商贾,这些将门和宗室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从他说完这句话开始便感觉出了两者之间的不同,宗室和将门是在算着少赚了多少利润,而民间商贾这是做好了亏本的打算! 赵祯在心中长叹一声,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 扶持民间资本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看似会对封建社会造成一种冲击,可他们对资本主义的发展却大有好处,眼下的大宋已经进入了前资本主义社会,不能让这团火焰熄灭掉。 “呵呵……看来是朕多虑了,如此便以自愿为前提,谁若是希望在辽东发展,建设工厂,矿产,营造,之类的,便去广贸司登记在册,广贸司的人会负责统计,并送到朕的御前…………散了吧!” 所有人都想到官家的召见会如此的虎头蛇尾,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好的放血的准备,谁知道官家最后居然以自愿为前提,这下好了,不想去的人便不去广贸司便是! 除了皇宫,这些商贾便泾渭分明的散开,分成了三股势力,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赵祯站在城门楼子上看的清楚,笑着对三才道:“瞧见没有?谁说天下商贾是一家?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你想的什么呢?如何把将门和宗室的商贾都招来?简直就是坏了朕的兴致!” 三才苦笑道:“谁之他们私下里斗的这么厉害?” “商场如战场啊!明日怕是便能见分晓,宗室和将门的商贾朕可指望不上,谁让太祖答应让人家荣华富贵的呢!朕想动他们手中的“肉饼”也不可能啊!” 三才不平的说道:“便宜这些奸佞小人了!” “便宜他们?朕可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朕既然要扶持民间商贾,那就要让这些铁公鸡肉疼,下旨广贸司,登记三日之内完成,超过三日便不许任何人商贾再去辽东经商!” 三才不明所以,他哪里知晓,赵祯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目中无人的将门反过来仰仗民间商贾的鼻息…………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不偷腥的猫 果然,在三日之内,广贸司统计的结果和赵祯预想的一样,多以民间商贾为主,只有曹康一个将门象征性的在辽东投资了一下,至于赵焕不过是打算在辽东开办一个木器厂专门生产农具罢了。 可这样的木器厂民间商贾在辽东足足开办了三十余家!! 谁都知道,大宋的农业依靠大量的农具,若是没有这些农具,对辽东土地的耕种将会非常缓慢,所以大量的农具是基础,有了这些农具或是工具之后,辽东的建设才算是开始。 赵祯拿着广贸司的登记名单,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看来将门和宗室并不看好辽东的土地啊!但有一点让赵祯不明白,宗室和将门的消息应该远比这些民间的商贾要来的便利的多。 辽东的土地有多么肥沃他们能不知道?显然不可能! 别的不说,单单是金银铜铁这些珍贵的金属矿藏便已经足够让人眼红的了,何况辽东的土地又是那么的肥沃,大宋从大洋彼岸弄来的种子完全能在黑土地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后变成数不清的宝贝………… “三才,你说一只猫能不偷腥吗?” 三才想了想说道:“官家,奴婢觉得这“猫”反常了是因为他们认为辽东地下的东西他们碰不得,地上的东西又争抢不过民间的“猫”于是不如不去偷吃…………” 赵祯惊奇的往向三才:“你这阉货倒是看的透彻啊!这些贵品的猫别的本事不一定好,可趋吉避凶的本事那可算是一等一的高,但凡是有一点风险便绝不踏足,宁愿看着别人发财也不愿自己去冒险拼搏。 这样的人已经是废人了,现在的宗室将门之间流行一句话,拼的不是经商的才能和本事,而是手中掌握的人脉,消息。” 三才苦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官家,您可是不知道,将门和宗室的那些诰命夫人可是最希望往禁中钻,尤其是贤妃娘娘那里,好说话,能通融,即便是知晓这些诰命的来意也从不拒绝,知晓什么都说出去,这些可成了香饽饽了。” 赵祯笑了笑:“薇拉的性格便是如此,不去管她,若是王语嫣看不下去,必然会斥责,她便会索性谁都不见。既然王语嫣还没发话,怕是其中也有所牵连。” 三才识趣的不再说话,牵扯到皇后身上去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最近皇后娘娘和贵妃,惠妃整日里琢磨生意经,官家若是不知那是不可能的。 三才虽然不知道政治上的东西,可对后宫却是非常了解,宫中的那三位已经过度痴迷商贾之事了。 赵祯也有些无奈,他的本意是给后宫的几位找点事情做做,毕竟对于他来说女人并不一定是附属品,皇后王语嫣总管六宫,大事小情有的忙,于是便把碧雅轩的产业交由后宫嫔妃打理。 薇拉的性格妥帖,温柔,有着西方女子的金发碧眼也有着西方的传统温柔在其中,对于打理碧雅轩的事情并不热衷,于是自然就落入了杨采薇这位后宫第二的手中,谁让她生了赵昀,虽然不是太子,可也是男丁不是。 除了王语嫣外,她便是宫中第二大的,而她与贺兰雪之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然就天生亲近,贺兰雪在经商一道上展现了惊人的才华,一点也不必王语嫣这个出身商贾的女子要来的差。 她与王语嫣之间由商贾之道作为纽带,很快便获得王语嫣的好感,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事情要是如此简单也就好办了。 碧雅轩原本的生意可谓是一家独大,但香水的秘密很快就被一些有心人给识破,而其他的饰品珠宝之类的,只要碧雅轩有,便总有人能仿制出来,大宋的可没有设计专利保护一说………… 人家买的比碧雅轩的便宜,东西也是差不多的,自然在市场份额上就会有所转变,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和利益集团纠缠在一起,通过商会的手段制止那些仿制。 而在大宋,经营饰品,珠宝生意的也大多是宗室商贾,于是后宫便和宗室的诰命越来越紧密。 从文德殿到禁中的凤章宫已经是很远的距离了,可赵祯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人在不希望又不得不去某处的时候,总会觉得原本遥远的距离变的非常近,因为赵祯不想和自己的结发妻产生矛盾。 王语嫣三人对碧雅轩的热衷完全超出了赵祯的预想,现在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看来解放妇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已经变成大宋女性的崇拜的对象。 大宋的凤章宫乃是北京城皇宫中相当精美的建筑,甚至堪比赵祯的寝宫。 若是拟人的说,赵祯的福宁宫取了瑞意吉祥的意思,但它的外表完全不似名字那般平淡无奇,反而高大气派,尤其是顶部的藻井可谓是直指苍穹,有着帝王如山如岳般的威严厚重。 凤章宫却非常符合它的名字,凤之章仪,华美之表,宛如高贵优雅的美人,让人看了便觉得它是女性化的建筑,里面自然住着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当赵祯步入凤章宫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却和凤章宫原本的姿态完全不同,庭院之中打开了好大的一排暖棚,棚子下面是一字排开的长桌,每个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精明强干的宫女,认真仔细的看着书册,双手更是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俨然一副审计人员的样子………… 赵祯最近繁忙,没空到后宫之中留宿,夜夜都是在勤政殿的龙床上睡的,他正纳闷,要是在往日,王语嫣等人早已来催了,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切终于知道答案了——皇后正带着一众妃嫔年底盘账呢! 乐得他赵祯不来“骚扰”………… 王语嫣和一众妃嫔坐在上座,每人手中揣着一个手汤,清一色的银狐披肩晃的赵祯眼睛生疼,看来今年碧雅轩的生意不错,否则王语嫣也舍不得花大价钱给后宫置办如此昂贵的奢侈品。 说实话,这银狐披肩比自己内藏库中的都要好,赵祯甚至升起一种囊中羞涩的感觉…………这是什么世道!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龙凤之谋 三才无奈的发出苦笑,这凤章宫的模样简直就是有失宫中的体统,尤其是宫门的管事,就不能提前通报一声?怎么给官家办事的! 三才刚准备说话,赵祯摆了摆手,抱着手汤的那几位还在看着手中的账册,门口的内侍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就差软下去了,而其余的人依旧是忙着手中的事情。 赵祯沿着暖棚信步而走,每路过一张长桌便盯着宫人看一会,直到她惊觉不对抬头看见自己为止,不用说这些宫人显然是从王语嫣的手中得了好处………… 就差把后宫变成碧雅轩的帐房了!对待这些肯办事的宫人,王语嫣是从不吝惜赏赐的,当然宫人在她的手中也学得了一技之长,待年龄到了,放出宫去,商贾可乐意争抢嘞! 官宦之家也不例外,哪个诰命不希望身边有个能理账的能手? 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寥寥无几,接着便越来越稀疏最后安静下来,王语嫣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刚准备开口呵斥,便发现赵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时三女才惊觉不妥,起身行礼。 “朕这是走错门了?凤章宫何时改成碧雅轩的帐房了,瞧瞧这一字摆开的桌案,堪比三司的审计院嘞!” 王语嫣俏脸微红,嗔道:“官家何必取笑臣妾,这不是年关到了嘛!碧雅轩要会帐呢!陛下的蔡记难道就不会帐?” 这是在赵祯的伤口上撒盐啊!蔡记早已被并入三司,虽然名义上还是蔡伯俙当家,可三司才是掌管每年收益核算的部门,而且是打着为皇帝理财的口号,那叫一个欲罢不能…… 赵祯酸溜溜的说道:“朕的蔡记可不能和皇后的碧雅轩相比,虽然你每年交给三司不少的钱,可这些钱都是有利息的不是吗?” 王语嫣笑道:“官家说笑了,什么利钱,这钱滚钱越滚越多,三司早已是不打算还了,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是啊!钱多了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皇后和一众妃嫔们也太看重了些,在外的名声不好,在内让宗室将门钻了空子……” 王语嫣当然知道赵祯说的是什么,但杨采薇和贺兰雪两人却不知晓,奇怪的问到:“宗室和外戚能钻什么控制,莫不过是与碧雅轩货物相干的事而已。” 从她们的表情看赵祯便知晓她们不知道,而王语嫣摆了摆手道:“此事臣妾自然给官家一个交代。” 当皇后的脸色和态度变的庄重严肃,所有人都知道该离开了,把时间留给这对大宋最有权利的夫妻,连三才都不例外悄悄的带着宫人离开,而贺兰雪离开的时候眼睛中冒着嫉妒的光芒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待众人走后,王语嫣这才开口道:“官家,宗室和将门的诰命是来过凤章宫,也询问过辽东之事,希望臣妾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赵祯转头道:“哦?难道他们拒绝前往辽东开设工厂商号便是皇后的高见喽?” 王语嫣忽然露出狡猾的笑容道:“这不是正和官家您的意思吗?臣妾对那些诰命说了,就是死也别离开北京城!一旦在辽东开设工厂,若是生意不好也就罢了,可若是生意好,那是不是要投入更多?最后反而是北京城中的基业便的可有可无,可若是如此,那可就不是贵命了…………” 说完王语嫣顿了顿道:“官家,您猜她们怎么说?” 这还真的让赵祯好奇,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在贵圈中待着更重要:“她们是如何说的?” “自然是绝不能去辽东的!她们便是死也要死在北京城,现在的日子过的已经很好了,何必再要更多的钱财反而把高贵的身份给丢弃了!已经舍了朝廷的奉养,莫不是要把最后的名头也舍弃才肯甘心?!” 赵祯长舒一口气,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无奈的苦笑道:“这些人端是把身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身份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这种身份带来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舍了朝廷的补给钱,可宗室毕竟是皇亲国戚,将门毕竟是功臣之后,这可是花钱也卖不来的东西,谁会希望舍了这些?” 赵祯望向王语嫣点头笑道:“人情世故宗室情理朕不如你!” “官家不是不如,只是不去想这些罢了,说的难听点,这些都是妇人该算计的事情,若是让官家去动手,反倒是让我这皇后脸红嘞!如此这些宗室和将门之后便会在北京城中老实的待着,那也不敢去了!其实就这么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知我者,皇后也!” 谁能想到这对大宋最尊贵的夫妻在凤章宫中算计着宗室和将门的子弟? 相比赵祯的激烈手段,王语嫣的这一手才算是春风化雨,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把这些人的后路彻底堵死,就老老实实的带在北京城中被天家圈养起来才好。 要么每代人中出一两个可堪使用的人物,有能力的便送去军中,这才对天家完全没有威胁,至于其他?别想有任何动脑筋的可能! 赵祯在心中为自己的女人喝彩,这手段……滋滋滋,不得了,把这些宗室和将门买了,人家还要帮她数钱,还要记挂她的好! 其实对于赵祯来说宗室和将门早已没有了威胁,奈何太祖定下规矩,大宋始终要以史为鉴,于是对与宗室和将门不单单是压制他们就可以的了,最好是能永世不得超生! 辽东是不可能让他们去的,一旦他们在辽东有所发展,手伸到的足够的远,那以后就不好掌控了,况且赵祯是打算把辽东经营成一座重要的州府,连黑水都督府都在那里,岂能允许闲杂人等插手? 赵祯的不强迫,王语嫣的“劝说”成功的使宗室和将门子弟老实的待在了北京城,双方的合作可谓是心有灵犀,虽然没有通过气,却天衣无缝的契合,让那些沾沾自喜的人进入了圈套。 “官家!官家!不好了…………不,是太好了……也不对……” 三才急急忙忙的冲进凤章宫,瞬间打断了赵祯和王语嫣两人正在享受心有灵犀的感觉,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瞪向三才,把他下了一个哆嗦,一龙一凤即便再温和也是凶兽来着…………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恶魔来袭 “何事如此慌张?禁中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赵祯不满的斥责三才,他是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东宫旧人,即便是真的犯了错也最多斥责一些,大事便要打板子了,但这些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官家,辽朝中京道现痘疫!已经蔓延数个州府,北安州,泽州,潭州皆出痘警!” “不可能!痘疫不耐酷寒,如今已然是入冬了,怎可能有如此多的州府和百姓感染痘疫?!” 赵祯第一时间便不相信,在冬日里天花病毒极难传播,辽朝地处北方,只要处理得当,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感染,也不会造成大规模的死亡。 所谓的痘疫便是天花,它一旦出现便会带走无数的生命,古人对它的畏惧仿若猛虎,王语嫣在一旁早已是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说道:“莫不是辽人的诡计?” 赵祯依旧摇了摇头:“也不会,辽人即便再愚蠢也不会用痘疫来做文章,这对百姓造成的恐慌要远远大于辽朝的所得,而且……世人谈痘如虎,耶律洪基不会这么蠢。” 这下王语嫣的脸色更加难看:“那就是真有痘疫了!官家,中京道距北平府近在咫尺,若是痘疫传播到大宋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官家率领皇子避痘离宫!” “朕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三才,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三才干咳一声道:“官家放心,消息不会有错,乃是皇城司的密谍传报来的,且不是一俩人,数十个密谍同时传报,消息传播的很快,不日朝中的相公们怕是就会知晓了。” “立刻召集两府相公于文德殿商议此事!同时宣召崇文院直学士苏轼,杨休,张从质三人前往议事。另外不得走漏消息,宫中任何人不得议论,违者仗毙!” 赵祯已经尽量的控制消息的传播范围,北平府乃是大宋的首府,如今已被赵祯打造成为最为繁盛之地,人口之多,商业之繁荣盛况空前,一旦辽朝中京道痘疫的消息传播出去,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最重要的一点,大宋的牛痘接种早已进行,皇城司的人已经进行过实验,只要接种牛痘成功的人便不会有事,赵祯匆匆的走了,在王语嫣担忧的眼神中离开,此时他要坚定的相信牛痘的功效。 三才紧随其后,他能感觉到一场大风暴的来袭,赵祯最先去的不是文德殿,而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崇文院,那里有当初皇城司详细汇报的卷宗。 当赵祯从秘阁中亲手翻出铁匣并打开后,看到的是“种痘者八九千人,其莫救者,一二人耳。”此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牛痘虽然在大宋已经普及,可依然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接种,所以说一旦大宋出现牛痘,依旧是非常危险! 文德殿中的两府相公早已到齐,此次传旨的人几乎是以最为仓促和慎重的态度去的公衙,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内侍搞的莫名其妙,但他们能看得出事情的严重,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内侍前往在宫中着急的行走。 夏竦年纪大了,但脚下已久生风,可见他的身体硬朗的很,而庞籍的腿疾仿佛一下子痊愈,一点也不比夏竦来得慢,从宁夏路回来的范仲淹出任参知政事,这还是他从宁夏回来后第一次前往文德殿议事。 集贤殿大学士欧阳修捅了桶苏洵的胳膊道:“你知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话引起了一众相公们的关注,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苏洵,搞的他莫名其妙:“连平章事的庞相公都不知,我又怎会知晓?” 夏竦渡步到他的身旁笑眯眯的说道:“令郎乃是官家秘阁要员,天子近臣,稍有风声他一定第一个知晓,当着诸公何必隐瞒什么。” 苏洵哭笑道:“夏参政谬赞了,犬子和我一样,对此事毫不知情,只知道官家匆匆召见,但最先去的却是崇文院的秘阁,像是在寻找什么。” 夏竦阅人无数,也在朝中混迹多年,瞧苏洵的模样便知道他确实毫不知情,随即脸色严肃的说道:“此事怕是干系重大,诸位我等当谨慎了。” 随着夏竦的话,众人也跟着点头回应,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官家的召见又如此的匆忙,文德殿中已经极少一次召见这么多的相公们议事了,可大冬天的,又是在年关之前,官家总不能用兵北伐吧?! 正说话间,苏轼三人匆匆赶来,张从质的手中还拿着一本奏疏,显然他是刚刚写好,正准备送往中书省,但在半路上被内侍拦下的。 夏竦便不再询问,只不过杨休这个老学究却有了惊人的解答:“老夫瞧见官家进了崇文院的秘阁,但直接上了顶层……” 庞籍和夏竦的目光变得如针一样尖锐,紧紧的盯着杨休道:“你怎么知道?” 杨休乃是大儒,君子品性,对两位相公的目光非常不适,但事关重大他也就不在意了,皱眉说道:“陛下穿的乃是朝服,上秀金线龙纹,欲往秘阁之顶必须过围栏以便禁军所见,日光照耀之下如真龙腾挪……” 夏竦和庞籍二人对视一眼,秘阁顶层放的是什么他们也不知全数,但每一样东西都是大宋的重中之重,这下更是应对了夏竦的猜测。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能让官家紧急召见两府相公的事情已经不多,除非和辽朝有关。 文德殿中静悄悄的,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望着下面石化的群臣微微叹息,果然,辽朝痘疫的消息让这些人都说不出话来,并且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是啊!也该恐惧,痘疫便是天花,连后世都没有制造出有效治疗的药物,别说是现在了,后世的天花病毒之所以被消灭不是因为能治愈,而是有了牛痘疫苗的免疫,天花病毒已经完全从地球上消失。 人类不能治愈它,却能通过接种牛痘而彻底消灭它,这便是人类强大的地方,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奈的办法,只有通过这一方式才能彻底的消灭天花病毒。 可现在…………基本没办法实现,赵祯只能让大宋的百姓尽可能多的接种牛痘,以此让大宋的百姓免疫这种可怕的恶魔。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闭关锁国 即便是赵祯早已在大宋推广了牛痘,可依旧不能让人们忘记它的恐怖,当年只要出现痘疫,往往是一个村子的人死绝户,一个镇子的人感染,一个镇子也不会剩下多少人,一个州府若是不采用极端的手段控制,那这个州府也将会十室九空。 这就是天花给古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宛如恶魔,谈之色变。 最终,庞籍作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是他第一个开口的人,声音中略带惶恐和不安的说道:“官家,痘疫之威猛于虎也,若是辽朝中京道出现痘疫,北平府有池鱼之祸!” “庞相公所言甚是,陛下当率领皇子避痘离宫!暂且南迁东京城,待痘疫消除再回北京!” 夏竦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庞籍,他的话也让两府相公连连点头,狄青和彭七两人更是觉得应该如此,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危险之中,尤其是如痘疫这种极其危险的疫病之中。 但上首的赵祯却摇了摇头道:“朕不能走,也不用走,朕接种过牛痘,不单单是朕接种过,宫中的皇子,妃嫔,都接种过,朕要留在北京城,确保北平府的一切照旧!” 众人再三劝阻也无用,最后反倒是赵祯开口道:“尔等可都接种过牛痘?” 众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来,最后统计发现,除了庞籍和夏竦,其余人几乎都接种过了牛痘,赵祯冷冷的望着夏竦和庞籍道:“种痘乃是国之大事,尔等身为相公为何不种?!” 庞籍无奈的说道:“官家,老臣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即便是种了牛痘还能活多少年?身体发肤授之父母……” 他的话显然也代表了夏竦的观点,对于牛痘的重视程度显然他们还是不知道,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颇为悲哀的望着两人道:“亏你们还是相公,知晓这牛痘的好处,也惧怕痘疫带来的危险,如此还不以身作则? 这让朝廷中的衮衮诸公如何看待二位?牛痘的普及程度越高,将来爆发痘疫的范围便越小,若是我大宋百姓人人接种牛痘,那这痘疫便算是彻底在大宋消失了。” 两人被赵祯说的目瞪口呆,原本他们认为自己不种牛痘也没干系,毕竟是牛身上取的痘疮,谁愿意接种那玩意,不洁之物如何能治病? 大宋的百姓也是冲着对赵祯的信任才会大部分人接种牛痘的,那些坚持不接种牛痘的人也都是和庞籍夏竦两人一样的想法。或是认为不该在肩膀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疤痕,或是认为这东西不干净。 包拯有些看不下去,打了个圆场道:“官家,北京城的百姓接种牛痘者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就这不准确的数字还沾沾自喜喽!为何不人人接种?朝廷不过是抽取一人十文钱的价格,连这点小钱都舍不起?莫不是要等痘疫来了才知道害怕不成!” “这…………”包拯被赵祯呛住,最后咬牙道:“百姓之中有人认为接种牛痘者并非是再也不染,也有人听闻接种当日便有暴毙横死者…………” 赵祯拿出袖中皇城司的奏报道:“皇城司的人早已在岭南做过验证,八九千人其莫救者一二人耳!剩下的人都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再说城中那么多的百姓接种,连朕和皇后皇子妃嫔都接种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说牛痘无效更是荒谬!世人皆知患过痘疫者永不再患,连药王都写进书中,还有谁大放厥词?!” 赵祯愤怒的声音在文德殿中回响,一种臣公只能行礼:“陛下息怒!” 显然这件事已经触怒了赵祯的底线,稍稍顿了一下,赵祯指着庞籍和夏竦两人开口道:“你二人还真是不怕死,牛痘若是真的来了你们也别种!” “包拯,立刻着人清查城中还有多少户人家不是全种牛痘的,另外再命北平府治下各县,凡是没有接种牛痘者,一律接种,若是不尊朕的旨意,从知县事开始,没几官员皆数革职抄家!百姓不尊罚铜五百斤!另以木板封门,石灰隔户,待痘疫散再还自由身!” 包拯点头道:“臣遵旨!” “狄青,彭七,调大军,用良将,封锁边境,凡是在我大宋边墙关卡之外者,无论何人一律变得入宋!若是我大宋百姓或是汉家百姓前来,一律隔离,此事命王唯一总领,要人给人,要药给药!” 狄青,彭七二人出班拱手道:“臣遵旨!” 首先这是在辽朝发生了痘疫而非大宋,其次大宋有牛痘能抗衡这中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的病症,所以赵祯还算是能控制心中的怒火和担忧。 而朝臣们对于官家做的决定毫无疑义,面对这种曾经夺取无数华夏人生命的疫病谁也不敢有什么相左之言。 因为这次辽朝的痘疫,大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封锁边境,赵祯的旨意从皇宫发出,并且一路向北直至宋辽边境。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封锁,所有的州府在看到圣旨,知晓有关痘疫的时候便在第一时间配合,痘疫对与北京城也许遥远,可对于密云,行唐,遵化等地可就是近在咫尺的祸事! 说实话现在的闭关只能把痘疫的传播减少到最小,不会有携带痘疫的人再进入大宋,可在此之前,大宋的国门还并未拒绝来自辽朝的商贾和原本的宋人百姓。 边境州府的百姓人人自危,但很快被州府衙门弹压下去,并且承诺朝廷的大军和医者很快便会到来。 赵祯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拒绝了暂时迁都东京城的奏疏,并昭告天下他,大宋的皇帝就留在北京城,朝廷也发出安民告示,宣称牛痘可以防治痘疫。 但一场悄然而来的天花病毒已经开始了他的肆虐,天花病毒的潜伏期有十二天,在这十二天内进出大宋的辽朝商贾,大宋商贾不知有多少………… 辽朝爆发了痘疫,整个中京道几乎没有幸免,传播的速度惊人,即便是寒冷的天气也极难把它们彻底杀死,何况辽人拜大宋所赐,也开始使用煤炭的铁炉,这东西造价不算昂贵,使用更是便宜,碳石能要的了几个钱? 所以辽朝的百姓家中多用火炉或是暖炕驱寒,效果极好,室内可谓是温暖如春的,这也便向的加剧了痘疫的传播……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将军与神医 宋辽边境线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中京道无数的辽人汉人往大宋一方涌入,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消息,宋人有医治痘疫之法! 这一消息导致了人潮的出现,开始是数百人,然后是数千,最后是数万人!而这些人中有已经得了痘疫的人,没有患病的人,前来避祸的人,大宋的商人,辽朝的商人,以及普通的平民百姓。 一旦人多了起来,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恐慌的情绪也会随之蔓延开,如同一个巨大的发酵场,酝酿着越来越多的问题。 种世衡看着关隘之外密密麻麻的帐篷心中发苦,这里面有不少大宋的商贾,他们已经向自己传过几次消息了,可现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打开关隘,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到时整个滦河城都将不保! 枢密院调遣自己前来,还有官家的旨意,可以说是对自己抱有厚望,岂能辜负之?种世衡也想完美的处理好这件事,可面对已经快六万人的恐慌他也无能为力。 手中有近五万的大军,这五万大军可以在战场上屠戮敌人,可以奋勇杀敌,但唯独不能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汉家百姓?有多少是契丹人?很难统计,因为他们早已经杂乱无章的混合在一起,只有先来后到没有人以群分。 城外已经发生许多次械斗了,死伤的人只能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无人问津,但他们的周围一定会形成空地,没人愿意在痘疫横行的时候靠近死人。 还有一些地方在冒着黑烟和火光,种世衡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在焚烧死者,痘疫已经出现,甚至有人死去,这时候城外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焚烧死者。 于是种世衡的压力更大了,既然已经有人患病而死,那就说明城外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患有痘疫!一旦打开城门,后果不堪设想,若是痘疫从自己的滦河城进入大宋,怕是唯有以死谢罪方能保全家人。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泥坑啊!自己居然还挑了进来,简直是愚蠢至极,种世衡终于知道为何折继闵要劝自己万万不可前来,当时自己脑袋一热便慷慨而行,完全忘了这位老友的劝诫。 现在看来这事利弊参半,成则一世英雄,败则永不超生。 种世衡望向边上表情一样难看的王唯一,这个大宋的神医也是眉头紧锁,现在怕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吧?寒风吹着他略微花白的胡子,但种世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比自己还要精神。 他在路上教自己的养生五禽戏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让自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不过眼下确实没有办法,种世衡只能硬着头皮道:“王院正可有妥善之法?” 王唯一瞧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道:“办法不是没有,却要将军配合才行,若是将军没有大魄力,终将功败垂成!” 种世衡怀疑王唯一的时候,王唯一对他也并非绝对的信任,王唯一早已看出,种世衡已经后悔了,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保证滦河城的安全,如何保证不会有痘疫从这里进入大宋,至于城外的人死活,怕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被王唯一将了军,种世衡非但不生气,反而放松了许多,这说明大家都了解对方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王院正有何妙法便说出来,某自会思虑周全,否则这事拖下去也只能看着城外的人死光。待过了痘疫之后再出城清理了。” 王唯一冷笑道:“有你说的那般轻松?痘疫乃是顽疾,即便是城外的人都死光了,痘疫也不会全灭,若是派遣将士出城清理,保不齐就会有人沾染,带回军中又该如何?!将军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这些将士的父母家人和大宋的百姓交代?” 种世衡恼怒道:“那您说该如何?若是你有妥善之法,某任凭你差遣!” “开关放人!” 王唯一从喉咙里挤出的四个字让种世衡大惊:“这如何使得?” “要想为大宋谋一个无量功德,要想为官家谋一个千古仁君,要想救治这些城外的倒霉货就要这么做!若是不想承担风险,你当初就不该来!” 王唯一的每一句话犹如一记重拳,砸在种世衡的身上,让他从迷茫中醒悟,没错,自己这是要为官家,为大宋谋圣名,并非是自己,若是……若是正如王唯一所说,功成之后自己岂不是………… 种世衡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来人……” “慢!” 王唯一打断了种世衡的话,笑眯眯的盯着他:“将军果然有魄力,可这事不急,老夫只是为了考校将军的勇气和魄力而已,此事要从长计议,开关是必须的,但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现在的滦河城来说是不行的。” 王唯一的话让种世衡长舒一口气,看来这老倌确实有一手,最少能对付眼下的痘疫,否则也不会如此说了。 “如此就劳烦王院正了,有什么所需尽管招呼,某必定言听计从!” “撤走城中所有百姓,这是前提,这里的城池和百姓原本属辽朝,是杨怀玉夺下的,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滦河城,但城中百姓几乎都没接种过牛痘,一旦沾染痘疫,后果不堪设想!” 种世衡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好,就听王院正的,某这就命人连夜把百姓迁至濡水以南的白水城!” 王唯一点了点头:“军中将士可有全数接种牛痘?” 种世衡微微一滞,涩声说道:“某还不知晓…………” 王唯一大惊:“莫不是将军也…………” 种世衡尴尬的点了点头,王唯一长叹着摇头道:“官家说世人多愚昧,信鬼神而不信医者,老夫当是过甚,现在看来将军身上的避祸桃符倒是不少,唯没有防治痘疫的牛痘啊!” “现在种牛痘还能来得及吗?” 王唯一点头道:“当然来得及,只要你没沾染痘疫便来得及,不过这时日又要拖上许久。” “那就好,那就好……” 王唯一摇了摇头:“只为将军一人种痘还来得及,若是军中子弟接种者少之又少,再行接种却要耽误半月有余,到时…………” 种世衡打了个寒颤,不用王唯一细说他已经知晓其中的厉害:“这痘疫就不能治愈?” 王唯一皱眉说道:“能也不能!” “别卖关子,好好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这王唯一还和自己打哑谜…………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义举 宋辽边境线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中京道无数的辽人汉人往大宋一方涌入,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消息,宋人有医治痘疫之法! 这一消息导致了人潮的出现,开始是数百人,然后是数千,最后是数万人!而这些人中有已经得了痘疫的人,没有患病的人,前来避祸的人,大宋的商人,辽朝的商人,以及普通的平民百姓。 一旦人多了起来,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恐慌的情绪也会随之蔓延开,如同一个巨大的发酵场,酝酿着越来越多的问题。 种世衡看着关隘之外密密麻麻的帐篷心中发苦,这里面有不少大宋的商贾,他们已经向自己传过几次消息了,可现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打开关隘,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到时整个滦河城都将不保! 枢密院调遣自己前来,还有官家的旨意,可以说是对自己抱有厚望,岂能辜负之?种世衡也想完美的处理好这件事,可面对已经快六万人的恐慌他也无能为力。 手中有近五万的大军,这五万大军可以在战场上屠戮敌人,可以奋勇杀敌,但唯独不能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汉家百姓?有多少是契丹人?很难统计,因为他们早已经杂乱无章的混合在一起,只有先来后到没有人以群分。 城外已经发生许多次械斗了,死伤的人只能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无人问津,但他们的周围一定会形成空地,没人愿意在痘疫横行的时候靠近死人。 还有一些地方在冒着黑烟和火光,种世衡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在焚烧死者,痘疫已经出现,甚至有人死去,这时候城外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焚烧死者。 于是种世衡的压力更大了,既然已经有人患病而死,那就说明城外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患有痘疫!一旦打开城门,后果不堪设想,若是痘疫从自己的滦河城进入大宋,怕是唯有以死谢罪方能保全家人。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泥坑啊!自己居然还挑了进来,简直是愚蠢至极,种世衡终于知道为何折继闵要劝自己万万不可前来,当时自己脑袋一热便慷慨而行,完全忘了这位老友的劝诫。 现在看来这事利弊参半,成则一世英雄,败则永不超生。 种世衡望向边上表情一样难看的王唯一,这个大宋的神医也是眉头紧锁,现在怕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吧?寒风吹着他略微花白的胡子,但种世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比自己还要精神。 他在路上教自己的养生五禽戏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让自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不过眼下确实没有办法,种世衡只能硬着头皮道:“王院正可有妥善之法?” 王唯一瞧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道:“办法不是没有,却要将军配合才行,若是将军没有大魄力,终将功败垂成!” 种世衡怀疑王唯一的时候,王唯一对他也并非绝对的信任,王唯一早已看出,种世衡已经后悔了,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保证滦河城的安全,如何保证不会有痘疫从这里进入大宋,至于城外的人死活,怕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被王唯一将了军,种世衡非但不生气,反而放松了许多,这说明大家都了解对方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王院正有何妙法便说出来,某自会思虑周全,否则这事拖下去也只能看着城外的人死光。待过了痘疫之后再出城清理了。” 王唯一冷笑道:“有你说的那般轻松?痘疫乃是顽疾,即便是城外的人都死光了,痘疫也不会全灭,若是派遣将士出城清理,保不齐就会有人沾染,带回军中又该如何?!将军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这些将士的父母家人和大宋的百姓交代?” 种世衡恼怒道:“那您说该如何?若是你有妥善之法,某任凭你差遣!” “开关放人!” 王唯一从喉咙里挤出的四个字让种世衡大惊:“这如何使得?” “要想为大宋谋一个无量功德,要想为官家谋一个千古仁君,要想救治这些城外的倒霉货就要这么做!若是不想承担风险,你当初就不该来!” 王唯一的每一句话犹如一记重拳,砸在种世衡的身上,让他从迷茫中醒悟,没错,自己这是要为官家,为大宋谋圣名,并非是自己,若是……若是正如王唯一所说,功成之后自己岂不是………… 种世衡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来人……” “慢!” 王唯一打断了种世衡的话,笑眯眯的盯着他:“将军果然有魄力,可这事不急,老夫只是为了考校将军的勇气和魄力而已,此事要从长计议,开关是必须的,但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现在的滦河城来说是不行的。” 王唯一的话让种世衡长舒一口气,看来这老倌确实有一手,最少能对付眼下的痘疫,否则也不会如此说了。 “如此就劳烦王院正了,有什么所需尽管招呼,某必定言听计从!” “撤走城中所有百姓,这是前提,这里的城池和百姓原本属辽朝,是杨怀玉夺下的,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滦河城,但城中百姓几乎都没接种过牛痘,一旦沾染痘疫,后果不堪设想!” 种世衡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好,就听王院正的,某这就命人连夜把百姓迁至濡水以南的白水城!” 王唯一点了点头:“军中将士可有全数接种牛痘?” 种世衡微微一滞,涩声说道:“某还不知晓…………” 王唯一大惊:“莫不是将军也…………” 种世衡尴尬的点了点头,王唯一长叹着摇头道:“官家说世人多愚昧,信鬼神而不信医者,老夫当是过甚,现在看来将军身上的避祸桃符倒是不少,唯没有防治痘疫的牛痘啊!” “现在种牛痘还能来得及吗?” 王唯一点头道:“当然来得及,只要你没沾染痘疫便来得及,不过这时日又要拖上许久。” “那就好,那就好……” 王唯一摇了摇头:“只为将军一人种痘还来得及,若是军中子弟接种者少之又少,再行接种却要耽误半月有余,到时…………” 种世衡打了个寒颤,不用王唯一细说他已经知晓其中的厉害:“这痘疫就不能治愈?” 王唯一皱眉说道:“能也不能!” “别卖关子,好好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这王唯一还和自己打哑谜…………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滦河城的防疫 城中已经被清理出好大一片空地,男女分开,孩子也有单独的场所,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要经过石灰水消毒,妇孺和孩子还能用热水冲洗一下,男人则是直接进入一个坑里,用清水涮一下便出来。 因为人数太多,实在么有多余的地方,而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交子钱财和珠宝外,一律焚烧,即便是身上的衣物也不例外,大宋将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衣服,都是撤走百姓留下的,或是说被大军征用的。 但凡有反抗的人也将会关在牢笼里,开始还有人想分辨两句,可是当他们看到禁军往牢笼里撒石灰的时候就不再说话,并且还伴有凉水冲进去,里面的人被烧的如杀鸡宰猪般的嚎叫。 数万人根本就无法在一天之内处理完,但滦河城的守军本着“安全第一”的宗旨,宁愿慢一点也不会仓促行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怠慢。 许多孩子的胳膊上都有种痘的疤痕,而这些孩子都是大宋的百姓,王唯一派人查看一下便让他们在指定的院落里由接种过牛痘的妇人照看。 其实大宋的商贾和百姓并不是很多,最多的一群人算是辽朝的汉家百姓,他们是汉人,对大宋本就有一定的归属感,再加上辽朝出现了汉人和契丹人的不平等以及矛盾,不少汉人是借着这个机会回归正朔的。 可能在大宋痘疫还没有出现,没有觉得有多可怕,但在辽朝的中京道已经满目疮痍,得了痘疫还没死的人满脸都是麻子看着便觉得渗人。 人们不敢出门,因为怕在路上撞见得了痘疮正在流脓的人,而酒楼饭馆之类的更是门可罗雀,一座北安州州城宛若死城,州府衙门的公人都不敢出来,而官员更是避之如虎,别说是救助病患了。 辽朝朝廷对此也无手无策,皇帝耶律洪基派人寻找去痘良方可世间若是有此物怕是早已出现,何必还要去寻找,辽朝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来处置这场危机——隔离。 并且,开始流行一种人痘之法,这是从药王的治痘之法中寻来的,效果差强人意,因为是残篇,也灭有详细的计量,所以种植人痘的往往会出现痘疫而非免疫。 但中京道也只能用这种方法饮鸩止渴,这也是为何在中京道的痘疫越来越严重的原因,总有消息传出,说有人接种人痘之后安然无恙,且不惧痘疫的,于是人们便抱着侥幸尝试。 结果可想而知,痘疫的传播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一个咳嗽,一个用过的筷子也可能使得一家人染上痘疫,而辽朝对于公共卫生方面远不如大宋。 中京道已经陷入恐慌之中,甚至比大宋的攻伐更让人恐惧,有钱人都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了那里,而穷人只能用自己的双脚来选择出路。 于是大宋便成为了一个好去处,尤其是在得知大宋能对付痘疫这一消息后,向南蜂拥的人便愈发的多了,许多人都收到了消息,去大宋的滦河城便能活下来,免除痘疫的威胁。 但滦河城并非一片净土,这里已经出现了痘疫,并且有人相继病发,医治无效而死亡…… 王唯一和种世衡看着眼前堆满尸体的大坑默默无语,两人的脸上都罩着酒精消过毒的口罩,这东西在大宋军中很多,几乎人手一个,得益于大宋的强大的工厂,纺织口罩已经不是难事。 “这些都要焚烧,烧的一干二净,否则后患无穷。” 王唯一缓缓的开口道,隔着口罩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但种世衡却觉得这句话无比尖利,他看到了这大坑中还有些人挣扎着,都吐着……并没有咽气,但他知道这些人也快了………… 焚烧自然简单,一桶火油便结束,但真正的威胁却不是来自这里,而是在城中,最中间原本属于滦河城公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医院,所有痘疫的病人都在里面接受医治,但王唯一和种世衡都知道,一旦出现痘疮便回天无力了。 药在这时候已经成了辅助的东西,主要还是看他们的身体是否能扛得住。 “莫要为难,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坑里的人都是没救了的,不如少让他们受些痛苦。” “某自然知晓,在战场上杀的人可不比这要来得少,只不过还是第一次对这些人下手,心中怪异…………那些人能救活吗?” 王唯一瞧了瞧种世衡指着的衙门,露在口罩外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只能给他们多准备些吃食,汤药辅之。最后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痘疫的恐怖就在于它的致死率,以大宋的手段和王唯一带来的医者医术,也只能提高一点点成活的几率而已,数百人已经罹难,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这些人能有一半成活便是上天的恩赐。 而且最为让种世衡和王唯一担心的是患病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虽然增加的很少,但有一例算一例,不过好在大宋的将士并没有人染上痘疫。 接种过牛痘的人即便是患病了也要轻微许多,在另一处接受治疗。滦河城这座大宋的边境要塞摇身一变成为了治病救人的地方。 而且不断的有人前来,三天时间,短短的三天城外又聚集了数万人,这一次王唯一和种世衡都没有收治的打算,不是他们冷血,而是城中已经容纳不下了。 种世衡已经向朝廷发出文书,赵祯的旨意也很快传来,守住城门,无论是什么人一律不得进入,待朝廷的援军到了再行说。 滦河城的事已经在朝廷中传遍了,朝臣对种世衡和王唯一的作法大加称赞,谁都能看得出此举对大宋和官家的影响,一个仁义之国,一个仁义之君,天下共戴之! 而再次其间,牛痘的作用也被证实,只要是接种过牛痘的人即便是接触了痘疫也安然无恙,消息传出,大宋的种痘成为人人趋之若鹜的事情。 朝廷已经在北京城中调遣接种过牛痘的将士准备前往滦河城援助,并且连民夫都调遣好了,滦河城太小,需要救治的人太多,自然要扩建城池。 快到年关了,天气愈发的寒冷了,这对于痘疫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人人都希望寒冬能控制痘疫,北京城中已经发现了数十人染病,全数被隔离起来,并没有造成威胁。 因为赵祯的举动和眼前的措施,所有人都觉得痘疫会很快过去,而在这个时候,辽朝终于派遣使者前来,向大宋求取牛痘之法…………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辽人的计谋 牛痘,这个大宋早已拥有的医疗技术开始的时候却不被人看好,因为曾经有过人痘的经验,效果摆在那里,谁也不觉得牛痘会有多大的效果,即便是接种牛痘的消息传到辽朝,辽人也不觉明历,甚至觉得赵祯和大宋疯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连人身上的人痘都没收效甚微,牛痘能好到哪里去?!莫不是觉得牛比人还强? 但事实却给了辽人一记狠狠的耳光,滦河城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辽朝之中,开始还有人觉得大宋迂腐,救治这些人简直就是引火烧身,这些人抵达滦河城的时候怕是会有一半染上痘疫。 辽人也不傻,相反在遇到这种情况之后朝廷第一时间决定封锁中京道,凡是中京道自许进不许出,否则一律格杀,数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就游走于中京道的外围,当然他们要是往南去……那再好不过。 所以中京道的人才想尽一切办法的离开,或是躲在自家的庄园之中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才向大宋而去,否则谁不希望前往自己的朝廷的所在? 天子牧民,不忍其受苦,古来有之,所以灾荒年的时候灾民总是往都城涌去,因为他们对皇权的信任,相信天子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可这一次却不同,辽朝还真的就放任他们不管了,但却在痘疫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把原本驻守在中京道的大军给调走了,军队的安全对辽朝的朝廷来说比百姓重要的多。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赈灾,人痘便是辽朝相处的“好办法”,火上浇油莫过如是! 滦河城的消息传入辽朝,举国震惊,原来宋人已经掌握了治疗痘疫的办法,这简直就是在打脸辽朝,滦河城的收治百姓和辽朝的隔绝中京道完全是辛辣的对比。 双方之间谁高谁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身在辽朝的汉家百姓,更是觉得辽人无情无义,但在之前却不是这个样子,即便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契丹人与汉人之间的差别还没有这么明显,先帝总是想着如何妥善的,安稳的处理俩个民族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朝廷的举动已经让汉人心灰意冷,矛盾冲突不断,而这次对中京道的处理更是火上浇油,在辽的汉人已经觉得朝廷已经完全的失德了。 关于滦河城的消息越来越多,这要感谢种世衡和王唯一两人,他们在医治好一些契丹人之后居然放他们返回家乡…… 此乃惊人之举,不单单是辽人没有想到,就连赵祯和大宋的朝臣也没想到。 所谓无私者无畏,种世衡的这一举动可谓是战略性的,赵祯连连感叹他的急智,一般人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想到这个问题,甚至不会让契丹人离开滦河城。 但种世衡却恰恰相反,在他看来,契丹人在城中本就是不安定的因素,还不如打发回辽朝,再说,就算是强留也留不住,大宋既然得了仁义之国的名声,自然也无法扣留这些度过痘疫的人。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种世衡让人在他们的胳膊上种下了牛痘,只不过接种的过程他们完全没有看见而已,这些契丹人开始的时候恐惧异常,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只不过发热了几天出了点轻微的痘疮之后便安然无恙。 他们也并不比汉人愚钝,很快便知道自己已经免疫了痘疫,只要患过痘疫便终身不染,眼下自己不就是患过痘疫了吗?! 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小小的伤疤,契丹人大呼神奇,这小小的伤疤居然让自己再也不会患上痘疫,宋人的手段确实不一般,能战胜痘疫,这已经不是寻常人所为,听说这东西居然是大宋皇帝发现的,这就更让这些契丹人敬畏了。 在回到辽朝之后,他们便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并把胳膊上的疤痕展示给亲朋好友看,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相信,这小小的伤疤能抵挡得住凶狠的痘疫? 可当这些同族前往得了痘疫的人家看望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举动惊掉了下巴,不光如此,这些从滦河城回来的人三五天,十来天过后依旧好好的,这下他们说的话便没人不信了。 人有的时候说的话稍微夸张一点也没什么,但因为牛痘的神奇和痘疫的凶猛,契丹人之间的传言便越发的夸张,甚至牵扯到了神仙鬼怪之说,但即便如此也是有人详细的。 而辽朝的朝廷却派人禁止人们谈论此事,消息早已不是只在中京道传播,而是已经在整个辽朝传开。 有所赵祯是天上的赤脚大仙转世,有的说是紫薇星君下凡,反正各种各样的传言都蜂拥而至,在淳朴的思想当中,正义的对立面便是邪恶,无论承不承认,大宋的敌人都是辽朝,那辽朝便是恶的代表…… “无辜中枪”的耶律洪基一时暴怒,但却没有办法,民间的声音沸反盈天,而中京道的痘疫也是事实,越是镇压,越是愤怒越会让人们相信这个传言。 对此他只能不屑一顾,完全不加理会,而张俭却上疏应当向大宋索要牛痘之法,并且得到了太后的赞同,此法大善,一旦大宋不给那便是见死不救,见危不助,非仁君所为,若是给了,虽然这个几率很小,但却也能造福契丹,为契丹消除痘疫的威胁,两全其美之下为何不求? 所以耶律贾这个熟悉大宋的往年遣宋使再次踏上了大宋的土地…… 当他到达北京城的时候却发现,城中已经出现了痘疫,但疫情却并不严重,甚至被有效的控制了起来,人们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行走,完全没有因为痘疫而变得荒凉起来。 而他们谈论的也是谁家吝惜一顿早饭的钱却不给孩子种痘,简直是造孽这样的话。 事实善于雄辩,眼前的景象确实说明大宋已经有了防治痘疫之法,大宋百姓的表现便说明了一切。 耶律贾进宫之后便整了整衣衫,这次大宋皇帝是在紫宸殿召见自己,而这里是召见外臣最为妥帖的场所,比乾宇殿,文德殿召见都要正式,并且不会有朝臣出来搅合,相对私密一点。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于无声处 紫宸殿显然已经许久没有启用,保养大殿的桐油味依旧还有一点没有散去,喂喂苦涩的味道刺激着耶律贾,也刺激着他紧张的心,相对于朝廷,他更希望大宋能把牛痘之法赠予辽朝。 但在来的路上他便考虑了所有情况并加以揣测,可最终的接过都是会被拒绝,大宋没有理由把种痘之法赐予辽朝,更不会关心契丹人的死活。 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云波诡谲早已是天下人共知的事实,而之前对辽朝的攻伐更是一场风暴来临的前奏,现在宋人夺了女真的土地,整个大辽东京的辽东除了辽阳府以及周边州府还在大辽的控制之下,剩下的土地几乎尽落与宋人之手! 事实上大辽应该是苦主,应该理直气壮的向大宋索要种痘之法,可朝中的官员更多的倾向于利用这件事对让大宋的威名扫地,谁也不认为大宋皇帝会答应辽朝的请求。 心中即便如刀割般的难受,耶律贾依旧露出最儒雅的态度,恭敬的对上首御座上的赵祯行礼:“北朝使者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如今宋辽两国之间虽然兄弟之国,叔侄之国的名义早已实亡,但耶律贾仍然以北朝自居,这是辽朝最后的尊严,绝不能轻易放弃。 “平身。”赵祯的声音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儒雅中尽显帝王风范,但却不乏一丝坚毅。 在他的脸上耶律贾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只能暗叹这位年轻的帝王早已成熟,最近一次见到赵祯他还能看到一丝喜怒,现在却完全没有,相比自己的皇帝,他赵祯更加内敛了,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盯着帝王打量乃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三才不满的咳嗽了一声,在大殿之中显得突兀也让耶律贾回过神来,肃穆而立等待赵祯开口。 赵祯并不着急,而是看了一会耶律贾才开口道:“耶律贾,你作为遣宋使已经有不少次了吧?在大宋待的时间也不短,朕还没有登极之前便在东京城见过你,当时你还是高阳正店的掌柜嘞!” 耶律贾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大宋皇帝会把话题扯到这事上,莫不是要和自己叙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但他依旧恭敬的开口道:“陛下好记性,外臣久居大宋承蒙陛下照拂……” 赵祯摆了摆手:“朕想说的是你此次前来为的是牛痘一事,既然久居大宋,也该知晓宋辽之间的关系,牛痘可防治痘疫,乃我大宋之重器,也乃天下人之所需。” 赵祯的话音刚落,耶律贾便急急的开口道:“陛下!大宋乃仁义之国,与我大辽一样出自华夏正朔,袭隋唐之制,续五代之风,如今痘疫肆虐与中京道,万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赠种痘之法救其与水火之中!” 说完耶律贾便大礼参拜,以头抢地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三才见了都颇为不忍,此乃忠于君王,效命与百姓之臣,人人视之为忠。 赵祯不满的开口道:“朕有说过会拒绝吗?” 脑袋与木质地板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耶律贾惊讶的抬头望向赵祯,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皇帝。 赵祯心中纳闷,自己到底在辽人的心中是个什么形象?耶律贾的表情仿佛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得,而且一下出来了两! 挥手道:“起来吧!莫要在朕的面前露出此态。宋辽两国虽水火不容,但却依旧是叔侄之国,朕与耶律宗真也曾惺惺相惜过,在燕云两军阵前把酒言欢好不快意,只可惜天地间的道理便是无情,要么功成,要么师不功,二者无有相类。” 稍稍顿了顿,赵祯继而开口道:“不过相比耶律宗真,查刺侄儿却相去甚远,民心不稳,汉契相防,此番对中京道痘疫处置不当,致使国内之民携痘疫南下,大难是在滦河城大宋边军便收治不下十万人!乃无道也!” 耶律贾此时无话可说,即便是想反驳也不能开口,想要从大宋获得牛痘便是手短,几句难听话有何不可,再说这殿中又无大宋臣子,只有自己听见,权当是耳旁风了…… “朕不忍天下百姓受难于痘疫之中,也担心辽人再约束不住治下之民,已经派人把牛痘之法详记与册,整理之后便让你带回北朝,另有痘牛五十头一并随往。” “陛下仁爱之心光耀千古!” 待赵祯说完,耶律贾由心而感,忍不住大礼参拜并称赞,这是发自真心的敬佩和尊敬,能做到这样的君王可没有多少,可谓是心怀苍宇! 儒家的博爱便是如此,仁爱之心动之天下为博爱,赵祯心中早有答案,牛痘并非是属于大宋,更非属于自己,而是应该属于整个世界。 赵祯不是有多么圣母,也并非是怜爱世人,而是这东西本就是属于世界的,他也不过是随手拿出来而已,虽然曾经是个窃贼,可这辈子却不能再这么下去。 何况天花是个威胁整个世界的疾病,它杀死的人类甚至超过了后世的枪炮,除了给人类带来无尽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恐惧,赵祯不单单会向辽朝提供牛痘技术,还会向整个世界所有能触碰到的文明提供。 向全人类展示大宋的仁爱与礼,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穿了辽朝的圈套。 辽朝太小看自己了,也小看了大宋的士大夫,如今的大宋完全有能力在证明刚的赢辽朝,何必玩弄这种鬼蜮伎俩?你辽朝需要牛痘?想用道德绑架大宋,破坏大宋的名声? 对不起,我偏不让你如愿,并且还要做的更好,让大宋获得更为崇高的名声,显得更加的仁义善良。 三才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他对官家如此爽快的并且没有任何要求的赠予辽朝牛痘的作法不理解,在他看来,契丹人若是都得了痘疫才叫好,大宋可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 赵祯懒得解释,但消息传出,朝中的相公们却纷纷上疏,大赞赵祯的博爱英明之举!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高丽王薨 世上总是会出现一些荒谬但却让人感动的事情,比如大宋救助辽朝的契丹人,并最终让他们重返家园,再比如辽朝居然痴心妄想的向大宋索要种痘。 但最让人感觉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连辽人都觉得荒谬透顶,大宋居然真的把牛痘给了辽朝,并且把经验整理成册,完完整整一丝不漏的给予辽朝,外加五十头痘牛………… 当耶律贾带着这五十头痘牛和宝贵的书册回到辽朝上京城的时候,几乎是受到了如英雄般的接待,激动的人群和热烈程度堪比君王得胜而归。 他们不单单是来感谢耶律贾的努力,更是表达一种对大宋的尊重,虽然是敌人,但却做出如此大度的义举,别说是普通百姓,即便是张俭,萧惠,甚至是太后萧挞里都为之动容。 一时间大宋的名声如日中天,让许多辽人也颇为感慨,而对比之下,如今的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却显得那么的稚嫩,甚至给人一种无法与大宋皇帝相提并论的感觉。 年岁上是存在差距,可是当年赵祯在这个年岁的时候可是比耶律洪基强上太多,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平定了赵元俨之乱,然后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削厢军,开岭南,灭大理。 这样的帝王难道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异于常人者,世人谓之神鬼!辽朝的百姓比之大宋更加淳朴和愚昧,这取决于辽人的性情,他们常年在草原上牧马,本就是心宽豪迈之人,对汉人的敌视很强,但若是有人真的对他们好,至少让他们感觉是在对他们好,便会毫不犹豫的认定你是朋友。 而赵祯和大宋的这一无私举动赢得了不少契丹人的心,也让辽朝的汉人抬起了头,瞧见没有,我汉家皇帝还是这么大气,这么宽仁,即便是面对辽朝都能如此无私。 不过赵祯这么做的目的也是如此,体现大宋的高大,让世人敬仰大宋,尊大宋为上国的同时,也让辽朝国内产生影响,这影响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 当然不单单是辽朝,赵祯还把牛痘赐给了女真人和高丽人,要想消灭天花,最好的办法便是大规模的接种牛痘,单单是在大宋一国接种是可以预防,但却不能让天花彻底消失。 所以赵祯希望通过大宋之手,让天花在整个亚洲消失,大宋没有天花,辽朝没有天花,高丽,女真没有天花,倭国同样也没有,这么一来天花岂不是没有大规模爆发的可能? 就在赵祯为自己的无私之举所沾沾自喜的时候,高丽的使臣再次前来大宋,只不过他不光是感谢大宋赐予牛痘之法防治痘疫,更是前来向大宋,向赵祯发出讣告,高丽王朝第十任君主王亨薨与开京重光殿之中。 这个消息来的很突然,以至于赵祯在刚刚听完使者的奏报后微微愣住,王亨死了?这个对辽朝态度强硬,积极防守的王亨居然死了。 紫宸殿中陷入安静,使者悄悄抬头看到的是赵祯惊愕的眼神以及一丝难过,心中以为大宋皇帝正在为王上的故去而难过,他哪里知晓,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王亨这个看似不重要的高丽国王却有着很高的价值。 主要是王亨对辽朝的态度,明面上修好,其实暗地里各种防备,就差发动边民武装袭击了,但越是如此对大宋越有利,对辽东更有利。 虽然和大宋发生过一场局部的战争,但并不是高丽王朝整个朝廷的意愿,而是在俩个蠢货的愚蠢之中引起的误会,双方的朝廷和高层再交换过意见之后,便双方再次修好。 高丽自然不可能和俩个“超级大国”同时交恶,与辽朝剑拔弩张的同时,与大宋自然要“和睦相处”,王亨是个很有战略眼光的人,他看的比高丽国内的所有人都要远,认定大宋在不远的将来肯定会超越辽朝,成为最大,最强的国家。 与大宋交恶是在自寻死路,况且大宋是华夏的正统延续者,华夏王朝与高丽这片土地的关系极为微妙,虽然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但终究还是要相处下去的。 现在王亨一死,这种态度和战略是否还能在高丽延续下去?这才是让赵祯担心的问题。 从三才手中接过一份王亨的遗诏手抄,赵祯轻轻打开,上面的字迹虽然不是王亨的,但已久相当不错,看到开头的称为,赵祯便皱了皱眉头,随即给三才道:“你来念。” 三才躬身接过:“奴婢遵旨。” “朕承先君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十有二载,赖天之休,国内乂安。春夏以来,忧劳爽和,药石无效,遂至大渐,欲以神器归之有德。内史令乐浪君徽,朕之爱弟也,仁孝恭俭,闻于邻国,宜传大宝,以显耿光。” 三才是冷着脸念完的,在他看来高丽国主乃是诸侯之制,最多以寡人相称,现在居然用朕自称,岂不是僭越?何况高丽人明知这是要上疏大宋君王御览的,还这么肆无忌惮? 但赵祯明白,这是一种试探,小心的试探大宋对高丽的态度,若是大宋和高丽真的关系融洽便不会因为这“小事”大发雷霆,反之亦然。 赵祯突然想起了王亨遗诏中提起的乐浪君徽,他便是王亨的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也相差无几,他的母亲元惠王后乃是王亨的生母元成王后的妹妹,这就比一般的同父异母关系要来的亲近得多,否则也不会是他王徽了。 在高丽使者的关注下,赵祯拿起这份寓意独特的国书放在前面的御案上,随即开口道:“这是向朕讨庙号,谥号来的吧?朕听闻王君故去,心中不忍,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令弟王徽便是上上之选!” 赵祯的话让使者安心,这是在肯定先王,不用说下面该赐下庙号,谥号来了,在来之前,王上就说过,这两样东西必须由大宋皇帝赐下,如此一来便可把高丽与大宋绑在一起。 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请求,人家一国之主死了,连庙号,谥号都没起,巴巴的送国书和讣文而来,你能拒绝吗?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宋与高丽 紫宸殿,威仪高大,安静祥和,一点檀香在纯铜的仙鹤香炉中缓缓升起,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拖起它缓缓上升,静谧之中显得异常肃穆。 赵祯在一张明黄色的圣旨上写下靖宗二字。 这是给予王亨的庙号,取的是“实靖夷我邦”的多谋之意,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安定,平静之意,这就要看高丽人自己的理解了。 有庙号自然要有谥号,不过这可比庙号难得多,并非如看着那么简单,虽然也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要高度概括这个君王或是名士的一生。 庙号是皇帝才能享受的东西,它是形容帝王在这个王朝所在的地位或是个人的品行的一个小结,如太祖,太宗,世宗,高宗等等,这样的庙号共有一百零三种之多。 当然出于为尊者讳的目的,这些庙号中极难有不敬或是不尊的称谓,大多是溢美之词,许多甚至超过了本人身前所能享受的待遇,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何况是皇帝? 但谥号不同,谥号是对死去的帝妃、诸侯、大臣以及其它地位很高的人,按其生平事迹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或同情的称号。 这是世人的权利,也是史家的权利,要载入史册之中,评定位高权重者一生的功过是非,春秋之时极为流行,死者往往会获得亲友相赠的谥号,甚至有些泛滥,不知是出于公理还是出于私心,秦始皇认为谥号有子议父、臣议君的嫌疑,应当废除。 所以在秦朝是没有谥号的,直到西汉建立之后,又把这种小而精的“人生总结”给恢复了起来。 谥号往往和庙号差不多,也是简短的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分量可谓是重于泰山之威!它会如一般真实的小刀,把这个人的所有伪装和强权剥开,露出赤裸条条的内在。 开始的时候只有美谥和平谥两种,可到了之后便逐渐有了恶谥,他不以君王的意志进行转移,当然这个时候当朝的君王已经完蛋了,后继之君也不会去干涉谥号的平定。 于是自周厉王姬胡开始,便出现了真实评价暴君的恶谥,周厉王是一个贪婪的君,国人发动暴动,他逃到彘并死在那里,“厉”便是对他予以斥责的“恶谥”。 身为一个皇帝,庙号不一定有,但必有谥号,这已经是一种华夏传统,也逐渐成为亚洲所有王朝的传统,因为华夏的发展历史就是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发展历史。 赵祯提笔思索良久,王亨是高丽的国主,对他的庙号方便评价,毕竟只是排名的问题,只要不僭越便不会有任何不妥,也不会受到高丽君臣的反对和指责,谥号不同嘞! 一旦自己写下俩个不妥帖的字,这便会触动大宋与高丽之间的关系,非是开玩笑的话,而是实实在在。 高丽人希望通过这件事试探清楚大宋对高丽的态度,但若是赵祯给的谥号太过,则会让世人觉得他王亨担当不起这谥号,也同样败坏赵祯和大宋的名声。 这下反倒是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不过赵祯并非骑虎难下,中正平和的谥号多得很,笔尖轻触纸张,鲜红的朱砂墨水便在明黄色的绢纸上留下了工整方正的字体。 三才小心的吹干上面的墨迹,从木盒中取出赵祯的神宝放在印泥之上,赵祯伸手盖下,便完成了最后的步骤,上国对藩属之国君主的最后赠与。 使者接过之后,便要当着赵祯的面再次打开以示恩荣之意,以楷书所写的“容惠”二字跃然纸上,容字意义众多,在谥号中多以宽宏大量之意,也表示王亨的心胸,贴切却不过分夸赞,而惠字便简单的多,惠同慧取聪慧之意。 而在《说文》中更有着相当高的赞美——惠,仁也,如此容惠二字便可理解为,仁爱聪慧而又心胸宽广的人。 这样的评价相当的贴合王亨本人,也要多依赖于大宋对情报的收集,否则赵祯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而不被贻笑大方,高丽使者恭敬的拜下以示尊敬。 赵祯开口道:“庙号,谥号已经赐下,不日朕便派遣使者以金书金册赐予王徽,希望他能统领高丽与大宋修永世之好!” 使者拜下:“谢大宋皇帝陛下!” 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大宋与高丽之间的关系,也是承认两国和平相处的未来,完全和陛下想的一样,大宋皇帝不会与高丽之间再起刀兵。 赵祯对高丽的看重要远比倭国来的关心,这个半岛虽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却对辽东非常重要,尤其是现在的辽东,大宋与女真之地中间还隔着辽人的辽阳府和中京道,若是想要抵达辽东必须要从倭国绕道,这对航运来说实在太过冗长。 若是能从高丽借道,那便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毕竟辽东和大宋之间在海上就隔着一个高丽而已。 高丽王朝开京的重光殿内,这坐宫殿的格局与装饰和大宋的相差无几,已经在灵柩之前继位的高丽国主王徽便坐在高高的御座上。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只有碳盆中木炭燃烧的爆裂声,王徽紧紧的盯着殿外的大门,刚刚已经传来消息,遣宋使已经回到开京,这将是高丽和大宋之间的一次重要交流。 赵祯所想的其实也是王徽所想,在派出使者之前,王徽便打定主意要改善与大宋之间的关系,在他眼中大宋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糕饼,只要和大宋有所沾染便能从中获取大量的利益。 如今的高丽在皇兄王亨的引领下已经开始逐步崛起,而自己要做的则是中兴!先皇兄和自己早有商议,他要把高丽一步步的崛起,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继往开来,最难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自己的事情! 殿外传来一阵匆忙的传报声,殿门在吱呀声中开启,使者跪拜于地朗声说道:“大宋皇帝赐下先王庙号,靖宗!谥号容惠!另有金书,金册,及大宋皇帝常服赐下!” 前面的都算不得什么,若是连赐下庙号,谥号都不肯未免太有失上国风范,而最后的金书金册以及更重要的常服便尤为惊人,只有关系紧密之人才有机会多得皇帝的常服。 显然这是在与高丽示好,也证明了王徽心中的猜测……高丽与大宋之间利益共通!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高丽君臣对 高丽的新年和大宋的在同一天,几乎是所有和华夏有关联的王朝都以中原的农历元旦为新年,只不过这一年对于刚刚继位的王徽来说却有着别样的感觉。 殿中只有他和参知政事崔冲二人,现在不是朝会,高丽的君臣之间无大宋那般拘礼,在偏殿之中相对而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崔冲因为推崇儒家思想被人们称为东海孔子,他是支持王徽亲宋的最有利支持者。一杯清茶,两位君臣便在安静的重光殿中商议起整个高丽王朝的命运。 “崔参政,大宋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我高丽接下来又该如何?” 王徽看着对面微笑的崔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于他这个刚刚继承大统的王来说,高丽的未来依旧迷茫,对然他有一颗复兴高丽的心。 崔冲反而成竹在胸:“如今辽朝依旧是高丽名义上的宗主之国,若是高丽大张旗鼓的与宋人亲密,反倒会引起这北方狼的紧张,大宋皇帝态度亲善,更不可使之不满。” 崔冲的话说到了王徽的心上,显然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但又不可避免。 王徽叹了口气,殿中没有侍者,这茶会很快就会凉掉,岂不暴殄天物?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啊!北有辽朝,南有大宋,高丽如何在其中获益,实非轻易之举。” 崔冲笑道:“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北契丹弱而大宋强,我高丽当与大宋亲密之,非契丹能阻,然契丹毕竟环伺与侧,当谨慎行之,与耽罗、灵岩等地,伐山木,造大船,以便恢复与宋之来往。” “耽罗、灵岩?”王徽沉思一会点头道:“嗯,如此二岛虽在辽海,但真正的主人却是大宋,对面便是登州,可谓是近在咫尺,先以此地为通商进贡之所,与宋通联,朕这就下旨。” 崔冲点头道:“陛下圣明!我高丽需要大宋的商品,甚至是格物,文化。臣愿亲自前往大宋,为高丽求取汉家文化,并带格物而归,若是大宋皇帝真有诚意,当会赐下等物。” 王徽大喜:“如此便劳烦先生了!” 崔冲摇头道:“高丽必须依赖大宋,因为现在的大宋还需要高丽,陛下可见除了海上还有别的地方可联通辽东与宋?辽东深受大宋皇帝看重,不惜移民数十万与此地,难道是单单为了伐辽?宋对辽东远超隋唐,黑水都督府,黑水军的成立便说明了一切。” 王徽点头道:“确实亘古未有,华夏汉室对待辽东往往是归附之便可,从未有过一任帝王对辽东如此关切,堪比北伐。不过这与我高丽何干?” 崔冲伸手蘸着茶水在实木的桌面上画着一边开口道:“陛下,这是大宋,这是辽东,这是辽朝,这突出的一块便是我高丽,若是宋人欲往辽东,要么从陆上通往,必经辽朝中京道,东京到此法不可行也!” 王徽眼睛大亮,伸手在桌上画着:“如今只能从倭国绕道辽东,若是能从我高丽借道,便省去大半的路程!” 崔冲点了点头:“陛下圣明!我高丽便是宋往辽东的一块跳板,而我高丽应当抓住这个机会,说服大宋借道!如此一来大宋商贾必经高丽,而开京又在其上,重要的州府也在一线,如此可繁荣我高丽也!” 君臣二人露出兴奋的笑容,王徽更是发出“啊!”的一声长叹:“如此我高丽必将成为宋之依赖。”稍稍一顿又道:“先生乃皇兄弥留之际力荐,堪称辅佐之才,还请先生教我!” 崔冲大拜:“臣效命王事理所至也!陛下进用贤才,名器不假于匪人,威权不移于近昵。虽戚里之亲,而无功者不妄赏;左右之爱,而有罪者必加罚。宦官、给事择其谨慎少壮者,以备洒扫。属内侍,必选其功劳才能者。所司庶官,各竭其能,冗官省而事简,费用节而国富,方能使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家给人足,中兴高丽!” 王徽点了点头:“先生之言乃治世之语,朕谨记之。此次进贡大宋之物当为几何?” 崔冲想了想道:“宋人不缺珍宝,大宋皇帝更是阅天下珍玩异宝无数,当以我高丽之贡女携青瓷、高丽纸、高丽布、柞蚕丝绸、皮毛、人参、为贡。” 王徽想了想道:“当加上紫杉树!” 崔冲微笑点头:“陛下思虑周全,此树质地坚硬,抗腐蚀抗磨损,号千年不朽之材。用紫杉木制作的物件,带有紫杉木特有的清香,纹理自然质地红润,是木材中的极品。并且长期饮用紫杉木泡的水,还有药用的缓解痛风、清热去火、化瘀止血之功效,进贡与大宋皇帝必然是上上之选!” ……………………………… 就在高丽的君臣二人谋划着如何让大宋满意的同时,送礼的主角,大宋皇帝赵祯也在想着如何利用高丽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如今还未到与辽朝全面交恶的时候,勾连辽东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横穿高丽。 自己向高丽释放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若王徽真的有意与大宋交好,必会派遣使臣前来,宋对高丽的政策也应该改变一下,甚至可以上升到战略盟友的地步。 如此一来便把高丽这个半岛政权牢牢的捆绑在大宋的身上,使之归附大宋,只需要向高丽派遣一些名士便可,王徽必然会吸纳这些名士入朝为官。 大宋也可以利用这些名士使得高丽的政治文化趋同大宋,如此一来即便是不去征伐,高丽也将成为大宋永远的附属中国。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传入勤政殿中,赵祯知晓定然是王语嫣命人在宫门口放的炮仗,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法子,说是在房间,大门燃放炮仗可驱逐鬼魅,辟邪,来年太平康健,于是这法子便流入宫中了。 开始的时候还是三才带着人小试了一下,被赵祯呵斥过后,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王语嫣这一国之母也学上了。 三才推开殿门,小声的在赵祯耳边说道:“官家,贤妃娘娘求见。” 赵祯皱眉的望着三才:“你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这勤政殿除了皇后,后宫嫔妃任何人不得前来!” 三才咕嘟的咽了下口水:“奴婢拦不住啊!” “打发她回去,告诉她,党项人和女真人不同,如今以被打散在大宋各处,早已没有自成一军的可能,这事不得再议!” “奴婢遵旨!”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大宋又一年 皇宫和大宋是一体的,当然和北京城也是一体的,外面是如何的光景,宫中也是大差不离,甚至在有些地方更胜一筹。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天便是元旦新年了,这种古老而又隆重的节日贯穿了整个华夏的历史,是人们除旧迎新的期盼,也是一年中难得的喜庆日子。 宋人是享受生活的,可以说是华夏王朝中最喜欢享受生活的,从美食上便可见一斑,各种各样的糕点在这个时代已经能堪比后世,更别说蔡记的铁锅炒菜之后出现的花样繁多的菜式。 在腊月二十五之后,整个大宋已经进入了年节状态,连朝廷都结束了一年最重要的勘磨而开始休息,当然各个州府衙门却得不到清闲。 年节的时候,治安问题已经能够这些知州知县喝一壶的了。 北京城也不例外,除了北平府的府衙和县衙,其他的衙门能不开门的便不开门,官员也要放假,就如同百姓一样,当然大宋的放假制度早在赵祯定下之前便应存在,不用他去操心………… 要过年了,除了酒楼茶肆,小摊小贩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休息了,享受这难得的长假,街面上行人如织,而两边的店面则是买卖兴隆,赵祯的工厂已经提高了普通百姓的购买力。 收入增加的同时,消费能力自然也会增加,而大宋的商贾真的是本分的让赵祯无语,许多商品的价格依然维持在原本的价格上,即便是成本增加,涨价的幅度也是少的可怜许多商家都是依靠走量来赚钱。 当然,相对于赵祯刚刚登基的时候,这会的物价已经比原先的高出不知几何。 工厂与格物的结合催生出了许多新兴产品,胭脂水粉不用说,碧雅轩各种味道的香水更是大卖特卖,尤其是来自阿巴斯王朝的商人,对这东西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而最让人苦恼的是,对香水的喜爱使得阿巴斯商人,罗马商人差点打破头,北平府已经收押了不少外国商人,即便如此每到碧雅轩开售的时候也是总有人大打出手。 香水只是碧雅轩垄断的产业之一,玻璃和玻璃镜子更是让人趋之若鹜,契丹人,高丽人,倭人,等等所有商人都把这种能照的人纤毫毕现的神奇之物当做了必须争夺的珍宝,无论多少钱都愿意购买。 得益于赵祯的谨慎,这些东西的制作依旧是属于大宋的秘密,三司甚至上书朝廷,要求加强对云南路的防范。 而大宋的市面上又开始流行起一种堪比茶叶的珍贵饮用植物——咖啡。 这种有着香醇诱人味道的黑色液体成为了一种时尚,京中官宦之家除了要备上待客的茶叶以外,必然少不得这种名叫咖啡的饮品。 烘烤过的咖啡豆即便是还没磨成粉末,便透着一股香气,用自家的纯铜小臼研磨开,一股香味便会随之喷薄而出,加上少许热水,便是饮用的佳品。 它比茶水更加苦涩,却也有着比茶水更为浓郁的回味,更为重要的是这东西还能提神醒脑。 听说官家在宫中理政,每每入夜必命人冲调一杯咖啡提神,加上一点牛乳,配上一点糖霜,那滋味真的让人回味悠长,久久不能忘怀。 于是这东西也成为商贾的必争之物,但咖啡和玻璃,镜子等物一样成为了大宋的特产,外人决不可能知晓其中的秘密,甚至连果实都不可能看到。 商人自然是趋利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弄到更多的货物,咖啡在阿巴斯以及欧罗巴的土地上已经比等重的黄金还贵,只要能带上一石烘培好的咖啡豆回去,便能卖出一石黄金,不,甚至更多的价格! 眼看年关便要到了,赵祯下旨在北京城的最中间,也就是大宋皇宫的宣德楼外的御道上开辟榷场,天下商品皆可汇聚于此买卖,方便百姓,也方便外朝商贾。 于是整个北京城便沸腾起来,这个宏伟的城池终于在重修之后开始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来自天下各处的商贾争抢摊位,三司的衙门忙的不可开交,而包拯这个三司使却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交易都要向大宋缴纳赋税,而这些摊位每日都要付出巨额的租金,当然朝廷的买卖自然是不用付租金的。 咖啡也成为大宋国家垄断的贸易,云南路的咖啡种植,玻璃制造也引来了新的投入,三司从它们的身上看到了好处。 这是一次博览会性质的交易,不光有大宋的商品,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出现在其中,其盛况远超当年东京城大相国寺中的万姓交易。 赵祯换了身上的朝服,穿着衣服基本上就不用出宫了,只要出现在外朝,必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宫中的仪仗,车驾都会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而换上燕居服便不会那么显眼了,只要有亲卫司的亲卫跟着,赵祯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安全的。 直到现在,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出宫溜达,他更喜欢最真实的感受大宋的一切,包括好的和坏的变化,而朝臣们对于官家的出宫也是本着积极的态度,虽然是于礼不合,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态度。 燕居服如今已然是大宋的潮流服饰,上至帝王,下至贫民都能穿着,往大街上一站,谁也不会注意。 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奶糖放入口中,这香浓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舒服的眯上眼睛,看得一旁的三才忍不住干咽了一下口水,秦国公主的奶糖越来越受欢迎,别说是官家,便是寻常百姓都大爱。 摸了摸袖口的奶糖,三才的嘴角微微上扬,自家婆娘也准备了一点,生怕自己当差时没有饭食可吃,这就是有家的好处啊! “朕知道你有,不必拘束。” 赵祯瞧着三才的模样便知道他的内人给他也准备了小点心,在大宋宦官也能获得一些常人的幸福,瞧三才的样子便知道了。 “谢官家,官家,咱们这是去哪?” “跟着脚走!”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宋人爱簪花 对于北京城中的景象赵祯是百看不厌,哪里又多了一处学院,哪里又多了一处接种牛痘的地方,寒冷果然是痘疮的克星,快到年关之后,痘疮已经在大宋消失。 这次的辽朝痘疫对大宋的影响在实质上小之又小,但在更深远的地方却非常大,北京城多了十几个麻子,而换取的代价却是天下人对大宋的歌功颂德,赵祯觉得这么做值了! 孩童在人群中穿梭,不时的引来一些大人的叫骂,撞到人后也会被大人笑骂一声,但他们才是城中最快乐的人。 得益于大宋的就业率上升以及工作的好找,犯罪率开始下降,同时大宋对法的看重也在逐步加强,大宋的法已经开始从原本的依靠人定夺而变成了法的定夺。 什么样的罪,该判多少年都有一个最低标准,但唯独没有最高标准,因为有些事情比如拐卖儿童者,最少判流放三百里,劳役两年,可若是情节严重,激起民愤,那就是斩首之刑。 不过现在北京城中也没人干这事,拐卖一个孩子能赚几个钱?还要冒着天大的风险,还不如去工厂中找个活,即便是一天干上五个时辰也能每月拿上五贯钱嘞! 赵祯成功的让犯罪的成本远远高于做活计的成本,于是犯罪率便自然而然的会下降,当然有些人依旧从事古老的行业,比如黑社会……但至少他们不会在北京城的街面上出现,像东京城的鬼樊楼之类的早已销声匿迹,一旦发现必会被官府强力打杀,这种组织已经威胁到了北京城的太平盛世。 漫步在北京城中,赵祯小心的避过一个年老的乞丐,并示意三才在他的破碗中放上一贯钱,这老乞丐是真的骨瘦如柴,而且年老力衰没有做工的能力,哪家商铺工厂愿意招募这样的人? 有了这一贯钱,只要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并且向朝廷的福田院缴纳五百文,便能得到一个安生庇护之所,虽然条件也不太好,但至少有床睡觉,有清粥小菜度日。 眼下便是年关,朝廷已经向福田院,寄养院等福利机构发放了贴补,并且有朝中御史监督,这些御史就如同见了血的蚊子,对于这些福利机构的审查可谓是严上加严,因为每找到一个贪没便算是他的政绩,在来年的勘磨上记下一笔,怎能放弃? 赵祯几乎是把御史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思想纯洁,上升欲望强烈,在他们眼中世上只有黑白之分,不存在灰色地带,年轻的小愤青运用得当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祯这次不是从东华门溜出,东大街的繁荣早已是事实,没什么好看的,他这次出宫主要是看看御街上的万国交易,说是万国有些夸张,但确实各个国家都有。 只要是很能大宋有接触的国家,总有几个商人前来,大同府的榷场因为宋辽关系的紧张而不如往日繁华,北京城的盛况却刚刚开始。 这里是大宋的首都,是这个世上最为繁华的都城和超级大都市,只要有商品,只要你有脑子,遍地是机遇,遍地是黄金! 阿巴斯的商人叫卖着香料,沉香、檀香、龙脑香、乳香、丁香、排香、茉莉这些大宋岭南能见到的香料在这里都算不得什么,赵祯甚至还在某个摊位前看到了迷迭香,肉桂等等。 当然,大宋也不缺乏香料,比如不远处让阿巴斯商人恨得牙根出血又不敢招惹的碧雅轩,他们出产的香料可就要高贵许多,香水也算是香料的一种,只不过是以液态的形势出现。 存满辛香、花香、果香、木香的各色液体放在精致的玻璃小瓶子中成功的吸引了万千女性,这东西若是用一根银链或是金链穿着,挂在脖子上或是腰间可比朴素的香囊漂亮得多! 宋人爱簪花,即便是男子也不例外,这既跟性情风流与否无关,也跟出身贫富与否无关,而是当时一种普遍的社会风气,其实这是一种从宫中流传出去的宫廷礼制………… 甚至到现如今已然是成为了一种宴会礼制,凡是朝廷的大型庆祝和宴会中,都会出现簪花这奇怪妆容的影子,这些大宴足足囊括了春秋大宴、圣节大宴、闻喜宴、锡宴、曲宴、饮福宴等。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能例外……每每遇到这些宴会,王语嫣总会在他的头顶插上“一枝花”,或是芙蓉花,或是芍药花,或是四季花或是石榴花,差点就带上百合花了! 可当一个手捧花篮,衣着朴素的小女女向你递来一支菊花,并附上楚楚可怜又怯怯担忧的表情时,你总是无法拒绝,赵祯伸手拿过菊花,露出最和善的笑容:“这花煞是好看,朕……正好配映时节!” 于是三才就惊讶的发现,平时最厌恶簪花的官家头顶着一支硕大的菊花在风中凌乱,橘黄色的花瓣,带有奶白色的花蕊好似无数的小手,一张一合………… 很快,随行的便衣的仪卫甚至包括三才的头顶都出现了一支硕大的菊花,这么一支队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毕竟硕大的菊花也太招人眼球了些。 赵祯这个儒雅俊美的年轻人还好一点,可年老色衰的三才,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菊花便显得…………变态了…… 当然,这种“瞩目”很快便会过去,毕竟在簪花的海洋中,这也算不得什么,但三才这老货却是被路人调戏的不行。 总有汉子粗声粗气的在一旁伸出大拇指道:“嘿!这老汉端是骚气,明黄色的大菊花插在头顶上,一瞧便是雄风不减当年!” 听了这话的三才差点把牙根咬碎,他是个宦官啊! 阴冷的眼神从那汉子的脸上一扫,声音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消失,毕竟三才的地位在那里,又开始负责皇城司的事物,那小眼神除了赵祯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不在怕的。 有一次苏轼这小子欺负灵儿,差点被三才的眼神给吓尿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来自远方的消息 御街广场上的摊位有多热闹?只要见了就不想走! 宋人对阿巴斯商人已经习惯了,这些用白布裹着头的男人,黑布遮着脸的女人大宋百姓见得多,来自西域的舞娘也见得不少,她们总是能以曼妙的舞姿和身段骗取某些男人腰包中的交子,并把酒水卖出去。 当你被她们水蛇般的腰肢所吸引,被她们奇异的肚皮所惊讶时,总会在不知不觉中闻着这些舞女的体香饮下一杯杯酒水,然后昏头涨脑的付钱。 赵祯看着眼前小麦色的皮肤上美丽的马甲线微微点头,西域这些舞娘怕是历史上最先健身并重视自己线条的女人,不过他总能避开舞娘递来的酒水,这东西也叫酒? 赵祯怕自己消受不起,从三才的怀中摸出一个小葫芦自己独饮,眼睛却是在舞娘的身上打转,就好比在逛夜店,看着舞池中扭动腰肢的美人。 舞女悻悻然的退走,瞧这位年轻人的模样最少也该是某家豪门的衙内,单单是一身丝棉的燕居服便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更别说腰间的玉佩了。 不过虽然卖不出酒水,可这样的公子哥最少也会在自己卖力的摇动后留下一些赏钱。 赵祯看了一下四周,这就相当与一种娱乐会所一样,西域商队非常聪明,在摊位上搭起了顶棚的同时,还用几根带有薄纱的立柱装饰出了西域风情,挂件,陶罐酒器,驼铃,无不让人想起黄沙遍布的西域也让人顿生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豪迈之感。 大宋的百姓会来这里享受美女的热舞和酒水,而其他的外族也会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大宋的白酒虽然非常烈,但气氛太过文质彬彬,而在宋人眼中,这里却是有些乌烟瘴气。 只有那些豪门子弟,或是放浪形骸的公子哥才会到这里调戏一下卖酒女和舞娘,但他们一般不会饮用这里的酒水,毕竟喝惯了大宋的白酒,再让他们喝这些掺水并带有黄色不明物质沉淀的酒水实在是难以消受。 “听说了吗?一赐乐业人现在可不得了,打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并和阿巴斯打的难舍难分!” “是啊!昔日的奴隶和亡国者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他们几乎是一路从塞尔柱的边疆赶往阿巴斯王朝,并且夺取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直至耶路撒冷才停下。” 一个缠头的阿拉伯商人和另一个来自塞尔柱的商人小声的交谈,引起了赵祯的注意,大宋对北面的关注要远超西面,过了葱岭便没人再去关注了。 但让赵祯震惊的是一赐乐业人居然真的打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 这片神圣的土地可热闹了,***教,基督教,犹太教都以这里为信仰的终极圣殿,阿巴斯王朝即便是再腐朽也不应该这么快的让自己的圣地沦陷…… 不过对于赵祯来说这是好事,因为很快一赐乐业人便将兑现当初的承诺,大宋对他们的援助可是有偿的,若是不来朝贡,将会断绝和他们的一切贸易往来。 虽然西域商贾的活招牌很吸引人,可是来自欧罗巴的商人却对这里嗤之以鼻,甚至不削进来,原因很简单,他们对缠头的阿拉伯商人充满了敌视。 北平府的公衙已经羁押了不少的商人,他们当中最多的便是欧罗巴和阿拉伯人,书房之间剑拔弩张,各种恶毒的语言向对方招呼,最甚者莫过与诅咒对方的神祇。 赵祯坐在西域酒棚靠外的位置,总能看到欧罗巴商人冲着酒棚中的阿拉伯商人大叫,生怕对方听不懂英语,甚至用汉话大喊:“安拉胡以死,被上帝钉在了十字架上!” 接着便是来自阿拉伯商人愤怒的还击,他们冲向欧罗巴商人,双方之间扭打成一团,大宋的百姓在开始的时候还惊讶,但现在早已习以为常,双方很快会被西域商贾的奴隶拉开。 毕竟在这里惹事,最后大家都不好过,商贾是来干什么的?当然是赚钱的!谁和钱过不去?! 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他却从欧罗巴商人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神圣的十字军将会把你们肮脏的国度投入到熊熊的烈火之中!净化邪恶!” 十字军?! 这个词引起了赵祯的关注,他之前曾经怂恿过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约翰,也是在便向的怂恿萨利安王朝的亨利三世,但赵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十字军。 这么说来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矛盾已经日益加深了? 赵祯伸手向酒棚的西域商贾招了招手,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巴依老爷”便乐呵呵的过来了:“这位公子可有什么吩咐?小的已经竭诚为您效力!” 赵祯指了指前面的树桩座位道:“坐下,回答我的问题,三才,给钱!” 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胡来已经习惯了,本想拒绝,但眼前的年轻人却不似一般的纨绔和公子哥,眼中的威仪让人无法拒绝,只能妥协。 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您请问,但凡是胡来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胡来?!”三才似笑非笑的再次确认道:“你叫胡来?这不就是在诓骗我们吗?!” “我的汉家名字叫胡来,取从胡地而来的意思。” 赵祯点了点,西域的商人在大宋常以胡为姓,这很正常,只不过胡来这个名字有点不正常而已,但人家说的通,也没有被侮辱的意思。 “你是西域商人,可知道一些关于欧罗巴,阿巴斯以及一赐乐业人的事情?若是说的详细,必有重金相谢!” 胡来环顾四周,见阿巴斯商人和欧罗巴商人离开,这才小心的说道:“不知公子为何对这些西方的事情如此关注,小的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听说阿巴斯王朝和罗马帝国已经势同水火,阿巴斯王朝封锁了所有向欧罗巴运送的商品。 大宋的货物完全被他们垄断,欧罗巴的人想要获得这些精美的大宋商品只能从西域绕道很远的地方才能有一点,要么便是从阿巴斯王朝的手中花重金购买,双方为此兵戎相见。” 赵祯打断了他的话,望着胡来的大胡子道:“这么说来罗马人与阿拉伯人已经开战了?” 胡来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真主在上,您居然知道他们的叫法?双方之间虽然没有到了开战的地步,但已经差不多了,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我只听说塞尔柱人和拜占庭帝国大了起来,然后拜占庭向欧罗巴的罗马人求助。至于罗马人会不会帮助他们还不知道。不过这段时间整个小亚细亚一带已经开始变得混乱,宗教,皇权,领土,商贸等等都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赵祯从三才的手中取出一个钱袋轻轻得放在他的面前:“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这钱袋便会属于你!” 钱袋摇动的哗哗声让人惊讶,胡来打开袋口,看到的一袋金灿灿的金叶子,而响动的哗哗声便是来自于它们…………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提前的十字军东征 胡来欲言又止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显然他知道的更多而不愿说出来,不过眼前这袋金叶子彻底击溃了他的防线,贪婪这东西对于西域人来说就是不可抗拒的毒药。 若是他不能获得这袋金叶子,以后每个晚上都将会受到折磨,即便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许是个恶魔,他也愿意和恶魔做交易。 瞧了瞧四周,胡来再次小声道:“这位公子,其中的隐秘在西域算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欧罗巴人和阿拉伯人之间的战争还不是你们大宋的货物闹得?有些珍品即便是在大宋都少之又少,到了欧罗巴,嘿嘿那可是价值千金! 罗马人已经受够了阿巴斯王朝的傲慢,在他们的宗教之中,所有和他们不同信仰的人都是异教徒,都要在火刑柱上烧死,在他们眼中只有高贵的大宋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比如他们和我们都是异教徒。” 说完胡来指了指阿巴斯的商人也顺便指了指自己,对于这一点赵祯是同意的,在基督教徒眼中,尤其是现在政教相融合的罗马帝国基督教徒眼中,若不是大宋的文明和繁荣一样会被基督教徒视为异端。 强大的国力才是这个世界的立国之本,弱小的国家没人会怜悯你,即便是你被淹没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最多会成为后世教科书上的一份资料。 赵祯皱眉的沉思,三才在一旁挥了挥手,胡来便兴高采烈的拉着那袋金叶子离开了,不过明天的生意照做,舞照跳,酒照喝,只不过怕是再也遇到不到这么“豪气”的公子哥了。 胡来从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世上怪异的事情太多,若是每一件都搞明白了,哪有时间挣钱?他只要搞明白自己该如何从宋人的口袋中挣钱便好。 这也是他和赵祯的区别,一个西域的贩酒商人和大宋的帝王思考的问题永远不会一样。 赵祯缓缓起身,默默的走进人群之中,皱眉沉思的他完全不在意四周的热闹景象,路人即便是要碰撞到他也会被壮实的亲卫挡住,若是从酒楼上看便发现,赵祯的周围出现了一个真空。 三才小心的跟在后面,官家这种状态他已经习惯了,若是思考起来,在何处都不会妨碍,说实话,这种本事别人羡慕也学不来。 “这么说来十字军要东征了?不知道打着什么名头。而耶路撒冷是一定会最终落入欧洲人的手中……” 赵祯一路上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到底是自己推动了历史还是造就了历史,十字军东征开始了,这虽然是自己促使的,但也只不过是蛊惑了一下亨利三世,即便是赵祯什么都不做,这场东征也一样会开始,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提前了十字军的东征。 不过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不去蛊惑亨利三世,神圣罗马帝国也会进行十字军的东征,这么说来,历史还是会按照它的惯性发展。 赵祯不会去关心历史的发展问题,也不会去关心阿巴斯王朝和一赐乐业人的命运,无论中亚和欧洲变成什么模样,大宋的商品总是畅销的,总是能卖得出去的。 这些强大的帝国也不会触碰大宋,不单单是距离的问题,更是强大战力的问题,大宋与辽朝的战争动辄便是几十万军队的大会战,这在欧洲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也在侧面说明了大宋的战力强悍,何况煌煌华夏的千年史书可不单单是在华夏的土地上流传,天下早已知晓这个神秘东方国度的恐怖。 西方国家从没有一个君王有过远隔万里之遥征服东方的念头,仅仅是冗长的补给线便不切实际。 赵祯真正所关心的是大宋如何在这场史诗般的龌龊战争中获得利益,打着文明的旗号,打着宗教的旗号,打着神圣的旗号去实行烧杀抢掠,这是欧洲人第一次用他们的野蛮对阿拉伯世界的一次侵袭。 当然拜占庭帝国还没有衰落,它与突厥人建立起的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争还没全面开始,赵祯奇怪的是,当初的十字军东征和拜占庭被突厥人侵略有很大的关系。 而现在却是阿拉伯世界与基督教世界发生的贸易摩擦导致了战争的开始,现在的阿巴斯王朝可谓是内忧外患,恰巧一赐乐业人在大宋的帮助下夺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 大宋对一赐乐业人的帮助可谓是巨大的助力之一,没有大宋朝廷提供的武器装备,钱财补给,没有大宋商人提供的物资援助,一赐乐业人根本就无法在阿巴斯王朝的土地上站稳脚跟。 更何况许多情报都是大宋的商贾悄悄贩卖给一赐乐业人的………… 可以说一赐乐业人得到了大宋直接和简洁的帮助,阿巴斯王朝的耶路撒冷最终才会被一赐乐业人夺取,当然,这也导致了基督教的圣城落入了一赐乐业人的手中。 赵祯默默的念叨着:“耶路撒冷,耶路撒冷…………” 三才听了在奇怪的问道:“官家,什么撒冷……” 赵祯转头望着三才:“你说,如果佛祖的西天极乐世界被一群道士给占领了会怎样?” “那和尚还不和这些牛鼻子拼得你死我活!” 赵祯又望着三才道:“你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是三个宗教的圣地,每年有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人前去朝拜,最后却落入一个人的手中……” 三才想了想:“那可不得了,肯定要打仗的,说不得有一方还会被彻杀光嘞!” 赵祯点了点头,战争肯定要到来,并且欧洲人高举所谓的“正义”旗帜向东进发,赵祯猛然觉得现在实行十字军东征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不考虑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原因,单单是侵略便可以打着净化异端邪恶的名义,阿拉伯人的世界对于欧洲人来说富得流油,而阿巴斯王朝对大宋商品的垄断使得欧洲人疯狂。 而圣城耶路撒冷的沦陷也意味着广大的基督徒前往圣城耶路撒冷的道路被阻隔,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和基督世界的教皇完全有理由发动战争。 转头望向西方呐呐自语:“要开始了,阿巴斯王朝的毁灭开始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大宋的性格 赵祯有的时候怀疑自己把这棋下的太大了一点,以至于他难以驾驭,但有的时候却又想把这世界都征服…… 街面上有来自天竺的艺人在表演,一只手撑在木杖上,整个人盘腿坐在空中,引得四周的百姓连连称赞,边上是一个杂耍的艺人,吹着一支类似萧的“喷吉”,眼前的恐怖毒蛇便会随着乐器的声音翩翩起舞。 这两样在天竺司空见惯的东西却在大宋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尤其是那个悬浮在空中的老人,更是让人大开眼见,他前面的竹篮中放满了铜钱和小额的交子。 对于这种在后世见惯了的东西,赵祯是没有任何兴趣的,有本事让那老头把袖子卷起来试试?当然在大冬天里没人会向一个道貌岸然的老者提出这样的质疑。 不过赵祯却发现三才这家伙看的入迷,双眼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老者露出崇拜的目光,看样子他是笃信这位来自佛国的老者有着特殊的能力。 赵祯顶了他一下:“快些走吧!不过是骗人的障眼法而已。一旦被揭穿,一文不值。” 三才露出惊讶的目光:“这是障眼法?” “你没瞧见四周没有一个精通世事的人吗?” 三才环顾四周,还真是如此,赵祯接着说道:“聪明人看透了本质,但却不屑于说出来,这是砸人饭碗非君子所为,只不过一笑了之罢了,你这样的推崇便是愚人…………” 赵祯突然住嘴,看清本质!他只要看清楚十字军东征的本质就好,大宋获得利益的方法很简单,控制商品,获得利益。 财富的源头就在大宋,只要大宋把金贵的货物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并通过渠道来把控市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前来,完全不需要干涉西方世界。 就如同亨利三世的特使约翰一样,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关注西方世界对现在的大宋完全没有好处,只会浪费自己的精力,自己能推动历史的节奏,但却改变不了它的惯性。 自秦以降直至汉唐,中原王朝的土地一直是差不多大的,和现在的大宋一样多,更远的地方只是设立都护府而已,所以说双脚限制了华夏王朝的疆域。 运输能力的强大与否决定了华夏汉室的疆域统治,而并非思想,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区,即便是打到多瑙河畔的元蒙帝国实际能控制的区域也在中原而已,中央王朝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三才讪讪的走了,他没想到自己觉得神奇的东西在官家说明一切之后变得一文不值。 赵祯摸着头上的菊花微微有些得意,毕竟无论是谁发现自己有推动甚至改变历史的能力都会沾沾自喜,越南的越朝已经被纳入了大宋的版图,这是不可抗拒的力量所至,大宋在南海诸国中的力量远比看着的要强大的多。 即便是如年年进贡的三佛齐国也有归顺之意,只不过他们要保留自己的自治之权,犹如高丽人一样,但赵祯不会同意,三佛齐国是大宋海上交通的重要一环,绝不可能落入“外人”之手。 南海诸国在开始的时候大宋只是拿下了麻逸和渤泥的一部分,可现在却是整个马来西亚都落入了大宋的手中,宋人在此地的武装力量和百姓基本碾压原本的土著。 千万不要小看汉家百姓的拓展能力,一座座城池在异域拔地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大宋在南海的扩展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赵祯也是在前段时间才注意到,原来宋帝国已经在越难建了归义城,在登流眉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附近建立了林牙门,当然这里原本属于三佛齐国…… 南海的局势对于大宋的朝廷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关注,一来是因为这里的武装力量完全不能与大宋抗衡,二来这里小国林立,国名众多,甚至有些地方交错复杂,朝臣们有时也会被弄晕。 不过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新加坡,以及越南的所有土地都将成为大宋的领土,这关系到大宋的海上贸易,也是海运的咽喉。 即便是灭了西夏,西域的丝周之路畅通,但陆运终究是不能如海运一般方便。 没人比赵祯更清楚海洋的重要,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大海总能体现出它自己的价值,大宋先一步开始了海洋贸易,成为了海上的马车夫,并把商品贩卖至任何地方。 大量的财富也是通过海运进入大宋,成为大宋发展的动力和基石,试想一下,如此重要南海能被别人把持咽喉? 三佛齐国又要来朝贡了,只不过无论他们朝贡了多少的珍珠,多少的象牙,赵祯该动手的时候依旧不会手软,这段时间三佛齐国的领土不断的被大宋压缩,生存的空间受到了挑战,但他们依旧不敢对大宋用兵,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任何的不当举措都将招致他们的毁灭。 不过赵祯是不会亲自下旨对三佛齐国进行打击的,这有违“仁君”之名,不过……南海的势力却不会看着三佛齐国继续存在下去,那里有优秀的天然海港,有大量珍贵的资源,就这两点便足够大宋的南海水师动手的了。 别忘了,大宋精锐的舰队和先进的造船技术都是在南海发展完毕这才北上的。 赵祯相信,只要时机成熟,自己稍稍给点暗示,南海早已按耐不住的大宋水师便会如狼似虎般的扑向三佛齐国,待生米煮成熟饭,既成事实之后,自己再下旨斥责水师将领,但大宋吞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三佛齐国的子民可以来大宋定居嘛! 常年在海上飘着有什么意思?三佛齐的国王出行还要乘船?来大宋享受王爵的待遇便是,只不过这个王可不能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赵祯环顾四周,北京城的热闹仿佛都汇聚于此,天下行商无所不至,这便是他缔造的大宋,这个天下汇集,国力强盛的帝国! 只不过这个帝国的北方还有一头凶狠但又衰老的病狼在侧,太祖说得好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赵祯的觉得虽然世界这盘棋他下的有点蒙,但亚洲的棋局却是下的不错,南海在大宋有一套自己运行的法则,只要武装力量受到中央的控制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倭国,高丽一个变成了大宋的殖民地,另一个则暗地里要和大宋结盟,吐番在高原上可以慢慢收拾,契丹人已经日暮西山,就等收割了………… 大宋的强大据如同眼前的北京城,包容一切又有自己的独特性,它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帝王的无奈 在北京城中晃荡了一天的赵祯在吃完一顿鲜美的馄饨之后便悄然离开市井,和后世人一样,在大宋过年也要守岁的,即便是天家也不能例外,皇宫可比北京城中的某些地方还热闹。 压岁钱自然是少不得的,不过赵祯从来都是象征性个给个三五文而已,这是长辈的赠与,并非“一夜暴富”的机会,从小赵祯便培养皇子皇女们对金钱的正确认识。 金钱观,价值观,人生观这是人在世界上存在时最需要明白的三个东西。 不过在大宋压岁钱可不叫压岁钱,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祝颂完备,称为“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曰“守岁”。 相比后世,大宋的守岁更加浓重和具有仪式感,宫中家庙的先祖牌位早已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托赵祯这么多年来的功绩,大宋的家庙要比先前好得多。 没有相应的政绩,功绩,即便是皇帝也不敢擅自修补家庙,甚至是先帝的真宗朝也是在击溃契丹人的南下后才修缮过一次,到了赵祯亲政之后,家庙的修缮便多了起来。 赵祯从东华门回的皇宫,赵旭早已是把他的太子东宫打扮了起来,喜庆的灯笼,各色的彩带,当然也少不得挂上桃符和春联。 自后蜀归的最后一位皇帝孟昶自己写下一副春联后,这东西便取代了桃符的地位开始流行起来,美好的寓意,对未来的展望都书于两张红纸之上。 三才跟着望了一眼,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魏王明年也该开府立衙了,老是待在宫中也不是个办法,何况常常出入太子东宫,惹人非议不说,御史已经上奏数次了。” 赵祯奇怪的望向三才,按道理来说他不该明知故问,自己把赵昀留在身边也是为了促进他和赵旭二人之间的感情,皱眉道:“你这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有人让你对朕说项来着?” 三才连道不敢:“官家,老奴只是觉得宫中的规矩不当随意改变,祖制便是如此……还有便是杨贵妃主动对奴婢说起过,二皇子在宫中待得久了,难免被朝臣们非议,于是便让奴婢捎个话……” 这就对了,赵祯点了点头:“原是她自己的意思,看来她看的倒也透彻,朕准备明年和她商议此事,现在倒是省了麻烦,赵昀过年前便十五了,也该开府立衙了。朕这个父皇反倒是忘却了,待朕想好给他的进爵再给他在城中寻一处宅邸便是。派人给杨贵妃传个话,朕没忘了赵昀的大事。” 三才躬身道:“奴婢这就派人传话去,杨贵妃若是知晓了,定然高兴。” 赵祯确实忙忘了,赵昀毕竟是大宋的皇子,这么多年来赵旭这个太子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反倒是让人觉得二皇子比太子更有主见,这也怪不得赵旭,实在是赵昀的鬼主意太多。 不过皇子和太子的区别是应该很清楚,不单单是让他们两人明白,更应该让世人,朝臣明白。 赵祯本想维系天家可怜的亲情,可哪知这东西却不是能轻易维系的,虽然赵昀早早就知道其中的区别,也老实本分的不去计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若是不能早早控制,早晚有一天他会感受到地位的变化和亲情割裂的不适。 所以对于赵昀封王这件事,赵祯还是很关注的,大宋的王爵说到底便是个笼子,有封地不能去,有封田和他没啥关系,每年从朝中领取俸禄之外,便是自己做些生意,兼并一下土地。 大宋的宗王有些憋屈,宋承唐制,宗王早在襁褓即裂土而爵之。 然名存实亡,无补於事。降至疏属,但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不光是对权利的约束,相对前朝更是对其地位有所削减。 赵祯看着禁中鲜红的宫灯,忽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可以利用赵昀开府立衙一事做为借力。 大宋的宗室虽然被打压,但依旧冗长,随着时间的增加,甚至会出现堪比冗官的危害,要知道现在的大宋新生儿的出生率已经很高,既给大宋提供了人口,又为朝廷带来了负担。 现在赵昀即将正式的独立出去,也将在北京城中开府立衙,而这个契机对于赵祯来说正是时候,试想一下,连皇帝的亲儿子都将遵循,天下何人还会反对? 赵祯在明亮的宫灯照映下,在这个盛世佳节独自一人前往了勤政殿,在内侍关上大门之前,赵祯对三才吩咐道:“今夜守岁,让皇后和后宫所有守岁者与后苑廊桥之畔饮宴。” 三才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 他知道官家这是在有意支开自己,官家改变路线前往勤政殿他便知道官家又有什么决定了。 待三才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在殿中的御座上坐下,稍稍沉思之后,便提笔在纸上写下圣旨词头,只不过这词头稍稍长了些,堪比直接下诏了。 这也可以理解为下诏给太常礼院的诏书,因为赵祯的关系,现在大宋的皇权已经高度集中在他的手中,中旨的形势颇为常见,朝臣有不少人习惯了这一点。 笔尖轻柔的划过纸张,在上面留下潇洒的飞白,只不过内容却不如字体那般潇洒,满是严肃之词。 “本朝近制,诸王之後,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诏祖宗之子皆择其後一人为宗,世世封公,即与旧制有异。按礼文,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 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立庶孙。曾孙以下准此。合依礼令,传嫡承袭,若绝脉,则免封爵。” 这算是大宋有史以来最为严厉也是最为明确的一份宗室,王爵的继承制度,当然在太常礼院的润色下要比眼前的生硬的文字圆润的多。 这是为了限制宗室的权利,也是进一步加强维护皇权,现在也要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多少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赵祯知晓谁也不能例外,即便是赵昀,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放下手中的毛笔,赵祯微微苦笑:“最是无情帝王家,老子连儿子都利用上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儒家思想的内外 赵祯明白这段文字一旦通过太常礼院发出之后,便是正式的常例,因为是自己定下的,也将成为大宋的祖宗之法,世世代代都要遵循。 原先的大宋控制爵位往往都是由皇帝决定的,虽然大趋势上和这种“推恩令”的形势差不多,但却没有成文的规定,现在赵祯酸水开了本朝的先例,若是在以前定然会受到极大的阻力,不过现在………… 这份大宋的“推恩令”被一种特殊的方法折好并加赵祯的神宝,殿外的内侍在接过封蜡的木匣后便一路前往太常礼院,虽然年节的时候大宋的公衙不开门,但东西是照收的,只不过在年节之后才会运行罢了。 这份赵祯的中旨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太常礼院的库房之中,而赵祯却望着喜庆的皇宫微微一叹,又是一年匆匆流逝,时间这东西就仿佛是手中的细沙,越是用力的去握紧,流失的速度便越快。 赵祯漫步在皇宫之中,天上是点点繁星,星光如水一般洒落在他的身上,显得静谧安详,他不愿乘坐步撵,总觉得被人抬着还不如自己走路来的舒服。 因为他的原因,宫中的任何人都不会乘坐步撵,有一年灵儿累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没有人把步撵抬出来。 赵祯的脚步非常慢,在宫中这样速度行走的人也只有官家和宫中的贵人,内侍若是这么走,早已被内侍省的都知把屁股都抽烂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在回忆,回忆在这样一年之中大宋和自己的所得,他常常把大宋看作一个人,一个正在不断变得强壮的人,这个人一年之中的变化,干了什么事情,是好是坏,这些都要总结一下吧? 这份总结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这证明什么,只是单单给赵祯自己看,因为他是大宋的皇帝,天下之主,所以他自己要明白。 在这一年中大宋做了许多的事情,去年便开始动手的对倭政策出现了效果,倭国归附了大宋,这段时间大宋的傀儡政府已经在倭国完美的运行起来,说来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大宋的朝臣充当了倭国朝廷的朝臣之后,这办事效率真的是高到令人发指,在大宋并不是很积极的官员到了倭国之后就个个变成了能臣干吏,处理起倭国的朝政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有了刘德召的都护府保护,他们往前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至于良子开始的时候还在抗拒,可逐渐的她这个倭国女天皇也习惯了大宋朝臣的“帮助”然后沉沦了,无他,办事效率那叫一个高啊! 谁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当然喜欢!而且良子还向他们提供了双倍的俸禄,要知道这些官员前往倭国可是从大宋拿了不少俸禄的!否则那个文臣愿意远渡重洋去倭国出仕?! 现在在倭国反倒是比在大宋还好,权利可以肆意使用,拿着朝廷高额的愤怒不说,倭人还给出了双倍的俸禄,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把事情办好,还要办的漂亮! 良子器重这些大宋朝臣的同时,也在渐渐的融入大宋,要知道官员总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执政者,无论他是皇帝还是女皇都一样,赵祯这么多年来都受到了朝臣的影响而渐渐改变,更别提良子这样的女皇了。 而且大宋还派遣儒家的大儒前往倭国,这可是“好东西”!不单单教倭人礼法,还要教他们什么是忠君爱国,当然,也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老实本分。 儒家的思想可怕之处就在与它的包容性和侵略性,可以说在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的国家和地区,儒家思想的侵略速度惊人,它所提倡的仁爱,克己,复礼等等都会极其附和周边国国情的东西。 在倭国这个文化,技术落后的国家,一旦突然接触到了儒家思想的“精髓”聆听过大儒的讲道之后,仿若洪钟大吕在耳边敲响,一时间振聋发聩。 只有大宋的朝臣知道,这东西其实在大宋并不受官家待见,到了倭国却成为了珍宝,所以愈发的卖力的宣传儒家学说,在百姓之间宣扬教化。 得益于他们的努力,倭国对这种上下尊卑,礼法之重的思想大为赞同,本来倭国就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这也习惯的很快。 而儒家思想中的忠君思想让良子非常的满意,因为她便是倭国的君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儒家思想在赵祯的眼中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用来麻痹百姓可以,若是大宋的上层真的相信这东西,那基本上就完了。 不是说它不好,而是它的局限性太大,赵祯发现,凡是儒家思想抵达顶峰的时候,它所在的王朝也即将衰落下去,什么治世,什么太平,都是糊弄鬼的东西! 当一个思想以祈求明君的出现作为国家昌盛的标致,这个思想到底能有多少的先进性?先进性这东西可不是微不足道的,他是左右一个国家命运最重要的所在,而恰巧儒家思想不具备这东西。 赵祯不是彻底否定儒家思想,而是适当的运用,在百姓当中运用,用以“团结”百姓这是很好的,还没有哪种思想比儒家思想更适合用在对内的统治上。 所以汉王朝才会打着外儒内法的旗号………… 而对外输出的儒家思想可就不能说的这么透彻了,比如在倭国所推行的便是完整版的儒家思想,对倭人,对君王,对倭臣统统都一样。 这些大儒可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滔滔不绝的讲道,让他们的每天都过的很充实,甚至可以对倭国的女皇进行经筵日讲,这可是他们在大宋享受不到的待遇。 大宋的文臣从倭国发来的奏疏让赵祯很满意,倭国已经逐渐变成大宋的傀儡政权,试想一下连朝臣都是大宋的派遣的臣子,连最强大的军事力量都属于大宋,那倭国还有多少的独立性? 现如今倭国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这是大宋文化侵略的成功标致,也是赵祯进一步掌控倭国的手段。他要保证倭国对大宋的忠诚,让日本海成为大宋的内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宫中行 保证倭国的安全就是在保证辽东,现在的大宋已经完全把倭国当成了中转站,大量的物资要先通过倭国才能抵达辽东,这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旅程。 短暂是因为大宋和倭国的距离不算远,倭国和辽东的距离也不算远,漫长是因为大宋从倭国再到辽东的时间有点长。 这是辽东发展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也是赵祯为何要与高丽修好的原因,大宋务必要找到一条可以替代甚至是超越倭国的另一条路来。 若是一直被倭国把持,那早晚有一天倭人会发现,大宋离开了他们便与辽东失去了联系,他们是大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赵祯肯定要杜绝,尤其是受制于倭人。 一股寒风吹过,赵祯打了个激灵,宫中虽然喜气洋洋,但却不能阻挡寒风的侵袭啊! 来自北方的风,让他不禁想起辽朝和高丽,一个是大宋的宿敌,一个是华夏的长久的附庸,这两国与大宋关系的微妙实在让人难以一言而道尽。 这一年来辽朝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情都足以对辽朝产生深远的影响,在赵祯看来,痘疫的危害要远超大宋的那次对辽朝的佯攻,这次佯攻只是对辽朝的一种试探,也是大宋军力的测试,最重要的是帮助石元孙在辽东可以专心的对付女真人。 但痘疫不一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传染病让辽朝的种族情绪开始蔓延,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对立再次加剧,甚至有些契丹人对辽朝的处理办法也相当的不满。 别小看这种矛盾,内部矛盾才是动摇国本基石的灾难,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不可控制的毁灭。 赵祯希望耶律洪基对待辽朝境内的汉人再苛刻一点,希望他对治下的百姓再苛刻一点,当一个国家的百姓过的愈发民不聊生的时候,这个国家距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想到辽朝就不得不思考高丽,这个半岛小国早已在华夏的历史中存在,并且和华夏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时好时坏,但不可否认,半岛永远不可能和华夏王朝所割裂。 现在的大宋需要高丽,而两国之间的态度也算是正式的进入“蜜月期”,全因为大宋的飞地辽东,若不是隔着辽朝的中京道和东京道,赵祯早已用兵打通前往辽东的道路。 可若是大宋有能力拿下中京道和东京道,也就不会先开发辽东了,破船还有三千钉,辽朝虽然江河日下,可它毕竟是一个建国一百多年的王朝。 游牧民族的骑兵依旧是这个时代相当彪悍的战力之一,大宋只能尽可能的压制,而不能做在战场上完全占据上峰。 朱元璋为何能掉打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不是因为他手中火器,也不是他有多少深暗兵法的义军将领,而是蒙元帝国自己玩死了自己! 农民起义一浪接一浪的时候,蒙古人竟然一门心思的打内战窝里斗,忽必烈前脚刚死,同属蒙古的察合台汗国就大举进犯,蒙元内斗之惨烈,皇帝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多数是因内战而死,无休止的内讧和元朝灭亡有很大关系。 不过说来也可笑,明军最终还是在马背上战胜了蒙古人,名将常遇春、徐达都是骑兵战好手,元朝在大江南北大量的退耕还牧,原先大好的农田全用来养马,南方也在推广之中,就连当今济州岛都是蒙古人当时放马的地方,马比人还多,所以义军拥有优秀的骑兵不是什么稀奇事………… 战争便是一场经验积累的行为,打得多了战力自然会加强,大宋这么多年来经历的战争实在太多,并且难能可贵的是大宋的军队在赵祯的概念下有着一套相当不错的老兵传承。 并且因为役兵的制度,大宋可以说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从民间征调士兵,迅速武装起来,成为一支能征善战之军! 当然,大宋对于骑兵的建设从来没有松懈过,骑兵才是这个世界上武装力量的强者,赵祯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在未来的战争中,大宋的骑兵最少要能在正面与辽人抗衡,否则很难占据上峰。 火器是非常重要,大宋的火枪已经精锐到了赵祯都有些发指的程度,米尼弹,燧发枪的相结合给予这些火器相当强大的杀伤性。 但赵祯不觉得自己应该让它们在现在出现在大宋,火炮和火药弹的威力已经足够让大宋克制辽人了,若是这些连孩童都能杀人的兵器出现,世界将会被改变。 而且赵祯只会让这些火枪出现在必胜的战场上,因为一旦输了,也就意味着火枪技术的外泄,即便是辽人造不出这样的火枪依旧十分危险。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这是年节的必备节目,皇宫内外开始了绚丽的药发傀儡燃放,今年盛大的晚会已经在宣德楼外的御街上开始,说是晚会其实就是花车彩车的游行,在彩车上还有当红的清倌人表演歌舞。 当然街边也会出现说书人说着各种话本以及笑话,算是语言类节目,说实话,赵祯觉得这样的娱乐生活已经可以和后世相媲美了。 北京城中的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种药发傀儡,但对于众人来说,年节的喜庆不就是在这里吗?还是让人百看不厌的。 精明的大宋商贾已经把广告和这些彩车花车结合了起来,高高的旗帜上便是出资商号的名字,让人很快便能记住。 而皇宫中的景象也是别具一格,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在这一天格外放松,因为即便是三才也不会去管他们,人总是要休息的,他们会在内侍省的组织下自己表演节目,这还是当年赵祯在东宫时留下的传统。 在进入后苑之前,赵祯便瞧见御药院的几个“老而不死”的内侍蹲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烤着某样东西,不只是在后苑中逮到的野味还是谁养的猫狗。 赵祯从几个老不死的手中順走一直烤的鸡腿举着便走,这鸡的肉质那叫一个鲜嫩,显然是养在宫中供人观赏的珍珠鸡! 在三才幽怨的眼神中赵祯微微感叹,皇宫之中,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这样很好…………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天家的守岁 当赵祯啃完鸡腿进入后苑的时候,这里早已是聚集了天家的所有亲人,赵祯的后宫不多,皇后,贵妃,贤妃,惠妃四人而已,不过名头普遍都是响当当的。 而子女也不过三个,长乐公主赵灵,太子赵旭,魏王赵昀,这七个人便组成了大宋天家,虽然对于朝臣们来说这还不够,但赵祯觉得除了给贺兰雪一个归宿外,也没必要再添子嗣了。 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可是膝下无子,自己已经俩个,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不是,再说,多子并非多福,皇权的催生下的尔虞我诈还少吗? 李唐王朝的子嗣倒是多,康熙皇帝的子嗣也多,可结果也并非是好到哪里去。 用三才的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这珍珠鸡还是香啊!不过皇家的守岁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往年的时候赵祯通常会着急臣公与琼林苑饮宴,今年他打算自己过自己的,朝臣和皇帝饮宴也舒服不到哪去。 朝臣要小心翼翼的说话,皇帝要规规矩矩的坐着,简直就是受罪,还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娃来的好,大冬天的,又是年节,谁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灵儿带着赵旭和赵昀两人在点药发傀儡,只要有她在,总是她当大姐头,俩个小子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即便是身份高贵,也改变不了小屁孩的特性——贪玩。 伴随着一声尖啸,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橘黄色的花瓣出现,赵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大菊花,伸手就摘了下来,这东西还真是不好看…… 相伴家人的时光总是最快乐的,当你觉得一文不值的时候,总有人会关心你,并认为你最有价值,除了家人,很少有人能办到,所以赵祯在禁中找到了许多成就感。 对于儿子们的教育他也总是在潜移默化的进行,尤其是赵旭,这个老实的孩子太过崇拜儒家文化,这一点就很不好,而赵昀则是向来不安分的主,在他面前所有的文化,和知识都是用的批判的眼光来看待。 可以说两人的性格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赵祯觉得赵旭遗传了自己的一部分性格,而赵昀同样也是,若是把他们两个人合二为一,那就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赵祯出现在后苑的时候,灵儿便第一个扑过来……女儿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的亲密,毕竟是贴心小棉袄,多少比男孩子招人喜欢,没人能取代一个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赵旭和赵昀两人在王语嫣的目光下只能羡慕的望着赵灵,恭恭谨谨的给赵祯行礼了………… 廊桥之畔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亭子,到了冬天用铺满彩绘的木板档上,再在亭中放上一个巨大的碳盆,上面照着铁笼子便是一个暖阁,不过现在的设计很巧妙,小块的玻璃组的窗户取代了彩绘的木板,既能保暖又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因为赵祯极其讨厌分餐而食,这场家宴又灭有那么多规矩,便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所有的家人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聊聊天,直到天明岂不更好? 暖亭的前面已经布置好了舞台,这是宫中内侍和宫女表演的地方,也算是每年宫中的习俗,教坊司的官妓早已被赵祯打发了,罪官不连累女眷已经成了大宋的规定。 这在朝臣们眼中便是仁政的体现,当然大不赦之罪依旧是要三族,九族同罪的,这是为了震慑。 皇后一再缩减宫人的数量,并且把教坊司的乐者,歌者,舞者用来训练宫人,这就是相当不错的手段,同样得到了朝臣的赞许,尤其是三司的包拯,为他剩下一笔宫中的开支,大赞皇后的“持家有度”。 天家的吃食当然要比宫外精致的多,赵祯的御厨可都是蔡记一等一的大师傅,术业有专攻,即便是赵祯最先用蔡记推广铁锅炒菜,水平也不及真正的厨子。 宋人又爱在嘴上抓挠,原本各色的糕点和砂锅已经是登峰造极,花样百出,再加上烤鸭和烤肉,以及各种炒菜之后,现在大宋的美食堪比满汉全席了。 羊肉是清贵的食材,自然少不了,炭火烤过的羔羊肉被仔细的分好,这样赵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吃烤羊就该像辽人一样上一整只,然后用快刀割着吃不是? 但这种行为在皇后眼中便是蛮夷之举,让赵祯和赵昀两人大失所望…… 席间的交流自然不少,赵祯摸着赵昀的脑袋道:“昀儿你也不小了,明年朕便为你进爵,再在北京城中选一处府宅赐你,开服立衙也就意味着你是个大宋的亲王,当担起重任!” 赵昀瞬间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兴奋的说道:“这么说来孩儿想干什么都行了!” 赵祯还没说话,王语嫣便开口道:“整天胡想!你当好生读书,师傅们的课该上还是要上,瞧你这模样,官家也该寻一处皇宫边上的宅子,省的他躲远了不好寻他…………你太子哥哥也少不了你!” 她的话让赵昀大失所望,不过杨采薇却露出感激的目光,很显然这意味着赵昀即便开服立衙也能自有出入皇宫,也意味着皇后对他没有敌意。 赵旭和灵儿同样高兴,三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却是极好,整天形影不离,即便是灵儿有了苏轼偶尔独自出宫,可三人之间的关系也还是那么的亲密。 “父皇,父皇,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出宫…………” 灵儿兴奋的声音让薇拉微微一颤,这是她的心头肉,虽然她一项文静,但不表示她不在乎,金发碧眼的她在宫中是显得那么的另类,只能努力的让自己融入天家的规矩之中。 赵祯和王语嫣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赵祯笑骂道:“你这小女女整天想的什么?除非你嫁人,否则哪也去不了!” 王语嫣更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就算是嫁人也得三日一回,否则大娘娘就把苏轼的腿打断!” “包括第三条腿!” 赵祯悄悄的补充一句,引得妃嫔和赵昀哈哈大笑,只有灵儿和赵旭两人慕名奇妙…………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华夏王朝的侵略史 赵旭,可不能把这个长子冷落了,赵祯微笑着望着他道:“过年了,便又长一岁,你有什么所得?” 王语嫣紧张的望着儿子,生怕他说错话,赵旭皱眉想了想:“二郎要开服立衙了,灵儿也有了归宿,儿臣很是为他们开心,可儿臣还有一事不明。” 赵祯笑道:“这下可好,父皇终究是找到了传道授业解惑的机会了!否则朝臣们该说朕的不是了。” “父皇,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赵旭的话让桌上的所有人脸色大变,灵儿拉了拉他的衣袖,赵昀则是对着他皱眉摇头,宫中的女眷们面色紧张,这位太子的话一下便捅了娄子…… 但即便如此,赵旭依然不为所动,坚定的望着赵祯:“父皇,国之大好战必亡,如今大宋之疆域,已经远胜汉唐,东至倭国,西至宁夏,北至密云,南到渤泥,麻逸……疆域之大旷古烁今,可北有辽朝,灭之!而后又当如何?继续北进南侵?或是西进?” 赵旭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大儒在批评赵祯的行为,也是一种厌战的情绪的发酵升华,他常年接触儒家学说,已经被仁义大道所劫持。 赵祯并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而是对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三才挥了挥手,三才惊醒,赶紧上前道:“诸位娘娘,皇嗣,还请随奴婢移驾水华亭,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表演。” 众人离席,王语嫣望着儿子的眼睛露出的了不可思议的眼神,赵旭一项是听话的,又是在宫中最重礼法的,每每带人规规矩矩,即便是路上有宫人行礼,也是微笑。 可今天为何出此质问之言?显然有失太子储君之道,定然是那位师傅交的,要是让自己找出来,一定让其脱层皮! 王语嫣在走之前微微开口道:“陛下息怒……” “朕没有生气,若是你还不走,朕便要生气了,对了,赵昀你留下!” 都已经溜到亭子门口的赵昀生生止住脚步,有些忐忑的问到:“父皇,儿臣还要留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朕的儿子都要留下陪朕,这是朕送给你们的一样礼物,算是提前给你们的成人礼了…………” 赵昀悻悻然的留下,其实他觉得自己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大哥是太子,自然应该知晓,自己以后的未来目标是闲散王爷,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可赵祯不这么认为,望着赵旭道:“朕没有生你的气,反而非常欣慰,这是你走上帝王之路的开始,也是必然要经历的旅程,与其让你在迷茫中摸索,不如朕给你引路。”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应该明白世上的道理,所谓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华夏历代王朝王朝的对外之举是对还是错?这些都需要你们看透本质才行。” 赵旭露出紧迫的眼神,但表面上依旧镇定:“父皇本质是什么?” 赵祯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赵昀默不作声,赵昀无奈的开口道:“本质是什么?” “利益!”赵祯满意的开口道:“华夏王朝,无论强秦,大汉,盛唐,都对外扩张,甚至我华夏原先也不过是黄河一隅之地而已。” 赵祯的话颠覆了赵旭和赵昀的认知,在他们从师傅那里学到的,和从父皇这里听到的完全不同,在师傅的口中,华夏王朝各个是圣人君子,都是在被冒犯之下,才对外族动的手。 赵祯瞧见了儿子们的表情,微微一笑:“朕说几个名字好了,你们应该听说过。伊吾,高句丽,突厥,匈奴,百济,鲜卑,吐蕃,柔然,谷浑,扶余,高昌,义渠,夜郎,南越,薛延陀,北番,车师,龟兹。” 赵祯顿了顿,从他们的表情赵祯便猜到了两人的想法:“怎样,这些名字熟悉吧?他们有的已经消失,有的被灭国后又出现,你们觉得这是割据地方的势力,但朕要告诉你们,这些国家都是和汉唐,大宋一样的文明,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宗教,文字,技艺,宗室传承,但却都因为触犯了华夏的利益而消失了,或是即将消失。唐攻高昌国,唐军架起几十台投石机就轰高昌都城,这阵仗硬生生把没见过这般世面的高昌老王给吓死了!这难道就不是侵略吗?” 两个孩子被赤裸裸的现实所惊呆,不过赵祯不能没有把真相全部告诉他们,这会让他们的世界观瞬间崩塌。 华夏传承五千年,没有过人之处,没有强悍的一面凭什么传承下去?! 这是个强者的世界,只有猛兽才能生存下去,恰巧华夏便是一头表面上人畜无害的猛兽,它“吃人”向来是以便微笑的抚摸着“被害者”,一边大快朵颐。 大汉,盛唐的强大有多少国家不知道,他们有必要冒着亡国灭种的危险挑衅? 看看亚洲所有适合农耕的土地在谁的手中便明白华夏到底是不是一个侵略的民族…… 赵昀在这个时候发声:“那为何史书所载,都是蛮夷最先动的手?” 赵祯哈哈大笑:“你们记得朕说过的话吗?史书永远都是胜利者书写,即便他是民间史家也一样,因为他无论承不承认都是胜利者中的一员。朕之前看过各州,府,县的刑名判案卷宗,几乎斗殴致死的都是输的一方先动的手…………” 赵祯暗道这两个孩子还太天真,其实要说华夏都是打出来的,开始只有一个陕西南,之后周边部落打我收服河南,炎帝打我收复山西,蚩尤打我收服黄河中下游,至此才完成华夏一统。 但这就完了?远远没有,还有更高的“成就”九州一统没完成嘞! 南部部落不服治水,收服淮河,三苗作乱,收服安徽湖北。 东夷作乱,收服山东以南和江苏,北方国变,收服完整的山西和陕西。 这样的一个民族是不主动侵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之后的版图扩张便是来自于一次次的外族“作乱”华夏王朝靠着这些作乱一步步的扩张。 其中有多少外族的血泪史?罄竹难书! 犬戎作乱,收服青海西宁,巴人作乱,收服四川,百濮作乱,收服湖南、江西,东胡作乱,收服河北、辽宁南部,百越作乱,收服福建、广东。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世上没有白来的土地 现在赵祯自做的只不过是在祖先留下的足迹上砥砺前行而已,在赵祯看来,华夏王朝就该沿着汉唐的脚步不断的向前,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便能为后世搏得大片的土地,土地是什么?是资源!是基础,是未来发展的强劲动力!占据的土地越多,以后能开发的资源也就越多! 可以说赵祯一直都在对外扩展,一刻也没有停歇。 因为他知道,一旦过了这个时期,后世的继任之君便少有再次开拓的可能了,瞧瞧历代王朝的土地,哪一个脱离了汉唐的疆域面积,即便是后世的大明朝,也不过是继承了元蒙帝国的版图而已。 赵祯现在做的便是为华夏领土进行扩张,派船出海探索,收服台湾。党项人作乱宁夏称臣,继而又收服青海,之前的林邑作乱,收服越南南部。 不过赵祯觉得自己若是不能为大宋开拓足够的土地,以后的大宋君王也不会向外拓展了,华夏的土地积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历代王朝的积累。 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一朝完成疆域拓展的目标,草原作乱,收服蒙古和中亚。契丹作乱,收服整个东北到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 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所以大宋的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辽朝!一旦辽朝被大宋吞并,赵祯的计划便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再往后便是整个庞大的蒙古草原,现在的蒙古草原可没有内外之分! 俩个孩子已经明白了帝王之家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明白了华夏王朝的本质,这是一个不断侵略并吞并外族占据外族土地的怪物,就如同那只东拼西凑起来,最后呈现另类威严的龙一样。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们,华夏王朝从没有过温和的一面,侵略才是它的本质,两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对于虽然赵昀不屑与儒家之道,但他却也受到了深深的影响。 对儒家,对华夏的定义也是按照传统思维来解释,但现在,他和赵旭二人的信仰瞬间崩塌,这世上的残酷现实就摆在他们的眼前,鲜血淋淋让人发指。 “父皇,咱们一定要这样吗?” 赵旭最终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依然存在一丝天真,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相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更有着仁宗的性情,微微叹了口气道:“必须这样,你别忘了咱们大宋百姓的人口增长,这是一种极其庞大的增长,昀儿你来告诉你哥哥。” 赵昀从原先的震惊,迷茫过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尤其是父皇的话让他这个对格物痴迷的人很快知道了大宋,不,华夏历代王朝扩展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为人口啊!都是因为无数支饥饿而又难以填饱的胃! “皇兄你知道吗?咱们大宋百姓的人口…………每年新生…………若是没有足够的…………后果会怎样?” 赵祯端起酒桌上已经冷掉的酒一饮而尽,说实话,赵旭的性格实在难以胜任大宋的开脱之君,相反,赵昀更加合适,但他们的出生决定了一切,立长不立贤是规矩,谁让他赵旭是嫡长子,单单是王语嫣的身份便能左右皇嗣的继承。 但同样的,作为有着开脱之君资质的赵昀却赶上了最坏的时候,因为赵祯自己所需要的就是守城之君,他会把未来的一切都打点好,最后让赵旭这样性格的君主统治下去,让大宋更加的稳固。 所以无论是从身份上,礼法上,还是资质上都是赵旭略胜一筹,但好歹赵昀自己也找到了事情做,格物便是一个极其好的东西,他能把人的精力都耗在上面,一旦钻研起来,并无心他事。 赵旭虽然爱钻牛角尖,但并不是说他愚蠢不知变通,相反,他很快便明白了赵昀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大宋的人口增长需要这些土地,若是不去征伐,不去侵略,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宋的百姓会饿死。 只不过他不明白的问到:“父皇,那为何历代王朝都不说明这件事?” 赵祯单手扶额,望着这个固执的儿子苦笑道:“当然不能明说,你瞧史书所载,有那个王朝能把自己标榜成为侵略别人之土的?即便是大汉也不过喊出一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而已,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了。” “哦,也就是说咱们所做的事情要用史书来美化,要遮掩的严严实实?” 赵祯严肃的望着赵旭道:“不是美化,史书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作为胜利者我们有这个权利!同时这也是为千千万万的百姓去这么做的,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 俩个孩子最终还是在赵祯的观点下妥协了,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父亲的话,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父亲的话总是对的,正确的,没有瑕疵的………… 但赵祯却是在心中哀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唯利主义者,其实侵略便是侵略,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即便是现在用一切借口伪装起来,让人觉得信服,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后世人总能看穿这层脆弱的伪装,把一切的本质拔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得干净! 不过可惜的是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或是成为华夏民族心中的圣君,英明之主,因为赵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为后世留下宝贵的资源。 世上可没有平白无故便得来的土地,也没有白来的尊重,敬畏和恐惧! 每一寸土地都将是用将士们的热血换来的,每场胜利都是无数的牺牲得来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毫不夸张! 赵旭和赵昀两人在明白其中的道理之后,也逐渐的放下心中的桎梏,赵昀很轻松,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对儒家学说的重新认识罢了,而对于赵旭来说他明白了作为君王便要牺牲掉一些东西。 这便是赵祯的成功,成功的在年节的时候,把自己心中的一个小秘密与儿子们分享了一下,让他们成了为聪明人,赵祯相信即便是他不告诉俩个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自己发现。 不过作为父亲不就是要这样吗?!把自己的经验,知识,甚至是积累的智慧分享给孩子们…………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好好的守岁宴变成这副模样,后宫的女人们即便是坐在暖阁之中欣赏表演也不能安心,尤其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伸头探脑的向着廊桥之畔张望。 薇拉小声的安慰着他们,但无济于事,贺兰雪则是笑着开口道:“其实两位姐姐不用担心,说不得这还是官家的一次言传身教,官家的气性可没那么大,对待旭儿,昀儿也从来是稳妥的,即便是大动肝火,不过是挨上一顿板子而已。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 好事?! 两人对视一眼,狠狠的用眼光刮向贺兰雪,哪有这般的好事?官家从未在宫中如此肃穆,显然这是涉及到了天大的事情,也触及了官家的底线,谁都知道,所有大宋的对外战争都是官家主张甚至一力坚持的。 赵旭这样责问官家,显然是以下犯上! 别说他还是太子储君,即便是已经监国,陛下垂垂老矣,帝王的威严也轮不到他如此挑衅,尤其是赵祯这样的帝王,更是万民敬仰,天下遵从,朝臣都不愿触怒陛下。 王语嫣最担心的是儿子赵旭,她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平日里就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但有的时候倔强起来,连她这位生母都奈何不得,前些日子她的贴身内侍欺辱宫人被赵旭撞见。 奈何自己如何的说项,最终他也被赵旭命人仗毙与宫墙之下,官家知晓了只道了一声:“好是好,可惜太过刚直,过刚易折……” 从那之后,王语嫣对赵昀的防范便愈发的严密了,并且对杨采薇各种的暗示,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提出让赵昀早日开服立衙。 但今天赵旭终于爆发了,也可以说是对某些东西的怀疑彻底爆发了,可以说儒家把一些东西掩饰的很完美,但若是这个人总是接触一些本质上的东西,掩饰的再完美也没用。 赵祯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与儒家思想的仁爱,博爱,背道而驰,怎么可能不出现破绽?事实上赵昀早已发现,一点也不比哥哥要晚,但他却不会主动寻找父皇询问答案。 如今父亲把真相抽丝剥茧的说的一清二楚,反而让他看清了本质,也让皇兄知晓了真相,两人是震惊的,也同样看透了儒家的虚伪的外表。 赵旭在温暖的亭子中打了个寒颤,望着赵祯道:“父皇,这么说来仁爱,博爱,爱天下人,都是儒家的外衣?” 赵祯笑了笑,继而摇头道:“这你有错了,仁爱,博爱,确实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他们所贯彻的东西,作为一个人连仁爱之心都没有了,那还能叫人吗?至于博爱嘛……心中想着百姓,想着百姓的利益,以他们为自己的子民,以他们为大宋的基石,珍惜民力,此乃博爱也!” 通过赵祯的解释,俩个孩子更加迷茫,瞧着他们的眼神,赵祯哈哈大笑,在暖亭中站了起来,兴奋的举着厨子片了一半的羊腿边吃边说。 “儒家思想终究是要为帝王服务的,帝王当然要看清他的本质,所以,仁爱要有,博爱也要有,但他们付诸的对象并不是任何人…………而是天下人!天下人是什么人?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八荒之外,莫非王臣!” 赵旭的反映一下比赵昀快得多:“父皇的意思是要把仁爱,博爱付之于臣属之民?” 赵祯把羊腿塞在他的手中,眼睛中露出欣慰的目光:“没错,所以爱天下人的条件便是让天下人臣服…………” 赵昀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兄长变了,变得有些看不透了,也并非是原先自己认为的那个兄长,赵昀不知道,当一个人的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在某一个地方忽然突破桎梏的时候,量变就会产生质变。 赵祯和赵旭,这对父子从一个看似天堑一般的地方忽然走到了一起,赵祯很欣慰,自己的儿子终于越过了这层桎梏,不过对于赵旭来说,帝王之路才刚刚开始! 悄悄的忘了一眼赵昀,这小子已经被他哥的模样吓到了,没办法,有利的条件本就不在他那边,但赵昀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聪明孩子,前途和未来非常的好,即便不能登上那个位置,但最终也该有一番成就才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岂能荒废掉? 对着赵昀招了招手,待他走近了,赵祯摸着俩个孩子的脑袋道:“这人在世上的地位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恰巧就是这三分天注定要强过许多东西,这是无法改变的先天抉择,赵旭就该是太子,继承朕的江山,并且一直传承下去,而赵昀你,虽然不及旭儿的出生,但有一些东西却是能比肩,不,甚至是超越赵旭的,在后世甚至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而不是你的哥哥。” 赵祯一下就把话说的透透的,让俩个孩子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父皇居然把这种宫中的禁忌之言挑明了说,不过正是如此才会让两人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赵昀和赵旭奇怪的问到:“什么地方?!”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赵昀道:“当然是你最喜欢的,也是朕最喜欢的格物了!格物之精妙远飞你们看到的这点东西,若是能把它的一项研析透了,那便能名垂千古!” 赵旭和赵昀同时露出怀疑的目光,显然他们不相信,赵昀还微微好奇的问上一句:“真的?” 赵祯不爽的望向俩个充满疑惑的孩子道:“朕自亲政以来,大力发展格物,如今大宋是什么模样?又有多少依赖格物之功?但这些都不算完,朕还要发展格物,支持格物!所以说赵昀朕让你明年开服立衙,为的是早一日更加深刻的接触和认识格物,也好早一日帮朕啊!” 赵昀的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几乎是兴奋的说道:“父皇需要儿臣?!” 赵祯苦笑道:“废话,朕当然需要你们,需要旭儿学**王之道有朝一日继承朕的皇位,需要昀儿在格物上走的更远,不单单是要把格物学好,更要把他运用好,统治好!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天下人的力量才是强大的,所以格物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天下千千万万人的事情,大宋的格物才刚刚开始,朕需要你去主持,需要有才能的人进入其中,帮助格物的发展。” 赵祯还有一句话没说,其实,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蔡伯俙进宫了 对于赵祯来说这个守岁宴是很成功的,最少他让自己的儿子们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当然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若是按照自己的方向前进,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达到很高的成就。 但赵祯却没有强求他们这么做,如何选择还在赵旭和赵昀两人手中,即便是与自己所指的路背道而驰,赵祯也不会介意,毕竟谁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赵旭和赵昀两人也不例外,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或是承担责任,也许到那个时候便会觉得悔不该当初。 有一点是赵祯特别注意的,对于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来说,在大宋,在天家,在自己的子孙后代之中,绝不能出现兄弟相残的事情来。 赵昀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那皇位本来就不会是他的,也没有可能是他的,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格物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大宋,赵祯一直持续发现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格物,另外一个便是经济,这两样东西之间有着一种互通的性质,当然也有利益相关在其中。 随着格物的不断发展,工厂之中需要的器械也逐步先进起来,可以说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经济和格物的重要不单单是赵祯明白,朝臣们明白,连大宋的百姓都明白!大宋的军队之所以如此的能征善战,之所以那么多的百姓都踊跃参军,不光光是教化的问题,也是因为服兵役之后生命并非如原先那般脆弱。 这些东西来自哪里?当然是格物,这些东西的钱财出自哪里?当然是来自商贾。 所以说在大宋,格物与商业这两样东西最得到人们的看重,谁都知道大宋离不开他们,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两样东西一旦相结合,便会使得大宋突飞猛进的发展。 打发俩个儿子离开,赵祯端着酒壶就走出暖亭,赵祯转身对三才道:“今夜月光独好,朕一人赏之不如……传旨蔡伯俙和秦国公主进宫赴宴。” 三才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亮,虽然月光好,可这月亮可不圆,三才忐忑的小声道:“官家,现在已经亥时初刻了,宫门落锁…………”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又如何,反正朕召见秦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御史上奏便上奏了。秦国是朕的皇妹,进宫守岁又有何妨?蔡伯俙怎么说都是帝婿,进宫也无碍,让他把自家的小子也叫上便是。” 三才点了点头,缓缓退下,他在官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孤独,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失落,每当这个时候,蔡伯俙总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赵旭和赵昀两人回到了暖阁,王语嫣和杨采薇从两人的表情上便看出没什么大问题,在这个时候也不该多说多问,而赵旭则是主动的对王语嫣和杨采薇等人说道:“父皇教给儿臣一些师傅们不曾讲过的道理。” 王语嫣望向一旁的赵昀,他也是跟着点头,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父皇给我和皇兄说明白了一些事情,儿臣受益匪浅嘞!” 杨采薇笑道:“你父皇本就是文才武略,当然比师傅们要强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你们便快些净手,坐下吃些果子看看宫人表演。” 一个小内侍匆匆赶来,在王语嫣身边小声道:“启禀娘娘,官家宣秦国长公主和驸马都尉蔡伯俙进宫了,待会便到。” 王语嫣还未作答,一旁的灵儿和赵旭赵昀三人便一齐的开口道:“姑父要来?!太好了!” 对于蔡伯俙,这三个孩子是真心的喜欢,他总能给他们带来稀奇古怪的礼物,或是精巧漂亮的鲁班锁,或是存世少见的孤本,或是一些中原罕见的饰品。 可以说蔡伯俙在宫中的受欢迎程度要比赵妙元高得多………… 一个胖胖的,见人就笑的,出手又不小气的驸马谁不喜欢?再说他的能力之高完全超乎了外戚的范畴,官家对他可是当作知己对待,这样的人还能放下身段,对每个人都和气,可不简单了! 只不过很快三个孩子便失望了,远远的瞧见宫门处走来的只有赵妙元,三人齐齐的叹了口气,失落的表情无以言表,同时他们希望的玩伴也并未出现,搞的赵妙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姑姑。 苦笑着望着王语嫣道:“皇后嫂嫂,这三个孩子端是让人生气,哪有这般迎接姑姑的道理?喜欢蔡伯俙便喜欢了,可也不能如此怠慢自己的亲姑姑不是?” 王语嫣笑道:“你还和他们这些孩子计较上了,快些来坐下,让嫂嫂看看你…………官家深夜召见蔡伯俙所为何事?” 随着王语嫣的脸色严肃,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这个,妙元还真的是不知道,只不过我瞧蔡伯俙的样子,好似也很惊讶,他也没料到官家会深夜召见嘞!” 王语嫣长叹一声:“莫要在这年节之时再行刀兵之事便好……”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王语嫣,这个大宋的皇后,她怎么会在这时候说出如此不祥的话来,王语嫣苦笑道:“莫要如此看本宫,陛下在守岁之时,召见蔡伯俙,他蔡伯俙是什么人?不单单是妙元的夫婿,大宋的驸马,还是蔡记的掌柜,三司的副使…………” 王语嫣的话引人深思,确实,每每有大事发生,官家最喜欢用的便是蔡伯俙了,无有例外! ……………… 确实,赵祯寻蔡伯俙可不是单单来叙旧的,不过要说他完全不是联络感情也不对,赵祯只是乘此机会和蔡伯俙说说隐秘的话。 现在的蔡伯俙可不简单,他已经不再单纯的是蔡记的掌柜,自从他做了三司副使之后,蔡记便逐渐的成为三司的一部分,赵祯也是为了让国有化资产出现,对三司把手伸进蔡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知道,蔡记的庞大并不在酒楼而是在工厂,从最北端的北平府到最南端的琼州,无所不包,可以说蔡记是大宋分布最广泛的商号,没有之一。 而蔡伯俙也摇身一变,成为大宋商贾的代言人,无论是什么商贾,无论出生如何,都要和他打交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蔡伯俙的背后是皇帝,是大宋的三司。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资本的力量(上) 后苑的玻璃亭子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座通话中的水晶屋,端庄漂亮的同时闪烁着华美的光芒,蔡伯俙有些骄傲,这是自己从云南运来并送给官家的礼物。 每一块玻璃都是由匠人精心制作的,务求一个气泡也没有,所以才能达到如此高的透明度。 不过让蔡伯俙有些微微失望的是,官家对眼前这座水晶无并无多少惊讶,只是夸了他的用心,以及感叹大宋匠人的手艺高超,说实话,蔡伯俙有些嫉妒那些匠人…… 他哪里知晓,赵祯见过数百米高的大楼,外面全是玻璃巨大的玻璃,这种玻璃建筑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不过能在这个时代做出这种玻璃房子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蔡伯俙努力的和眼前的羊腿较劲,仔细的啃着羊腿的同时,小心的用余光大量对面的官家,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量不让官家把话题引到敏感的地方。 可显然这是在做梦,即便是他把羊腿啃得就剩一根骨头也无济于事,赵祯打量着蔡伯俙和他手中的大棒骨微微撇嘴道:“你能把这羊腿啃出花来?接着啃,看是你的牙口好,还是这大棒骨硬!” 蔡伯俙讪笑着放下手中的羊腿,无奈的说道:“官家深夜宣召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赵祯哼了一声道:“莫要和朕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宋的商贾之中,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庆丰楼的大院,别说是民间商贾,连宗室和将门这样的死对头都不缺,你以为朕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能啊!”蔡伯俙叫出了声,随后苦笑道:“官家自然是无所不知的……” “朕就不知道这些商贾想的是什么?!怎敢如此放肆!” 赵祯几乎是从牙根之中发出的声音,蔡伯俙知道,若不是官家气急,也绝不会如此愤怒,显然这些商贾的决议让官家觉得不安,也让官家觉得皇权受到了威胁。 蔡伯俙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说道:“官家,打吧!北伐不能再拖下去了,商贾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赵祯冷笑道:“顶不住了?要不要朕给他们算算这段时间他们的货物不入辽朝改为西域之后所赚几何?从塞尔柱人的手中,从拜占庭的手中,从欧罗巴各国手中赚了多少?!” 蔡伯俙脸色一变,无奈的叹了口道:“官家,是赚了不少,可官家却没算过这样的风险和利润的回笼时间又有多长……行商西域是好,赚的也确实多,可这样下来却让商贾的风险大大增强,咱们朝廷还有规定,不能贩卖格物与外,不能大量贩卖铁器与外,这就限制了他们的利益。” 赵祯摸着下巴:“这……朕倒是没想到,卖给辽朝和卖给西域一样,只不过一个钱财回来的快一个慢而已,没想到对这些商贾有如此大的打击?” 蔡伯俙笑了笑:“也算不得大,只不过等待的时间太长,虽然路途遥远,但时间能弥补这些损失,其实赚的和以前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收益大时间长,一个是收益小时间短而已。” 赵祯奇怪的问到:“那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是因为舍不得眼前的利益?还是风险?” 蔡伯俙点了点头:“两者都有。” 赵祯笑了笑,这下就不奇怪了,商人逐利,眼前的利益自然是最重要的,从大宋贩卖商品到辽朝,他们能很快的获得受益,加速他们的资金回笼,这一点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同样的。 但有一点不一样,现在,自己说的算! 这些商贾开始抱成一团了,当然这是自己造就的,提高商人的地位,势必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却不能因为担忧而阻止进步,赵祯觉得有必要组建一个专业的,集权的商贾制度,用来磨合朝廷利益,国家利益,以及商贾之间的利益。 现在这些商贾上诉无门,广贸司的人可不会接受这种提议,只能向蔡伯俙表达意愿,赵祯觉得这样很好,最少他能知道其中的问题。 大宋的经济现在有很多依赖与商贾,也是因为他们才会市面繁荣,买卖兴隆,但一切都是在赵祯的手中,因为这是一个封建时代,一个皇权凌驾于任何权利之上的时代。 望着有些尴尬的蔡伯俙,赵祯指了指他道:“朕有一个想法,你既然是三司副使,又是这些商贾所信任的人,朕有一个想法,不如以你和三司的名义组建一个全新的衙门,和广贸司一样主管商贾,但却可以和朕相通,商贾的诉求也能通过上疏的形势出现在朕的案头,名曰行商司,由这些商贾推举德高望重之人为会长以便和你通联。”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赵祯,显然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商贾乃是贱业,即便是官家把他们的地位提高到可以入仕的地步,也无法改变官员们眼中商贾的地位。 可现在官家居然要为这些商贾再次开设一个衙门,广贸司是管理天下商贾的,乃是原先三司中的商税案改变而来,掌工商收税,现在的行商司乃是沟通商贾与皇帝之间的桥梁,可见其利害之处。 “官家,若是有此衙门,这……这以后商贾的所思所想官家都能知晓,此乃圣明之举!陛下……” 赵祯挥手打断了蔡伯俙的马屁:“朕有言在先,商贾必须要服从朕的管理,若是不然,朕可以依律对其查封,抄没。你别以为自己轻松,你要事无巨细的把条陈列出来,否则朕第一个拿你是问!”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显然,官家又把自己套进去了! “微臣遵旨……” 就在赵祯和蔡伯俙这对君臣定下计策的时候,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却在大宋的边境酝酿,赵祯依旧是小看了资本的力量,他无时无刻的不再影响着大宋,现在的资本已经庞大到可以引发一场战争的地步………… 宋辽边境上,一队宋军的戍边骑兵正在巡逻,这是常例,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再还未筑起长城的地方巡逻,禁止任何商贾离开大宋,同样也禁止辽人的商贾进入大宋。 自从赵祯的旨意下达之后,边军便始终如一的贯彻,毕竟军队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 马蹄上的蹄铁敲打着地面,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这是一条边军自己修建的水泥路,虽然路不是很宽,却非常长,甚至到了辽朝的境内…… 此时的宋辽边境还没有那么明显的划分,除非有长城的割断,否则谁也不知道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到底在哪……而辽朝的骑兵也在靠近…………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资本的力量(中) 通常大宋骑兵在边境巡逻的时候是不会遇到辽人,双方之间虽然没有达成协议,但也有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百米开外相与,双方各退百步,避免交锋的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继续巡逻。 这不是宋军定下的规矩,同样也不是辽人,这是在双方交手多次的情况下而默默衍生出的一种习惯。 宋辽两国对边军都有约束,毕竟如今的局面若是摩擦不断,很有可能引发一场局部战争,然后慢慢演变成一场大战,甚至是宋辽之间的决战。 而赵祯和耶律洪基双方都不希望这样。 宋军的骑士装备较为完善,大冬天的几乎都有御寒衣物,连胸甲之外都有厚厚的披肩用以防寒,因为是巡逻,所以大宋的边军几乎都是胸甲骑兵为主,厚重的板甲虽然防御力惊人,但速度上和灵活性却是满上许多。 长长的马刀很在马鞍之上,只要反手一抽便能轻松取出,同样插在马鞍上的还有骑兵专用的棘轮弩,这东西才是威慑辽人的利器,百步之内洞穿重甲。 可就是这样武装到牙齿,獠牙老长的大宋骑兵却仿佛一下没有了威慑力,辽人的骑兵虽然装备没有大宋骑兵的好,可不知为何却要和大宋骑兵硬碰硬。 双方许久没有交手了,因为到了年节,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双方的戍边主将甚至都派人递过话,希望对方约束自己的手下,莫要在这敏感时期生事。 今夜,辽人仗着人数的众多,对大宋的骑兵发动突袭,这是前所未见的,大宋的骑兵足有百人,这是一个满编的百人骑兵队,战力不可小觑。 辽人妄图以一倍的人数围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队正瞧见辽人围拢过来,立刻发出号令:“变阵,甲子!” 宋军骑兵都知道,甲一是大宋骑兵最常用的冲锋阵形,而一旦用上此阵,便是要于辽人一决高下了,年节的时候给自己送上军功,实在是幸苦这些辽人了………… 双方不断的加速,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但就在宋军即将接触辽人的时候,辽军却立刻以飞燕阵错开,形成一种两面分叉的阵形,把军阵的中间露了出来。 冲在最前方的队正瞳孔猛地一缩,他在月光下看到了一根漆黑的绊马索………… “这是辽狗的埋伏!” 队正在空中放声嘶吼,当他落地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便扭断了他的脖子,而身后的胸甲骑兵更是步了他的后尘,不断的摔倒使得大宋骑兵的速度缓缓降低。 在得知队正阵亡之后,位于队伍最后的副手接替了他的指挥权,他是一个年轻的虞侯,胸口的铜制徽章说明他是从军武院刚刚来军中历练的。 在这个连军中袍泽名字都不能叫全的虞侯眼中,这是一场针对他们这支百人队的伏击,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和带着更多的袍泽图为出去! “丁卯!!” 年轻的虞侯反映不可谓不快,大声喊出口令后,他便集合身边所有的骑兵举起手中的弩箭,努力的组成一道防线,让已经身陷重围的袍泽有时间调转马头。 这是一场时间的较量,隆隆的马蹄声已经从北方传来,显然这不会是大宋的援军,辽人打算吃掉他们这个百人队!而眼下他们身上的军械却变成一种毒药。 若是用这些火药弹和棘轮弩反击,虽然能更多的杀伤辽人,但若是被辽人得了去,杀再多的辽人又有何用?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年轻的虞侯大喝:“销毁军械!就是身死也不能留给辽狗!” “喏!” 宋军将士飞快的把棘轮弩扔在地上,并以马蹄踏之,在马蹄的强大冲击下,棘轮的瞬间分崩离析,火药弹更是扔进了阵亡将士的身边,他们没有机会带走这些跑着的遗体,只能让他们在火焰中重生了! 而剩下的火药弹被集中起来,扔向南面包围过来的辽人,他们要从这里杀出一道缺口,突围回到大宋的城寨之中,年轻的虞侯要把这一切向戍边的主将上报。 但这是妄想了,辽人既然敢动手,就有吃掉这支百人队的手段,当年轻的虞侯率领将士们突围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南面的辽人数量居然比北面的还多! “这不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在宋辽边境上还有一处在给这些北方的辽人放行,或是被突围! 年轻的虞侯相信,被突围的几率很小,大宋的骑兵即便是被包围也能有一两人退走,一旦退走便会向最近的烽火台发出信号,四周的有骑便会前去支援。 可在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火光出现在天边,显然有叛逆给辽人放行的几率更大一点! 年轻的虞侯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陷入一场阴谋之中,而发动这场阴谋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世上最难以驾驭的东西——资本! 辽人的数量远超宋军,只剩下区区几十人的他们在数百辽人面前显得那么的稀少,此时此刻他们只能拼死抵抗,期待有人听见了火药弹的爆炸声前来支援。 显然这是痴心妄想,年节的时候,又是远离军营之外,谁又能听见这火药弹的爆炸声? 锋利的长马刀砍断了辽人手中的铁剑,这是一种改良自横刀的武器,军中将士更喜欢叫他们长马刀,长刀轻松的划开辽人身上的皮甲,划破皮肉,冰冷的长刀喝饱了鲜血变得血红。 刀锋急转而下,又如飞燕掠起,轻松划破了前来支援的另一名辽人的喉咙,没有立领的铠甲这能保护的了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 但即便是能以一当十,可宋军的人数越来越少,而辽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大宋的骑兵往往是老兵带新兵,老兵在最外层,新兵在里面,但老兵在逐渐的阵亡。 若是在往常,这便是一种新旧交替,但在现在却是一种悲哀的死亡,年轻的虞侯绝望了,当他亲手斩杀一名凶悍的辽人骑兵后,脖子上便被套上了绳索………… 这是专门对付大宋骑兵的手段,你的器械好,但有的时候却不及一根套索来的好,尤其是在这种辽人压制宋军的情况下,你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防备这种无声无息的套索。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资本的力量(下) 战场上的马背上已经没有宋人的踪影,辽军在这场包围歼灭战中损失惊人,数百人包围百人,更是在马背上作战,辽军居然损失约三百之数,这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战场上是沉默的,只有受伤的辽人发出一丝痛苦的喘息声,这是年节之夜,他们本应该在温暖的营房之中,现在却在翻弄着宋军的尸首。 可察台望着眼前的一堆木屑,以及那些早已和泥土血肉混合起来的火药瑟瑟发抖,这是愤怒的颤抖,他终于知道自己被那帮宋人给欺骗了! 除了变形的甲胄,除了那整整一百柄依旧雪亮的大宋战刀,其他的几乎一无所获! 哦,对了,宋人的军粮还算是不错的,这种硬的像是砖块的东西居然能有一股香甜的气味,年节回去正好给小儿子做成糊糊吃………… “将军,咱们怎么办?” 一旁的司马藏东八已经露出惊惧的表情,显然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当初他是支持法自己和那帮人联通的,也是支持自己前来围剿这帮宋人的,当他们从古北道安然通过的时候,这藏东八的表情可是相当的得意,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仿佛他们已经得到了大宋的棘轮弩,得到了大宋的火药弹,正在接受皇帝的封赏,可现在……瞧他表情便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整顿军马,我们已经被宋人骗了,安知这不是宋人设下的圈套?快走!” 藏东八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咱们现在便赶回去,辛亏我已经做好了文书,只要咱们在半个时辰内赶回去,没人能发现异样。” 可察台已经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了,单单是做好文书就行?军中有多少匹战马,有多少兵丁,这都是后有数的,一旦宋人向大辽施压,上面追查下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到时间只能底掉! 可察台最恨的便是那帮宋人!但现在他却开始惊惧,显然这帮宋人并不是给自己送上好东西的,他们的目的仿佛就是要让自己利用手中的兵权与大宋的有骑摩擦,杀掉这宋军的百人骑兵队,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东八,你说那帮宋人为何要让我们去杀了他们的守边游骑?” 可察台在马背上起伏着,忽然转头对藏东八问到,他相信藏东八这个狡猾的家伙虽然上了宋人的当,但他一定比自己看的透彻。 可察台的话也提醒了藏东八,眼珠子在眼睛中转了几圈之后道:“我不知道…………” “你就像是草原上的狐狸一般狡猾!别想欺瞒我,最后让我当你的替罪羊!” 可察台忽然策马靠近藏东半,手中的长刀猛然出鞘,一下便削掉了他的皮帽顶子,藏东八只觉得头顶一冷,背后的寒气便呼的一下冒出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凉了。 他没想到可察台居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头顶的寒风让他清醒的认识到眼线的局势,若是不把真相告诉可察台,自己的小命现在就要玩玩了。 藏东八刚要开口,可察台便冷笑着提醒道:“我先告诉你,为了咱们的安全,我已经把你的女人和孩子接走了,若是你不对我说实话……” “你!你才才是草原上恶毒的豺狼!” “活下去才最重要!说说吧,那帮宋人到底要干什么?” 藏东八皱眉道:“他们既然棘轮弩和火药弹吸引我们去劫杀大宋的百人骑兵,但我们又根本没有得到火药弹和棘轮弩,显然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么说来他们并没有背叛大宋的打算,只不过是单单想让我们杀掉这个百人队,从而引发宋辽之间的摩擦……尤其是现在,这是大宋的年节,也是我大辽的年节,在这个时候我大辽派出数百人劫杀大宋边军…………” “这是要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争!我们便成了马前卒了!你这个蠢货当时为何要怂恿本将出击?!” 藏东半目瞪口呆的望着可察台,现在他才知晓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匹夫之勇的可察台其实是一支狡猾的恶狼!但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可察台把他当作了替罪羔羊。 长刀再次袭来,这一次却不是对着藏东八的皮帽,而是他的脑袋,鲜血喷出,染红了长刀,也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藏东八的身体在马上颠簸了一会才轰然倒地。 可察台望着四周的亲兵道:“藏东半私自带兵围剿宋人,所部已经战死在北道口!” 亲兵们默默点头,显然听从主将的话要比眼下这个军中司马的性命要重要的多,藏东八的尸首就这样被扔到了战死辽军的大车上,他们要被运送回军营中去。 死去的大宋将士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辽军,同样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这些宋人作战。 事实上连可察台都被骗了,他本以为这些宋人的败类之所以为自己提供消息,甚至是放辽军过境是因为想要得到好处,可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的却是要挑起战争! 若是说这些是大宋皇帝动的手,他可察台第一个不相信!大宋皇帝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征伐大辽,还需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即便是回到了驻地,可察台也没有命人寻找那些宋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并且自己连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宋人。 不过可察台有一点清楚,这些人的手段非常高明,影响非常大,能调动边军,或者说影响边军的人,只有那么多,要么是宗室,要么是将门…… 这些人想要挑起大辽和大宋之间的战争,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些问题困扰着可察台,他的头脑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更为庞大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 一群商贾聚集在一起,他们是得到蔡伯俙的消息前来赴宴的,为的是商议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会长出来,他将会代表天下商贾的利益,并且有直接上疏官家的权利。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人不激动?谁人不欣喜?! 但另一边,大宋的皇宫,红墙琉璃瓦之下的勤政殿中,却传来赵祯暴怒的吼声:“贼子好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奇耻大辱 三才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即便官家最喜欢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他也没有动作,即便是大瓷瓶被上好的端砚砸的粉碎他也不敢动,即便是脸颊被瓷片划破他也不敢擦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官家暴怒异常,愤怒的官家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脸上的狰狞甚至比凶神还让人惧怕,天子剑砍断了桌角,洞穿了精美的蜀锦。 三才心中暗自诅咒:“是那个杀才惹怒了官家?居然让官家动了雷霆之怒?若是让自己知晓了,必然让这些该死的东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赵祯喘着粗气的坐下,眼前是两份奏疏,一封来自边军守将种世衡,一封来自狄青,而剩下的便是朝臣们的奏疏,无一例外要求大宋逼迫辽朝,让他们给个交代…… 可赵祯在看到种世衡的奏疏后便知道,此时绝不是辽朝先动的手,一切都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所有的事情看似都是巧合,可这些事情集中在一起就算不上是巧合了。 赵祯冷笑着自言自语:“在朕的面前玩弄这些阴谋诡计真是自寻死路!三才!宣蔡伯俙觐见!朕要用他了!” 官家终于叫到自己的名字了,三才立刻从入定的状态中出来,伸手便磨掉了已经干了的血迹,上前躬身道:“官家稍后,奴婢这就去。” 快步离开勤政殿,三才只觉得自己头上压着的大山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但他脚下的动作可不满,几乎是小跑的到了御马监,领了一匹马便疾驰而去,惊的一帮内侍呆呆的站在原地望了许久才道:“刚刚那人是三才大官?” 一个内侍举了举手中的腰牌道:“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会佩这青玉腰牌?” “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三才大官可从来不会如此慌张………………”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年老的内侍干咳了两声,望着众人冷冷的道:“再敢议论,待会都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完他便方向手中的马鞭,缓缓离开御马监,而他的方向正是宫中的另一处禁地,御药院………… 三才几乎是一路策马从东华门冲出的,门口的禁军刚要呵斥,随即看到的便是三才阴冷的眼神,立刻当作没看见的转身走了,这眼神比上过战场的将军还吓人,简直要把人的魂都给冻住。 连禁军都不敢阻拦,路上的捕快可就更不敢了,他们中是有不少人见过三才的,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哪敢伸手去摸虎须?何况他们知晓,巡城御史会管嘞! 依旧是庆丰楼,依旧是那个华丽的大院,依旧是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们,只不过这一次他么的脸上露出的是兴奋的笑容,蔡伯俙再次坐在了主位之上,这是所有商贾推让的结果。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也应该听到了风声,官家打算开设行商司,直属三司管辖,我这个三司副使给你们当主官,怎么样,这面子可是够大的吧?” 蔡伯俙的话引得众人大声附和,场面十分融洽和睦,而见到这种场景,蔡伯俙点了点头:“好了,既然如此,诸位便商议商议,推举一个会长出来。当然,蔡某可有言在先,诸位可别单单看到会长的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会长可首当其冲,要担负起官家的期许,和诸位同行的期望!” 这下众人便不似刚刚那般友好,互相望着对方的表情都带有一丝敌意。 谁都知道这个差事的好处,都希望自己能当上这个所谓的会长,他们心中都清楚,一旦当上这个会长,在别的地方也许不怎样,但在商贾之中不单单是露脸了,而是真的一呼百应。 蔡伯俙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官家的用心,显然所有商贾都在竞争这个会长,而官家只要控制广贸司和行商司便是控制了天下商贾。 这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心情,一边是惊叹赵祯的手段,一边是惊心这种计谋………… 眼前的商贾已经出现了一些的内讧,其中许多人都认为推选的人不适合担当这个职务,出于谦逊,许多人都不会开口毛遂自荐,而那些举荐旁人的人却往往是因为利益相关。 但不是别人都买你的账,我举荐的人你不同意,那你举荐的人我也不同意,就在蔡伯俙有些头疼该怎么办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三才几乎是“破门而入”,现场原本火热的气氛瞬间便凉了下来,在场的人谁不认识三才?即便是不认人在旁人的解说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顿时大惊。 许多人以为三才的出现是官家的安排,可惜并非如此,瞧见蔡伯俙后,三才冷冷的说了句:“官家宣召,速往!” 蔡伯俙对三才的了解是,这货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不会慌张的,可他在刚刚却瞧见了三才眼中的慌乱,莫非是天真的塌了? 一路上蔡伯俙追问三才,可得到的都是冷冷的脸,然后便是三才带有怒意和惊惧的眼神,说实话蔡伯俙认识三才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他的这种眼神。 可当他看到勤政殿中的场景后便和三才一样了。 官家不大会发怒,即便是发怒也不会殃及宫殿和宫人,可这一次……宫人在勤政殿外的精美地砖上瑟瑟发抖,推门进入宫殿,整个勤政殿中一片狼藉,而官家手中还有出鞘的天子剑…… 三才快步上前拜下,顺带着还抱着赵祯的脚道:“官家息怒,保重龙体,奴婢已经把蔡伯俙寻来了!” 经过发泄赵祯的心情也不再那么郁闷,遇到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即便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但若是不发泄出来,赵祯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触犯皇权了,在赵祯眼中,军权便是皇权的基本保证,是赵宋王朝的天家立身之本,现在却有人敢对军权动手,这如何能不令他愤怒? 更让他愤怒的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简直就是皇城司和黑手的奇耻大辱!也是在羞辱自己,不过赵祯最担心的还是宋辽双方之间再次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谁动了皇权? 蔡伯俙绕过地上的已经面目全非的瓷器和文房四宝,躬身到赵祯的面前行礼道:“臣蔡伯俙,参见陛下!” 赵祯还剑入鞘,挥了挥手道:“莫要行礼了,朕有件事要让你查清楚,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赶往密云!朕会对妙元说明的!” 蔡伯俙猛然一惊,现在就前往密云?要知道密云是宋辽边境上最前沿的城池,再往前便是古北道和北道口这俩个最为重要的要塞之口。 赵祯把手中的纸片递给了蔡伯俙,蔡伯俙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便大惊失色。 “大宋游骑百余人被伏与古北道,尽数亡与辽人之手,辽人约有七百骑,自北道口入,截断我大宋骑兵退路,包围之下无人生还,皆尽战死。” “这不可能!” 蔡伯俙惊叫出声,对于宋辽边境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对于密云附近的北道口和古北道他却是清楚的,这两地都是大宋境内的要地,因为没有长城的修筑,并且地势平坦,双方除非大战不会派出大量骑兵,只是以少量游骑巡视而已。 大宋一般都是百人队,这样数量的游骑对辽人造成巨大的威慑,而古北道和北道口几乎相隔不远,且都有游骑巡边,若是出现这种数百辽朝骑越境的事情,而古北道完全没有收到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是尽数全歼大宋的百人队游骑,这其中阴谋的意为便比普通的遭遇战要浓重的多。 蔡伯俙虽然是蔡记的掌柜,但他也曾经任职与黑手,若是没有过人的侦查和反侦察意识,他的脑子也就在自己的头上了。 北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蔡伯俙瞬间得出几个结论,望着赵祯开口道:“臣这就动身,辽人能如此精确的伏击,并全歼我大宋百人队的游骑便是一个大问题,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什么人对他们提供的消息,为何要这么做,这些都是臣要查明并向官家奏报的。” 赵祯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何要用蔡伯俙的原因,他刚把事情的始末分析清楚便知道症结所在,的确,最重要也是赵祯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到底是谁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宋的皇权体现在什么地方?军权,只有军权得到掌控,皇权才能得到保障,枪杆子里出政权是赵祯的底线,也是不能磨灭的事实。 望着蔡伯俙,赵祯总算是放心了,因为这个多年的知己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他的北上能替自己查明真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蔡伯俙北上必须秘密进行。 “你北上之前要掩盖好自己的行踪,朕会召妙元再次入宫叙旧,你相随而来,到时间御药院的几位会安排你出宫,并且陪你北上,朕不能在明面上帮你,只有一道密旨给戍边将军刘振,他会配合力,而御药院的几位便是你的助力。” 蔡伯俙沉吟一声道:“若是刘振他也涉嫌其中呢?” 赵祯脸色阴沉的说道:“事关重大,若是证据确凿,自由人会处理。”蔡伯俙点了点头,怕这才是御药院的几位老不死跟随自己北上的原因吧! 庆丰楼的会议被无限期的推迟了,因为蔡伯俙这位驸马和三司副使被官家召进了宫中叙旧,当然是跟随公主一起进的宫,一众商贾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待年节过后,衙门恢复正常的时候,这次会议也会再继续,毕竟蔡伯俙命人捎来了话。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一众商贾散去的时候,却有几人在往不同方向离开的时候最终又聚到了一起。 他们是当初和在辽朝的一众商贾,甚至有些还是和蔡伯俙相熟的人,也曾经是与黑手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黑手的老熟人,当然他们不是商号的东家,而是古代的职业经理人,掌柜。 钱掌柜,顾掌柜,王掌柜,这些北京城中说出名字都让整个商界抖三抖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刚刚的会议他们也在其中,只不过他们却没有多么显眼而已,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呆着,互不来往,而此时却聚集在了一起。 这是一间奢华的酒楼,当然他不输与蔡记,也不输与京中任何一家商号,而是由这三位掌柜的背后之人出资修建的,名字很俗气却符合商贾一贯的喜好“招财进宝”。 这是一间密室,三位掌柜便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茶,他们三人来自不同的阶层,也代表着各自阶层的利益,钱掌柜代表宗室,顾掌柜代表将门,而王掌柜则代表民间。 三人聚集在一起便是代表了整个大宋的商贾! 说来可笑,这三人聚在一起完全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必然趋势,三方都要综合互相的利益,都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于是将门的顾掌柜和宗室的钱掌柜最先开始还交流,然后他们发现,民间的商贾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于是三分天下便出现了。 钱掌柜,顾掌柜,王掌柜三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敌意,反而惺惺相惜,这是一种极难出现的情况,虽然三方都是商场上的敌人,而他们却要中和利益互相团结,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三人坐在一起,不是为了互相攻击,而是为了划分利益,这种情况所带来的好处是前所未见的,三方的利益得到了中和,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大家赚得更多。 于是无论是将门,还是宗室亦或是民间商贾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商场上利益才是一切,没有什么敌人,也没有什么盟友,大家只要划分好利益便可赚的盆满钵满,甚至更多。 基于以上,三方选择了合作,并且秘密的谋划了宋辽边境上的一切。 眼下他们认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宋辽之间的摩擦会逐步升级,他们可不止在北道口一处谋划了摩擦,更是在多地实行,辽朝可不缺像可察台这样的人…… 若是没有宗室,没有将门的帮忙,没有民间商贾的运作,此事能成吗?三方之间谁也不干净,可以说被捆绑在了一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资本的爪牙……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谁才是真正的资本? “边上的事情还没有走漏消息吧?” 顾掌柜最先开口,他是将门的代表也,而将门也是直接运用关系参与了其中,但越是这种计划,他们动用的人脉也越少,只是有一人知道此事,而且并不知道全部。 负责联络和运作的王掌柜微微摇头道:“事情虽然大,但知晓的人却少之又少,连我派去军中的人都不知道蜡封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刘振难道就不会察觉?”钱掌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刘振是驻守边境的主将,多少也应该能有点发现才是,可王掌柜却坚定的摇头道:“不会!” 钱掌柜和顾掌柜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越是简单的谋划漏洞便越少,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只有背后的东家知晓,而做事的人除了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外便什么都不知,他们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张德昌只知道自己要把一个蜡封送到怀安军的一个虞侯手中,而季友烈也只知道自己在亥时不要出现在北道口就行……” 王掌柜的话让两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眼下谁也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身为辽人主将的可察台更是没有机会说明这一切,前提是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人再次端起茶杯,华丽的客厅中显得异常安静,但这时候钱掌柜再次开口道:“若是官家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又改如何?” 顾掌柜和王掌柜微微一愣,钱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的这位官家可不简单,东家说了,小看他的人都死了……” “即便是官家发现了什么不妥也没关系,咱们这是在给官家北伐创造机会,不是我等商贾的事情,这是整个大宋的机会,眼下大宋早已是如日中天,在这个时候拖延不前,岂不是坐失良机?” 王掌柜站在密室的中央,望着两人慷慨陈词道:“咱们大宋早已该北进,拿下辽人的中京道,然后便是辽阳府,这样一来就算是不灭亡整个辽朝也要恢复和辽东之地的陆路,如此一来,辽东不繁荣都不行。” 顾掌柜和钱掌柜忽然瞪大了眼睛,颤抖的伸手指向王掌柜道:“你……你们……早已就计划好了一切,并非是让大宋兵出辽朝,而是辽东?!” 王掌柜笑了笑:“你们两家在辽东没有什么产业,可我等不一样,辽东的产业几乎都是我们东家和民间的商贾出资的,当然要获得收益,你们已经上了船,就不好轻易的下去了。当然,好处也还是有的,我们愿意让出一些买卖,作为对二位以及二位背后的那帮人进行补偿,你们也不亏。” 顾掌柜忽然笑了笑:“好算计啊!可你也别忘了,要想促使官家北伐也不是那么简单,现在只是宋辽边境上的争夺,若是双方皇帝都不愿动手又该如何?” “就是因为小事,所以才好,大宋若是大举北伐,反而会影响咱们的生意,到时间所有的商贾都要为朝廷做工,而若是只打通大宋与辽东之间的通路呢?现在的中京道因为痘疫早已不如当年,而辽阳府虽然有重兵,可惜却不敢主动出击,大宋的精兵强将一路可以打到黑水军去!别忘了,女真人的战力不可小觑……” 顾掌柜和钱掌柜对视一眼,两人的惊骇之情无以言表,眼前这个王掌柜还是个商人吗?为何觉得他堪比一个军师? 他们二人一个出自将门,一个出自宗室,岂能不知道王掌柜的话说的没错,大宋与辽朝之间大打一战的机会很小,官家一直在酝酿,可兵出辽东却不是不可能,这也是最近朝廷之中传的最多的话题。 顾掌柜忽然眯起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掌柜道:“你们是不是还留了一手?” 王掌柜笑了,笑得是那么的得意:“二位别小看了我们这些出自市井的人,我们的力量比你们二位背后的东家加起来还要强!我们的庞大也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之所以与你们合作,乃是因为我们需要合作,只有合作才会共赢!” “笑话!”钱掌柜和顾掌柜两人对王掌柜的话不屑一顾。 “你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岂能与我宗室相比?”“人家数量多啊!咱们将门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他们的阴阳怪气,王掌柜反倒是恢复了慢条斯理的模样,因为他知道,眼下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什么宗室,什么将门,在现在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王掌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招财进宝楼,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互利,从今往后,咱们各走各的,到时间也别耍什么脾气才好,免得伤了和气……” 顾掌柜的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了:“笑话!你们要走便走,以后这招财进宝楼没有你们的份了。” 他既然唱红脸,钱掌柜便唱起了白脸:“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咱们干得事情传出去可是捅了天的,这也是算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掌柜望着两人,眼神就像是在看傻瓜,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道:“二位没看出来吗?这是我们与你们的分道扬镳,也算是一种……叫什么来着,哦!切割!从今以后我们便再无关系!” “你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 王掌柜不屑的笑了笑:“传出去?你们的主人不要命了?我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本就是贱命出身,不怕嘞!可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将门贵子可受的这种灭族抄家之罪?!” 他的话一下便戳中了钱掌柜和顾掌柜的死穴,是的,相比这些民间的“泥腿子”本家可要高贵的多,岂能因为这是被牵连进去,所以这个杀手锏根本就不存在。 原本是三方共同努力促使大宋北伐的,但现在民间的那帮泥腿子完全是在利用自己,人家本就看清楚了官家不会北伐,只是希望在陆路上联通辽东而已。 两人也不傻,知道这王掌柜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早已有了制衡他们的东西,岂能引火烧身? 顾掌柜瞧见王掌柜离开,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算了?” “哪能啊!咱们市面上见真章!你我两家联手还治不了他们这般市井的泥腿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养蛊” 民间的大宋资本已经成长起来,他的发展十分迅速,而且有着一种超乎想像的奇怪模式,家族经营,行会联合,商会集中! 这一点在宗室和将门的商贾之中却是看不见的,民间的商贾在一开始面对宗室和将门的时候遇到了压力,但他们胜在人数众多,而且肯相信“队友”,团结一致。 做生意讲究诚信,讲究童叟无欺,可若是以为他们就这点本事实在是小看了大宋的商贾,即便是赵祯都有些小看了他们,大宋的商贾早已富贵起来,一旦富贵便会进一步完善自己的体质。 而这些民间商贾富贵起来之后,便开始了进步,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理论上都跨越了新的高度,他们会独壁蹊径,择地治生,这在华夏历史上有着无数的成功经验,比如“范蠡三致千金”“猗顿西河速富”“卓氏远迁致富”等等。 单单是这样的另辟蹊径便可以了吗?好点子终究是会有人想到的,于是这些大宋的商贾便开始了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这是一种转化的高妙智慧和手段。 当然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多次,“商祖白圭的治生术”即便是儒家都有实例“子贡取与”。 谁都需要一个好出生,也需要把一位名人捧成自己的祖师爷,于是著名的陶朱公,范蠡奉为祖师爷,也把他留下的《陶朱公商训十二则》当成了行商的准则。 其中的“置货不苛,蚀本便经”,“售宁随时,可称名哲”、“多寡宽紧,酌中而行”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无敢居贵,薄利多销”的重要意义。 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不断加入使得一个商贾都不知道的东西逐渐出现,进而开始膨胀,并开始影响整个大宋,它有一个赵祯所熟知的名字——资本! 在资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不断的成长,而越来越多对他无用的东西会被逐渐的抛弃掉,因为它没有人格,也没有人性,因为它不需要这些东西,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快速的成长起来,变得愈发的壮大,最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不是商贾有意去控制的,也不是赵祯去制造的,而是在一种适当的环境中自己产生的,宗室的商贾也已经形成了一种资本,将门也是一样,但他们相比民间资本来说却是十分的渺小。 民间的资本有多么的庞大?他们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以商会和行会的形势管理起来,一种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上的契约制度逐渐形成。 它无处不在,以至于只要你在大宋境内经商,生活都要和这些资本打交道,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进其中,成为资本的一员,这时候,大家的利益便被捆绑在了一起,资本也就变得越来越庞大。 每个行业都有商贾,而这商贾所组成的行会便是有着极高的约束力,以至于有的时候其中的一份子在做出过激的举动之后被整个行业所排斥,这就导致了破坏规矩的东西逐渐消失,最后达成一种统一。 而个人的人格,性格,良知,道德,等等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无关紧要,甚至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资本的特性,成长!追逐利益的快速成长。 所有民间商贾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宗室和将门了,在他们看来,这两个把所有产业都集中在北平府的集团已经不会对他们产生多么大的威胁,即便是开始竞争,也完全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要知道这些将门和宗室的工厂商铺有多少东西需要民间商贾提供?没有原材料你怎么生产,没有器械你怎么生产?没有劳力你怎么生产?而这些东西都掌握在民间商贾手中。 于是,一场针对将门和宗室商贾的竞争便开始了,无论这种竞争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无所谓,民间资本所需要的便是让这两个利益集团消失,或者说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赵祯做梦也没想到,帮助自己解决将门和宗室商贾的居然是来自民间的资本,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北京城一下子冒出了无数的新开店铺,然后便是海量的商品涌入其中,仿佛天下的商品一下都涌入了北京城! 百姓们都能直接的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这段时间,物价在飞速的下降,无论是粮价还是物价都受到了冲击,最先顶不住的不是将门和宗室,反而是一些底层的商贾,他们的物价本就不高,被压制之后已经无法节省成本。 而将门和宗室的商贾却大多经营奢侈品,价格本就虚高,即便是稍微向下压一压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是有得赚,北京城中的物价降低的同时也带来的工厂的改变,支付给工人的薪水越来越低,原因很简单,商贾收购这些商品的价钱越来越低了。 恶性循环开始出现了,人们并没有因为物价的降低而富裕起来,相反,他们的钱越来越少,东西越来越买不起,同样缴纳的税收也越来越少…… 年节之后,大朝会之后,许多人上疏赵祯,把东京城的这一现象描述出来,赵祯轻轻一笑,他知道这是资本在运作,有人要挤垮宗室和将门的买卖! 至于是谁动的手,赵祯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当然是自己暗中扶持的民间商贾了! 此时的赵祯稍稍还有些得意,利用经济的手段压制将门和宗室的计划成功了,这些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商号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打击,这就是不服从朝廷号令的结果。 而在北京城的更北方,蔡伯俙一路风尘的赶到了驻扎在密云的武烈军………………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蔡伯俙差点一个踉跄的摔倒,对于他来说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赶路了,这马车连夜里都在公路上飞驰,也不找个地方歇歇脚! 路上除了换马之外,连撒尿都是在车中解决的! 望着精神奕奕的三个老头,蔡伯俙看了看自己的大肚腩,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武烈军的主将刘振已经站在城中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一行突然造访的消息,除了面露沉重之外,更多的是担忧。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御药院的内侍 蔡伯俙和刘振的见面就在一种紧张却又有些不信任的环境中进行了,蔡伯俙不信任刘振的原因是把他当作了怀疑的对象,而刘振却担心蔡伯俙不能还他一个公道。 事实上相比蔡伯俙和北京城中的赵祯,刘振对情况更为了解,对事件的始末也更加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才知道这件事的难办,才觉得蔡伯俙帮不了他。 刘振早已从上至下筛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有的将士出营的记录都在,军中司马早已是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到了,并且连人证都不差。 可以说这次的边境摩擦是一场真正的意外,但刘振自己不这么认为,看了看眼前的蔡伯俙,苦笑了一下,显然官家也不这么认为,否则蔡伯俙这位天家的外戚,官家最信任的驸马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蔡伯俙倒也直接,待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刘将军见到本官一点也不惊诧,看来是知道了本官此行的目的,古北道一事悬而未决,本官一定彻查清楚,还请将军配合,这是官家密旨,阅后即焚。” 刘振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一点客套都没有,上来便亮出了官家的密旨,难道连自己也不怀疑一下? 在三个老人的目光中,刘振小心的接过,他总觉得这三个跟着蔡伯俙一起来的老人有点不太一样,他们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比营中最凶猛的陌刀手目光还要不敢让人直视。 若说他们是蔡伯俙驸马府跟来的老仆打死刘振也不信,悄悄他们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中间那位的胡子,一看就不正常,刘振猛然一惊,头发花白的老人怎么会有黑色的胡子?! 这胡子是假的,那也就是说这些人没有胡子了?刘振眼睛微眯,什么人这么大的年纪会没有胡子?当然是内侍了!难道是皇城司里的老家伙? 早就听说这些人的是天家历代培养的禁侍,一旦帝王遇到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他们往往会出现,现在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来历了,古北道一事显然是惊动了官家,事情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蔡副使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刘振也就不再遮掩什么,古北道一事确实蹊跷!”刘振缓缓蹲下,把手中密旨放入碳盆之中。 蔡伯俙微微点头,刘振作为武烈军的主将,又是戍边的将军,对这件事的敏感绝不一般,最重要的一点,此人出自军武院,对官家的忠臣是肯定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蔡伯俙便有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刘振不会和那种事情牵扯在一起,这不是武断而下的定论,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坦诚。 刘振的坦诚让蔡伯俙一行甚至是三个来自御药院的老不死都看穿了他的心,这个人若是在幕后策划了一切才叫没有天理,若是他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怎么会愚蠢的连当天出营巡边的人数和队正的名字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这种东西只要稍稍有一点“改变”和“不留心”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为要紧的是,他居然早已做过详细的审查,每个和古北道有关的人,有关的文书,有关的来往,全都查过了就对在一边的签押房。 蔡伯俙甚至认为刘振即便是去了提刑司都是一把好手,而他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调查陷入了僵局,而这三个御药院的老家伙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这三人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刘振有这种感觉很正常,蔡伯俙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他们三人来帮助自己的,怎么这些老家伙这么闲? 放下手中的卷宗,蔡伯俙抬头就能看见三人在院子中舞刀弄枪,一帮全副武装的陌刀手被揍得不像人样,只需要三根棍子,就能把身经百战的陌刀手打的无处藏身,这是宫中的内侍?! “陌刀手虽然一身重甲,可手中拿的是木刀,防护有余进攻不足,灵活更是谈不上,又碍于面子不好组阵比划,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我军中的男儿可不是如此无能……术业有专攻罢了……” 刘振放下手中的卷宗,成对的卷宗已经让两人看的头昏眼花,这些都是涉及古北道那天所有出巡将士的卷宗,包括籍贯,出身,何时调遣等等详细信息。 不过哦刘振的话却让蔡伯俙眼睛一亮,猛然拍手,响亮的声音吓了刘振一跳:“对啊!术业有专攻,不能让这三个老……人家闲着!他们才是真正的刑名高手啊!” “啥?!” 御药院的三个老人望着眼前的俩个小子互相望了望,最后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站在中间的老人拍了拍地上装死的陌刀手道:“你们可以滚蛋了……” 一帮“如狼似虎”现在却又“胆小如鼠”的陌刀手如蒙大赦,收起木刀对老人们行了军礼便如兔子般的逃走了。 谁能想象到这三个老家伙居然如此变态,即便是陌刀手组成了陌刀阵对付他们也收效甚微,手中拿的毕竟是木刀,而且这三个老家伙居然也会列阵! 三人的配合犹如多年的老兵,那叫一个水泼不进,总是能合力破开陌刀手们的推进,然后尽可能的分割他们,手段之“卑劣”,下手之奇葩,闻所未闻,什么下绊子,什么扒头盔,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就差咬耳朵! “这帮小崽子还不行,若是亲卫司,早已把身上的铠甲脱了去,利索的八个人还能打不过我们这帮老骨头?” 他的话让刘振的国字脸瞬间黑如锅底,硬生生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若是把他们手中的家伙换成陌刀试试?” “你让老夫用上称手的家伙试试?” 蔡伯俙干咳一声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道:“诸位,眼下要紧的是王事,何必争一时之快?我等难道不都是为官家,为大宋效命?” 双方都是赌气,刘振辛辛苦苦治军戍边,手下的陌刀手被几个阉人说的一文不值心中难免不快,而这些来自御药院的老人………简直就是孩童心性,老顽童……老,顽童说的就是他们吧? 可是想起原先他们的样子,蔡伯俙打了个冷颤,若是被他们现在的样子欺骗,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消失的破虏营 气氛有些尴尬,蔡伯俙打了个哈哈笑着对刘振解释道:“这三位老人家都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中间这位要初一,左边这位叫十五,最右边这位叫三十,他们都是宫中御药院的“老人”。” 显然这是按照一月最重要的三个时间来取得名,刘振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差异,但御药院三个字让他悚然一惊,宫中的御药院是什么地方? 虽然掌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中需用,但他们却也接皇帝词头送往翰林院拟诏,一个普通的御药院勾当官会无常员?用皇城司的头子官家的近侍入内内侍省宦官三才充任? 在朝中有这样一个说法,即便是被皇城司找上了也没有比御药院找上门可怕,当年的同伴入了皇城司,再见面的时候唯一的忠告便是若被御药院的人追查,不如自己抹脖子死得干净…… 刘振望向三人的眼神更加难看,但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事情他也不怕,最少在武烈军中自己还不会被诬陷! 蔡伯俙望着三位老者道:“三位前辈,我和刘将军的手段已经穷尽,但也只能把大概的人圈出来,可既人证,也无物证,实在是难以确定到底是谁。” 名为初一的老内侍显然是三个人的头子,看了看身旁的两人随即说道:“搜寻之事三十最为熟练,带上他去事发之处,总能有所发现,十五精通观人,怀疑之人单独由他提审没有撬不开的嘴巴。至于老夫最擅剖析,军中从事发开始向前三月的所有大事小情都向老夫说清。” 前两个还颇为让人信服,可最后一句话却让蔡伯俙和刘振都有些怀疑的望着眼前的老者,军中三个月的大事小情有多少?这怕是连身为主将的刘振都不知道吧? 初一忽然笑了笑:“应该说是和军中无关的大事小情都告诉便可,主要是和“外人”有关的。” 这就容易的多了,刘振松了口气道:“最近三月并无多少外人来军,诸位难道要在这校场上说话?花厅已经备好热茶,大麦茶……” 初一的眼睛一亮,笑着对蔡伯俙道:“你这小子端是会投其所好啊!” “瞧您说的,大麦茶值几个钱?不过是老前辈一说,晚辈一听罢了。” 十五和三十两位老者连茶也没喝便离开了,一个要赶往古北道寻找蛛丝马迹,另一个要去北道口的营中查看,原因很见到那,经过蔡伯俙和刘振的分析,他们认为症结的所在就是北道口。 望着精密到小溪上湍流位置都标注出来的地图,初一老者微微点头,转而望向刘振道:“战场你亲自去过了?” “是,本将去了古北道,在那里带人迎回将士的尸骨,同时也观察了战场,此战我大宋将士英勇杀敌,不坠威名…………” 初一挥了挥手打断他道:“这事你当说给官家听,老夫想要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为何要把北道口的扬风营列入怀疑,据老夫所知,西面六连弯也是一条通途,驻扎在那里的戍卫营也脱不得干系。” 刘振已经习惯了初一的态度,但仍然觉得不爽,瓮声瓮气的道:“戍卫营之所以驻扎在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先要,人数虽不足一个指挥,但却能守住此地,不过却有一个前提,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动。 且六连弯之所以叫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乃是三路,道路崎岖约有六道大弯,最不擅骑兵奔走,若是辽人选了此处,一旦失败,连脱走的可能都没有,辽军的戍边主将可察台还没有这么蠢。” 初一点了点头,捎带遗憾的说道:“可惜,可惜不能不能越境……否则只要能拿下可察台便什么都清楚了,最少知道是谁向他提供的消息。” 干咳一声,蔡伯俙打断了初一的话:“老前辈,眼下已经清楚,当日破虏营的百人游骑在古北道巡边,却遭遇了北方的辽人,双方之间势均力敌,而正准备厮杀的时候,破虏营的将士却遭到了辽人的算计,地上马匹摔倒冲击的痕迹很明显,显然是有人早已在那里用上了绊马索,而后双方大战正酣之时,又一股辽兵从本不应该漏人的北道口而来……” 初一看着地图微微击掌:“这就说得通了,一切症结皆在北道口,在最不应该松懈的时候松懈,这数百辽人虽然不多,可北道口乃是古北道的咽喉之地,若是扬风营正常巡边一定会有所发现,即便是漏掉辽兵,也当发现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夫不信这些辽人能飞过去不成?!” 三人此时才算是达成共识,目标也很明确了,北道口的扬风营一定有问题!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只有两天,可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春秋似得。 日上三竿的时候三十已经赶了回来,同时还带回的还有大量的碎片,棘轮弩的,火药弹的,等等,他在地上整理许久之后,在蔡伯俙和刘振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大哥,你和他们确定了?” 初一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蔡伯俙和刘振的尴尬道:“嗯,已经知晓,刘振将军没有问题,发现什么直说便是。” 三十点头道:“这些碎片虽然是被马踏所致,但无一例外全被抽去了中间的总鞘,这是我大宋将士常用的手法,只要抽去总鞘,便能使得这些棘轮弩散架,再加上马踏,辽人无法复原。显然这是扬风营虞侯所下的军令。” 初一缓缓点头:“看来这位虞侯知晓辽人的意图就是来抢夺棘轮弩和火药弹。扬风营剩下的人还有多少?” 刘振干咽了一下口水,望向蔡伯俙和初一的眼神有些悲伤和难过蔡伯俙从未见过一个壮汉露出如此表情:“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 蔡伯俙不敢置信的上前抓住刘振的衣服道:“破虏营共五百人,整整一个指挥的人马,即便是牺牲一百游骑,那剩下的人呢?” 三十冷冷的说道:“剩下的人带着全营甲胄刀剑北上了!只不过留下了棘轮弩和弩箭,一颗火药弹都没带……” “什么?!这是疯了?!” 刘振有些木然的点头道:“他们去复仇了,已经十日未归……” 初一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为何不奏报朝廷!” 刘振猛然抬头:“因为我要等他们!若是他们能在月底而归,若是他们斩杀敌骑…………哪怕一个人回来我都要为他向官家请功!”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蔡伯俙在震惊过后微微一叹:“是不是连你都开始怀疑,为何官家还不北伐?” 刘振的身体微微一颤:“刘振从未怀疑过,官家自有道理,可这一次总要让军中将士报仇才是,年节之时,我堂堂大宋边军数百人冒雪巡边,却被辽狗伏击于道,本将不能把责任怪罪到扬风营的身上,一旦内讧便是营啸之事,祸起萧墙之下,边军人心定然不稳…………” “我便认为刘将军做的对!”十五出现在门外,谁也没想到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为刘振说话。 众人都望向他,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好消息,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无奈:“我没发现扬风营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滴水不漏,按部就班。” 没有发现,唯一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居然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但初一却在这时开口道:“没有发现?没有发现便是最好的发现!” 三个老家伙几乎是同时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让边上的蔡伯俙和刘振的尾椎骨冒出一股寒气直逼头顶:“诸位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一笑道:“这话可不是老夫说的,而是官家曾经说过的,你蔡伯俙跟随官家多年难道不记得?扬风营驻守在北道口,此地乃是古北道的咽喉所在,我等发现的辽人踪迹便是从古北道一直往北道口延伸,但却最终消失掉了,这说明有人故意擦去了痕迹,可有一点,数百骑兵的痕迹想要彻底擦去要下一番大功夫,所以十五特地询问扬风营的将士,这段时间可有辽人过境,扬风营的人都说没看见。那就奇怪了,我们都认为辽人从北道口绕道在古北道伏击破虏营的将士,为何巡守北道口的扬风营将士却没看见呢?!” 蔡伯俙最先反映过来:“他们撒谎!” 十五微微摇头:“并非是全部撒谎,有些人留在扬风营中没有巡边,自然就不知道辽人经过。” “那便是那夜出营巡边的将士说谎!”刘振猛然拍手道,但他的话也被十五否定:“没有,老夫用尽了手段,可以证明他么没有说谎。” 蔡伯俙试探的问道:“用刑还是用药了?”初一冷冷的望着蔡伯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否则…………” “那是什么情况?总不会辽人过境他们却毫无察觉吧?!” 十五终于开口道:“我询问过那些士兵,他们都说没有瞧见辽人,当夜巡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在北道口的一处林中避了会风雪而已…………” “时间差!” 蔡伯俙猛然惊叫道:“这是官家说的时间差,就是在他们避风雪的时候,辽人过境了,风雪若是很大,很快便会遮盖住地上的痕迹,此后只要沿着辽人的痕迹走,便能遮挡住,那夜的领队队正何在?!” 初一,十五,三十,包括刘振用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最后蔡伯俙自己也反映过来,微微苦笑:“这人怕是已经不在嘞!” “那夜的队正也是扬风营的虞侯季友烈,在老夫去的前一日便猝死于军中……” “猝死?” 十五点了点头:“猝死,应该说是病亡暴毙,中风而死。” 初一微微冷笑:“这手法高明啊!咱们便有让人暴毙的死法,和这暴毙何其相似,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在咱们眼中可就十分明显了……” “这么说有人给了辽人消息并且买通季友烈,让他给辽人放行,最后骗了辽人杀了破虏营的百余名游骑?而这么做是为了挑起宋辽大战?!” 蔡伯俙最后做出总结,并且也说出了真相,一旁的刘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区区一个虞侯季友烈便能使得大宋的防线出现破洞,甚至形同虚设。 两人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但初一却笑道:“并非是你们想象的那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只能用在人数不多的地方,此事虽然只有一个季友烈知晓,可那个给季友烈传递消息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十五点头道:“大哥说的对,出入扬风营的外人寥寥无几,但有一个却也蹊跷,此人乃是每月向将士们运送物资并卖些小零碎的商贾,名叫张德昌。”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这人肯定也不在了吧?” 十五笑了笑:“他虽然不在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却安然无恙,这种通了天的大事居然没有斩草除根,显然这张德昌没有死,幕后之人担心他狗急跳墙不敢动他的家人!” 刘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问到:“那我们该如何?” 初一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杀了张德昌的家人便是,如此一来张德昌还能东躲西藏吗?定然要为他的家人复仇,而复仇的最好办法便是拉着那些幕后之人一起陪葬!” 没人反对这么做,即便是蔡伯俙和刘振两人也没有反对,这张德昌犯下的乃是夷三族的大罪,他的家人本就要受到牵连,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是能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十五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这自然是有皇城司的人配合,边关上的情报向来是他们的要害,只要稍稍查询便能知晓。 “不过这张德昌还真是机警,送了一个小小的蜡封之后便能把事情联系起来,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见此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蔡伯俙的话引得三位老人笑了笑:“越是如此机警便说明他越有牵挂,否则早已是一具尸骨,哪有咱们“钓鱼”的机会?” 刘振微微点头:“说的也是,此事需要武烈军的配合吗?” “不用,皇城司自有手段…………”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让原本放松下来的众人立刻皱眉,刘振稍显尴尬的问到:“何人?” “皇城司密云勾当官孙常!” 这下轮到初一等人惊讶了,待孙常进来便皱眉道:“谁让你们来的?” “回禀大官,蔡副使,京中有公文急脚递,走的是金牌递役,下官不敢怠慢!” “金牌递役?” 蔡伯俙和三位老者惊讶的望着孙常,然后聚集在一起打开蜡封的木匣子,一份公文便在出现在眼前,当四人看过公文之后,心中震惊嘴巴发苦,许久才在刘振的期待中开口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 刘振有些惊讶,拉着蔡伯俙小声道:“出了何事?” 蔡伯俙撇了撇四周,长叹一声道:“反正你马上也会知晓,山海关出事了,辽军在山海关外劫杀大宋归民……”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新年并非新气象 宋辽之间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白热化,双方之间的军事对抗也开始愈发的频繁了,赵祯虽然身在北京城中,但对于边境上的消息却是非常灵通,甚至领先与枢密院一步。 狄青和彭七两人站在勤政殿中,两人都知道官家宣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可他们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辽人最近异动频繁,甚至到了接二连三挑战大宋的程度,因为都亭驿早已形同虚设,所以没有任何辽朝官员前来解释这一现象。 不过坐在上首的赵祯却觉得仿佛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此事。 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辽朝自耶律贾出使那次便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只想休养生息并与大宋保持友好关系,并不愿意宋辽之间爆发战争,显然这是辽朝皇帝耶律洪基和太后的意思,也代表了整个辽朝的利益。 而大宋,一方面要经营辽东,另一方面也要积蓄国力,这段时间对辽东,宁夏,甚至是倭国的投入已经使得大宋财政颇为捉襟见肘,只是还没到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地步,而此时和辽人作战,显然也是不理智的。 蔡伯俙从武烈军发来的消息赵祯已经看到,一个小小的商贾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所为赵祯绝不相信,但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迫使宋辽之间摩擦频频? 此次山海关之事是否和这只黑手有关,这些都是萦绕在赵祯心头的疑问,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作为帝王,尤其是赵祯这般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权柄紧握在手中的帝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存在,枪杆子里出政权,谁在这时候动了大宋的皇权,谁就是他赵祯的敌人。 但眼下狄青却有另一番建议,安静的勤政殿中,狄青最先开口打破沉默:“陛下,臣以为此次乃是我大宋兵出辽东的机会!” 彭七和赵祯转头望向他,狄青并不担忧,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明鉴,此次乃辽人袭杀我大宋归民在先,要么坐视不理,要么派兵对峙,前者让天下人心寒,否则引起辽朝的警惕,皆是下下之策,但若是乘此机会,北上辽东,即便是只夺取中京道部份之地,攻陷辽阳府,也可震慑辽朝,使我大宋民心大振!” 赵祯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旦出兵,是否会把宋辽之间的关系推入深谷? 赵祯猛然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如此担心辽朝了?什么时候开始畏首畏尾了?微微苦笑,应该是大宋愈发的富强繁荣之后,自己便愈发的谨慎了。 兵出辽东……确实是一个好计策,眼下北京城可不太平,城中的商业基本受到了来自民间商贾的冲击,这份冲击不单单打击了将门和宗室的商业力量,也使得普通百姓和北京城的商业环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所谓的恶意竞争,只不过民间商贾把这一手段运用到了极致,整个北京城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可朝廷却不能有什么动作,人家是正大光明的降价,正大光明的做生意,难道要把这些惠民的商贾说成是破坏经济的恶人? 所以朝中的士大夫没有借口,即便是三司使包拯,也只能在三司大发脾气,夏竦这老狐狸看穿了一切却不愿招惹是非上身,他还要留得清名。 也许战争才是调节这波经济危机的最好办法……赵祯微微点头:“此事当与众位相公廷议,大宋之国体,天下之舆论,皆是要害啊!” 彭七这回终于开口道:“臣以为此事当从速,一来辽人之异动并非是辽朝之意,可能很快的偃旗息鼓,二来机不可失,我大宋可大举仁义之道,讨伐奸佞,若是辽人先一步降罪于边军主将,为时晚矣!” “彭枢密所言甚是!” 既然狄青和彭七这俩个枢密院的正副使都这么说,赵祯也就放心了,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表示大多数朝臣也是这么想的,所谓的廷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各方做好配合。 赵祯起身,望着勤政殿外华丽的日晷叹了口气:“都说新年新气象,如今这元月便要挥兵北伐,今年怕是也要多主刀柄了。之前为了辽东,三司到现在还在上疏国库存银日渐减少,辽东反哺又迟迟没有归期,即便是有了也要先付与百姓,这次怕是包希仁又要诉苦……” 狄青和彭七两人告退,速度之快令刚刚进殿的三才咂舌………… 三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当赵祯听完之后甚至觉得这比对辽朝用兵还难受,颓然的坐在御座上望着藻井发呆,嘴中喃喃自语:“怎么就死了……她……也算是多过活了几年……” 三才在边上看了微微叹息,心中也是不忍但却无法相劝,这是天家的私事,更是陛下的心结。 “传令下去,此时秘不发丧,宫中素缟相待,若有外臣问之,便以朕之乳母病亡相告,若有宫人非议,一律仗毙!” 三才点了点头缓缓退下,此刻还是让官家一个人留在殿中好生静静,毕竟刘太后驾崩非同小可…… 刘娥死了的消息在宫中只有皇后王语嫣和皇贵妃杨采薇知道,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们二人也是十分震惊,小心的询问赵祯该怎么做,毕竟在明面上刘娥早已是死了多年,东京城南门大街上的贞节牌坊还移到了北京城…… 赵祯望着神态各异的两人,长吸一口气道:“刘太后乃朕之嫡母,虽非朕之生母却也应当享受太后之仪,朕的生母故去,朕以太后之制下葬,如今嫡母故去,若是不能以太后之制下葬陵寝,父皇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陛下,先帝可不知太后这么多年与那位相好…………” 王语嫣的话让赵祯无言以对,刘娥与刘美,或者说是龚美之间的事情确实是一段隐秘,可赵祯相信先帝是知晓的,只不过自己让他们两人再度生活,虽然说是为了自己早日继承权利,但多少也有点纵容的意为,怎么说都是愧对父皇了。 赵祯想了想道:“刘太后就是朕的嫡母,就是先帝的皇后,就应当享受太后之制,虽然秘不发丧,但所有的一切必须遵太后之制,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不可再议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辽朝的矛盾 大宋的北京城皇宫一片素缟,赵祯穿着素色衣物跪在家庙的正殿之中,前面是老爹赵恒的牌位,他的怀中抱着的是太后刘娥的牌位,上面的谥号也是他亲自写下,只有四个字却是相当高的评价,章献明肃。 不过赵恒的身边还有一个牌位,同样是刘娥的,只不过这牌位上的只有尊号——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 怀中的紫檀木异常沉重,一股特有香味混合着油墨的香气让赵祯觉得回到了当日第一次进宫见到刘娥的场景,那个大娘娘望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并非是那么的芥蒂,最少有一种亲近之情包涵其中,应该是矛盾吧! “大娘娘,朕带你来宗庙了,你这辈子可比上辈子好的多,虽然上辈子也登上了皇后的位置,也曾经权倾天下,后世人赞你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不过却也终究是锁在深宫高墙之中。这辈子您却活的好啊!孩儿给了您想要的自由…………” 赵祯慢慢的说不下去,到底是历史上的刘娥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刘娥是真实的?这谁也说不清楚,赵祯觉得自己不该腆着脸在这里,在刘娥死后抱着人家的牌位邀功,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 望着眼前刘娥的牌位,赵祯长叹一声:“也不知这一世你您过的是否开心,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皇权之高无人能碰触,即便是太后之尊也不行,所以朕才演了一出假死之戏,无论您怪朕,怨朕,恨朕,朕也要这么做,没有亲政之权,朕就不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轻轻的把牌位放在供桌之后的山墙上,赵祯点燃手中的香,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仿佛是直达上天,把赵祯的话传递给刘娥的灵魂,拜了三拜,缓缓起身。赵祯推开宗庙的殿门,夕阳的余辉正在散发着冬日里不多的热量,其实他的心中明白,即便是再来一次,自己依旧会这么做…… 对于刘娥,赵祯是复杂的,敬她的同时也排斥她,在皇权这条道路上,只有胜利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承不承认,无论刘娥如何,她都是赵祯前进的绊脚石,所以当时的他别无选择。 而现在,赵祯依旧别无选择,朝中,民间对辽朝用兵的呼声非常之高,许多人希望打开辽朝的市场,复苏北京城中的经济,同样的,眼下宋辽之间的摩擦也给了大宋足够的借口。 以如今之威势,岂惧区区辽人?只是一股力量在酝酿啊!连赵祯都不得不妥协,或者说是同意用兵,因为只有用兵辽朝才能打通辽东,才能使得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一般宗室的女人连同赵祯不认得的外戚匆匆赶来,这帮人是刘娥的娘家人,进宫自然是因为赵祯派人秘密通知了,他们畏畏缩缩的来到赵祯身前,生怕他大发雷霆。 但他们得到的只有赵祯的轻轻一瞥,这些人,简直就是蛀虫,若是刘娥不把体己钱补给这些人,也不会因为一场急症而去,最少上好的人参吊命还是做得到的,刘美自始自终没用过内藏库的一文钱………… 这些人赵祯再也不希望看见,但每月的月俸还是会照常发放,至少刘娥不希望这些人饿死在街头上。 深吸一口气,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来吧!大宋也许无法一下消灭契丹人,但至少能打通一条连接辽东的陆路通道,既然知道背后有一个推手,那就先搁置一下,待连接辽东之后再把他揪出来也不迟。 现在的问题是急也急不得的,既然蔡伯俙已经在查了,就让他继续追查,赵祯相信御药院那三个老家伙的手段,眼下虽然是被别人推着走向战争的,不过对于赵祯和大宋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无论赵祯如何的不想承认,事实上在背后挑动宋辽摩擦的黑手都是在帮助大宋,只不过这种“帮助”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这是一种对皇权的侵犯。 不断的有消息从山海关传来,赵祯为了推动这场战争,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所有对大宋有利的消息都不会封锁,眼下显然是辽人的不是,他们袭杀边民,这本就是一种无道的屠杀,而大宋的归民和那些生在辽朝的汉人不同,他们本就是大宋的百姓…… 自从大宋开始修筑长城之后,边境上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便开始逐渐清楚,长城的这边是大宋,那边则是辽朝,凡是在辽朝土地上的宋人自然是要回归的。 于是便出现了一些人向辽朝边军守将提出建议,这些人中有的是大宋的百姓,可有些却是身在辽朝的汉家百姓,他们可不是宋人,而是入了辽朝户籍的地地道道辽人! 如此下去还得了?中京道有多少汉家百姓,若是都趁这机会回归大宋,那中京道还剩下多少的人来? 在辽朝契丹的人口本就不占大头,主要以汉人为主,汉人也是辽朝的主要劳动力和生产者,所以辽朝才实行两种治国之策,就是为了拢络汉人,但现在,契丹和汉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摩擦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汉人觉得,大宋才是他们的祖国,回到大宋便能享受一个汉人堂堂正正的待遇,不会再遭受契丹人的欺辱,而在契丹人的眼中,若是这些汉人都投向大宋的怀抱,那辽朝还有多少的人口?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些关于回归故国的传言便在辽朝开始传播开了,尤其是中京道,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多是汉家百姓所说,这种社会矛盾一点凸显就不会平息,大量的书籍和小册子在中京道这个曾经遭受过痘疫侵袭的地方传播开。 文中把大宋描绘成了一副最为幸福的人间天堂,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孔圣人所说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地步。 再看看眼下的辽朝,内忧外患无不明显,对内辽朝的经济一塌糊涂,遭受了大宋的贸易打击之后,使得辽朝原本就不擅长的手工业,商业陷入了停顿,这也导致大量的人丢了饭碗。 而种族之间的歧视和摩擦也日益频繁,契丹人把辽朝的衰落和大宋的崛起归咎于汉人的身上,而汉人愈发的难过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否则这次山海关外的屠杀就不会出现………………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战争的导火线 大宋在宋辽边境上最东边的地方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当然他的前身便是渝关,这座隋朝开皇三年便修筑起的城池再次焕发了新的活力。 即便是经过近五百年的岁月,雄关犹在! 这是一种切割中原王朝与草原民族之间区别的一道天谴,大宋修筑山海关的同时,也是在向世人说明,大宋已经收复了整个中原,在边墙关隘之外,便是夷狄! 关城足有五丈之高,城墙宽约两丈有余,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门有四皆有瓮城保护,内有箭楼、靖边楼、牧营楼、临闾楼,其上多有军械守护,手段不一,可以说是综合防护。 整个城池按照需求建造,并未呈现华夏城池的规则模样,而是呈不规则梯形,西北和西南转角处呈圆弧形,设有角台,东墙为长城主线,关城东西南北四面各建有四座城门,东门为“镇东门”,赵祯亲自赐名“天下第一关”,西门为“迎恩门”,南门为“望洋门”,北门为“威远门”,四门城台上均建有城门楼,关城四门之外均筑有瓮城,偏侧开门。 关城墙的东南、东北隅处于长城主线,各建有东南角台和东北角台,角台上分别建角楼,它们是关城转角处防御性建筑,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而镇东楼南北两侧还建有临闾楼、牧营楼和新楼。 在关城的东南、西北和西南隅各设水门一座,墙外有护城河环卫,这样的关城别说是攻陷,即便是登上城墙也难如登天。 这样的城池契丹人看了也是望洋兴叹,以他们的骑兵力量非常难以攻克,但这也是南下的一条重要途径,关城之所以是关城主要在于他的地理位置,辽朝若是要南下,山海关是最好的进兵之地,也是最坏的进兵之地………… 想要绕过山海关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山海关的两翼还筑有南北翼城,东西罗城,依旧是一处重兵之地,辽朝对汉家百姓的袭杀往往是在大宋的山海关之外,即便是相距北方翼城也相去甚远。 大宋的将士在没有得到军令之时是绝不会开关出城的,对于辽人袭杀大宋归民一事,关中将士大为愤恨但有心无力,关中守将莫云飞下令全军坚守关城,任何人没有军令不得出关,但若是有大宋归民或是汉家百姓前来叩关,可开瓮城侧门以入。 密云古北道一事已经在军中传遍,莫云飞敬佩那五百破虏营的将士,但却不能出关帮助百姓,这世上总是不缺英雄,也正是这些打破常规的英雄才使得人们心中的希望没有被毁灭,朝廷对他们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表示。 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关,定然会让辽人有可乘之机,无论辽人时候攻城,自己都将山海关陷入关破的危险之中,朝廷不会再一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莫云飞需要一道军令,一道来自枢密院或是官家亲自下旨的命令,否则守城的将士绝不能有一人出关掩护百姓撤离。 无论是赵祯还是狄青,亦或是彭七都没有下达军令,辽军守将耶律浩对大宋归民的袭杀已经日渐疯狂,他出生皇族,知晓其中的利益往来,一旦开了这口子,以后投靠大宋的百姓会越来越多! 契丹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对于契丹人来说,汉人就是他们的“第一生产力”,若是汉人越来越少,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有一点,宋人若是见死不救,以后还有谁敢去投靠大宋? 在关城的另一边,莫云飞也是非常的着急,眼下军令迟迟没有下达,契丹人对汉家百姓的袭杀越发的肆意妄为的,他们都知道,只要不靠近大宋的关城,准确的说只要在五百步开外游走,宋人就拿他们没办法。 宋军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虽然不能出关城,但只要百姓冲入距离山海关五百步的范围之类,军中的神箭手便会取出弩箭,精准的射杀辽人骑兵,五百步已经是大宋棘轮弩的最远距离,弩箭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说,准头也降低很多,所以需要军中箭术最好的神射手。 这样一来对辽人的威胁便大了,他们原本的任务便是袭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汉人,若是因为袭杀这些汉人而送命,显然是不值得的。 双方之间的过招也只不过如此而已,大宋将士心中的憋屈自然是影响到莫云飞的,他作为关城守将,一面是对城外汉家百姓的同情,对辽人的嚣张怒不可遏,一面是对国法军纪的遵守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过来自朝廷的公文终于下达,山海关之兵可出城救助汉家百姓,无论时候是大宋户籍的百姓,只要是汉人,只要前往大宋,便都要救助。 如此一来,整个山海关的将士都可以出关了,这是一次继续已久的释放,辽人在准备再次袭杀汉人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闭关不出的宋人骑兵如潮水般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们,气势之高涨,速度之快,仿佛要把契丹人生吞活剥。 这架势如何能战? 契丹兵马转身便走,他们是来袭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百姓的,可不是来和宋人精锐作战的! 大宋的军马气势如虹,一路追杀契丹人至润州的海阳城外,大有尾随在后杀入城中的架势,这让契丹人十分慌乱,原本是他们出去打谷草,现在却差点让宋人破城,想想都觉得后怕。 大宋军马撤走了,毕竟以骑兵攻城是不显示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契丹人便再也不敢随意出城杀戮归宋百姓了,但这不算完,耶律浩身为宗室,岂能看着大宋得逞?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收到消息,在水阜林设下埋伏,再次伏击了大宋一个指挥的骑兵,莫云飞作为山海关主将自然不干了,朝廷的政策已经不是被动防御而是可以主动出击的对外积极防御,那便是可以找回产子来! 宋辽双方在山海关之外开始了剧烈的碰撞,今天你伏击我的一个指挥,明天我杀你五百人,矛盾进一步升级之下,给了大宋出兵的机会和借口。 当耶律浩得意的轻点从宋军手中缴获多少铠甲兵刃的时候,大宋北伐的消息便如泰山崩塌一般传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老丈人与话事人 可以说大宋的这次北伐是除了赵祯之外所有人期待的事情,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原本他们并不是十分热衷于开疆拓土,但不知何时,大宋兴起了一种理论,能把北京城带出经济漩涡的只有辽东。 赵祯不知道这理论是从哪来的,但说的确实头头是道,辽东的土地上大量的工业才刚刚开始兴起,百姓的生活一定会逐渐提高,同时女真人在归附大宋之后,也需要大量的商品。 但赵祯更加清楚的是,北京城中的这一切是民间资本对宗室商贾和将门商贾的一次狙击,运用的资源之多,投入之大,效果之显著,令赵祯叹为观止。 赵祯比任何人都清楚北京城中的经济规律,这是一个由将门和宗室之间操控的经济模式,也可以说他们是俩个相互合作的经济集团,在民间商贾在北京城中不利的时候,另外两家却大肆收割,最后成为北京城中的庞然大物。 但很快,民间商贾便出来了,他们在北京城中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赵祯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三司的眼睛,可以说他们在北京城中出现的是那么的突兀,也就是这忽然的乍现使得将门和宗室措手不及。 赵焕和曹康两人来了,他们两人是能托人便托人,能动用关系便动用关系,最后甚至用了王蒙正这位大宋的国丈路子才把消息递到赵祯面前。 王蒙正可以说是在大宋商贾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力量,他的商号并非站在宗室的一边,也没有和将门有所勾连,甚至和民间商贾也不愿有太多的交集,他就是一个孤立的存在,但却能赚到钱,生意红火。 因为王蒙正的商号拥有一个从生产,到包装,再到销售完整的生产链,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人去寻他的麻烦,谁没事得罪皇帝的老丈人玩?吃拧了! 于是王蒙正便成为了最合适的话事人,三方的利益纠葛总是会请他出面进行调解,而王蒙正颇有点来者不拒的意为在其中,当起了三方的和事老。 曹康和赵焕两人进宫也是走的他的路子,赵祯反倒是期望他们来找自己,这样一来便可对他们加强控制,而王语嫣这位皇后深谙其道………… 都是宗室,将门和外戚,赵祯也就不方便在正殿之中接见他们,改在了禁中会宁殿之北的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上,山上建有一殿二亭,赵祯亲自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 一来这里僻静,而来不会有人打扰,环境还相当优美也显得随意,赵祯不愿把气氛弄得太紧张,毕竟赵焕是宗室,也是自己的堂侄,而曹康是曹家的人,和天家的关系也不算远。 赵祯瞧着三人,脸上露出颇为轻松的笑容:“都是朕的内腹之亲,有什么话便直说,朕可是知晓你们的处境嘞!” 殿中三人稍稍有些犹豫,但赵焕毕竟是皇亲最先开口道:“启奏官家,北京城的乱局归根结底便是一次利益倾轧,若是不治,恐生大乱!” 一旁的曹康连连点头,附和着开口道:“此乃民间商贾一手早就,为的便是冲击我等将门和宗室的产业!” 赵祯笑了笑:“既然尔等知晓便设法应对冲击便是,何须向朕诉苦?莫不是认为朕会出手救济?朕可不打算背上与民争利的骂名…………” 曹康,赵焕二人相识苦笑:“臣等怎敢请求官家出手,只是向官家说明,并献上捐献……” “捐献?”赵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要向朝廷捐献? 两人望向王蒙正,眼睛中满是哀求,王蒙正缓缓开口道:“官家,此二人代表宗室和将门向朝廷捐献钱财,为的是助我大军兵出辽东……” 辽东,又是辽东,看来最近的许多事情都是和辽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不禁让赵祯联想到古北道和山海关外的摩擦,难道是这些宗室和将门在背后促使大宋和辽朝的摩擦? 好似……也说得通!宗室和将门有这力量,或者说有这能量影响边军,毕竟他们在军中也有所经营,虽然不至于威胁皇权,军权,可若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影响也是不现实的。 赵祯微微点头,望着赵焕和曹康两人的眼神更加的和蔼:“朕心甚慰,尔等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让朕讶然,大宋北伐的目标便是辽东,一旦打通辽东便可联通与大宋之陆路,可你们宗室与将门在辽东并无产业,这又和解?” 这次不用曹康和赵焕回答,王蒙正开口道:“启奏官家,民间商贾已经商议好了,若是辽东与大宋通途,便让出北京城的部份产业,也愿向朝廷捐献钱粮以供军用!” 真是小看这些商贾了,现在的赵祯已经能够肯定,宋辽之间的摩擦是何人引起,显然与宗室将门脱不开关系,也与这些民间商贾脱不开关系! 赵祯内心震惊在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微微点头:“这么说来国丈是为民间商贾说话的?” 王蒙正小心的望着赵祯微微点头道:“他们递不上话,也无法面圣,只能由老臣面圣详说……” 赵祯想了想,行商司因为宋辽之间的突然摩擦还没有成立,的确民间商贾无法向上传递消息,看来自己的这位国丈并不单单是给宗室,将门说项,还在为民间商贾递话,俨然是商贾们的话事人。 挥了挥手对赵焕曹康二人道:“你们的来意朕以知晓,为国之心令朕感慨,若无他事便退下吧!三司之人自会去尔等府上。” 曹康和赵焕二人告退,只留下王蒙正在殿中正襟危坐,也只有他能得到赐坐的待遇。 赵祯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看的王蒙正心中发毛,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晓的,官家越是和煦,心中的算计便越大!这是当年赵元俨之乱的时候他便得出的结论! “老泰山……你到底是谁的话事人啊!” “官家何意?” “朕是说你到底在为谁说话。” “老臣不偏不倚…………” “哦!是吗?” “启禀官家,臣有要事上奏!”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皇帝培养出的怪物 对于王蒙正来说没有什么比中立更重要,如果有,那就是官家…………他作为一个朝局之外的人,作为一个商贾出生的智者,对眼前的一切看的十分清楚,并且也受到了一些风声。 他是商贾之中的丛林之狐,即便是在三方角力的同时也能轻松的游走在他们中间,成为另一种力量的存在,毕竟他的生意可谓是在大宋遍地开花,三方没法绕开他。 王蒙正也成为了特殊的存在,是各方话事人最好的人选,但同样的在他的面前难免有所暴露,许多事情想要彻底绕开他也是不可能,于是乎王蒙正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 他早已发现了资本的阴谋,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收到一些风声,但逐渐的越来越多的消息不断的出现,尤其是代表三方利益的掌柜在招财进宝楼中的频繁出入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多放打听之下,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可却知晓,大宋最近发生的反常事情都是在他们三人聚首之后才发生的。 事出有异必有妖!王蒙正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显然三方是为了大宋北伐而开始出现动作的,这是在挑弄辽朝与大宋之间的关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边境上造成摩擦。 虽然王蒙正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可这并不妨碍他进行推测,事情的主线慢慢的被他抽丝剥茧出来,而得出的结果却是惊人的,大宋的北伐和天下的商贾脱不开关系! 心中说不出的震惊让王蒙这瑟瑟发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东西能威胁到大宋的皇权,而这东西乃是官家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 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王蒙正,按道理来说这时候他也应该告退才是,现在却要上奏?也不知所为何事,自己不过是看出他有问题而已,想要确认他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赵祯和自己的这位老丈人之间的关系算不得融洽,当然也算不得多么疏远,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三司对王蒙正的恒顺进行的接二连三的罚款,理由也很简单,恒顺商号总有店铺漏税,虽然并非故意,可终究是犯了国法。 不过这点钱对于王蒙正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却在脸上挂不住,他可是顶着户部尚书的头衔,多少也是个官身………… 见赵祯面露疑惑,王蒙正躬身道:“启奏官家,臣……臣偶有发现,这……古北道,山海关外以及宋辽边境上的许多事与商贾有关!” 赵祯的瞳孔微微一缩,望向王蒙正的眼神也充满了凌厉:“国丈从何知晓?” 王蒙正忐忑的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启奏官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三个大掌柜商议之后,自从他们离了招财进宝楼,边关之事便不断发生,且所有利益相关皆在其中,老臣斗胆揣测…………” 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在没有目标的时候,蔡伯俙的奏报都是不确定的,最终的答案前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但现在赵祯忽然把答案放在前面,一切都说的通了。 眼下是宗室,将门,民间,三方商贾势力联手促成的北伐,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是资本促使了北伐! 资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赵祯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可当它逐渐成长起来的时候,赵祯便注意到了它的威胁,这股在大宋逐渐崛起,并开始产生影响的力量已经逐渐的震荡大宋的经济。 可赵祯没想到它们的成长居然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开始影响政治了! “国丈继续,朕洗耳恭听!” 王蒙正没想到自己的话得到了赵祯的如此重视,心中愈发的有地了,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奏疏道:“官家请看,这是老臣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写下的奏疏……” 奏疏中详细的描述了王蒙正自己的发现,并且附带有一部分的分析和揣测,虽然不一定是事实,但却距离真相相当的近了,赵祯仔细的查看王蒙正的上疏,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老泰山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端疑,不愧是游走在各方势力边缘的老狐狸啊! 赵祯呆呆的望着殿外,天空是那么的纯净,就仿佛一块巨大的荧幕,在这片天空下上演的剧情却和后世是如此的相似,资本已经崛起,它正在逐渐的壮大,慢慢的改变着大宋。 王蒙正告退了,在他看到赵祯的呆滞表情时便脚底抹油的“溜了”,走的时候顺便示意三才不要打扰赵祯………… 长叹一声,赵祯缓步走出翠微殿,虽然知道了答案,可赵祯的心中并不舒服,相反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起,资本,这个自己亲手塑造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得到这个答案,赵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缓步的在后苑之中漫步,他需要好好想想发生的一切,也许对于资本来说现在的大宋是最好的生长土壤,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的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可同时也忘却了资本的本性! 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资本的出现,便会影响这个世界,现在的大宋资本已经开始影响一个国家的战争进度和走向,这和后世的财阀影响政治有什么区别? 若是坐看这种资本的壮大,势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影响大宋的朝廷,这也是自己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太多所带来的恶果。 要想控制这一切,就必须要杜绝资本干涉的可能,但这同样也是个伪命题,就眼下来说,资本的不断壮大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它居然能挑起宋辽边境上的摩擦,促使大宋提前对辽东动手,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资本它没有感情,只会以自身的利益进行考量,它才不会去管宋辽一旦开战会死多少人,也不会去管投入多少的钱财,它只会考虑在这场战争之后会给它自己带来怎样的收益! 虽然今年是暖冬,元月开始天气已经逐渐的转暖,但赵祯在苍白的日光下依旧打了个寒颤,他太明白资本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可以说发生在后世的两场旷日持久,损害惊人的大战背后,都有着资本的身影! 不,准确的来说它现在已经出现了可怖的影响,比如十字军的提前东征,比如大宋对辽东即将进行的战争都是资本在背后施加的影响!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发展的 相对于战争来说,赵祯更在意的是大宋国内的资本膨胀,这是一个要面对的全新问题,相比已经日暮西山的辽朝更加的棘手,因为在华夏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老天仿佛不希望大宋闲下来,又有了全新的问题,不过处理资本却是需要缓缓进行的,对付它就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治大国如烹小鲜,对待资本就需要慢条斯理的过程,但有时的手段却要大刀阔斧宛若雷霆! 透过皇宫的阙楼一轮虽不耀眼但却极大的红日悬挂在天空,就像是巨幅的画作震撼人心,深吸一口气,望着夕阳无限好的风光赵祯微微感叹,还好这是一个封建时代,还好这是一个皇权高于一切的时代。 虽然资本已经开始膨胀到无意识的对抗皇权,但终究还是托了儒家文化的福,大宋的资本还不敢正面的对抗皇权,只不过在扩展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越过了红线。 对于未知的敌人自然要提防,但对于已经知晓的敌人却不用太过在意,只要时刻注意他们便好,皇城司和黑手的人可不是吃闲饭的,有这世上最大的俩个特务机构盯着,赵祯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超出他们的掌控。 对着空中猛地哈了一口白气,赵祯忽然觉得这些资本也是那么的美好,他们使得大宋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累积,并且促使了皇权不方便发动的战争。 一举粉碎了民间酸儒们争相讨论“大国当止战”的圣母理论,赵祯暗叹一句干得漂亮啊! 皇权不能做的事情被这些资本给做了,而且最终朝廷还要名正言顺的拉扯“正义”的大旗对辽朝进行讨伐。 这些资本最终的归宿依旧是中央集权的皇权,赵祯已经想好对付他们的策略了,以国家垄断资本遏制私有资本的发展和膨胀。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代,皇权可以压制一切,对皇权的尊敬已经深入到每个华夏百姓的骨子里,虽然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思想也在变化,但要想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消除千年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民间资本的壮大确实把赵祯吓到了,他本以为宗室,将门的资本会超过民间资本,可谁知道到头来两家绑在一起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民间商贾抱团啊!面对的压力越大,他们便越团结,整个大宋有多大?多少的州,府,县?大宋不是只有一个北京城,东京汴梁城,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以及大同府,那一个不是商业繁荣之地? 这些民间商贾是做天下人生意的,其中甚至包括了远渡重洋的海商,工厂生产出丝绸,瓷器,等等各种各样的商品,直接运送给海商,贩卖到世界各地,如今的大宋已经颇有世界工厂的感觉,而且这个世界工厂可不是由廉价劳动力撑起的,而是靠的先进的技术和精湛的技艺。 赵祯手指轻点,丝绸,瓷器无法垄断,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国家可以垄断的,矿产,土地,铁器,交通,所有重要的资源都将属于国家,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容易收回,原因很简单,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朝廷的。 说来也可笑,开始的时候是自己一力主张放宽对商贾的限制,现在又要重新把他们关回到笼子里,北京城中的工厂有不少涉及其中,而整个大宋又有多少工厂? 国家要想垄断这些资本的最后手段便是通过购买合并,但赵祯不打算这么做,如此一来三司的开销又不知几何,即便是把整个内藏库搭上也不够,再说一旦通过买卖交易的手段进行,民间商贾便有了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公私合营,只要朝廷在这些工厂和商号之中占据股份,那就能便向的操纵资本,赵祯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给这些资本带上“枷锁”就好。 夜晚本应是寂静的,即便是北京城这座不夜之城也是如此,但今晚却和往日大相径庭,驻扎在城中的禁军人马嘶鸣,无论是否士兵还是物资军械开始了又次全新的的征程。 得益于朝臣对北京城的“重视”大宋最精锐的部队都驻扎在了北京城以及周边的地区,北伐已经开始,赵祯的旨意在下达枢密院的同时,枢密院便快速的运作起来。 此时的枢密院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作用,开始向赵祯规划的职能进行转变,这是一个类似于大宋总参谋部的衙门,它的主要职能便是对战争进行运作。 从调兵遣将,到后勤保障,几乎无所不包,而且都是由从军武院出来的军人充任官员,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能保障他们对皇权的效忠,对赵祯的效忠。 这也是赵祯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中的关键一步。 赵祯在提高军人地位的同时,也把思想教育和文官监察运用起来,文官在军中一般充作司马,他们只负责武将和军队的忠诚性,而没有权利去干涉武将的指挥权和军队的正常运作。 当北伐的旨意下达军中之后,所有的驻军便开始奔赴前线,边军虽然也是禁军,但他们相对中央禁军却有差别,战力和军械皆不如中央禁军。 赵祯依旧沿用了大宋开国便定下的国策,内强而外干,不过现在的边军已经比当年要好的太多,最少能达到满编满员,而且会经常训练以及实战。 上四军早已出动,经过数次战争的他们早已从原先的步兵为主变为现在的步骑协同作战,战力大大提高的同时,军纪也更加严明。 而背嵬军,踏白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是大宋的主要骑兵力量,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背嵬军就是一支钢铁洪流,可以正面对抗甚至是碾压辽朝的骑兵。 相较而言踏白军则是一支灵活机动的游走骑兵,他们是担负起斥候任务的骑兵精锐,侦查情报,观察敌方兵力,渗透,破坏,等等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军武院的课程每年都会有所改变,这已经脱离了赵祯写下的内容,而是军队将领以及学者的自主研究行为,这么多年来军武院的发展一直在持续,毫不比格物院来得慢。 甚至已经出现了军事理论体系,更加的制度化,规范化,专业化! 这些都是在战争中不断总结出来的,赵祯看了都自愧不如,他只能感叹: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都是在发展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大宋的商会 大宋主要的进兵方向便是山海关,这里是攻伐辽东的最好支点,上四军乘坐马车赶来,为了提高运兵能力,大宋如今的运兵全部依赖马车进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水泥铸就的公路和马车完美的结合起来,形成大宋最强劲的运兵通道,数万士兵只需要一千辆马车,一天只需要三次半个时辰的停留便能从北京城赶到山海关! 这样的运输能力高的吓人,整个大宋的资源都在往山海关集结,这里成为了最为坚固的关城,大宋的进攻方向很明显,以山海关为后方,一路向北。 润州的海阳城,迁州的迁民县城,来州的来宾城,海滨城,兴城,永和,安昌,锦州城等等,这些城池都是辽人的沿海城池,东面便是辽海,一路向北之下,还能得到水师舰队的援助。 赵祯只需要把战略方向说清楚便好,之路如何去打,怎样去打,便是身为枢密使狄青的问题了,现在只要他狄汉臣参与其中,一般便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战略上以赵祯为主,战术上以狄青为主,这便是大宋的用兵之道,赵祯绝不会过多的去插手其中。 这场战争的主要节点便在辽朝的东京辽阳府,大宋在出兵辽朝北伐的同时,黑水都督府以及黑水军也会南下,两军形成南北夹击的钳形攻势。 但这还不算完,大宋的登州水师舰队也会参与其中,分兵两路,一路掩护从山海关出北伐禁军,另一路直接从海上向辽阳府的咽喉所在,耀州,辰州进攻。 赵祯看到这份详细的用兵计划非常的满意,兵分三路,而且陆上海上都有,这也算是多元化的军事打击,几乎把大宋现有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这份进攻方案极为妥帖。 勤政殿中非常安静,赵祯取笔在奏疏之上用朱批批阅,一个“可”字便是对枢密院上下最好的肯定,作为一个帝王知人善用是必须的。 三才小心的接过这份奏疏,两府奏疏在官家批阅过后都要第一时间传递回去,让两府相公明白官家的态度,而眼前的这份奏疏需要快马传递至枢密院。 赵祯看的奏疏不光有枢密院的,还有中书省以及三司的各种奏疏,一场战争的开始也意味着大宋的所有衙门都要高效的运行,无数的奏疏如雪片一般传来。 对军中司马的任命,对这场战争的意义,对辽朝的态度,甚至对辽朝的谴责檄文等等都要由中书省负责,而三司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旦涉及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三司便是首当其冲的要害衙门,后勤保障完全由三司承担,一丝一毫也不可怠慢。 包拯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都是和三司上下的官员住在公衙之中,连夜指挥军粮,军械的调度,以及车马的配给。 对于大宋来说,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家底,单单是北平府的出兵便达到了三十万人,其中上四军便占了二十万人,背嵬军八万人,踏白军两万人,以及杂七杂八的民夫劳役,总人数不下五十万! 对于大宋来说,推进的速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补给的速度,后勤的速度,若是后勤补给跟不上,无论前军突进百里还是千里都是无用的。 大宋对辽东的开发已经从百姓的身上搞过一次债券投资,这次打通与辽东之间的路上通道,自然无法再向百姓集资,但有人却能出钱…… 比如已经给钱的宗室商贾以及将门商贾,他们的破财免灾也出使民间商贾有样学样。 这是个封建社会,别忘了皇权的至高无上,赵祯的一道旨意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宗室和将门的商贾出钱了,那作为最庞大资本,又是促使这次大宋北伐的民间资本岂能躲得掉? 赵祯从勤政殿的御案之后起身,舒了个大大的懒腰,望着三才目光炯炯的说道:“走,和朕一起去打土豪!” 三才哪里知晓什么叫打土豪,不过他瞧见官家的模样却有些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显然又是有些人要倒霉了,被官家这样“看重”不死也要脱层皮。 民间商贾对于这次北伐辽东,是积极支持的,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却是官家的亲自召见,召见的人便是一众商贾亲自推举出来的商会会长王实。 所谓的商会会长并非是按照家资多少来的推举的,而是按照能力高低,这王实不单单是经营生意经营的好,而且还有很高的眼光,早在大宋工厂兴起的时候便断言:“天下之利,后皆出工厂矣!” 商会的其他几位元老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各个手段了得,其中还有几人曾经在蔡记和碧雅轩中担当要职之人! 可以说民间商贾组成的商会聚集了大宋相当多的人才,这些人不一定是自己有商号或家资,其中不少人如同王实一般乃是商号的大掌柜,就如同蔡记的大掌柜蔡伯俙。 商会的运营模式靠的是商贾缴纳年费,收费标准也是很奇怪,并非所有商贾都要缴纳,小商小贩完全不用缴纳一文钱,而普通的商贾所缴纳的费用也是少之又少,剩下的便是和富商巨贾自愿捐赠。 这商会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商会二字,可分量却不轻,之前还有一些自发组建的商会,比如徽州商会,庆州商会,永顺商会等,都被它合并或是打击的消失了,最后只留下一个商会二字。 而商会的作用便是帮助大家综合利益,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商场如同战场,而商会便是各方角力,妥协的地方。 至于普通的商贾遇到麻烦,自有属于商会下属的行会摆平,入行会是必须要交钱的,和后世的拜码头一样的道理,但行会要正规的多,所能提供的服务也会全面的多。 甚至说只要你有钱,从生意,到店铺,再到各方关节,行会都会为你做好,你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便好,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经营了,行会还会额外的为你提供广告服务,当然你还要交钱,甚至于你的生意不好,想要把店铺盘出去,行会也可以帮你搞定! 赵祯在看到这种模式后大为震惊,难怪民间资本会如此壮大,豪商巨贾之间已经通过商会达成了一种默契,有些商号之间甚至是互相参股! 这就使得他们的利益也被捆绑在了一起,团结起来的商贾有用可怕的力量,资本也就在这股看不见的力量之中迅速壮大起来。 看来自己是该对这只“肥羊”下手了,挑拨宋辽之间的战争,虽然是为了大宋的利益,但这么做总是违反了赵祯的准则,若是有一天辽朝的利益高于大宋呢?这些资本会不会做出叛国的行为?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皇城司 作为皇帝想要在大宋找到一个人非常的简单,没人会拒绝皇城司的要求,除非不想在大宋生存下去,王实也是如此,当他看到皇城司特有的高帽子时,心中一惊,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不过王实也心存侥幸,若无其事的跟着皇城司的勾当官走了,走的时候轻松,可当他到了位于承天门之侧的皇城司衙门时便开始了双腿发软,瑟瑟发抖了…………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皇城司的人找上了门,便说明了一切问题,东窗事发了! 王实担心宗室和将门的两位掌柜已经把所有问题都交代了,到时间把罪责都栽赃到自己的头上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有弱点,也许他很聪明,也许他很机警,但总有害怕或是恐惧的东西。 王实即便是再能干,再精于算计,但看到天下人为之侧目的皇城司时,也是一阵肝颤。 他原本以为自己隐藏的非常完美,而且计划也是相当的缜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谁想到,居然被识破了,王实非常的不解,皇城司到底是怎么识破这场完美的阴谋的? 和普通人一样,王实并不是十分了解皇城司,大宋的军制是枢密院掌军机,而三衙统兵。 三衙中主要负责宫廷宿卫的是殿前司的诸班直,如招箭班,金枪班等这些都是从军中选出的最为骁勇的军士。于此同时,皇城司也负责一部分的周卢宿卫,不过他们的职责更细。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看守皇宫的各门而已,进出皇宫的令牌和门号也是由皇城司负责发放和管理。 可一般人并不知道,在皇宫中,从皇帝身边起的警戒线一般有六条,以皇城司和殿前诸班相交叉分布,最里一条,也就是最靠近皇帝的都是皇城司的护卫,他们还有一个名字“亲从官”。 亲卫司其实就是亲从官的统帅司,由赵祯亲自组建。 皇城司本身不是军队,但里面多有才力武勇之士,也用了一些军官统领。如此设置,就是让皇城司和殿前司互相制约,防止异动。 在拱卫皇城的同时,皇城司还承担一些公衙的警卫任务。比如文思院,负责宫廷的器物制造,其中多有金银之物,故一直有皇城司的亲事官四人在监护,崇文苑自从赵祯亲自重组秘阁之后,皇城司的勾当官也进驻其中。 皇城司最让人害怕的地方并非是这座衙门,而是衙门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院子不大,和整个皇城司相比只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不知是因为边上就是宫墙,还是因为前面的公衙太高,这里终日不见太阳,仿佛永远在阴影之中,只有日上中天的时候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王实抬头看了一样小院上同样不大的牌匾干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气——探事司。 探事司乃是皇城司中最神秘的衙门,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但像王实这样的精通世事的人却知道它的存在。 走进小院之中,王实便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院中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也没有骇人的刑具,但身穿常服的皇帝他却不会不认识,赵祯的“天颜”他是见过的…… 他王实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而已,即便是手段再高明,才华再出众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在见到赵祯这位大宋皇帝之后,惊骇的表情立刻显露出来,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赵祯惊讶的望着他,眼前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中也难以发现的那种,而且在看到自己后便胆战心惊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策划宋辽边境摩擦的幕后黑手。 本以为王实是个胆大心细,面不改色,睿智无比之人,现在看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来自己是着了定向思维的道。 皇城司的勾当官轻轻松手,王实便跪倒在赵祯的面前,双手撑在地上抖似筛糠。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用的如此高明手段挑起宋辽摩擦,从促使朕下旨挥兵辽东的。” 赵祯的话就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王实心中最后的幻想,如同一个脱水的鱼挣扎在土地上。 见他还是不说话,赵祯起身走向王实道:“你可知晓自己犯下的乃是夷九族的大罪,在朕的眼中你的所作所为视同谋逆!” 夷九族! 这几乎是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罪行,可以说完全断绝了一脉的传承,可谓是斩草除根完全不给机会的恶刑,在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株连九族的大辟之刑。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草民万死!可…………” “万死难恕尔之罪过!把那俩个逆贼也带上来!” 赵祯的话让王实彻底绝望,显然不光是他一个人,宗室的钱掌柜,将门的顾掌柜也都被抓来了,这也说明皇城司的人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自己根本无从狡辩。 两条“死狗”被皇城司的人拖了出来,三人稍稍对视一眼,钱掌柜和顾掌柜刚刚还一副虚弱的状态,但在看到王实之后便一齐的指向他道:“陛下,便是此人!是他撺撵蛊惑我等!还请陛下恕罪!” 面对两人的攀咬,王实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时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计划是自己出的,张德昌也是自己安排的,宗室和将门不够是顺带手的事情………… 赵祯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波涛涌起,这三个人的背后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资本的影响如此之大,已经能挑动一场战争了。 但赵祯并不打算杀了他们,也不打算夷三族,夷九族,一是手段太过残忍,牵连人数太多,二来这样的大辟之刑在大宋还没出现过,更不能在自己这里开了口子。 稍稍挥手,钱掌柜和顾掌柜就被带走了,小院之中再次剩下王实一人,连皇城司的人也悄然离开,三才则是站的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说,可他寒冰似得眼神不断的在王实身上游走。 赵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朕不杀你,也不夷你三族,九族,但你却要为朕所用!永世不得与家人亲友见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王实叩首连连:“谢陛下不杀之恩!草民万死难报…………” “别说那些没用的,把朕的差事办好才是,否则皇城司不养闲人!” 皇城司?自己这算是入了皇城司了?这么说来自己也是官身了?巨大的落差让王实目瞪口呆,从地狱到天堂的刺激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巨大的喜悦让王实呆呆的跪在原地许久,和他一样呆若木鸡的还有不远处的三才…………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人尽其才 在赵祯眼中,虽然王实罪大恶极,钱掌柜和顾掌柜同样如此,但坏的一面是有的,好的一面也是有的。 他们的手段致使宋辽边境摩擦,把辽朝推向邪恶的一面,而把大宋高举在正义的一方,完全符合士大夫要求的“有道伐无道”精神,也给了大宋兵出辽东的借口。 但功不抵过,资本无意识的扩展对国家的危害之大远超他们的功劳,虽然财富不断的向聚集,但同样的国家资本也可以做到,且不会发生不受控制的危险。 这才是赵祯要改良资本的原因,无论是好的坏的,终究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按理来说,赵祯自己也应当负有责任,他是主导这场改革的人,也是参与改革的人,责无旁贷。 赵祯认为王实是个人才要重用,自然不能让他来承担后果,当然,他也无法承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最好的人选便是这三人背后的东家,或者说势力。 辽东的这场战事开销极大,现在总算是找到了钱袋子,宗室和将门出钱了,民间商贾怎能跑得掉?他们可是占了天下财富的大头。 赵祯瞧着跪地不起痛哭流涕的王实,此刻也不知他是因为感激皇恩浩荡,还是在庆幸自己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反正赵祯是不知道,不过对于他和钱友德,顾福顺三人,赵祯却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这三人的才能和手段都是商贾之中顶尖的存在,不偏不倚的说,他们在商贾一道上的能力甚至要超过了三司的官员。 有脑子,有胆量,有手段,这三位职业经理人又有把柄被赵祯捏在手中,简直就是控制资本的不二人选,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他们控制大宋的资本,使得国家垄断资本成为大宋的主力。 王实早已是对赵祯的收服临表涕零,而钱友德,顾福顺二人也在皇权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宗室和将门依旧不算弱,可相比皇权,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是个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何况他们这些整天驱利的人? 赵祯看着劫后余生的上三人,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道:“既然你们三人都愿改过自新,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在皇城司中当差,而所要做的也很简单,朝廷将会以蔡记为主,开设产业,煤,铁,铜,包括金银在内所有的矿产都将收归国有,以商号的模样经营,但最终的收益都将进入三司,成为国库中的国帑。” 三人对视一眼,王实最先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等经营蔡记?” 赵祯笑道:“这是自然,朕给你们以经营之权,你们要做的便是要做到一家独大,把朕列出的产业都要进行垄断,朝廷会有法度配合你们,你们要做的便是打着朝廷的名义垄断这些行业。” 这下三人总算是知道了赵祯的用意,看着眼前一连串的名单,王实清楚的认识到,除了金银铜铁以及煤矿之外,公路,陆运,漕运,海运,铁器等等都要变成朝廷的买卖……除了蔡记别人完全没法经营。 王实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买卖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买卖!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朝廷,下放给商贾的也不过是因为商贾出资参与了建造,而现在收归朝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商家嘛,本就应该跟着朝廷的脚步走不是? “陛下的意思王实知晓,可要完成这些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也尚需时日才能完成。” 看着王实忐忑的开口,赵祯微微点头:“是需要人手和时间,至于钱财方面你们不用担心,蔡记的钱财你们可以随便调用,朕相信应该够你们所用了,若是你们把差事办好,朕会调你们前往三司。” 三人对视一样,齐齐拜下:“臣等谢陛下隆恩!” 赵祯在三人兴奋的同时适当的泼上一盆凉水:“你们这是在将功补过,若是干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把朕的差遣办砸了,这探事司便是尔等的归处!” 对于他们,赵祯也不会放松监察,皇城司的人会时刻盯着他们,当然也会给这三人来一个“毁尸灭迹”让他们在人间彻底消失。 赵祯要让他们成为大宋国有经济的领头人,但却不能给他们任何的身份,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看似给了他们官身,可他们所失去的东西要远远比得到的多。 如今的大宋有许多东西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有些东西已经出现了弊端,交通运输经常有商贾坐地起价,而教育和医疗也存在着大量的不平等,这些都需要解决,不过好在如今的资本还不算强大,大宋还有时间。 赵祯相信,有这三人暂时能处理好资本的问题,当然仅仅依靠他们三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经济人才,这对大宋的教育又是一大考验,格物被提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商贾之道的经济依旧是被认为旁枝末节。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不言而喻,若是大宋早有一个完整的经济理论和研究体系,也就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 原因赵祯是知晓的,这个巨人的脚步迈的太大,人们的思想还没有跟上。 军事的强大,经济的积累两者都是十分迅速的,但人才的培养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军武院用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拥有一套完善的军事理论体系,有多少的读书人放弃入仕的机会投身到军事研究之中? 想要培养出合格的经济人才,同样也是需要教育的积累,即便是赵祯也无可奈何。 三才小心的靠近赵祯,低声说道:“官家,山海关传来消息,大军集结完毕。” 赵祯点了点头,细细算了算了一下,这次对辽朝的作战从自己下旨到大军集结山海关,总共不过七日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已经远超往日大军的进行速度。 “朕知晓了,让枢密院每隔三个时辰上奏一次,不可拖延!” “奴婢遵旨!” 就在三才准备离开的时候,赵祯突然转头问到:“蔡伯俙可回来了?” “已经过了牛栏山到了怀柔,明日便可抵京。” “他进了北京城就让他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到现在朕的行商司还没有民间商贾的会长,如何让他们掏钱?” “奴婢明白了,只要蔡副使递进,奴婢便传陛下口谕。”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辽朝之危 对于大宋的这次北伐,辽朝是最为无奈的,甚至是觉得冤枉,朝堂之中充斥着各种言论,谴责边军守将的,责骂枢密院的,反正是所有和军方有关的衙门,武将一个都没落下。 辽朝在大宋的密探早已发现北京城的动作,可以说在赵祯下旨之前便发现了不对劲,无论是百姓之中的舆论,还是朝堂之中士大夫的义愤填膺,都足以说明宋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在经济上受到大宋打击的辽朝国力一落千丈,丢失燕云之地的后果正在逐步的表现出来,消息传回辽朝国内,仍旧有些文官想尽办法的打算避免和大宋之间的正面交锋,提议休养生息。 但辽朝的武将和贵族甚至是皇帝都觉得主动向大宋示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堂堂大辽怎能向汉人低头?别忘了,咱们可是南下打到过距离东京城不足百里的檀渊的! 于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政治正确取代了理性,辽朝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对边军守将的问题进行彻查,也没有对大宋服软,仿佛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种事情。 这就不得了!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辽朝屠戮大宋归民,你辽朝居然一点态度都没有,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便是相当挑衅赵祯身为皇帝的威严,皇帝有的时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帝王受辱,则臣子失节,武将无颜,百姓失主! 放在以前大宋势弱的时候或许能捏着鼻子认下,可现在…………自然要毫不留情的反击,不单单是宣誓皇帝的威严,也是在宣誓大宋的威严! 苍宇之下,四海八荒之内,谁能挑衅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严?即便是辽朝也不行。 庞大的帝国机器运转的速度完全超过了密探的想象,从大宋皇帝下旨枢密院开始,整个北京城便已经苏醒过来,大宋强大的后勤保障和运输能力惊呆了来自辽朝的密探。 上四军的士兵几乎都是乘坐马车前往山海关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一次能运输十几名士兵甚至更多,沉重的武器装备和箭矢之类的消耗品都由专门的马车进行运输,而不需要士兵自己携带。 这就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将士们的负担,奔跑在水泥路上飞速前进的马车看的密探惊骇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嫉妒和羡慕。 密探们在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详细的报告给辽朝之后,辽朝的朝堂便成了上京城中最为嘈杂的地方。 文官怯战,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崛起使得辽朝的汉臣文官越来越担心与大宋之间的战争,可以说儒学学的多了,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了,而知道的多了,恐惧的东西也就多了………… 这些文官不是不清楚大宋的实力,更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蠢蛋,相反他们看到了大宋的军力,也看到了这个帝国强大的国力,因为了解,所以恐惧。 武将依旧是出自契丹的贵族,在他们眼中,战争早已开始,当初所谓的佯攻显然是在试探大辽的反映,这时候若是已久把宋人的进攻当作是佯攻来看,那就是死路一条。 宋人皇帝最擅长的便是虚虚实实,当初的燕云一战便是打着军演的旗号挥兵北伐的,年前的那场佯攻不单单是为了辽东而上演的围魏救赵之计,很可能就是这次北伐的预演! 如今宋人在山海关重兵集结,如离弦之箭,覆水难收,岂能轻易退兵?这时候大辽应当做的便是防守反击,调集重兵与中京道沿线防守,避免宋人长驱直入的北上,最终还是以保护上京道为主,这里是契丹人的根基所在。 对于武将的提议,耶律洪基是极为赞同的,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上京道和上京城的安全,宋人强势如此,应当小心为上,谁知道这次北伐是不是以灭亡大辽为前提的? 至于文臣上疏的求和之策,耶律洪基看都不看,永远是千篇一律的退缩,难道大辽的勇士就不敌宋人?难道自己就不敌大宋皇帝?! 宋人既然在山海关集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耶律洪基也知晓,眼下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浪费时间和宋人斡旋,还不如早日整兵备战! 这一次,垂帘听政的太后萧挞里罕见的没有反对他的意思,并且和耶律洪基站在了一起,驳斥了朝臣中主和一派的提议,大辽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即便是他赵祯也不行! 但萧挞里在支持儿子的同时也参与进了这场战争的指挥之中,身为太后的她不单单是一国之母,更是高于皇权的存在,在名义上太后的地位就在皇帝之上,而因为契丹贵族对她的信任,在实权上萧挞里依旧高于耶律洪基。 辽朝的权利过度使得萧挞里顺理成章的拥有了监国之权,又是契丹贵族所拥护之人,再加上前几年皇帝亲政之后,辽朝愈发的难以和大宋抗衡,在这个女子也能参政议政的大辽,萧挞里这位能力出众的皇太后自然被人们高高举起。 即便是耶律洪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太后的能力确实超群,有大魄力和大手段。 宣政殿的朝堂之上,珠帘之后,面对熙熙攘攘朝臣,耶律洪基的无奈时,萧挞里于珠帘之后大怒:“此万急之时,但商讨如何拒敌,何故在朝堂之上争论那些不相干的?!大辽兴衰与尔等一体,兴则尔富贵绵长,衰则尔等败亡,两者之选,其心不明?!” 张俭敬畏的望着萧挞里,这才是大辽真正的柱石,在群臣慌乱,皇帝没有主意的时候,太后出声训斥,以振朝纲。 “宋人北上也不是第一次,有何慌乱的?调集重兵阻截便是,虽中京道地域广阔,但已然是我大辽的先祖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岂能轻弃?何况中京大定府乃是圣宗皇帝于统合二十二年所建立,其中典故还有谁记得?” 众人呐呐不言,萧惠出班道:“当年圣宗皇帝行至老哈河,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便与此地建都,我大辽历代帝王常驻于此…………” 萧挞里怒喝道:“历代帝王常驻于此……现如今还敢吗?胆气何在!”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兵出雄关 萧挞里的话让朝堂中的众位臣公默默不语,此时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 的确,现在还有谁敢提议把皇驾迁至中京大定府? 自从大辽丢失燕云之地开始,中京道便成为辽宋之间的缓和之地,辽朝把所有机要衙门都迁至了上京城。 中京大定府和大定府中的皇宫早已成为一座摆设,在整个辽朝,大定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城池,皇宫的规模甚至超过了上京城。 整个中京城的布局仿宋朝原本的都城汴梁城,中京分外城、内城和皇城,规模之大,地域之广堪比东京! 可现在…………一众契丹贵族呐呐不言,羞愧难当。 萧挞里长叹一声,望着耶律洪基道:“皇帝,燕云已失,我大辽失去南方屏障,宋之兵甲可长驱直入,但中京道,尤其是大定府不可再失,此乃抵御宋人北侵之要害,周围州县众多,亦有无数生民,一旦为宋人所得,良田牧场尽失,此消彼长之下,如何与之抗衡?” 耶律洪基点头道:“朕知晓利害,中京道绝不能在朕的手上丢失!大辽在的一天,便死守中京道一日!” 萧挞里欣慰的点了点头,总算是让皇帝坚定了立场,朝中的退守之言也随着他的话烟消云散,如今的大辽朝堂已经分成三派,一派以汉臣为代表,主张议和,另一派以契丹软弱贵族为代表,主张退守上京道,另一派则是主战,与大宋一较高下。 但在萧挞里看来,三方的法子都不好,或是太过萎缩不前,或是太过激进,如今大辽需要的是什么?是一场大胜!如此方能在大宋的威压之下获得喘息之机! 萧挞里更是要以一场大胜来提高辽朝的国威,让大宋感受到威胁,如此才能争取时间。 通读史书,才华不输男儿的萧挞里看得出宋辽之间的差距,但也知晓辽朝的本钱,如今虽然国力不济,但还能支持一场大战的所需。 若是再被大宋压制下去,时长日久之下,根本毫无胜算,到时一场大战便会把看似强大的辽朝打的支离破碎,于是萧挞里便把目光瞄向了中京大定府,她要让大辽在这里挽回往日的雄风,更要让大辽在此地中兴! 朝臣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一致,尊太后的懿旨和皇帝的旨意,调集重兵前往中京大定府驰援,并在中京道坚壁清野,以防宋兵以战养战。 虽然被动,但辽朝的速度也不满,得益于长久以来的骑兵作战,契丹军队的机动性很高,短短三日便可抵达中京道,又是防守作战,占据地利人和。 逐渐的辽朝的决战之心高涨,只待宋军决战与野! 但事情并非如辽朝君臣所想一样,大宋确实北伐,但此次的重点并非是与辽人一决高下,更不是攻伐中京道,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辽东,以及辽朝的东京辽阳府。 大宋此战并非在赵祯的战略规划之中,甚至连大宋也是被挑拨的,可以说这场战争来的有些阴差阳错,但大宋的目标是明确的。 对辽东之地和东京辽阳府也是志在必得! 一场意外触发的战争最终偏离了辽朝的预测,当辽朝集结重兵驻守中京道的时候,大宋的兵马已经尽出山海关,兵至海阳城。 大宋所进攻的方向很明确,辽朝中京道沿海州县城池都在目标之中,这是一条通往辽朝东京到的战略走廊。 虽然地处沿海,可周围的地形极其有利于防守,三州山,五指山,胡僧山以及六州河,小灵河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只需派遣兵马驻守便可保障这条通道的安全。 登州沙门岛的大宋舰队沿海一路相随,他们的目标便是辽朝辽东湾中最大的岛屿觉华岛! 舰队之中不但有战舰,还裹挟了大量的民用海船,这些海船都是民间商贾提供,船中有一部分士兵,但更多的是匠人和劳役,这些人的任务是在觉华岛上修建港口码头,以供军用。 大宋的这次用兵完全采用了多元化的方阵,水路并进之下,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战争形态,海船的兵力投送更是兵出奇谋。 大宋的将士乘坐马车赶往战场,无数的马车奔驰着带着呼啸的穿过山海关的城门,“天下第一关”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如今的大宋基本告别了用退赶路的行军方式。 马车早已在军中普及,这是最为快速方便的机动方式,即便大宋的上四军依旧是步卒作战,但投送能力大大加强。 无数回的马车在道路上并驾齐驱,最外围的马车上架设了棘轮弩和连发弩,由一根旋转的铁轴固定,弩箭上弦警卫四周,若是遇敌,可随意击发。 这些马车的车厢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内里都是覆盖铁皮的虽然不能抵挡穿甲重弩,但一般的弓箭却是极难穿透。 这样的厢车虽然有一定战力,但在遇敌时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踏白军早已先行一步,他们是哨探斥候,巡视前方,若是有警遇敌便会飞驰禀报。 前有踏白,后有厢车上四军,这样的阵容可谓是固若金汤,而以骑兵力量为主的背嵬军则和他们分道扬镳,他们任务只有一个,阻截辽朝援军。 辽朝防备大宋的进攻,从一开始便觉得这场战争是针对辽朝中京道的,即便是大宋的兵甲出自山海关,他们也依旧如此认为。 可以说宋辽之间的立场和目标根本就不再一起,辽朝主要防备宋人夺取中京道以及大定府,而大宋则是从山海关开始便一路往东北进攻。 辽东的黑水都督府同样得到了来自枢密院的军令以及赵祯的旨意,以唐括部为首的黑水军快速集结,但却暂时按兵不动,他们在等待,等待来自上四军的消息。 此次北伐,以踏白军为先锋,上四军为主力,背嵬军为侧翼,黑水军为援,狄青这位枢密使甚至稳坐北京城的枢密院,并未参与其中的指挥,可见心中早已胸有成竹。 而身为三司使的包拯却和蔡伯俙两人忙着收钱,民间商贾“踊跃捐献”颇让他大感意外…………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蔡伯俙和老包 北京城的三司之中,包拯望着库房门口不断进出的商号掌柜微微感叹:“现在咱们大宋的商贾可谓是中流砥柱,这些钱财可不是小数字,今日已经有近百人了,不知明日还有多少,老夫听说有些人甚至是从福建路赶来的。” 蔡伯俙嗤之以鼻道:“这些钱他们当然要出,北伐辽阳府,打通大宋与辽东的联系,再加上辽阳府和中京道的州府,他们的市场又有多大,赚到的钱财又有多少?上缴国库的又有多少?!” 给他这么一算,还真是,包拯有些张口结舌,摸着胡子惊讶的问到:“你也是经营过蔡记的,可知这些商贾一年能赚多少钱?” 蔡伯俙苦笑道:“蔡记是大不错,可现在却移交三司不归我管辖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是故意消遣晚辈?若是让晚辈估计,这天下商贾一年所得之总和,概数十亿贯不止,朝廷去年的商税便有亿贯了不是?” 包拯瞥了蔡伯俙一眼:“税乃国之本也,岂可窥伺?” “本驸马还是堂堂三司副使,难道不能一观?” “何故?” “无他,好奇尔!” 和包拯聊天就这样,总是上纲上线,所以赵祯不喜欢和他聊天,而蔡伯俙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能避开,他早已躲的远远的去了。 蔡伯俙可不敢告诉他这些商贾为何要向朝廷提供捐献,为何把自己幸苦赚来的钱送到三司的库房,还不是东窗事发了,张德昌也没能逃过皇城司和黑手的海捕,最终先一步落网。 按照初一的法子,他的家人没有一个幸免,全家连同家丁护院在内二十八口尽亡与府宅之中,张德昌在得知“真相”之后,果然以是王实等人所为,与西京洛阳击鼓鸣冤。 在皇城司的执事官面前痛诉三家之罪,后自缢于囚室之中,致死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初一设下的局,他其实就是一个无辜的被利益用的棋子。 最终的结果让蔡伯俙无言,每当他夜晚闭上双眼的时候,总能看到张德昌死不瞑目的眼睛。 蔡伯俙觉得最终王实的脱罪,三方背后的商贾花钱消灾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官家在最后还是赦免了这些罪人,死去的也只有破虏营的五百将士以及宋辽边境上的归民,当然还有他张德昌………… 这些人命相比大宋的国运,相比陛下的运筹帷幄似乎一钱不值,为此他试探的向官家奏报过,而赵祯给他的答案很简单:“眼下的这种惨事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惨事不再发生。” 蔡伯俙想想也是,这一点谁也没有预料到,影响之大,波及范围之广,甚至影响到了宋辽之间的和平,若是大宋的商贾还没有这般强大富有,这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但赵祯否定了他的猜想,并告诉了他,若是大宋没有这些商贾,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想想也是,如今大宋的国税相较前朝不知翻了多少,就是因为这些税收,朝廷才有钱修建公路,才有钱新建学院,才有钱给大宋的将士们披上坚甲和利刃。 ……………… 包拯突然低声对蔡伯俙问到:“蔡记虽说是交给三司打理,可为何皇城司派人来任职?官家是何用意?” 蔡伯俙微微一惊望着包拯道:“包相公怎知是官家的用意?” 包拯翻了个白眼:“皇城司乃官家的内诸司,若是没有官家的授意,如何会派人过问三司之事?” 蔡伯俙稍稍正色,望向包拯一字一句的问到:“包相公,您觉得煤,铁,铜等诸多矿石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好呢?还是在民间商贾的手中好?” “说的什么浑话!当然是在朝廷手中妥当!” “那咱们大宋的交通,铁器,军械营造,书院,医院之类的东西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好呢,还是…………” “又是浑话!这些当然也是在朝廷手中好!” 包拯抬手就要往蔡伯俙的头上招呼,随即手臂停在空中,惊讶的望向蔡伯俙:“你的意思是官家要把这些全部收归朝廷,并有朝廷经营?!所以蔡记……” “晚辈什么都没说,您什么也不知道……” 蔡伯俙摇摇晃晃的走了,只留下包拯一人站在三司的库房外呆立,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渡步离开,而所去的方向便是三司的签押房…… 赵祯国有化资产的计划给了包拯以强烈的震撼,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思维模式横空出世,打破了原本的固有思想,在士大夫的传统观念之中,朝廷只要向天下收税便可,岂能自己经营商贾生意,一来有辱斯文,二来背上一个与民争利的恶名。 但包拯看来,把一部分的生意国有化却是极好的,他主持三司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就比如矿石,大宋的矿石原本是朝廷出钱雇人开采,后来便放给了商贾,虽然产量提高,但总有隐瞒和私卖。 这还算不得什么,大宋的书院乃是培养后生学识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却比不上富商豪绅自己设立的私塾,而官宦子弟也多去家族书院,鲜少有人踏足官办书院! 若是把大宋的书院经营的好,让天下读书人有处学习,有处读书,包拯觉得就算这商贾进驻三司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医院……也只有官家强行设立的州府医院才算数,那些在县城之中的怕是早已名存实亡,民间医者与其为朝廷坐诊,不如自己开设医馆,给自己的医馆坐诊的同时顺便还能买点药。 所以对于赵祯要把这些东西收归蔡记经营,包拯自然赞同,同时他也会上疏奏请此事,蔡伯俙对自己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官家的心思?实在小看包希仁了! 蔡伯俙除了三司的衙门便向宫中而去,而赵祯早已是在午后的阳光中睡熟,这段时间他太累了,王实等人策划的边关之事,大宋对辽朝用兵,再加上资本的改革,这些都让他筋疲力尽。 蔡伯俙小心的站着,三才更是小心的递过了一个锦凳,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指了指锦凳微微摇头,又给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蔡伯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若是自己把官家吵醒,怕是又没有机会睡觉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王铁鞭 事实上当蔡伯俙靠近的时候,赵祯便已经醒来,最近的睡眠质量可不算太好,只要有些动静,赵祯便醒了,可以说他这个午觉简直就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 “三司的事情如何了?” 赵祯突然开口把蔡伯俙吓了一跳,三才也是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出现的不适时宜。 “启禀官家,该说的话微臣已经对包相公说了,应该会上疏的,而民间商贾捐献之巨足有数千万贯!” 这个数字别说是赵祯,就是一旁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的三才都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的望着蔡伯俙,提高了嗓门道:“多少?数千万贯?!这……这也太多了些。” 赵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莫要这般小家子气,你好歹也是宫中的都都知,这些钱就把你吓到了?咱们大宋的商贾之多,财富之惊人可远远不止这些,他们不过是花钱消灾罢了,说的难听点,这些钱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稍稍顿了下,赵祯望向蔡伯俙略带遗憾的说道:“这蔡记怎么说也是你一手做大的,如今交了出去,莫要心中不舍,既然归了三司,名字也就要换了。” 蔡伯俙身体一僵,随即展颜笑道:“官家说的哪里话,微臣早已不想再管这些铜臭之事,归了三司不还是在一个行当里……” 赵祯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蔡记以后便要更名国帑司你要负责监察审计,公事繁重可莫要掉以轻心。” 这算是把蔡记的监察权交给了他,蔡伯俙微微一惊,随即躬身道:“臣万死不敢懈怠!” 挥了挥手让蔡伯俙起身,赵祯扭头望向北方:“此次彭七统兵,所用主将皆是出自军武院之人,可谓是前所未有,若是连战连捷……可就有人坐不住了。” 蔡伯俙小声的提醒道:“陛下,此战还有王珪王秉直。” 赵祯一愣:“王秉直……哦,朕想起来了,他和朕的翰林学士王珪同名,只不过字不同,听说此人是东周灵王太子王子晋五十五世孙?” 蔡伯俙笑道:“可不是,有族考,确实是东周灵王太子王子晋的五十五世孙,此人少习拳术,尤善骑射,通阴阳术数,因常以铁鞭、铁杵为武器,故号“王铁鞭”。” 赵祯忽然笑道:“朕想起来了,这王铁鞭朕还赏过他,他是军武院中骑射过人又有谋略之人,领兵有方,前年军演中大胜刘平的便是他!” 蔡伯俙连连点头:“是嘞!官家好记力,微臣佩服。” “此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可有亲故?”赵祯似笑非笑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难得在自己面前夸耀武将,更何况这个王铁鞭确实值得夸耀。 蔡伯俙尴尬的僵在原地,在赵祯瞪眼后才小心的开口道:“此人是杜贵妃之姻亲……” “杜贵妃?妙元的生母?” 瞧见蔡伯俙点头赵祯便知晓,定然是赵妙元不好来寻关系,便让蔡伯俙来的,长叹一声:“这就是为何朕当初为何要执意点刘平为上而不是他王铁鞭的原因。” 见蔡伯俙有些不解,指了指他道:“此人确有才能,但看看!刚刚领兵出征,还未立下寸功,便已经有人为他说项,这样的人朕岂敢重用?!” 蔡伯俙张了张嘴,无奈的嘀咕道:“陛下岂能因噎废食?微臣也不想……家中悍妻如何……” 赵祯踹了他一脚:“嘟囔什么!家中悍妻便去收拾利索,回去告诉赵妙元,此事你没向朕提过,为的是保全他王铁鞭,若是提了,朕必会折他的功!若是还纠缠,便上家法,朕还不信你打不过妙元一个弱女子!” “官家见过成天练剑的弱女子?三尺青锋哪个男儿不折腰…………” “你…………”赵祯居然被蔡伯俙说的无言以对,好歹是自己的妹妹,再重的话也不好说了。 而三才在一旁就笑得不能看了,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弓着背,弯着腰,面对蔡伯俙幽怨的眼神也是没心没肺,赵祯长叹一声:“家丑不可外扬,你还好意思说?” 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是这王铁鞭真的有功劳,朕自然提拔任用,若是未立寸功,便叫杜贵妃不要再托妙元开口了。” 蔡伯俙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这下他总算是能向赵妙元交差了,虽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军中的规矩,可出自官家的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一样的。 此时的王铁鞭却是马上厮杀正酣,一把铁鞭用的是虎虎生威,砸烂眼前辽人骑兵的头盔的同时胳膊也夹住斜刺过来的长枪,挥手再次扬鞭砸在了辽兵的胸膛,一口鲜血把他的板甲涂上了红漆,狰狞的模样辽军见之胆寒。 海阳城的战事已经快到尾声,在大宋凶猛的火炮攻击下,城中守军不得不出城迎战,这么多年的战事之下,辽人发现躲在城中固守只能与城俱焚,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出击迎战宋军。 而宋军自然知晓这一点,早已在城外严阵以待,大军包围之下,又占据兵甲之利,辽人岂是敌手? 战场上的厮杀往往是你死我活的拼杀,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以合击之阵迎敌,占据了上峰,辽军出击之兵很快就击溃,仓皇逃向海阳城,而海阳城闭门不开,这时候一旦打开城门,后果便是城破人亡。 王珪率军追击至城下,面对城墙上攒射而下密密麻麻麻的弩箭大喊:“举盾!” 无论骑兵还是步卒立刻举盾格挡,内置轻木外敷铁皮的盾牌能挡得住辽人的箭矢,即便穿透也无法击穿精良的板甲或胸甲,不用王珪发话,早已有准备好的步卒在盾牌的掩护下冲向城门。 他们是大宋军中唯一穿着皮甲的士兵,身上背负着大量的火药,手中的兵器也只有一把铁铲,在袍泽的掩护下冲到城门前,便甩下背后的火药,拼命的在厚重的城门前开始挖坑。 铁铲飞转,这些军士在军中每日的训练便是短距冲刺和挖坑,这已经称为他们的习惯,无论是在训练时,还是在战场上都能保持速度。 同样的风险越大,战功便越大,数十人冲到城门下已经死伤过半,但到了城门洞里便是安全的,几个人便能完成挖坑,埋药,引爆的工作。 随着他们撤出城门洞子,宋军也如潮水般分开,谁也不愿意成为自家火药弹的牺牲品,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厚重的木门被炸的支离破碎,即便是飞溅的木屑都有着惊人的威力…………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虚虚实实 海阳城不出所料的破了,城门一旦失手,基本上回天乏术,这是攻城战的不二经典,大宋的兵甲如超随便涌入城中,开始的时候辽人还组织反抗,可城中本就狭小,步战出众的捧日军以强大的陌刀手开路,无论人马具碎与陌刀之下。 很快,这凌厉的攻势便让辽人胆寒,组织起来的人手也很快溃散,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大宋的军队早已把整个海阳城包围了起来。 若是在宋军攻城的同时他们便逃走还有一线希望,而现在却是真的如笼中鸟,架上鹰,只能被大宋包围起来,或是死战,或是成为大宋的俘虏。 说实在的,捧日军的底子是上四军中最好的,也曾经是最精锐的,主要以具装骑兵组成,但随着大宋养马地尽失,马匹数量的减少,这支原本以具装骑兵为主的部队逐渐参杂步卒。 也是在赵祯军改的时候才缓缓恢复往日的雄风,而现在更加擅长步骑配合,且都是具装。 在大宋,无论是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军都有一支最为精锐的嫡系部队,他们只接受皇帝和主将的管辖,名曰“控鹤”。 控鹤,控鹤,意为骑鹤,古人谓仙人骑鹤上天,因此常用控鹤来形容皇帝的亲信或亲兵部队。 往日上四军出战,赵祯是不会把控鹤军的军权下放给上四军的,但这一次不同,大宋北伐并非是夺取整个辽朝,而是为了打通辽东走廊,是时候该让这些久居京中的精锐好好锻炼锻炼了,再好的军队若是不时常经历战争也会如同旧不擦拭的神兵,突然使用必会锋芒不及当年。 上四军更是如此,他们是大宋的禁军主力,也是堂堂的中央禁军,以五百人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的正规编制,每厢应有二万五千人。 捧曰、天武.龙卫和神卫上四军既然各设左、右厢,则四军应各有五万人,共计二十万人,但在真宗朝以及赵祯刚刚亲政的时候,上四军的人数远远没有满编满员过。 但赵祯亲政之后,不但裁撤了厢军,更是让上四军满编满员的同时,筛选各军精锐组建了控鹤,他们和亲卫司,皇城司一起负责宿卫。 不同的是,控鹤依旧属于上四军的一部分,他们最大的作用便是作为皇帝驻派在上四军中的嫡系部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在城破之后,肃清城中的抵抗,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城破的同时也是辽人抵抗最为强烈的时候。 海阳城还只是开始,辽人出其不意之下难免会兵力不足,在对辽东走廊的一再进攻下,大宋将士面对的压力也会越大,怕是再也不会出现海阳城这般一鼓而下的状况。 出于最简单的思维方式,敌人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自己所要放止发生的,辽朝一定会对大宋的进攻方向上进行拦截,而大宋进攻辽阳府的事实也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上四军共二十万人,虽然是大军齐头并进,但却是互相之间配合进攻,绝不会出现参杂在一起的乱象,而海阳城便是如此,捧日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海阳城,其中王铁鞭功不可没,要不是他击溃出击辽军以及率领士兵追至城下,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攻破海阳城。 相比山海关,海阳城便算是辽朝在东的主要关隘,对应山海关,这里的驻兵也约有两万余人,若不是大宋的火药和火炮,想要攻下这座城池,最少也要花费三五日的时间。 为了给攻伐辽东的宋军作掩护,赵祯和枢密院甚至下了调令给身为北平府边军的武烈军,让刘振率军压向辽朝,再度兵进北安州! 北安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它是中京大定府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整个滦河水系的重要枢纽,滦河源远流长,沿途接纳了众多支流,其中水域宽广的有九条之多,即小滦河、兴洲河、伊逊河、武烈河、老牛河、柳河、瀑河、潵河及青龙河。 这些河流便形成一道有一道的天然防线,这一点宋人知晓,辽人也知晓。 所以北安州驻扎着辽兵数量也是相当之多,远超一旁的泽州,辽人把这里当做了抵挡大宋的第一道防线,若北安州兴化城不失,则中京道西南安矣! 中京道的主要防御州府有四处,北安州以兴化城为据点控制周边,泽州以神山城为要害之所,潭洲以龙山城为主依托地势防守,最后便是锦州的永乐城。 而大宋打通辽东的前提不光是要拿下中京道的沿海之地,更是要攻陷锦州,否则无法东进与黑水军夹击辽阳府。 刘振率军大举压境北安州,给辽人以巨大的压力,毕竟十万兵甲的突然出现在北安州城外,多少有些直趋中京大定府的意思。 大宋虚虚实实的打法,辽人早已是领教过的,谁知道宋军东线的进攻是不是在为这北安州边上的十万宋军作掩护?对于辽人来说,中京大定府的安危远比海阳城,迁州等地来的重要,或者说东线在他们眼中都算不得什么。 刘振在北安州外打的“热火朝天”其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辽人已经开始固守城池,每日刘振说要做的事情就是往北安州的兴化城外扔几颗火药弹,烧一些树木之类的。 再隔三差五的用军中仅有的几门火炮轰击一下被辽人加固过的兴化城,而城中守将死活不愿出城一战,就像当年大宋对辽朝的防守态度一样。 刘振和武烈军还打算从这些辽人的身上捞取一些军功,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可能,兴化城外的所有辽人,无论军民全都进入了兴化城固守不出,显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打算对宋军坚壁清野。 不过有利便有弊,眼看已经开春了,可这些土地却没有人耕种,白白的任由荒草疯长,着实有些可惜。 刘振知道自己的作用,作为军武院出来的将领他深刻理解官家的虚实战术,同样,他也羡慕同僚在东面的战场上打的热火朝天。 但刘振虽然羡慕,却不会嫉妒,因为相比王铁鞭和刘平等人,自己在北安州外既安全又有军功…………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一副舆图 宋辽战争正式打响,但影响的范围却并不是很大,最少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北京城依旧是和原本一样的运转。 赵祯甚至没有从朝堂上看到更多来自辽东的消息,所有的消息已经汇总到了枢密院,朝臣们并不是十分关注,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大宋出兵不过是辽东而已,并不是正面和辽朝直接决战。 大宋的实力完全能碾压中京道,而不是用担心,这是新年过后第二个月的朝会,这样的大朝会却是相当乏味的。 赵祯在散朝之后便回到了勤政殿中,刚刚在大殿之上便已经开始神游天外,直到坐下来才开始望着眼前巨大的舆图思索。 起身走到舆图之前,这幅舆图上已经被他画的面目全非,但也更加直观的反映出大宋现在的模样。 东线的战争超乎大宋预料的顺利,在不知不觉中大宋的军队便推进到了迁州,对于此时的军队来说,这样的进攻速度已经是相当快的了,但更重要的是辽人依旧把目标放在了中京大定府。 作为这场战争的最高前线统帅,彭七指挥若定,背嵬军的十万铁骑早已利用强大的机动性集结在三州山附近,即便辽朝反应过来率兵驰援,他也有把握阻截主辽人的援兵,背嵬军的十万铁骑便是为此而准备的。 彭七虽然是赵祯当年的三卫指挥,但经过多年的磨砺以及军武院的进修,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莽夫,虽然看似鲁莽,但心中之细密也只有数人了解。 对于这场北伐,赵祯非常信任的交给了他,一来是因为早已和枢密院策划好了进攻的方向和大致的布局,兵棋推演也做过许多回,也把辽人的反映都预测了一遍不会有所遗漏。 二来这次北伐辽东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也算是一次练兵,只要不把辽人逼急了,应该不会发生宋辽之间的决战。 如此强度之下的战争,彭七完全有能力胜任,狄青作为枢密使稳坐北京城便可,他的任务便是向赵祯奏报战事的进展,以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但在赵祯看来,其实此次北伐辽东已经敲响了辽朝的丧钟,眼下就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的阴谋,这次大宋若是成功夺下辽东之地,拿下辽朝的东京辽阳府,这个庞大的帝国真的就真的所剩不多了。 纵观辽朝,这个帝国的资源分布主要集中在燕云,燕云被大宋所得后,便以中京道为首,其次便是东京辽阳府,辽朝重要的州府便在这两处。 西京道自西夏归宋之后便已经被大宋蚕食许久,占地最大的上京道虽然地域广阔但却更加荒芜,最多的便是成片的草原,虽然能给辽朝提供牛羊和马匹,但却不适合粮食的种植,更不适合开展手工业和商业。 一旦辽朝被大宋成功夺下东京道,不单单是一京之地丢失的问题,而是辽朝彻底失去海岸线…………这是赵祯谁也没有告诉的战略意图。 辽朝丢失海岸线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大宋可以依托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在海上开辟运输线路,并且保障大宋自身在海洋上的利益,这一点至关重要。 在不知不觉中,大宋已经蚕食辽朝许久了,也蚕食辽朝的大片土地,不过至后套依旧在辽人的手中,并且重兵把守,这片良田千顷的土地是辽人的西北粮仓,一旦丢失,整个辽朝的粮食便将困难起来,除了向大宋购买外,便只能依靠掠夺。 赵祯看了看辽朝的附近,一条细细的红线已经把辽朝彻底与四周的国家切割开了。 瞧瞧辽朝的四周,还有什么土地可以掠夺?还有哪个国家是它的盟友?没有了,一处也没有了,女真人彻底成为大宋的助力,黑水军便是最好的例子,唐括部的归降,完颜部的北逃便说明了一切。 赵祯手指轻轻移动,东面的高丽表面上于辽朝依旧关系亲密,可背地里与大宋的关系那可是打得火热,一旦辽东和辽东走廊完全属于大宋,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把辽朝与高丽切割开,如此一来,高丽可完全不在乎辽朝的态度了。 大宋成为高丽宗主国的同时也就是宋高关系的建立之时,这种关系是光明正大的,是互相派遣使臣的,完全不同往日……当然也意味着大宋获得了整个高丽市场。 赵祯笑了笑,至于隔海相望的倭国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国家已经完全成为了大宋的藩属之国,虽然这么说不贴切,但大宋的朝臣们已久坚定的这么认为,否则便把大宋的另一面暴露了出来。 在赵祯看来,倭国的王室便完全是大宋的傀儡政权,这个国家已经和大宋差不多了,或者说已经被直接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下,它的文化在慢慢消失,他的风俗在慢慢的改变,甚至于他们的血统也会变成和大宋一样的存在。 因为驻扎在倭国的大宋士兵可以和当地人通婚,本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宋人当然不在乎与倭人通婚了。 而倭人本就数仰视大宋的存在,倭人的许多家庭甚至愿意让自己女儿与大宋的士兵通婚,最好是能遇到有情有义的人,把他们全家都接去大宋过活,有些倭人甚至以此为鱼跃龙门的机会和手段。 而倭国的王室正在逐渐失去他们原本所拥有的权利,这个民族的最后印迹也将随着“天照大神”后裔权利的丧失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倭国的王室开始失去兵权,大宋的军队已经可以为此整个倭国的安全,他们的手中只能保有管理地方治安的衙役,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在治国上,也是大宋的官员在把持着这个国家的文治,毕竟是军权出政权,连兵权都在大宋的手中,政权如何能独立出去? 大宋在这片本就自卑的土地上推行最为“纯正”的儒家文化,并且把佛教推广的更为深远,于是这个国家的反抗精神彻底被摧毁,而建立起来的便是等级观念极为明显的阶级精神。 赵祯甚至怀疑要不了多少时间,倭国便成为适合大宋移民的又一片土地。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彭七的激将法 海阳城已经被大宋拿下,迁州的迁民城近在咫尺,大宋的军队速度惊人,甚至连王铁鞭这位先锋将军都坐在马车中跟随大军前进,而并非是骑在马背上。 大宋的马车可比马背舒服的多,橡胶的轮子虽然是实心的,但用在有减震的马车上却是相当的舒适,在北京城中已经出现了充气轮胎,不过那东西的价格可要比实心轮胎要贵得多,一般的富人都消受不起,何况是普及军中? 但王铁鞭认为这也是早晚的事,官家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配给军中,现如今虽然武将的地位已经到了顶点,虽然还在文臣之下,但已经比原先好上太多了。 马车的车厢被人敲响,王铁鞭不用看也知道是派出的斥候前来传递消息了:“已经过了迁民城?” 马背上的斥候以手扶胸道:“启禀将军,已经过了迁民城,只要再绕过前面的辽人堡寨,便可悄然抵达来宾城!” “绕过堡寨所用时日多久?” “比原本多个两日……” 王铁鞭眼睛瞪大,望着斥候道:“莫不是疯了?他刘平攻伐迁民城差不多也就是两日的功夫,你让本将绕过一个堡寨也要两日的功夫,岂不是拖延军机?传令下去,以烈风营一千骑夺下沙石堡,大军散开为援,若是走漏一人,本将非拔了他的皮!” “唯!” 斥候双手抱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知道王铁鞭就是这个脾气,怕是这次和刘平较上了劲,军中谁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点龌龊。 不过话也说回来,刘平也是走了大运,明明被王铁鞭打的屁滚尿流,但最终却以战局得胜,官家亲自点了他为胜,如此还不让他王铁鞭气死? 其实这场较量早已开始,也不知彭帅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把刘平和王铁鞭两人方在一起,相互之间又互不统属,双方明显是要竞争的,刘平攻伐迁州的迁民城,而王铁鞭却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来州的来宾城。 在本身上就是王铁鞭处于劣势,如今看来依旧是如此,连彭帅都没给王铁鞭以照顾,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却是一副加油鼓劲的模样,这下两人的竞争更加激烈了。 斥候带着些许郁闷的在军中传令,并且和相识的人唠嗑,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来了主将都乘坐马车行军,谁还敢有什么疑议。 对付辽人的堡寨其实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是,辽人的堡寨本身就很简单,甚至不如大宋临时搭建的军营,大宋官兵早已习惯了军中的军制,一切都按照军制训练和操作,任何人违反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千骑已经算是极为庞大的骑兵部队了,他们的机动速度快,冲击力强,对付辽人堡寨的方式也简单,以火药弹捆绑在一起进行破门,辽人的堡寨一般都是土墙,夯土筑墙木板封门。 这样的堡寨真的可谓是简陋,不过也聊胜于无,辽人的堡寨最大的作用便是最为临时的哨探之所,一旦预警便以骑兵向附近的州府城池禀报而已。 当大宋的千骑赶到时,当他们准备贡献这个堡寨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堡寨的大门已经开了,而从这里走出的并不是辽朝骁勇善战的契丹骑兵,而是数十匹马和不到百人的投来南军。 面对这不足百人的辽兵,大宋的千骑便逐渐减缓速度,并且把这百人辽兵包围起来,其实都用不着包围,他们的模样更像是要归顺。 这是常有的事,大宋的将士们在出征辽朝之后经常遇到汉家百姓组成的军队,他们或是投来南军,或是归圣军之类的,而所谓的归圣军、宣力军、四捷军等等都是汉家百姓组成的。 主要征自辽朝的五京乡丁,在辽朝这些还算是比较好的,最少辽朝把他们当作军人来看,虽然不如契丹士兵的待遇好,但最少也是能吃得上饭的,而且身上还有一两套铠甲之类的东西,虽然也是破旧不堪,可总归是聊胜于无。 至于眼前这些所谓的投来南军,便更是不堪了,他们是什么人大宋的将士心中最为清楚,都是些在边境上犯了重大军法的军士,或是大宋境内的犯人,流寇,匪贼之类的。 这些人在大宋境内过活不下去了,这才跑到辽朝来投军,这些人即便是在辽朝也不受待见,往往被派遣成为先锋军,作为敢死队来用。 眼下不过百人的投来南军以最快的速度解除武装,他们知道宋军的政策,若是在大宋军队面前缴械投降,一般便能活下来,因为大宋的军规有令,斩首之功最甚,其次便是俘获。 几十人的俘虏被连成一串的捆绑起来,他们虽然也是汉人,甚至是曾经的大宋百姓,可宋军却没有把他们当作是人来看待,有几个骑兵的后面甚至拖拽了缴械的汉子,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琼面…… 被琼面还能出现在辽朝,只能说明这些人是罪大恶极,在被押解流放之地的路上杀了衙役,最终无处可逃便来到了辽朝投军了。 待赶上大军,这些人已经差不多有进气没出气了,但在看到他们脸上的琼面时,谁也不会说什么,即便是军中的文臣司马也只不过瞥一眼便把这些人记入了骑兵将士的斩首之功中………… 没有的辽人堡寨的威胁,王铁鞭的大军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来宾城,而此时迁民城的战事也不过刚刚开始,彭七看到军报后便得意的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用错人。 这王铁鞭和刘平之间的较量正好可以用来激将他们二人,刘平是正经得了官家钦点的,自然不能输给王铁鞭,而王铁鞭心中的不服也会让他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 这样的战术实在是成功,虽然有分兵的危险,但上四军人数众多,即便是分兵也没有什么,即便辽人来援,有三州山和五指山附近的背嵬军阻拦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好处显而易见,在同一时间对两座州城进行攻击,来宾城绝对是猝不及防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辽朝汉臣 事实上也是如此,来宾城完全没有防备,原本的来宾城守将韩绍文还准备派人援助迁民城,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来宾城前出现了大宋的禁军,而且数量惊人,约有五万之众! 整个来宾城的守军不过三万有余而已,且并不是全部都由契丹士兵组成,其中参杂着大量的五京兵丁。这样的战力如何守城?可笑他还准备援助迁民城,此时能守住自己的来宾城就算不错了! 自始自终韩绍文都不明白宋军是如何逼近来宾城的,这五万大军一路上完全没有消息传来,难道设立的堡寨都是死人不成?! 堡寨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即使登高远望,瞧见有敌军进犯便以最快的速度飞报附近的州城而已,别的也没什么作用,难道还指望这数百人拖延大军攻伐不成? 但韩绍文也不瞧瞧自己用的是什么人?南来投军!战力本就低下,而且没有一身过硬的本事,即便是率先逃走,也根本没有机会,再说大宋的斥候早已发现这些堡寨,岂能让他们轻易走脱? 这些宋军对于韩绍文和来宾城的军民来说几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因为有迁民城在前,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来宾城的安危,甚至还打算援助迁民城。 可在一夜之间,大宋的军营便出现在来宾城外,大片大片以墨绿色苫布所组成的营帐犹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其实早在大宋的军队还在行进之中,宋军的斥侯兵就已经把前方可能扎营的地方详细奏报给主将王铁鞭。 战场上的安营扎寨也不像通常所想的那么简单,宋军的军营四周最少要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所以在扎营之地的四周必须要有树林,这对地点的选择尤为重要,非经验丰富的斥候无法做到。 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宋军的一个小队是五十名士兵再加上队长队副各一,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大家的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以防雨水倒灌,或是更为严重的火烧连营,排水沟有的时候也是防火沟。 军中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各个帐篷乱跑。每个营区之中还要挖一个公共厕所,在大宋的兵法中对于军营卫生也非常重视,不厌其烦的强调厕所挖的位置非常重要。 首先要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远远的,要离营房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能太远,以免上厕所的官兵不能及时归队,当然也不能太近。 宋军的军营还非常重视防疫,比如人和牲口所产生的垃圾要及时掩埋焚烧,重病患者和传染病患者要隔离等等。 这一切复杂的事情王铁鞭以及他所率领的捧日军只用了短短的一夜功夫便已经做好,木头是在白天便悄悄砍伐的,同样的大宋的战车也作为营地围墙的一部分,上面那些可以旋转的劲弩成为驻守的利器。 可别小看这些劲弩,他们虽然不如八牛弩来的威力惊人,但却也比普通的棘轮弩要强得多,射程约在六百步左右,足足是棘轮弩的一倍,而且在马车车厢固定时,可以用铁皮把四周围起,如同一座小小的堡垒。 这一夜之间便安营扎寨完毕的军队着实让来宾城中的军民大吃一惊,这样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些,远远望去这些绿色的营帐连同草地上刚刚出现的春草一般,发出生机勃勃的感觉,可此时的来宾城却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韩绍文这个地地道道的辽朝汉官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大宋兵力的强大,韩绍文出自正统汉室,其祖韩延徽乃是辽国的开国功臣,也是契丹最早倡导“胡汉分治”的汉臣。 韩延徽初期在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手下任职,后奉命出使契丹时被耶律阿保机留用,成为他身边的主要谋士。后辅助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其子孙世代在辽为官,开创幽州韩氏一族,可以说在契丹人的眼中,韩家的地位相当高,已经和一般的汉人区分开。 韩家的子孙也几乎都在为辽朝出力,韩德枢被辽太宗耶律德光称为“国之宝”而他的儿子韩绍勋更是辽朝的忠义之臣,渤海人大延琳叛乱,囚禁辽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户部副使王嘉及军官萧颇德等。 打算劝降户部使韩绍勋,然而韩绍勋被执,终不屈,遭锯解,愤骂而死。 可见韩家对辽朝是十分忠心的,否则韩绍文也不会位于辽朝的中京道,更不会在这小小的来宾城中坚守。以他家的关系早已能把他调回上京城去了。 但大战在前,若是能在中京道久战,少许寸功便能让他韩绍文平步青云,如此良机他岂能错失?于是便在来宾城中积极备战,即便是不敌宋军,也可从容而退,可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五万宋军早已是把来宾城围的严严实实,别说是他韩绍文即便是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王铁鞭可是信心十足,一定要拿下来宾城的。 只不过当他得知韩家人在城中之后,便知道这一战怕是要难打的多了,韩家人是辽朝出了名的硬骨头,当初韩绍勋便是一个例子,想要劝降韩绍文,根本就不可能,军中的文臣司马一开口就被王圭拒绝了。 王圭向亲兵伸了伸手,一边的亲兵就小心的把一个木匣拿了出来,轻轻打开,便是一个包在红绸中的单筒望眼镜,再小心翼翼的递给王圭。 远处城墙上的一切便能看的清清楚楚,王圭顺手递给一旁的军中司马王鹤道:“本家的,瞧瞧那城墙上。” 王鹤笑了笑,早已习惯了王圭这样的称呼,什么本家的,自己家和他王圭家八竿子打不着,堂堂的东周灵王太子的世孙自己如何能高攀的起,这王铁鞭如此叫他也不过是想少一些管束而已。 看着城墙上的兵甲齐聚,滚石檑木俱全,烧铅水的大锅地下冒着浓浓的黑烟,王鹤苦笑道:“倒是我迂腐了,这韩家人是要死守来宾城啊!”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何颜面天子 韩绍文到现在也没有归降大宋的打算,即便是他知道宋军兵临城下,即便是知晓来宾城不敌宋军也依然固守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完全不认为自己应当归宋。 于是乎,王鹤派去的劝降之人皆被他一顿臭骂赶了回来,望着俩个气得面色涨红的左右参军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指着两人道:“本就是没头脑的事,也不瞧瞧来宾城上的兵甲军械?如此气势像是要归降的?绝无可能,即便是和他自己想要归降,他整个韩家能幸免?” “真的没有劝降可能?毕竟是咱们汉家的血脉…………”一个参军忍不住说到,在他看来汉人就是汉人,和辽人混在一起也是被逼无奈,如何能在大宋堂堂之军面前坚持? 边上的参军就要看开的多,冷笑着说道:“咱们是有道伐无道,人家却认为是欲加之罪,自始自终他韩绍文就没把咱们和大宋放在眼里,如何能归降?” 王鹤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各为其主而已,他韩绍文出自韩家,韩家本就是幽州之民,忠于辽朝乃是自然,之可称之为忠,若是归降便是反复,史书上也要留下一笔……只能说莫要小瞧了他。” 待左右参军退去,王鹤转身如了营帐,望着王铁鞭道:“韩绍文宁死不降,这一战怕是要……” “宁死不降?嘿嘿,某却不见得嘞!狡兔三窟,尤其是这种世家大族,岂能以覆灭之险保所谓之忠义?还没到时候罢了,这段时间先别急着强攻,以火炮轰击之,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宋的神兵利器,劝降一个韩家人可比夺下一座来宾城要有价值的多。” 王鹤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王铁鞭,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没想到一向以勇武著称的王铁鞭居然有如此缜密的一面,的确,出于整个战事考虑,劝降一个韩绍文要比攻下一个来宾城要强的多。 随着王铁鞭的军令下达,大宋的军营再次开始热火朝天的动员起来,宋军扎营的位置十分恰当,刚好在辽人的弩箭,砲石的射程之外,但却在大宋火炮的射程之内。 而此时的炮手已经开始了准备,右拳紧握,拇指向上,平伸右臂,闭上左眼,用右眼在拇指的一侧刚好观察到目标,这时保持姿势,闭上右眼。 同时用左眼在拇指的同一侧观察到另一参照物参照物和目标之间的距离,边上的人用纸笔做简单的计算,很快便得出军营与来宾城之间的距离,这种测算方法误差不会超过二十步。 火炮冲车厢中拖出,这个铁家伙在军中甚至比战马还要金贵,有专人护养不说,还配备箱车运输,老练的火炮手更是军中的宝贝,每日的吃食都和一般的士卒不一样。 在大宋的军中只有陌刀手的伙食能和他们媲美,而承担的风险却小之又小,若是能一炮砸开城门,那军功简直可比登墙首功要来的高得多! 炮坑已经挖好,垫上圆木,在炮身的下方还有轮子以减缓火炮的冲击力,王铁鞭站在一旁仔细的观看,他对军中的火炮最是充满好奇。 当然不光是他,军中的热血男儿对于这种毁灭性的大杀器都充满了好奇,可能这就是追求力量的男人天性。 别说是军中的汉子,就是赵祯和赵旭赵昀三个天家男子都对火器充满了兴趣,赵旭早已把自己的成人礼预定了,一把精致的燧发枪,而赵昀因为没有赵旭那般的礼法约束,自己经常期望军械司摆弄火器,而赵祯更是经常狩猎,所用的便是装填米涅弹的燧发枪。 火炮在耀眼的火光中轰鸣,王铁鞭只瞧见了一团巨大的火光,以及只能听见的炮石呼啸声,然后便在短短的俩个呼吸之后,伴随着脚下的颤动,来宾城城门右侧的城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弹坑,以及同时扬起的巨大尘埃。 “哈哈哈!好!” 王铁鞭兴奋的挥着拳头,下巴上的络腮胡都跟着竖了起来,而一旁的王鹤在震撼之后捎带鄙夷的说道:“好什么,眼下不过是校炮而已。厉害的还在后面。” 王铁鞭翻了个白眼:“某晓得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数十门火炮一齐开火仿佛要把大地震碎,苍宇也为之颤抖,战争之神再次向世人展示它的力量与恐怖。 对面的来宾城城墙犹如遭到巨人的连续锤击,烟尘如雾般飘起,接连遭受冲击的城墙已经出现部份垮塌城墙上还未泼洒的热油,铅水,滚石檑木,成为了自掘坟墓的器具。 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安静了,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咒骂,恐怖的气氛在城头蔓延开,韩绍文被亲兵死死的护住,即便如此也是灰头土脸,挣扎的在废墟般的城头观望,城头上看似坚固的门楼已经成为残垣断壁。 半块刻有威远二字的牌匾轰然坠落在城墙上碎成数段。 原本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能开始溃散,阻挡敌人进攻的城墙仿佛已经成为一处死地,韩绍文斩杀数名逃窜的军士依旧不能阻挡这个局面。 乱象已生,再想稳住局面更加困难,还好宋军没有在这个时候进攻,否则城破便在弹指之间。 这时候固执己见已经没有了意义,韩绍文提着滴血的长剑无奈的下令:“搬运伤兵于城中救治,肃清街市,罔议造谣者就地正法……” 他的想法很简单,最少要保持来宾城的稳定,如此才能继续抵抗宋军。 但随着他的话,又是一阵呼啸,仓皇之间韩绍文便被亲兵拥下了城墙,威远楼也在这时轰然倒塌,城中沸反盈天,韩绍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宋人火器恐怖如斯,如何能守住这残垣断壁似得来宾城? 再来几轮轰击,别说是城墙,怕是连整个来宾城都会被付之一炬! “节度使,这来宾城守不住了,不如趁宋军还未攻伐之际,速速北撤。” 韩绍文苦笑一声:“北撤?如何北撤?宋人既然如此兴师动众,自然已把这来宾城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如何北撤?” “城中守军三万,定能突围!” “陛下让我驻守来州,我却率兵北撤,如何见天子?!”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愚忠的代价 亲兵们呐呐不言,而军中将士却撇向韩绍文,节度使这是要与来宾城共存亡? 他们关心的不是韩绍文的忠贞,而是关心自己,若是韩绍文这位节度使率军突围,虽然可能死在突围的路上,但最少还有生机,可若是与宋军正面抗衡,最终的结果定然是城破人亡。 如此一来还不如突围而走,最少能有一线生机! 王圭和王鹤二人很快便转移了策反的目标,既然韩绍文不愿归降大宋,那自然有人愿意归降,不如从侧面打开缺口,于是乎大宋的劝降使者再次出发,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王鹤这位军中司马亲自去的。 王圭在知晓后大惊失色,拉着王鹤的手道:“此去凶多吉少,兄三思而行!” 王鹤哈哈大笑,甩开王圭的手道:“就许你立功封赏,不许老夫得个军功?!将军稍安,辽人不敢奈何,若身死,将军可夷平来宾城!老夫得道也!” 王圭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鹤一人一车高举宋军旗帜便向来宾城而去,显然他是要用身家性命博得一世名声,不,万世之名! 王圭无奈,谁让人家是文臣?谁让人家站在了大义一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有此功劳可抵某杀敌数万…………” 韩绍文对于王鹤的到来有些猝不及防,显然眼下宋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这时候派人前来劝降岂不是画蛇添足?这偌大的军功不比劝降要来的重要? 但韩绍文不知道,其实宋军根本就没办法用火炮屠城,最少是没有借口,真正的战事依旧需要大宋的将士用命去拼,攻下一座城池可要比毁灭一座城池付出更多的代价。 短兵相接,五万对三万,即便辽人不擅步卒作战,宋军依旧要付出巨大的伤亡,要知道,这来宾城可是来州州城,亦是中京道的一座驻兵之地,否则也不会有三万守军。 现在的宋军没有一人伤亡,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来宾城,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而且策反韩绍文对辽朝的击打极大,非战争能取得。 看着对面毫无担忧之色的王鹤,韩绍文冷着脸道:“司马就不怕身遭万劫?” 王鹤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王鹤贱命一条,家中老父母已去,妻儿托付朝廷,无可挂念,唯有累世清名可求,若是还身死,丹青史书必有一席之地,尔却要遗臭万年,划算,划算!” 韩绍文冷笑道:“莫不是想要清名想疯了?!” “你不会杀老夫,也不敢。除非你希望整个来宾城数万军民与我同葬,能与卿共赴黄泉,虽死无憾矣!” 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别人,这就是无赖之举了,还是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来,简直……简直臭不要脸! 韩绍文气的发抖,而一旁的辽朝将领却惊恐的瞪大眼睛,从王鹤的话中他们听到了威胁,若是他死在了来宾城,宋军便要屠城,而且很可能用火器屠城! 韩绍文不害怕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害怕,原本是来恐吓王鹤的武将和刀斧手们表情僵硬,这时候还有谁会动手?除非是要和韩绍文一起与王鹤陪葬。 而王鹤这时候却起身观瞧韩绍文亲兵身上的甲胄兵刃,一副来参观学习的模样让韩绍文牙根痒痒,大宋号称汉家正统,儒学传承,居然还有这样的文人?! 王鹤确实在仔细观察辽军的甲胄,他虽然是文职的军中司马,可这么多年来从军,早已对军中的一切了如指掌,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王铁鞭战死,他也能从容管束军队。 一边观察韩绍文的亲兵铠甲,一边开口道:“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眼瞧着辽朝大厦将倾,非将士不用命,非百姓民不聊生,而是国力不济,大势所趋,即便圣出也回天乏术矣!” 王鹤的话让众人默默不言,即便是韩绍文也不能反对,显然是这样,这时的安静让王鹤更加智珠在握,望向韩绍文笑眯眯的说道:“可否与节度使促膝而谈?” 厅堂之中安静许久,所有人都盯着韩绍文看,显然他的话这时候决定了来宾城的命运,也决定了城中数万军民的命运。 “绍文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王鹤笑道:“好!好一个事无不可对人言!那王鹤便来说道说道!眼下来宾城已经是困兽犹斗,即便是驻军三万也无力回天!我大宋北伐志在必得,辽主固守中京道岂能分兵来援?这来宾城虽是中京道东线重镇,可惜若是没有援军,必定城破!而我大宋十万背嵬铁骑游走与外,即便有援又能如何?!” 王鹤之声如洪钟大吕般在厅堂之中回响,劝降就是这样,摆事实讲道理,从根本上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若是连这点手段也没有,那就干脆不要去说项,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当着辽人将领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王鹤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继续开口道:“狡兔三窟,诸位难道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韩绍文哈哈大笑:“后路?某看是一条死路!我等家人亲眷皆在辽朝,如何能有后路?一旦归降大宋,少不得有族灭之危!” 这下便算是说出心里话,也说出了他们的顾虑,也就意味着有的谈,王鹤笑了笑:“韩家出自幽州燕云故地,如今亦是我大宋之土,举家北上便在中京道锦州落脚,而诸位将军亦是中京道之人,若是归附,可保尔等家族在我大宋北伐之中万全,尔等亦可成为我大宋之将,加官进爵便在今日!” 王鹤的话充满了诱惑力,而起也是事实,韩绍文稍稍好一些,可那些契丹将领却议论纷纷,对于他们来说,作为将领率兵作战,还是和大宋作战,深知大宋的兵甲之利,不得不承认辽军在宋军的面前越发的处于下风了。 即便是骑兵对决也很难有所胜算。 但厅堂之中最为动心的不是别人,确实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韩绍文,他出自韩家,通晓政事,知道辽朝现在面对的威胁,更是知道大宋的强大,眼前有恃无恐的王鹤便是最好的说明。 待他出恭之时,王鹤甩开亲兵跟上,在起背后小声道:“韩公,眼下局势并非明晦难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世家所想,愚忠大谬矣!今不归附更待何时?莫不是等到我大宋虎狼之兵尽出,攻伐上京道之时?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宋官家可是说过,若是不归也无妨,只不过再无此道矣!” 韩绍文并没有回答王鹤的话,而是默默的走了,刚刚他的话便说明了一切,愚忠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可能就是整个家族的前程尽毁…………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王鹤的“毒计” 对于策反敌方文武重臣这件事情上大宋君臣的心中都是明镜一般,只要能功成,便能获得大量的回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战争是要死人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最好的事情。 策反地方将领怎么说也算是并罚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策反一军之将领便可消除威胁,眼下并非是辽朝的小人物,而是三万战兵和他们的主将,节度使。 若是王鹤策反成功,韩绍文归降大宋,整个韩家便在辽朝毫无立锥之地,除了归附外,别无他法! 若是不成,同样对大宋没有什么损失,倒霉的依旧是韩家,这不单单是一出劝降之计,更是一条反间计,当着契丹将领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去,即便是韩绍文最终固执己见,消息传到辽朝之中,辽主还会重用他吗?据黑手来报,辽主性多疑,时暴虐。 王鹤就是看到了眼前两全其美之策才会这么做的,对于大宋来说,韩家乃是辽朝的世家和大宋没有一点关系,人家本就是辽朝的开国功臣,也是一个正朔王朝的臣子,因为是汉家血脉,所以劝降并没与负担。 国朝之中对是否劝降辽朝汉臣有着一种礼学上的分歧,有人认为他们属于汉家血脉,与大宋同源同本,为辽朝效力便是叛国,招降不如杀戮来的更加震慑人心。 而有的人以包拯,范仲淹为首则认为应当区别对待,宋人北逃于辽着当杀之以儆效尤,此乃实实在在的叛国之举,但本就是土生土长的辽朝汉人却是不同。 他们虽然是汉家血脉,可燕云早已落入辽朝之手,辽之汉臣,犹如宋之番臣,他们是在大宋的土地上的外族,岂能说他们叛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辽朝先于大宋言立官稷,如何能说他们是背叛大宋? 最终官家采纳了包拯范仲淹的言论,把两者区分开,否则王鹤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劝降韩绍文,但其手段之狠辣,完全不在乎韩家的后果,简直就如同强盗行径。 韩绍文还未发现自己已经落入王鹤的圈套,直道他的幕僚惊醒,匆匆提醒他才醒悟,眼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王贼害我!” 韩绍文大怒匆匆起身便寻王鹤,而此时王鹤早已离开,并且留下书信一封,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八个字:“退无可退,何不决断?” 紧紧的捏着书信,望着早已远去离开来宾城的王鹤车驾,那高高竖起的宋字大旗犹如得瑟的尾巴在空中一摇一甩,韩绍文心中大悔,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不见王鹤,如今已然是见了,还能如何? 而且这次他不光是来招降自己,更是来招降契丹将领,契丹将领没有人表态,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表态了!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契丹人居然能忍受一个宋臣在面前大放厥词的劝降,这已经是最好的态度,最少说明他们不想和大宋拼个你死我活。 但自己和这些首鼠两端的人不同,人家是契丹人,皇帝不会怀疑他们的忠臣,可自己不同,如今在辽朝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深知政事的他知晓,别看现在朝堂上汉臣占据不少的人数,可辽主除了对张俭器重外,对其他人则是可有可无。 若是自己和王鹤相谈的消息传出去,韩家怕是也岌岌可危。 城外便是连营一片的宋军大阵,旌旗飘扬,气势如虹,而城中则是一片灰败,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死寂,胜败仿佛在这个时候已经区分开。 身边的幕僚好道先生悄然出现:“主家,此事已经回天乏术,且观那些个契丹人也已经有了妥协之势,他们和韩家一样,家在中京道附近,若是归降宋人,可举家迁宋,落一个加官进爵何不妙哉?” “怎么,先生的意思是本官当效仿之?” 好道先生苦笑道:“如今还有回旋余地吗?辽主性多疑,主家与王鹤见面的消息一旦传出……” 韩绍文挥手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边上有契丹人。” “可若是这些契丹人先一步降了呢?!” 韩绍文勃然变色,转头望向好道先生:“你如何知晓的?” “哼!这如今的契丹人早已不似以前那般的铁骨铮铮,相比开国一代,他们已经安逸享受的太久了,如今战事一起便瞧见他们的斤两,宋人第一次来还好些,这次宋军以炮石为应,后以王鹤说项,被吓破胆的人自然抓住这个时机归降了。” 好道先生的不屑让韩绍文若有所思的眯上眼睛微微点头,此时看来,来宾城外的宋军也不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当王鹤摇着大旗从来宾城回到军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便是王圭紧张的表情,待自己下了马车,这货才松了一口气,嗤之以鼻道:“如何?他韩绍文可愿归降?” 王鹤神秘一笑道:“现在莫要妄下定论,时间尚早嘞!” “还早?!” 王圭的叫声几乎把王鹤的耳膜震破:“你知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刘平已经拿下迁民城了?大军正在往来宾城而来,若是他们来了,还瞧见我在城外耗着,贻误战机之罪你我二人可都逃不掉,若是他韩绍文有意拖延又该如何?!” 王鹤胸有成竹道:“无妨无妨,此去来宾城,见了韩绍文,已经是为大宋立下大功,辽朝再无韩家!” 如此嚣张的话让王圭惊疑不定的望着他,随即小声道:“要不要请军中医官给你看看…………” 王鹤脸色涨红,哆嗦着手指戳着王圭道:“你懂个屁!韩家现在被这个韩绍文给毁了,只要见了我他便是骑虎难下,若是不归顺我大宋,辽主也会对韩家起疑,归降才是顺理成章。 且城中契丹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不愿作战,而他们手中的汉兵更是不愿作战!” “哦,你的意思是,若是这韩绍文杀人你便可获得辽主的信任,但他本打算给韩家留条后路的小伎俩反而使得韩家必须归附?” 王鹤翻了个白眼:“然也!”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纷纷来投 对于王鹤的这一手,王圭还是自愧不如的,文臣耍的手段和脑子,他这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虽然不是他自己不够老谋深算,但终究是没有王鹤想得多。 事情的发展在时间中酝酿,当王圭急不可待的时候,来宾城终于有动静了,虽然已经修不好了坍塌的城墙,可终究是有人出来了,人数不多,只有数十人,且都是后辽朝的五京州县汉军。 显然他们认为同为汉室的宋军不会对他们动手,这算是看的清楚,这些人或是无家可归,或是妻离子散,或是贪生怕死,但总有求生的欲望。 身上的尘土说明他们是从地道中出来的,王圭对这样的人数实在是不满意,有些幽怨的望着王鹤,王鹤笑眯眯的起身迎接这些归降之人,并且详细的询问来宾城现状,存粮多少,水源何处,军民之况等等。 很快王圭便笑逐颜开,望着王鹤道:“本家的,这么说来来宾城已经动荡不安,契丹人和汉人都不想和咱们正面作战?若是如此为何不早些来投?” 王鹤笑道:“瞧着吧!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这来宾城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不断的会有士兵出城投降,最后便是契丹的将军以及他们的亲兵。” “真的?” 王鹤笑而不语的走了,他要去营门口做一番准备,让士兵在军营前面修建一片营区,然后便是让火头军的人把大锅架起来,烧热水,烧大锅菜,架设营长,在这初春的季节,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水,简直就是享受。 而享受这一切的便是那数十个前来投降的辽朝汉军…………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来宾城城墙上的守军还是能看见的,于是乎每每入夜,悄然而至的人便越来越多,开始是十来个,然后是几十个,数百人,接着便是大把大把的逃兵,甚至有些人破开了刚刚修缮好的城墙。 时间越长,城中的辽军越不安心,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出逃了,而且军中的将领和节度使都没有下令严查,也没有增加巡逻,这些终于有人开始向自己的将军建议了。 于是乎出现了第一个连夜率兵出城的将军,只不过在出城的途中便被他的手下斩了首级以向大宋邀功…………紧接着便是数千人的军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而讽刺的是他们这么做居然是为了争抢自己主将的脑袋。 王鹤与王圭二人看着眼前被争抢得稀巴烂且面目全非的脑袋默默无语,心中的震撼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刚刚厮杀之惨烈状若疯狂,若是他们把这本事用在和大宋作战上,还真的得掂量一下。 但王鹤最终却没有赏这些人,而是把剩下的一百多“胜利者”当成了囚犯关了起来,理由很简单,这种小人行径岂能鼓励?两面三刀的士兵谁敢用?! 王圭却是可惜的望着这些人,他本打算把这些人全部斩首,记入军功之中,现在看来没有希望了,只能砸了砸嘴有些眼馋的望着这些被囚禁的人。 当然此举也是在告诉来宾城,大宋也是有底线的,并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王圭望着远处的来宾城,以及人数越来越多的俘虏营,叹了口气道:“这些人真的能为我大宋所用?” 王鹤笑了笑:“怎生不能?你可知卫青和他的外甥霍去病?” 王圭眼睛一瞪,拍了拍身上的铠甲,竖起大拇指道:“汉朝骠骑大将军!我等武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你可知为何他们总能在草原上找到匈奴人的所在,并且歼灭之?” “当然是领兵有方,用兵如神!” 王鹤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这对舅甥最擅长任用良将,尤其是匈奴人!所以才能在茫茫的草原上追杀匈奴人……” 王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说道:“入我华夏之狄夷视若华夏?” 王鹤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自古以来便是这道理,胡人,突厥,羌人,鲜卑人,匈奴人,无一例外只要入我华夏,便为我所用。” 王圭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这是官家的意思?” “相公们是这么上疏的,官家自然同意,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人,迂腐,懦弱,无能之辈,岂能重用?” 王圭笑了笑,指着眼前的军营道:“这里面的人还能用吗?咱们的官家可看不上契丹将领。韩绍文还差不多。” “契丹人不好用,但既然招降便不能分个三六九等,那些个契丹武将,给点钱,赏赐宅院之类的便束之高阁,三代之后还能有什么祸患?倒是这些汉兵却是战力。” 王圭一拍手掌笑道:“对勒!这些人多是穷苦出生,辽朝征兵可与我大宋不同,以咱们大宋的兵饷赏赐,这些人还不是抢着为官家卖命?” 王鹤鄙夷一下接着点头道:“粗鄙庸俗…………但就是这么个道理,这是在积蓄力量啊,没瞧见官家这次连咱们上四军都拉出来了?若是在往常不会如此,最多征调十六卫前来,中央禁军何需动用?这是在练兵啊!” “我也早看出来了,这事不简单,若是单单为打通辽东之道,何须二十万禁军齐出?往日这般的精锐可是在京城中不得擅动的,现在连控鹤都兵出京畿了。” 王鹤撇了撇嘴道:“你王铁鞭巴不得吧!” 王圭翻了个白眼:“这是自然,你们文臣辅助陛下之社稷,我等武将自然身死效王命,守卫陛下之土!” 上纲上线的达到来谁都会说,但真正能做得到的却没有几个,不远处的坟茔刚刚修好,里面便是那个最先投来的辽朝将军首级。 对于劝降一事,大宋的态度是积极的,一来是说明大宋比辽朝更加的正朔强大,二来可以使得辽朝上下离心离德,尤其是在现在,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 眼下这些辽朝汉军说的最多的便是契丹人如何的傲慢,如何的盛气凌人,如何的压榨汉人,欺负汉人,王鹤把所见所谓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北京城,作为行军司马,他有上疏直达天听的权利。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良禽择佳木而栖 韩绍文终于还是归降大宋了,他是情非得已,来宾城中的守军在宋军围困的七日之后没有等来大辽的援军却是等来了大宋的援军。 刘平率领五万龙卫气势汹汹的杀来,在看到王圭的五万大军依然驻守在来宾城外的时候哈哈大笑,暗道一声天助我也,但王圭的态度却出奇的好,不仅邀请他去捧日军中饮宴,还送来了帖子。 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刘平还以为他王铁鞭是真的在示好,可当他在行军司马王鹤的带领下进入军营的时候,却看见了数万辽军困于军营之北………… 抬头看了看只有城墙破损了些的来宾城,再看了看眼前被大宋将士看守的辽军营地,刘平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眼前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自己难不成是在做梦? 指了指眼前的辽军营地,刘平咕嘟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些都是降俘?” 王鹤故作惊讶的说道:“并未厮杀哪来的降俘?不过是些归义的辽军罢了。”口气风轻云淡,神态自若泰然…………刘平七窍生烟。 张了张嘴声音却出不来,直直的便往王圭的营帐而去,进了门便大喊:“你这王铁鞭施了什么妖法!这辽人城池未破,如何纷纷归降?” 王圭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瞥了一眼刘平道:“某当是谁,原是你刘大头来了,怎么,率军助我?”说完脚下一动,一只小巧的木匣便被踹到了屏风之后。 “无甚的妖法,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刘平呆立原地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表情落寞道:“某不如你……” “这是怎的了!咱们的比试可没玩,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早?”被刘平这么一说,王圭反倒不好意思,匆匆起来拉着刘平的胳膊拍了拍。 “这杀敌两万和劝降两万岂能相提并论?” “莫要如此说,某也后悔了,最后的功劳怕是他王鹤的,毕竟这老倌孤身直入来宾城,才有眼下这般模样。” “哈!某就说你没有这能耐,原是那王鹤的功劳!你王铁鞭也有今天啊!亏我还以为你久攻不下,率军来援嘞!” 王圭被气的脸色煞白,指着刘平道:“瞧你这撒泼模样,端是当不得一军之主将,他王鹤也我的行军司马,难道这也是假的?还你来助我?没有你,某也可一鼓而下来宾城!” 刘平哈哈大笑,但随即脸色一正的问到:“那韩家人可降了?” 王圭摇了摇头冲着坐在一旁看好戏的王鹤道:“韩绍文为何还不归降?莫不似乎打算城亡人亡?” 王鹤笑着望向两人道:“两位将军莫急,正好二位也在,某料定他韩绍文近日必有动静……” 时间就在两人焦急的乱转中缓缓流淌,不过对于来宾城中的韩绍文来说却是真的太快,时间过的太快,不知不觉便至夕阳西下之时。 “好道先生……我实在决定不下。” 好道先生微微点头:“这是自然,主家若是能决断,反倒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如今却是当机立断之时,韩家等不起了,若是消息传回,危矣!” “宋军可会为我韩家北上锦州?” “若是不应,便是失言,从此以后何人敢再归附大宋?岂不是自寻死路?” 韩绍文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此言有理,还请先生劳烦,去往大宋军中。” “理应如此!” 韩绍文降了…………整个来宾城也在大宋不费一兵一卒之下归降,当他出现在宋军营地之时,王鹤王圭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最后担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鹤对他以及好道先生以文人礼仪相待,并承诺派人送他们去北京城面见大宋天子。如此一来韩绍文的心安了一半,但随即开口道:“不知宋军何时北上?韩家家眷还在锦州。” 王鹤笑了笑:“此事勿忧,锦州永乐城中的家眷需要尔之手信,我大宋自然承诺,必会接他们出来。” 韩绍文躬身一礼道:“有劳了!” 王鹤身为文臣,谈吐风雅又多有眼见,与韩绍文两人相谈甚欢,如今他韩绍文既然如此做亦是放下心中的芥蒂,总是要牺牲一些东西,或是钱财,或是故友,或是时间,或是生命,但却必定有要守护的东西。 即便是失去再珍贵的东西也要守护的。 韩绍文自认为自己失去了对辽朝的忠义,但他守护的却是整个家族的未来,韩家乃是辽朝的四大世家之一,可这大家世族却并非看着那么风光,提防郡王猜忌便是最为小心翼翼的,但却依然不可避免。 若是想让韩家依旧繁盛下去,没有一些变化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辽朝,韩家基本上已经走到头了,再无可以上升的余地,辽主绝不会让韩家之人入朝为相,这段时间韩家的人不是在州府转悠便是在老家锦州挪窝。 虽然表面上是照拂韩家,可只有韩绍文心中明白,在这么下去,韩家必然落寞,所以他才会对王鹤的提议动心。 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仕,此乃文人求存之道,亦是世家大族的求存之道,如今辽主性猜忌,多暴虐,实非长久之计,韩家的将来也会越来越落寞,即便自己不见王鹤,若是有心人稍加利用,自己乃至韩家也不会落下什么好。 反观大宋,帝王英明,宏才大略,颇有一代圣君之相,天下人赞其“仁”;而大宋国力之强盛远胜辽朝,这一点他韩绍文可比王鹤还要清楚,他在辽朝最能感受与大宋禁绝通商之后的变化。 韩绍文早已打算过了,也和好道先生商议过,此时归附,正是大宋用人之际,可保韩家一世富贵,最少不用担心灭族之祸! 最重要的一点,韩家的才学并不弱,即便是到了大宋也可与宋人才子一较高下,入仕,做官,可保家族兴盛! 家族的未来是什么?当然是年轻人的未来,若是不能入朝为官,若是籍籍无名一生,家族的希望便彻底会没了,不出三代便会彻底衰落,而韩绍文看好大宋的地方就在这里。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韩家归附 未来,没有什么比未来更重要的东西了,韩绍文死死的抓住了他认为的未来,并且不再撒手,虽然辽朝也是正朔王朝,但大宋却是汉室正朔,虽然少了两个字,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汉室二字岂可轻言? 即便是辽朝先于大宋立国,即便天下人都承认它是个正朔王朝也无用,毕竟是蛮夷而已,正朔王朝又如何?能比得上大宋这般的汉室王朝? 汉室二字对汉人来说便是信仰,便是归宿,虽然韩家历代居于幽州,可原本的幽州也是汉室的土地,韩家也是世代受汉室教化,追本溯源都是后出自汉家的礼法教化,即便是被占领,依旧对汉家王朝有着天然的亲近。 或许在大辽立国之初,在耶律阿保机在世之时对韩家大力重用,对韩家关照有加,可如今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韩家早已没落,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终究是该考虑未来的时候了,韩绍文看来,与其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如彻底归宋,如此一来最少占得先机,且不说还有,刘、马、赵三家,韩家先一步归顺,便占据了先机! 此时此刻,韩绍文看着眼前秩序有度,号令严明的大宋军营深感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大宋之兵强马壮非大辽可以抗衡,更为重要的是,辽朝在一日一日的衰落,而大宋一日强国一次。 别的不说,单单是眼线的局面便能说明一切,放在原先,宋人岂敢主动对大辽用兵?而大辽何时能忍受宋人的嚣张跋扈?最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大辽上下依然固守中京大定府,不愿派兵增援各处。 这就是中了宋人的圈套还不自知,韩绍文已经看出其中的奥秘,大宋分兵两翼于中京道,一处在东,一处在西,可西面的密云,北安州方向没有太大的动静,反倒是东面的州府被大宋连连夺取,海阳城,迁民城,以及如今的来宾城,这些都是中京道的沿海之地。 再看看王鹤答应北上救助身在锦州永乐城的韩家,便可得出大宋会一路沿海州府北上,最终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中京道,而是东京道! 如此一来便可打与辽东之地的联系,实在是格局甚大的一盘棋,而执子对弈者一是大宋的英明之主,另一却是辽朝昏聩之君………… 棋局再好,再精妙,也需要执子之人对弈,这就是凸显了帝王的重要性,他才是一国之关键! 若是在一个正常的大一统朝代还好,可如今宋辽对立,选择一个明君显然是上善之举,而且韩绍文有一种直觉,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直觉,他觉得宋辽之间的对峙很快便会结束。 这是一场赌博,当然也是一场稍稍有把握的赌博,否则韩绍文也不会压上所有的底牌,甚至连身家性命也压上。 来宾城因为韩绍文的归降而被宋军接管,韩绍文把家中的地址和信物交由王鹤,王鹤随手把这些东西递给了军中的黑手之人,他们会想尽办法帮助韩家转移。 不过宋军对归附的辽朝汉兵没有什么苛责,也没有什么刁难,而是把他们当成了新兵,没错就是大宋的新兵来对待,不光是关在军营之中,还要进行训练,而且一起好吃好喝的,训练倒是也没拉下。 时间长了,便会生出一种习惯,辽朝汉军也开始了下意识的融入其中,谁也不想永远做个废人不是? 韩绍文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积极训练的辽朝汉军,眼下呼哧呼哧跑圈的他们和往日里在来宾城散漫的样子完全不同,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物与宋军不同,怕是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慢慢的,韩绍文也习惯了,他已经与这些汉军没有了任何关系,人家不归他管,他也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这是一种切割,王鹤建议的切割。 对于韩绍文来说,事情远没有结束,直到宋人把整个韩家都从锦州接出来,此事都不算完。 不过契丹的将领可没有这些汉兵的待遇,虽然也是好吃好喝的,但却不能擅自离开,他们当中有些人不服,打算寻王鹤说个明白,这就是他所承诺的加官进爵? 但很可惜,和他们见面的不是王鹤而是王铁鞭,老王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莽夫,什么叫滚刀肉,大刀威胁,酒肉贿赂都用上了,这些契丹将军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个个的被忽悠的昏头转向。 不晕头转向也不行啊!刀剑无眼,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对于来宾城的事情,王圭,王鹤,刘平三人分别上疏赵祯,这是赵祯定下的规矩,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 而训练辽朝汉兵一事,赵祯便更不在意了,而且是支持王圭和王鹤二人的建议,大宋需要补充兵员,此战的目标不是中京道,而是远在北方的东京道。 若是大宋拿下狭长的辽东走廊,防御必会成为头等大事,不光是边境狭长,而且还有宋辽边境要防守,大宋从一条防线一下变为两条! 大宋可以调遣十六卫,但却不能把他们都调遣北上,而这时候使用这些归降的汉兵,却是极好的。 没人比赵祯跟清楚大宋军队的同化能力,别说是一个新兵,就是把一个不通汉语的倭人扔进军营,出来的时候也是和大宋士兵一模一样的。 至于那些契丹将领,自然是要让他们前来北京城的,给个闲散的官职养着便是,大宋还是能出得起这点钱的,而且人数并不是很多又有何妨? “韩绍文接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北朝韩家有德与乡邻,诗书传家,人才辈出…………今回归汉室,朕心甚慰,特此诏书召其面圣!” 当王鹤把赵祯的亲笔诏书递交给韩绍文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下。 王鹤笑道:“恭喜韩老弟了,早日收拾行装前往北京城,我这便去派人护送。” 王圭更是得意的说道:“如何?我大宋最重承诺,陛下诏书在此何有放心不下?” “谢陛下隆恩!也多谢二位指点迷津!” 韩绍文恭敬的接过这掌管韩家命运的诏书,小心的退去,自此辽朝四大汉室家族韩家归附大宋。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双脚的抉择 大宋在辽朝情报工作上取得的成就是前朝乃至太祖朝都无法比拟的,他们的渗透可谓是无孔不入,虽然商贾的撤离对黑手是一重大的打击,但很快黑手便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渠道,藏身于民。 辽朝的汉民很多,在燕云丢失的时候,萧太后力挽狂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燕云之地撤走大量的汉民,对于在辽朝生活几代的汉民来说,辽朝依旧是他们的朝廷。 所以撤走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跟随着契丹军队撤离了,耶律宗真战死在燕云的消息传到辽朝,汉民涌上街头放声大哭,在他们的心中自己的皇帝死了,天也就塌了。 那是一个汉人在辽朝生活最好的时代,赵祯为何认真的对待耶律宗真,并且以朋友的身份和他阵前畅饮,皆因他对汉人和契丹人的平等对待,在绝对权利的面前依旧不搞种族主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现在却今非昔比,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和繁荣,尤其是无孔不入的商业入侵后,在整个辽朝引起了一番动荡,大宋的商贾,大宋的货物,都给辽朝带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原本的辽人眼中,大宋并不强大,甚至是不堪一击的,但他们失去了燕云,失去了往日的盟友西夏,现在又失去了辽东,这让契丹人原本高高在上的自豪感开始丧失,并感到了大宋的威胁。 于是这些和宋人同宗同源的辽朝汉民便成为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汉民开始还能忍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渐渐的,随着这种歧视越来越过分,过分到逼着人去死的程度时,一切便悄然改变………… 汉民开始了自己的思考,这时候的辽朝是否还适合他们居住下去,是否还能在这苛刻的土地上生存下去?人的目的很简单,活下去并且传宗接代,让自己的子孙过的越来越好。 连最基本的活下去的权利都不能得到保障,汉民开始用自己的双脚选择未来。 汉家百姓可以说是最老实本分的人,他们眼中只有黄色的土地和金黄的庄稼,这是他们生活的一切所在。 除此之外他们并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唯一的希望便是让自己的子孙后辈在自己的财富积累下过上更好的生活,以读书为途径出人头地,越出农门。 甚至于千百年后的华夏人依然秉持着这种朴实的理念。 这样“本份”的思想固然好,但却有着极大的缺陷,任劳任怨与无怨无悔的同时愿意去接受剥削,不到绝路,决不造反或是说推翻政权。 若是真的走到了绝路,那股如钢铁般拧在一起的力量却有着推翻一切强权的可怕存在;皇帝,士大夫阶层眼中的升斗小民,在这个时候却仿佛有着如斗兽棋老鼠吃大象的力量,他们打破了规则,打破枷锁,打破了原本的自我。 但矛盾而又讽刺的是………… 小农经济将农民阶层的思想束缚在以小块土地为单位的狭小范围内,这首先导致了他们在政治上盲目无知,妄自尊大,在蔽塞的乡野,与世隔绝的生活使他们无法认识社会,长期处于散漫、无组织的状态,对世态漠不关心,对政治冷漠麻木,逆来顺受,只要不是统治者压迫到了无以为生的程度,绝对不会揭竿而起。 可以说现在的辽朝汉民便处于这种状态,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农人,契丹人对农耕并不精通,即便是他们立国百年也是如此,他们最擅长的依旧是游牧,同时也暴露出辽朝对汉民的依赖。 辽朝矛盾的日益加剧给了大宋以机会,或者说是给了赵祯与黑手的一次机会,一次挑拨离间的机会,兵不厌诈,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代,人命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挑拨离间也算不得什么。 黑手开始在辽朝中京道的各州府散播谣言,比如辽朝决定加税,比如契丹人要把汉民变成奴隶等等,这还只是开始,只需黑手稍稍引导一下,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便更加的激烈,而且契丹人甚至乐于相信这些谣言。 这种情况下契丹官员对汉民更加的无情,往往是原告的汉民被下狱,而作为被告的契丹人则是继续逍遥法外,这便造成了极大的不公。 在汉民的怨声载道中,黑手开始了行动,他们的方法很简单,组织汉民起义!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攻占县衙后继续进攻,而是撤退,向大宋的所在南方撤退。 大宋需要人口,同时辽朝也需要人口,这就导致一个问题的出现,此消彼长,大宋的人口会越来越多,而辽朝的人口越来越少。 汉民中的绝大多数是农民或是手工业者,他们是被契丹人压迫的劳苦大众,当然了即便是到了大宋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农人的身份,但至少不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而且大宋会给他们土地进行耕种。 这些承诺可比身在辽朝的待遇好上太多,最少没有性命之忧不是? 人活不下去了,也只能用自己的双脚选择出路,在黑手的领导下,从大宋秘密运来的有些军械便把原本两手空空的农民武装了起来,虽然不会给他们多么犀利的兵器,但有一定防护能力的盔甲,兵刃却是有的,剩下的便是大宋已经淘汰掉的大黄弩。 这东西操作简单,杀伤力也不弱,这种汉代便出现的劲弩乃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虽然速度慢,上弦费力,但杀伤力是真的强,有效射程已经达到了三百步,堪比大宋的棘轮弩。 义军有了这些东西,拼杀起来便更加的得心应手,短短一个月,便开始逐渐壮大起来,因为他们对付的都是些县城的兵丁而并非是辽朝的正规军,只要稍加训练自然没有问题。 而这次起义时有不少的汉民组成的兵丁临阵反戈,加入或是投靠了义军,一时间中京道处处烽烟起,狼烟遍地。 这让那些原本就驻守在中京道各大州府城池之中的契丹军队更加不敢擅自出击,若是贸然行动,一个转身自己身后的城池易主了怎么办? 农民起义的最大好处便在于人数,他们的数量庞大,有些人甚至拖家带口的夹杂在义军之中,一万人的军队能号称十万人,十万人的军队能号称五十万………… 单单是这庞大的数字和漫山遍野的汉民便让辽人吓得不敢轻易出城,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军队真正的战力不过三五万而已,可眼下是中京道遍地如此啊! 一会这边冒出十万叛军,一会那边冒出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五十万,谁知道到底数量几何?谁知道有没有宋军夹杂其中?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南归,难归…… 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同样的道理,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辽朝的朝堂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些义军的目标并不是要攻陷中京道的大定府,也不是北上,而是南下。 这种战略意图是瞒不住的,毕竟辽人也不都是傻子,朝中的臣子中已久有一部分的能臣,他们把自己的担忧和对大宋意图的猜测汇报给了耶律洪基与萧太后,面对这一情况,萧太后当机立断,立刻命令驻守在中京道各个重要州府的辽军四散出击,务必扼杀这种全面南逃的势头。 赵祯低估了辽人的决心,刘振所率领的武烈军在北安州附近游击的时候,辽人出兵了,泽州松亭关的八万铁骑尽出,向四面八方的义军队伍开始了进攻。 他们很快便摸清义军的战力,除了少数叛逃的汉军外,其他的队伍大多数是毫无战力的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虽然他们奋力反抗,但对付全副武装且战力强悍的正规军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样的义军很快就会被击溃,义军主力一旦溃散,剩下的便是妇孺和老人,在契丹铁骑面前,他们显得那么的渺小无力。 在这个时候,耶律洪基再次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下令对这些妇孺老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只要他们在义军之中,便会惨遭屠戮,无论是襁褓之龄的幼童,还是正值妙龄的女子,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正值壮年的男子,皆未躲过这场屠杀。 中京道的土地上流淌了大量无辜汉民的鲜血,哀鸿遍地,尸骨遍野,这是一场绝对强权中夹杂着民族仇恨的灾难,而这场灾难之中的牺牲者却是最为平凡的阶层。 消息传到大宋,传到辽朝,甚至传到了高丽,天下震惊! 耶律洪基的行为无疑是在警告世人,为的也是震慑其他的义军和整个辽朝的汉民,告诉他们这就是南归的下场,但这种行为同样使得辽朝被推上了道德的对立面。 张俭率领辽朝的文官冒死与皇城外上谏,身为韩王的萧惠率领武将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契丹人的利益才是一切,既然这些汉民背叛大辽,那就应该屠戮殆尽,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看着昔日老友没有波动的眼光,张俭绝望的发出哀嚎,声如猿啼,泣血鸣鸣…………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悲戚,宫门缓缓打开,宫中的内侍出来了,众人都认识他,他是太后的贴身内侍哲呼鲁。 “太后宣左丞相张俭觐见!” 哲呼鲁的话给了张俭和汉臣以希望,太后贤明,自会知晓陛下的错处,也会终止这场浩劫,这些汉臣和汉民之间的利益是相关的,或者说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汉民惨遭屠戮,他们也一样不好受,多少的汉臣是出自中京道?他们或多或少的和汉民有着联系,并且也和家族有联系。 穿过长长的宫门甬道,张俭觉得此时的皇城是那么的陌生,四周都是契丹的精锐,每个契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在有那原本敬畏的神色,反而散发着阵阵敌意,自己可是大辽的丞相啊! 哲呼鲁张俭是认识的,甚至很熟,于是开口问到:“哲呼鲁,不知太后与陛下的意思是否一样?” 哲呼鲁面无表情的望着张俭半天,最后脸色逐渐缓和,长叹一声道:“今夕不同于往日,契丹的贵族,将军们已经开始倒戈,拥护陛下了,这次陛下的铁血之命便是顺应而为,一旦如此,太后怕是以难以干涉。” 张俭大惊,明白萧太后之所以能垂帘听政,不单单是因为汉臣的支持,更是因为契丹贵族和武将的支持!同时掌握了兵权和政权的太后才能约束皇帝的权利! 而哲呼鲁的话意味着太后失去了兵权,也同样意味着她失去了军队的控制权,难怪驻守在松亭关的军队会对汉民进行屠杀………… 张俭如行尸走肉般的走进了临清宫,这是太后的寝宫,而非处理政事之所,眼前的一切都说明,垂帘听的政萧太后的权利被架空了。 迈步进入大殿,对着上首的太后拜下,张俭悲声道:“太后!大辽危矣!” 萧挞里望向张俭,惨笑道:“辽朝不危,社稷犹存,吾儿误入歧途,徒呼奈何!天道不公,圣宗皇帝中兴大辽,而先帝战死沙场,吾儿年幼便即皇帝位,缺帝王引之,本宫亦未尽太后之责!” 说完还不待张俭答话,她便挥了挥手,殿门缓缓关上,哲呼鲁率领一帮内侍从后殿出来,人人着甲,腰挎长刀环卫四周,张俭惊骇的站在原地。 “张俭,你为相多年,深知汉民为我大辽之重,如今陛下此举,离心汉民不说,又陷我大辽与不义,大宋皇帝又以仁明出众,此乃祸端也!为今之计,本宫欲废其帝王位,另立新君,匡扶我大辽社稷!” 萧挞里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仿佛一把大锤猛力的砸击着张俭的心脏,没想到,太后看似失去权利,居然是在宫中密养死士,瞧哲呼鲁率领的内侍模样便知道他们各个都是孔武有力之人。 萧挞里和耶律洪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达不可调和的程度,耶律洪基认为大辽根本就不需要休养生息,当初太祖建国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大辽强大,契丹人就是在马背上夺取的天下,以前可以,现在同样可以! 他要用契丹人的传统手段去征服汉民,征服大宋!但他忘了,耶律阿保机在监国大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实行南北院,招揽汉臣善待汉民………… 萧挞里的政策正好与耶律洪基相反,她支持张俭等汉臣提出的政策,休养生息的同时积极防备大宋的北伐,善待汉民,利用他们壮大辽朝的国力,这也是圣宗皇帝所做的事情。 当年圣宗皇帝建在,辽朝国力强盛,传位于兴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规划,可惜宋辽燕云一战,耶律宗真战死,燕云十六州丢失,完全打乱了计划,萧挞里要把已经走歪的大辽扶上正轨。 既然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那就需要做出选择,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萧挞里也要下手,反正她已经有了孙子。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废帝 其实并非眼前的事情出使萧挞里废帝,早在之前她便有了打算,眼下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萧挞里并不是想临朝称制,更不会觊觎帝王之位,相反她在耶律洪基即皇帝位之后便完全把手中的权利进行移交,真正做到了大部分的切割。 手中的权利只保留了太后应有的,其他从未越界,就是这种行为得到了朝臣的一致称赞,世人尊其为圣。 但后来发现这是不行的,没有萧挞里的垂帘听政,耶律洪基行为放肆,大肆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已经到了无人能控制的地步,而且朝臣们的上谏完全没有作用甚至谏言者屡遭迫害。 滥发官子一事引发了整个辽朝社会的动荡,也使得萧挞里再次出山并且在契丹的贵族和汉臣的支持下垂帘听政。 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一切都在按照萧挞里的计划进行,并且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后执政与皇帝执政的差别,但很快,大宋的出兵影响了辽朝原本稳定的情况。 契丹人和汉民的矛盾进一步加深,在辽朝还未崛起的情况下,与大宋的交锋便显现出大辽的国势疲软,契丹贵族和将军开始怀疑萧挞里的能力,在这个时候,独裁统治和强硬的政策反倒成为一件利器,得到了契丹人的拥护。 耶律洪基再次依靠他的暴虐上位了,而失去契丹贵族拥护的萧挞里逐渐发现自己的被动,她不能眼瞧着大辽葬送在耶律洪基的手中,在萧挞里看来他的路走不通。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俭犹豫了,在他看来帝王岂能轻易废除?即便是有万般的不是也不能直接废掉,多加以劝导便可,好歹他耶律洪基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子。 若是他被废掉,那他的兄弟便有夺嫡继位的权利,虽然他们不是嫡子,可这时候也没有嫡子了,到时间引起的风波怕是不会比现在的小! “废帝一事万万不可!还请太后三思!”张俭是真的怕了,眼下让他没想到萧太后居然打算以废帝来拯救大辽,这难道就是最后的手段了吗? 难怪她说辽朝不危,社稷犹存!这是要彻底的改变时局,这是要把一切都打散重新开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疼爱孩子又思念亡夫的太后居然在江山社稷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废帝,而不是用更加柔和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危局。 张俭承认,此时废帝由太后收揽大权是最好的办法,可这办法所带来的结果却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张俭担心的望着萧太后,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不支持,萧挞里也能独自完成废帝。 因为太后完全可以以一道旨意废除掉皇帝的一切权利。 虽然这项权利没有明确的法令支持,但是太后依旧可以以不谨、无道、无德、不孝等理由剥夺皇帝的权力,甚至废黜皇帝,虽然大多是由于权臣逼迫,但废黜皇帝的诏书,必须经由皇太后之手。 这样的例子在史书上有很多,汉代上官太后下令废刘贺:刘贺上位二十七日,因荒淫无道,丧失帝王礼义,搅乱朝廷制度,被大臣多次劝谏。霍光担心刘贺会乱国,禀告皇太后上官氏,下诏废黜刘贺,令归昌邑国。刘贺,是为“汉废帝”。 但最有名的便是则天大圣皇帝武曌的废帝了,唐中宗李显庸弱无能,即皇帝位后,尊武则天为皇太后,但他一面不敢与武则天抗衡,另一面又妄图拉拢党羽培植力量对抗,还可笑的以为武则天不知,得知详情的武后对中宗的举动大为恼火,二月,继皇帝位才五十五天的李显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被贬出长安。 张俭不希望萧挞里废了耶律洪基,因为除了上述原因之外,他更担心辽朝再出一个吕武………… 萧挞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张俭:“丞相,大乱必有大治,若是我大辽度过眼下的难关,兴邦之治必会使得大辽崛起!本宫要好生教导耶鲁斡,如此才能避免他父亲的过错!” 张俭呆呆的望着萧挞里,没想到这位太后居然已经决定了新君的人选,就是还在襁褓之龄的皇长子耶鲁斡!看来她是对皇帝彻底失望了。 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太后打算如何处置废帝?” 随着张俭的话,萧挞里身体一僵,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皇宫的地面:“困守与宫中,他毕竟是本宫的长子,也是陛下的嫡长子,即便有错也不可随意处置。” 张俭默默的点头,他现在彻底没有话要说了,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也要试一试,否则现在的大辽已经走上的毁灭的边缘,稍有不慎便是国灭的下场。 他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到底是什么人给陛下出了这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 张俭是了耶律洪基这个学生的,即便他再没有脑子,也应该明白汉民对大辽的重要,岂能在这个时候出此昏招? 别忘了朝堂之中可是有大量的汉臣在辅佐他,没有这些汉臣文官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陛下此举定有奸佞之人与侧挑唆,还望太后明察!笔下自幼登基以来,本也是持重而行,无有逾越之举,此番无道之旨…………” 萧挞里已经带人走向殿门,此时听了张俭的话猛然转身:“皇帝暴虐,嗜杀,无道,非一日而成,今大祸以至,如不速断,国危矣!” 张俭僵在原地,是啊!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时间,若是不能挽回这一切,继续纵容中京道守军滥杀无辜下去,大辽便真的完了! 殿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萧挞里一身戎装头顶凤冠,猩红的披风在空中招展,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她镇压叛乱的时候,张俭跟在其后,眼前的太后又回到了戎装征战的时候。 一路上宫中的宿卫仿佛是木刻的雕像,死死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萧挞里率领全副武装的宫中内侍在宫城中行走,一直往帝王所在的寝宫而去。 张俭惊骇的看着这一切,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废帝宫变,自己一直被蒙在股中,甚至还和朝堂中的汉臣冒死跪在宫门外觐见………… 和权利的交替比起来,自己和文臣们所作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何为无道 大辽的宫城之中静悄悄,这里依然如同往日的那般肃穆,只不过少了往来穿梭的内侍和宫女,皇帝的玉祥宫也是同样如此,但耶律洪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已经习惯了宫人的躲避。 在他的心中并不认为这是暴虐成性,反而觉得这才是帝王威严,他的性格已经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认为恐惧才是统治一国的最好办法。 他不仅要让宫人恐惧,还要让朝臣恐惧,让百姓恐惧,在他看来只要有这种恐惧存在,便没人敢乱来,也没人敢投奔大宋。 “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抺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琵琶声幽怨而清凉,仿若流水一般从殿中传来,耶律洪基微微闭眼沉醉其中,这是他最爱的女人所弹奏的琵琶曲调,只不过今天她的琵琶曲中带有浓浓的幽怨。 “皇后何以如此幽怨?朕这不是来了吗?” 耶律洪基迈步走入宫殿,却见萧观音盘坐在地,怀中抱着琵琶忘情地演奏,连起身见礼都没有,而他们的孩子耶鲁斡就在一旁的小床之上,瞪大眼睛看着一切。 “这是怎的了?好好的为何不理朕?” 耶律洪基上前坐下,搂住萧观音的肩膀,却见她双目垂泪,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以至于出现鲜血,耶律洪基大惊:“可是在这宫中遭了欺辱?!谁有如此胆量,敢欺负朕的皇后!” 缓缓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萧观音开口了:“以陛下之暴虐,何人敢欺辱臣妾?” 耶律洪基不满的皱起眉头:“外人说道便也就罢了,你是朕的中宫皇后,岂能随波逐流?朕也是没有办法…………” 萧观音抬头望着耶律洪金,眼神中出现哀求:“陛下!臣妾请陛下收回旨意,万万不可再对那些汉民下手!” 耶律洪基一挥衣袖:“后宫干政不得,此事你不知晓,那些汉民加入义军,不杀之如何能震慑天下人心?若是别处的汉民也学他们又该如何?唯以杀戮恐吓之才行嘞!” 萧观音愤然起身:“陛下可知咱们契丹人已经开始利用陛下的圣旨,对我大辽的汉民下手了?中京道义军是多不错,可一些老实带在县城,州府城池之中的汉民也惨遭屠杀,驻守将军把这些斩首列入军功之中!” 这话简直就是多此一问,耶律洪基定然是早已知晓的,萧观音只是想从他的嘴中听到不同的答案,以满足自己最后的幻想,但很可惜,没有………… “这些汉民心中有反骨,若是不乘此机会好好惩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义军,那可如何是好?此乃军机之事,你不知晓!” 萧观音默默摇头:“陛下……荒唐……不知是何人蛊惑陛下,此乃自毁江山设计也!汉民乃是我大辽之劳力,若是没有他们,何人来耕种土地,何人来缴纳赋税,开饭馆的是汉人,开酒楼的也多是汉人,行商的是他们,耕种的是他们。 汉民早已成为我大辽的子民,我大辽应当厚待他们,而不是更加严苛的责难他们!圣宗皇帝时,汉民与契丹人可通婚,汉民的地位几乎和契丹人相同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祸事,反倒是我大辽中兴之时,难道圣宗皇帝也有错吗?!” “够了!连你也来发对朕?!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谁!” 耶律洪基忽然暴露,一股心中压抑已久的暴怒如火山爆发冲出天灵盖,伸手掐住萧观音的脖子:“是谁?是谁?!是不是你父亲?还是说是临清宫那个女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陛下……” 看着娇艳的容貌缓缓在自己手中凋零,耶律洪基松手甩开她,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来人,带皇后下去,幽居清凉殿,无诏不得外出!” “陛下!陛下!…………” 萧观音死死的抱着耶律洪基的腿,她不是担心自己被打入冷宫,而是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耶鲁斡,已经对自己的男人失望了,现在对于她来说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萧观音死死的保住耶律洪基,而他却无动于衷,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知道耶律洪基不耐烦了,再次开口大喝:“来人!来人!” 殿中空荡荡的,仿佛整个皇宫的人都消失了,只有他的声音在宫中回响,尴尬的回响,“来人!来……人,来……………人,………………人。” 这样的安静还是从未有过的,耶律洪基大怒,踹开殿门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大喊:“人都死哪去了!嘢哒!嘢哒!~” 终于在耶律洪基的怒吼声中,他的贴身内侍,也是皇宫中的总管嘢哒出现了,小心翼翼的走着,后面跟着的却是太后的内侍哲呼鲁。 耶律洪基看见了哲呼鲁以及他后面跟随着的全副武装的内侍,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放肆,宫中禁地擅持刀兵,莫不是想找死谋逆?!” 哲呼鲁一脚踹开嘢哒,望着耶律洪基笑道:“陛下,这是老奴最后一次称呼您陛下了,太后驾到!”随着哲呼鲁的话,耶律洪建震惊的望着原本应该被软禁在临清宫中的母亲,以及他最不想见到的臣子张俭。 颤抖的伸手指着太后以及张俭,耶律洪基大喊:“来人,护驾!护驾!” 只不过这声音在宫中回荡,却和刚刚一样无人应声,此刻他转身望向萧观音,暴露的喝到:“贱妇!是你!宫中宿卫乃是你父亲萧惠掌管,没想到他居然站在太后一边!枉我如此相信你!” 萧观音缓缓起身,拜倒在地:“母后,臣妾愿随陛下而去,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萧挞里望着她一时为之动容,缓缓伸手拉起她道:“吾儿,吾儿受苦了,我契丹女子向来重视节义,如今陛下行差踏错,本不应你受罪,但你能如此,母后甚慰!来人,送查刺,皇后与清凉殿居住。” 当耶律洪基听到萧挞里叫他查刺而不是皇帝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被废了,被生母所废!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辽朝变天 宫变发生的非常快也结束的非常快,其中没有流血死亡,更没有血流成河,人命如草芥的悲哀,只有快准狠三字要诀,原因自然是简单的,萧挞里并没有获得大量的契丹贵族支持,她只是获得了萧惠的支持。 萧惠身为同知元帅府事,又兼领宿卫大将军,还是皇帝的老丈人,耶律洪基自然对其信任有加,也把整个皇宫的周卢宿卫之事全权交给了他! 可谁曾想到,这个国丈,这个大将军,这个武将的头领,这个契丹贵族集团的元老居然是太后的人,要知道他萧惠乃是辽兴宗母亲萧耨斤的弟弟。 兴宗皇帝和这位母亲可谓是早已闹翻,他的弟弟也就是萧惠却得到了重用,耶律洪基却忘了,他的母亲萧挞里和萧惠也是宗族关系………… 萧耨斤和萧挞里乃是姑侄,萧挞里和萧惠自然沾亲带故。 萧家乃是辽朝的最大世家,而出于对最高权利的支持,原本支持耶律洪基的萧惠最终向萧挞里妥协,相对于皇帝来说,太后才是萧家的依靠。 萧家从来不是靠着皇帝才有如今地位的,而是皇后,太后,因为萧家乃是后族。 自从耶律氏立国大辽以来,萧家便成为了后族,两族之间互相扶持才有现在的大辽,可终究是耶律氏得了天下,萧家成为了永远的后族。 这一次萧惠坚定的站在了后族的一边,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萧氏崛起的机会! 萧挞里一次次的挽救辽朝,一次次的从耶律洪基的手中获得权利,这让萧惠看到了希望,即便他是耶律宗真的忠臣,即便他是辅佐幼主的辅弼之臣,但他却不是耶律洪基的忠臣。 若是耶律宗真还在,他必定誓死效忠,但眼下的皇帝乃是无道之君,自己还有什么必要把才能浪费在他的身上?即便是再怎么费心也无用! 萧惠比张俭看的透彻,眼下的辽朝就在危险的边缘,中京道义军四起,契丹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此时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并且拥有真正才干的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无疑在辽朝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唯独萧太后萧挞里可以做到,她是大辽的太后,也是数次垂帘听政辅佐大辽的太后,虽然此举需要利用年幼的太子,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直到耶律洪基被哲鲁哒等内侍拖着,萧惠才缓缓出现在宫中,张俭冷冷的望着他,显然这位老友已经直到幕后的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但萧惠也只能无可奈何。 苦笑着望着眼前变得陌生的张俭,萧惠开口道:“你不该怨我,此时此刻我大辽已经到了万急之时,若是不能当机立断,江山社稷危矣!” 张俭目光灼灼的望向萧挞里,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旁人,更没有萧惠这位老友,双膝跪地大礼拜下:“太后可否告诉臣,这可是您称帝之路的开始?!” “张俭你放肆!” 萧挞里哆嗦的望着张俭:“本宫乃大辽的太后,先帝的皇后,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宫辅佐耶鲁斡之言声犹在耳,你岂能怀疑本宫之心!” 张俭望着眼前萧挞里并未被岁月腐蚀多少的容颜微微叹息:“太后恕罪,母壮子幼社稷之危,史有吕武之恶在前,臣身为人臣不敢不防!” 萧挞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知晓你的忠义,本宫会悉心教导皇太子,一路呵护助其成长!” 张俭仍然跪地不起:“太后不可临朝称制!” 随着他的话,气氛紧张起来,按照礼法,后宫不能上厅堂,更不能上朝堂,所以后妃要掌权就要“临朝”,自秦以降皇帝的命令专称“制”、布告公文称“诰”;后妃掌权之后其命令自然也要上升到皇帝的级别,于是便要“称制”。 此二者皆不可少,临朝乃是直接参与朝政的开始,也是宣示太后履行皇帝权利的开始,一旦临朝便可身穿皇帝服饰,做与皇帝的御座之上。 称制不只是行使皇帝权力之意。虽然女主临朝、亲裁政事,但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并不是直接使用懿旨,而仍是以幼帝的名义,用制书的形式颁行天下。这么做好处有二:即使皇帝年幼,仍然不能剥夺其在位的事实,太后只能代表幼主的意志,代行职权,而不能取代他而迳自下达命令。 其二为避免将来皇帝成年亲政后,太后会以懿旨干预政务。所以太后只能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书,以杜绝将来产生皇权分流的局面。 但若是不能获得临朝称制的权利,那基本上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萧挞里自然不会接受,也不能接受,不用她开口,萧惠便在一旁道:“太后不临朝称制,如何号令大辽,如何力挽狂澜?难道要让你文臣左右朝政你才满意?” 张俭摇了摇,最终妥协道:“太后可以临朝称制,但要受到文臣监督,一旦太子成年,太后便要让其亲政,不可以大婚之事刁难!” 幼帝大婚之后方可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说明了幼帝已经成人,有了一国之母管理后宫,如此才能镇得住朝臣和天下,不过大婚之事往往会被临朝称制的太后变成限制皇帝亲政的障碍,当然大宋皇帝赵祯是个例外,现在张俭也要把耶律浚变成另一个例外。 不得不说张俭是用心良苦,他为辽朝肝脑涂地,他心中的执着的奉行儒家之道,奉行正统,奉行天子治国,这是他的道,亦是他的坚持,但若是他不妥协,最终大辽都没有,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最终他还是成为后党的一员,因为他知道,只有萧挞里才有挽救大辽的能力,其他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已经被废的皇帝耶律洪基。 一场静悄悄的宫变完成了,这个大辽皇宫的最高权力者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易主,也让整个大辽的天为之一变,望着天边的彩霞,张俭知道,从明日开始,大辽的朝堂便要迎来太后的临朝称制,迎来一次新生! 但张俭并不知道,眼下的辽朝早已经不是当初圣宗,兴宗治下的大辽了,即便是萧挞里临朝称制,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汉民的地位永远无法提高到和契丹人相等,终究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换取这个国家的暂时的风平浪静。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临朝称制 不出张俭的所料,当钟声响起,群臣上殿的时候,萧挞里一身天子服饰从后殿而出,整个朝堂瞬间陷入寂静,紧接着便是水入沸油般的炸裂。 整个朝堂一时间出现了混乱,尤其是那些拥护耶律洪基的契丹贵族,更是震惊的斥责萧挞里的举动,他们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却不愿接受,以至于有人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 这种东西出现在大辽的朝堂上再正常不过,契丹人本就尚武,一柄上好的短刀也是必备之物,可以用来作为工具,亦可防身,当然也可以用来当作餐具,杀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萧挞里的出现在朝堂没什么,但穿着帝王服饰出现在朝堂并坐在御座上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临朝称制,意味着她并不在屈居于珠帘之后向大辽施加影响,而是真真正正的公开行使帝王的权利。 别说是朝堂上精于礼法的汉臣,文臣,就是平日里反映较慢的契丹臣子也明白其中的意味,皇帝没有出现,而太后临朝称制,宫中必有变故! 要知道许多人是和皇帝有利益牵连的,一下子还上了太后,多少的人利益将会受到损失?尤其是那些原本忠于皇帝的契丹贵族,他们首当其冲,利益受到了影响。 这些人不拼命才怪嘞!有些人甚至是拥护皇帝的臣子,这个时候如何面对太后?太后又会如何对待他们?不用说都知道,太后控制朝堂之后,他们必将遭到排挤! 一些人昏了头,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这东西一旦露出,便再也没法收回去了,除非你说是用来剔牙的,可人家也要相信你不是? 宫廷的两侧用处大量的侍卫,他们都是宫中的精锐,甭管你在辽朝的势力有多大,在这宫中只有太后萧挞里说的算,不出意外的,这些亮出凶器的契丹贵族和臣子被拿下,上朝面见天子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带刀兵的,即便是你带了,也不该拿出来,这是自寻死路。 这些人都被以叛逆之罪拿下了,俩个侍卫看着一个人压在了宣政殿的殿门口一字排开,而朝臣们这才消停下来,默然的望着上首台阶上御座上的皇太后萧挞里。 这时候,大家都像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一场宫变?很有可能,眼下的一切都在让朝臣们把结果往最坏的地方想,也不得不让人这么想。 萧挞里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张俭,这时候她说出什么任何一句话朝臣们都不会相信,而这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代言人,一个朝臣们相对信任的代言人。 张俭微微点头的走上前面,他今天站的位置不是文臣的首位,而是跟随太后出现后,直接站在了太后的右侧,这也是大殿中左侧文臣通往御座的方向,而萧惠就在他的对面,乃是右侧武将通往御座的方向。 两人一左一右,刚好成为了萧挞里的左膀右臂,这是在场众人都能看出的来的事情,但因为他们两人的特殊身份,朝臣们对于他们的话还是有一定相信的。 “陛下突得暴疾,暂不能坐朝理政,下旨请太后临朝称制,监国而行帝王之权!此乃陛下诏书,诸位皆可观瞧!” 说完张俭便把一份耶律洪基的“亲笔”手诏展开,并且在臣子之中传阅起来,诏书中的文字确实是耶律洪基亲笔所写,只不过这所谓的亲笔却没人看见,也没人听到消息………… 只有张俭和萧惠二人作为“人证”加以说明,但终究是无人能反驳,其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为何皇帝昨日还是神志清醒,今天就忽得暴疾?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便由太后临朝称制了? 眼下的这一切虽然掩饰的完美,但其中的问题却暴露出来,实在是太快了些,宫中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文臣和武将以及契丹的贵族们终究还是没有敢说话的。 全因宣政殿的门口跪着的那一排人,他们此时已经开始大呼小叫,咒骂着萧挞里弑君谋逆的话,也在咒骂张俭和萧惠的无情不忠。 “此乃我大辽万急之时,宋人北伐瞬息而至,陛下暴疾不得坐朝,如今之际尔等祸乱人心,罪不容赦!” 随着萧挞里的话,侍卫们抽出腰刀斩杀他们与殿前,数颗人头顺着宣政殿的御街滚滚而下,喷出的血箭染红的地上的浮雕龙纹,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宣政殿顿时安静下来,针落有声…… 在绝对的全权面前,一切的话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就如同这些无头尸体的主人一样渺小,众人也知道这是大辽的万急之时,可突然间的太后临朝,显然是让他们难以结束的。 文官还好一点,有张俭在能镇得住,而武将一方多是契丹贵族组成的,他们并不是都以萧惠马首是瞻,这个时候白莲需要安抚,萧惠站出来道:“眼下宋人北伐中京道之东,而中京道又逆贼四起,太后既已临朝称制,可否立刻派兵援助?” “眼下之急在于中京道,中京道之急在于逆贼作乱!我大辽兵强马壮,上京道驻扎之兵不下四十万,岂能坐看中京道有失?契丹男儿从不畏惧敌人,马革裹尸,扬名立万就在今朝!韩王身为枢密使,当挑选良将,派遣重兵赶赴中京道,收拾乱局,汉民不可尽屠,州府城池,县乡百姓亦要夺回!” “臣遵旨!” 萧挞里的话符合了大多数契丹贵族的利益,他们比不是不需要汉民,屠杀他们不过是为了抢夺财富而已,皇帝之前的旨意就是让他们掠夺财富。 如今杀也杀够了,能把这些汉民抢回来有何不好,再说,抢回来的汉民可就不是汉民了,而是大辽的奴隶!他们会继续耕种大辽的土地,但却要向大辽缴纳所有的所得! 对于契丹的贵族来说岂不是最好的选择?而这样做也可以缓解契丹人与汉民之间的矛盾,奴隶哪有尊严?没有尊严的人和高贵的契丹人在一起,谁会去理会他们? 随着萧挞里的话,瞬间让契丹贵族集团也满意下来,而多为汉官的文臣此时却不敢抗辩,因为他们已经被宣政殿门外的尸体吓破了胆…………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隔空而问 辽朝的这场“天变”引起了相当强烈的震荡,这个并没有把情报工作作为第一位的王朝第一次封锁了上京城,所有人员非朝廷诏令不得随意出入城池,即便是朝中官员也不能例外。 这种严苛到了极点的法子是张俭想出来的,他早已发现,辽宋之间的情报完全不对等。 大宋的情报永远都要快辽朝一步甚至是许多步,这让辽朝一直处在吃亏的地方,为此,张俭上疏萧挞里,要求直接封锁上京城,即便是城中的探知得知了情报也无法送出去。 城门落锁,四门紧闭,城中的守军不单单看守城门和城墙,驻扎在城外的守军更是要派出游骑四处巡逻,每天十二个时辰的每一刻钟都不能落下。 这样一来有效的阻止了大宋黑手向国内传递消息,张俭和萧惠两人私下见面,早已商定好,万万要把太后临朝称制的消息封锁在上京城之中,所有对外的圣旨依旧采用耶律洪基的名义,玉玺,神宝都不会变。 对于中京道的战事,萧挞里处理的也是相当迅速,萧惠挑选的良将都是契丹贵族中的佼佼者,勇武过人不说也是颇为精明之辈,萧挞里对人才的选拔和耶律洪基完全不同,她只会挑选有才能者,而不会去管他是否是忠于自己,支持自己的。 即便是死心塌地忠于自己的无能之辈,用之又有何用? 这一次萧挞里对这些契丹贵族将军们的挑选还打破了一个传统的观念,年龄。 即便是在辽朝也是按照论资排辈来的,武将尤其是这样,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遇到的难题也就越多,面对困境的时候也愈发的从容。 但萧挞里打破了这一观念,大量的采用年轻的将领充任其中,她深知国家的未来不在张俭和萧惠这样的老人身上,而是在一代有一代的年轻人身上,这一点上大宋做的要好得多。 萧挞里一身天子服饰站在宣政殿的殿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此刻的宣政殿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哲呼鲁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不敢说话。 “你说现在大宋的皇帝是不是也在和我一样把目光望向中京道,也在思考中京道的危局该如何破解?” 哲呼鲁不知道太后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望,而此时也不知是在回答自己还是在继续说话,萧挞里再次开口道:“赵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和我大辽不死不休吗?那为何又不倾尽国力与我一战?莫不是真以为能蚕食掉我大辽?” 轻蔑的笑了笑,萧挞里走下了高高的台阶,她其实早就知道赵祯的打算,也知道大宋的打算,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他赵祯小心翼翼的,但这么长的时间也实在太明显了些。 先是燕云,然后是西夏,倭国,辽东,以至于高丽这段时间和大宋之间的苟且她也都知晓,若不是因为耶律洪基坐在帝王之位上,萧挞里早就开始了反击,但向在看来还不晚。 耶律洪基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帝王之位,却没给他坐稳这个位置的能力。 萧挞里并非是享受这个类似于帝王的权利,她只是为了大辽,为了大辽的未来,现在再进行培养已经晚了,还不如一切都由自己裁决来的快捷。 南方的中京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萧挞里相信,上京城的援军一旦抵达,便可最快速度的平定叛乱,中京道原本就驻扎有守军,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担忧而固守城池。 在萧挞里看来,大宋北伐的军队一路上都是以东进为主,沿海而行,显然这是奔着辽东而去的,他赵祯此次北伐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打通辽东! 自己怎么会让他得逞? 而中京道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大宋挑起的,为的是扰乱大辽的目光,很可惜,自己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眼下的情形刚好说明了一切,这只不过是个小把戏,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其中! 也不能怪他赵祯不机警,知道今天自己才忽然发现,大宋已经把手伸到了大辽的后方,不过这对大辽来说也是一个机遇,大宋此战的重点萧挞里已经猜到,定然是辽东与中京道连接的咽喉之地,东京辽阳府! “既然你赵祯为了夺取辽阳府在中京道搞了这么多的小手段,那本宫就好好的招待你一番,也不枉你挖空心思的演戏!中京道我已经派人收拾了,你可要拿下东京道来,如此才能帮上我大辽的忙!” 哲呼鲁完全听不懂太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既然知晓宋人的目标是东京辽阳府,为何不派大军前去增援?经过萧挞里的自言自语,哲呼鲁算是明白了,原来中京道如此闹腾是因为宋人在故意演戏?! 他哪里知道,赵祯的计谋被萧挞里识破的同时,萧挞里也想出了反击的计策,一个使大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计策……… 萧挞里是女人,她的计策也如同女子的那般温婉,但却又是那么的大胆,仿佛大辽便是哪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而大宋却是在辛勤的织着出嫁的衣服………… 辽朝的东京道是什么模样萧挞里再清楚不过,虽然东京辽阳府繁华异常,但在往北去,在女真的土地上便是相当的不堪,如今宋人在辽东经营,把那片极寒之地经营的是风生水起萧挞里怎能不眼红? 宋人既然想打通北平府和辽东之间的陆路,那就来好了,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待宋人攻伐到了辽阳府之时,大辽便要在这里和宋人举国一战! 若是胜了,不单单夺回失土,连带繁华的辽东也落入大辽的手中,大辽需要从大宋的手中获得一场胜利,大宋军中先进的军械,契丹人早已垂涎三尺,一场胜利能为大辽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 原本以大宋进攻的目标乃是中京道大定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但这并不影响萧挞里的计划,地点改在东京辽阳府对大辽更加的有利,如此一来宋军的战线拉得更长,而大辽却可南北击之!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无能谁之过? 天空中的云彩随风而动,如同草原上奔驰的骏马,而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宫殿中,耶律洪基却在清凉殿中发出愤怒的怒吼:“朕的江山,这是朕的江山!贱妇怎敢……怎敢行吕武之事?!” 此时此刻的耶律洪基早已没了威严端庄的天子服饰和威严,只有一身素色的契丹常服在身,如同一个莽夫让人想不起他原本的身份。 殿门紧闭,没人回答他的话,也没人斥责他,门外的侍卫仿佛是木雕的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宫殿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些时而出现如幽灵般乱窜的耗子。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监狱,谁也无法进入,谁也无法离开,但有一个人是例外,木质的殿门在吱呀声中打开,门轴常年没有上油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老叟的咳嗽…… 萧观音端着食盒进入宫殿,虽然她的皇后身份还在,但却也是一身素服,此时的她更显清纯曼妙,但在耶律洪基眼中却是如毒蝎一般的恶毒。 “贱妇你还敢来?!朕杀了你!” 耶律洪基猛地扑了上去,萧观音重重的摔倒在地,手中的食盒也被打翻,里面是耶律洪基最爱吃的旋炙羊肉,肉香在殿中散发着迷人的味道,但却无法让人动心。 耶律洪基死死的掐住萧观音的玉颈让她无法呼吸,脸色便的绯红起来,身体也逐渐的僵硬,耶律洪基突然撒手,现在眼前的萧观音就如同大婚的那天,除了没有那一身华服之外,绯红娇羞的脸色,僵硬的身体,都是那么的相似。 想起以往的种种,耶律洪基一手甩开边上的凳子愤然起身,他实在没办法对自己挚爱的女人下手,虽然皇帝后宫妃嫔众多,可他独爱萧观音一人。 萧观音从地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收拾起打翻的饭菜:“陛下,臣妾再给您做一份来。” “陛下?难道在你眼中朕还是皇帝?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相对朕说的?” “陛下永远是萧观音的陛下!” “笑话,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居然敢……居然敢协同太后行废立之事!此乃大逆不道!” 萧观音目光真挚的望向耶律洪基:“家父之事臣妾并未参与,陛下本就不是之国之才,如此境遇岂不快哉?您曾经说过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普通的牧民,与臣妾牧马塞上,扬鞭草场,为何就不能乘此机会离开这朝堂?!” “这是属于朕的江山!你知道的!这是朕的!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朕要夺回这一切!” 面对耶律洪基的癫狂,萧观音微微摇头:“陛下难道没有看出来?若是大辽外无强敌,您的位置自然不会有人动摇,但现在不同,宋如虎在侧,大辽需要一位中兴之主,而陛下并不是,陛下的无治世之才!” 耶律洪基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想到连他的挚爱萧观音也这么说,他一直认为并不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而是时机不对,是时间上的问题,自始自终他就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直到如今,在这小小的清凉殿中,自己失去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时,身边人才告诉他原因,并非是时运不济,而是他自己的能力不够。 颓然做到,耶律洪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形同朽木一般呆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为何国丈,丞相,母后和你都不愿对朕说实话?!” “家父,左丞相惧怕您,您是大辽的天子,为尊者讳也不会说出来,而臣妾和母后同样担心您,担心挫伤您的锐气,伤害您的感情,因为爱,不敢开口。” 耶律洪基摆了摆手:“朕输在了什么地方?” “雄心壮志却当断不断,心中虽有谋略却不敬小慎微,陛下数次放过大辽立威之机,夺取后套之地便沾沾自喜举足不前,那时宋人刚刚拿下西夏,正是根基未稳之时,若陛下挥师西进,可联合当地部族反攻,即便不能拿下西夏之土,也能震慑宋人!” 耶律洪基喃喃道:“但朕却因担忧出师不利,连夺下的后套也丢失掉反而没有进攻。辽东亦然,朕也以为此乃穷山恶水之地,宋人占据不过是一片无用的飞地,谁知…………若是当日以黄龙府之兵助之,亦不会有现在的局面。此乃心性也!” “陛下,非您自己之才不济,实乃缺乏帝王引到,先帝在您幼年便与燕云战败,之后便是耶律重元兵变,接连打击之下,陛下便在太后的辅佐下登基即位,但太后担心摄政太多,干脆彻底放手,谁知这一放手反倒是让您走上歧途……” 萧观音的话并为让耶律洪基恼怒,相反,他却醒悟过来,身边的人或是因为惧,或是因为爱,都不愿对自己说实话,最终自己并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的错误,现在,当自己不再是大辽的皇帝,失去那高高在上的权利时,才知道真相。 萧惠能控制的宫中宿卫并不多,他只能管辖宿卫军,剩下的皮室军,宫分军,御帐亲军却是自己亲手管辖的,这次宫变之中,这些宿卫军却完全没有动作,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已经支持了太后。 耶律洪基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除了眼前的萧观音和这偏安一出的宫殿,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萧观音说的牧马塞上扬鞭草场更是不可能。 此刻的自己除了在这深宫之中永远的住着,再也没有了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可能,这就是一个废帝的悲哀,同时耶律洪基也不打算离开这里,因为离开这里自己如何在世上生存下去? 清凉殿很好,除了这里的老鼠老是在夜里窜上床铺,除了殿中的窗户上的窗纸偶尔漏风,这里也算不错的地方。 看了看四周,耶律洪基望着萧观音道:“出是出不去了,母后也不会放朕出去,你可愿意陪朕在这里直到终老?” “臣妾愿意…………” 耶律洪基忽然仰天大笑:“无谏言之乱耳,无政事之劳形,朕终究只适合这样活的如同废物……”说着说着一腔热血化为悲泪。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女人的知己知彼 辽朝上京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大宋完全不知晓,或者说天下人都不知晓,只知道中京道的战事愈发的僵持,义军和武烈军在中京道遭遇了辽朝的强大阻击。 辽朝一改之前的固守城池的态度,反而开始了主动出击,这是之前极少有过的事情,尤其是宋辽之间地位转化之后,辽朝就极少主动出击了。 眼下中京道的义军人数不断的减少,或是抵挡不住辽军的进攻被击溃的,义军中的人自然也就成了契丹人的奴隶,屠杀虽然结束了,辽朝不可能把所有的汉民都屠杀掉。 但作为奴隶的活下去,并不比死亡来的好,想想这些人原本是汉民,虽然不及契丹人的地位高,但却怎么也是个人,别人也会把他们当作人来对待,可一旦入了奴籍,成为契丹人的奴隶,最终的结果可好不到哪去。 为什么要起义? 因为汉民与契丹人之间的矛盾,汉民希望获得更好的生活,他们在辽朝快要活不下去了,但现在,入了奴籍的他们活的更加不堪,更加难受,这起义还有什么意义? 许多小股的义军在辽朝的压力下不战自溃,辽人并非都是愚笨,萧挞里的计策非常好,并不让人屠杀汉民,相反给他们一条活路,只不过这条活路却一场的艰辛,她要让世人看清楚,这些汉民的起义不过是过上比原先更差的生活。 这样一来便会有部份汉民开始打退堂鼓,汉人总是这样,逼得没有办法之下要叛逆,叛逆之后发现风险比预期要大得多,于是便偃旗息鼓。 这是分化义军的重要手段,而萧挞里几乎是做到了翻手云覆手雨的程度,简单的计策便把人心揣摩的透透的。 但仅仅是这样已久是不够的,小股的义军容易对付,他们多是听信别人忽悠,自己以村落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其中有不少还处于观望的状态,既不愿现在就走,也不愿投靠势力较大的义军部队。 瞻前顾后的他们解散速度很快,因为本就是地方武装或是百姓的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剑,木质的盾牌,以及那道红色的头巾便立刻成为辽朝老老实实的汉民了,对于这些人,朝廷是完全不会去追究的。 如此一来在中京道的土地上便只有四股义军了,而且其中有两支队伍已经在武烈军的势力范围内,辽人稍稍忌惮一些,但剩下的两支却较远。 于是这两支义军成为了辽军首当其冲的目标。 萧挞里并不在意东部沿海北进的宋军,因为这支宋军的最终目的地她已经知晓,一路上只需设置障碍即可,至于投靠宋人的韩家…………此时再派人去锦州永乐城怕是也已经找不到,不必费工夫了。 萧挞里相信,韩家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会有更多的汉民世家离开大辽,或是汉臣!不过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即便是强留下来,双方之间都会猜忌彼此,萧挞里可不会在自己的朝中养着这些随时会逃走的人,与其让他们在关键时刻逃走,不如让他们现在就走,也好让出店铺,地契之类不可带走的东西来。 萧挞里清楚,对于辽朝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利益分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辽朝是时候改变自己的政策了,之前南北分治只适合原本契丹与汉民相对平等的大辽。 那是在辽强宋弱的情况下,可现在……即便萧挞里不想承认也要说,宋国的实力在辽朝之上,难免人心思动。 一味的安抚和一味的强权都不是妥善之法,两者要相兼相达,方可运用自如。 中京道的战事便是和如此,对于萧挞里来说,这些叛逆的义军光靠清剿还是不够的,他们是中京道最大的威胁,虽然宋军不在少数,但却不会使得人心浮动,真正让人不安的乃是这些疯狂向大宋逃窜的逆贼。 既然已经知道赵祯的目的,萧挞里便应对这一情况开始了她的布局,东面的虚设防务,尽量的拖延大宋的进攻速度,但不会与大宋正面抗衡,三州山附近的大宋铁骑可不好相与,而且对于东京辽阳府的战事,萧挞里要从国内抽调精锐,在此和大宋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现在却是要把有限的尽力集中在中京道的那些叛军身上,在萧挞里的眼中,那些扑面而来的武烈军比不是大辽的祸患,他们只不过是干扰而已,为的是掩护那些叛军,或者更多的是掩护东线的宋军。 萧挞里不明白,为何他赵祯有这么强大的军队都不希望与大辽正面一战?难道是真的打算蚕食大辽?这有些说不通,兵贵神速,若是不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一旦大辽获得喘息之机,必将是一个巨大的麻烦,难道这些他赵祯都不知道? 萧挞里相信自己的判断,的确她也猜到了赵祯的打算,武烈军确实不能大军突入,一旦如此,大宋的防线便会空虚起来,届时辽军可直接南下! 萧挞里之所以等待这么久,就是为了证实武烈军的意图,若是他们攻陷北安州,并且向中京道推进,便是大宋入侵中京道的举动,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武烈军的徘徊不前,给了萧挞里以正确的判断。 她的决定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智慧,也不是她的大局观比赵祯还要高,而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同时也是她了解赵祯的行为。 这么多年来她虽未见过赵祯一面,但是却见过赵祯的画像,辽朝画技最高的画师曾经混入大辽的使团中面见赵祯,把他的模样和言行举止准确的捕捉了下来。 同时萧挞里也通过赵祯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总结出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好如何,性格又是如何。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挞里甚至就把赵祯的画像挂在寝宫之中,每日琢磨着关于他的一切,就是为了解了赵祯的大小事情,才把他吃透。 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渴望的了解,虽非情爱,却也是相当专注,专注的令人畏惧…………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走了一部分…… 中京道的战事愈发的胶着起来,小股的义军几乎全部消失,而四支数十万人的义军也开始分崩离析,不过还好有两支义军已经处于武烈军的范围之内,只需要南下便可,剩下的两支义军武烈军实在没法援助,距离太远了一些。 不过南下的两支义军一路上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辽朝的汉民更多的是对辽朝这个国家的恐惧而加入了义军,一来是之前耶律洪基推行的血腥政策,二来是他们发现,这政策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契丹军队不再屠杀汉民了,可总有一些村落的人被他们以叛军同党的罪名变为奴隶,这和烧杀抢掠有何区别,女子为奴往往失去贞洁,男子为奴性命堪忧,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不过放过。 孩子中样貌稍好些的便会被买入妓馆,而老人则是日夜不停的干活,直至累死。 这样的消息在中京道乃至整个辽朝传来,身居于此的汉民岂不恐慌,看不见希望的只能胆战心惊的度日,祈祷自己的附近不要出现契丹人的大军,而那些距离大宋较近的,或是遇见南下义军的就会悄然投靠。 武烈军的主将刘振此时却皱紧眉头,他手中拿着的乃是一份发自朝堂的,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官家授意并由枢密院发出的公文。 这寥寥百字的公文轻如鸿毛,但在刘振的手中却重如泰山,他已经反复看了数遍,确认这不会是一份矫诏,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公文的内容。 一旁的行军司马张凌醒也是如此,他仿若拉磨的驴坐立不安的在营帐中转了数圈,看的刘振都有些头晕,随即喝到:“你怎生如此?莫不是这凳子上有刺做不下来?!” “将军,官家的意思是让我等致数十万归义汉民于不顾,一旦我等回去,如何对得起那些北地之上苦苦相待的忠义之人?” 瞧他的模样刘振微微摇头:“你这酸儒,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些汉民早为何不归义大宋?偏偏是眼下归义?还不是在辽朝呆不下去了?之前的机会可是大把的,是他们自己不走又怪得了谁?” 张凌醒稍稍一顿,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心中的堪总是过不起:“咱们能否再想想别的办法?” 刘振抖了抖手中的公文:“还能想什么办法?这朝廷的文书在此,上面可是有官家的御批,你敢不尊?既然官家让我等掩护义军南归,总不能抗旨不尊吧?这可是天大的干系,再说,咱们兵力有限,能把眼下这两支义军队伍送入大宋之内已经是极难的了,再来两支咱们也无能为力。” 张凌醒微微叹息,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放着那数十万义军与不顾,他实在是做不到,也觉得可惜,若是这些人能回到大宋,那是多少的壮劳力? 可从来没有机会从天而降如此多的百姓啊! 无奈归无奈,可惜归可惜,但官家的旨意终究是要执行的,张凌醒微微抬头道:“有心无力,如是而已!将军定下个章程吧!事不宜迟今夜便走。” 刘振摇了摇头,指着舆图道:“斥候已经探明,辽军主力已倾巢而出,不仅仅是北安州的守军,还有泽州乃至中京道之兵,大有东西夹击我等之势,此刻义军不是战力,而是我武烈军的累赘,于其让他们相随,不如让他们先行南下。” “嗯,果然如此,我等垫后虽不能立克契丹人,但最少能拖延时间,将军好计策!” 入夜,与武烈军驻扎不远的义军队伍便开始了撤退,速度很快,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刘振已经交代过义军的首领,让他们务必全速前进,义军和武烈军不同,他们当中老弱病残都有且携带较多,有些人家甚至连木器都用车拖来了。 刘振下令除了包袱细软之外,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得随军而带,并且派人一一检查,军士把道理先和他们说透了,若是还不听从的,便会恐吓警告,掉队的时候可没人会等你,这不是迁徙,而是逃命! 义军连夜开拔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明亮皎洁的月光成了他们唯一的指引光源,除此之外,一点火光也没有。 送走义军的刘振和张凌醒微微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苦笑相望,接下来的苦战才刚刚开始,他们要坚持最少十天,十天之后才能撤离此地。 而在这十天的时间里,辽军不知会如何的疯狂,两人都知道,辽人之所以敢倾巢而出,一定是得知了大宋的底牌,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不过他们已经把奏疏整理好发往北平府,相信官家会看到。 相对于已经离开的义军,他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还,这时候大军已经开始修筑工事,这是宋军在被动防御时必做的功课,这些最原始的土木工事可以帮助他们抵挡辽军的进攻。 同样的,武烈军也要依托这些工事让辽军不得南下一步,也意味着武烈军将放弃很大一部分的机动能力,但在防御上,宋军又是出于一种独特的境界。 华夏千百年来对抗外族侵略或是侵略外族的历史中,所沉淀下来的军事知识其实相当丰富,兵法自然不用说,而在防守上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赵祯主持军武院之后,大宋的军事理论体系得以发展,并且在实践中逐步成形,眼下武烈军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丧失机动能力的他们有些吃亏,但防守作战的他们拥有敌人的进攻路线和意图,以及相对充裕的时间。 十天的时间是刘振和张凌醒算好的,义军就算再慢,十天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撤离到大宋边境上去了,只要到达大宋的边境,便会有驻扎的边军帮助他们南下,速度自然更快。 而十天的时间,无论有多少南下的辽军,他们都要阻挡在这里,健全的防御工事是他们最大的仪仗当然他们还有大量的军械帮助,但这一切才只是一个开始。 契丹人对武烈军的阵地发动了史无前例的进攻,这是一场连刘振和张凌醒都没想象到的苦战………………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飞地就再飞一会 当辽人开始反击的时候,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终于展现了他狰狞的一面,曾经的辉煌早已让辽朝习惯了高高在上,当年和大宋争夺燕云的时候,宋辽双方的大决战并没有爆发。 若不是耶律宗真战死鸳鸯泊,赵祯甚至做好了倾举国之力与辽一战的准备,可以说辽朝保留了从圣宗皇帝留下的全部精锐。 若是大宋攻占燕云的时候便有如今的军力,赵祯绝不会借道张俭萧惠让他们两人带着辽朝的十万铁骑回辽平乱。 赵祯发现自己小看辽人了,也高估了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在中京道引起的这场乱局虽然成功的干扰了辽人对彭七东路军的阻拦,但却使得刘振的武烈军身陷重围。 辽人的战术理念虽然还保留着传统的方式,但却又有新的变化,武烈军在抵挡辽军的进攻前夕向枢密院发出了最后一份奏疏,刘振和张凌醒各一,自此以后的战局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狄青对武烈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虽然他们是边军,但却是北平府边上的戍边军,他们的背后可是大宋的国都,责任之重堪比皇城禁军,文官对他们向来是看重的,三司甚至极少驳回他们的开销奏疏,如此一来武烈军自然有着完善的军备和大宋的精锐。 可以说朝中的文臣对武烈军的看重甚至超过了枢密院和大宋的武将们,拱卫京畿之地的边军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赵祯还在翻看奏疏,三才踮着脚走进勤政殿,小心的奉上一杯清茶,他知道这时候的官家可打扰不得。 可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殿门被推开,吓得三才一个哆嗦差点把手中的茶碗给甩出去。 刚准备开口呵斥,却瞧见皇城的亲卫架着一个军中才能看到,身穿红色军服而背后背着雪白旗帜的传令兵进来,这一身打扮醒目异常,见者便知其何等重要,城中奔驰人马避让。 还未待三才说话,那传令兵便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跪倒在赵祯面前。 “陛下!武烈军有警!义军南归撤走,为其掩护,忠武将军刘振率八万精锐阻拦辽军追赶,谁知辽人精锐尽出,二十万大军左右包抄汇集于后,以南向北而伐!军中斥候冒死突围奔走密云转告,可留守武卫将军并无陛下虎符不得擅调守边之军入辽境…………” 二十万人! 赵祯一个哆嗦,辽人哪来的勇气居然让二十万精锐尽出州府城池,而且瞧这模样就是冲着武烈军去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拦截义军,而是为了歼灭武烈军! 以刘振的老成持重,选取的防守之地定然是辽人南下追击义军的必经之路,可辽军能绕道武烈军的身后反攻,显然他们就没打算追击义军,没想到终日打雁,现如今却被雁啄了眼睛! 虚虚实实,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没想到辽人也开始玩起这一手来了。 “带他下去好生安顿下去。” 随着赵祯挥了挥手,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被带了下去,此刻赵祯已经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多年的身居高位,已经让他习惯了冷静,望着殿中三才急急拉下的舆图,赵祯一下便找到了武烈军和刘振的位置。 原本他们是以滦河为边界防守,利用水势为天堑阻挡敌军,但现在辽人绕后,这条滦河便使得武烈军成为背水一战之势稍有不慎便会兵败,八万将士一同殒命。 殿中内侍跑到三才一阵耳语后,他便匆忙向赵祯奏报:“启禀官家,枢密使狄青求见。” “宣。” 赵祯没想到狄青来的这么快,应该是有别的事情,武烈军的消息怕是他还不知道,果然当三才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狄青大为惊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从袖口中掏出刘振和张凌醒的奏疏道:“官家,这是武烈军遇敌之前发向朝中的公文,路上并未耽搁,但却不及军中直传要来得快。” 赵祯翻看奏疏后脸色终究是难看了起来,他一直以来担心辽人摸清大宋的底牌,现在看来辽人已经知晓,没想到耶律洪基居然能从中京道的乱局中看清大宋此次北伐的目的。 摸着下巴望着舆图,赵祯颇为不解的对狄青问到:“彭七的东线战况如何?” “三日前奏报已经到了锦州永乐城外。” “辽人可有援军?” “杨怀玉的背嵬军并未发现异常,踏白军游走于百里之外亦无警号。” 这么说来辽人对东线的战况完全不放在心上?二十万精锐直扑刘振的武烈军显然是要那他们立威祭旗………… “辽军兵力足有五十万之众,如今只有二十万现身,剩下的三十万又在何处?” 狄青也同样不解,稍稍犹豫道:“起奏陛下,臣猜想当是藏兵与东京道之中,辽人既然已经识破声东击西之计,很可能也用上了虚实之计…………” 赵祯苦笑道:“这么说来朕反倒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说完瞧朕狄青一副陛下圣明的模样。 无奈的摆了摆手道:“眼下救助刘振的武烈军要紧,传旨密云的戍边将军武卫,令其率军八万前往大滦河驰援刘振,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路上耽搁的时间辽人可否得手,武烈军可是朕的精锐啊!” 退走的狄青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大宋的军队除了西北之地的守军外,精锐几乎都集结到了北平府,此次出征的那一支军队都不是精锐………… 赵祯缓缓在舆图前坐下,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夹杂着万物苏醒味道的春风打着旋的从门窗中溜进来,双脚轻轻点地,摇椅便一摇一摇,舆图上的标记也开始了摇晃。 赵祯突然开口道:“三才,把狄青叫回来,命人传旨武卫便可。” 三才稍稍一愣,连忙窜出殿门追赶狄青,他总觉得官家往摇椅上一趟便开始有些……古怪,而立之年的官家仿佛朝堂上垂垂老矣的老相公,处处都透露着智慧和精明,当然还有算计。 狄青有些不解的回到了勤政殿,殿中的檀香早已被掐灭,而官家躺在摇椅上开口便是一句让狄青肝颤的话:“狄卿,若朕把中京道纳入大宋囊中如何?至于辽东那片飞地,便让它再飞一会好了。” 吓…………狄青与三才两人直愣愣的站,他们早已被官家的话惊呆!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赵祯的“噗南币” 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吹进了大宋的勤政殿,冰冷的杀意刺激着狄青和三才,两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赵祯平凡的身躯躺在摇椅之中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力量,一场战争就这样被他定下,赵祯的思维模式让他们二人完全跟不上。 狄青愣了好一会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直接兵出中京道,夺取辽人的大定府?” 微微点头算是同意狄青的说法,看着地图上东面那条狭长的通道,赵祯眯着眼睛道:“辽人大抵是知晓了朕的计划,以沿海东线为目标,攻东京辽阳府以通辽东,那朕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猛然坐起,赵祯指着东京道沿海一线道:“例数我大宋之北伐,无不以南往北进攻,如今我大宋占据辽海之滨,连夺数座城池,以夺下中京道十之三四,若是挥师西进,前有大定府,泽州,北安州等辽朝重镇,后有我大宋滦河城在侧待援,如此岂不事半功倍?” 狄青看着地图皱眉良久,随着赵祯的话,他的眉头也越来越松动眼中的光芒开始出现,转生望向赵祯道:“官家,若是还如此,不仅能解刘振武烈军之围,亦能联合武卫之兵北进!”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既然识破了朕的计策,那就当剑走偏锋,辽人绝不会想到朕的大军舍弃北进辽阳府的机会,转道直趋大定府,一旦夺下大定府,中京道便入朕之彀中!” 赵祯说完便一拳砸在了舆图的中京大定府上,也算是定下了这场临时计划的最终目标,狄青知道从现在开始,大宋便不再用兵辽阳府了。 战场上的局势便是如此的瞬息万变,赵祯准备再详细的计划也赶不上局势的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辽朝的哪位高人识破了他的声东击西,让他不得已做出“噗南币”的方案来。 杨怀玉率领的背嵬军和踏白军可为先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滦河驰援刘振,既然辽人敢以二十万精锐围剿武烈军,那在大定府之中必有十万守军防护,而剩下的二十万在什么地方赵祯不知,但一定不再中京道中,否则早已对东线宋军阻截,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数坐州府城池被大宋拿下。 赵祯推测说不定那二十万大军就在东京辽阳府附近,待大宋攻取东京之时,里应外合给予大宋痛击。 知道是陷阱,傻子才会往里跳,不如引兵夺取中京大定府,只要拿下大定府,便是般辽人的控制范围往北进一步压缩,中京道的土地虽然不似燕云一般肥沃,但也是有着大量的良田和草场,农耕放牧都是极好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就是资源,就是一切的基础,虽然大宋的商业提供了大量的财富,可这些都是要建立在有人有地的基础上。 土地依旧是一个王朝富裕的象征,若是能夺取中京道,大宋不光土地面积增加,各种资源也会增加,简直就如同收复燕云一般! 狄青再次离开勤政殿,此时他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息,大国用兵无不是颇费周章,官家突然挥师西进,打乱了原先的所有计划,中京道的兵力部署也需要再次调整,自己要赶快回到枢密院把计划拟好才行。 今天他算是大吃一惊了,尤其是对官家羚羊挂角般不可琢磨的想法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副僵局就在官家的三言两语之下被破解,而且还是如此的轻松,这份捷才便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其实赵祯也是急中生智,待狄青走后,他便看着舆图发呆,喃喃自语:“朕怎么这么聪明?挥师西京,夺取中京道,嘿嘿…………怎么想出来的?!莫不是真的是老天眷顾。” “三才,宣三司使,三司副使,包拯蔡伯俙觐见,朕要问他们要钱了!” 每当看到官家这个笑容,三才便知道,三司又要开始哭穷了,尤其是蔡伯俙,这个铁公鸡仗着和官家亲近,总是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但最后都要被官家榨出一身的油来! 果不其然,当包拯和蔡伯俙出现在勤政殿外的时候,三才便瞧见了老包满脸的冷峻,而蔡伯俙在一旁眼睛乱转,一甩拂尘,三才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计相这么快便来了?快快进殿,官家等你们多时了。” 蔡伯俙谄笑着上前,拉着三才的手死活不撒开:“大官,您倒是和我说说,官家此次宣召我等所为何事?” 三才瞥了他一眼,伸手在蔡伯俙的脸上捏了捏:“最近不见你,没想到北道口一趟下来你没消瘦,反倒是发福不少了。官家宣召三司长官能为什么事?当然是国事!” 知道从三才嘴中套不出什么话来,蔡伯俙悻悻然的松手,拉了一下包拯的胳膊道:“待会官家若是要钱,便说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包拯甩开蔡伯俙手道:“老夫自然知晓!” 三才翻了给白眼,这两人一点也不避讳,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不就是想让自己先一步给官家捎个话吗?我还偏不! 于是三才便死死的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挪,仿佛是看着天空中的云彩睡着了,而蔡伯俙眼巴巴的看着他,两眼都酸了还不见其动作便知道三才不会帮忙。 无奈的叹息一声:“和官家带在一起久了,什么人都是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啊!”说完便拉着包拯进殿,留下三才一人站在原地不屑的撇嘴,虽然说的不好听,但道理却是极好的,谁和官家在一起待得久了都有长进嘞! 见两人进了勤政殿,三才缓步跟上,站在外殿之中偷看,他倒是想瞧瞧蔡伯俙这次打算以什么借口在官家面前哭穷,刚刚他可是听到了,他和包拯这次打算一毛不拔,连命都不要了。 可谁知三才听见的却是蔡伯俙的奏报:“启禀官家,我大宋国库存余交子八千五百万贯,已经划拨各州府用度包括农桑,道路,水利,河防,灌溉渠等等一共折合交子三千万贯。 此次北伐有商贾赞助八百万贯,三司并未出钱,枢密院索要军械,甲胄,兵器,箭簇等等折合交子一千万贯。格物院,军武院所需用度,折合交子二百万贯,官员俸禄,宗室俸银,将门抚恤等等折合交子…………” 赵祯被气乐了,指着蔡伯俙道:“你就说现在国库还有多少钱财便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陛下此言差矣,为君者,当知国事,为臣着,当奏报君王,蔡副使无错矣!” 包拯在一旁沉着冷静的开口,着实给蔡伯俙一个老大的安慰,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蔡伯俙和三才差点咬掉舌头:“陛下,国库之存余完全足够陛下用兵,不知陛下索要几何?”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大宋有钱! 包拯的话就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蔡伯俙的脸上,死死的瞪着老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好的一毛不拔的呢?说好的一起做铁公鸡的呢?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变卦之前你好歹给一下暗示啊! 蔡伯俙满脸是被出卖的不爽以及委屈,再怎么说也不该让自己措手不及,自己刚刚还在官家面前说着说那的腆着脸哭穷,你包拯倒好,一下就把老底给掀了! 包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愿再把国帑用在军费上,因为大宋的军费所占太多,而文臣骨子里总觉得让军费占据太多有着一定的风险,而且军费一多也就意味着战事多,大宋的文臣,尤其是已经做到升朝官的大多是一些反战人士………… 但逐渐的,包拯发现了战争给大宋带来了财富,尤其是这次北伐,虽然商贾的捐赠让三司没有出多少钱,但这并非是主要的,而是拉动了国内的经济,这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了。 他琢磨了一下发现,虽然这次是商贾们为大宋的北伐“会帐”但最终的受益者乃是百姓,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工业已经发展到了相当不错的地步,尤其是在蒸汽机开始普及之后,更是不得了,产量惊人! 军中需要甲胄,兵器,军械不说,需要的普通用品也是不少,压缩的军粮,衣物,被褥,帐篷,水壶等等种类繁多,需求极大,多少的工厂为了抢着接活,招募工人。 物资每日不断的向北方军中发送,一路上又需要多少人运送?这些皆不在少数!百姓有了生计,市井之中自然稳定,街上游手好闲的人愈发的少了,而收入的增加也刺激着商业的繁荣。 包拯蓦然发现,大宋的税收也随之水涨船高,朝廷在这次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便已经获得了收益,三司的统计结果让他震惊了许久,战争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使得国内民不聊生,反而欣欣向荣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却依旧是百姓,儒家思想教育下的文臣骨子里还是关注民生的,包拯也不例外,他看到的是百姓生活的充实,朝廷调兵而不是征兵,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在民间,百姓们非但不抵触从军,反而积极的要求入伍,一来在大宋从军活下来的几率很高,二来从军已经成为热血男儿的共同话题,三来便是一人从军,一家沾光,一旦成为军属,朝廷每年的补贴便是一大笔开销,连税都减免数年,岂能不好? 包拯亲身体会过,当有穿着大宋军服的将士从街面上走过,总能成为人们眼中的好男儿,哪家若是出了一个从军的男儿,必定设宴款待乡邻。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的改变包拯的看法,尤其是儿子包繶,更是对从军一事颇为向往,包拯本打算把他送去国子监从文,可谁知他自己去了军武院,可奈何年纪太小,只能作罢。 眼下这一切使得包拯对大宋的战争有所改观,并且他也看到了战争为大宋带来的益处并不比之前的要少,最少男儿热血就是一种转变,这难道不比男儿只知花前柳后要好得多?! 当包拯说完之后便不卑不亢的站着,而赵祯却瞪大眼睛在他的身上打量,若不是包拯笔直的脊梁,他还真的以为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没想到包拯居然能如此“大方”起来。 看看一旁僵直的蔡伯俙,赵祯干咳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此次大宋北伐的意图你们也该知晓,乃是为了兵出辽阳府,打通辽东之地,所以用兵只有沿海之州府,但如今辽人已然发现朕的打算,并且出兵围剿武烈军的八万精锐,如此一来朕不能再坐以待毙,为今之计最善者便是夺取中京道,让辽朝措手不及。” 虽然包拯已经松口,但是要用兵,要军饷,这些都是要解释清楚的,别以为他包拯就是一个计相,在才学上可是相当出众,反倒是对办案………不提也罢! 包拯打量着勤政殿中上好绢纸绘就的舆图,各种箭头和图标他早已铭记在心,很快就把中京道的事态看清,微微点头道:“陛下的声东击西之计既然被辽人破解,用上不敌其力,而消其势,此乃釜底抽薪之计甚为精妙。” 一旁的蔡伯俙早已瞪大眼睛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想到自己以老古板著称的上官包希仁居然还颇通军事,这可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的。 “起奏陛下,国帑尚有盈余,累计往年之盈余尚有九千三百万贯…………” 赵祯和三才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九千三百万贯,差点破亿了!这货刚刚还在向自己哭穷!赵祯是君王不假,也知道每年的盈余,但他却不知道最终的数字,实在是国事繁重无心过问,只要每年三司的财报上都是朱砂写下的红色盈余二字他便放心了。 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大宋的国帑盈余居然这么多!足足超了先帝朝三倍有余,国库之充实前所未见啊! 现在大宋的国家财富已经能赶全世界所有国家财富的总和,在如此财富之上建立起来的帝国有什么理由不能灭了辽朝? 赵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有钱,有钱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花的地步,当他两眼放光的时候,包拯和蔡伯俙两人却露出了“警惕”的目光,显然在他们眼中,虽然皇帝富有四海,但这钱可不是他一人的………… 瞧见了他们两人看待黄鼠狼一般的目光,赵祯略微尴尬的咳嗽一声:“如此甚好,狄青已经回枢密院了,不日他便会把此次用兵的开销和用度上疏于朕,朕再召见尔等。”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官家的眼神真的很吓人,有了枢密院的背书,一切都是有案可查的,狄青不可能随便罗列钱粮军费,而且他也需要三司的管理估算物价,最终确定用度,这样一来便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而对于军费,官家更是不能染指分毫,三司同样可以驳回皇帝的中旨,这还是陛下自己赋予三司的权利,为的便是约束后世君王的骄泰奢侈,贪欲无艺之风。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大宋的动员 有了三司的支持,赵祯便能放心的用兵了,大宋这些年来的战争说到底都是在烧钱,尤其是平定西夏收复燕云,这开销加起来可以说已经赶上了大宋开国以来用兵费用的总和。 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大宋也无法做到今天的屡战屡胜,在火器上的投入更是惊人,至今包拯这个三司使都不知道,每年拨给火器营的费用到底造出了什么东西,他甚至连火器营中有多少将士,有多少营房都不清楚。 不过大宋火器的威力巨大是世人皆知的,火炮已经逐渐出现在朝臣的眼中,赵祯身为君王当然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把国库中的钱话去了哪里。 火炮的贵并不在于他的消耗,而是在维护和制造这些火炮的费用上,大宋的火炮原先是采用纯铜制造,单单是就是这些纯铜的费用便可达万贯之巨! 不过现在即便是改良之后,以钢材制造炮身,但已久需要加入一定的铜,大宋的炼钢技术还没有到达可以生产合适炮钢的程度。 在火器上,大宋依旧是遥遥领先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这是一个发展的必然趋势,在赵祯有意识的扶植下格物日新月异,他相信这些钱绝不是冤枉钱,而是在为大宋的未来付款。 可这些投入和在单兵身上的投入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大宋一个普通士兵所装备的甲胄,兵器,军械价值几何?枢密院算过,并且向赵祯列举了出来。 全身步人板甲一套就需要二十贯钱甚至更多,而配备的棘轮弩五贯,箭矢一桶三十枝十文钱,上好精铁横刀一柄十贯,军粮若干五十文,水壶一个十文,这是一个基本配备,还没有算上长枪手,陌刀手,盾牌手,捉到手等等不同兵种的费用,以及军中所需的大量床子弩,火药弹,甚至是马车,车厢等费用。 而这些东西全都是朝廷配给,且都有便好入册,虽然也会折旧,但多是能使用许久,也算是物超所值。 这次赵祯向三司要钱,要的可不是军械钱,而是粮草,弹药钱,这些东西乃是大宋军队高效运行的保障,必须送往军中保证军队的作战能力。 一路上要发动多少的民夫?多少护军?多少车马?这些也都是要钱的! 可以说赵祯是在用钱保证战争的胜率,虽然钱不会直接影响战争,但却可以在胜利的天平上加码,大宋的将士为何英勇无畏?还不是一身精良的铠甲给了他们拼杀的勇气?还不是手中的削铁如泥的横刀给了他们强大的斗志! 赵祯的旨意便是军令,枢密院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东线主帅彭七的所在,同时三司的拨款也到位,大宋的工厂再次开始了疯狂的运转模式,毕竟像这样由朝廷发出的大单平日里可见不到,卖给谁也不如卖给朝廷不是? 当然国营的工厂也是十分的努力,因为他们在完成三司的订单后,所用时间越少便能获得越多的赏钱,在这点上赵祯都不得不佩服三司的智慧,古人早已发现吃“大锅饭”的弊端,促进生产的最好方法便是多劳多得! 勤劳的华夏百姓可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有人甚至彻夜不休,而管理国营工厂的大多是文臣小吏,在他们眼中压榨这些人就是有违君子之道,每每痛快给钱…… 所以赵祯每当看到三司关于国营工厂的奏疏时,往往心在滴血,华夏数千年文明孕育出来的东西真的比那些蛮夷自己蜕变产生的资本主义要先进的多,早早的就避免压榨和剥削。 虽然心在滴血,不过他也有所安慰,最少能的一个仁爱百姓的名头,这张好人卡含着泪也要收下………… 军中所需的用度每日都在装车发往北方,而另一边的南方土地上,十六卫的将士们也在快速集结,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退役了的老兵,对于这次全面夺取中京道的计划,赵祯从未想过再度征兵,只是发布了圣旨,召回年纪不满四十岁的老兵。 老兵相比新兵的好处实在太多,他们不用从头开始训练,十六卫的主要方式和驻屯军类似,他们都是地方上的武装力量,多半来自农家,背景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平日里忙时参加农忙,闲暇之时操练,到了年纪便退伍。 不过这些十六卫的老兵有不少人参加过大宋的北伐和西征,战力亦不可小觑,虽然他们和常年戍边的禁军不能比,也无法和背嵬,踏白二军相比,但却有着自己的特色。 他们不善于作为进攻的刀锋使用,但若是让他们驻守城池要塞,重要关隘,他们一定如地里的铁犁一般扎在那里,把后方交给他们在合适不过。 十六卫的主要作用还是在大宋的地方上,有了十六卫,大宋的地方警备得以有效加强,地方州府若遇匪盗,可请十六卫围剿,往往攻无不克。 赵祯设立十六卫一来是作为大宋的后辈力量来使用,而来可用作稳定地方,避免唐时府兵内铲,边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的局面。 当然十六卫中也有着和禁军上四军一般精锐的存在,他们便是京畿之地的府兵,左右金吾卫和左右千牛卫他们虽然是府兵,但却有着相当与禁军上四军的待遇,同时也协防都城和皇城,与禁军交错保护的同时也能起到监督作用。 退役的老兵再次有重征疆场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多少老兵解甲归田之后盼望着这一天,只要在大宋的军中待过,就会莫名的升起一种归属感,这和赵祯在军中安插文臣负责思想教育是分不开的。 大字不识的汉子入了军中再出来便能识字,也很喊上两句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辽人不除何以为家的口号来。 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大宋有着世界上最为庞大的公路网络,而这些都是在赵祯登基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建立起来的,四通八达的好处便是有利于用兵。 眼下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第一千三百章困兽之斗 当武卫将军马翎带着六万援军向着北方前进支援刘振的时候,已经是武烈军被袭的六日之后,这场二十万人对八万人的绞杀惨烈至极,武烈军困兽犹斗,而面对这只刺猬的“狼群”也被扎的满嘴是血。 契丹人自然不好受的,大宋防守上的战法一项出众,华夏千百年来就明白一个道理,汉家军队和草原上吃牛羊肉的骑兵比起来体力吃亏,但却不妨碍他们以智慧获胜。 而坚固的防守和一步步退的斗志便是武烈军的法宝,让他们在潮水般的契丹军队冲击下,苦苦支撑到现在。 但即便如此,虽然军队还未溃散,虽然还保持着军阵,可死去的人终究是不少,八万人满编满员的武烈军此战只剩下不足五万,其中还有大量的伤员,他们躺在军中临时搭建的木床之上隔绝地上的潮气,初春的季节里,北方的土地已久冻得人彻骨。 辽人的损失亦不在少数,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大宋的弩箭,沟壑,铁蒺藜,绊马索,陷马坑之类一系列的防御手段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有些军队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半数,整建制的被消灭让辽朝主将心疼不已。 二十万围攻八万人本是胜算极大的事情,大辽又占据了地利,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机动,从各个方向对宋军发动进攻,而宋军的屁股后面便是大滦河,退无可退! 但就是这场胜算极大的战斗却僵持了整整六天,不亚与一场艰难的攻城战! 不过辽军依旧不肯放弃,八万人损失近半和二十万人损失五万,两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辽军岂能善罢甘休?不把这八万人全部剿灭在辽朝的土地上他们绝不甘心! 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张凌醒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再次提剑而起,刘振伸出满是血污的手臂拉住了他:“你且歇歇吧!若是你死在某的军中,某回朝之后还不被朝中的文臣的口水淹死?哪有让你这个书生身先士卒的道理?” 张凌醒瞥了他一眼,嗤笑道:“笑话?老子战死了,你还能活着回去?想什么呢?瞧瞧辽人的架势,不把我们吃的干净绝不会罢休的。你且歇着,若是中军主将死了,还不知咱们的武烈军能撑多久。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家中老母便拜托了!” 刘振瞧着张凌醒毅然决然的背影,心中苦涩又不自觉的笑了笑:“这酸儒也算是个好男儿!不过这话说了也不知多少回,就是没瞧见他真的死了,定然是有文曲庇佑的。” “将军,辽人愈发的眼红了,咱们的将士也愈发的少了,若是不趁机退走,便要…………” “说的什么混帐话!” 刘振恼怒的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咬牙切齿道:“想让本将弃大军与不顾苟活下去?绝无可能!此战数万将士战胜与此一步不退,你让本帅退走?就算苟活下去又有何脸面再见天子?有何脸面再见大宋的父老乡亲?又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妻儿交代?” 亲兵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也是好意,不想让自己的主将死在这里,可他们却不知道,对于刘振来说,苟活比战死更加难受…… 武烈军中的将士早已做好了殒命于此的准备,这才过了六天便伤亡近半,还有四天的时间才到当初约定撤走的时间,他们已经对撤走不报任何希望了。 虽然胜算渺茫,但他们却不绝望,这段时间他们杀掉的辽军已经够本了,接下来杀多少赚多少,行军司马已经把斩首记入军功,不断的以飞鸽向朝廷奏报,每一只飞走的鸽子都承载了将士们的累累功勋。 在号角声中,辽人的攻击再次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捉刀手敏捷的从战场外围窜了回来,他们怀里或是抱着大把大把的弩箭,或是拿着辽人身上搜来的干粮,无人空手而归。 这是唯一能作为大军补给的东西,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唯一给养。 张凌醒望着眼前的肉干咽了一下口水,说实话这东西放在往日他是不屑的,但现在却舍不得吃下去,军中的口粮本就不多了,这时候肉干也是极好的东西。 原本的存粮还有不少,足够大军支撑十天的时间,但谁知那该死的辽人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气,居然一发火箭射中了储存军粮的苫布。 苫布这东西防水却不防火,一点就着,自己手下最好的粮草官用身体裹着那块苫布在地上打滚被烧成了木炭,但也好歹为军中救下了一半的粮草。 “放入锅中一块煮粥,待击退辽狗,本司马与将士们同饮!” 说话间,辽人以扑面而来,马蹄铁敲打地面的声音隆隆作响,震颤着大地也震颤着人的心脏,尘土飞扬之间辽人的身影逐渐的变得清晰。 当张凌醒能看清敌骑马上飘扬的流苏时便大喊:“放箭!” 一旁的传令官高举红旗摇动,嗡嗡嗡………无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一片黑色的乌云便在宋军的军阵中腾空而起,如飞蝗般扑向滚滚而来的敌骑。 这是抛射的弩箭,对三百步以外的敌人都能造成有效杀伤,同时,伴随着巨大的绞盘声,八牛弩的一枪三剑箭也平射而出,巨大如长枪一般的弩箭在空中犹如一道闪电,快的令人看不清它的弹道。 当辽军听见声音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快要飞入阵中,来不及躲避便被射穿身体,巨大的力量使得八牛弩的弩箭在射穿一个人后再次向前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直至力竭而落。 有些弩箭则是在刺穿战马后形成一大片的连锁反应,摔倒的战马绊倒更多的骑兵,在这个滚滚的铁流之中,马上的骑兵瞬间被踏成肉泥。 天上的弩箭如雨点般落下,只不过他们发出的并非是雨点般噼里啪啦声,而是致命的穿透声,并伴随有辽军的惨叫。 不过这一次辽军早有经验,多以盾牌遮挡,虽然也会被弩箭穿透,但至少不是那么的致命,不死人已经是辽朝面对大宋远程打击的最后要求了,他们也只能如此………… 这是一场无尽的抵抗,即便是面对只剩下十五万的辽军,大宋的兵力也是不足的,五万人如何战胜三倍的敌人?到现在能保持军阵不被冲乱便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于宋军来说,即便是弩箭无穷无尽,体力也跟不上,棘轮弩虽然采用了省力的棘轮结构,但上弦终究是费力的活,攒射之下也需要休息轮换,可辽人却扑面而来。 长枪手经过反复的突刺手中的长枪折断了,木质的枪杆外面包裹的铁皮犹如枯萎的树皮般剥落,陌刀手的刀墙被穿透,倒地的强壮陌刀手没能再次站起,而捉到手奋不顾身的营救也是杯水车薪。 相比之下,辽人的死伤便更为惨重,面对强大的力量,即便是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不行,需要活生生的生命去填补,相对于大宋的板甲,辽人身上的盔甲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一丈长的陌刀携带呼啸的风声劈下,即便是有铁甲护身也如刀切豆腐一般被劈成两半,破甲的长枪更是轻易的刺穿,辽人骑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从破甲枪的血槽中奔涌而出,惨叫着滚下战马。 这一幕在血肉磨盘似得战场上随处可见,生命成为最不值钱的东西,张凌醒砍翻一个辽兵后还来不及喘息便觉得手臂一凉,一股扎心的疼痛传来,他瞧见了自己手握长剑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落在地上………… 行军司马受伤,将士们自然拼了命的营救,刘振率领中军赶来时,辽军并未退去,反而愈发的猛烈了,他们瞧见了刘振的帅旗,如同见了血的狼,不顾受伤的身躯拼命的突进,一旦斩杀宋军主将,此战定矣! 基础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响起,这是辽人猛攻的信号,只要拿下宋军主帅,什么都结束了,也不会再有人死在宋军的刀墙弩箭之下………… 忽然间,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在为最终的解脱而战斗,和辽军相比,宋军将士也发疯了,因为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甚至以死亡为这场折磨的解脱,这段时间他们的神经紧绷,高强度的对抗辽人已经快让他们的战斗意志崩溃了。 战死沙场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家中的妻儿父母朝廷会奉养的………… 辽军的铁骑越来越多,在战场上形成一片黑云向宋军所在裹挟而去,大宋的军阵一再收缩,甚至快要被赶到大滦河的边上,差一步便是滚滚的河水。 辽人的战鼓雄壮激昂,这是如野兽般发出的咆哮,促使着辽军向前,张凌醒看着自己少了一节的胳膊,血丝渗透了白色的纱布:“老刘,咱们真的要战死这里了。” 刘振望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呐呐的说道:“某当让你随义军南下的……” 张凌醒苦笑着说道:“知晓,你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我不瞎,瞧得出来,咱们军中的将士一项是瞧不起文官的,别说我这个司马,就是那个被烧成木炭的粮草官也是在最后才得了将士们一声“好汉”。 可你终究是希望我成为武烈军的一份子,说来可笑,我张凌醒可没打算在武烈军待下去,本打算来边军走一遭,回了北京城便可如枢密院的文思阁,谁知这一走便走到了鬼门关阎王殿去了!” “你可怨我?” “怨!但却不恨,现在连怨也没了,只是恨他娘的武卫将军马翎怎么还不来!” 刘振在听了张凌醒的话后忽然就轻松了,只要不怨恨自己,终究还是进了武烈军:“你也别怪他马翎,手里没有官家的半块虎符,行军司马能让他带兵来?…………他娘的行军司马哈哈!” 张凌醒先是一愣,随即跟着哈哈大笑道:“对!他娘的行军司马!若是他马翎来了,我跪着叫他一声大人!” 不知为何,仿佛是应了张凌醒的话还是怎的,充满野性的鼓声突然消失,战场瞬间安静许都,然后便是辽军的慌乱和宋军的莫名其妙。 叮当叮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辽军的攻势猛然一滞,而张凌醒和刘振二人对视一眼猛然起身,张凌醒不顾伤痛,一把用左手拉住刘振道:“你的千里眼呢?!快拿出来看看辽人本阵!” 刘振哎了一声便从亲兵手中强过木桶,连上面的牛皮袋子都扯断了,架在胳膊下三下两下的便如猿猴一般爬上了一处瞭望台。 透过镜片,刘振看到的是一支火红色的军队从南面杀来,直捣辽军本阵,火光出现,爆炸声也出现了,这是宋军最熟悉火药弹的爆炸声…… “哈哈哈哈…………”刘振仰天长笑,冲着张凌醒大喊:“援军来了,武卫军来了!马翎那个杀才率军直捣辽人本阵,就像是没见过小媳妇的汉子似得扑过去了!” 地上的张凌醒长舒一口气,随即冲着刘振道:“还等什么?全军冲击啊!” 刘振兴奋的从近两丈高的瞭望台上跳下来,不顾两脚的酸麻大喝道:“传本将军令,援军武卫已到,就在敌人的屁股后面,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搏他个封妻荫子!” 随着刘振的军令,传令兵游走于军中传令大喝:“武卫军已杀入敌阵,将军有令全军突击,搏他个封妻荫子!” “搏他个封妻荫子!”“搏他个封妻荫子!” 最后一句话在军中传开,这才是重中之重,当兵是干啥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个?此战若是能胜,武烈军上下军功几何?赏赐是必须的,官家说不得还真的要大赏!搏他个封妻荫子可就不是疯话了。 于是整个武烈军就像是一支奔跑快要力竭的军马,屁股上被突然插上一刀,军中士气一变,开始奋力反击,由防守转变为进攻。 轻伤者迅速披甲投入作战,重伤者只要能站起来的便拿起弩箭支援,只剩下那些躺在行军床上实在不能动的士兵大骂袍泽装病……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交代后事的样子,转眼便生龙活虎起来。 援军抵达作用十分巨大,给了辽人以打击的同时给了武烈军以希望,这种看不见的力量之强大,远胜口号的激励。 当原本已经被逼上绝路寻求解脱的人突然听到自己不用死了的消息,甚至还有更多战功封妻荫子的可能有多开心? 全军上下只有张凌醒一个劲的骂娘:“现世报啊!现世报!这下如何收场嘞!” “行军司马的话可都记得?”刘振整了整身上被砍破的盔甲,一边对亲兵问到。 亲兵们嬉笑道:“记下了!”…………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乘胜追击 即便是武卫军来援,加上武烈军的四万多战力也不过十万人依旧是和辽人旗鼓相当,但一前一后的夹击便要了辽军的老命。 在这个令兵器厮杀的时代,通信全靠吼和各种声音传播的情况下,本军大阵便是重中之重,高高竖起的帅旗便是一支军队的灵魂,只要帅旗不倒,军心便不会有所变动。 可现在,大宋的武卫将军马翎率领六万大军从背后袭杀过来,如此怎能不让辽军慌乱?还敲什么进攻的战鼓?回军救帅才是上策,若是连帅旗都丢了,此战也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在万急之时,人们的第一反映便是要保护最重要的东西,鼓声停止了,随之而来的乃是撤军的金鸣之声,犹如破喉咙发出的嘶吼…… 但眼下的大好机会宋军岂能放过? 刘振的一番话让武烈军心中的欲望爆发了,这并非是一种贪欲,而更多的却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当然也可以说是贪欲的表现。 这种欲望促使大军疯狂起来,已经被打的快要凋零的武烈军再次爆发出新的活力,只为更多的——斩首。 每一个斩首都是军功,都可以为自己和家人获得美好的将来,这也是他们从军之后最不希望却又是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因为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武卫军直捣辽军本阵,辽军急忙回援,和宋军一样,辽军的军法也相当的严厉,况且别人都在撤走就你一个人进攻岂不是找死?撤军的鸣金之声也给了原本在高强度战斗下的契丹将士以解脱。 终于不能和这些锁在坚硬“龟壳”中的宋军继续缠斗了………… 本想稳住阵脚的辽军主帅耶律裴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现在的契丹大军一下变成了被包围的对象,前有武烈军,后有武卫军,这是怎么了?宋人的武烈军如何能一口气都不歇的掩杀回来? 回兵救帅乃是一个慌乱中出错的蠢办法,这让原本被分割开的宋军会师了,而辽军却被夹杂在了中间,渐渐的,回兵救帅变成了突围,因为耶律裴发现自己很难再控制军队了。 随着他的帅旗最先开始向北突围,接着便是更多的辽军相随,崩溃已在眼前,一发不可收拾。 辽军江河日下,宋军却越战越勇,眼前的辽人早已变成他们眼中的军功,战场上没有比杀红眼更为可怕的事情,死去的袍泽中有多少是过命的交情,又有多少是同乡之谊,亲友之情?太多太多,这些失去的痛终究需要鲜血来偿还,用敌人的性命来掩盖。 虽有穷寇莫追这句话,但也有乘胜追击一语。 武卫军和武烈军合并一处之后便一路咬着辽军追杀,一刻也不曾休整,直至追杀到了北安州兴化城之外。 此时此刻蓦然回首,武烈军的将士这才发现,这一路上都是尸体,契丹人的,宋人的,交缠在一起仿佛一条通往奈何桥的漫漫长路………… 突然从凶猛的进攻中缓过神来,武烈军上下尽显疲惫之态,刘振骑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刀忽然便落了地,生生的插进泥土之中,而他大喊一声:“可累死本将了!” 说完便倒在马背上,鼾声骤起,呼噜噜的睡着了,张凌醒摇了摇头,右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跌坐在地上道:“来人,重新给老夫包扎一下…………呼……呼……” 他也跟着睡着了,待马翎来到武烈军营地的时候,便见这里虽然还有军士巡逻,但却也是哈气连天,连忙命人接替,待入了军帐便瞧见呼呼大睡的刘振和张凌醒。 微微苦笑,这武烈军从上到下是真的累坏了,看来在此期间,武卫军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眼下的最少要休整三天左右才行。 不过马翎却是相当羡慕他们,这一战武烈军一战成名,别说身为主将和行军司马的刘振和张凌醒,就算是军中的普通士卒也能获得大量的战功,官家的封赏更是必不可少的。 当刘振打着哈气起来的时候,便瞧见马翎那张怎么看怎么可恨的脸:“你这杀才还有脸来见我?!你若早些来援,我武烈军中的男儿也不会折损这么多!半数,半数男儿殒命辽土啊!” 马翎好不反抗便被如大狗熊一般的刘振拍在了军帐中最粗的柱子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马翎长叹一声道:“军中的规矩你自是知道的,我可是把行军司马黄德仁都给打了,这老小子一身的硬骨头,死活不松口啊!你军中也有张凌醒,难道不知老弟的苦?” “这酸儒,待我去砍了他!” 刘振的模样狰狞,脸色可怖,但马翎却拉住他道:“你也莫要如此说,这是朝廷的规矩,是官家定下的军制,他依法度而行何之过也?况且他比谁都着急,天天站在军营之外的小山岗上面南而望,滴水未进不说,连睡觉都是裹着棉被在地上睡的,就是希望能早一日接到圣旨,可谓是望眼欲穿啊!” 刘振闷声闷气的说道:“这么说来某还要向他道谢?” 马翎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确实该谢谢他黄德仁,他在一路上率领我军中供给司的人走在最后,不为一毫战功,只为多救你武烈军的伤员,一路上都在给咱们擦屁股,同时还把你留在大滦河的伤兵救治了,出去看看你便知晓他在干什么。” 刘振甩开营帐的破门帘,出了帐外看到的都是被包扎好的伤兵将士,他们排着队的领取汤饼,就着火堆大口大口的吃饭,而黄德仁却在每个冒着泡咕嘟咕嘟沸腾着的大锅中加着各种药材。 看着一旁马翎嘴角抽抽的表情,刘振哈哈大笑:“算了!就冲这些药材,老子也饶了那酸儒!张老倌!咱们吃饭去,这汤饼热乎乎的端是让人眼馋!” 张凌醒笑了笑,冲着马翎道:“眼下算是接了心结,武卫军和武烈军本就是一家分开的,若是有了间隙端是麻烦,现在算是安稳了。” 马翎点头赞同他的话:“说的是,军中将士心无间隙,将帅之间互为依仗这比什么都强嘞!”说完马翎稍稍顿了一下,面露怪异之色的望向张凌醒。 “听说你和刘将军打了个赌…………赌的是啥来着?” 张凌醒的老脸瞬间黑成锅底,大骂着冲向刘振道:“你这杀才!看老夫今日不撕拉你的嘴!”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现世报来了 大军吃饱喝足,休整三日,这三天时间,宋军恢复的那叫一个好,城中的辽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二十万的契丹精锐组成的大军围剿八万武烈军,最终的接过居然是拖着十万人左右狼狈而回。 这样的差距让他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此战宋人损失不过半数,而大辽虽也是半数,可一个是十万人,一个是八万人,如何相提并论? 原本在辽人的心中,宋军的战力即便再彪悍也无法与辽军抗衡,多是倚仗军械之利,只要辽军的数量足够便可打破这种强势,事实上也证明了这一点,若不是武卫六万大军袭击辽军本阵,全歼武烈军乃是妥妥的。 但眼下的问题就在于固守的武烈军所坚持的时间,对于辽军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一点,这六天的时间乃是辽二十万大军如车轮阵一般轮番的上,即便如此也未拿下宋军。 而这宝贵的六天时间里,大宋的援军却已经赶到了辽军的后方,如此怎能不让辽人胆寒? 最要命的是大宋的援军抵达后,里外夹击,居然使得辽军气势溃散,奔走而逃,最后被宋军一路紧追,吃下了近三万人,这样算下来便着实让辽人恐惧了。 眼下也只能固守城池不出,谨防宋人攻城,说不得还有一番苦战,但辽军主将耶律裴却并不担心,瞧着手下的将官颇为担忧,他摆了摆手道:“宋人不会攻城的,若是宋人真的北伐中京道,咱们这北安州的州城还不早已被砲石砸的遍体鳞伤?宋人也不会只在城外徘徊不前了。” 军中的将官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看来宋军只是为了那些叛军而来,叛军南归,他们也要南归的。 三天时间,宋军只是在城外驻扎,却没有丝毫攻城的迹象,连城外的树林都没有人砍伐,如何造攻城之械?这段时间只需加强守备,待宋人退走便好。 耶律裴望着他们笑了笑:“诸位莫要气馁,眼下咱们也杀敌数万不是?这些不都是咱们的军功吗?派人记下,也好早日奏报上京城。” 没有斥责,还有军功,这让在座的将官面露喜色,而另一个消息则是让他们更加放心,因为城外密密麻麻的宋军开拔了………… 刘振望着近在眼前的兴化城咂了咂嘴:“端是可惜,若是能拿下这州城,那军功可就大了去了!” 马翎也跟着点头,一副知我者刘振也的模样:“可不是?东线的刘平王铁鞭两人可是攻城拔寨杀的不亦乐乎,咱们掩护义军生里来死里去的,却也没有他们的军功大嘞!” 黄德仁和张凌醒同时冷哼的望向他们,黄德仁嗤笑着说道:“莫不是做梦还没醒?没有官家的旨意,你还想攻城拔寨?军中的法度还要不要了?出了事谁能来给咱们收拾?” 两位将军勾肩搭背,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行军司马,微微撇嘴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句:“酸儒。” 声音虽然低,但却让身后的两人听的清楚,黄德仁怒道:“官家旨意在前,护佑义军南归,武卫军援武烈军之围,如今义军南下了,武烈军也被救出重围,老夫让你们追杀至兴化城下已经是放手许多了,怎么?两位将军还不南归?!” 刘振悻悻然的说道:“万一官家让我等出兵中京道呢?” “哈……”王德仁笑了一声,望了一眼张凌醒道:“若是官家下旨,老夫这就给你跪下叫大人!”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张凌醒怒道:“老匹夫,羞煞我也!” 刘振和马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武卫既然接到的旨意是来援助武烈军,那就不可能北伐中京道,否则早已攻城而不是在这里听黄德仁调侃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说道:“传令下去,整军开拔,不得有误,若有延慢者,军法处置!” 随着两位主将下令,武烈军和武卫军的将士便开始行动起来,伤兵自然先走一步,向南而归,车马之类的当然是要让给他们的,而这也是辽人所看到的景象,显然,宋军这是要撤走了。 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消半日的功夫,十万人的大军便在兴化城外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个时候,辽军才松了一口气,但耶律裴却命众将士不得松懈,万一宋人杀将回来便不好了。 但过了三日仍不见宋军踪影,这时候,兴化城才恢复正常,而辽军也开始了庆贺,他们粗略的算了下,杀敌约有四万多人,于是便凑了个整数五万,反正这些军功没办法实查,有本事你去宋军那数人头去。 对于死去的士兵,耶律裴是不在意的,眼下拢络犒赏活着的契丹勇士才最为重要,于是他便把这五万军功全部记在了眼下的大军身上,一时间兴化城的将士们欢呼雀跃,宰杀牛羊烤肉吃,围着篝火把酒喝………… 这一战,辽军的伤亡也是惨重的,更何况他们被宋人一路追杀到兴化城,也需要放松休整一下。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武卫军,武烈军两军却在向大宋国境而去,他们的气氛是悲伤的,尤其是武烈军,牺牲了一半的袍泽,剩下的将士们个个带伤,连行军司马张凌醒都被砍去了右手。 虽然回朝之后的奖励让他们一时高兴,可在漫长的行军途中却是每每想起往日的袍泽,他们或是亲友,或是同乡,更是军中的兄弟。 大军已经到了北安州的兴化城外,为何就不攻城而上?许多人心中憋着一团火,委屈又愤怒的火焰,若不是张凌醒每日在军中来回巡视,那些忍受不了的将士极可能发生营啸。 即便如此,每次他巡视完回来,都是眼角湿润的,刘振长叹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马蹄声响起,这在夜晚的军营外是不可能出现的,久经沙场的刘振从声音上便能知晓是多少人马,十来个人的骑兵而已。 果然,当他出帐之后,看到的是十五个骑兵,他们站在行辕之中却不前进一步,一个人踮着脚快步的上前,用尖细的声音道:“你可是忠武将军刘振?腰牌。” 说完他先亮了腰牌,借着月光和营中闪烁的火光,刘振看到的是御前二字,而一旁的张凌醒接过对照了一下,确认这是真的,那这个人显然便是官家的御前内侍,连忙掏出怀中带着体温的腰牌道:“内官请看。” “官家有旨,命尔等在此等候援军,与武卫军一同北伐中京道不得有误!” 张凌醒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那内侍吓了一跳道:“这些黄司马要向将军您还债来了!” ………………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地瓜干,军粮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但在这个初春的季节里,赵祯却收获了他的第一个地瓜,这是从美洲大陆漂洋过海而来的食物,有着相当神奇的甘甜味道。 赵祯觉得,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吃着烤红薯更加适合这个季节的事情了,当然,天气应该再冷一点才好。 一个自制的烤炉就在眼前,在孩子们和女人们期待的目光中,赵祯打开了炉门,原本还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一下便的香浓袭人,这是一种特别的香甜,仿佛勾引着人的味蕾不断的散发着口水。 炭火的烟味,红薯外皮的焦香,在高温中被红薯自身散发的糖分所综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糖浆一般的味道,醇香中带着幸福的甜蜜味道。 三才匆匆赶来,但他却不是冲着美味的地瓜,从他的表情看来,众人便知道一定是捷报传来了,这段时间大宋的北伐极为顺利,甚至到了捷报频传的地步。 赵祯打开奏疏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继续看着烤炉中的炉火,武卫军和武烈军加起来便十万人,再加上精锐的千牛卫以及带去的火器,若是拿不下一个兴化城还真的说不过去,只不过他们却让辽兵给撤走了,单单是这一点便功过相抵了。 兵出中京道不单单是为了中京道的土地,还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的杀伤辽军! 自己为何在拿下燕云之后便止步不前?并非碍于礼法颜面,更不是那一纸空谈的“兄弟之国”而是因为中京道对于大宋来说唾手可得。 实在没有什么险要之地可以阻挡大宋的推进,亦没有天堑阻挡,可以说出了燕云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在这种平原上最大的阻碍不是那一座座城寨,而是辽人来去如风的骑兵。 若是不能有效杀伤这些骑兵,即便是占下城池,以后也有的头疼,辽人的最大优势便是这些机动骑兵,他们的袭扰会让整个中京道成为一片是非之地,这便是治标与治本的区别,所以赵祯对西线的战况并不是十分满意。 但对于武烈军和武卫军的所作所为却是十分满意的,并且决定对他们进行犒赏,八万人阻挡辽朝二十万大军,虽然损失近半,但他们却能在援军抵达之后率军反击,并且追杀辽人至兴化城外,这无论如何也是一场壮举。 在赵旭赵昀赵灵三个孩子的欢呼声中,赵祯把红薯用铁夹子夹了出来,不过和这三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能看着,因为赵祯,王语嫣这对帝王夫妻才是最先享用的人,接下来还有杨采薇,薇拉,以及贺兰雪…… 宫中最重的便是礼法,虽然赵祯极力想要打破这东西但最重没能成功,并且他发现,自己好似也不能打破它,因为这东西就是帝王区别于民众的根本。 赵祯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对于这些留存在记忆中的东西更是如此,烫手的地瓜就是要趁热吃,在腾腾的热气中吃才是最香甜的。 吹着气,来回的换手,赵祯第一个拨开地挂上略微有些烧焦的皮,金黄色的内里展现出来,使得御花园的草地上爆发出一阵呼声。 谁也没有想到,在那丑陋难看的外皮下却隐藏着璀璨耀眼的金黄,这种粮食特有的黄色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王语嫣瞧着赵祯满足又幸福的表情,跟着也尝了一口,一种松软中带着甘甜的味道瞬间刺激着她的全身。 宋人偏爱甜食,这地瓜的甘甜真的是到了骨子里,心窝中,两人的表情便说明了一切,剩下的所有人便迫不及待的对着金黄色咬上一口。 “吓!”随着灵儿的一声惊呼,这才打破了众人的回味:“父皇,这地瓜为何如此甘甜,味道甚好!” 赵祯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咱们眼中看到的只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需要咱们去探索,朕之前带你们烤的土豆如何?这地瓜和土豆皆是出自东海之彼岸,可见咱们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对世界,对自然要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当然对格物也要孜孜不倦的学习…………” 在教育子女的身上,赵祯从来不会松懈,尤其是赵旭和赵昀两人,他们是男儿,在这个世界上将要负担更重的责任,无论赵祯承不承认,男子终究是在这个时代占据统治地位的。 “陛下,臣妾瞧见这红薯在后苑之中开花结果,其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天下少有,堪比祥瑞,若是在大宋和土豆一起推广种植,当再无粮荒!” 赵祯点了点头:“这东西产量是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谁人不爱?” 但他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望着眼前金黄的地瓜,在看了看王语嫣期待的眼神无奈的叹息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土豆已在宁夏广为种植,提供了大量的军粮,朕甚至免去了许多农税,但却不会再推广地瓜,土豆也出不了宁夏,此乃辽朝之患也!辽人一日不灭,朕就不会推广地瓜,土豆也出不得宁夏。” 天家的人都不是迂腐愚蠢之辈,别说会王语嫣和杨采薇,就算是薇拉这般的老实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一旦这种耐寒耐旱的庄稼被辽人得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贺兰雪毕竟是曾经的西夏太后,现在虽在大宋的皇宫中,虽是赵祯的女人,但却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谋略,微微皱眉道:“陛下,这地瓜味道如此之好,可否长期保存?” 赵祯微微点头道:“当然可以,地瓜晒成干便是地瓜干,这东西味道好,越藏越甜,其中含有大量的淀粉,是充饥的好东西。” 贺兰雪笑道:“陛下,为何不在皇庄之中种植,然后命人晒干制作军粮?” 随着她的话,赵祯的眼睛猛然一亮,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贺兰雪便是一阵旋转,贺兰雪在他的怀中开始还在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但在惊鸿一瞥之间瞧见王语嫣的眼神后便立刻挣扎着下来…………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辽朝的留学生 贺兰雪不愧是曾经的西夏太后,很快的找出症结所在并对症下药,既然地瓜不能推广到整个大宋,但却是可以在皇庄中种植的,这样一来便解决了地瓜无法投入现实中的弊端,也放止被辽人窃取,当然还能为皇庄提供收益,皇帝的庄园也是要赚钱的不是? 这个算是一石三鸟的计策,帮助赵祯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虽然皇庄的产量不足以维持天下所需,但给大宋的军粮添砖加瓦却是绰绰有余的,一旦如此,大宋在军粮上的节省也就是便向的在百姓身上节省了粮食。 军粮也是来自于百姓的身上啊! 当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将近半年的成长周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即便是现在开始种植也需要等到半年后才能收获,而且再加上晒干脱水等等一些列的处理,这么也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 虽然现在吃不上,但只要是有便是极好的,赵祯采纳了贺兰雪的建议,并且命令三才传旨皇庄进行大范围的种植,这些生产出来的地瓜干将会作为大宋明年的军粮使用。 中京道的推进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以说这是一场对辽朝发动的全面打击,赵祯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中京道的推进顺利,完全可以把推进的范围扩大至上京道! 赵祯的哲学以及大宋天家的哲学与后世一样,最少要知道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运动的”。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包括一个看似庞大又强壮的帝国。 现在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完全掉了个个,大宋的经济完全碾压辽朝,在开春的时候,辽人甚至派来遣宋使希望大宋与辽朝之间恢复通商。 在朝堂之上,这使者完全“忘记”了辽朝和大宋之间正在进行战争,也忘记了双方之间谁也不打算让对方安生的阴谋。 之前赵祯还犹豫,现在看来却是不用犹豫了,通商便通商,这是大宋早已干过的事情,主要的目的不是封锁辽人的经济,而是摧毁他们的手工业和商业。 巨大的贸易逆差让大宋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让辽朝的钱财不断的流失。 拥有工厂的大宋制造能力惊人,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满足于一般的手工制品,而是开始向奢侈品和低端物品集中,这是一种必然的驱使,大宋的商品多以工业为主,低端商品虽然价格便宜,但却胜在量大,每个赚三文钱,十个便赚了三十文,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 奢侈品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百炼剑还是香水,化妆品以及琉璃制品等等,都成为辽朝贵族眼中的抢手货,这些东西对于辽人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但攀比的天性使得辽朝的贵族对此趋之若鹜,尤其是当大宋禁绝了宋辽两国的商贾往来后,更是如此。 三才再次来到御花园中,小心的地上一本奏疏,然后便在赵祯身边耳语起来,赵祯点了点头:“来就来了,既然是打着求学问道的名义来的,那就让他们好好的在北京城中转一转。” …………………… 辽朝是聪明的,张俭以他自己的名义派遣学生跟随遣宋使一起前来大宋,当遣宋使离开后,这些人便留了下来,希望学习大宋的“知识”。 当然他们表面上是来探讨学问,交流知识,但所有的话题都在往格物上拐弯抹角。 开始一些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还很热情骄傲,但在被守卫的禁军驱赶之后便突然神经紧张了起来,他们想起了赵祯的旨意,鸿胪寺特意向赵祯奏请询问此事。 赵祯吃着地瓜长舒一口气,还好鸿胪寺的人脑子带上了,否则张俭的学生们在瞧见大宋的格物之后,自己便迫不得已的要杀人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刻苦,也可以说他们对知识的渴望。 在太学之中听了一节大宋的格物课之后,这些“留学生”便非要继续在大宋的格物院学习格物,并且死活不愿回去,这下让赵祯有些难办了,最后只能让鸿胪寺的官员威胁他们,若是学习大宋的格物之后,便再也没有可能返回辽朝了,这才让那些狂热的学生回过神来。 大宋的学习环境是完美的,甚至在这些“交流生”的眼中是幸福的,在北京城专门开设了两处学院,一个是国子监的书院,一个是太学,两者都是大宋的学府,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太学是大宋的官学,官员的子弟都可以入太学,而国子监虽然也是学习知识的地方却也有着管理各地学院的职能,他是一个正经的官衙,属礼部管辖。 大宋的各个州府必有学院,而且都是朝廷出资修建的学院,读书人只需要缴纳不多的钱财,便能在此上学,当然每年每届都是有规定的,超过了年限便只能来听课,却不能算是这个书院的学生了。 而大宋对读书人的划分也相当细致。这是教育的一大进步,从小学,中学,大学三类划分,越往上越难,越往上人越少,学习的知识却愈发的宝贵起来。 天下读书人从大学开始参加科举,每个大学也都是当地州府的最高学府,同样也是政绩招牌,谁都希望自己治下的大学在大宋声名远播,如此一来年底勘磨的时候便多了一个政绩不是? 张俭的学生们走在大宋的北京城中,听着鸿胪寺的官员详细的介绍大宋的教育体系,并且把其称之为陛下的千古文治,对于这些人眼中流露出的惊叹和羡慕,接待官是相当骄傲的,这算什么,还有更多的东西没说呢! 参观完学校自然要参观工厂,而街市这东西却没什么好参观的,谁都知道大宋的商业最为繁华,天下商贾货物汇聚于此,只要有时间,自己单独去转转便是,没必要让鸿胪寺的官员特意陪他们去。 对于工厂的神奇,这些来自辽朝的读书人纷纷被震惊了,他们看着眼前不断从传送的皮革带上出现的商品说不出话来,他们看不见过程,只能看见一柄柄上好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这些皮带上掉下来,然后便有专人把这些宝剑装入剑鞘中来回摩擦,最后便的完美契合。 当他们要进入里面的房间时,却被鸿胪寺的官员拉住,提出相当严厉的斥责后这才作罢,但这工厂已经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杨怀玉的桎梏 辽朝的中京道迎来了极大的压力,这场战争的轨迹终究是偏离了任何一方的猜想,大宋原本在东线的作战完全被打乱,开始往西推进,对于现在的宋军来说,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东京辽阳府,而是中京大定府!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大宋的将士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却同样让辽人也措手不及,宋军对军令的贯彻一项是坚决的,同时军中的主帅也很快明白赵祯的意图。 彭七作为赵祯的心腹,跟随赵祯多年不说,出生入死便有好几回,作为一个将帅不单单要忠心耿耿,才能出众,更重要的是领会帝王的意图,这也是为何赵祯用彭七领兵最为顺手的原因。 否则他一个从太子三卫干上来的小人物能在枢密院中待下去? 而在军中能看清这一点的也只有杨怀玉一人,他现在是背嵬踏白二军的主帅,已经率军穿过了五指山向潭州进发,一路上保持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同时留意四周的战况………… 攻伐辽朝一个中京道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东线的战斗之所以推进的这么顺利,实在是因为辽人被大宋蒙蔽了。 在辽人看来,中京道那么大的动静,宋人定然是要夺取中京道的,而且大宋这么可能就在东路北上,再往上岂不是到了辽阳府? 于是辽人便主观的认为大宋的目标是大定府,自然对于东线的州府比不是很看重,宋人突进的越多越好嘞! 突进的越多也就意味着补给线越长,这段时间辽朝可是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政策,虽然宋军一直在动向北进,但最终也是要向中京道进兵的。 辽军大多数将领都觉得宋人会进攻中京道,眼下宋人开始大兵压境没有什么意外,但他们实在不知为何宋军要先在动向进攻然后再转道向西。 只有辽朝的高级武将被眼前的一幕说震惊,惊慌失措的同时急忙向上京城奏疏,宋人顺水推舟的进攻中京道了! 当萧惠和张俭看到奏疏时惊讶的望向萧太后,两人的脸色极其难看,感觉好似被宋人摆了一道,宋军长驱直入的杀向中京道,这和他们之前的计划完全不同,此时大辽的精锐还有一部分在东京辽阳府! 这是萧挞里针对赵祯北伐所设下的一个圈套,既然大宋希望辽朝以为这次北伐是为了夺取中京道,那就将计就计,萧挞里聪明的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积极的解救中京道之围困,让宋人误以为大辽真的就是在中京道和宋人抗衡,但事实证明辽人的演技有些拙劣同时也心急了。 耶律裴尽出手中的精锐,以二十万对八万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大宋用兵最终让刘振和张凌醒两人发现了破绽。 二十万人在接连与大宋征战之后只剩下的十万人左右,其中还有不少的伤兵,当宋军的千牛卫抵达后,隆隆的炮火便摧毁了契丹人的战斗意志,耶律裴带着他手中的精锐部队撤回了中京大定府。 在最后关头,这个犯下愚蠢错误的将军总算是悬崖勒马,为辽朝拯救下了十万精锐战兵,只要稍稍犹豫一下,大宋的三军便会把北安州的兴化城围堵的密不透风,耶律裴除了死战之外别无出路。 这一战本是要把北安州留存下的精锐全部歼灭的,但耶律裴的“临阵脱逃”使得他们最终得以留存,马翎,刘振二人望着弃城而去的辽兵留下的烟尘相视苦笑。 千牛卫的将军李顺已经指挥大军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向北进发,他是前来支援武烈军和武卫军的但并非要听命于刘振马翎二人,在行军之前他以有了来自枢密院的进攻计划。 武卫军和武烈军一样,他们的最终目标便是在大定府汇合,相对于东路军,西路军的速度会更快,但在中京道的战场上却要以东路军的主帅彭七的命令为尊。 现如今大宋的精锐几乎都在中京道之中,强大的力量使得辽军连连撤退,不断的往大定府方向集结,这是辽人惯用的战法,若是不敌便往最大的州府集结,以图防守反击。 面对大宋的滚滚洪流辽军的小股力量极难抵挡,这就迫使他们向大定府方向转移寻找援军,上四军的速度惊人,他们从接到彭七的军令后便转到向西推进,而东线沿海之地几乎都被宋军占下,最大的永乐城也不能例外。 王圭和刘平两人几乎是同时进攻永乐城的,最终在炮火和炸药的掩护下,这座东线最大的最坚固的城池被宋军拿下,两人之间的战绩也算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彭七在这时候对二人勉励有嘉。 彭七的手段相当不错,先是让两人两军互相竞争,迁民城和来宾城两处便是两人竞争的开始,然后便是互相合作了,在合作中双方也开始愈发的了解彼此的能力,直至永乐城外,刘平和王圭二人这才最终尽释前嫌。 彭七作为主帅,难得的发挥了个人能力,并且让率领背嵬踏白二军的杨怀玉刮目相看,原本在他看来彭七不过是靠着官家的圣眷才有了今天的地步,要不是出生官家的太子三卫,他早已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早已在诸多的英才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现在看来,彭七的手段相当了得。 杨怀玉也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小看官家身边的人了,自己始终没有进入官家嫡系的范围之类,即便是狄青都已经成为官家的心腹,可自己虽然顶着一个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名头,可终究还是隔着一层东西。 名义上自己是彭七的副手,率领战力出众的背嵬踏白二军,但终究是没有参与到进攻之中,望着南方的云,杨怀玉长叹一声,现在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他一直把自己的归宿划分在将门而不是官家。 彭七多谋忠心,赵力勇武忠心,就连那籍籍无名的李酒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对官家的忠诚也是没话说的,所以他才能成为亲卫司的长官。 杨怀玉明白,自己想要在进一步就必须要舍弃一些固有的东西,甚至是血脉之中带来的东西,将门其实早已经消失了,虽然现在还有这说法,但瞧瞧现在的将门,完全是一股脑的扎在了生意经上! 整天和钱财打交道的将门还算什么将门? 自己不能把自己绑在这个废物身上跟随他们一起沉入虚无之中,那唯一的办法便是走出去,和那些宗室中心怀抱负的子弟一样走出去才好。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杨怀玉与苏轼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些东西,这样的烙印是极难剔除的,就像是黥面的刺青如何能去掉?唯一的办法只能割下皮肉来,完全的把那块带有烙印的肉给挖去! 杨怀玉发现自己身上的烙印了,杨家的烙印给了他如今的地位,却不能使得他在进一步,官家对将门的厌恶与防范早已开始,对宗室的防范也不小。 宗室中才学出众之辈早已想到了对策,自立门户与家族切割开,如此他们便受到了官家的青睐,并重用他们以他们为天水赵氏的骄傲,但宗室终究是和官家有着血缘之近,无法彻底割裂,所以他们至多便是能在军中做到一军之逐渐而已,或是成为官家的心腹,作为行军司马监督主将。 但对于杨怀玉来说他却不同,他完全有能力走出眼下的困境与尴尬,只要能痛下决心的与杨家割裂便好。 和别人不同,杨怀玉是早已和赵祯打过交道的,在赵祯还是太子的时候,两人便有了交集,杨怀玉也因此结下善缘,所以才会有着今天的平步青云。 他认为自己只要打破身上的禁锢便能更进一步,所以从这次北伐开始,杨怀玉便打定主意要向赵祯证明自己和将门和家族再无关系。 南方的云彩在风云中变幻,也让杨怀玉坚定了他的心,将门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要想在大宋真正的持久下去,如老松一般长青靠的不再是家族和背景而是实打实的功勋。 休整结束,从亲兵的手中接过缰绳,杨怀玉一跃而上,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而这场西征也是他戳破“口袋”的一个机会。 当背嵬军穿过五指山向西而进的时候,踏白军早已游散在外,踏白军乃是军中的骑术绝冠者组成,人数不多,但却各个骁勇善战,并且有着极好的判断侦查能力。 踏白军多是由精明强悍、智勇双全的禁军骑兵组成,他们的战术和战斗理念与一般的禁军完全不同,多以游骑为主,乃是大宋军中出类拔萃的尖兵,他么的战力堪比背嵬军中的钢锋。 钢锋军在西夏一战成名,骑枪和重甲乃是他们的标志,而踏白军便要显得神秘的多,他们的武器也是各种各样,但无一例外都配备有射程和杀伤性极佳的马上棘轮弩。 有的擅使马槊,有的便是一把银枪,当然使用铁鞭,马刀着亦不在少数,原本的踏白军因为其出色的个人战技而被选入,但因为常常能狩猎敌首,便成为了大宋的“兵王”部队。 只要是军中男儿,无不心向往之,他们虽然听从军令,但有的时候允许他们独自作战,有着极大的自主性。即便是遇到小股敌军,以踏白军的战力或是全身而退,或是以少胜多的击溃。 这样的战绩可夸耀全军,所以军中流传,非勇冠三军者无以入踏白! 在背嵬军前,他们以游骑分散开,为的是向杨怀玉这位主将传递消息,报告前面的情况,同时也适当的击杀小股契丹军队。 杨怀玉率领大军还没走多远,便瞧见有踏白军的将士回营,他们回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的东西可不少,或是契丹人的首级,或是缴获的战马,要么便是不错的辎重。 更有甚者还斩杀了一个契丹将军,从他头上的铁胄盔便能看出他的身份,上面的错花可不是一般的契丹士兵所能配备的,当然从他的发饰上也能发现不同。 “启禀将军,前面百里处便是覃州龙山城,我军现与狗河与六州河之间,六股河与小灵河相同,上四军与永乐城西进,一路沿小灵河而来!” 踏白军的校尉在杨怀玉的面前翻身下马便把前方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连同友军的位置也详细通报,杨怀玉点了点头,他便率领回营的踏白军一阵风似得再次离开,只留下军中将士羡慕的眼神。 这便是大军出征必用踏白的道理,杨怀玉伸手从亲兵的手中接过舆图,在上面做下标注,现如今大宋的作战越来越离不开这些舆图了,杨怀玉也从中发现了许多方便的地方。 行军司马在一旁有眼没一眼的瞧着,杨怀玉翻了个白眼:“你说你一个将来要做驸马的人没事跑到某的军中作甚?某的亲兵可都快成你的了!” 挠了挠头上的软脚幞头,苏轼笑道:“我也不想,可家父非要让我前来,还在官家面前说了学以致用方能通达的道理,于是陛下便把我送到了你的军中。” 杨怀玉摸了摸下巴,望着苏轼道:“为何不把你送到彭七的军中?他的中军才叫一个安稳,整个中京道杀得血肉横飞你在那也可吟诗作对…………莫不是彭七让你来掣肘我?” 苏轼嗤笑一声:“想说监察就直说,何必说那没有来得!我监视你作甚?你的府宅也在北京城中,整个天波杨府都在北京城,若是有个万一,你家能跑了不成?还不是陛下希望我立下点寸功,否则怎么迎娶公主殿下?” 杨怀玉尴尬的笑了笑,他是先入为主了,相比彭七的中军,自己的踏白军和背嵬军是最能立下军功的,苏轼在军中混着,多少能捞点军功不是。 望着苏轼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杨怀玉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你可要小心,咱们这虽然能有军功,但却也说不得就丢了性命,大军冲锋起来,连我这主将都要持枪厮杀的。” 苏轼望着杨怀玉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你要把我照顾周全,你也知道,我乃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辽人真的冲杀到我的面前,可就要丢了性命。” 杨怀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苏轼反倒真的当真起来,不过如他这般怕死的文人还真是少见啊! 不过杨怀玉也佩服苏轼的自知之明,明知自己不是上阵杀敌的料,早早就把在战场上的无能表现出来,长叹一声拍了拍苏轼的肩膀道:“也罢,军中的事情便交给你,杀敌的事情交给我,你的军功不会少的。” 苏轼认真的点了点头:“军中之事你不如我!” “你这酸儒还真的敢自夸………………” 苏轼指了指军中,杨怀玉顿时无奈的住口,自从他来了背嵬军之后还真的是把背嵬军焕然一新,也不知从哪想到的那些法子,背嵬军的将士如今各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苏轼治军 论战力,十个苏轼捆在一起也不是杨怀玉的对手,可要说处理军中事物,他苏轼便是一个顶尖的好手,军中凡是冗长的不合理的东西都被他砍掉,为的便是达到高效,当然也便利了军中的将士们。 军营之中最是热血,将士们之间少有摩擦便会被放大,虽然在战场上是过命的袍泽,可一闲下来就把多余的经历放到了军中,斗殴,打架的不在少数,可自从苏轼到了军中便没有这么多的事端。 经历多用不掉?好办,那就来一场激烈对抗的足球赛,地方不需太大,只需一个开阔地,双方各有球门,在规定时间内哪一方得分多哪一方便是胜者,双方之间的矛盾便有了高低评判,之后谁也不能再有口角。 对抗越来越激烈,苏轼甚至把军中足球的规矩都给改了,不光可以用脚,还能手!手脚并用不说,还可以利用身体进行撞击,飞扑等等在足球中犯规的动作。 开始的时候杨怀玉嗤之以鼻,但很快他就被这种激烈的运动方式所吸引,自己也忍不住参与其中,而苏轼便在其上加了难度,双方将士为避免伤害,着甲胄以抗衡! 杨怀玉觉得苏轼是故意的,穿上了甲胄是没有了皮肉伤,但他娘的内伤能少?膝盖的撞击,肩膀的撞击,抱摔,滑铲之类的用上还能不受伤? 都是一片一片的淤青! 杨怀玉自己参加了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上场了,但他对于这种激烈的军中运动却十分着迷,每每在边上叫的最起劲的便是他,当然钱也没少关扑。 如此一来军中的口角摩擦便少了很多,也因为互相之间的配合在战场上更加的默契了。 对于军中管理方面,杨怀玉不得不佩服苏轼的治军之术,虽然严厉的军法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但眼下将士们是真心佩服苏轼的手段,而不是屈与他的淫威之下。 更为让杨怀玉羡慕的是,苏轼在军中的人缘特别的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弱不经风的读书人却能得到五大三粗以武力为尊的军汉交心。 军中将士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情,往往会找苏轼商量,家中老母患病,孩子逃学,妻子离家……等等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找他去分说,而且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事情也会顺利的解决。 人们都称苏轼是军中的先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亦没有他说服不不了的人,无论是什么脾气,只要和苏轼说话,终究是会被他说服。 他代写的情书甚至帮军中一个厮杀汉夺得了一位富家千金的芳心,只不过苏轼认为这是骗人,那汉子只能跟随苏轼读书去了…… 天知道一个五大三粗只知在战场上如何一刀毙命的汉子,捏着一方墨研磨是个什么模样! 杨怀玉好奇的打量着一旁的苏轼,直到他不满的瞪了自己一眼才道:“你这些学问都是从何处学来的?军武院?你又没去过,别说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可不信这套把戏。” 苏轼的骑术并不熟练,但也能在奔驰的马背上不至于掉下来,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把身体压得低一点,转头对杨怀玉道:“我这些东西也算不得是和别人学的,应该是从官家的言传身教之中而来,算是天家的学问吧!” “嘶嘶…………”杨怀玉倒吸一口凉气,天家的学问,好大的名头! “官家日理万机,国事操劳,能有时间教你?” 面对杨怀玉狐疑的眼光,苏轼挺了挺脊梁随即有弯下道:“天家的学问大着呢!即便是朝中重臣也不及官家的学问精深,你知道个甚?” “听说你之前的差遣在秘阁之中,莫不是在那学的?” 杨怀玉的话击中了苏轼的要害,微微尴尬的说道:“关你何事?” “诶,只要在官家身边待得久了,别说是你才高八斗的苏轼,即使一个温吞汉也会变得百般机灵,我是没个福气,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苏轼望着杨怀玉道:“你也不需妄自菲薄,军中将帅数你最为年轻,和官家的交集又多,得了这一个都巡检的差遣还要如何?” 稍稍顿一下,苏轼又小声道:“你这年岁,能在殿前司谋一个官职便是极好的了,现在统兵近十万在外,若说官家对你不器重我都不信!” 杨怀玉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官家待自己已然是不薄,这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答案,若是和家族做彻底的切割,那官家只会更加放心,是时候该和将门做一个了断了。 苏轼望着杨怀玉的表情便知道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并且起到了作用,下面便靠他自己的领悟了,如今的大宋早已脱了原先的模样,将门宗室已经完蛋了,远远看上去依旧是枝繁叶茂,但若还依靠这两颗已经烂了根的大树,最终的结果只能和他们一样成为一块朽木。 杨怀玉的领兵之才不可多得,若是他离开了将门只会更好,就看他的上进之心。 望着滚滚大军,苏轼心中清楚的很,官家的北伐已经把当初太祖定下的东西改变了,大宋开国之初便定下,夺取燕云者方可封爵,可燕云乃是陛下御驾亲征所得,战事虽然激烈,但最终并未与辽人决战,太祖的承诺也就基本上荒废。 燕云一战,只有狄青封了一个开国公,这爵位不可世袭,亦算不得什么高价爵位,只不过是爵制十二价中第六等,上面还有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之类的,官家可是一个都没分封过。 此次北伐亦是如此,以大宋这样的战力,和如此多的将帅人数,想要获得郡王以上的爵位几乎不可能,在大宋,郡王以上非赵氏不封,眼下的赵氏除了天家子嗣外,谁能获得这样的爵位? 连杨怀玉这样的都巡检也不过是冲着开国爵而去的,朝中哪位重臣名相故去方能得一个国公的名头,而子嗣是万万无法继承的,最多便是得一个荫恩,可这荫恩入仕,能有什么出头之日?谁都知道在大宋只有科举入仕才能走的长远! 苏轼自己又从不在乎这些,只是惦记着公主和赵灵和自己将来的驸马之位,他算是看清楚了,朝堂的纷争还是躲得越远越好,尤其是他自己这般心性…………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苏轼从军 苏轼是聪明人,他早已看出现在朝堂上之所以风平浪静乃是官家刻意为之,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了中京道,这片土地之大,幅员之辽阔,远超燕云。 苏轼望着远处逐渐出现的城池阙影,想起了当初官家对自己说的话,那会他还是一个之中的一个“年轻才俊”,只不过在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后,心性也愈发的改变了。 “苏子瞻,你这样娶公主可不行啊!” 苏轼有些迷茫,自己走入秘阁之中便是基本上放弃了参与朝政,而促使自己走到今天的也正是眼前对自己说不行的官家,在秘阁之中他见识到了什么是帝王眼界,什么是大国之势,甚至看到了什么是国家,什么是历史,以及那可怖的轮回。 但现在,一路把自己引领过来的官家却说自己娶公主不行,望着官家刚刚剃须过的光洁下巴,苏轼好奇的问到:“为何?” 赵祯竖起手指道:“你的才学足以迎娶公主,但你要走的路可不单单是一个驸马都尉,朕不会把你这份才学限制在外戚这个牢笼里,你自己也不希望如此吧?那有什么可以打破这个牢笼,或者说让你外戚的身份稍稍特殊些?” 苏轼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自然是军功了。”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你需要军功,但凡是手中有点军功的外戚,在朝堂中的地位都算不错,否则朕也不会纵容魏国大长公主和郴遵勖至今。朕是帝王也是父亲,灵儿的将来要托付给你,面对朝中的阴谋,面对市井的毒语,你的身份并不能保护她,反而是灵儿公主的身份在保护你。” 赵祯的话极为现实,也充满了威胁,让苏轼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一切都是虚妄的,唯独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诗词歌赋做的再好,没有功绩,在朝中没有关系,一样可能成为人家的笑柄和利用的工具。 要想迎娶灵儿,光靠自己的才学还是不够,最少在官家眼中是不够的,所以苏轼便到了这战场之上,父亲的话说的对,苏家要是单单依靠仕途也走不了多远,最少自己是已经没有前途可言的。 官家会重用自己,但却不会给自己什么文资,就像现在的蔡伯俙一样,虽然是堂堂三司副使,可论论资排辈他还是个正五品的朝奉大夫,而包拯这个三司使却是从一品的光禄大夫,可见两者之间的差距。 他开始也认为官家会把自己派往彭七的上四军中,但看到任命的敕书他便有些傻眼,居然是让他到背嵬军中杨怀玉的手下任职,难道是担心他这个将门? 很快苏轼便打消了这一可笑的想法,那官家派遣自己任职背嵬军行军司马的差遣便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军功。 在抵达之前,他做了许多功课,甚至从秘阁之中借阅了官家曾经训练三卫的手段,张从质非常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切,虽然是同僚,可两人之间相差的年岁却不算大,即便是老顽固著称的杨休也把一本《孙子兵法注解》塞给了自己。 虽然这书是他自己所注,但也是他能帮上最大的忙了,对此苏轼一边把他的书放在压箱底,一边感激他的情义,一个没上过战场的读书人所注的孙子兵法谁敢用?! 最有用的便算是官家总结的手札,这东西藏在秘阁之中终年不见天日,但苏轼翻开之后小读几段便受益匪浅,这手札中的内容算不得多么精妙,但却尝尝有着惊人的效果。 翻看官家练兵手札之后,苏轼才知道为何军中的将士们要把被子叠的如此整齐,为何所有的用度连刀剑,弩箭的位置都要方向一致。 这还仅仅是开始,苏轼在手札中看到了治军的小窍门,这些小窍门总结在一起,基本便可解决军中的大多数难题,他用上的改良足球比赛也是出自官家的手札,只不过是官家设想还没来得及用上而已。 在手札中,官家把这叫“橄榄球”,苏轼看到了手札中的图影,嗯……这球还真的是形似橄榄。 既然来了背嵬军,苏轼便打算把自己融入其中,军中的老兵说练习骑术的最好办法便是把自己绑在马上,时间长了,记住了马的起伏规律,在马上该怎么动便心中有数了。 苏轼摸了摸胯下的老茧,还真是这么回事,一路上来他的骑术虽然不说有多么高明,但终究是熟练许都,只不过不能像杨怀玉一般在马上闪转腾挪罢了。 不知为何,苏轼觉得自己的心变了,原本的他是不屑于什么高官厚禄的,也是不屑于从军建功的,但逐渐的他在军中待的久了,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作是军中的一部分。 潇洒的性格也随之收敛许多,一切都把自己和普通士卒放在一个标准之中。除了显示自己文官身份的帽子没变,其他的也和军中的厮杀汉差不多。 前襟被甲胄代替,冰冷的盔甲立领总能蹭得自己脸颊冰凉,下摆太过碍事,便学着杨怀玉的样子束在腰带之中,马背上永远少不了一把棘轮弩。 杨怀玉的亲兵说过,背嵬军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冲锋起来,到时再取兵刃为时已晚,对于这棘轮弩,苏轼是好奇的,虽然知道它的运作原理,也知道它是如何制成的,但到现在苏轼也没放过一箭。 当大军抵达龙山城外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前军列队着装,他们并非是要攻城而是全副武装的防卫在军阵之前,大军能安营扎寨的时候才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后军同样这般列队,只不过他们除了照看后路以外,还要向两边分散谨防侧翼,中军中的一部分士卒便开始了伐木造营。 苏轼翻身下马,他虽然不会参与伐木挖坑之类的重活,但却要时刻观察军中的动向,以达到最高的效率,这也是出自官家手札之中的要诀,效率乃是军队的生命。 效率这个词很有意思,军队要有作战效率,朝廷要有办公效率,商贾要有经济效率,等等,苏轼觉得极好,常常记在心中。 于是背嵬军的安营扎寨便成了苏轼提高效率的试验品,专门的人负责专门的工作,严谨挑选,于是便有专人负责伐木,专人挖坑,专人营造,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同一时间进行,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杨怀玉悄然摸到苏轼的身边偷看他手中的小册子:“这便是官家的学问?” 苏轼随手合上望直勾勾盯着手札的杨怀玉道:“你该坐镇中军以防万一…………”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上) 杨怀玉和苏轼两人对眼前的龙山城并没有小觑,虽然并非中京道的州城,但龙山城却占据了相当优越的地理环境,作为主帅的杨怀玉肯定不会用最适合平原作战的骑兵去攻城。 苏轼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环绕在龙山城的四周,清除一切能威胁上四军的契丹散兵游勇。 他对于背嵬军的定义相当准确,在苏轼看来,背嵬军和大宋所有的兵种都不一样,这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没有一个步卒夹杂其中,即便是伙夫和战场上救治伤员的大夫都是骑兵出身。 为了保存马力,背嵬军不得已才用上了马车,否则连这些马车都是多余的,没办法,大宋的甲胄实在太重了一些,即便是来自大食的强大战马也无法长久背负。 何况这些战马的本身便附带有全装的马甲,重量已经不轻了,所以,大宋的背嵬军是一直完全在马背上前进的军队,马车中存放的都盔甲军械。 即便是到了晚上,守营巡逻的士兵都以骑兵为主,只有少量的弩手会在高高的哨塔上警戒。 天寒地冻之中,军中的帐篷睡袋被从马车中取出,这些睡袋的内里都是缝制上毛料的,外面则是防水防潮的苫布覆盖,保暖的同时隔绝了寒气,即便是在地上就寝也不觉寒冷,当然若是地上有些干草便更好了。 苏轼细心的在地上铺好一层干草,顺手把火盆挑的旺一些,帐篷里很快就温暖如春了,一脚踢开已经在干草上“筑窝”的杨怀玉,自顾自的把睡袋铺好钻进。 “莫要鸠占鹊巢,自己收拾去,一军之帅也好意思?” “你我还那般生分作甚?就当是在青楼妓馆之中与好友酒后酣睡罢了。” 苏轼看着不要脸皮的杨怀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杨怀玉虽然有些泼皮无赖的架势,但本性却是不坏,用父亲的话说是可以深交的人物。 苏轼的性格洒脱也就没当回事的躺下,温暖的睡袋里面是上好的毛料,一点也感觉不到地上的寒气。 杨怀玉像个蚕蛹一样撞了一下苏轼道:“你是文臣,在朝堂之中的时间比我长,你且说说咱们大宋夺取中京道的好处,咱们不是要一直向北打下东京道连通辽东之地的吗?怎么现在有突然调转马头往大定府去了?” 这便是传统武将的局限,他们极少了解政局的变化,更不会揣摩帝王的意图,和狄青彭七不同,杨怀玉常年领兵,不是在殿前司就是在侍卫亲军司之类的两司三衙中转悠。 要么便是领兵在外,极少观察朝中动向,而他家的天波杨府更是在折太君去世后便把朝堂抛在脑后,一心想着安生的赚钱。 亏得杨家一世忠烈,最终也落得如此景象,唯有杨怀玉一人从军,连他父亲杨文广都不再领兵,从原本定州路副都总管变成了官家身边的亲从官,每日于亲卫司中点卯。 官家也因杨怀玉的功绩而给折老夫人追封了郡太君之号,这些在朝堂之中算不得什么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苏轼望着杨怀玉道:“你这是在问我,我告诉你也就罢了,不过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杨怀玉点了点头:“自是应该嘞!” 于是两只“蚕蛹”便聚在一起说着一些平日里,光天化日之下不会说的话来。 “为何转兵攻伐中京道,这话有些长,但却也不长,原本辽人以为我大宋北伐乃是为了大定府,便把大军调来了,但后来辽朝有些人不傻,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便调兵援助东京辽阳府,此刻辽阳府便是龙潭虎穴,只待我大军北进。你说官家知晓了这消息后,还会用兵辽阳府吗?即便辽东满地都是黄金也去不得!” 杨怀玉好奇的问到:“官家是如何知晓的呢?” 苏轼翻了个白眼:“你这话便是问道于盲,我若是知晓便也不会在你的军中任职行军司马了不是?” 杨怀玉尴尬的笑道:“也是,你且说说中京道的好处,听说这大定府乃是辽朝最大的陪都,怕是不好相与。” 苏轼点了点头:“此言不错,要说这中京道可就话长了,此地乃是一处宝地,尤其是对关外之民来说更是如此,辽中京道原为奚人世居地。奚,原称库莫奚,与契丹异种而同类。 北魏时,奚与契丹相分离。隋时,其主要活动在今西拉木伦河流域。唐时,其地东北接契丹,西接突厥,南白狼河北焐,其国西抵大洛泊,距回纥牙三千里,多依土河护真水。 奚与契丹同出于鲜卑宇文部,二者曾长期并肩而立。但一山其容二虎?唐中,二族还常递为表里,号曰两蕃;然自唐中起,契丹渐蚕食奚族。 唐末,契丹由蚕食之策转为侵入,无力反抗的奚族开始由阴凉川南迁琵琶川。天钓三年,阿保机又遣偏师讨奚、焐诸部,并悉破降之。 鉴于此,奚族部分人口再次西南迁至妫州以避契丹。经过如此征伐征讨,契丹最终征服奚族,并尽有奚、焐之地也!” 杨怀玉开口道:“这么说来上京道乃是辽朝起家之所,这中京道才是辽朝壮大之地?!” 苏轼微微点头,没想到杨怀玉的脑袋转的也挺快,随即道:“某看过官家崇文院中史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辽在草原上建城早自辽太祖阿保机之父族便始,契丹族对外争战不断,越来越多的中原、渤海等民族的百姓被大量掠掳到中京道而后还有室韦、于厥、奚、吐浑、党项、阻卜等族,为了安置这些人口,中京道就必须修建城。” 杨怀玉深以为然接着恍然大悟道:“难怪中京道的州府城池和我大宋相似,原是如此,要想安置这些人,也只能学我大宋之法,以州划分,以县安民,以大定府管辖!” 苏轼微微苦笑:“这才是开始,辽太宗耶律德光即位后,不但得到了幽云十六州,还多次对中原攻伐,我大宋虽然抵御北伐,但却也终究是棋差一招,辽人掠夺大量我中原百姓入北方草原,这中京道便是其中之一了。” 杨怀玉随即笑道:“现在可不同了,咱们大宋夺回了燕云,已经兵出中京道,辽人江河日下矣!” “也不可掉以轻心……” “唉!酸儒忒没劲了些!”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中) 军帐之外的夜巡已经敲打了三声,已然是到了三更天了,但苏轼和杨怀玉两人却没睡下帐中灯火亮着,此时却有一骑由东向西而来,身上马上皆着黑衣黑甲,在夜色的掩护下基本看不见,只有马蹄声阵阵。 抵达背嵬军的营地后,岗哨上的弩手一发火箭射在他勒马悬停之地,边上的干草堆引燃,把他照的清清楚楚,此时军中才有人出迎,双方对过密号之后,方才一起入营。 这是军中传递消息的最可靠方法,密号只有双方将帅有,并且在不同的时辰不同的日子使用不同的密号,传令的官兵把密号记在脑子里,一旦被埋伏,密号也就随他一起被带入地府………… 这黑衣黑甲的传令官能抵达杨怀玉的中军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在此之前他要先穿过踏白军的巡逻线,然后是侧翼的背嵬军,最后才能抵达中军,大宋的军阵乃是密不透风的,外松内紧才是要命的地方。 杨怀玉坐在干草上,背嵬军舍弃了笨重之物,所以即便是他的帅帐之中也没有床榻之类的东西,身为主将不搞特殊,这一点乃是让苏轼最满意他的地方。 除了必要的作战图纸,剩下的桌椅板凳全是四周砍伐的原木,俩个树墩上横着一块从中间劈开的树干,便成了一张几案,几个零散的树墩便作为凳子使用。 中间是烧的暖和的木炭,在帐篷的顶上开个口子,烟气便随着热量传递出去,并会不使人中毒,杨怀玉和苏轼二人裹着厚厚的睡袋坐在干草之上,两人面前放着的是中京道的舆图。 大抵是两人聊得兴奋,都没有了睡意,颇有些秉烛夜谈的味道,刚刚传令虞侯递来的消息使得他们二人知晓了彭七大军的位置,已从永乐城一路西进,抵达安德州的安德城。 大军之间的传递消息都是有时间差距的,这已经是两日前的消息,两人都相信,彭七的上四军已经拿下安德城,还在向西进发。 舆图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上面是各军进攻的方向和所在的位置,在大宋军中必有一份完整详实的地图,否则便是一场灾难,这是赵祯早早就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懈怠。 眼前的舆图出自黑手,他们早早就把中京道的地图通过商队绘制完成,其中的山川河流,城池堡寨无所不有,无所不全,甚至连一些村落都打听清楚标注在其上。 对于封建时代来说,这一份详实的地图乃是军中的至宝。 苏轼在地图上标注了上四军的位置以及前进的路线后放下手中的铅笔道:“彭帅的上四军已经抵达安德城,但依照传令官所言,咱们还需再等上一段世间,安德州之北的城池还有许多,但驻守之兵都算不得多少,以彭帅的上四军,可摧枯拉朽般收入囊中,必然是要分兵的。” 杨怀玉看着地图微微点头,随手在安德城上画出四个箭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以上四军所在的安德城为后腰借此发力,兵分四路攻取兴中府,川州,黔州,宜州等地。” 瞧见苏轼惊讶的眼神,杨怀玉笑了笑:“别小看彭帅的用兵,他出自官家之手,用兵之道和官家自然接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乃是他的精髓。” 用笔尖在舆图上点了点道:“瞧瞧这四座州府城池的北边是什么地方?” 苏轼细细察看便明白杨怀玉的意思,同时对他刮目相看,兴中府的北边是青山岭,川州咸康城之北乃是大华山,宜州,黔州之北便是坟山。 这三座山岭构建了一道天然屏障,只需少量在此驻兵,便可抵挡辽人的反扑,夺取这几座州府之城的意义便也愈发的明显了。 杨怀玉瞧见苏轼的模样再次得意的开口道:“这还不是全部,这几座城池之间可是相连相通的,大灵河之水横贯东西,自兴中府至宜州漕运通途,亦可运兵!” 还真是如此,苏轼顿时目瞪口呆,在他看来眼前的地图不过是一张标注了山水走势,城池布局的地图而已,但在杨怀玉的眼中却有如此多的门道,这下真的明白官家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望着得意的杨怀玉,苏轼真心夸赞道:“官家有云:武将也需天赋,治军不妥可弥补,用兵迟滞可改正,唯独眼光与生俱来,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不能看透全局者,不堪为帅!” 杨怀玉呆了呆随即心中五味杂陈,显然官家任命自己为帅,其中必有考量,也是看到了自己的才能! “眼下中京道你觉得会怎样?”稍稍感慨一番,杨怀玉便把话题引上正轨,继续让苏轼为他解惑。 “眼下?” 苏轼稍稍一顿,拿起一个黑色的橡胶块擦掉上面所有的箭头后,并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宋字道:“官家顺水推舟以完备之兵伐中京道,辽人不备,定然连连失守,最终我大宋各军蚕食中京道四周之地,围攻大定府,城破指日可待。” 指了指大定府苏轼微微抬头望向帐篷中的一点夜空:“中京道乃是辽朝州府最多之地,亦是最繁盛之时所建,除了燕云便算是中京道最甚,平原广而牧场多,水源丰而良田足,若我大宋拿下,可安置百姓不下数百万,每年出产良马口粮不知几何……” “那官家为何要北上东京道?” 苏轼翻了个白眼:“谁都能看得出中京道的好,辽人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早在我大军北伐之时,中京道便驻重兵把守,皆因陛下意在辽东,辽人获悉分兵北上,故中京道反倒空虚起来,虚实之计以是陛下和辽主之间的交锋,非我等能有所领会。” 杨怀玉这下听明白了,盯着中京道的舆图看了半天之后,感叹一声:“如说用兵当数狄大将军,可高屋建瓴如坐云端便是陛下了!此等虚实我辈不及万一!” 这话是没错,苏轼同样感慨的点了点头:“陛下慧眼独具,与危局中另辟蹊径,若是执意北上,便是要和辽人决一死战!不弱趁其不备拿下中京道!” 说完便略带神秘的对杨怀玉道:“你可知我大宋相较辽朝什么最多?” “什么最多?” “自然是百姓最多!如今我大宋百姓已过了一万万之数,这么多的百姓有多少战兵?百万之数不算多,辽朝其实早已不是我大宋之对手!”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下) 与苏轼杨怀玉一般深夜未睡的人还有很多,而对于北京城来说三更天还没睡再正常不过,蔡伯俙便是其中之一,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但却又不敢放松,皆因对面的包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们在审计三司的账目,并且为中京道的用兵所需拟下款项,这不是简单的大笔一挥的事情,而是要精打细算的,随着战争的开始,三司也不断的向大宋的国营工厂发出订单。 军粮,草料,武器,甲胄,军械,等等这些都是大宋必不可少的东西,而这些物资运向北面的中京道也都是需要成本的,这就苦了三司的官吏。 他们这段时间日夜加班,三司使包拯甚至住在了签押房中,尤其是在包拯的监督下,没人能有偷懒的时间,连出恭都是一路小跑而去。 和他一室办公的蔡伯俙就更惨了,一点都不敢懈怠,否则包拯必然开口训斥,蔡伯俙搞不懂,自己一个主持商贸的三司副使为何要计算这些成本之类的东西?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当宫中的内侍带来赵祯宣召的旨时,蔡伯俙如蒙大赦,在包拯的眼神中得意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向包拯行礼道:“包相公幸苦了。” ……………… 赵祯之所以叫蔡伯俙前来觐见,实在是有一个难题萦绕在他的心头,中京道的攻伐并不困难,甚至说是水到渠成般的顺利,大宋的战力一路从东向西的推进,而十六卫也开始投入战场。 十六卫虽然已经从能真善战之兵向地方维稳开始转变,但十六卫的战士却是大宋禁军中退役的老兵,禁军四年的兵役之后,便可回到地方领取朝廷的赏赐,恢复原本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去当地所辖卫所报备,平日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在闲暇之时要参与卫所的训练,同时也要训练地方上的武装力量。 禁军的教官每年都会下放到地方的卫所进行培训和检验,一旦有不合格或是没有按照朝廷制度训练的卫所,卫所将军都将受到斥责和处罚,甚至有治罪的风险。 这下就使得地方卫所的将军不敢懈怠,每到训练只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带着卫所的新兵,老兵一起训练,若是有人迟来或是未到,甚至派人直接从当地工厂或是农田里抓来。 当十六卫陆续抵达战场的时候,大宋的根基便算是扎下了,十六卫的任务很简单,负责接管大军征伐过的城池城防,并且在关隘之地驻守以防辽人反扑。 勤政殿南墙上的舆图已经被画上了记号,蔡伯俙跟随赵祯多年,舆图还是能看得懂的,眼下从舆图上来看大宋占据了主动,胜利指日可待,彭七的大军一路向着西面的大定府高歌猛进,而西路的武卫军,武烈军以及千牛卫也在向东推进。 东线,西线的最终目标便是中京道的的要害也是辽朝最大的陪都大定府,蔡伯俙看着眼前的舆图,并不明白官家在担心什么。 赵祯望着中京道的舆图皱眉道:“最近朕听说朝中的官员有所非议,说这中京道当是我大宋北方屏障,亦有山关天堑,当划归京畿?” 蔡伯俙点了点头:“确实有朝臣这么说过,若是能划归京畿之地,必然加固北京城之北防,又有大片草场良田……” 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不可闻,他已经瞧见赵祯的脸色难看,说实话他自己也是觉得这说法过于荒唐,辽朝的中京道乃一道之地,即便是归属大宋又岂能划归大宋的京畿? 大宋的京畿也不过是一个北平府罢了,要是按照这说法,现在的大同府岂不是也应当纳入京畿? “朕打算在拿下中京道之后对大宋全国之路,州,府等辖区划分,推倒重来!” 赵祯的话就如一块巨石砸在了蔡伯俙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官家的话显然不单单是要给中京道推到重来,更是要把整个大宋的地方行政划分推倒重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尤其是对朝廷和地方官员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 “官家,咱们大宋的路制乃是太宗所立,袭唐朝旧制,略事改革,在道之基础上变道为路,沿袭至今!陛下欲改祖宗之法,兹事体大,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有所顾虑,但眼下却是不能不改了,无论是当初的道,还是现在的路,包括州,府,军,监等制度,都存在着极大的不合理,但这不合理也恰恰是合理的地方。 所谓合理便是老赵家的手段,为的是分化地方上行政长官的权利,避免出现一把手独揽大权的危害,但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懦弱到甚至连地方州府也害怕担忧的份上,若是连自己的地方都无法有效管辖,那这个王朝也基本上玩完了,单单使用各种手段架空又有什么作用? 不仅是多此一举的问题,更使得办事效率地下,公衙之间推诿扯皮之风大涨,对赵祯来说,这就是对百姓,对民生,对大宋的不负责! 而眼下,大宋若是夺取中京道后,便可把这块地方作为一个试验场进行一系列的地方改革,若是成效显著,便可以此向天下人证明,大宋现有的州府制度乃是不合理的存在。 摆在赵祯面前的最大问题并不是中京道的战争,而是大宋在夺取中京道之后如何的去经营这片土地,划归京畿?绝不可能,这片土地乃是大宋的北方屏障,亦是大宋的缓冲之地。 虽然出了燕云便算是关外之地,可这里有着大片的牧场和良田,赵祯甚至希望效仿后世在中京道划出一块猎场,地点便是木兰围场,作用和汉时的上林苑一般成为一处尚武之所。 摸了摸下巴,嘴唇上的溃疡让他十分难受,说话都疼,眼下找蔡伯俙来就是为了上京道的建设,他准备让自己的这个心腹,也是妹婿充当中京道的改革先锋,他要让中京道成为大宋的一块试验田。 赵祯希望在大宋推行新的地方行政划分,原本把原有的路改为省,虽然行政面积不变,可其中的细节却是完全不同,州,府,军,监要重新命名加以区分,地方官员的权利也要重新进行详细的规范。 当然这些官吏也要再次进行委任,这是一个浩大的内治工程,需要一个让天下人信服的案例来证明。 于是乎赵祯望向蔡伯俙的眼光便有些让他害怕,蔡伯俙晓得,每当官家露出这种“我看好你”的眼神,总是要给自己出难题!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中京道的意义 未雨绸缪也好,防范未然也罢,赵祯觉得应当让蔡伯俙早早准备,现在的朝堂之中已经变动过一回了,庞籍被罢相回家“养病”去了,夏竦依旧没有上位,反倒是能力出众有谦谦君子之风的范仲淹被赵祯任命为中书门下平章事。 当然对于夏竦赵祯也是优待的,毕竟他的年岁也在那里,于是给了他一个平章军国重事的特殊官职,这官职也是差遣,沿袭唐制,其位在宰相之上,专以处高德老臣,以示宠幸,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 但谁都知道,这平章军国重事乃是虚衔,也是官家的赏赐,只是一种最高荣誉的官职,显示希望恩宠而基本不参与决策朝廷的军国重事。 所以等于是便向的把夏竦头上的参知政事也拿掉了,毕竟他的年岁已高,不适合再在朝堂上站班,而且在政事处理上也耗不了太多的神。 这样的安排对于夏竦来说是足够的,并在大庆殿上临表涕零的谢恩,可见他的一生也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笔,最少这个平章军国重事便说明他夏竦的功绩不比庞籍,丁谓等人要来的差。 在名垂史书上古人有着一种赵祯无法领会的执着,这大抵就是让后人记住自己的办法,也是在世上走一遭的证据。 身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范仲淹自然不可能再做一方大员,而朝中的臣子也是各司其职,连晏殊都是参知政事了,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人必须有才干,听自己的指挥。 所以赵祯就把注意打到了蔡伯俙的身上,他是帝婿,也是外戚,身份较为特殊,但就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导致他并不能获得多高的文资,使用起来极为方便,赵祯即便是给了他一个三司副使但相比包拯这位正使却天差地别。 把他调遣到中京道再好不过,若是朝臣提出异议,赵祯也有理由,他蔡伯俙的才干难道世人看不出来?还不是他外戚的身份阻挡了他前进? 否则以他和皇帝的关系,以为大宋赚的钱,怎么说也早已是个三司使了,官价也不会是个正五品的朝奉大夫了。 对于朝臣们来说,蔡伯俙是谁都可以教训一下的人,毕竟他是外戚,并不会有权利不可控制的一面,大宋对外戚的看管可谓是极为严苛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拍了拍蔡伯俙的肩膀,这货抖了一下,赵祯笑眯眯的说道:“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中京道地大物博,人口杂居,其中问题颇多,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矛盾,也会落得外人口舌。”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披荆斩棘?” 蔡胖子把披荆斩棘四字说的很重,整个胖脸都在抖动,显然他是知道赵祯又要让他去趟雷了,不过他也没办法,越是这种事情越是需要他去做,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完成? 赵祯无奈的说道:“朝中的臣子朕数了一下,就属你最合适,你也知道中京道对朕的意义,万万不能有失,朕除了你之外再无信得过又有才干之人,最重要的是你能领会朕的圣意。” 既然官家把话说成了这样,蔡伯俙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何况他也知道,这是自己为朝廷效命的机会,从心底里他就不打算拒绝的。 成为一道之长官,这还是外戚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但是对于自己身上的官价,他也是不会去想,朝臣能接受他这个外戚作为中京道的转运使,但绝不能接受他的官价再次提升。 以低价官的身份得高价官才有的差遣,这在大宋已经成为一种牵制权臣的好办法。而以高价官的身份身居闲职乃是牵制重臣的手段,赵祯同样玩的遛。 蔡伯俙很快便得到了赵祯的圣旨,只不过现在中京道战事未平,他只不过在北京城中准备罢了,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赵祯自然不会给蔡伯俙太大的掣肘,对于中京道的地方官也需要好好考量一番。 大宋的一路之地有多少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数百人! 就这样还不一定够,中京道的州府共有二十有五之多,每个州府城池便要数十个官吏,地方上的县城就更多了,为了加强建设在初期定是要派遣更多官员的,数百人都算是少得了,这还没算上大定府所需的官员! 赵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一个中京道解决了大宋多少的官员安置?要知道随着大宋人口的增加,生活水平的提升,参加科举的人数也越来越,再加上恩科,特奏之类的,大宋的待选官已经开始再次变得冗长起来。 还有便是粮食问题,虽然有着南海诸国的产出,可他们运输粮食需要时间,中京道的地理条件非常好,大量的牧场还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良田,水源丰富的中京道南部良田千倾! 这一下便解决了赵祯对冗官和对粮食的需求,而他也打算效仿千古一帝的那位君王,开设木兰围场以满足大宋对尚武的需要。 一个国家的脾气往往随着君王而改变,赵祯的脾气便决定了大宋的脾气,这个巨人要有脊梁,有韬略,有肌肉,有拳头,还有一颗勇敢的心。 一路走来,大宋已经从原先的怯战,畏战,到现在的敢战,能战! 这是一个莫大的转变,赵祯也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有一颗勇敢的心,同时也要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只有如此大宋方能不倒。 虽然他没打算让大宋延续千年万载,但最少不要让后人提起大宋便想到那个积贫积弱的王朝,大宋是弱,但从不贫穷。 赵祯打算把中京道打造成一道屏障,同时也是牵制草原民族的前沿阵地,这里距离蒙古草原非常近,大定府以北的松山馆便是后世的赤峰市,已经算是内蒙古的境内。 大宋在中京道的驻兵,加强中京道的建设,对草原民族本来就是一种威慑,更重要的是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对草原民族进行分化拉拢,甚至是出兵征伐最终使得草原上的民族成为大宋的附属,一旦如此,大宋便可解决一大边患。 这一切的的前提都是大宋夺取中京道,并别把这里建设好,而蔡伯俙便是赵祯所需要的人才,他虽然对地方上的治理经验有限,但却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而且他明确的知道赵祯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跃然纸上的王安石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但嘴巴又有了疼痛的感觉,御药院送来了的药末涂抹在溃疡上又让赵祯嘶嘶的吸着凉气。 这疥癣之疾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却让人疼痛难忍,嘴中的溃疡白色的一个小点,轻轻碰到便愈发的疼痛,若是吃了热菜热饭那滋味就更不用说了。 更要命的是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连喝口热茶对赵祯来说都是显得那么的奢侈,原因无他,疼啊! 赵祯皱了皱眉头,看来要想好的快,就要不停用药,对于自己钟爱的茶水还是等好了再痛饮一番,对三才挥了挥手道:“把镜子端来,朕要上药了。” 三才小心的说道:“官家还是老奴来吧!这点小事还需要您亲力亲为…………”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朕自己嘴上的疡疾当然要自己来上药,朕最讨厌你们把朕看作是废人似得,什么都要恭维着,什么都要捧着!若是赵旭这般,朕定然打断他的腿!” 三才赶紧端着镜子站在赵祯的对面陪着笑脸道:“官家这话说的,太子殿下可是极好的,脾气和您一样嘞!善待宫人不说,还遵循陛下之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赵祯无奈的苦笑,这话乃是后世家长告诫不懂事的孩子的,现在用在赵旭身上端是不妥帖! 伸手用粘着棉花的小木棒沾上药面照着铜镜涂抹在溃疡上,赵祯便觉得一阵专心的疼。 都说十指连心,可这嘴巴里的肉才是最娇嫩的,一旦起了溃疡或是咬一下,那滋味保管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能疼出眼泪来! 虽然开始疼痛,但这次的药还不错,赵祯已经觉得自己的嘴唇逐渐的麻木了,定然是在药中加入了少量的曼陀罗,所以才有如此麻痹的效果。 赵祯觉得眼下的辽朝就像自己嘴中的溃疡一样,虽然不致命,但对大宋来说却是顽疾,草原上的民族对汉家王朝来说一向是顽疾,若是不能妥善处理,那便不是只感觉疼痛的小事了,说不得还会被它带走性命! 指了指枢密院的方向,赵祯皱眉道:“战报还没来吗?” 三才微微摇头:“陛下,今日的战报还未送到,奴婢估计要等晚上了。” 也不能怪军中的消息传的慢,大军越来越向北推进了,之前武烈军还在北安州的时候战报几乎是每天一次,一次都没拉下过,但随着大军的深入,武烈军,武卫军,千牛卫的消息便越来越慢了,终究还是拖延到了两天一报的程度。 赵祯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毕竟相距数百里,中京道的道路也不似大宋那般,时间上的拖延也在所难免。 蔡伯俙人没来但奏疏却来了,赵祯从三才的手中接过奏疏后便得意的笑了笑:“这蔡伯俙终究还是上心的,已经开始向朕要人了,瞧瞧这名单长的……崇文院大学士,宝章阁大学士,这哪是要去中京道,简直是要把朕的朝臣搬空!” 三才偷笑一下道:“官家,您放权给他挑选人才以待中京道之所需,他蔡伯俙自然就顺杆往上爬了,这么多年他不一直这样吗?” 赵祯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蔡伯俙每次都是这样,无论是去倭国还是去辽东,只要这货应了自己的差遣,往往都会死命扒拉对他有利的好处,或是要人,或是要物。 赵祯翻了翻名单,嗯,蔡伯俙很会挑人,这些人大多是以才干和行事果断在朝臣中闻名的人,不少人还都是初出茅庐的官员,这些人充满朝气,一心想着为国为民。 赵祯摸了摸下巴,他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当年改革科举时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当初那四句慷慨激昂的话让不少的读书人为之癫狂,如今更是有些激动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现在看来这口气着实太大了,让这些年轻人有了一种近乎传销般的狂热。 赵祯看了看随即笑道:“怎不见文彦博?朕听说他在永兴军路推行改革,成效显著,建工厂以纳流民,引商贾而富永兴军。如今虽未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状态,却也是让永兴军路一下超越边上的秦凤路了!这蔡伯俙放着他这个良将不要,也真是奇怪了。” 三才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文彦博的才学极好,又是昭文馆大学士,乃是朝中重臣,岂能轻易外放,蔡伯俙即便再胆大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三才笑道:“官家,虽然这名单里没有文彦博,但却有他推荐之人啊!” 赵祯看了看还真是如此,蔡伯俙自己拉拢不了文彦博这般的重臣,只能请他们帮助自己物色人选了,而文彦博对提携后辈极为积极,同时朝堂之中的其他相公也非常乐意帮助蔡伯俙,范仲淹,欧阳修都给他无色了几个人选。 赵祯细看之下大呼不得了,这些人中还真有不少闻名遐迩的,张瑰、韩维、韩绛、王安石………… 尤其是最后一个名字,更是让赵祯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知是震惊还是惊喜,反正他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惆怅来。 王安石的名号谁人不知,这货与宋神宗推进改革,轰轰烈烈最后却前功尽弃。 但这个曾经在封建社会进行的一次失败的改革却对后世充满了影响,这个功过集于一身,是非好坏任人评的王安石最终还是得到了历史的公允评价。 一个勇于改革的斗士,无论他的改革是否成功,是否考虑的周全,他的坚持和固执依旧是让人敬佩的。 甚至他的诸多变法项目被赵祯采用和借鉴了,他的免役法便是赵祯借鉴的一个重要内容,免除劳役的富人当出钱雇人服役,当然他把范围扩大到了官僚的身上赵祯便认为不妥了。 不是说官员应当特殊,而是赵祯在这个问题上团结的就是官员,而王安石却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最后没人和他站在一边。 王安石的变法是好的,但最终还是被人把经念歪了,他不去团结上层社会,而是一个劲的挖他们利益的墙角去填补百姓,这样下去谁会给你支持?就连最后铁了心支持王安石的宋神宗都慌了。 至于他支持的百姓?这些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天的底层只能任由酷吏压榨,成为上层的牺牲品,最终怨毒的咒骂着王安石这位变法者。 上面不支持,下面不满意,这变法还怎么进行?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妖人 不可否认这“王荆公”是个卓越的前瞻者,也是一个不通世事的疯子,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愚夫,他把世间的所有人都看成了黑白的两种,但不知其中夹杂了复杂的不可言喻的灰色。 看着王安石三个字浮现于奏疏之上,赵祯感慨万千,回想起后人对他的记载以及评价,甚至有些唏嘘,合上奏疏轻轻敲打,赵祯缓缓坐下。 一旁的三才惊讶的望着官家,他不明白,为何看到王安石的名字后官家便念念有词。 赵祯坐在御座上,勤政殿中的香炉燃烧着,一股香料的烟气缓缓上升:“王安石,王介甫,朕该拿你怎么办?” 三才有些莫名其妙,官家这是怎么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无论这个王安石到底如何,召来见上一面便是,范仲淹,欧阳修以及文彦博都推荐他,这说明此人当有才华,对于这种人,官家是从来不惜提拔赏赐的。 他哪里知道赵祯对这王安石是又爱又恨,爱他的才学,惜他的能力,可却恨的牙根痒痒,这人是个顽固,是个没事喜欢作死玩的“妖人”啊! 对于妖人这个评价,赵祯觉得很贴切,或者应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激进主义者,一个宁折不弯的狂战士,即便遇到南墙撞破了也不会回头。 妖人一说从何而来? 后世记载,少年起的王安石不但性格特立独行,平日里不修边幅,哪怕当了宰相还是一副邋遢模样。关于他邋遢的轶事便太多了,吃鱼饵之类的数不胜数,这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于是乎在正常人的眼中他便是“妖人”了。 且他的学问并非和大宋文人一样读死书,天生更博闻强记不说,还从不死读书,文人奉为经典的四书五经和不堪入流的农林工商各类学问在这位妖人面前平起平坐。 至于诗词之类的玩票在这位妖人的手中更是出手就轰动,套自己未来女婿大才子苏轼的话说“此老乃野狐精”,连放浪不羁的苏大才子都说他妖,他能不是妖? 而就是这份才华让最恨他的人都服气,千百年来无人敢黑。 历史出奇的一致,赵祯命三才从吏部叫来官员,查问王安石的过往,果然,这位妖人已经初显不凡。 在江陵府游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吟诗弄月,他却爱扎田间地头,逮住老农民学习种地施肥。 二十一岁科场登第时,大家打破了头皮抢京官,他卷上铺盖卷就去做最苦的地方官,到任后就蓬头垢面的跑去农村调查,还创下过十天跑遍十四个乡的强大记录。 在赵祯看来这一切都如同后世的记载一般,王安石心中牵挂的乃是国家,百姓,除此之外,别的人好似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现在的王安石还是一个鄞县知县事,而鄞县却在他的治理下从一个贫穷潦倒之地变成了富裕之乡,用吏部官员的话来说他王安石就是一个怪才。 但赵祯知道,王安石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 今年的勘磨他又是上佳,被纳入京朝官馆阁选拔之列,一旦过了遴选,最终便有机会进入馆阁之列,最少也是个昭文馆修撰之类的,可赵祯知道,这货说不定还会拒绝。 于是赵祯提起毛笔钦点他入馆阁遴选。 是的,赵祯不打算让他去中京道,他打算让王安石入两府,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是自己犯下的一大错………… 在某些地方赵祯和王安石有着共同点,赵祯的改革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当然这是一种缓慢的,如春风化雨般的改革,而王安石的改革却是一场激进的风暴,激进到了毁天灭地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地步。 不过有一点赵祯不得不承认,王安石的变法让大宋王朝延续了几年的阳寿,历史上虽然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被念歪了经,局限性非常明显,但其他的变法却为大宋带了生机。 保甲法,将乡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农闲时集中,接受军事训练。加强对农村的统治,维护农村的稳定;也是全国性的军事储备和赵祯的十六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关键是练兵还省钱。 裁兵法就更不用说了,连赵祯都是这么做的,整顿厢军及禁军,规定士兵五十岁后必须退役。测试士兵,禁军不合格者改为厢军,厢军不合格者改为民籍,这活脱脱就是赵祯裁撤厢军的基础。 而将兵法更适合赵祯一直以来不懈推行的东西,废除宋初定下的军中更戍法,把各路的驻军分为若干单位,每单位置将与副将一人,专门负责本单位军队的训练,以提高军队素质,同时要求将要知兵,兵要知将! 这些变法在赵祯看来足以着实他王安石“妖人”的名号,不过赵祯觉得自己有能力把王安石这个“妖人”引上正轨。 连苏轼这样的性情豪放,才高八斗之人自己都能降俘,何况是一心为国为民的王安石? 赵祯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让三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又有谁掉进官家的口袋之中了,之前一次是蔡伯俙,这回难道是王安石? 不对啊!他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 赵祯旨意一路传达至吏部,吏部的官员对王安石很是好奇,这个知县事居然让官家如此看重? 不过从王安石的事迹上看这个小小知县事的政绩倒是惊人,官家些许对他颇为好奇才钦点他参与馆阁遴选,事实上这次参与遴选的人数很多,王安石算不上最出众,但却是最执着,最狂妄的。 狂妄的地方就在于别人都是希望接受馆阁遴选,而他却是执着与推辞,原先他的名字已经从遴选的名单上划掉,因为官家的旨意,吏部的刀笔吏不得不再在名单上添上他的名字,并再刻下一块腰牌来,每一个遴选的官员都必须与腰牌才能进入文华殿待选。 刀笔吏一边在心中咒骂着王安石的顽固,一边在腰牌上刻字,他此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历史改变的见证者。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困龙 北方的天空之下却没有赵祯这般的惬意,帝王囚禁与清凉殿之中,巴掌大的地方成为安身之所,整个上京城和他再无一点联系,耶律洪基什么都没垫的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串生涩又拗口的经文从他的嘴中蹦出来。 若不是瞧见他的模样和这大殿的装饰,还真的以为瞧见了一位得道高僧!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萧观音走进清凉殿之中,此时的清凉殿四周已经没有多少警戒,并非是萧太后对他的儿子彻底放心了,而是整个清凉殿四周都被筑起了三丈高墙! 别说是普通人,便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也摸不到墙头,墙头外面还有宫分军守卫,即便是耶律洪基插翅也难逃出去。 瞧见萧观音进来了,耶律洪基眼睛冒出了神采,随即再次暗淡下去,而萧观音则是开口埋怨道:“陛下为何席地而坐,这初春虽然过去,但地上却是寒冷的紧!” 轻轻的拿过一块软垫放在地上,并扶着耶律洪基做下,萧观音把他的手放在怀中温暖起来。 面对自己爱人所作的这一切,耶律洪基欣慰的笑了笑:“观音,你莫要对我这么好,朕心中愧疚的很。” “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侍奉陛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百姓家的女人侍奉丈夫一般,有何不妥?陛下何须在意这些。”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你说的不错,朕是天,是大辽的天,终究还是有人把朕这个天给废了,朕想了很久,是朕的错,是朕太过放松,太过享受帝王的安逸,汉人曾经说过: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朕便是太安乐了。” 萧观音的眼神便的极为恐惧,因为此时的耶律洪基的眼神已经变得那么陌生,她从未见过自己丈夫露出过如此眼神,往日的散漫消失了,往日的暴虐消失了,甚至连对自己的温情也消失。 一双眼眸的眼白极多,瞳孔却细小的像一根针,随时能扎人的针,这是一种极其阴冷的眼神,让萧观音的身上起了一层寒霜。 “你不似朕这般被囚禁,打听到朕要的消息了吗?” 耶律洪基突然说话,让原本被他吓到的萧观音打了个哆嗦:“打……打听到了,宋人兵出中京道,并非是沿着海岸北进东京道,而是沿海岸攻伐后向西推进,大定府之东南尽失!” 耶律洪基突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狂妄那么的尽兴:“朕就知道宋人意在大定府,朕就知道他赵祯自始自终就是打的大定府的主意,当初朕集结大军与上京道之南中京道之北就是为了防范宋人对中京大定府的威胁!而朝中愚者居然把朕的大军派去了东京道,此乃自废武功之计也!” 萧观音望着有些癫狂的耶律洪基没有说话,她作为当初的皇后,现在已久是皇后的她清楚很多秘密,并非如耶律洪基所说那般,当初那支大军其实就是为了固守上京城的,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用的………… 但耶律洪基并未看到自己女人眼神的变化,他笃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把萧太后的失败当作了自己的成功,这是一种欺骗自我的暗示。 望着眼前的萧观音,耶律洪基的眼睛中爆发了强烈的期许:“朕让你带去的信件带去了吗?” 萧观音身体一颤,微微点头道:“臣妾依照陛下的交代,见了耶律賈,但臣妾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他。” 耶律洪基笑了笑:“他是朕的远房表叔不假,但却是先帝最器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耶律重元倒霉的时候安然无恙。最要紧的是谁也不会觉得他有威胁。” 萧观音不解但耶律洪基不再多说,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耶律賈乃是先帝当初的内定之臣,当年他虽久居大宋但却是先帝准备用来辅佐自己的辅弼之臣,皆因自己的抵触而作罢,现在耶律洪基囚禁于清凉殿才想明白其中的用意。 耶律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居宋这么多年依旧对大辽忠心耿耿,这正是说明了他的忠心。 从耶律賈的书信中得知,原来整个大辽都以为自己身染恶疾不能坐朝,并不知晓这次深宫中的政变。 耶律洪基微微苦笑,不单单是天下人,怕是连宫中的内侍宫人也大多不知晓吧! 这场宫变来的实在太快太突然了,原因只有一个,太后和张俭萧惠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宿卫的宫分军都被安插好了。 最让耶律洪基恐惧的是连他身边负责贴身警卫的皮室军都是太后的人。 至今他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太后带着萧惠张俭二人从宫门进来,一路上是如此的风轻云淡,甚至连最简单的通报也没有,这便是让耶律洪基恐惧的地方。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所有人都成为了太后的人,而自己已经被大辽舍弃,但现在却不同,他从耶律贾的口中得知了大辽关于自己的消息,让他发现还是有人忠于自己的。 耶律洪基开始了他的计划,一场绝地反击的计划,而眼下萧观音确实极为重要的一环,她是萧惠的女儿,是萧家的人,萧家对她的防备自然少得多,而且她是唯一能进出清凉殿的人。 “观音,朕和你将来的生活便全靠你了,此次咱们一定要借助耶律贾的手离开这清凉殿……离开这没有人性的皇宫,离开尔虞我诈的上京城,从此以后远走高飞,在草原上游牧一生!” 萧观音的眼睛再次变得温柔起来,她觉得耶律洪基对她的承诺就是天地间的誓言,女人都是充满幻想的,也渴望爱情,契丹的女人更是如此,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家族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拘束而已。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想办法和您离开上京城!” 耶律洪基望着她微微点头:“朕信你,朕现在唯一相信的人便是你了!” 萧观音被耶律洪基搂在怀中,害羞的低下颔首,只不过她没瞧见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望着宫殿之外,望向了曾经属于他的宣政殿,望向那高高翘起的飞檐! 不过他还有机会,耶律贾便是他的底牌之一,而萧观音便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耶律贾 耶律洪基从来就没有甘心过,从来没有!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是他的父皇留给自己的大辽,眼下成为阶下囚一般的他岂能甘心? 他是做过皇帝的人,是大辽的帝王,见识过山外无限风光又曾经大权独揽的他怎么会看着皇权旁落? 在这皇宫之中他每日都在回想当初自己坐在宣政殿高高御座上,百官俯首称臣的情景,每当皇宫中的钟声响起,每当上朝的钟声想起,他都会下意识的整理身上的衣物。 这是曾经属于他的时代,现在却被萧太后所把持,每每想起心中的怒火便快把他吞噬,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嵌进手掌之中,愤怒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他全身颤抖。 好在他还有机会,好在他用萧观音之手,耶律贾之口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宋人北伐中京道,目标就在大定府,作为曾经的帝王,耶律洪基还是有些才学的。 中京道对于大辽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甚至超越了东京道,中京大定府更是大辽帝王的久驻之地,那里的皇宫不上京城的还要宏伟高大,若不是因为燕云以失,自己绝不会迁至上京临潢府。 相对于萧挞里的雄心壮志,妄图一举挫败大宋北伐的锐气,耶律洪基却坚定的认为应当阻挡宋军向辽朝挺进,无论宋人的目标是什么,只要守住宋辽之间的唯一通道中京道便可。 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要在中京道大肆杀戮的原因,对于他来说中京道所有的汉民都有可能成为宋军的阻力,当初的燕云丢失有着多少原因和汉民有关? 耶律洪基打算用铁血手段把中京道再次重新梳理一遍,但他的作法过犹不及了,他也没想到汉民的反弹和大宋的敌意会空前高涨。 一发不可收拾之下,才酿成今天之祸,不过耶律洪基清楚,大辽不可能始终由一个女人把持,更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在这清凉殿中待下去。 萧挞里的垂帘听政如何持久?如何的顺理成章?除非自己暴毙,她才会有如此手段。 耶律洪基知晓,萧挞里不会让自己死,毕竟是骨肉至亲,但做到“暴毙”还是轻而易举的,假托自己暴毙操纵皇宫内外,再把自己囚禁于祖州之中,从此以后她便可独揽皇权! 对了,自己的儿子耶鲁斡必将成为萧挞里手中的筹码,以他为太子便可真正的令朝野信服,毕竟耶鲁斡的年幼摆在那里,好一出毒计啊! 耶律洪基稍稍猜想就把事情推测的八九不离十,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逃出这个让自己变成废人的地方。 萧观音还在收拾着殿内的东西,因为没有宫人能进出此地,清凉殿中的所有东西都需要自己打扫,而这些东西耶律洪基是绝不会碰一下的,萧观音便成为了贤妻良母,为他整理一切。 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份带有暗号的书信,这是耶律贾教给自己的,参照说文解字写下密信,除非对方晓得密信的格式,否则即便是知道密信的出处,手中也有一本说文解字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催促耶律贾想把发把自己从这该死的清凉殿中弄出去,否则一切都是徒劳,只要自己能出去,那便可以号召忠于大辽,忠于自己的贵族集结兵马讨伐奸佞! 对于耶律洪基来说,无论是张俭还是萧惠亦或是生母萧挞里都是一丘之貉,萧家自不用说,自己会赶尽杀绝,至于张俭,耶律洪基倒要好好的审问一番,为何他会投靠太后,自己一直是把他当作辅弼之臣看待的,从来恭敬有加不曾怠慢! 眼下的局势对大辽虽然并非有利,但对耶律洪基来说却是极好的,他最希望宋人在中京道所向披靡,如此一来便能证明萧挞里的所作所为乃是错的,自己才是正确的! 耶律洪基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轻轻的折叠好手中的纸条,并且交给萧观音道:“这是朕与你离开清凉殿的重要书信,交给耶律贾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萧观音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对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也是不理解,即便是有再大的错处,陛下终究是陛下,终究是自己的父君,为何父亲要把他的尊严也彻底践踏? 不过有了手中的这封书信,她相信自己便能和所爱之人离开这巴掌大的清凉殿了,即便是草原上的寒风再猛烈,即便是吃穿用度都需要双手去获取,自己也无怨无悔!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利用的工具,从一开始萧观音便是萧惠获取耶律洪基和萧挞里信任的工具,现在变成了耶律洪基的工具。 …………………… 深夜之中,耶律贾看着眼前的书信对照着说文解字翻看,很快便知道了耶律洪基的计划,整个大辽几乎都不知道陛下已经被囚禁,更不知道临朝称制的太后发动了宫变。 这是最好的隐蔽,也是最大的破绽,事情还未大白于天下,所有人自认为所忠于的依旧是陛下。 如果能把陛下救出来,只需陛下登高一呼,便可彻底推翻太后,也可让朝中的奸佞无处遁形!从一开始对太后的临朝称制便怀疑问,实在不知道皇帝到底生了什么病,以至于至今不能露面。 知道一个神秘人联系了自己,并且给自己看了那块代表皇后的腰牌,耶律贾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太后确实软禁了陛下! 如今积极奔走之下,耶律贾已经联系到了几个忠于皇帝的贵族,他们多是契丹将领,其中的耶律孝乃是皇城御帐军中的祗候郎君。 虽然官职不显,但他却是可以接触整个皇宫的宿卫之军,他的作用对于耶律贾来说非同小可,最重要的是耶律孝有穿行宫禁的权利,并且每日带兵巡逻。 他是整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耶律贾心中已经有了定计,陛下的计划是如何夺回他的君权,而自己的计划是如何帮助陛下脱困,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先把陛下从清凉殿中解救出来。 耶律贾一直以来浑浑噩噩,自从他返回辽朝之后便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他看到了大宋的强大,看到了汉民对大宋的钟爱,他想支持耶律洪基,但太后却突然临朝称制,紧接着便打乱了陛下原本的安排。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大定府 中京大定府乃是辽朝最大的陪都,这里的人口同样也是辽朝最多的足有近五十万! 中京道的规模已经可以与大宋的东京城相媲美,但距离北京城却是相差甚远。 中京大定府虽然不是辽国的国都,但由于其建于圣宗皇帝时期,又是辽朝强盛中期国力强盛,而恰恰在这个时候赶上了百余年的辽宋结盟和好时期,借鉴大宋的东京城的规格,于是这大定府一个陪都堪比首都上京还要好,还要大。 不过此时的大定府却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之中,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恐慌,城中的百姓多是来自中京道的契丹人,也有不少汉民混杂其中,在这座陪都之中的所有人无论出生,只要在便是一份战力,变能得到朝廷给予的平等权利。 陛下虽然“病重”但他的旨意已久从皇宫中传出,传到了中京大定府之中,圣旨虽然冗长,但内容很简单,也决定了城中所有人的生死。 中京大定府之人,无论契丹与汉民,亦或是渤海人,女真人都要为中京道为大辽而战,任何人不得退却,无论是谁,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进入大定府之中,便要为大辽的这座陪都死战到底! 这样的圣旨一出直接打破了所有城中人的幻想,当耶律裴宣读这旨意的时候,契丹大军已经开始封闭四门,并且开始驻扎在城墙四周,随时可以抵达城墙进行作战! 耶律裴比谁都清楚这份来自上京城的圣旨,朝廷是不希望中京道全部落入宋人之手,而大定府则是最后的方向,其他的州府城池已经在宋人的猛烈攻击下逐渐沦陷,但只要大定府不失,朝廷的援军便永远有一个内应可用。 一旦大军来援,城中的十万守军可相互接应,在宋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反败为胜引得最终的胜利,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在耶律裴看来却是极难实现的,他们要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可宋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火器给耶律裴和辽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这种无坚不摧的火炮已经在辽朝传遍了,面对毁天灭地的力量普通人的恐惧往往要比士兵更加深刻,他们没见过,只听说过火炮的威名,这就让他们谈炮色变了。 城中的百姓被集中在了大辽塔之前的空地上,这是大定府中最大的空地,足足能容纳数万人,而这数万人都是城中的宿老和街坊官,他们是维持大定府正常运转的所在,虽然不必城中衙役,但已久是社会底层的执行者。 耶律裴在这里向众人述说了圣旨的大概内容,并且总结了最后一句话,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所有人都要参与到抵抗宋人进攻的战斗之中,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六七岁的孩子,无人可以例外,无人可以免除! 此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人炸了锅,岂有此理,八十老翁和六七岁的孩子如何能上战场?如何能防御宋人的进攻?这简直就是在让百姓们送死嘛! 眼瞧着场面不受控制起来,耶律裴微微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这是一份类似昏头的旨意,还好他不准备这么做,再次开口道:“陛下的旨意并非是要尔等都上战场,八十老翁可在家中修缮器具,六七岁的孩子也可在城中送军粮。” 这还差不多,众人松了一口气,若是让自己去百姓家中传达这样的话来,不用宋人攻城,这大定府便已然从内破了,城中百姓守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家中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孩子? 全城的百姓都被发动了起来,他们也不得不跟随辽军进行战斗,因为除了这死守大定府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城门不可靠近,城墙更是不可随意接近,城中到处都是听瓮,任何人妄图挖掘地道出城的都将被就地格杀。 谁都能感受到一场大战即将到来,战争的阴云犹如宋人的军队浮现在大定府的头上,双方之间即将迎来一番苦战。 …………………………………… 大宋的北京城在规模上要比大定府的规模大上许多,也是天下商贾汇聚之地,前线的战报不断从中京道送回北京城中,无论是皇宫,朝堂,还是市井,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这场北伐,这场对中京道的用兵。 对于大宋的百姓和官员来说,这是大宋自燕云之后的又一次北伐,而且目标是辽朝最大,最繁荣的中京道,并且拿下大定府的意义何人不知和人不晓? 当初北伐燕云,在析津府一战中大宋多少是占了便宜的,而且析津府不似大定府那般难以攻克,宋军的火器出其不意的造成了毁灭性的效果,给辽人以重大打击,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夺下析津府。 而大定府则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城中军民足足六十万人,即便是死守,也能坚持数月时间,而这段时间大军在外的消耗是惊人的,大军能不能耗得起?能不能克敌制胜? 这些都是悬在百姓心中的疑问,现在北京城中讨论最多的便是中京大定府这个话题,谁都要发表一下意见,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拿这个话题关扑。 随着大宋国力的提升,随着工业的发展,随着人们收入的增加,人们自然而然的升起一种民族自豪感,一种民族骄傲,对于国事和战争也愈发的关注了。 百姓的讨论和朝臣的讨论当然不一样,朝臣们看的比百姓更加长远,他们的眼界更高,知晓拿下中京道对于大宋的好处是空前巨大的,可以解决大量的冗官问题,亦可成为大宋北方的一块粮食产地。 从南方调运粮食有多幸苦和漫长?每年夏秋两季,大宋的漕运海运,陆运就像是打响了一场战争,所有涉及其中的官吏无论官职大小都要拼了命的为这些粮食北上而想尽办法。 若是拿下中京道,那里的大片良田,大片牧场可以为大宋的北方提供多少食物和畜力?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好处!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北京城 大宋的皇宫之中当然也有着类似的讨论,不过却是在太子和皇子上课的资善堂中,今天授课的不是旁人,而是身为皇帝的赵祯本人,他其实是想把这个轻松的下午用来放松一下的,但对于孩子们的教育,皇后王语嫣比谁都上心。 于是赵祯便只能告别御苑之中的棍球了,这是宋人的叫法,赵祯更喜欢称呼它为高尔夫……………这是一种从唐朝流传下来的球赛,在后世应该是类似于门球的东西。 只不过这个棍球的激烈程度完全不能与马球相比,待拿下中京道之后,到时间在木兰围场开设专门的马球比赛,眼下这高尔夫就当作是修身养性的球类运动罢了。 今天的高尔夫不能参加,赵祯心中有些不爽,毕竟今天是朝中相公们的比赛,若是自己不去岂能看到这些人比斗起来的好戏? 这些往日里文质彬彬的朝臣们,一旦上了高尔夫球场的草地,那叫一个杀气腾腾,都说高尔夫是文雅的运动,可在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朝堂上那才叫精彩! 文臣为了争夺那金球杆的荣誉往往舍弃原本的风范,一个劲的数着杆数,大宋的士大夫们最喜欢的便是比杆赛,就是将每一洞的杆数累计起来,待打完一场十八洞后,把全部杆数加起来,以总杆数来评定胜负。 而文臣们对这种文雅的球类运动很是喜欢,毕竟大家都是从投壶玩过来的人,这种在户外,又是以球杆这种类似兵器般的东西对决,文人简直就爱疯了。 今天是文臣之间相互角逐金球杆奖的日子,顺便也是他们讨论中京道战事的一次聚会,相对于往日对战争的厌恶,现在的大宋文臣更像是盛唐时期的朝臣,他们在战事上有着相当多的自信。 而这么多年来赵祯不断把年轻血液注入大宋之中,让整个朝堂变得年轻的同时也让朝堂这种弥漫着一种朝气。 本来赵祯是想去看看的,但现在却瞧见的是赵旭和赵昀俩个同样郁闷的小脸,这对兄弟俩对资善堂的学业越来越不上心了,并非是学业枯燥,也不是他么两人不想学习。 而是这里的师傅们往往被他们的问题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一个是大宋的太子,也是大宋的皇子,为他们解惑需要好好的思考一番。 庞籍虽然已经辞相成功,但他资善堂的差使可辞不掉,也不能辞掉,太子太师的名头可不是一般的官职,这是一种荣誉,一种无上的荣誉。 不过对于赵旭和赵昀来人来说,父皇的授课是最有意思的,没有四书五经,没有那些大道理,而是一种更加有趣的方式。 赵祯今天便带着一柄精美的火枪来授课的,资善堂中的小校场原本是给狄青教授骑射使用的,但今天却架起了草人标靶,陈彤躲在标靶前的坑道里,听着上面响起枪声,在尘土飞扬之中掸了掸帽子上的灰尘,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旗帜。 八环的成绩对于大宋的线膛枪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这种直直的膛线并不是很精准,不过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火枪了,螺旋形的枪膛制造太过复杂,大宋的技术水平还未达到。 赵祯方向手中的火枪笑眯眯的对俩个孩子道:“你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原理,咱们今天不说这些,但却要说说火器在战场之上的利与弊。” 俩个孩子纷纷举手,赵昀最先开口,最为弟弟的他总是能得到哥哥赵旭的关照:“父皇,孩儿以为火器之利在于起简单操作,即便是孩童亦可击杀重甲之兵,普通的农人稍稍训练也可投入战场之中,咱们大宋的火器装弹快,精度高,穿透力强,若是上了战场可所向披靡。” 赵祯点了点头,赵昀一下便把火枪的好处给说了出来,而赵旭却说道:“儿臣觉得火器的作用在于威慑,威慑天下,如此利器堪为神器,辽人从未见过,一旦使用其摧枯拉朽之威可击溃辽朝精锐!” 赵旭看到的就更加远一些,不单单是从火枪本身的价值出发,更是以国家之间的战争为出发点,分析利弊。 俩个儿子的回答都很优秀,也让赵祯满意,但赵旭却再次开口反问道:“父皇,如此利器为何只有火炮火药弹投入战场之中,而火枪除了咱们天家和火器营之外便再无人知悉?也从未投入战争?” 随着赵旭的话,赵昀也是好奇的连连点头,就连一旁做记录的三才都颇为好奇,是啊!这种神兵利器为何官家就是不肯用在辽人身上?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问题是到了和他们解答的时候,不单单是赵旭和赵昀,连蔡伯俙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唯一知晓并上疏自己的臣子也只有狄青一人。 “这个问题你们姑父也曾经问过朕,在朕思索良久之后却发现,时机未到,火器的便利和杀伤性你们都看到了,一个孩童甚至可以用它轻松杀死一个壮汉,一个全副武装身着甲胄的壮汉,这是它的利,可火器这东西看似复杂但结构却简单,极其容易仿制,朕让火器营和格物院做过实验。” 赵祯顿了顿,看着孩子们愈发好奇的眼神道:“火器营把一把火枪交给了格物院的一个工匠,一个从来不知火枪是何物的工匠,他原先是木匠后来做了铁匠,在看到火枪后很快用简单的材料仿造了出来,你们猜猜接过如何?” 赵昀想也不想的回答:“定然是比不上火器营的火枪了。”虽然赵旭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赵祯便知道他是赞同弟弟说法。 赵祯点了点头:“是比不上火器营的火枪,但也能正常击发,并且火药虽然不如火器营的火药,却也能把弹丸射入百米的树干之中。若是这些火枪在战场上被辽人所得,后果会如何? 辽人并不比咱们宋人愚钝,能工巧匠也不再少数,已经能仿制咱们大宋的火药弹了,虽然威力不足,但却已经是开始,若是火枪再被他们的去,以他们马背上娴熟的弓马基础,我大宋的骑兵又该如何?这是一把双刃之剑…………” “那咱们大宋就放着如此利器不用?” 赵祯微微摇头,举起手中的火枪仔细的擦拭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时机未到!待朕彻底把辽朝的工业打烂,彻底把辽人的资源打散,便是这些火枪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宋之格物 赵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大宋火器虽然领先世界,但其中的原理却很简单,甚至是粗浅,受这个时代和千百年来的固有思想限制,即便如大宋这般科技发达的王朝也没有多少质的飞跃。 即便是大宋提倡格物,赵祯把科学发展放在了新的高度上,列入科举之后也依然是不够,如何不够?赵祯仔细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和大宋所缺少的时间。 自从他来到大宋之后,只是把想法和路子指出来,但并没有详细的列出大纲,也不可能列出大纲来。 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是靠帝王指导完成的,赵祯没有这个时间,也不可能对大宋的格物进行干预,他只能把现有的只是集中起来,并看着大宋在这些知识的温床上发展。 这并非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么简单,赵祯所播种下的是格物的种植,是科学的种植,它让大宋百姓发现格物的好处,让朝臣们发现格物为大宋所带来的好处,也同样让商贾看到格物为他们自己所带来的利益。 赵祯不会强制的敢于格物的发展,更不会规划出它前进的方向,一切的一切都是随着大宋的需要而发展,随着大宋自己的独特路线所发展。 但有一点是除外的,那就是武器的制造,世界上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奉行一个简单的道理,谁是强者,谁就占据了统治地位,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赵祯可绝不会忘记,垄断了兵权,垄断的兵器的制造,这是天家统治大宋的基础。 赵祯相信,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为了大宋提供一个方向而已,而这个方向却会引到大宋向正确的地方前进,科技发展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只有抓住了未来,才有可能成功。 眼下大宋的力量与辽朝相比还未实现代差,虽然在工业上,农业上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在其他的地方却是依然差的不太多,看似和大宋相差甚远但已久没有产生太大的差距。 只不过锻造铸造技术落后与大宋,冶铁技术落后与大宋而已,若是给予辽朝时间,契丹人完全有能力仿制出大宋的板甲来。 穹面锻造技术并非像看到的那么复杂,只不过锻造要比铸造成本高得多,铸造还不简单?只需要把模具造好,把融化的铁水倒入其中,待冷却之后扒掉模具就好,大宋的铁锅也是穹面,也是同理铸造出来的。 但铁锅是铁锅,板甲是板甲,铁锅的杂质太多,没有经过锻造排杂,无法改善晶体结构,无法增加金属纤维的柔韧性等等,这些东西虽然大宋知晓,可辽人也不傻,辽人的工匠依然知晓其中的奥秘。 辽人不是造不出板甲来,而是造不起!这才是本质的区别。 大宋的板甲辽人难道就没见过,无法获取?答案是否定的,大宋将士牺牲的时候会毁掉手中的棘轮弩,会毁用掉火药弹,但有两样东西却是不会毁掉。 一个是大宋的板甲,一个便是手中的横刀,这两样东西即便被辽人得去也不会对大宋产生威胁。 因为辽人有能力复制出同样的东西来,但却造不起,成本之高令辽人难以想象,即便是大宋对每一套板甲和横刀的管理都是十分严格的,一旦遗失便要治罪! 一副板甲若是用人拿锤子锻造需要多长时间?不可想象,辽人没有大宋的水力锻造锤,没有大宋那样的蒸汽机如何锻造?一个熟练的铁匠半个月才能造出一个板甲部件,而有着机器帮助的宋人只需几个时辰便可以造出同样的东西。 若是让辽朝的这个工匠制造辽朝的铠甲,这半个月说不定能出五六件来,若是造箭簇之类的便更多了,所以辽人造不起这样奢侈的东西来。 对儿子们的授课结束了,赵祯离开资善堂前留下一道课业,这课业不用书面作答,只是让赵旭和赵昀二人想想如何运用火器,待下次自己再来的时候说出答案便好。 赵祯缓步的穿过了宫门,在宫中的甬道上行走,不知不觉便到了东华门,三才跟在边上有些莫名其妙,官家不是要去御苑观看相公们的球赛吗?不往西面去为何反倒了东华门? 经过赵旭和赵昀的提问,赵祯心中已经没了心情去看朝臣们争夺球赛了,他更多的是在思考技术上的问题,眼下的大宋和辽朝之间没有技术代差的原因是时间的积累。 自始自终赵祯都觉得他对格物的投入已经很多了,而大宋的格物发展也非常迅速,从蒸汽机和火车的出现便已经证明两者之间的差距。 而这段时间大宋工业上的格物更是突飞猛进,只要是大宋的商人便知道格物对工厂的作用,它能给工厂带来更高效的劳动,跟是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也变相的促使大宋格物的发展,但这只是需求关系而已。 赵祯相信随着量变的积累一定会导致质变的产生,微微抬头瞧见北京城东北方向的烟囱,赵祯微微一笑,格物的发展屈指可数,真正走上正轨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 在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能取得今天的成果已经令赵祯震惊,时间上的不足可以弥补,毕竟大宋领先的这十几年辽人用几十年也不一定能赶上,而且赵祯不会让辽朝再存在那么久。 再过几十年,大宋便能产生超越这个时代的格物来,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不在了,这格物也会继续沿着铺设好的轨道前进了。 赵祯心中其实还有一个顾虑,火枪这东西的出现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自它出现以后,战场上就不再是人数决定胜利的时代,骑士的时代也会很快终结,尤其是现在的大宋已经出现了带有笔直膛线的燧发枪后。 用上涅米弹之后连板甲都能洞穿,骑士的时代将会终结,重甲步兵的时代也会消失,短兵相接的拼杀将会变成火器的较量,战场的残酷程度也许会完全超越现在。 其实人类本身才是最可怖的杀戮机器…………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皇宫中的一场火 虽然中京道的战事出现了转折,经过萧挞里的一系列手段之后,中京道总算安定了下来,但谁知宋军居然开始西京,完全打乱了萧挞里的部署。 从一开始萧挞里和张俭,萧惠三人便认定了宋军只会北上东京道而不会征讨大定府,毕竟宋人在辽东还有一支黑水军,南北夹击之下宋人夺取东京道的胜算很大。 所以萧挞里才会同意萧惠用兵北安州的计划,同意他围歼武烈军的计划,可谁知最后二十万大军非但没有拿下武烈军,反而让人家打了一场追击,二十万大军逃回上京城之后也只剩下十万人。 这段时间不断有残兵游勇向大定府集中,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多少让上京城中的人们放心下来,也让萧挞里等人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大定府,他们还是有些信心的。 死守大定府的旨意是出自萧挞里之手,她绝不能看着大定府在自己手中丢失,更不能看着大宋占据整个中京道,没人比她更清楚中京道的意义。 从一开始萧挞里就没打算拱手把中京道让给大宋,在东线的消极其实就是她为了拉长大宋战线的长度,并且在东京辽阳府精心准备一场伏击,可谁知道宋军居然突然改变目标,在中京道之中大肆征伐起来。 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战争,以至于中京道的兵力之空虚,宋军行进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有些靠近大定府的中京道城池根本就没有几个守军,大多被萧挞里调走挪用了。 宋军的攻伐之后,没有守军抵抗的他们往往大开城门投降,生怕会遭遇大宋砲石的洗礼,让整个城池变成一片废墟,其实他们想多了,大宋不可能用火炮攻击普通百姓,一旦如此赵祯和大宋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仁名便彻底毁之一旦。 上京城之中安静的有些不像话,自从皇帝突染暴疾之后,谁都能感觉到上京城的不对劲,朝堂之中的朝臣们有着敏感的嗅觉,每一个变动都让他们有些不自然。 皇宫的守卫突然增加了,皇城的巡逻也开始增加,连上京城的驻军将军也换了人,种种不正常的迹象却也说得通,谁都知道皇帝病了,可能病的很严重,既然太后张俭萧惠三人不愿说,也没人敢刨根问底。 毕竟这三人代表了三方利益,在一般人的思想中他们是不会站在一起的,何况张俭和萧惠闹翻的消息上京城中无人不知。 增加了驻军和守卫,上京城显得尤为“安静祥和”,城中的小偷小摸消失不见了,百姓们自然也老实收敛起来,朝臣们也不会相互攻伐的太过厉害,现在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耶律贾看着眼前匆匆巡逻而过的士兵,松了一口气,自己北面林牙承旨的身份已经开始受到盘查,这说明朝廷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无论是太后还是张俭萧惠,都需要一个安定的上京城来度过眼前的中京道危机。 迅速脱掉身上的衣物,把穿着在宽大长衫中的盔甲露出来,再从一旁的缝隙中拿出头盔,耶律贾迅速变成了一个负责皇城巡逻的宫分军,再配上铁剑躲在皇城的阴影之中。 一对巡逻的宫分军缓缓从北面过来,他们这般高贵的宿卫居然要巡逻皇城,其中有许多人不满的埋怨,作为祗候郎君的耶律孝最为不满,他是宫分军中最尊贵的御帐亲军,也是皇族。 其他人都为他鸣不平,这些宫分军其实只不过是耶律孝的亲兵而已,主子都这样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一道黑影迅速的融入队伍之中,虽然速度快,但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却是如光天化日闯进来一样不可能没瞧见,但却没人在意,仿佛集体失明一般。 队伍一直没停,速度虽然慢但在耶律贾加入之后便快速的向皇宫前进,他们要在皇宫中换班,今晚可不能休息,还要巡视整个皇宫! 耶律孝带着队伍在皇宫之中前进,速度不快也不满,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在地上留下脚步声,这是宫中的规矩,无论是谁巡视都要如此,为的是让宫中的贵人放心,也是让宵小退避。 在靠近清凉殿的时候,队伍下意识的退避开,因为这里有专人守卫,都是掌握在太后手中的宫中宿卫,也是护佑皇宫的腹心部,皮室军! 这些皮室军都是当初大辽太祖皇帝留下的精锐后裔,他们世代效忠大辽,世代效忠皇家,所以他们保护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偏僻的宫殿需要皮室军的护佑?这显然不可能! 耶律贾和耶律孝对视一眼,眼下的清凉殿已经能看出皮室军受到萧惠的操控已经倒戈向太后了,完全没了当初护佑天子的骄傲。 要想把皇帝从清凉殿中救出来光靠眼下他们这点人手是不够的,那唯一的办法只能在皇宫中制造一起祸端来,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走水。 清凉殿的边上便是一座小宫殿,名曰回鸾殿为的是给宫中的嫁出去的公主回宫小住只用,回鸾便是指婚后三日女偕婿归省父母。 这宫殿虽然算不得高贵却也是风景不错,也是宫中为数不多可以种树的地方,里面的石榴树便有着多子多福的意思,而在这回鸾殿的后面却有着一排职司房,清凉殿的一头练成一片,也与宫中的大部分宫殿连成一片。 因为大辽没有公主,也没有尚嫁之事,所以这回鸾殿一直闲置在此,于是便成为一场惊天营救的牺牲品…… 当熊熊的火焰从回鸾殿中升起时,耶律孝对耶律贾挑起了大拇指,没想到真的如耶律贾所说会人不在跟前也会起火,所谓的延时引燃还真的奏效了。 耶律贾看着眼前的火势微微叹息,这样的火势在大宋的皇宫是不会出现的,大辽还保持着纯木的房屋结构,而大宋早已开始使用砖石和水泥替代了大部分的木材。 甚至北京城的宫殿与宫殿之间即便相连也有隔火的高墙作为防护,而上京城的皇宫之中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被烧断的,熊熊燃烧的石榴树倒在了宫墙之上,点燃了边上的清凉殿…………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逃出生天 皇宫中偏殿的一场大火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也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却出动了大量的皮室军前来救火,并且有着相当数量的人在四周警戒。 最先赶到清凉殿的人便是早已在四周准备好的耶律孝耶律贾等人,大辽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宫中走水,无论是谁都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并且参与救助,若有自顾逃命者,宿卫见之诛杀无罪。 这是辽朝宫中的铁律,无论是谁都要遵守,即便是宫中的嫔妃,帝王,皇后等等见之也不能除外,当然这种古老的规矩用在尊贵人的身上便略显可笑了。 但这也说明宫中对火灾的处理严格,为的是在第一时间里把火势控制在最小,只不过这场回鸾殿的大火实在太过凶猛,那颗倒掉的石榴树引燃了四周的许多房舍。 而清凉殿就在回鸾殿边上,瞬间被殃及,不知是初春的干燥还是什么原因,原本就有些荒芜的宫殿在大火中一点就着,火势凶猛的蔓延开,两座宫殿就这样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着。 耶律贾等人顺利无阻的进入清凉殿,门口的皮室军都知道殿中是什么人,谁也不敢懈怠,若是那位葬身大火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在火起的第一时间,皮室军们便进入其中救援。 何况宫分军也是宫中宿卫,也是太后是听命于太后的,门口的皮室军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前来救火的人。 火势蔓延的非常快,以至于皮室军的救火远远跟不上,而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救助那位贵人,然而耶律洪基死活不愿离开,他的女人萧观音就在大火吞噬的宫殿之中! 谁也不知为何大殿着火了萧观音还要进入其中,但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她,皮室军正要强行把耶律洪基押走的时候,耶律洪基这位曾经的帝王却开口呵斥:“朕乃大辽皇帝,谁敢抗旨!” 曾经的高高在上铸就了他的威严,这股气势果然震慑这些皮室军不敢上前强押,而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孝带人上前,不由分说便把耶律洪基押下往殿外走:“陛下乃是大辽的皇帝,大辽的天,我等身为人臣岂能见陛下与危难之前!” 一边“强行护送”耶律洪基,耶律孝一边对看呆的皮室军开口道:“陛下安危自有我等负责,诸位还是快快营救皇后娘娘!” 这时耶律洪基大喝道:“若是朕的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皆要为其陪葬!” 帝王的威胁谁敢忽视?何况耶律孝等人乃是宫中的宫分军,皮室军们自然而然的放松精神,就在这个时候,一对队人马赶来,为首之人大喝:“吾等奉太后懿旨前来救援!还请陛下移步裕隆殿!” 耶律洪基大惊,而一旁的耶律孝却也已经把手伸向了腰间的长刀,若是去了裕隆殿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皇宫,这时候便要用性命搏杀了。 耶律贾伸手止住了耶律孝即将出鞘的长刀,微微摇头,耶律孝不知其意但也只能听他的,现在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作为领头人的耶律贾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事出紧急又要救助大殿之中的皇后萧观音,清凉殿中的皮室军在简单查看了太后的懿旨后便让那队宫分军把耶律洪基带走了,这时候他们转身便要投入火场之中营救皇后。 清凉殿的大殿中早已是烈火熊熊,巨大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袭击者娇弱的女子,她已经没有退路,火焰就犹如一个牢笼把她围困其中,又如巨蟒一般缠绕着她。 火焰逐渐向她围拢过去,绝望了的萧观音还在不断的尝试但却没有办法突破眼前火墙筑起的屏障。 大火产生的烟气进入了她的肺腑,烧焦雕饰逐渐掉落,皮室军根本无法进入这已经成为地狱的宫殿,他们在殿外因为耶律洪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火势太大难以扑灭,殿中的贵人乃是大辽的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皮室军的祗候绝望的率领一帮皮室军冲进了宫殿,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最终在轰的一声巨响后清凉殿随之坍塌。 已经绝望的萧观音发现周围的热浪消失了,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出了宫殿,重重的跌落在殿外,皮室军一拥而上查看她的伤势,见她无碍之后才送了一口气。 但他们望向清凉殿的眼神却充满了悲哀,二十人冲入了清凉殿,最终一个人都没能出来………… 当真正太后的懿旨到达时,眼前的皮室军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刚刚的宫分军来的太快了,根本不可能是太后的人! 萧武顾不得惩戒眼前的皮室军便急急的向宫门而去,同时派出亲兵向太后报急!显然耶律洪基已经在叛逆的护送下逃离了清凉殿!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一场滔天的祸事便要降临在大辽,太后和皇帝之间必有一场内斗。 当萧武抵达宫门的时候宫门已经关闭,任何人没有太后的懿旨不得出入,而据宫门守卫所说,刚刚并没有任何人离开皇宫,火起之时他们便已经关闭了宫门。 这也是皇宫中的规矩,为了避免祸事,只要宫中异常,宫门便会关闭。 萧武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宫门关上,便不会有人能出入宫中,耶律洪基也没办法离开,皇宫四门都是由忠于太后的皮室军所把持。 当萧武返回太后所在的召德殿复命时,萧挞里脸色冷峻,身为太后处事不惊体现的淋漓尽致,张俭和萧惠两人在收到消息时便赶到,他们的脸色可不似萧挞里那般的平静。 “萧武,带人搜宫,无论陛下身在何处都要给本宫找出来!” 萧武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待萧武走后,召德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萧挞里望着萧惠和张俭道:“陛下还是念及皇位,如今中京道战事吃紧,调东京道之军驰援依然是来不及,不知二位可有良策?” 张俭看得出,如今的辽朝已然是内忧外患,大宋在中京道的攻伐上可谓闲庭漫步,数座州府转瞬之间便易主他人,若想度过眼前的危机,实在是一件困难之事。 作为文臣的张俭最先想到的便是以外交的手段化解这次危机,这也是他所擅长的,稍稍思量便道:“如今之计当与大宋和解,外有强敌在侧,内有顽疾不除,大辽必危!”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炎宋兴 张俭的回答出自文臣的心理,先把外部威胁处理掉,然后专心整顿内治,萧惠和萧挞里则不这么认为,现在上京城还在掌控之中,并未出现多大的乱局,若是在这个时候一退再退,即便是成功处理内政,可失去的土地便不再会回来。 在他们的眼中当下大宋抗衡才是实务! “不可!宋人才是我大辽之患!内有忧患可治,外有强敌不可懈!” 萧惠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眼下大宋的威胁更大一些,而且当初从大同府撤兵已经让他吃了退让的苦头,望向萧挞里道:“大宋皇帝狡诈,若是我大辽提出议和之事,他必然层层加码,我大辽不可承受矣!” 萧惠说中了萧挞里心中的要害,的确,宋人并不可怕,议和也是可以,毕竟宋辽两国之间尚有那一层所谓的盟约,但大宋皇帝给萧挞里的压力却太大了。 自己的一出声东击西,如此之快的便被他赵祯识破,并且顺水推舟的攻伐中京道,这让她觉得赵祯的眼光高的惊人,而且所思所想往往出人意料且收效甚巨。 说实话,萧挞里觉得自己的手段和计策已经跟不上大宋的统治者了,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身为女人的她,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天生就会有一种无力感。 从大辽与宋之间的接触来看,无论是财贸上,还是在外交上,两国之间的关系总是宋压制大辽。 “自宋皇赵祯继位,我大辽便逐渐江河日下,先是燕云,再是西夏,接着是辽东,现在已然是到了中京道,他赵祯的手段和伎俩尔等都见识过了,若是宋人议和,哼……我大辽必然吃亏的紧!可若是继续消耗下去,我大辽依旧吃亏。” 萧挞里稍稍顿了一下,望着张检道:“议和也不是不可以,但大辽不岁贡,不割地,只以中京大定府为边,南北而治!” 张俭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对大宋皇帝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应允的事情,南北而治?宋人完全有能力夺取整个中京道,既然要让宋人退兵,那就必须要给出合适的价格。 张俭是真的害怕了,他已经和太后,萧惠两人绑在了一起,身为文臣的他知道站错对的代价,他希望的是上京城的稳定,在这个时候任何一场变动都可能让风雨飘摇中的大辽沉没。 看待问题的眼光不同,萧惠和萧挞里并不认为消失在清凉殿中的耶律洪基有什么威胁,只要他出不了皇宫,即便是在上京城中对他们也不存在什么威胁。 大部分的贵族现在已经和萧家绑在了一起,利益相关之下,即便是耶律洪基的号令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如萧惠所说,眼下土地丢失的容易,可要想把丢掉的土地再夺回来,便实在是困难重重,一旦大宋占据了中京大定府,大定府以南的土地辽朝再无可能夺回。 所以在萧挞里和萧惠眼中,击退宋军的进攻才是燃眉之急,至于在清凉殿消失的皇帝,只要他不出上京城便对萧挞里构不成威胁。 萧挞里的心态其实也在转变,从一开始不愿与儿子争权夺利到大刀阔斧的改革软禁皇帝,这个过程是逐渐的变化的,在她看来自己首先是大辽的太后,耶律宗真的妻子,其次才是耶律洪基的生母。 若是连大辽都败坏了,即便是儿子坐在皇位上还有什么用?自己如何在百年之后面对大辽的列祖列宗? 她不是不知道萧惠的心思,更清楚萧家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大力支持,他们不过是想依靠自己手中的权利和地位让萧家走上人前,成为大辽的皇族。 但萧挞里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萧家是后族,是大辽永远的后族,绝不能取代耶律家成为皇族,自己也不可能成为萧家手中的工具,背负千古骂名,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废帝,一来是手段太过激烈,二来是给萧家有机可乘。 作为一个女人要背负起江山社稷和宗族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辛苦了有些,可她并未打算放弃,也无法放弃,这是她的责任与使命。 张俭是保守派,他希望上京城和辽朝的政治稳定,如此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当然他也希望保命,而萧惠和萧挞里却死活希望与大宋暂时和解以获取喘息之机,妄图在和大宋从正面抗衡。 在国力上的对比显然是大宋强于辽朝,但他们却没有张俭那般的敏锐嗅觉,国力不单单是两国兵力之间的较量,更是军械,气势,财力,资源,甚至是百姓之间的较量。 大宋现在有多少人口?不下万万之数,而这过亿的人口每年向朝廷缴纳多少的税收?据张俭所知大宋每年的夏秋两税已经减免大半,为的是休养生息照顾农人,可即便如此大宋的赋税依然足够养兵六十万! 这六十万是大宋的精锐禁军,还不算他赵祯后组建的十六卫,而且大宋每四年退役一部分士兵,这是在藏兵与民! 可现在的大辽有多少人口,张俭都不敢算,最多三百万便是顶天了! 张俭最怕的便是这个,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是天壤之别,只需十年,不,三五年的功夫,大宋的财富积攒的足够了,他赵祯一道圣旨便可从民间召集百万乃至数百万的大军来! 这是正真的百万之兵!并非是诈称百万!大宋的军中已经少有那些战力地下的劳役了,连运送粮食和需用都是军伍护送! 想想张俭都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即便是强汉盛唐怕是也不能与大宋的军力国力相比吧?! 张俭想到了草原,大宋的强势就在于其兵力和军械,越是在城池密布的州府,宋军便越强大,但草原却是契丹人的天下,是他们的主场,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地方。 身为文臣熟读史书,张俭知道游牧民族为何难以剿灭,如同青草一般一波接一波,便是茫茫的大草原可藏身。 否则以汉家王朝的实力早已不会有草原民族的存在了。 现在和宋人在中京道争夺土地,这简直是找死的行为!兵力再过强盛,你能耗得过大宋?现在看来耶律洪基屠戮汉民,反倒是对宋人的一种打击,是在削弱宋人的力量。 中京道是辽朝人口仅次于燕云的地方,自从燕云丢失,大量的汉民被迁徙到中京道,可以说中京道聚集了燕云以及中京道原本的百姓,是辽朝的人口之重! 从一开始不死守中京道任由宋人北上开始,大辽便已经输了! 张家在心中的无奈的叹息,只要能让宋人停下北进的脚步就好,大辽现在需要的是喘息之机,需要的是上下一心,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君权。 只有如此才能躲过覆灭的命运。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攘外必先安内 当一个人开始恐惧开始懦弱的时候会怎样? 当然是拼了命的想办法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东西,比如眼下的辽朝,在他张俭的眼中,辽朝是他的庇佑之所,一旦辽朝完了,他的路也算完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么多年来他在辽朝的名声一直很好,自耶律宗真开始他便顶着左丞相的名头,许多人把他称为贤相,他虽然也反驳,但有时也默认这一点。 时间长了,张俭自己就把自己当作是大辽的贤相,可大辽眼下一直在走下坡路,面对大宋的征伐越来越力不从心,张俭开始担心自己的名声了,若是在自己手中辽朝完蛋了,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代奸相? 是个人总是有欲望,或是对金钱,或是对权利,或是对美色,或是对名声,极少有人什么都不需要的,即便是连圣人都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欲望。 所以张俭的欲望便是他的名声,他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希望自己名垂千古,在史书中成为大辽的一代贤相。 眼下的辽朝需要一个强大的君权,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文臣不光善于内斗,还善于趋吉避凶,能做到张俭这个位置的人政治上的嗅觉无比敏锐。 萧挞里和萧惠最终在张俭的劝说下同意与大宋和解,当然大辽提出的议和还是少见的,当初澶渊之盟大宋可是赔了大辽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代价。 现在大辽向宋人乞和,那结果又会如何?他赵祯会要多少的岁贡以暂且罢兵?张俭不敢想象! 他也知道大宋皇帝不好相与,甚至在国家利益上比最擅长买卖的商贾还要精明,但他也没有办法,大辽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安稳的度过眼前的危机。 对于张俭来说,耶律洪基的威胁比一切都要来的大,既然已经囚禁了皇帝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的除掉后患?或是把他囚禁在祖州的萧家范围之类,要不然那会有如此事端?! 这边是妇人之仁!这便是太后执政的代价,她不似先帝那般的雷厉风行,也不似耶律洪基那般的狠厉果断,这是在葬送眼前的机会,而大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张俭一整天都在缠着萧挞里询问大辽的底线,若是他没有这份底线,如何与宋人谈判?赔多少钱,割多少地,至少要有底线才能和宋人摊牌,若是不知道这底线,自己说了也没用。 萧挞里思量再三之后道:“一来要从中京道尽量的撤走百姓,我大辽百姓不多矣,二来我大辽不割让土地,宋人占去的便是他赵祯的本事,我等不要便算是赠与,但宋人不可北进,亦不可出兵大定府!至于钱财之事……你便酌情办吧!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赵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回去之后便拟一份奏疏呈上。” 张俭得了萧挞里的旨意心中总算有底了,最少最后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中,不割地也行,那就多赔点钱财罢了,如今大辽的国库中还是有不少的积攒,这些积攒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宋辽之间的货币是不通用的,辽朝的官钞和大宋的交子完全不是一样的东西,大宋基本上不承认官钞的地位,双方之间只能以真金白银相通。 而辽朝的真金白银都是来百姓手中的血汗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放在以前他不会同意,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对他来说度过眼前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攘外必先安内! 当初大宋的宰相赵普便最先向太宗皇帝上奏疏,“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这句话也完全能适用在现在的大辽身上。 大辽如今内外交困,面临重大统治危机,这时候为应付危机、维护统治,当以安内为中心,并以“安内”、“攘外”齐举,方能渡过难关。 这样的史实还有很多,张俭提笔在奏疏上写下俩个最为经典,也最为世人熟知的事件,他要向萧挞里和萧惠说明,攘外必先安内的重要性。 春秋时期,面对外部戎狄侵扰,内部王室衰微、诸侯相争,春秋五霸之一霸齐桓公便提出口号“尊王攘夷”——先“安内”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 再有便是西汉时,汉景帝的老师晁错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内”,引起当时朝廷的激烈争论,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或认为时机还未到,以窦婴为首的认为当时应一致对外,对付匈奴。 晁错的政治眼光非常独到,也说服汉景帝最后选择继续和匈奴和亲,而将注意力集中到鼓励农耕、致力本业和守边备塞以及削藩上。 结果,汉景帝的削藩除去了内忧,加强了中央集权,增强了国力,为后世的武帝对匈奴动武、解决边患创造了条件。 这是多么好的例子啊!面对内忧外患的危机时,只要完成安内便能得以恢复民力国力,接着便可攘外了,当初的大宋也不是如此? 澶渊之盟大宋虽然赔钱了,但却成功和辽朝和解,专心恢复国力,内安之后真宗皇帝便给他的儿子赵祯留下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和本钱! 张俭的这篇奏疏写的极好,把求和之事写的如此高大上,这不是求和,这是在为大辽争取时间,外敌可以先妥协,内安之后再做打算! 真正打动萧挞里的也就是这份奏疏,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 萧惠看过奏疏之后微微点头,露出赞叹的目光道:“张相公不愧是我大辽的贤相!字字珠玑!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先和宋人和解之后,把国内的乱局安顿好,便可恢复往常,再与宋人抗衡!” 张俭望着两人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劝诫他么向草原退却的时候,大辽的辉煌就在不远,衰落的也太快了些,以至于现在的辽人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大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张俭不明白,为何草原民族崩溃的如此之快,与大宋相比,完全就是江河日下,一日千里,曾经的辉煌仿佛是空中楼阁,一夜之间便坍塌的无影无踪。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张俭使宋 为了与大宋何谈,也为了避免中京大定府彻底被攻陷,张俭在得了太后的旨意之后便以快马向大宋传报。 开始的时候有些汉臣向他建议能否先和中京道的宋军统帅彭七知会,让他们按兵不动,待两国和谈之后再作打算。 张俭瞬间便否定了这个提议,开玩笑,先向宋军统帅知会?那定然是大宋皇帝先一步知晓大辽的和谈的计划,宋人的消息传递可要比辽朝快得多! 再说,大军在外已经对大定府形成合围,换做自己是宋军的统帅,也不能看着这泼天的功劳从手中漏掉! 眼下正是大辽的万急之时,一切都是在和时间赛跑,张俭在派出信使之后,便准备动身,张俭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可这番与宋和谈却是要他亲自前去,从上京城抵达大宋的北京,路途遥遥何止千里? 但他依旧咬着牙登上了马车,萧挞里给他送来了宫中的侍者,医官,萧惠派出最精锐的士卒护送他,这不是张俭一人出使,而是代表大辽的一次正式访宋。 当初澶渊之盟时,宋人皇帝和萧太后都在澶渊,所以双方之间的使节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谈判,但这一次,大宋皇帝坐镇北京城,辽朝要突显自己的诚意便只能由张俭作为使臣出使大宋。 上了马车之后,张俭微微苦笑,这马车完全不能与大宋的马车相提并论,虽然张俭也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大宋的马车要好得多的多。 大辽使者的马车甚至连宋人商贾的马车都比不上,张俭见过也坐过那种马车,速度快不说关键是舒服的很,车轮是一种名叫橡胶的黑色东西做成的,减震的效果非常好,再加上马车下面的钢条,即便是奔驰在道路上也没有多少震动。 曾几何时,南下对于辽人来说还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边境上的游骑时常驰骋宋人之地打谷草,宋辽榷场上常常是几匹骏马便能换取宋人大量的财货。 每年大宋向辽朝交纳的岁贡都要前往雄州交割,那是大辽最好的时代,也是所有契丹人心中的大辽,可那个时代已经消失了,契丹人还看不清这个事实,臆想着辽朝还是当年的那般风光! 张俭随着马车起伏,他觉得这样还稍稍好受一些,窗外的风光在不断的转变,但模样还是和当年没有什么差别,大辽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发展完全不能与大宋相比,他当年去过大宋,也去过燕云,而耶律贾返回大辽时所描述的那么一切与自己印象中的大宋完全不同。 拿起边上自己已经离不开的放大镜,张俭再次感叹大宋格物的神奇,有了这放大镜,自己看书便轻省许多。 一个王朝在不断的前进,而另一个则是回想当年的荣光。 张俭希望的是大辽恢复往日的荣光,而不是单单在记忆中寻找………… 现在,想要前往大宋的北京城,必须穿过宋军所占领的中京道城池,而这些城池并非容易过,必须要从宋军主帅彭七的手中获得通关文牒才行。 所以张俭的第一站便是前往宋军占下的安德州,因为这里是彭七驻军之所在,但他抵达兴中府的时候便不能寸进了,兴中府的主将王圭和行军司马王鹤在得知张俭来到后“盛情”招待他。 即便王圭没有政治嗅觉也能看得出张俭是要南下进京面圣的,王鹤更是在看到张俭之后便猜到了他的意图,也是辽朝的意图,他们打算求和了。 虽然不知道上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求和一定是辽人顶不住大宋的压力,于是一边派人快马向彭七报信,一边极力的挽留张俭,为的是争取时间给彭七以思考对策。 张俭岂能不知其中的门道?身为辽朝文臣之首的他早已看穿了王圭王鹤二人的意图,连马车都不下,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二人,而且滴水不进,大有你不让我走我就饿死在兴中府的架势。 对待辽朝使者,又是丞相之位的高官,王圭与王鹤二人自然不好用强,毕竟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两国之间的口诛笔伐,作为先动手的大宋一定讨不得好处。 在第二天下午,看着张俭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时候,王鹤便派人给他们放行了,王圭还打算拖上一日,不满的埋怨王鹤的妇人之仁,而王鹤指着飞快离开的张俭作家破口大骂。 “那老倔头一副要饿死的样子,谁敢再留一日?若是死在咱们这,那乐子可就大了!他张俭一下便成为忠于王事的忠臣,而我等甚至连大宋都变成了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 王铁鞭挠了挠头盔有些不满的说道:“某瞧他还能支撑几日嘞!说不得是装的…………” 王鹤忍不住翻了给白眼:“如今辽朝万急,他不拼了老命赶往北京城面见官家?装?他这是拿性命相威胁,稍有不慎可就真的死了!到时反让辽朝站在了道义之上,咱们这一仗有多少功劳都是白搭!” 还真是这个道理,王圭想了想忍不住点头道:“还是本家兄弟你想的周全,这事某便瞧不出里面的门道。可这辽人是晕了头不成?这时候来求和岂不是羊入虎口!” 王鹤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道:“不晓得,自从咱们大宋北伐之后,辽朝上京道的消息便全断了,一点也没有,否则朝堂的文书中必有提及。看来辽朝这是早早开始提防细作了。” ………… 张俭绝食的办法在王圭和王鹤面前好使,在彭七的面前就不好使了,他张俭即便是绝食也要分清目的,他的使命是要前往北京城面见赵祯的,若是不拿了彭七的通关文牒如何南下? 面对彭七的招待张俭实在无法推脱,毕竟是大宋的统帅,身份虽然没有张俭这样的文臣尊贵,但也是怠慢不得,何况张俭希望早些出发便更不能轻易得罪他了。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一只幽蓝的信鸽从彭七的帐篷中扑棱棱的飞走,正是朝着他要前往的北京城的南方而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唯我华夏! 张俭发现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看,原本他是见过彭七的,当年在高阳正店之中护卫赵祯的都指挥使就是他彭七。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何会变得比狐狸还狡猾? 他彭七表面上看似在叙旧和招待自己,可句句透露出试探的味道,若不是张俭在朝堂上厮混的久了深谙世事,还真的被他诓出了些东西。 “辽朝也是响当当的王朝,咋个就能吃不住劲议和了呢?”彭七略带遗憾的望着张俭惋惜的说道。 张俭虽然心中恨的牙痒痒,但表面上却风轻云淡:“议和?不知彭帅哪来的消息?连老夫都不知,彭帅是从何处而知!老夫此次南下乃是面见你大宋天子。” 瞧着张俭从容的饮酒吃肉,彭七的脸色稍稍抽搐,这老货还真能装啊!什么时候了还和自己玩那些虚的,你若不是求和,何必在宋辽交战之际,中京道如火如荼之时南下? 鬼才信你的话嘞!堂堂一国之相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报!启禀彭帅,背嵬军主将杨怀玉,行军司马苏轼已到!” 彭七的脸色微微一喜,随即变的不耐烦道:“这个杨怀玉,总是喜欢来本帅这里打秋风,这次也不知从那收到的消息,居然知晓本帅宴请左丞相,不过这杨怀玉端是舞的一手好剑,便请他助兴!” 张俭心中嗤笑,怎么还上演了一出项庄舞剑的典故来?眼下自己可不是沛公! 随着杨怀玉和苏轼的加入,这场饮宴才真正的活分起来,杨怀玉的剑舞惨不忍睹,满满的杀伐果断之风,一点也没有舞者的优雅,张俭知晓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心中念叨着:你能奈我何? 而他最心惊的却是苏轼的才学,这弱冠之龄的年轻人端是满腹经纶,句句锦绣,字字珠玑,和自己交谈之中引经据典端是了得! 彭七还指着他说是未来的帝婿,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便已然是赵祯认下了这门婚事,张俭微微差异,如此才学的后生他赵祯怎么舍得毁了他的前途? 与苏轼谈论的越多越能感受到他的魅力,文人之间的交流往往靠的一种认同感,张俭与苏轼之间的谈话多以史实为主,虽然论点不同,但心中的看法却是相差无几,这便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一老一小年岁相差很大,但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苏轼也从其中受益匪浅,只不过他接受赵祯的言传身教颇多,思维方式已经不同于传统文人。 这还要多亏他父亲苏洵的传统文人教育,以及可以入资善堂作为太子皇子伴读的身份,可以说苏轼的才学之中包涵了华夏传统文人的思维方式以及赵祯那种跳出棋盘的思维方式。 所以他和张俭之间的谈话既没有超出传统文人的范畴,又纳入了许多新颖的地方。 一老一小聊得火热,甚至让张检快要忘记南下的重任,而另一边杨怀玉累成死狗和彭七两人坐在一旁幽怨的望着苏轼,感情他一个人便足够了,哪需要咱们两人在这里碍事! 彭七悄悄的指了指苏轼小声对杨怀玉道:“你还别说,能在张俭面前把话说的这么好,咱们是没有这本事的!” 杨怀玉翻了个白眼:“若是咱们读了他那么多的书,有个大学士的老子和皇帝的丈人,也不会差到哪去……” 彭七嘿嘿一笑:“这倒也是,官家的才学可是极为厉害的,俺彭七跟随在官家身边多年,就是这东西学不来,只不过学了一些小聪明罢了!” 在杨怀玉面前彭七根本就没有必要拿架子,他知道杨怀玉的打算,也颇为中意他,便希望把他拉扯出将门,但很快热烈的交流气氛便急转直下。 …………………… “你这是胡说!辽朝为何就要被大宋灭国?如何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如何就是天道了!” 张俭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很多,很难想像一个老头能发出如此怒喝,把彭七和杨怀玉吓了一跳,望向苏轼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了什么让张俭如此恼羞成怒? “并非是后学胡说,而是事实!” “你倒是说说为何!” “因为你辽朝是草原上起家的游牧民族,且如今已然失去燕云,连中京道也没了,若是不想被我大宋灭族亡种,还请速降!” “你!你…………小儿狂妄!” 张俭被苏轼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道:“你倒是说出个由头来,否则便是信口雌黄辱我大辽!” 杨怀玉郁闷的提起剑准备再来一段剑舞打断两人的争执,但彭七伸手拉住了他微微摇头:“瞧瞧,这才是青年才俊,他娘的一个小小文官敢和辽朝丞相对着呛声,俺在当年可没有这个胆气嘞!就冲这个也配得上公主殿下!” 杨怀玉再次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自己就不是青年才俊了? “纵观史书,左丞相可见得一个草原上建立起的王朝持续百年?即便是五胡乱华,中原陆沉,我汉家衣冠南渡可最后我汉家王朝再次崛起,而所谓的匈奴、鲜卑、羯、羌、氐等族今又在何处?除了我汉家王朝外,其余尔尔不过水中花井中月矣!” 不待张俭反驳,苏轼再次开口,声音更加笃定,气势更加逼人。 “别说是那些山中蛮族,便是相对他们而强大的多的草原民族也不过是我汉家王朝的磨刀石,这些民族久居草原,生性彪悍不假,可他们对抗天灾的能力极低。 一旦遇灾便要向我汉家王朝索取,强盛了便窥伺我等土地,不重生产!这样的民族天生便有着无法避免的缺陷。心性上的缺失,国力上的衰弱!中原汉室强而其弱,中原衰落而其强盛,可这样的强盛不过是因为中原内耗虚弱所至!若是中原一统,尔等不过泛泛之辈尔! 君不见匈奴自秦始嚣张不过百年,汉灭之!君不见突厥自草原崛起来势汹汹,然唐灭之!鲜卑,柔然又在何处?唯我华夏汉室煌煌中兴,虽王朝更替不曾中道而衰!这便是天道!即便是你堂堂辽朝左丞相依旧我华夏之民也!草原民族何在?契丹人何在?!” 张俭早已被苏轼的话震惊,而边上的彭七和杨怀玉血脉喷张,身体激动的微微颤抖,好一句唯我华夏!这是汉家百姓从上至下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却永远不可磨灭的声音,华夏才是真真的强者,才是真正的霸主!才是气吞苍宇,旷古烁今震撼天地的万世之主!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信仰崩塌无异与身死! 苏轼的话怼的张俭无言以对,煌煌之言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一句“唯我华夏”有着一种无上的骄傲,这种骄傲历经了千百年的岁月磨砺和沉淀,是华夏百姓心中最大的执念。 他们可以指着任何不是汉人的种族大声说他们是蛮夷,并且蛮夷还不能还口,这就是曾经的骄傲,也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华夏汉民! 张俭忽然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是辽人还是汉人?到底是蛮夷还是华夏血脉?自己该忠于谁?契丹是否是正统? 在苏轼的话中张俭感觉到了力量和自信,这是在以前宋辽对比的时候从来没有的东西,而一旁原本抱着无所谓态度的杨怀玉和彭七两人却露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自信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杀气。 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本该矛盾的东西最终却相互和谐的统一起来,让张俭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和可怖! 宋人就从没有如此自信过,仿佛有什么东西点燃他们的自信,让原本温和的宋人如同爆裂的火药弹一般危险,军帐四周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显然苏轼的话已经传出了帐外,亲兵们听见了,士卒们听见了,整个大宋中军都听见了! “唯我华夏!” 一声低语响起,这是一个人的低语,一个士卒的低语,一个简单的低语却有着堪比巨星陨落般震撼的力量,虽然声音渺小却快如闪电般在军中传播。 “唯我华夏!” 低语再次出现,这一次却是充满了力量,这是俩个人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整齐但却坚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共识。 “唯我华夏!”“唯我华夏!”……………… 低语之声逐渐变多,逐渐变得密集,逐渐变得洪亮,也不知是谁放开了声音在军中大吼:“唯我华夏!” 此后一阵死寂之后便如世间最炙热的火焰燃烧了起来,百千人,千万人,整个中军开始回荡一股震碎苍宇的声音,如风卷残云,如天幕炸裂,如斩破日月星辰的力量。 “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 简单而有力的四个字在宋军的中军营地回响,在德安洲的州城之中回响,汉家百姓相随,驻足而啸,声音如浪气势如虹,州城震颤,屋脊尘下! 这四个字仿佛把汉人的心连了起来,而相比之下,四周的契丹人露出的惊恐的眼神,原本在他们印象中懦弱胆小的汉民居然个个显露狰狞,脸色涨红,血脉喷张的大吼。 张俭缓缓站起,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已经乱了,他说坚持的东西在苏轼的一句“唯我华夏!”之下显得那么的可笑。 中原王朝的自信是如此的可怕,张俭已久把自己当作是辽朝人,因为他自己的血脉没法选择,但他却能选择自己的国家,虽然是华夏血脉,但他却不是宋人,乃是辽朝子民,辽朝之臣! “即便如你所说,唯有华夏,又如何?千百年来你所谓的草原民族可否断绝过?可否消失过?匈奴没了有鲜卑,鲜卑没了有柔然,柔然消失了有突厥,草原上的民族杀不完,也不会消失。 他们会在四周徘徊,永不消失!正如你所说华夏汉室王朝交替不曾断绝,草原上的民族也是同样。你们…………杀不完!” 苏轼露出悲哀的眼神望着张俭:“后学代我大宋皇帝问您一句话,左丞相,您又是何物?您在契丹的历史中是什么人?您在辽朝是什么人?是左丞相?还是契丹人统治的工具?” 张俭的脸色一僵,这句话直指本心,他张俭是什么人?是汉人?不是,是契丹人?不是,那是什么?是活在契丹朝堂上的汉人?好像是也不是。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正如苏轼所说,华夏的历史是汉人的,自己在华夏的历史中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辽朝没了,若是辽朝亡国灭种了,那自己又是什么人? 突然一下张俭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宋皇帝的问题,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当年他赵祯在高阳正店之中问过同样的问题,张俭信心满满的回答过“尊孔圣之道,习华夏礼仪,穿华夏衣裳,说华夏文字,辽朝不是夷狄,而是入了华夏。” 现在同样的问题,张俭已经没有信心再回答,因为他发现只有强盛的契丹,或是强盛的狄夷才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一个强大如此的契丹依只敢说自己入华夏,而不是超越华夏或是取而代之…………这便说明了问题。 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不是亲人离世,亦不是爱人远去,更不是身死沙场,而是如张俭这般信仰的崩塌,作为一个文人他一项把自己的忠君爱国当作是信仰的全部,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所有的辽人都错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结果? 原来大辽不过是在挣扎罢了,张俭之前便看出大宋的强大,也看到了辽朝的势弱,但他却没有把这些联系在一起,现在他明白了,如苏轼所说,中原汉室强则夷狄弱,反之亦然,眼下正是因为宋的强大才让大辽开始衰落的。 苏轼成功的反客为主,把他之前所说的话变成了一种先决条件,让张俭不自觉的便开始信任他的话,把他的话当作了事实,这虽然是一种技巧,但也是一件事实,否则以张俭的智慧如何看不穿? 忽然间,张俭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是虚妄的,仿佛一切都定好了规则,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那既然如此自己的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胸口发闷,头晕目眩,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天空在发出轰鸣,张俭瞬间跌坐在地,只觉得地上很温暖,厚厚的地毯覆盖在他的身上,驱逐了初春的严寒,也让他原本劳累的心放松下来。 另一边的彭七和杨怀玉两人吓的变成了兔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看着在地上吐血的张俭并大喊医官。辽人的陪同一直在场,他们见证了一切,眼前的年轻人好生厉害,居然只以三言两语便让左丞相吐血倒地?! 苏轼被眼前一幕吓到了,他没想到官家的当初的话那么管用…………官家说:“对付张俭那般的文臣,就当摧毁其信仰,信仰消失了,他这个人也就完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送瘟神 苏轼有些担心的望着眼前的彭七,他对于彭七的信了你远远超过杨怀玉,是实在是因为彭七是赵祯身边的老人,对苏轼的照顾也相对多一点,尤其适合因为他灵儿公主未来夫婿的身份,更是让彭七不由得亲近些。 “慌个甚?不过是他张俭自己心性有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你说了实话,他自己受不住了,便要怪罪你?这是哪般的道理嘞!反正俺不认为你说错了话!” 苏轼微微皱眉:“此事终究是我说的话,尊老敬老乃是我辈的品性…………万一他因我之言而死,我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杨怀玉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不满的说道:“你还要怎样?以口舌要了辽朝左丞相的性命,这军功可敌我等征伐中京道了!别的不说,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夸你苏子瞻舌战辽相公!” 彭七也反应了过来,望着苏轼的表情更加和蔼:“俺中军还缺一个参军事…………你若是无意背嵬军可来俺的中军!” 杨怀玉对彭七的作法非常不耻但又无可奈何:“彭帅,咱能不能别这般不要脸皮?他苏轼乃是我背嵬军的行军司马,背嵬军少了他不行,你若要去了,我又当如何?” “你便再从军中选一位行军司马便是!” “休想!” 瞧着两人顶牛,苏轼无奈的苦笑道:“二位还是看看该如何处理眼下之事,他张俭可是就在军中,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有随他前来的辽兵侍者医官之类的,总要南下面圣才是。” 彭七点了点头:“那就尽快打发他们上路,只要不是死在咱们军中管他作甚?!” “彭帅此言有理!” 杨怀玉点了点头道:“尽快打发他们上路,只要不是死在咱们军中,便是无人加害他,反正是他张俭自己心性有缺吐血倒地的,又不是我等动手,岂能沾包赖上我等?” 于是彭七以最快的速度发放通关文牒,并派出精锐送他们上路,这时候还是一切从速,尽量少沾因果的好。 因为张俭是心疾,急火攻心而吐血,其实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苏轼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的桎梏打开,躺在宋军之中的这段时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意义。 管他那么多作甚?自己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只要是作为臣子就当忠于帝王,文臣的天职便是忠君,这是孔圣之道,何错之有? 反倒是自己病在了宋人的军中,让彭七不好刁难,也能早一些上路南下了,果不其然,宋人不仅派来了士兵护送他们南下,还送来了军中最好的马车,也总算是让张俭熬出了头………也算是歪打正着的意外收获。 他哪里知道在彭七等人的眼中他张俭就是个瘟神。 待张俭的马车出了行辕,苏轼准备躬身相送的时候,张俭却从马车中下来,望着彭七苏轼杨怀玉三人,执手道:“多谢彭帅款待,老夫南下去也!” 说完不待三人反应便急急的上了马车向南而去,留下三人呆立许久,彭七望着一路烟尘喃喃道:“他娘的不会是一出苦肉计吧?!” 杨怀玉微微摇头:“不像,常人能自己吐血?当日我瞧了,他确实面色苍白无血,军中医官也说他脉象虚弱。” 苏轼却苦笑道:“官家的话果然没错,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他居然能看透我的伎俩,若是看透了也说明他心中打破桎梏,再难以言语相激。” “这么说他是故意的?” 杨怀玉的话让彭七翻了个大大白眼:“你倒是故意吐口血让俺瞧瞧?他这是……破而后立,对吧苏大才子?” 苏轼微微点头:“算是这个意思吧!只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辽朝命不久矣!他张俭也是知晓的,但身为给人臣,无论什么血脉,就当为国为君忠心效命,此乃孔圣之道的要义,无有对错之分!” 彭七拍了拍脑袋走了:“俺还要向官家再去一封奏疏,苏轼你过来帮俺执笔!杨家的小子快回背嵬军,谁让你在俺的军中停留这么久的?” “我是杨怀玉!” “哦,那就杨怀玉快滚回你的背嵬军去!” 苏轼笑道:“杨将军先行一步,我待会便至!” 杨怀玉大步走向自己的战马,路过彭七身边的时候故意哼了一声,但彭七却突然拉住他的手道:“你是要自己出门立户了?” 杨怀玉的面色微微一抖:“这是自然…………某可不是靠着杨家走到今天的!” “有出息,总比那些将门废物要好得多。” 彭七心中大为开心,杨怀玉从小便和官家相识,官家屡次重用他就是希望他能脱离杨家,走出将门成为朝廷的武将,而不似乎将门的武将,如今看来这将门之中最后一个有出息的也走了,将门还算是将门吗? 即便是彭七都晓得,大宋从此无将门! 瞧着杨怀玉骑马狂奔而离,苏轼上前道:“彭帅这下放心了?也好向官家早些奏报,杨怀玉本就不是一个安于享乐的纨绔,屡次出征战功累累,若不是官家顾忌他的身份和后面的天波府,早已给了他骠骑将军的官价了!” “嘿!要不说你们这些文人最让人挠头,总能把事情看的透透的,本帅不会留你在中军的,只不过眼下有一要紧的急事本帅拿不定主意,你是官家近臣,又是秘阁之中的常任官,你说这中京道本帅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苏轼眨眼之间便明白了彭七的意思,随即又狐疑的望着彭七:“彭帅可是找错人了,我之事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如此大事可不能帮您背书嘞!” “你说的这是甚的东西?!” 彭七大怒:“俺堂堂一军之帅,岂能让你个弱冠少年背书?!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尽量,别说你现在官位低下,就是将来成了驸马都尉,官家的帝婿又如何?俺寻一个外戚背书还不是自己找死?” 彭七的模样反倒是让苏轼疑惑了:“那彭帅此言何意?” “你们这些文人整天想的都是那些心尖上的事情弯弯绕绕,俺只是问你,现在拿下中京大定府对我大宋有利无利?” 苏轼一惊,没想到彭七这是打算在张俭南下之时攻打大定府!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磨刀霍霍向张俭 一只幽蓝色羽毛的信鸽在天空中飞翔,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向高处,再张开自己的双臂滑翔,有时也在空中环绕一圈仿佛是在判定方向。 它是空中的精灵,昼夜飞翔,身上的每一快肌肉,每一片羽毛都是为了飞翔而生,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它穿越了田野,飞跃了高墙,在进入平原之后,这里便是它的主场。 它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脚下的每一片风光,在空中飞翔,在空中咕咕的高唱;眼前是一座繁荣的城市,高大的城墙,也是它归宿的地方。 信鸽扑棱棱的落在鸽舍上,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脚下的小竹筒已经被拆下,三才不敢私自拆封,一路向赵祯所在的勤政殿跑去。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从彭七那里获得消息的,但谁知居然是以信鸽传递的消息,自从辽朝的快马前来北京城通报使团来访之后,官家便住在了勤政殿之中,往来于枢密院之间。 彭七的消息自然至关重要,一路来到勤政殿之中,三才伸手推门,便瞧见官家躺在摇椅上假寐,看了看天光,已经过了尚午,官家总是习惯在用过午膳后小睡一会。 眼下军情如火,三才不敢不报,小心的开口道:“官家,中京道军情,彭七飞鸽传来的。” 赵祯猛然睁开眼睛,眼下中京道战事如火如荼,而辽人又在这个时候派来了使团,而且还是张俭作为使者,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赵祯这几日不是关心中京道的战事,而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从这次辽人议和的事情上获得更大的利益,谈判是有技巧的,但在赵祯看来再高的谈判技巧也比不上强大的实力。 对于中京道的局势赵祯通过快马的奏报了解还算详细,眼前的奏疏足足堆得有一丈高,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三才看着都觉得头疼,五个翰林学士不断的正理奏疏中的有用的信息,把它们写在纸条上递给一旁的内侍。 而内饰们则是把这些信息总结在一起并由枢密院的官员汇总到沙盘上,这就显得一目了然了,赵祯打开手中的竹筒,彭七奏疏上的内容并非是有关张俭的,而是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攻打大定府。 虽然这是一开始便定下的最终目标,但经过张俭的一番闹腾之后彭七还能坚持攻打大定府,这就是他自己的判断了!赵祯有些欣慰,这憨货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总算是知道了灵活变通,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苏轼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俭还没到,大宋就不知道辽朝提出议和之事,乃辽朝的快马飞骑不过是向鸿胪寺通报张俭南下面圣,却没说具体是何事,即便是大宋知晓辽朝的意图,也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罢了。 当年澶渊之盟的旧事并不遥远,赵祯知晓宋辽两国休兵之后的结局,大宋丧失了一次彻底消灭辽朝的天赐良机,而自己不能犯下如此错误。 赵祯在纸条上写下以打促和,以战促谈,八个字后便交给了三才道:“派飞骑急报彭七!” 到了中京道的战场上,信鸽便成为了单向通信的渠道,信鸽飞的再远都能找到家,但却不能自己寻找目标,这是最为难办的事情,所以可以用信鸽从前线传回消息,却不能从后方向前线传递消息。 狄青来了,他是枢密使,不会去管政治上的事情,但对赵祯的以打促和,以战促谈依旧大为夸赞,这时候最顶不住的乃是辽人,大宋的进攻越猛烈,辽人所开出的价码便越高。 狄青手持竹杖在地图上指:“如今我大宋之兵东西可为二路,东有武烈,武卫,千牛卫三军以至归化城,渝州城,在大定府以东驻军,城防由十六卫接手,而西面的则是彭七所率领的上四军,以及杨怀玉的背嵬军踏白军。” 狄青稍稍停顿,躬身对赵祯道:“臣以为背嵬踏白二军可为四周之游骑阻挡辽人驰援,使大定府成为一座孤城,上四军以及东线的三军东西夹击,城破矣!” 赵祯点了点头,在大定府的北面还有不少的州府,以十万铁骑作为屏障阻挡辽人增援确实是必要的,而且骑兵本就不善于攻城,让他们去也没有作用。 何况东线的三军之中也有骑兵可供差遣,上四军的骑兵亦不在少数。 “狄枢密所言甚是,便依你之言用兵,此次定要拿下大定府,否则朕绝不罢休!” “若是张俭入京议和我大宋却在攻伐中京大定府,此事宣扬出去有损我大宋之国威,有损陛下之颜面。” 范仲淹在这时开口,难免让狄青面色难看,这是战场上的较量,若是顾及左右,那还如何取胜?但他没想到范仲淹接下来的话:“既然辽人派出一国之相前来何谈,那臣身为平章事自然当相待,还请陛下以国礼款待张俭,但却避而不见,臣与之周旋便可!” 赵祯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这谦谦君子般的范仲淹也有如此老谋深算的一面,但想想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见张俭,待大宋拿下大定府之后再做商议。 连大定府都丢了,辽人还拿什么来统治中京道?那些余下的州府即便是和辽人不给也将会在大宋的强压面前易主。 想要和大宋掰手腕,就不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一切的话语都是和苍白无力的,何谈?当然可以,大宋乃是华夏正朔,自然尊崇法礼,但你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来。 大军在中京道狠心肆虐,难道就能在中京道停下了不成?要知道越过中京道的武安州便是辽朝上京道的降圣州! 辽朝派遣张俭前来不是来和大宋议和中京道的战事,而是和大宋议和避免灭国之灾! 接下来的事情狄青留下作为军事上的顾问,而大宋的一帮参知政事以及身为计相的包拯和蔡伯俙这样的重臣都来参与讨论,如何从张俭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好处,如何瓜分这块大肉饼。 当然美曰其名:“勤政殿议事。” 勤政殿中的大宋君臣是吃定了张俭,磨刀霍霍的准备,就等张俭前来,而此时的张俭一只脚刚刚踏入北京城便觉得浑身冰凉…………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苏轼的奇谋 中京道的战事现在并不单单是战争的问题,更是成为宋辽两国之间交锋的筹码,耶律裴已经知晓了张俭南下的消息,在他看来宋军出于议和的目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中京道发动进攻。 但在炮火的轰鸣中他发现自己错了,宋人根本就毫无顾及,甚至对大定府发起了合围进攻,最先受到威胁的便是城墙,宋人的炮火几乎都是集中在城墙上的,对城中的房舍并未造成威胁,但城墙却在大宋火炮的不断轰击下满目疮痍。 这让耶律裴想起了当年随先帝在鸭子河畔春猎时看到的情景,一只乌龟被猎狗抓住,不断的锤击它的外壳,或是抛向空中重重的砸在地上,最终凶猛的猎狗居然能砸坏乌龟的外壳。 眼下这大定府和那乌龟一样,空有一身结实的盔甲,但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么多年和大宋的作战让辽人早已知晓大宋的攻城能力,遇到有火炮的宋军就不能龟缩在城中坚守,即便城池再过坚硬,也终究有被击碎的一天。 最好的办法便是骑兵杀出城去,毁掉大宋那可怖的火炮,但眼下围攻大定府的宋军众多,出去多少的精锐都是白搭,宋人的战法很是难缠,总是把火炮保护的严严实实。 对于耶律裴来说,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除非有援军到来袭击大宋的军阵,让其散乱,同时城中之军内外夹击,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汉人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攻城战简直变成了宋军最为擅长的事情,眼下的战局完全是一边倒的进攻,往日里驰骋战场的契丹铁骑只能龟缩在大定府中固守,反倒是最不擅长骑兵作战的汉人却在城外奔驰。 炮火声震天撼地,每一次轰鸣都要伴随着大定府城墙上的砖石潇潇而下,城中的百姓也是惊惧异常,他们开始拆除城中的建筑用以加固和修补城墙。 年轻力壮的被组织起来,给以简单的甲胄和兵刃,有些甚至连盔甲都没有,只是在手上拿了一个草叉值了的东西便算是武装了,城中人口众多,五十万人的数量对于辽朝来说已经不算少数,但对于城外的宋军来说,这些战力根本不够瞧得。 五十万的人口中有多少是老弱病残?有多少是妇孺?有多少是从没见过血腥的胆小鬼?除去这些也就没几个人了,何况他们并非是自己愿意上战场的,而是被逼无奈! 随着炮火的停歇,大定府中热闹了起来,百姓被组织起来运送石料木料,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走给城墙之后的士兵运送食物,淡水等等。 女人们在厨房中忙活着,每家几乎都被摊派了差遣,谁也不能逃得掉,原本感觉相去甚远的战争就在身边进行,这种紧张和压迫一般人可受不了,已经有人崩溃,妄图偷偷的离开这座“死城”,但他们的尸体就挂在街道上或是城墙边,像一块破布似得在木杆上飘荡,又似辽朝衰落的大旗………… 当杨怀玉看见苏轼的时候却见他捣鼓着八牛弩,在巨大的枪杆前端装上了一个大竹篮,竹篮是封闭的,没有开口,但杨怀玉知晓,这脆的一碰就碎的竹篮经不起八牛弩的冲击。 “你这是作甚?莫不是又有了攻城的利器?” 瞧着杨怀玉好奇的目光,苏轼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他在地上已经蹲了一个多时辰,差点每把腰累断了:“这东西要送往中军去,你派几个军士随我一同前往。” 杨怀玉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篮子微微不满:“这东西也只得咱们往中军送?彭帅知晓了还以为我消遣他嘞!瞧瞧这东西,某随便一脚便踢碎了,里面能装个啥?” 苏轼翻了个白眼:“要的便是它一碰就碎,但不能在弩箭发射的时候破碎,这竹篮便是如此,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攻城利器,但却是攻心之物。” 说完苏轼拿起一叠纸张挥了挥:“我便要让这些传单洒遍整个大定府!” 杨怀玉觉得苏轼疯了,难道靠这些轻如鸿毛的纸张便能对辽人攻心?反正他不相信,但瞧着苏轼坚决的模样,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要坚持便去,军中将士你挑选几人便是。” 知晓杨怀玉不信,苏轼也不解释带着几个军士和马车便离开了,至于八牛弩这东西中军多的是,根本就不用带上,马车一路到达中军,苏轼的到来让彭七颇为好奇。 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得的竹篮,彭七和杨怀玉一样不解,但在苏轼演示过作用之后便大为惊叹,这东西虽然不能对大定府造成实质的打击,但对瓦解敌军士气却有着极大的作用! 彭七大手一挥道:“命令中间将士全力赶制!火炮也不要停歇,要让城中辽人知晓我大宋有文治,有武功!” 于是大宋的军队便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变成了编织匠人,而且用的都是风化脆弱的藤条,竹篮也好,藤条也好,只要能兜住传单,一碰就碎便可! 而军中最忙碌的人便书那些识字的军士了,他们要在段时间被抄写大量的传单,而其中的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劝降之言,以及大宋现在所拥有的力量,让城中人放弃抵抗,当然也要写上投降的条件以及城中守将耶律裴人头的价格………… 这东西就要依靠数量,别的不说,单单是需要的纸张之类的便要很多,彭七发出军令,命令四周被大宋占据的州府提供材料和一切所需。 这些东西不难找,风化的藤条到处都是,而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缺,尤其是在苏轼把这些东西都列入大宋军队采购之物后,数坐州府的百姓立刻投入到了大生产之中。 于是短短几天时间,便有无数的竹篮竹筐送来,而军中将士抄写的传单数量也是非常巨大,而这些东西放入竹篮之后便被固定在了八牛弩的弩箭上。 万箭齐发之后,传单便进入了大定府………………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哪一个更便宜 耶律裴突然发现了一个怪事,宋军的八牛弩射向大定府的不单单是致命如铁枪般的弩箭,还有无数的传单,这些传单被装在一个篮子中,被风干的篮子在撞击到地面或是建筑时瞬间粉身碎骨,其中的传单便在初春的东南下刮的到处都是。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惊人的? 耶律裴亲眼看见原本就厌战的城中百姓在看到这些传单后更是消极,而城中绝望的气氛不断的蔓延,归降大宋的言论越来越多,因为传单中描绘的大宋已经不可战胜,在极其愚蠢荒谬的言论中还把大宋归结为天神的一方。 若是不耶律裴发现军中的将士已经利用身份之便开始向城外叛逃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荒谬的言论居然会动摇军心,更为可怕的是居然真的有人敢向他这个宗室;中京道最高的武将动手。 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的怀疑一切,所有的不正常都是城中的那些传单所害!那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传单却在动摇着大定府军民的心,内容变得越来越可怕,有描绘上京城局势的,有说陛下彻底抛弃大定府的,说的是那么的详细,以至于耶律裴差点就相信了。 连军中的将帅都差点被蒙蔽,何况是普通的将士或者百姓? 无数的竹篮在八牛弩的伴随下从天而降,摔在地上或是墙上裂开,其中的传单随风而去,地上,街道上,房顶上,房舍中,院落里,到处都是,如同恼人的雪花………… 耶律裴这时候能做的只有是派遣士兵把这些传单以最快的速度收集起来,并且下达命令,任何私藏大宋传单的人都将被视作叛逆。 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对传单的热衷,因为有些传单上印有大宋将军彭七的帅印,而且内容是免罪特赦,也就是说谁带有这样特赦字样的传单向宋军投降,大宋一定优待,绝不会随意斩杀。 只不过宋人还没有机会遵守这承诺,辽人便开始自相残杀起来,城中,耶律裴的亲兵组成了巡逻队,开始不断的捉拿私藏传单者,或是随意讨论传单上内容的人。 这让城中的百姓陷入恐慌,甚至连军中也开始陷入恐慌起来,一队士兵私藏了传单,但他们并没有老实的上交,而是和耶律裴的亲兵厮杀起来,最终尽数被杀。 耶律裴越是打压,越是没收这些传单,在百姓和将士们看来传单中的内容便越是真实的,渐渐的宋军向城中发送的传单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简单。 距离大宋进攻大定府还有几日,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该怎么做才不会被宋军当作敌人杀掉,耶律裴的脑袋越来越不值钱,因为谁都知道,宋军一旦总攻便不会在意他耶律裴的脑袋了,即便被割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因为城破之后,宋人已经不需要。 这是在变着花的对大定府施压,而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耶律裴并没有有效的办法处置,甚至一度起到了反作用,城中的百姓觉得自己没必要为这座已经被大辽抛弃的城池而战,而死。 终于城中的军队开始了一次有规模的叛逆,这是一个小小一百人的一都,辽朝和大宋的军制相当只不过叫法不同,在辽朝百人为一都,都头为都一级统兵官,当然也是低级军职。 这一都人马以自己的驻地为基础,不断的向城外挖掘通道,因为这是一百人相互配合并且隐瞒的,所以并未引起城中其他士兵的警觉和怀疑。 他们在都头最大的帐篷中开挖,而且挖掘的时间是白日而并非是晚上,白天宋军的火炮和城中的嘈杂完全把挖掘声掩盖了他们的挖掘声。 最让人讽刺的是,耶律裴以及辽军将士居然是在宋军的传单中发现这一都的人马消失的,顺带着还有大定府中大致的局势和布防。 耶律裴气的两眼冒金星,谁知居然是经过宋人的提醒才发现军中少了一都人马! 更让他生气的是,宋人居然把中京大定府的城防图发了过来,这是在嘲讽大辽,宋人并不在乎他们有什么样的城防,在宋军面前这些不过儿戏! 于是乎城中的军民之心更加蠢蠢欲动,而宋军的传单也越发的增加了,劝降的声音不绝于耳,百姓也愈发的消极了,不得已,耶律裴动用了全部手段,镇压军中的反对声音,大定府中任何投降的言论都将作为叛逆处理。 但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办法往城外逃走,宋军仿佛成了他们的保护神,不间断的轰击城墙,使得大定府的守军不敢在城墙上久驻。 这就让城中人有了出路,尤其是当城墙被轰塌一段之后,更是成为了溃兵的通途………… 于是宋军,或者说彭七发现了一个好处,一个不用短兵相接,便可使得大定府城破的办法,当他把消息告诉苏轼的时候,苏轼整个人都惊呆了………… 彭七居然想要以火炮拆除大定府的城墙,使得这个坚城变成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庙,苏轼先是啊了一声,然后便发现彭七的说法有着相当大的可行性。 原先也不是没人想到这个办法,但后来发现成本之高让大宋有些承受不起,火药虽然并不是复杂的材料,但火炮却是相当烧钱的,火药的成本不说,单单是那一个实心的铁球便要多少奢费? 虽然也能在攻城之后收回,可也要记入成本之中才是,再加上长期的使用火炮本就是对炮身的一种消耗,一次战争下来,大宋在火炮上的费用堪比一次规模不小的赈灾! 可还有一点也在增加,便是大宋将士的费用,每一个将士的一身装备,再加上吃喝用度,若是战死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抚恤钱,官家说了,将士为国死,朝廷当养其家。 话是没错,可这样一来三司的压力实在太大,虽然兵员充足,可一般没人愿意大动干戈。苏轼悄悄算了笔账之后猛然发现,彭七的办法可比派出士兵杀入大定府要好得多的多,虽少在钱财方面的所费少得多! 于是大宋一次大规模炮击开始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炮火之下 中京道的宋军算了很大的一笔账,到底是消耗火炮攻城的代价大,还是派出士兵强攻的代价大,在苏轼的帮助下,彭七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对付大定府这座坚城最好的办法不是用士兵强攻,而是消耗弹药的轰击。 这笔战争账赵祯曾经也算过,那时候还是使用士兵攻城更为划算,火药只是让士兵更容易打开城池而已,但今夕以不同往日,大宋的国力和军力的强盛已经让火药的成本下降,铸铁的炮弹也不会那么的奢费了。 于是彭七果断的采用了苏轼的策略,调集了东西路军所有的火炮,他现在是中京道的宋军最高统帅,赵祯在把目标更换为中京道的时候就给彭七一个新的差遣,中京道行军总管。 别看这个差遣的名字不显眼,但却有着极大的权利,他有权调动中京道之内所有的大宋兵甲,当然包括物资,所以调用火炮并不是一件难事。 大宋各军之中火炮的配给不一,但多少也有一些,唯一没有火炮的便是杨怀玉的背嵬踏白二军,但他们却携带了相当数量的火药弹,这些火药弹大量的捆绑在一起便成为了威力惊人的炸药。 在密封的环境下,爆炸所产生的威力要远比直接投掷到敌军中强得多。于是杨怀玉为了协助大军对大定府城墙的破坏,挑选了精锐骑兵数百人,他们携带炸药在大军火炮的掩护下冲向城墙,并以最快的速度安置炸药进行爆破任务。 数百门火炮齐发对大定府的城墙狂轰滥炸,每半个时辰便有五次击发,这已经是大宋火炮的使用极限了,为了使炮膛冷却,军中的匠人想到一个极其有效的方法,用防水苫布缝制一个套子,在里面注水后套在火炮上。 开始的时候这些水套子中经过火炮加热的水汽撑破苫布,沸水烫伤了许多人,但在之后工匠们总结出来,应该在苫布中设置框架,再在顶部和底部开孔,顶部的孔用于水汽的排除和注水,底部的孔用于热水的放出。 这就加快的火炮的发射速度,但却增加了火炮的架设时间,但两者必选其一,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自然采用了这种水冷的笨方法,毕竟大宋的炮钢并没有到达可以进行风冷的水平。 大定府的城墙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不断的有墙砖掉下,这是仿照大宋城墙的设计,内以夯土筑墙,外敷墙砖,有着一定的抗冲击能力,可一旦外面的墙砖掉落,夯土裸露,便会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变得脆弱。 彭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从北京城赶来的快马已经把赵祯的“八字真言传”来若是能在段时间内拿下大定府,将会为宋辽之间的谈判增加筹码、 而他彭七便是大大的功臣,甚至可以名垂青史,且不弱于狄青!这样的名头谁不想要? 于是彭七便下令军中的士卒,增加炮手的数量,虽然火炮的数量无法增加,但炮手数量的增加却可以使得宋军日夜不停的对大定府的城墙进行轰击。 再加上杨怀玉派遣的精锐骑兵担任爆破手,大定府的城墙摇摇欲坠,终于在一天一夜的攻击下出现了大面积的垮塌,这不是之前出现的一段一段城墙的倒塌,而是一整片城墙的坍塌。 大定府建在老哈河冲积平原上,北有七金山,西眺马盂山,南濒老哈河。几十年前,这里气候温和,水草丰美,宜于农耕和放牧,且在辽朝最为强盛之时建造,城池宏伟。 因是仿照大宋的东京汴梁所建,外城东西长四千八百步,南北宽三千五百步;内城东西长两千步,南北宽一千五百步,且内外两城以“回”字形建造。 大宋火炮轰击的正是外城,垮塌的也恰恰是遭受火力最强的南门朱夏门,原本在朱厦门外的瓮城已经消失不见,完全没有起到它陷敌与内的作用。 当高大的朱夏门垮塌时,大宋军中发出震天的欢呼,将士们举手相庆,大声嘶吼,而大定府中的军民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高大雄伟的朱夏门坍塌了,这不一段城门的坍塌,而是整片数千步的城墙坍塌。 城下的驻军蜂拥而退,巨大的烟尘在空中飘起遮天蔽日,恍如天翻地覆的末日降临,无数的惨叫声和惊恐声响起,耶律裴仰天惨笑:“天亡我大辽!” 朱夏门的坍塌是宋辽中京道之战的转折点,也意味着辽朝中京道守军彻底失去了一段屏障。 大宋隆隆的火炮声停止了,紧接着便是无数如铁枪一般的弩箭射入城中,该死的传单再次雨下,这一次的内容便不单单是劝降,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当大宋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彭七便觉得苏轼较为柔和的传单应该改变了,先礼后兵,是时候该以犀利之言语威胁城中之军民,在大宋面前负隅顽抗就如同坍塌的朱夏门一般,荡然无存! 就在大定府中军民惊恐又犹豫的时候,炮声再次想起,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从南面而来,而是从东西两面,上四军中的行军司马王鹤向彭七建议,对中京道东西两面的城墙再次进行轰击,但却留下北面………… 因为北面的城墙根本就没有进攻的必须要,而他们则会成为辽军撤离的障碍! 王鹤与王圭二人在东线成功劝降韩家之人,让彭七对他们另眼相看,如今又有献计,自然采纳,并且他也觉得此法上善。 城中的耶律裴已经把大军安置进了内城也就是皇城,他实在没有办法了,眼前大定府的乌龟壳已经被宋人打破,只有最后的一层保护才能让他们免受宋军的炮火,但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溃逃。 人数之多,数量之众,让耶律裴无法招架,并且他也不敢再让士兵镇压,因为这样的冲突对大军有百害无一利,只会让辽军内耗的更为严重。 因为南城的坍塌,不时有炮弹落入城中,一旦被击中,或死或伤。 在绝望之中,耶律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率军出击,直冲宋军本阵,即便身死也要拉上宋军的主帅做垫被,不辱契丹勇士的威名!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扑火的飞蛾 耶律裴是真的绝望了,但契丹人的战斗精神和荣誉感使得他做出了疯狂的决定,但令人惊讶的是,大定府中所剩的大多数契丹士兵跟随着耶律裴的身旁,虽没有十万之众,却也有着八万之多,毅然决然的扑向宋军大阵,扑向彭七的中军大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身处中军的苏轼大为震惊,他没想到在如此大的实力悬殊之下,契丹人居然有着以卵击石的勇气,这样他想起当初官家对他和赵旭,赵昀所说的话。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眼前这些不要命的契丹人向苏轼展现的他们的英勇与疯狂,同时也展示了他们的愚蠢和英勇,对于苏轼来说这些人逆大势而上的作法很愚蠢,他们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要义无反顾的扑向大宋最精锐,防御最强的中军大阵。 这件事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大宋的军阵并不是单单的一个平面,还有无数的陷马坑和绊马索,更有数不清的长枪拒马,这些东西是大宋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也是专门用来对付敌军进攻主帅的。 从很久之前,在官家的要求下,大宋的军队便把中军大阵当作是大军的指挥中枢,同时也是一个陷敌于其中的陷阱!这是一个险地,尤其是对于辽人来说更是如此。 当年赵祯在鸳鸯泊一战之后便发现这是对付西夏人和辽人最好的办法,中军大阵有着很大的可用性,可以使大军的指挥,也可以使陷阱,甚至可以使杀敌的利器。 追随耶律裴而出的骑兵不知有多少,但据大宋的统计约有八万人,这是辽朝的精锐骑兵,也是一股中坚力量,他们如飞蛾扑火,口中高喊这冲锋与荣耀二字冲向大宋的中军。 八万骑兵的冲锋不可小觑,尤其是在中京道南面的宽阔地带,更是有着致命的威胁,冲锋起来的骑兵速度很快,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到了大宋的中军之前。 只不过在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大宋的接连打击,也可以说是在进攻时便已经遭受了打击,火炮无情的冲入其中,如今大宋的火炮不单单以抛射打击敌人的城墙,也可以平射,如用弹丸强大的冲击力在敌阵之中跳跃。 苏轼一笔一划的在纸上记录下眼前的景象,这些都是要向远在北京城中的官家奏报的战况,现在大宋的战报早已不能用简单的奏疏形势书写,而是要更加详细和具体,以供枢密院整理成册后总结不足。 八牛弩是第二轮打击,这也是大宋军中射程第二的武器,巨大的嗡嗡声让人怀疑是否是遇到了蜂群,激射的铁枪在一道银光过后便插进敌阵,辽朝的骑兵如麦子般被收割。 待冲入三百步的时候,大宋的棘轮弩便发挥了作用,乌云腾空而起,如雨点般落入契丹骑兵之中,大量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同时这些契丹骑兵也冲进了大宋陷阱之中,地上的铁蒺藜带有一种剧烈的毒药,名曰见血封喉。 苏轼在官家的崇文苑中任职,阅书颇多,这见血封喉的来历他也知晓,这是一种名曰毒箭树的汁液所制成的毒药,官家的格物院中有专人研析毒理,他们发现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称其为“见血封喉”。 原本这些铁蒺藜上大多是浸泡在粪水之中,为的是让马匹士兵感染病菌,而现在这些铁蒺藜却是浸泡过雷州而来的致命毒液之中,一旦人马踩上去,不死也要半条命,所以军中将士常把铁蒺藜称为鬼箭。 相对于长枪制成的拒马,绳索制成的绊马索和充满尖刺的陷马坑,这铁蒺藜才是骑兵真正的噩梦,苏轼亲眼瞧见契丹骑兵冲入其中,马匹吃痛把马背上的骑士跌落在地上,倒地的骑士只要被铁蒺藜刺伤,但他们不会很快死去,而是会在战场上游走一段时间才倒地身亡,岭南百姓称其为“七上八下九倒地”。 当然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有解毒的良药,大宋军中便有,为的是治疗那些被铁蒺藜意外划伤的士卒,名曰红背竹竿草,只有他能解见血封喉之毒,当然辽人手中是不会有的。 原先大宋不使用毒药浸泡铁蒺藜的原因也是很简单,和火炮一样,成本太高,一次战斗需要的铁蒺藜何止数万?而毒箭树可不是路边的野草随处都有。 在八万骑兵向彭七所在的中军大阵杀来的时候,位于四周的宋军也开始了动作,没有那支军队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帅被袭击,他们自然而然的向契丹骑兵进行了包围。 而耶律裴率领的八万骑兵犹如钻进了一个巨大的锥形口袋之中,网中鱼,笼中鸟。 彭七指挥着中军后撤一段距离,给予四周之军更多的包围空间,也让辽军更加深入,苏轼知晓这是要全歼辽军的所有力量,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清晰,辽军背水一战了,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耶律裴率领军队越过重重障碍杀入彭七中军大阵的时候,他的军队也只剩下区区六万人,两万的骑兵就这样死在了火炮,八牛弩,棘轮弩以及铁蒺藜之下,随着他们的深入,十万的人数还会激增,而他们到现在才和大宋中军的第一道防线遭遇,也才遇到真正大宋士卒。 “呼!” 随着陌刀手低沉的呼声,无数陌刀如山入墙般被举起,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刺目的寒光,在他们的前面是无数的盾牌和如林的长枪,长兵器永远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这些盾牌并非是依靠人力抵挡的,而是被安置在地上,在盾牌的背后都有木头支撑。 人力岂可抵挡马匹的冲锋? 泾渭分明的两条怒潮撞击在了一起,苏轼觉得战场上陡然安静一刹那,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怒吼声,嚎叫声,混合在一起成为天地间最为震撼人心的声音。 苏轼听见了自己身体中血液在流淌的声音,听见了耳膜震动的声音,听见士兵搏杀之间陌刀砍断骨肉的声音,但他依然坐在席位上,下笔犹如有神…………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成功的代价 契丹人的骑兵是绝望的也是悲壮的,他们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大宋的中军大阵,这一此含怒一击,即便身死也要从敌人身上狠狠的要下一块肉来!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不是威武的人,不是坚强的人,不是果敢的人,而是最绝望,最不要命的人,这种人恨厉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去,还有什么心中所惧怕的东西? 没有,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懦弱,没有胆怯,只有一往无前,只有发泄心中的压力,十万大军被宋军压制如此之久的憋屈,这是契丹人最后一次荣耀的战斗,也是孤注一掷的放手一搏。 多少年来宋辽之间的战斗从没有一次这么痛快的打过,或者说从没有一次大辽放手一搏的和大宋打过,燕云之战陛下身死而不了了之。 再往后最多的便是边境摩擦,而大宋一步步的逼近辽朝,使用各种手段压制但却尽量的避免正面冲突,以消耗大辽的实力,这些耶律裴都知道,但他却没有办法改变。 眼下终于有放手一搏的机会,虽然是在绝望中前行,他却觉得异常痛快,奋力砍杀眼前的士兵,看着宋人士卒在自己的长刀下倒地身亡,他便有着一种别样的快慰。 此时的彭七有些后悔,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便不会把耶律裴逼上绝路,契丹人的疯狂十分少见,大宋的将士虽然有着大量的军械辅助,可面对一群疯子依然是死伤惨重,原本大宋士兵的作战能力往往是一比三,即便面对彪悍的女真人也是一比二。 也就是说大宋平均一个士兵能抵挡三个普通敌人,或是俩个女真人,可见在大宋女真人已经是最强战力,可现在能和眼前的契丹人战城一比一就不错了,眼下这些契丹人的疯狂真的是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 好在大宋的人数众多,远在辽军之上,但这样高的战损比已久让彭七吃痛,上四军的禁军,武烈军,武卫军,千牛卫,那一个不是响当当的精锐之兵? 可在这些疯狂契丹人的攻击之下,只是堪堪守住阵线,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经出现溃败之势,苏轼已经开始担心了,十万辽军左突右杀威猛异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过契丹铁骑的威猛。 “彭帅眼下局势辽人锐气太甚……” 彭七挥了挥手打断了苏轼的话:“俺晓得你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还不是大军合围的时间,无论是上四军,还是武烈,武卫,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强度的战争,唯有老兵组成的千牛卫稍显从容,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还谈什么北伐?!若是能过了这一关,北上再无敌手矣!” 苏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许这就是彭七的练兵,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为大宋锻造出犀利的兵锋来,眼下大军若是能顶得住辽人的进攻也就铸造出了心中的魂魄,大军的魂魄。 苏轼在军中的时间不短了,他能感受到背嵬军的军魂,那是一种骄傲的顽强的,如横刀般笔直,又似弩箭般锐利的军魂,那便是官家曾经铸就的军魂。 而上四军和其他几军缺少的便是这东西,苏轼虽然不是武官,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上四军中的训练出来的新兵战力甚至不如老兵的一半。 两者之间是有巨大差距的,虽然训练相同,虽然军械相当,但却缺少最重要的东西,一场生死之战的磨砺。 什么可以铸就军魂?唯有鲜血和伤亡! 这就像是一场祭祀,流血和牺牲换来的却是士兵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抵抗冲击的压力越来越强,也愈发的团结了,将士之间所产生的依赖与信任越来越强。 渐渐的战场上的较量从宋军一开始的堪堪抵挡辽人进攻变成了愈发的配合,已经能完全抵挡进攻扭转勉强的事态,这是一种磨合也是一种默契。 彭七下达合围的信号,这时数只大军才开始围拢歼灭契丹人,各自为战很难发挥出宋军的人数优势,只有收缩合拢才能对辽军处处施压,恰恰也就是因为这种人数优势,彭七才敢让大军和契丹人硬拼而不担心军阵散乱被辽人反戈一击。 八万骑兵所造成的冲击和杀戮是毁灭性的,彭七的中军大阵死伤近五万人,这是大宋这么多年来极少出现的伤亡,彭七在得知伤亡的时候身体都是颤抖的,苏轼知晓即便是面对辽人的冲击他也面不改色,但面对将士们的伤亡他却心在滴血。 五万大宋精锐葬身大定府外,这个代价甚至比大军一路杀伐到大定府外,这样大的损失苏轼以为彭七会暴怒异常,但他却瞧见彭七在短暂的心疼过后便高高兴兴的写下战报,派快马飞报北京城了。 在苏轼看来,五万人的伤亡依旧很大,若是调遣杨怀玉的十万铁骑前来,绝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彭七居然还高兴的写下战报,其中必有蹊跷。 搞不懂就问苏轼很好的发挥了这种精神,直言不讳的向彭七讨教,彭七望着眼前耿直如同北京城皇宫中日冕指针的苏轼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五万将士与大定府外马革裹尸,俺当然心疼,这不是俺彭七的五万将士,这是大宋的五万将士,是官家的,是百姓们家中出来的五万将士! 但若是攻城,死伤的人数只会更多,我大宋虽有数十万大军,可绝不会以区区五万战损止步。眼下这辽朝八万精锐尽数被我大宋诛杀,大定府便是一座无守之城,连城墙都没有了,连士兵都战死了,大定府也就是我大宋的了。” 稍稍顿了一下,彭七望着苏轼道:“说句冷血的话,战场上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胜利,只有你死我活,若是不希望我大宋将士再死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磨砺成一把尖刀,这些死去的将士便是刀锋上被磨掉的部份。他们是大宋的一部分,俺也舍不得,可若是因为舍不得就不去磨刀,何日这刀才能开锋?!” 苏轼有些默然,他知道彭七的话是对的,彭七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便是无奈之举,俺开始也不懂,但这却是官家所说……慈不带兵。”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中京道大捷 苏轼知道彭七所说的话是对的,慈不带兵,战场上若是一味的体恤士兵,这不是在善待他们,而是在害他们,所以彭七的治军一项严格,甚至有些时候严格的过分,但正是这样的严格治军才使得他的中军本阵在疯狂的契丹人冲击下仅仅战损五万人。 在某些方面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苏轼并非迂腐,他知道彭七练兵的意义,虽然磨刀的比喻有些冷血,但他也知道这就是事实,在出发之前官家就对自己说过战场是炼狱,是最有情有义却又是最无情无义的地方。 直到现在自己才有些懵懂的明白官家所说的话是什么含义,回首看了一样军中颇为疲惫却并不悲伤的将士,苏轼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苏轼知道自己该收拾行装了,随着耶律裴的二十万大军消耗的一干二净,这场中京道之战也该落下帷幕了,事实上这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全数战死,更多的人应该是被击溃逃走,或是受伤,或是被俘,反正真正战死的人数不会超过八万。 苏轼看着残破的大定府,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凄凉伤感的,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座城池将会被重新筑造出来,并且会比原先的大定府更加繁荣和繁华,更加宏伟和气派。 当然经过这两天的时间,大定府的易主给了宋辽之间谈判最大的变数和筹码。 大宋不单单是大定府之战胜了,更是中京道之战的胜利。 苏轼知晓,中京道不会再有战事了,剩余的那些州府对于大宋来说简直是囊中取物,杨怀玉的十万铁骑就在周边游荡,辽人的援军南下不得,也不可能在宋辽谈判的时候南下,否则这次谈判便会化为泡影。 当张俭以为他到达北平府北京城的时候才开始谈判的时候,事实上谈判早已开始,从大宋北伐开始的时候,宋辽之间的博弈便开始了。 苏轼微微抬头向着南方也是北京城的方向望去,彭七的飞鸽传书很快,而官家的旨意也不慢,从那时候开始,宋辽之间的谈判博弈就已经开始。 苏轼被彭七硬拉进了大定府,这座曾经如东京城一般繁华的城池现在已经满目疮痍,虽然城中的建筑并没有多少损失,但城墙却成了一片废墟。 这座辽朝的大都市现在正需要一个大宋最优秀的官员来恢复它的秩序和生机,所以彭七现在最缺的便是能管理大定府的文官,他要在大定府驻兵的同时,让这座州府城池恢复以前的模样。 毕竟一个没有多少城墙的大定府算不上一个重镇,而苏轼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前往背嵬军了,城中的凄惨只有亲眼所见才会明白,衣不蔽体的人,浑浑噩噩的人,饥饿的人,呆滞麻木的人处处皆是。 这座城池虽然没有遭到大宋的直接打击,可在对抗大宋的过程中已经榨干了它的所有力量,城中的百姓为了遵守辽主的圣旨而不得已牺牲自己,口粮,淡水,衣物,甚至是生命,苏轼觉得他们就像是燃烧的蜡烛,最受什么都不会剩下,只有留下的血肉如同烧化的蜡…… 苏轼知道自己任重道远,但首先他要把大定府的状况向官家奏报,而要恢复这里的原先模样也并非易事。 城墙是最先要筑起的,没有城墙大定府就是一个笑话,它甚至连城池都算不上,现在大宋的军队最要紧的是继续扩大战果,以期在宋辽谈判之前夺取整个中京道,到嘴的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于是苏轼便开始担任这大定府临时的知府事了,这是战时的权宜之计,即便是没有朝廷任命苏轼也理所应当的担任,他要调动全军中所有的劳力建设城墙,同时也要恢复这里的民生。 苏轼发现与其让军士做工不如让城中的百姓做工,以工代赈,这样既能恢复民力也能完成必要的工作,算是最好的办法,其实不用苏轼说,一些城中的守军就已经这么做了,他们把手中的活交给城中的百姓做,而他们自己则是把军粮分发给他们。 但苏轼觉得还不够,要做便要做的彻底,做的让这些百姓感恩戴德,否则岂不是达不到效果? 于是大定府的复苏开始了,百姓们加入建设大军,开始对原本的大定府城墙进行建造,而苏轼觉得不光是要把大定府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就行了,要更大,更高,更强,因为这里很可能成为大宋的北方屏障。 而最高兴的人不是苏轼,也不是彭七,更不是打了胜仗死了兄弟的士卒,而是身在北京城之中的赵祯,当张俭上朝参见的时候,传捷的军士一路从北京城的城门喊到了乾宇殿。 “中京道大捷,彭帅攻克大定府,歼敌八万!” 北京城随着这条消息沸腾了,城中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这是大宋的胜利,是大宋这么多年来除了燕云之外的有一次胜利,同样也是庶民的胜利,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买了中京道的战争债券……也意味着他们能在这次战争结束后赚的盆满钵满。 张俭刚刚参拜过赵祯,并且准备向赵祯递交议和的国书,但谁知道这时,居然有一个身穿红衣金甲的骑士冲进大殿,口中高喊:“起奏陛下,中京道大捷,彭帅攻克大定府,歼敌八万,余者或降或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俭呆立在大宋的乾宇殿上许久,四周大宋的臣子在向赵祯祝贺之后便起身望着张俭窃窃私语,谁不知道他张俭是干什么来的,谁不知道辽朝就是为了议和才派遣他前来的。 现在大宋的一举一动打了他的脸,彻底占据了中京道的大宋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辽朝还有什么筹码用来谈判?如今的局势变了,在大宋夺取大定府之后就变了,议和的前提不是大宋夺取中京道,而是大宋向不向北再度进攻的问题。 赵祯稍稍体谅张俭,毕竟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从辽朝的上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大宋,虽然不是大宋的臣子,但也是华夏的血脉,一声儒服穿在身上颇有大儒风范,说实话赵祯还真有点不忍了。 但作为统治者,大宋的皇帝,这种不忍也只不过是一种心情,该下手的时候赵祯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而且下死手…………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大宋有一位“仁君”就够了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三才默默无语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官家不知何时开始喜欢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作,据说是穴位按摩,可以缓解疲劳和眼疾,两手按着太阳穴,双手握拳一般用食指轮挎眼眶……… 听说这按摩眼睛的方法还被王唯一奉为经典,堪称人人可为,人人可用,只需坚持便可养眼,护眼,现在这法子不光是在宫中,连宫外的官宦之家和官学都用上了。 当然和官家一起的还有宫中的三个皇嗣以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经常查看宫中账目以及碧雅轩的账目,用眼颇多,灵儿公主最近忙着秀斗篷,虽然那一只雄鹰被她秀成了鸳鸯,但也算是极好的了,而太子殿下依旧孜孜不倦的读书,用眼也颇多。 唯有……唯有二皇子赵昀,好似不需要这般保护似得,这皇子天生就与他哥哥反着来,那目力简直是极佳,即便是在马上,即便是遇到窜的飞快的狍子,他都能百发百中,若是没有一双鹰眼能行? 但赵昀在四书五经上就差得远了,别说是和太子比,就算是和伴读相比也是不够看的,但贵妃娘娘依旧开心,三才知晓,这是殿下在故意藏拙,虽然官家和太子都知晓,但却依旧如此,这不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而是在故意显示自己没有争储之心。 三才心中很高兴,天家就怕这种事情,就怕争储!一旦发生便如当年玄武门之祸般,皇嗣凋零……但官家不是李渊,太子也不是李世民…… 赵旭依旧是在御花园中提出自己的问题,三才立刻把自己当作一个木头人,而皇后娘娘带着灵儿公主寻了个借口离开,灵儿公主的半截披风都落在了避风亭中。 后花园中只剩下太子赵旭和官家了,至于赵昀,这货正在边上的火器场中摆弄火枪去了,这是他的习惯,没有一两个时辰绝不会出来,官家就喜欢把火枪放在后苑的御花园中,没事的时候仔细摆弄一番还要打上几发。 而御花园中的火器场也是宫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毕竟是要人命的火器,谁也不敢怠慢。 随着啪啪的火枪声响起,仿佛是给了赵旭以信号:“父皇,辽朝如今已然势弱,张俭出使大宋,我大宋以占据中京道,可除了大定府以南之州府,北地皆是荒芜,农田稀少,牧场倒是颇丰,但却不易于防守,不若以此为筹码,向天下人展示我大宋宽度,也以此向辽朝示好,永修太平之心。” 赵祯顿了一下,望向赵旭,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儿子,左右观瞧一翻后提高望着他严肃的说道:“永修太平?!你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迷惑辽朝?” 赵旭一时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赵祯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回答,而是用最确定的声音告诉他:“若是出自真心,太过妇人之仁,太祖曾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乃经典!亦是我赵家的格言不可忘却!宋辽之间早已没有和解的可能,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莫要太天真!” 瞧见赵旭皱眉摇头的模样,赵祯长叹一声再次开口道:“若是后者便更为让朕失望,你是大宋的储君,未来要接管朕的江山,如此庞大又强盛的帝国教导你的手上,就该有一个帝王的威严和气势,当然也要有帝王的魄力。 如今宋辽之间局势明朗,我大宋压制辽朝犹如五指山压着一个泼猴,即便它再能蹦跶,也是垂死挣扎,这时候还要想着如何欺骗对手就毫无意义,还会显得狡诈奸猾,有失帝王气度!” “儿臣知错……” 赵祯摇了摇头,拉着儿子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道:“听听自己的声音,不要老是被外人左右,你是朕的儿子,你是赵祯的儿子,你生来不凡,你的脑袋中不光有儒家思想,还有我天家的家学,这东西可是别人没有的,朕相信你能运用的好!” 赵旭点了点头,眼神中的迷惑也逐渐减少,更加坚定和执着了,他发现父亲的话总能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开解自己,仿佛看清了世上所有的事情。 “父皇,其实是…………” 赵祯摆了摆手:“朕知晓有人对你说了一些话,这些话肯定非常有煽动性,但你要记住一点,本心!这是父皇从小就教你们的,只要不忘本心,做出任何事情之前都思索一下自己的本心,就会被那些魑魅魍魉所迷惑,不会被那些鬼蜮伎俩所左右,朕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窜撵你的,朕相信你能处理好!” 赵旭露出昔日阳光般的笑容,这笑容和赵祯的很像:“父皇如此相信孩儿吗?” 赵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相信,因为你是朕的孩子!走去和你弟弟比试一番,输的请客曹婆婆肉饼!” 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刚刚的局面是真的紧张,天家最怕的便是父子之间出现间隙,一旦出现了,便再也无法弥补,太子和陛下之间因为一些问题这段时间总是不如原先亲近,三才担心会出事,但今天看来没有问题了。 这该死的张俭真是个杀千刀的老贼,他以为自己在东门拍卖“巧遇”太子的事情别人不知?他以为自己能给太子带来更高的名声?大宋有一位仁君就够了! 官家最担心太子,他身边的亲卫可不比官家身边的少,那一次看似机密的对话其实官家一字不差的都知道,只不过官家不想在太子面前点破而已。 砰砰的枪响声出现,三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出现了,这巨响声是如此的猛烈,甚至让人觉得地动山摇,整个北京城都被这爆炸声惊呆。 三才最先确认的是这巨响不是来自于官家所在的后苑,也不是来自于皇宫,而是来自于宫外,宫中的侍卫早已把整个皇宫戒严起来,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也没有落下。 官家以及太子,皇子所在的后苑驻满了披坚执锐的亲卫,他们身上的板甲散发着清冷的寒光…………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恶魔出现 北京城中的巨响让全城百姓惊呆了,辽朝都亭驿中的张俭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这动静如此之大,非人力可为,定然是天上的旱雷所致! 虽然宋辽之间的使臣离开了,但驿馆依旧保留了下来,北京城中依然有辽朝的都亭驿,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厢房还是那个厢房,只不过院中早已物是人非,那高高的松柏已经枯萎,连生命如此顽强的树木都会枯萎,张俭不禁觉得它和大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自己和太子的对话肯定是没有作用了,这段时间除了在乾宇殿的那次拜见之外,大宋皇帝始终不愿接见自己,而且连两府相公和鸿胪寺的官员也开始刻意的避开和自己的接触。 张俭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和太子的话肯定已经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以大宋皇帝的智慧,应该很快便明白自己的用意,自己和太子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宋辽之间本就没有永修太平的可能! 儒雅的太子上当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子的话一定会使得赵祯不满,让太子和皇帝之间产生间隙,他赵祯是什么人张俭太清楚不过了,当初为了燕云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可见他凡是比达目的的决心。 现在大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太子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放大辽一马会怎样?以他赵祯的心性,即便是知道了是自己在背后挑唆,也不会怪罪自己而回恼怒太子的妇人之仁! 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大辽尽力而已,却不是挑拨父子关系的人! 希望自己已经在大宋的父子君臣心中种下了离间的种植,张俭微微苦笑,自己只能用这种小伎俩来做手脚了,原本的大辽根本就不需要玩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左丞相,快快上来看,这宋人的都城北面升起好大一朵云!” 张俭的回忆被打断,听了侍者的话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高高的围墙,这本是对都亭驿的保护,现在却是对辽朝使臣的限制,院墙还是很宽,在上面站人没问题,张俭抬眼便瞧见城北升起了一大团烟云,整个北京城最神秘的地方便是那里了! 张俭暗道一声太好了,在他看来眼下的这股旱雷正好是说明大宋无道的最好证据,年年征战不说,还无端进攻中京道,这段时间大辽从一开始的边境摩擦一直梳理到大宋用兵,所有的事情中都透露着蹊跷,显然这是宋人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虽然大辽不知是谁在幕后指使,但可以确定,和他赵祯定然脱不开关系! 着声巨响也惊动了两府的相公,他们第一时间也觉得这是北城出了问题,因为只有北城驻扎着大宋的火器营,其中储备着大量的火药,但他们不知道眼下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和火药有没有关系………… 因为眼下这动静实在太大了一点,仿佛天翻地覆,宫宇震动不说,连城中的人马嘶鸣之声都消失了,整个北京城仿佛一下陷入了寂静,没有一个活人似得。 赵祯拉着俩个孩子从掩体下出来,在爆炸响起的一瞬间他便拉着俩个孩子躲进了射击场的掩体下,即便如此他都能感觉到那混泥土浇筑的掩体发出的“呻吟”声! 望向北城赵祯微微皱眉的开口道:“派人查明速报!火器营中妄议者斩!” 三才稍稍一愣随即点头道:“奴婢遵命!”他被官家的态度惊了一下,北城发生的爆炸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的响动实在是有些太大,但也没有必要到妄议者斩的程度吧?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一句“妄议者斩”便是禁口令,任何人不得谈论此事,否则便会有杀身之祸,这是为了把消息封锁住,当然火器营之外的人怎么说都没事,毕竟他们都是靠猜测。 事实上问题有些严重,并非是什么天雷之类的东西,更不是一般的火药爆炸,而是一种新型炸药的出现打破了北京城的平和,当赵祯看到眼前黄色粉末的时候,熟悉的味道让他整个人的脸都变得潮红。 抓着眼前的被炸伤的匠人道:“这东西是从什么当中提炼出来的!” 匠人忍痛说道:“启奏陛下,咳咳…………这是小的在煤焦油中得提炼出来的,加了硝酸和硫磺后得到了这东西…………咳咳,小的实在不知,实在不知其威力如此之大,不过是让手下的小工把它装进火药弹里看看,谁知一顿饭的功夫,小的刚到火器司便炸了……咳咳……” 赵祯放开了眼前的匠人背过身去,神情激动中带着一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居然是tnt,这是什么情况?大宋便出现tnt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赵祯知道这东西的原理,也知道大概方向,但他并没有强行干涉研发的过程,也没有提出什么指导意见,他那么忙哪里有时间,他只是知道大概需要什么东西而已,而火器营的火器司不过是在进行正常的研究………… 赵祯一把拿过这稍显粗糙的黄色粉末,吓得三才一哆嗦,他从匠人的话中得知刚刚火器营中的大爆炸乃是这东西引起的,官家就这么拿去岂不是危险? 赵祯伸手打掉三才过来抢夺的手道:“无碍,这东西类似于火药,但却比火药更好,是真正意义上的炸药,可塑性很强,即便是遇到重击也不一定爆炸,需要用火药引爆。所以那倒霉的学徒才会被炸死。” tnt是烈性炸药但讽刺的是这东西又是最安全的,当受到强大的外力作用时,它才会显示出它恐怖的一面,而在一些不值一提的力量之前,他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赵祯知道这东西的意义,有了它的存在,大宋随时可以让上京城出现一场地震或是天罚之类的东西,在得到一股绝对力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想到破坏和毁灭,赵祯也是如此…… 之后赵祯才觉得不妥,tnt的用途有很多,不说军事上的用途,即便是在民用上也很广泛,开山碎石对大宋来说将不会在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大宋和川陕四路的联系,更是可以紧密些! 无数的想法和念头就像是爆炸产生的火化在赵祯的脑袋中闪烁着,他心中闪现最多的念头便是自己把恶魔彻底放出来了,不过在人高兴的时候,总有一些扫兴的事情发生。 张俭来了,并且他是带着义无反顾的疯狂而来,让北京城的人都觉得他很带种!一个人穿着辽朝官服,背着辽朝的旌节站在大宋的皇宫正南门宣德门外破口大骂…………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赶鸭子上架 张俭的破口大骂自然是故意为之,而且是拼命一搏,背后的旌节是他的鼓舞,是他的支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保护,只要自己背着这大辽的旌节,便没人能驱赶杀害他。 事实也是如此,大宋的宫门禁军对他完全采取漠视的态度,或是眼神中充满奇怪的望着他,但唯独没有张俭所希望看到的恼怒与气愤………… 他挑选的时间也很正确,这时间正好是大宋官员离衙回家的时间,无数的官员从皇城的宫门偏门排着队的离开,那些原本好在看戏的禁军便立刻忽视了张俭,各司其职的作着自己的差事。 宫门是大宋皇宫的第一道防线,外松内紧,每个进出的官员都在记录在案,每个官员的身上都有一块腰牌,这是进出皇宫的凭证,当然这些禁军也是认识每个官员的,几百人的官员队伍,禁军可以分毫不差的叫出每个人的姓名。 张俭虽然大骂大宋的无德无道,但心中依然有着几分羡慕………… 他的身份不一般,并非是一般的辽使,更是辽朝的左丞相,所以一般的官员也就不好单独上前理论,大多是三五成群的上前阻止他继续谩骂,这种阻止在宫门的禁军看来完全就是白费力气,要是唤作他们,早已是打的他张俭满地找牙了。 不过禁军绝不会上前,张俭背后背着旌节,便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最少他们这些禁军不能动手。 终于,大宋的相公们出来了,自从大宋实行责任制之后,两府的相公便要担待相当大的责任,赵祯曾经在超会上说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 两府公文的疏忽都将追责到两府相公们的头上,中书门下平章事向皇帝负责,而参知政事也是直接向皇帝负责,两者之间的似乎一下从实质上的高下变成了名义上的高下,相权再次被削弱了。 狄青最先出来,枢密院的事情因中京道的战事即将落幕便也进入了尾声,他已经三天住在枢密院之中没有回家了,除了宫门便瞧见张俭背着大旗的叫骂,脑袋嗡嗡的好不烦躁,理都没准备理他便要离开。 但这时却被御史拦下,他们也是没了办法,堂堂的大宋皇宫外,站着一个泼妇似得敌国宰相叫骂,成何体统?一般的官员还够不着他的“腰”眼下只有狄青和他旗鼓相当。 御史依旧是御史,他们官价不高,但却有着巡查之责,一般人不愿得罪他们,但也再像是以前那般惧怕他们,因为官家曾经下旨,御史稽查大宋所有官员的同时,也要定罪有据,不得信口胡说,严禁风闻言事。 不过若是掌握证据,那可就不一样了,御史台可直接拘捕罪官押送大理寺,由相公亲自审理,并送皇帝查阅,无论是贪污,渎职,营私舞弊,只要查出一律严判。 狄青被御史拉住,也不好挣脱,只能无奈苦笑:“本官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中京道战事刚毕,官家许我回去休息,诸位瞧瞧我的眼袋…………” 御史多是年轻人,心中只有对国家的热情和奉献,那管他狄青累不累的,很快就上纲上线:“狄枢!您是两府相公,大宋堂堂的枢密使,眼下辽使与宫外叫嚣,岂能视若不见?” 狄青被这些年轻人一呛还真的不知如何回答,眼巴巴的望着宫门却不见范仲淹等人出来,又瞧见一大帮人望着自己,狄青无奈的点头道:“那本官便勉为其难的试一试……成与不成莫要怪我。” 狄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上前望着张俭拦下他再往宫门靠近:“左丞相,不可在向前,国有国法,大宋宫墙三丈之处乃是禁地,任何人无端向前皆可射杀,宗亲也不例外。” 张俭尴尬的收回了脚步,说实话他是太过激动忘记了,若是真的如狄青所说……张俭忽然明白了,刚刚的那些禁军并非是不在乎自己,而是希望冷淡的对待自己,让自己被冲昏了头脑向前,之后便是………… 张俭止住了脚步,在一群宫墙禁卫的遗憾中止住了脚步,他距离宫墙已经有四丈了,只要再次向前几步便可名正言顺的射杀了…… 狄青是善意提醒,但在张俭看来却是一种威胁,当然他不怕狄青的威胁:“狄枢密,为何你大宋皇帝不肯召见老夫?为何宋辽相商之际攻占大定府?!天雷阵阵,天地撼动,可见大宋之举无道也!” 狄青强忍着打哈气的冲动,稍显无力的挥了挥手:“左丞相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岂能不知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你昨日才到北京城,今日中京道的战报才送来,这不就是时间上的问题吗?有何可大惊小怪的。再说…………” 狄青真的有些架不住困意,刚刚从紧张之中放松下来,他是真的累了,困了,打了哈气道:“张相公,战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官家曾言胜者当有胜者的态度,当然这话给你也好用,败者当有败者的谦卑,莫要在这里叫嚣,有失国体。” 张俭没想到自己如此激烈的指责居然换来的是狄青轻描淡写的解释,仿佛还是在教训自己和大辽一般,这种态度,这种完全不在意的态度让张俭很是受不了! 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夫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耻,什么叫上下一心的无耻!大宋君臣难道便是如此吗?大宋的朝堂便是如此如吗?看来老夫是来错地方了!这天雷无眼,何不诛灭无道无德之君!” 狄青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盯着张俭道:“左丞相休得胡言!这是大宋的北京城,容不得你放肆!” 边上的御史更是群情激奋的叫嚷着:“拿了他!”“御前治罪去!”“锁去大理寺!”“当诛之!” 终于引起众怒了,张俭非但不怕,心中还是一阵窃喜,这下总算是让所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同时他心中也是悲哀,身为使臣,身为大辽的左丞相,居然要以这种方式引起宋人的注意,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张俭就是个笑话 宫门的吵吵嚷嚷终于迎来了平静,当欧阳修和苏洵两人出现在宫门外的时候,所有人都立刻住嘴,这两人乃是大宋的参知政事,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仅次于范仲淹这位相公的,事实上他们可以和范仲淹平起平坐。 他们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朝臣们自觉的站在了苏洵和欧阳修的身后,希望这两位德高望重的相公能出手,让这辽朝的狂徒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未说什么,只不过从容淡定的聊着天从张俭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看张俭的脸一眼,仿佛他是空气一般不存在。 “明允啊!昨日听说官家和太子与后苑之中讲学,精彩之处以命人传下,可否送与国子监中,向天下书院示范?” “永叔兄果然是心系学子,官家的学问之出众,令人咋舌!某观之大不如也!抄送国子监乃学子之幸事,某这就派人传抄过去!不知嫂子可好些?” 苏洵的话让欧阳修欣慰的点了点头:“已然大好!王唯一不愧是杏林圣手,老夫白白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相信巫蛊之术!还是有病寻医的好!” 两人的闲聊非常刻意,谁都能听出里面打发时间的意思,朝臣们当中的聪明人也不少,很快便理解了两人谈话的精髓,跟着开始闲聊起来,有些人甚至吆五喝六的码人去青楼妓馆中饮宴。 这时候最好的态度就是不关注,不把张俭的话放在心上,这才是大宋应有的态度,张俭的激将法很高明,甚至到了忘却生死的地步,用自己的性命相威胁。 但结果很是不理想,欧阳修和苏洵两人看穿了,自然不会中他的激将,反而把他晾在一边好不尴尬,所有的朝臣都跟随苏轼和欧阳修走了,走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蔑视……仿佛黑色的瞳孔消失,全是眼白的望着张俭。 这比杀了张俭还让他难受,身为大辽的左丞相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和轻视? 本想利用激烈的言语刺激狄青和大宋的臣子,没想到被苏洵和欧阳修两人如此巧妙的化解。反倒是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巍峨的大宋皇宫外就剩下张俭一人孤零零的站着,显得那么的落魄与可怜,城墙上的内侍快步向宫中走去,带入了勤政殿中小声道:“启奏官家,两位参知政事如官家所说对张俭充耳不闻,而朝臣们附和相随,转眼之间唯有张俭孤立在外!” 赵祯端起香茗微微咂了一口,望着范仲淹道:“你这是杀人诛心啊!虽高明,朕却不忍了,也罢传他与飞鹤台觐见,朕倒是看看他还有那番气度否!范相你便一同作陪!” 范仲淹微微苦笑:“官家,此计乃臣之所出,实在无颜见张俭。”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心有愧疚便证明他把这件事拦了下来,这是在为帝王的名声负责,若不是自己头上顶着一个仁君的名头,那需要他范仲淹如此遮挡。 话虽这么说,但范仲淹还是随着赵祯一起去了飞鹤台,所谓的飞鹤台并非是什么平台,也非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大宋宫中一个地势较高的宫殿,以飞鹤为雕,殿中雕饰美轮美奂,最适合宴请使者之类。 赵祯是掐着饭点召见张俭的,下午喝了不少的茶水,与范仲淹两人聊了聊大宋如今的局势,以及对中京道官员的调任,而聊得最多的却是王安石,这个展露头角的官员,更是得到了范仲淹的肯定。 蔡伯俙以及他所调用的官员已经上路了,多是一些和王安石类似的新晋官员,他们大多对大宋对朝廷,对赵祯抱有一腔热血,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誓要为把中京道治理成为一片繁荣富强之地。 这段时间不断有消息从中京道传来,都是蔡伯俙命黑手的人秘密考察这些年轻官员的消息,这不单单是一次调动,更是一次测试与选拔。 大宋的朝臣,尤其是重臣越来越年轻化,而从这些年轻人中挑选才学能力出众之辈便成为了赵祯和范仲淹眼中的大事,国不可无才者当政! 能进入考察名单的人,能被蔡伯俙带去中京道的人,每一个是品行不端之人,这次考察就是要看他们的能力,即便是品行再好,没有出色的管理能力,也是无用! 最多去崇文苑中谋一个清闲的文资罢了………… 而这些年轻的新晋官员之中,就数王安石最为出色,他被赵祯钦点参与馆阁遴选,但他依然拒绝了,没错就是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他却拒绝了! 很多人当他是疯了!官家亲自下旨说明他简在帝心,一旦参与遴选,岂不是飞黄腾达?但赵祯并不意外,大宋的臣子拒绝皇帝的旨意也不是说明特别稀罕的事情。 尤其是王安石的拒绝赵祯更是毫不意外,他王安石果然是发挥了执拗的名头,不但拒绝的馆阁的旨意,而且亲自上疏向赵祯请命去往中京道。 这种行为在许多人看来是不理解的,京朝官是多么清贵的官员,入了馆阁便是清贵中的清贵,最少也能得一个翰林制诰的名头。 赵祯欣然同意他的要求,直接给了他王安石中京道判事的名头,这判事虽然不是一个正职差遣,但却是仅次于蔡伯俙的一个副手,而其他的判事多是一些朝中久经磨砺能力出众的臣子。 王安石执拗的品格再次发挥,到了中京道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对大宋所占领的府城进行考察,这里的府城是指宋军所占下的所有府城!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工程,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完成不了,王安石运用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办法,向彭七的大军索要各军行军司马的记录和文案。 这个作法得到了蔡伯俙的拍手称赞,没错,大宋的军队所到之处都要留下详细的信息和记录,人口多少,粮食几何,城中军需所用,百姓民生等等都会必须有记载,以便中军检查之用。 用蔡伯俙的话来说,王安石不单单是能力出众那么简单,而是打破了思维上的定式,想法往往特立独行且收效甚巨,蔡伯俙跟随赵祯多年,见识本就不凡,且眼界颇高,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便可见王安石的才能当真是卓越,连范仲淹都接连夸赞。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苛刻的条件 凤凰台上凤凰游,飞鹤台上飞鹤留。 这座宫殿的奢华就在于美轮美奂的飞鹤浮雕,几乎是集大宋雕工技术之大成,各型各态,或展翅高飞,或俯冲急降,围绕着宫柱,横梁,飞檐,甚至是阶梯上的汉白玉扶手。 殿中鲜艳的色彩晃得人眼花,一轮红日边上是两支展翅翱翔的仙鹤,凌乱中又带有对称之美,让人叹为观止!无论赵祯来过多少次,依旧被这美丽的雕刻所倾倒。 古代技术的智慧结晶让人赞叹,至今他也不知道那些镂空中带有镂空的浮雕小球是如何雕刻出来的,每每来到这飞鹤台,赵祯都要仔细的研究一番,并且严禁三才说出答案。 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赵祯把玩着小球,琢磨他的雕刻技法,而这不过是飞鹤台中的冰山一角,各种石雕、玉雕、木雕、象牙雕琳琅满目,让赵祯这个大宋帝王都觉奢侈。 只不过,这是王语嫣一力建造的,并且没有用宫中一两银子,都是她碧雅轩的受益所得,原先的她还保有一点商贾思想,把钱囤积起来,后来发现钱屯的多了,只会被三司以各种借口拿出去“投资”最后她也收不回来,赵祯便开解她,没事就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 于是便有了包拯的幽怨,以及眼前这座美轮美奂堪比阿房的宫殿群。 的确,这飞鹤台不知是一座宫殿,而是一片宫殿组成的宫殿群,以飞鹤台为代表,所以在大宋宫中众人皆唤飞鹤台,连皇后王语嫣也对这说法颇为喜欢。 飞鹤台,凤章宫,一个是她出资修建,一个是她的寝宫,都是宫中绝美的地方,历朝历代可有皇后用自己的钱修造皇宫的?煌煌史书上几乎找不到,王语嫣沾沾自喜,也许这就是她留给大宋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开的先河。 只不过现在飞鹤台现在却成了赵祯常去的地方,宴请朝臣,或是接待外使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此,大宋的奢华和精美可不适合藏在里面,而是要展露与外。 前段时间高丽使臣郑金易出使大宋,赵祯便在飞鹤台接见,王语嫣开始还不乐意,可后来当她听说高丽人把飞鹤台描绘成仙宫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心中的窃喜连赵祯都能看得出来。 同样的,当张俭进入飞鹤台后也被这里美轮美奂的景象所震惊,看着四周的浮雕,看着眼前古朴却有典雅的装饰,看着那精美耀眼的宫柱连连赞叹。 范仲淹在一旁对他解释一番,算是半个导游,只不过张俭在听了他的解释后奇怪的问到:“如今之宋已然奢华富贵如此,何须窥伺我大辽之敝履?!” 一点小事也要上纲上线,范仲淹就没法和他聊了,只能苦笑道:“宋辽之间水火不容,说句难听点的话,辽朝不若效仿西夏,归降大宋,免得我大宋挥师北进,生灵涂炭?!” 范仲淹岂是好相与的?看似无奈的话,却句句充满威胁,字字诛心。 张俭稍稍一滞随即脸色涨红,带着冷笑道:“猖狂,猖狂若斯!” 范仲淹同样摇头回应,只不过面色依旧是那么的无奈:“迂腐,冥顽不灵!” “你!好…………” 瞧着张俭负气而走,范仲淹笑了笑,激将法?谁不会?! 赵祯已经在飞鹤台中等待了,这个宫殿群中最高也是最华美的宴客台正用它的精美细节征服着世人的目光,赵祯把玩着手中的镂空雕刻球,张俭进来之后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赵祯知晓他这是在故意为之。 刚刚在宫门之外破口大骂的模样,嘿嘿赵祯还真是想再看一遍,并非是他贱,而是实在想看看,这张俭是如何能腆着脸说出那些话来的,宋辽之间的关系本就势如水火,拼个你死我活都不为过,他张俭凭什么能腆着脸的骂自己?! “外臣张俭,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 简单的寒暄过后,赵祯便把玩着手中的镂空球对张俭发难道:“张俭,你身为辽朝使臣,以诅咒之言与朕的宫门外谩骂,是何道理?难道这就是你堂堂辽朝的言谈举止?” 面对赵祯的下马威,张俭早有应对,再次行礼道:“陛下错怪外臣,张俭不过就事论事,少有偏颇来却也实话实说。” “张俭,休得放肆!” 赵祯摆了摆手,反倒是气定神闲的对范仲淹道:“朕乃是天子,承天之命而生,与九天之上而来,岂惧旁人诅咒威胁,不过是气急败坏而已!何必计较有失身份?” 张俭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赵祯的态度平常,完全不似放在心中的模样,这下自己反倒是难以下台阶了。 赵祯并不在意张俭的面色,更不在意他的诅咒之言,若是自己能被他诅咒死,那自己早已死了多少回了,诅咒自己的人可不少嘞! “张俭你出使大宋难道就是为了对朕口诛笔伐?还是说说正事吧!你辽朝中京大定府以陷,如今是我大宋的定边府!中京道的战事算是结束了,你还有什么好和朕谈的?难道是议和?!” 张俭抿了抿嘴道:“外臣代表大辽出使,希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暂罢刀兵…………” 赵祯挥了挥手道:“眼下我大宋兵锋正锐,夺中京道不过尔尔,大军不日便可乘势而上,北伐上京道,如何能停下来?”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张俭心中哀叹,眼前的帝王实在把国家之间的权谋看的太过透彻,自己很难在议和之中占据主动,对于辽朝来说眼下的谈判不再是让大宋停止在中京道的战事,而是让大宋不再北上。 谈判的最佳手段往往是软硬皆施,张俭无奈的叹息道:“陛下,我大辽虽然一时江河日下,但却全民皆兵,马上的契丹马上的天下,并非毫无一战之力!还望陛下深思!” 赵祯摆了摆手放下镂空小球道:“朕早已思量过,若是你辽人肯退至横河以北,朕便暂罢刀兵!其他的条件朕一概不要!” “横河以北?!” 张俭忍不住惊叫出声,横河乃是上京道临潢府中一条分割南北的天堑,亦是上京城重要的防御之地,虽然只有这一个条件安,但却比任何条件都苛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租借州府 赵祯早就有了打算,对待辽朝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没用的岁贡之类的东西,大宋最不缺的便是财富,这么多年来自己以把大宋打造成了一个“聚宝盆”最不缺的便是钱,何况辽朝的经济已经不需要大宋出手打击自己便能走向终结。 可以说从一开始赵祯便想好了向辽朝索要什么,并非是辽朝会给什么。 这场谈判是大宋的一个机会,但却并非是辽朝的机会,横河距离上京城不过咫尺之遥,更是上京城的一道天堑。 一旦大军推进横河沿岸,便会迫使上京城面临巨大压力,最终使得契丹人往蒙古草原的深处而去。 对待辽朝和契丹人,赵祯并不打算彻底灭绝他们,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很是正常,可若是想要彻底屠灭一个种族,这样的人要么是一个疯子或是一个变态,而赵祯希望最好是让辽朝在历史中自己消失。 什么地方的竞争最为激烈和残酷?唯有草原,这个不断争夺草场和放牧之地的竞技场! 任何一个弱者都将被它抛弃,任何一个强者都将对弱者挥下屠刀。 赵祯希望草原上的种族越多越好,越多越彪悍对大大宋或者中原王朝越有利,当然在赵祯的宏伟规划之中,辽阔广大的蒙古草原也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这里有着上好的牧场,大片的土地,以及顶好的马匹和彪悍的士兵。 而辽朝却是赵祯这个中原王朝的皇帝敲开草原大门的最好砖头。 分化拉拢,资助割据,赵祯要让这个残酷又美丽的大草原先乱起来,这样才有可乘之机不是? 开始的时候赵祯是想灭掉辽朝的,斩草除根的灭掉! 但现在看来辽朝依然有它的价值,随着时间上的改变,宋辽之间事态的转变,赵祯忽然发现与其彻底灭了契丹人,不如让他们在草原上发光发热………… 所以赵祯打算给辽朝一个机会,给契丹人一个机会,让张俭的谈判顺利进行下去,最少不是直接的拒绝他。 当然谈判的时候最少要摆出苛刻的目标,至于能与不能,还可以再谈不是? 最少眼前的张俭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认为大宋皇帝既然提出了罢兵的要求,至少能谈下去,能给辽朝一定的让步,让两国之间的关系再次恢复稳定,既然漫天要价,那他便要就地还钱。 横河显然是不行的,对于辽朝来说横河乃是上京城的屏障,一旦失去,宋人便可一举北上,若是在他张俭这里被开了口子,回了辽朝他也不用再做什么左丞相了。 而萧太后的意思是赔钱可以,赔东西也行,牛羊马匹都没问题,就是不能割地,甚至还幻想着守住大定府和大宋南北而治………… 张俭心中苦笑,眼下的问题是他赵祯根本就看不上辽朝的岁贡,眼下这飞鹤台上的美轮美奂就是在告诉自己,大宋什么都不缺,就缺辽朝的土地! 张俭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我大辽唯一能让步的便是高州,武安州,成州等地,无有再退之可能!” 赵祯笑了笑,对一旁恭候多时的三才道:“拿来。” 随着他的话三才小心的捧过一张舆图,在俩个小内侍的帮助下缓缓展开,眼前的舆图张俭再熟悉不过,上面的正是中京道的每一个州府,每一个乡镇,每一个县治都是那么的准确和明了,甚至包罗了当地的山脉,河流,大致人口等等信息,可以说比大辽的舆图更加详细。 赵祯随手在上面划了一道:“这就是你辽朝的诚意?你所说的武安州,成州等地已经被我大宋拿下,这也能用作谈判的筹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以一个我大宋唾手可得的高州作为筹码?是你辽朝的皇帝不灵光还是在戏耍朕?!” 赵祯的话直指要害,把张俭说的无言以对,但即便如此,张俭依旧道:“这是我大辽的底线…………” “哦?既然如此,那这便是朕的底线,若你辽人不割地,那朕就让我大宋的将士自己去取!” 这话便是要谈崩的节奏,张俭一时间手足无措,若是以现在大宋的实力,自己动手也不过尔尔,可大辽却要再次出兵抗衡,拼下去只会消耗大辽的精锐力量。 见气氛紧张,范仲淹终于开口道:“陛下,我大宋之诚意已然摆在明面上,不如让辽使也把辽朝的诚意拿出来,也好知根知底,如此再谈下去不是轻省许多?” 赵祯微微点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范相公所言有理,张俭,朕的底线已经告诉你了,可你辽朝的底线朕还不知,若是你不肯说,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张俭狠狠咬牙道:“陛下,我大辽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一国之财富无有几何,更不可与大宋相比,但若是陛下肯罢兵,我大辽愿助宋之军旅之费,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至大定府交割!” 赵祯以为自己听错了,银绢加起来不过三十万,居然想买太平?这是瞧不起大宋还是瞧不起自己,微微怒道:“这是在羞辱朕?” 一旁的范仲淹却是知晓各种缘由,开口道:“陛下,当年……” “当年澶渊之盟时,我大宋向辽朝的岁贡便是如此,朕当然知晓!” 赵祯打断了范仲淹的话随即皱眉道:“可这点钱对于我大宋来说简直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别说是付给军中所费,便是犒赏将士抚恤牺牲之英烈也是不够的!” 赵祯说的都是实话,范仲淹也知道,但他也知晓,辽朝也就能拿出这点钱了,对于他们来说百万贯的赔偿还不如逼他们和大宋决战,以现在辽朝的经济,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这些赵祯都是心知肚明,但却有后手,很快他便恍然大悟道:“朕把辽朝当是大宋了……既然拿出这么多钱,那就用州充抵,当然朕不会出兵占领以免生灵涂炭,不若以租借的方式可好?” 租借?! 这个词张俭不是第一次听到,可租借州府那可就新鲜了,这州府如何租借法? 赵祯露出习惯性的笑容,和煦如阳光的对他解释:“所谓租借,便是把你辽朝的土地租借给我大宋,每年的产出交由大宋而不是辽朝,朕会在所租借州府设立衙门,由我大宋官员管辖,每年付给你辽朝以租金,当然这些州府的赋税是要交给大宋的。至于当地治安…………朕也是要驻兵的,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万人可好?!”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谈崩了…… 经过赵祯的解释,张俭算是明白了,这所谓的租借州府,就是巧取豪夺!都要在这些州府中驻兵了,还不算是占领?只不过名头好听点罢了! 张俭小心的开口问到:“不知陛下何日归还?” 赵祯伸出一根手指,张俭再起开口:“一年?”赵祯摇了摇头,“十年?”再起摇头,“百年?!” “然也!朕要租借一百年,百年之后归还辽朝。” 只不过赵祯心中加上一句,若是百年之后辽朝还再的话,他说的是辽朝,而不是契丹人………… “既然如此,租金几何?” 赵祯再次伸出一个手指,张俭有些无奈,但只能猜测:“一万贯?”摇头,“十万贯?”再次摇头,“百万贯?!” “然也!大宋每年付给辽朝百万贯的租金,至临潢府交割!” 张俭心中震惊,百万贯对于辽朝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尤其是对现在的辽朝来说,更是最需要的东西,发展国力,恢复民生,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张俭咬牙道:“还请陛下恢复宋辽之通商!” “可以!”赵祯毫不犹豫的答应,只不过面色颇为古怪,让张俭觉得莫名其妙。 他哪里知晓,通商对于大宋来说本就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产生过贸易逆差,全是在向辽朝倾销商品,以至于在赵祯禁商之后,民间资本发疯挑起了宋辽之间的战事。 可以说眼前中京道的局势就是民间资本联合贵族资本挑起的,若是张俭知晓,不知他还会不会让大宋的商贾去辽朝赚钱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张俭算了一下,辽朝还没有那个州府能一年向朝廷缴纳一百万贯的税收,相反朝廷还要把每年的税收发放一些给地方州府,眼下宋人必须要占便宜的,否则岂能善罢甘休? 既然罢兵的前提是大辽吃亏,不如在吃亏的前提下获得最大的利益,在张俭看来,一百万贯实在太多,足足是当年澶渊之盟的十倍!想想这笔财富都让人眼馋的紧! 但张俭也不傻,有些狐疑的望着赵祯道:“不知陛下想要租借何处?” 一旁的范仲淹已经发傻了,没想到官家的提议真的被张俭所接受,他是大宋的宰相,知晓一百万贯对于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才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 瞧见官家望向自己,范仲淹冷静的思考了一下,这时候可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虽然是租借,可辽朝不可能什么地方都租借给大宋的,西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大宋的宁夏反倒是让辽人不安。 北面,北面是辽人的上京道也是辽朝唯一的依仗,更是上上京城的所在,基本上也没戏,那只剩下东面了! 心思急转,很快范仲淹便知道该租借什么地方,指着舆图上的东北方道:“东京道!” 张俭脸色大变,笑着对张俭说道:“平章事不可玩笑,这东京道乃是一道之地,岂能租借?其中州府众多,不妥不妥!” 范仲淹无奈到:“那我大宋可租借那些州府?” 张俭指着西面道:“唯有西京道之州府…………” 赵祯摆了摆手道:“那便算了!” 范仲淹不知为何官家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刚刚还要租借州府,一下又不租了,稍稍一想他便知道原因,西京道的州府还有租借的意义吗? 辽人之西京都被大宋拿下,大同府现在可是大宋的,又夺了奉圣州之土地,长城已经修建到了当年伏击辽皇的鸳鸯泊附近,官家土地在此设县治,筑城名曰张家堡,纪念当年一战张家五口为国捐躯葬身于此。 开始还没有多少人重视这小小的地方,可逐渐的宋人发现,这张家堡不一般,乃是“屏翰神京”“京师锁钥”更是北京城的西北屏障,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连接关内与关外的一道枢纽。 大宋有了张家堡后,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这使得大宋再次占据了主动,在整个西北占据了主动,整个辽朝西京道都要在大宋的威慑下瑟瑟发抖,还有什么理由租借这里的土地? 除了辽朝的东京道,赵祯还真没有看得上的地方,不是因为大宋不需要更多的土地,而是租借来的东西总是会受到限制,不如拿在手中的舒服,曾经的租借成为华夏的伤痛,赵祯不想再用这种手法获得土地。 这是一个强者拳头大的时代,侵略有着一个更为美好和高大的词语,开拓!民族的自尊和荣耀一旦接触了金钱便显得那么的卑微和肮脏。 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张俭,赵祯缓缓开口道:“回去转告辽主,朕休兵不战,乃是顾虑天下生灵,而非怯弱,东京道朕必取之,辽朝朕必灭之!朕已经做出让步缓和之态,若辽主顾虑契丹人,便当举国退居草原,朕可放其一条生路。” 说完便在张俭目瞪口呆中离开,而范仲淹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自嘲道:“天朝上国哪有租借的州府的道理嘞!本官癔症了……” 这下张俭反应过来,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宋与辽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从一来是就是必亡其一的,当年辽朝南下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现在宋人北上依旧如此。 缓缓起身,对范仲淹道:“如此反倒是老夫痴罔了,既然陛下开口暂罢刀兵,还请平章事早些请下圣旨,还两国之太平,我大辽也当备战,以待宋军!” 范仲淹还礼道:“自当如此!” 两人并肩离开飞鹤台,赵祯远远的看着微微苦笑,像是对三才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不是朕的风格啊!无条件的结束战争,还是有点亏,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谈崩了,那就让辽人在苟延喘残一阵便是。” 春风吹拂,万物复苏,赵祯站在春风之中,看着飞鹤台飘起的绸带很快一扫不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中京道战事以毕,辽人之患以除去,朕的大宋也该向前走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想走走不了! 张俭从皇宫回到都亭驿之后便立刻进入书房,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包括这次面见大宋皇帝的会谈写下,命快骑带着旌节飞奔北上,他要把大宋皇帝的态度一字不落的转达给萧太后。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次出使大宋毫无意义,或者说他赵祯就根本没打算和自己有什么谈判,自己来是求和的,现在赵祯暂罢刀兵已经达到目的。 只不过大宋这么做也是在修养而已,前线那么多的宋军每日的消耗和补给惊人,大宋在中京道的战事持续了一个春天,伤亡和消耗都需要补充。 也到了强弩之末,力尽之时,但即便如此,大辽的军队却依旧不是宋人的对手,最少在正面无法直接抗衡,唯有伏击和奇袭方可奏效。 至于守城而战,这在宋人的火炮面前简直是一个笑话,那撼天动地的力量谁能挡得住?即便城池再度加固,即便是内外筑城,被宋军攻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俭很清楚辽朝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彪悍的骑兵,高效的机动才是他们的取胜之道。 在张俭看来,赵祯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退居草原,以游牧的形势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使得辽朝再次崛起,当然他可不相信苏轼所说的那些关于草原民族不可能战胜汉室的鬼话,历史上入主中原的次数还少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张俭打算即可回京,向太后阐明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大辽和宋之间的抗衡是吃亏的,越是硬碰硬越吃亏,不如休养生息,以草原为根本,妥善经营之后再与宋一较高下! 但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辽朝的都亭驿却被大宋的禁军包围了,理由也很充分,辽朝密探在城北火器营刺探军机,最终逃入辽都亭驿。 这事情可大可小,毕竟宋辽两国之间正在谈判,双方都不愿再打下去,而更重要的是张俭急着走,这就让禁军们咬住不放了,现在的北京城可不是你辽朝撒野的地方,说走就走?最少要把你这都亭驿搜个遍! 张俭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更没想到宋人如此坚决,要知道眼下大宋皇帝已经下旨罢兵,虽然旨意还没有送达中京道,可也算是在北京城传开了,这时候为难大辽使团,岂不是自找难看? 何况宋辽之间刺探情报,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抓住人便要直接搜?把大辽的颜面放在何处?把使团的颜面放在何处? 其实禁军们也不想,但他们也没办法,上峰下了军令,务必找出密探! 而这些禁军的上峰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瞎了眼的霍老七……自从他当年在辽朝失明之后,赵祯便一直觉得亏欠他,于是便调任他至北京城四门禁军都指挥使。 这是极为荣耀的差遣,证明他是天子的心腹之臣,虽然清闲,却也是外松内紧,整个北京城的城防都交给他,可见责任之重宛若千钧! 虽然瞎了眼,但在一群亲兵的伺候下,他霍老七也算是活的不错,正常的办公都没问题,眼瞎了,但心却亮了,整个北京城在他的管理下治安是没活说,何况他本就是出自衙役班头,更是得心应手。 眼下他却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之所以派兵包围辽朝都亭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火器营的匠人说丢失了一份炸药,虽然不是配分,但也极为要紧! 一听到火器营三个字,霍老七便打了个寒颤。 他当初任职的时候,官家特意交代,别的地方都能出事,即便皇宫出事也不许火器营有丝毫差池,一听是火器营有炸药丢失,霍老七便急了,发动人手,连城狐社鼠黑白两道都找了,最终查到乃是辽人所为。 那天火器营爆炸,城中的潜火铺子赶到,因火势太大,火器营中的水龙不够,便调用他们前往灭火,定然是他们当中混入了辽人,后来严查之下,终于有一个潜火铺子的差人架不住招供了,他收人贿赂和那人调换了身份…… 经过画师的绘制,那人的图影很快出现,全城搜捕之下,还真的让霍老七给找到了,都亭驿因为常年无人,所以边上有不少讨生活的人,他们便瞧见了图影上的那人进入了辽朝都亭驿! 自认为证据确凿,霍老七哪能放张俭一行离开,一边包围都亭驿,一边派人飞报官家,他不傻,知道眼前的张俭是为何而来,可眼下的事情必须上达天听。 张俭站在门口和宋军对峙,瞧见霍老七道:“当年老夫亲自在上京城挖出黑手,饶你一命如今倒是放虎归山了!” 霍老七笑了笑,拉下自己的眼罩,指了指自己孔洞的双眼道:“多谢左丞相,这对招子虽然被挖去了,可心中却是透亮,这段时间可有北京城的消息传到辽朝?没有吧?” “公报私仇吗?我大辽使团为议和而来,你大宋皇帝陛下依然许诺,岂能阻挠我等归朝?!” “嗤……”霍老七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音调。 “公报私仇?你瞧瞧你到我大宋摇尾乞怜的模样,俺虽看不见,却也是极为快意,丧家之犬如何值得俺再动手!” “好!那就走着瞧!我看谁敢动我使团分毫!” 张俭命人关上大门,霍老七也是不再阻拦,反正四周已经被包围,围绕着都亭驿一圈都有注水地道,想要挖走是不可能,都亭驿的下面就是一个孤岛,巨大的听瓮都在四周的院子里放着嘞! 张俭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宋人不会如此嚣张,他霍老七更不会亲自出面,多少年没见了,双目失明的“老狗”反倒是咬人更狠了! 现在他首先要搞清楚,密谍到底从宋人手中拿了什么东西…………对他这位辽朝的左丞相,密谍很快就自己站了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大辽的使团走不了。 当张俭看到密谍极为小心的把一包黄色的粗糙颗粒放在眼前时,不可置信的望着它又指了指道:“这……这便是你所说引起北京城北城惊天动地的东西?!” 显然张俭是不信的,那密谍无奈苦笑道:“就是这东西,不光爆炸还有毒!之前喂了只狗一小挫……” “那狗呢?” “死了!” 嘶嘶…………张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威力,在他看来不过是有些碎石似得东西而已! 张俭一把抓住密探,指甲都快戳进他的肉里,从嗓子中发出低吟的嘶吼:“配方呢!” “没有……” “咳咳……”张俭差点背过气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该走的还是走了 张俭最大的本领不是斡旋与敌,也不是善于用兵,至于出谋画策也不是太行的,当年耶律宗真可不就是听从了他的意见与鸳鸯泊奇袭赵祯的吗?而结果呢! 但他能活到现在,并被人视作辽朝的一代贤相靠的便是他的审时度势,靠的就是他的眼光和果断,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这份眼光和果断,他张俭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萧太后和萧惠两人囚禁皇帝,他为什么能站在太后一边?实在是因为他看得出自己的皇帝已经无药可救,别说是和大宋皇帝相提并论,便是连太后一个女流之辈都赶不上! 因为眼光,所以张俭以最快的速度投靠了太后,他明辨耶律洪基在萧太后和萧家的联手下根本就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但谁知道居然还是让他走脱了…… 对于耶律洪基的离开,张俭始终想不通,若是没有宫中的内应参与是不可能的,而宫中的内应便只有宗室而已,且需要一个纵观全局的人在幕后策划一切。 就如眼下的局势一般,宋人对大辽起了疑心,虽然没有这东西的配方,但最少要把这神奇的东西带到辽朝才是,如何离开大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密谍已经不能留了,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 张俭面色淡然的对密谍开口道:“没有配方,这东西就毫无用处,咱们到现在连宋人的火药配方都没有,别说是这东西的了,虽然大辽的匠人也在多次实验,可总是不尽人意。” “小的无能,可宋人的防备实在太过周密,若不是这次大爆炸,小的也无法潜入其中。” 张俭点了点头:“老夫知晓,眼下是如何让你离开最为要紧,老夫这里有一密道,速速随我来!” 密谍从头至尾都信赖张俭,即便张俭指着院中的水井说下面有一道暗门,打开之后便是一道反坡后他也依然相信,但张俭告诉他:“你要使劲往下游,否则够不到那暗门,这是当年耶律贾留下的退路,如今反倒是给你用了!” 那密谍笑了笑:“没想到耶律贾还用过,这下我便算是不亏!”说完便一下越入井中,溅起的水花甚至都越出井面,可见他的用力之猛。 当然他也不可能找到那个暗门,当密谍在地下使劲翻找的时候,他相信了张俭的话,奋力的往下游去,直到他发现不对,这井中根本就没有暗门时,为时已晚。 密谍奋力的向水面游去,已经严重缺氧的他刚刚把头探出水面,便有一根竹竿狠狠的把他捅下去,越是挣扎越是缺氧,两次之后即便再好水性的人都会被淹死。 “把尸体捞上来!” 边上的护卫照做,两三下就把密谍的尸首捞上来,张俭可不是要为他安葬,而是般一个纸包放入刚打上的井水中,然后再把它放入密谍怀中的口袋。 “把他抬给宋人,一句话也不要多说!” “属下遵命!” 霍老七看不见,但他边上的亲兵却是看得见,这尸首确实和图影上一模一样,霍老七微微点头,却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用空洞的双眼望着张俭道:“这么说按左丞相的意思是,这不知是那里的毛贼,溜进你辽朝都亭驿之后因夜黑不见路而掉入井中淹死了?!” 张俭笑了笑气度依然儒雅:“然也!这不是老夫说的,事实如此,我都亭驿中亲兵所见,因怕老夫责罚所以并未即使禀报。此人也被老夫脊杖三十,若是不信你大可验伤嘛!” 霍老七派人上前翻找,很快便发现密谍怀中的纸包,打开之后一股难闻的气味出现,霍老七和四周的亲兵立刻蒙着鼻子…… 事情既然都清楚了,那也没有借口阻拦辽朝使团离开,何况官家的旨意已经下了,霍老七便更加不会阻拦,只不过让他张俭走脱实在是有些愤恨,不过他的恨厉也超出了霍老七的预料。 即便是熟悉张俭的个性也没想到他有壮士断腕的果断,人都死了,自然无法找到上线,也不可能牵累他张俭和辽朝,事情除了不了了之外,别无他法。 霍老七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宫了,宫中的一切他都是那么的熟悉,因为瞎了眼,鼻子和耳朵反倒是好使了,每一块地砖,每天一个台阶,都让他觉得熟悉,虽然自己不能前往最危险的地方为官家效力,可官家已久器重自己,常常宣召自己进宫闲聊,甚至是给太子皇子讲学………… 什么讲学,自己不过是讲些办案时的经验所得,或是民间趣闻搏官家和皇子们一笑罢了,官家抬举自己,说这是学问,这哪是什么学问嘞! 很快霍老七便闻到皇仪殿兔耳花的香味,整个皇宫之中只有这皇仪殿才会有罗马人送来的兔耳花,官家却喜欢管它叫仙客来。 官家说这花是仙女下凡时带来的,所以叫做仙客来,霍老七深吸一口,花香淡雅清幽,真有九天之上的仙气似得…… 三才习惯性的递给霍老七一个锦凳,当年在辽朝除了一双眼睛,霍老七的腿脚也不好使了,官家特意交代,霍老七进宫一律赐坐。 “俺是来向官家复旨的,官家未至不敢安坐。” 三才笑道:“官家在崇文院读书马上便至,你且稍坐便是。” 霍老七点了点头,还未做下便听见陈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官家驾到!” ……………… 赵祯看到眼前被水浸透的粉包微微苦笑:“终究是让他张俭把东西带走了,火器营的人也是疏忽,却没把这炸药不溶于水的性状传告与你,不当是你之罪也,起来说话。” 霍老七跪地不起:“官家,实乃霍老七之疏忽,还请官家治罪!” “不知者无罪,起来!” 瞧见霍老七郁闷的起身赵祯笑了笑:“这东西不溶于水,估计他张俭也不晓得,所以才用此做伐蒙骗你,而这炸药的配方甚是复杂,辽人无所得却得了炸药,如此也好,好叫他们晓得我大宋的力量!” 霍老七是不明白赵祯用意的,只是在边上奇怪道:“这么说来俺还是歪打正着了?” 赵祯向三才摇了摇头,随即笑道:“算你运气好!”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待霍老七走后,赵祯对三才道:“此事霍老七所有疏漏,但却罪不在他,平日里他也是谨慎行事,朕的北京城安全的很!反倒是火器营越来越不像话了!” 三才望了眼霍老七远远的背影:“官家,那火器营当交由何人负责?” 赵祯指了指西面的宫墙道:“御药院的那三人若是不用端是浪费了,初一十五三十那一个不是个中好手?!也该让他们好生管教一下火器营的人了。省的他们自认为北城固若金汤。” 三才点头道:“奴婢知晓。” 赵祯望着皇仪殿中富丽堂皇的藻井咧嘴微笑,这段时间辽朝越来越虚弱,而大宋这边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似得突飞猛进,烈性炸药的出现意味着大宋与辽朝之间出现了技术上的本质区别和代差。 黑火药的原材料依旧是可以在自然界中寻找,硝石,木炭,硫磺,哪一样不是随处可见,只不过需要提纯且在制备的时候严谨的配比。 但大宋的烈性炸药不同,这是从煤焦油中提炼出来的,还要经过硫化处理以及一系列的工艺,不是赵祯小瞧辽朝,可以说辽朝完全没有这种制备实力,甚至连制备的器皿怕是都没有………… 这是化学发展的开始,火器营中的匠人们已经从一般的匠人演变成了化学家,虽然还是出于萌芽阶段,但赵祯相信,只要稍加培养和引到,他们便会走上正轨。 而火器营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些匠人没事就喜欢捣鼓武器,连赵祯都自愧不如,这就是火器的魅力所在,是个男人都喜欢这种外表精细,内涵却很暴力的东西。 连狄青这样传统武将在看到枪炮之后都被它的魅力所吸引,不过在他的选择上却是完全放弃了火枪,而是使用火炮作为战争的助力,至于原因……在他狄青看来,火枪的出现只会减少将士们的训练成本和斗志,在财政上增加负担,使得大宋对后勤保证的依赖急剧增加。 赵祯同意他的看法,所以现在大宋的火器营是作为一个秘密的底牌使用,在表面上是制造火炮的地方,实质上却是大宋火器发展和研究的先锋,赵祯至少要保证大宋在军事科学上的领先。 大宋的脚步有多快?其实只是领先于这个时代一点点,并不是很多,原因也很简单,新的学术体系,社会体系还没有诞生,一切都始于懵懂中的利益追求。 大宋的工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便是有了蒸汽机,依旧是为了追求效益而生的东西,至于工人的待遇,赵祯只能用呵呵两个字来形容,原本的用工荒之后,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习惯了去工厂中工作,工厂也不负众望的成为大宋吸收流民的最佳场所。 为了获得更多的劳动力,资本也开始了对土地进行了买卖,迫使更多的人进入工厂中讨生活,于是大宋的人口成为了一种红利,他们是购买力的基础,也是工厂中廉价劳动力。 但至少眼下的情况是只要是宋人,只要你清清白白,就不会再遭遇饿死的处境,并且常年积攒下来的工钱还是可以活的不错,至少有一些积蓄。 只不过相比工厂的东家,他们依旧活的如同贫民,这便是事实!随着商人的社会价值和地位的提高,朝中官员们开始担心,这些商人是否会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强敌…… 这是赵祯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全新阶层,虽然他们本就存在于华夏的历史之中,可原本的商贾地位可是被才在烂泥里的,士农工商,农人的地位相比手工业者和商人不知高出多少。 可现在,农人在失去土地,变成手工业者,而商人则是骑在手工业者头上的! 士族阶层便开始担心他们的地位是否会被商人取代,毕竟相比他们,商贾有着庞大的资源,他们有钱雇佣学识精深的人为后辈讲学,有钱购置大量的书籍,同时也有一定的政治资源。 于是反弹出现了,最近赵祯收到的奏疏有很多是官员商贾的,或是说他们压榨工人,逼死工人的,或是说他们不利于大宋,只知趋利,或是说他们培养出的子弟在朝中结党营私。 反正朝野对商贾的讨厌已经深入骨髓,仿佛他们是在吸取大宋血液的蚊子,所以商虫这个全新的词语出现了…… 赵祯从皇仪殿的御座上起身,屋中的仙客来非常好闻,这让他想起了欧洲,想起了工业革命,想起了最先经历革命阵痛的那些人。 既然阵痛出现在了大宋,那就想办法解决。 商人群体的庞大和利益的错综复杂并不会影响赵祯继续发展的决心,但却可以给他们划出更多的条条框框,同时也可利用商税反哺百姓。 之前的税法已经不适用现在的大宋了,蔡伯俙不在京中,少了一个可以谈话的人,不过赵祯相信,包拯一定会积极的配合自己。 税收是平衡财富差距的一把尺子,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句话都是没有问题的,赵祯打算再次改革税法,同时加强对百姓利益的保护,尤其是工人利益的保护,他们是无产阶级,也是必须要拉拢的一群人。 这些看似弱不经风的无产阶级手中,却掌握着颠覆整个王朝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华夏历史上的前车之鉴还少吗? 中京道的战事基本上已经结束,只会余下一些冲突有待收拾,而眼下大宋最要紧的便是发展国内经济和农业,让百姓休养生息,让国家稳步发展。 看似这些都是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可却关乎每一个宋人的命运,也关乎赵祯这位皇帝的抉择,国服而民强,两者之间有着最原始最天然最紧密的联系。 任何人把两者分开,最终的结果要么是国家积贫积弱,要么是被舟下的水所颠覆。 皇仪殿不适合召见朝臣,这里只是赵祯私下召见臣子的地方,正式商讨问题还是好集英殿为好,三才屁颠屁颠的向三司传旨了。 包拯这老倌最近脾气顺了许多,他也乐意去……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已打发内侍跑腿去了,毕竟包拯是掌管大宋财计的计相,即便是和三才也不敢怠慢。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大宋的官制 大宋的财政一项是由包拯负责,计相的主要工作便是负责四方贡赋和国家财政,地位仅次于宰相,包拯以及三司的权利有多大? 盐铁掌管工商收入及兵器制造等事;度支掌管财政收支和粮食漕运等事;户部掌管户口、赋税和榷酒等事。地方州郡赋税收入除留一小部分外,其余全部由中央掌握,可见三司权任甚重。 三司同样还有限制皇帝肆意挥霍国帑的权利,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皇权,这最赵祯来说并不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相反,对于皇权的这种限制,赵祯大为欣慰。 大宋皇帝的集权其实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随着相权的被削弱了,赵祯自己基本上掌握了政权,军政之权却是由两府主持,不过用兵的权利却完全集中在自己的手中,只余下财权还在三司。 可以说赵祯从继位以来,对相权的削弱就从未停止过,相权是一国之重,几乎集军政权柄与一身。 而现在的枢密院已经从相权之中取代了很多权利,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这些原本是在相权手中的。 凡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之事,皆掌之。以升拣、废置揭帖兵籍;有调发更戍,则遣使给降兵符。 除授内侍省官及武选官,将领路分都监、缘边都巡检使以上。大事则禀奏,其付授者用宣;小事则拟进,其付授者用扎。 先具所得旨,关门下省审覆。面得旨者为录白,批奏得画者为画旨,并留为底。惟以白纸录送,皆候报施行。其被御宝批旨者,即送门下省缴覆。应给诰者,关中书省命词。 即便干大计,造作、支移军器,及除都副承旨、三衙管军、三路沿边帅臣、太仆寺官,文臣换右职,仍要去三省取旨。 别说是一般的朝臣,便是赵祯对自己手中的各个部门都是头疼的紧!太祖皇帝定下叠床架屋的管理模式虽然避免了朝臣权利过大的可能,却也使得职司不分,责任不明的情况屡屡出现。 三省之中形式上还保留尚书省的组织,但权力既不归属,郎官又不治事,权借此以寄禄秩,别无差遣,尚书省的制度名存实亡。 至于原本审核诏令公文的门下省,在大宋也只主朝仪官威等事,名存实亡,聊胜于无。 和以上两者不同的是,大宋虽设尚书、门下、中书三省,但其中中书省之权特重。 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禁中,是为政事堂。与枢密院对掌大政。“掌进拟庶务,宣奉命令、行台谏章疏,群臣奏请兴创改革及任命省、台、寺、监、侍从、知州军、通判等官员。” 在赵祯看来,这些叠床架屋的文官机构,和臃肿庞大的官僚体系都需要进行一场改革,为的是提高效率,同时也要更加彻底的分清责任。 对待老赵家先祖们留下的制度,赵祯可是不打算一竿子打死的,第一在外人眼中不好看,第二确实为皇权的统治增加了重要的筹码。 对于赵祯来说,军权和君权是一体的,绝不能交由外人秉持,枢密院已经沦为赵祯的参谋机构,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岂不是很好?军权依旧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 至于文官的臃肿和杂乱,赵祯决定加以改革,先把官僚队伍管理好,然后在把手伸向大宋的富商,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大宋因为发现需要,所以赵祯并未加大对商贾的限制,反而鼓励他们。 但他们和士族阶级的矛盾逐渐的开始影响自己的统治了,那就要然双方都得不偿失,眼下也是赵祯改革官僚队伍的最好时机,当然也要用来整治商贾………… 这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商贾和士族之间的矛盾,正是赵祯收权的好时机,身为皇帝的他必定代表了皇权的利益,也绝不会让皇权的利益受损。 让三才把大宋的皇城衙门都列举出来,些在一张张纸板上,并用胶水粘成牌子的模样立在地上后,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去把这些牌子从高到低的排列出来,若是平级,便一并放置!” 三才倒是觉得挺有意思,还不过手中的这些牌子上的名字端是吓人的紧……………… 三才习惯的把职位分成文武俩个类别来放止,枢密院,两司三衙,兵部是一个级别的,两司三衙统领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一次类推好长的一大摞,两司三衙才是赵祯掌握兵权的关键。 枢密院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衙门放在了边上,同样兵部也是如此形同虚设,因为可笑又讽刺的是,大宋的兵部不辖军政! 赵祯微微点头,却抬脚把枢密院和兵部的牌子踢翻道:“多余,既然都不掌兵,枢密院和兵部都为参军事只用,合而为一!” 三才赶紧把兵部的牌子和枢密院的牌子合在一起放止,又不安的向赵祯询问:“官家,那该叫什么?” 赵祯想也不想的说道:“参谋军事!” 这四个字端是顺口又写实,一下便把枢密院和兵部的职能说出来了,他们只负责向皇帝提供军事建议,并且推荐武将以及后勤官员,协同中书省挑选行军司马等军中文官…………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官家圣明!” 赵祯却看着眼前仅有的几块牌子微微苦笑,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从太祖太宗开始,便已经把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什么枢密院,自始自终也不过是帝王的军事顾问而已,难怪历史上多以文臣担任。 真正领兵在外率军冲杀的都是武将而已,而这些武将却又被地方上的率臣压制,安抚使、经略使、经略安抚使、都部署、副都部署、部署、都钤辖、钤辖、副钤辖、都监、副都监、都会对领军在外的武将形成监督。 在如此严密的制度之下,武将造反的成本极具提升,甚至没有机会谋逆!赵祯的军权也就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文帝之举 当包拯抵达集英殿的时候,突然看到放置在大殿之中地上的牌子,以及三才撅着老高的屁股和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一幕对于包拯来说相当的奇怪。 不过他在宫中见到奇怪的事情也不算少,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上前恭恭敬敬的对赵祯行礼道:“臣包拯参见陛下!” 不过当他看到地上的牌子上所写的内容时,立刻不再淡定,两府三衙都在牌子之上,有些已经消失,有些被重叠在一起,包拯虽为计相,但却也是朝中的老臣也有参政议政的权利。 瞧见眼下这模样,他便知晓官家意欲何为,多年之前他便听过官家对大宋官制的不满,这是要改革大宋官职,去疴除弊! 包拯作为朝官和计相自然是知晓朝中官制弊端的,大宋叠床架屋的结构为的是限制文官的权利,又可以放止权利过大,当然防是防了,可最终效率也降低了下来。 官家要对官制进行改革包拯是即想支持又担心动荡,他是老成持重的,但也最不喜欢的便是改变,作为一个老臣,他甚至对一切刚刚出现的新鲜事物怀有一种担忧。 嘴角抽抽的望着眼前的牌子和上面的名称,官家甚至把自己的玉佩放在最上面充当象征皇权的那块牌子。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被取消了,这是最不能让他接受的,这三省被官家合并在了政事堂中,作用自然不用说,依旧是参政议政,但这样一来,三省的衙门消失了,所有官员都将集中在政事堂办公! 这样的变动实在太大了些,三省被取消,别说是他包拯,即便是最为支持官家改革的范仲淹怕是也不会同意! “官家,眼下取消三省实在太过激进,中京道战事刚停,我大宋当休养生息,以安稳为主,凡是不可太过冒进,以免朝局动荡得不偿失!” 这话说的就已经很严重了,但赵祯却并不理会,而是笑着对他道:“包相公来了?三才赐坐!朕这只是规划,并未付诸于行动,朕也知道眼下这情况不适合,只不过早早规划一下罢了,但早晚一天朕去除弊病,叠床架屋虽好,可效率太低,朕比希望这东西成为大宋的常态,绵延万代!” 包拯也知道这是个问题,他想反对,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默默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算是默认了眼前的问题。 不过赵祯打算稍稍改动军事结构的设想得到了包拯的坚决支持,枢密院和兵部合二为一,成为大宋参谋军事以及后勤保障的衙门最合适。 这次赵祯宣召包拯前来不是为了找他要钱,而是给他送钱去的,对商税要再次调整,以及对商贾要有更多的限制迫在眉睫,而包拯也是心知肚明。 他是除了蔡伯俙之外接触商贾最多的官员,也是最为支持对商贾手中权利和税收加以限制的官员,不过别看他古板如此,却有着极为犀利的眼光。 “陛下,商税可增,但不可过甚,不可使苛捐杂税之旧案重现,商人若是无利可图,自然不会趋利而往,市面也不会繁荣。” 赵祯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望着包拯道:“然也!这也是朕寻你而不是其他人来负责此事的原因,在朕看来,你包希仁松弛有度,知根知底,在征税和出具条文上比谁都出色,所以朕才寻你而来!” 包拯反倒是被赵祯夸的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连道不敢:“官家谬赞,谬赞了…………” 三才觉得官家这是在捧包拯的同时也是在用包拯,反正今天下午是离不开集英殿了,三才悄悄走出殿门,顺带手把殿门关上,只留下赵祯和包拯两位君臣在殿中私下谋划。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好处,说的好听叫留身奏事,说的不好听可不就是权柄集于一身,朕即天下!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打算保守一点,在现有税收的基础上增加两成,可待包拯的一番言论之后,赵祯觉得不增加三成的税都是对不起这些商贾! 于是经过一些列的磋商,赵祯觉得从原本百分之五的商税增加至百分之十颇为合适。 因为大宋三司没有专门的生产总值统计部门,所以民间商贾的交易金额,收入,等等这些都不确定,而朝廷只能以查账的方式对有问题或是怀疑有问题的商户进行核实,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原因很简单,这些商贾乃是地方经济的大户,也是带动一地发展的重要力量,即便是有问题,地方上的官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象征性的罚款,因为税收金额不是很大。 可一旦提升了税率,并且加大巡查力度后,这些商贾的偷税金额一旦超过律法,他们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是流放之刑! 包拯得出了一条惊人的理论,也就是说大宋的商税提高之后非但不会出现更多的偷税漏税,反而会使得原本偷税漏税的人小心翼翼,减少偷税漏税的可能! 赵祯算是明白了,从头到尾包拯所说的内容都是在加强税法,这是税收的重要保障,只要税法的当,并把地方税收纳入官员的勘磨之中,事情便会迎刃而解………… 君臣二人在集英殿中对奏了很久,也分析了很多,最终赵祯同意了包拯的手段,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开源已经不是问题,增加商税也不会存在限制商业发展的可能,反而可以让商业更好的发展。 在商贾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大宋的商业之繁荣盛况空前,即便是一般的百姓都会自己买卖一些东西,稍有身家的人都会做上一点小生意。 大宋不光出口丝绸和瓷器,茶叶,粮食,成衣,饰品,手工艺品,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这些东西一旦到了西域过了西域之后,立刻身价暴增,再往西面去,甚至可以用一袋茶叶换取满满一袋银币! 包拯挺满意的,这次在集英殿与官家的会谈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更为难得的是,官家对三司的支持和看重,自始自终官家都没打算动三司这个衙门的念头,这就很好嘛! “包相公,朕打算逐渐减免农税。” 包拯已经一只脚卖出集英殿了,在听到赵祯的这句话后整个人僵在原地,还保持着一只脚凌空的状态,而身体却一动不动………………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仁君所为 自春秋时期鲁国的“初税亩”开始到汉初形成制度。皇粮国税这东西已经存在与华夏百姓的骨子里,可以说这税收牵动也关系到整个华夏王朝的兴衰。 赵祯有一个大胆的改革,全面取消农业税是不可能的,但适当的减免和取消农业税呢? 小农经济本就不适合面对冲击,当朝廷减免农业税之后,这些农人便会有更多的能力抵挡自然灾害或是人祸,最少不会因为吃喝问题而被困扰。 赵祯忽然发现,这些增加商税的同时,减免农业税是一个相对大宋环境更为稳健的事情,赵祯算过一笔账,减免农税看似朝廷少了一部分收入,可实际上的好处却是多得多! 大宋的农税赵祯改革过一次,早已去除了苛捐杂税,夏秋两税更是标准汉家“十五税一”的政策。 这是趋于汉朝的税法,税收本就不算太高,原本赵祯打算实行文景之治时的税法,把大宋的原本不多的农业税改为三十税一的,但后来他翻阅文景之治的史料时忽然发现,文帝在位时居然“遂除民田之租税”十三年之久! 但在这十三年中,汉朝的经济和国家开支却并未受到较大的影响,连汉朝都能有如此魄力,赵祯稍稍一算下来还不如直接减免部份农税。 也是因为赵祯考虑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黄宗羲定律! 历史上的税费改革不止一次,但每次税费改革后,由于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局限性,农民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又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数百年后的思想家黄宗羲称之为“积累莫返之害”,也被成为黄宗羲定律。 税国之本也!任何人都会和税收打交道,朝中的官员更是把税收看作是大宋统治的标准,也就是说凡是大宋收税的地方,包括那些实行大宋税收政策的地方都是大宋的土地!都要接受大宋的统治。 并且大宋的势力范围之内都要统一使用大宋的税收方式,那么问题来了,大宋现在的势力范围有多大? 赵祯不用观看舆图便知道大宋的势力范围,这是包括但不仅仅包括大宋原有土地的,南到三佛齐,北到木兰围场,东至倭国,西至宁夏。 幅员之辽阔,山河之壮美,百姓之众多,文化之灿烂,远超历代王朝! 没错,即便是倭国和南海诸国也同样实行大宋统一的税收凡是,而在这一点上赵祯便觉得不合理,南海诸国盛产稻米粮食和热带水果之类,若是让他们免除农税大宋的损失颇大。 而倭国盛产白银和黄金,土地贫瘠自然可以免除农税,但商税却也无法增加,因为这些真金白银被大宋以掠夺的方式运输至大宋,朝廷的钱庄之所以大量印制交子,靠的便是这些真金白银作为保障,否则打死包拯也不会加印交子,即便是赵祯告诉他什么叫信用货币也无济于事………… 认死理的包拯认为,朝廷有多少金银就应该印刷多少交子,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否则便是朝廷用废纸向百姓骗取财物,乃强人所为! 不过这个曾经固执的包拯僵硬在集英殿的门口许久之后,当三才认为他是不是犯病准备叫御医的时候,他猛然如兔子一般窜回去,速度完全不似一个老者,着实把三才吓了一跳,这速度和势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行刺嘞! 同样的赵祯也被他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为的是试探一下包拯和态度,也是让他在某地推进一个试点之类的,没想到他包拯的反映这么大! “官家,农税所为国之本,但如今我大宋疆土广阔,南北皆盛产粮食,以不愁买卖,至于军中所需以及赈灾之用朝廷大可用国帑以买卖,如此一来休养生息恢复民力,实在是大善之举!陛下也将名垂千古,实乃千百代之第一君!” 相对于包拯刚刚的模样,赵祯反而被他眼下的话惊了一下,实在想不到他包拯居然能说出如此恭维人的话来………… 千百代之第一君,这话实在太过夸赞,自己能被包拯这般以“高标准严要求”著称的谏臣如此夸赞,赵祯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包相公莫要如此激动,朕的意思是在部份地方实行减免农税,而并非是举国上下一律减免。例如南海诸国便不宜减免,此处以粮食为主,辅以果蔬之类……” 包拯稍稍皱眉思索一番便点头附和:“官家所言甚是,不当举国上下减免农税,宁夏河套之地也是产粮之所,可减而不可免也……” 这算是说道赵祯的心坎中,他最担心的便是朝臣们一竿子把船打翻,或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减免政策,或是要求天下一致,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皇帝最大的好处便是自己提出一个想法之后,自有下面的人回去完善和执行,但用人一定要正确,比如眼前的包拯,就是一个思虑周全又才能出色的执行者。 赵祯走下御座,走到包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朕全权交由你处理,回衙之后务必拟奏一片详实的奏疏呈上,朕不着急慢慢等你的奏疏,但务必详实,且不得走漏消息。” 包拯知晓此事的意义重大,不光对大宋和百姓来说,对官家一样如此,这是关乎陛下仁名的一次施政,也是名垂千古的一项改革! 若是能在大宋境内的大部分地区取消农税,那便是继汉文帝以来再次出现减免百姓赋税的仁君! 不光官家需要仁君的名头,朝臣们更是需要,能在仁君手下一朝臣子,那便是说明德行上无亏,虽不是各个都算真君子,却也没有伪君子在朝中兴风作浪。 免除农税更是盛世的写照,是治世的降临,想想看连朝廷都不需要农人缴纳税收,农人还有什么理由造反呢?!文臣更是可以大肆宣扬大宋的鼎盛,也可以把自己标榜为盛世王朝的典范。 可以说赵祯若是取消了农业税,甚至比当初传国玉玺现世更加有力,这才是华夏正统王朝的魄力,这才是帝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标致!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王安石的智慧 任何人的生活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对于赵祯和大宋来说原本的改变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却成为了全部,每一天大宋都在改变,每一天赵祯都在改变。 他坚信那句充满华夏智慧的古老谚语:“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这句话几乎贯彻了华夏千百年来的生活智慧,也存在于最朴实的百姓心中的一个词语,变通。 既然个人的生活智慧都可以依靠变通来进行,国家更是可以,所以赵祯才会对眼下的一切进行改变,进行变通,任何不适用与现在的制度和陈规陋俗都要进行改变。 但他不会大刀阔斧,不会雷霆一击,更不会惟我独尊,这是一个需要春风化雨,需要缓缓而行的变革,让百姓去变,让社会去变,让人们自己去变。 所以他向包拯提出税法的改革,但却不自己制定章程,所以他才派遣蔡伯俙去治理中京道而不是早早定下目标让他去执行,赵祯要让自己的改变附和这个时代。 中京道的奏疏不断的向勤政殿传报而来,因为战事刚刚结束,中京道依旧挂着辽朝中京道的名义,还没有改变,甚至连地方上的州府城池,县治都没有改变。 赵祯知晓,这是蔡伯俙安定民生的一个步骤,对待这片土地,暂时不做出太大的改变,民心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动荡,方便也有利于他的治理。 蔡伯俙这段时间做的很好,身为一道之安抚使,他的权责很大,但也基本上达到了赵祯的要求,挑选了能员干吏入主一方州府,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官员被他以实际情况安置在了中京道的各个衙门之中。 蔡伯俙和中京道各州府官员在上疏中都提到了一个时间的问题,他们认为把中京道完全改变成大宋的州府需要时间,需要朝廷耐心的引导和官员们的配合。 赵祯看了奏疏,也看到了彭七以及各军传报回来的文书,这些官员做的很好,没有一个州府和县治出现叛逆,也没有出现打砸抢之类的乱象。 而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王安石所在的松山州,没错,这货又发挥了他倔强的性格,顽固的推辞了蔡伯俙给他安排在大定府的差遣,执意前往松山州,只不过很快他便用事实狠狠的打了蔡伯俙以及所有前往中京道官员的脸。 王安石不单单把松山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连当地的百姓都被他融入大宋,他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战争带来的后遗症,流民被安置在各种各样的劳役上,有饭吃,有地方住,甚至还有钱拿! 赵祯基本上是笑着看完蔡伯俙对王安石所作所为总结的奏疏的。 这“妖人”做的很绝,带兵直接抄了当地私通辽朝的契丹贵族们的家,从他们家中抄出的钱财全部堆积在衙门的院子里,院门大开! 所有路过的人不光能看到院中的钱财,还能拿! 这是真的拿,只不过在拿的时候一个书吏会拉着笔墨纸砚上前,记下你的姓名家庭住址以及亲眷等等,并把你编做临时的劳役,参与松山州州城的建设。 当松山城的百姓知道后,前往衙门拿钱的人立刻就多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三五人试探,之后便越来越多,几乎全城老少都前往州府衙门拿钱。 王安石也不傻,这些钱当然要花的有价值,并不是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的,越早来的人拿的越多,越晚来的人拿的越少,直到所有钱财分割完毕。 当然拿得多的人要负担更重的劳役,至于如何负担,对不起州府衙门不管,只要你完成便可,于是这些拿的多的人看着眼前一段数百步之长的城墙两眼发直,只能再把钱财拿出来雇佣别人。 而那些没拿到钱的人便争抢着来“帮忙”最后算下来,州府衙门反倒是省下一大笔钱财来。 不知是蔡伯俙在告状,还是在投其所好,亦或是向赵祯举荐王安石,关于松山州的奏疏是最长的,也是最详细的,王安石施政的一举一动都被详细记录下来。 赵祯拿着这厚厚的奏疏从勤政殿看到了避风亭,这避风亭已经成为赵祯的用膳之所,他最喜欢一家人齐聚一堂的吃饭,王语嫣张罗着饭食,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一道赵祯爱吃的红焖肉,贵为一国之母殊为不易。 当然赵祯知晓,自己的其他几个女人也想下厨,却被王语嫣以各种理由拒绝…………赵祯知晓却从不点破,女人无论何时都会吃点醋的。 赵祯不是一个吝啬的君王,也不那位仁宗皇帝似得大晚上喝一碗羊汤都要考虑再三的皇帝,对于美食他向来是要求颇高,只不过这高不是价格高,而是质量高。 赵祯始终相信,人活着能真正感受幸福的东西只有俩个,一个是爱,一个是吃………… “官家,难道勤政殿中您看的奏疏还不够多吗?用膳的时候不当如此,免得旭儿昀儿学去了,以后也跟着伤身子!” 赵祯笑了笑,随手把奏疏递给三才小心的掖好道:“皇后有所不知,这奏疏说的是松山州的王安石,旭儿昀儿,可知他王安石如何统计州城中的百姓?” 赵昀最先开口:“自然是派遣官吏一家一家的统计,否则有所遗漏怎办?” 赵旭反驳道:“不妥,如有人隐匿人口又该如何?当以利诱,在城中开设粥铺,施粥放粮,自然会有人来。” “若是有人谎报姓名重复领取又该如何?” “严查重法之下,自然不敢!” “如此我大宋于父皇的仁明岂不是被败坏?” “战时有战法,无奈为之!” 瞧着俩个孩子争执起来,王语嫣笑骂道:“你们俩兄弟争什么,答案就在你们父皇手中啊!” 赵祯看着俩个孩子争执的正起劲,眼下这讨论的分为很好,并不算什么争执,可在王语嫣眼中总是把有些东西放大了,一点点争执都能当成是兄弟之间的间隙,越是如此兄弟之间的感情越脆弱,经不起考验。 “王安石的法子既简单又粗暴,全城所有百姓集中与府衙门口领取口粮,从后门而出不得返家,而是要跟随衙役出城门稍候。而每家所领粮食按人口来算,来的人越多,领的越多…………” 俩个孩子恍然大悟,如此便不会有人在家中隐匿,也不会有人有机会重复领取粮食。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神都再现 王安石的松山州已经非常接近与大宋了,这里是整个中京道最先安定下来的地方,也是最先恢复生产劳动的地方。 城池的修缮和道路建设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因为王安石采用了多劳多得的制度。 赵祯从奏疏上看到了蔡伯俙的奏报,王安石每日亲自赶往州城各地查看进程,稍有不满的地方便会亲自列出改进之地,并要求以他的方式进行改变,甚至不允许官吏擅自改动他定下的条例。 这个家伙固执的认为,只要按照他的方法执行,效率就一定提升,松山州就一定会繁荣起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松山州的民生恢复很快,流民也在极具减少,甚至连乞丐都被招募作为劳役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 按道理来说这里的百姓对王安石应该感激不尽才是,即便是送上万民伞也不过分。 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他做了这么多却使得民间怨声载道,对他的强硬和固执早已是满腹怨言。 蔡伯俙对此也是详尽的写在了奏疏之中,赵祯知晓王安石的为人,也只有他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用上最强硬的手段,别的中京道官员哪个不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为的是给这些辽朝人融入大宋留下更好的感觉。 在大宋,官员治下对待百姓永远都是那么的斯文,即便是要耍手段,也要斯斯文文的耍手段,因为对待这些百姓强硬只是欺负弱者,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对他们好,给他们留下亲民爱民的印象更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中京道任何一个州府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发动百姓和劳役,让他们修路,公路运输已经成为大宋的主要运输手段,而修路所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随处可见。 只要有足够的石灰石,便能生产出大量的水泥,这一点即便是辽人也知道,但之所以没有如大宋那般规模的公路出现,实在是因为辽朝造不起……… 辽朝地域广阔,且多是草原,这样的距离单单是修路的补给就需要大量的人口和粮食,接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些路是用来走的,走的人越多摊销成本越低,走的人越少,成本越高! 以辽朝的人口和运输量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中京道不同,这里被大宋拿下之后,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和移民出现,商贾也会来到这里,带来日常的生活用品和手工艺品,同时还有大量的茶叶,成衣,铁器等等。 朝廷对中京道的援助也要通过公路送达,于是这些公路就成为中京道各州府的生命线,而王安石这个狡猾的“狐狸”抓住了这个机会,松山州之所以叫松山州乃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松山! 松山上有着大量的石灰石可供开采,他便腆着脸,死缠烂打的从刘振的武烈军中要来的火药弹以及使用火药弹的军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获得大宋的火器,即便是他王安石作保都没用,必须要有军士陪同,一颗也不能少。 有了火药弹,有了劳力,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大量的石灰石被炸开成小块,运送到山下的工厂之中统一粉碎煅烧最后变成铺路的水泥,这项工程一下解决了松山州百姓的安置问题。 百姓们服役之总是有期限的,一旦城防建设之类的结束了,也就没有什么活可干,要么是重操旧业的种植庄稼,要么是继续放牧为生,数万人口总不能闲置下来。 于是王安石后把这些人安置在了工厂,创建了大宋最大的水泥生产线,这里的水泥将要提供给整个中京道的所有州府,为此,王安石几乎把成本压到了最低以增加松山州水泥的竞争力! 水泥致富成为松山州的首选,工钱还不低,而且工厂还包吃喝,这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辽朝百姓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消息传出,整个中京道的官员从上倒下的嫉妒王安石最先想到这个点子,其他的州府要不就是人口太少,要么便是境内没有石灰石,或者成本太高。 当所有人都觉得王安石名声和钱财都得到的时候,却是百姓对他的评论有好有坏,很简单,如此大规模的开采石灰石,并且在相对粗糙的环境之中劳作,死亡率是很高的。 开山炸石会死人,吸入大量的粉尘会死人,生病的人更多,有些人为了多得钱没日没夜的做活,最后生生累死,有人说他王安石是逼死百姓的凶手,但事实上王安石却是带着松山州走上致富道路的人。 百姓口袋里有钱了,购买力也增强了,松山州内便能建设更多的工厂,以及雇佣更多的工人,不但吸引外来人口,更是成为大宋向中京道移民的首选州府。 王安石固执的认为他的举措没错,相比贫穷的死去,累死也是一种幸福。 赵祯则认为是他王安石自己的公关手段不到家,从一开始他就给松山州的百姓以强大的压迫力,这是自他抄了那几个契丹贵族的家开始的………… 公路连接整个中京道的同时,中京道也改名为京北路,意思再简单不过,京城之北神京咽喉! 没错,大宋的北京已经不再是北京,原本属于辽朝中京的大定府继承了北京的名号,而位于燕云之地的北京在众多官员的上疏中被改为神京,也有人称之为神都亦或是圣京………… 神京和神都曾经是洛阳的旧称,现在却变为大宋都城的称呼,因为大宋的官员和百姓认为,只有这样尊贵的名号才能配得上如今的大宋。 公路如同北京道的血管,而各种资源如同血液不断的向北京路运输,原本围绕在北平府四周的长城也因为中京道的长城扩建变成了内长城,许多朝臣认为在北平府修建的这道城墙为时过早。 但赵祯不这么认为,眼下的神都就是后世的北京,这里将会成为大宋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道内长城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玉门关,乃是大宋的都城以及整个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 至于在北京道建设的长城却是划分草原和内陆的一道分水岭,赵祯为大宋王朝的数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一天草原民族真的再次兴起,北京道的长城在铁蹄下变为齑粉,大宋还有一个最后一道长城可以驻守。 而北京道的这条长城便是在战国时的燕长城的基础上修建的,在千年前便已经有华夏先朝对抗草原上的胡人了,秦开却胡后,便修筑了华夏历史上第一道对抗游牧民族的长城,如今大宋延续这一辉煌。 君王不可能总是盯着眼前,眼光一定要更为高远,赵祯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剩下便是他能力不及之处。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太后的城府 大宋在休养生息的同时,辽朝也在处理自己内部的问题,张俭回朝之后几乎是一日不曾停歇,当萧太后和萧惠两人得知大宋皇帝居然没有任何条件的停战后,两人几乎以一种果然如此的态度。 张俭心中甚至有些愤恨,他没想到张俭嚣张也就罢了,可太后岂能如此?!她是了解大宋皇帝为人的,为何要轻视大宋眼下的实力? 事实上很快他便知道其中的道理,这是太后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为的是给辽朝上下以信心,拜日大朝会之前的晚上,太后萧挞里终于单独召见他入宫了。 即便是太后但是寡妇的身份,晚上召见外臣非要紧的事是不可能的,张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终于能有机会当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向太后阐明,眼下最要紧的不单单是大宋和他赵祯,而是国内之患啊! 大辽的宫门已久那么高大冷清,只不过在宫门之后皮室军更多了,原本还能由宫分军在宫中巡视,现在却不见一人,清一色的都是由皮室军负责,原本和皮室军一般属于御帐亲军的宫分军完全因为耶律洪基之事被排挤到了宫外。 张俭微微摇头,其实宫分军也是太后曾经的嫡系,不过是因为其中有些宗室附和了耶律洪基而已,最后也查出来了,是耶律孝带着他的亲兵背叛而已,整个家族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和惩罚。 而到现在也没找到耶律贾和已经逃脱的耶律洪基,这让张俭有些想不通,并非是觉得太后和萧惠的能力不行,毕竟辽朝北方的土地广阔族帐众多,只要不是牧场或是迁徙之地,人口稀少的人,随便找一个部落或是族帐安顿下来,绝不会有人发现。 张俭最怕的便是这个,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这么多年来辽朝一度把重心放在了南方,从而对北方的草原疏于管理,这也是耶律贾带着皇帝向北方逃窜的原因。 进入皇宫之后,张俭便在一个老内侍的带领下穿过宫中及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一路不曾停留的进入了太后所在的宣政殿,没错,现在太后已经就寝在了本应该属于皇帝才能居住的召怀殿中了。 太后入主其中后,原本的奢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冷清,相对于耶律洪基的召怀殿眼下却是过于肃穆,俨然如皇陵一般让人觉得冰凉可怖。 殿中绸缎由红色变为青蓝色就如同幽蓝的湖水,深邃冷冽,张俭进入其中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这才是开始,脖子后面的不时吹来的冷风以及身边毫无脚步的内侍才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张俭走在殿中,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被一柄小刀不断的刮弄着,发出似有似无的摩擦声…………………… “左丞相来了,赐坐吧!本宫问政与你。” 张俭干咽了一下口水,此刻他觉得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大殿还是个问题,太后的眼神冷静的可怕,仿佛一口古井任何事物都无法搅动它的波澜。 这才是张俭最害怕萧挞里的地方,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一种男人都无法企及的冷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主持大辽在和宋之帝王对抗如此之久的手段。 男人的眼光和魄力也许她比不上,但同样的女人所拥有的细腻以及冷静他赵祯也比不上。 张俭知道自己在和谁对话,而且知道眼下辽朝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自始自终他都是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望着太后的珠帘微微皱眉道:“太后,眼下内患必除,否则我大辽无以安宁如何与宋之周旋?不知那位可有下落?” 萧挞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已经受到线报,他人就在祖州!并且要联合萧家起事!” 即便是如此惊天的消息,张俭依旧没有从萧挞里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慌乱,显然这份冷静着实让张俭有些着急:“不知太后打算如何处理?” 萧挞里望着张俭道:“这也是本宫要问你的,本宫的心腹已经前往祖州,五万皮室军已经是精锐尽出!” “打不得!!” 张俭立刻开口反对道:“太后,以前您囚禁陛下与清凉殿也还只是囚禁,并未对外公开,如今突然陛下打出名号与您分庭抗礼,如此一来世人皆知我大辽内患矣!” “不是本宫要战,而是吾儿执意要战!” “还请太后以天下为重,以大辽为重!可否有不战之法?!”在张俭看来,太后之所以这么冷静,定然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否则不可能从容淡定若斯的。 果不其然,萧挞里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珠帘之后的脸更加的似雾似花:“他们联合的萧家旁系其实就是本宫安插的人!” 吓!这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对于张俭来说,祖州的耶律家和萧家和上京城的宗室以及萧家完全没有关系,或者说都是被排挤,不受待见的贵族被贬至祖州,对朝廷,对太后充满了怨恨。 所以耶律贾才带着皇帝去了祖州,利用这些被遗弃的贵族组成叛军,以此重新夺取皇位,但眼下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一针见血的。 她有能力让皇帝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早就有机会置起与死地,只不过一直没有开口,而自己的话却成为引出这段母杀子的元凶。 嗓子干裂了,张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说完之后他便瘫坐在地上。 而珠帘只有也是一阵摇摆,最终安静下来,张俭没听见太后说的话,但却见到那个引领自己经典的老内侍悄然走出召怀殿。 张俭忽然明白了,也许皇帝离开清凉殿就是太后手笔,或者太后知晓而故意不动手?但萧惠当时的惊恐自己是瞧见的,不似作假,那太后的一举一动甚至瞒过的萧惠和萧家。 谋杀一国之皇帝,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何况是亲生母亲对儿子动手,这将士就是世间残局,有损人伦的恶行,可偏偏发生了。 张俭知晓眼下的大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若不是宋辽之间的乾坤倒转,自己绝不会站在太后这边。 可眼下需要的是一个团结完整的大辽与宋抗衡,再度内耗下去,国内再打的四分五裂,只能使得大辽早早的灰飞烟灭,给予宋人可乘之机,张俭不认为他大宋皇帝赵祯会在这个时候坐山观虎斗……………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无间道 上京道,祖州,这里原为耶律氏的世居之地,辽朝太祖契丹耶律阿保机置,因其高祖、曾祖、祖父、父亲皆诞生于此,所以得名。 只不过现在的祖州已经和原先太祖皇帝设置的祖州完全不同,自从这里修建了祖州城之后便开始繁荣起来,城高二丈,西北隅有内城及殿;东为州廨、官舍、绫锦院等,东南横街四隅有楼,下连市肆,乃是为契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 当然这里不光是繁荣的州府之地,也不光是耶律氏的发家之地,还是大辽王朝兴筑的第一座奉陵邑,辽王朝仿效唐王朝的典章制度,在皇帝陵寝的前方兴筑一座城郭,作为守卫和奉祀陵寝的奉陵邑。 所有这祖州城的作用不单单是纪念先祖,还有守灵的作用,是辽朝精神意义上的归宿,也是先祖英灵沉睡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而就是如此,耶律贾和耶律洪基才选择祖州作为落脚和谋划的地方,在耶律贾看来萧挞里绝不会想到自己带着皇帝躲藏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确实最安全的地方。 凡是在上京城中不受待见的贵族都会被安置在祖州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手中的实力不行,只不过是便向的排挤他们,让他们带着家中的实力来给先祖守陵而已。 任何一个契丹人如果拒绝了这份“荣耀”的差遣都会遭到族人的唾弃和蔑视,甚至会被剥夺贵族的头衔和高贵的血脉,这条旧俗从太祖时便流传下来,虽然不是律法,可在契丹族人之中却有着比律法还强的约束力。 然而这里的人就甘心被压制?显然不是,贵族们的荣耀并非是流淌在血脉之中,而是在现实之中,是在手中握着的权利!可以说在祖州这片依然繁盛之地,虽然过着不错的生活,可这里的契丹贵族却希望走出这个牢笼,享受应有的待遇。 耶律贾正是看重了这里,祖州的贵族们手中有着一定数量的亲兵和奴隶,他们不是孑然一身,而是有着庞大的侍从以及联系,许多族人之间甚至是被牵连而来。 这也是祖州如此繁盛的原因之一。 有人,有钱,有兵,只是没有权利,这对耶律贾和耶律洪基来说简直是最理想的温床,他们可以在这里秘密的招揽人手,拉拢势力,一旦壮大便可起事,把太后的罪行昭告天下! 耶律洪基期望获得他应有的权利,所以不惜拉拢萧家的落魄之人,当然这也是耶律贾的建议,现在他们所需要的是一切力量,无论这些力量原本属于谁,只要对自己有用都要拉拢,但耶律洪基的身份却不能暴露。 所以耶律洪基从未见过除了耶律贾和耶律孝之外的人,只是带在祖州的一座庙宇之中,还如当年坐朝一般听着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的汇报。 萧满曾经是萧家最为出彩的后辈之一,他也是萧惠和萧挞里的侄子本应该青云直上,本应该大权在握,本应该荣华富贵,但他的经历和耶律洪基出奇的相似。 萧满在上京城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胆大包天的他居然动了北阻部大族帐的女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迎娶回家也算是联姻之举,可他却当众羞辱那为身份不一般的女子,使这位公主般的烈性女子碰壁而亡。 最终萧家只能把他软禁在祖州,不得擅自离开祖州城一步,即便狩猎也不行,为的是保全他的性命,但对一个契丹人来说简直是比杀了它还要难受。 而萧满在祖州对萧家的不满言论也是最多的,经常谩骂他的叔叔,连身为太后的姑姑也常常被他说是命硬克夫………… 即便是祖州城的其他贵族都不愿和他有所牵连,担心被他再度连累,可在耶律贾以及耶律孝眼中,他萧满确实一个适合拉拢的人,虽然他原属萧家,但对萧家的恨意却一点也不比耶律贾等人少。 萧满也是唯一见过耶律洪基本人的,当他看到皇帝居然出现在祖州之后便惊呆的站在原地,事实上他也只是抱着随便的心态来瞧瞧耶律贾所说的那位贵人,谁知道还真的见了皇帝。 萧满曾经在上京城中担任林牙官,也曾随耶律洪基春猎参加头鱼酒宴,自然是见过耶律洪基的,可当在这庙宇之中,在佛像之下看见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却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很快他便发现眼前的皇帝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一种复仇的光芒,这种光芒之强烈甚至能把人都融化掉,虽然他对自己言辞和蔼,可话语中满是拉拢之意,萧满自然借坡下驴,把心中苦闷说的清楚,对上京道的叔叔姑姑的罪行大为控诉。 耶律洪基非常满意,而耶律贾等人也没发现破绽,若是没有大恨,绝不会如此的口无遮拦。 在充分获得他们的信任后,萧满转手便让心腹把所见所闻传递给了远在上京城的叔叔,真当他萧满是愣头青?真当他萧满是可以利用的傻子? 与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助皇帝起事推翻大权在握的太后,不如借此机会将功赎罪!相比之下后者的风险几乎没有,自己也能离开祖州这该死的地方!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棋子,就像是弓弩上的箭,不得不成为太后和叔叔利用的工具,上京城的密使带来了消息,自己必须除掉耶律洪基,否则也将受到牵连,上京城的五万皮室军在来的路上………… 这个消息快把萧满逼疯了,他只不过是向做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卒,没想到却要成为刺杀帝王的“匕首”…… 现在的祖州城中已经有不少的宗室追随耶律贾了,他们把那座小小的庙宇保护的水泄不通,就待耶律洪基登高一呼杀回上京城! 犹豫不决的萧满等来了一个消息,也当来了一个希望,五万皮室军以到祖州城外五里处的长霸! 只要有这五万皮室军为底牌,他便能有机会在刺杀皇帝后离开,但他得到的更多,萧惠给予他调动这五万皮室军的军权,同时他也要受到皮室军中使者的节制……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四个都护府 大宋的黑手,准确的来说该是赵祯的黑手并非浪得虚名,他们潜伏在辽朝的每一个角落,自从上京城被封锁以后,他们便销声匿迹保持静默,但却在等待着时机。 宋辽中京道之战结束后,随着通商的开始,他们便再次活跃起来,上京城皇宫的消息被他们传递回了大宋,传递到了赵祯的手中。 赵祯觉得辽朝的内部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从现在手中的情报上还看不出实质性的内容,只能做出凭空的猜测,要么是真的如萧太后所说耶律洪基突染暴疾病重,要么便是萧太后死了,反正辽朝的统治者出现了问题。 赵祯伸手把纸条放在一个铁盆中,三才便用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烧掉,直到它变成黑灰还要用木棍捣碎,这铁盆是勤政殿中必备之物,无论春夏秋冬都有。 不管辽朝出现了什么状况,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都是有利的,赵祯觉得大宋没必要干涉,做得越多错的越多,宋辽双方势力悬殊,大宋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辽朝内部出现任何问题只会给大宋以机会。 赵祯在御案之后坐下,提起桌上的毛笔稍稍犹豫,最后依旧下定决心,拿过一张上好的绢纸在上面写下词头:“着辽朝黑手在半年内携带情报全部返朝,不得驻留!” 三才在一旁看到了词头,心中的惊骇完全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说了句:“官家……” 赵祯微微摇头随即再次开口道:“皇城司的人也是如此,全数返朝不得有误,你派人传下去,朕知道皇城司的人在辽朝配合黑手行动,朕不希望我大宋再有密谍在辽朝被杀,黑手和皇城司的人朕还有大用!” 这是官家的决定,以官家的才智自然是有原因的,三才点头应诺道:“奴婢遵旨!” 他知道,官家一旦写下词头,便要以圣旨的方式传递给黑手以及皇城司了,他们没有可能违背,否则便是抗旨不尊!看来官家已经把辽朝视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对手,并不需要小手段来对付。 赵祯起身走向舆图,这幅舆图挂在勤政殿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期间换过了许都次,可以说每一次舆图都是那副舆图,可上面的内容却完全不同。 宫中有着最好的画师,他们不是给帝王作画的,也不是后宫或是朝臣作画的,而是专门绘制舆图,大宋的舆图,辽朝的舆图,甚至是倭国高丽的舆图…… 他们不需要有多高的艺术修养,只要能完美的画出地形,标出等高线,山川河流以及州府的名称便好,他们需要的是精确,精确到误差不超过一里地,这对于仅靠各种资料和情报来作画的画师非常困难,但却能做到。 就如赵祯眼前的这幅舆图,便是宫中画师的精华之作,这不是辽朝的舆图,包涵了辽朝,大宋,南海诸国,高丽,倭国,吐番,西域。 可以说这是这个世界上东亚地区最精准最全面的地图。 三才发现,官家最近就喜欢望着这幅舆图发呆,嘴中也在不断的自言自语,大宋的疆土到底多大合适?在三才看来自然是越大越好,越大越能显示大宋的强盛,越大越能体现上国的威仪,越大便有越多的资源可以获取。 他那里知道身为皇帝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不仅仅是舆图上用诛杀勾勒出的疆域,还有辽阔的草原,世界的屋脊,海中的岛屿,以及遥远的西域。 最大的问题便是统治,即便是占领了大片的土地,没有有效的管理和统治,这些地方迟早也会变成别人的,反倒使得大宋在那里建立起的经济,文化,科技流失出去,甚至成为对大宋产生威胁的温床。 毕竟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代,中央对地方的有效统治往往效果不佳,即便是出现了公路,大宋的统治力度在到达西域都护府后依旧是天高皇帝远。 大宋现有的四座都护府一个在西域,一个在倭国,一个在南海,一个在辽东,四座都护府都是大宋伸出去的触手,可以说这已经是大宋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实在无法顾暇。 同样的这四座都护府也有着不同的作用,西域都护府早早就被赵祯打造成为西面的屏障,这不是用来对付西域的也不是对付辽朝的,而是对付西方的威胁。 大宋通过贸易从西方捞取了大量的金银,这一点赵祯比谁都清楚,同样清楚的人还有西方的统治者,比如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这个靠着联盟在一起的帝国很可能因为利益的驱使进行一场东征,而矛头不再是可怜的阿拉伯人,甚至可能是大宋。 历史已经改变,赵祯不得不以黑森林法则来踹次西方的敌人。 所以西域都护府的驻军是最多的,当然南海都护府的水师不能算上,他们和沙门岛水师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舰队,也是最为先进的舰队,可以说在海上大宋才是真正的霸主。 而那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都要仰大宋鼻息,赵祯可没打算剿灭所有的海盗,他们是可以利用的帮手,大国之中总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而在海上贸易中则是最为常见,于是这些海盗就成为最好的爪牙。 他们是海盗,不是任何势力,没有人能要求大宋为他们的行为负责,也没人敢这么做,除非他们想要被大宋贸易制裁………… 东面的黑水都护府则是大宋收编女真人的手段,女真人的战力强大,他们有着一种维京人的狂战士血脉,在白山黑水之间磨炼出来的战斗意志是任何种族都无法媲美的,赵祯要是放任他们不利用,自己都觉得是在犯罪。 数万的女真人战力非凡,那句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实实在在的诠释了他们的强大战力,在大宋将军妥善的指挥下,在装备了大宋的军械之后,这支黑水军基本上把逃亡的完颜部诛杀干净,并且把大宋在辽东的控制力度提高到了空前的高度。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天皇的无奈 至于远在倭国的海东都护府,则是大宋控制倭国的手段,也是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海东都护府在倭国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一种阉割,阉割倭国的文化,信仰,经济,甚至是人格…… 最先崩溃的是良子,这个曾经带着复兴倭国梦想的女孩在见识到大宋的手段之后几乎是无法喘息,身居皇居之中的她四周皆是大宋的文臣,教她文化,教她治国之道,甚至是教如何为女人。 在传统儒学之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的纲三纲五常是中国儒家伦理文化中重要结构,是支撑礼法的框架,是封建礼教所提倡的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标准。 于是乎良子决定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丈夫,最后发现除了嫁给赵祯之外,她别无选择,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或者说不敢亲近她………… 一个进入过大宋皇宫并且和大宋皇帝单独相处过的女人,在倭国谁敢碰?所有人都把她当作是大宋皇帝的禁脔,当作是大宋高贵的后宫嫔妃。 甚至在倭国她的女天皇身份还没有前者高贵,在不知不觉中,倭国崇尚的天照大神已经跌落神坛,其而代之的是儒家思想和佛教,至于道教却是没有多少侵略性,自然也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事实上良子是无奈的,她发现四周的倭人都在习惯一种情绪,逆来顺受,服从大宋的指挥和控制,只要是从大宋传来的旨意,通过海东都护府传达到倭国,比自己的天皇旨意更加好使。 大宋皇帝赵祯甚至越俎代庖的免除了整个倭国的农税,只收取商贾的过税,而那些从倭国开采的金银却不需要缴纳一分钱的税收而是直接进入大宋的三司。 良子已经发现,倭国的世家大族已经基本上被大宋瓜分掉了,那些原本充斥于九州的门阀将军大族,而被侵占的土地也被大宋以恢复班田制的名义收回,那些世家大族自然不肯干。 于是乎宋人便向倭国百姓控诉那些世家的罪行,大量国家所有的土地、庄园被赐予藤原氏等贵族或侵占,瓦解了班田制。贵族在京都执政、玩乐,其拥有的土地、庄园交给家臣打理,这些家臣们还通晓武艺骑射,充当贵族的打手,演变为后来的武士。 宋人声称这是班田制的瓦解,也是对百姓生存权利的剥夺,是暴政,是叛逆,是戕害百姓,百姓们当团结起来,对抗这些贵族和武士,大宋作为天朝上国自然不会插手,但他们贩卖武器给这些百姓。 良子看的清楚,这是以倭人推翻倭人的贵族统治,大宋始终站在正义,善良的一方,始终在帮助和倭人百姓获得更好的生活,这是他赵祯的阴谋! 但此时已经被煽动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听从她的旨意,他们已经被煽动了,之所以过的不好,之所以如此穷苦,不是因为宋人商贾的压榨,而是因为世家贵族的剥削! 于是地方上的百姓武装起来,在宋人的帮助下不断的推翻当地贵族世家统治,使得大宋在不经意间摧毁了整个倭国终于皇室,终于本国的军事力量。 而此时的良子却无能为力,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就驻扎在平安京中,至于藤原家,这个家族早已消失在倭国多年,一个人也没有留下,百姓甚至还跟随大宋的使者一起唾弃这个把倭国引入深渊的家族。 良子的手中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或者说倭国的手中完全没有力量,自从那年的家族大破灭之后,整个倭国的贵族销声匿迹,她见识到了什么叫百姓的力量,见识到了汉家王朝的那句经典:“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是倭国百姓自己颠覆了属于自己的皇权! 各地的厮杀结束了,只留下破灭的家族和贵族宅邸,其中的武士,贵族,族人都被暴怒的百姓屠杀干净,连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百姓理智的时候,恭顺的时候是百姓,暴怒起来就是一群暴民,他们甚至比强盗还邪恶,便山贼更残忍! 同样的,这些所谓的义军也是死伤惨重,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他们即便有大宋提供的武器装备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拿下当地的武装力量。 在良子眼中,这就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在这场内乱之中没有胜利者,唯一收益的人就是他大宋! 战争过后,大宋把本属于倭国的土地全部收归朝廷,并且派出官员对其进行测量划分,运来物资给倭人百姓进行耕种,运来良种给百姓们种植。 完全充当了一个大善人的角色,而这些东西都是无偿的,良子一开始不明白大宋为何要这么做,但她知道这绝不是仁慈和善良。 现在大宋皇帝又要取消这里的农税,也就是说,农人手中所有的粮食都可以自由买卖,一个国家连赋税都不掌握在皇室的手中,这样的国家还算什么国家? 良子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使者:“也就是说朕必须嫁给大宋皇帝,除了他之外别无选择?” 使者笑眯眯的回答道:“当然,如果有人原因迎娶您的话,如果他的身份比我大宋君王更加高贵的话!” “朕是一个开始,朕的天皇一脉中的女子都将是倭国天皇,也都将嫁给大宋的离任统治者成为大宋的后族?” “不是后族,而是后宫中的妃嫔。”使者和蔼的纠正了良子的用词不当。 良子笑了,笑靥如花,眼睛中满是幸福的感觉,却有着让使者不舒服的怪异:“朕的陪嫁是整个倭国,那不知大宋皇帝的财力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使者松了口气,早有准备的从身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个紫衫木的小匣子,轻轻放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陛下说了,他的彩礼就在这锦盒之中,若是您问起,就把这个锦盒呈上。” 良子的眼睛中闪过惊讶,望着锦盒道:“哦?那朕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史书从此无倭国 轻轻打开木匣,一个黄色的卷轴和一个印章出现在眼前,良子知道这卷轴是他赵祯的旨意,但并非通过臣子传达的旨意一般是中旨或是密旨,旁人无权观看,而印章也不能称之为印章,它要比一般的印章大一点,上面带有美丽的雕饰,当称之为玺。 使者脸色大变,玺这东西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才能使用拥有,这是生风的象征,是高贵的礼器,即便是最为尊贵的妃嫔也只能和朝臣一样用印! 现如今大宋宫中一共有玺三方,一为陛下之神宝,二为传国玉玺,三为皇后凤玺,而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良子这些年受到大宋朝臣的“教导”对大宋的礼仪和制度非常了解,看到玺印之后,脸色变得颇为古怪,难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真的有一席之地? 良子犹豫了,说实话在她看到那位大宋的君主之后,在他的皇宫中小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良子发现他自己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印象。 良子没有接触过男欢女爱,也没有接触过爱情,她对这种复杂的感情懵懵懂懂,只是听母亲说爱是甜蜜苦涩甚至是怨恨,而赵祯的强势,对倭国的压制,对她的无情使得良子感受到了后面的两者,但眼前的一方玉玺却让她心中的苦涩中出现了一丝甜意。 赵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气度,他的才学,他的能力,一位华夏王朝的君王甚至披坚执锐御驾亲征斩杀辽主与剑下! 他慈民爱物,体恤百姓,善待后宫和子嗣,他任用贤良驱逐奸佞,这些事迹良子在倭国听的太多太多,在大宋她也见了太多,是他带领大宋从辽朝的阴影中走出,强大起来的,是他收回了燕云,灭了西夏,这个男人的丰功伟绩不输任何华夏历史上的圣君明君。 文武兼备,德才并行!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可这个男人连西夏的太后都能纳入宫中,却对自己毫无意思!这也是良子心中愤恨的原因,难道我倭国就要第一等吗?我天照大神的血脉就如此低贱,不值一提? 心中五味杂陈的交织在一起,最后使得良子对赵祯又爱又恨,在大宋的皇宫中她不止一次的示意赵祯自己想要留下,那里的一切实在太过吸引人,并非是其中的奢华与富丽堂皇,而是大宋后宫中的环境。 有趣,快乐,无拘无束,只要遵守一些礼仪,基本上你就是自由的,皇后可以经营自己的店铺,皇妃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里有皇族少见的亲情,而皇帝的风趣善解人意,以及那颗未泯的童心更是让良子羡慕。 她见过赵祯带着三个皇嗣在后苑中踢球,见过他手持自制纸鸢疯跑,这一切在良子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遥远。 良子也想得到这一切,甚至是嫉妒大宋皇宫中的女人,与她们相比,自己手中的权利算什么?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傀儡而已,自己的付出要比这些女人大得多,帮助他赵祯实际控制倭国而已! 自己应该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爱情和那个男人! 瞧见良子久久没有动作,而是盯着那一方玉玺发愣,使者干咳一声:“陛下,您应该御览陛下给您的旨意。” 良子并没有反驳他的语病,这应该是国书,说着是书信,而并非是旨意,伸出素手拿起卷轴展开,象牙的轴头厚实而光滑散发着洁白的光泽,显示它的华贵。 使者是没有权利观看的,但通过良子的表情变化他便知道官家已经彻底让这个倭国女皇臣服,暗自咂了咂嘴,不知为何,官家总是能俘获一国最尊贵女人的芳心,若是能这样对付辽朝,也就没有什么刀兵之战了不是? 赵祯的旨意其实很简单,正式的向良子宣布她是自己的女人,大宋将会派遣迎亲使团前往倭国大张旗鼓的迎接她前往大宋册封,同时她也将会保留倭国女皇的名义,大宋成为倭国的宗主国,并且倭国将以陪嫁的方式纳入大宋版图! 这段文字让良子即心如刀绞又幸福甜蜜,她知道从此以后倭国便不再是独立的国家,而是大宋版图的一部分,自己以及天皇一脉中的女子都将作为大宋的和亲女皇,而天皇一系中的男子则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和地位。 但有失必有得,失去了倭国统治权和地位的同时,天照大神的后裔成为了华夏王朝的永久不变的女王,没错就是女王,这一方玉玺便是女王生风的象征,也赵祯专门为她设立的爵位。 大宋从此开设海东女王这一爵位,她是大宋天子的女人也是名义上倭国的统治者,只不过她的权利仅在大宋有效和大宋亲王一个等级。 玉玺则是满足女王这一尊贵身份的象征而已。 但良子在赵祯的旨意中看到了大宋和他的态度,倭国被纳入大宋版图之后只会越来越好,百姓也将获得安置,成为大宋的子民,大宋将往倭国运送补贴的物资和官员。 虽然知道这是大宋对倭国加强统治的手段,但说实话,良子觉得有大宋“照顾”下的倭国会更好,这些还不是大宋天子的彩礼,他的彩礼只有一样,并且是倭国无法拒绝的东西……毁灭! 良子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来自大宋皇帝的旨意,等待着倭国的也只有毁灭,他赵祯向倭国派遣的不仅仅是官员和物资还有近五万人的驻军! 既然打算让倭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那驻军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良子知道自己必须满足赵祯的条件,同这是保全倭国的最后办法,她只是不知道为何赵祯对倭国的压制力度如此之大。 卷起赵祯的旨意,连同玉玺一起放入木匣中交给一旁的是侍者,良子抬头对使者道:“大宋皇帝的意思朕……本王已经知晓,还请使者转告陛下,本王在倭国恭候使者的带来……” 使者笑道:“臣此次前来是向倭国索要图鉴及百姓名册,国帑账册的,待交割之后,臣便返京!传达殿下的口谕。” 良子和使者之间的对话瞬间从君臣变成了王臣,而把赵祯放在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良子知道,从此之后将不会再有倭国称号,这片土地即将成为大宋的海东路!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两场婚礼 大宋的侍者在面见过良子之后便去往倭国的公衙,在这里他反而更显轻车熟路,因为原本他就是大宋派遣在倭国的使臣,倭国的公衙和大宋的不同。 在这里办公都是席地而坐的,大宋的官员并没有觉得不妥,早在汉朝也是如此,权当是恢复汉风罢了。 当使者进入公衙之后,早有官员准备好了一切,并进行交割,所有的人口耕地面积以及倭国财政账册统统被打包完成,都装在了木箱之中等待搬运。 其实使者向良子说明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即便是不说,这些东西都要打包运往大宋的,作为宗主国,眼下的一切都是属于大宋的东西。 所有东西都是准备好的,速度自然非常快,良子站在宫墙之上看着大宋使团的队伍车水马龙的离开微微苦笑,这显然是他赵祯早已打算好的,可自己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对他产生怨念。 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挂在胸口,这是代表属于大宋皇室女人的玉牒,这不用于皇帝子嗣所用的天潢玉牒,而是专用以记载和证明皇帝后妃所用的玉牒。 有了这块天潢玉牒,便可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说明自己在大宋皇室之中的文字玉牒上有了地位。 “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良子轻启朱唇缓缓的念叨着,而在她身旁的女侍却不明所以。 这是玉牒的来历,华夏王朝早在汉代开始便使用这种玉牒书以文字记载宗室了。 带着体温的羊脂玉紧贴在胸口让人感觉不到,但良子却知道,有了这东西,自己就是他赵祯名正言顺的女人,自己要风风光光的从平安京出嫁,这是天皇的出嫁,也是整个天照大神一脉融入大宋永享富贵的开始。 海东女王将会成为她的新爵位,也将会成为大宋合理统治倭国的开始。 在良子看来融入大宋并没有什么不好,倭国本就是个贫穷的国家,这里的土地贫瘠,资源稀少,连铁器都需要从大宋购买,而相比之下,大宋简直就是天堂,那里有着丰富的产出和繁荣的经济吃不完的粮食以及强大的军队和无敌的水军。 顺势而为才是求生之道,眼下倭国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大宋抗衡,而辽朝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良子相信,即便是高丽都将臣服于大宋的统治,摆脱不了倭国的命运。 而大宋所获得的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这些年来大宋的进补她都看在眼中,从向辽朝缴纳岁贡到收复燕云,从南灭大理到西征党项,这个王朝在赵祯的手中成为一种无敌的存在。 良子甚至愿意相信,他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华夏王朝的神!而自己即将成为神明的女人,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远在大宋的神都皇宫中有着和良子一样幸福的女人,贺兰雪这个曾经的西夏太后缓缓的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她能感受到有一个小生命在其中闹腾,每一下都给了她以巨大的幸福感。 赵祯站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感受孩子在里面的拳打脚踢,笑嘻嘻的开口道:“这小家伙看来也是个男孩,颇为闹腾嘞!” 王语嫣在一旁笑道:“可不是?也不知是谁说女儿好的,本宫这嫡母到是希望天家再添龙子!” 贺兰雪红着脸道:“臣妾误解皇后娘娘了,臣妾心小,还望娘娘恕罪。” 王语嫣叹了口气道:“总觉得本宫担心这担心那,其实都是你们自己瞎操心,本宫是一国之母,六宫之首,官家子嗣越多功劳便越大,旭儿和昀儿如何你们又不是没瞧见,官家更是护着所有人,谁要是敢有歪脑筋,瞧官家不剥了他的皮!” “那是!朕的孩子那一个不是顶好的?朕就是要护着他们,让他们自己成长起来,做一个对大宋有用的人,无论是谁,都别想躺在天家的爵位上吃喝享乐,以后都要给朕好生出力嘞!” 赵祯的话让所有人都放心,杨采薇站在边上笑着说道:“官家,还没给孩子起名,不知该叫什么名字好?” 王语嫣笑骂道:“你也是高兴的昏了头,连男女都不知如何起名?” 眼前的这一幕赵祯很满意,虽然这些女人各怀心思,但却至少没有后宫中的那些乱七八糟,有什么都大大咧咧的说出来,比什么都强。 “名字朕已经相好了,若是男儿便取名赵晅,这晅字同宣,如太阳四周之晕气,取光明,美好之意!” “父皇,父皇,若是个小女女呢?!”灵儿在一旁好奇的问到,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妹妹…… 赵祯想了想道:“若是女孩,便叫她娢,取宁静之意,和你的脾气恰恰相反,哈哈哈!” “父皇就是喜欢取笑孩儿,连苏轼都说孩儿这是活泼,可爱的紧!” 赵祯摇了摇头苏轼这小子自从喜欢上了灵儿后,原本的性格瞬间便收敛了,这次跟随大军在外,收获也是颇多,听蔡伯俙说,这小子在大定府中出谋划策,倒是有不少好主意。 这段时间更是有不少佳作流出,也为京城中的“业余文化生活”提供了不少的“素材”…………当然最骄傲的人自然是灵儿,在她眼中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是父皇,然后便是他苏轼了。 说实话,赵祯不想让这货那么早回京,毕竟一旦他回京了,距离灵儿出嫁的日子便也快了,世上还有什么比女儿出嫁更让人不舍的事情? 在赵祯看来是没有了,女儿毕竟是要嫁人的,一旦公主嫁人,便不好在宫中常住了,身为驸马的苏轼也不好常常出入皇宫,外朝的官员可都盯着呢! 但现在灵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六月便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已经有不少朝臣上疏,建议赵祯赐婚。 薇拉这段时间为灵儿准备的嫁妆可不少,当然准备最多的还是王语嫣,这个宫中唯一的长公主出嫁,身为嫡母的她可要好生操办,而且还是嫁给苏轼这般在大宋甚至是辽朝都名声斐然的才子,自然要隆重大办。 王语嫣可是忙坏了,今年将会有两场最为隆重的婚礼,一个是灵儿与苏轼的,一个是大宋皇帝与海东女王的,赵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勇士巴图 辽朝的内乱成为摆放在张俭和萧太后面前的最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辽朝便隐藏着一个祸端,现在大辽需要的是上下一心重整旗鼓,不过眼下他们已经占据了主动。 五万皮室军精锐在辽朝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内有萧满的接应,外有大军的阻截,可以说这一战必胜无疑。 但此刻负担最重的人却是萧满,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萧家骄傲,这个曾经被打入地狱的狂徒,这个一心想要回到上京城的疯子…… 的确为了回到上京城,为何回归自己想要的生活,萧满打算以帝王的鲜血为代价,他知道只有立下极大的功劳才有可能得到太后的赦免,从这个奢华的监狱中离开。 于是他便要有一个详细而把自己摘干净的计划,萧满不蠢,他可不会把自己变成真正的牺牲品,他要的是回到上京城,而不是身首异处! 他还要留着性命去享受荣华富贵和上京城中的权利,岂能愚蠢的一脑袋扎进去,调用整五万皮室军算什么?说不得自己还会被那身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使者给弄死………… 萧满经过之前的变故早已不是那个轻易相信别人的傻小子,他很快便用自己的所学谋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擒贼先擒王,最不希望看见耶律洪基出现的人自然是上京城众中的那位。 只要杀了他,无论是眼下的危局还是上京城中的太后都会解除危险,而如何杀掉耶律洪基就更简单了,杀人并不是十分复杂的事情,尤其是当这个刺客得到了他的信任,那就更加简单了。 不过萧满不会自己操刀,他要自己最信任的人做这件事,于是便派出自己的心腹亲兵,每一个契丹贵族都会有一个或是数个武艺高强的亲兵,他们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自卫的手段,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个时候就可以让他们执行自己的计划而最简单的便是把这些亲兵送给耶律洪基,这也是辽朝的传统,把自己最得意的勇士献给强者,这是一种顺从的表现,亦是一种尊敬。 而现在耶律洪基最缺少的便是这种高强的战力,随着耶律贾的奔走,耶律洪基身边的战力也越来越多,但萧满相信,自己手中的勇士才是最勇武的,他们是来自草原深处的鞑靼,这些人各个孔武有力,骑射第一,是难得一见的勇士和草原骑兵。 巴图便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没有人能拒绝他的忠诚,拥有他成为亲兵是一种骄傲。 巴图果然不负萧满的“厚望”一番弓马技艺出神入化,一个人便用木箭罢黜了十名勇士,这样的骑射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耶律洪基更是大为赞赏,指着巴图对耶律贾和萧满道:“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朕的斡鲁朵!” 萧满连忙上前对巴图道:“陛下如此看重你,这是天恩,还不赶快叩谢?!” 巴图并不依从,反而是指着苍天道:“巴图的一生之追随您一人,这是向长生天起誓过的,如何能侍二主?” 他的话让众人肃然起敬,即便是一个奴隶也有自己的尊严,这样的人堪称勇士中的勇士,萧满也是颇为感慨,转头对耶律洪基说道:“陛下,巴图的文书我没有带在身边,但陛下贵为大辽之主,您可以赦免他奴隶的身份,还请您还他自由!”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耶律贾在一旁微微点头的同时也放下心中怀疑和防备,可见这萧满向陛下敬献勇士不是有备而来:“陛下,若是这巴图勇士重获自由,您可招他为先锋将军!” 如此周全的法子耶律洪基岂能放过,而眼下他最却的便是人才,眼前的巴图确实是作为先锋将军的不二人选,既然萧满忍痛割爱,他自然要笑纳。 缓缓起身单手扶着巴图的肩膀道:“大辽的奴隶,朕乃是大辽的主人,如今便赐你自有,帝王金口玉言,出口成宪,不可违背!” 这是一种契丹的古老仪式,帝王和族长确实有直接给予奴隶自由的权利,而从名义上来说,巴图已经获得了自由。 一边是自己的旧主,另一边是恩人,巴图最终选择了耶律洪基这位给予他“新生”的恩人,而萧满则有些寂落,耶律贾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对萧满的怀疑也彻底消失拉着他的手道:“你的忠诚比地下的黄金还要真,这巴图乃是强大的勇士自当成为陛下的爪牙,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萧满尴尬的笑了笑:“陛下能看得上巴图是他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多年陪伴身边的猎犬消失,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 看来他不过是把巴图当作了一只忠犬来对待,耶律贾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萧满,这样萧家的浪荡子难怪会有今天,无论是谁对他好都没用,他的心中只有自己而已,以后利用他也要小心被他反噬一口。 和耶律贾不同,耶律孝出生军伍,心中有一种战场上得来的直觉,始终觉得这个名叫巴图的勇士有些不太对,他看人的眼光就像一柄刀子,锋利的刀子。 即便是看向陛下也是在打量着咽喉,眼睛等致命部位,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耶律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陛下和耶律贾,但他的话遭到了耶律洪基的鄙视:“只有真正的战士才会如此,多年厮杀留下的习惯使得他总归把眼睛盯在别人的要害上,你还不到家!” 耶律洪基的话说的好似有些道理,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话付出了代价………… 巴图这样凶猛的草原勇士岂能是萧满能驾驭的,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要他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他之所以留在萧满的身边,就是名正言顺的留在辽朝,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为死去的族人复仇。 而事实上眼前的这个大辽皇帝就是自己的仇人! 真是天赐良机,原本巴图还想自己怕是一辈子没有机会前往上京城了,可现在辽主就在自己的眼前,还给了自己自由之身,这难道就是上天的旨意吗?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帝王头颅饮浊酒 巴图是蒙古乞颜部孛儿只斤氏的分支小帐,他的部族几乎被契丹人全部屠杀掉,而原因就是辽皇的一句血统低贱!契丹和蒙古都是传承自柔然,但契丹人成立辽朝统治了草原之后对蒙古的所有部族便开始苛刻起来,甚至用上了屠杀减丁的手段以维护自己的强大! 巴图在看到耶律洪基之后便想到了美丽的斡难河,想到了美丽的河水中漂浮的肿胀尸体,想到了河水被染的猩红,想到了妻子赤裸的暴尸荒野,想到了豺狗啃食亲人的画面! 这一幕幕残忍的画面犹如灵魂之中的烙印,不断的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次次重现,为此巴图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即便是在大白天也不敢。 而眼前这个契丹人就是当初以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决定别人一族生死的人,这个残忍的畜生居然给了自己自由,这就是在把他的头颅送上让自己饮酒祭奠亲人! 很快他便想起了萧满的话,不能冲动,只有获得他十足的信任之后,只有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之后,自己才有机会,才有一击即中的机会! 巴图在克服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他要殷勤的侍奉眼前的敌人,还要向他献艺以获得他的认可与恩宠,他是辽朝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也是即将殒命自己刀下的死人,一想到这里,巴图心便好受许多。 他相信萧满的话,因为早在他归顺萧满的时候,萧满便说出了当年契丹屠杀孛儿只斤氏的秘密,说来也可笑,居然是因为宋人皇帝的一句话,他说草原上会诞生一个英雄,他与天齐肩,与大地浑厚,与山岳齐名,是黄金天神的后裔,弯弓可射下天空中飞的最高大雕。 这个男人将会毁灭辽朝,成为草原的霸主,统治和复兴整个蒙古,而他便是出自乞颜部的孛儿只斤氏! 于是这个来自宋国皇帝的预言便成为辽主的恐惧,他不断派人拉拢蒙古的其他部族,不断的屠杀孛儿只斤氏的族帐,安定自己的内心! 用萧满的话说,这就辽主的随手之举,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确,他是大辽的皇帝,只要一句话,便有无数的草原部族为了得到辽朝的好处而屠杀孛儿只斤氏的族人。 孛儿只斤氏无法反击,反击只会招来更多的杀戮,他们只能自卫,只能不断的逃亡,大族帐逃向了更北的地方,而小族帐无法一下迁徙完毕,只能一边放牧一边迁徙,而他们便成为牺牲品。 腰间的弯刀已经被他磨得极为锋利,弓马技艺也愈发的娴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复仇,向辽朝最尊贵的人复仇,所以他隐瞒了自己高贵的身世,隐瞒了大宋皇帝所说的黄金家族出身,以一个草原深处的小部族自居。 现在终于得到了机会,辽主就在眼前,他殷勤的侍奉耶律洪基,甚至踢掉了头发留起了契丹人的发饰,这些屈辱他都能够忍受,只为了获得致命一击的机会。 夜晚祖州城中安静下来,但这份安静在躁动的夏季显得不同寻常,萧满拿着萧惠的手书离开了祖州城,他知道今夜巴图会动手,而整个祖州城亦会打乱,只有皮室军中才是最安全的。 皮室军就驻扎在城外的一出隐秘山谷中,没人会前往这片名为死人沟的诡异林地探查。 而祖州城中的巴图站在耶律洪基的房门外,今夜终于轮到他当值守卫这个辽朝最为尊贵的男人,边上的守卫已经困倦,巴图轻轻走过去小声道:“不可昏睡!” 那守卫惊醒后忘了巴图一眼道:“你我站在陛下的门口其实是最安全的,外面还有巡逻守夜,莫要担心。” 巴图点了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离开,守卫再次闭上眼睛,显然他被巴图打扰了瞌睡很是不满,但和快他又和周公下棋去了…… 只不过他永远不会再醒来,巴图锋利的弯刀刺穿了他的下颚,冰冷的刀锋从他的嘴中出现,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轻轻的一压刀柄,弯刀便破开了他的喉管,再无一丝挣扎…… 巴图就像是宰杀一只绵羊般麻利又简单,而鲜血则是顺着弯刀上的血槽流入了守卫的衣服上,一点也没有洒落在地,这一幕巴图在脑袋中设想了无数遍。 复仇的开始让他微微兴奋,鲜血和杀戮给他带来了勇气和疯狂。 守卫的尸体被背在身上进入了身后的房间,大门再次被悄无声息的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而巴图提着弯刀便进入了耶律洪基所在的床榻。 黑暗之中,辽主还在熟睡,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今天白天巴图陪着他开弓数百次,只为了耗尽他的体力。 对准咽喉一刀毙命,奋力的弯刀在巨力下甚至砍进了床板发出嘟的一身,弯刀很锋利,当然巴图的下刀更准,喉管之下三寸的位置便是最为薄弱的骨头,这是父亲交给他的杀敌技巧,只有如此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斩下整个头颅。 不知为何,眼前的头颅居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惊讶和不解的迷茫,但却没有什么痛苦,很快,眼睛中的光芒便消失了,巴图并不理会那具手脚抽搐的无头尸体,而专心的打量着眼前的头颅。 他要把这个大辽最尊贵的人脑袋做成上好的酒器还颇费时间。 天光微亮的时候,巴图已经算是完成了他的杰作,一个不带一丝皮肉和鲜血的白色骷髅已经完成,放在桌子上仿佛风化了多年。 轻轻的摩擦头盖骨,巴图瞧了一眼床榻,上面的尸身早已不动,咧嘴笑了笑仿佛得到了吾家的珍宝,拿起弯刀开始小心的切割………… 天色大亮的时候,皮室军已经在萧满的率领下出现了在了祖州城外,五万大军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耶律贾带着亲兵急急的进入耶律洪基所在的小院,四周的守卫说昨夜并没有异象,只不过当耶律贾和耶律孝来到皇帝的居所之外时发现了不对劲,门口的俩个守卫不见了。 耶律贾大惊的推开房门,在正厅看到的东西却使得他肝胆俱裂! 巴图坐在上首,手中端着一个特别的酒器,而一阵浓烈的就像从这酒杯中飘出,他身边的桌上放着半块打磨好的头颅。 见到耶律贾等人,巴图笑了笑,把“酒器”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没想到大辽皇帝的脑袋和凡人一样,装了酒水也没有多好喝!” 说完便把手中的“酒器”放在了半块头颅上,正好卡在了眼眶的位置稳稳当当…………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帝王身后事 耶律洪基的死并非是什么震撼人心的事情,可他堂堂大辽之主,脑袋被人割下来做成酒器,这便是惊世之举。 天下间为天子最贵,来上天之牧民者,世间之最尊者!可弑而不可辱,历朝历代对盗皇帝陵寝之事都是大辟之刑,可见对帝王的尊重。 而现在,耶律洪基的头颅居然被巴图当作饮酒的器具,瞧这模样还是精心打磨过的!这是对帝王尊严的极大侮辱,这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铁一般的事实就在自己眼前,耶律贾等人只觉得自己是瞎了一般,这天下还会有如此怪诞荒谬的事情吗? 一群侍卫呆呆的望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们两人的眼中喷涌而出,这种痛心仿佛是天地崩塌一般的绝望。 巴图快意的笑着,他终于觉得自己心中的痛苦减轻一点了,这段时日之中他被丧子之痛,辱妻之恨,灭族之祸死死的压着,连喘口气是那么的痛楚,现在他终于可以轻松的呼吸一下了! 当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走上案前,伸出颤抖的手捧回皇帝头颅时,巴图并没有阻止,只是快意的看着,笑着,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开心的路人。 而耶律贾两人全程也不在意巴图,只是望着耶律洪基的头骨嚎啕不止,对于一个连尘埃都算不上的人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心中早已是五脏俱焚,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皇帝,大辽之主,居然会惨死在一个奴隶的手中甚至被做成了酒器,这是奇耻大辱,这是苍天之丧! 不用说在巴图背后的人是萧满,在萧满背后的人这是太后和她手中的俩个“大忠臣”! 耶律孝双目血红,仿佛噬人的猛兽:“张俭,萧惠,某恨不能吃其肉,喝其血,寝其皮!” 耶律贾则一句话不说,上前默默的捧着耶律洪基的拿到对亲兵吩咐道:“为陛下殓尸!陛下驾崩,天子大行!” 耶律孝脸色一变,他知道耶律贾的意思,这是要向天下宣告,是上京城的太后弑君,是皇帝的生母杀死儿子,这样闹下去,大辽最后的一点尊严也将失去。 拉了一下耶律贾,耶律孝微微摇头但他的手却被甩开,耶律贾冷笑这指着上京城的方向怒斥:“这也算是朝廷?这也算是天家?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你想如何?” 耶律贾笑了笑,捧着怀中帝王的头颅向转身道:“把所有联系起事的人遣散,太后就是希望我们这样,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在人家的监视之下,起事只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耶律孝惊讶的望着他,急急的说道:“你莫不是打算……” “嗯!我要回到上京城!带着陛下的某看何人敢拦何人敢犯!” 耶律贾的一句话让四周的将士们肃然起敬,单单是这份勇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不少人提出愿意和他一同前往上京城,即便是耶律贾拒绝也无用。 至于这个巴图勇士,没人在乎他,若不是耶律贾要留下他的性命,定然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之所以要留意他一命不是耶律贾仁慈,而死要用他祭奠皇帝的出殡,也要让他享受世间最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他耶律贾已经想好,让整个孛尔只斤氏来偿债! 现在可没有人会去管是非黑白,他巴图出自孛尔只斤氏,那整个部族都要为他陪葬,草原上的种族如牧草一般一茬又一茬的出现又消失,再正常不过。 耶律贾抱着耶律洪基的头骨离开,走的时候是那么的决绝和心酸,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悲愤的情绪之中,谁都能看出他的无奈和绝望。 当萧满率领大军出现在祖州的时候,这里的人几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他们知道耶律洪基死后大势已去,整个祖州城都不会有人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抗皮室军,没有帝王的引领,没有大义的归属,这与找死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当萧惠带着五万皮室军风风光光进入祖州城的死后,看到的却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和他的血的眼神,这种眼神很恐怖,仿佛无数的小嘴不断的撕咬着他,又如同无数冰冷的尖刀,轻轻的刮着他的皮肉让他浑身不舒服。 萧满看到的了愤怒,看到了痛苦,看到了绝望,但就是没有看到他最希望的东西,恐惧………… 整整五万人的皮室军在祖州之中驻扎下来,但这里却是最让他们胆战心惊的地方,四周契丹人的态度实在太过恐怖,虽然没有杀伐却比杀伐更加让人不安。 萧满向皮室军的使者左延臣催促道:“快些离开这里吧!眼下这祖州云波诡谲,陛下以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太后也稳坐宣政殿了!” 左延臣的眼神突然变的锐利,仿佛两道长剑,直直的盯着萧满:“走?现在如何走?我等一旦离开祖州,这祖州城定然会把陛下身死受辱一事泄露出去,如此我大辽还要不要脸面?至于你…………呵呵,怕是更拖不得干系,巴图可是你的人!” 萧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自己也想不到巴图会对耶律洪基有如此深仇大恨,以至于行这种大逆之手段,萧满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以一国之皇帝的头颅做酒器,这是……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而巴图的所作所为把自己也拉下了深渊,自己绝对逃脱不得干系,甚至会被一同治罪!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成为太后工具的代价啊! 萧满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太后也是帮自己遮掩这场丑闻,让这件帝王受辱之事永远的埋藏在祖州的土地里! 可现在已经是满城皆知,如何去隐瞒?难道要把祖州城中所有的人都杀掉?这些可都是皇族,后族,要不然就是契丹的贵族,若是统统杀掉,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大家一起完蛋 祖州城中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五万皮室军驻扎在这里,这里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不过在这份平静之下隐藏这更多的愤怒而已,越是的不到宣泄,越是慢慢酝酿变化。 左延臣现在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实在想不到有效的对策应对眼前的危机,只能派人向上京城飞报,但眼下他也能感觉到祖州的不同寻常,这里实在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最终在平静之下爆发出了惊人之举,耶律贾带着人出现了,自从左延臣和萧满带着五万皮室军出现在祖州城之后,耶律贾等人便没了踪迹。 现在他们突然出现,还真的让左延臣和萧满措手不及。 耶律贾是平静的,平静的端着一方小盒,恭恭敬敬的走着,向城外走去,而他身后是四个耶律氏的男人,抬着一口棺材,棺材上盖着名黄色的被面,如同一个巨大的元宝,向上京城的方向缓缓而行。 左延臣和萧满脸色大变,这是要作甚?!即便是陛下身死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的向上京城而去啊!这难道是要让世人都知道此事? 祖州城的人知道皇帝死在祖州,可别的地方的人还不知道。左延臣率军进入祖州就为为了封锁消息,堂堂一国皇帝,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都城之中,也要死在皇宫之中! 更不能……更不能把耶律洪基的头颅被贼人做成酒器的事情宣扬出去,一旦如此,左延臣打了个寒颤,他不可想象太后的怒火! 萧满和左延臣两人率领大军拦住耶律贾的去路,双方对峙一下,耶律贾便继续捧着木盒前进,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他停下。 整个人出于一种淡然无谓的状态,眼前披坚执锐的士兵在他眼中不存在,而左延臣更是不存在,至于萧满这个卑鄙小人,耶律贾却是对他笑了笑,露出森然的牙齿从喉咙的最深处颤抖的挤出一句话:“我一定要让你受尽人间的至苦方才屈辱的死去!” 面对威胁,胆大包天的萧满也无法淡定,结巴着说道:“谁也不知道巴图是孛尔只斤的主人,再说各为其主…………” 话没说完就被左延臣踹倒,这个文臣不知拿来的力气对着地上的萧满拳打脚踢:“住口!混帐东西说的什么话!你这脑袋就该割下来喂狗!” 萧满一下被打蒙,心中凄凄,自己已经成为任人践踏毫无尊严的狗吗? 但这一切在耶律贾眼中却是那么的可笑,抱着怀中的木匣再次向前走去,对面手持长刀的士兵犹豫的看着他以及他怀中的匣子和身后的棺椁,不敢有任何动作,仿佛他手中的木匣便是劈波斩浪的神奇,士兵们如潮水般分开。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左延臣冲着皮室军的将士大吼,但却无人敢上前,他们都知道耶律贾手中抱着的是什么,也知道后面棺椁之中是谁的尸身,对于帝王的敬畏和惧怕已经烙印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萧满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咬了一下牙,抽出长剑上前架指着耶律贾道:“你莫要疯魔,眼下再踏出一步,别说去往上京城,便是离开祖州都不可能!” 这是萧满最后的挣扎,他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要配合左延臣把这件天大的祸事压下来,维护太后就是维护自己,若是让他耶律贾抱着皇帝的头颅大刺刺的走进上京城………… 萧满打了个冷颤,他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太后和张俭萧惠等人的所作所为将大白于天下,整个辽朝都会对萧家厌恶唾弃,甚至是践踏。 可眼前的耶律贾却毫无畏惧,依旧迈着脚步向前,手中捧着的匣子不曾有一丝晃动,直直的向前,向前,萧满的长剑也变得柔软起来,当耶律贾抱着木匣向前,萧满的长剑便向后缩了去。 他实在不敢在对耶律贾下手,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么做是对帝王遗体的不敬,更是一种亵渎。 萧惠是真的怕了,扔掉手中的参加长剑扑向耶律贾抱着他的腿道:“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啊!如此一来大辽的脸面何在,太后的脸面何在?陛下难道还要受辱?!” 耶律贾身体一僵,迈不开脚步,确实这么做会让皇帝再次受辱,受到宋人和天下人的嘲笑,但很快耶律贾便冷笑着再次向前:“受到天下羞辱的人不是陛下,而是太后!” “放肆!”左延臣出声呵斥,他要维护太后可声音到了后面便略微降低,他也知道这件事乃是太后和萧惠张俭等人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要置耶律洪基于死地。 耶律贾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了悲切与快慰:“放肆?!是谁放肆!何人放肆!你心中最清楚,居然敢对一国之尊上下手,居然敢谋害一国之君,到底是谁放肆!” 说完这些,耶律贾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是那么的果断决绝,他的声音虽是不打,却也响彻四方,渐渐的祖州城中的契丹人开始出现,他们多是契丹贵族,紧紧跟随在耶律贾以及棺椁之后。 这时候谁也无法控制眼前的这股大势,谁也无法阻拦耶律贾等人,祖州城的契丹人是在为他么的帝王送行也是在为大辽送行,在他们眼中大辽如今已然是日暮西山江河日下,往日的辉煌不在。 左延臣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实在不知道为何契丹人会如此决绝,即便是被皮室军的骑兵用快刀和军马驱赶,也好不畏惧,他们被砍到在地,只要不死便很快的站起来,被军马撞倒,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往棺椁爬去。 以至于皮室军的将士都无法下手,只能任由他们向东而去。 萧满看着这一切,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远方已经基本看不见的棺椁恨恨的锤击地面,他知道自此之后自己算是完了。 太后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巴图被捆着拖拽向上京城,虽然一路上有人向他吐口水但却没人杀了他,甚至连石块都没有向他投掷。 为的就是让他活着抵达上京城,为的就是揭露自己的罪行!当然,太后和张俭萧惠等人的罪行也跑不掉! 耶律賈的所作所为都意味着一件事,既然皇帝死了,那就大家一起完蛋! 而现在最危险的人就是自己…………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疯子 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带着耶律洪基的头颅棺椁走回了上京城,在这一路上无人敢阻拦他们的前进,而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在这一路上传播开,如此天大的事情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 但所有知情人都隐瞒耶律洪基的头颅被做成酒器这件事。 这是对帝王的羞辱也是对大辽的羞辱,耶律贾即便是再痛恨太后和朝廷,也不会用耶律洪基的屈辱来揭露他们,说实话耶律贾真的很想看看萧太后和满朝文武的表情。 说到底耶律洪基也是她萧太后的亲生儿子,如今到了今天这种刀兵相见的地步不说,还被人把脑袋做成了酒器,这对一个母亲和女人来说是多大的痛苦? 事实上当听到了这一消息后,萧挞里便晕死过去,自己的儿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这能不心痛?虽然为了大辽他必须死,但头颅被做成了酒器这般天大的侮辱她怎能受得了?! 皇帝死在了祖州,这是许多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们还认为耶律洪基病重在皇宫之中闭门不出,许多人不知真相,只觉耶律洪基得可能是回到祖州治病去了,最后不治身亡。 但更多的人从各个渠道打听到了消息,街面上都有人再说冬日里宫中的那场大火以及太后临朝称制的事情,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便说明了问题。 不是被人揣测,而是不得不往那上面想,整个上京城出于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既有对耶律洪基大行而悲痛的,也有对太后所作所为愤恨的,忠于帝王忠于大辽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大权在握已经成为事实,即便是有巴图证明他是萧满的人,也无法证明萧满和太后或是萧家有什么联系,别忘了他是被降罪囚与祖州城的。 这时候朝臣们站出来,把矛头指向萧满,认为他萧满乃是因为当年才惩罚不满对在祖州城中治病的皇帝下毒手!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朝臣们的这一观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并且把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视作奸佞,别忘了这两个人有着保护皇帝的职责,你们现在向太后泼脏水,皇帝被刺的时候你们在哪?! 本来没有保护好皇帝就是你们两人的过错,这时候难道不该认罪伏法吗?依旧在上京城中叫嚣是太后之过,是张俭和萧惠的阴谋这说得过去? 于是在风口浪间之下,耶律孝自杀了,大喊了“先走一步”的他撞死在了上京城的城门边上,一大摊的红色血液相对于整个上京城的城墙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也显得那么的渺小。 耶律贾绝望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还没有进入上京城,上京城的所有人都站在了太后一边,即便是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也依然有人能颠倒黑白。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匣,耶律贾咧嘴惨笑,他的事情还没有完成,现在还不能死,这位大辽的太后居然不敢出城迎接帝王的棺椁,可见她心中的胆怯,眼前的不远处是张俭和萧惠二人以及诸多朝臣,他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死去的不是帝王,不是他们的君主。 这是莫大的讽刺和悲哀,一国之君的死居然如此的毫无价值,耶律贾最后看了一眼耶律孝的尸首迈开脚步缓缓而行,接下来的路就是自己一个人走了,不过很快就会自己也会去陪他。 张俭和萧惠两人的表情很严肃,耶律贾居然从张俭的眼中看到了悲伤,一股浓浓的悲戚之意,忍不住开口讽刺:“左丞相韩王这是作甚?你们为何如此肃穆?当欢庆之啊!这不是你们期盼已久的事情吗?陛下死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萧惠露出震怒的表情:“耶律贾!你放肆,这时候岂能胡言乱语,此乃诛心之言!” 咯噔一下,耶律贾把手中的木匣猛然送到了萧惠的面前:“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吗?!” 看到木匣后萧惠脸色大变,急急的向后退了数步,面色也变得极为惨白,这是他的女婿也是大辽的帝王,可无论生死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威仪尚存,萧惠实在没有勇气面对。 “堂堂大辽的枢密使,韩王,居然被一个木匣吓到了,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俭上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伸手接过木匣,声音微微压低开口道:“耶律贾,你觉得自己不是在侮辱先帝?太后已经在宫中晕倒数次,你若是还这般疯魔,便是葬送我大辽江山的人!陛下当以帝王之尊入陵安寝!” 张俭的举动确实让耶律贾惊讶,但随即冷笑道:“晕倒数次?在我看来不如陪陛下上路的好!”说完耶律贾便向皇走去,张俭抱着木匣紧随其后,而萧惠大骂:“疯子!疯子!” 张俭知道萧惠也是骂自己,但这时候已经无法回头,站在太后一边不假,可不意味着来了最基本的东西都要放弃,耶律洪基已经死了,可以说辽朝的所有权利都会被太后所掌握,内患以除! 这个时候是该把皇帝安置下来了,最少要让他进入皇陵之中,张俭的内心极为复杂,耶律洪基的死其实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也是他最希望发生的事情。 他的死意味着辽朝的内乱结束了,也意味着大辽的权利完全收归了太后,形成了一个整体,没有什么礼法的问题,也没有了掣肘的可能,太后的钧旨便已经替代圣旨成为大辽的最高旨意。 张俭这么做为的是大辽的长治久安,为的是让大辽以最快的速度休养生息,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皇宫的宫门已经变成了白色,整个皇宫也是一片素缟,惨淡的白纱笼罩了一切,从宫门开始到宫中的所有宫殿,全部清一色的白色,在这夏季显得颇为清冷。 因为担心尸体腐烂,耶律贾等人的速度很快,加之祖州城距离上京城并不遥远以及妥善的处理,所以耶律洪基的尸首还没有腐烂发臭,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萧满的逃亡 耶律贾再次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宫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庄严肃穆,但却失去了它的主人,皇帝尸身将要在召怀殿停灵,以供朝臣,外戚,贵族,宗室的参拜。 皇帝驾崩的消息早已在上京城中传开,这是张俭和萧惠散播出去的消息,为的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可以说耶律洪基的死从头到尾都被安排好了。 唯一不再计划之中的便是孛尔只斤的族人会对皇帝有如此大的恨意,以至于辱了帝王尸身,头颅被作为了酒器,这件事对于张俭和萧惠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也是绝不能泄露的,而对于萧挞里来说却是天大的噩耗。 她对耶律洪基下手纯属无奈,她一个女人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重,以至于她不得不对任何干扰她的人动手,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能放过,女人执政天生就有悖于礼法,这时候若不能果断便再无机会。 但耶律洪基可以死,但却不能被辱! 儿子的头颅被做成酒器,这是萧挞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也是她怨念的所在,而萧满这个计划的执行人将要付出代价,孛尔只斤氏的人都将为他献祭! 当然,萧挞里还发现一个问题,眼下发生的一切好似和大宋皇帝脱不开关系,是他故意透露出孛尔只斤氏的人将会成为草原的霸主,将会颠覆整个辽朝,虽然他不可能有前后眼,但在辽朝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巧合。 萧挞里已经对儿子的死充满了恨意,她下意识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便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赵祯放出一段关于孛尔只斤氏的预言,之后耶律洪基便派人屠杀孛尔只斤氏的族人,而孛尔只斤的余孽混入到了萧满的身边以图刺杀皇帝,而在这个时候耶律贾又带着耶律洪基前往了祖州与萧满相遇…… 从一开始的预言到最后的巴图刺杀这一连串的巧合实在太过让人怀疑了,当然其实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赵祯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谋划这件事,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能力谋划这件事,但就是这份巧合让萧挞里对赵祯的怀疑极具上升,甚至对他当年提出的警告都觉得是早有预谋的威胁。 这个疯狂的女人不光对巴图和整个孛尔只斤氏的人充满了恨意,对赵祯她同样怨恨,再她看来很可能是赵祯在幕后谋划了这一切,一个疯狂的母亲才不会去管合理不合理的猜测,她只认为自己相信的事情。 于是萧挞里就把耶律洪基的这笔帐奇葩的算在了赵祯的头上,若是赵祯知晓了一定无奈苦笑,他当初只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借辽朝之手对孛尔只斤氏的人进行屠杀而已。 赵祯当初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天下许多人都说自己是神仙转世,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可以预言前后,于是赵祯侥幸的试了一下,最终的结果便是辽朝果然对孛尔只斤氏的人动手了。 当萧挞里召见萧满的时候,这个狡猾的狐狸早已凭着敏感的直觉溜掉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变成牺牲品,耶律贾不会放过他,张俭萧惠同样不会放过他,但最重要的是太后更不会放过他! 萧满才觉得他自己是最委屈的人,他是萧挞里手中的工具,是张俭萧惠的棋子,甚至是巴图复仇的桥梁,他一直都是在被别人利用,但最后所有人都在找他,都把他视为凶手!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人! 思来想去他觉得最终自己将会被牺牲掉于是他便早在祖州城的时候便做好了打算,他不能前往上京城,更不能前往皇宫,他要消失在路上,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自己的离开。 于是一个简单却有效的方法在萧满的脑袋中形成,自己还是有价值的,尤其是对大辽的敌人来说更是有价值,眼下他无处可去,却是可以带着祖州城和辽朝最隐秘的消息前往大宋!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可当他看到左延臣和皮室军并没有能力阻止耶律贾等人之后,他便知道大势已去,耶律贾等人一定会前往上京城,皮室军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持祖州城的稳定,消除叛乱的可能。 眼下耶律洪基死了,再也没有能威胁萧挞里这位太后权利的人了,耶律贾等人即便起事也将毫无意义,说来是那么的讽刺,在皇帝死后,左延臣便带着这些皮室军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送行仪仗………… 萧满一直向西逃窜,他不认为自己该直接南下前往大宋,大宋的边军可不比皮室军好对付,也许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就被边军的棘轮弩射成了刺猬。 于是萧满便从西面绕道进入大宋的北京道,这里原本是大辽的中京道,萧满在此担任过松山州的节度使,对这里他了解的相当透彻,可当他从隐秘的山路进入松山州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若不是不远处高大青翠的松山,萧满甚至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这还是原本中京道最贫穷的州府吗?当年自己在这里干了一年便忍受不了,找遍了所有关系才让萧家把自己调走。 这里原本是真的穷啊! 大多数的人家都是以茅草或是石块建造房屋,被说是砖房,就是一般的木房在松山州也是颇为少见,州城松山城倒是好一点,可也好不到哪去。 但当他从松山的小道出来后便听到了轰隆的巨响声,巨大的爆炸让他以为宋军在进攻,但很快他便发现这是宋人在开山凿石,巨大的石灰石被炸裂,一群光着膀子赤裸着上身的契丹人,汉人,带着锤镐铲等物上前把石块弄成小块,在用推车运送出去,而这巨大的推车居然是以铁轨运输的! 萧满发现,这松山变成了宋人的矿山! 在远处看了好一会的萧满,牵着马匹悄悄的离开,不远处的山脚下便是一大群新盖的建筑,这在原本的松山是绝不会出现的。 一路向松山州的州城进发,萧满看到的松山州已经让他认不出来,松山州的工厂变多了,农田变多了,人口变多了,连百姓脸上的疲惫和幸苦也变多了,可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王安石的态度 萧满进入了北安州的州城,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毕竟他曾经是北安州的节度使,不少契丹官吏一眼就认出这个桀骜不驯到了北安州打个秋分就离开的上官。 王安石对于萧满是不削一顾的,在他看来萧满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放着契丹贵族的身份不要投靠大宋,但王安石并不待见他。 在萧满求见的时候,他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当然在他看来,会见地方商贾都比会见萧满来的有价值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王安石的不待见让萧满极为不满,他发动了所有在松山州的关系,希望能找到以前在松山州的贵族帮忙,可他终究是要碰壁了,他原本认为大宋吞并了中京道之后,会如同当年占领燕云一样对契丹人网开一面,以此加强统治,但结果却是契丹的贵族在松山州逃的逃,死的死,几乎没有几个。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却发现,松山州地方上的契丹宗族还在,这就给了他唯一的希望,通过这些宗族他知道,原来松山州的契丹贵族几乎被王安石一扫而空,或是被抄家没财,或是惧怕王安石而逃到了别的州府。 萧满从这些宗族得到的答复很简单,去大定府,去那里才能见到大宋北京道的安抚使,大宋皇帝的妹夫蔡伯俙! 蔡伯俙的大名萧满是如雷贯耳,对于任何一个辽人来说他的名字都是那么的熟悉,这个曾经在上京城中叱咤风云的商人就是大宋的密谍黑手的头子。 而名闻天下的蔡记也是他一手一脚帮大宋皇帝打造的。 于是萧满打算离开松山州,前往上京城,在计划逃亡大宋的时候他便准备了许多钱财,他在祖州的时间也积攒了许多财富,但大多不便携带,但金银细软却是不缺的。 而且他不是一人前来,还带着忠心耿耿的亲兵以护卫,这就是为何王安石不待见他的原因,事实上萧满知道自己在进入松山州的时候便已经被大宋的军队顶上了。 在松山州的州城之中,总有人尾随在他们的身后,但有求于人,萧满并不在乎,只是王安石的态度让他非常气愤。 但他不知道的是,王安石这么做就是在逼他去上京城,松山州太小,他一个知州还没到与他谈论的程度,瞧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其中定然有着相当大的利益交换,而自己无法代替大宋满足他。 与其看着眼前的机会而得不到,还不如推给蔡伯俙,让他去处理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怕是最为得心应手的吧?! 在萧满准备离开的时候,王安石出现在城门外相送,来的时候他是无声无息的出现,但走的时候却是王安石亲自相送,这便让萧满知道,他是要故意把自己推往大定府。 也是在告诉自己,现在整个大宋都知道他来了,并且会盯着他,让他无法隐藏,只能前往大定府。 微微苦笑望着王安石道:“知州为何苦苦相逼?” “我开出的价码你能满意吗?还是说你认为我会以朝廷的名义给你什么样的好处?既然都不可能,还是去往大定府吧!” 王安石一语道破其中关窍,在萧满恼怒的表情中再次淡然开口道:“一路小心,若不是我请威武军的人照顾你们,你们在松山州早已死了几十次!” 萧满脸色稍稍好看,确实他也感觉了那些宋军的不对,虽然他们总是盯着自己,但却从没有很强烈的敌意,反倒是松山州的契丹人脸色不善。 对王安石微微一礼后,萧满再次上路前往大定府,这些他倒是放心了,他一开始还在担心辽朝的杀手会前往大宋追捕他,但现在看来,整个中京道已经被大宋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想想也是,无论大宋夺取了什么地方的土地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使得这里安定下来,并且融入大宋的统治之中,当年燕云被大辽统治了百年,但结果呢? 到了大宋手中就被人家从头到尾的掌握了,并且大宋还毫无顾忌的迁都与此,可见镇守一方的信心,而眼下的更名的北京道也是如此,在宋人手中这北京道也变成了铜墙铁壁,不说那些在边界上巡逻的宋军,单单是各地铺设的公路便已经出具规模。 萧满相信,只要有需要,大宋随时可以从各个州府调兵赶往前线! 前往大定府的路上,萧满见识到了大宋的能力,这个王朝几乎把每一寸土地都利用上,或是开垦农田,或是种植树木,或是挖渠引水,或是开设工厂。 曾经是武将出生的萧满看到了植树造林的作用,这是一种资源也是一种屏障,可以有效阻挡骑兵深入腹地快速奔驰的屏障。 被小看这些树林,成片成片的树林对骑兵的阻碍是相当巨大的,减缓行军速度不说,还能成为伏击之军的屏障,步卒在其中健步如飞,可比骑兵要厉害的多。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燕云在大辽手中十万铁骑对大宋汴梁城的疾驰的威胁,宋人也是使用广植树木的法子,眼下这北京道再次上演显然是作为屏障之中。 但他不知道,其实这些树木是成年极快的杨树,主要的作用也不是作为屏障防备契丹人,或者说主要的功能不是防备契丹人,而是作为一种快生的木材来使用。 大宋将要往北京道迁徙百姓,北京道也要出口资源,这些木材就是最好的材料和资源,种植的树木越多,几年之后得到的木材也就越多,这些木材可是财富的来源之一,毕竟要养活大量的人口光靠工厂和土地还是不行的。 萧满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还在路上奔驰着,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只有得到大宋朝廷的保护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只有向南方而去他才是安全的,因为萧满知道,越是北方,契丹人越多,越是南方契丹人越少。 终于,在不远处已经能看见一座巨大城墙的庞然阙影,远远看去无数的塔楼,无数的箭楼炮台组成的大定府宛如一座巨大的城堡而非一个城池。 当抵达大定府城门下的时候,萧满干咽了一下口水,眼前的城池犹如来自洪荒的巨兽,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强大的战争气息。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刀俎,鱼肉 大定府城防建设从一开始就是按照赵祯的标准来的,他要把这里建设成为大宋的北方重镇,可以说到了大定府基本上就是草原了,这里也是克制游牧民族的前线。 当然大宋的实际控制区域也只能延伸到这里,再往北或是往西都难以实际控制,不是大宋的军队到达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而是交通通信跟不上。 华夏王朝的实际控制地区远没有大宋这般遥远,或者说集权于中央的地区没有这么远,即便是盛唐已经把手伸到了贝加尔湖的安北都护府,但实际能控制的地区也是少之又少,除了关中地区之外,便也所剩无几。 并不能如赵祯这般以飞骑公路传达旨意朝发夕至!这已经是汉家王朝对疆域的控制极限了,至于南方,实在是因为不好叛乱,一旦出事,来自北方的强大兵力可以完全碾压南方的起义。 赵祯的大宋则不同,每一个地方都有特殊的运输传递线路,往南可用漕运,可以用火车,甚至是快马,自从大宋有了公路之后,皇权下地方更加的便捷迅速了。 而从地方上传递情报到中央也是相同的速度,赵祯改革路政的同时,也加强了对递役的建设,他把大宋的递役打造了成了后世的邮局,不光能运送货物,也能载客和汇钞。 如果你是川陕四路的百姓,想要把钱汇给远在神都的人,那算是你运气好,钱庄每月初一,十五会有两次回款的转车,当着你的面把交子装箱封存,并给你衙门开具的收据,然后在十五日后运送到神都,你不用担心钱款的安全,待下月可查询回执,若是途中有遗漏和损失,朝廷的钱庄会全数赔给! 这就剩下许多事情,最少你一路上要用一个月甚至是俩个月的时间,钱庄半个月便能完成。这不光给了百姓以便利,更是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四川有着大宋最好的蜀锦嘞! 眼下的大定府也是如此,这里有着往来不绝的递役,也有着整个大宋最为坚固高大的城池,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觉得自己的渺小,和神都相比这里更加严密和充满威胁。 神都毕竟是大宋的都城,皇帝的宫殿所在,即便是再过严格也不彰显与外,而大定府不同,这里的城墙就是被宋军彻底摧毁的,而要重建自然要以它的作用为主。 何况自从宋辽之间的战事结束,双方之间也恢复了往日的通商,商贾往来熙熙攘攘,各族百姓往来不绝,安全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蔡伯俙非常识时务的把这里按照赵祯的要求打造成了边关重镇,神都锁钥!同时也用上了他的所有商业才华让大定府成为宋辽之间的生意场。 萧满站在大定府的城墙下,高高的城墙仿佛要刺进白云,五丈高的城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样的高度已经赶上大辽最高的宫殿宣政殿的高度,而这只是大定府的城墙而已………… 不敢想象在如此高的城墙上射下一发弩箭是何威力,城墙的拐角处不是棱角分明的模样,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面安置着的八牛弩,抛石机,甚至是浑身黝黑的火炮。 伸出的炮口就像是狰狞的獠牙,让人望而却步,萧满可以想象大量骑兵冲击这座城池时所付出的代价………… 城门口以吊桥设计,宽宽的护城河围绕在周围,虽然还没有注水,但下面劳役还在不断的挖掘深度,并用砖石修砌四周加固,这就有些过分了,谁不知道草原上的契丹人大部分是旱鸭子?! 反正萧满不觉得自己游过去,何况城墙边上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攀登了,穿过眼前的巨大吊桥,如手臂粗细的铁链纹丝不动,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拉起? 最让他惊恐的是,宋辽之战才过去多久?大宋便在大定府的废墟上造出了如此坚城?! 幽深宽大的城门洞是一道重要的关卡,在这里宋人的管理检查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所有人都要拿出边关州府开具的文书才能进入大定府,这和当年的大同府相差甚远。 大抵是因为宋辽战事才结束不到半年的原因,这里的检查远比松山城要严格的多。 幸好王安石在送别的时候给了萧满文书,否则他连这座大定府都进不去,但四周的百姓却可以拿着户籍册子进入大定府之中。 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在这里都是一视同仁,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不过只查进城者,对于出城之人却不会严加盘查,显然这是宋人对自己的盘查很有信心。 穿过城门洞子来到城中,萧满便觉得豁然开朗,相比城外密不透风的城防,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宽敞的有些不像话,他是来过大定府的,原先的府城和现在比起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刚走过内城的岗哨,便有一队人快速的走向萧满,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后道:“你便是萧北天吧?安抚使正在大定府府衙等你。” 萧满微微一惊,萧北天便是王安石给他文书上的化名,而眼前的着个人居然一眼就认出素昧相识的人,可见蔡伯俙早已收到了松山州的消息。 这么一想他更加肯定王安石早已把他的去路都安排好了,若是不去寻蔡伯俙,自己怕是在大宋境内寸步难行,那看似老实一板一眼的王安石端是好深的城府心机! 跟着眼前的几个汉子一路行走,萧满的仆从早已发现了不对,压低声音的对他道:“主人,这几人出生军伍,身上煞气很重!” 萧满点了点头但却无奈苦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静观其变吧!若是真的要置我等于死地,也没奈何。” 他早已看出这几人不同寻常,眼神如鹰,呼吸内敛,这样的人他见过,也交过手,当是宋之踏白。 能驱使他们这样的人也只有蔡伯希这一方安抚使了,萧满倒是从容淡定,该来的总会来,即便是蔡伯俙要他的命也没有办法,他只是希望能见蔡伯俙一面,他相信自己手中的筹码能打动他。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无路可逃 蔡伯俙对于眼前的人非常好奇,要么这个萧满简直就是个奇葩,要么他就是个白痴,身为契丹人的贵族,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逃亡大宋,当然蔡伯俙也怀疑他在辽朝待不下去了的原因。 对于这些投诚归义的人,蔡伯俙还是要热情招待的,并且加以宽慰显得大宋的厚德,但他要把萧满心中的所有秘密给榨出来,毕竟要想在大宋待下去,必须要给出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相比王安石的敏感,蔡伯俙的执政嗅觉也不差,何况他明白萧满这个辽朝贵族不可能不带着有价值的情报前来大宋,否则还有什么意义?那什么换取荣华富贵? 但蔡伯俙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价值,萧满在辽朝的地位可不低,乃是萧家之人,更是辽朝响当当的贵族,他向大宋的投诚归义,可以作为一种宣传和利用的工具。 这么多年来大宋对辽朝的打击可不单单只限于军事上,在经济上的打击是出众,是收效甚巨的,官家以轻松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收拾掉辽朝经济,使得辽朝拿不出钱来发展国力。 而是士气上的打击也不在少数,比如辽朝有名的家族韩家,在韩绍文归降大宋之后,整个韩家也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归附了,而且不断有汉人大族归附,这使得辽人士气受到的打击很大。 这是辽朝汉人崩溃的开始,也是辽朝对汉人失去统治的开始,不断的有汉民向大宋潜逃,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大宋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美好的生活不是水中花井中月,不是吹嘘出来的,而是他们实实在在看见的,宋人活的是什么样?从那些商贾和商贾手中的学徒就能看到,每月数十贯的收入实在让辽人觉得惊诧,这是他们一年的所得,甚至更多。 经济上的差距使得他们羡慕的同时,兵力上的差距也让他们没有安全感,大宋拥有天下最强之兵的事实不可否认,即便是契丹人的精锐在宋军面前也占不得便宜。 而眼下蔡伯俙觉得,要是能把萧满这个辽朝贵族拉拢过来,成为大宋的可用之臣,那将士对辽朝彻头彻尾的打击,这种打击可比汉家百姓的归附要来的大得多! 所以无论萧满带来的消息有没有价值,他都要重用萧满,并且让萧满发光发热,但很快,当他得知萧满的消息后便立刻打消了脑海中的念头。 “什么?!”蔡伯俙震惊的望着萧满,指了指北方声音嘶哑的道:“你的意思是那巴图把大辽皇帝的脑袋割下来当作酒器,还真的喝酒了!” 萧满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说道:“正是!这杀才乞颜部是孛儿只斤氏的人,因大宋皇帝的一句预言,陛下便对孛儿只斤部的人大肆屠杀,但最终还是让他有了机会接近皇帝。” 蔡伯俙望着萧满嗤笑道:“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萧太后要杀他,反倒是给了孛儿只斤氏的人机会,这人还是出自你的身边……你一路颠簸也是劳累,快快下去休息吧!” 萧满没想到蔡伯俙的态度变的如此之快,他已经把消息都告诉蔡伯俙了,但他怎么会一下便翻脸了? 蔡伯俙不是觉得萧满的利用价值没了,而是真的怕了,眼下这个萧满还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别说是在辽朝,即便是大宋也容不下他,官家虽然对辽朝不择手段,但对法礼和皇权却视若珍宝。 这萧满手下的奴隶亲兵亲手割了皇帝的脑袋就已经是大辟之刑的重罪,何况还把辽皇的脑袋做成了酒器,这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事情。 萧满自然不能摘得掉,而且还要受到牵连,步巴图的后尘,成为耶律洪基陵前献祭之人,而且官家若是知道,一定会把萧满押送回辽朝,在这件事上官家绝不会包庇。 蔡伯俙同情的望着萧满:“这段时间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便说出来,本官多少会满足你的,待本官向官家请旨,再做定夺!” 萧满脸色大变,他从蔡伯俙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这是说大宋也会把自己送回给辽朝?!这样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出路,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逃不脱身死的命运? “安抚使,我可是辽朝的贵族,一旦归降大宋价值几何您难道不知?我甚至可以号召更多的族人归降,这对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这些本官自然知晓,可谁让你收了一个敢把天捅出篓子的奴隶?他若只是刺杀辽皇还不会有这事情,你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萧太后的差事,可现在…………虽然这消息出不去,可萧太后却知道自己儿子受辱的这件事,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更要命的是,这是侮辱一国之天子,你说我大宋的天子能包庇你吗?显然不可能!” “这么说来我这是自投罗网了?” “是啊!你应该走,想要活命就应该走,走得越远越好,比如西域,在那里没有人会认识你,没有人会注意你…………” “不知安抚使可否会放我一条生路?” “既来之则安之,你便好生待着吧!多少人知晓你进了本官的衙门,若是让你走脱不是显得本官无能?陛下的责难本官可担待不起。” 瞧见萧满目瞪口呆的样子,蔡伯俙忍不住说道:“是你自己太蠢,这种天大的干系居然敢说出来,还敢来我大宋,当我大宋是什么地方?连礼法君威都不要了吗?” 蔡伯俙这句话算是点醒了萧满,但也已经为时过晚,木已成舟之下他已经没有去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他一定第一个吃,一定不会来投靠大宋。 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宋辽之间虽然是互相敌视,但却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对皇权的维护和尊重,这东西是帝王维系统治的工具,也是绝不能受到威胁。 眼下巴图的所作所为必须要有人负责,而这个负责的人就是他萧满,辽朝太后不会放过他,而大宋皇帝自然也不会包庇他!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信鸽带来的惊天猛料 北京道的公路建设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这是一场浩大的工程,也是带动北京道经济建设与人员安置的一项重要举措,从松山州不断运来的水泥加快了这一建设,当然所需的开销也是挺大的。 一匹快马不断的在铺设好的公路上飞驰,若是看见前方还在修缮公路,马上的骑士便离开公路走上原本的土路,偶尔会有人上前阻拦询问,但在看到他背后的檄羽之后便立刻闪开。 这是金牌急脚递,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依律当以耽误军机论处,马上的骑士抵达泽州后便稍稍喘息,他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喝水吃干粮换马匹但却不能进入驿站之中休息,为了节省时间,他几乎是在马背上坐着完成这一切,便急急的换马离开。 大宋的金牌急脚递是递役中最快也是最辛苦的活计,但却有着极高的收入,这一趟下来他便能获得二十贯钱的赏赐。 在大宋许多地方效率和金钱挂钩,马上的士气擦了擦嘴,还有一半的路程便可抵达密云,知道到了密云自己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想想都觉得可惜,过断时间,这种急脚递的机会怕是越来越少了吧? 现如今信鸽的使用越来越规范和频繁了,许多地方州府之间甚至都用上了信鸽传递消息,这种高效而又安全的传递方式在大宋越来越流行,以至于朝廷专门定制律法,以震慑捕杀信鸽的人。 信鸽在军中的地位堪比战兵,而在朝中的地位更是堪比地方官吏,只有给了这些扁毛畜生以高待遇,才会使得民间百姓不敢打它们的主意。 只要发现捕杀信鸽的,一律流放琼州,那可是大宋最南的海岛,虽然不会如沙门岛那般可怕,但一路从北下南却极少有人能走到,甚至有不少押解衙役死在路上。 越是靠近京畿道,路便越好走,只用了大约一个白天的时间,马上的骑士便已经抵达密云,天色尚未完全黑透,骑士便把背后带有火漆封蜡的牛皮筒子交给了黑手的人。 现在大宋的信鸽大多由黑手负责,只有地方上的是属于州府自己培养人才。 黑手也不似原先那般让人望而生畏了,门房倒是一个客客气气的老头,甩手便丢过一个布袋,骑士数了数,里面是二十八章一贯的交钞。 “多出的三贯钱是赏你的,这么快赶来算你勤快,去驿站歇息去吧!莫要把去那烟花柳巷把身子给掏空了,也莫把这钱财奢费在女人的肚皮上!” 骑士腼腆的笑了笑:“这钱俺要存着,将来娶媳妇使嘞!” 老者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明日有人寻你说话。” “寻俺说话?说什么话?” 老者翻了给白眼:“废话,当然是巡查司的人,官家派出巡查司了,还没出京畿便开始了,一路上只要是北归的人都在他们巡查之列,当然是询问中京道的事情,别忘了!” 骑士连连点头:“这不敢忘,官家的巡查司乃是为民做主的衙门,可不敢糊弄的!” 两人正说话间,一只信鸽扑棱棱的飞起,以极快的速度窜向高空,然后便张开羽衣开始滑翔,这是多年训练的结果,朝廷的每一只信鸽都是和这样,中途极少停下休息也极少吃野外的东西,直到抵达目的地才会休息下来。 “信鸽并不知道它的一双羽翼下装着的是什么,反正和它没有关系,它只是不知疲惫的利用一种叫做磁场导航的东西寻找归路,回到他的鸽舍中。” 赵祯手中举着一支鸽子向三个,不,准确的来说是四个孩子科普,这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虽然没有让他们成为科学家的必要,但了解科学知识,尊重和喜欢科学总是有好处的。 他们将来都会似乎大宋的上层,当一个上层都喜爱科学的王朝出现时,他们的下层建筑还会有反对的可能吗?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父皇它们是用什么来寻找归途的?” 赵昀的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他对格物有着一种执着的喜爱,原本是为了避免和赵旭的冲突,不知怎的,现在却变成一种心理暗示后的产物,他确实爱上了格物,以至于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种变化在赵祯眼中既心疼有欣慰,这孩子聪明知晓自己不该沾染那个权利,于是便强迫自己痴迷格物,事实上他做的很对,在帝王之家能有这样觉悟的人少之又少。 指了指鸽子的喙道:“就是这个喙,信鸽不仅能靠它吃东西,也能考到感受大地的磁场,以此作为导航只用,可见世间万物之灵各有其妙。” 说话间,一只信鸽扑棱棱的飞进宫墙落入后苑之中,当看到信鸽的脚上绑着一圈红色丝带的时候,赵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贺兰雪你带他们去后苑的水榭中纳凉,朕要处理国事了。” 几个孩子颇为失望,他们最喜欢听赵祯说着一些有趣的知识,这些知识在别的地方根本听不到,只不过眼下他们也知晓轻重,贺兰雪的身孕已经不小了,但她坚持要让肚子里的宝宝听赵祯讲课否则也不会大热天的出现在这里。 缓缓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带着一帮意犹未尽的孩子离开,贺兰雪曾经是西夏的太后,她知道眼下这信鸽带来的消息一定惊人,事实上正如她猜测的一般,赵祯看到蔡伯俙的奏报后久久不语。 一来是被蒙古人的凶狠给惊到了,二来则是颇为同情耶律洪基,至少他民意上还是好辽朝的皇帝,一国之天子的头颅居然被人做成酒器,这让赵祯想起了宋理宗那个倒霉蛋。 若自己在有生之年灭国辽朝,再把草原压制住,也算是报历史上的仇不是……但相比这些,孛儿只斤氏的消息却更加让赵祯担忧,那个铁木真现在还没出现,历史上的黄金家族也还没有出现。 自己还有很多时间,现在辽朝在追杀孛儿只斤氏,也算是帮助自己去除一个大患,但草原上的事情说不准,没奈何一个铁木真没了,说不定还有什么桐木真,金木真之类的,只有彻底压制草原才能避免这个潜在的威胁。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敕谕 赵祯是皇帝,耶律洪基同样也是皇帝,对于赵祯来说,帝王的尊严和威严高于一切,即便是昏君,即便是大宋的对立之国君,依然尊贵无比,不是一个蛮人能羞辱的。 而眼下,他的脑壳变成了酒器,这简直就是在侮辱至高无上的皇权,赵祯不能也绝不会容忍,否则历代王朝如何保护先朝的皇陵?至今唐朝的关中十八帝陵都有大宋的士兵驻扎守护,年节也少不了祭祀。 对于这个萧满,赵祯是没有一点兴趣,哪怕他是辽朝的贵族,哪怕他可以动摇辽人的民心,赵祯依然不会庇佑他,这个人和巴图一样,是连带侮辱皇权之人,赵祯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提笔写下敕谕,告诫蔡伯俙暂时不要处置萧满,但却要把他看好,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同时通报辽朝萧满的下落,这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否则…………耶律洪基七天后怕是要入陵寝了。 既然路上已经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消息传到辽朝还需要两天,这样算下来,时间也真是不多了,剩下的三天之间还不知能不能把萧满押解到辽朝去。 把敕谕写完,三才早已把皇帝神宝奉上,赵祯粘着印泥盖下后,三才恭敬的接过封装起来,交给鸽舍的内侍处理,这封敕书要由信鸽携带至密云的黑手,然后再派人快马传递到大定府蔡伯俙的手中,他是一路之安抚使,交给他便是全权委托他与辽朝交涉的意思。 赵祯在敕谕中也写的很清楚,这时候他要担起责任,莫要在担心朝中的流言蜚语,该和辽朝交涉便和辽朝交涉,想办法从辽人身上获得一些好处才是。 大宋自然是要把萧满交给辽人的,但却不会白白交出去,最少要获得好处才是,否则岂不是对不去住蔡伯俙这商贾出身的名头? 前段时间赵祯还听说一段轶事,辽朝把蔡伯俙比作天下最会做买卖的商贾,称他是有史以来最会做买卖的安抚使,即便是蚊子从他面前飞过都能掐出一滴血来。 话虽然不中听,可事实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蔡伯俙到了大定府之后,大定府的所有产业就被他盘活了,作为一方安抚使,这货对北京道的经济建设可谓是鼎力支持。 王安石用石灰水泥盘活了松山州的产业和经济,而蔡伯俙却是用整个中京道的闲置百姓建设工厂不断向辽朝倾销商品从而获得财富和建设的基础。 相比之下,蔡伯俙更适合作为一方封疆大吏,他的眼光也更加长远,当然,经过适当的锻炼,王安石也能达到他的高度,双方只是层次不同所要面对的困难不同而已。 大量的商品倾销之下,辽人难免有些招架不住,同时还要面对大宋其他州府的商品倾销,一时间让辽朝的财富大量流失,贸易逆差逐渐加剧。 大宋的铁器以耐用结实著称,农具,厨具等等,其他的日常所用也实在太多,而成衣,茶叶,瓷器,成药,丝绸,锦缎以及各种手工艺品奢侈品更是琳琅满目,不过价钱也颇高,可辽人对大宋的商品是又爱又恨又离不开。 赵祯知道蔡伯俙这么做的原因,虽然名声不好听,可这么做对北京道的民生恢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事实上连赵祯都没想到,北京道在蔡伯俙手中如此风生水起,而且他还把自己的名声故意搞的不堪,作用也很明显,免得朝臣以此为借口再抨击他。 事实上非常可笑,无奈,蔡伯俙越是干得好,越是没有什么坏名声,朝臣们对他外戚的身份越是计较,越是紧追不放,可若是他稍稍有些坏名声,朝臣们反而不再计较,并以一句外戚果然靠不住为借口,说一下就算了。 赵祯岂能不知道其中缘由,而蔡伯俙同样也知道,大宋的国策是没错的,祖宗之法更是要遵循,赵祯不会然外戚获得权利的同时还提升文资和官价,虽然不公平,但不得不说这一招更管用。 现在的大宋不知重文轻武,也不是重武轻文,而是文武双方都得到了削弱,朝臣当中文臣的权利被赵祯更加细化和分配到各个衙门之中,以一个衙门为整体,综合实行权利。 而武将更多的是派出领兵,带兵,朝中的武将其实只是枢密院中的军事参谋而已,他们开始逐渐变得更像是文臣,连狄青都在叹息自己何时能再上疆场。 赵祯忽然发现,以后若是有将军立了大功无法安置,参谋军事使这个职务便是他最好的归宿,这个参谋军事使就是原先的枢密使,也相当于大宋的总参谋长。 他的主要职责便是率领一般武将中的文臣对情报,战场动态,信息,后勤等多方的辅助工作进行汇报总结,让皇帝了解战场上的一切以及最重要的预判敌我形势等等。 可以说这些武将基本上就没有再次带兵出征的能力,当然他们要参加军训,也要上战场参与实战,但不会有兵权,赵祯可不希望身边是一帮纸上谈兵的赵括。 耶律洪基死了,赵祯觉得大宋最大的威胁也消除了,辽朝连一个君王都没有,一个以太后临朝亲政的国家能走多远?历史上可没有多少好例子。 大宋拿下北京道的时候,赵祯觉得可以暂时停下进攻的脚步了,而耶律洪基的死让他再次觉得大宋该松一口气时了,伐辽是没有问题的,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脑子一热,倾其国力的伐辽就有些愚蠢了。 文臣希望战事到这里便结束,赵祯自然是不答应的,自始自终驱逐契丹人与草原便是他的计划,而武将希望这场战事继续下去,倾举国之力一处后患,赵祯再次反对,开玩笑,大宋如此扎实的经济基础,再加上庞大的军事体系,倾其所有的和辽人一战? 莫不会脑子坏掉了!辽人现在根本不值得大宋如此发力!也没有那个国家值得大宋如此发力。 大宋现在要做的便是巩固北京道的成果,休养生息,内治与武功并举,以待国力恢复达到最新的高度,同时也要向西开始拓展,草原是大宋的最后一步,而别的地方却没有必要等待。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西京之乱 “一个国家的扩张需要在什么时候停止?”赵祯喃喃自语,这时候他已经发现,大宋的版图变的非常奇怪,并没有按照他的设想成为一只公鸡的模样,而是成为一个周边崎岖不平的怪异月亮。 的确大宋的版图是弯的…………这一点即便是赵祯不想承认都难,大理在吐番诸部之南,而宁夏则在吐番诸部之北,再加上大宋的原本的面积,这样在舆图上可不就是个弯弯的月亮吗? 造型是惨了点,但架不住这里都是东亚最为适合躬耕的土地,其中还有几块属于放牧的最佳场所,可以说大宋土地资源已经完全足够,至于河套……早已有一大半在大宋的手中。 辽人依旧死死的守住最后的前套地区,这是他们唯一的侵占收获了,当年从西夏夺取的东西一直没有归还大宋,至少大宋的君臣是这样认为的。 赵祯看了看舆图,其实辽朝说来也冤枉,整个前套也只有半数属于西夏,而剩下的一半本就是属于辽朝西京道的东胜州,而西京道如今早已是危若累卵。 大宋夺取中京道之后,整个西京道也就风声鹤唳,虽然能从倒塌岭节度使司与辽朝上京城获得联系,可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援助,对于这块已经被大宋分割包围的土地,上京城实在应接不暇。 西京道的面积并不大,而且大部分地区是广阔的草原,赵祯看到了金河,看到了云内州,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后世著名的草原城市呼市,旧名归绥。 这里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光辉灿烂的文化,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先秦时期,赵武灵王在此设云中郡,而现在辽人在此设立云内州,丰州以及天德军,振武军,为的就是巩固他们在河套地区的统治地位。 但现在却是成为西京道避之不及的东西,尤其是天德军和振武军,两地乃是辽朝军州,其中驻扎的士兵也多是契丹人和汉人,在大宋宛若雷霆的对中京道攻伐之后,西京道的军州便开始胆战心惊。 相比中京道,西京道的防务简直就是个笑话,虽然士兵不多也不少,可河套地区自从安史之乱后,除了和党项人打过一战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战事,而且那一战第一任节度使颓刺在率兵出击党项时与其子战死。 战绩可谓是平平又平平,和中京道的守军相比可就差了不少,让他们和凶猛的宋军作战?岂不是有点难为人呢! 这段时间大同府成为了一块风水宝地,随着宋辽之间的再次通商,西京道的百姓疯了似的涌入大同府,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躲避大宋的侵略所带来的创伤。 最主要的一点,有人在西京道散播流言,说大宋夺取中京道之后便会挥师西进,一举拿下西京道,而在这个时候,大辽的朝廷自己还在应接不暇,完全没有顾及他们的意思。 这般的态度也就让西京道的百姓和官吏更加不安,怀疑是否是朝廷抛弃了他们,如此一来民间的百姓更是涌向大同府,希望在这里得到庇佑和赦免。 赵祯看着眼前来自大同府的奏疏笑了笑,没想到一个王朝的覆灭真的就在转瞬之间,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一个持续统治百年之久的王朝即便是覆灭也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吧? 可赵祯发现自己错了,一个王朝的覆灭很可能就在转瞬之间,下层的百姓可不会去考虑朝廷需要休养生息之类的大道理,也不知道宋辽之间的盟约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知道大敌当前,宋人夺取了中京道之后,朝廷对西京道却没有加强防守,这就是要放弃西京道,其实确实宋辽之间停战了,一纸合约比十万驻军都管用,大宋不会出尔反尔,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而无信,出兵西京道。 张玉骞乃是大同府的知府事,他原任三司度支使,因为年年查获贪没官吏,得了一个张阎王的名头,而大同府因为勾连大宋,党项,契丹三族的经济,城中赋税万巨,贪没时有出现,赵祯便把这位张阎王派去出任知府事,同时监察赋税财政。 这么多年来效果显著,从他手中查处的贪官污吏便有三十二人,而且其中有不少是刚刚开始贪没便被他发现的,人赃俱获更是不在少数,如此一来震慑人心的同时还,也使得大同府这个大宋交易重地反倒成为了一股清流。 赵祯把张玉骞的奏疏翻到了最后一页,在上用朱红御批:着大同府尽力接收西京道之民,妥善安排,朝廷派巡边使韩琦前往安顿,另着三司拨款十万贯以救助伤病,年老,妇孺。 这样的好机会赵祯绝不会错过,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西京道传播的谣言,但可以肯定不会是大宋,这谣言应该是一场意外,很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的酒后疯话,也可能是因为恐惧,或是某个胆小之人为自己找的借口。 不过这一谣言却是帮助了大宋,让辽人的西京道自己先乱起来,而在这个时候,西京道的官员却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他们否认这事并且派兵镇压,在百姓的心中反倒是承认了,若是他们不开口权当无视,那结果更加悲哀,流入大宋的百姓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人都是一种趋势的动物,当许多人离开西京道进入大同府之后,他们便给剩下的人以强大的心理暗示,我在大同府,我安全了………… 赵祯派出韩琦去安置,让张玉骞维稳,双管齐下就为了让这种势头扩大,让归降之人放心,也在加强这种暗示让它成为西京道的现象级恐慌,这是在借势! 赵祯把批阅的奏疏放入一旁的木箱中,抬头望了望北方微微咧嘴:“人心以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挞里,你的辽朝完了,即便是能临朝称制又如何?朕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挽救这艘破船!” 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赵祯听见身上的骨头发出一阵“呻吟”最近自己是缺少运动了,这让他想起木兰围场的建设,自己派蔡伯俙前往北京道的时候顺带着也让他对皇家猎场进行建设,这块地方将成为大宋的演武场。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看不见的恐宋心理 事实上辽朝西京道的乱局并非如张玉骞的奏疏中描述的那么简单,也并非和大宋有任何关系,这是在大宋强压之下所产生的一种恐慌,连赵祯都不知道,现在的大宋在辽人的眼中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战无不胜的王朝。 从燕云之战后,大宋便一路高歌猛进,不断的向北拓展用兵,西夏和大辽抗衡多年也难逃覆灭的厄运,辽东以彪悍著称的女真人更是被大宋驯服,成为辽朝的东北方的心腹大患,宋人甚至远渡重洋使倭国屈服。 在大宋的淫威下,高丽瑟瑟发抖的抛弃了旧主,成为大宋的藩属之国,中京道一战辽朝二十四州府尽数陷落,速度之快,进兵之急令人结舌。 即便是朝堂之中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因为宋人借助了火器之利,若是草原作战便完全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但一种恐惧已经在不经意间蔓延开来。 自古以来华夏战争都是穷尽手段的,兵不厌诈早早便出现在兵法之中。 这样的言论也就让某些契丹人依旧充满幻想,只不过些人往往是在上京城的贵族老爷,或是从未见识过大宋兵甲的契丹人,在他们心中契丹的铁骑是战无不胜的,宋人当望之披靡。 可西京道不同,这片土地距离当年的中京道太近了,消息传播的非常快,以至于西京道的官员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流传起来,待这些契丹官员发现时,战况的惨烈使得他们自己也很震撼,不知该怎么办。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问题便出现了,一个醉汉在酒后于城中大道上对旁人大声道:“国朝不靖,强宋袭中京道而胜,上京护佑自身而无暇他顾,我西京道生灵涂炭指日可待!瞧这架势,嗯,三五日的功夫便会杀过来!不若现在收拾细软,早些赶往大同府,以做打算!若战,则我身安,若不战,权当保全性命矣!宋辽通商之计,无有太多束缚!” 边上的同伴虽也有些醉意,但却稍稍清醒:“莫说胡话,宋辽两国立约和谈,宋按兵不动,辽亦不在回失地,如此来,两国安定,怎会撕毁约定犯我西京道?!” 醉汉稍稍撇嘴道:“宋人的话你也能相信?当年宋人不宣而战,以军演之名,出兵骤至燕云可曾遵守盟约了?他大宋皇帝就是个不守信用的主!” 边上的同伴瞬间酒醒,侮辱大宋皇帝,这虽然是辽朝,可是让那无孔不入的大宋密探听了去,那可了得?连忙拉着他离开,即便是醉汉一路叫嚷,他也权当没听见。 但边上的人可是听的清楚,尤其是那句:“若战,则我身安,若不战,全当保全性命之举!”这算是最为万全的法子,若是宋人真的杀过来,那还了得? 听说宋军的火器一炮之威震天撼地糜烂数十里,虽说这话有些夸张,但也足以说明宋人的火炮可怕,谁不是有家有口的人,谁希望自己成为宋辽之战的牺牲品? 如今宋人得势,又开宋辽之榷场,双方交易往来,无有禁止,这便是前往大宋的好机会,最少先躲过这阵风头再说,哪怕这是谣言,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最先离开西京道赶往大宋大同府的人便是辽朝的富人,他们有钱便更加惜命,只有保全性命才能把这些钱花掉啊!何况一路上花费的地方可不少。 随着富人的不断迁移,民间的百姓也反映过来,他们多是城中的百姓,没有什么主见,但瞧见富人都走了,那还不跟着走,双方之间也不是一点接触也没有,富人瞧见往日里招呼自己的酒店伙计,也会好心的提醒一声,不知是为了提醒他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离开。 于是这些城中的普通白百姓便加入其中,形成更大规模的迁徙,当然这种迁徙也不是一下便成为规模的,西京道各州府的官员对这种情况开始是嗤之以鼻的,在他们看来宋辽之间停战立约,便是大国之间的契约,不可违背。 大宋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西京道?说实话在官员们看来眼下的西京道还不值得大宋如此不要脸皮,若是开了这口子,以后宋人的信誉便全部丧失,甚至在史书中留一下一句无信之国的评价! 州府官员从未遇到过眼前的状况,许多人不知该如何处理,有人甚至完全置之不理,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而有些官员则是亲自与州府之中德高望重的宿老相见,请他们控制局势,但这愈发让人怀疑这是要把所有人绑在船上的举措。 能走的人是要走的,怎么拦也拦不住,不能走的人开始慌了,农人的命就是土地,后套平原的大量良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怎能离开? 但眼下这一情况非常的不乐观,仿佛西京道的所有人都在想办法离开,左边的顾大婶每天收拾着东西仿佛是准备离开,而东面的保老头已经上路了,说是去县城看看自己的儿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儿子一起去大同府了?! 人人都在怀疑,人人都在观望,但不断被的有富人,穷人离开时,这种观望就成了跟风,不断的有人跟随,不断的有人离开,不断的有人加入到南下的队伍中。 于是整个西京道人心惶惶,这就是地方吏治出现问题的根本表现,也是辽朝中央自顾不暇的表现,若是在大宋便不会有这一情况出现,朝廷会发出安民告示,而地方官吏最先想到的便是把人留下,安定民心。 当然,终究还是国力上的差距,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失衡让辽朝百姓从心中便没有了安全感,大宋在中京道的一路高歌猛进,连战连捷使得辽朝百姓心中原本的安全感消失一空。 眼下这一情况便是极大的讽刺,大宋没有使一点手段,辽人百姓便自己开始慌张起来,其实没有那个醉汉也会发生动荡和不安,这是国家力量对比出现失衡的结果。 安全感这东西说不出来,但却真实存在,人是最善于趋吉避凶的动物,在面对危险时,他们本能的选择最安全的地方去,而大宋在辽人的眼中便是安全的地方。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西来十万人 赵祯的旨意先一步抵达大同府,张玉骞在看到奏疏的那一刻便知晓了官家的用意,很显然这是要吸纳辽朝的百姓,可事实上并非易事。 一来辽人已经察觉,西京道的官员开始用强烈的手段镇压了,二来,大同府的百姓也不愿牺牲自己的利益接纳这些从辽朝逃来的人,生怕他们会抢了自己的饭碗。 还好官家派了韩琦以及物资前来,否则面对这些不断涌入大同府的百姓,张玉骞还真不知道那什么来安置,大同府虽然富有,可地方上的财政却是寥寥无几,所有赋税都是要上缴朝廷之后,朝廷再度拨款下来。 但随着张玉骞的不断上疏,赵祯的新旨意再次下达,他也发现其中的问题,由中央不断拨款还不如给大同府一定的自有,大同府可暂时挪用商税安置百姓,年底的时候以挪用之税抵充总税额。 这是一个改革的最新举措,大同府便是“试验田”,若是成功,以后地方州府再遇天灾人祸,也可依照此法,但赵祯不会把财权下放到地方,否则就会如同后世的明朝一样,出现地方州府有钱供官吏贪没,而朝廷无钱可用的尴尬。 韩琦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同府,他的主要差遣便是安置辽朝归义百姓,在这一点上他的立场和赵祯一般无二,必须让这些人安定下来,甚至过上比辽朝更好的生活。 他已经有了办法,不是把这些人安置在大同府,毕竟这里的人口因为通商的原因已经不少,想要给这些人找出路,最好的办法就是迁徙,迁往蔡伯俙所在的北京道。 北京道地域广阔州府众多,完全可以暂时容纳下这些人,还有一点也在韩琦的计划之中,既然是辽朝的百姓难免会在恐慌之后返回辽朝,返回他们的故土西京道,只有迅速的把这些人迁走,才能把他们留下。 韩琦可不希望这数十万百姓来了又走,既然来了大宋,无论你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要成为大宋的百姓,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为此韩琦特意上疏赵祯,要求给予这些契丹人入籍大宋的可能,如同当年的党项人一样,成为大宋的契丹族。 奏疏抵达神都的时候,赵祯便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御批,纳辽朝归义之百姓入大宋户籍,地方州府不得刁难推诿,更不得欺凌侮辱。 谁都不知道,这份简单的奏疏后成为大宋吸纳外族的开始,也成为大宋移民政策不成文的规定。 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是什么?领土!最缺少的是什么?人口! 领土广阔,人口众多的国家便是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强的霸主,尤其是在赵祯制定的政策下,大宋的每一寸土地都要发挥着强大的作用,财政赋税,人才培养,粮食矿产等等这些都需要人土地和人口才能实现。 赵祯一直奉行土地为先,百姓为先的政策,有了土地才会有人来开发利用,有了人才能给朝廷缴纳赋税和培养人才,有了人大宋才会有士兵。 于是乎韩琦便和张玉骞两人“搭班子”共同完成这项艰巨的历史任务,张玉骞以大同府的财税作为购买物资的基础,加上三司拨款的十万贯共计五十万贯。 这五十万贯不光要购买吃穿用度,还有成药,马车,劳役等等。 十万人的归义百姓平均算下来一个人要用掉大宋五贯钱的支出!但这五十万贯在韩琦和张玉骞看来却即为划算,五十万贯算什么,不过是大同府一年商税的百分之一,而十万百姓,尤其是从辽朝归义的十万百姓却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这对辽朝是一记重创,使得辽人在心理上对大宋的恐惧深入骨髓,也让他们看到其实不用和大宋拼得你死我活还有另一条出路,这条出路便是归附大宋。 无意之中,一个醉汉的酒后疯话成为一场心理战的开始,赵祯不无感叹命运的神奇,谁能想到居然是一个醉汉书写的历史? 赵祯派人仔细查过,那个醉汉和大宋没有关系,和黑手皇城司更没有关系,真的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说的话而已,而他的这句话一下打破了辽人的心理防线,先是汉人,再接着是契丹人纷纷涌入大同府。 其实这些归义百姓的到来并没有给大同府多少的冲击,反而使得大同府的经济再度繁荣起来,这些人都是和要吃饭睡觉的吧?朝廷出钱安置他们,那这些钱最后还是要到商贾和百姓手中。 最后再通过大同府的税官流回一部分到朝廷手中,其实这次大同府安置归义百姓根本就没有用掉五十万贯,而是三十万贯左右,但效果……惊人的好! 蔡伯俙在北京道积极的筹办安置这些流民的措施,在他的眼中,只要是失去自己土地的人都算是流民,至于他们是不是归义,那就要看在北京道是否老实了。 北京道的建设需要大量的人手,而这十万百姓的归附自然也是强大的生产力量,若是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蔡伯俙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甚至情愿贴钱也要把这些人安置在北京道。 十万人看似很多,可在北京道几十个州府之中便显得并没有多少,一个州府最多吸纳五千人便算是顶天的了,而这五千人还包括老弱妇孺,但在整个北京道却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蔡伯俙为了堵住朝中衮衮诸公的嘴,正疯狂的建设北京道,一来这是他第一次出任一方安抚使,没有一定的政绩肯定不行,二来若是做的不好赵祯也会失望,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外戚一个机会,不授高价文资,但却可以得以不错的差遣。 是个人都希望自己在社会中拥有存在感,文臣如此,武将如此,外戚也当然如此,蔡伯俙是淡薄名利的,但他外戚的身份却是限制了他,自始自终他都知道,官家是要用自己给外戚树一个样,给外戚以希望。 何况蔡伯俙心中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孩子终究也是外戚的身份,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赵妙元的书信可一直没断过…………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该上路了 随着赵祯敕谕的抵达,身处北京大定府中的蔡伯俙也算是有了主心骨,果然是把这货送回辽朝,这段时间放在大定府就是一个祸患,反正自己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不单是严加看管,还要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俨然是供起来一般,万一朝廷要人或是交由辽朝都好有个交代不是? 现在好了,终于把这个“活菩萨”给送走,也算是解决了心头大患。 收起眼前这份敕谕,蔡伯俙小心的把这东西收好,敕谕可不是简单的东西,这代表着皇帝的诏令也是告诫晓谕,等闲不会轻易使用,这也是对亲近之臣才会使用的东西,显然,这说明官家极为重视自己。 这么多年来赵祯对蔡伯俙的关照和重视即便是傻子都知道,但蔡伯俙还是自觉的疏远一点,免得被朝臣当作奸佞的小人,依靠圣宠而获得机会的人。 收好敕谕,蔡伯俙便施施然的走出大定府安抚使衙门,这里其实就是知府衙门而已,因为苏轼被提拔为大定府权知府事,所以暂时由他担当知府一职,所以一家人也就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起。 蔡伯俙是灵儿的姑父,苏轼和灵儿的关系基本上已经确定,就差直接叫蔡伯俙姑父了,于是也就没有那么的多的避讳,知府衙门的后衙通常住着家眷,于是蔡伯俙理所当然的住了进去。 至于安抚使衙门……又不是常设官,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大兴土木浪费人力财力,也给蔡伯俙挣了一个好名头,他是赵祯的妹夫,自然也要学习赵祯勤俭节约的精神……虽然都是他在勤俭节约,但所有人都在夸奖是官家带的好头。 当然,苏轼对于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很不满,蔡伯俙是安抚使,他是知府事相比之下可就要受到蔡伯俙的管制,蔡伯俙理所当然的把最好的房间和东西占了,关键是他还不能有怨言,谁叫蔡伯俙是他的准姑父,而灵儿和这位姑父的关系又恰恰很好………… 于是苏轼只能对蔡伯俙的行为笑脸相迎,而且还要显得很不错的样子,双方之间算是颇为融洽,当然蔡伯俙的诗才……总是被苏轼完虐,这段时间的应景诗可是完全不敌苏轼…… 走到出本属于苏轼的签押房,蔡伯俙对着苏轼所在的厢房叫道:“苏家小子快快出来,随某去瞧瞧那萧满!” 苏轼悠悠然的从厢房中走出,笑眯眯的问道:“这么说官家的旨意到了?如此这萧满是留不得了,可辽人不来讨要,命我大宋便拱手送之,是不是有些示弱?” 蔡伯俙笑了笑,边走边说道:“示弱?这才是告诉辽朝我大宋之强大,也是告诉辽人,我大宋不屑行鬼蜮之术!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大宋?辽人当如何看待我大宋?无事不可死读书,多多思考!” 苏轼虽然不服,但却依然要笑着点头称是,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准姑父最喜欢的便是向后辈传输他的道理,当然这也是一种善意的教训。 他和官家相差无几,都是刚刚过了不惑之年的人,苏轼觉得他的政治智慧和生活智慧总是比自己要来得多,也乐的和他在一起,听他的唠叨,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苏轼觉得他的生活智慧远比他的政治智慧更加透彻………… 两人前往关押萧满的庙宇,这是辽朝中京道中最大的庙宇,其中最为闻名于世的便是一座高高耸立的石塔,名曰大辽塔,即便是蔡伯俙和苏轼两人见过宏伟的建筑,也被眼前这座石塔所震撼。 大辽塔最底层的高大立面上,一周巨大的莲花宝座托起了海天佛国的八大部洲,每个立面中心砌出券顶佛龛,一尊尊高大的圆雕佛像,头顶佛光,慈眉善目,俯视人间。 佛像的两侧,各站有威武的金刚力士,怒目狰狞,手持各种法器以维护佛祖尊严,佛祖的上方宝盖左右,一群飞天女神漫天飞舞,彩带、花篮和衣裙雕刻细微,栩栩如生,塔角挂有风铃,清风吹来,余音枭枭,恍若来自半天。 不知这石塔是否是得到了佛的伟力庇佑还是加持,在宋军火炮轰击大定府时,没有一发砲石落在这石塔附近,更没有伤到这石塔分毫,所以当时有不少百姓和官员前来塔下避难。 而石塔所在的庙宇也被大定府中的百姓唤为“佛显庙”。 无论看了多少次,蔡伯俙和苏轼两人在这石塔面前都要驻足,这石塔上的浮雕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不失为一件至宝。 “大辽塔之造诣精湛令人叹观!” 瞧着苏轼的感慨,蔡伯俙点头道:“是啊!正如官家所说,无论那个民族,无论是出于华夏还是狄夷,都不可小觑其手段和智慧,如此石塔便是我大宋亦难有此宝相庄严,巧妙构思。” “这塔下有地宫吗?!为何您派人在四周不断勘测?我可瞧见了,这些人都是军中听瓮的高手。” 蔡伯俙刚刚感慨完就被苏轼的一句话戳穿,老脸一红尴尬的笑道:“哈,石塔实心皆有地宫附带,以佛祖之法身供于毗卢殿……我只是想看看辽人的毗卢宝殿是一副什么模样……” 苏轼撇了撇嘴,这位准姑父定然是要挖地三尺的,在大定府这座繁华的都城之中居然没有收缴到辽人的财富,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吧! 萧满在佛显庙中的一个后院厢房之中,位置偏僻,安静的祥和,不过四周的侍卫可不少,且都是军中的高手,为此蔡伯俙还特意从杨怀玉的军中讨要了踏白军的精锐前来充任。 虽然他萧满是一个将死之人,但却不能死在大宋的大定府中,即便是自杀也不行,出了大定府,出了大宋的北京道,你想怎么死随便,只要和大宋无关就好。 而自从萧满住进了小院,开始还天天闹腾,嚷嚷着要南下面见大宋皇帝,愿以萧氏的身份劝诫契丹贵族前来大宋投降,但后来他自己便也知道了其中的意义,反倒是不闹也不叫,不过吃的却极多,也是惊人了。 这种状态的人蔡伯俙见过,苏轼也见过,就像是大牢之中将死之人在赴死之前一样,先是想尽办法求活,最后自暴自弃之下便开始贪婪的吃食,以享受在人间最后能享受的东西。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辽朝兵力有几何? 瞧见蔡伯俙和苏轼两手空空的来了,萧满颇为不满:“主人招待客人哪有空手前来的道理?” 苏轼指着眼前满桌的酒菜:“你还要加菜?这满桌的酒菜还不够你吃?小心克化不了提前上路了!” 萧满哈哈大笑道:“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与其吃的脑满肠肥的去给耶律洪基陪葬,不如撑死了算,也好免受刀斧之痛。” 蔡伯俙微微点头:“你的话也提醒了我,待会便让人给你送些消食之药,免得你得了病症死在路上。” 萧满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无力的坐倒绝望的看着蔡伯俙:“这么说来大宋皇帝不会庇佑我了?嘿嘿,我还心存幻想,千里迢迢南投大宋,谁晓得终究还是要被送回大辽,难逃一死!” 蔡伯俙笑了笑,在满是酒菜的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一边闻一边开口道:“你也是自己倒霉,谁叫你犯了事被安置在祖州,谁叫你是萧家的人,谁叫你被萧太后利用?谁叫你眼睛不好使收了孛儿只斤氏的人做自己的奴隶?” “你居然都知道?!” “自然是知晓的,即便是你说的不全,隐藏了许多东西,但我黑手带回的情报不会有错,不过…………你还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倒霉!” 蔡伯俙说的风轻云淡,可苏轼知道这段时间他可是扎在黑手的情报以及萧满的笔录中推敲了好久,连吃饭睡觉都在念叨这事。 此时此刻苏轼不禁开始佩服起眼前的这位准姑父,没想到他的能力如此之强,一言一行都在压制萧满,把他不断的逼上绝路,放弃抵抗。 蔡伯俙可没有时间去观察苏轼,而是叹了口气道:“萧满,你大辽皇帝的尸身已经运达上京城,我大宋皇帝之国书也快送到了,你便准备上路吧!时间紧迫,路途漫漫,你还是多吃些,以免路上想吃吃不着。” 萧满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真话,其实我最不该做的便是南投大宋!你宋人皇帝对皇权之重可一点也不弱我大辽,侮辱皇帝便是侮辱皇权,你大宋皇帝自然不会姑息,否则便是自己给自己难看。” 蔡伯俙笑了笑:“你现在倒是看得明白,若是早早如此也不至于沦落现在的地步,只不过从一开始萧太后便没打算让你活。即便是辽主死于你的刀下,你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萧满点头肯定了蔡伯俙的猜测:“是!我就是蠢,相信了她的话,如此看来还不如随先帝起兵了!这也是你大宋最希望看到的吧?” 蔡伯俙笑着点头道:“没错,你辽朝越是内乱,对我大宋越是有利,最少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只可惜,这帝后之争最终却是辽主身死道消,化为平静,可惜,可惜了!” “你也莫要小看我大辽!我大辽能战胜你们一次,便能战胜你们又一次,我大辽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苏轼在一旁忍不住了:“我大宋将士亦是如此!” 蔡伯俙挥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灼灼的望着萧满:“你辽朝还有多少兵力?”这一直是困扰在大宋心中的一个问题,辽人的战兵仿佛消失了一般,除了驻守城池的士兵外,就没瞧见发现一个精锐。 仿佛辽朝二十万铁骑全部消失在土地上,即便是以黑手的能力也无法探查,蔡伯俙很想从萧满的口中问出来,如此也能解官家的心头之患。 可是萧满笑嘻嘻的说道:“我便告诉你!我大辽铁骑可不止你们猜测的数量,你们是杀了不少,可又有多少?远不止剩下的二十万精锐!可要比这个数字多得多!我也快死了,不怕告诉你们,连我萧满都不知道大辽有多少战兵嘞!全天下除了太后也只有萧惠知晓了,可他能告诉你们?” 蔡伯俙不再说话,显然不可能从萧满的身上再得到有用的东西,但他的话虽然有诈,但却不一定都是虚言,辽人的骑兵战力不俗,虽然大宋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可要想彻底消灭是不可能的,官家曾说辽朝是马背上的王朝,全民皆兵! 蔡伯俙仿佛抓到了什么,一丝灵光突然在脑中乍现,大宋用兵役制度利用藏兵与民,而辽朝实行的是全民皆兵的兵役制,这一点黑手早就发现,但却并没有受到朝臣的重视。 辽朝规定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国有兵事,部族州县,传檄而集。 而且有一点,辽军分正军和家丁,正军是国家正式军队,家丁由奴隶和部曲组成,大宋往往只算上辽军正军人数,对那些奴隶部曲却极少去统计,辽人的军需物资主要靠战时抢掠供给。 蔡伯俙突然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陛下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辽朝的部落众多,众部族军是以部落为划分,由契丹及各归附游牧民族组成,北府辖二十八部,南府辖十六部。 部落既从事生产,又是负责战斗,众部族军负责守卫四边,有事则以攻战为业,闲暇则以畋渔为生,大首领部族军由各亲王大臣的私兵组成,大者千余骑,小者数百人,如有征战,统归皇帝调度,由首领率领参战。 这是维护辽朝统治的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就是这股力量却被大宋小觑和忽略了。 难道这就是萧太后手中的底牌,也似乎是辽朝最后的家底? 但蔡伯俙并不知道,赵祯并不像完全剿灭契丹人,他的目的只是要灭亡辽朝,把这个游牧民族再次打散,打回草原去,和其他的蒙古游牧民族一起争夺生存空间而已。 苏轼和蔡伯俙两人看着萧满狼吞虎咽的吃着各色菜肴,却没有一点食欲,眼下萧满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魔,仿佛眼前的酒菜便是他痛恨的敌人,能把吃饭吃的如此狰狞且杀气腾腾,两人怎么会有食欲? 蔡伯俙知道,萧满这是彻底绝望了,他希望用眼前的食物麻痹自己,这种模样甚至让人觉得可怜,蔡伯俙带着苏轼走了,出门之后微微叹息:“又是一枚弃子……尔等好生看管,明日上路,在此之前他要吃什么便送去,只是不要过量,免得他真的撑死自己。”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死人与活人 耶律洪基好歹也是辽朝的皇帝,而且是大宋所承认的一国之君,他的驾崩赵祯作为叔叔辈的人也要重视一下,毕竟宋辽之间还挂着叔侄之国的名义。 虽然这名义已经变得非常可笑极具嘲讽,但该有的礼仪依然不能放弃,这是赵祯的脸面,也是大宋的威仪。 赵祯的国书当然是写的极尽悲伤同情,说实话赵祯在写的时候确实怀有对一代帝王王朝衰落的感慨,辽朝曾经是多么的强大,但他的强大天生就存在着畸形和缺陷。 一个帝国的兴起到衰亡其实就是一篇宏伟的史诗,这是一个民族的奋斗长歌,虽然有着不同的信仰和血统,但不意味着赵祯回去鄙视它,其实对于赵祯来说,辽朝就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一个精彩的部份。 辽朝的民族文化,辽朝的社会风俗,辽朝的人文制度等等这一切都是值得保留以及回味的,所以赵祯的这份亲笔所写的国书带有真情实感,甚至让辽人一度怀疑这是一个对辽朝保有好感之人说书,而不是赵祯本人所写。 可使臣温书文的话却让他们大为惊讶:“此乃我大宋皇帝亲笔所书,无有一字出自朝臣学士之代笔。”说到这里,温书文面露感叹和敬仰:“起居注中明确所载,陛下与宣政殿北望,彻夜未眠,感慨曰:御弟之辽朝败坏如斯,悲哉!痛哉!” 张俭一时默然,辽朝的文臣也大多不再说话,显然这是不会有错的,只不过在契丹武将的眼中,这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诚然,即便是他们不理解也无所谓,温书文恭恭敬敬的上前祭拜耶律洪基,并在退去后对张俭道:“萧满在我大宋大定府…………” 随着他的话,张俭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精亮,如同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温书文:“这么说来个中缘由你大宋都知晓了?” “什么缘由?官家命我见你后如此说,至于其他某却不知啊!” 张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大宋皇帝在为大辽保留最后的颜面,长出一口气道:“本相知晓了,辛苦贵国把萧满押送回来,此人是我大辽之辱也!” 既然张俭这么说,温书文也不好多问,只是微微施礼道:“此行国书已经呈与太后,本使告辞了。” 温书文打算离开,但张俭却不打算让他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使者何必如此着急?眼下虽然是大行皇帝的祭奠之礼,但也是我大辽新君继位之礼!” “新君继位?!”温书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道:“那襁褓之中的皇嗣便是大辽的新君……这……” 温书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母壮子幼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了,而眼下这祖孙两代相差几十岁,所谓的新君继位也不过是个笑话,谁都能看出,现在辽朝真正的主人是谁。 显然这是要实实在在的临朝称制了,辽朝的萧太后终于走上人前,成为大辽的一国之君,虽然名义上她还是太皇太后,可实际上却是权利的拥有者。 谁也不会去支持一个襁褓之龄的皇帝,而萧观音也一下成为太后……整个萧家便是辽朝一等一尊贵的家族了。 温书文望向张俭,瞧着他眼光中闪现出的光芒,诚然,他也是其中的利益相关者,并且要通过自己的嘴告诉官家,辽朝的太后正式收权与大宋对抗了。 灵前继位并非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情,历史上也很常见,为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权利的交接和过度,无论是往好的地方过度还是往坏的地方过度,这都是一种全新的开始。 大宋便是如此,太宗便是在太祖的灵前“火线继位”的,要不然也没有赵祯的皇位,而赵祯自己也可以说是在真宗的灵前继位的,他当时对权利的渴望超过了他现在的自己。 很快,辽人的仪式也已经开始,张俭上前对一身天子服饰的萧挞里恭敬的行礼后,便小声把赵祯送上“大礼”的消息告诉了她。 这个刚刚三十五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只不过如此年纪轻轻便已经登上了权利的巅峰,着实让人不敢小觑她的手段。 萧挞里颇为惊讶的望了一眼温书文,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给自己把人送来了,显然这是一种友善之举,也是在向辽朝说明,大宋不会姑息侮辱皇权之人。 加之刚刚类似于祭文般的国书,萧挞里对大宋和赵祯的印象颇为改观。 灵前继位的仪式一般简单的很,为的就是不拖沓节奏,待新君继位之后再前往正宫大殿操办也不迟,于是简单的宣读耶律洪基的遗诏后,年幼的皇帝耶律浚便算是登基即位了。 然后便是更加简单的朝臣上表,请求太皇太后萧挞里摄政,以临朝称制全面辅佐皇帝,辅佐大辽。 萧挞里推辞,朝臣再上表,契丹的贵族也不例外,一律上表请求,在温书文看来,按照大宋的规矩,这是要进行冗长约六七日的过程,但在辽朝却极为迅速。 只用了半日不到的功夫便完成了,显然,这下连做样子的意思都没有了,实在有些猴急的感觉。 辽朝臣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着急,眼下这烂摊子谁都知道非太皇太后萧挞里不能处理,唯有她大权在握后方可率领辽朝继续前进。 眼下大宋的威胁在即,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的了,更为可贵的是宋辽之间无条件的停战让大辽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所有人都盼着她萧挞里力挽狂澜,拯救辽朝这座快要沉默的巨舟! 耶律洪基的死在辽朝已经传开,显然有些人知道内情,耶律贾虽然被下狱了,可却为处死,张俭和萧惠两人不断的劝说他为大辽效力,这是萧挞里的旨意,现在的大辽需要一切有用的人才,包括耶律贾!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辽朝的不少贵族感觉背地里的那股谣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皇帝的死真的可能与萧挞里有关! 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耶律洪基申冤,他死了,便是要入陵寝成为历史的,而活着的人自然是要努力的活着,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萧挞里要比耶律洪基靠谱得多。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新的皇权 耶律浚还在襁褓之中便成为大辽名义上的新君,这时候所有人都习惯性的把他当作大辽皇权的代言人,但却并不把他当作皇帝来看待。 他只是萧挞里控制大辽权利的礼法而已,温书文看着裹在金黄色锦缎之中的年幼孩童,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感觉快慰,毕竟辽朝和大宋之间的对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但当他看到那张通红的小脸时,总觉得心中悲哀。 也许这就是身为臣子对皇权旁落所感到的同情吧?虽然温书文不是辽朝的臣子,可并不影响皇权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影响正统礼法所带来的认同感。 惊鸿一瞥之间,他看到了张俭眼中的湿润,开始的时候温书文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从他的表情上便知道,张俭心中对眼前这一切的无奈,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选择。 温书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张俭,若是有办法,谁会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谁会把一国之权柄放在一个孩子身上?耶律洪基在面对大宋的时候连连昏招,断送的是辽朝的名声以及江山社稷。 颇为无奈之下,张俭才会最终选择萧挞里,这是无奈之举,亦是痛心疾首之举!对于温书文这位常常出使辽朝的使臣来说,耶律洪基和萧挞里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萧挞里有着一个女人的细腻,但却也有着男人的杀伐果断,温书文尤记当年耶律重元之乱的时候,眼前这位太后的英姿,实在是让天下须眉尽折腰的巾帼女英! 温书文甚至觉得若是耶律洪基依旧是皇帝说不得还让辽朝更容易对付一些,眼前这个身穿天子衮服的女人实在太过可怕了一些,你在她的面前就仿佛站在天地之间的女神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官家,一个女人给人这种感觉是不对的,除非她是真的四海之主,辽朝的皇帝! 渐渐的,温书文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眼前这位“女皇”一旦入主辽朝,成为辽朝实际上的掌权人之后,辽朝便有了中兴的可能,她的手段和才干可不是耶律洪基那个昏君能比拟的。 难怪官家说萧挞里不好对付,她才是辽朝真正的柱石和威胁,但她却会受到礼法的限制,对皇权的行使能力无法与一国之君相比。 可眼下!她已经获得了辽朝的权利,一国之君的所有权利!耶律洪基的死,襁褓之中的新君继位,都给了萧挞里名正言顺的君权! 温书文长吸一口,官家好似猜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主持的辽朝说不定比男人率领的辽朝更加难以对付。 新君继位的仪式很快便结束了,张俭也邀请温书文这位使臣前往皇宫之中参加更为冗长的礼仪,这些东西相比大宋的礼仪来说已经是相当简洁的了。 在上京城的所见所闻让温书文看到了辽朝实际上权利的集中,也给了萧挞里以名正言顺的权利过度,消息很快便会昭告天下,温书文不便离开,也需要等到萧挞里的国书到手才能带回去上呈皇帝。 但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城,在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上京城中便已经出现了积极的消息,这是辽朝最根本的改变,仿佛萧挞里真正掌握大辽权利的时候,辽朝便已经开始了中兴! 整个上京城不是原先被大宋压制下的压抑和失望,而是处于一种积极兴奋的状态,街上的契丹人,汉人都以上京城和大辽为骄傲,原本上京城就是宋辽冲突之间受创最小的城池,这里也是高高在上的都城。 他们相信,太后太后萧挞里接过大辽的权利也意味着大辽终于可以走上正轨,无论是朝臣,还是贵族,亦或是耶律家的宗室都对萧挞里充满信心。 赵祯知道耶律洪基是怎么死的,蔡伯俙也知道,但温书文不知道,大宋的许多臣子不知道,他们都和辽朝的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辽皇是突染暴疾,暴毙而亡。 这就给了萧挞里成功过度权利的机会,也让她名正言顺的坐在了帝王的宝座上。 温书文在三声唱诺之后,缓缓走进辽朝的宣政殿,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御座,以及上面身穿天子服饰的萧挞里躬身行礼道:“外臣温书文参见太皇太后!” “免礼平身!” “谢太皇太后!” ……………………………… 自从昨天的继位仪式之后,耶律浚便算是辽朝正式的帝王了,虽然还在襁褓之龄,但他已然是被萧挞里抱在了御座之上,以显示她的权利符合法礼。 这不过这一切在温书文看来却颇为可笑,所谓的“称制“,不只是行使皇帝权力之意,虽然女主临朝、亲裁政事,但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并不是直接使用懿旨,而仍是以幼帝的名义,用制书的形式颁行天下。 这么做的用意有二,即使皇帝年幼,仍然不能剥夺其在位的事实。所以太后只能代表幼主的意志,代行职权,而不能取代他而迳自下达命令。二来便是为了避免将来皇帝成年亲政后,太后会以懿旨干预政务。所以太后只能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书,以杜绝将来产生皇权分散的流弊。 所以历代女主“临朝“,却以幼帝名义“称制“这是死规矩绝不能改变,但辽朝太皇太后萧挞里却并没有遵从而行,最简单的地方便是国书的结尾署名,用的却是她萧挞里的玺印! 如此正式隆重的国书岂能用上太皇太后的玺印?怎么能没人发现其中的不妥?显然这是整个辽朝都希望她萧挞里获得皇权,带领辽朝崛起,与大宋进行抗衡。 温书文在离开了上京城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畿道的神都,并在进入神都之后便进宫面圣,把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通通向赵祯交代了清楚。 赵祯在紫宸殿中听完了温书文的奏报,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一个国家在衰落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一个强大的君权,或者说是集权,需要一个能给他们力量的强硬领袖。 无论是国家还是民族都一样,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产生了恐慌,这时候越是强硬,越是激进的人便越会受到百姓们的拥护,而萧挞里恰恰附和这一点,俗话说的好,缺什么补什么。 辽朝缺的便是一位中兴的君王,耶律洪基没有能力但当,萧挞里便是辽朝需要的,于是赵祯便看到满篇战意浓浓的国书,他相信若是现在萧挞里要称帝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萧挞里的大辽 当萧满被押送到上京城的时候距离耶律洪基的死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张俭心中其实非常感激赵祯,因为再晚一点,道宗皇帝的尸身便要运往陵寝之中。 大宋完全有机会或是借口让他萧满抵达上京城的时间晚上一点,只需要一点点便可耽误辽朝的大事,可大宋并没有这么做,实在是因为不屑而为。 三个监军风尘仆仆,看着萧满被送往辽朝的大理寺后,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领头人望着张俭:“我等带了我家安抚使的一句话:人已经送到,没死在大宋,没死在路上,你辽人心中的小九九我蔡伯俙知晓,不就担心人被送到辽朝之后却死在我大宋手中吗?眼下我派人护送到了上京城,这人要是再死了,你们可就没话说了是不?” 张俭老脸一红,这确实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但领头的人话还没说完,斜眼看了一下萧满道:“你们可要悠着点,这杀才可是一路上吃的饱饱的,莫要被他撑死在大狱之中。”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张俭浑不在意:“到了我大辽的狱中,他便是想死也死不成!” 三人已经把该说的话说过了,其他的就不管他们的事情,眼下天色也不早,转身就走,也不用张俭安排招待之类的,大宋的商会自然会给他们休息的地方。 张俭见挽留也无用,命人送上一小袋金瓜子算是酬劳,现在宋辽之间的货币根本就不互通,若是给辽朝的宝钞,三人拿了便如同废纸一般。 宋辽之间的状态是个人都非常清楚,大宋强势的让辽朝产生恐惧心理,但在这种恐惧之下所酝酿的却是另一种不服输的情感。 对于契丹人来说,他们曾经的荣光太过闪耀,他们的强大不输宋朝,他们需要一个铁腕的君主引导他们走向胜利,而太皇太后萧挞里着实满足他们的需要。 辽朝并没有因为各方面受到大宋的压制而迅速衰落下去,虽然一种恐宋的情绪在辽朝蔓延开,西京道便是最好的印证,但辽朝的上京道却出于绝对的忠诚。 圣宗皇帝对外获得了澶渊之盟的胜利,对内实行改革,大力整顿吏治,任贤去邪,仿唐制,开科取士。加强汉人在统治集团中的成分和作用。使契丹达鼎盛。 先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萧挞里就是坚信这一信条的人之一,同时她也把这份信仰向整个辽朝宣传,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她在执政上的手段和眼光绝不比别人差。 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的敌人是谁,自己需要如何去为辽朝谋发展,甚至是创造奇迹。 宋辽之间进入了平静期,中京道战事的落幕,西京道的人有一部分逃向了大宋的大同府,但却不是全部人口,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发现原来宋辽之间并没有在西京道开战的可能。 逐渐的,归降大宋的百姓发现在大宋他们也能生活的更好,甚至比在辽朝好得多,只不过要稍稍幸苦一些,但这并没有什么,只要能赚钱,幸苦又何妨?要知道在原先的辽朝,即便是幸苦都赚不到钱的! 十万人的流失对辽朝,对萧挞里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但她却没有气馁,也没有悲伤难过,眼下大辽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人口! 大宋在进步的同时,大辽也在进步,宋辽两国就如天空中距离较近的两颗恒星,互相排斥的同时又互相吸引,两种力量纠缠在一起,使得互相之间不断的作用。 诚然,大宋的崛起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辽人,不光是影响了他们的现实生活,也影响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萧挞里也知道,眼下是大辽休养生息快速追逐大宋的宝贵时光,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于是她便在耶律浚继承皇位之后的第二天便以皇帝的名义向整个大辽宣布休养生息,调整税法,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收缩宝钞的发行。 同时鼓励工商,大辽也可以有自己的工厂,那些曾经出使的大宋的臣子都要参与扶持工商的行动中,其中商贾方面交由耶律贾负责。 这个还在大牢之中的罪臣在牢狱之中还没带上半月便被萧挞里于召怀殿召见。 为了以防万一,皮室军还是给耶律贾带上了枷锁,辽朝的高层之中都知道他把先帝从清凉殿中救走的事迹,说实话,佩服和敬仰他的人不在少数,对他这份忠诚表示同情的人亦不在少数。 萧挞里要赦免他使得许多人看到了太皇太后和先帝的不同,单单是这份气量便已经超过了不少男人的胸襟,召怀殿本是皇宫之中的内殿,只有召见亲近之臣才会在这里进行,这也显示了萧挞里对待耶律贾的态度。 许多了解耶律贾的人都觉得太皇太后此举是给了他台阶下,耶律贾虽然是个商贾出生的官员,但对于本心和原则所坚持的却要比张俭还厉害。 不少人觉得太皇太后说服不了他,甚至耶律贾还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所以皮室军不光给他的身上带了镣铐,还带有枷锁。 这样一来便算是万无一失了,四周还有御帐亲军的护卫,绝不会出现问题,在所有辽人的心中,萧挞里不能出事,也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她是大辽的希望。 召怀殿还是召怀殿,殿中的一切耶律贾都是那么的熟悉,殿前的两座神狼依旧栩栩如生,带着镣铐,丁零当啷的穿过召怀殿的殿门,巨大的宫柱便出现在眼前,这里相比先帝在时的召怀殿又有了许多变化。 殿中的那些丝绸帷幔消失不见,只留下清冷的大殿,殿中的宫柱都用铜片进行装饰,拼接处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龙,但金属的光泽也让人觉得幽冷。 这是前殿,也是召见外臣的地方,原本在御座之前的香炉依然存在,只不过在香炉之后又放上了一个宽大的书案,大堆大堆的奏疏正摆放在上面,显然这是萧挞里批阅奏书的另一处场所。 耶律贾知晓,皇宫之中有御书房,也是皇帝的理政之所。但帝王处理政治之繁忙,并不能在御书房完成,从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便有带着奏疏回寝宫理政的习惯,圣宗皇帝如此,兴宗皇帝亦如此,只不过到了先帝便…………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耶律贾的梦想 就在耶律贾打量着召怀殿的同时,萧挞里也从后殿走来,只不过在看见她身上的天子服饰之后,耶律贾对她刚刚升起的好感也随之消失。 无论她多么的勤政,无论她对大辽的贡献有多大,作为一个杀死自己儿子的弑君凶手,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个罪责。 直到现在还身穿天子服饰,居住在皇帝的寝宫之中,这是多么大的讽刺?难道她就没有一点悔恨和愧疚,难道粘着帝王鲜血的手还能在奏疏上写下御批?那朱红的御批乃是先帝的血所凝聚! “本宫知道你心中所想!怨恨本宫,仇视本宫,甚至想杀死本宫!可你要知道,事情本不是这样,当年道宗皇帝继位,本宫放手让他自己走,深居后宫避世不出,可大辽被他败坏成了什么模样?!” 萧挞里稍稍仰头像是回忆这一切,又像是追忆死去的儿子。 耶律贾愤怒的嘶吼:“那你也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他毕竟是大辽的皇帝,太祖的血脉,契丹的皇族!” “是本宫要了他的性命吗?!是你!是你要了他的命!是你害的他尸身受辱!是你!都是你!所有的一切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查刺被本宫幽禁深宫之中,并无性命之危,然!你却伙同耶律孝冒险救他!若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若不是你,本宫绝不会对查刺下手,待大辽走上正途,待他觉醒之时,本宫必会还政与他!” 萧挞里的嘶吼声如泣血之音,潸然泪下的同时也心如刀绞,颤抖的说出最后一句话:“别忘了…………查刺是本宫的孩子,是本宫身上的掉下去的肉!” 谁的心中都有一段隐秘,谁都有自己说不出的苦,眼下萧挞里把她心中积压已久的苦闷宣泄出来,天下间有那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但她没有办法,只能为了大辽,为了丈夫的基业死死撑住,天家的血脉还在延续,可若是没有了大辽,什么都将是过眼云烟,国不能亡,国亡便是天家的覆灭。 所以在儿子和国朝之间,萧挞里选择了辽朝,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国家必须延续下去,必须和大宋抗衡,萧挞里在这一点上看的比谁都清楚。 她要带领辽朝走的更远,绝不能成为大宋的盘中餐。 所以眼下是辽朝的最后机会,休养生息的机会,辽朝虽然现在看似处于弱势,但却在不断进度,比如火药,大辽这么多年来被大宋压制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于火药,但这东西终究是硝石木炭和硫磺组成的。 不断的配比实验之下,大辽的匠人也找到了其中的秘诀,配比过后的火药威力比原先的要惊人的多,但却依然没有宋朝的威力巨大。 不过萧挞里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随着匠人不断的钻研,大辽的火药终究能赶上宋朝这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望着眼前有些呆滞的耶律贾,萧挞里长叹一声道:“现在,本宫需要你,需要你为我大辽尽忠!你要知道,这是在戴罪立功,这是在为吾儿尽忠也是在为吾儿赎罪!我契丹人从来就没有恐惧,从来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我们在草原上诞生,也将在草原上兴起!” 耶律贾的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萧挞里并不为难他,而是给了充分的时间,她知道眼下让他做出决定很难。 “你先回家去吧!” 萧挞里挥了挥手突然对耶律贾说了一句让他吃惊不已的话,他没想到萧挞里居然肯放自己回家,自己应当是处以极刑的,但她却让自己回家? 耶律贾很快便想到,这也许是萧挞里的激将法,也是她在向自己示好,但很快萧挞里便开口道:“回去瞧瞧你的家人,你所珍视的一切,他们都将灰飞烟灭,一丝不剩!” “你什么意思!”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如今的大辽你也瞧见了,还能抵挡得住大宋的威势吗?若再不求变,无论是你还是本宫,亦或是任何一个契丹人所珍视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你不是在帮本宫,也不是在为本宫效命,而是在为你自己,你的家人,你所在的大辽效命!你是契丹人,就该如此!” 耶律贾仿佛一下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的确,这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也是归宿。 “我能做什么?” 萧挞里嘴角微微挑起,诚然这是耶律贾的屈服,但他却不是屈服在自己的威仪之下,而是屈服在了所爱之人和所珍视的东西面前:“你能做的东西有很多,眼下宋人商贾强于我大辽,但我大辽也不是没有机会,你要成为本宫的三司使!” “三司使?”耶律贾微微惊讶的望着萧挞里,大辽以畜牧、田渔为稼穑,财赋之官,初甚简易,基本上由各道的财税司负责,然后统一向朝廷缴纳,但从未有财权统一的衙门,更是极少设三司使一职。 之前还是在太宗朝时,韩家的韩延徽担任三司使一职,这是契丹统治下为控制汉人之地经济,采用了中原政权的统治方式,但在后来逐渐减少。 现在萧挞里让自己出任三司使,这是要重开旧制,也是对大辽经济的扶持,耶律贾知道萧挞里为何选用自己,但依然问到:“你为何要选我?” 萧挞里笑了笑:“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在大宋多年,深谙大宋的财货之道,也明白大宋的手段,再加之你本就是商贾出生,其中的应对之道你能不知?” 耶律贾微微点头,这确实是自己的有点,也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和大宋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最熟悉的其实就是大宋的经济,而不是政治。 宋辽之间的政治完全不同也不相交,但在经济上却不一样,双方之间通商许久,也互相了解。 宋人在财货上永远要压大辽一头,双方买卖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但辽朝的关税却是极少,甚至对有些物品甚至不征收关税。 这简直就是敞开钱袋给宋人去拿钱,耶律贾早就上疏耶律洪基了,但他却不听,在他看来收取这些关税之后,只会让宋人把商品的价格再度增加,还不如免除关税让那些东西便宜一点来的好! 可这是…………大谬! 最终耶律贾还是没有抵挡得住萧挞里的诱惑,答应担任三司使,他的信仰其实一直就是和大宋的经济进行对抗,带领辽朝不再受到宋人的压制。 现在他梦想就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岂能放过?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蠢蠢欲动的西域 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乎意料,也许你所轻视的人会突然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而对于这个惊喜你完全没有准备,比如现在的赵祯,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眼前的辽朝似乎……可能……不大正常! 这个变化非常的缓慢,但一旦你发现便会发现其实变化非常大! 赵祯便是如此,宋辽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年有余,事实上大宋完全没有把这个行将朽木的王朝放在眼中,于是辽朝的一切在宋人眼中便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而唯一能为大宋提供情报的黑手和皇城司已经从辽朝全部撤出,数千人的谍网集团瞬间从辽朝消失,以至于辽朝在一开始以为是人口失踪,或是南逃了,追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些人都是大宋的密谍,或是和密谍有着多多少少的联系。 就是因为这些密谍的消失,给了大宋以情报盲区,也是赵祯过分自信所产生的后遗症,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相比大宋现在获得的情报,辽朝的消息完全不值一提。 黑手是一个完整,完善的情报网络,每一个黑手的成员都是大宋的精锐情报人员,而他们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大宋的皇帝赵祯。 其实从一开始,霍老七,鼠三,蔡伯俙等人便不是黑手的头子,他们只不过是都监执事而已,真正的黑手情报头子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便是赵祯这个大宋皇帝本人! 他出生于窃贼,现在算是窃国,窃宋,只不过是窃的理所当然名正言顺罢了。 对于间谍的技巧虽然他不是很精通,但却是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 如何训练,如何规划,如何跟包,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进行伪装,甚至是谋杀,都是他所传授给黑手的。 而且黑手也不会停滞不前,在不断的进步中,他们学会了进化,学会了精益求精! 可以说现在的黑手和当年刚刚创办时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秉承了赵祯的规划,也在他的路线上前进,可此时的黑手简直就是古代的特工精英,他们的一切都附和这个时代,甚至超越这个时代,令人意想不到。 在这一点上赵祯都是叹为观止的,不过也正是如此,才会使得赵祯把黑手从辽朝全部撤出,并派往最需要的几个地方,比如西域,比如吐番,比如阿拉伯,比如南海地区,以及高丽和倭国。 赵祯觉得与其把大宋这些宝贵的间谍资源用在辽朝,还不如放在周边地区,最需要的地方才是他们的归宿。 于是辽朝变成了赵祯的视觉盲区,萧挞里的改革长达一年之后,赵祯才忽然发现辽朝的不对劲,在此之前,他几乎都把目光投射在了其他地方。 因为利益的牵绊,大宋这段时间对西域的干涉力度加强许多,大宋的商品更多的是通过海运和陆运运输,海运自不用说,陆运便是通过西域向西方世界运送贩卖。 有些商贾贪图省事,直接把商品卖给了西域人,西域人再自己贩卖给西方,从中获取暴利,但逐渐的,宋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有商贾开始向更远的西方进发。 他们发现,越是向西,手中的货物便越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水涨船高之下,极少的货物都能卖出惊人的价格。 但随着大宋商贾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西域人对大宋的商人也越来越仇视,原先大宋的商贾给他们带来了利益和好处,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大宋给西域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也让他们形成了一种依赖,认为从大宋获得好处理所当然。 当大宋商人开始自己前往西方赚取更多的金钱时,这种原本就属于商业的行为被西域人当作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这就演变成要了命的事情,西域人瞬间就把原本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宋人当作是杀父仇人,他们已经被大宋帮助的习惯了,自认为当年以联军帮助大宋围攻西夏之后,大宋就该一直照顾他们,把他们当作恩人来供着,完全忘了给予是相互的。 渐渐的开始有沙盗开始袭击大宋的商队,一些小国也开始对大宋的商贾征收更多的过关税,但大宋商贾即便是交了税也能难得到安全保障。 至于西域都护府…………这个军事机构基本上是有心无力,他们是大宋镇守西域的强军,可在没有获得朝廷的文书和赵祯的旨意前无法出兵援助,只能驻守都护府一代,也就是玉门关附近。 商贾只有逃回玉门关的势力范围才算是安全的,这就十分被动,以至于有些人甚至只愿意走海路也不愿从西域出发,而那些只能走陆路的人便把商品继续卖给西域人,让他们赚取货物的大头,虽然知道只要过了西域,这些货物的价值便能翻上许多,但大宋的商人却有心无力。 许多人开始向朝廷建议,并且通过朝臣上疏,但当赵祯看到的时候,事情便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而大宋的商贾和国税的损失也已经很大了。 这就是信息不畅所导致的,这也是情报不通所导致的,虽然大宋的交通非常完备,但从最西面抵达最东面,依旧需要很长的时日,这还是有专人专骑传送的情况下。 不光是西域存在着问题,古老的吐蕃就更不用说了,那里虽然处于部族征战之中,但赵祯敏锐的发觉了不对劲,虽然吐蕃是在年年征战内耗,但却开始把爪子也伸向西域。 西域这片神奇的地方有钱,有美酒,有商贾,有茶叶,有着吐蕃人需要的一切东西,再加上大宋与西域之间的交恶,使得西域人开始与吐蕃人勾结在一起。 这还不算完,他们已经开始窥伺属于大宋疆土的河西,陇右一代,而这些地方也是当年唐朝吐蕃所觊觎的! 赵祯绝不能容忍有人窥伺大宋的国土,对于西域这些蛮族来说,大宋的强大是他们不曾领略的,之所以容忍他们是为了心中的谋划做准备。 赵祯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欲要使其亡,必要使其狂!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辽朝的变化 西域的变化赵祯看在眼中,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处理这事,相反他选择对西域进行了放纵,甚至把朝臣们的奏疏留中不发,对西域都护府的请求也置之不理。 大宋这个国家实在太过庞大了,一旦采纳了朝臣的建议,一旦保护这些商贾,最终很可能使得大宋出兵西域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变成一种外交上的斡旋,派出使团进行训斥。 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这个时代人们眼中的西域是出了玉门关之外的任何地区,其中也包括了后世的新疆地区,拿下西域是赵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且不说这里是大宋通往西方世界的走廊和桥梁,也是大宋西北安定的重要所在,但赵祯不会盲目的出兵,也不会进行无休止的战争,他所需要的土地是对大宋有用的地方,而不是扩大自己的疆土为目的。 眼下大宋的商贾付出的代价就是日后赵祯从西域身上捞回的好处,要使一方安定,就必须有付出才行,而眼前的西域就是这么一个贪婪的怪物。 至于大宋商贾的损失,赵祯相信,这些商贾损失的只不过是多挣钱的机会而已,亏本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于性命…………西域人也是为了发财,杀了这些商贾之后,自然会减少西域的吸引力,这是杀鸡取卵的事情,谁会去干?别把西域人想的太过简单,他们也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思维。 至于那些死在西域的人,他们要么是死于灾害天气,毕竟西域的沙暴也不少,要么便是被劫掠之后没有吃喝最后死在野外,或是破产之后自寻短见。 这种情况早已是屡见不鲜,奏疏中的内容多有夸大,赵祯也已经习惯了。 西域的东西赵祯能看得见,而辽朝他便极少去观察,现在通过西域的奏疏,赵祯猛然发现辽朝好似也在西域分了一杯羹,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大宋的西域都护府建立在伊州,和唐代的安西都护府高昌相距甚远,在这里建立都护府的主要作用仅仅是为了防御西北,而不是控制西域为目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在消息上落后了一步,待辽人开始了大规模通过西域行商之后,赵祯才发现,而西域都护府也急急的发文奏报。 西域诸国仿佛是为了联合辽朝对付大宋,一如他们当年联合大宋对付西夏一般,给予辽朝最大的便利就是给辽人开始通道,让辽朝的商贾安全的从西域通过,并且带着大量货物前往西方世界赚钱。 这一下便让辽人尝到了甜头,从大宋买来的茶叶居然能在西方的大秦换取数倍甚至十数倍的财富,而瓷器,布匹,锦帛更是有价无市! 他们要做的无非是比宋人走的更远一些,很多宋人商贾都是为了省事而把货物贩卖给西域人,或是走海运卖去阿巴斯王朝,他们赚的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大头其实都被西域人和阿巴斯王朝赚取了。 通过西域,辽人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看到了财富,有了第一桶金之后,辽人便也开始仿照大宋开办工厂了,并且太后萧挞里也积极的派人研究格物。 为此她再次向大宋发了国书,希望赵祯能把先进的文化和知识传播给辽朝,让他们获得文明之光的滋润,这一国书得到了不少朝臣的赞同,在朝臣们看来这是辽人趋于汉化的表现。 同国书一起抵达的还有不少的读书人和匠人,他们前往大宋的主要目的便是学习,这是自唐朝开始便有的留学生制度,大宋国内有不少的外族学子,其中就包括倭人,高丽人等等。 但辽朝和其他国家不同,辽人派来的学子都是往格物院中钻的,而大宋的格物院是并不对外族学子开放的地方,即便是宋人学子也极少有资格能进入其中。 对于科学技术,赵祯一直秉承着独自占有的态度,谁也不可能从大宋获得先进的格物知识,至于其他的比如儒家经典,以及其他各种学科,赵祯都是大方的向世界展示。 并且在神都之中开设了华夏学宫,这地方占地十亩,房舍精美,从讲堂到书馆,从寝室到餐厅,从恭所到厨房“五脏俱全”,只要你是外族,缴纳一定钱财,便可在这里学习大宋的学问,并且有吃有喝环境宜人,甚至还能偶尔看到大宋皇帝赵祯本人! 对于求学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堂!但对真正学习先进技术的辽人来说却是折磨人的地狱! 赵祯秉承友好和善的态度对这些辽人“学子”以最大的优待,吃得好,喝的好,住的的好,三日派人去嘘寒问暖,五日派人去招待饮宴,可以说“关心”的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皇帝的日常事物有很多,比如批阅奏书,比如上朝,比如处理外交事务,比如看书写字,当然还有婚姻………… 对于娶老婆这种事情赵祯早已轻车熟路,貌似他的后宫之中除了王语嫣和薇拉两人,其他的都是……算了人妻也无所谓,反正赵祯来自于开放的时代。 其中而且这些女人大多是政治上的一种联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逐渐培养的,贺兰雪便是如此,她被赵祯的幽默和风趣以及天马行空的各种想法所迷住,更被他的手段和才智所折服。 在这个时代,能做得一手好词,能写的一手好飞白,能把一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能任用贤良,能御驾亲征,能把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受万民敬仰!这样的男人还上哪里去找?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 贺兰雪自认为是没有了。 至于杨采薇,她早已是心甘情愿的跟随赵祯,见证他的强大,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赵祯,甚至是整个党项。 这对姑侄两人和整个西夏成为赵祯的“俘虏”而这一员又要增加了,良子的婚期已到,使团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用度,隆重的使团中甚至带有大宋最精锐的亲卫司士兵,他们是帝王的宿卫,也是护卫皇族的精锐,非大礼连皇后都不得动用。 良子这位倭国的女天皇改名了,在倭国的宋臣给她定了一个极好的名字“归顺天皇”…………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帝王的婚姻 宋倭国之间的联姻是一种必然,也是大宋朝臣最喜闻乐见的事情,要掌握倭国的领土,但却在礼法上赋予它名正言顺的,通过非战争的方式纳入大宋,手段只有俩个,要么倭国所谓的天皇投献土地,要么和西夏一样通过联姻的方式带到大宋来。 显然后者最没有侵略性,谁都知道倭国天皇不可能投献,若是投献了,和大宋的干预绝对不可能没有关系。 而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倭国的土地是大宋最好的方式,所以朝臣们非但不反对,还大力支持,并且比谁都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操办自己的婚事。 使团也就是迎亲团,他们身着华丽的服饰,举着各种仪仗,或是威严的旌节,或是吉祥的图案,或是色彩鲜艳的旗帜,他们一路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发,前往神都的东门。 这还是第一次有迎亲队伍走东门,以前无论天家还是百姓家的迎亲队伍都是走的南门,取南生贵气,吉祥如意之意,而队伍浩浩荡荡的向东门驶去是赵祯的旨意。 高大的步撵,和金碧辉煌的马车穿过街市,人群发出一声声赞叹的同时,也相当自豪,这是大宋的骄傲,这是天家的骄傲,是个人都要赞上一句:嘿!咱们官家可是龙虎精壮! 其实皇帝娶亲算不得什么,现如今大宋后宫的嫔妃数量一只手便数完了,相较历朝历代都是太少,即便是相对先帝朝也是小了许多。 去年皇妃产下龙种,官家取名赵晅,晅,太阳四周之晕气也! 如今大宋便已经出现三位皇子一位皇女了,这是什么?这是大宋的福气,也是大宋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瑞气!难得的很,所以礼部把这迎亲团出使的日子定在了三皇子赵晅周岁这一天。 使团队伍出了东门之后,便收起旌旗,也收起那些吹拉弹唱的乐器,一股脑的收进马车之中,然后整个队伍便如同上了弦一样飞速开始向前冲刺起来。 这作风一看便是军中的行为,没错这迎亲队伍其实就是大宋的禁军扮装的,他们中有御前班直,有亲卫司,侍卫亲军司的步卒,骑兵等等。 连箱车其实都是上四军所用的战车,只不过在外面做成了华丽的造型而已,里面却是四周环绕铁板,以做到万无一失,而迎亲的每个人都不是看着那么简单,他们身上可都是带着战刀的,一柄横刀只要稍稍装饰便是极好的仪刀。 同样的,马车之中还有棘轮弩和各种军械,之所以选择东门,实在是因为东门距离皇宫较近,并且前往天津府的塘沽县较为方便。 马车在公路上飞驰,迎亲的骑士都是大宋的精锐骑兵,全员没有一人步行的他们速度很快,当然车上的所有装饰都被收了起来。 待到了倭国之后再进行组装也不迟,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赵祯的担心,虽然大宋已经控制了倭国,虽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但事实上还是有一部分倭人反对如此。 而这一部分倭人就是曾经的倭国贵族,在倭国还是倭国的时候,他们是贵族,他们享有特权,可大宋来了之后,瞬间他们便沦为穷人或是敌人。 不仅宋人官员瞧不起他们,商贾不愿买东西给他们,就连原本如同烂泥一般的倭人都不愿接近他们!这如何让他们受得了? 于是这段时间不断的有宋人官员在倭国遭到刺杀,也不断的有商贾遭到劫掠,而倭国本就是一个岛国,山多,林地多,海东都护府几次围剿都没能彻底消灭这些人。 诚然,女天皇嫁给大宋的皇帝是好事,给倭国以正统的血脉和礼法,并给倭人百姓提供了机会,他们可以走出倭国,也可以继续留下,土地有了,房子有了,钱财也有了。 大宋带来了上好的良种,带了先进的农耕工具,带来了书籍,其中最多的便是儒家书籍和佛经,各种各样的“知识”开始充斥在倭国的学术界。 学子们在看到如此多的经史子集以及著作时大为赞叹,无论是倭人还是宋人,学问都是相通的,而佛经更是宣扬佛法的好东西,倭人原本就是受苦,大宋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但还是在受苦,于是这些佛经便是他们心灵上的归宿。 要忍让,要认命,这辈子老老实实的做人受苦,下辈子才有机会转世成人上人,显然这些佛经的意义有些荒谬,但对于倭人来说却是极好的。 而学子和过的稍好一点的人,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往往接触的都是儒家经典,忠君爱国的思想不断的对他们精神深入和强化,同时也潜移默化的告诉他们,大宋才是天朝上国,大宋才是他们要忠于的对象。 这是一种思想上的入侵和改造,也是一种精神上的阉割,对倭国本国民族独立性的阉割,阉割国家没有了自己的文字,没有了自己的语言,没有了自己的文化,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教给他们的,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这个国家到底还存不存在了? 良子看到了这一切,但她有心而无力,大宋朝臣们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说的义正言辞! “这是在让倭国融入大宋,成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然要抛弃掉那些不相符的东西,包括倭国原本自身所拥有的东西,但在艺术形势上可以保留一点。” 然而倭国并非就一个良子看透了一切,还有一些极少的聪明人也发现了问题,发现大宋这场没有硝烟的侵略,这是一种文化侵略,也是一种精神改造,时间长了,倭国也就不存在了。 而这些看出来的人要么装作不知道,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识时务者”的俊杰,要么便加入那些贵族之中反抗大宋的统治。 所以这段时间的倭国并不太平,尤其是在良子即将大婚的前期,海东都护府虽然加强了警戒,但却并不会随意杀人,这也是大宋皇帝大日子,岂能见血腥? 于是一场阴谋便开始逐渐酝酿,这是一个机会,是大宋对倭国全面接手的机会,也是倭人贵族的最后一次反扑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不安分的倭人 八月初八,天下大吉! 这一天是好日子,大宋的迎亲使团也是掐着点抵达倭国,他们要在今天迎接倭国的女天皇,自此之后,倭国的天皇一脉将成为大宋的后族嫁往大宋,成为大宋皇帝的妃嫔,但很可惜她们没有资格成为皇后。 迎亲的使团队伍出了大宋的神都便一直向东,所有的器具和车马都是通过塘沽县的港口,乘坐大宋水军所提供的“神舟”舰前来倭国的。 这可让他们这些禁军见识到了什么叫神舟巨舰!赵力曾经瞧不起水军,在他想来水军不过是乘船出海,最多便是剿灭海上的盗匪,能有什么作用?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巨无霸时久久说不出话来,站在巨舰上,仿佛站在陆地上一般平稳,而两边则是无数们的火炮!对就是火炮,赵力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大宋军中最精锐的捧日军都没装备多少火炮,可眼前的这艘巨舰上单单是一层便装上了五十门火炮! 当他向下走的时候更为震惊,娘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火炮,也是第一次赶到恐惧,若是让他率军和这种巨无霸战斗,赵力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这船上有一百五十门火炮,相当于大宋一军火炮数量的总和!这简直就是要了命的东西,但有一点赵力觉得奇怪,大宋在海上碰到的对手需要用上这么强大的军力吗? 他虽然耿直,虽然一根筋,但却不傻,他在看到那些火炮的时候便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官家造了这些神舟巨舰是用来干嘛的,对付什么样的敌人? 不过他一路上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而边上的刘昶则是完全不理会这些,他是这次出使的正使,也是迎亲队伍之中唯一的文官。 “今天是一定能到平安京的,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暂且歇歇,让老夫喘口气!” 赵力瞥了一样刘昶:“瞧你说的,马上便到,再忍忍!” “赵力!你又如此,两个时辰之前你便说马上就到,现在呢?!老夫只是想喘口气而已,歇歇,歇歇吧!”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他们是从凌晨便出发的,一天的时间绝对能抵达平安京,这段时间倭国的公路建设很好,这离不开倭国宋臣的努力。 赵力向队伍挥了挥手,这支由军人装扮的迎亲使团便停了下来,安营扎寨,负责警戒,守卫巡逻,一板一眼,制度有定! 这是最让赵力满意的地方,眼下这些人都是军中的精锐,也是赵力自己的骄傲。 亲卫司是使团的最内一环,他们不用说要担当起护卫女天皇的职责,而在外围这是大宋的精锐战兵,他们并非是武艺高强之人,但却都有着自己的本领,有军中箭无虚发的神射手,有灵活的捉到手,甚至还有重甲的陌刀手以及重甲骑兵和胸甲骑兵。 在赵力看来,眼前的使团队伍才是真正的五脏俱全,它集合了大宋几乎所有的兵种,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无论是马战还是陆战,无论是远处射杀还是白刃相交都可以从容应对。 但就在他们停留的时候,四周却不断有人聚集,眼下可不是荒郊野外,有了公路连接,倭国本就不大的土地便的更小了,这条路是通往平安京的路,这个时候四周可会出现不少的过路人。 而不断出现的倭人商贾,农人,小贩,以及流浪的人却不少,他们挑着扁担带着货物和农具粮食赶往平安京,瞧见赵力等人的使团后便会好奇的在附近打量。 对于刘昶来说这没什么,天朝上国的使团没有看就出问题了,为此他还特意向赵力吩咐,让将士们把使团的仪仗和彩饰都装上,把车驾打造成最华丽的花车。 于是四周围观的倭人就更多了,当得知他们是大宋的迎亲使团,欢呼声响起,给了刘昶以极大的满足感,他是这次出使的正使啊! 就在四周倭人不断聚集的时候,就在刘昶得意的时候,赵力却发现了不对劲,在这些有说有笑的人群中,一些人的表情却是很奇怪,官家所说过,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极难有人能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在眼睛中隐藏。 而那些倭人的眼神十分不对劲,即便是他们挂着笑意,也是一种冷笑,在他们的眼睛中赵力看到了愤怒二字,这便是最大的破绽,既然是来看热闹的,就说明心中喜欢,若是不喜欢你干嘛来了? 干嘛来了?当然是报有其他目的!多年培养的直觉让赵力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大喊:“警戒!” 哗啦…………原本还看着人畜无害的宋军的立刻展露他们狰狞的“獠牙”,仪刀出鞘,充满寒意的刀光在阳光下显得冰冷,棘轮在车顶等位置架起来,陌刀手举起了宽大的陌刀,四周的骑兵们也以最快的速度着甲上马!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转瞬之间进行,四周的倭人被突然起来的变动吓了一跳,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截,但这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站了出来。 这些人稍稍一愣便明白自己暴露了,喊了一句“天皇板载”便冲向使团队伍,而躲藏在四周的倭人也从各个角落中出现,原本看热闹的人早已惊叫着躲开,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误伤自己,还有他们担心自己当作是同党被宋人治罪………… 赵力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最悠闲地,瞧着边上大惊失色的刘昶笑了笑:“老倌你莫慌,咱早有准备,官家早已说过倭人当中必会有人不消停,眼下可不就是?这还是第一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倭人袭来,说不定咱们接了良子女天皇后,还有人会来袭杀。”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造反,这是谋逆,这是要连诛的!老夫本以为倭人虽是化外之民,可在我大宋官员之教导下,在我儒家经史子集的熏陶下能有所改,可瞧瞧这模样!哪有一点顺民的意思?简直就是刁民!” 赵力惊讶的望着刘昶,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慌不忙反而开始批判这些倭人了,开始的时候赵力以为他会劝降这些刺客,也见不得这些杀戮的场面嘞! 可现在,这老倌瞧着倭人刺客被杀,那叫一个过瘾的感觉,仿佛自己要提着三尺青峰上前手刃敌人似得!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石元孙的作用 简陋装备的倭人刺客对战大宋的精锐实力悬殊极大,天差地别之下,很快就被消灭干净,最后几人也是在见势不妙之时挥刀自尽,赵力根本就没有拷问的机会。 看着横尸遍野的官道,看着一具具死透的倭人尸首,仿佛大宋的繁华和掩饰被褪去,露出了本就赤裸裸的帝国主义。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是刘昶对这些倭人刺客的评价,也是定义,但赵力却笑了笑:“这些人可没得到过我大宋的好处,相反他们是苦主嘞!鼠三那小子几乎把倭国的贵族和世家尽数摧毁,这些人能不着急?眼下宋倭之间的联姻,也是我大宋正式入主倭国的开始,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昶惊讶的望着赵力,没想到这三大五粗的厮杀汉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政治意为的话来,不禁对他高看几分,但很快话锋一转,便暴露了赵力的的实力。 “欲收倭国,必收其民,毁贵胄,除世家…………” 刘昶哼了一声道:“老夫说你哪来的大道理,原是官家圣言!莫要说这些人人皆知的,快快派人收拾了,咱们这是要进平安京去迎接倭国女皇,不可耽误时辰!” 赵力不满的嘟囔:“不是你这老倌要歇息的吗?反而怪起我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刘昶知道,即便是他们不停下歇息,倭人还是会对使团下手,这是倭人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后的反击,但在大宋面前,无论倭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刘昶忽然大笑一声,小声之洪亮让边上的赵力吓了一跳,也让使团中的禁军们莫名其妙,这老头是怎么了?突然的发什么癔症? “老刘头,你这是怎么?莫不是被吓到了?我这有上好的烧刀子,要定定神不?” 面对赵力的关心,刘昶摆了摆手:“不是,老夫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觉得倭人可笑,觉得我等太过紧张罢了。” “相同一些事情?”赵力好奇的问到:“何事?一路寡闷说来听听!” “你我身死,使团覆灭之后,倭国难道就不是我大宋的倭国了?这些倭人实在可笑,已经是我大宋之疆土,岂能因为百人覆灭而改变,国之大势岂能因为我等身死道消?你我就算是死了,还会有使团前来,而海东都护府对那些余孽的清剿则会更加严厉,不知顺势而为,非要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你说可笑否?” 额………… 听了刘昶一席话,赵力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就算是眼前这个使团的人全都死了,也不会影响宋倭之间的联姻,这是两国之间必须要做的事情,眼下已经没有外力可以改变,别说是他们死了,就算是良子死了,大宋也会从倭国挑选一个天皇血脉进行联姻。 赵力和刘昶对视一眼,表情哭笑不得,异口同声的说道:“上路吧!” 谁能想到如此简单的事情,最终却是大多数人都看不清楚,倭人袭击大宋的使团,除了让事态更加严峻以外,不会再获得任何好处。 使团再次出发,想着近在咫尺的平安京前进,而在这个时候,使团中却多了一个人,除了赵力和刘昶以外,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能和这两位一起说话,显然是身份不一般。 “你这堂堂海东都护府的都护怎么亲自来了?” 车厢中赵力和刘昶还挂着震惊的表情,这么多年来石元孙一直驻扎在倭国从未挪窝,而官家和朝臣们似乎也忘了这位开国功勋的后代,让他在倭国长草。 只不过在倭国之乱平定后,刘德召这第一位海东都护府的都护被调走之后,朝廷任命他为新的都护,在倭国一待就是数年,而这段时间对倭人权贵世家的清剿也都是他进行的。 数年时光给了石元孙很大的变化,以至于连刘昶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两人毕竟交集较少,直到他给出了海东都护府的帅印,刘昶才恍然大悟。 而赵力却是认得他的,不过他有些嫉妒眼前的石元孙,现在的他已经具备了一军统帅的所有能力,早在北京城的时候,他就从官家那里得知石元孙的进步,官家好似非常看好石元孙,甚至不比杨怀玉要来的差,而石家也是大宋将门之中唯一没有遭受打击的家族。 石元孙的到来解开了一个谜题,既然在倭国大宋占据了绝对力量,为何不用海东都护府的兵力对迎亲使团进行护送,如此之下不会有任何人冒死前来刺杀,即便是傻子都知道,来多少都是白给。 所以…………刘昶惊讶的发现,其实使团队伍就是一个诱饵,引诱倭人不断出现的诱饵,而最终的目的便是彻底铲除倭人的叛逆势力。 石元孙在海东都护府这么多年,对倭人极其了解,而他的到来同时也带来了赵祯的一份密旨,内容很简单,使团要配合石元孙以及海东都护府消灭倭国所有反抗力量,彻底解除后患。 于是大宋的迎亲使团也背负起了新的责任,赵力仿佛早早就猜到了一切,而刘昶则是被官家的提早谋划给震惊了,皇帝居然能想到用自己和倭国女皇联姻的时候顺手铲除倭国叛逆的手段。 眼下的倭国可不太平,难怪官家如此,这是要还倭国一个太平治世,大乱必有大治,眼下就是大治的最好机会。 平安京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城墙高耸,整个平安京可以说连个城墙也没有了,而倭国的州府县城同样如此,大宋对倭国的统治和干涉从一开始就拆除了倭国的所有城墙。 从县城到村落,从平安京到地方州府,所有的城市都没有城墙! 倭国唯一有城墙和防护的地方就是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和各地金银矿坑,这些地方都驻扎有大宋的兵甲。 可以说倭国在大宋的面前毫不设防,也没有多少阴私,倭人的反对力量全数转战山林之中,躲藏起来以妄图和大宋再做斗争,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消失的倭国,大宋的海东 大宋的使团队伍便带着石元孙一起前往平安京,即便刘昶认为他不该出现,也没有办法,在刘昶看来,带着他也是迫不得已,眼下使团的任务已经从迎亲变成了另一种状态。 不过在遭遇一次袭杀之后,使团便顺利的抵达平安京,这里的城墙消失不见,平安京的房舍直接映入眼帘,这是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城市,和倭国的所有城池一样。 使团队伍再次打出旗号,并且装饰起了车驾,马上的骑士英武不凡,仪刀之上环佩叮当,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喜悦的状态迎接倭国的使者,其实也就是大宋的朝臣。 眼下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欢快祥和,在使者的迎接下,使团进入皇居,其实就是相当与良子的闺房外殿等候,这里充斥一种园林文化,和洛阳的园林相比小家子气浓重,但却不失另一种神韵。 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亭台水榭,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小巧,刘昶赞叹倭人做工的精湛,水榭之上的瓦片都能做出树叶的形象,并且如此栩栩如生。 在殿中,一身天皇服饰的良子先是接见了刘昶赵力二人,从他们手中获得了赵祯的国书以及聘书等等,而聘礼是早早就送给她的,但这一次前来,大宋使团依旧带了聘礼。 各色精美的珠宝,珍玩,华丽丝绸织就的后妃服饰,以及朱钗等物,还有大宋的侍女上前为她梳妆,但被良子拒绝了,她要用倭国的服饰和妆容嫁往大宋。 在这一点上刘昶并不在意,这是倭国的风俗习惯,早在前往倭国之前,官家便交代过,若是倭人坚持自己的习俗,那也无所谓,入乡便要随俗。 只不过这份妆容实在不可与大宋相比,在看到的一瞬间刘昶觉得挺惊……惊吓的,倭国女皇的脸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白白的一片,鲜红的装饰点在额头,腮红上,形成惊人的对比,而发饰更加夸赞就像是一面屏风。 一身明黄色的宽大袍服穿在身上,完全看不见女人的曲柔之美。 赵力和刘昶二人对视一眼,最终无奈的认命,只要倭国女皇喜欢就好,自此之后便算是完成了一切,但刘昶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抽出大宋皇帝的旨意,卷轴缓缓展开,象牙的轴头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洁白:“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宋与倭之间隔海相望一衣带水,然倭国乱世不治,黎民不生,朕之垂怜,顺应天时,纳入大宋之土,封为海东道。倭可留下之遗俗,保留官制,皇族,朕以海东王族分封。” 这算是把整个倭国纳入大宋版图了,而且说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又充满同情,良子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也被赵祯的大气所震撼,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好似天下至理,无人可以反驳。 时间过的很快又很慢,一如现在良子复杂的内心,刘昶把一大段冗长的旨意念完后笑着望向良子道:“女王殿下,您该接旨了!” 良子缓过神来,现在自己不再是倭国的女天皇,而是大宋的海东女王,缓缓起身,对着刘昶放在香案上的圣旨大拜行礼,心中的五味杂陈用上,一种酸楚涌上眼睛,晶莹的落下。 良子知道在这一天,在这一刻,倭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宋的海东道。在这一天,倭国的天皇一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东王族! “女王殿下,我大宋史官会为您和海东编篡《倭史》极尽详细,殿下无需担心。” “朕……本王知晓了!” ……………………………… 当良子身着华服离开皇居的时候,倭国的仪仗紧随其后,而大宋的仪仗更是富丽堂皇,甚至有专门的乐师一路吹奏,平安京仿佛迎来了甚大的节日。 对于倭人来说,对于倭人的平民百姓来说,倭国无论是成为海东道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被大宋所接受,就是出路,就是他们幸福的开始。 这段时间他们从大宋获得了大量的好处和帮助,现在女皇嫁给了大宋皇帝,也只有真龙天子才能配得上天照大神的血脉,大宋在倭人心中太过强大,在不少的倭人心中,甚至觉得这是一场高攀的亲事。 眼下女天皇嫁给了大宋皇帝,倭国也成为大宋的疆土,那倭国……不,海东得到的东西就更多了,他们这些低人一等的倭人也将会成为大宋名正言顺的良民不是,甚至听宋人官员说,他们还要入大宋的户籍!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前往大宋,宋倭之间的海运可是极为发达,有些去过大宋的人回来之后便把大宋的繁华描述的如天国一般,令倭人心向往之。 人都是逐利的动物,以前的倭国给了他们信仰,忠于天皇的统治,而随着关白摄政的藤原氏势力庞大之后,倭人便开始向藤原氏屈服,藤原氏给了他们更多的利益,而现在,大宋消灭了藤原氏,大宋皇帝更是占有了女天皇,整个倭国都是和大宋的疆土,该如何选择难道还用说? 随着大宋的到来,倭人惊讶的发现,原本他们要漂洋过海去渡种的王朝向他们伸出了“友谊之手”,无论是农具还是良种,无论是成药还是成衣,无论是瓷器还是丝绸,宋人都会漂洋过海的运来与他们交易! 这让倭人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也让倭人在世界上找到了自己的地位和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于是乎,倭人百姓对良子的出嫁大肆庆祝,放声高歌,他们认为这是融入大宋的需要,而良子就像是每年京都抵园祭时供奉在桌上供神享用的祭品………… 而这也是之后倭国皇族女子的神圣使命,无论她们愿不愿意,无论她们是否喜欢,都必须嫁给大宋的君王,以此巩固大宋和海东之间的关系。 在良子眼中,这是自己的幸福,也是天皇一脉的悲哀,至于倭国,它已经不存在了,没必要去怀恋一个已经消失的国家。 当然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有好事便也伴随着坏事,总是有人不希望倭国消失,总是有人不希望倭国变成大宋的海东道,总是有人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辉煌成为泡影。 但就在他们谋划一场阴谋的同时,这些遗老遗少却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也在展开………………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幕后之人 良子身穿华丽的和服登上了大宋的车驾,大宋的使团队伍和倭人百姓爆发出庆祝的欢呼,虽然语言不同,虽然文化不同,但大家都用最单纯的欢呼声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这是一个永恒的时刻,这是一个只得历史大书特书的时刻,宋倭之间成为一家,大宋正式把隔海相望一衣带水的倭国纳入统治之下!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平安京离开,一路上完全平安无事,风平浪静的模样让赵力和刘昶两人惊讶无比,按照道理来说,现在是那些倭国贵族世家的最后机会,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安分? 这就是奇怪之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和使团安全的上了船,在波涛汹涌之中向大宋驶去依旧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大海之上是大宋的地盘,没有任何一支水军能和大宋的海上力量抗衡。 也就意味着这次使团迎亲的所有任务结束,而之后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危险,看着数百人的大宋精锐,看着在甲板上悠闲吃着水果的海东女皇,赵力和刘昶两人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他们也不会自找没趣,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而只剩下甲板上的良子一边悠闲的吃着水果一边露出神秘的笑容………… 倭国的那些贵族到底是听谁的?当然是听良子的! 她才是倭国贵族们的最高意志和精神存在,别忘了,她是倭国“神”的后裔!虽然朝臣是宋人,虽然在倭国驻扎着大量宋军,但那又如何?倭国是倭人的倭国,海东是倭人的海东。 自己怎么能不留一手? 一个虚幻的借口便让原本对皇族恨之入骨的他们成为自己的爪牙,他们恨皇族,但是更痛恨大宋,但他们有胆量和皇族对抗,却没有能力和大宋对抗! 现在宋人统治者海东,这些人也失去了唯一的机会,所能做的便是躲在深山老林之中成为隐世的世家,而要想隐世却需要钱财和物资,只有自己能提供给他们,他们怎么能不屈服的为成为自己的附庸? 良子还没想到该如何使用这股力量,但她相信,留下这一手早晚有用,虽然她对赵祯并没有恶意,但却也要为自己留一手,大宋皇帝说过,世界上最绝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的事情! 是的,从一开始这些倭人贵族培养的刺客和死士就是良子手中的工具,而这么做也只不过给那些人一点希望,至少“天皇陛下”还是愿意为他们而战的。 天皇一脉从开始的和权贵世家对立突然演变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这多亏了大宋的“帮助”现在大宋成了双方的敌人之后,那双方的关系又再度重归于好,而且现在的倭人权贵失去了土地和府宅,他们只有靠良子才能在倭国活下去。 但事实上这点威胁对大宋,对赵祯连毛都算不上,最关键的是赵祯不在乎,完全不在乎这种力度的反抗,大宋这支庞然大物只需稍稍挥手便可让这些人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他只需要和良子完婚,在此之后,倭国便算是正式纳入大宋的疆土范围之类,一系列真对海东的改造便会接踵而至,收买人心,尤其是收买百姓的人心…………赵祯最擅长! 对于海东赵祯从没有把它看作威胁,即便是大宋的朝臣们也没有如此,这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实在是一个与中原相隔千里的小国,辽东对于大宋来说已经是足够远的了,而倭国还在他的东边。 大宋上下之所以对这个弹丸之地情有独钟,实在是因为这个地方出产大宋现在最需要的东西,金银! 金银之中乃是大宋交钞的根本,没有大量的金银做准备,别说是赵祯,即便是包拯都不会同意加印交钞,大宋的经济便会陷入增长迟缓之中,因为没有足够的交钞可用! 但随着倭国的金银矿藏不断的被发现,不断的开发,大宋的交钞和经济犹如注入了兴奋剂不断的加速,大宋的商品实在是太过畅销,大宋国内便能消化一部分,四周的小国或是海外领土又能消化一部分,接着便是以一种辐射状不断向远处蔓延开。 丝绸,瓷器,成药,成衣,艺术品,茶叶,铁器,琉璃,香水等等这些都是消耗品,不断的消耗,也要不断的补充,所以大宋这几年极少出现供过于求的情况。 而产自大宋的商品天生就带有极好的口碑,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甚至向大宋的商人定做物品,其中就包括瓷器,丝绸,甚至成衣。 没错,大宋的成衣发展相当迅速,制作出的衣物从保暖到透气,从朴素到华丽应有尽有。 这些造型时尚,带有一定东方韵味的衣着很快成为欧罗巴人的新宠,他们发现若是自己提出要求,甚至能从大宋商贾的手中预定货物,只需要缴纳一些定金就好。 于是有人怀着试探的心思定了两件成衣,最终得到的接过是,两件华美贵族丝绸衣物上多出了许多精美的手工刺绣,这是商人给他的好处,希望他能帮助宣传一下,毕竟定做的衣物可要比现成的成衣要贵处不少。 可那些精美的刺绣给了这些衣服画龙点睛的效果,让其他的贵族瞧见大为赞叹,也纷纷询问他是在何处买的,于是大宋的成衣便出了名! 这些神圣罗马帝国的人希望大宋的商贾在他们这开设作坊,可大宋的商人完言拒绝了,声称这种技术他们带不出大宋,只能由大宋境内的百姓完成。 大宋的商人明白,一旦在这里开设工厂,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而谁也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更不会招纳当地人为学徒,他们深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 他们自称是神圣罗马帝国,在大宋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称之为神圣的,所以大宋的商人习惯的把他们的神圣二字去掉只叫他们为罗马人,这段时间西域的路不太好走,大宋的商人有不少都是走的海运来到这里。 但让大宋商贾吃惊的是,在这里他们却见到了留着地中海在四周扎着辫子的契丹人!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倭国的女皇 在遥远的罗马看到了契丹人,这是让宋人商贾最为惊讶的事情,这些契丹人手中的商品要比大宋的粗糙的多,而精美的商品却往往来自大宋。 精明的宋人商贾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契丹人是在仿制大宋的商品以较低的价格卖给罗马人! 在罗马并非都是富人,也有穷人需要商品,而契丹人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们在罗马人市场之中的定位,卖给穷人! 商品是有价值的,人工和成本算下来便有一个最低价值,从大宋相隔千山万水而来,显然增加了成本,也就是说大宋的商品最的价值本就相当高昂,在罗马也只有贵族和上层阶级才有钱购买大宋的商品。 不过大宋不去做的低端市场被契丹人看上了,并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仿制贩卖,他们仿制出的东西要比大宋所生产的劣质的许多,瓷器也有但辽瓷却比宋瓷要粗糙的多。 茶叶也是带着浓重苦味的野山茶,味道苦涩不说,还有一股恼人的土味,当然这东西在辽朝的山上随处可见,根本就算不上是茶叶,但是到了罗马穷人的手中,这些茶叶也成为了宝贝。 关键是这些茶叶的价格低廉!低廉到了穷人也能买得起的程度! 宋人商贾给人的感觉是高大上,他们万万是贵族老爷的座上宾,甚至是领主,国王眼中的红人,这些人风趣幽默,彬彬有礼,穿着得体,给人以东方贵族的感觉,所有罗马人都喜欢他们,但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近他们。 相比之下这些穿着麻布,甚至是兽皮的契丹人就要肮脏许多,留着奇怪的发型,带着骨制的装饰,身上一股浓重的狐臭味,这样的人如何能受到贵族的待见? 很自然他们就和罗马的贫民成为了交易的伙伴,大宋商贾的货物极少卖给普通人,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法买! 宋人商贾惊讶的发现,原来罗马帝国的人相差很多,贵族统治了一切,并且占据了社会财富的最大头,平民万万拮据异常,连一个像样的瓷器都买不起,这只需要十个银币就能购买。 这个国家的人富有的富的流油,贫穷的穷的要死!贫富差距极大,但架不住人多,契丹人依然可以从这些穷人身上获得财富! 契丹人以一种最粗野的法子从罗马赚钱,他们每次都运输大量的不值钱的茶叶,以及一车车数不清的麻衣,人参,药材,铁器等等东西。 形成一个庞大的商队,一路向西的同时也在一路贩卖,契丹人的契丹鞍依旧是华丽的艺术品,也是罗马贵族唯一能看得上眼的东西,于是契丹鞍便成为了紧俏货。 契丹人仿照大宋新建工厂容纳一部分百姓,契丹鞍这种原本华丽的艺术品就成为了批量生产的东西,于是质量有所下降,但契丹人把价格也下调了,同时还保留了一部分精美的,如此一来便可高低搭配,获得不同的利益。 这一消息很快传回了大宋,契丹人开始和大宋争夺海外市场了! 赵祯这个时候还在“化妆”,没办法虽然是娶一个后妃,虽然是娶一个倭国的女人,可这次的意义和当年迎娶西夏的没藏黑云是一个道理,不,甚至比她还要高一级。 没藏黑云当年只是西夏的太后,而眼下的良子却是倭国的“天皇”虽然大宋不承认她是天皇,可事实上人家就是倭国的女皇帝,和高丽一样在本国都是自称“朕”的! 大宋的朝臣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对待良子的态度也极为认真,虽然在国势上瞧不起倭国,但在礼法上要绝对的尊重,在他们眼中尊重良子就是尊重神圣不可亵渎的皇权。 在许多人看来,这是大宋和倭国的一次联姻,只不过女倭国的皇帝嫁给了咱们大宋的皇帝,倭国自然也就成为了嫁妆带到了大宋来,而大宋则是需要对待倭国当作是大宋拿下的一块新的疆土,就和西夏一样,只不过到达倭国的办法颇为复杂,走的是海运。 与良子一同前来大宋的还有一支“军队”他们是良子的护卫,也是赵祯无奈答应可以陪嫁的东西,一支完全由女人组成的“武士”。 身上的铠甲还是以倭国本土的铠甲为主,只不过原本用竹片的地方换成了铁片,这是良子唯一要求带的“嫁妆”这些女人模样周正,再穿上倭国特有的铠甲,尤其是头盔上高高竖起的一只独角,更是让人觉得英武不凡。 这是仿照大宋盔甲上高高竖起的盔缨制作的,可是相比大宋的盔甲,这也长的太夸张了些………………主要是抢了宋军仪仗的风头。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宋的神都和皇宫给了这些倭人以强大的震撼,直到进了皇城之后,良子才知道现在的北京城已经不是这里,而是在原本属于辽人中京道的大定府,而这座宏伟强大的都城改名为神都! 当然因为良子是倭国女王的关系,所以才有如此隆重的规格,并且人家的嫁妆可是整个倭国,对于这种已经僭越的礼仪,朝臣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连正宫皇后都不吃醋,他们更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瞧瞧那些到处咬人的御史都成了哑巴嘞! 神都的御道已经被腾了出来,迎亲使团从南门而入,打出了贵妃所拥有的一切仪仗,一路上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支由女人组成的军队,并且她们身上的盔甲是那么的花里胡哨………… 当赵祯在乾宇殿中看着倭国本土装扮的良子后有些呆滞,不是她有多么的美貌,也不是这装扮让她美若天仙,而是……真的丑! 别说是赵祯,便是见识了许多异族的鸿胪寺官员也被吓了一跳,而坐在御座上的赵祯就差下旨除妖了! 良子在后宫之中待过,算不上美若天仙,却也是五官精致,还带有一种倭人女子常有的顺从之美,完全符合女诫中女子的妇容,可现在……女鬼还差不多! 脑袋扎进面缸里一般白得吓人,黑色的眉毛上还有俩个粗粗的眉毛是什么鬼?脸蛋上的俩个红点难道是为了提醒大家她有酒窝? 头发没有梳成鬓,而是从头顶中分后披散在两边,赵祯觉得一场午夜凶铃就差洞房花烛的午夜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与君之对 即便是鬼畜装扮赵祯也要装作若无其事,说实话他还好一点,毕竟在后世看过不少影视作品中的倭国奇葩装扮,当然恐怖电影也没少看,对于良子脸上“清奇”的装扮他还能装作视若无睹。 而一旁鸿胪寺的官员却被这惊悚的装扮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大宋派遣了宫中的女官前往倭国,同时也送去了皇妃的嫁衣和朝服,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一身倭国传统服饰的良子,甚至连她身上穿的还是倭国天皇一脉的仪服! 大宋收录有四周邻国的历代朝服,包括官员和国君的,所以鸿胪寺对良子身上大红色中夹带明黄色绸缎的衣物再熟悉不过,在衣服上还有两条绸带从身上垂下,上面绣着类似于菊花的标志。 从鸿胪寺官员抽搐的嘴角上,赵祯暗自庆幸,幸好皇帝纳妃是天家的内部婚礼,虽然场合隆重,地点也在大宋的乾宇殿中进行,但却没有外臣的观礼,尤其是因为良子特殊的身份,在她变成赵祯的女人之前,后宫女子也要避讳。 赵祯看着眼前大礼拜下的良子,类似唐代的服装那叫一个火辣…………但赵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戏谑,显然眼前的这一切是她故意为之,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惊吓。 当然赵祯不会在意,说实话,两人之间的婚姻其实就是一种政治上的交换,当然他对眼前这个女子也是颇为好奇,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倭国的最后一任天皇,但她却没有王朝消失的失落以及家族蒙羞的悲伤。 册封的仪式很快便结束,实在是赵祯看不惯眼前良子的这副尊容,在鸿胪寺官员走的时候还特意对其嘱咐:“此时不得外传,权当……权当没瞧见!” 面对皇帝的“嘱咐”,鸿胪寺的官员连连点头,即便赵祯不说他也不打算回忆这瘆人的场景…… 三才早已读懂了赵祯的眼神,衣袖一挥,摔了一下拂尘带着殿中的侍者离开,他也要向宫中的这些人交代一下,话不可乱说的道理。 巨大的宫殿中只剩下赵祯和良子二人,看着良子脸上的鬼画符,赵祯无奈笑道:“收起你的怪模样,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朕告诉你,皇权不可亵渎,你的行为便有捉弄朕的意思,自己上前用殿中的泉水把脸上的妆容洗去!” 乾宇殿中在赵祯的前面的御街下开凿了一道泉水做的小溪,象征着大宋的山川河流,三道御阶以梁桥的方式横跨其上,溪水是从后苑温泉引来,清澈见底,溪水从殿中横穿而过精妙无比。 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妆容,良子微微一笑:“陛下,这便是我倭国的御容,只有天皇一脉的女子才能在重要节日所上的妆容,可在大宋,在您的眼中却是那么的不堪。” 赵祯点了点头:“朕当然知道,朕还知道你们喜欢用铁粉和五倍子把牙齿涂成黑色,嗞嗞……若是你这么做了,朕可就要敬而远之了。” 用水洗去脸上妆容的良子惊讶的抬头:“陛下也知我倭国黑齿之俗?” 赵祯神秘的笑了笑:“当然知晓,这东西不但没有健齿之功效,反而会使人的牙齿牙龈中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只会伤害人的身体。” “可陛下知道吗?倭国就如同臣妾脸上的妆容,洗掉之后便不会再有。” 赵祯走下御座,走过台阶,坐倒在乾宇殿的地板上,指着眼前巨大的宫殿:“你也应该知道,原来这个地方也不是我大宋的,而是辽人的疆土,你瞧瞧现在呢?” 不待良子回答,赵祯猛然起身展开双臂环顾四周:“现在是朕的神都所在,是我大宋的中心,是这个世上最高的巅峰天上的宫宇!” 赵祯的模样一扫之前的平和温暖之气,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雄霸天下的气势,仿佛他就是上苍的主宰,统治者这个世界的男人,当然,事实上也是这样。 就在良子被他震慑的说不出话的时候,赵祯长出一口气缓缓蹲下,伸出食指挑起良子光洁的下巴:“所以,现在我大宋接纳你倭国,用和平的方式统治你倭国才是最好的结局,朕完全可以统兵百万,在你倭人所谓的九州四国本岛驰骋个遍!对于朕的大宋来说这都不是事!” 良子的表情变得颤抖,眼中不知何时居然充满泪水,一种小女儿才有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 大宋的强大,赵祯的暴戾,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展露出来,原来自己玩的小伎俩完全不值一提,在大宋,在他赵祯眼中,所有的鬼魅伎俩都是个笑话,眼前这个男人可以驱使大宋这个巨龙随时吞掉整个倭国。 赵祯放开良子被吓的扭曲的小脸起身道:“现在你知道朕是在怜悯倭国了吧?入我大宋,入我华夏,乃是尔等的福气,若不是你倭国盛产金银……” “那陛下为何对高丽却不似我倭国一般?!” 良子不知是从那来了的勇气,伸手狠狠的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两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祯质问。 “高丽?你难道看不出为何朕不打算吞并高丽吗?”赵祯一脸奇怪的望着良子,仿佛是重新认识了她,甚至看的她手足无措起来。 “臣妾不知,还望陛下解惑!” “很简单,因为不值得动手啊!” 良子呆呆的望着赵祯,坐在地板上的她颓然的软了下去,嘴中不断的念叨着:“不值得,不值得…………” 确实是不值得,高丽也就是朝鲜半岛的出产简直少的可怜,大宋不需要高丽的人口,更不需要那些不能种植粮食的山地,这个多山的弹丸之地还是留给高丽人自己去玩吧! 赵祯做过一次估算,若是用兵高丽,大宋要集结百万的军队,而这百万的军队消耗更是惊人,不说长长的补给线,单单是士兵每人消耗的军械便要巨万,何况是大宋和高丽还不在陆地上接壤。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如今的大宋已经拿下了辽东和中京道全境,辽朝的东京道还远吗?很快大宋的领土就会和高丽接壤,而这个时候,即便大宋需要高丽的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通过买卖进行。 当然这种买卖早就通过海路开始进行了,大宋行商天下的本事可不是今天才开始,连遥远的欧罗巴和阿巴斯王朝都能抵达,何况是近在咫尺的高丽?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喝最烈的酒………… 赵祯和良子之间的对话结束了,看着眼前梨花落雨般的美人,赵祯有些无奈,此时也意味着大宋和倭国之间的联姻结束了,他知道这场政治婚姻给大宋和倭国都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她良子好歹也曾经是倭国的一国之君,虽然现在成为了牺牲品,但却也是把所有事情看得清楚了,也不算是那些连灭国都不知为何的糊涂君王。 良子缓缓起身,望着赵祯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怀璧其罪?” 赵祯虽然很想否认大宋的这种强盗行径,但在事实面前,在一个失败的女人面前,实在无法为自己的野心遮掩。 微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因为你倭国产出金银,所以朕才会占据它,并且让它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否则朕也不会对一块远在北方的海岛动手,当然它很有可能成为千年后的第一岛链…………” 良子不知道第一岛链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到了赵祯的一句千年之后,这便让她心中大骇,眼前这个男人难道连千年后的打算都做好了?! 其实不过是赵祯的一个思想闪光而已,占据倭国的另一个好处便是让这块土地成为华夏的“固有领土”。 让本州岛及其附属岛屿成为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到时间中国人便可向着世界大声宣布:倭国无论是从历史、地理还是从法理的角度来看,都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中国对其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 这段想法在赵祯的脑袋中盘桓许久,也颇为豪气…………尤其是在一个被征服之国的国君面前说出这句话更是威武!虽然这个国君是个女人,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尤其是连这个女人都是自己的时候。 良子望着眼前意气勃发又充满快感的赵祯,心中的恐惧和委屈让她快要窒息,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大?他如何就能把谋划推算到了千年之后,若是十年,百年的事情能提前想一想也没什么,可千年,谁知道千年之后? 微微嗤笑,良子略带嘲讽的口气道:“千年之后?难道陛下能预测未来?能知晓千年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回轮到赵祯惊讶了,望着上身湿透又娇媚的良子,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朕确实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只不过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不同吧!” 说完赵祯耸了耸肩:“谁又知道呢?庄生晓梦迷蝴蝶!” 说完赵祯便在良子的惊叫中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朕只知道,现在的你和倭国都是朕的!你是朕的顺妃,而倭国是朕的海东道!” 感受着眼前大宋皇帝,天下最有权势人的胸膛,强壮而有力的臂膀,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良子觉得自己被征服,被一种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征服了,什么倭国,什么天照大神的后裔,什么天皇的血脉,都被她抛在了九霄云外,她只希望自己永远被眼前这个男人征服………… 乾宇殿的殿门被悄无声息的关上,三才一脚踹开好奇的小内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带着他和殿前的班直离开,官家在乾宇殿中颠鸾倒凤,这可不能传出去,若是让御史知晓………滋滋,到时间麻烦的可是自己! 什么是人生巅峰?什么是最为快意的时刻?赵祯认为是现在……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上最尊贵的妞! 眼下赵祯就有一种强大的征服感,在座御座上,看着眼前巨大而空旷的宫殿,以及边上瘫倒的良子,赵祯觉得自己没白来大宋走一遭。 这是他自来到大宋做过最荒唐的一件事,若是让朝臣们知道……那乐子可就大了,但赵祯相信,三才这货一定会处理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赵祯的想法,三才带着一群宫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后殿出现,更衣的更衣,擦拭的擦拭,打扫的打扫,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同时也把赵祯和良子收拾的光鲜照人。 只不过良子红晕的脸颊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祯抬手指了指良子道:“送去锦华殿,以后便是顺妃的居所。” 三才点头应下,他知道锦华殿是什么地方,那是距离皇帝寝宫仅次于皇后中宫最近的宫殿,由此可见官家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看重,想想也是,人家的出身可要比后宫的几位要高贵许多,后宫之中虽也有太后之尊的,但哪能比过一国女帝嘞?! 在良子不舍的眼神中赵祯离开了,他还有国事要处理,他已经养成每日理政的习惯了,即便是有重臣去世他也就是罢朝而已,但却不会把当日的政事放下。 勤政殿中的奏疏可不会因为赵祯的罢朝而减少,若是不能当天处理完,那第二天的事情只会更多,赵祯整天教育子女要今日事今日毕,他当然要以身作则,最重要的是,起居注中可都写着呢! 不过这也让赵祯养成了习惯,若是一日不批阅奏疏总是有种空唠唠的感觉,仿佛最重要的事情没做,一天都不得不到安歇,即便是已经睡下也要烦躁的起来。 虽然说是沉重的枷锁,可戴的久了居然也就拿不下了! 倭国一直是赵祯的心头之患,一种别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中,他并非是回忆华夏作为苦难的岁月,而是担心这种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历史已经改变,自己也已经把倭国纳入大宋的直接统治范围,以后还会有一系列的举措来收服倭国,华夏的土地也不是第一天才有今天的无垠,而是通过日积月累而成,眼下倭国就算是融入华夏,成为华夏的固有领土。 赵祯做的一切都是以倭国的金银为利益链,牵着大宋和倭国绑在一起,诱使所有人都把倭国看作是大宋的禁脔之地,如此才能让宋人把倭国看作是大宋的海东道,而不是一块远在北方可有可无的海岛。 对倭国,不,现在应该叫大宋的海东道动手已经是赵祯早已想好的,大宋的官员已经在那里经营许久了,对于这片本就和大宋趋同的土地,赵祯决定让他们的种族都变的模糊。 为此他下旨编篡《倭史》同时派遣大宋的高僧大德前往海东道传授佛法,并且把倭人的历史,宗教,史书,神话等等进行“修改”,让他们变成华夏百姓的一部分。 这并不是让倭人对大宋产生认同感虽然这是必然的效果,但却是为了更好的统治。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西域之乱 在无意之中,赵祯发现了一本来自三司官员的奏疏,而这本可有可无的奏疏奏报的也是寻常的事情,不过其中有一段内容让赵祯大为惊讶。 “臣闻蜀中有商贾王叔文之言,西域不通,商贾无以出路,然,南下海运颇费,其率百十人携瓷南下,经泉州,出南海,过大洋,方至阿巴斯。转乘其国之船,不远万里抵达欧罗巴,然却见辽人商贾早已在此买卖,所售之货品不及大宋,然价廉,一度使之脱销。” 辽人也开始从西域向神圣罗马帝国买东西了? 赵祯皱了皱眉头,显然这个消息太过惊悚,那个叫王叔文的蜀商真的瞧见了辽人商贾?若是真的,那便是辽人和西域联手了,以图遏制大宋,这是一个对大宋极为不利的现象。 赵祯发现,自己留给西域苟延残喘的时间是否太长了,以至于西域诸国误认为大宋是在忌惮他们和辽人的联手? 这个想法使得他如梦初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把西域人看的高了一些,西域人和辽朝联手完全是为了给大宋施压,自己放任他们是有限度的,之前劫掠大宋商贾,赵祯忙着倭国的事情把奏疏留中不发,为的就是彻底平定西域。 眼下倭国已经变成大宋的海东路,东面之患以除,辽朝和西域联手通商一事便要提上案头。 西域是大宋的路上走廊,是连接大宋和欧罗巴的主要通道,在没有苏伊士运河的年代,西域至关重要,大宋的商贾不愿行商欧罗巴的主要原因便是海运不便。 大宋船队虽然能抵达阿巴斯,但要想抵达欧洲,最大的障碍便是要绕过整个非洲!或是从阿拉伯借道前往地中海。 其中的艰辛和剥削谁能知道?赵祯当然知道,但却无能为力,为此他甚至怂恿了罗马人提前展开十字军东征,以一种巧妙的杠杆推动世界贸易的发展,现在的阿巴斯王朝已经在与十字军打的火热。 再加上一赐乐业人的参与,阿巴斯人急需大宋的财富,所以才没有刁难大宋的商贾,否则大宋的对外贸易将极具减少。 而西域却在这个时候与辽人勾肩搭背,这便触犯了赵祯的底线。 大宋最大的敌人是谁?当然是辽朝,自始自终都是辽朝和草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敌人的朋友也就是敌人! 西域虽然和大宋联手消灭了西夏,可那场战争只不过是为了打击西夏的西部,而真正承担主力的已久是大宋,所以赵祯不认为大宋欠西域什么,甚至大宋帮助西域摆脱了西夏的劫掠和屠杀。 但朝臣中有不少人却觉得,大国的威仪就要体现在给予上,不断的给予西域好处,不断的容忍西域的胡作非为,不断的退让。 他们觉得无力威慑西域根本就是不划算的买卖,而赵祯却极难改变他们的思想。 所以他才一次次的放纵西域,可现在不同了,有了三司官员的奏疏,有了西域和辽朝勾结的证据,那接下来就该赵祯挥师西征了! 赵祯一直奉行那句话: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什么时候结束朕说的算! 对待西域完全不用像对待倭国一样,这里的本就是化外之地,和倭国最大的不同,这里分分合合数百年,从未出现过一个强大的王权,倭国尚且是大宋承认的国家,但西域在大宋眼中甚至是无数王朝的眼中只是一个模糊化的地理位置而已。 所谓的征服西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只要击败几个较强的小国便可以平定整个西域。 但历代王朝真正征服西域的却少之又少,即便征服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这片土地,究其原因便是对商业的不重视,以及西域东北方向始终盘桓着强大的游牧民族。 华夏王朝往往会把草原民族当作是真正的敌人,而西域却会被忽视掉,实在是因为西域的民族和国家没有什么侵略性。 自汉以降,西域狭义上指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即后世帕米尔高原以东,巴尔喀什湖东、南及新疆广大地区,但很奇怪,华夏历代王朝强大的标志之一就是拥有西域。 而所谓的拥有并非是占据而是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但赵祯可不要这样的西域,独立的王权存在必定会使得西域拥有野心,要想让他们彻底臣服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西域的王权,把西域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下。 当年玄奘法师为何不从吐蕃入天竺?谁都知道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可他不能,海拔高度导致的高原反应虽然那时的人不知道,可也知道吐蕃的气候不是中原人能涉足的。 所以西域才是连接中亚的通道,也是抵达天竺的最理想方式,西域早在汉代便成为东亚文明与中亚,以及欧洲文明连同的走廊,只不过这条走廊危险重重。 现如今大宋行商天下,成为这个世界上的贸易大国,怎么可能缺少西域这个重要的贸易走廊?别说是西域人现在报复大宋,即便是西域俯首称臣赵祯也会打这片神奇土地的主意。 这个狭窄的走廊对大宋来说意义太过重要,完全就是路上的贸易枢纽,岂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赵祯明白大宋现在的定位,所以更加明白西域的重要性,眼下这封薄薄的奏疏,三言两语的提到了西域与辽人之间的关系,这便已经足够赵祯对西域动手的了。 并且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朝臣们也会绝对的支持自己,原因无他,实在是只要和辽人沾边的事情,大宋的朝臣都会十分紧张,这是大宋几代帝王和辽人交战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但也是赵祯最好利用的东西,想要发动一场战争可不是赵祯这位皇帝一道旨意的问题,在乾宇殿中便有好几场大朝会等着自己,并且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当然有人会替自己找,那些商贾早已是急的不行而他们却能影响一批朝臣。 这才是赵祯压下西域奏疏这么久的意义,发动战争,需要大宋全国上下一心,赵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如今的大宋在飞速的成长,但国内的问题也有很多。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换一条路 赵祯把海东道拿下,就是为了解决东面的问题,把大宋的拳头收回来之后,再聚集力量向西“挥拳”。 这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休养生息的办法,大宋无论有多么强大,总不能不断的向外挥拳而不收回拳头,北京道的驻兵也是改班师回朝了,主要是十六卫的抵达后,他们有能力完成北京道的城防任务。 由此便体现出禁军和十六卫的不同,十六卫主要是负责驻守和维稳,而禁军则是大宋的能真善战之兵,但却不能说十六卫的战力不如禁军,他们中也是有不少禁军退役后回到地方的禁军老兵,战力也不输真正的禁军。 得益于大宋的人口爆炸和义务兵制度的普及,无论是禁军还是十六卫都是四年一届,这有效的降低士卒们服役的难度,也让他们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度过难忘的时光。 赵祯一直致力于把大宋的军队打造成大熔炉,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是什么背景出身的人,只要在军中就必须懂得军法如山,军纪严明是大宋每支军队所必须具有的纪律。 但同时赵祯也把大宋的军队打造成最爱国的军队,除了严明的军纪,还必须有丰富的娱乐活动和坚实的思想教育,而在这个时候监军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他们以诗词壮志,以史书上名垂千古的忠君爱国故事为基础,不断的给大宋的将士们洗脑。 以至于从军中出去来的将士们极少有继续散漫吊儿郎当之人,即便是有也被军队所开除,这可不是后世,而是一旦被军中开除的军士,脸上都是要黥面的,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背负着耻辱印记,没有工厂愿意要这种人,没有县衙愿意招他做捕快,甚至连酒楼都不愿招待他,即便有钱也低人一等。 所以在大宋,即便是富家子去参军,也要遵守军中的规矩,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待从军中出来,保管父母都不认识了自己的孩子。 农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去参军为的也不再是为了免税了,而是为了给孩子博一个好出生,现如今在大宋,若是参军过的男子在那里都要高看一眼,因为大宋的招兵越来越苛刻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入军中服役的。 即便是娶亲,都会因为军人的身份使得亲家不好意思多要彩礼,甚至会多陪嫁妆,也让自己家的门楣更加光耀不是? 但这些士兵也是大宋的壮劳力,服兵役的士兵越多,大宋的生产便会相对迟缓,还好,赵祯严格的控制军队的数量,无论大宋的人口有多少,禁军的总人数保持在五十万人左右,而同样的,十六卫也是保持在十六万人左右。 如此一来大宋的常备军便是六十六万人左右,这对原本的大宋来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只要没有战争,军费所占比重便没有多少。 更何况赵祯现在还打算减免部份地区的赋税,这是在给农人减压,也是在给大宋减压,并刺激着经济。 大宋的农耕土地有多少?南方不说,单单是南海诸国的产出粮食便够大宋整个国家所需,当适合稻米生长的东南亚土地遇上勤劳的华夏百姓会发生什么样的质变? 从朝臣的奏疏上赵祯就能看到,这是大宋向那还诸国移民的第十年,当初第一代的移民已经开始在那片土地上孕育了后代,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能参与其中帮忙了。 大宋对南海诸国的统治的主要基础便是贸易,当地的官衙只是为了维持地方上的安定,至于赋税都会有专门的税务司收缴,然后派人以海运的形势向北方运输。 没办法,当地只出产粮食和水果,水果容易坏,但粮食便要容易保存一些,而这些粮食便是赋税,不过朝廷收缴的赋税寥寥无几,更多的则是朝廷在向他们购买然后再有朝廷贩卖到内地。 这么做富裕了南海诸国的农人,他们已经开始向农场主的方向转变了,有了钱便会雇佣当地人帮他们种植,有了钱便可以购买来自大宋的商品,别小看这些南海移民,他们也是大宋购买力的体现,因为远在南海,所需要的商品便更多。 贸易便成为连接大陆与南海道的枢纽,没错,南海诸国已经消失许久,在大宋衙门入主当地之后,大宋直接把他们划归为南海道而进行统治管理,并且让当地人产生了归属感,认为自己并不是去了蛮夷之地,而是在大宋的疆土之内! 赵祯看到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宋,虽然这个不断成长的超级帝国弊病也有不少,但既然要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要向西域动手就必须找一个好时机和一个好借口,借口当然是不缺的,就冲着西域人不断对大宋商贾的劫掠和与辽人的谄媚,大宋怎么征伐都不为过。 至于时机,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候,北京道的战事在一年前结束,但这一年的时间都用在了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平定叛乱上,还没有妥善的经营这个地区。 尤其是北京道原本属于辽朝最繁华的地方,经济基础和经济环境相当的好,大宋若不好好建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而海东道更是一个长远的投资,这两者便要大宋投入许多。 但还有一个前提,两道的建设都需要大量的钱财,而大宋的钱财从什么地方那?贸易中来!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互相之间都有纠缠,这便要另辟蹊径了! 于是赵祯便把自己的目光盯在了舆图上,好像并非是没有出路,大宋的南面,在彩云之南的南方……就是天竺! 是的,这个时代的天竺势力范围很广,别小看这个阿三建立起的国家,种姓制度使得天竺的贵族天生就高贵,而平民出生就贫贱,逆来顺受的他们便诞生了佛教,佛教最大的教义便是让世人贫者继续安分守己的接受贫穷,任劳任怨的把这一生过完,等待佛祖看到你的“顺从”后,来生投胎到上一等姓之中。 所以这个天竺国十分稳定,并且不断的在贵族的统治下扩大势力范围。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新的商路 赵祯也是突然发现,大宋在不知不觉中便与天竺相连了! 大宋的云南路再向西便是天竺国的鹏珈罗,这里是后世的孟加拉国,当然现在的它和天竺之间的渊源颇深,所以现在的鹏珈罗属于天竺。 赵祯没有扩大疆域的打算,阿三虽然有点奇葩,可若是把他们逼急了,和大宋死磕也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这个国家的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认死理,否则也不可能在种姓制度下坚持这么久,即便到了千年之后文明不断进步的后世都不曾抛弃。 这是什么精神?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精神!和这个国家死磕,那结果只有一个,两败俱伤,赵祯可不会愚蠢到没事找疯子的麻烦。 天竺人可是为信仰而战的,只要是他们坚持的东西,那叫一个不怕死。 但中原王朝的好处便是它独有的礼法性和正统性,世界上的王朝几乎都有一种共通的地方——极其重视正统! 仿佛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什么都高贵。 恰巧天竺也是如此,他觉得华夏的中原王朝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王朝,极其具有华夏的传承,乃是一方上国,出身高贵,天竺自然愿意和大宋接触,何况最重要的的一点,大宋实在是太富有了! 无论什么样的王朝,无论什么样的君王都需要财富,现在统治天竺大部分地区的王朝名叫波罗王朝,它的主人便是刚刚继位的毗羯罗诃波罗三世。 这是个年轻且具有才干的君主,对于中原王朝他更是在史书中了解到了她的强大,于是便派遣了使者抵达大宋,以表达他对大宋的敬意。 而他们抵达大宋的途径便是从鹏珈罗出途径一条小路抵达大宋云南路的腾冲府,之后再度北上,赵祯知道这一切并非是天竺的使者已经抵达,而是他们过了云南路之后,当地官员便把消息飞报神都。 这也让赵祯看到了新的出路,大宋可否直接放弃西域,从天竺借道西进? 大宋商贾原本的路线便是从大宋出发,过了西域之后便抵达塞尔柱,接着便再度西进,一路抵达遥远的罗马,但若是从天竺出发,往北走一段便是塞尔柱,剩下的道路也是同样的。 可能路上稍稍绕了一点,可在没有战乱和危险的天竺通过却要比西域成本低得多,而且天竺的地理环境相对西域来说好的太多,并且天竺的贵族对大宋的货物也是非常感兴趣的,甚至可以边销边走,随时补充所需! 这条路线对于大宋来说实在是完美,贸易路线的选择至关重要。 赵祯准备调遣十万战兵前往西域,而在此之前,却要用最大的力量破坏西域,使得西域没落下去,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禁商,这已经成为大宋制裁敌人的最有效手段。 西域并非是独立存在的,这个地区的兴衰和中原王朝存在这极大的联系,纵观历史便能看出,只要是中原王朝兴盛,西域必将繁荣,反之亦然。 赵祯决定开发全新的贸易路线,以此惩戒西域,要知道西域从辽朝身上所获得的利益寥寥无几,辽人是干嘛的?当然是赚钱增强国力的,他们绝不会向西域妥协。 眼下辽人的复兴之路便指望从贸易中获得,怎么可能如大宋一般给西域人太多的好处? 西域的主要力量还是大宋的商贾,并且赵祯看的清楚,西域根本就没有什么支柱性产业,当然西域人的香料却是极其畅销的货物,只不过……大宋的香料更多! 来自欧洲的香料和从美洲带来的香料种子可不是摆设,每年大宋本土的香料产出便已经可以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更何况香料不过是用来吃的,更重要的是用来熏香。 大宋的香水完全可以替代熏香的作用,甚至畅销整个世界! 摸了摸下巴,眼下天竺的使者已经快要抵达神都,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两国之间互通有无,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再说这是一场互惠共赢的事情,印度人拥有现在世界上最适合种植粮食的平原,这个国家在自给自足中过的不错,和大宋之间的利益并没有冲突。 和大宋通商之后,只会从大宋获得更多是商品,丰富自己的生活,而不会出现恶意的竞争,最重要的是没有领土之间的竞争。 能作为天竺这个庞大王朝的统治者,赵祯相信毗羯罗诃波罗三世不会愚蠢到拒绝自己提议的程度。 所以赵祯要把这次天竺使者的到访以最高规格的待遇接见,这不光光是给大宋带来了友谊,还有商机和商路,是赵祯制衡西域的最有效手段。 其实说起来,从天竺借道要比西域通商远不少,但架不住这里相对安全啊! 赵祯相信,大宋的商贾若是能从西域走,也是不愿绕远路的,毕竟路途的增加也意味着成本的增加,但赵祯知道,天竺其实是一片巨大的市场,眼下也是打开这个市场的绝佳机会。 西域和天竺都是大宋的目标,只不过一个是作为商品倾销的对象,一个是作为征伐的对象,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提笔在绢纸上写下词头,命鸿胪寺的官员好生接待天竺使节,要以大国之礼接待,体现大宋这一礼仪之邦的美德! 当然,天竺的使节在赵祯眼中更像是送上门的肥羊,给大宋送来了出路的同时,也给大宋的商品带来了销路,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赵祯伸手拉了一下边上的绳索,绳索相连的铃铛以清脆的声音传递给外殿,勤政殿中的内侍便小心的进入内殿,恭敬的接过赵祯手中的词头向外走去。 词头经过御药院之后,便可从翰林制诰的手中变成圣旨,成为大宋皇帝金口玉言的旨意。 这么做是为了给予天竺使者体面,毕竟人家不远万里的过来了,还是带着天竺君主的善意而来的,大宋自然不能吝啬,要以最为浓重的礼仪接待,毕竟天竺还有一个称号,佛国。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别人的分裂胜过统一 摩羯柯钰是毗羯罗诃波罗三世的使者,他代表着天竺向大宋出使,这是一份荣耀,谁让波罗王朝是现在天竺的最强势力,虽然它还没有统一整个天竺,但这也恰恰说明毗羯罗诃波罗三世的眼光。 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派出摩羯柯钰便是为了和大宋打通关系,进行商贸,没错,其实毗羯罗诃波罗三世的目的就在于和大宋通商,年轻的他拥有着前任君王所没有的眼光。 并且摩羯柯钰乃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所以此次前来是向大宋表达敬意的同时,也希望和大宋达成通商的协议,毕竟鹏珈罗和大宋的云南路交界,双方之间也算是有些来往。 云南路的大宋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即便是不如大宋的中原腹地,但也在当年苏洵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并且大宋的支柱性产业也在玉兰路安家落户,茶叶,琉璃,咖啡,等等来自美洲以及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产物都在这里。 当初赵祯选择云南路放置这些产业就是因为这里偏僻,距离北方的辽朝和西夏遥远,山高路险且关隘众多,别说是密探了,即便是大宋的百姓想要进出云南都要破费功夫。 可这却不能阻止云南路的百姓和鹏珈罗的人通商,云南有着不错的经济效益,因为大量产业的关系,云南的工厂也不在少数,商家往来于此,百姓手中的钱财可不少! 有了钱自然就好消费,鹏珈罗属于天竺,但他也是相对有一定自律性的,当地的部落首领便和云南路的百姓通商,所谓的通商也只是小打小闹,主要以白糖,食盐,茶叶为主,偶尔采购一些丝绸和瓷器。 但不知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居然把这一消息死死的隐瞒下来,并不愿意向其他人分享。对外宣称大宋无比强大,且不屑于和天竺人做生意。 于是本就自己过自己的天竺人也就忽视了这一切,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一个强大的国家就应该封闭起来,自己享受自己的统治,就像现在的天竺一样…………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鹏珈罗部族出现的瓷器,丝绸无意之中被人发现,同时在一次宴会上还被外族发现了一瓶精致的香水,这便引起了天竺的轩然大波。 在鹏珈罗不断的有精美的商品被发现,这些美丽的瓷器,精美的丝绸,华丽的衣物,甚至是奇幻的香水都引起了天竺人的不满,原来你鹏珈罗一直背着旁人在和大宋做交易! 尤其是香水这东西,居然只要一两滴就能使得整个人的气味变得如此芳香迷人,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宝贝!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占? 为此,毗羯罗诃波罗三世不惜派出了精锐士兵,步兵两万,骑兵一千,战象六百消灭了鹏珈罗的高等姓首领,鹏珈罗也自然就成为毗羯罗诃波罗三世手中的领地。 天竺看似是佛祖的诞生之地,看似是安定祥和的,可不要被这外表所欺骗,越是战乱的地方越容易产生宗教,佛教也就是在此时诞生的,并且佛教还不是天竺的第一大教,信众远远不及印度教的人数。 波罗王朝在北方的主要对手是拉杰普特人建立的各王国,为了争夺优势地位,他们与占据摩腊婆和拉贾斯坦的瞿折罗-补罗帝诃罗人连年作战。 这还不算完,在南方德干地区的罗湿陀罗拘陀人强大的时期,波罗王朝也曾与向北扩张的罗湿陀罗拘陀发生过战争。结果发展成一种以曲女城为中心的三方混战,并且最后赢得了胜利,建立了暂时的霸权。 但现在的毗羯罗诃波罗三世发现,波罗王朝的统治地位再次受到威胁,天竺的各个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而且他还有一颗最大的野心也没有得到满足,统一整个印度。 既然要统一整个印度,就必须要有强大的国力,而国力的最好体现其实就是财富,毗羯罗诃波罗三世从大宋的身上看到了商机,这是一个使他波罗王朝在经济上崛起的最好机会。 于是,在不经意间,俩个国家的俩个君主达成了一种巧妙的默契,使得两国朝着互惠共赢的一面前进。 摩羯柯钰知道自己前往大宋所负担的使命,所以在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但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小看了大宋这个帝国,眼前的一切让他流连忘返,各地官员甚至会设宴招待他。 开始他还能推辞,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规格越来越高,他实在无法推脱,可在参加过一次宴会之后,立刻被这豪华奢侈的宴会所吸引。 大宋的文化,大宋的美食,大宋的礼仪,大宋的美人,以及大宋谈吐风雅的文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这里才是人世间的天国! 但这样一来,他抵达大宋京畿道神都的速度也就自然而然的减慢了,这一切也都是赵祯做的,他希望天竺的使者到达的太快,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天竺,其实现在不应该这么称呼,而是该直接叫它印度,没错,赵祯在崇文苑中查看了史书,从唐朝后期开始便已经叫印度了。 印度者,唐云:月,月有多名,斯其一称……良以其土圣贤继轨,导凡御物,如月照临,由是义故,谓之印度。慈恩传二曰:“印特伽国,谓印度也。” 也就是说现在就应该叫那片区域为印度,用当地人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婆罗多。 赵祯有个习惯,便在面对外国使者之前,详尽的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政治,和局势,以达到知己知彼的程度,否则怎么能从中获取利益? 至于现在印度半岛的局势,其实不用赵祯刻意的收集,因为云南路的官员早已做了,并且把印度半岛的局势以奏疏的形势呈上,赵祯对着拿下乱七八糟的国名不感兴趣,他知道,虽然现在的波罗王朝看似强大,实际上却是外患众多。 只要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赵祯可不愿大宋成为好心的东郭先生,一个强大而统一的东南亚王权势必会对大宋产生威胁,即便他们本身不想和大宋产生冲突,也会在某些时候不得已的发生摩擦。 但一个分裂的,征战不断的印度半岛却是赵祯最愿意看到的现实。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庞然阙影 当摩羯柯钰抵达大宋的神都城后,立刻被这里的宏伟气象所折服,眼前的庞然阙影太过震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和恐惧,大宋这个王朝的国力到底有多么可怕? 现在的神都城在不断的扩张之下已经和原先的北京城天差地别,即便是赵祯这位大宋的君王都在蓦然之间被她的宏伟所倾倒。 城池变成了东西南北中五个部份,没错就是五个部份,这和四四方方的城池好像突然改变了形态,随着不断的扩展,一个以大宋皇宫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断向外扩展的城池出现了。 当年苏洵的改造,使得大宋的神都城以皇宫为中心,不断向四个方向辐射,同时也不断的有城墙出现加固这里,大宋的皇宫也逐渐变成了一个圆形! 城池变成了一个不断向外扩张的正方形,以此对应了天圆地方之说,大宋的皇宫也是朝廷的中枢,乃是大宋的天,以此为圆,城池乃是四方百姓之所,以此为方。 圆形的皇宫有四门,东南西北为主线,分割了整个神都城,所以才有了神都四城的说法,每个地方都代表了相应的社会地位,这不是赵祯决定的,也不是百姓决定的,更不是朝臣商贾所决定的,而是大宋的意识形态所决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便是神都四城出现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些是因为遗留下来的问题,不过若是你以为大宋就是这般一板一眼的话,那你就错了,虽然东城是高官显贵的居所,但南城的富人和官宦也不在少数,北城的按理来说应该全部住的军户,但普通人家也有在其中的。 在大宋,没有一个地方是一成不变的,都有着各地独特的多样性和可变性,这才是神都城的魅力所在。 喧闹的城池非但没有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反而让人井井有条,尤其是城中的道路,宽阔异常,中间是车马行进的地方,两边则是木杆隔开的步行之道,左右各不相同。 摩羯柯钰觉得自己到了神都城之后,不用人教都知道自己该走在什么地方,该往何处而去,是的,大宋的皇宫位于神都的最中间,同时也是城中最高的建筑,谁都能看到那高耸在皇宫的巨大石碑。 虽然不知道这石碑有何意义,但摩羯柯钰觉得它应该和阿育王石柱一样,有着极大的纪念意义,所以他好奇的对一旁的官员询问:“不知那皇宫中的石碑是何用意?” 陪同的鸿胪寺官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石碑后笑道:“使者有所不知,那石碑不是一块普通的石碑,而是镌刻了我大宋将士为国战死之人的姓名,每战死一人,他们的姓名就将成为石碑上的一个,成为我大宋皇家供奉的英魂。” 摩羯柯钰微微一愣,指着那方尖碑再次问道:“那巨大的石碑上满是战死之人的名字?享受大宋帝王的供奉?!” 鸿胪寺的官员骄傲的说道:“这是当然!我大宋皇帝,爱民如子…………” 鸿胪寺官员的话给了摩羯柯钰巨大的震撼,甚至超过了眼前神都城给他的震撼,他不理解为什么大宋的皇帝要这么重视那些不同层次的人,更不理解为何接待他的官员要如此骄傲,只能失神的念叨着:“如此高贵的帝王岂能在皇宫之中供奉低贱之人?” 强烈的种姓制度让他的话充满了鄙夷和嘲讽,鸿胪寺的官员一时不悦:“尔等也是来自天竺佛国,佛祖有云:众生平等。” 摩羯柯钰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天竺之人也并非个个信佛,最多信众的却是婆罗多教。” 能把话题扯开就是万幸,鸿胪寺的官员可不想和眼前的固执之人再多辩论,看来蛮夷就是蛮夷,无法用言语说服,就是认死理。 因为有鸿胪寺官员的引领,所以天竺使团的到来得到了极大的便利,他们没有自己的马车,所以鸿胪寺连马车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眼看那方尖碑距离很近,可真是要从城门抵达大宋的皇宫却很远,双方之间也是聪明,这时候当然是求同存异,不去讨论那些自己看不惯的,反而说说自己所欣赏的东西。 摩羯柯钰可是波罗王朝有名的智者,否则毗羯罗诃波罗三世也不会派遣他前来大宋,于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便精彩起来,大宋的文化,思想,礼仪,在他的眼中是那么的神秘厚重,充满底蕴。 对这片土地他越来越充满好感,其实早在唐朝时,天竺和中原便有交集,而且相当的频繁,只不过天竺的内战不断的上演,而华夏的土地亦是遭遇了变故。 最终双方之间的来往断绝,了无音信,现在大宋国力恢复,而统治天竺大部分地区的波罗王朝也相对稳定,于是双方之间便又出现了交集。 这是一种巧合,但也是一种必然。 大宋皇宫虽然是圆形的,可若是站在眼前却完全不会察觉,因为站在宣德门之前所看到的完全就是一面方方正正的宫墙,实在是大宋的皇宫太大了些。 摩羯柯钰从容的穿过大宋的皇宫的宫门,只不过一路上他和他的使团身体僵硬,他们都瞧见了皇宫城门上的巨大的闪烁着寒芒的弩箭以及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兵,显然大宋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王朝,无论他多么的彬彬有礼也有着狰狞噬人的一面。 穿过幽长的城门洞子,进入皇宫后摩羯柯钰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的飞檐,他虽然没有直接的看到这个宫殿,但那高高翘起的飞檐却横贯东西! 并且摩羯柯钰从大宋官员的口中得知,自己就要在那座仿佛是天宫的般的宫殿中正式觐见大宋的君王! 而他和整个使团现在要做的却是等待…………因为明天他才能有机会觐见,而今天,大宋的君王却会在另一座宫殿中召见他,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对话,而是类似于闲谈性质的召见。 摩羯柯钰望着乾宇殿巨大的飞檐,他知道,其实在这里不过是走一个浓重的过场而已,真正有价值的谈话应该就在今日的这次召见之中。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高原的吐蕃 和后世一样,正式的接见大使并召开记者发布会其实都是已经在私下商量好协议之后的事情,只是走一个过场昭告天下,在这个封建时代依然如此。 在乾宇殿召见印度使者摩羯柯钰,对于赵祯来说其实就是走一个过场,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才最为重要。 于是当摩羯柯钰进入皇宫之后,赵祯便传旨鸿胪寺的官员,让他前往紫宸殿见驾,紫宸殿是什么地方?大宋最适合接待外臣的宫殿,赵祯在这里接见过辽朝使者,接见过高丽,倭国等周边国家的使者。 当摩羯柯钰进入大殿后,首先看到的便是高高在上的御座,这是大宋最高统治者的宝座,鎏金的座椅上是两条巨大的金色飞龙,只不过它的主人还没有出现。 摩羯柯钰知晓,在大宋尊贵之人都是最后出现的,而不是像在天竺一样早早到场。 赵祯路上稍稍被耽搁了一下,今日不光有天竺使节,还有吐蕃人的使者前来,这算是让赵祯稍稍有些措手不及,吐蕃人依旧沿袭唐时的风俗,派人前来也不说一声,只是在进入神都城后径直前往鸿胪寺宣布他们的使者身份。 于是这一突发事件就让赵祯稍稍犹豫起来,吐蕃各部族之间的战争不断,现在大宋和吐蕃的关系还是相对缓和的,但并不意味着吐蕃就完全没有威胁,相反,赵祯觉得吐蕃应该越乱越好。 高原是一块禁地,除非是高原上的民族本身,外族极难统治这片区域,所以华夏的王朝版图永远都是缺少高原土地的,只有在明清两朝之后才逐渐的控制一部分地区,当然还是吐蕃以自治居多。 赵祯是希望把吐蕃纳入囊中,但却无法征服高原,在平原地区习惯的人,第一次上高原别说是作战了,连走路都成问题,大宋最精锐的战士也会变成软脚虾。 要想征服那片土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高原训练士兵,在高原获得实际控制权的区域,让大宋百姓和将士在高原上习惯。 其实同样的问题也在困扰这吐蕃人,高原反应是因为高海拔地区空气稀薄,也就是空气稀少,平原的人去到高海拔一下子适应不了,就会出现头晕、恶心、想吐等症状,更严重者会出现短暂性晕厥。 吐蕃人久居高原,他们长时间的生活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尽管空气稀薄,但是他们能够适当的利用氧气使自己生存下来。 但老天是公平的,吐蕃人长期的生活在高海拔地区,一旦他们离开已经熟悉的生活环境,来到了平原,那么他们的身体会出现不舒服的感觉,嗜睡、胸闷、头晕等症状,但这样的症状同样也有解释,低原反应。 这还不是吐蕃人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平原地区因为地势低,易积水潮湿等原因,平原地区的细菌、病毒会比高海拔地区多得多,因此在这一方面上,高原地区人们的身体少了这一免疫系统,所以高原地区的人来到平原会很容易生病。 吐蕃和大唐之间的战争其实并不是吐蕃想要占据中原的土地,而是他们希望获得财富和日常用度,并且控制繁华的丝绸之路,以此垄断经济。 彪悍的吐蕃人曾经短暂的占领长安十三天,但最后却不得不撤走,其中底原反映也是重要的条件之一。 只不过现在的吐蕃已经衰落,内战连连的他们经济体系早已崩溃,松赞干布留下的那一点吐蕃王朝的家底完全被打的精光,吐蕃能和中原王朝抗衡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大片的土地和丰富的产出,虽然不适合种植粮食,可其他资源他们并不缺。 所以吐蕃王朝可以积攒下财富,可以形成有效的经济和中原进行持久战,这才是吐蕃人最难缠的一点,别的民族在和华夏的战争中往往是被华夏的强大实力耗死的………… 眼下的吐蕃使者突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赵祯再清楚不过,现在的吐蕃王朝早已消失,高原上形成了数个部落形势的势力,其实现在不应该称呼吐蕃,因为这个王朝已经消失。 吐蕃分为四大部,唐古拉山以北的羌塘部,靠近大宋宁夏路的思麻部,以及和大理接壤的托敢部,以布达拉宫为主的乌思部。 四个部族之间的战争可谓是连连不断从未停歇,当年宗哥城的战事甚至延续到了大宋的秦凤路上,不过后来也是宗哥城的思麻部成为大宋的助力围剿西夏。 可以说大宋和吐蕃之间并不是没有交集,而当时赵祯便已经开始提防高原上的民族,不会给宗哥城的思麻部提供太多的助力,当然在粮食上提供一些援助而已,这也是有限的。 抵达大宋的不是思麻部的使者,而是来自于乌思部逻些城的使者,逻些城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可提到布达拉宫赵祯便立刻知晓,所谓的逻些城也就是后世的拉萨。 这里的统治者自称是吐蕃赞普的后裔也是松赞干布的后裔,他们居住在逻些城,统治着高原上最为繁华的土地,也是高原四部中最为强大的一部。 对于乌思部的使者到来赵祯是能猜到他的用意的,最近这段时间大宋对吐蕃的思麻部,托敢部进行援助,使得这两个原本在乌思部压制下的部族获得了喘息之机,也乌思部感到了压力。 所以乌思部向大宋派出了使者,不过赵祯觉得先来后到,应该把这些吐蕃使者晾在一边,先接见印度的使者再说。毕竟相比吐蕃,印度才是大宋的重中之重,这是大宋全新的商路所在。 一路上赵祯都在听着范仲淹的奏报,这位大宋的平章事对局势的把握非常好,大局观也不差,在他看来越是在这个时候越应该把乌思部的吐蕃使者晾在一边,而首先接见印度使者。 赵祯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并且让范仲淹先去打发吐蕃人,自己也该进入紫宸殿中了,毕竟让印度使者久候有失国体。 听说这个名叫摩羯柯钰的使者还是印度有名的智者,显然他也应该带着特殊的使命而来,赵祯不相信毗羯罗诃波罗三世千里迢迢的派遣他前来就是为了向自己表达敬意。 哪有两手空空表达敬意来的?!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买一赠一的买卖 两手空空而来的摩羯柯钰让鸿胪寺的官员很不爽,别的不说,来到中原上国你最少也带点值钱的土特产来吧?中原王朝还能亏待你不成? 大宋定然是数倍赏赐的!这样一来你好看,我也好看,可谁知道摩羯柯钰以及他的使团队伍真的就没带东西来! 所以赵祯觉得印度人不傻,这一趟前来出使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同时也带着诚意而来的,要知道周边王朝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向大宋上贡,以此获得丰厚的赏赐和回报。 别说是鸡贼的高丽人用野山参之类的东西从大宋换走了不少财富,即便是琉球国都以珍珠之类的海产品换取了大宋的通商之权。 当赵祯进入紫宸殿后殿时,内侍便上前禀报:“启奏官家,天竺使者已到。” 赵祯点了点头,瞧内侍这模样,怕是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催促了,让人家使者等是没问题,但是不能等的太久,否则便是大宋诚意的问题了。 看来自己一路上和范仲淹聊了不短的时间。 紫宸殿中并没有旁人,在赵祯抵达后,鸿胪寺的官员都随之退避,为的就是给赵祯留下一个相对僻静的空间,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两国之间谈判的开始,自己作为鸿胪寺的官员,牵涉其中不妥,会有翰林学士期望记录,朝臣们也不用担心消息不通的情况。 恰恰相反,大宋的朝臣们都觉得官家对于大势上的掌握和判断有着远超一般人的眼光。 空荡荡的紫宸殿反倒是让摩羯柯钰舒服许多,只不过余座上大宋皇帝的好奇眼神让他颇为不舒服,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战象的宋人一般,打量许久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赵祯确实好奇,眼前的这个天竺使节身上穿的是充满印度风格的裹裙,从这裹裙的样式赵祯便知道印度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结果,裹裙的服饰一般都是游牧民族的传统服饰。 自唐以降数百年,第一次见到中原王朝的统治者摩羯柯钰依旧从容淡定,依照礼数上前两步,双后合十躬身施礼:“波罗王朝使节摩羯柯钰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笑着微微抬手:“外邦使者平身。印度使者前来,乃中原鼎盛之时,朕甚是高兴!使者定然是印度智者,可为朕解惑?” 一句印度让摩羯柯钰大喜,这是对波罗王朝最高的尊重,在天竺的历史上,只有唐王朝对统一的印度王朝由此称为,这也是在便向的成了波罗王朝是印度的正统王朝。 露出祥和的笑容,摩羯柯钰谦虚道:“陛下谬赞了,外臣只是我王的心腹之臣,智者称不上,但却愿为陛下解惑。” 这就有的聊了,赵祯点头道:“不知我大宋商贾可否借道印度,穿行而过去往西方?” 摩羯柯钰稍稍一愣,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没缓过神来,小心的试探一句:“中土之地历来从西域而出,何必途径南诏瘴气之地?” “外使有所不知,西域联合辽朝盘剥劫掠我大宋商贾,朕厉兵秣马,整军十万待发,奈何筹备尚早,望从印度借道。” 厉兵秣马整军十万?! 单单是这个数字便把摩羯柯钰吓一跳,在他的认识之中,战争的人数双方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中土之地的战事之强,令人生畏。 还没等他说话,赵祯已经看到他的模样,笑着再次开口道:“中原之地战事颇多,强大甚巨,往往数十万乃至百万人相杀,不似印度之国,安定祥和。至于南诏之地瘴气横生已经是旧事,如今之南诏经朕之百姓耕伐,瘴气以散,少有瘴气也是深山碧野之中,断不会害人性命。” 摩羯柯钰微微苦笑,什么安定祥和,印度这些年来战事连连,只不过万余人的战争已经算是一场大战了,至于南诏的瘴气,好似真的消失的一干二净,至少自己一路行来是没瞧见的。 摩羯柯钰心中对大宋的实力更加敬畏:“大宋上国,雄兵百万,眼下之急我印度自然当为陛下解忧,借道之事自无不可!大宋之繁华,天下少有,不知可否让我印度通商,沾些雨露?” 赵祯大笑道:“这是定然,我大宋上商贾行商天下,哪有不赚的钱?借道之时,也望波罗王朝多多庇佑,以促两国只好!” 这就算是谈成了!摩羯柯钰大喜合十双掌,手指抬至额前轻碰眉毛:“陛下真乃中土英明之主!大宋商贾在我印度,我王自当庇佑!” “甚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也当派遣使者前往印度以通两国只好!” “我王若是知晓,必会隆重相迎!” 说完,摩羯柯钰恭敬的跪下,双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恭敬的举着:“我王命外臣携佛祖舍利十颗赠于陛下!” 佛祖舍利?! 赵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东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佛教至宝,虽然大宋不尚佛,但信众也不在少数,有了这东西可以使得大宋的天家成为礼法正统,说的难听点,天下佛门都要朝贡,向皇宫恭敬供养! 舍利者,乃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舍利也成为佛门最为尊贵的宝物。赵祯相信自己有了这些舍利后便可向天下佛门证明大宋乃是受到佛祖庇佑的正统王朝。 释迦摩尼涅槃之后,灰烬中得到了头顶骨、牙齿、中指骨和八万四千颗舍利子,至于到底多少谁也不知道,圆寂的高僧大德也会出产舍利子,但却都不是佛祖那般的骨舍利。 而十颗佛祖骨舍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释迦摩尼的大多数骨舍利都在自己手中。 内侍小心的捧着木盒上前,在赵祯面前颤抖的打开,白黑赤三种颜色的舍利便出现在赵祯面前,骨舍利,其色白;发舍利,其色黑;肉舍利,其色赤。 赵祯看着眼前的摩羯柯钰越看越顺眼,这此他出使大宋不单单是给大宋送来了商路和贸易,还为自己送来了统治的稳定,算是买一赠一的优惠! 如此一来自然是要宴请他们这些不远万里从印度而来的使者,至于那些吐蕃人,早已被赵祯抛在脑后。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吐蕃与角厮罗 赵祯按照习惯还是喜欢称呼天竺为印度,其实只有统一的印度半岛才能称为印度,当然天竺这一代称已经是华夏对当地的习惯称呼,所以赵祯宴请摩羯柯钰的时候,朝臣们依旧以天竺使节称呼。 摩羯柯钰并不在意,他知道,波罗王朝在和大宋通商之下,很快便会获得巨大的收获和利益,商人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商品,还有技术,文化和一些看不见的利益。 大宋的强大让他看到了希望,让整个印度半岛统一的希望! 他相信有了大宋的帮助以及英明君王的率领,波罗王朝定然能一统天竺让印度之名再次出现!所以他今天是彻底的放心,也卸下了暂时的负担。 眼前是精美的食物,诱人的美酒,客气的大宋官员,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那么的美好,觥筹交错之间,紫光殿的侧门突然被推开,几个传菜的内侍被推倒,嘈杂之声刚刚响起就见被殿中禁军如脱兔般窜了出去。 朝臣们还没来得及惊叫,只有御史反映最快,连连惊叫:“护驾,护驾!” 但很快他的声音就如同被突然掐断,几个闹事的吐蕃人很快就被拿下,虽然他们孔武有力,但不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在大宋最精锐的带御器械手中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摩羯柯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这些护卫是皇宫中唯一能带着兵器接近大宋皇帝的人,说实话他都被那些侍卫的彪悍所震撼,吐蕃人的强大天竺各部是知道的。 虽然天竺没有史书记载,但口口相传之下,摩羯柯钰也了解那场发生在数百年前的吐蕃与天竺之战。 吐蕃王朝赤松德赞曾远征天竺,此战主要目的是前往摩揭陀国,掠取其国佛塔内的佛祖舍利。 摩羯柯钰听闻博学之人说过,吐蕃骑兵所向披靡,当时恒河流域众王国纷纷臣服了吐蕃,向吐蕃纳贡。其中有国王把赞普的靴子悬于宫门,每天率臣子从靴子下进出,以示对赞普的尊崇。 吐蕃军队几乎是未遇抵抗就进入了摩揭陀国,从佛塔中取走了舍利。而后赞普把部分军队留守于恒河北岸,并在那里竖立了一根铁柱,以示此地已属吐蕃的领土。 至今那根铁柱依旧存在,并且最神奇的是虽然是铸铁而成,但却从未生锈! 可见当时的吐蕃有着多么强大的战力和先进的技术,摩羯柯钰早就觉得吐蕃人对天竺的威胁,但好在他们下了高原之后便会因为气候不适,不宜久居。 瞧瞧殿中的几个吐蕃人被大宋的禁军迅速拿下,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从禁军如脱兔般的飞奔而去,到那几个吐蕃人被拿下,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 摩羯柯钰忍不住对一旁陪同的鸿胪寺官员问到:“大宋的护卫真是了得,吐蕃人生来强壮,却不及他们万一!” 鸿胪寺官员笑了笑:“这是自然,这些护卫乃是官家的宿卫,亲卫,唤曰:带御器械!乃是周卢宿卫的心腹!我大宋百万之兵中挑选出的顶尖精锐,对付区区吐蕃还是不足为虑的。” 摩羯柯钰震惊的念叨一句:“原是如此!”便不再说话,他不是被眼前这些带御器械所震撼到的,而是被鸿胪寺官员那句百万之兵所震撼。 其实大宋并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只不过大宋的朝臣们习惯性的把那些随时可以动员起来的退役老兵也算了上去,这是华夏王朝官员的一种习惯,只要一提兵马,立刻来一句“带甲百万”………… 几个吐蕃人被压在了大殿的中间,看似复杂的一切,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殿中亲卫单膝跪地向上首的赵祯抱拳道:“起奏陛下,裕太殿中的吐蕃人前来闹事,以被我等拿下,还请陛下发落!” 赵祯看了看殿中的吐蕃人,皱眉问到:“吐蕃使者,我大宋可有怠慢尔等之处?何故擅闯朕之御宴,尔等可知此乃冲撞圣驾,其罪当诛!…………然外邦使者不知中原礼仪,朕便不在计较。速速退避!” 吐蕃的使者抬头道:“达昂祝福您,大宋的皇帝陛下,大宋虽然在礼法上并未怠慢我等,可却一再拖延我等面圣的时间,实属无奈之下,我等只能以此面圣了!” 赶来的范仲淹听完后喝到:“我大宋华夏天朝,礼仪之邦,岂会怠慢使者?!自古便有先来后到之说,天竺世界先一步而来,自然要以他为先,今日朕设宴于此款待有何不妥?尔等不也是在一旁的裕太殿中饮宴吗?!以此为由,寻衅滋事,非礼也!” 达昂望了一眼摩羯柯钰:“天竺使者?我等先至鸿胪寺,为何他却进了皇宫而我等后入?若不是鸿胪寺官员拖延,我等便坐于紫光殿之上!” 赵祯看着他和范仲淹的对话,只觉得吐蕃人狂妄至极,这货哪来的底气敢在大宋如此嚣张? “既然朕在这,你且说说为何出使大宋,你家赞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挑衅而来?” 赵祯看似温和的笑容中却充满了威胁,昂达的表情一僵随即充满自豪站在殿中侃侃而谈:“自然不敢挑衅大宋,吐蕃和中原世代交好,此次前来是为了吐番与大宋的利益而来。” 赵祯我所谓的摆了摆手:“使者有话便直说,无需这些堂皇之言。” 达昂也是潇洒,伸手指向西面道:“大宋西域之商路不通,我吐蕃却可成大宋之助力,安定西域!” 赵祯笑了笑,原来吐番人的意思是要进军西域了,而且要从大宋手中获得正大光明进军西域的名头,说是助大宋一臂之力其实只是希望借助大宋出兵西域。 怎么可能让吐蕃人渔翁得利?西域可是大宋的禁脔之地……谁碰都不行! 可显然吐蕃使者的目的并不是单单在西域上,而是另有其谋。 大宋和角厮罗的关系甚好,当初进军西夏就有角厮罗的功劳,他和西域人组成了联军,协助大宋攻伐西夏的西北部,为大宋分担了压力。 在在此之后,西域人和辽朝苟合,但角厮罗却没有参与其中,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跟随大宋王朝的脚步,做一个忠实的属国。 而角厮罗的安多政权相对稳定,对整个吐蕃的其他诸部产生威胁,所以此次乌思吐蕃就是为了向大宋表达善意,并向角厮罗施压。 只不过态度实在欠缺诚意。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宴无好宴 紫光殿的宴会不欢而散,摩羯柯钰最终也没有高兴的起来,他不是傻子,若是一般人,定然是被卖了还在帮大宋数钱,可他恰恰相反,在大国博弈之中的外交智慧令赵祯都大为赞叹。 当然赵祯也知道他能看出其中的手段,但却不会点破,这就是大国的实力的最好表现,玩的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先进就挖在这里,只看你自己的选择,最终你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现在的摩羯柯钰便是如此,他知道这是大宋君王给天竺挖的坑,但他也不得不跳下去,波罗王朝需要在大宋的这次通商中获得利益,否则衰落下去便是很快的事情。 天竺的各方势力都在不断的加强,都在窥视着一统天竺的梦想,而现在的波罗王朝却是最为强大和可能的一个,所以必须要和大宋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成为天竺的统治者。 至于其他,摩羯柯钰觉得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吐蕃,虽然大宋和波罗王朝的通商会让吐蕃稍稍忌惮,但却不会让他们束手待毙,这是一场利益争夺,从大宋官员的口中他得知了吐蕃的问题,更是明白了乌思部吐蕃使者达昂为何出现在大宋。 显然说是为了帮助大宋平定西域,其实还是为自身的利益考虑,打算遏制角厮罗一家独大,在这个时候,摩羯柯钰忽然发现自己想的简单了。 这乌思部的吐蕃使者被大宋皇帝利用的淋漓尽致,简直无法再利用了,不光用他来制衡天竺,还用他来制衡角厮罗,否则他完全可以利用角厮罗的力量威胁西域,可大宋皇帝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也许这是和西域,乃至大宋北方王朝辽朝有关,但自己对中土之地局势还不是很清楚,可有一点他摩羯柯钰相信,眼下无论是自己,还是吐蕃,亦或是西域还是角厮罗都被牵扯进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阴谋的策划者就是眼前高高在上,以仁慈闻名天下的大宋帝王! 摩羯柯钰觉得水太深,不是他这个外邦使者能淌的,速速离开才是上上之策,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在大宋的朝会上正式递交国书之后,摩羯柯钰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果不其然,当他离开之后,鸿胪寺送行的官员便得到传报,天竺使者所在的四方馆小院便发生了一场大火。 鸿胪寺官员的表情颇为难看,但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摩羯柯钰,为的就是要让摩羯柯钰路上小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宋,回到天竺,当然这一路上的安全不用担心,他身上有大宋皇帝的国书,更是有朝廷的外邦使者路引,走到哪都有当地武装力量的护送。 其实摩羯柯钰知道,鸿胪寺官员的话外之意便是要让自己在离开大宋之后小心,甚至是让天竺小心,在大宋境内自己反而是最安全的。 自己作为使臣,实在了大宋,这要是传出去,大宋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放了。 一路上摩羯柯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也离开了送别的十里亭,返回城中之后便向赵祯复命,同时也摩羯柯钰的话带到。 “陛下,天竺使者说……说……” 赵祯奇怪的望着刘韫,他作为鸿胪寺的官员已经不是第一天的,什么话都敢说,却在这个时候吞吞吐吐起来? “说了什么?何须如此顾及?” 刘韫咬牙道:“天竺使者说,陛下真乃谋略之主,五方势力均在陛下的股掌之中,外臣惶恐恳请陛下念在天竺与中土之情,遏制吐番,保全天竺之地!” 赵祯笑了笑,微微点头道:“这摩羯柯钰还真是天竺的智者,看的相当透彻啊!如此精明之人最终还是说出这样的话,朕还以为他不会说呢!” 刘韫犹豫道:“陛下,如此太显您的锐气…………” 赵祯奇怪的忘了一样刘韫:“你以为自己装的仁慈别人就看不出来?朕已经很隐晦了,但别人又不都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你就是在鸿胪寺呆了太多年,总是希望我大宋对外都是一副冬烘先生的模样,但这可能吗?朕觉得不可能!” 刘韫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陛下说的是,看他实在是觉得被天竺使者点破有损大宋的威仪,但官家既然这么说,他也就认下了:“陛下教训的是,臣迂腐……” 在刘韫走后,赵祯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明显吗?不会吧?朕这一手可是给辽人准备的,难道他摩羯柯钰的已经如此看出朕要对辽朝下手的事情?” 稍稍犹豫一下,赵祯便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摩羯柯钰即便是再聪明可不可能猜到自己的计划,这是一场有史以来赵祯下的最大的一盘棋,一个以西域为中心,以辽,吐蕃,角厮罗,天竺五方势力拢络其中最后绞杀辽朝的大棋。 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几个国家,在他赵祯的手中都将成为有用的杀招。 每消灭一个,大宋的力量便壮大一分,没壮大一分,对辽朝的威胁便越大,不断的增强大宋国力的同时也就是在不断挤压辽朝的空间和统治。 说到底,这还是赵祯在一开始提出的蚕食辽朝的计划,这次便是赵祯的一次大胆尝试,看看大宋能不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消灭辽朝。 说是消灭并不准确,应该是把辽朝的政权颠覆掉,并把契丹人挤压至草原,让这马背上的民族回到草原去再次经历厮杀,直至它自己消亡。 从始至终赵祯都没想过直接消灭契丹人,种族屠杀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任其自生自灭最好,何况赵祯觉得这种方式才叫残忍,但也给了契丹人以希望,毕竟他们可以向更北的方向迁徙。 眼前这盘棋下的好不好完全在于赵祯对各方势力的运用和把握,现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数,唯一的变数还是昨日赵祯自己加上的,对于吐蕃赵祯早已是垂涎三尺。 在地势上,青藏高原居高临下,俯视四川盆地和河西走廊。一旦易手,外敌随时可以冲向四川天府之国,大宋的川陕四路将由原本的富庶战略大后方变为大宋的最前线。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大国博弈 紫光殿的宴会不欢而散,摩羯柯钰最终也没有高兴的起来,他不是傻子,若是一般人,定然是被卖了还在帮大宋数钱,可他恰恰相反,在大国博弈之中的外交智慧令赵祯都大为赞叹。 当然赵祯也知道他能看出其中的手段,但却不会点破,这就是大国的实力的最好表现,玩的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先进就挖在这里,只看你自己的选择,最终你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现在的摩羯柯钰便是如此,他知道这是大宋君王给天竺挖的坑,但他也不得不跳下去,波罗王朝需要在大宋的这次通商中获得利益,否则衰落下去便是很快的事情。 天竺的各方势力都在不断的加强,都在窥视着一统天竺的梦想,而现在的波罗王朝却是最为强大和可能的一个,所以必须要和大宋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成为天竺的统治者。 至于其他,摩羯柯钰觉得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吐蕃,虽然大宋和波罗王朝的通商会让吐蕃稍稍忌惮,但却不会让他们束手待毙,这是一场利益争夺,从大宋官员的口中他得知了吐蕃的问题,更是明白了乌思部吐蕃使者达昂为何出现在大宋。 显然说是为了帮助大宋平定西域,其实还是为自身的利益考虑,打算遏制角厮罗一家独大,在这个时候,摩羯柯钰忽然发现自己想的简单了。 这乌思部的吐蕃使者被大宋皇帝利用的淋漓尽致,简直无法再利用了,不光用他来制衡天竺,还用他来制衡角厮罗,否则他完全可以利用角厮罗的力量威胁西域,可大宋皇帝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也许这是和西域,乃至大宋北方王朝辽朝有关,但自己对中土之地局势还不是很清楚,可有一点他摩羯柯钰相信,眼下无论是自己,还是吐蕃,亦或是西域还是角厮罗都被牵扯进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阴谋的策划者就是眼前高高在上,以仁慈闻名天下的大宋帝王! 摩羯柯钰觉得水太深,不是他这个外邦使者能淌的,速速离开才是上上之策,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在大宋的朝会上正式递交国书之后,摩羯柯钰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果不其然,当他离开之后,鸿胪寺送行的官员便得到传报,天竺使者所在的四方馆小院便发生了一场大火。 鸿胪寺官员的表情颇为难看,但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摩羯柯钰,为的就是要让摩羯柯钰路上小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宋,回到天竺,当然这一路上的安全不用担心,他身上有大宋皇帝的国书,更是有朝廷的外邦使者路引,走到哪都有当地武装力量的护送。 其实摩羯柯钰知道,鸿胪寺官员的话外之意便是要让自己在离开大宋之后小心,甚至是让天竺小心,在大宋境内自己反而是最安全的。 自己作为使臣,实在了大宋,这要是传出去,大宋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放了。 一路上摩羯柯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也离开了送别的十里亭,返回城中之后便向赵祯复命,同时也摩羯柯钰的话带到。 “陛下,天竺使者说……说……” 赵祯奇怪的望着刘韫,他作为鸿胪寺的官员已经不是第一天的,什么话都敢说,却在这个时候吞吞吐吐起来? “说了什么?何须如此顾及?” 刘韫咬牙道:“天竺使者说,陛下真乃谋略之主,五方势力均在陛下的股掌之中,外臣惶恐恳请陛下念在天竺与中土之情,遏制吐番,保全天竺之地!” 赵祯笑了笑,微微点头道:“这摩羯柯钰还真是天竺的智者,看的相当透彻啊!如此精明之人最终还是说出这样的话,朕还以为他不会说呢!” 刘韫犹豫道:“陛下,如此太显您的锐气…………” 赵祯奇怪的忘了一样刘韫:“你以为自己装的仁慈别人就看不出来?朕已经很隐晦了,但别人又不都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你就是在鸿胪寺呆了太多年,总是希望我大宋对外都是一副冬烘先生的模样,但这可能吗?朕觉得不可能!” 刘韫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陛下说的是,看他实在是觉得被天竺使者点破有损大宋的威仪,但官家既然这么说,他也就认下了:“陛下教训的是,臣迂腐……” 在刘韫走后,赵祯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明显吗?不会吧?朕这一手可是给辽人准备的,难道他摩羯柯钰的已经如此看出朕要对辽朝下手的事情?” 稍稍犹豫一下,赵祯便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摩羯柯钰即便是再聪明可不可能猜到自己的计划,这是一场有史以来赵祯下的最大的一盘棋,一个以西域为中心,以辽,吐蕃,角厮罗,天竺五方势力拢络其中最后绞杀辽朝的大棋。 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几个国家,在他赵祯的手中都将成为有用的杀招。 每消灭一个,大宋的力量便壮大一分,没壮大一分,对辽朝的威胁便越大,不断的增强大宋国力的同时也就是在不断挤压辽朝的空间和统治。 说到底,这还是赵祯在一开始提出的蚕食辽朝的计划,这次便是赵祯的一次大胆尝试,看看大宋能不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消灭辽朝。 说是消灭并不准确,应该是把辽朝的政权颠覆掉,并把契丹人挤压至草原,让这马背上的民族回到草原去再次经历厮杀,直至它自己消亡。 从始至终赵祯都没想过直接消灭契丹人,种族屠杀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任其自生自灭最好,何况赵祯觉得这种方式才叫残忍,但也给了契丹人以希望,毕竟他们可以向更北的方向迁徙。 眼前这盘棋下的好不好完全在于赵祯对各方势力的运用和把握,现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数,唯一的变数还是昨日赵祯自己加上的,对于吐蕃赵祯早已是垂涎三尺。 在地势上,青藏高原居高临下,俯视四川盆地和河西走廊。一旦易手,外敌随时可以冲向四川天府之国,大宋的川陕四路将由原本的富庶战略大后方变为大宋的最前线。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论西藏的重要性 赵祯看着眼前的舆图,在地势上,青藏高原居高临下,俯视四川盆地和河西走廊。一旦易手,外敌随时可以冲向四川天府之国,大宋的川陕四路将由原本的富庶战略大后方变为大宋的最前线。 而更要命的是,河西走廊也随时有被切断的危险,该走廊若被切断,西域将与内地失去联系,甚至很可能朝不保夕。这种威胁的存在将让大宋日夜不安,永无宁日。 历史上唐朝就是因为吐蕃的虎视眈眈和渗透侵扰,不仅剑南川蜀地区一夕数惊,而且在于西域同东扩的阿拉伯帝国的对抗中腹背受敌,直接造成了最后坦罗斯之役的惨败和最终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 这是历史留下的惨痛教训,赵祯觉得这是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的惨剧,绝不能再在大宋的身上发生。 现在的大宋是一个急速扩张的王朝,在国内对各种资源的紧迫压力下迫使这个原本秉承华夏固守,封建的王朝不断的做出改变,不断的获取更大的疆域,也在不断的探索未来。 这是历史的必然,是文明进步的必然,当大宋停止与外交流,停止通商,停止发展的时候,这个王朝的本质便会再次回归传统的封建小农思想,同时也意味着大宋“死了”。 赵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的大宋可谓是他一手缔造的王朝,完全有别于太祖太宗甚至是他父亲的大宋,眼下不断的进取才是大宋的定义,也是新大宋的力量。 要想让国家持续的发展,就要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而现在,道路的最大绊脚石已经不是辽朝,也不是曾经的所担忧的内患,而是在西域,在大宋对外经济的道路上。 边患是历代王朝的最大问题,可吐蕃对中原的影响从未像现在一样强烈,四川天府之国,虽然直面吐蕃的威胁,但同时多山的蜀中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再加上气候原因,吐蕃人对中原王朝的威胁并不是很大。 可现在不同了,西域在赵祯眼中是个贼,是个靠从大宋身上偷窃而获取财富的贼,而吐蕃却是个强盗,一个敢正面和大宋刚的悍匪。 赵祯觉得自己有一种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给截了的感觉。 确实很不好受,但要消除这个隐患,就需要大宋培养一支能在高原上作战的军队,而这支军队却是大宋所没有的,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迫切的。 所以他不惜挑拨天竺和吐蕃之间的关系,刺激吐蕃和角厮罗势力的对立,这些都是在为解除吐蕃之患做努力。 四川境内有不少高原之地,这是一片吐蕃和大宋之间的缓冲地带,大宋在逐渐扩张的时候势力范围已经延伸至了高原,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扩,并且在成都府设立了雅州,而它也是后世雅安的所在。 很自然的,这里便成为川西咽喉,西藏门户、民族走廊,吐蕃人和会偶尔来到这里和大宋的商贾做生意,而蜀中的商贾又是大宋现在最会做生意的人。 吐蕃人也是通过贸易才逐渐发现大宋的强大,这个王朝的崛起之快,攻伐之凶猛,让吐蕃人领略到了盛唐遗风,想到盛唐就想到他们当年吐蕃王朝的荣耀………… 所以吐蕃人是不甘心的,尤其是赞普的后裔,松赞干布的后裔的乌思部,在他们的眼中,大宋的崛起也应该是吐蕃的崛起,可看看眼下,拥有吐蕃最大的城市,最神圣的宫殿的逻些城却不是吐蕃的中心,反倒是一个伪赞普角厮罗和大宋“勾肩搭背”,成为高原上的雄鹰,这怎么能让乌思部眼下这口气? 而达昂更不是什么使者,而是整个乌思部的首领!他是真正拥有赞普纯净血统的人。 吐蕃四部其实就是四个王系,这是赵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吐蕃自唐末崩溃之后,各方势力崛起,以血统和权威分为了四个王系,这四个王系就是现在的吐蕃四部。 吐蕃的局势演变一点也不比华夏的五代十国的乱局简单,甚至更为复杂,赵祯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崇文苑调取卷宗,还好大宋一项是情报为先,在和吐蕃通商以及和角厮罗友好的时候便获取了高原上的情报。 摆在赵祯面前的是一个复杂,伦理,相残的吐蕃,简直可以写成一步狗血的皇族闹剧。 这四王系分别是朗达玛之子云丹的后裔占据拉萨,称为拉萨王系。他的势力多在拉萨、桑耶、朵康等地。 噢松之孙尼玛衮退居阿里布让为王,其三子分别统治孟域——拉达克王系,布让、象雄——古格王室,总称为“上部三衮”。古格王室之后拉喇嘛绛曲斡迎请阿底峡大师至西藏,自称阿里王系。 尼玛衮的第十一代孙据亚泽为王,自称亚泽王系。 哦松之孙扎西邹巴有三个儿子:巴德、斡德、基德,称为“下部三德”。斡德的第三个儿子赤穹,据雅隆秦昂达则城,形成雅隆觉阿王系,而次子赤德的后人在青海定居,成为宗喀王角厮罗。 赵祯看了许久之后才从复杂的人物关系中理出一条,宗喀王角厮罗也就是雅隆觉阿王系的一个分支,但现在他的实力最强,和大宋的关系最好。 赵祯不会让角厮罗一家独大,但也无法在吐蕃另外三王系中寻找伙伴,最好的办法就在高原上培养自己的势力,至于如何培养……赵祯看着御案上的紫檀木匣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吐蕃人对佛教有多么高的崇拜?藏传佛教的力量甚至高过了他的发祥地天竺。吐蕃人对佛教的狂热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信仰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要高于现实生活的存在,是精神上的天国。 而对佛祖舍利,赵祯相信他们完全没有抵抗力。 所以赵祯觉得自己手中所拥有的这十颗佛祖舍利很可能成为大宋在雅州甚至是高原上建立势力的最好手段,通过这十颗佛祖舍利,让大宋成为一个可以插手高原的正统存在。 赵祯在三才惊讶的目光中手绽莲花念叨一句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挖坑到底要埋谁? 对于大宋商贾来说,听从朝廷的统一指挥已经成为了习惯,朝廷并不用直接对所有商贾下达政令,毕竟这是不可能的,朝臣也不会接受,但是却可以通过控制大宋的高级商贾引领整个大宋的经济运行方向。 当然在这其中,大宋的国有资本也占有了较大的比重,这便是国家资本垄断主义的好处,赵祯只需要通过控制这些掌握在大宋手中的资本,便可使得民间的豪商巨贾相随。 但这些豪商巨贾和大宋的资本一起摒弃西域故道,转而向南从云南路出境,经过鹏珈罗借到天竺之后,大宋的所有商贾便开始跟风相随。 朝廷也打出了相当诱人的口号,天竺遍地是黄金,因为在天竺富人都是以黄金进行交易的,同时,大宋的川陕四路以及北方的商贾开始大幅南下,南方的经济也得到了带动。 新修建的公路永远是最好走的,交通的便利也带来了更多的商贾和经济发展,大宋的原本北富南贫的经济现象得到了缓解,同时也让南方迎头赶上。 逐渐,百姓们发现,原来南方人才是最会做生意的,南方的经济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有了天竺这条向西的通途之后,所有的商贾都在蜂拥而至。 这是一种趋势也是一种潮流,好多商贾发现,自己的货物还没出天竺就已经销售一空,从没有和中原有如此大规模贸易活动的天竺,在见识了大宋精品之后无不抢购。 这在财富本就两极分化的天竺来说实在是太过司空见惯,于是天竺便成为了大宋的另一个财富之地,当然也有一部分商人携带大量货物,在天竺买了一些之后,有了钱,便开始继续向西。 这些商人是聪明的,他们不光把大宋的货物卖往欧罗巴,也把欧罗巴的货物低价收购再卖回大宋,充满异域风情的东西虽然不如大宋商品值钱,可却在大宋依然抢手。 出去一趟便能赚两次,甚至三次的钱回来,这对于商贾来说算是百分之三百的收获,在利用的驱使下,几乎所有的商贾都放弃了西域的丝绸之路,改为从天竺向西,这条路也被成为黄金之路,形容这里遍地黄金。 这一举动彻底改变了大宋的经济格局,使得南方原本相对落后奇的南方经济迅速崛起的同时,也让西域失去了大宋最后一块蛋糕,相当大的一块蛋糕! 可以说现在的西域人的心在滴血,突然之间大宋的所有商机,大宋的商贾突然消失,使得原本繁荣的丝绸之路成为了一块普普通通的荒地。 是的,这就是西域人的目光短浅,他们只顾着从大宋商贾的身上捞钱,而全然不顾之后会如何。 现在大宋的报复来了,断绝商路还只是刚刚开始,赵祯相信,现在已经被大宋撑大胃口的西域人绝不会满足辽人给他们带来的那一点利益。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辽人本就是发财而来,岂能给西域人以太多的好处? 这是辽人的一个机会,是辽朝的一个机会,是萧挞里为辽朝谋求的一个出路,现在商路畅通,辽朝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而西域人要求分上一杯羹的请求得到的却是辽人无情的拒绝。 也许辽朝对抗大宋不行,但对付西域人却是绰绰有余,辽朝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向西域人宣告,现在她说的算! 这完全就是一出引狼入室的闹剧,也是赵祯一手策划的喜剧开始,对这还只是开始,赵祯早已猜到辽人和西域人必会反目,西域人要求的是大量的利益,是让西域繁荣,而辽人给不了他们这样的待遇。 当然,辽人也绝不能撒手们毕竟这是辽朝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不是从他们嘴中抢夺食物的恶棍,可偏偏西域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恶棍,这是赵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 这还只是开始,对付西域远没有这么简单,赵祯忽然发现自己对待西域太过宽松,这块土地必须纳入大宋直接管理的疆域之中,通过合作的方式来进行显然是个天大的错误。 这个世界是邪恶的,唯有毁灭是善,唯有弱小是恶,才是生存法则,弱肉强食的本质不光在物种之间流行,在国与国之间更是大行其道。 千百年来有多少的王朝覆灭,又有多少的王朝出现,宛若流行划过了天空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魅力。 一旦决定毁灭西域,那就要穷尽手段,彻底让他臣服大宋,彻底纳入大宋版图。 大宋从西域撤走所有商贾,断绝了商路,这对辽朝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讯,没了大宋的竞争,他们的商品可以在西域更畅销,因为西域人已经别无选择。 原本赵祯打算把西域放在吐蕃后面的,因为从一开始他挖的坑就是在为埋葬西域准备的,但后来,他渐渐发现,与其挖坑埋葬西域,不如埋葬吐蕃。 从地势上便可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西域恰好如一把铁犁插入了辽朝和吐蕃之间,这样的地理优势赵祯要是不使用实在是太过愚蠢。 草原看似是一片很大的土地,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草原上的放牧也是有条件有规矩必须遵守。 特定的地区有特定的势力,并且有专门的放牧和迁徙地点,若是没有厚厚的陈年羊粪作为羊盘,这对冬日里的羊群是致命的打击,羊群是什么?是草原民族生活的来源,依靠的所在! 当年卫青霍去病为何能准确的带兵直击突厥人?这对舅侄把草原上的规矩摸得透彻无比,什么地方水草丰美,什么地方羊盘厚实,那都是铭记在心,早早派人打听清楚的。 至于李广难封,实在不是他的战力不行,而是老迷路啊!在草原上迷路意味着什么,赵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所以他觉得李广难封一点也不冤,这样的人适合作为身先士卒,带头冲锋的猛将,却不适合作为大军的统帅。 而摸清楚草原的特点之后,赵祯便很少担心他们,但却有一个更为庞大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君王的代价 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人躲在勤政殿之中,把所有的人都遣散,甚至连从东宫开始跟着他的三才都打发走。 空荡荡的大殿里就留下他一个人,厚重的门帘盖上了从外面窥探的可能,勤政殿便成为一个黑暗的密室。 不知什么时候,赵祯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厌恶光明了,只有在黑暗之地,阴暗之处才觉得舒服。 并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精神上的舒适,他觉得以前那个小偷小摸但内心光明的人死了,现在是一个外表上光明而内心狡诈的小人活着。 赵祯这个时候才发现,不是自己改变了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他。 他忽然想起父皇死前曾经对他说的过得话,其他的,他都理解,唯独这句他觉得是不理解的:世上只有一国之君最难任之,你自觉大权在握之时,大限不远矣! 现在赵祯才知道,父皇所谓的大限并非是死亡,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改变,一种涅槃。 赵祯看着眼前巨大的舆图以及上面数不清的大坑和小坑,他终于知道皇帝为何分为三种,也只有三种了。 明君,昏君,以及中庸之君。 明君便是彻头彻尾的在残酷的现实强大的压力面前改变自己,而昏君也同样这么做了,只不过昏君是在往坏的方向改变,而所谓的明君则是把坏的东西都隐藏了起来,把光明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事实上在大宋对立面王朝中的百姓也被赵祯的这层伪装给骗了。 什么样的人能成为英明之主?或是换一个说法,历史上的英明之主都是什么样的人! 赵祯拉开了一块丝绸的帘子,这是来自蜀中的丝绸,虽然轻薄但却不会透光,帘子之后,是一片另外的空间,仿佛是一个陈列室,又像是枢密院中的军情室。 这里都是赵祯的收藏或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也是这么多年来他积攒下来的战利品,当然更不会缺少历史上的明君画像,但都是赵祯自己的“杰作”。 这是他和灵儿一起捏的泥人,虽然比较抽象但特点都是有的,手持一柄汉剑,一身汉服持剑而立的天子,这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而那挺着个肚子双手持腰带的人自然就是天可汗李世民了。 赵祯自从改变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这俩个人之前和他们对话,这是相当有趣的事情。 拿起边上的彩绘笔,轻轻的在这俩个泥人的身上上色很快,便染好了许多部份,这样的泥人还有许多,排在第一个的是却是样貌睥睨天下的秦始皇! 这个人是多么的嚣张,敢开天下之大不为的焚书坑儒,也是有多大的气魄定下书同文,车同辙的定义。 他就是在乱世之中统一天下的始皇帝,也是从他开始,之后的每一代英明之主都或多或少的继承了他的一个特性,大权在握,目空一切,从来就没有什么圣君,圣君都他娘的有一颗暴君的心。 焚书坑儒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书同文,车同辙,消灭乱七八糟的文化,统一思想,但这也是民智人性的毁灭,可始皇帝必须这么做,没有一颗冰冷的心不可能成事。 赵祯顺着秦始皇往后看汉武帝的雄姿以及唐太宗的骄傲,笑着说道:“你们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个样,若想成为所谓的明君,没有血腥手段和冰冷残酷的心是不可能的!” 倒了一杯酒,赵祯一饮而尽,指着汉武帝嗤笑:“你君临天下,征战四方,又怎样?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为了大汉的稳定,也为了不把江山落入逆子之手,一起巫蛊之祸牵连数万人,上至皇后、太子、丞相,下至普通百姓,几万人丧命其中,你是明君?” 这话在外面赵祯是绝对不会说的,巫蛊之祸的史书版本非常中规中矩,但却也是迷雾重重,在普通人眼中,这不过皇帝往年头脑发昏,被奸臣利用而已。 太子死后,武帝逐渐清醒下来,明白一切都是江充在捣鬼,于是诛灭江充三族,并建思子宫来缅怀惨死的刘据。百姓闻知后,也都为之垂涕流泪。 可事实上呢?赵祯的崇文苑中便有当时详细的记载的书籍,这是亲历者的实录,可比史家之言来的更为清楚,甚至连汉书中都有记载:充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人。 整个事件简单、清晰、明了,其中并没有江充让人埋人偶的桥段。如果班固真的认为是江充诬陷的太子,他可以直接写出来,更加有说服力的话,这时候早已尘埃落定不用避讳。 赵祯知道,巫蛊之祸其实就是汉武帝为了一举铲除太子集团而做的事情,赵祯甚至相信,这江充要么是汉武帝的执行人,要么便是被利用的棋子,无论哪一样,说出去了都是惊世骇俗。 至于李世民就更不用说了,赵祯甚至有些鄙视他,但也不得不佩服他,长叹一声:“你也莫嚣张,你弑兄杀弟,威胁父皇,反正朕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别这么望朕,刘娥可没死,朕没有你这么无情,不过是真的佩服你,敢如此厚皮脸的认下天可汗的名号,当然了,朕也是要成为天可汗的。” 再饮一杯酒,赵祯咋了咂嘴,仿佛回味了一下刚刚的下酒菜:“不过朕终究还是入坑了,你们牛逼!这是他娘的谁定下的规则?作为君王就要有一颗黑暗的心,若是没有,嘿嘿,撑死也是一个仁宗皇帝,或是一个守成之君。” 赵祯向着这些泥人伸手敬了一杯酒:“谁制定的规则?当然是这残酷的世界呗!是残酷的现实呗!有些事,朕就算不得已也要为之啊!”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把酒彻底喝完,兴奋的说道:“不说这些,说说咱们的计划吧!” 以最快的速度把沙盘推来,巨大的沙盘下面是四个轱辘,推起来轻松无比,这是大宋以及周边地区的巨大沙盘,山川河流,城市口岸,村寨堡垒,各个精妙无比。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同路,小道,驿站,车马,以及大量的数据都在其上,赵祯把这个当作一副立体舆图。 而他的计划便以这舆图展开,当然倾听之人也只有这些边上的泥人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赵祯的宝库对话 年关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商贾往西域去了,玉门关已经彻底封死,关门不开,隔绝了这条商路的最大通道。 长城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使大宋与西域之间内外禁绝,无有往来。 这条繁盛异常的丝绸之路,彻底沦为荒废之地,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宋在这里的控制消失了,相反,西域都护府的实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大宋北京路的局势基本上被控制,此地已经和大宋境内的州府差不多,所以赵祯便撤回了一部分的十六卫,禁军是大宋的爪牙和主力,而十六卫亦不可小觑。 当然十六卫并非全部撤走,还要留下一部分训练当地百姓,这是最为稳妥的计划,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和问题,撤走的十六卫再次回到大宋的各州府之中,他们大多是请壮劳力,也是家中的顶梁柱。 带着朝廷钱财的他们回到家中,自然会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这是毋庸置疑也是百姓们最为盼望的事情。 禁军必须要掌握在京畿路,他们是赵祯维护皇权的利器,对于他来说,什么礼法,什么正朔,都没有军权来的重要,这是维护大宋统治的基础,也是一国之根本。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精锐要用在刀刃上,十六卫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大宋国内的稳定,消除一切不利影响,同时也要防备地方上起义的内卫军队。 赵祯在勤政殿中对着泥人宣布自己的计划,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着他的声音:“朕的大军将会不断的潺流至伊州的西域都护府,消无声息但却迅雷不及掩耳!” 指了指沙盘上的堡垒:“可别小瞧朕的这次出兵,在我大宋掌握了确切情报之后,以高昌为先,龟兹为次,夺取整个西州回鹘!再一次为基础,逐渐向整个黑汗推进,直至恒逻斯!” 赵祯转身走到唐太宗的泥人面前,笑着说道:“当初你在恒逻斯折戟沉沙,朕把你找回场子,待百年之后,若是真的在地下遇到了,可莫要着急。” 赵祯打算把西域的控制范围一直扩大至恒逻斯,这里是大宋,或是说华夏王朝能够到的最远距离,位置在后世乌兹别克的首都塔什干附近。 不单单是如此,赵祯打算把势力范围延伸至整个帕米尔高原也就是葱岭,而一部分青海地区的黄头回鹘也将被大宋吞并,这不是象征意义的征伐,而是赤裸裸的侵略。 赵祯对西域早已垂涎三尺,现在他是想明白了,与其和西域合作,不如直接吞并,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最安全的,所以大宋这次西征可并非是惩罚,而是吞并。 现在的大宋可是占着大义,西域人对大宋商贾最先动手,那就是给了大宋以最好的借口,大宋现在有了新的商路和新的市场,经济上的压力骤减,率先对西域进行了经济打击。 赵祯的套路便是如此,若是出兵某处,最想要做的便是对当地的经济进行打击,辽朝如此,西夏如此,倭国和辽东亦如此。 在此之后便是心理上的施压和摧毁,至于如何进行心理施压,赵祯已经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在藏品中缓缓渡步,来到那柄宽阔的八面汉剑处,上面错综复杂的菱形花纹在烛光下反射着别样之美。 赵祯单手持剑已经觉得稍有重量,原本以他的身体这剑在手中劈砍拼杀半个时辰不成问题,可现在,赵祯无奈苦笑,望着自己的胳膊苦笑:“这也不知是不是朕最后一次御驾亲征了,可终究要这么做!” 猛地提起汉剑,在空中挽出一道剑花,剑身斩破空气发出的呜呜声,仿佛是它兴奋的嚎叫,是啊!长剑就是帝王之兵,就该饮血才是! 赵祯下定决心,吞并整个西域对大宋来说意义和重大,也是实现自己计划的重要部分,不能有万分之一的意外,必须拿下,再者说,辽朝虎视眈眈,自己攻取西域的同时也是在对辽朝商路的打击。 看到希望的辽人绝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肥肉,定然会对大宋的攻击进行反击,联合西域人共同对抗大宋不用说也是如此,西域人同样也不傻,这时候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辽朝了。 这不单单是辽朝最后的机会,也是辽朝崛起的希望,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赵祯做好了完全准备,御驾亲征以雷霆之威震慑整个西域,同时也告诉辽朝大宋的决心,若是你辽朝妄图参与其中,只能引发和大宋的决战。 到这里赵祯已经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改变计划的可能,事实上所有的计划都是环环相套,以西域做伐,以天竺为引,对吐蕃和辽朝进行压制。 还剑入鞘,赵祯没有放下天子剑,而是把它悬在腰间,只要是大宋进入战争状态开始,赵祯便会佩剑于侧,提醒自己也告诉所有人,大宋的战事就是皇帝的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御驾亲征出现在前线之上。 腰间一沉,赵祯便回忆起了战场上的点点滴滴,回忆起了当初御驾亲征率领大军攻伐燕云的一幕,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砍下耶律宗真脑袋的一幕,这种奇妙的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在御案后坐下,赵祯喃喃自语:“不光是军人分为战争和准备战争,帝王也应该如此啊!” 御驾亲征是必须的,但却不是现在,大宋的军队已经开始向伊州集结,待人数达到十万人左右的时候,赵祯要会前往西域都护府御驾亲征。 这还只是开始,伊州的西域都护府只是开始,大宋还将在龟兹设立安西都护府,这里才是大宋控制西域的中心,而赵祯对这片疆域的名字都想好了,新疆! 新疆便是新的疆土,新的疆域,也将成为大宋较为特殊的存在,对新疆的规划也将是大宋西北走廊丝绸之路的主要地区,没有什么地方能替代它的位置。 赵祯不会把这里拱手让人,成为辽朝的合作伙伴,一旦西域易主,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宋的宁夏路,西域除了是丝绸之路以外,还是一顶“钢盔”。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御驾亲征 华夏古史中对于西域地理历史的真实具体记载当始自汉代,同样也在汉代,中央政府在西域各地开始设置地方政府机构。 西汉王朝征服西域之大业是从讨伐匈奴开始的,汉武帝刘彻为了打败匈奴,巩固其统治,决定“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为此他先派张骞两度出使西域,以加强同西域诸地的联系,共同对付匈奴。 这是华夏与西域之间的第一次合作,也是一次探索式的合作,双方之间展现了相当高的诚意,最终在这次消灭匈奴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自此开始汉廷使护鄯善以西南道诸地的郑吉“并护北道,故号曰都护”。西方王朝在此设立西域都护府,而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新疆正式成为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此之后,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华夏王朝民族大融合时期,各民族迁徙往来频繁,又有许多古代民族进入西域,如柔然、高车、罶哒、吐谷浑等,这仿佛是一场历史的盛宴,无数的民族融入这片化外之地,又从这片化外之地来到中原。 民族与民族之间的隔阂好似消失,战争这个绞肉机不光扮演了毁灭者,也扮演了新生。 在此之后,王朝交替,隋朝大业五年,隋炀帝巡幸河西,高昌王麴伯雅等二十七国首领使者,到张掖觐见。 吐谷浑伏允对河西走廊丝绸商道壅遏和劫掠。隋朝击败吐谷浑伏允,隋炀帝在西域东部以及青海设西海、河源等郡,但除了极短暂的控制青海最东边最小的河源郡以外,其他几个郡并未被隋朝控制,隋炀帝派伏顺去管理余众,才到西平,就不能前进,不得不返回。 但隋朝依旧对西域有着一定的控制力,但到了唐太宗接力之后,中原王朝对待西域完全是另一片天地,李靖、李道宗、侯君集等,率领大军数次大破吐谷浑,甚至逼得吐谷浑王伏顺自缢而死,伏顺所部率领吐谷浑全国投降于唐。 天可汗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此后唐军占领高昌,于该地置西州,又于可汗浮图城设庭州;同年在高昌设安西都护府,后迁至库车,改置为安西大都护府。统安西四镇:龟兹、疏勒、于阗、碎叶。 而唐朝对西域影响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在唐高宗时期,唐军发动了对西突厥的一系列远征,唐高宗发大军分南北两道进攻西突厥,一举灭掉了西突厥,在此之后西突厥彻底投降,西突厥领土全部为唐所有,加上原本属于西域的土地,盛唐完全占据了整个新疆。 当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王朝被严重削弱,甚至连高原上的吐蕃都占据西域北庭,在此之后更是占据了安西。 但不久之后,回鹘终于崛起了,驱逐吐蕃,占据西域。怀信可汗时,回鹘驱逐吐蕃,控制北庭。回鹘保义可汗时,回鹘势力已向西扩展至焉耆、龟兹。 吐蕃和回鹘都衰落下来后,这一地区进入混战时期。西域在这时出现了几个国家并列存在的局面。 其中主要有高昌、黑汗王朝和于阗等地方政权,这样的割据局面一直从唐朝灭亡之后维持到了现在,事实上并非是所有的西域王国都对大宋不敬,有些王国还是依旧俯首帖耳的。 因为这些王国的主人在西域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出于偏远之地,还有便是在联军之时见识过大宋的力量,胆小的他们不敢对抗大宋,只希望自己在西域的偏僻之地生存下去。 但这对与赵祯来说是不可能的,只要是西域的势力都将被大宋碾压成为碎屑,这时候已经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而是对大宋是否有利作为第一前提。 大宋的兵甲以最快的速度,悄然无声的向伊州前进,赵祯以密旨的方式向军中下令,大宋的禁军便开始了运转,已经成为参谋军事的枢密院接到了赵祯的旨意,三衙同样也接到了赵祯的密旨。 三衙掌兵在大宋已经成为定制,皇帝掌握三衙,而参谋军事负责后勤和参谋,简单的来说便是运筹帷幄,所有的武将都被列入三衙受到赵祯的直接差遣。 这就相当于把武将和士兵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赵祯此举就是为了巩固皇权和军权。 参谋军事乃是差遣的名字,在变成衙门之后经常被人叫混了,于是又改为枢密院这个名称,只不过为了叫起来方便罢了。 大军往西域移动的时候,赵祯已经在朝堂之中宣布了大宋的这次西征,同时也昭告天下,他要御驾亲征了。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西征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而御驾亲征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自从燕云之战后,官家已经好久没有御驾亲征过了,并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一国之帝王呼?! 但赵祯决定下的事情谁又能改变? 何况这次西征意义不凡,乃是所有计划的开始,没人能停下他的脚步,他也必须前往西域,夺下这片土地。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神都城,向京畿路扩散出去,谁也没有想到,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皇帝居然打算亲赴战场,再次彰显武德! 保守的人开始担心,并频频上疏,即便是在后宫之中,赵祯面对的压力也很大,王语嫣已经气急,即便是月底也不去碧雅轩对账了,而剩下的几个女人之中,唯有没藏黑云最支持他,但着个女人是想赵祯带上她重游宁夏………… 灵儿三人则是欢呼雀跃,因为这一次,赵祯打算带他们一同前往,赵旭要去,赵昀要去,灵儿也要去,赵旭是最为惊讶的人,每次御驾亲征几乎都是他留下监国的,而这一次却能跟随父皇出征!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幸福,而父皇的原话却是:“我大宋天家的子嗣,无论是谁都要亲赴前线,经历厮杀,唯有如此,才能流淌着天水赵氏的鲜血!太子储君亦不能例外!”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王语嫣晕倒了两次,五次于勤政殿外跪求赵祯收回旨意,但却没有任何效果,赵祯不会这么做,他要让文质彬彬的儿子亲自经历厮杀,亲自经历这一切,让一种铁血灌注进他的身体中。 皇帝可以有文质彬彬的外表,却也要有杀伐果断的铁血内心!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武德永昌 大宋对西域下手的消息刚刚从北京城传出,赵祯便率领五万禁军以及三个孩子出征了,朝臣们坚决反对天家的俩个皇子都上战场。 战场是什么地方?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大宋将一下失去俩个继承人。 而贺兰雪的孩子也是个小女女,这如何继承大宋的江山?最终怕是又会落到宗室子弟之中,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现在大宋王朝,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宋,没有赵祯的把持,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而赵旭身为培养已久的接班人,最少他是最好的选择。 奈何赵祯的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这次御驾亲征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很可能就再也没有带着孩子看清这个世界真实面目的机会了。 甚至连赵灵一个公主都上了战场,他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参与厮杀,但最少要让她看见战场是多么的残酷,是什么给予了她美好的生活。 为了避免她被这场战争摧毁纯洁的内心,赵祯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权当是让她前来照顾自己了。 这次几乎是全部的朝臣和官员都来送行了,甚至于神都城的百姓也倾巢而出,他们都在为带领大宋崛起的君王送行,为自己心目中的圣君送行,祝福。 百姓们是兴奋的,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仪式,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壮举,算上当初迎娶西夏太后,这已经是赵祯第三次亲征,史书少见。 神都城外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数十万人挤在南面的天安门外,这是赵祯亲自命名的,天安二字预示着天下安宁,海晏河清。 现在的大宋百姓早已不似当年那般自卑,连战连捷的胜利,强大的军备和军队给了他们无比的信心,可以说现在的宋人心中大宋便是最强大的存在,大宋并不惧怕战争,甚至渴望战争。 在最为激动和兴奋的人却是其中的商贾,谁都知道这次西征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西域人欺辱大宋商贾,断绝商路,这是什么?这是践踏大宋的尊严,也是在威胁大宋! 虽然是辽人和西域人勾结给了大宋不得不出兵的理由,可商贾们依然激动,官家此举多少是在为他们报仇的感觉,至少商贾们是这么想的。 捐钱捐物,犒劳将士,捧着精美的食物和钱财上前,都被将士们拒绝了,而赵祯看着这一切便知道,此战大宋必胜! 当然这些商贾的犒劳可不能浪费掉,军中的司马刘胜带着士兵推着板车在后面收取东西,一边收取一边还对捐献的商贾报以极大的宽慰。 即便是赵祯御驾亲征,也尽量的把仪式缩减到宫中进行,以此减少拖延的时间,赵祯一项要求兵贵神速,以及最大的保密性,当然皇帝出征祭天地这种事情却是要必须进行的。 但这一切都在皇宫中秘密行进,所有参与的朝臣对外不得擅传一个字,否则后果自己承担,朝臣们也知道赵祯的习惯,最少还是进行了该有的仪式,比直接出征要强得多。 所以当第二天一早,赵祯的圣旨出现在皇宫外的时候,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十里亭,为的就是为自己的君王送行,神都城的百姓实在太多,城池也太大,还有一些百姓还在向城外赶来,而有一些可能还不知道。 数十万的百姓站在十里亭道路的两侧,绵延数十里,一望无际的城墙给了赵祯莫大的信心,也让出征将士们昂首挺胸! 不知是谁先开口喊了句:“吾皇万岁,武德永昌!” 王朝的武德便是以仁义为准则行武备之事,以战止战,以战止戈!这是历代王朝之中用兵的最高道德标准,也是一场正义之战的先决条件。 这句话仿佛是给赵祯的西征注上了最好的注脚,数万人,数十万人同时高呼,声音之大穿透苍宇,仿佛一场地震,让人振聋发聩。 灵儿仰着脑袋看着端坐在车中的父亲,她觉得父皇是天下间最为强大的男人,顶天立地四字便是用来形容父皇的,而车中的赵旭和赵昀两人望着车窗外的场景,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只会一个劲的捏着拳头。 而一身戎装的赵祯缓缓起身,身上金黄的甲胄,翻飞的神龙给了他们最大的震撼,拍了拍灵儿的肩膀,笑眯眯的对着眼前崇拜的小丫头说道:“朕帅吧?这就要去耍帅了!看好喽!” 推开车门,边上的三才已经牵过一匹高大的骏马,这是赵祯的战马,亦是帝王的坐骑。浑身雪白不说,四个蹄子上却是火红色的毛色,仿佛四团火焰在燃烧。 这样的骏马别说是在军中,即便是在整个世上也没有几匹,这是白化的汗血宝马,世间少有。 赵祯一身金甲,阳光照射之下,身上的神龙仿佛踏空而来又要踏空而去,但在头上,赵祯却用一条简单的红色束带把头发束起,简单而不失大气。 当他跨马而行的时候,周围的百姓疯狂呐喊,声音嘶哑,此时此刻已经听不出喊叫的到底是什么,甚至有些还是没有任何意义只表示感情的啊啊声…… 沸腾之景象,让人震撼不以,连朝臣都被这种狂热所震撼,相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常见君王,要理智的多,但也被这种疯狂的气氛所感染。 帝王是什么?是上天派来牧民的天子!是最高的精神崇拜,只要一个君王把内心的恶用在敌人身上,用在计谋之上,把善展现给百姓,展现给国朝之内,他就是神,就是最大的崇拜对象。 面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局势,欧阳修和苏洵两人对视一眼,从双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无奈,事实上历代王朝的皇帝多多少少都能被朝臣所牵制一二,可到了现在的大宋,到了官家的大宋,朝臣已经彻底无法干预皇帝的事情了。 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范仲淹微微转身,望着赵祯跨马而行的模样低声道:“百姓癫狂若斯,如见天神,大宋江山稳固,陛下千古圣君之名定矣!” 欧阳修和苏洵默默点头,一旁的包拯却道:“如此不知是福是祸,圣君之下自然是国朝之幸事!然何朝不见昏聩之君?” 第一千四百章伏阁请对 包拯的话说出了大多数朝臣的心声,士大夫和皇权之间本就应该是互相制约的关系,虽然这种制约在有的时候并不是十分明显,可已久存在,这不是一种刻意为之的事情,而是一种本能。 谁都不喜欢有一股力量超出自己掌控的范围,皇帝担心官员的权利膨胀,而官员同样担心皇权的膨胀到他们无法制衡的程度。 文官一直都有这样的一种特殊“癖好”他们有时并不是刻意的追逐权利,而是希望自己能压制帝王无限膨胀的欲望,以此稳定帝国前进的路线。 多少的文臣士大夫有着一种天生高贵的品质,一辈子遵循儒家的教义“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但在权利不断变大的同时,这种欲望也在不断的加强同时也使得对权利的欲望不断加强,比如说丁谓。 他当初也是怀有一腔抱负入仕的,能力出众的他完全可以担当治世之才,与当初准备宏图大展的真宗皇帝一起,可谓是双剑合璧,可最终,他对权利的追逐使他趋炎附势,奉承皇帝,最终走上了歧途,当然这条歧途也是能触摸到那高高在上的权利。 而真宗皇帝同样也是如此,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初在刚刚继位之后的数年时间里,赵恒确实励精图治,眼下赵祯能有如此基础的去做一些事情,没有老爹当初的支持绝不可能成事。 但权利的逐渐膨胀之后,一切都往和当初想法不一样的地方前进了,以致于对仙道直说大为热衷,东封西祀劳命伤财之举。 所有人不会把责任怪在赵祯的老爹头上,他们把矛头直指丁谓,王钦若等人,所有都知道是皇帝的错,但皇帝不能有错,于是便是宰相的错处。 大宋的相公就该压制皇权,否则真宗皇帝便是前车之鉴,相公就该获得权利,否则就如同丁谓一般把自己的大半生都用在了追逐权利之上。 权利这东西就是个悖论,你抱着崇高的理想去获取权利的时候,往往会迷失本心,在不断争夺权利的时候,把本心给忘了,极少有人能守住本心,这样的人一般便会成为一代贤相。 范仲淹自己认为自己能守住本心,能在权利面前成为它的主人,而不被他支配,看着无限膨胀的皇权,他的内心极为恐惧,生怕有一天,帝王任性而为之,最后从中兴之主成为带领大宋走向衰亡的人。 有些话不好直接对君王说,但却可以旁敲侧击,不过他一直没有机会向皇帝说明,此次官家西征完全就没有他这个相公开口的机会,几乎是乾坤独断! 范仲淹早已担心,皇权的膨胀已经到达了自己无法压制的程度,翰林的制诰基本上成为了陛下传旨的文书,不会提出反驳之言,甚至不会询问是否妥当。 四周百姓的癫狂看的范仲淹背后发冷,这是多么高的崇拜才会孕育出的疯狂来?有了百姓如此的支持,官家的皇权空前集中,别说是不犯错,即便是小小的一个错误便会使得下面的人盲从,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大宋早已不似当年的大宋,许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要想尽到平章事的义务,就必须想压制换皇权,甚至要向官家摊牌! 对于范仲淹来说,赵祯的赏识提拔几乎是一路让他成为平章事的,他不知道为何官家对他如此信任,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对得起官家的信任。 圣驾行至百官之前,百官躬身行礼,眼下这是最后的机会,包拯望向范仲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官家一手提拔的平章事时候能担待的起相公的重任。 包拯十分看好范仲淹,他的年岁已经不小,在加上一直在三司任职,说到底也不过是大宋的计相,虽然往日里上谏最多,但也都是些并不出众的事情。 他已经在范仲淹面前把话挑的如此清楚了,就看他自己该如何决定了! 对于范仲淹的履历包拯是最为清楚的,此人以广德军司理参军入仕,官居九品,但他却能以治狱廉平、刚正不阿闻名,可见此人的君子之心坦坦荡荡。 而后泰州治堰,痛陈海堤利害,建议沿海筑堤,重修捍海堰,这是多少人没有提出的事情,却在他的任期被提出,并且投入实际行动之中? 一个范公堤便是最好的证明,此人敢为天下先! 但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范仲淹到底能不能走出这一步还是个问题,但他显然小看范仲淹,当赵祯的御马如果百官面前之时,范仲淹上前以大礼参拜,开口道:“臣叩请陛下对奏!” 对奏,还是在皇帝出征之前,这便有些突如其来且于礼不合了,皇帝是有权拒绝对奏的,但赵祯极少这么做,因为他觉得帝王与朝臣之间互相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只不过范仲淹挑选这个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妥,但所有人都在看着,赵祯实在无法拒绝,只能笑道:“也好,朕也有话嘱咐相公。”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对奏,不是留身奏事,而是范仲淹伏阁请对。 奇怪的事情总是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尤其是范仲淹在皇帝出征之前的对奏,更是让群臣们的好奇心爆炸,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居然在官家出出征前伏阁请对?! 最关键的是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范仲淹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在这个时机伏阁请对?!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的时候,赵祯已经进入了边上的观礼阁,这是专门为朝臣们准备的,但却因为场面太过激烈而没用上,亲卫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间厅堂,并且在外守候,皇帝与相公的对奏自然不可小觑。 赵祯在进入厅堂之后便觉得不对劲,范仲淹今天身上的气质仿佛一下从彬彬有礼的君子变成了锐不可当的战士,最少有了一股平时不常见的勇气,拼搏之气。 这就让赵祯更不明白了,你一个宰相莫不是要来刺杀朕吧?在大宋若是没有皇帝,相公又算个毛线?!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王朝最甚者,权利的平衡 在厅堂之中赵祯是颇为奇怪,眼下自己出征在即,范仲淹能有什么大事向自己奏报?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时候完全可以用奏疏的形势传达。 范仲淹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他实在无法再度等待下去,并且这事用奏疏的形势也说不清楚,眼下他明白,再不向官家说明,以后便更没有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他相信以官家如此气量和对自己的信任,不会迁怒于己身,这事范仲淹多年来对赵祯的信任,他有这个自信,也自认为了解官家。 当然,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为相公的他就该把这事说出来,当着赵祯的面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是身死也不可退缩。 这是非常纯粹的士大夫精神,也是赵祯佩服他的原因,面对强权,面对大宋空前集中的皇权,他范仲淹依然直言不讳,这让赵祯在心中很是佩服。 所以当范仲淹直直白白,毫无一点隐晦的把相权与君权互相制衡的关系说出来的时候,赵祯非常惊讶,这种古老的双方制衡关系早已存在,甚至可以说从秦朝开始便已经有了较为完善的制约。 随着时间的发展,随着历史的前进,这种制约的关系越来越不可琢磨,原因无他,君权越来越强大,每一次改朝换代之后,君权都是在进行一次加强,而代价自然也很明显,削弱相权。 皇权和相权之间就像是一架天平的两端,任何一端的变动都会使得另一端被迫改变,自秦以降,每一代王朝都在有意无意的削弱相权,这是皇权的本能,而相权和皇权的抗争同样也是一种本能。 被人或许不理解,但赵祯不会不知道,眼下范仲淹所说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证明,虽然他没有用非常尖刻的话语说出来,但对于赵祯来说依然是非常犀利的。 赵祯看着地上伏地不起的范仲淹,从他刚刚带有慷慨赴死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执着,赵祯微微叹息,他承认刚刚听到范仲淹的话,心中的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杀意。 但这杀意很快就被无奈和自嘲所取代,自己该杀谁?又能杀谁?肯定不是他范仲淹,也不是大宋的朝臣,而是制度,华夏王朝千百年留存下来的这种看不见的制度和习惯。 瞧着眼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一代贤相,赵祯大刺刺的坐在了他的面前,盔甲的碰触声让范仲淹吓了一跳,他是坚持本心,但谁都有恐惧死亡的时候。 赵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事实上两人相识数载已经算是多年的君臣搭档,从范仲淹调往路政院开始,赵祯便一直关注他了。 “你的担心朕自然明白,可现在的大宋所需要的并非是一个平衡的局面,朕不能答复你,但却可以告诉你,制衡君权,限制君权的无限膨胀是必须的。” 赵祯的话使得范仲淹眼神骤然一亮,他没想到,官家居然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弊端,而不是的意味着想着赵氏江山和皇权的稳定,事实上这两样东西乃是一体的,赵氏皇权得到有效控制,大宋的江山才会愈发的稳定。 “陛下,皇权有掣肘之物,反而有利大宋江山设计,也有利于君王的皇权!” 赵祯点了点头:“朕自然知晓,阴阳两极,阳盛则衰,皇权无意识的膨胀到顶峰的时候,便是它不可控制的时候,但朕却能控制,朕现在所需要的是绝对的皇权,待四海一统,天下太平,朕自然会把这绝对权利束之高阁!” 范仲淹颇为惊讶,他不明白,皇帝既然把一切看的如此清楚,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越早的把皇权约束起来,便能越早的控制,这东西放是非常容易,可要是想收,实在是太难太难!古今多少帝王最终还是被这皇权带来的绝对权利所迷惑,葬送了多少的王朝基业? 赵祯看得出范仲淹的迷惑,笑着说道:“你莫要担心,朕需要你,你是朕的平章事,也是大宋的相公,朕这么做的原因你能看得出来。 至于利弊,你认为如今大宋的朝廷还能高效处理政务吗?朕觉得不行,所以朕需要绝对的皇权,肃清吏治,需要绝对的皇权发动战争,需要维护大宋的利益。” 赵祯说完稍稍停歇,把目光投向外面缓缓开口道:“朕选择赵旭,不单单是因为他嫡出的皇长子身份,更是因为他的稳妥!他是守成之君,且只能作为朕的守成之君,所以朕要限制他的皇权,而能完成这一切的人,只有你范仲淹啊!” 范仲淹忽然明白为何官家和皇后极力支持让自己成为太子资政堂中的“师傅”,身为相公的他公务繁忙,时常推脱,但官家和皇后依然让自己尽力抽出时间去为太子讲学。 对于君臣来说,师徒之间的关系可要比其他的关系来的都要亲密,范仲淹不是一个愚钝的人,虽然是他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但脑子不慢,否则他如何能担任大宋的平章事? 眼下皇帝已经把话说的足够清楚,范仲淹大礼拜下:“陛下之圣明,可为万世之君表率,彪炳史书,无人能及!” 被一代贤相如此夸赞,赵祯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朕不是什么圣君,只不过知道的事情多了些罢了,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替朕处理好政事,若有不能决断者,飞报至西域都护府。” “臣遵旨!” 赵祯起身而走,身上的盔甲再次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在出门的那一刹那,范仲淹只觉得金光四射,宛若天神! “官家此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为万世之君表率也!范希文,汝不当人子矣!” 包拯看着范仲淹回来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言不发,他知道能做到范仲淹这样的已经是极为难得,说有朝臣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包拯忍不住咳嗽一声:“范相公,陛下的圣驾动了!” 范仲淹这才惊醒,上前带着百官行礼:“臣等恭祝吾皇旗开得胜,以雷霆之威震慑西域宵小!”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什么是天威? 皇帝亲征的圣驾缓缓远去,送行的百姓却不愿散去,望着滚滚的烟尘和高高的旌旗,无不在心中默默祝福,官家是大宋的官家,百姓是大宋的百姓,战争也是大宋的战争。 不知何时,整个大宋变为一体,上至帝王,下至黎民,都对大宋保有强烈的归属感,而这次赵祯的御驾亲征亦是如此。 究其原因,乃是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大宋的日常生活中,百姓和西征就没有关系了吗?自然不可能,总有亲属在军中的,或是儿子,或是兄长,或是弟弟,或是父亲。 而那些商贾呢?更是和他们利益相关,西域的商路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西域不通的这段时间,商贾绕道天竺,实在是耽误了行程,让商贾们的资金都回转困难,若不是能在天竺开辟市场,这些商贾早已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从西域出发了。 范仲淹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走路都明显轻快许多,脚下生风的便往城中走去,但没几步就被包拯赶上:“希文这是得了圣谕?心中可妥帖了些?” 对于包拯这位耿直的老臣,范仲淹是颇为敬佩的,即便是身居其上的平章事,也转身微微施平礼:“原是希仁兄,不知希仁兄此言何意?” 包拯微微笑了笑,捋了捋下巴上微微有些发白的胡子笑道:“老夫之意自然是你心中快意之事!怎么难道你如此兴师动众的伏阁请对,所为的不是相权之高低?不是为了皇权之无边?”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包拯精光一闪的眼神,微微苦笑道:“果然是万事瞒不过包希仁,朝中谚语诚不我欺也!!” 包拯笑了笑:“怕不是老夫一人看出端疑,衮衮诸公瞧出来的不在少数…………” 包拯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欧阳修和苏洵两人携手而来,表情也是颇为好奇,范仲淹微微苦笑:“也罢,既然三位参政都到了,某也说与三位。” 四个人看了看远去的圣驾,便向城中走去,虽然他们是大宋的朝臣,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可他们终究明白,在自己心中和天子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人。 他们既要维护至高无上的皇权,同时也要牵制这无所不能打皇权,压制住皇帝心中的“洪水猛兽”。 围观的百姓久久不愿散去,望着远方已经消失不见的烟尘,望着早已看不见踪影的旌旗,久久凝视远方。 许多人都知道大宋出兵西域的意义,也明白官家的苦心,更是清楚,这场战争为的甚至不是那些往来的利益,而是为了大宋的天威。 所谓的天威是什么?虽远必诛! 这是在华夏汉家百姓心中最大,最高,最强的表现和荣耀,亦是一种自尊。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气吞万里,威猛如虎的话其实并不是在诛杀之前所说,而是在诛杀完了之后才有的! 这才是千百年来华夏王朝的威胁,实实在在的威胁,不服,不顺者,杀之!诛灭之,而后再威胁之!唯有如此方能展现汉家的气魄和天威。 现在大宋遇到了西域人的挑衅,自然要以万乘之军,携雷霆之威,横扫而灭之,如此方能展现大宋的天威之气,震慑宇内宵小之徒,宵小之徒是谁?自然是和西域勾结在一起的辽朝! 所以大宋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清楚,这虽然是在攻伐西域,但却是在做给辽人看,实在杀鸡儆猴,别把黎民百姓想的太愚蠢,天子脚下的神都城中,有识之士不再少数,而整个大宋境内,才学出众之士亦不在少数。 于是乎这场对西域的作战便成为侧面打击辽朝的战争,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平叛或是镇压。 甚至于在民间一些读书人的舆论中出现更为激进甚至是鹰派的言论:要么不出兵,要出兵必以血海京观果腹!! 这话已经完全违背儒家的教义,在赵旭这位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太子看来,即便是发动战争也要以堂堂之师,正义之战而出击,也要以仁义而待之,行天子大德之行,万勿残暴………… 所以他早已向赵祯上书,妄图惩戒这些言论偏激的读书人,实在太过凶残,而赵祯却笑了笑并未作答,直到现在,坐在马车之中,赵祯才揉了揉微酸的腰道:“旭儿,你觉得一国之威是什么样的?该用什么展现出来?” 赵旭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大国之礼!天朝之仪……” 赵祯笑了笑,望着自己的长子摸了摸他的头:“旭儿啊!这些都是虚的,不切实际的东西,甚至看不见也摸不着,你靠这种东西如何能让人臣服与你?诚然,对待归顺之国,藩属之臣,自然应该如此,但对于那些敢向你挥剑动刀的人,难道你还要如此?” 赵旭微微皱眉,这段时间他所学到的东西,从朝臣们身上学到的东西,和父皇身上学到的完全不同,他知道父皇是一代明君,甚至是千古一帝,可为何父皇不直接教导自己?而是让自己从朝臣们身上学习? “那父皇说的天威又是如何?” 赵旭的话让赵祯哈哈大笑:“吾儿现在所问的才是寻求真理的态度,一家之言不足信,百家之言需明晰!朝臣们对你说什么是大国之威,朕对你说什么是大国之威,而你要自己明辨之!审慎之!” 说完,赵祯抽出了腰间的天子剑,八面的汉剑在出鞘的一瞬间发出阵阵剑鸣,在阳光下反射着雪白的剑光,在剑脊上,赵旭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而这个时候赵祯弹了一下天子剑道:“这才是威胁的所在,这才是天威的所在,你要分清什么人值得你去讲道理,什么人不值得,不值得讲道理的人就不要浪费一句口舌,因为你说了也是白说,不如直接用简单粗暴的办法对待来的有效。” 赵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好似明白了,又好似觉得矛盾,仿佛一片云,一层雾笼罩在眼前,赵祯却毫不在意,有些事情不亲自面对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现在不是强求他一下领悟的时候,于是赵祯便离开车驾,赵昀和灵儿两人在马车周围骑马奔驰,自己这个作为父亲的自然要一试身手,这是难得没有王语嫣等一群后宫的时间,也算是父子父女之间的欢乐时光了。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塞上的江南 大宋的军事保密工作一项是领先这个时代的,赵祯在这一点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从战争开始之前的三个月时间里,大宋的军队便开始向西域都护府所在的伊州进发。 既然要打,就要打出一场震慑天下人的战争,要打就要打的气吞山河,鬼哭狼嚎,让西域人百年不敢异动! 这场战争不是单单的要报复西域,更是要让西域俯首称臣,成为大宋的疆土。赵祯虽然知道新疆由来的典故,但在这个时候,新疆之名再恰当不过。 十万大军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现在除了辽朝能拿出比这更多的人手,大宋四周的国家没有一个能有如此军力!即便是大宋用兵十万,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大宋对西域用兵一事只有从赵祯下旨开始,才对外正式宣布,在此之前,两府早已准备妥当,五万上四军的禁军早已悄悄开赴西域。 一路上大军都是以商贾的身份前往,现如今大宋的商队规模早已是成了气候,数百人,数千人的商队都有,禁军们化整为零,乔装商队前往宁夏,一般人如何能发现端疑? 即便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也不会想到这是军队前往西域作战的掩护。 五万人的先头部队,以潺流的方式向西域渗透,这是一种不起眼的行军,极难被人所发现,即便是辽人的密谍也没得到消息,更别说是远在玉门关之外的西域人了。 五万大军抵达伊州的时候,连驻守西域都护府的都护曹康都颇为惊讶,直到看了领兵的王铁鞭出示赵祯的密旨之后才放下心来。 毕竟圣旨在大宋基本上无法伪造的,更何况眼下源源不断赶来的五万大军! 虽然伪装成了商贾,但曹康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伪装,他们骗骗百姓和一般人还行,但身为军中之人的他却是能看的清楚,看来官家是果然要对西域用笔了! 西域之事在曹康心中憋着一肚子火,也在西域都护府众多将士心中憋着一肚子火,这些弹丸小国,居然妄图以蚍蜉之力撼树?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最为憋屈的却是他只能看着大宋的百姓仓皇的逃窜至伊州寻求庇护而不得主动出击,若不是前段时间官家下旨断绝西域商路,这种事情还会更多。 曹康是曹家的旁系,原本在东京城中并不彰显,随着曹家的没落和被排斥,他早已失去了向上走的可能,但谁曾想到,官家居然委以重任,调遣自己担任西域都护一职,这可是重开都护府后军中最为热门的差遣! 能成为一方都护,是多少军中男儿的梦想,这是在为国镇守四方,乃是天大的荣耀!是官家最高的信任! 曹康在刚刚接受任命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犹豫,但后来他也逐渐释然了,官家这么做显然是让自己忠于天家,皇帝已经向自己展示了足够的信任,并且委以重任,自己又是曹家旁系,完全不必在乎曹家。 一边是曹家,一边是官家,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曹康毅然决然的前往西域,对曹家他可没有任何亏欠。 “官家这是要御驾亲征?!来我西域御驾亲征?!” 曹康有些语无伦次,王铁鞭理解曹康心中的激动,对于文臣来说官家是大宋的明君圣君,可对于武将来说,官家就是大宋的军神!战无不胜之君! 现在官家御驾亲征与西域,这对西域都护府的守军来说是多大的荣耀?说实话,王铁鞭都有些羡慕眼前的曹康,若是自己是他,怕是也好不到哪去吧? 已经是捧日军都指挥使的王圭依然和王鹤两人搭班子,只有捧日军和神卫军两军,延续了太宗皇帝定下的旧制,每军设两厢,一厢二万五千人,一军五万人。 官家亲自率领神卫军,而自己则是率先带领捧日军化整为零到达西域,当然西域都护府中的兵马依旧可供差遣,这也是他曹康如此激动的原因。 毕竟现在大宋的军功越来越难以获取,对外的战事少之又少,王铁鞭认为再过几年,辽朝被灭了之后,还不知会是一副什么光景,怕是朝中文臣们又要叫嚷着削减军费,裁撤士兵了吧?! 五万捧日军在玉门关外的伊州驻扎下来,仿佛一滴水irongru了沙漠,真的不是那么的明显和庞大,而对于本就人数众多,足有八万之众的西域都护府驻军来说,更是不显。 不过伊州的景象却是惊呆了王圭和王鹤两人,眼下这场景实在是惊人,他们本以为西出玉门关之后便是一片荒凉的沙漠,应该是遍布黄沙,应该是黄沙百战穿金甲,可在他们面前展现的却是如江南水乡般的情景,不,准确的来说这里可比江南水乡要大气的多。 两人在伊州看到了千倾良田,看到了大片的草场,看到了劳动的农人,看到了放牧的牧民,但最让人惊讶的还是这里的环境,堪称塞上江南也不为过。 事实上在王鹤看来,这里甚至比中原的大多数地区都要好的太多! 由此可见,曹康在这里经营数年时间是如何的尽心尽力,都护府不单单是掌军戍边,同时也是要巩固地方上的统治以及发展当地,最少要让当地百姓过的好。 现在看来,曹康做的非常好,基本上是完全按照官家当初的旨意牧守一方的。 王鹤向王圭解释道:“眼下的伊州乃是唐时所设,而早在隋大业四年,炀帝便派文臣裴炬和武将薛世雄率军屯驻伊吾。所以我大宋统辖伊州理所当然。” 王圭看了看驻军边上的良田,随手扯下一束麦穗轻轻搓揉,在这个日照充分,水源充足的塞上,小麦的口感极为香醇,麦香味在口中扩散,这淳朴的味道让他微微闭眼。 许久才缓过神来,微微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啊!不知西域的诸多小国是否也是如此!” 王鹤笑了笑,望向西边天空中的火烧云道:“到底是什么样,待我大宋之兵拿下后便知晓了!”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兵出哈密 伊州最为独特的东西便不是这里如塞上江南般的环境,而是在于一种拥有独特香味的瓜果,这种瓜果甚至以地得名,哈密瓜………… 而伊州便也是后世哈密的所在地,赵祯看到这里的景象之后并未觉得有多么神奇,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诞生的奇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秋季乃是哈密瓜成熟的季节,当然现在不叫哈密瓜而是甜瓜,看着三个孩子对哈密瓜发起凌厉的“攻击”赵祯都忍不住暗自咽下口水。 至于赵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储君气度,一块哈密瓜已经在他手中消失了一大半,在这个完全自然馈赠的年代,哈密怪的甘甜让人无法想象。 赵祯甚至在空气中闻到的香甜都要超过后世,他是吃过哈密瓜的,但是眼下这种哈密瓜却是重新刺激了他的味蕾! 本还想吟上一句:“还想忽上天山路,依然想物华。……旅思徒漂梗,归期未及瓜。……”可看见了孩子们的吃法,再加上空气中的香味和咔嚓咔嚓的声音,赵祯实在是忍不住了。 学着赵昀的模样,伸手拿过一颗哈密瓜,微微用力的拍开,早已在阳光之下熟透的哈密瓜便应声而开,金黄色的瓜瓤象征着丰收与阳光,甘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仿佛一只小手不断的抓挠赵祯的味蕾。 沿着边上的瓜瓤一口咬下,香脆的瓜体和熟透了的瓜瓤混合在一起,最为甜蜜的地方才是种子的所在,虽然种子下肚不好克化,但甜蜜的气息已经使得赵祯顾不得这么多了。 大量的水分和清脆不失棉柔的口感让赵祯幸福的闭上眼睛,人类感受幸福方式最直接的便是从吃上,眼下这秋老虎凌厉的季节里,一口香甜的哈密瓜给人带来的幸福绝对是报表的。 “甘瓜如枕许,其香味盖中国未有也!”赵祯忍不住感慨,这味道确实是大宋境内没有的,哈密瓜因为独特的糖分无法长途运输,商贾往往还没运到,便已经腐烂。 所以这种甜瓜只有到了伊州才有的一尝,不单单是天家在吃,整个大宋军中的将士都在吃,咔嚓咔嚓的声音,和香甜的味道在整个军中弥漫,形成一种颇为搞笑的场面。 赵祯一向如此,自己有的吃,将士们便有的吃,还好是秋天出征,若是夏天实在是太过炎热,军中将士们从未尝过如此甘甜,自然是希望多吃的,但很可惜,赵祯下旨,每人只许吃一瓜,绝不得多食,以免腹泻。 赵祯所在之军便是大宋的中军,并且严格依照军中规矩,驻扎在伊州伊吾城外,城中再好也不得入内,这是大宋行军的规矩,亦是赵祯自己定下的规矩,绝不可能改变。 曹康便只能站在行辕之中,白虎节堂之外等候官家召见,很快内侍三才便出来,伸手虚引道:“曹都护,官家召见你嘞!” 赶紧上前道了一声:“多谢大官!”曹康便向白虎节堂走去,官家御驾亲征和将帅一样,以军中规矩行事,无有例外,所以这白虎节堂也是官家的行辕和行宫,只不过更大而已。 进入其中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副巨大的沙盘,其上已经把西域的诸多信息汇集,从现在的伊州到高昌,再到西面的龟兹,整个西州回鹘地区都被详尽的纳入其中。 而除了官家外,还有捧日军的王圭,王鹤二人,这两人才是真正此次用兵的主力,上四军是什么人?乃是大宋的精锐之兵,此次出征之有十万人,却各个精锐。 捧日军五万人几乎全军出动,其中绝大多数乃是具装骑兵,虽然不是以骑兵著称的背嵬踏白,但实力却颇为不俗,否则也不会在辽人手中轻松夺下数城。 捧日军最大的优势便是在于其马步协同的能力,具装骑兵能以最快的速度突防,步兵也能以最为坚实的状态固守,甚至是克制骑兵。 大宋这么多年来研究骑兵和步兵的搭配已经到了已入臻境,所以当听到官家御驾亲征只有十万人的时候曹康大惊,但在得知是捧日军和神卫军而来,他又恍然大悟。 在西域驻扎多年,岂能不了解西域的军力?西域人善出奇招,若是全部以骑兵而来,必然吃亏,他最担心的便是官家带着十万背嵬军而来,这样极难发挥骑兵的优势。 而看着眼下的神卫军和捧日军,他便彻底放心了,在西域没有人能是这两支禁军的对手,曹康甚至在路上看到了捧日军具装骑兵配备了长达数丈的骑枪。 这已经不能用装备精良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强大如龙,在西域怕是遇不到对手,但唯一让曹康不明白的是,为何官家要御驾亲征,西域虽然地势复杂,势力众多,但在大宋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已久不是一合之敌。 可当他看到王圭和王鹤两人把这次行军的范围扩大至黑汗的时候大为震惊,官家是要从西域的最东面打到最西面!不单单是要攻伐西州回鹘,连黄头回鹘和于阗都不打算放过,甚至要打到恒逻斯! 以十万精兵横扫整个西域,这是多大的气魄和雄心壮志? 显然,赵祯是看出曹康想法的,但他并不说出来,而是反问道:“你可知眼下出兵是否是最好时机?” 对于通晓军事的人来说,只需看一眼沙盘便知道这场战争的规模,大宋军武院出来人,最少要掌握沙盘的运用,曹康便是能力出众之辈。 微微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眼下就是用兵的最佳时机,冬日里的西域虽然在西方,但也更加靠北,奇寒无比反不利于作战,眼下正值夏末初秋,大军用兵之下,只会越来越凉爽,若是能在年前拿下西州回鹘,西域大局已定!” 一旁的王鹤也道:“微臣也如此所想,但却要兵分两路,一路向西攻伐,以龟兹为终点,一路向南攻伐于阗,直至葱岭!至于黄头回鹘,可不攻自灭矣!” 王圭看着沙盘微微点头:“末将以为他们二人的话有理,拿下西州以及于阗,便是下西域之大势,腹内的黄头回鹘可不攻自灭,沙洲,瓜洲的驻兵便可收复。” 这就是眼下大宋军中的规矩,任何人都能发表意见,无论是王圭这位都指挥使,还是曹康这个都护,甚至是行军司马王鹤,赵祯甚至不用动脑子,只需判断是否采纳他们的计划便可。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军中生活 大宋的军中可以说是和大宋本身最为不相容的地方,在军中和在别的地方完全是俩个世界,这个特殊的大熔炉已经被赵祯改造的更为趋于制度化。 赵旭和赵昀两人不得不早晚上早早入睡,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并不在乎,赵祯也不提醒,但到了第二天一早,卯时初刻的时候,军号声传遍军营,这是一种嘹亮的号声,尖利中带着一些浑厚,传播极远,无论你睡的多死,都能被它的声音唤醒。 而在起床之后,两人便随着赵祯和众多将士跑上十里路,虽然两人也没有赖床的习惯,每日因为课业也要早早起床,但却从来不需要跑步啊!昏昏沉沉之下,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两人开始羡慕灵儿这个女儿身的公主,也开始后悔昨夜玩的太晚,若是早点睡觉,也不会如此没有精神,尤其是在看到灵儿一身劲装很快赶上的时候,更是面红耳赤。 赵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一旁灵儿已经赶了上来,一呼一吸之间完全是有模有样,步伐和节奏掌握的极好,甚至让赵祯开始怀疑,她是否是在军中待过。 灵儿当然没在军中待过,但对军中之事的了解肯定比赵旭和赵昀要多得多,苏轼在军中如此之久,早已是把军中的大概和规矩在书信中写的明明白白。 所以灵儿从离开神都城后便开始按照苏轼信中所写开始了自己的随军生涯………… 相比之下,赵旭和赵昀两人累成死狗的模样,赵祯便颇为郁闷,自己的这个女儿完全是巾帼不让须眉,把俩个皇子比了下去不说,连军中的将士们都在佩服她的英武! 灵儿便是如此,虽然是个女儿身,但若是认准的事情,谁也别想随意改变她的想法,并且不做则以,只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五公里的晨练下来,赵祯都有些吃不消,可灵儿依旧蹦蹦跳跳的恢复,这一点即便是赵祯都有些羡慕,在看看俩个儿子,无奈的起身踢了他们一脚:“速速起来,于灵儿一般活动,长跑之下最忌忽顿!” 两人无奈起身,在灵儿得意的眼神中跟着蹦跶,虽然已经是腿脚酸胀但依然坚持,其实这俩个小子是不错的,只不过突然从另一个状态中转换过来,颇为不适应而已。 待歇息过后便是早饭时间,当大军十公里拉练的时候,军中的火头军便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为军中将士补充营养对于赵祯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大宋眼下的军备军械便造就了这种状态。 军中将士若是没有一副好身体,沉重的铠甲以及军械万万无法驾驭,只有强健的体魄,才能负担得起如此重量。 所以在大宋,军中的伙食虽然不能说是最好,但却是最为合理最有营养的,肉类不缺,瓜果蔬菜也是相当完善,赵祯也带着孩子们去中军吃饭,帝王有的时候高高在上,有的时候就应该和将士们在一起,感受军营,融入军营! 虽然带着皇子出现在军中吃饭,四周的将士们心中激动的同时,秩序却没有一丝散乱,越是如此越应该在官家面前秩序井然。 当然,赵祯虽然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往军中吃饭,但绝不会和将士们蹲在一起……只不过走个过场,同时王鹤已经在军中等待了,饭菜是打好了的,虽然不和将士们一起吃喝,但伙食却是一样。 一个大木盘上被掏空了许多地方,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格,有的放着米饭,有的放着菜,闻着味道便知道不错,大锅饭有一个好处,味道香浓。 三个孩子吃惯了宫中的珍馐美馔,但在军中的吃食面前却毫无抵抗力,学着赵祯的样子把猪肉炖粉条盖在了米饭上,那浓油赤酱的味道配合着猪油的香味,使得米饭更加的好吃。 这是最后一顿米饭和猪肉,从明天开始,肉只能吃牛羊肉了,而主食也将变成以面为主。 西域的猪要比牛羊少得多,这片地方就不适合养猪,何况猪在西域没有太多的生长空间,即便是哈密这里也不大适合养猪。 酒足饭饱之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早上拉练的结果便是多次了一碗饭,顺带着也驱赶了浓浓的睡意。 年轻就是好啊! 赵旭和赵昀已经一扫原本的困倦,生龙活虎的在军中东瞧西看,对于他们来说,军营并不陌生,但出征的军营却要陌生许多,俩个孩子都没经历过战事,最多也是听一些传闻而已。 赵旭在军中出现便是代替赵祯慰问军中将士,而赵昀更多的则是和军需官在一起,对军中的器械进行钻研,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干,什么不敢干一清二楚。 对于这一点赵祯觉得满意的同时,也觉得亏欠这个孩子,说实话,赵昀更像自己多一点,而赵旭更为像王语嫣。 灵儿则是在军中锻炼身体,谁能想到一个女儿家对横刀,弩箭之类的东西有如此大的爱好?当赵祯看到她击发弩箭百发百中的时候,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俩个儿子没一个在军中有过人本领,反倒是女儿有着率军冲杀的武将之才。 一柄笔直的横刀在灵儿手中翻飞,她的横刀要比军中将士所用的横刀更窄一些,为的是减轻横刀的重量以便她挥舞,但锋利的寒光却是一点也不弱于军中将士。 军中的捉刀手在一旁大声叫好,灵儿的横刀使得漂亮,也颇有杀伤力,但赵祯知道,捉刀手们如此叫好,实在是因为灵儿的身份,以及一个女子舞刀弄枪的英姿,但相比战场上以命搏命的拼杀,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三个孩子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情,赵祯便也放下心来,带着孩子们前来的主要目的也算是能达到,最少他们在军中并不是不习惯的,也和将士们能打成一片。 赵祯在三才的带领下在军中七拐八拐,最后在层层防护之下进入一个军中的营地,这里是军中最为神秘的地方,也是军中从未出现过的地方。 李酒这个曾经属于赵祯太子三卫的都指挥,现在却站在了赵祯的面前,眼中充满期待。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火器营 大抵是谁也不会想到,此次赵祯用兵之时,不光带着禁军中的捧日军和神卫军,还带来了火器营,这是大宋历年来早已存在的力量,也是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力量。 神都城的人都知道大宋皇宫的城北有一片专门的城中城,类似于皇宫一般用角楼高墙围起,乃是大宋的火器营,说到火器营,谁都知道大名鼎鼎的火药弹和火炮,两者的威力和震撼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辽人,对这种火器的恐惧更是深入骨髓,从燕云开始,到之后的中京道,火器对辽人的伤害简直是毁灭级的,而辽人也在想方设法的获取火药的配方。 赵祯相信,即便是大宋保密工作做的再好,辽人自己破解火药的秘密也是时间的问题,黑火药的三样要素天下公知,无非便是硫磺,硝石和木炭,把这三样东西提纯之后按照正确的配比混合起来,便是火药。 大宋的火药弹只不过在除了火药之外的工艺上把威力发挥到最大而已。 辽人若是破解不了火药弹的秘密,赵祯还真的不相信,尤其是在被大宋的火器狠狠的收拾之后,更不用说萧挞里对辽朝的作用,这个太后可不似没藏黑云以及良子那般好对付,而是真正的实干家。 从这次联合西域人通商西方赚取大量钱财开始便说明了一切,她的能力,她的手段,她的眼光,无一不让赵祯惊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女人却有着男人也少有企及的坚韧和执着。 赵祯一直信奉科技领先的最高战略,火器的发展也被他视作军中第一发展要素,在他的假设中,辽人一直掌握了火器,这对大宋来说是相当大的威胁。 而在这种假设之下,大宋就应该掌握更为先进的火器,如此方能克制辽朝的突然崛起,所以大宋才有了烈性炸药,所以大宋的火枪才一直深藏不出。 这次对西域用兵,正是把火枪投入实战的最好机会,火器不单单要造出来有杀伤力,更要能投入实战。 大宋在研制出火枪之后,便基本上都是在特定环境中训练,却没有真正一次投入战场,反倒是火药弹和火炮在战场上大展神威。 这次在对西域的攻伐上,赵祯决定把火枪投入实战,并且让火器营的将士在真正的战场上历练一番。 李酒颇为激动,自从他入了火器营后便彻底与外断绝了联系,大宋每次对外用兵都没有他的份,他不止一次的向赵祯请旨,愿带火器营的弟兄出征,但最后得到的都是赵祯的一句:时机不成熟。 这次是真的带着火器营出征了,而且是对付西域,李酒岂能不激动,别说是他这个火器营都指挥使,便是火器营中的将士也憋屈的紧,平时他们训练的比谁都勤,所用的军械也是军中最好的,他们却的也只是一次机会。 “臣李酒参见官家!” “平身。” 看着单膝跪地久久不起的李酒赵祯微微叹息,上前亲自拉起他的胳膊道:“你知道为何朕要让你统帅火器营吗?” “末将不知。” “因为只有你最合适,率领火器营的人选不多,只有你,彭七,蔡伯俙,以及鼠三几人,彭七是耐不住性子的,蔡伯俙有别的事要做,鼠三不够妥帖,唯有你最适合,既能耐得住性子,又能细心办事,朕当初选你也是思虑颇多。” 被皇帝如此夸奖,李酒反倒是不好意思,自己的心胸实在太过狭小了些,连连说道:“陛下谬赞,末将能入官家法眼,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再说待在器营中,整日与这些火器为伴,末将也极为欢喜的。” 赵祯笑了笑,是个男人都喜欢这种充满暴力与艺术的武器,进入营中,赵祯便从架子上拿起一个帆布包,由于帆布是多股线织造,所以质地坚牢、耐磨、紧密厚实,密织的厚帆布还具有良好的防水性能,最终被大宋大量用来制作行军帐篷,以及防水套使用。 拿起帆布包,还未打开,赵祯便摸到了相当匀称的手感,这种实木为柄的火枪拥有适中的重量以及极佳的手感,赵祯甚至能用这东西玩出操枪来。 这些纯手工打造的枪械在重量上几乎是完美的,从枪柄到枪膛都是经过细致打磨,枪膛中没有螺旋状的膛线,却有着另一种较为简单的笔直膛线,在这种膛线下,圆形的子弹也能射出较为精准的弹道。 这已经是大宋火器能做到的极限了,赵祯对于这一点非常满意,每一把火枪的成本都非常高昂,若是没有大宋这般的财力物力技术,大规模制造火枪没有任何可能。 辽朝绝无可能制造出火枪来,首先枪膛所用的钢材就是辽朝无法铸造的,更别说合理的配置装药了。 因为使用黑火药的关系,动能不足的火枪需要更长的枪管,所以大宋的燧发枪在配备刺刀之后完全可以当作长矛来使用,这给予了它一定的肉搏能力。 刺刀是专为火枪配备的,以三棱军刺为基础,突刺能力极强,但他们也只有这个作为短兵相接的武器了。 大宋的火枪兵基本上没有多少护甲,相对于陌刀手的板甲和捉刀手的胸甲,赵祯把他们打造成一支轻装机动部队,要的就是他们强大的杀伤力以及高效的机动。 虽然火枪兵是步兵,但他们却完全由战车投送,在战场上的机动性极高,当然,即便是用双腿行军,也不比一般的步卒要来得慢,身着皮甲的他们甚至能在战场上发动高速的刺刀冲锋。 可别小看这种刺刀冲锋,拥有合力配重的燧发枪在配上锋利的刺刀后,完全有能力担当的起战场主力的能力。 赵祯亲眼见识过火器营五千将士发动的一次百步刺刀冲锋,如林般的刺刀竖起来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路上的所有障碍物在冲锋过后支离破碎。 所以赵祯这次希望在战场上通过实战测试火器营的真实战力。 火器营的将士们不一定都是全军精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是绝对忠诚之兵。 想要进入火器营,出生必须清白,往上三代人的底细一清二楚才有资格入选,其次还需要一系列的勘察,在确定绝对忠诚之后,才会开始正式训练。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后来居上 当赵祯进入火器营后,李酒便一路上陪同,不敢有一丝怠慢,献媚的样子连三才都看不下去,但三才知道,官家不会生气,李酒实在太过珍惜这个机会,这是他火器营在军中出头的希望,换做是自己也要拼命的向官家献媚才行。 最主要的一点,三才知道李酒和官家的之间的关系,跟随官家多年,李酒干什么官家不知道? 赵祯确实知道李酒的意思,但他依旧是否决了:“火器营还是没有独立作战的可能,至少要和长枪手一起作战,朕还打算给你们配备陌刀手的,但陌刀手沉重,无法跟上你们的轻装速度。” “官家,火器营绝有能力担当重任!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再次打开帆布,从中取出一柄燧发枪,枪声依旧顺滑,一点毛刺也没有,甚至还在上面涂抹了一层蜡以保持它的防水和手感。 枪头上是一个末端圆环状的三棱刺刀,此时刺刀向内圆环在外紧紧的套在枪管上,完全不会有问题,这比之前把刺刀别在腰间要好得多,并且携带方便。 军刺的可怕之处便在于它的杀伤性,当锥形刺刀刺入人体之后,其刃间的樋会将空气引入伤口。 一旦这些空气进入血管之中并形成空气栓塞,就将堵塞通往脑部的血管,造成人的脑死亡,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一点,但随着不断用动物做实验,以及详细的解刨,大宋的格物学者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当然这还不是三菱军刺唯一致命的地方,除此之外,三棱刺刀造成的伤口难以进行有效的应急处理,因此在战场上三棱刺刀的杀伤力非常可观。 和火枪一样,火器营的将士们追求的是一击致命,赵祯抚摸着燧发枪的枪身,上面的日期清晰无比,每一把枪都能追本溯源,寻找到从木材,打磨,铁料,铸造等等一系列的参与工匠。 大宋有一套晚辈的责任制度,军中的器械也大多如此,只要出现问题,一查一个准,谁也跑不掉! 这是早已建立好的责任制度,同时也是大宋流水作业生产带来的好处,每个人只负责制造一块零件,而最后有专门的人负责拼装,所以谁也不能掌握完整的工序,除了火器营中的大匠以外。 这次出征火器营的大匠也跟随前来,在他们眼中,每一柄火枪都是心血和智慧的结晶,都是格物之下神奇的产物。 大宋燧发枪的发展历史简直超乎赵祯的想象,华夏百姓的智慧是真的不可小觑,火绳枪的概念出来之后便立刻被取代了,原因很简单,火绳不易携带,而且受到天气影响,装弹速度慢等等特点。 华夏的工匠简直就是精益求精的典范,他们以古老的智慧,瞬间便跨过了火枪发展史的数个阶段,进入了燧发枪时代,在这个过程中,赵祯并未参与多少后世智慧进去,而是工匠们自己进行的研发。 当然这归根结底要得益于赵祯,大宋王朝一来有钱,二来大力扶持,所以工匠可以把心思投入其中,燧发枪很快被发明出来,速度之快,心思之巧妙,让赵祯大为赞叹。 右手拇指稍稍用力向后一板,“咔嚓”清脆的机括声响起,这就说明击锤已经被机括卡住,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打火石也就是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这一方式大大简化了复杂的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即便是一发没有打出火来,还可以迅速重复击发的动作,军中有规矩,若是一发未出,必须开火之后才能向后一排轮换,以免走火误伤。 赵祯对燧发枪的可靠性是抱有怀疑的,但他忘了,华夏是最早诞生扳机的地方,燧发枪的扳机可靠性极高,赵祯试了十枪,没有一枪哑火。 这体现了大宋燧发枪的极高可靠性,但火器营唯一让赵祯不满意的地方便是装药,依旧采用了原始的装药方式,在一个先进的带有膛线的枪管里依旧使用药粉装药,这对赵祯来说不能理解,毕竟自己已经提出过纸壳弹了。 大宋的燧发枪无论怎么演变还是不能摆脱它前装枪的命运,前装枪都是直接从枪口往内加火药,然后再装入弹头,操作缓慢而且每次的装药量不确定,因而射击效果也不稳定。 而定量的纸壳装药无非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方式,在这个时代,尚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加工技术,但是为了使装弹速度加快,且药量一定,纸质弹壳就应运而生,最初的纸质弹壳只使用纸卷成的筒,里面装有火药,但弹头与之分别装入,装填速度仍较慢。赵祯甚至想把弹头和火药一同装入纸质弹壳内。 但被匠人们否定绝不可能没有原因,事实上原因很简单,纸张达不到军中的需求,纸壳燃烧的不充分,经常产生杂质在枪管之中,用上纸壳装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可最后士兵们花费清理的时间往往和普通装药一样,这还为何要加上成本使用纸壳? 熟练的将士们的装药精准完全不比纸壳装药来了差,所以在没找到更好的纸张之前,火器营的火枪舍弃纸壳装药,但这种方法却被保存了起来,待有一天找到了合适的纸壳,立刻便可投入使用。 从瞄准到击发,赵祯只用了短短的数秒,烟消云散之后,报靶的士兵出现,高举着赵祯的靶子大喝:“官家威武,一击即中!” 赵祯微微点头,这样的精准度已经完全能满足战场上的需求,何况现在的火枪杀伤并不是靠精准度而进行的,而是靠着大面积的弹墙。 燧发枪的另一个优势展现出来,只需要普通士兵,在简单的训练之后便能操纵燧发枪,并且在大宋火器营这般规矩森严的地方,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都被规定到了极致,堪称完美! 只有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才能把燧发枪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三排轮换连射的阵形,更是可以保持弹幕不绝。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花样百出 在赵祯看来,眼前的燧发枪就是历史发展的大势,也是军事革新的开始,棘轮弩是好,但和眼前的燧发枪比起来,那差距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在不同的事情,弩箭和火枪之间的距离也在变得不同,开始的时候棘轮弩甩火枪三条街,可现在火器营的燧发枪甩了棘轮弩三条街。 现在的燧发枪已经不是当初装填速度极慢,没有膛线靠运气的烧火棍了,它拥有了简单快捷的装填,以及可靠的打火装置,大宋前装式线膛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已经能够达到四百米开外,而神臂弩的最大射程只有三百多米。 在原本的战场上神臂弩是独霸一方的远程利器,但现在,在火枪的面前,在成熟的改良和应用之下,差距越来越明显。 大宋的燧发枪已经变得极为先进,甚至领先于原本存在它的年代,铅制米尼弹的应用使得线膛燧发枪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已经能负担得起在战场上的点名射击。 更加变态的是,大宋的格物院和火器营的工匠在弩箭原有望山的基础上,给了火枪以更加精准的瞄具,这种瞄具类似于后世步枪上的觇孔瞄具。 就是和在枪口的上方增加一个突起,在后面的打火处上增加一个圆环状的望山,在三百步之内用圆环和突起罩住敌人就行,在三百步外稍稍根据经验稍稍抬起望山………… 赵祯已经被这种超时代的设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询问火器营中的工匠之后,工匠的话让他久久无语:“启奏官家,这东西其实就是望山,只不过原来望山的前面以弩箭的箭尖为标,而火枪的弹丸比弩箭飞的更加平稳,便用这凸起为标了!” 原理是很简单,但是要想在固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就需要大胆的创新和反复的实践,最为需要的便是突破性的思维方式,而大宋的格物学者恰恰拥有这些。 手中的燧发枪精美无比,赵祯甚至不能挑出它的毛病,眼下这东西唯一的不足怕也就是枪托不是很附和人体工学的设定,而当他提出之后,火器营的匠人们天人交战许久之后才呐呐的开口道:“官家,那东西华而不实,虽然用这舒服,可也要增加成本,实在得不偿失,一个简单的弧度能卡在胳膊上便可。” 赵祯呆了一下,看着匠人们的表情,他知道,眼下提出这种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大宋的火枪造价本就高昂,再为它增加成本,简直就是傻x………… 制造火枪的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他的操作简单,可用于实战!若是因为一个枪托和握把加长生产周期和成本,真是如匠人们所说那般得不偿失。 摸了摸枪声,赵祯再次举枪射击,在微微的秋风中,燧发枪产生的烟雾很快散去,呛人的味道也消失了,只有那个倒下的标靶显示着燧发枪的犀利。 赵祯摸着火枪光滑的木托,喃喃自语:“这东西就是大势所趋啊!”能近战肉搏,能远程射击,能快速移动,能车马并行,这样的兵器对于现在的战争来说已经趋于完美?! 而线膛燧发枪已经足以取代弓弩出现在战场上,平射的武器永远要比抛射来的精准,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酒在一旁给赵祯地上一块温度刚好的手巾,露出骄傲的笑容:“官家,这火枪如何?能否抛弃那些长枪手单独作战?” 赵祯无奈的指了指他:“你就是想要带着火器营在战场上耍威风,陌刀手朕就不给你配了,但长枪手依旧需要,在遇到高速机动的骑兵时,可不是你这一人高的火枪能对付的!你拿什么应对?” 轻抚枪声,赵祯微微感慨:“这么好的东西杵在地上抵挡骑兵的冲锋,朕可舍不得嘞!” 李酒眼神闪烁,最终点头应下:“末将遵旨!”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待咱们大宋的火枪能用上纸壳装药,那时候射速会更快,频率会更高,再配合火炮火药弹,来多少骑兵也有回旋的余地。” 赵祯给火器营配备长枪兵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给他们对抗骑兵作战的能力,实在是速度限制了一切。 火器营中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经验丰富和绝对忠诚的,用他们作为长枪手实在是太过浪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曹康的军中调遣长枪手前来,在火枪手之前组成一道“枪林”。 这就需要熟练的配合,以及完美的训练,时间紧迫,在赵祯说完之后,李酒便急冲冲的整军训练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在一开始是不打算和别的兵种配合的,最多便是在火器营中配备棘轮弩投掷手,以及火炮。 至于棘轮弩投掷手,完全就是用棘轮弩取代人臂力投掷的功能,这东西赵祯同样见过,也被它天马行空的想象所折服。 所谓的棘轮投掷,就是用的大宋最常见的棘轮弩改造而成,在原本该安装弩箭的地方加上一个可以容纳火药弹的圆筒,圆筒底座,底座并不深,刚好容纳进火药弹的四分之一。 这个距离是最为合适的,当棘轮发射的时候,地下的圆筒会连同火药弹一起向前抛射,但却会在离开的一瞬间停下,通过惯性把火药弹投掷出去。 虽然火药弹的形状增加了它在空气中的阻力,可将近两百步的距离是人的臂力无论如何也扔不到的! 有了这样的投掷器,完全可以弥补大宋在中等距离上的轰炸问题,火炮适合攻击远距离的敌人,棘轮投掷弩却是可以弥补在中等距离上的空白,而一排排的燧发火枪却成为中近距离拼杀的利器。 赵祯觉得在战场上的实战过后,大宋的火器营一定会更进一步,停留在沙盘上的推演即便是再好也不过是推演而已,只有在实战中经历血与火甚至是死亡的考验后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而且赵祯在看到李酒展示的所有火器后默默无语…………他所看到的火器只不过是火器营的冰山一角,烈性炸药制作的炸药包,放在陶罐之中带有铁蒺藜的地雷,以及装有铁砂和铁片的手炮,这东西完全就是在敌人贴脸之后,进行近距离大面积呼脸的东西! 赵祯望着三才默默道:“想想看,敌人正在冲锋的时候,迎面而来便是这种带有各种形状铁砂和铁渣狠狠敷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三才憋了半天来了句:“人就废了…………”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神兵利器如何用? 赵祯在看到火器营一系列的作战手段之后,心中也更加踏实了,说实话,自从李酒入主火器营后,他整个人便与世隔绝的消失了在了世上,一心一意的投入到了火器营的建设之中。 别看这个差遣简单,统领大宋军备最为先进的火器营,但事实上如何研究战法,如何配置阵形,对付什么样的敌人等等之类的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 赵祯不认为别的人会比李酒做的更好,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为忠诚,赵祯挑选他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忠诚,更是因为他的脑子灵光,做事变通。 属于肯钻研,会钻研的人,这样的人放在火器营才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也说明了一切,李酒的在对火器营的建设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新鲜的事物第一次出现总会给人惊艳又迷茫的感觉,有些人很快便会迷失方向,而有些人则在惊艳中不断前行,最终摸索出了前无古人的道路来。 赵祯想要大宋的火器领先世界,而同样的,李酒希望大宋在火器上的战法领先所有人,为此他甚至研究了一种以纯刺刀作为军阵的方法。 赵祯知道,对李酒来说,眼下这场战争离不开长枪手的保护,但早晚有一天他要舍弃这些沉重的长枪手,否则火器营就永远要依赖冷兵器的保护才能发挥自己的威力。 而冷兵器的代价非常巨大,就比如大宋的长枪兵,这种手持长达近两丈长的木柄长枪,以木为柄,以铁为尖,重量适中,但他们身上的甲胄却非常沉重。 长枪手是用来对付骑兵的,他们处于军阵的前端同样也要抵挡箭矢,所以大宋的长枪手全都身着重甲,而当步人甲已经改良成了板甲后,大宋的长枪手也就自然的身着板甲以提他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 虽然他们保障了火枪手在军中的安全,克制了骑兵,但身着重甲的他们,在战场上的移动速度实在感人,大宋虽然已经步入战车行军时代,但当重甲士兵投入战场之后,基本上就要没有什么机动能力了。 追击敌人更是不可能,所以大宋的步卒多是以缓缓推进为主,并不能追击,火枪手和重甲长枪手的配合其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一点。 赵祯在沙盘上做过推演,当敌人的骑兵浩浩荡荡的冲击而来时,远距离以火枪手射击,火药弹覆盖,在他们的漏网之鱼冲到大宋的军阵面前时,致命的长枪竖起,形成一道枪林是何等的可怕? 其实这个重甲长枪手和燧发枪手搭配的阵形也是火枪刚刚装备军队的最好阵形,别人不知道,赵祯却知道它的名字,它就是大名鼎鼎的“瑞士方阵”。 这种阵形能有效抵挡骑兵的强大冲击力并凭借长度优势撂倒骑兵,因此也曾被后世许多方阵等阵形所继承。 瑞士方阵与之前所有的方阵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不是像马其顿方阵那样需要以缓慢的速度推进,而是进行由他们所独创的长枪兵三段式冲锋! 这种作战方式几乎彻底颠覆了之前方阵步兵作战的原则。 三段式冲锋类似于火枪射击时著名的三段击,就是长枪兵以一定的队形平握长枪轮番向对方部队发起冲锋。为了实现这样的战术,方阵必须在人与人之间留出了一定的间隙,不至于像马其顿方阵因队形密集而受制于地形。 三段式冲锋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乏重骑兵所带来的冲击力空缺,也使士兵大大提高了方阵的机动性和攻击力,并使得长枪方阵第一次可以依靠自身主动攻击而不是被动坐等敌军上前。 但这种方阵同样存在缺陷,方阵中的士兵必须军纪严明且训练有素。如此方能保证他们即便在冲锋时也能保持队形的严整。 这种难以复制的内在因素使得这种方阵的威力不容小视。 赵祯不会亲自训练士兵,但却能把阵图画下,并让军中的司马派人做成模型,有了模型之后,剩下的训练便简单了,李酒开始带着军中的火枪手和长枪手进行配合训练,以期最快的速度让他们投入实战。 赵祯对火器营的关注超过了其他军种,让火器营投入实战,同样也是这次西征的重要目标之一,对于赵祯来说,大宋出兵西域之前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胜利”。 西域的国力和兵力与大宋之间完全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即便是现在的辽朝也极难与大宋抗衡,只不过在苟延残喘而已,西域这个靠着中原而发家致富的地方岂能与大宋争锋? 这只是西域人玩的一个伎俩,一个欲擒故纵的伎俩,但很不幸,西域人玩脱了,也给赵祯送来了出兵最合适的借口。 这块突出在大宋西北的犄角,天然的赋予了它强大的独特性,只要有了这块地方,大宋无论是进攻辽朝还是发兵吐蕃都是极为有利的。 若是在舆图上看,就显然发现其中的问题,大宋的西面凸出部份实在太多了,若是拿下恒逻斯,那东西距离可比南北距离长得多! 基本上已经把草原包围在了其中,而大宋已经成为一个更加硕大的弯月,加上辽东和倭国,辽朝基本上就在大宋的包围之下,而吐蕃更是在弯月的中心。 现在还不明显,待大宋拿下西州回鹘和黄头回鹘的时候就更加清楚了。 对外的战争总是会进行,而大宋的西征就是如此,当然你总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只不过这次不需要大宋自己寻找,作为一个天朝上国,对外发动战争在礼法上需要站稳脚跟。 这一次,西域帮助大宋找好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它原本只不过是希望向辽朝靠近而使得大宋明白,离开西域大宋的损失很大,但西域离开大宋却还有另一个伙伴。 而赵祯对此的回应却很简单,你不老实那就打到你老实好了,你若是外邦,那就把你纳入大宋…………让你永远不能再有蹦跶的机会。 赵祯对待威胁一向如此,要么便是积攒力量暂时不动,要么便是一棍子打死,彻底的让威胁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没有和谈 捧日军中的行军司马王鹤再次担任起了使者的角色,只不过这次他是恐怖的战争使者,带着大宋的檄文在西域开始散播恐怖。 檄文便是发动战争的开始,也是向天下宣告大宋对西域用兵的原因,没有毫无理由的战争,即便是为了利益,也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无论现在还是后世,基本如此。 只不过王鹤以使者的身份带着大宋的檄文出现在西域诸国之后,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对于大宋或是赵祯来说,用兵西域已经准备了许久,但对于西域来说这却是骤然而至的晴天霹雳。 对于西域人来说,大宋和西域之间的关系乃是互相需要,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大宋的命门,断绝了商贾的西出之路,就算大宋不妥协,也会通过谈判的方式进行。 当王鹤带着宣战的檄文出现在高昌国的时候,高昌国主麴叱干乃是麴世高昌的后裔,因为势力强大,并且抓住了机会率兵参与对西夏的围剿,成为了西域联军中的主力,也再次使得高昌崛起。 只不过在他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宏大的战略眼光,在他看来眼下谁能给他利益,他就依附谁,当初大宋来到的时候,他依附了大宋,虽然西夏屠杀西域百姓也是一部分原因,但他其实却是和当时的西夏非常亲密。 这一点无论西夏还是大宋都是知道的,当麴叱干率军参与对西夏的围剿时,李元昊曾经大骂其人的卑鄙,在赵祯看来,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 在西夏之后,看到强大的大宋王朝,麴叱干老实安分,甚至上疏赵祯请求得到大宋的敕封,当时的赵祯认为,以高昌的国力和麴叱干的投机,不会看不清楚眼下的情况。 于是便大笔一挥的给予了他高昌国主的敕封,但谁知道,这个他亲手敕封的高昌国主却是西域第一个对大宋插刀的人! 对大宋商贾加税他是第一个,庇护沙盗他也是第一个,甚至是公然劫掠大宋商贾和百姓他也是第一个,事实上就是从他的一举一动开始,整个西域都被带坏了。 在此之后也是他第一个和辽朝做起了勾结,在背地里偷偷帮助辽朝,而之后更是联合西域诸国,组成一个联盟形势的团体对向大宋施压。 这才是赵祯最看不得的地方,他需要的是一个纷乱的西域,一个充满竞争的西域,联合起来?你们联合起来难道是要对中原进行骚扰征战吗? 从一开始赵祯对待西域的政策和草原以及高原是一样的,越是纷争,越是混乱,越是生灵涂炭越好!只有这样的西域才是安全的,才是对大宋有利的! 现在联合起来的西域虽然发了一大笔财,可也对大宋造成了威胁就是他们活该被征讨的原因。 所以当王鹤带着大宋的檄文,带着兵甲前往高昌国的时候,高昌国完全没有反映过来,麴叱干和他的臣下甚至认为这是大宋派出使者来和谈了。 在此之前,辽朝的使者曾经对他说过,宋人轻易不会用兵,更不会对西域发动战争,毕竟大宋要面子,西域联军曾经帮助过大宋,即便是派人来了,也很可能是和谈,让西域诸国摒弃辽朝和大宋重归于好。 麴叱干很天真的就相信了,他认为眼下和当初大宋西征一样,也是高昌国的一个机会,只要大宋给出的价码足够高,他便和大宋和好如初,当然私下里还是会帮助辽朝,从辽朝继续获得好处。 如此一来明面上有了大宋的支持,背地里有了辽朝的支持,高昌国将是整个西域最强大的国家,麴叱干心中早有了称霸西域的野心,龟兹,高昌都是在唐时被灭的,但也都在唐灭之后死灰复燃起来的。 面对中原王朝,他们看到了繁荣和强大,麴叱干清楚,只有一个统一的西域才能和中原王朝抗衡,所以他不断的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合纵连横,拉拢人手。 高昌国的宫殿中,宝座之上的麴叱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身着大宋服饰的王鹤,他认为自己是听错了,甚至要求边上的臣子对他再说一次。 当臣子带着颤抖的声音对他说:“国主…………宋人………皇宋的帝王率领十万精锐御驾亲征西域,我高昌首当其冲!” 麴叱干坐在宝座上愣了许久,突然跳起来指着王鹤大喊道:“他是假的!他不是大宋的使臣,不可能!不可能!” 王鹤冷笑道:“我可不是假的!这是我大宋皇帝的圣旨!上面有陛下神宝!你可亲自查验,再说,某若是假的使者,那伊州的十数万大军也是假的不成?!陛下有言在先,若是你拱手奉上高昌,可既往不咎,封侯迁居神都,若是不从,引颈受戮!” 说完王鹤转身便走,完全没有一丝停留,他倒不是害怕被杀,而是他还要前往下一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大宋将会在明日开拔,最多一天的时间便会抵达高昌。 整个西州回鹘事实上分为三大势力,一个是以高昌为中心的高昌回鹘,另一个便是以龟兹为中心的龟兹回鹘,还有一个来头也不小,乃是曾经统一过整个西州力量的焉耆城,而这三股势力构成了西域最为主要的力量之一西州回鹘。 麴叱干想要拦住王鹤,可当一队重甲步兵手持陌刀出现的时候,高昌王宫中的人,谁也不敢乱动,从一开始麴叱干都不认为王鹤是来宣战的,也就允许他带着护卫上殿以示友好,谁知道最后居然变成这种结果。 王鹤潇洒的走了,走的时候顺便还对一旁赔笑的达干道:“这是你们阿斯兰汉自找的麻烦,若是不想生灵涂炭,最少还是向我大宋开城投降,否则,西夏便是尔等前车之鉴!” 所谓的阿斯兰汉其实就是高昌国主的称呼,用汉化来说便是狮子王,而达干也就是仅次于丞相的统兵官。 这是威胁也是劝告,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让高昌看看与大宋为帝带来的后果!这样的威胁才是最为直接的,并且也明确的告诉他,大宋陈兵压境,绝对会开战,并不是为了给谈判价码。 从一开始赵祯便决定,这次没有谈判,要么高昌举国投降大宋,要么化为尘土。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温柔的陷阱 王鹤的出现在西域之后,几乎是把西域诸国掀了个底朝天。 他带来了一个噩耗,一个西域人的梦魇,以至于麴叱干在王宫中都不相信的消息。 大宋皇帝御驾亲征,携万钧雷霆之势扑面而来,几乎是完全不给西域考虑的时间,这种强大的实力和强硬的态度在王鹤这位战争使者的传播下只有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种突然而至的战争气息几乎让西域诸国喘不过气来,但最为首当其冲的便是高昌国,这个刚刚复兴不久的国家在面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出现了极度的恐慌。 谁都知道大宋的强大,这个中原王朝战胜了一直欺压西域的西夏,战胜了曾经让天下瑟瑟发抖的辽朝,那么便可以说这个王朝是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王朝,战无不胜! 确实如此,多少年来,大宋自从如今这位帝王的继位后,多年征战以来未曾一败! 麴叱干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但他却清楚,一旦自己归降大宋之后,高昌国便会消失,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复国的可能。 西域虽然被西夏人侵略,被西夏人屠杀,但终究会有一天重新复国,因为西夏人不削于也不会建设西域,但宋人却完全不同,麴叱干看到了西夏的覆灭,看到了它从西夏逐渐的,一点一点的变成大宋的宁夏路! 麴叱干看的清楚,不愿意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以及权利,高昌国有多么的富有?曾经大宋商贾往来的税收何止万巨! 甚至连大宋收取商贾的税收都是在高昌国之后,即便是最开始的几年没有对大宋商贾收以重税,可架不住大宋的商贾多啊! 在之后高昌更是变本加厉的加收重税,甚至和辽人勾结,其实麴叱干心中清楚,一切都是高昌在引领西域,西域出现今天的局面也是高昌的所作所为。 眼看着宋人暴露,大宋皇帝御驾亲征,麴叱干已经没有了办法,当他看着眼前的宫殿和宫中的财富,心中的痛苦油然而生,甚至恨不得要死自己。 在麴叱干心中,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当初自己不对大宋商贾苛刻,不过分的从他们身上掠夺财富,不勾结辽人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最少自己还能继续从宋人商贾的身上安稳的收税! 不过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贪婪害了高昌和自己,而是错在宋人,这些宋人就是如此苛刻,连一点威胁也不吃,一点苦也不想受,完全比不上西域人! 西域被西夏压迫多少年?西域人能受得为何你宋人就受不得?! 一种扭曲的心理在麴叱干心中诞生,眼看就要有灭国之祸的麴叱干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放不下手中权利和财富的他决定拼死一搏。 而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求助于辽朝! 这些契丹人可是从自己这里得到了大量的好处,若不是自己联合西域诸国给他们开放商路,哪有今天辽朝的繁荣?虽然辽朝的繁荣和大宋不能相比,但却比之前江河日下的辽朝好得多! 这一切都是拜西域所赐,拜高昌所赐! 麴叱干理所当然的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辽人身上,因为现在的辽人已经离不开西域,离不开高昌了,这是一次开始,辽人要正式出现在西域,要和高昌绑在一块! 麴叱干当年选择了大宋,选择了对付西夏,可这一次他做出了另一个决定,选择辽朝,把高昌和辽朝捆在一起对付大宋! 这是一个疯狂却大胆的计划,也是麴叱干的最后一搏,当然也是他的无奈之举,他知道宋辽之间的实力差距,可若是有机会和大宋绑在一起,傻x才会选辽朝! 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这是一场玩砸了的话剧,麴叱干本以为自己对大宋的威胁可以让宋人服软,或是让这个王朝派出使者前来和谈,让高昌和大宋进行新的利益交换。 可谁知道,大宋居然对那些商贾如此保护,以辽人做伐逼宋人就范便是麴叱干心中的妙计,谁知道玩脱了,大宋直接陈兵压境,完全没有和谈的可能,明确的通知西域,要么归顺,要么灭亡! 在没有第三种选择之下,麴叱干认为西域只有奋起反抗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才能让宋人再次派出使者和谈,若是上来便投降,最终西域,或者更为确切的说,西域的统治者,被自己忽悠的统治者将会消失。 于是麴叱干这位高昌国主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高昌晓谕整个的国书,他要联合西域,把事情挑明了说,西域的诸国的国主想要保全自己现在的地位,就必须要先战胜大宋,否则便会沦落为大宋的阶下囚。 这是他从辽人使者的口中得知的,大宋对待无奈归降的国主一般都是以高官厚禄诱惑之,但若是真的入了大宋,那就如同南唐后主李煜一样,得一个违命侯的分封,最终也不得好死。 这就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大宋皇帝所谓的归入华夏其实只是一个噱头,什么人能入归华夏?只有普通百姓,只有他们入了大宋之后生活的更好,作为王朝的统治者,官员入归华夏会怎样?反正不会给你自由!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夸赞大宋的好,夸赞大宋皇帝的仁慈,夸赞他的爱民!其实呢?不过是底层的人太多而已! 麴叱干在国书中写的很清楚,事实西域的其他国主也看的清楚,若是没有脑子和手段,怎么能在西域这片竞争残酷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西域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和平过,只有在利益面前的时候,才会恢复短暂的和平,唐时有过一次,大宋入主天下的时候是最近的一次。 麴叱干话说的是事实,也是没错,想要保留自己的王国,想要继续获得自己的权利,那只有一个办法,以战促和! 西域不光要自己团结起来,还要和辽人结盟,真正的和辽朝捆绑在一起,在战胜大宋之后,还有和谈的可能,若是战败,不仅仅是西域倒霉,辽人也要倒霉!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辽朝的态度 西域沸反盈天的时候,辽朝同样如此,大辽的使者几乎是在赵祯御驾抵达伊州的时候便得到了消息,并把这一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辽朝。 太后萧挞里审时度势,同样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旨意:辽朝要和西域站在一起,要和高昌一起对抗大宋! 虽然是以皇帝的名义下达的,但谁都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现在的辽朝已经离不开西域了,确实是离不开!对于现在的辽朝来说,商品出口的主要通道便是西域。 在萧挞里带领辽朝通商西域之前,辽人并没有看到希望,在他们眼中,宋人有着强大的工厂,制造能力完全在辽人之上,辽朝的货物定然是不好卖的,况且西域和大宋的关系自然不用说,怎么可能会给大辽机会? 可当萧挞里的密使和高昌联系过后,当辽朝的商品从西域获得了高额的回报之后,契丹人从此打开了一扇窗! 对于大宋这个本就经济发达商贸繁荣的国家来说,西域只是让国内的经济增长更快,而对于相对贫穷的辽朝来说,这就像是一种上瘾的鸦片。 这也是为何赵祯在辽朝通商西域后并未在第一时间进行打击的原因,吾之蜜糖,汝之砒霜! 赵祯知道,一旦辽人接触了西域,对外通商之后,一定会停不下脚步,一定会想尽办法维护这一商贸路线,而大宋可以从海路,甚至可以从天竺借道往西方贩卖货物。 辽人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和贸易路线,国内必会膨胀,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切断辽朝的贸易路线,那结果必然使得已经发展的经济遭受重创。这就是所谓的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萧挞里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辽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经济再次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她发现自己的计划已经取得了成效,辽朝的经济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进行复苏,国库的钱财显然变多了,而百姓也有了容身之所。 辽朝需要国力恢复的时间,而在这个时候宋人突然发难使得萧挞里非常紧张,她看到了其中的蹊跷,辽朝已经离不开西域了。 即便是砒霜,也要吃下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和西域的诸国联合起来对付宋人。 但眼下她也知道,要想战胜大宋,难度实在太大,赵祯御驾亲征意味着什么?只要中原王朝的帝王御驾亲征,一般都是必胜之战。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赵祯也不可能力排众议的出现在伊州! 不过萧挞里并不担心,在西域的争夺上辽朝不是没有机会,在这里不光要拼实力,也要拼运气! 萧挞里相信,天时地利人和这几样关键的要素之中,辽朝占据了大多数,天时宋辽双方之间都是一样的,可在地利上宋人却补给辽朝和西域诸国,人和更是无法相媲美。 西域对宋人本就是抵触的,他们希望得到大宋的货物,却不希望让宋人商贾自己前往西方,而是指望自己成为大宋货物的代言人行商西方以获得大量的利益。 从一开始这种矛盾便种在了西域和大宋的心中,双方之间的仇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而且是和利益挂钩,无论是什么仇恨一旦沾染了钱财,那都将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更让人不理智。 所以西域人才会找上辽朝,成为辽朝的互相利用的“伙伴”。 即使是知道了西域的图谋,萧挞里也不会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她要为辽朝的崛起找到一条路,辽朝实在是不能再被大宋压制下去了。 宋人的防线已经推进到了距离上京城不足三百里的地方,而双方之间最近的州府相隔不过百里,可谓是后朝发夕至! 在萧挞里看来,辽朝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在西域这块土地上与大宋来一场一较高低! 辽朝在西域附近并不是一无所有,相反在这里存在这一支相当强悍的军事力量,一支在草原上磨砺并有草原民族所组成的西北路招讨司! 招讨司是辽朝首创的地方管理制度,在辽朝建立后不断通过武力扩张征服了乌古、敌烈、阻卜、室韦等西北民族,统治了整个蒙古高原,其后为了加强对西北边境控制,设立招讨司进行管理。 可以说现在的整个草原都归大辽的西北路招讨司管理,在这里辽朝的力量依旧强大,依旧可以有效的命令草原上的部族跟随大辽战斗以及对异己的打压。 西北路招讨司的招讨使乃是辽朝赫赫有名的年轻才俊,当然他也是萧家的后辈之中最为出色的后生,萧满蕙。 萧挞里相信,当萧满蕙率领十五万草原铁骑赶往西域的时候,必会使得高昌,龟兹等一众西域小国安心,也将使得西域诸国安分的顺从大辽。 萧挞里看到了赵祯对西域诸国开出的条件,他赵祯还是如此的盛气凌人,以上国姿态要挟整个西域,现如今你的强硬对西域这些小国来说是充满了威胁,可别忘了,这么做只会把他么推向大辽! 好一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皇者气势,你也不想想,大宋如何统治西域?这片土地距离中原有多远?都出了玉门关外了,你如何统治? 御驾亲征又如何?即便你拿下了西域怎么进行有效的管辖?还不如和大辽一样,以利益相互羁绊,相互牵引。以大宋的能力可完全不废一兵一卒使西域乖乖服软。 在萧挞里看来,赵祯这么做是愚蠢的,绝对得不偿失,但她却不知道,赵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得到西域,就是为了彻底断绝辽朝对外经济的可能。 虽然双方的算盘打的不一样,可战争的脚步却不会停歇,要想在西域获得绝对的控制权,无论宋辽都必须进行一场战争,辽人有西域诸国的帮助,而大宋却是一个强大的霸主。 说来可笑,无论大宋还是辽朝,在争夺西域这片土地上的态度都是以自己为主力,以对方为最大威胁,在双方的眼中并没有西域诸国什么事。 事实上西域这是自己在引狼入室,而且一次还引了两头狼进来。 大宋不会在意西域的态度,同样辽朝也不会在意西域的态度,双方之间只有利益上的争夺,别无其他,因为弱国无外交…………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西域旧事 辽朝的使者很快就把消息带来,并且还附带有西北路招讨司招讨使萧满蕙的亲笔书信,这对西域来说是一剂强心针,有了辽朝的支持和援助,西域便能联合辽朝对付大宋,甚至取得胜利。 西域人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的开始,也不知道这是大宋和辽朝对决的战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鼠目寸光的未来。宋人不会在乎西域人,同样的辽人也不会在乎他们。 辽人之所以帮助西域并非是出于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人类最简单的东西利益,当利益成为主线的时候,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放弃。 所以辽人来了,西北路招讨司在萧满蕙的率领下以八万铁骑滚滚而来支援西域。 而西域这片战场立刻成为宋辽之间利益相争之地,除了屹立在黄头回鹘的于阗国,这个国家在大宋的外交中事实上已经灭亡,但奇怪的是又突然出现了,并且是以华夏血脉,汉家至亲的名义出现的。 原因无他,国主尉迟氏乃是曾经入了华夏的形势,并且这个于阗国汉人众多,所用之礼仪为汉礼,所用之文字为汉字,所说之话为汉化,基本上和华夏同宗同源。 自从唐朝的民族大融合之后,胡人血脉便与汉家血脉相互交融,其中尉迟氏便是融入华夏血脉的其中之一,很难想像一个汉家文明在西域屹立数百年的时间。 于阗国早在汉代便出现,乃是因为尉迟部落的兴起,在唐代正式成为华夏的一部分,得到了本就拥有胡人血统的李唐王朝承认和敕封。 赵祯在伊州的军中召见了于阗国的使者,对于这个曾经汉家王朝的同族充满好感,因为这个国家基本上是以汉人自居,认同以及归附汉家文化和王朝。 自唐亡之后,中原出现了五代十国之乱想,尉迟婆跋继位为于阗王,他自称“唐之宗属”,并以唐朝国姓李氏为姓。可见他对汉家王朝的遵从。 因为他的改姓之后的于阗国便算李氏王朝,但好景不长,相邻黑汗国喀喇汗王朝的木萨汗宣布***教为国教,信奉佛教的于闻国和信奉***教的喀喇汗王朝之间,爆发了持续近四十年的宗教战争。 赵祯从使者的口中得知了战争的过程以及惨烈程度,这是一种信仰之间的碰撞与竭斯底里的厮杀,双方都不认同对方的信仰,以至于信仰成为最大的战争因素。 赵祯见识过信仰的狂热,这个时代的人一旦认定某种信仰之后,这种信仰的力量便会驱使人疯狂起来,而由此发动的战争也是一种最不理智,最为疯狂的杀戮战争。 使者的原话乃是:两国之间互相征伐,胜者屠戮乡民,十室九空,披坚执锐之人戕杀手无寸铁之民,无有因由。老幼妇孺,孕病之人皆无放过,孩童之骸随处可见,妇人之体尸陈道野! 即便是没有在现场,通过于阗使者泣血的控诉也能听出其中的惨烈,王鹤紧握双拳默默不语,而边上的王铁鞭和曹康两人怒目圆睁。 赵祯长长叹息一声也没有说话,原因和简单,两国战争开始的那年正好是建隆元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东西方最为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大宋的陈桥兵变,另一个是西方神圣罗马帝国的建立。 至于在西域地区的俩个小国征战,实在是不会有人顾及当地百姓的死活。 于阗国和黑汗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四十年的时间,战争初期,于阗国占据优势,他们打退了喀喇汗王朝的进攻以后,挥师西进,曾一度攻占喀什噶尔。 虽然在***援军的支援下,喀喇汗王朝夺回了喀什噶尔,但也没有扭转战局,阿里可汗本人也死在与于阗的战争中。 很可惜,于阗国财力、物力、人力皆不及喀喇汗王朝,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其实力大损,逐渐处于劣势,最终喀喇汗王朝完成了对于阗的征服。 但于阗国并未消失殆尽,他们依然在葱岭以南的地区生存着,但和中原王朝的往来却断绝了,这也是为何在大宋的鸿胪寺文书中认为于阗国灭国的原因。 当然,历代于阗国都和中原王朝保持良好关系,甚至愿意主动承认中原王朝的正统性,自己作为附庸。 所以大宋对于阗国的了解要远比黑汗多得多,连赵旭也能当众说出于阗国的大致国情。通过他的讲述,众人才知道这个于阗是一个什么样的王国。 这个以农业、种植业为主的王朝,甚至是西域诸国中最早获得中原养蚕技术的国家,故手工纺织发达。特产以玉石最有名。 于阗自佛教传入后,逐渐成为大乘佛教的中心,魏晋至隋唐,于阗国一直是中原佛教的源泉之一。于阗百姓喜爱音乐、戏剧,在绘画方面具有天竺、西域的混合风格,画家尉迟乙僧于唐初至长安,绘有许多壁画,与唐人吴道子、阎立本齐名。 文化上的相同极大的促进了他们和中原的共通性,也让中原王朝极为认同,所以于阗国自创建以来和中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黑汗国却因为是大宋刚刚建国不久,立刻上贡大宋,成为大宋的朝贡之国,这种朝贡便是承认大宋中原正统王朝的地位,大宋自然满心欢喜。 赵祯微微苦笑,现在看来,很可能是黑汗国担心大宋援助于阗国而使出的一种手段,他们哪里知道,那时候的大宋正在太宗的带领下忙着北伐收复失地,根本无暇顾及于阗国。 于阗国虽向大宋求援,但却也知道大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并未保有希望,但在此之后,黑汗年年上贡,岁岁朝谒大宋,使得于阗国心灰意冷,他们认为中原王朝已经不会在乎于阗国了。 战争形势的逆转,于阗国越来越难以支撑,最后只能放弃原有的土地向南迁移苟延喘残下去,直到大宋崛起之后在西域开始展现天朝的影响力,这才使得于阗国看到了希望。 尤其是赵祯以“仁明”传遍天下的时候,于阗国国主尉迟临风再次派出使者觐见大宋皇帝。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于阗的归附与自治 赵祯算是听明白了,于阗国和黑汗国之间的信仰战争持续了四十年之久,期间和大宋之间产生了许多误会,或者说是黑汗国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黑汗进攻于阗的时候正好是大宋刚刚建国的时候,根本无限顾及西域,而且在之后的时间里,西夏逐渐崛起,大宋对西域的干涉越来越力不从心。 同时黑汗国的一系列外交手段,让于阗国和大宋之间不再如同往昔,这个一直归附中原的西域之国最终放弃了和中原王朝的联系,其实若是在十年前,于阗国便向大宋求助,赵祯为了眼下这步棋也很有可能出兵西域。 但很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当于阗国主尉迟临风抱着渺茫希望向大宋派出使者之后,使者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大宋皇帝的召见,甚至是盛情的款待! 一来是大宋体现天朝上国的气度,二来是对这个和中原同宗同源的小国有着天然的好感,这个小国在最繁华以及最艰苦的时候都想到了大宋,赵祯觉得这已久是相当不错的了。 富贵的时候能想到大宋那是因为他的仁义,艰苦的时候想到大宋那是因为他的需要。别说是国家,即便是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于阗的使者得到了赵祯明确的答复,尤其是看到他带有乞怜之意的眼神,赵祯更难拒绝,当然他的出发点也是在对大宋有利的一面,于阗国世代追随中原王朝,从无叛逆之心,更无劫掠之意。 可以完全的掌控,赵祯甚至可以给尉迟临风正式的敕封,在这一点上赵祯觉得是没问题的,但很快他便计上心来,与其如此费事,不如……让于阗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给予尉迟临风自治权。 这是一种类似与黑水军的制度,但在形势上又完全不同,更加类似于后世的自治区。 当然这样的自治区完全能成为大宋管理的全新探索,事实上赵祯早已发现一个问题,疆域的广阔和稳定性并不一定矛盾,不是说越远的地方越不稳定,而是在看大宋自己的实力。 只要一个王朝的实力强大,足以威胁边疆的时候,那无论多么遥远的地方,只要是大宋的领土都将稳定,说到底这还是要看国朝的强大与否。 所以对于赵祯来说于阗只要承认归属大宋,是大宋的一部分,可以在其中驻军,自治也不是不可能! 与其帮助于阗复国,不如让他成为华夏的一部分,于阗所在的地方对于大宋来说也很重要,昆仑山脉以北,刚好在吐蕃的北方。 黄头回鹘和于阗已经成为了一体,虽然在黑汗的侵略下于阗不断的缩减,但也逼着它向黄头回鹘的所在进行移动,也越来越靠近大宋。 黄头回鹘基本上就是一群沙漠民族所驻扎的地方,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只有零散的部族组成的,土地贫瘠,遍布黄沙,也只有这片土地才不会有人打他的主意,因为这里实在太穷了。 以于阗国仅剩的力量征服这里并不算困难,甚至轻而易举,但却无法穿越浩瀚的沙海抵达大宋,只能从西州的大屯城经过抵达伊州。 赵祯可以想象一路上于阗国使者经历的艰辛与苦难。 但他不会毫无意义的发动战争帮助于阗国复国,只能以相对亏损的代价让于阗在大宋的兵甲之下自治,这已经是相当宽松的条件了。 于阗将获得独立的政权,但它没有兵权,大宋会在于阗国内驻兵,以达到稳定于阗治安,并且镇守的效果。 当然王鹤不可能把话说的这么锐利,毕竟是对待一个一心希望得到大宋认可的同宗同源之国,王鹤对于阗使者说的相当含蓄:“汝之兵甲不及大宋之万一,有如此青壮不如投入生产,于阗国主只需治国而不需用兵,于阗与宋已久是一国之制也,岂不妙哉?!” 使者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他没有离开过于阗,但大宋的商贾早已把赵祯的事迹传播天下,大宋对番邦臣属,态度都算是强硬,但对于阗已经宽松许多。 这是在独揽兵权而不干涉政权,可一旦失去兵权,于阗的政权还不是大宋说的算? 躬身一礼,使者向王鹤问到:“不知皇宋之国如何保我于阗自治?如何保我于阗王族血脉延续?” 王鹤笑道:“这便不用担心,我皇自有妙法,可保于阗之自治国事。皇宋乃天朝,帝王之言岂能朝令夕改儿戏为之?” 这话让使者稍稍安定,他的眼睛转了转,稍稍一想便再度开口道:“此事还需商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鹤便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 待他走后,使者四周的陪同立刻上前,义愤填膺道:“王上!切莫相信宋人之言,一旦失去兵权,我于阗宛如刀俎之鱼肉矣!” 所谓的使者其实就是于阗国主尉迟临风,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亲自前往大宋求援的,但没曾想却是眼下这种结果,他思虑再三之后,最终决定按大宋说的来办。 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 眼下的状况对于于阗来说很不利,黑汗对于阗的侵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于阗不灭,黑汗之心便不死,而大宋是于阗唯一的助力,就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遇到一杯毒酒,喝了会死,不喝也会死。 相对于被灭族来说,成为大宋的臣属,允许大宋驻兵,自己保留自治的政权,这已经是最好的接过,若是宋人信守承诺,若是大宋皇帝遵守诺言,那这件事对于于阗国来说也不算坏,至少自己不用担心用兵的问题。 最终尉迟临风还是决定把于阗国和大宋捆绑在一起,他自认为自己就是华夏的一部分,成为大宋的附属也没什么,失去原本的兵权也没什么,他相信赵祯,相信赵祯会信守承诺…………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 最少他能保留于阗的称号,也不会被邪恶的黑汗人所屠杀,与黑汗相比大宋实在是好的太多。 于是他便在第二天,在宋军的白虎节堂之中,在赵祯以及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递出了于阗国国主玺印,之上乃是“大宝于阗国王”。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宋辽挣西域 “大宝于阗国”的称号乃是因为后晋皇帝石敬瑭所赐予的,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于阗国的称号。 赵祯看着手中历经沧桑的玺印久久不语,这块玺印是于阗国的国鼎证明,也是这个西域一角小国对华夏的证明,证明他是属于华夏的一部分,也证明了他的正统。 看着眼前眼神充满决绝的尉迟临风,赵祯微微一笑:“你倒是好胆量好气魄,朕是大宋天子,说出去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尔之于阗依旧是尔之于阗,朕不会干涉你的内政,并且只认定你尉迟氏一族的正统,至于驻兵乃是必须,此乃大宋对于阗的统治地位,保证大宋利益的同时也保护你尉迟氏一族的利益,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尉迟临风在听了赵祯的话后,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了地,但他的惊喜还没有结束,赵祯说过要给他一个保证,那就必须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要想获得尉迟临风的信任和忠诚就必须拿出诚意,赵祯望着他思虑再三道:“朕知道你的担忧,如何让这一国策延续千百代,朕打算在收复于阗故土之后,与尔之国都处立下永世石碑,上书大宋律法,并把于阗之自治写入律法之中,非万急之时,不得改变!” 白虎节堂中的曹康和王圭并不明白官家的意思,但王鹤却万分惊讶,说实话他以为这也是官家收编于阗的缓兵之计,但没想到这次官家却是要来真的了! 一旦把于阗自治写入大宋的律法之中,那就意味着极难改变,并且会成为祖宗之法,后世子孙非万不得已不得改变,即便是要改变也不会做出太大的调整。 赵祯这么做自然有原因,竖立永世石碑,象征的意义大于实际,只不过上面的大宋律法却是为了向世人说明于阗的自治以及大宋对这片土地所拥有的主权。 王鹤知道,官家对律法的支持和保护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身为君王,他也不会违反自己制定下的律法,这是在向世人证明,律法的崇高,律法的神圣,律法的不可动摇。 即便是帝王要修改律法,也要从《皇宋宪法》开始,也要得到朝臣的们的支持,否则谁也没有权利擅自篡改这个大宋的基石。 当王鹤小声的向尉迟临风解释之后,这个西域小国的国主才明白赵祯是什么意思……激动了半天的他最终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的向赵祯大礼参拜。 赵祯伸手扶起他微笑着说道:“莫要如此激动,若是有一天,你的后人不安居一隅,最终也会酿成大祸,朕不希望见到于阗和大宋之间刀兵相向的一天。” “陛下放心,我于阗国效忠大宋之心万世不移,小王可把此言写入尉迟氏之祖训一同镌刻于永世石碑之上!” 这便是于阗国的表态了,赵祯非常满意,这个尉迟临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若不是黑汗国有***世界的援兵支持,他不会在消耗完国力之后战败。 赵祯看好了于阗国的地理优势,同样也是把这里打造成防御***世界对中原入侵的屏障,***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狂热的宗教分子,他们的排外性很强,极难融入当地的生活之中。 即便是入了华夏他们也极难改变,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国家中出现一股独立的宗教信仰,更不希望这种宗教对皇权产生影响。 在赵祯看来,援助于阗国的优势是多方面的,并非只是在单一利益上所做的考量。 有了于阗国的支持和归附,大宋在西域的麻烦也只有西州回鹘这一方势力,至于黄头回鹘,赵祯并不在意,他们在遭到于阗国的进入后已经自顾不暇,没有能力联合西州回鹘和大宋对抗。 西州回鹘和辽人的勾结,赵祯并没有意外,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率领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就是为了在西域和辽人一决高低。 不能再让辽人从西方世界获得更多的利益了,这对大宋来说非常不利,辽朝的国力越是强大,想要彻底征服便愈发的困难。 赵祯的棋局越下越大,当年他的计划是直接消灭辽朝,但现在的局势却是大宋在不断的围剿和蚕食辽朝,可见想要灭亡一个强大的政权,依旧需要时间和冗长的战争。 辽人在西域同大宋的对抗,在一定程度上是赵祯最为希望的事情,原本大宋吞并了西夏之后,版图就已经开始逐渐把辽朝包围起来,如今再往西,待大宋拿下西域之后,辽朝的整个上京道几乎都在大宋包围之下。 若是从舆图上看,现在的辽朝已经支离破碎,大宋就像一把大钳子,不断的挤压发力对辽朝施以打击,辽东的大片土地是大宋的黑水都护府,辽朝的东京道苟延残喘,朝不保夕。 西面的西夏对辽朝上京道的草原构成了威胁,若是加上西域,整个上京道便成为大开的门户,大宋兵甲可随时挥兵北进,辽人同样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萧挞里打算在西域同赵祯一绝高下。 赵祯相信,西域的归属无论是对大宋还是对辽朝都将是一场至关重要一战。 所以赵祯必须要赢!但同样的,辽朝也必须要赢,这场战争对大宋来说是获取西域安全的通道,是重开丝绸之路的门户,但对于辽朝来说却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西域已经成为辽朝的经济命脉,成为辽朝在大宋重压之下生存的唯一通道。 大宋在这个时候把这条命脉掐死,无异于把辽朝最后的希望掐死,辽人岂能善罢甘休? 这一战无法避免,而萧挞里更是看重,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亲自率领上京道的空闲兵力以及青壮前往西域,既然大宋皇帝御驾亲征以保万全,那她就不能落于人后! 萧挞里的这个决定使得辽朝上下大惊,但也获得了辽朝朝臣的支持,眼下是辽朝的唯一的机会了,既然太后要扭转乾坤,那眼下御驾亲征便是最好的方法。 但在时间上实在是成问题,从上京城赶往西域路途遥远,基本上穿越了整个上京道,但因为草原和全数起兵的缘故,舍弃辎重的契丹铁骑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并且上京道的萧满蕙已经率领八万大军前往支援,拖延时间已经不成问题。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战争来了 战争的爆发有的时候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但有的时候却因人的意志而进行,赵祯的意志便是大宋的意志,便是伊州所在西域都护府的意志。 十六万大军出动,不光有大宋的十万禁军,还有西域都护府曹康率领的六万边军,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对于西域诸国来说,十万大军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并且这十万大军还是武装到了牙齿,精锐中的精锐。 十六万大军兵分三路,以曹康的六万边军为先锋,王圭的五万捧日军为后军,五万神卫军在中,十六万大军由赵祯亲自指挥,这是赵祯难得亲自指挥军队的作战,自从燕云之战后,他已许久没上战场。 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带来了半个参谋军事…… 这是赵祯的一次大胆尝试,完全由参谋军事院的人出谋划策由帝王亲自指挥。 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皇权对军权的掌握。 大宋的皇帝自太祖太宗之后便开始逐渐的偏向文人气质,赵祯知道,若不是自己穿越了,到了仁宗皇帝更为偏文,之后的历代大宋君王,在文学和艺术上的造诣一定会超越他们作为帝王的能力。 赵祯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文质彬彬的君子,虽然小人做不了皇帝,但君子也做不得! 这次带着赵旭赵昀前来,就是要在他们心中扎下一根名叫铁血的东西,让他们知道战争也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美,也是帝王之道的一部分………… 赵旭需要经历战争的洗礼,赵昀同样需要,这个孩子没有他兄长的命好,但才智过人的他却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到。 赵祯希望他在这场亲历的战争中明白一个道理,想获得胜利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以及具备什么样的条件,这不是希望他参与皇位的争夺,恰恰相反而是告诉他没有这个实力。 战争开始的时候赵旭是兴奋的,赵祯看到了这个孩子在不断的从四书五经以及文人描绘的礼法世界中挣扎出来,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现实和热血在不断的啃噬着环绕在他四周由文人努力编制的茧。 赵祯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在如何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的挣扎,是延续历史做一个仁宗皇帝,还是开疆拓土的中兴之君,赵祯自己选择的后者。 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文人气质的君王,这样对大宋现在的发展并没有益处,大宋不单单需要一个守成之君,更是需要一个敢于作战的君主。 这不是赵祯所决定的事情,而是大宋在发展的本身自己所决定。 未来大宋的发展将会出现更多的利益纷争,即便是没有了辽朝,即便是没有了西域,世界上的其他势力还有很多,大宋周边的不安定因素还有很多,这些都会促使皇帝做出改变。 虽然赵旭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守成之君,但他却也要有敢战,善战的雄心和能力。 看着赵旭兴奋的发红的脸庞,赵祯非常满意,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不接受军旅的洗礼?只要上过一次战场,便会种下一颗勇敢的心。 相比赵旭,赵昀更加熟悉火器营的一切,他在火器营中泡着的时间比在资善堂中的还长,朝中的文臣对这一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首先他们知道火器营绝对忠于官家,谁做了皇帝便忠于谁,不会终于大宋的某一个皇子。 其次,一个并非储君的皇子喜欢格物,这个爱好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格物这东西还费脑子费精力,这样一来算是彻底把时间用在了别的地方,而不会去关注储君之位,自然是皆大欢喜,朝臣乐见。 赵旭还好一点在中军比较听话,并不乱动走,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学习如何指挥才是他的要务。 而赵昀这小子早已消失在了神卫军中,他和李酒两人正在钻研如何使火枪和长枪配合的天衣无缝。 赵祯给出的搭配让这小子改变了很多,尤其是在战法阵形上,虽然还是沿用火枪手和长枪手,可除了这两样其他的便被改的面目全非,当然其中还是有些地方适合大宋的,比如火枪手并不是排列在大军的后侧而是直接站在军阵的最前方。 赵昀给出的结论非常现实,火枪手的火枪最擅长的就是对远处的敌人发起连续的攻击,与其让他们在后面,不如顶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敌军扑面而来的时候,以强大而连续的火力迎头痛击敌人,这效果绝对要比把他们安置在后方要划算的多。 长枪手安排在火枪手阵地的四个角上,一旦敌军接近到足以威胁火枪手的距离,身着重甲的长枪手便要发动进攻,以此掩护前军的火枪手。 并且火枪手要在这个时候换上刺刀进行冲锋,以免误杀友军,长枪手的长枪完全能组成一道枪林阻止地方骑兵或是步兵,而这个时候冲锋而来的火枪手便可用手中的刺刀进行屠戮。 火枪上装备刺刀之后,长度和威力与短枪相同,最合适与长枪手高低搭配,冲锋带来的加速度完全能让他们成为短距离冲杀的王者。 面对李酒佩服的眼神,赵祯是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赵昀这小子确实继承了自己的灵活思维,从不拘于保守的思想。 至于灵儿,现在已经成为军中的医官,大宋的南丁格尔,她换上了白色的救助服,带着面纱犹如军中的守护女神,整日带着侍女和军中的护兵医官进行消毒和医治病患。 一路走来多少会有人发生疾病和水土不服的症状,这对战斗力和气势都是一种极大的削减,而有了医官和护兵,便有了一定的保障。 最少灵儿身为一国公主的高贵身份帮助厮杀汉们的军帐进行消毒,多少让军中将士触动良多,纷纷夸赞她的仁慈和贤惠,当然赵祯知道灵儿这么做多少有点为自己的未来小家捞取名声的目的在里面,但这已经是她一个女子能做的最好的了,谁让她是天家的女儿? 赵祯带着三个孩子出来,也有一些私心,为太子赵旭竖立一个更加高大巩固的形象,为赵昀找一个好出路,为灵儿某一个好名声,这些都是一个身为皇帝的父亲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再多他也没办法给予这帮孩子,剩下的却要靠他们自己去获得。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战争前的第一个牺牲品 大宋的军队从伊州出发的时候,西域人也没有停下,西域其实就是西州回鹘,他们看似是数个城池建立起的国家,其实却是一体的,一旦遭遇了外敌的入侵往往同心协力的对抗。 唇亡齿寒他们深谙其道。 就像当初唐灭高昌之战,并非只有高昌一国参与,还有龟兹,焉耆等等小国,有些甚至是地方上的较大势力,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为西域出力,而不是归顺大唐。 原因很简单,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土地被外来的人所控制,原本的西域各国自己玩自己的,偶尔有所摩擦也能很快解决,毕竟大家的力量都不是太强大,达到了一种弱国平衡,这时候一个强大外力的干预定然会引起他们的反抗。 也就是说,西域再穷,再贫困也是西域自己的事情,关起门来大家一起穷,要富一起富,就是不能让一个强大的王朝来干预这里原本就存在的环境。 强汉征服过这片土地,设立西域都护府,盛唐为了丝绸之路的安定,也为了在西域之地获得利益出兵灭高昌,设立安西都护府,而大宋同样为之,只不过赵祯做的更早,在西域之乱前便在伊州设立了西域都护府。 现在看来他的做法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当然也有历史的教训。 这片土地虽然弱小,但他们的排外性很强,一旦遇到对外的战事往往会团结起来,这也许就是西域人的生存之道吧! 但无论他们有多大的排外性,都将被中原王朝所征服,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尤其是经济发达的朝代,例如唐朝和大宋,现在的大宋,商业已经成为他它的主要税收,一旦打开世界性的市场,西域的重要性便成为赵祯首要保障的地方。 在经过开始的慌乱之后,整个西西域便开始了一种默契的配合,大宋的军队经过了古城益都,经过了纳职,一路上都没有遭受西域人的反抗和袭击,反倒是安静的不像话。 这两座小城距离大宋的伊州实在太近了,算是西域人拱手奉上,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自己反抗也没什么用,强大的大宋瞬间就会碾压他们。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老实的接受大宋的管理,成为一方顺民。 居住在这里的西域人用另一种方式反击,不断的在城内进行破坏,最让大宋将士恶心的地方在于这两处的西域人表面上对大宋恭敬有加,但转过脸去就会袭击大宋的辎重补给,或是在水中投放毒药。 虽然事情不大,可连续出现总是会影响行军速度以及精力,将士们整天绷着神经自然会觉得更累,何况就算大军离开,城中也会留下守军以保障供给线的正常。 矛盾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大,直到第一个牺牲品的出现。 她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因为听信了大人的指派,从一个狭小的通道里爬进大宋的粮仓纵火,火情很快被大宋扑灭,但那个无辜的小女孩最终在离开时被烟熏死。 她进入的通道在地面以上,是一条长长的管子,是作为通风之用,狭小程度可想而知。当时的烟大量的从管中排除,根本不是她这个小孩能承受的。 赵祯不会在意西域人的反抗,毕竟是侵略,你都打到人家的土地上了,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反抗? 但当这个小小的尸体被从狭小的通道中掏出来的时候,现场的所有人震惊了,她还是保持咳嗽的姿势,但整个人已经被黑烟熏黑,呛人的烟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唯一可见皮肤的颜色是她胸口的地方,不过已经被抓烂,可见当初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但赵祯觉得可悲的是没有瞧见她的父母上前接走孩子的尸首,即便是大宋将士也瞧不起这种人,尤其是在王鹤宣布并不追究的时候,甚至为了让她的家人把她接走埋葬故意差遣所有宋军离开。 那孩子的尸体就那般在城中的小广场上躺着,静静地躺着,没有人前来认领,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工具………… 用王鹤的话说,这些人死不足惜;曹康觉得应当把他们发配为奴;王圭这个暴躁的王铁鞭则是建议屠城,以绝后患,以防万一。 今天是个孩子来纵火,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明天出现刺杀?也无怪乎他的激动,大军要在这里补充给养,穿过眼前的大患鬼魅碛。 之所以拥有如此恐怖的名字,乃是因为这里一望无际的沙海,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魅之地,也是阻碍宋军前进的最大障碍。 高昌人为何有时间联合其他诸国?为何有时间去求援辽人?就是因为这片庞大的八百里瀚海,这是一道真正的天然屏障。 长八百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伏无水草,顾影唯一。四顾茫然,夜则妖魅举火,灿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若时雨。 唐长老在他的游记中可是详细记载了这里的恐怖,但事实上八百里瀚海并不是西域最大的沙漠,但却是最为荒芜的,不过对于大宋来说还好! 因为商贾的往来,大宋总能收集到有用的情报,在穿越这片沙漠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沙漠中找到绿洲,并在这里设立补给点,这样便能使大军安然穿过。 所以大军才在益都和纳职补充物资,同时派遣部队进入沙漠中寻找绿洲,在验丰富的商队向导带领下,很快便找到了沙漠中的绿洲,鬼谷口避风驿。 这里虽然名字听着渗人,但却是难得一见的绿洲,其中水草丰美水源充沛,有一条地下水恰好在这里形成一汪清泉。 这泉水白日取用,夜晚自生端是神奇,将士们都说这是天神庇佑官家,其实不过是最简单的物理现象而已,赵祯也不点破,这时候士气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大军在纳职小城补充的差不多便要上路,但赵祯特意留下一万人驻守此地,至于之前的无辜孩子,早已命人安葬,就在城中的小广场上,这里原本是纳职城中的集市,现在却空无一人,赵祯在墓前用御笔写下大大的无辜二字! 在这里城中,驻守之军开始进行宵禁政策,即便是白天也派兵巡逻,一旦发现行为不端者,无论是偷窃还是抢劫,无论是谩骂还是叫嚣,一律关押,大军在纳职小城中可是造了大量的牢笼………… 大军以行军为重,以战略为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心管理一座小小的城池,但这还只是开始,对于纳职和益都这两座小城,赵祯放在了心里。 这可是八百里瀚海的门户,极有战略价值的地方,出了瀚海就是这里了,西域人因为地理原因不得不舍弃,但大宋却要把这里牢牢抓住。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穿越八百里瀚海 所谓的八百里瀚海其实就是后世的库姆塔格沙漠,赵祯对这里并不熟悉,但也听说过它的“威名”,在它的不远处便是大名鼎鼎的罗布泊………… 其实现在的罗布泊依旧有水,并且水量丰富,四周的河流经过冲刷出的沟壑依旧绿意盎然,但和现在大宋军队所在的鬼谷口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大耳朵”还在更为遥远的南方,在大屯城的边上,也是大屯城繁荣的原因。若是还没有罗布泊,大屯城四周的万亩田地将会消失。 高昌距离后世的吐鲁番非常近,边上的交河州就是吐鲁番的所在,赵祯想到吐鲁番就想到了葡萄,毕竟在他曾经的岁月中有一首诗烙进心中:“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大草原的羊群、戈壁滩的骆驼。” 这片神奇的土地不光孕育了自然壮丽的奇景,也大把的馈赠着生活在这里的人,再加上是大宋西北的门户,丝绸之路的通道,赵祯对她的占有也愈发的贪婪。 大军用最快的速度横跨了整个大患鬼魅碛,当一切物资齐备,当鬼谷口避风驿准备充分,完全以车马代步的宋军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沙漠,路上没有一个将士掉队,没有一匹战马脱水。 这就是完备的后勤制度所带来的优势,把一切会发生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其中,以最大可能防止出现意外。 赵祯对这次急行军非常满意,当然军中的将士一天也不愿在满是沙子的地方多呆,走路当然缓慢,但坐在特殊改造的马车上就不成问题。 这是灵儿的功劳,她用最简单的方法把大宋的马车改造成了适合在沙漠中行驶的工具,灵感则是来源于冬日里的一次滑雪,雪地和沙地虽然不同,但滑行永远是最好的办法,并且较大的着力面可使得马车不会陷在沙中。 能快速的行驶又不会陷入沙中,这样的马车大大的提升了宋军的行军速度,以至于“快若奔雷,齐进如暴”,连王圭王鹤二人都大为惊叹她的智慧,而赵昀则是嘟囔着嘴,在他看来如此简单的事情他也晓得,至不过这段时间他都泡在了火器营中。 当宋军穿过沙漠时,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座寺庙,这里是距离沙漠最近的人烟所在,虽然是重新修缮的,但他的风格依旧保留了唐时的遗风。 这座名为泽田寺的寺庙曾经是唐长老的讲经之地,而高昌人崇尚佛教,西域人也大多敬佛。 曾经的高昌国王麹文泰迎来了大唐帝国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玄奘西游时,国王麴文泰率全城欢迎,热情款待,并请求永留其国。麴文泰坚决挽留,玄奘绝食数日,才获准允其西去。 但最终,麴文泰还坚留玄奘讲经一月,并度四沙弥以充给侍,又赠送法服、黄金、绫绢等物,派遣二十五人、马三十匹,为之送行。甚至写信给龟兹等二十四国,恳请护卫玄奘法师。从这些方面,可以知道当地崇信佛法不遗余力。 宋初的高昌也盛行佛教,大宋乾德三年十一月,西州回鹘可汗曾遣使僧法渊,到京城献法牙、琉璃、琥珀盏。雍熙元年王延德自高昌还,在《行记》中谈到高昌尚有佛寺五十余所,都是唐朝赐额,寺中备有《大藏经》。 现在麴氏再次获得高昌的统治权,麴叱干依旧对佛教推崇备至,在高昌的财富大量积累的时候,花费重金伺候这些寺庙中泥胎,以至于赵祯进了泽田寺后被眼前的佛祖金身刺得睁不开眼。 金黄金黄的佛像是由一层厚厚的黄金镀上的,可想而知当年为佛像镀金时用了多少金水,即便是以大宋的财富王鹤都觉得震惊,望向赵祯小声道:“官家,咱们把这金身熔了吧……” 当然泽田寺还不止这一座金佛,四周墙壁中供奉的小佛陀以及小罗汉全部是由黄金所做,赵祯气的面色涨红,这些黄金是哪来的?肯定不是西域人自己的! 这些都是大宋商贾赚来然后被高昌国层层盘剥的!这就是从大宋的口袋里掠夺来的!动了自己口袋里的钱,赵祯岂能不怒? “派人一律收缴,熔成金锭,以备犒赏之用!” 王鹤两眼放光,这些黄金若是熔成金锭可不少,犒赏三军将士虽然每人分的不多,可这是真金白银啊! 当然熔了这些黄金肯定有人不乐意,于是一帮僧人便被押到了赵祯的御前,赵祯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见过的和尚不在少数,佛教毕竟也是中原的大教之一,虽然香火不如之前,可随着百姓生活质量的提高,又逐渐兴起之势。 但眼前的和尚个个膀大腰圆,若是再配上纹身,赵祯甚至觉得他们的形象堪比黑社会,这肚子里有多少的油水?! 审问之下才知,原是大军来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逃走,又舍不得这些黄金偷偷藏纳寺中的金器与地窖……于是这些金器便成为了大宋的意外收获。 佛门之人当四大皆空,苦行参悟佛理,但在这些人的诡辩之中,行善积德是空,行恶孽障也是空! 丰厚的财物赏赐成为了他们堕落的开始,不断的敛财,不断的破戒,赵祯之所以在大宋给佛门留下一席之地,乃是他真的见识过苦行僧,这些僧人一路弘扬佛法,以乞讨为生,分文不取,即便路人奉上香火钱,也一概拒绝。 一路修心,只是讨要一碗水,一碗饭,仅此而已,为的是修心,为的是修行。 可相比大宋境内的僧人,这些人简直就是在玷污佛门,赵祯下旨给予他们每人三个水囊,三袋干粮,驱赶他们进入茫茫的大患鬼魅碛。 若是能走出去便是他们还有佛缘,若是不能,便是佛祖要收了他们………… 但唯有泽田寺中的主持例外,这个瘦弱的修行者对宋军做的一切满不在乎,甚至不闻不问,寺庙中依旧回荡着他的课业之声,虽然并不宏大,却震撼人心。 赵祯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安静的聆听,这种声音有平复人心波动的能力,在大战之前正是赵祯所需要。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佛的自私 老和尚并不在意赵祯坐在他的面前,甚至是遮挡了高大的佛像,就像是他在对赵祯念经一样,依旧保持平和的声音。 赵祯看似很享受,渐渐的眼睛发沉,昏昏欲睡,不久便真的打起了鼾声,坐着睡着了………… 李酒正打算向赵祯请旨,瞧见这一幕,再看看边上震惊的王鹤,李酒小心的抽出腰间的长剑,在他看来是这老和尚对官家施了妖法。 王鹤毫不犹豫的扇了他一巴掌,打的李酒眼冒金星,这文官好大的手劲,回头瞪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就被王鹤捂住嘴道:“莫要打扰官家,这几日官家可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今日如此酣睡实属少见,快莫作声!” 李酒低声道:“那老和尚念叨的是什么?官家怎生一听便睡着?” 王鹤不满的望了老和尚一眼,从牙根这中挤出一句:“《妙法莲华经》,这老和尚是在向官家谏言!” 李酒摸了摸头和王鹤退出了眼前的佛堂,反正四周有官家亲卫所护,没甚的关系,但他硬是拉着王鹤让他说说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鹤瞧见边上都是着急等待的曹康和王圭二人,皱眉道:“已经过了用兵之时?” 曹康连连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还差一个时辰才到,只不过官家许久不出,如何是好?军中将士不见官家…………士气可鼓不可泄啊!” 看了一眼佛堂上精美的帆布苏流,王鹤咬牙道:“半个时辰后,若是官家不出,便以战鼓剑鸣之声相击,帝王之杀伐果断之心,岂能被这佛门魔号给平息了?!” 这其中的问题即便是王铁鞭这个粗人也能看得出来,但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扫了官家的兴致,对于他们来说官家能安心的睡上一会比什么都很重要,可战事在即啊! 王鹤阴着脸:“《妙法莲华经》乃是佛陀晚年说教,明示世人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即便如陛下尊贵如天,亦可成佛。” 李酒目瞪口呆,喃喃自语:“他娘的,这是什么人都敢渡啊!莫不是让官家在眼下之时罢兵?” 王鹤微微摇头:“官家定然不会中了他的诡计…………是吧?” 李酒拍着胸口道:“断然不会,官家心中自有分寸,俺跟了官家这么多年,官家之善恶从未有过迟疑,也唯有过妇人之仁!” 时间如水,缓慢却不不曾停歇,,一个时辰转瞬即逝,赵祯也在这个时候悠然醒来,只觉得精神充沛,一扫之前的困顿之感。 事实上,这一觉是赵祯从穿越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坐上了皇位之后,他每日都是殚精竭虑,并非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仿佛是一种责任。 想要卸下这种负担几乎不可能,总有一种亡国灭种的紧迫感在他的身后不断的追赶着他,使他每日严格自律,当然也有例外,但这种例外实在太少,赵祯觉得自己活的很累,但却不得不这么活,这才是最让人懊恼的地方。 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即便是在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也无所谓,毕竟任谁盘腿坐在蒲团上睡觉都会如此,当然除了经常修炼的“得道高人”出外。 对面的老和尚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仿佛他展现了什么神迹要得到称赞似得开口道:“施主,悟了吗?!” 边上的侍卫立刻斥责:“放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当以尊之!” “老衲眼中之世人皆为平等……无有高贵也无有低贱。” 赵祯起身舒了个懒腰:“嗯,大和尚的经文念得不错!颇有催眠之意,也让朕忘却烦恼心,朕的取胜之心更盛,杀伐之心更利了!这还要多谢大和尚开解!” 老和尚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敲击木鱼的扔掉,而那木槌却是已经掉在了赵祯的面前,赵祯伸手捡起,擦了擦干净放入木鱼之口。 微微皱眉像是对和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可不是佛门的,出自道之教聚众器具,外人如何使得?效果不行啊!你劝朕戒杀,可朕又不是滥杀,杀的又不是无辜,何来可戒?” 老和尚望向赵祯微微皱眉道:“可西域百姓是无辜的。” 赵祯望向老和尚,眼神中满是不可辩驳的坚毅:“你能确定他们都是无辜的吗?佛门向来不打诳语!” 老和尚微微一滞,他知道自己不能保证,一旦认定了,那自己也将会受到株连,不过他又不甘心,只能以最大的努力道:“陛下,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 赵祯本打算离开,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转身在老和尚面前蹲下:“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朕为何如此讨厌佛门吗?乃是因为你们总想着度化别人,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把自己放在了最高的道上,把西方极乐世界描绘的如此美好,可人活在的是现在的世界。 如果你真的希望平息战争,真的想慈悲为怀,怎生不去劝他高昌国主归降大宋?怎生不再他滥杀大宋百姓的时候制止,现在朕带着大军打过来了,你却劝诫朕不要滥杀,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赵祯指了指老和尚又道:“至于佛门,在朕看来就是个笑话,如果众人都是如此不思进取,总想着忍受,忍耐,屈从,侍奉佛祖,皈依佛门,这样的人为现世有过一点贡献吗?朕换个话问,佛门如此教导百姓,对我大宋有贡献吗?这难道就不是恶? 在朕看来,这是最大的恶,只是想着自己去往西方极乐的自私!朕觉得释迦摩尼也是自私,他本是王子出生,身为王子不想着如何带领百姓过上富裕的生活,却自己蹲在菩提树下胡言乱语,创立宗教,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到如今他的释迦族又在哪?是否人人成佛?佛门所说的西方极乐世界,道门所说的十方净土都是人们臆测的东西,你倒是所说他们在哪?有谁真的亲眼瞧见了,那些自称自己瞧见的人说的难道就不是假话?你们根本就拿不出证据,只是为了信仰而信仰。 还有,佛祖也是有本名的,朕还是会称呼他为乔达摩·悉达多,因为他也是个人!” 赵祯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咆哮,他对宗教最大的厌恶就在于这些宗教都是在说空话,并没有实际作用,所谓的引人向善其实也不过是个噱头而已,信佛的罪犯可不在少数。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赵昀的初战 厌恶的东西终究是厌恶的,赵祯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绝不会相信宗教信仰所编篡出来的东西。 纵观世界上的大多数宗教,往往以天堂,极乐世界,净土,之类的地方来蛊惑世人,而这一地方都是在人死后才能到达的,谁也没见过! 因为他们给不了你现在想要的一切,只能让你信教,许诺你死后获得好处,这算是一个最大的空头支票了,谁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各个宗教之间又不承认对方的世界,那这么多神难道就不曾相遇?难道就没有战争?还真是有战争,不过是人发动的,所谓的“神”只是在天上看着。 宗教确实能起到稳定社会的作用,但律法一样能做到甚至还要好。 但它带来的危害却是极大的,甚至可以毁灭一个国家,赵祯自然不会选择用宗教来维护大宋的稳定,这也是他推行律法的关键所在。 赵祯甚至都不想知道老和尚的名字,不过能让自己舒服的睡上一觉,休息一会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便不曾让他和那些酒肉和尚一起进入大患鬼魅碛。 赵祯起身后舒了个懒腰走了,战争已经开始,不是一个和尚凭借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若是宗教真的这么牛逼,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争和厮杀。 当赵祯从泽田寺的大殿中出来时,外面已经站满了人,并且有士兵抬着大鼓和铜哨站在边上,还有人手持横刀相交而立,赵祯被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王鹤上前尴尬的笑道:“官家可睡的安好?” 赵祯指了指边上的一帮莫名其妙的将士奇怪的问到:“这是作甚?莫不是朕的军中也出现跳大神的东西了?!” 李酒赶紧上前,指着王鹤道:“都是王行军出的主意,说官家会被那老和尚度化班师回朝嘞!” 赵祯笑着望向王鹤:“哦?难道就对朕如此不放心?不过也是用心良苦,此事作罢,速速整兵向高昌而进!” 王鹤瞪了李酒一眼,但人家却没事人的上前道:“官家,我神卫军已经整装待发,李酒这是来请旨的!还望官家给我神卫军一次机会展露锋芒!” 赵祯看着李酒的激动中略带恳求的眼神,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请战,微微点头道:“也罢,此次以神卫军为先锋军出战,看你可否一鼓而下!” 李酒兴奋得如同吃了仙丹的猴子,窜上骑马疾驰而去,其实神卫军中就包含火器营,这是让他火器营大展神威的时候,经过长时间的测试与训练,长枪手已经能与火枪手们进行有效配合。 其中赵昀的功劳可不小,但这次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做了一件大发的事……亲自混入军中参与这场战争。 皇嗣们的身边都是有亲卫护卫的,赵祯并没有去刻意交代保护某个皇嗣的安全,但他相信亲卫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责任,无论自己交代与否都一样。 可他偏偏没想到,赵昀这小子的叛逆心理和他当初一样,完全不在乎宫中的条条框框,对于他来说离开了神都城,离开了那些整日以礼法约束自己的文臣,这个战场就是他的天下。 赵昀遵守军规,但却不遵循大宋的礼法,尤其是在对火器营改进之后,更是如此,此次避过亲卫的眼睛,混入大军之中,当亲卫向赵祯禀报的时候,战鼓已经敲响………… 在隆隆的鼓声中,神卫军出营向前推进,边上的曹康以及王圭王鹤三人小心的盯着赵祯,眼下还有机会阻止大军开拔,可如此一来必会对军中士气有所打击,也会让天家难堪。 赵祯原地站着久久不语,最后还是在深吸一口气后长叹道:“这小子的青春期来了,愈发难以管束!由他去吧!” 这意味着官家不会召回大军,但也让众人心中忐忑,一国皇子随军出战,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即便神卫军装备精良,能征善战,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宋的军队正式开始了对高昌国的灭国之战,这场战争的最终目标乃是灭国高昌,并不是把他打服就算了。 高昌是一国也是一城,在西域这是普遍现象,一旦大军攻占高昌城,高昌国也就自然被征服,但在之前,大军最先遇到的障碍却是宝庄城和六种城。 这两座城池如同高昌城的门卫环绕其侧,形似堡寨,颇为坚固。 当然这里的颇为兼顾是对于西域的其他城池来说的,只不过是相对坚固而已,事实上连大宋的一般县城都无法相比,因为西域沙漠化的原因,这里的城池很难有多么坚固。 神卫军在宝庄城外停下的时候,五万大军相对与这座小城已经是庞然大物,如林的长枪在军阵的四方,接着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火枪。 这是一种防御阵形,为的就是抵挡城中守军的反冲锋,以保万全。 但宝庄城中的守军显然并不了解宋军的攻城能力,他们并没有如辽人所提醒的那样,在宋军军阵完全停下之前发动冲锋,而是打定主意坚守城池。 面对固守的宝庄城,李酒颇为郁闷,他打算试试火器营和神卫军配合的能力,只有经历过鲜血才能从中总结出不足和教训,避免下一次的流血。 军中的将士在简单的挖掘防御后,便开始搭建抛石机,抛石机都是由军械司制造,使用方法也很是简单,只要把一节一节的铁棍通过插销固定起来,再配上重物即可。 这种铁质抛石机的抛射距离约有八百步,虽然比不上火炮,但却比火炮轻得多,只需要一辆马车便能运载三架抛石机的所有配件,至于重物随处可见不是? 只不过大宋的抛石机抛出去的可不是石块,而是绑着铁壳的厚重炸药包! 大宋的炸药已经从黑火药变成了烈性炸药,火器营的匠人在无意中发现了三硝基甲苯的烈性炸药tnt,并用火药作为它的引爆剂。 当初的那次意外爆炸使得辽人密谍得了一点去,但很可惜这东西没有准确的制备配方几乎无法仿制,他需要一样基础的东西,化学。 投石车的绞盘被拉了下来,李酒无语的看着赵昀点燃了炸药,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中,炸药带着火光和燃烧声被抛向了宝庄城……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神罚一般的战争 火器的强大给人以无法逾越的震撼,文明的邪恶也在向世人展现他的黑暗,当爆炸的尘土在空中形成一股强大的蘑菇云时,大宋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向天下人展示了他狰狞的一面。 即便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昀,也被自己带来的破坏所震惊,呆呆的望着烟尘的升起,对李酒问的第一句话便是:“父皇不会治罪与本王吧?” 李酒撇了撇嘴:“那可难说,若是陛下知晓您亲自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必然雷霆大怒,至于对敌军城中的破坏,嘿嘿,咱们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赵昀微微点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是被约束惯了,突然失去约束之后,反而会担心往日的惩罚,父皇不会怪罪自己对敌人不择手段,反而会怪罪自己太过妇人之仁,这也是此次前来的目的。 刚刚那一颗炸弹还只是开始,也是测量只用,在炸药之中混入了一些红色的粉末,为的就是在战场上可以看见爆炸的具体位置。 说实话,赵昀的那一颗炸弹非常精准,精准的直接扔进了城中的木器作坊之中,在爆炸后宝庄城扬起了一阵燃烧的木屑,这些木屑在空中飞舞,好似燃烧的纸符,又像是清明节在坟前挂起的一阵大风………… 巨大的冲击波沿着地面传递过来,即便是在宋军的军阵之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大地的颤抖。 赵昀刚刚点燃的是二十斤的炸弹,而这还不是宋军所携带最重的一颗,还有重达五十斤甚至百斤的炸弹,这要得益于烈性炸药的特性,即便是加热也不会爆炸,有着相当可靠的稳定性。 对于后勤极为依靠的宋军一下从神都城中带来了所有的烈性炸药,一来作为实验之用,二来也能炸的痛快,当初在神都城中的爆炸可是把全城人都惊动了,更别说早已打这些东西注意的火器营了。 当数十个重达百斤的炸弹抛入宝庄城的时候,神卫军上下屏住了呼吸,震天撼地的巨响过后,是无数爆炸产生的烟尘,仿佛是大地在向天空发出的巨大咆哮,又如沙暴席卷天地。 这场景别说是赵昀第一次见,就算是李酒这个在火器营中多年的都指挥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惊人的爆炸,这堪比多少颗火药弹的威力?简直能把眼前的小小城池夷为平地。 巨大的冲击波使得宋军刚刚挖好的陷马坑被填了一半左右,而城中爆炸所产生的一股气浪更是吹到了大军的所在,天空已经被黑烟所笼罩,一股巨大的黑烟夹杂着尘土在空中形成一朵朵上升的云。 眼下这毁天灭地般的能量使得火器营和神卫军的将士目瞪口呆,战场上安静的不像话,本应是两军对垒热火朝天的情景,却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醒刚刚沉睡下去的猛兽,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尘埃缓缓落地,缓缓散去,仿佛这已经成为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烟尘缓缓散去,寂静的宝庄城也开始出现动静,很轻微,就像是是整个城池发出的呻吟,但渐渐的,呻吟越来越大,仿佛城池发出的哀嚎。 还好,大宋的炸弹投射一般都是尽量的靠近城墙,打击城墙上下的驻守之军,城墙上的守军受到的攻击更大,但城中的百姓也受到了波及。 只不过这不是华夏内部的战争,而是对西域外族的征服,谁也不会在乎城中的西域之名,因为自始自终他们都不是华夏的一部分,而是不断被征服,又不断反叛的敌人。 一个王朝一旦成长起来,变成庞然大物之后,外敌也就自然变得卑微渺小,对于神卫军和火器营来说,他们不会在意城中百姓的无辜伤亡,自从背叛大宋之后,他们就成为了宋人口诛笔伐的贱民。 五十斤重的炸弹在城中造成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别说是一般的房舍,即便是落在城墙附近,由砖石砌成外裹黄泥的城墙应声倒塌。 宝庄城的城墙现在成为一堆残垣断壁,无论什么城墙在强大的文明面前都不值一提,即便是神都城那般的坚固城墙,在烈性炸药面前依旧会被摧毁。 这就是文明产生的差距,这就是双方之间的距离,不用赵昀发话,李酒已经开始了指挥,全军在整齐的战鼓声中向宝庄城缓缓推进,因为速度不快,所以保持阵形的稳定,以防城中的守军发起反击和冲锋。 整齐的步伐如同一下接一下敲打着地面的鼓点,逐渐的汇聚在一起成为隆隆的击打声,声音越来越宏大,越来越整齐,越来越震撼人心。 虽然大宋的军队已经脱离了步行行军,但在战场上除了骑兵以外,便是步卒为主,他们不断的向前推进,凝结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经过炸弹的攻击和破坏之后,宝庄城的守军也开始了组织反击,但他们只能继续固守已经成为瓦砾的城墙,战意也逐渐衰落下去。 不过大宋军队并不是一点威胁也没有,相反四周开始出现冲杀的声音,而且声势浩大,李酒脸色一变,看来这宝庄城便是一处陷阱之地,西域人在此设下伏兵。 攻城作战最怕遇到的情况便是如此,城池还没有攻陷,四周援军骤起,内外皆是敌人给人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这是最为让人难受的,大军仿佛被包围一般,不自然的就会产生一种紧迫感。 若是放在以前,军中的阵脚自然会有些慌乱,可现在不同了,火器营和神卫军的将士们见识过炸药的威力后,自然的也就安定下心神,大宋的军队乃是拥有天神伟力的军队,刚刚的破坏给了他们以强大的信心。 一个军队的素质体现在什么地方? 就在令行禁止! 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却有着相当大的难度,不过火器营和神卫军都是大宋军中最为纪律的部队,他们日常所接受的训练便是如此,听着各种号令开始一天的生活,即便是吃饭,睡觉,起床都是在号令中度过的。 于是当军令传达的时候,军中的将士甚至不用刻意的去听,只是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映,便能做出相应的动作来。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伏击 虽然宋军对宝庄城的进攻使得城中损失惨重,但事实并非看上去的那样,当潮水般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扑杀过来时,李酒便知道这是个陷阱。 更让他心中恐惧的是赵昀这个大宋的皇子就在自己的边上! 眼前的宝庄城是高昌和辽人设下的伏兵之地,李酒之所以如此肯定,乃是他瞧见了四周扬起滚滚黄沙冲杀而来的骑兵中有着不少契丹铁骑。 宋辽之间征战多年,宋人早已对身着轻甲,重甲混合编队的骑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们每次冲锋的时候都会喊着乌拉乌拉的号子。 马上的骑士骑术精湛,能从容的随着军马奔驰而起伏,甚至能在马上开弓射箭,这一点是西域骑兵极难做到的本事,因为西域人本就不是能征善战之辈。 若是没有赵昀在军中,李酒也不会如此紧张,可现在不同了,他也是在大军出动之后才发现混进来的赵昀,已然是来不及遣回去,何况赵昀的态度坚决,李酒更加无奈。 当辽人和西域联军扑面而来时,李酒看向了边上的赵昀,这小子已经被眼前铺天盖地的骑兵所惊呆,恐怕这场面他也没见过吧?是啊!生在皇宫中,长在都城里的天潢贵胄岂能见过眼下的场面? 神卫军和火器营前进的脚步停下了,大军开始向刚刚的驻地进行撤退,这是一种防御的最好方法,虽然宝庄城可一鼓而下,但缠斗太过耽误时间,敌人已经近在咫尺。 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回刚刚的驻地,那里还有大军扎营时留下的防御公事,陷马坑还能用,绊马索只需要拉上绳子就好,四周的木栅栏也还在。 随着铜哨声和鼓点的改变,大军的步伐也随之改变,越是遭遇伏击的时候,军阵越不能慌乱和出错,军中的将士都是战场上的老兵,他们知道这一点,尤其是最外面的老兵,他们严格的控制着脚下的步伐,让后面的新兵不至于慌乱的掉队。 看似缓慢移动的军队其实速度并不慢,在四周骑兵扑来之前便已经退回了刚刚的驻地,李酒送了一口气,还好,包装成外是一片平原,没有丘壑的阻挡,埋伏在这里的骑兵没法靠近,否则大宋的斥候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进入驻地的大军立刻开始了防御,火器营中的长枪手,火枪手驻扎在了军营的最外围,而之后的横刀手更是举盾在后,准备着随时变阵,此时棘轮弩已经开始了向远处抛射,他们的弩箭自上而下形成一个一朵朵箭云。 而身着重甲的陌刀手却在这个时候集中在了中军营帐附近,但他们的职责却不是为了保护赵昀,而是待敌骑冲破军阵之后上前补位的。 虽然火枪的射程比棘轮弩,但敌人距离越近,越能精准的命中目标,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他们现在一枪不开。 军营四周的数个塔楼上,大宋最为精锐的火枪手已经开始了射击,他们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骑兵的距离又较远,可以从容的进行射击和调整,每一个人都是军中筛选出来目力极佳者,这是他们最优势所在。 随着第一枪的打响,大宋的军营之中不断出现噼里啪啦的炒豆声,而这个时候远在四百步外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射程,说实话,只要能把子弹打入敌阵,基本上就能带走骑兵的生命,这些铅制的米尼弹穿透效果非常不错。 尤其是在火器营的匠人们把铅制的弹头磨得非常尖锐之后,破甲也成为了它的一大特色,四百多步的距离相对于棘轮弩来说已经是力所不及的,但在这些带有膛线的火枪手中却是可以勉强达到。 大宋的四个角楼上不断的冒着白烟,而西域联军和辽人的骑兵却在不断的倒地,虽然人数不多,但却给他们造成了恐惧,未知的事物所造成的恐惧本来就大,何况是这种未知伴随着死亡! 当他们到达三百五十步的距离时,军中的传令官用力的吹响口中的铜哨,尖利的哨音传遍整个军中,军中所有准备好的火枪同时开火,这种整齐中捎带杂乱的声音如同一曲死亡的乐章。 白烟扬起的瞬间冲杀而来的敌骑倒下一大片,他们所面对的东西已经不是初速较低的弩箭,而是只能听见如同死神狞笑的嗖嗖声,这是火枪弹丸划破空气所产生。 大宋的三段击与火枪的配合开始展现它惊人的威力,一排排手持火枪的士兵不断的轮换,编织出了一道枪林弹雨所组成的死王之网,一次又一次的笼罩向扑面而来的敌骑。 无数的铜哨声继续有力的吹奏着,东线的西域骑兵早已被眼前的阵势吓破了胆,宋人难道是会妖法?怎生用根长棍一指便要人性命? 不单单是贫穷限制想象,落后也限制西域人的想象,辽人骑兵已经见惯了宋军火药弹甚至是火炮那般的强力火器,即便是有所伤亡已久奋勇向前,他们知道只要冲入宋军的军阵之中,依旧有白刃相交的机会。 但西域人从来也没想到过会和大宋为敌,更没想到过大宋的兵器会如此可怖。 而辽人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没想到西域人居然在战斗开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溃散了,望着作鸟兽散的西域骑兵,萧满蕙破口大骂,但他知道,再怎么骂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恨恨的宣布撤军。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战场上响起,仿佛在为大宋的火枪声配乐,也让这场战事到达了高潮,宋军的火枪手以最快的速度装填,举枪,开火,射击强度大增。 辽人的骑兵却在飞快的撤退,他们也被这从未见过的火器吓到了,但多年和宋军作战已经让他们习惯了这种突发的情况,其实他们距离宋军的大阵只有几个呼吸的距离。 萧满蕙捏了捏手中的马鞭,若是东线的西域人能顶住压力,若是他们再坚持哪怕半刻钟,自己也能率军冲入敌阵,但他知道眼下不是发火的时候,不过却可以通过此事让高昌人明白,他们离不开大辽。 深吸一口气,萧满蕙的嘴角冷笑,这些西域人若是想要战胜宋人,那就必须听从自己的军令!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困与可笑之处 当李酒看到东线的西域人撤军后便知这场伏击战大宋是挺过来了,东线压力骤减的宋军完全可以专心对付西线的敌人,当然东线西域人的撤退也给辽人心中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撤军也是早晚的事。 果然没多久辽人便也撤军了,危险暂时解除,但李酒却敢掉以轻心,立刻派人轻点伤亡人数以及弹药的消耗,尤其是火器营,不同于其他兵种,火器营中的消耗要比别的军中厉害的多。 因火器完全是远程作战力量,即便是赤膊上阵也是在敌人近身之后的事情,其他的军种便不需如此紧张消耗了,毕竟击退敌军后打扫战场还是能有所回收,弩箭就是宋军在战场上回收最多的东西。 不过还好,火器营的消耗并不是很大,而且配置火药所需的材料并不算罕见,即便是在行军之中也能进行制备,至于米尼弹……火器营又带了太多,根本用不完,反而成为战场上的负担。 这些都是从战场上得来的经验,李酒让人小心的记录下来,便于向赵祯奏报以及进行改变。 至于赵昀,这个皇子实在是个麻烦,若他是寻常皇子也就算了,可他不是!他是大宋中兴之主的皇子,是官家的儿子! 李酒不禁苦笑,寻常帝王可没有官家那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可以说官家已经成为大宋百姓心中的神,给大宋带来的一系列改变已经使得百姓家中的长生牌位比佛像,道尊之流多得多! 如此神圣的官家自然也成为全军将士心中的神,可若是官家的子嗣在战场上出了意外,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李酒不敢想象,大军会很快崩溃也说不定! 但在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了办法,西域联军和辽军虽然撤退,但他们却没有走远,斥候来报,他们依旧包围在神卫军的四周,如同环伺的饿狼不曾远离。 这是骑兵作战的主要方式,以大机动的力量不断的进行车轮战,进则快若闪电,退如放鸟归林,他们占据了人数和机动的优势,可以不断的对宋军进行骚扰,一旦抓住机会冲杀进来,那时便会整军出动。 神卫军和火器营的威胁远远没有解除,军中的将士们已久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这让原本兴奋的赵昀也发现了问题,从亲兵口中得知现在的处境后,他找到了李酒。 这些亲兵都是李酒自己的,在得知赵昀混入军中后,他便把自己的亲兵送给了皇子,他知道,赵昀不可能久留军中,这些亲兵早晚还是要回到自己身边的,送过去也不过是个人情罢了。 赵昀找到李酒的时候,他正蹲在坑道中挖着什么东西,赵昀瞧见了,这是和陷马坑相连的通道,为的是让军中将士埋伏其中,待敌骑陷入陷马坑,便扑上厮杀。 赵昀出现之后,四周的将士便都离开,军中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这位大宋皇子随军的事情,毕竟在火器营中没见过赵昀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坑道之中只有赵昀和李酒两人,李酒一边挖掘一边开口:“殿下寻我何事?” 赵昀沉默了一会撩起衣服的下摆夹在要带上,提起边上的铲子跟着挖土,也不知他心中是真的打算出力,还是排解心中的郁闷。 “是不是因为本王你才如此的,否则大军完全能在这个时候攻向宝庄城!” 李酒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叹道:“殿下聪慧,末将瞒不住殿下…………” “你难道就不能当本王不存在?即便本王战死,父皇也不会治罪全军,更不会治罪与你,甚至不会把本王的消息传出去!” 李酒微微苦笑:“可若是您有事,末将也活不成了,火器营的兄弟们也活不成了,官家不治罪就是最大的惩罚。” “那总不能在这里困着吧?困到什么时候?困到父皇的大军前来增援?咱们这是中军啊!是精锐中的精锐!”赵昀的声音突然暴增,把手中的铲子插进土中,指着不远依稀可见的残垣断壁道:“连个宝庄城都拿不下,还算什么精锐?!” 李酒也停下手中的活,反正挖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可挖的了,地上只不过多出些铲子的痕迹而已。 “是,若是殿下不在军中,李酒早已攻向宝庄城,以城为守,以待陛下援军,可您在军中却完全不同,我神卫军,火器营以原地驻扎最为稳妥万全,一旦进军宝庄城,必会阵形散乱,四周陷阱不在何以对抗敌骑?敌骑也不会放过机会,必会倾巢而出,李酒担不起这责任!” 李酒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大军就是因为赵昀而无法前进的,看似多了一个人,但其实却如同压着一座大山,军阵从进攻的职责变成了防守,从攻城被迫变成了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而赵昀此时也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并不能鼓舞士气,相反还成为军中的累赘。 扔下手中的铁铲,赵昀道:“难道就在这里等待父皇的援军?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在这里驻扎,在一座西域小城面前龟缩不强,这岂不是可笑至极?” 李酒望了一眼赵昀:“可笑也是末将的可笑,与殿下和陛下没有关系!” 这句充满怨言的话并没有让赵昀生气,相反他发现李酒还是非常不甘的,转头望向李酒一字一句道:“既然敌不来,那就引诱他们来!本王还不相信,有本王这块金字招牌,辽人还能不上当?!” 李酒大惊的望向赵昀:“殿下,咱们神卫军和火器营如此全是因为殿下,如今殿下却要暴露身份涉险诱敌,实乃不智之举!” 赵昀笑了笑:“当年父皇可是以身诱敌,击杀辽朝之主耶律宗真的,本王虽然比不上父皇,但换一个辽朝招讨使却是不成问题吧?再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派出的人可都没有放出焰火号,说明他们在脱离包围前已经被杀!如此等待父皇的援军还不知说明时候嘞!捧日军和曹康的边军还各自有任务,什么时候能发现咱们被困?这时候即便是父皇在军中也会同意本王的想法!” 赵昀几句话就把李酒堵得没话说,只能闷头继续挖坑,最后嘟囔一句:“殿下想都别想,此时在军中,以将帅为尊,还请殿下遵从军中法度!”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魏王威武! 赵昀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出现如今尴尬的局面,大宋的最强战力居然龟缩不前,李酒这位主将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皇子出现意外,赵昀也知道,一旦自己战死,对大宋的伤害有多大,大军的士气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但这却不是举足不前的理由,赵昀相信以自己作为诱饵,辽人主将一定会疯狂进攻,也正是测试火器营战力的最好机会,父皇说过,火器营只能在战争中成长,而何止火器营,自己也同样要在战争中成长! 赵昀知晓出身限制了自己的未来,但他却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享受天家光环与荣耀的纨绔亲王,不用猜他都知道身为太子的哥哥一定会善待自己,可人家给的终究是人家给的…… 赵昀这次混入神卫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不愿旁人把他当作是大宋的亲王。 虽然天家的血脉,享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他要让世人看到自己的能力,让世人知道自己价值几何!让人们提及自己后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魏王殿下也是有真本事的!” 而这一切都是赵祯亲自传授给天家子嗣的价值观,即“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价值!” 赵昀决定做一件事,做一件让全军上下不得不佩服的事,同样把自己的名号传播出去,让辽人和西域人知道,大宋的魏王殿下就在神卫军中! 放下手中的铁铲,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赵昀才不会顾及李酒的感受和想法,他在随军出征之前就完全没有考虑过李酒的处境。 但他现在要考虑一下了,这个曾经属于亲卫司的都指挥使跟随父皇多年,也隐姓埋名多年,只为在火器营中钻研,让火器营更加强大。 现在正是火器营建功立业的时候,岂能因为自己让这个忠于父亲的将军,十年磨剑的火器营耽误掉?赵昀的心思细腻不比赵旭差。 是夜,赵昀以皇子的身份纠集军中将士,毕竟他身份高贵,在军中虽然隶属李酒辖制,但却可以随时打破禁锢,除非李酒以军法禁锢之,但李酒不会这么做,也没想过赵昀会在夜间发动袭击。 赵昀和赵旭不同,他的身体素质可要比他的哥哥强的太多,经常在军中厮混的他甚至从带御器械的手中学到了不少的战场杀伐之技,虽然他一次没有上过战场,不过在这些老兵的言传身教之中得到些许教义。 这一次赵昀便打算把所有东西都用上,检查了身上的装备,火药弹,棘轮弩,马槊,以及炸药都没问题,扣紧了身上胸甲的锁具,这东西是保证在拼杀时铠甲不会松掉的重要所在。 这是一次夜袭,人数不要多,只需要数百人便可,而目标也不是别的地方,乃是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的宝庄城! 赵昀白天的时候观察过宝庄城,城墙基本上变成了残垣断壁,只需要把城中临时修补的地方炸开,便有机会杀入城中,赵昀相信李酒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率军来援! 虽然是在变相要挟李酒,但赵昀知道,这是打破僵局的最好办法,也是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借着夜色的掩护,赵昀率领百骑如黑夜里的一股劲风冲了出去,为了减轻马的重量,所有骑士只着胸甲防护,即便是赵昀自己一不例外,全身重甲虽然防护力高,但机动和灵活不足,这是夜袭,要的就是速度。 李酒的亲兵已经被绑了,但赵昀给他们留了一块石头,只需要一碗饭的功夫就能磨开手脚上的绳索,但有这时间自己也该冲到宝庄城了。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宝庄城的守军并不愚蠢,他们知道大宋的远程武器厉害,熄灭了城中所有的灯火,但也给了赵昀一行创造了机会。 数百骑冲入城下,在西域人惊慌的叫喊中点燃了炸药并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撤离,箭雨如期而至,赵昀和将士们把身体在马背上蜷缩起来,并以手盾护卫,数十枚烈性炸药同时引爆的破坏力是惊人。 黑夜之中闪现巨大的火光,数十枚火球出现,崩塌的土石甚至砸翻了数个骑兵……也打破了寂静的夜晚,赵昀从得胜勾上挑起马槊,掉转马头高举着怒吼:“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虽本王杀敌!” 骑兵们异口同声的大吼:“魏王威武!杀!” 数百骑兵如同地崩山摧的洪流,居然在冲锋时有成千上万的气势,远处的喊杀声也逐渐靠近,这是李酒率军赶来了,只有五里地的距离,神卫军全速前进只需一刻钟。 而这一刻钟赵昀已经率领数百骑杀入城中,他们要为大军打开一条通道,骑兵们一边杀戮被炸蒙的西域士兵,一边向四周投射火药弹,这时候已经不管什么平民百姓了,只要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活人,都是敌人。 火药弹,棘轮弩编织出一道杀人的网,只要靠近赵昀的人都被无情的收割,这是一场盛宴,赵昀只觉得热血沸腾,他感受到了这种肆意发泄心中憋屈的法门。 杀戮,唯有杀戮,但城中的守军人数可不在少数,即便宝庄城是一个陷阱,也有数千人在此驻守,也许相对于整个神卫军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赵昀这数百人却是十倍与他们的力量。 一部分人被炸药带走,一部分人因为恐惧而逃窜,但还有更多的人冲上来,从其他城墙和城门赶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时候赵昀等人要做的便是坚持,坚持到李酒的神卫军到来,把所有力量都吸引在自己身上,这原本就是赵昀的策略,神卫军可毫无阻碍的冲进宝庄城。 大宋魏王的名号已经打出,这个就是最好的吸引,宝庄城中的西域人几乎是不要命的向赵昀所在的数百骑发动进攻,他们知道城破已经是必然,但若是能把大宋的魏王擒住,还有一线生机! 赵昀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手上的马槊不断的挥舞,扎透了一个西域人后,从他的皮甲中抽出的瞬间再次横扫,锋利的槊刃如同弯月划破了靠近的西域士兵。 火药弹基本已经消耗殆尽,可西域人依旧如潮水般挤压着数百骑组成的防御圈。 这个防御圈越来越小,骑兵们不断的被杀,赵昀也是心急如焚,数百人的骑兵在被困后根本经不起消耗,尤其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后,只能抛弃马槊改用横刀拼杀。 他们还要随时防备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暗箭,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坚持不了多久,神经绷得再直也有绷断的时候,这时赵昀真的感觉力不从心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要么降,要么死 还剩约有百骑,阵形已经收缩到了不成再收缩的地步,不少将士的身上已经被扎满了箭簇,第一次,赵昀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看着血战力竭的将士,看着他们拼死杀敌不曾后退,一种裂缝在他心中出现。 战马的优势已经完全发挥不出来,与其坐在马上不如下马,骑士们果断的下马,在战场上谁也不愿舍弃自己的伙伴,但这个时候骑在马上已经毫无意义,甚至成为西域人的活靶子和目标。 还好,身着胸甲的骑士还有一战之力,灵活的胸甲给了他们防护的同时也给了他们腾挪转移的能力,横在腰后的陌刀被拔出,刀光如凉月锋利无比。 大宋锻造的兵器在柔韧度和硬度上都要远超这个时代的其他王朝,包钢技术的普及,蒸汽动力的反复锻打,使得大宋的兵刃每一件都堪称神兵。 这些横刀便是代表作,每一柄横刀经过打磨之后,在刀身上开了两道深深的血槽,有些横刀笔直的刀背还开了锯齿,以增加横刀的杀伤力。 虽然横刀的刀柄上已经缠上一层的麻绳,但此时一层层鲜血的缘故已经使得赵昀感觉快要脱手,但长刀划过敌人身体的一刹那,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这是他在资善堂,甚至是在火器营中所感受不到的。 他不知道人类的血脉中就流淌着一种嗜杀的基因,这是祖先在残酷环境中保留下来的一种本能,虽然智慧和思考会摒弃这种东西,但他们终究是流淌在血液中无法剔除,一个偶然的事件,一个突破极限的挑战都会激发出来,有人说叫潜能,有人说叫超越自我…… 但对于赵昀来说这是一种力量,军中将士们的拼死相护,多少英魂的泯灭换来了他的荣耀,一种无比的愧疚和愤怒转化为的力量让他彻底癫狂起来。 伸手拿起地上的另一把横刀,赵昀几乎是打着旋的冲进西域人的包围之中,两把横刀舞动的是水泼不进,快若奔雷,刀成了血刀,人也成了血人…… 西域人被眼前这个疯魔吓了一跳,一身鲜血如同杀戮机器般的赵昀势不可挡,很快就在一片地方杀出了一个空档,一手持刀单膝跪地的喘息,另一只手中的长刀微微翘起,时刻准备出击。 四周的西域人无不流露出恐惧的眼神,刚刚他们真的是被吓坏了,不单单是这些西域人,即便是大宋的将士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谁都知道,天家的子嗣都是被朝堂之中的文臣言传身教的,眼下这个杀成血人的疯子还是大宋的皇子吗? 随即将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气势瞬间大涨,把围攻的西域人惊得退了又退,大宋的将士们高兴啊!想想当年官家的长刀饮血,想想当年的燕云之战,眼前的魏王不愧是官家的血脉! 区区西域人算个什么东西?!战意大涨的百十人左突右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赵昀知道自己成功了,眼下就凭这股气势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如此近的距离,西域人根本就不会用弩箭射杀他们,大宋的胸甲防御力极好,即便是挨上一箭也无事,但若是射中他们自己人,那可就透心凉了。 大宋魏王的旗号在城中打出,吸引了城中所有西域人的主意,基本上都奔着赵昀而去,这时候宝庄城已经是毫无用武之地的,对于西域和辽朝来说,它已经成为陷阱中的诱饵,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谁还会在乎其中的驻军? 城中的西域人知道,若是想要活命只能拿下大宋的魏王,并以此作为和大宋谈判的条件之一。 守将赤哲奴郕看着千人拿不下大宋百人的队伍,顿时着急,亲自赶来之后却见赵昀的威猛以及大宋将士的拼死相搏,眼前这景象他在西域人的身上从没见过,不得不佩服宋人的凶猛。 “都住手!” 四周的西域人停了下来,赤哲奴郕别说是在宝庄城一言九鼎,即便是放在西域也是人人知晓的猛将,乃是高昌国主最为看重的所在,但谁都知道现在的他就是个被牺牲的祭品,献祭给了大宋这头凶猛的“战争巨兽”。 赤哲奴郕上前微微蹲下:“您就是大宋的魏王殿下?果然是天龙之子,威猛异常!” 赵昀持刀而起,两把横刀闪烁着冰凉的刀光:“你也见识了,我大宋的援军马上就到,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觉得你能生擒本王?” 赤哲奴郕微微点头,面色沉稳的说道:“确实不能!但眼下却不需要这般,我等拱手奉上宝庄城,还请殿下放我等一条生路,何必两败俱伤呢?” 哗啦……西域人瞬间炸开了锅,是啊!眼下就是个机会,拱手奉上宝庄城,只要自己能安然离开,区区一个宝庄城算什么?!还是赤哲奴郕有谋略! 赵昀也跟着笑了笑:“在我大宋面前你可没有选择,让出宝庄城?你们走不掉的!要么降要么死!” 仿佛是印证了赵昀的话,宝庄城杀声四起,枪声大作,这种声音让西域人闻之变色,他们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连西域联军和辽人都被这声音给打退了。 赤哲奴郕望了赵昀许久开口道:“大宋只收降俘?” “有时候也不收……”赵昀笑眯眯的回答赤哲奴郕的疑问,同时也举起手中的横刀,大宋的将士齐齐上前,虽然他们有些脱力,有些力竭,但依旧准备战斗。 赵昀用事实告诉赤哲奴郕,眼下他们只有投降,没有别的选择,大宋不会让他们安然脱走,正如赵昀所说的那样,要么降,要么死! 围剿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惊恐,赤哲奴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死在这里或是成为宋人的俘虏他只能二选其一。 赤哲奴郕看了看四周绝望的士兵,大家都知道即便是杀了赵昀也没用,宋军已经攻陷宝庄城了,这时候还有的选择吗? 西域士兵祈求的眼神让赤哲奴郕没办法下手,这时候谁的心神更坚定谁就是胜利者,而赵昀赢了,赤哲奴郕率领亲兵在赵昀面前拜下:“赤哲奴郕愿意归降大宋!” 四周的西域人长松了一口气,只要赤哲奴郕归降,他们的命就算是保住了!赶紧下跪:“我等愿意归降大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神卫军的作用 赤哲奴郕也没有办法,就算他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带着数千人被大宋杀戮掉,这是数千人的生命啊!人的本能就是在趋吉避凶,极少有能豁出性命去和敌人作战的。 赤哲奴郕也不想把性命浪费在这里,他更不想成为麴叱干的牺牲品,他可以作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但却不能接受成为牺牲品的命运。 自从麴叱干把他派遣到宝庄城后,他便觉得不对劲,当宋军进攻时,四周的西域联军和辽朝铁骑便是说明了一切,他们成为了陷阱中的诱饵,援军根本就没有驰援宝庄城的意思,即便是撤退都故意绕开宝庄城。 多年征战的赤哲奴郕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宝庄城也成为西域给大宋留下的一个麻烦,而自己和城中的守军也只是拖慢宋人脚步的工具而已,没人会关心这些弃卒的安危。 宋人的火器又是如此的可怖,宛若天雷轰击,让这座屹立在大患鬼魅碛边上的坚城都防守不住,以赤哲奴郕多年的经验看,城破不过尔尔,西域根本就顶不住大宋如此凶猛的进攻,况且眼前的大军绝没有十五万之众,不够是宋军的三分之一而已。 若是宋人全军压境,即便是高昌城也没有一战之力,当然麴叱干的心中还在幻想着辽人的帮助,在赤哲奴郕看来辽人是最为靠不住的。 辽人来西域是赚钱的,他们会压上所有的一切来和大宋对抗?说实话,赤哲奴郕觉得宋人巴不得辽人在西域投入大量的兵力,以此消耗辽人的国力。 这些都是赤哲奴郕的猜想,但现实却让他惊讶的发现,辽人不仅来了,而且打的比西域人都拼命。 之前在宝庄城残破的城墙上赤哲奴郕看到了辽人的英勇无畏,即便是在西域联军撤走之后,辽人也坚持了许久才撤退,并且已经快要冲到大宋军队的本阵之中了。 赤哲奴郕之所以愿意归降大宋,实在是因为他对麴叱干失望透顶,连辽人都能为西域拼命,无论什么理由,而麴叱干身为高昌国主却依旧想着自己,战争从来就没有对错,但人却有着自己的对与错。 大宋的军队很快就把所有归降的西域人都带走了,数千西域人都将成为大宋看管的对象,而城中的百姓已经对大宋这支天军俯首帖耳。 整个宝庄城的东面城墙已经被宋军夷为平地,尤其是在魏王殿下的攻击下,炸药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城墙土崩瓦解。 李酒看着血人一般的赵昀微微颤抖,不是激动而是被吓得半死,在他得知赵昀率领区区百骑冲向宝庄城时,李酒基本上就认为自己完了。 宝庄城中的守军即便再蠢也不会不知道魏王对宋军的重要,更不会拿不下这素白骑,这是赵昀在以死相逼,若是不去援救,他便真的战死在宝庄城! 不过赵昀此举也打破了神卫军的困局,近五万大军驻守在宝庄城,依托城池之利固守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援军………李酒知道暂时是不会有的。 “殿下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赵昀指了指四周目露崇拜的将士微微一笑道:“你说呢?!本王觉得值得…………”话还没说完,赵昀便身子一软的到了下去,而那些跟随他出战的士兵也都相继倒下,鼾声顿起………… 战场上凶狠无比的厮杀汉睡的如同孩童,就在这鲜血横流残肢断臂的战场上睡着了,刚刚的那场战事已经压榨完他们身上所有的体力,从他们的样子就能看出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伤痕累累的士兵们被抬进帐篷中休息,入了宝庄城的士兵依然风餐露宿的住在城中,而不能进入百姓的房舍,这已经是大军的习惯,为的是安全,军营时刻要准备战斗,谁知这些百姓是真的归顺还是要暗中复仇? 有了城池,大军便能好好的休息了,当然前提条件是把城池的防务修缮好,大宋的军队就是与这个好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何处,只要攻陷城池便会修缮这里的城防以备万全。 是夜在赵昀等拼杀的将士睡着之后,李酒便组织人手修缮城防,大宋的将士们都是可以作为工兵使用的,多少都掌握一些筑城的技能。 没办法,谁让宋军的每一次攻城都是一次毁灭呢?!瞧瞧现在的宝庄城城墙,完全被大宋夷为平地,东面的城墙消失不见了,连一些房舍都被炸出了大窟窿,由此可见威力如何。 大宋修建的速度很快,没有水泥的使用,但却可以在地上挖掘一道一道的沟壑,陷马坑才是眼下大宋对需要的东西,无论西域联军还是辽人都是骑兵,他们认为骑兵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兵种。 驻守的士兵连夜在城外铺洒铁蒺藜,这东西才是最廉价最高效对付骑兵的克星,一道道陷马坑算不得什么,还有更多的绊马索在地上放着,这虽然不是一道城墙,但却胜过城墙,只要敌骑敢扎进来,必然有来无回。 当赵昀醒来之后,第一件做的士兵便是把降俘中希望回家的人放了,并且给了他们相当不错的口粮作为干粮,军中有人不理解赵昀为何如此,但李酒知道,他想拦也拦不住。 这是在作甚?这是在利用这些降俘之口告知西域人,辽人,大宋的魏王殿下就在宝庄城中,来吧! 兵出奇谋,兵出奇谋,而对于李酒来说,赵昀这并不是阴谋而是彻头彻尾的阳谋,以自己为诱饵吸引西域人前来,给大宋的捧日军和边军争取时间。 当然他也有着本钱,五万大军,手中还有火器,死守一座小城绝不是问题,击溃辽人和西域联军也不是问题,问题是拖住敌人更多的军队对官家对大军更有好处。 神卫军乃是赵祯的中军,多是重甲步卒防卫帝王之安全,再加上火器,基本上没人能在白刃战上战胜他们,但他们也有致命的缺点,完全以防御为主的他们机动不足,所以只能攻城作战,防守作战,而不能追击。 既然如此,赵昀便要把神卫军和火器营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各自的小算盘 萧满蕙现在的心情那叫一个愤恨!当初他们距离宋军大阵不过咫尺的距离,若是东线的西域人再坚持一会,哪怕一小会,辽军就能杀入宋军大阵。 此番他是前往西域军中兴师问罪的,不过当他抵达西域人的军营之中,看到的都是吊儿郎当的西域人,这也叫军营?别说是和大宋的军营相比,便是和大辽比都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四周连个巡防的人都没有,简直就是把行军当成儿戏,说来可笑,这西域联军居然没有安排任何的士兵巡逻警戒,在任何一个军中都不会出现的事情,但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却在西域军中出现了。 辽朝大军出外,游骑必在数里以外游弋以防敌人悄悄摸过来,可瞧瞧人家西域人那叫一个轻松,仿佛宋人是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不会反击一样,也不知之前是谁先崩溃的。 萧满蕙气冲冲的进入西域联军主帅的军营之中,望着眼前躺在女人怀中享受的佑阿加帕,心中的愤怒再也克制不住,挥起马鞭就是一顿毒打。 那几个歌姬被打的惊叫连连,而佑阿加帕也是抱头乱窜东躲西藏的躲避着萧满蕙的鞭子,他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辽人,即便是得罪的起,国主也得罪不起他们。 能成为两军的主帅,佑阿加帕当然有一定背景,他是麴叱干的心腹之臣,甚至比赤哲奴郕还要心腹,这主要在于赤哲奴郕太过有本事,在整个西域都是算得上名号的猛将,麴叱干对他早已提防。 事实上这次就是麴叱干借助大宋的手除掉身边大患的契机,大宋的进攻给了他理所当然的借口,把赤哲奴郕派去最危险的地方,谁让你是西域出名的猛将? 麴叱干还在沾沾自喜,用敌人的手除掉了功高震主的赤哲奴郕,自己有辽人的帮忙,还有西域联军,这两大势力难道连宋人都抵挡不了?那天下就没有能抵挡大宋进攻的王朝了。 一个有能力的武将,一个自己心腹的中庸武将放在麴叱干的面前,他当然会选择后者,因为后者没有任何风险,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不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武将,因为他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萧满蕙上前一把抓住在地上瑟瑟发抖又莫名其妙的佑阿加帕:“你给本将听好了,我大辽是在助你高昌,此战若是你东线还能坚持一小会,我大辽铁骑便可杀入宋军大阵!若是再出现之前那般的崩溃,本将一定杀了你另向高昌王讨要一个主将来!” 在佑阿加帕惊恐的眼神中,萧满蕙冷笑道:“你说高昌王会不会为你报仇?” 冷森森的话让佑阿加帕打了个冷颤,他知道相比辽人来说,自己在国主心中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连忙谄笑道:“一切都听您的差遣,佑阿加帕愿成为您最忠实的爪牙,西域联军听从您的差遣!” 这算是奉上军权了,但萧满蕙却并不稀罕,对于他来说这些西域人只不过大辽的炮灰而已,他身为辽朝贵族,当然知道高层在打什么主意。 从一开始大辽就没打算帮助西域,但宋辽之间的争夺有西域人作为大辽的“死士”去消耗宋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嗯!算你识相!从现在开始,你西域联军便要在我大辽铁骑之前,你们在前顶住压力,我大辽铁骑在后驰援。” 萧满蕙的话让佑阿加帕大惊失色,这意味着西域联军要承受宋军的所有伤害,而辽军在后又不会让他们轻易退走,他原本打算应付萧满蕙的,可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为战场上的敢死队。 事实上佑阿加帕也有另一个打算,他也是受到了麴叱干以及西域诸王的交代,尽量避免西域联军的损失!这是有着西域本身的考量。 西域联军战力本就不足,这次为了对抗大宋的入侵几乎是掏出了全部的家底,若是一战打完……那岂不是就在把西域拱手让给辽朝,前门赶狼,后门进虎可不是西域人想要的………… 但佑阿加帕却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辽人对于西域来说一直是个庞然大物,当初西夏征伐西域的时候,辽人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现在的问题对于佑阿加帕其实就是一个选择,葬送西域联军给辽人充当死士,还是坚持拒绝萧满蕙的提议?其实并不难选择,只要辽人肯接纳自己就行,投靠辽人他说不定能获得的更多。 佑阿加帕的忠诚其实就是伪装出来的,在麴叱干面前他忠诚无比,甚至比赤哲奴郕还要顺从,他从不会拒绝麴叱干的提议,俯首帖耳的迎合他。 但最终,面对萧满蕙的威胁,他发现还是跟着辽人比较好,自己可以成为辽朝的一员,到时在西域的地位可就不是麴叱干能撼动的了,最少他在对付自己之前要看看辽人的脸色! 打定主意的佑阿加帕对待萧满蕙更加的谄媚,殷勤的设宴招待他,同时在宴席之中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成为大辽的爪牙。 萧满蕙端着酒碗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没骨头的东西,他居然能背叛旧主和整个西域投靠大辽,甚至给大辽出谋划策如何吞并西域,这样的人还真是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猾。 但萧满蕙并没有拒绝,这是控制西域的一次好机会,大辽本就没有无偿帮助西域的意思,何况大宋皇帝御驾亲征,大辽的萧太后也御驾亲征了,大辽也要入主西域,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战争结束后西域空乏,宋人撤走,正是大辽趁虚而入之时! “启禀将军,宝庄城陷于宋人之手,守城将士逃回约百人!”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宴会上的各怀鬼胎,宝庄城的陷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以宋军的强大不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宝庄城,但在明知宝庄城是个陷阱的情况下还能率军进入,这就出乎意料了。 萧满蕙微微点头道:“还有什么消息?” 传报消息的士兵干咽了一下口水:“听逃回来的士兵说,这五万人马乃是大宋的神卫军,装备精良,士卒精锐……” 佑阿加帕怒道:“这还用他们说?萧帅的意思是还有什么咱不知道的消息!” “此战大宋魏王赵昀以数百骑夜袭宝庄城,以百敌千力战待援,军中已经出现传言……” 萧满蕙皱眉道:“什么传言?” 士兵脸上露出恐惧:“传言他是毗沙门天转世……” “一派胡言!”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攻守转换 赵昀是不是摩尼教战神毗沙门天萧满蕙不知道,但他独自一人出现在神卫军中现在被困在宝庄城中,萧满蕙是知道的。 萧满蕙和佑阿加帕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惊人。 想想看大宋的皇子就是西域联军和辽军的包围圈中,而宝庄城已经是一座被宋人自己打残的城池,这简直是上天给他们送来的一份大礼! 萧满蕙目露凶光,眼下是个机会,是个可以“屠龙”的机会,虽然这条龙并不是大宋的神龙,而是一只龙子,但若是成功对宋军的打击可想而知,也能恢复大辽往日的雄风。 但佑阿加帕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屠龙”的事情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可不敢真的屠戮大宋的皇子,对于他来说,辽朝是个庞然大物,而宋朝如是。 他觉得眼下已经没有机会战胜宋人了,大宋的皇子如此威猛,又得了宝庄城作为防守之地,即便西域两军和辽军同时进攻怕是也拿不下了。 当佑阿加帕看到萧满蕙兴奋的眼神时,如同看到了魔鬼的狰狞,一旦萧满蕙决定攻伐宝庄城,西域联军必然会成为他们的踏脚石。 即便是要投靠辽人,西域联军也是自己手中的底牌,岂能轻易做了辽人的马前卒?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何成为辽人的座上宾? 可惜萧满蕙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凑近了佑阿加帕:“整顿大军,围攻宝庄城!务必拿下大宋的魏王,如此便可使大宋皇帝就范……” 佑阿加帕却微微摇头:“此事不妥,西域和皇子那一个重要?也许我等的选择和帝王的选择不同,何况此举更会使得宋军疯狂……” “你终究是怕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我等近十万大军在此被一个小小的宝庄城拖延,别说是城中只有五万神卫军,即便是十万又如何?别忘了宋军可有十六万之众!捧日军的五万精锐可一举攻陷高昌城!还有西域都护府的六万边军战力不俗,对付你西域杂兵还不尔尔?!” 佑阿加帕微微咬牙,望着萧满蕙道:“一切权凭萧帅安排!” 反正自己是要投靠辽人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听从萧满蕙的安排便是,再说这些西域联军可不单单只有高昌国的人,还有龟兹,焉髦城的士兵。 大定主意之后,萧满蕙满意的离开,整军备战就在当下,一刻也不能放松,有了西域人作为马前卒,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宋人的火器是厉害,弩箭是密集,可若是都消耗在西域人身上又有何用? 大辽的铁骑只要冲杀进城中,大有一战之力!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宝庄城将会成为西域战争的转折点,宋辽以及西域之间的战局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当你弱小的时候,既同情你,又欺负你,但当你强大的时候,敬畏你,却又要嫉妒你,打压你。 大宋便是经历了这个可笑的过程而成长起来的,曾经的大宋遭到了辽朝甚至是西夏的欺辱,在此之后即便是崛起了也是遭受了好战必亡的恶语中伤。 当然,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尤为重要,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觉得宋不及辽是铁定的事实………… 大宋即便是收复了燕云,即便是夺取了中京道,即便是压得辽朝龟缩在上京城之中,依旧给世人留下不如辽朝的印象,不是辽朝强大,而是大宋崛起的太过突然。 世上哪个王朝只用区区二十多年的时间便在强敌环伺之中崛起的?只通过一代君王便成为一方霸主的?极少极少。 所以西域联军以及辽人觉得他们还有机会,然而在事实上,他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在攻城战开始的时候,宋军的火枪便从宝庄城的城墙上万枪齐鸣。 火枪手一字排开,尽量的在城墙上排的更多,这是为了增加活力的强度,但无论排的有多长,总是有三排进行轮换攻击,这种方式在大宋被成为火枪三连。 密密麻麻的火枪在一声令下后排排竖起,同时还伴有打火石的清脆机括声,仿佛是在为一曲动人而做出的前缀。 尖锐的铜哨声响起,在这一瞬间,宝庄城的城墙上冒起一阵白烟,这是大量火药燃烧所散发出的烟雾,有些呛人,但却不会要命,只不过从枪膛之中射出的弹丸却会要人性命。 西域冲锋的骑兵一排又一排的倒下,他们被肉眼看不见的弹丸所击中,在击中的瞬间便失去战斗力,而若是马匹中弹,巨大的疼痛感虽然不一定对马儿造成致命伤,但却会让它们疯狂。 棘轮弩和火枪相比优势很明显,上弦的速度很快,只需要疯狂的摇动棘轮便可,但同样却耗费体力,虽然大宋的火枪还不能达到棘轮弩的上弦速度,但却贵在它的弹道。 火枪相对于下坠严重的棘轮弩,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它的弹道较直,在二百步内下坠几乎可以忽略,三百步开外的距离下坠也不是很明显,基本上瞄准是没有问题的。 而在同样的距离上,棘轮弩就需要抛射了,否则便不一定能射中目标。 所以大宋的火枪手事实上并不需要多少的联系,他们只要掌握射击的技巧便可,比培养一个棘轮弩手要简单的多,只不过相比之下,火枪的制造成本要远比棘轮弩高的多。 一把火枪,一颗小小的铅弹便可结束一名经验丰富骑士的性命,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骑兵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乃是装甲部队,甚至是高机动装甲部队,有时一支彪悍的骑兵出现甚至能改写一场战争。 重甲骑兵都难以抵挡火枪的威力,更别说西域的轻甲骑兵了,他们如同疯子一般一拥而上,又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曾经的战场利器在火器面前成为最无力的东西,人马嘶鸣,中一发小小的弹丸便可让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这种可怕的力量的出现对李酒和赵昀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震撼。 更别说那些直接受害者的西域骑兵了,他么发出惊恐的嚎叫,准备调转马头向后撤退,但显然在战场上他们做不到,辽人已经从后面杀上来了,后面打算掉头逃跑的西域骑兵瞬间就被他们收割掉…………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第一个拿起“石斧” 文明的碰撞是残酷的,尤其是当一个文明遥遥领先后者,科技所带来的力量几乎是另一个文明难以抵挡的存在。 这种优势看似没有多少领先,可效果却非常致命!当年第一个拿起石斧并作为武器所占据的优势一定是没有石斧的人难以匹敌。 小小的工具造就了一方的强大,虽然差距就是一个简单的石斧…………而现在大宋就是拿起石斧的人。 大宋的火器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东西和棘轮弩的差距并不大,也就是弹道下坠的不太厉害,操作起来简单上手而已,但就是这种小小的改变,却能使一个农户杀死一个多年训练驰骋疆场的精锐骑兵。 火器所蕴含的真正力量和恐怖在这里!而不是在它的威力上,这也算是越价挑战敌人了吧?这种打破实力之间壁垒的东西岂能不让人恐惧? 西域人向后撤退是不可能的,辽朝的铁骑已经压了上来,他们进攻的方向就是宝庄城已经坍塌的东面城墙,在于他们来说,攻城战最怕的便是遇到城墙使得战马的速度丧失,但现在,宋人居然在占下宝庄城后不修墙!难道是觉得西域联军和辽军不会攻城?! 萧满蕙殊为得意,自己押着西域人进攻,便可断绝他们退走的可能,这是在驱赶西域联军的前进,让他们的牺牲换取辽军的胜利。 一些向后撤离的西域人被大辽的铁骑瞬间冲杀,只要是马头向后的人都没有机会活着,他们在辽人的眼中就是逃军,可以随便诛杀。 佑阿加帕有苦说不出,作为主将连他自己都要参与到冲锋之中,这不是也意味着自己想撤都撤不了?自己是想投靠辽人,可若是连命都没了,还投靠个屁? 宋人的火器太过可怕,好歹也是一番主将,多少明白宋军手中的神兵就是大宋最新的火器,他并不会如同一般士兵那样把宋军神话,作为西域联军主帅,他还是有一点见识和谋略的。 既然后退不得,那就之后冲锋了,宋军的火器犀利,可火器不善于白刃作战是一定的,萧满蕙说的对,只要能冲进宝庄城,那就还有一战之力的机会。 何况他们进攻的方向连城墙也没有,整个东线几乎都是空虚的,当他们出现在宝庄城东面城墙的时候,放眼望去确实没有城墙,但宋人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佑阿加帕在身后辽军的驱赶下不得已派出所有骑兵,他是在赌上所有的一切,用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对付宋军,人海战术。 在佑阿加帕眼中,没有什么战争是绝对的力量不能获胜的,如果有,那就是所投入到力量还不够! 西域两军五万多人,而萧满蕙带来的辽军铁骑三万多人,这近十万的大军在西域就是一股可以横扫一切的力量,凭什么连宋军的五万神卫军拿不下来? 再说这小小的宝庄城,已经被宋军自己打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对付西域联军和辽朝的铁骑? 佑阿加帕瞬间就有了自信,这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当西域的军队发动冲锋的一瞬间,大军的军阵便全力开火,组成三排的士兵不断的轮换射击,火器营的士兵被排列的尽可能的长。 在地面上射击其实更加方便瞄准,也同时提高了杀伤力,自上而下虽然容易瞄准,但火枪的弹丸经常射入地面,而在统一平面上就不担心这个问题了,子弹是平着飞出去的,即便有下坠也不会出现射入地面的情况。 一排排的火枪在铜哨声中同时发射,白色的烟雾骤然出现,子弹无情的收割着西域人的生命,他么的冲锋变成了赶赴黄泉的行为,这是一种无力的挣扎,西域骑兵的身上并没有重型铠甲,即便有也挡不住大宋的火枪。 一排一排的士兵不断轮换,不断的向敌骑倾泻子弹,大宋的士兵极为冷静,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火器,只要阵形不乱,便能持续的向敌骑发射致命的弹药。 但即便如此,西域人也冲到了原本位于城墙的位置,但这在不远的距离上却损失惨重,不过他们依然做到了,靠近了宝庄城的废墟,而眼下胜利近在咫尺。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道道陷马坑和绊马索,以及地面上避之不及的铁蒺藜,这些东西错综复杂的混合在一起,给骑兵造成的威胁是巨大的。 华夏文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农耕文明,农耕文明在与草原文明的对抗之中,早已发现了许多对付骑兵的方法,不说火枪这种骑兵终结者,单单是陷阱便是花样百出。 这是华夏祖先留下的古老智慧,效果自然惊人,西域骑兵一片片的倒下,佑阿加帕的心在滴血,但他们没有退路,说来讽刺,谁能想到西域人请来的救兵最后却撵着西域人自己去送死。 这让他回想起和宋人联手进攻西夏的一幕,那时候宋人不单单送来了军械和粮草,还主动承担了西夏大部分的压力,西域两军和角厮罗只需要进攻靠近他们一方的西域城池便好………… 佑阿加帕觉得这是西域人引狼入室,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在这些辽人眼中,西域人的性命简直就低贱的一钱不值。自己投靠辽人也是在自寻死路,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投靠宋人啊! 他们才是真正的强者!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即便是现在投降也会被宋军的火器取了性命,而身后的辽人更是如饿狼一般追在屁股后面。 铁蒺藜被无数的骑兵踩散,绊马索被崩坏,陷马坑被填满,西域人的性命在这个时候变得极为廉价,仿佛是地上的蝼蚁脆弱且无害,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填满宋人的陷阱。 而在这个时候,辽军还没损失一人,他么只是跟在西域人的身后,越靠近宝庄城越拉开距离,这段不断增加的距离是为了留给他们冲锋只用的。 在战场上可没有协定,事先商量好的一切承诺都是不可信的,西域人成为了辽人的牺牲品,如马前卒一般被填入大宋这只战争巨兽的狰狞大口之中。 萧满蕙在这个时候率军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西域人已经冲入城中和宋军缠斗在了一起。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不可敌 这时候杀进去可不是好主意,最简单的办法是当宋人和西域人杀得两败俱伤时,大辽的铁骑再杀入其中,如此一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事实上萧满蕙看到了恐惧,宋人的火器之利前所未有,那火枪实在厉害,举起来一阵烟雾之后,数百步外的骑士便倒地身亡,这简直如妖法一般惊人。 萧满蕙看的清楚,这火器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宋军手中还不是人手一把,若是宋军如同装备横刀一般,完全装备这种火器,那便是辽军的末日,对付骑兵简直是手到擒来。 萧满蕙看到西域骑兵栽倒在宋军军阵之前,也看到了未来的恐惧,这还只是宋人的小试牛刀,夹杂在宋军军阵之中的长枪手已经出现,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锋出去,对剩下的,还没崩溃的西域人进行的冲击。 经过层层阻碍,西域骑兵的速度已经被降到了最低,这时候冲锋是最好的选择,宋军冲锋了,身着胸甲的长枪手不断的发起冲锋,一层一层犹如海浪,不断的击打着西域的骑兵,也不断的带走他们的性命。 三次冲锋之后,西域人的骑兵基本上已经被按在地上不能冲锋,无法冲锋的骑兵基本上就只能下马作战,否则在马上就是更加明显的目标,宋人的火枪手和弩箭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射下马来。 只不过当他么下马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大宋的长枪手开始向后退去,留下出更大的空隙,然后便是手持火枪的宋军冲了上来,他们的火枪上都带有一根寒光闪闪的尖锐刺刀。 一排排的刺刀冲向了下马的骑士,这是一种密集的阵形,墙式刺刀冲锋,当击溃敌人的战斗意志时,这种墙式刺刀冲锋才是最为致命的。 很快在如此高的杀戮强度下,西域人最先顶不住,他们在一开始已经被宋军的火枪击溃,若不是辽人就在身后他们绝对已经掉头就跑了,但现在,面对宋军的屠杀,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拼杀也胆气全无,毫无斗志。 军队的崩溃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即便是佑阿加帕这位联军主帅也无法约束西域的士兵,他们四散而逃,但唯独避开了辽军冲锋的方向,他们知道,辽人杀起逃兵来可不会手软,自动的从两边分开逃窜。 而此时的佑阿加帕也没有选择,只能跟随他们撤走,剩下的局面就交给高高在上的辽人吧!你们不是厉害吗?你们不是嚣张吗?西域人已经牺牲的够多了,若是你辽人还不能取胜,那就不要怪别人。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如同战鼓不断的敲击,辽人发出冲锋时的嚎叫,这些辽人事实上并不是契丹人,而是草原鞑靼,鞑靼诸部经过辽太祖耶律亿至辽圣宗耶律隆绪各朝的经略,尽为辽廷属部,辽人通称之为阻卜或术不姑,而有北阻卜、西阻卜、西北阻卜、阻卜札剌部之别。 辽廷分别命其首领为大王或夷离堇,置西北路招讨司以统之,而萧满蕙便是西北路招讨使,他率领的大部分骑兵都是来自草原上的鞑靼。 对于辽宋来说,草原上的鞑靼便是对游牧民族的泛称,当然辽朝自己不认为自己是鞑靼,虽然他们也是游牧民族,但却有着自己建立起的王朝,自然不能与和他们同根同源的鞑靼人并称。 但毋庸置疑这些来自草原上的鞑靼战力惊人,他们有着娴熟的马上功夫,开弓射箭不在话下,身体强壮能征善战,即便是面对强敌也不曾畏惧,喊着“乌拉”的口号便向前冲锋,把生死置之度外。 对于萧满蕙来说,这些人才是草原上最佳的骑兵,他们身着轻甲便能作战,手中的弓箭极为精准,他们无所畏惧的扑向宋军,而在萧满蕙看来,现在是最佳的时机。 完全无视逃走的西域骑兵,辽军杀入了战局之中,从没有一场战争让萧满蕙如此的兴奋,若是自己能击败宋军,击杀或是生擒大宋的魏王,这功劳完全足以让自己成为萧家的另一根柱石。 将来甚至可以成为接替萧惠这位萧家家族的存在! 但现实很快打脸,鞑靼的骑兵是厉害,可宋人又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结阵,无论火枪多么厉害,近战的时候依旧是一块短板,但李酒和赵昀两人已经把这块短板发挥到了极致,可他依旧是宋军近战之中的软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结阵自保,只要火枪手不成为大军的负担就好,这时候李酒和赵昀两人明白为何赵祯不让火器营独立作战的原因,面对潮水般冲锋而来的辽军,他们手中的火枪发挥有限。 十个火枪手组成一个小阵,前排士兵单膝跪地枪柄杵在地上刺刀朝外形成一片刀墙,宛如一座座小型的拒马,后面的士兵持枪而立,随时开火攻击靠近的骑兵。 这是化整为零的战术,极大的阻碍了辽军的冲锋,当然在这个时候,神卫军迅速补充,展开一场步卒与骑兵之战的血肉交战。 神卫军是大宋上四军中的精锐,是原本护卫赵祯的中军,战力自然不俗,长枪手在前,捉到手在后,还有随时随地进行支援的陌刀手,这是对付骑兵的完美阵容。 若是再有对付骑兵的陷马坑和铁蒺藜就更好了,但这些已经被西域人消耗殆尽,只能依靠军阵进行作战。 但有着火枪手的宋军依旧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火枪手可以在混战之中,在阵形的保护下进行点射,如此近的距离,想要射不中眼前的敌人还真的有些困难…… 来自草原的战马根本就没听过火枪的声音,一时间被这枪声吓得阵形散乱,不受控制,而马背上的骑士要提防神卫军的长枪,提防专门对付马蹄的钩镰,甚至还要小心不时射来的弩箭,早已是力不从心,如何控制战马? 现在火枪也成为无处不在的杀手,辽军的骑士发现,只要被这些黑洞洞的枪管瞄准,基本上非死即伤,他们身上的皮甲连弩箭都抵挡不住如何抵挡火器? 这就是一场战争意志的较量,而在这关键时刻,宋军派出了他们的后备力量,陌刀手,在刀墙出现的一瞬间,萧满蕙便知道他输了。 大宋的战阵可谓是水泼不进,完美的诠释了杀戮二字,大辽不可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十八条街的差距 神卫军只是宋军的一部分,大宋还有捧日军和边军投入到了西域的这片战场上。 当佑阿加帕和萧满蕙的目光都被神卫军和魏王殿下所吸引的时候,赵祯已经率军绕过宝庄城抵达了六种城外。 虽然神卫军的斥候没有传递出消息,但却并不意味着捧日军的斥候探听不到消息,事实上赵祯了解赵昀的处境,知道他和神卫被困宝庄城中,四周是西域联军和辽人,但他却无法给予神卫军提供支援。 神卫军本是赵祯的中军,也是一个重要的诱饵,在一开始,赵祯便打算用中军去吸引西域人和辽人的注意,一旦战争开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即便是和赵昀身在军中也没有办法。 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战略,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身陷重围,赵祯作为大宋的帝王也无法率军驰援,帝王的无奈莫过于此。 原本赵祯不理解的事情现在他开始逐渐的明白,孩子长大了,自己也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有些事情也会出现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当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相信神卫军和火器营有能力保护好赵昀,当赵昀打出自己旗号的时候,赵祯便知道他要干什么,自己孩子没人比自己更了解。 这是在吸引敌军,把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让捧日军和边军有机会绕过宝庄城攻取其他城池。 赵祯不会浪费儿子所创造出的机会,虽然是他有错在前,但眼下多少也算是为大宋的西征立功了,如此良机当然不能错过,不光要攻取六种城,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如此才有机会杀一个回马枪。 以神卫军为诱饵,这算是下了大本钱的,从一开始赵祯就在向各方面散发错误情报,让辽人和西域人误以为大宋会中规中矩的进攻,先从宝庄城开始一路向高昌城推进,但事实上大宋这一次同样采取了蛙跳的战术,直接分兵而行。 王圭和王鹤二人的捧日军有着相当高的战力,即便是没有火器营的协助,也能以五万大军拿下六种城,更别说还有六万边军的协助了。 事实上赵祯的圣驾就在这六万边军之中,他并没在捧日军中,也没在神卫军中,只是在最不起眼,也最不应该出现的边军之中,这让曹康有些紧张。 这次捧日军夺取六种城的战斗进行的很快,尤其是在有边军的支援之下,简直是一鼓而下。 六种城甚至是在惊愕之中丢失掉的,当西域联军和辽人的军队围困宝庄城的时候,六种城几乎是一种不设防的状态,他们并不认为宋军会分兵绕道至六种城。 何况这里的城防也不必宝庄城差,但结果却是宋军不光来了,而且来了很多! 措手不及之下,六种城的守城士兵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就被大宋的铁骑冲破了防线,骑兵在街道上冲锋的威力有多惊人? 挡着皆糜! 可以说六种城的守军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就被攻下,而加固了的城墙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转手成为大宋的防御而已。 这场战事结束之后,赵祯才知道,原来华夏的战争思想和智慧甩出这些蛮夷十八条街!大战在即,城防居然如此松懈,在大宋说出来都没人信。 在拿下六种城之后,赵祯面对一个两难的境地,是第一时间向高昌城发动进攻,还是转道驰援宝庄城? 毕竟李酒率领的神卫军只有五万人,而围困他们的西域联军和辽人却是他们的一倍有余,后勤补给全算上神卫军也撑不了五日,而伊州的西域都护府已经抽掉不出任何兵力。 仅有的两万人还要作为守城和运输之用,根本腾不出人手来,但眼下的机会又实在难得。 在行辕大帐的白虎节堂之中,赵祯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王圭和王鹤是第一时间赞同回军援助宝庄城的,而曹康却认为宝庄城的神卫军战力惊人,完全有能力抵挡住西域联军和辽人。 赵祯微微点头,双方说的都对,但他现在决定把问题抛给另一个人,转身望向赵旭道:“旭儿,你觉得当如何?” 赵旭微微一愣,随即道:“父皇若是问儿臣,儿臣觉得曹都护说的有理,神卫军和火器营战力惊人,可抵挡辽军和西域人,只不过昀弟身在军中,他是大宋的皇子,魏王,绝不能出现意外,所以儿臣觉得当回军驰援神卫!” 众人连连点头,不愧是大宋的太子,老成持重,每一句话都是有礼有节,甚至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中,只不过赵祯心中微微叹息,王语嫣也不知怎生教的孩子,这中政治上的心眼实在太过难看! 赵旭看似有礼有节的话,却在这个时候把责任推卸给了赵昀,若不是赵昀在神卫军中,大宋便不会有此两难的境地,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的了,这也是王圭王鹤等人心中所想的,既然他们不敢说,而太子说出来了,那自然要夸赞太子。 至于神卫军,本来就是用作拖延敌人之用的,但有一点,赵祯从来就没有打算牺牲这五万的神卫军,今日牺牲五万神卫军,将来就有可能牺牲别的将士,寒心不说,若是成为习惯,军人的尊严与大宋的威严何在? 到底赵旭这个太子没有说到点子上,只不过他的小心思赵祯能看穿,眼前的这些人多少也能明白一点,太子也是人,他还是个年轻人,又不是圣人,总会有所担心,只不过他在责怪赵昀而已,却又提议率军驰援,可见他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王鹤作为文臣,自然知晓历朝历代皇储之争的可怖,势力之间倾轧如常,稍有不慎灰飞烟灭,太子的手段还算温和,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他更讨厌赵昀的不守规矩,身为皇子岂能率性而为,更何况是去往军中!这已经是触及了作为皇子的底线,给人以不老实不安分的感觉,这种放肆要不得! 尤其是在官家只有俩个皇子的情况下,不怪太子责怪,这一切都是赵昀自己过分所造成的。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摩擦摩擦 事实上当下如何抉择其实很简单,并没有赵祯所说的那么麻烦,什么二选其一,不过是他自己故意设下的一个心理测试,现在攻取高昌城绝不是一个最佳时机。 因为大宋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可能,对宝庄城外的西域联军和辽人打动围剿,尽可能的消灭西域人的有生力量,同时对辽朝不断的施压,赵祯相信辽人会很快崩溃,因为辽朝的人口实在不多,能拿出八万的士兵已经是辽朝的极限了。 赵祯不相信辽朝会援助西域超过十万援军,这个数字对大宋算不上什么,但对辽朝无论是人力财力都是一场极大的开销,简单而言,辽朝打不起! 攻打高昌城所付出的代价必然巨大,但若是大宋能彻底歼灭宝庄城外的西域联军,驱逐辽军,那对西域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赵祯不相信西域人奇货可居的品性能扛得住大宋的不断重压,赵祯要通过战争告诉西域人,他们在大宋面前不堪一击,而且大宋攻击更多的将会是西域人。 所以赵祯带着王圭曹康二人的捧日军和边军拿下六种城,为的就是与神卫军配合,形成夹击之势,因为他笃定,高昌城的守军已经被六种城一战吓到了。 这也是赵祯率军绕过宝庄城的原因之一,以快速迂回的作战方式跳跃攻击,直逼六种城,这给高昌城的压力不可谓不大,赵祯相信,高昌国主麴叱干现在是用一切可以调用的力量防御高昌城。 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以牺牲许多东西,即便是西域士兵的生命都不算什么,麴叱干如狐狸般狡猾却又如胆小的老鼠,这样的人对付起来非常容易,展现强大的实力恐吓之! 但这些话赵祯却没有对旁人说,谁也不知道从一开始,他的战略思想就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暴制暴,以战促降,大宋不能在西域人的身上浪费过多时间。 商业是大宋的支柱型产业,甚至上升到了大宋的国本之一,即便是从天竺打通了商路又开拓了市场,可失去丝绸之路对大宋所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天竺的商路只能用作暂时替代的产物,却不能减少大宋每年关税的减少,关税的减少也意味着朝廷的财政收入减少,相比以往,现在的朝廷开支更多。 何况赵祯试着把一些财权放在地方官员的手中,以便让地方上有一定的应急和处理能力,带领地方上的经济发展,脱贫致富。 这段时间范仲淹不断的奏报,改革受阻,国内的商贾们怨声载道,并非是天竺不好,而是觉得丝绸之路是他们的命根子,天竺的通道南方人需要,可北方人更依赖西域那条路! 这便是症结所在,看似不起眼又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却成为大宋改革的巨大阻力,而这些却是一般人不会知晓的。 赵祯的意志就是军队的意志,大军再次开动起来,而这一次,大军只在六种城留下了一万边军驻守而已,因为无论是赵祯还是王圭,曹康,都觉得高昌城的守军不会主动攻击已经被大宋占领的六种城。 所以在这个时候率军回援宝庄城是一个最佳的时机,没人比赵祯更清楚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剿灭一方有生力量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即便大宋占下了高昌城又如何?麴叱干依旧有足够的力量,这个赵祯征服西域的初衷是矛盾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安定的西域,一个大宋有权直接管辖的西域。 所以,赵祯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彻彻底底的统治西域,减少这里存在的一切反叛,而方法很简单,要么归降受到大宋的统治,要么毁灭,就这么简单。 毁灭的东西很简单,也很常见,就是西域的军队! 赵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在西域摧毁敢于和大宋对抗的军队,这是最为有效的方法也是战争的全部。战争是残酷的,但这操蛋的“游戏规则”却是正确,无法更改的。 想要同化一个地区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大宋现在恰恰缺少的就是时间,所以只能用最为强势的手段进行征服,至于日后的统治,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做。 大宋在拿下西域之后,可以规避汉唐的错误,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倾注更多的精力,财力和时间,十年不够就五十年,五十年不够就百年!总有时间去同化他们! 而来自辽朝的威胁,却是眼下最为棘手的问题,赵祯相信辽朝已经无法和大宋来上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但辽人自开国便保留下来以战养战的作战方式依旧威胁着大宋。 大宋的州,府,路,甚至是村庄县城越是繁华越会成为辽朝的补充,所以赵祯想尽一切办法,积极的把战争控制在大宋以外的地区但要知道,大宋的国土面积在不断的增加,但边军的人数却没有多少改变。 对付辽朝只能用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一直把这个来自北方的狼按在地球表面摩擦! 不是在第一时间杀死它,因为这会引起狗急跳墙,而是要在不断的向它施压,不断的摩擦它的边缘,从经济上,军事上,甚至是政治上去摩擦它,直至让这个庞然大物成为一个圆润的球,滚去草原为止! 所以眼下对宝庄城敌军的围剿不光是对西域有生力量的杀伤,也是在对辽朝军力的摩擦,让这个本就没剩下多少军队的辽朝持续减少他的兵力。 而相比大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大宋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人口基数,可以说只要大宋有足够的钱财,扩军数百万都不是问题,只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赵祯为何只带着十万大军前来西域?即便是加上伊州西域都护府的边军也不过十六万之数,兵贵精而不贵多。 捧日军乃是大宋禁军中的上四军之一,虽然和神卫军一样,但区别在于捧日军是骑兵起家,而神卫军是步军起家,捧日军的前身乃是后周的铁骑马军,神卫的前身是乃是后周的虎捷步军。 可以说他们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赵祯一直看重和培养,再加上火器营和六万边军的存在,赵祯相信这集大宋之虎贲存在的军队无坚不摧。 否则西征就是个笑话,征服辽朝也是个笑话!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诱饵与牺牲品的区别 宝庄城之战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辽人和西域联军并不打算放弃,即便是在西域人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他们的士兵伤亡惨重也不打算停下对宝庄城的围困。 西域人不清楚但辽人应该清楚,大宋的后勤保障是一个怎样变态的存在,自从赵祯以蔡记的名义推广军粮之后,蔡伯俙便把压缩军粮推广到了军中。 这东西虽然硬的像块石头,但它终究不是。 军中有着自己的规矩,非万不得已,谁也不能吃这些味道不错,但需要大量口水的东西,尤其是在水源不足的情况下,尤为重要,大宋的军队都是通过后勤来保障食物的,还有从当地购买。 虽然宝庄城的城墙已经不在,但这里好歹也是一座城池,大军还是能从城中补充粮食,尤其是在赤哲奴郕并未把粮草付之一炬的情况下。 城中的粮草消耗的很快,神卫军的粮草同样如此,但他们还有最后的东西,压缩军粮,这些军粮不光要给大宋将士提供,还要给三千西域降俘提供。 至于城中百姓,对不起,宋军完全没有义务去管他们的死活,城门在没有战斗的时候是开着的,你大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前提是你不能带走任何的食物,一粒粮食也不行。 对与被困在宝庄城这件事,神卫军中的李酒和赵昀是抱着乐观态度,他们并不担心,至少城中将士们的斗志还没有被消除,至少援军已经在路上了,这一点是相当肯定的事情。 李酒知道赵祯的整个计划,也明白战略部署,所以他才会在发现赵昀之后没有立刻派人护送他逃离战场,原因很简单,官家的目的是让神卫军作为诱饵,而不是让他们成为牺牲品。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李酒知道,赵祯本人也知道,至于赵昀……在李酒看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作为跟随赵祯多年的李酒,他觉得官家之所以带着三个孩子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亲征的军中,只有一个目的,考验他们……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就被打断,这一次马蹄声的方向不是来自辽人和西域人的驻地,而是来自不应该出现军队的西北方,也就是六种城的方向。 援军已到,是时候收网了……而网中的鱼不是高昌城,而是眼下的西域联军以及辽人! 这张网织的时间很长,大宋做了许多,也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如此精密复杂的一张网李酒自己是惊叹弗如的。 谁能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是官家的诱敌之计,即便想到了也不会猜到这是一场针对西域以及辽朝战力的诱敌之计! 当李酒看到隆隆的马蹄声以及滚滚烟尘的时候,他转身向着城下嘶吼:“击鼓整军,神卫备战!有违军法者立斩!” 稍稍的寂静之后,城下的将士们便如同得了命令的工蜂开始乱中有序的行动起来,这是他们握在宝庄城中的第五天,也是不断抵挡西域人和辽人袭扰的第五天,这五天之内积攒的怒火是惊人的。 神卫军作为大宋最精锐的所在可堪受此大辱? 神卫无论在何时都应当是军中的利器,成为官家手中的雷霆,现在官家率军驰援,正是展露锋芒之时! 军中自有默契的配合,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两军之间的配合有的时候是靠双方之间的早早定下的规矩,有的时候却是靠战场上默契的配合。 恰好神卫军与捧日军之间常年竞争也常年默契,双方知道契合点在什么地方,想都不想,李酒便率军向萧满蕙的所在扑去。 而这时驰援而来的捧日军的前进方向就是辽军的背面,曹康这个时候不用指挥也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并非是瞧不起他,而是他的边军常年驻扎在西域,对西域的军队颇为了解,他的六万边军恰好是西域人的克星。 李酒距离辽军之地最近,他率领的神卫军是第一时间向萧满蕙的驻扎之地扑去的,还未进入火枪射程的时候,李酒便下令射击,以此吸引辽军的主意。 当然,辽人也不瞎,也不傻,一直困在城中的神卫军突然向自己发动进攻,任谁也知道其中有诈,萧满蕙还在思索的时候,便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这恍若闷雷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瞳孔猛然一缩,这是大宋重装骑兵的冲锋声,只有大宋才有如此中心的骑兵,那恐怖的板甲,那惊人的骑枪乃是所有骑兵的噩梦。 “上马迎敌!”萧满蕙的声音因为太过用力发出一丝叉音,就像是良家妇女瞧见采花大盗般的感觉,但这个时候没人去嘲笑他,所有的辽军都知道大宋装甲骑兵的恐怖。 一个翻身骑上马背,萧满蕙一边咒骂一边指挥军队向西面突围,没错就是突围,他知道这场仗已经输了,与其和宋人拼死到底不如撤走。 至于那些西域人?谁管他的死活! 相比大辽的战士,他们连战马脚上的马铁都不如!若不是他们当初临阵脱逃,那里会有眼下这种局面? 萧满蕙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向了西域人,同时在此刻他也放弃了西域的联军,这个曾经为辽军作为炮灰的存在。 萧满蕙咒骂着西域人,同时也咒骂着神卫军,这支五万人的军队生生的把西域整整六万大军耗去了近一半,而辽军亦损失近八千人却没有冲进宝庄城一步! 这些躲在盔甲火器后面的孬种,若是……若是在平原上早已被大辽的骑兵撕碎! 但他却忘了,之前神卫军在宝庄城外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占下便宜,也没有大破宋军,反而被宋军夺取了宝庄城,人有的时候会失去理智的推卸责任,尤其是在面对失败的时候。 当然这时候萧满蕙不会忘记咒骂大宋的皇帝,咒骂赵祯的发疯,既然能带着援军从北面杀过来,显然是已经拿下了六种城,而高昌国的国都高昌城近在咫尺,以宋军的实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何放着高昌城不去进攻,偏偏杀个回马枪来攻伐自己?!莫不就是因为动了你的孩子?想到这里萧满蕙便愈加愤恨,大宋的魏王自己倒现在连面都没见着!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成埃落定 佑阿加帕站在军中看着携带西域滚滚黄沙而来的大宋铁骑,身体僵硬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怎么就出现援兵了?萧满蕙告诉自己宋军不会出现在宝庄城外的,只会攻取高昌城,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整军备战不用他说便已经开始,西域人骑上战马准备作战,但宋军的铁骑却不是奔着他们而来,直扑辽军的所在而去,大地颤抖,佑阿加帕看到的是一支完全由钢铁组成的骑兵。 那从上至下的铠甲,人马具甲的可怖只需站在边上感受大地的颤动便知道,这是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当这些大宋重骑冲锋起来的时候,所形成的威势没人能阻挡,即便是山岳也要给他们让道。 佑阿加帕甚至看不见宋军骑兵的脸,他们的脸都被笼罩在一个铁面罩之后,这个武装到牙齿和手指的军队端着长达一丈有余的长枪冲锋,虽然佑阿加帕没见过这种兵器,但从长度和寒光闪烁的枪头便知道被刺中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大宋的骑兵犹如一根长矛刺进了辽人的军阵,强大的冲击力和响彻天际的折断声,让佑阿加帕心惊胆战,这是一股怎样的战力? 即便是最为西域的统帅,他也从未见识过,辽军的骑兵大阵瞬间就被撞出一道口子,接着这道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到大宋骑兵被辽人死命的拦下。 佑阿加帕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被宋人杀透了大阵,只需要再来俩个这般的冲锋,辽军便会崩溃,没有人抵挡得住这样的冲锋,如同怪兽一般的骑兵冲锋。 宋人有坚固的铠甲,有锋利的兵器,有不弱于辽朝的战马,训练有事的他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骑兵阵形保持的极好,虽然佑阿加帕自己没什么本事,但他却知道敌人的实力,也善于观察。 这一战宋人显然是奔着辽人去的,自己明明在辽军之前,宋军的重装骑兵却完全无视自己,这证明宋人意在辽人,而不是自己,佑阿加帕第一时间带着军队向另一面逃窜。 说明辽人,说明强大,在宋人面前也不过如此,这时候自己若是还打算投靠辽人,那就是真的愚蠢了,显然宋人对辽朝的恨意可比西域高得多,宋军的首要目标是辽人,而不是自己等西域联军。 这时候不走更待何时? 西域联军开动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营地,并以在这个时候分散成数个队伍,显然他们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眼下的局势已经基本上算是完了,连辽人都不是宋人的对手,西域人如何争锋? 不如把消息带回国都向国主禀报,放弃抵抗想办法与宋人和谈,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的想法很正确,但也很糟糕,在突围之前分散只能削弱他们每一路的力量,从而给大宋边军各个击破的可能,六万边军并没有第一时间抵达战场,而是在宝庄城和六种城之间的小金岭埋伏了下来。 这里是宝庄城撤军的必经之地,无论是西域联军如何撤离,都将路过这里,此战赵祯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战略部署,所以也就交给曹康进行围剿。 身为帝王,他基本上很难再有如燕云之战那般有驰骋沙场,长刀饮血的机会,他是大宋的皇帝,是一国之君,坐镇军中便会给将士们带来无限的勇气,但率军冲锋便会成为累赘。 佑阿加帕带着两万高昌国将士来到小金岭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六万打了鸡血的大宋边军,曹康为了确保此战大胜,分兵一半埋伏在两翼,三万的中军截住佑阿加帕的去路,两翼各一万五千士兵进行夹击,并收缩阵形包围。 只用了区区俩个时辰,便击溃了佑阿加帕所率领的高昌军队,两万高昌士兵八千被当场击杀,俘虏近七千人,这对大宋来说已经算是一次大胜,但曹康自己并不满意。 五千高昌士兵逃走,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耻辱,官家下令可是要全歼这些人的。 不过很快就有飞骑来报,龟兹士兵和焉耄士兵已经赶来,曹康打算在他们的身上找回场子………… 赵祯看着眼前惊恐万状的佑阿加帕,很难想像他就是西域联军的主帅,为何给人一种胆小如鼠的感觉?莫不是麴叱干疯了? 此时此刻的佑阿加帕那叫一个悔恨,他恨自己不该担任这个联军主帅的差事,甚至恨麴叱干对自己的信任,就是这信任葬送了自己。 当然他也恨辽人的不讲信义,也恨萧满蕙的狂妄自大。小金岭的战斗还在继续,喊杀声从军帐外传来,为赵祯的圣驾更添几分杀伐之气。 望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佑阿加帕,赵祯挥了挥手:“松绑。” 亲卫们看了看官家,又看了看眼前的佑阿加帕,最终还是给他松绑了,眼下他不可能有机会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赵祯望着惊讶的佑阿加帕:“朕不会要你的命,你回去高昌城给麴叱干送传个话,若是他不想死就早日归降,朕还给他留着侯爵的位置,若是不肯朕必将踏平高昌。辽人救不了他,因为辽人自身难保。” 人的求生欲望极为强烈,这是一种本能,佑阿加帕极好的诠释了这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小人一定把陛下的消息传递给麴叱干。” 这种称呼上的变化让四周的亲卫都瞧不起,这种人居然是一军之统帅,实在是有辱手下的士兵,如今的大宋将士拥有着极高的荣誉感和自豪感,这些都是赵祯一手打造出来。 话也说完了,赵祯笑眯眯的对佑阿加帕道:“还不起来快走?难道要朕送你不成!” 赵祯的笑容其实挺阳光的,但对佑阿加帕来说便是如恶魔般狰狞,打个滚便齐声出去,他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想看到宋国的军队。 越是胆小的人越怕死,求生欲自然也就越强,赵祯相信他会把消息送到,只不过看着他的模样颇为感叹:“一国之君若是只用这样的臣子,简直是自毁江山涉及,谄媚之臣不可用,可又有多少君王做得到?你说是不是赵旭?” “儿臣记住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正义的定义 大宋对西域的打击真可谓是宛若雷霆,西域联军甚至是辽军都在大宋的打击下土崩瓦解,西域人很惨,损失极大,这对本就没有多少的兵力西域诸国来说是致命打击。 六万联军只有最开始的高昌士兵逃走了五千人,这五千士兵运气好,大宋边军并未派遣骑兵进行追击,所以他们跑得最多,而剩下的龟兹军和焉耄军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遭到了边军骑兵的追杀。 曹康是真的气急败坏了,那五千逃走的高昌士兵就是他此战的败笔,五千多人的逃走让他堪称天衣无缝的陷阱成为一个笑话,面对赵祯的时候,他差点羞愧的钻到地缝中去。 当然赵祯是一句责罚也没有的,他知道曹康是一个知耻而后勇的人,这种错误不会再犯,果然,他的收获惊人,剩下的四万西域两军基本上死的死,降的降,加起来还没有千人走脱,即便有,也被边军的铁骑给追杀殆尽了。 对待西域人赵祯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手软的,老祖宗的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早早的定下了调子,这句话的出处很有意思《春秋左传正义》。 华夏的史书已经把这句话定义为正义的事情了,屠杀外族算不算残暴?不算,因为这是正义………… 即便赵祯觉得很扯,但他却能用这句话站住脚,并且给自己最大的心理安慰,消除自己心中的愧疚感.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学会安慰自己……尤其是在做了违反自己道德水准的事情之后,而这件事又不得不做的时候,安慰自己很重要。 事情总会发展,有时往好的地方,有时往坏的地方,但总不可能一成不变。这么多年来赵祯坐在大宋的御座上改变了很多,随着不断的扩张他甚至放弃了一些原来所秉持的东西。 曹康的战绩相当不错,也为西域都护府的边军捞取了大量的战功,虽然不能让他们一夜暴富,但凭借这些战功却可以从朝廷领到相当不错的犒赏。 军中的气氛也相当不错,大战之后的喜悦也伴随着袍泽的战死而没有那么愉快,只不过冲淡了一些悲伤的气氛而已,死去的将士由专人收敛火化,装入骨灰盒中,将来带回大宋。 灵儿在军中带着医官救治伤兵,她已经看过太多的生死和伤口,有些麻木了,但依然保有一颗善良之心。这是她最大的收获,当然也有军中流传关于她是“活菩萨”的传闻,只要她看过的士兵,一般都能很快痊愈………… 这场围歼战还是不错的,给西域军力造成的创伤极大,基本上动摇了这片土地的根基,六万人虽然不是西域的全部兵力,可却摧毁了他么的自信。 这也是赵祯所期待的效果之一,至于辽人…………很鸡贼! 准确的来说是萧满蕙很鸡贼,见到势头不好,居然以最快的速度,在神卫和捧日形成包围之前,溜之大吉了,当然他们付出的代价便是三千骑兵的伤亡。 用三千辽朝精锐换取四万铁骑的安然离开,不得不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狗急跳墙,狗急跳墙了啊!”赵祯看着眼前的李酒和王圭两人喃喃的念叨着。很难想像,萧满蕙居然把自己的心腹之军在辽军崩溃之前拿出来挡刀。 战场上有的时候不是靠尽量的装备就能获胜的,尤其是在短兵相接的冷兵器战场上更需要勇气的加持,但有的时候,还会又另一种东西扭转占据,那就是无所畏惧的疯狂。 萧满蕙的亲兵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不单单是亲兵那么简单,更是萧家的一股强力保障,人数不多约有三千,但这三千人却是无所畏惧的死士,在战场上他们敢直面大宋铁骑那如林般的骑枪,敢疯狂的扑向大宋军阵甚至以同归于尽的方法拉扯敌骑下马。 在冲锋中一旦落马,基本上和死没有区别。 也就是这三千人在宋军冲阵之后,给辽人稳住了阵脚,并拖延时间让萧满蕙带着他们撤走的,但对于萧满蕙来说这次他付出的代价几乎不能承受。 大辽五万铁骑损失一万人都没拿下宝庄城,都没见到大宋的魏王一面,反而中了宋人的埋伏,不得已使自己牺牲了三万精锐死骑,这些人都是萧家的精锐,供奉多年的死士,现在尽数折损在自己手中,如何向太皇太后和萧惠交代? 至于那些西域人,他们的失败完全是自找的,大辽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掩护,吸引了捧日军和神卫军的注意,反而让西域人有机会从边上溜走。 直到现在,萧满蕙还认为西域人走脱了,他决定前往高昌城,等待太皇太后援军的到来,以图再战,可当他抵达高昌城的时候,却发现萧太皇太后已经率领大军抵达,至于那六万西域联军……并没有出现。 萧太皇太后当场训斥了他抛弃盟友的行为,同时也向高昌国主麴叱干表达了失望,而不光是高昌国国主,整个西域的国主无论大小都出现在了高昌城。 尤其是萧太皇太后的到来,更是让高昌城和西域再次充满信心。 辽朝的临朝称制的太皇太后也御驾亲征了,为的就是帮助西域抵抗大宋的入侵,虽然大家都知道眼下的情况是辽人离不开西域,可这并不妨碍双方之间的关系。 西域人看到了希望,有了辽人的帮助,再加上本土作战的西域人,他们觉得自己必胜无疑。 对于现在的盟友,萧挞里当然是要鼓励的,虽然西域人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愚蠢,但她依然要保持友善的态度,和辽朝上国的威仪。 这场战争的总结是可怕的,辽朝的五万骑兵折损一万人,而西域联军的六万人却只剩下区区六千人,要知道西域联军和辽军是前往宝庄城作为伏军的! 他们是去埋伏大宋五万人的神卫军,最终却是被宋人埋伏了一波,不禁宝庄城和六种城失手,更是损失了数万人马,这对西域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萧挞里坐在殿中本属于麴叱干的王座上,扫视着殿中的每一个人,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开口便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断,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觉得自己愤怒,而现在她恰巧不能如此。 “何人喧哗?!” 殿外的辽朝御帐亲军压着一个人进殿道:“启奏太皇太后,乃是西域联军主帅佑阿加帕求见高昌国主!”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萧挞里的目标 佑阿加帕的出现是谁都没想到的,通过高昌军侥幸逃脱的士兵传回的消息,这个联军主帅应该已经被俘虏,怎么会出现在了高昌城?莫不是他逃回来的! 而坐在御座上的萧挞里却很淡然,想从大宋的军中逃出来简直不可能,在她看来这显然是大宋皇帝赵祯放他出来的,并且带着重要的口信。 殿中很安静,虽然人们心中充满疑惑,但却没有发声,这虽是高昌国的宫殿,却已经易主,辽朝的太皇太后就坐在原本属于麴叱干的宝座上,显得那么的自然,仿佛就应该是她的位置。 即便是佑阿加帕进入殿中也是先向宝座上的萧挞里行礼,接着才是自己的国主麴叱干,面对大辽的太皇太后,他声音颤抖:“佑阿加帕……参……见大辽太皇太后!” 萧挞里微微抬手,用稍显温和的声音问到:“起身吧!不知大宋皇帝让你带来什么消息?” 殿中臣子微微一惊,从萧挞里的话中听出,这佑阿加帕乃是大宋皇帝放回来的,并且还带了口信,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让他脖后的汗毛炸了起来。 干咽了一下口水,佑阿加帕觉得自己不该把大宋皇帝的原话说出来,很可能激怒眼前这位太皇太后,但他却又不敢擅自改动。 “照实了说!把大宋皇帝的原话说出来让本宫听听!” 这就像是拿着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佑阿加帕涩声开口道:“原话?” “原话!” “大宋皇帝说:朕不会要你的命,你回去高昌城给麴叱干送传个话,若是他不想死就早日归降,朕还给他留着侯爵的位置,若是不肯朕必将踏平高昌。辽人救不了他,因为辽人自身难保。” 寂静,整个宫殿都陷入了寂静,紧接着便被一阵大笑所打破:“哈哈哈……可笑!他赵祯说大辽救不了高昌,救不了西域?眼下本宫率领十万大军来援,就在这高昌城中!赵祯之自大可见一斑!别人怕他大宋,大辽可不怕!本宫更不怕!” 自信又坚定的声音在高昌国的宫殿中回响,萧满蕙猛然拜下:“大辽威武,太皇太后携我大辽雷霆而来,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殿中之人无论什么身份,都跟着他一齐拜下:“大辽威武!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萧挞里微微点头随即声音一冷手指佑阿加帕道:“来人,把这无用的废物拖出去斩了!”殿中之人无不大惊,尤其是麴叱干,急急的开口道:“还请太皇太后恕罪,他毕竟是西域联军主帅,即便不敌宋军,也请太皇太后看在他……” “不敌宋军?!” 萧挞里仿佛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能力不足担当一军统帅就是他最大的罪过,约束不了全军,致使与我大辽合围时崩溃,此乃不赦之罪!即便如此本宫也能放他一条生路,可面对大宋围剿之时却不与我大辽共进退,想要独善其身,最终致使西域六万大军殆尽,余者不过几千人,他才是此战失败的原因!” 萧挞里的话极具误导性,瞬间便让殿中之人对佑阿加帕大为反感,觉得他是死有余辜,而此时的麴叱干也不再言语,他知道这是萧挞里在立威,用自己的武将立威! 但他却不能说什么,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佑阿加帕自己的无能埋葬了自己,若是他和宋人死战,若是他能把六万联军带回大半,也就不会有这事情了。、 相比辽朝,相比西域诸国,麴叱干更恨佑阿加帕,是他让自己威信扫地,是他让自己在辽人面前无可辩驳!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也让萧挞里抓住了机会,直接夺取了主动权,取代了高昌国的位置,她在西域树立了强硬的姿态和威信,顺我者昌的感觉。 事实上不仅高昌国,西域的其他小国和势力都把重注压在了辽朝的身上,连高昌国自己也是如此,如今他们看到了辽朝的援助,看到了辽朝最高权利的出现,他们还有什么不信任的呢? 尤其是在萧挞里立威之后,佑阿加帕的首级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便预示着大辽真的入主西域,成为西域诸国的领头羊了。 她要把西域团结起来,把辽朝和西域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宋的西征,同时也要从这次战争中获得足够的利益。 西域已经开始流传大宋的无敌,描述宋军是如何作战的,宋军的火器是何等的厉害,这已经影响到了西域的士气,而佑阿加帕显然是个胆小之人,萧挞里不会允许在这个时候的高层出现恐惧,杀他祭旗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她已经知道了有关宋军的所有消息,以及赵祯就在边军之中的消息,宋辽之间的战争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是大辽被宋牵着走,这种感觉让她心有余悸,而这次不同,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作战,西域人才是最了解这片土地的。 见到的朝会结束了,这是大辽借用高昌国宫殿举行的朝会,而臣子之中不敢有辽臣,还有西域诸国的国主和宰相,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及辽臣,但却心甘情愿,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辽朝是他们的最后稻草………… 退朝之后,萧挞里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她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准备,把西域彻底的笼络到自己的手中,成为大辽忠实的帮手,这是战争之前的准备,必须有一个完全听从辽朝指挥的西域,必须让西域人知道怕! 萧挞里走进高昌国的寝宫之中,在侍女的服侍下还上习惯的衣物,抬头望向东方,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先把西域整合起来,接下来就要开始作局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模仿赵祯的作法,为此她圣旨把赵祯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从他的治国开始,接着便是军中的改革,然后是通商,一步步走来,萧挞里猛然发现,死对头的办法果然有效。 此战大辽不是没有希望,而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目标只有一个,擒贼先擒王! 当初燕云之战为何宋辽之间没有决战便崩溃?就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战死在了鸳鸯泊,而手刃他的就是赵祯!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紫微星的命格 有了辽人的加持,西域人的士气终于开始回升,但来自于民间的传闻愈加厉害和离奇了,最“靠谱”的传言便是大宋的魏王殿下乃是毗沙门天转世,率领天兵天将锐不可当。 西域人信佛,这是从唐时便开始的兴起的,如此长的时间早已融入进了他们的血脉之中,而毗沙门天转世便是佛教中最著名的多闻天王。 西域人相信这种传言也不是无中生有,唐时便有关于这位护法天王的记载。 天宝元年,安西城被蕃军围困,毗沙门天王于城北门楼上出现,大放光明。并有“金鼠“咬断敌军弓弦,三五百名神兵穿金甲击鼓声震三百里,地动山崩,蕃军大溃,安西表奏,唐玄宗大悦,令诸道州府于城楼西北隅置天王像供养。 其中的神话的部份不用多说,自然是以讹传讹而来,但唐玄宗为了鼓舞军民之心选择了相信,这也是变相的承认了这一事实。 而传到西域之后,便愈发的不可收拾,多闻天王不光是护法天王,还是招财纳福的天王,甚至比菩萨在的香火还盛。 既然大宋的魏王是毗沙门天转世,那大宋的皇帝岂不更厉害?这是寻常百姓的拙见,当然也会影响统治者,连麴叱干都开始怀疑大宋的皇帝是不是天神下凡!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萧挞里的耳中,只不过她听了消息后默然许久,待人都散去后才有喃喃之语缓缓出现:“天神?也许,不过本宫倒是觉得他是个堕入地狱的天神!” 一旦恨极某个人,你就会天天惦记着他,比如萧挞里,从耶律宗真战事开始,她就每日,每时,每刻的恨他,希望吃他肉,喝他血,寝其皮! 萧挞里的生活之中无形的就加入了一个人,从那时开始,萧挞里便开始收集有关赵祯所有的一切,包括这位大宋皇帝的爱好和习惯。 凡是和赵祯扯上关系的她都要事无巨细的知道,甚至亲自去了上京城中的蔡记酒楼,因为她听说这里的吃食有些还是赵祯亲手发明的。 在张俭和萧惠看来,这已经成为萧挞里的执念,而她自己认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常常想象,想象赵祯就在眼前,遇到这些事情他会怎么做?于是便有了辽朝向西域的通商,向西方世界贩卖货物,开始鼓励大辽百姓开采矿产,派出顶尖的匠人研发铁器,等等这些都是她从“赵祯”那里得到的启发。 而不得不说,从赵祯身上的偷师,使得大辽的环境越来越好,她甚至派人抓捕附近小部族的人当作奴隶为大辽修路,后来发现大辽的草场较多,只适合在上京城附近的州府修缮公路。 至于火药弹,虽然不似大宋那般的威力强大,但却也已经摸索出了门道,最少丢入军中也能对一部分士兵造成伤害,后来大辽的匠人发现,若是多放硫磺,则会出现大量刺鼻又呛人的毒烟。 这种火器是大宋没有的,也是被辽朝雪藏起来的,为的就是在一次战事中突然使用,这证明辽人并不比宋人蠢,也能格物出精巧之物来! 每每想到赵祯,萧挞里心中便会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感觉,又是愤恨,又是紧张,这种紧张感不知从而何人来,请过御医看了,只说是心中郁结淤堵,开了些清凉的茶水,最终也没有效果,只能作罢。 但萧挞里知道,这段时间她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就像是当初被父母遗忘在了帐篷之中,茫茫的草原上只有天空大地和自己,所有自己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甚至让她需要更换裹裙………… 抬头望向天空,今夜的紫微星格外明亮,闪烁着白如纯洁的星光,也不知这是代表大宋皇帝的紫微星还是代表大宋皇帝的,不过它真的很好看。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抬出一张纸,这是来自辽朝有名的数术高人所写。 借着明亮的月光与星光,萧挞里轻启朱唇:“帝者怀容,宽行与天下,守意与四方,不废与伦常。霸者气概,独立于天地,凌莅于万灵,无怨与苍生。君者典范,格物而后度人,权衡而后谋事,知已而后明志。王者风度,处事而不惊,失事而不悔,玩世而不恭。皇者仪态,从容而不彰显,富贵而不轻贫,高居而不贱低。 宗者师表,率性而不妄行,笃志而不轻佻,匡正而不乱纲。仁者多允,义者直肯,寇者忠节,匪者仗义,俊者德,豪者智,杰者明,珍者贵,士者尚。”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说什么人应该具有什么品德,但萧挞里清楚的记得,她自己当时是向那高人询问的是赵祯的紫微星星象,那高人便在自己御驾亲征之前,遣一小童送来了这纸条。 紫微星只主君,王,皇,宗与平民百姓无关,当然萧挞里也让他给自己看了看,而那高人却毫无言语,原因很简单,自己并非帝王,而是个女人,无法从紫微星上寻找命数………… 看着纸条上的一笔一划,萧挞里不得不承认上面的内容说的一点没错,确实符合赵祯的性格,若是抛开一切去看,他是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可以说是千古一帝了。 但在自己看来他却是个暴君! 他对辽朝的征伐就从未停下,自己孤儿寡母的拉扯着耶律洪基长大,拉扯着他走上帝王之位,拉扯着辽朝前进,可最终他也没有放过辽朝和耶律洪基。 是自己要了耶律洪基的命,可萧挞里却把责任归咎与赵祯的身上,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逼的!若是辽朝没有被逼迫的那么紧,也就不会出现当时的事情。 夜深人静之时,总有一些东西在黑暗中移动,不知从何开始,萧挞里越来越习惯黑暗以及黑暗之中的寂静。 “都办好了吗?” “启禀主上都办好了,可这事能成吗?奴婢觉得大宋皇帝并不是莽夫。” “他当然不是莽夫,他是个最擅钻研的人,凡事三思而后动,但他也是天底下最大的赌徒,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把局做好,本宫要亲自剐了他!” 黑影看着月光下太皇太后露出的俏脸,这张脸是那么的完美,美的让人胆颤心惊…………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捷足先登 日升月恒的场景不一定会出现,而月沉日升乃是天道循环,无论你到底开不开心,喜不喜欢,太阳都会在新的一天出现,谁也改变不了,即便你是帝王也没有用。 时间如流水不会停歇,仿佛是宿命中的长河不断流淌,即使你希望让它停止也办不到,相比活人,一个快死的人更加能体会到时光流逝的紧迫感,而麴叱干便是其中之一。 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大量的涌出,四周之人都被吓坏了,这种情况谁也没见过,即便是西域最高明的医生也没见过这种病症。 出血如此之多,不用御医开口,众人也知道麴叱干不行了,而他突然得了暴疾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这种血腥的场面当非礼勿视,围观之人多以同情,悲戚之意以广袖遮挡面容。 唯独身为女流之辈的萧挞里看着鲜血淋漓的麴叱干,她冰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随时为她而死的小动物,默然之中没有一丝怜悯。 给人的感觉相当冷漠,仿佛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但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时间所怀疑的就是她! 麴叱干的死事出突然,而紧接着,辽朝便以高昌无国主必乱无疑为由接管了高昌城,这也是正是吞并高昌的开始,在这时间,所有人仿佛都明白了……辽朝现在要的不单单是和大宋抗衡,还有整个西域。 高昌城的易主,也意味着高昌国的消失,辽军的速度惊人,以最短的时间内接受高昌,原本属于高昌的官员仿佛商量好的一般,所有人都认定辽朝的正统,认定萧挞里才是他们的新主人。 谁能想到高昌国一夜之间便易主,? 这让人惊讶的同时也开始恐惧辽朝的力量,辽朝的力量弱吗?怎么可能,这个王朝曾经是天下最的霸主之一,现在虽被宋取代之,但却依旧是个庞然大物,不是西域能抗衡的。 西域之战看似是西域和大宋之间的利益冲突,事实上却是辽宋之间的一次竞争,也是借着西域人的土地进行战争,这样一来,辽宋双方之间都没有土地上的损失。 大宋想要夺取西域这块肥肉,所谓苍白的借口基本上就是在毫无掩饰的侵略,而辽朝这招却是稍显高明了些,名为帮助,实为占领。 最简单的结果,眼下的高昌城不就是易主辽朝了吗? 而同样的,龟兹,焉耋,大屯城的国主也开始担心他们前往高昌是否正确了,他们亲眼目的了麴叱干死前的惨状,鲜血仿佛从他的口中流淌到了自己的脚下。 四周的侍者退去,同样的也把麴叱干的尸体带走了,殿中只留下西域诸国的国主,当然也有萧挞里和她的侍卫们,大辽的太皇太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宝座上等待着什么。 气氛紧张极了,没人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意思,但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舍不得自己手中的权利和财富,眼下这个辽朝的女主人才是最狠的人,她的贪婪甚至超过了大宋皇帝! 从他们和辽朝开始勾搭在一起对抗大宋的时候,这些人就应该明白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现在就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殿中的气氛诡异,西域诸国的国主们不说话,而上首的萧挞里同样不说话,但没有她的发话,这些人也想走也走不掉。 高昌的臣子基本上归附辽朝了,他们在城中依旧履行着职责,极少有人知道,此时的高昌国已经易主,他们正真的统治者不再是麴叱干,而是辽朝的太皇太后萧挞里。 当时间快到正午的时候,一队骑兵蜂拥而至,他们是辽朝的传报骑兵,身上的檄羽和大宋的稍有区别,但模样也差不多。 四周的百姓连忙躲闪,这些传令的士兵可不会去在乎什么人挡在他的马蹄前面。 马上的骑士直奔高昌的皇宫而去,当进入宫门之后,便有人上前为其牵马,一个老内侍在墙角蹲着,瞧见传令骑士后招了招手,骑士小心的上前把怀中的木匣交了上去,道了一声:“功成!”便沿着宫墙走了。 老内侍嘴角微微挑起:“好啊!这次太皇太后总算是领先一步!” 老内侍说完便拿着木匣走进殿中,靠近萧挞里小心的递上:“太皇太后,东西到了,龟兹兵变,归顺大辽!” 萧挞里点了点头,伸手指了大殿之中的空地:“派人端来一张横案来,把这东西放在横案上,给诸位国主瞧瞧。” “老奴遵旨!” 一张横案便出现在了高昌国的宫殿之中,上面放上了一个木匣,木匣之中乃是一方青铜的印玺,而龟兹国主白莫苾大惊失色,这方印玺他实在太过熟悉了,这是他的国主之印! 而印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更清楚,在颤抖中他伏地拜下:“龟兹国归顺大辽!” 其他诸国的国主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显然龟兹遭遇大变,连白莫苾的印玺都出现在了这里,他不得不降! “好!”沉默许久的萧挞里第一次开口道:“汝之妻儿在大辽铁骑的护送下已经开始前往上京城,你也应该早早收拾上路了,我大辽对待归顺之人向来慷慨,赐你上京城一品宅院一座,奴仆百人,赐金银十万缗,封顺应侯!” “谢……太皇太后!” 龟兹只是开始,接连有印玺出现在这一方横案之上,而西域国主无不妥协,他们没想到就在自己积极配合大辽对抗大宋的时候,辽人已经先行一步占据了他们的王国。 所谓的兵变也不过是辽朝一手策划的阴谋,事实上那些兵变的将军早已获得了大辽的官衔,并有辽军的支持,这一次,萧挞里带来的援军可不知是区区十万,而是二十万大军! 他们没有辎重,因为不需要,在西域的土地上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得到补充,而西域这么多年通过与大宋贸易所得的金银全数成为大辽的所得。 辽朝瞬间便富有起来,来自西域诸国国库中的金银财宝一车车的向大辽国库中运去,而负责这件事的正是辽朝的左丞相张俭! 辽朝需要什么?辽朝要从西域得到什么?不光是商路,还有他们最缺的东西,财富!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萧挞里的掠夺 西域人有一个很好也是很不好的习惯,他们喜欢真金白银,市面上也流通金银。 尤其是黄金更是被他们所痴迷崇拜,这其中和天竺传来的佛教有着密切的联系。 当然也和这里的气氛有关,自从中原王朝和西域通商之后,唯有金银在这里最好使,也最流通,所以西域人对金银有一种狂热。 西域诸国的国库之中,通过这些年与大宋的通商,他们获得了大量的金银,这还不限于各种器皿,甚至还有金牙等等…… 只不过现在这些财富都成为了辽朝的囊中之物,以解燃眉之急!萧挞里采用了极端的手段,以掠夺的,抛弃盟友的方式为辽朝敛财,辽朝最急需这些金银帮助国内度过难关。 大辽的官钞已经滥发到了一定程度,萧挞里深知赵祯在大宋发行的交钞有着推动大宋经济的巨大作用,而她也妄图恢复辽朝官钞的地位,这是她让辽朝经济复苏的重要手段。 如何恢复这些已经在民间失去信用的官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重新发行,并让他们能直接兑现,这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凌厉手段,但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废除旧官钞,发行新官钞,也就意味着朝廷有办法直接让百姓手中的官钞变成废纸! 虽然现在已经是废纸了,但只要朝廷一日不废除,还是有一定的信用在其中,若是再一次改革,不知百姓做何感想,还会信任这种东西吗? 但萧挞里觉得只得值得一试! 她仔细的研究过大宋的商业如何成为推动整个社会前进的,就像是一把弩箭,只要弦不断,拉得越紧,释放的箭矢便能飞得越远。 从赵祯亲政开始,他就不懈努力的推动大宋的商业发展,几乎到了独断专行的地步,开始很多人反对他,但随着利益的到来,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他。 同样随着商业的繁盛,大宋变的越来越有钱,最明显的便是百姓口袋中的钱变多了,而这些百姓用多出的钱再次购买商品,不断的投入其中,甚至自己也走上了经商之路。 财富不断的积攒,使得大宋的商贾越来越多,而商贾越多,商路也就越多,带动了整个大宋的经济,同时也向朝廷缴纳更多的税收。 谁能想到到场一个太子的玩闹之作,居然成为引发大宋商业变革的开始? 萧挞里到现在都觉得这是如做梦一般的事情,但却被赵祯干成了,现在大宋最有钱,也是最有权的商号依旧以一个可笑的名字命名,“蔡记”。 既然一个孩童能以都得不到认可的情况下做出今天的大宋商业来,那自己一个太皇太后领头,得到朝臣支持的大辽商业改革难道就不能成功? 萧挞里觉得他赵祯不是神人,也不是什么招财童子,他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而且能做的更好。 一车车的财富不断的涌进高昌城,在这里堆积起来的同时,辽朝的军队也开始了对财富的转移,转移到辽朝的国库之中才算安全。 张俭为此请求五万精锐骑兵的护送,他要保证这足有八千万贯的财富进入大辽的国库,且一文钱也不能少。 萧挞里毫不犹豫的同意,且在五万人的基础上追加两万,有了七万人的护送,即便是他们战死大半也能把这些财富运到上京城了。 按理说要不了这么多的士兵,但她输不起,这是辽朝翻盘的希望所在,她把一切都寄托在了这八千万贯的财富上。 萧挞里知道,大宋的崛起就是从商业上开始的,恍然之间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经济是一个国家的命脉,也是至关重要的基础,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治国需要钱,养兵也需要钱。 萧挞里自从临朝称制以来,不断的收拢辽朝的兵权,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时也希望辽朝复苏起来,恢复往日的荣光。 她要让百姓和贵族们恢复信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涌入大辽,即便是涌入大辽的国库也会让他们心安。 一切的一切包括通商西域,包括出兵西域,都是萧挞里为辽朝复苏所准备的,她从赵祯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没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大宋控制了倭国的金银,垄断了东方的唯一渠道,而西方的丝绸之路又是一家独大,这让辽朝基本上没有了办法,萧挞里只能和西域联手对抗大宋,只不过她忽然明白,与其联手对抗不如合二为一,让西域成为辽朝的一部分。 于是便有了完美的计划,和接二连三的兵变,辽朝获得了惊人的财富,而西域也成为了辽朝的一部分,当然除了六种城和宝庄城外…… 辽朝对西域的占领是自上而下的,这对西域来说是影响最小的变动,西域的上层几乎被辽朝一扫而空,或是归降,或是被屠戮殆尽,至于官员更是被收买威胁,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强大的力量展现了一个好处,可以摧毁一切想要反对的人,而辽朝就是如此,有些反对的官员满门被诛,血淋淋的事实让西域人不得不妥协。 但辽朝只对西域的上层进行威胁和杀戮,却从未涉及到下层的百姓,因为没有意义,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地方,只要上层改变了态度,下层百姓也不会有疑议,他们都听从上层官员和贵族的。 因此辽朝在西域的占领很顺利,西域诸国几乎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成为辽朝的土地,萧挞里并不愚蠢,她知道必须要掌控这里才能获得有效的统治。 而掌控这里的最好方法便是以辽朝官员替代西域官员,这招和大宋的手法一样,每每占领一处土地,大宋便以朝中官员取代当地官员,无有例外。 这么做的好处便是,所占之地都会和大宋国内一般无二,政令上下通行。 萧挞里也用上了这种手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大辽的臣子对西域进行管理,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因为辽朝也有不少的汉家读书的人,他们考中功名之后便等待着选官,现在有让他们施展抱负的地方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被人偷了 辽朝这次作局可谓是精心策划,不单单是张俭在幕后准备这一切,连萧挞里都亲自参与其中,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万无一失。 所以这一切都是背着大宋悄然进行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可能被宋人发现,也要做到快的让宋人来不及反应,这是最简单行之有效的方法。 世上虽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西域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多少也会传递到民间,而只要消息传递到了民间,就会被大宋的密谍获悉,但始终是慢上了一步。 当消息送到赵祯的手中时,辽人已经完成了对西域之地的整合,可以说现在赵祯和大宋所面对的不单单是西域,而是辽朝的西域。 快若闪电的行动使得赵祯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纸条,赵祯没想到辽人居然有如此手段,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的,甚至是在辽人出兵之前便做好了打算。 一切的突发性使得赵祯措手不及,这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如此详实的手段,如此精确的打击,如此快速的行动,他仿佛在辽人的身上看到了大宋的影子。 这一套很像黑手的风范,杀招凌厉且致命!悄然无声之中充满了危机! 赵祯在心中惊呼,辽朝在学习大宋,这一点他之前已经所有感觉,直到现在他才能确认。 萧挞里的一系列改革都在仿照大宋,事实上照搬主意有的时候确实好用,把别人的成功的案例套在自己的身上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但弊端也一样很大。 这种照搬主义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出现很多次,而负面的影响也随之而来,可以说是付出惨痛代价才有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出现。 现在辽人照搬大宋成功的经验,也许在开始的时候会出现“疗效”但这种疗效就像是化疗,虽然有效果,但却同样伤害辽朝的根基。 最让赵祯不能容忍的是,辽朝居然先他一步把西域的财富转移去了上京城,这就好比有人把你存放在仓库中的钱光明正大的用推车推回了自己家。 即便是把“仓库”拿下了,你也损失了大量的钱财,虽然这个仓库是是能不断给大宋提供财富。 对于赵祯来说,西域便是大宋的仓库,即便是盘剥了大宋商贾再多的财富也无所谓,大宋可一举拿下,肥水也没有流了外人的田地不是? 可现在呢?辽人捷足先登了,肥水不光是流了外人田,还成为了辽朝的救命稻草,赵祯气得跳脚………… 三才看着不断跺脚的官家,心中不知该说什么,刚刚的消息确确实实,辽人领先大宋一步,把西域的财富打包运走了,而且即便是现在追赶也来不及,何况辽军还在高昌城守着。 “官家息怒,这些不过是些钱财而已,早晚咱们大宋也能挣回来,气坏您的龙体可就不值当了。” 赵祯伸出手指,咬牙说道:“八千万贯!整整八千万贯,这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朕亲政十年后的大宋一年赋税总和!” 三才的脸色扭曲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西域居然有如此多的财富,这还是官家派人估算出来的,一贯钱是一千文钱,八千万贯………… 愤怒往往会演变成冲动,而冲动是魔鬼! 赵祯也是人,他不是圣人,愤怒的他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占高昌城,同时还要尽可能多的击杀辽军,这还不算完,大宋要进一步的向辽朝施压,大有不死不休的意为在其中。 原因很简单,大宋要逼着辽朝和谈,同时把那八千万贯给要回来! 这八千万贯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尊严和承诺在其中,赵祯不可能让辽人在自己的眼皮低下把这八千万贯给带走,同时也要满足大宋国内的利益。 八千万贯有一部分要支付给国内买了战争债券的百姓,同时也要成为大宋建设西域和中原的一份财富基础,现在突然就没了,这不是给赵祯打脸找麻烦吗? 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的补救,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战争的形势逼迫辽人,让他们妥协。 只不过这次一次赵祯下旨太过仓促,十几万大军直直的向高昌城扑去,同样还是以兵分三路的形势,只不过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 西域人在遭遇了损失之后再次被辽人收编,军队成为了辽人的蕃军,他们整合起来,被萧挞里派往交河抵挡大宋侧翼的捧日军,同时以草原上的鞑靼骑兵作为拖延神卫军的手段。 而萧挞里亲自率领剩下的十万铁骑冲杀赵祯所在的边军,以往大宋在战场上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而这一次在西域人的土地上,却是辽朝占据了先机。 当曹康的六万边军被十万骑兵所包围的时候,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从他的心中升起,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用这六万边军将士的性命,帮助官家成功突围………… 萧挞里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把赵祯包围了,这也是赵祯和宋军最常用的办法,分割包围! 一旦大军遭到了分割包围,出现的后果往往是致命的,而赵祯唯一失算的地方就在于他并不知道萧挞里来了,更不知道她倾其所有带着二十万大军出现在了西域。 此战,萧挞里把辽朝的家底都带出来了,虽然在失去燕云和中京道之后,辽朝人口大量损失,但却并不影响辽朝的原始兵力,同时这段时间的宋辽和平,也给了许多辽人重返故土的机会。 毕竟是一道城墙,只要没有多少物资,翻山越岭也不成问题,而且辽朝自己的人口也随着经济的增加而增加,只不过在鼓励生育的同时,这些新生儿还不能成为辽朝的力量之一。 虽有号称近千万的人口,但辽朝能拿出来的士兵也只有这么多了,若不是攻伐西域,若不是能从西域当地获得财富与补给,近三十万的士兵萧挞里也拿不出来。 七万士兵的离开并不会影响辽朝的战力,有了西域大军的帮助,只要能拖延时间,萧挞里相信自己有机会生擒大宋皇帝! 而事实上,赵祯距离被生擒也不远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落入阳谋 六万大宋边军是一股不俗的战力,所谓的边军其实就是禁军的一部分,在边疆驻守的禁军便叫边军,他们和捧日军,神卫军等一众上四军没有显著区别,若是说精锐,也谈不上谁比谁更精锐。 武器装备上采取的是因地制宜,和所需程度,而不是统一按照中央禁军的标准进行装备的,所以边军身上的武器装备并不一定比中央禁军的差,但也不一定比他们身上的好。 这主要取决于他们的位置,身处北京道的边军装备就出奇的好,他么是抵御辽朝的第一道防线,自然不能少有放松,而身处西域的边军则要稍稍差上一些。 但有一点,身处西域的边军虽然装备不是最好,但他们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从未停止过征战,从原本护送大宋的商贾,到后来地域西域人的骚扰,他们从未有过一天的松懈。 还有一点,在边关的禁军其实就是大宋中央禁军进行调换的,赵祯延续了老祖宗留下的“家法”对禁军实行轮换制度,将帅只负责领导训练和边防作战。 这样既能保障军队的战斗力,同时也能消除边军将领作乱的可能,因为大宋军中还有行军司马这一重要的职位,类似于后世的政委,主要负责军中思想建设………… 而现在深处边军之中的赵祯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边军在十万辽军的围攻下依旧保持阵形不乱,不断的用弩箭射杀着敢于靠近的敌骑。 边军的阵形非常稳固,手握长达一丈的长枪手在前,配合着盾牌形成一片钢铁丛林,而躲藏在盾牌之后的是无数弯腰蓄势待发的捉刀手,他们手中锋利的横刀可以轻易收割冲入阵中敌骑的生命。 眼前的这种情况虽然是稳固的,但却也有着不祥,赵祯很快发现了问题,现在的边军根本走不了,他们被辽人死死的困在原地,只要阵形少有变动,便会立刻招致辽人骑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这十万辽军目标非常清楚就是要把宋军困死在这里,通过不断的攻击来消耗军阵的力量,少有不慎,便会被辽人骑兵冲破军阵,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发现的弊端,曹康同样发现了,并且他还有一个怀疑,一个让他惊恐又不敢说出来的怀疑。 在辽人进攻稍稍停顿的时候,曹康派人把三才请了过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大官,辽人以十万精锐骑兵攻伐我大宋边军,实不可理喻,非常理而度之。” “此言有理……”三才微微沉吟,望向曹康却瞧见了他眼中的担忧不禁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快快道来!” 瞧曹康的表情和单独和自己见面,显然事关重大,三才跟随赵祯许久,岂能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既然他开口了,曹康也就大胆的说出来,毕竟事关重大。 “莫不是辽人知晓官家就在我边军之中,才会如此卖力的围攻?!” 这句话就如同砸进湖水中的巨石,在三才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远非眼下看到的这么简单,消息走漏的话,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大宋皇帝的围剿! “不可能,消息不会走漏,即便佑阿加帕在边军中见到官家,也不可能知道官家现在还在边军之中,更何况官家的皇家还在捧日军中,辽人如何能知晓?!” 曹康指了指军阵之外,苦笑着说道:“难道眼下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捧日军和神卫军只是遭到拦截,但我这最不起眼的边军却是遭到围剿,即便是辽人昏了脑袋,也不会把边军列为围剿之重啊!” 三才顿了一下,猛然拉住曹康:“现在官家就在边军之中,此乃旦夕之祸,无论如何官家不得有丝毫闪失,收拢军中骑兵,以步卒为殿后之军,以骑兵为先锋,我等护送官家突围,否则…………” 曹康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六万边军即便是全数殆尽对大宋来说也没有什么,可若是官家有个万一,那可就是滔天之祸,更何况边军之中不光光有官家一人,还有大宋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太子赵旭! 一旦边军破阵,很有可能便是官家和太子双双…………这场景曹康都不敢想象,实在是太过恐怖! 撤,必须要撤军,不能再在交河附近停留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最近的六种城撤退,以此为据点,发出讯号,不断收拢神卫军和捧日军。 有一点曹康可以肯定,辽军的人数远超自己的想象,也远超官家的估算! 神卫军被拖延,捧日军迟迟没有出现,而自己的六万边军却被十万辽朝铁骑围攻,显然这不合常理,那眼下的局面便很清楚,这是一场针对官家的围剿! 三才急急的把消息传递给了赵祯,他要务必保证官家的安危。 从三才的表情,赵祯便知道事情的紧急,也知道这是萧挞里对付自己的一个陷阱,其实他已经察觉了不妥,这时候进行战略撤退是非常民智的选择。 但同样的,赵祯也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撤退是否也是萧挞里最希望看见的事情? 对于高昌城若是不能一鼓而下,那将出现更多的变数,对宋军的锐气,对辽朝的士气都将产生改变,宋军在气势上一直是占据优势的,可一旦撤军,这种优势便会消失大半。 这就像俩个高手剑客之间的过招,一个从容不迫,一个畏首畏尾,双方之间在过招之前便已经分出了高下,可一旦这种状态进行转换,那将会影响两人之间的胜负。 现在的辽朝杀招凌厉,萧挞里手段惊人,把分割包围之法运用的炉火纯青,交河复杂的河道把宋军一分为三,依托河道用兵可谓是相当高明。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被辽军包围,最好的办法就是突围,只有突围之后,才能把眼下的局势扭转过来,战略上的撤退永远不能算作是失败。 虽然担心这是萧挞里希望自己这么做的,但赵祯依然选择突围,他只能如此,就算是萧挞里希望他这么做,也是一出光明正大的阳谋,无法避免。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化整为零 战争从来就不是一条直线的进攻,其中有多少的迂回和进攻,形成了一条条看不见的曲线,一味的进攻并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突围对赵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不是失败,而是收回拳头,继续力量等待下一次出击。 但赵祯无法接受三万边军为代价的突围,三万边军,看似没有多少人,可对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让自己白白舍弃这股力量,赵祯办不到,他自私的认为,所有己方士兵都是宝贵的资源,一兵一卒的损失都是大宋力量的损失。 何况这三万边军乃是大宋的禁军,他们不光受到严格的训练,更是和自己一样有父母,有妻子,有儿女的人,战死在沙场上虽然是为国效力,可对于无数的家庭却是一场浩劫。 和往常战死沙场不同,他们的牺牲完全是为了让自己脱走,赵祯总觉得亏欠他们的太多,这辈子都无法还上,事实上在大宋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是那么难以下决心。 为此赵祯不惜化整为零,把整整六万人的边军分散开,从多方面进行突围,这种看似在自寻死路的行为,事实上却是突围的最好办法。 这是有前提条件的,谁都知道五个拳头握紧了才有力量,而宋军的战斗力却不似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恰恰因为宋军战力的强大,所以分散突围才能保存更多的战力。 大宋面对的问题是辽朝兵力雄厚,在这种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若是全军突围,有很大程度上会变成集体自杀,或是更多的人被俘。 六万边军被分为六路突围军,每路不多不少一万人,这是在给全军所有将士生存下去的权利,曹康知道赵祯的用意,三才也知道,甚至是赵旭也知道,但他们却不能接受。 在他们眼中谁都能遇到意外,唯独赵祯这位大宋天子不能,他是大宋的“神明”一旦有所意外,整个大宋都会受到影响,而辽人便“报仇”成功。 当初赵祯亲自斩杀辽皇耶律宗真的事,在宋人心中是永远的骄傲,而对于辽人来说却是无尽的屈辱。一个以马背上的夺取天下的帝国皇帝居然被文人气质的汉家皇帝给杀了,这对草原民族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眼下就是辽人“报仇雪恨”的最好机会,大辽的十万铁骑已经把大宋边军包围,萧挞里知晓赵祯就在边军之中,岂能不赌上全部身家? 六万大军兵分六路的突围,给辽人以措手不及,他们想不到宋军会以这种方式突围,面对十万大军的围剿,为何能如此不顾损失? 萧挞里身边的老内侍在看到宋军烟尘滚滚的六路分散后大惊:“莫非宋家帝王并不在这边军之中?!” 萧挞里笑了笑:“不!这恰恰说明他赵祯就在这里!宋军战力惊人,但在被我十万大军围困之下,若不突围便再精锐也无用,但若是突围也可有二法,或是全军突围,或是分兵而散。” 老内侍挠了挠头:“这二者有何区别?” “全军突围必有损伤,以如今事态,宋军少说也要折损数万人马,而分兵突围,却是不好说,以宋军之战力,我大辽骑兵围堵必然不全,六万大军化整为零,再以六种城相合,此乃上上之策!” 老内侍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相比之下,这才是最稳妥的?” 萧挞里望着军阵微微苦笑:“当然是前者最为稳妥,牺牲数万之兵保全一国皇帝,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他赵祯之所以会用后者…………仁心如此吧!” “这是大宋皇帝的妇人之仁,天助我大辽也!老奴这就可以去准备后手了!” 萧挞里默默不语,是这样吗?这是妇人之仁不假,可她了解的大宋皇帝绝不会如此,这个人的仁只体现在对待汉室的身上,汉家百姓有此帝王实属幸事,可对于外族来说,可算不得仁君! 还好自己留下后手,此战必会俘获他赵祯,自己倒是要看看,这此是谁占了先机! 赵祯和曹康在一起,没办法,他是打算自己单独统帅一军的,但曹康和三才死活不同意,分兵之事已经让两人急的发疯了,眼下赵祯怕自己再出言反对,就真的被三才“逼宫”了。 至于赵旭和灵儿,两人也被分别安置在了其他军中突围,赵祯相信,一万人的精锐完全可以突围成功,何况骑兵都在自己和赵旭,灵儿的三军之中,只要杀出重围便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大宋对辽朝的情报不是很准确,但对于西域这片土地的情报却是最多的,这时候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眼下辽军有多少人已经基本上清楚,看来萧挞里是耍诈了,现在赵祯才知道,这次是萧挞里亲自率军出征,可惜没在战场上见上一面。 大宋边军的战力依旧不可小觑,一万人的步骑混合冲撞上了辽人的围堵之兵,十万人算什么?包围六万宋军之后,他们的包围圈就变得极为薄弱。 当大军还是一个整体的时候,辽人并不担心,只需要对着大军突围的方向进行阻击就好,可现在,六路兵马,分散突围,你把重点放在什么地方? 包围圈越大,防御的力量便越薄弱,而大宋的分兵之法出乎了辽人的意外,根本来不及分兵指挥,曹康率领的边军所遇到的辽军只不过区区千人,这中力量在一万边军面前完全不够看。 赵祯就知道曹康藏了东西,这一万边军几乎是边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别说是装备了大量的棘轮弩,即便是骑兵中都有穿成罐头一样的板甲骑兵,这些板甲骑兵以最快的速度杀出一条同路。 杀透敌阵之后并没停歇,而是向前绕了一个圈又杀了回来,如此几次冲击之下,本就不多的辽军便难以抵挡,什么样的军队能顶的住大宋装甲骑兵的如此冲杀? 这还只是破阵之法,装甲骑兵拉开距离,先一步杀到,而后是更加隆隆的轰鸣声,大宋的战车军阵出现了,这是大宋极少使用的军阵,但这一次在万分危急之时被曹康用上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完美的伏击 大宋的战车之中,棘轮弩手飞快的摇动棘轮,对着窗外的敌军发射这一发又一发的致命弩箭,而赵祯的马车就被这样的数十辆马车护卫在中间,车辕的边上满是锋利的钢刀,而军马身上披着坚硬的马铠。 车夫的边上,一个臂力强劲的投掷手不断的向敌骑投出投枪,威力惊人,任何靠近的辽朝骑兵都被无情的屠戮殆尽,而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战车的强大就在于他的动力和强大的防护性能,这是其他载具所做不到的,即便是具装骑兵,也有很难防护的位置,而马车却可以做到,四匹战马的冲击力不是凡人所能阻挡得。 战车推出历史舞台的重要原因是机动性没有骑兵灵活,造价昂贵,如遇到道路坎坷,河水纵横等地理因素,战车就失去了性能,所以当骑兵出现,战车渐渐地转变为了货车,只能在运送粮草上发挥作用。 但现在的大宋战车却不同,车有四轮,前面的两轮可以变向,而且加装了钢条弹簧和橡胶轮胎以减震,这就极大的满足了在战场上奔驰的作用,尤其是突击作战更是相当不错,而且战车使得大宋的步兵基本上已经脱离的靠脚板征战的程度,成为宋军尤为重要的一部分。 战车技术的成熟也使得它们成为一道屏障,大宋不止一次在战场上使用战车,只是规模不算大而已,而且带有钢板的战车防护力惊人,可以作为棘轮弩手的移动碉堡。 战车上的快刀和投枪,弩箭形成一道猎杀之网,无情的收割着敢于靠近的辽朝铁骑。 …………………… 骑兵突围,马车护送,赵祯现在基本上脱离了包围圈,而曹康率领的步兵军团也如期而至,他们的任务是在这里坚持的越久越好,直到看不见皇帝的车驾。 陌刀手集合起来,形成一堵刀墙,阻挡任何敢于追杀或是援助过来的辽人,很快就清理出一片战场,一个时辰,只坚持一个时辰后,曹康便率军追赶赵祯的车队。 三才用力的挥舞着马鞭驱赶战马向六种城的方向驰骋,他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官家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即便是曹康等人跟打算战死以效王命都不行。 官家的旨意是步卒只许断后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向六种城的方向撤退,以保存战力。 而三才要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努力的把战车赶向六种城,即便是近上一步也好,眼下数十辆战车滚滚向前,而远处的六种城近在咫尺。 三才终于送了一口气,而赵祯也笑眯眯的说道:“已无大碍,着人以焰火号为令,速传传全军。” 三才立刻着人差办,这焰火号便是不同眼色的焰火,即便是在白昼炸开也异常醒目,为的就是在军机紧急之时联络全军之用。 赵祯坐在马车之中上下虽然上下颠簸已经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但还是不太舒服,在三才的一再恳求下,赵祯穿上铠甲才得以骑上马背。 赵祯骑在马背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六种城,忽然觉得萧挞里对自己的恨意可谓滔天,自己得罪了一个有权有势还有一颗复仇之心的女人。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却无奈,国与国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事情,自己手刃了人家的老公,现在人家的黄蜂尾上针来了,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赵祯想了想,怕最终心中不能释怀的是被一个女人如此追打,实在是有失颜面! 车马奔驰之中,赵祯不知不觉的来到六种城外,三才冲在最前面,经过被围一事后,他对外面的任何地方都不信任,还是觉得在城中妥当些。 可他还未到城下便发现不对,六种城上虽然也有身着大宋盔甲的守军,可是城门口却是空空荡荡,而且隐约能从城门缝隙中看到其中的人影闪烁,最重要的一点,空气中的味道不一样。 对于味道三才是十分熟悉的,他天生就有着比寻常人灵敏的嗅觉,赵祯说他的鼻子堪比猎狗,这虽有些夸张,但也说明他的鼻子比别人要灵敏的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弹爆炸之后所产生的味道,虽然已经很淡,但三才却闻的清清楚楚,这种微微刺鼻的硫磺味他比谁都印象深刻。 三才面面色如常的上前和城墙上的人说话,并且交了印信以验证真伪,果然城中交出的印信没有问题,三才扯着嗓子对城头上的官员喊了一句:“官家要的蜀锦丝棉送到了吗?” 城墙上的官员稍稍犹豫一下便回答:“送到了!早已送到了!” 三才点了点头,打马回到车队之中,紧接着迅速拔出身上的匕首,一刀插入赵祯坐骑的马臀之中,御马惨烈的嘶鸣一声便疯狂的向外奔跑。 而三才猛然间打马便跑,同时冲着军阵疯狂的嘶吼:“契丹人!是契丹人!速速撤走!” 撤走已经是可能的,同时他们也不能撤走,隆隆的马蹄声出现,如同地崩山摧的泥石流,这些护卫赵祯的战车便调转方向的冲着泥石流而去了。 即便如此为时已晚,数不清的辽军从六种城中杀出,数十辆义无反顾的战车在如潮水般的骑兵面前就像是玩具一般被吞没,同时辽军早已在外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赵祯是眼看着车队的将士们被滚滚洪流所淹没,御马带着他一路狂奔,速度几乎发挥到了极限,甚至连亲兵都才勉强追上而已,而三才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边。 明明已经突破从重围,谁知道又再入蛊中,这对赵祯来说并不是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没有前后眼,只能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预料到,但却不能了解萧挞里的思维。 事实上萧挞里根本就没有派遣大军护送从西域搜刮来的金银财宝! 赵祯微微苦笑,谁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谁能想到雁萧挞里是以西域的金银作为借口,秘密的把大军调遣到别处,待大宋进攻高昌城后,一举拿下六种城,断了宋军后路! 这是一场完美的伏击,可以说即便是赵祯都完全措手不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此精密的计划居然是萧挞里设计的,赵祯对这个女人的认知提高了一个新的层次。 而眼下他要想办法在辽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脱困,他是大宋的帝王,不能战死,更不能被生擒…………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画中走出的帝王 上天往往不会满足人的期望,即便你是王朝的统治者也不行,仿佛是老天爷故意和人过不去一样,落在地上的面包总是涂抹黄油的那一面,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总是伴随着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出现。 赵祯觉得自己现在是喝凉水都塞牙,寥寥不足五十人的骑兵在西域黄沙之地都能遇到辽朝的骑兵,御马受惊慌不择路他他和亲卫们带到了北方,而北方恰恰是辽人所前进的方向………… 萧挞里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赵祯,更没想到上天居然把复仇的机会直接拱手送上,这简直就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幸运,她本能的率军追逐突围最快,战力最为惊人的一队宋军,谁知道在冲破陌刀手的阻挡之后,居然能迎头装上大宋皇帝的残兵。 赵祯有多倒霉? 六支突围的边军他一支也没遇到,根本就没有机会收拢更多的军队,而为了收拢边军打出的帝王旗号却迎头撞上了正在追击中的萧挞里。 三才呆呆的望着前方的辽军以及绣着飞凤的萧字大旗,这旗帜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只有一国的女主才有资格在自己的旗帜上绣上飞舞九天的凤凰鸟! 官家居然遇到了辽朝的太皇太后萧挞里,这是多么大的因果?手刃人家丈夫,又在无意之中撞上了这个整日惦记你脑袋的寡妇,而且是一个率兵数千人的寡妇,这简直就是和最大的现世报。 再跑是真的跑不掉了,三才脸色忽然一变,驱马上前对赵祯艰难的开口道:“官家,这实在是走脱不得了……但咱还有一线生机!” 赵祯奇怪的望着三才,苦笑着说道:“有何一线生机?你觉得这个寡妇能放朕离开?” 三才摇了摇头但声音却愈发的坚定:“不会放官家走脱,但却可以把官家给恭恭敬敬的送回去神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赵祯却不惊讶,他知道三才的意思,能让辽人这么做无外乎两件事,割地,赔款。但这是他死都办不到的事情,默默的整理身上的甲胄,扶好自己腰间的天子剑。 赵祯转头对亲卫们喝到:“整军!随朕最后一战!冲锋!” 亲卫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誓死相随,并非是因为帝王之死他们也将受到惩罚,而是因为赵祯的人格魅力,这么多年来赵祯对待亲卫如同自家子侄,仁爱亲厚。 亲卫们也自愿的追随赵祯慷慨赴死,这是帝王的最后一战,也是彪炳史书的一次伟大冲锋! 五十余骑在赵祯的率领下凛然冲向辽军,龙纹国号的红色大旗冲向了象征水德秀以凤纹的黑色大旗。 萧挞里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宋军在一身金甲的皇帝率领下想着自己的大军冲过来,这简直是找死,但她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住。 “一国之君不畏生死,则国之不惧死也!传本宫旨意,不得击杀大宋皇帝,务必生擒,违令者诛灭九族!” 帝亲率五十余骑,战意隆隆驰向敌阵,举剑而呼:“朕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而事实上赵祯这点人即便是和再威武,在有气势也不够辽人看的,他们的战力是强大,武装到的眼睛的板甲给了他们完美的防护力,可人终有力竭时,盔甲也一样。 结实的板甲也难以抵挡数百次的敲击和砍杀,赵祯仿佛回到了当年燕云之战的状态,锋利的天子剑手感极好,配重合适,秦毅的斩断了辽兵手中的铁剑,顺带着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射而出,给他金色的盔甲上涂满血色。 完美的防护,奋力的宝剑,使得赵祯如同战胜一般在辽军之中左突右杀,而事实上除了他之外,亲卫们遭到了强力的打击,辽人顾及赵祯的性命不敢用强,而对待亲卫们就不会如此客气了。 赵祯发现了这一点,不断的在亲卫的阵形四周游走,如同护着崽子的老母鸡………… 亲卫们的板甲被砍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手中的横刀也出现了锯齿,战马在嘶鸣中浑身是血的倒地,挣扎着扬起头颅又无力的砸在地面上。 三才举着赵祯的宋字大旗,犹如海中的孤岛,但却没人敢上前,这是帝王的荣耀,非走卒可以触碰。 但即便赵祯再怎么努力,亲卫们依旧在他的眼皮下被屠杀殆尽,赵祯除了发出怒吼之外,别无选择,御马身上的刀伤箭痕使得它难以奋战,只能勉强的支撑着赵祯。 萧挞里亲自张弓搭箭,射中了御马的身侧,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它,在嘶鸣中前膝跪地,赵祯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四周的辽军如潮水般围了上来,而三才举着旗帜扶起赵祯,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凄惶,颤抖的开口道:“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脸色淡然,心中忽然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当初出现在了大宋一般无二,自此他可以卸下背负了几十年的使命与责任。 “挺起胸膛,举好旗帜,就当这是朕的乾宇殿,面对朝臣相公们你都不怕,还怕这些区区蛮夷?” 三才紧了紧握住旗帜的手,就像是握着陪伴大朝会的那根拂尘………… 萧挞里骑在马上,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男子,他确实和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面白无须,面容俊朗,当然相比在画像之中看到的儒雅模样,现在他的身上满是杀伐之气。 辽人的包围圈逐渐缩小,赵祯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眼前战马的马蹄铁,这些劣质的马掌有的已经出现了断裂,无声的说明奔驰的久远,看来这些来自辽朝的精锐是萧挞里从上京城中带来的。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毅力,一路长途跋涉自上京城而来,最少赵祯觉得自己的后宫是做不到的。 不过他的表情显然是萧挞里所不愿看到的,身在大辽重重的包围之中,还能有如此从容之感,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虽然她已经不止一次被赵祯侮辱过。 因为身份的原因,在赵祯眼中,萧挞里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而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小寡妇。 一个小寡妇即便是举着屠刀,赵祯也不会害怕,更别提他现在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生或死,轮回不止,他已经让大宋获得了新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好似后事也不用交代了,只要帝王出征,遗诏便会悬与乾宇殿之中,帝王驾崩,众臣除了爬梯子取下遗诏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事情。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皇帝会武术,谁都挡不住 赵祯是有赴死决心的,历史早已在他的改变下走上了另一条轨道,积弱而不积贫的大宋成为了现在的一方霸主,走上了文明的巅峰,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大的王朝。 和这些相比,赵祯还真的怀恋另一个时空中的生活,他累了,倦了,疲了,乏了,需要一个没有责任,没有负担的生活,若是自己能回到那个时代最好,若是不能,就此长眠也不错。 萧挞里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赵祯扶正了头上的头盔,放下面罩,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带着三才向自己冲来,围拢在他四周以彪悍著称的契丹勇士居然被他义无反顾的冲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一主一仆便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萧挞里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有多少帝王能做到这种程度?别说是帝王,就是猛将也没几人能如此悍不畏死。 “不可击杀!”这是赵祯听到萧挞里的最后一句话。 皇帝就是皇帝,这个职业即便在厉害,号令天下唯吾独尊,但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不是战士…… 有了萧挞里不可击杀的懿旨,契丹勇士并非没有办法,想要制服一个手持利剑的皇帝,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但赵祯同样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虽然是皇帝,可却不是一般的皇帝……别忘了他的前世是个盗贼,也有着相当不错的格斗技巧。 虽然不一定最致命,但却是最为实用,在契丹人和三才惊讶的目光中,赵祯收剑回鞘,把这柄跟随他多年的天子剑插进泛黄的土地之中。 脱去身上颇为碍事的铠甲,露出内里的劲装,既然要战死,就要体面些,杀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荣耀。 大抵是出于对帝王的尊重,契丹的勇士同样如此,军中的壮汉上前,脱去了身上的铁甲,哗哗的铁叶子惹得赵祯一阵撇嘴,这种以鱼鳞甲改变而来的铠甲,辽人称之为铁浮屠,可在他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三才心中没底,他知道官家的武功可不怎么样,即便是放在军中也是中等水平,可他不知道,赵祯有一套秘而不宣的东西,这东西只能用在近身格斗上,在战场上则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尤其是在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赵祯腿伸出笔直,后腿微微弯曲,双手展开,左手齐肩,右手前伸,手指收拢只留下一根中指…………只不过方向不是冲着契丹士兵,而是冲着萧挞里。 什么契丹勇士值得他一届帝王去挑衅?岂不是给他脸面了! 这嚣张的手势无论古今,无论种族好像都挺适用,萧挞里俏脸涨红的娇喝:“放肆……拿下!” 结实的契丹汉子便向赵祯冲去,这是打算一力降十会,赵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在震动,面对冲来的人肉坦克,赵祯左脚用力铁制的战靴稳稳的抓牢地面,在契丹勇士距离他仅有半米的时候,突然右脚上踢。 这一击快若闪电,让契丹武士措不及防,铁靴卡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赵祯也被这种力量冲击了一个踉跄,但这是惯性所造成的,只用了仅仅一招,原本生龙活虎的壮汉便倒地不起。 事实上这壮汉在地上翻滚两圈之后便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抓破了,模样狰狞的让人害怕,一个人生生抓破自己的喉咙是个什么感觉? 其实赵祯的这一脚已经踹碎了他的喉骨,那是人身体上相对脆弱的部位,但赵祯接下来的打法就颇为……“不要脸”了。 辽朝的勇士在面对赵祯的时候,不得不小心自己的眼睛,裤裆,腋下,太阳穴,以及喉咙,稍有不留意便会被一波带走,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源自于一种生死存亡之际诞生的格斗术,目的是干死对方,自己活命。那么它必然会大幅度省略掉一些冗余的套路,直接以最精悍,最有杀伤力的方式打击敌人,什么尊严,什么教养都可以放弃,因为这是在活命。 三才第一次看到赵祯的这一面,同样赵祯也是在穿越以来第一次展现这一面,刚开始颇为生疏,但自从一脚踹死那个壮汉开始,赵祯便愈发的熟能生巧。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格斗术杀人,在另一个时空中,偷窃和谋杀是完全俩个概念。 辽人也看到了其中的问题,萧挞里紧皱眉头,她的第一反映便是不可能,一个大宋皇帝为何能轻易放倒数个十来个强壮的契丹勇士? 但她可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对萧满蕙道:“拿下他,不得伤其性命。” 萧满蕙的办法简单粗暴,穿着盔甲便上去了,面对身穿铁浮屠的萧满蕙,赵祯是没奈何的,萧满蕙反倒是恭敬的很:“陛下,刚刚那些都是厮杀汉,若是莽撞您切勿计较……” 说完他便一拳向赵祯砸来,搞的他就不是厮杀汉一样,赵祯架挡铁拳,但却吃力不起,萧满蕙是真的如力士一般,一拳接一拳的向赵祯轰击,这是以暴制暴,一力降十会。 一拳击中了胸口,赵祯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颤动,胃中翻江倒海,但来不及有所反映,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当然三才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的渺小?渺小到完全不能与一个帝国抗衡,赵祯是打算战死的,但辽人总有办法不让你死。 但同样的赵祯也看开了,死不死的都不重要,心态放平和了才重要,事实上辽朝在面对大宋的时候便已经输了,现在的宋辽差距不是一个小小的西域能弥补的。 他相信,只要大宋发动一场全面的,大规模的战争动员,集合大宋的一国之力北伐,别说是辽朝,即便是草原也将被大宋所征服。 之所以赵祯没有这么做,就是为了把契丹人赶进草原,避免付出庞大的代价,虽然大宋能平定草原和辽朝,但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大,百万,甚至数百万的大军要耗费多少的钱财,要有多少的大宋男儿战死异国沙场? 对于赵祯来说,这些付出换取辽朝的土地,值不值得?还是用时间和大宋的强大慢慢的侵蚀着辽人的土地,两者哪一个更划算? 赵祯选择了后者。 所以赵祯相信,萧挞里不会对自己怎样,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自己若是死了辽朝也就完蛋了,反倒是不能让自己有事,否则没有后顾之忧的大宋一定会发动全国之力,一夜之间毁灭整个辽朝。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杀不得的理由 当赵祯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另一种颜色,一种赵祯从未见过的颜色,仿佛是有人给这天空中的摧残群星点亮一般,在黑夜之中显得那么闪亮,如同无数的灯泡挂在天上。 多少年没瞧见这璀璨的天空了?赵祯已经不记得,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十多年,但赵祯可以肯定,自己现在没有回到那个时代,因为在那里永远没有这么高的观测度,城市的无数灯光早已把天空中的星光遮蔽。 来到西域这么久,赵祯还真的没有好好的观瞧这里的天空,东京城的夜空他常看,神都城也是如此,只不过随着这两个城市的繁荣,越来越难得看到如此美丽的奇景。 身上的锦被柔软的很,一股淡雅素净的香气散发出来,让胸口胀痛的赵祯微微有些贪婪,希望自己永远窝在这里,永远不要起来。 环顾四周,这是一顶帐篷,还是开了窗的帐篷,巨大的帐篷之中满是各种各样的流苏挂饰,契丹的风格随处可见,尤其是地上的白熊皮,足有七八米见方,大的连赵祯这一国之君都嫉妒。 熟悉的身影出现,依旧在忙忙碌碌,仿佛身上永远有根发条,赵祯不用看,单单是听他的呼吸就知道是谁,三才这货的背越发佝偻了。 “别和朕说已经脱困……” 三才动作一僵,随即扑上来,在看见赵祯噤声的动作后,小声道:“官家您可总算是醒了!” “朕还死不了,他萧满蕙不敢对朕下重手,不过是肺腑之伤而已,这是何处?萧挞里可曾来过?”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表亲变得古怪:“陛下,咱这是在辽人的军帐之中,辽主也曾来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三才顿了顿道:“也没甚的事情……” 赵祯看了他一眼,这老货对自己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天怎么改了气性?他哪里知晓,三才的内心颇为挣扎,之前那一幕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久居皇宫的他最善察言观色,但他看到了萧挞里蹲在床边看着陛下的表情,和她用手抚摸赵祯脸颊的动作,怎么都不相信,这是辽朝太后所为。 这让他怎么向赵祯说?难道说陛下,辽朝太皇太后看上您了,咱来一出美男计逃走? 事实上眼见不一定为实,萧挞里是来瞧过赵祯,只不过她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仇人就在眼前,忽然觉得没有了目标,耶律宗真死后她唯一进入他内心的男人便是赵祯,虽然是恨,可最终还是进去了。 所以她并没有杀赵祯,而是把他安置在了自己的宫帐之中,赵祯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很犹豫,对待辽朝和西夏,他可谓是相当残暴,灭了西夏,吞并党项人的土地,但事实上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样,西夏人活的好好的,内迁南下之后甚至比李元昊在都要好得多。 要说他不是个儒雅之人,可他的诗作即便是上京城中的小儿都在传唱,更别说那些瓦里之中的花魁之流,早已是把他捧上了天,仿佛诗仙诗圣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他。 萧挞里发现,对赵祯了解的越多,便会发现他愈发的看不透和神秘,纵观他亲政以来的种种成就,萧挞里发现几乎是一两代帝王都无法完成的事情,但却在他赵祯几十年的时间里完成了。 大宋如今的治世堪比文景,国力之强盛宛若盛唐!不,甚至是超越了盛唐。 盛唐之主以天可汗君临天下,而他赵祯很快也可以做到这些,而且更加彻底,更加强大,现在大辽所能实际掌控的也只剩下东京辽阳府附近以及整个上京道,除此之外所有的地方都被大宋所侵吞。 按照这个速度算下来,大辽真的就没有什么土地能和大宋对抗了,她想起当初和张俭的提议,退居草原,辛亏自己否决了他的提议,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提议,一旦自己采纳便中了赵祯的圈套。 瞧瞧他所作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带着契丹的荣耀回到草原吗? 自己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大宋的成功照搬到了辽朝,结果呢?国力在恢复!这次进兵西域不单单是夺取商路,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显然自己的猜想对了,辽朝对西域的控制使得大宋做不下去了,也使得他赵祯御驾亲征了,看来自己猜中了他心中的想法,但萧挞里不明白,眼下大宋完全有机会一举灭辽。 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而是想尽办法把大辽逼回草原,难道他赵祯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启禀太皇太后,那位醒了……” 老内侍悄无声息的走进帐篷小声的汇报道,他瞧见萧挞里紧盯宫帐的模样,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别说是他,即便是全军在议论纷纷,为何不直接去了他赵祯的首级以祭兴宗皇帝的在天之灵? “太后,咱们抓住了他,为何不…………” “本宫不能杀他,除非希望看到大辽被南朝摧毁!” 在老内侍震惊的表情中,萧挞里苦笑着说道:“说来可笑,本宫最大的敌人其实也是最大的保障,是我大辽的保障,有他在就不会大举攻伐我辽朝,早在许久之前,宋之国力便可灭辽,只要以举国之力而出,倾覆大辽不过时间问题,可他赵祯没有这么做。” 萧挞里稍稍顿了一下,看着有些明悟的老内侍深吸一口气:“本宫相信,以大宋如今的实力,换做任何一位帝王都会起兵伐辽,毕竟他赵家先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老内侍迷惑了:“那赵家皇帝为何……” 萧挞里望着最大的宫帐微微皱眉:“本宫猜测他是想要把我大辽赶回草原,但本宫却不知其为何,实在是想不通,所以这是不能杀他的第二个理由。” “那太后还要不要再见他?” “见,自然要见!” “奴婢这就去安排。” 老内侍悄然离开,只留下萧挞里望着赵祯所在的宫帐喃喃自语:“你到底是吃准了本宫不会对你下手,但你终究要干什么?!”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身在辽营的快乐 赵祯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四处乱转,当然他也转不了什么地方,宫帐四周足有数百武装到牙齿身穿铁浮屠的辽兵戳在那里,哪里也别想去,赵祯觉得这着实有些小题大做。 作为囚犯,他也许是待遇最好的了,宫帐四周的围栏面积很大,而且除了兵刃以外什么都有,一个巨大的篝火上正架着一头羔羊烤着,在不断的旋转之中,掉下些许油花,形成一颗颗明亮的火星。 赵祯带着三才上前:“给朕来一些,瞧这模样大抵是快要熟透。” 三才搬过一方小凳让赵祯坐下,一边熟练的取过木桩上的小刀,拎起羊尾巴,几刀下去正好切除一个类似瓜条形状的肉,羊背脊尾端的肉其实才是一只羊身上最好吃的部位,就那么几两但却不肥也不柴,口感嫩滑! 再撒上一点孜然和细盐,只可惜没有辣椒,对于赵祯这种没有辣椒就难受的人来说,实在颇为遗憾,当然前腿肉也是相当可口的了。 至于酒水,依旧是辽朝的羊羔酒,这酒水色泽白莹,入口绵甘,如羊羔之味甘色美,这种酒水虽然不是最好,但却最配羊肉,便也算是相得益彰。 一口酒,一口肉,赵祯和三才主仆二人是吃的嘴角流油,四周的契丹士兵小声嘀咕:“这大宋皇帝好歹也是吃过珍馐美食的,怎么……” “噤声!好好看着!这时候还能吃下饭,必然是心中有底气的,怕不是会有人前来袭营也说不定!” 袭营的人没有,只有萧挞里带着老内侍前来,还没进入宫帐的围栏便闻到一股酒香和孜然味,在这纯洁的夜空下显得如此突兀,大煞风景。 在边上悄悄的瞧了一眼宫帐,只见赵祯君臣二人吃的好喝的好,还不时对篝火上的山羊评头论足一番,颇有在自己家后苑之中的感觉,这让萧挞里心中愈发的生气。 作为俘虏难道就不能有一点俘虏的自觉?! 萧挞里走入围栏,老内侍上前开口道:“大辽太皇太后驾到!”声音颇为尖利,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赵祯头也没抬。 而三才放下手中的刀具后恭敬的向萧挞里行礼:“参见辽主!” 三才的话让萧挞里非常不舒服,挑了一下眉毛:“本宫是大辽的太皇太后,可不是皇帝,只有皇帝可堪辽主之称!难道你家陛下就没教过你?” 话茬引到自己身上,赵祯指了指边上的矮凳笑道:“弟妹来了?站着聊天多不舒坦,坐下慢慢聊……” 这话让萧挞里更加气结,却无法辩驳,气氛瞬间尴尬。 按照澶渊之盟的辈分来算,赵祯确实有权利这么说,但萧挞里气结的同时冷声道:“这声弟妹本宫却不敢当!你亲手斩杀本宫夫君,大辽的帝王,有这样作为皇兄的吗?!” 赵祯忽然一改之前的潇洒之态,脸色严肃的说道:“何故惊奇?帝王之家多相残,何况外朝呼?若是情况相悖,朕相信他耶律宗真也会取朕之项上人头,成王败寇而已,但这并不妨碍朕与其惺惺相惜。” 萧挞里看着赵祯的眼睛,此刻这男人的眼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造作,反倒是坦诚的让人害怕…… “好一句成王败寇,眼下如此若本宫取你项上人头也是理所当然喽!” 赵祯在三才惊慌的眼神中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不过朕不觉得你会这么蠢,只有朕能让你辽朝残存,你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否则早已动手为亡夫报仇了。” 萧挞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赵祯:“你是什么意思?” 赵祯笑了笑,再次回到玩世不恭的表情,坐在小凳上开始割羊肉,只不过他的手法算不上高明,只是把羊肉粗暴的从羊腿上割下来,完全没有三才之前按纹理切割的精致。 “你与朕都清楚,眼下大宋之强大不是辽朝可敌的,即便是西域在你辽朝手中也是一样,何况这片土地终将成为我大宋的疆土,照搬我大宋的一切你也应该发现这很有用,但弊端也有很多,而我大宋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开始如此了,你说辽朝用什么追赶但?还是你觉得辽朝发展的时候,我大宋止步不前?!” 赵祯的话一语击中萧挞里的痛楚,没错她之所以要夺取西域就是为了切断大宋的“成长”反而让辽朝获利继续“成长”下去。 这就像是往俩个罐子里灌水,大宋的那个罐子虽然多,但只要灌的水少,而辽朝灌的多,总有一天辽朝能超过到大宋的罐子。 但她的想法太过天真,辽宋之间可不能用罐子这种不会改变的死物来形容,若是让赵祯来形容,自然应该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萧挞里忽然笑了,冰冷的表情如同春暖花开,又如破冰之莲,一时间让赵祯和三才看呆,这个女人少说也有三十好几,她比耶律宗真小近十多岁,而耶律宗真比赵祯小了六岁有余。 这么推算下来,萧挞里的年纪也才仅仅三十好几而已,而三十岁算是正当年…………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自然有解决的办法,本宫觉得陛下在这里还是多住一些时日的比较好,什么时候能解答本宫的疑惑,什么时候再归南朝也不迟,不是吗?” 赵祯楞了一下,差点跳起来猛抽自己嘴巴,在人家面前卖弄什么?! 萧挞里根本就不需要杀自己,杀了自己对辽朝来说得不偿失,但只要萧挞里向天下证明她俘虏了大宋皇帝,接着又把自己送归大宋,这样一来对大宋的士气便是沉重的打击,还有一点,大宋也不好再在这几年之类对辽朝用兵了。 在礼之一道上便矮了人家半截,如何成为忘恩负义之国再次挥兵北伐? 三才在一旁面露尴尬,而赵祯则是愤怒的望着萧挞里:“你……真是一手好算计,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萧挞里扳回一城,露出得意的表情:“彼此彼此,陛下过奖了!”说完便脸色一转:“你要回答本宫三个问题,否则本宫可不会让你早早回到大宋。” “这么说来若是朕不回答,你便不让朕离开?” 萧挞里点头道:“正是如此,还请陛下屈尊,随本宫一同回辽!陛下之用度自不用担忧,一切以先皇待之!若是闲来无事,可与左丞相张俭对弈一番……” 赵祯看到了“老朋友”张俭,就站在围栏之外向自己微笑,表情颇让人值得玩味。 “若是能让朕天天揍他就好了。” “恐怕本本宫无法满足陛下的要求。” “开个玩笑,这段时间也算是朕在你辽朝休息了,三才走回去睡觉,朕乏了。” 赵祯伸了个懒腰便向宫帐走去,临走之前还道了一声:“不送,除非你想留下…………” 这明明是在辽朝军营,却让萧挞里有一种客人的感觉,颇为荒诞!走之前恨恨的朝着赵祯的背影啐上一口:“登徒子!”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国事访问?! 随着赵祯的消失,大宋可谓是遇到了开国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宋军的高层已经急疯了,没有什么比赵祯这位一国之君消失更让人担心的问题,好在太子赵旭还在军中。 和萧挞里预料的一样,现在宋军之中最大的问题出现了,是战还是扯,皇帝已经失踪,甚至有可能战死,而太子还在军中,魏王殿下也在军中,无论如何现在最高的权利集中在了太子赵旭的手中。 王鹤作为军中最高的文官已经开始考虑国家权利过度的问题,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太子继承官家的权利重要,他是从最坏的一点开始考虑的,即皇帝战死或是被俘。 战死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这最悲剧的结果却是现在最好的结果,太子顺利继位,成为大宋的皇帝,继续率领大宋前进,而若是还被俘,那问题就大了…… 大宋的皇帝还从未有过被被俘的先例,辽人甚至会以此为要挟,至于萧挞里会向大宋索要什么换回官家那可就说不定了,也许是北京道,或是更糟的燕云之地。 无论时候那一个,大宋都承受不起,而这个时候若立新君,问题便也会接踵而至,赵旭会如何对待这个问题,若是换,那他是大宋的罪人,若是不换,他就是个忤逆不孝之子,如何继承帝位?! 而魏王赵昀便可以此为名,借机争夺皇储之位,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没有好的,只有坏和更坏。 白虎节堂之中的众人各怀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王鹤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当着赵昀的面说出来的,而赵昀反倒是一点也不动怒,望着赵旭道:“你我兄弟一场,若是父皇在也不愿见我等手足相残,无论如何,我都只会支持你,但若是父皇尚在辽营,你便不可称帝,只能监国!” 赵昀的话让众人心中一松,但王鹤依旧开口道:“魏王何以觉得陛下身在辽营安然无恙?” 赵昀笑了笑:“无他,唯有父皇才是辽朝不灭之基,辽人若是敢以刀相向,我大宋必然起兵伐辽,不死不休!辽人没这个胆量,萧挞里更是没有这个胆量赌上辽朝的基业!” 他的话振聋发聩,让众人恍然大悟,是啊!即便是陛下被俘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得辽人还会把赵祯供起来,以免大宋倾举国之力伐辽。 王鹤这下对赵昀反倒是另眼相看了,在如此危急之时,只有他想到了这一点,心中只冷静可谓是胜过太子殿下。反观赵旭,还真的有点失落之感,令人不喜! 但现在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如何证明官家还活着,否则这一切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没人会相信猜测,即便他是大宋的魏王殿下也不行。 此时王鹤觉得太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一言不发,做得越多,错的越多,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将成为未来的把柄,即便是赵昀这位魏王殿下也是如此。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担心赵祯到底是死是活的消息了,辽军派出了使者前来,而且是带着赵祯身上玉佩的使者,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宣告大宋皇帝就在辽军军营之中的消息,同时为了证明他还活着,要让大宋的一位重臣作为使者前往。 这下众人便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只要陛下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即便是太子也没有陛下的号召力,他若是现在继位,诟病实在太多。 所以在白虎节堂之中,众人达成了一个协议,不单单是对全军封锁消息,更是要对整个大宋封锁消息,但为了以防万一,只有太子赵旭和西域都护府的边军都护曹康可以返回大宋,而剩下的人只能在伊州的西域都护府呆着,直到官家安然无恙的返回。 来的人是谁都不欢迎又不得不对他态度稍好些的萧满蕙,进入大宋的军营之中,他便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这里的一切和辽朝的都不相同,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俩个世界。 不过他很快就被带进了白虎节堂之中,连身上的佩刀都被收缴,这让他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拿起玉佩上前道:“这是你大宋皇帝的玉佩,相信诸位都应该识得,我大辽太皇太后有旨,召军中之文臣千万,以视大宋皇帝万全。” 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在场之人都知道原因,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无非是萧挞里想让众人知道,陛下身在辽营,安然无恙。 王鹤作为军中的最高文臣,自然担当起重任,换做是别人他也不放心。 检查过玉佩之后,王鹤便能确认这就是和官家身上的东西,而且是贴身携带之物,不会有错,在出征之前他便检查过赵祯身上所有的东西,这是国朝的法度,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以便验明正身,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辽军就在高昌城中,或者应该是辽朝的高昌城,大宋用兵西域到现在也没有拿下,反倒是辽朝后来先上,当王鹤看见在辽军中巡视的天子微微一愣,为何不觉得官家是辽人的俘虏,而是宛若辽军的统帅一般在军中走动? 且辽人完全没有限制官家的自由,任由他在军中左观又瞧,便上还有三才和身着辽朝内官服饰的老人在边上伺候着,这哪是被困,简直就是在巡视。 边上的萧满蕙已经尴尬的涨红了脸,粗重的呼吸声中满是怒气和无奈,哼了一声道:“你家陛下就在这,某就不去了!”说完他便甩开步子的离开,脚下尘土飞扬,也不知这地面和他有什么仇…… 但看见官家安然无事就好了,王鹤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场景颇为让他放松,是啊!无论官家在何时何地,都能如此的坦然自若。 他同样也畅行无阻的进入了辽军重重包围之下的宫帐,赵祯好似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惊讶,仿佛料定了他会出现一般:“果然是你来了,不错,军中还算安定吗?” 王鹤稍稍犹豫:“陛下辽人居然让臣前来,实在是……” “出乎意料是吧?若是按照常理只能让你远远观瞧朕还在罢了,现在却说不准,因为萧挞里吃定了朕……撤军吧!这场萧挞里赢了,但不代表她赢了全部,棋才刚刚开始下,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可知” 赵祯稍顿,拍了拍王鹤的肩膀道:“向朝臣们说清楚,朕这是在辽朝进行国事访问,若是朕有意外,大可挥兵北伐,朕倒是期盼着这一天,可惜她萧挞里不会给机会……可惜了!哦对了!莫要让人营救朕,过段时间朕自会回朝,而且是在辽人的护送下回朝。” 王鹤晕乎乎的走了,自始至终他都觉得官家太过镇静且随意,不过他不明白……啥叫国事访问?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走亲戚 承认失败并不可怕,只有如此才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避免下次的失败,而那些总是喜欢掩盖过去,掩盖失败的人,永远不会成功,即便获得一时的成功也回在最终失败而归。 赵祯大方的承认了失败,他把萧挞里和辽人想象的太简单,太愚蠢,他没想到这场被他用来当作是转折的西域之战,在萧挞里眼中也同样重要,本以为十万禁军加上曹康的六万边军完全能平定西域,但事实上并不能如此。 萧挞里付出的代价比赵祯的更大,加上萧满蕙的鞑靼骑兵,足足二十五之众,显然萧挞里比他赌的还要大,并且最终赌赢了。 赵祯向王鹤下旨,也就是在承认自己的失败,这场西域之战萧挞里敏锐的抓住了契机,一举赌赢了,不过下次她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赵祯将全力以赴。 而现在,虽然还在辽军的营地之中,赵祯却是不久便会回到大宋,而且他相信会被辽人敲锣打鼓的送回去。 军中的问题他相信王鹤会处理好,只要有自己明确的消息,就不会出现军心动荡的问题,而且自己和王鹤交代的很清楚,这是一次国事访问,让他不用担心,他相信以王鹤的脑子应该明白这个问题。 可但谁能想到,赵祯居然从王鹤的嘴中得知,最先想到萧挞里不敢对自己如何的居然是赵昀这孩子,看来还真的是小看他的才能了,至于太子赵旭,赵祯是不会问什么的,作为太子,这个时候不发自己的意见自然是好事,可………… 终究还是被他母亲带跑偏了! 赵旭的跑偏还算是不错,没有跑偏的太厉害,只是心中的小心思过于趋向于商贾之中的算计,虽然精明,但却吃相难看,赵祯也不在意,毕竟他的母亲,外祖父,甚至是舅舅都是商贾。 平日里走动多了也就自然沾染上这种不好的小算计,虽然王蒙正的经商之道已经算是大宋顶尖的手段,可商贾终究是商贾,商贾的算计和帝王之算计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看似精明的地方其实也暴露出了心胸的狭窄。 赵祯深吸一口气望着宫帐中的苏流道:“看来要把赵昀给安排好啊!否则兄弟两人之间必有一伤。” 三才在一边瑟瑟发动,显然他是听到了这段隐秘之事,天家的算计往往影响的不是一两个人,可能成百,或是上千,也许万人………… 他不知道,对于赵祯来说,眼下是个好机会,既可以看看辽朝真实的一面,又可以瓦解萧挞里心中的信心,更为重要的一点,赵祯打算亲自劝说萧挞里,让她带着契丹人重回草原! 萧挞里的三个问题已经出来了,非常简单,但赵祯却发现每一个都难以回答。 三个问题被放在三个精致的青铜小匣子里,而小匣中是三道御笔圣旨,这东西赵祯再熟悉不过,宋辽之间的圣旨差不多且制式相同。 刚刚那老内侍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大宋皇帝也是皇帝,自然要用圣旨,只不过眼前的圣旨有些太小了点,每个仅有成人俩个手掌大小,莫不是故意消遣自己? 这就像是考题一般,赵祯心中自然不舒服,眼睛一转,望着三才,再望着边上的已经熄灭的大蜡烛,赵祯忽然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烧了这三道圣旨。 这不是为了激怒辽人,更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写下来的东西就不值钱了,也没有意义,萧挞里会相信简单的文字吗?显然不会。 待老内侍再次前来,瞧见地上三个装满黑灰的青铜小匣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恭敬的向赵祯行礼道:“启奏陛下,大辽太皇太后有请陛下!” 虽是一国之主,虽是大辽的太皇太后,但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和平淡,包括原本属于她的那座宫帐,若说精美,完全不能与大宋的宫殿相提并论,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契丹大贵族之家。 能做到这一点也是殊为不易,但越是如此赵祯心中越没有底,不贪图享受的人心中早已有了大目标,算是应了先贤的那句话: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样的人很可怕,赵祯觉得自己都做不到如此,这么多年来他唯一坚持下来的就只有经筵日讲而已,至于其他,他放弃不少,也有不少是自己坚持不下去的。 至于享受,他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享受的!该做什么他知道,但同样该享受什么他也不落下………… 三个问题赵祯看都没看就烧掉了,原因很简单,皇帝与太皇太后之间的问答岂能留下字迹? 而萧挞里肯定也知道这一点,连西域这盘棋都被她下活了,岂能不知“下笔有痕”的细节!她这是在试探赵祯,试探他的诚意,现在看来赵祯确实会回答她的问题。 赵祯进入萧挞里的宫帐后便相当随意,径直奔着最舒服的软塌去了,一个标准的葛优瘫后,声音中带着懒洋洋的味道:“和朕就不要来这些虚的了,你直接问,能回答朕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这模样端是让人生气,萧挞里不满的望着赵祯:“朕是本宫的宫帐,陛下是否太过随意了些?” 赵祯瞥了一眼萧挞里,好家伙,这女人一身的庄严服饰,头顶上的宝钗都快把头发遮住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朝服,俨然一副礼法俱全的模样。 “还是随意些的好,朕是来这休息的,规矩太重不好,如亲戚之间的谈话岂不更美?” “哦?这么说来陛下是来走亲戚的,而非被我大辽俘获?” 赵祯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因为朕想见你一面,朕的心思每日被你揣摩,还把朕的画像挂在你的寝宫,朕若是不来见上你一面,岂不是失礼?再说朕也想瞧瞧你,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心思缜密如此。” “陛下见到了?” “见到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三个问题 赵祯和萧挞里的对话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三才和老内侍克鲁两人大眼瞪小眼,怎么听怎么觉得两人好似早已相识,但却又第一次见面! 他两人哪里知道,虽然赵祯和萧挞里第一次见面,但在看不见的地方却过招许久,可以说宋辽之间的博弈就是赵祯和萧挞里之间的博弈,揣摩对方的性格,以此判断对方下一步“走什么棋”,会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看不见的交锋才是最让人熟悉的办法,而萧挞里和赵祯就如同俩个蒙眼对弈的人,最希望知晓的便是对方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现在算是见到了,萧挞里觉得画像之中只画出了赵祯的型,却不见其神,眼前的大宋天子俨然是一位睿智如宝珠的人,一行一动之间,仿佛乾坤在握。 而赵祯却发现,萧挞里完全就是个精于算计的蛇蝎美人,但同样的,她那颗为了契丹,为了辽朝的心却比当年的西夏太后没藏黑云还要坚定。 所以赵祯第一时间就放弃了拢络西夏的办法,想要招揽契丹和收服辽朝,基本上没有可能,眼前的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女斗士,从她对西域的“豪赌”便可见她的“疯狂”。 赵祯看了一下眼前的宫帐,和自己的那间基本上没有差别,或者说是一模一样,可见她的控制欲有多强,若不是自己拿捏了她的痛处,说不定自己早已被送上祭坛,与牛羊同列,告慰她辽朝的列祖列宗去了。 宫帐之中的气氛稍显诡异,萧挞里喝着杯子中的茶水,而赵祯继续斜躺在软塌上,他是打定主意,只要萧挞里不开口,他就一句话不说,看谁耗得过谁! 浓郁的茶香加上香甜的奶味,这东西着实勾人,赵祯瞧见萧挞里不慌不忙的调制着奶茶,心中颇为惊讶,奶茶这东西他已经好久没品尝了,神都城中也有和此类似的香饮子,但却味道不行。 洁白的牛奶倒入刚刚泡好的茶水之中,显然这茶水用丝绸做的漏网去除了茶叶的残渣,再加上一点霜糖和奶干子,上下起伏在杯中,治愈的一塌糊涂。 当然,萧挞里还是很礼貌,泡上了两杯茶,信手递给赵祯一杯,自己便小口小口喝起来,茶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赵祯喝了一口便觉得这味道久别重逢,相当的地道,若是在加上一些薏米之类的东西就和后世的奶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这种奶茶味道更加地道,原料更加纯正。 喝了人家的东西就不好继续装沉默,赵祯望着萧挞里,不知怎的,居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一旁的三才哆嗦了一下,而老内侍克鲁假装没听见,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是一国之君对异国太皇太后说的话?简直就是……私会情人说的浪荡之言! 登徒子啊! 赵祯自己都不知道怎回事,仿佛眼前这个女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但又是那么的陌生,大抵是两人都是帝国的统治者,这段时间的交锋让他觉得自己颇为熟悉萧挞里,就像是曾经网聊过一般。 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比网聊更加的接近,看似相隔千里的博弈,却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但更让三才和克鲁没想到的是,萧挞里居然优雅的喝了一口奶茶后放下杯子,望着赵祯道:“托陛下的福,这些年本宫过的很好,整日琢磨着你会在何处“落子”,又会有何种圈套在等着本宫。” 赵祯微微点头:“是啊!朕也有同感,你且说说你的疑问。“赵祯顿了一下仿佛又想起什么又道:“只有三个!” 萧挞里无奈的点头道:“三个问题,困扰本宫许久,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回答!” 别说是赵祯,连三才和克鲁都好奇的竖起耳朵,他们想知道,大辽的太皇太后到底要问大宋官家什么问题,以至于要把一个不能杀还要供着的人带回辽朝。 “为何大宋可一举灭我大辽,你却迟迟不动手?” “这是坏事吗?” 赵祯非常惊讶,萧挞里居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过她的感觉还真的算是细致入微,能看到这一点,便说明她第六感的可怕,知道自己一定事出有因。 “这可说不准,以你的作风,必然另有所图!” “你还真的了解朕!”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望着萧挞里道:“因为朕希望草原乱起来,而如何让草原乱起来?现在的草原是你契丹人所控制好,不过若是契丹人进入草原会怎样?” 萧挞里不自觉的说道:“必定会和鞑靼争抢利益!” “没错,朕就是要这样!” 萧挞里完全不理解,盯着赵祯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赵祯喝了一口奶茶:“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朕可只给你三个问题!” 萧挞里望向赵祯面露微笑:“陛下如今还在咬文嚼字有意思吗?” “朕是认真的。” “那这个问题本宫就不问了!” “很好,那下一个问题!” 三才和克鲁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转身想宫帐门口而起,他们觉得眼前宋辽两国的最高统治者简直就像是俩个斗嘴的孩子,而这一幕显然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他们两人的离开,使得宫帐之中就剩下赵祯和萧挞里两个人,而此时萧挞里总算是如愿以偿了,盯着赵祯一字一句道:“二问!我大辽如何战胜大宋!” 赵祯点了点头:“好问题,朕的回答是,辽朝早就已经输了,自从朕南灭大理之后,辽朝就已经输了一半,平定西夏之后辽朝就没了机会,待高丽称臣,倭国归顺之后,你辽朝就彻底输了。我大宋之国力强大,可堪盛唐!” 萧挞里不明所以,她不知道为何辽朝的衰落和远在南方的大理国有什么关系:“与大理何干?” 赵祯摇了摇头,且不在说话,这个女人好像老是忘记先题条件,三个问题,他是一个不会多回答,赵祯知道若是自己不坚持,萧挞里一定会耍赖…………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宋辽的区别 赵祯算是回答了萧挞里的两个问题,而最后一个问题她却迟迟不愿提出,赵祯的俩个回答看似解决了她的困惑,可实际上问题却变得越来越多。 萧挞里知道了赵祯为何不倾举国之力伐辽了,可她却不知道为何赵祯要把辽朝赶到草原之中,这对辽朝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 难道他不知道契丹本就诞生于草原?游牧民族的兴起和壮大都是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难道他赵祯就不担心契丹再次强大起来? 这个问题不解开,实在是让萧挞里夜不能寐,而另一个问题也引出更多的问题,辽朝为何在败于宋? 而他赵祯的回答并不能让萧挞里满意,一整句话的意思萧挞里理解,就是说大宋把辽朝周围的势力都侵占了,壮大了自身力量的同时压制了辽朝。 可为是自从大宋南灭大理之后,开始的,而且为何突然就输了一半?! 再接下来的她就没法提问了,因为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而萧挞里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好,而他赵祯居然坚持己见,不在再以上的问题上多说一个字,可谓是惜字如金了。 但在别的地方却如同话痨一般不断的提出问题和自己的建议………… “这盔甲端是好东西,就是太重了,不过铁浮屠的威名了得!朕在神都城中便常常听到它的大名!” “你平日都是吃些什么吃食?听说神都城的饮子在上京城也有买的?” “这蜀锦在辽朝卖的可好?你可有官钞给朕观摩一二?” 反正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他却总能从细微之地提出来,让萧挞里不胜其烦的同时还要提防他是否有什么阴谋,有句话她可能不知道,但却亲身体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比如眼下,赵祯在仔细观察辽朝铁浮屠的时候,就引起了萧挞里的主意,随着大宋的撤军辽朝也开始了部份撤军,但还是留下了相当一部分的契丹士兵驻扎在了西域。 对于这一点赵祯是极力反对的,用他的话来说,西域要么归大宋所有,要么宋辽双方以此为贸易之地,不派兵甲于此,扰乱市场秩序。 虽然在赵祯的解释下,萧挞里理解的市场秩序,可她依然否决了赵祯的提议,因为在她的眼中,此时的西域已经是大辽疆土的一部分,岂能让不驻兵甲? 而萧挞里完全不考虑赵祯“有钱大家赚”的提议,开玩笑,大辽本就是为了拿下西域断绝大宋丝绸之路的,也是为了让辽朝的货物可以卖给西方,岂能如大宋所愿? 不知为何瞧见赵祯气愤的样子,破口大骂自己愚妇的表情,萧挞里便愈发的高兴,心中也畅快的多! 眼下萧挞里悄无声息的在赵祯边上蹲下:“陛下这又是在看什么?” 毫无声息的靠近以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赵祯吓了一跳:“非礼勿视!你这人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萧挞里奇怪的望着赵祯:“本宫听说陛下在宋时常常惩治贪腐,并派巡查司严查,以“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之语醒之,怎么换到了自己身上反而害怕了呢?”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口舌之利也!朕看看你辽朝的铁浮屠又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连这都要提防朕?你们辽人不是也得了我大宋的板甲了吗?” 萧挞里一时气结,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大宋就没有铁浮屠?非要在大辽的军中查看,但她忍住心中的愤怒,瞪着赵祯道:“怎么?陛下看出什么门道了没有?” 赵祯点了点头:“嗯!这铁浮屠的防护可谓是周全的很,从上至下,无有遗漏,听说这东西原来是叫铁林军,后来和女真人的作战后改名铁浮屠,莫不是和女真的铁浮屠一样?” 萧挞里不再说话,原来他赵祯在这里等着自己! “我大辽的铁浮屠岂是白山黑水之地的女真人能拥有的!不过是浮屠之名上善而已,自然取其名也!” 赵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哦!原是如此!难怪这东西在你辽人手中略显笨拙,大抵是冶炼的不到家罢了,可女真人为何能做出更好的来?” “陛下觉得这铁浮屠和你大宋的板甲相比如何?” 赵祯晒笑道:“不可相提并论,宋之板甲在乎防护的同时也注重灵活,最大程度的减轻重量保证防护,而辽之铁浮屠,虽防护有余,却灵活不足,况这东西在我大宋火器面前,如同废铁!” 赵祯还有一点没说,大宋的板甲产量惊人,成本却是铁浮屠的一半。 一提到大宋的火器,萧挞里的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相比大宋,辽朝对火器的研究却与大宋相差甚远,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火药弹还不及大宋的火药弹威力大,而能产生毒烟也必须在特定的情况下,否则便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萧挞里知道,自己不能把最后一个问题浪费的在火器上,这种神器作为大宋国鼎般的存在,赵祯绝不会告诉自己一丝一毫,她也没有愚蠢到向赵祯提问的地步。 大军已经入了辽朝境内,赵祯以书信的方式向大宋报平安,不过对于大宋的官员和百姓来说,这一点的重要性尤为重要。 赵祯身在辽朝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宋,而且朝中没人制止,即便是朝廷隐瞒下去,辽人也会放出消息,到时间搞的满城风雨,还不如大方的承认,并且用上了赵祯的说法:国事访问!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是官家屈尊前往辽朝,化两国干戈为玉帛的高尚行为,百姓的解释权在哪里?当然是朝廷,现在的大宋,朝廷的报纸说什么,舆论的风向就是什么。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被朝廷暗中控制,以主导舆论,尤其是在赵祯这件事情上,更是相当的集中,大宋皇帝被俘?不可能,大宋的皇帝不是被俘,而是国事访问! 战争的细节没人知道,剩下的事情就是报馆自己的加工美化了,甚至还要消息传出,辽朝的太皇太后也会到大宋进行国事访问………… 辽人非但不会伤官家分毫,甚至会大张旗鼓,仪驾俱全的被辽人恭送回来。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大宋的自信心已经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辽朝的密谍在大宋散播的谣言完全没有效果,当然这些谣言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但宋人全完全不买账,甚至连迁居大宋的党项人都不信! 大宋皇帝会被俘?简直是开玩笑。 自从大宋一路高歌猛进之后,大宋百姓的自信心就被疯狂的激发出来,原本的大宋畏惧战争,恐惧战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战,但自从在赵祯的带领下南灭大理之后,一种看不见的强大便在宋人心中站了起来。 可以说赵祯南灭大理之后,大宋的攻伐血性就彻底被激发了出来,看似一场小小的灭国之战,却给了宋人以强大的自信,这也是大宋的开始。 一切转变的开始,自此之后,大宋便一路攻伐,先是西夏,接着是倭国,然后是中京道,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抵挡住大宋的脚步。 这也是赵祯回答萧挞里问题的重要答案,赵祯不会对自己的承诺说谎,大宋的崛起和信心不无关系,中华民族从来就不缺乏战力,只是这种战力有时被大量的胆怯所掩盖,就如同用后世的足球一样! 赵祯有这份自信,所以当他看到萧挞里面对大宋使者目瞪口呆的表情时,桀然一笑。 萧挞里是真的被惊得目瞪口呆,她不明白,为何大宋的使者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如此高的底气,甚至嘱咐大辽的鸿胪寺官员以帝王之礼对待赵祯。 事实上韩琦在前往辽朝之前就知道该如何处置这种事情,越是显得大宋无所谓,越是显得大宋无视辽朝的威胁,便越掌握主动,而官家的安全,他却从未担心过。 当消息抵达中枢的时候,身为相公的范仲淹便看穿了一切,在官家的消息抵达后他更加笃定,辽人不敢对官家做任何事情,用他的话来说,除非辽朝自取灭亡! 不过虽然表面平静,但韩琦瞧见赵祯在辽朝宫中舒服的模样,还真的是有些惊讶,官家怎能如此的平静,甚至还有些享受其中的感觉,难道这真的是如官家所说的国事访问? 韩琦没有走,而是在上京城中留了下来,他以大宋使者的身份常驻上京城的宋都亭驿中,而辽朝也不得不派出使臣再次前往大宋。 宋辽之间的关系仿佛一下从冰点回到蜜月期,除了辽朝继续占据了西域之地外,没有什么改变。 萧挞里在辽朝的皇宫之中向赵祯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赵祯不会回答的问题:“辽朝如何战胜大宋!” 赵祯是作为客人留在辽朝皇宫之中的,他终究是这里的客人,面对萧挞里提出的问题,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没有可能!” “西域之战陛下输了!大宋也输了!” 赵祯点了点头:“是,朕太过自信,也太过小瞧辽朝,但这所谓的输赢最后的结果呢?” 萧挞里不明所以的望向赵祯:“结果我大辽获得西域之地,陛下成为我大辽“客人”!” 赵祯笑着摇头道:“真如你所看到的一般?此战我大宋是输了,从西域之地撤走了,西域也成为你辽朝的疆土,可我大宋有何损失?你辽朝的损失呢?我大宋依旧可以从天竺借道,依旧可以保持通商不绝。” 赵祯的话让萧挞里警惕,暗自算下来,此次用兵所耗国帑之多对于辽朝本就不多的财政来说几乎快要枯竭,辛亏从西域调来大量的钱财,否则还真的堵不上这个窟窿。 “陛下的意思是我大辽依旧没有占到好处?可本宫觉得占了西域便是大胜!” 赵祯笑了笑:“这是辽朝噩梦的开始……” 在萧挞里看来,这是赵祯倔强的表现,死活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即便是承认了,还以这种口气说话,实在令人心中不爽。 赵祯才不会管这些,辽朝的经济制度本就畸形,所有的财富都掌握在了贵族手中,而真正能流入民间的却少之又少,而大宋的财富不光是集中在商贾手中,还有一部分存在于平民百姓之间。 而朝廷更是掌握了财富的大头,以税赋平衡财富差距,而且有大量的财富投入到了基础设施的建设上,这些东西看似没什么作用,可一旦形成规模,却会给整个大宋增强力量。 若是比较的话,大宋在文明进程中是一个茁壮成长的孩童,而辽朝是个畸形儿,萧挞里虽然学习了大宋的政策,可却生搬硬套的往辽朝身上加,虽然稍有成效,可时间长了,弊端也会暴露出来。 单单是贫富之间的差距便会使得辽朝在不久的将来产生内乱。 大宋有完善的人才培养,有健全的制度维护,有不断完备的律法保障,而这些,辽人差得远嘞! 第三个问题问完了,萧挞里不再说话,而是紧盯赵祯看了许久,接着她突然问到:“本宫一定让你看到辽朝中兴的那一天。” “这么说来朕可以走了吗?” “还不到时候,大宋的使者已经在都亭驿住下,陛下难道还担心本宫谋害您不成?” “大善!朕还没待够,这段时间朕就在上京城中好好逛逛,不过朕可不会再住在你辽朝的皇宫之中了,非不愿也,实不习惯矣!” 萧挞里反倒是奇怪了,若是换成别人早已是气愤难当,谁知他赵祯居然不怒反喜,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并不知道,这段时间赵祯放下了所有的朝政,甚至连想都不想,更因为“不可抗”因素断了每日不坠的经筵日讲,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礼物和放松。 而且他到了上京城,还在辽朝统治之下的上京城,这是一次及其难忘的体验。 “大辽的皇宫有何不好?陛下为何如此不习惯?”萧挞里更加不理解,在辽朝的皇宫之中,赵祯可谓是及其安全的,若是有一点意外,天下人和大宋都会认为是辽朝下的手。 可若是去了上京城,那可就不同了,现在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用他的头颅给兴宗皇帝祭奠。 赵祯望着萧挞里微笑道:“因为你在这皇宫中,朕便不方便了。” 赵祯终究是离开皇宫去了大宋的都亭驿,其实在这里他才是最安全的,别忘了,耶律洪基可是在皇宫中被救走的,这样的皇宫赵祯可不敢住!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另一种战争形势 韩琦还是不知眼前的老内侍作什么妖,好好的大宋都亭驿完全被来自皇宫的皮室军给包围了,他们仿佛是大宋的兵甲一般,在这里负担起了安全保卫工作。 可以说大宋的都亭驿简直就是整个上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克鲁从袖子中掏出萧挞里的懿旨,念了一大堆礼貌的废话之后便小声说道:“待会有一位贵客会来大宋的都亭驿住上一段时间,在这其间都亭驿的安全由这些皮室军负责,若是那位贵人住够了,无比请使者进宫,我大辽风风光光的把他送走便是!” 克鲁的话把韩琦说的云遮雾罩,什么就贵客了?什么贵客能住在大宋的都亭驿中!这简直是不像话!官家有言,宋之都亭驿犹如宋土,即便刀兵相向已不可犯! “什么贵客!我大宋之都亭驿乃国之土也!……广迎天下客!” 当韩琦看到三才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狠狠的朝自己瞪上一眼的时候,韩琦就明白来的贵客是谁了,一时间恍然大悟,他实在是没往赵祯的身上想。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不住在辽朝的皇宫之中,而是来到大宋的都亭驿住着,这里再怎么说也没有辽朝皇宫安全,范相公可是说了,萧挞里必会对官家“照顾”的无微不至! 现在看来定然是官家自己要来这住的,难怪辽朝派遣这么多的皮室军来都亭驿外面守着…………韩琦瞬间打了个寒颤,官家莫不是要在上京城中小住一段时间吧?! 这可如何使得!? 韩琦已经想到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但他依旧是不放心,赶紧把马车亲自牵入都亭驿之中,顺便把三才从马车上一把拽下来:“官家可是要在这上京城中小住?为何不回神都!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会引出多少的谏言!” 三才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韩大学士,官家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定下的事情奴婢可不敢擅自更改,若是不行,还请大学士走一遭?” 韩琦眼睛一转:“若是权宜之计……不如不官家绑回大宋?待到了神都城,要杀要剐虽陛下的便!” 三才斜眼瞥了韩琦一眼:“您倒是真敢想,怕是回去就不是千刀万剐的事情,而是升官发财,资政殿大学士的职衔是不够您的了,最少要进天章阁或是龙图阁!” 被三才说破,韩琦无奈的笑了笑:“官家留在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三才皱眉道:“这你且去官家面前对奏,不过奴婢跟随官家多年,若是官家决定的事,甭管多稀奇,必有道理!” 这一点韩琦是非常同意的,他在朝中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以看出赵祯的手段,而眼下谁都知道越快的回到大宋,越能有稳定人心的效果。 但他却不知道,赵祯的所谓国事访问,事实上是一次亲身对辽朝的考察,也是一次对辽朝的摸底,即便赵祯知道辽朝无法与大宋相提并论,但他一定要亲眼所见才能放心。 而眼下就是了解辽朝最好的机会,一国之都城乃是最为繁荣,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有许多信息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仔细的整理下来,总会发现有用的情报,而这才是赵祯所需要的! 他的失败就在于对萧挞里和辽朝的轻视,对方知己知彼,而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大宋不可战胜的思想,这种思想也导致了西域之战的失败,不过还好,眼下是一个机会,可以弥补这一切。 要想吃透这个王朝就要从一点一滴开始,当初把黑手撤走确实是个错误,但撤走容易,要想重新部署却太难,而且成本过高,还不如眼下自己亲自探查。 三才也是搞不懂,为何官家当初要把皇城司和黑手从辽朝全部撤走,而且撤走之后的人却消失在了大宋,完全没有踪迹,也不知去向何方。 对此官家的态度是一直保密的,从未透露出一个字,但却说过:“朕要他们另有他用。” 这也是赵祯不后悔的重要原因,虽然从辽朝撤走了密谍,但相对于他们以后要担任的重任来说,损失不值一提。 赵祯一身便服,在辽朝的上京城中随意走动,而那些契丹人瞧见赵祯就像是瞧见空气一样并未有多少关注,因为上京城中的汉人本就不在少数,即便是大宋商贾也有不少出现在这里。 宋辽之间已经恢复了通商,榷场贸易繁盛的同时,也有一部分商贾打破规则,亲自带着货物前来辽朝,即便是宋辽之间在西域作战时,商贾往来都不曾停歇。 由此可见商人的内心多么的强大,在利益面前多么的“疯狂”。 当然就是因为这些商贾的疯狂,才有大量的关税流入大宋朝廷的腰包,才有大量的钱财回流到大宋,而眼下让赵祯想到一个问题,大宋应该积极地向辽朝通商………… 辽朝通过这次对西域的征服获得了大量的钱财,而这些钱财可都是真金白银,赵祯知道萧挞里会用这些金银干什么,但他岂能让辽朝轻易成功?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商品把这些钱赚走,而赚走的最好方法就是薄利多销和高端路线相结合,既赚取穷人的钱财,又要赚取富人的钱财,这样才会成功。 所谓的国事访问事实上即使赵祯对上京城的一次全面考察,同样也是对辽朝的考察,他要用现代的,分析的眼光看待问题。 一天下来,三才和韩琦回来了,两人带着都亭驿中所有的人手在上京城中打探,开始的时候辽朝的侍卫还算警惕,但在发现他们打探的都是柴米油盐,布帛菽粟之类的价格后便不再重视。 这些东西知道了有什么用?能对大辽产生什么样的威胁。 但对赵祯来说,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粮食的价格,布匹的价格,铁器的价格,瓷器的价格…………甚至包括辽朝税收几何,百姓支出多少,所占收入的多少,等等这一切都是有用的情报。 在赵祯看来,国与国之间最主要也是最常用的战争形势并非是刀兵相向的实体战争,更多的是经济战。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战争形势有时会很快摧毁一个国家和政权。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辽朝的奴隶制度 上京城这座城市和大宋的神都很像,萧挞里这是打算把辽朝这个由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王朝,转型成农耕民族的汉家王朝,原本上京城的城防可是除了城墙就没有别的东西的。 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上京城的规模在不断的扩大,这并非是萧挞里主动干预造成的,但也是和经济中心的集中分不开,上京城已经成为辽朝最大的经济中心。 而南方不远的地方就是大宋的北京道,大定府已经成为宋人对辽贸易的重要州府,随着大宋疆域的不断变化,大宋的州府也在发生着改变。 原本的大同府乃是宋辽西夏三国的贸易中心,可随着西夏的消失,大宋的北伐,大同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但它仍然作为大宋北方的贸易枢纽在继续发展。 大定府这座州府在蔡伯俙的开发下,成为大宋北方的贸易重镇,每年有无数的商品从这里流入榷场,流入辽朝之中,最主要的集散地便是上京城。 赵祯看着劳役不断增加的上京城城墙微微感叹,萧挞里真的是什么都在向汉家王朝学习,连城墙都不放过,城墙上的劳役显然是辽朝从西域或是各地抓捕来的奴隶。 这是辽朝惯用的手法,也是和大宋最大的不同,大宋是在不断的吸纳外族,把他们融入到大宋的之中,同化他们,给予他们大宋百姓和汉家百姓所有的同样待遇,虽然现在在户籍上稍有不同,但也没太大的差别。 而辽人则不一样,依旧是高高在上,依旧是把失败者作为奴隶来对待,比如城墙上饿的都快走不动的西域人,这还能有什么工作效率? 本可以用半个月工期完成的城墙,怕是三五个月都完成不了。这还不说单单是效率低下的问题,更是不安定的因素。 看到这一切,赵祯十分感慨,也为大宋而骄傲,他的帝国已经成为各民族大团结的熔炉,无论原本和大宋之间是什么态度和关系,只要进入大宋之后,利益就被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需要从大宋获得工作,获得薪水,获得粮食,就必须遵守大宋的律法,奉天水赵氏为正统,认自己这个皇帝! 如此他么的生活才会更好,吃得饱,也能穿的暖,还能有工作可做,有工钱可拿,任何一个外族,无论是党项,女真,高丽,倭人,只要踏上了大宋的土地,都会不约而同的希望大宋繁荣,希望大宋强大。 因为这些人很快就成为了大宋的一份子,而国强则民强的简单道理谁都懂! 至于奴隶的问题,赵祯也考虑过,但却没有走上那条血腥的道路,一旦资本接触到了奴隶之后,所带来的好处是无法抵挡的,但理智和人性却会逐渐丧失,最终走上毁灭。 为了国家的崛起,萧挞里采用了奴隶制度以挽救辽朝,这是一种极端的制度,因为奴隶的成本更久就不用去计算,若是奴隶庞大到一定程度,甚至不用去管他们的死活。 而现在,辽朝的重活,累活,脏活都是由奴隶去做的,奴隶在这个王朝完全没有地位,只要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就是极好的了,而且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做劳役,没有休息,一旦生病,基本上就等于死亡。 这让赵祯想起了惨无人道的奴隶贸易,而眼下辽朝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虽然但也有奴隶,可这些奴隶都是罪囚发配的官奴,作为大宋劳动力的一种补充,这些人只要刑满释放后,还是可以消除奴籍的,当然有些罪大恶极之人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宋律法已经规定,佣关系形成的主仆关系不再视同于良贱关系,而是作为服务关系存在的,他们虽然是仆从关系,但都是独立的个体,同时大宋的律法也禁绝了私属奴隶、也不允许将良民卖为奴隶。 而在辽朝却完全不相同,辽朝的律法不但不惩治这种可耻的行为,甚至大加鼓励,越多的奴隶获得的免税幅度也将不同,甚至还能获得朝廷的嘉奖。 赵祯明白萧挞里为何要这么做,显然用这些外来人口大量弥补辽朝人口不足,生产劳动力不足的缺口,那些“高贵”的契丹人怎么会从事低贱的行业? 赵祯微微闭眼,萧挞里为了使辽朝“赶上”大宋,基本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对于赵祯来说这也是个好消息,辽朝的这种不择手段,终究会有一天使得其内部爆发奴隶的起义,谁也不可能忍受这种凌辱。 这还是其中一点,奴隶制度会让人产生一种依赖,会使得辽朝出现一种依赖,因为奴隶的成本很低,大多是战争中的战俘,或是抢来的人,这些人是战利品,不需要计算成本。 对于辽人来说,既然有奴隶做工,为什么需要雇佣普通人?雇佣普通人的成本多少?! 而在这种基础上,辽朝的奴隶主甚至不关心生产技术改进,精致的工具说不定会使得奴隶对强制劳动的反抗,这导致奴隶主只给奴隶使用粗笨的不易破坏的工具。 在某种程度上也阻碍了辽朝的技术发展,即便再学习大宋又如何? 没想到萧挞里居然会走到这一步,把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奴隶制度在辽朝发扬光大了,当然这也是极为合适的,辽朝本就有一部分的奴隶制度保留了下来,现在重新拾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短期内肯定会有成效,但时间越长隐患就越深,但现在的萧挞里没有选择,即便是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她也会去这么做。,契丹人的人口基数实在太低,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大宋不断的对辽朝的骚扰,侵蚀和进攻,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在辽人眼中,想要发展经济,就需要大量的人口,而大宋就是因为人口众多而成功的。 辽朝可以用奴隶来填补人口的空缺,也可以用奴隶来填补劳动力的缺失,甚至可以用奴隶来填补武力上的不足! 而在辽朝,奴隶制度也有着自己的律法,有着详细的规定,只不过针对的不是奴隶而是奴隶主! 律法要求奴隶主必须看管好自己的奴隶,不得有逃奴的出现,更不得无故的消耗奴隶,朝廷会定期派遣官员前往检查,因为这些奴隶属于奴隶主的同时,也属于大辽的朝廷………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围猎 辽朝的奴隶制度已经逐渐完善,但它依旧是奴隶制度,依旧是一个充满血腥,惨无人道的制度,不过赵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辽朝确实非常需要这种制度。 所以在赵祯准备离开的时候,对萧挞里大加赞赏这种制度,他知道萧挞里一定会怀疑,毕竟自己所支持的,就应该是她所反对的。 这次在上京城中小住的这段时间对赵祯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度假,在这里他享受了契丹皇帝才有的护卫级别,同时也和萧挞里交锋数次。 今天是赵祯离开前的最后一次招待,辽朝为了表达礼仪,特意邀请赵祯参与了辽朝最为喜庆的庆祝活动,一场秋狝。 事实上这是汉家王朝和草原王朝都具备的礼仪,尤其是在汉家王朝更加彻底,即便是赵祯也要在每年进行秋狝,这已经上升到的军国大事上。 而辽朝也把这种本就属于草原的风俗传统再次加强,并用上了华夏的古书作为注释证明辽朝的正统性,张俭微微摇晃着脑袋道:“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这出自于《臧僖伯谏观鱼》的名言警句他倒是背的一点也不差,并且把秋狝作为辽朝体现正统性的表现。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辽朝的正统性毋庸置疑,即便是大宋也在开国不久之后承认她是正朔王朝,可随着大宋的不断强大,不断的压制,辽人心中不自觉的认为自己不是正统,否则怎么会被大宋欺负的如此之惨? 最不自信的便是文臣,比如张俭,若是他稍有自信,也不会借用华夏的古文来证明辽朝的正朔,事实上这种自信最终还是因为国力的差距所产生。 秋狝本就是一种庆祝,对丰收的庆祝,也是对自然馈赠的祭祀。 当然这种本就属于炫耀武力的行为也是帝王以校猎为习兵讲武之举,是宣扬武力和原始暴力之举! 辽人本族契丹,他们早已有了这种习俗,而汉家亦是如此,事实上这并不是巧合…………秋季的动物为了迎接冬天的到来,为了熬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都会在秋天为自己进行储存,即便是人也要贴秋膘何况是与大自然对抗的动物? 而这些动物身上丰厚的脂肪就是秋狝的最好猎物,汉家王朝如此,草原民族亦如此! 在赵祯看来,把这种必然的东西作为正统的解释,实在有些牵强附会,当然这东西会出自于礼法之中,那又如何? 辽人在上京城附近的太子山设下设网城连帐,所谓的网城连帐其实就是帐篷搭建,以网相连的军营,因为空间巨大,如同城池所以得名。 其城设旌门三处,分树金龙大旗。而非萧挞里的凤纹旗帜,赵祯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蹊跷,这显然与礼制相悖,最重要的一点,她以皇帝年幼为由,把耶律浚留在了上京城中。 赵祯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和政治智慧,皇帝年幼留在京中必定不会有问题,谁都知道真正掌权的是她萧挞里,一旦动了皇帝,谁也活不成,而她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总揽大权。 网城连帐外十余丈处,为外城。再设连帐、旌门,分树飞虎大旗。外连帐外六十丈,周围警跸,立帐房四十处,为宫帐军之责。 这便最早的围猎了,草原上的鞑靼各族头领皆分班从围。瞧着气派的程度,赵祯都有些羡慕,自己的木兰围场刚刚建好没多久,而大宋还没空进行第一次围猎,这是讲武,演武的好机会啊! 嗯,若是大宋形成惯例,必定不比辽人的要差………… 先期,各驻防皮室军,宫帐军,宫分军选择骁勇者赴围场练习。并由草原诸部选择一千二百五十人为虞卒,称围墙,供合围。 而这些都是早早准备好的,赵祯和萧挞里到来的时候最大的宫帐已经竖起,边上是一排排小型的宫帐拱卫四周,不断的有骑兵身着铠甲奔袭而动。 大地震颤之下,给人以战鼓连连之感觉。 萧挞里走了,而跟随着她的老内侍克鲁上前,递给赵祯一套衣物,这是一套曾经属于耶律宗真的戎服,当然他并未穿过,赵祯很坦然的穿上,他是帝王,就应该享受这种待遇,即便是在辽朝,他也是大宋的帝王,这种高贵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克鲁才会对赵祯如此的恭敬,因为他知道,对大宋帝王的恭敬,就是对大辽皇帝的恭敬,因为二者的身份是一样的。 克鲁高喊:“吉时已到!” 皇帝戎服,乘骑,扈引如巡幸仪,驻宫帐。统围武将按旗整队,中建黄纛为中军,两翼斜行建红白二纛为标,翼末各立蓝纛为标,各以斡鲁朵侍卫三人率领驰行,蝉联环匝,自远而近。 赵祯惊讶的是身着戎服的“皇帝”居然是萧挞里,也就是说她不光临朝称制,更是穿着天子服饰了!这两者之间有极大的区别,距离称帝不过是临门一脚的事情! 但随即赵祯就释然了,其实她也只能在这种大礼,大祭之时如此穿戴,为的是代天子行祭礼。三才在边上嘀咕着:“这都敢穿天子服饰了,逾越了啊!” 克鲁在一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代礼!非常服尔!” “有甚的区别……”三才最不服克鲁的指摘,尤其是在礼仪方面,他认为汉家的内侍才应该是权威! “万岁,万岁,万岁!” 四周的契丹人合围后,翼尾虞卒脱帽传呼,共三次,为的便是让中军知晓整个围场已经合围。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辽人的秋狝制度已经相当的成熟,甚至比之大宋也不曾多让。 而赵祯也就在最大的宫帐旁住下,本克鲁是邀请赵祯进入最大的宫帐的,但看着四周的刀斧手,以及萧挞里的天子服饰,赵祯还是敬而远之,一山不容二虎,一宫不容二主。 萧挞里冷笑着看着赵祯进入边上的宫帐,还不忘讽刺一句:“陛下还嫌弃本宫的帐篷不成?” 赵祯回敬道:“朕进入了,怕是入夜十分,你辽朝的列祖列宗前来兴师问罪!” “陛下也有怕的事情?” 赵祯望着萧挞里,认真的点头道:“夜踹寡妇门的恶名朕可不愿背!” 第一一千四百五十四章正气歌 赵祯这一夜睡的相当不错,星光下的帐篷里,藻井一般的帐篷顶部,四周是木栏杆支起的排气口,而这些排气口中可以瞧见天上的星辰。 赵祯躺在锦榻上,闻着草原上才有的青青草香,不自觉的舒了个懒腰,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一阵微风吹过,更加浓郁的草香气被送入帐篷,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里,并不觉寒冷,反而有一种舒爽之意。 就在赵祯快要睡着的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撩开,克鲁就像是鬼一样出现在宫帐之中,三才上前拦下:“陛下已经就寝,有事勿扰!” 克鲁朝着四周望了望:“知晓陛下的宫帐之中有大宋的侍卫,他们混入使团之中前来,我大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还有何好担心的?我大辽太后要和陛下秉烛夜谈,闲杂人等还不退避?” 三才惊疑不定的望向赵祯,这辽朝的秋猎明日才开始,在结束之后,大宋的使团便会返回大宋,同时官家也会回到大宋,事实上这次大宋的使团就是为了迎接官家而来。 萧挞里既然信守承诺,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再与官家私会。 但辽人的脑袋的思维方式显然和宋人的不一样,不光如此,克鲁还名正言顺的要把三才这位赵祯身边的贴身内侍赶走,同时也请赵祯把四周的侍卫撤去。 反正是在辽朝的围场之中,有没有这些护卫其实都一样,即便是萧挞里要杀自己,这些护卫顶个屁用,他们能在这近万人的大军中杀出去才叫稀奇。 赵祯挥了挥手:“都撤走,朕与辽朝的太皇太后“秉烛夜谈”!无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干涉。” 皇帝本人亲自发话了,四周的侍卫稍稍犹豫便离开,他们在宫帐之外的阴影中站了许久,其间无数次的推演冲出去的可能,但几乎为零,他们知道自己的作用,说是护卫官家,其实就是充门面用的。 赵祯已经习惯了萧挞里的不请自来,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遇到过这为辽朝太皇太后无数次的死缠烂打,各种手段都有,软磨硬泡的从自己嘴套话。 这个女人已经把磨人的功夫用上了极致,赵祯也在无意中诶他套出过一些小问题,虽然无关紧要,但也让他颇为不爽。 这秋狝一共就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赵祯便可摆脱着个女人,但同样的,休闲自在的生活也随之远去。 赵祯呆呆的望着星空,无奈苦笑:“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萧挞里一身黑色的斗篷进入帐篷,说实话,她的肤色洁白,配上黑色的斗篷,更是相当映衬,谁说“女要俏,一身孝”? 随意的换个姿势,赵祯还是没打算从床上起来,为的就是告诉萧挞里,天不早了,该睡觉了,你一个辽朝的太皇太后在大宋皇帝的宫帐中合适吗? 但很可惜,萧挞里完全无事赵祯的目光,笑眯眯的说道:“听闻陛下对我大辽之奴隶颇有成见,不知陛下为何如此?” 这倒是说到了赵祯的心中:“挺好,以奴之血肉成辽朝之基,你辽人真的是做了一个无本买卖,可礼法,天道都不要了嘞!” 萧挞里冷笑道:“陛下也好意思以礼法天道耻笑我大辽?如此看来我大辽重用奴隶非过也!” 正中下怀,赵祯心中满意,但表面上依旧表现出恼怒的表情,他知道,凡是自己反对的,萧挞里一定会支持,她认为自己批评辽朝的奴隶制度,一定是因为这个制度会给辽朝转机。 宫帐中陷入小小的平静,萧挞里长叹一声再次开口道:“难道宋辽之间就必须不死不休?” 赵祯摇了摇头指着北方道:“非也!只要你辽朝舍弃城池,退居草原,与鞑靼相争,我大宋必定不会再有灭国之战!” “为何如此?我大辽如今不就是在草原之中?陛下还要我大辽北迁?” 赵祯再次沉默,他就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需要的就是一个纷乱的草原,一个不会对大宋构成威胁的草原,这政策绝不会改变,而且适用与吐蕃。 知晓不会从赵祯口中得知答案,萧挞里不再追问,这几天的时间里她试过所有方法,而赵祯都是“滴水不进”,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瞧见赵祯靠在锦榻上的模样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一个颇为惊人的计划…………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赠与卿尔!本佳人,何为贼?” 赵祯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萧挞里的思绪,也让她气急败坏,把自己比作贼,这大宋皇帝实在可恶! 萧挞里气急冷笑:“哦?陛下之正气歌?本宫听闻陛下文武全才,如今又有大作,只不知这正气二字与陛下何干?” 赵祯并不生气含笑道:“那便算是与君共勉如何?” 不待萧挞里回答,赵祯便躺在锦榻上,翘起二郎腿,悠悠然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这几乎是一口气背出来的,而且赵祯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再加速流动,这首诗词给予了他极大的力量,甚至是一种回归。 赵祯念罢,只觉得酣畅淋漓,文天祥的忠肝义胆、铮铮铁骨的形象在歌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华夏传承不绝,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华夏往往能涅磐重生! 而萧挞里却如同瞧见了魔鬼一般心惊胆战,大宋的皇帝居然有如此之慷慨,言语之中满是汉家文明的骄傲,面对这样的王朝,大辽用什么去和大宋对抗? 从他赵祯的话语中便知道,正气在大宋,而不在辽朝,而相对的,辽朝便是鬼蜮之徒! 虽然心惊,但萧挞里的表面却很平静,平静的望着赵祯:“陛下果然文采超凡,此正气歌本宫与陛下共勉!” 她决定了,在赵祯走之前,务必要实行心中的计划,只要成功,便可使得辽朝在他赵祯在位之时,不灭不亡!甚至能给萧家和契丹留下一条后路……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猛虎地 既是秋狝,主题便很简单,打猎,这是人类最原始,也是最本能的求生行为,祖先为了和大自然残酷的环境对抗,必须要通过狩猎获取食物。 这中行为早在农耕出现之前便已经存在,已经融入到了人的血液中。 狩猎是最容易获得食物的方法,所在即便是到了现在,农耕文明发展了几千年之久后,狩猎这种原是的获取食物的方式依然被保存,依然成为游牧民族最主要的方式之一。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既然狩猎能获得食物,那还要农耕干嘛? 游牧民族的思想依旧落后,只有辽朝这般,真正得到汉家土地的王朝才会发现农耕的好处。 农耕民族虽然是小农经济,但通过各种方式调控之下,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对抗风险和灾害的能力完全超过了游牧民族,还有就是农耕民族更加稳定,技术发展的速度更快。 人也知道以抱团取暖的方式比较容易对抗天灾人祸,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契丹人所建立的其实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相结合的王朝,只不过从一开始的南北而治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一个统一的王朝,怎么能有一个分开的政治体系? 辽人的秋狝相当的宏伟壮观,天还没亮,赵祯就被三才叫醒,宫帐之外已经是人马嘶鸣,一场盛会突然骤至,仿佛迎接世间最高的神祇。 号角声,战鼓声响起,沧桑而古朴的声音拉开了序幕,四周的骑士不断的发出“呼哈”的声音宣泄着心中的快意,甲胄,兵器,等等发出的碰撞声令人热血澎湃。 赵祯起身换上戎服,披上甲胄,三才奉上天子剑,这是萧挞里昨夜命萧满蕙送来的,当时萧满蕙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活脱脱的一副内心挣扎的模样,差点让赵祯看的入迷。 三才一边给赵祯披上最后的护肩,一边解释道:“官家,辽朝太皇太后命人传来了章程,日出之前,咱们要先去辽人的中军观礼……” 赵祯摆了摆手:“朕知晓,这是汉家礼仪,朕岂能不知?速去牵马,朕若是不能有所得,必被天下人嗤笑,岂能不如一届女流之辈?” 三才给赵祯系上头盔骄傲的笑道:“那是自然,官家神威如天神之降临,自然是威武不凡!” 出了宫帐,赵祯才发现,萧挞里已经戎装具备,骑在马上等待自己,瞧她的模样当是信心满满,猩红的披风让赵祯对今天的猎物都担忧几分。 瞧见赵祯一身甲胄的出来,萧挞里不屑的笑道:“怎么,陛下还担心我契丹的箭术会误伤到您?” “你自己也说了误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是不是?” “那咱们就以猎物论输赢?!” “这是自然!” 两人又开始较劲了,赵祯自从穿越一来,还真的就没几个人敢当面顶撞他的,顶撞他的人除了眼前这个小寡妇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去见秦始皇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贱,赵祯觉得还真的挺喜欢和萧挞里斗嘴的,当然较量也是必须的,两人之间有着一丝或有或无的联系,大国博弈之间,更像是棋手对弈,让人惺惺相惜。 赵祯不是一个男权主义者,所以他对女人的尊重不比男人来的要差,所以萧挞里被他看作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萧挞里如同一道火焰冲了出去,在风中猩红的披风上下翻飞,不时露出身上的玲珑甲胄,贴身的铠甲把她的身型体现的凹凸有致,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展现出来,契丹的武将们露出爱慕的眼神, 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射出第一箭,并且收获第一只猎物,在此之后才会轮到其他人,看着四周等待的一众武将,汉官,赵祯微微皱眉,这些人的眼神也太过赤裸裸,仿佛他们都要追求萧挞里的模样。 而三才在一旁小声的解释道:“陛下,辽朝太后皇后再嫁也不是没有先例,且契丹人婚俗本就骇人听闻,冲着这位太皇太后去的追求者可不在少数!” 赵祯惊讶的望着萧挞里:“难道她就不觉侮辱?” 三才笑道:“官家有所不知,这辽朝的婚俗极为开放,奴婢之前在上京城中便打听到,舅舅可娶外甥女,外孙女敢嫁外祖父嘞!” 这是真的乱,赵祯微微皱眉,这种婚俗在大宋是绝不会出现的,辽人也不担心后代出现痴呆?由此可见辽朝的婚姻也是极为开放的,开放的让赵祯都敬而远之。 随着克鲁吹响号角,无数的契丹勇士追随萧挞里的脚步在这围场中狩猎,赵祯这才明白,原来萧挞里已经拿了首杀,一头麋鹿倒在地上,而它的脖子上正是插着萧挞里才有的金箭。 仿佛瞧见赵祯在望向自己,萧挞里转头望向赵祯,四目相对,露出挑衅的眼神,这让赵祯颇为不满,被一个女人小瞧了,实在是让天子的尊严放不下啊! 四周的契丹人中有御前大臣,有侍卫,有武将,他们都卖命的捕射围场之中的猎物,再遇到猛兽的时候甚至还有亲兵相随帮着猎取,这简直就是在耍赖! 围场广大,但西北角却没人愿意去,赵祯便带着三才而去了,独占一处才能获得最大的产出,这是不变的至理! 克鲁骑在马上靠近萧挞里:“太皇太后,宋家的皇帝往西北角的猛虎地去了…………” 萧挞里早已瞧见,一时间愣在原地,忽然苦笑道:“这汉家皇帝倒是真大胆,怕是不知猛虎地的凶险,若是他在猛虎地有什么闪失岂不是自找麻烦?速速派人前往解围。” 克鲁应下:“奴婢遵旨……”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挞里叫住。 “慢着,先别急,他赵祯胯下的乃是疾风驹,瞧见猛兽跑还是跑得掉的,本宫要看他出丑的样子!整日的高高在上,仿佛天下尽在他赵祯的执掌之中,这次当让他丢了颜面才是!” 克鲁看着萧挞里邪邪的笑容微微吃惊,她已经许久没有露出如此真性情的笑容了,自从先帝驾崩,她的笑容便是充满了伪装,只有自己瞧见过她最真性情的笑容,克鲁知道,萧挞里的笑容曾经很美……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猎归 猛虎地之所以有此之名,就是因为这里大多是围场之中猛兽聚集之所,而这片地区也是用作检验真正猛士的地方,平庸之人和猛士真正的区别就在这里方能检验出来。 这里也是每年辽朝皇帝提拔武将的功勋之所,契丹猛将入西北角之猛虎地搏杀猛兽,或为猛虎,或为狼王,或为黑熊,得其首级,策马夸耀其功,帝王大赏,赐予官职爵位等等。 而赵祯却是不明所以,只觉得西北角没人去,那里的猎物还不都是自己的? 他之所以由此自信,还是仰仗着身上的铠甲,神兵,以及火器…………韩琦前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赵祯的火枪给带来了,并且还是赵祯最喜欢的一柄。 长度和一般的火枪相比略微缩短,但射程和装药却是相差无几,便与携带的同时,枪管的耐热性也更高,当然最主要的一点,威力和射程,射速都相当可观。 这是大宋第一支后膛装药火枪,整个枪的尾部只有一个小锤似得打火石,而装药和弹丸都是通过尾部的开关放入其中,装填方式和后世的猎枪极为相似。 大宋的匠人独具匠心,把打火石的击锤安装在了枪柄的尾部,除了一个小锤子便什么都没有了,而望山反而装在了侧面方便瞄准。 用枪打猎和用弓箭打猎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狩猎方式,但火枪更为精准,更为致命,杀伤力也更大,于是乎当赵祯看到这片林地中猛兽出没的时候,没有紧张,只有兴奋。 三才倒是双腿打着颤的建议道:“官家,这里林深诡秘,又有猛兽出没,咱们还是稍稍离远些吧?” “多好的机会岂能浪费?在神都之中,朝臣哪叫一个提心吊胆,连范仲淹都上疏朕,不宜私用火器,这是什么规矩?!” 赵祯端起火枪,掰开火枪的尾部份放入纸包装药以及米尼弹,米尼弹的屁股是中空的,铅制的弹药会在发射时急速膨胀,和整个枪管契合,提升射程的同时也使得精准度大大提高。 迫不及待的瞄准猎物,一头卧在石头旁,环顾四周的吊睛白额虎……赵祯早就想要为自己的战利品增加一个虎头。 他的宫中放着许多战利品,可都是些诸如,羚羊,麋鹿,之类的动物,却从未有过老虎,不是大宋没有这东西,而是朝臣不让他接触。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赵祯可不会去管那么多,那只老虎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在赵祯举枪瞄准的时候警惕的起身,四处观望,三才在边上屏住了呼吸,生怕印象了赵祯。 啪……一声枪响之后,火枪冒出一阵白烟,而树丛之中传来一阵哀嚎,以及擞擞梭梭的声音,这一击赵祯故意避开头颅冲着他的躯干打去,最终还是没有一击致命,反倒是让这老虎跑掉了。 猎物中枪跑掉,自然要追击,失血就够这只老虎喝一壶的了,赵祯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再次装填过后,便顺着地上的血迹向前追击………… 克鲁在听见枪响之后便神情大变,他实在没想到大宋皇帝的身上居然有火枪,这东西自从在西域扬威之后,几乎成为辽朝的心头大患。 辽朝的契丹勇士无论多么能征善战,都抵挡不住一发小小的弹丸,或是当场殒命,或是惨叫而亡,几乎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 若是大宋皇帝暗中使坏,对着太皇太后……除非他疯了,自己也不要命了! 克鲁随即抛弃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大宋官家可是在大辽的土地上,若是真的这么做,与自己找死何异? 想起萧挞里的交代,克鲁对四周的骑士道:“莫要急着进去,都在这里守好了,太皇太后倒要看看大宋皇帝如何了得,能否在从这猛虎地之中狼狈而出!” 四周的契丹骑士露出得意的笑容:“内官!不是我等小瞧了他大宋皇帝,这猛虎地之中,猛兽云集,可不是寻常武夫能去的地方!非骑射绝顶,功夫了得的无双猛士方能出来,还不是全须全尾的出来,多少要带着一身伤!” “就是!他大宋皇帝即便是帝王又如何,难道能让猛兽伏地,任由他劈砍?” 这话算是说到克鲁的心中去了,就是,你赵祯再厉害也是人,皇帝养尊处优的,岂能与无双的猛士相提并论?搏杀猛兽可不是你能做得了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枪声不断响起,克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下马在地上开始“拉磨”似得转圈,一旁的契丹骑士也不再说话,而是不断的伸着耳朵听着里面树林中的声响,甚至期盼着枪声不再响起…… 赵祯和三才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主仆二人一身是血,从上到下差点成了一个血人,这可把克鲁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段时间他赵祯在辽朝可都是好好的,若是因为这场秋狝而受伤,那可就是让辽朝背上恶名了,尤其是看到了三才呆滞的目光后,克鲁更加肯定出问题了。 “陛下?陛下?” 克鲁上前,看着血人似得赵祯连连叫唤,对着一旁的三才道:“你家陛下这是怎的了?!” “哈哈!爽快!爽快啊!” 三才还为答话,便被赵祯的仰天大笑而打断,克鲁暗道不好,莫不是大宋皇帝疯了!这可麻烦了! “陛下可还认得出奴婢是谁?!” 赵祯,三才这对主仆望傻子一般望着一个劲得提高嗓门的克鲁,摇了摇头赵祯开口道:“朕没聋,听得见你说话,高声喧哗作甚!” 克鲁微微一滞,露出尴尬的神情道:“陛下无事?” “废话,朕当然无事,是大好!你派几个人去林中打扫,把朕猎杀的猛兽都收拾出来,朕只要它们的头颅,回朝之后做成标本夸耀武功之用!三才你这杀才上战场都不怕,就这几个畜生的死尸倒把你吓住了!” 三才这才开口,带着哭腔的说道:“陛下,这些也太过……呕……” 克鲁有些呆滞,敢情是杀得太多了?这怎么可能?难道大宋皇帝身上的鲜血都是猎杀之物的?克鲁顺带一瞧,好似真的如此,他赵祯的天子剑虽然入鞘,但却有鲜血潺潺滴下……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克鲁道:“还请陛下回中军,奴婢这就带人收拾您的猎物去……” 当萧挞里数着自己的猎物时,却瞧见赵祯一身是血的出现,儒雅的气质配上猩红的鲜血,还真的让女子心中荡漾,强烈的冲突更显赵祯的气度,即便是四周的契丹勇士和汉家官员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赞一声:端是威武!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萧挞里的计划 赵祯的造型再威武,气质再出众也没用,辽朝的军城知晓他是去了西北角的猛虎地,眼下没有战果出现,空手而归,萧满蕙出声奚落道:“陛下如此拼杀尚无一所得?” 讽刺的话让三才勃然大怒:“放肆,我大宋皇帝岂能受尔之羞辱?陛下之猎物如山积之石!自然交给侍者处理,还能亲自解刨送与尔之面前!” 赵祯摆了摆手:“不过嫉妒之言罢了,何必计较,若是蝼蚁踩了朕一脚,朕难道要踩回去不成?岂不是自降身份!” 三才立刻变脸,给了自己轻轻一巴掌:“陛下教训的是,奴婢愚笨了,给陛下降了身份!也不知辽人办事可还妥当,奴婢这就其翘翘,免得坏了陛下的藏物。” 三才和赵祯的话辽朝的臣子大多是不相信的,对于他们来说,猛虎地就是一块险地,现如今非大罪之人不会前往狩猎,多是一些山穷水尽的没落贵族才会前往,博得当权之人的青睐,但这么多年来也没几人拿下多少猛兽充当战果。 太子山围场是大辽围场的旧地,每年都会把猛兽向西北角驱赶,时间长了,那里的猛兽有多少谁也不清楚,就凭大宋皇帝如此的文质彬彬,也想从猛虎地猎取诸多猛兽? 岂不是笑话大辽无人?! 萧挞里却将信将疑,并不是因为她相信赵祯有这本事,而是他向来握有先机,若是没有一定的收获,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会如此嚣张。 也不知怎的,看到赵祯的坏笑萧挞里便心中窝火,恨不得上前奚落他一番,但理智让她冷静下来,克鲁已经出现在中军宫帐的围栏了。 从他的表情萧挞里便能感觉出异样,惊讶的望着赵祯,或许大宋的皇帝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他赵祯就是这种喜欢扮猪吃虎的人,被他骗过的人绝不在少数,李元昊,先帝,那一个不是被他骗死的。 不光骗人,他还把李元昊的皇后给骗入自己的后宫了!想到这里,萧挞里忍不住再啐一口:登徒子! 赵祯忽然打了个喷嚏,望向萧挞里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显然除了她也没谁了,从一开始自己来了之后便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但是没关系,赵祯骄傲的仰起头,自己的猎物足以让这些契丹人惊掉下巴! 想想那些鹿头标本,虎头标本,以及熊头标本,赵祯一时间觉得有些兴奋,这些可都是自己亲手猎取的,成就感爆棚,以后也能和自己的孙子辈们吹嘘一句“想当年爷爷也是英勇无敌的!” 当克鲁带着侍卫,拖着板车出现在宫帐之前的广场上时,一阵死寂…… 萧挞里震惊的张着小嘴,再觉得不妥后伸手握拳摸着上唇,而萧满蕙的表情如同便秘了一个星期,那叫一个铁青,仿佛要忍着屁股里的一股怒意…… 至于其他的契丹武将,汉臣之类的,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契丹的无双猛士也没几人能猎取如此多的凶兽吧?! 老虎,豹子,熊,狼,之类的动物尸体堆了好多,顺带着还有梅花鹿,麋鹿,獐子,狍子之类的,堆了整整两车,其实第一车才是最为震撼的,都是些凶猛之兽、 对于辽人来说,若是寻常的契丹人遇到这些东西都要远远避开,免得亡与兽口,即便是搏杀也是极难猎取如此之多,谁能想到他大宋皇帝居然有如此收获,他才是真正的“猛兽”! 众人顿时觉得没有天理,要知道整个这场围猎加起来的猎物也只不过比赵祯的数量多罢了,至于质量,而可就不好说了,最少在萧挞里看来,猛兽没有多少,大多是些善于奔跑的动物而已,考校的是箭法和骑术,而赵祯的猎物完全是需要依靠胆量…… 若是赵祯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定然要笑出声,什么胆量,用火枪围猎靠的是技巧,胆量什么的固然重要,可要是没有技巧和智慧,照样死在这些猛兽的手中。 陷阱,伪装,火枪,一样也不少,只要运用得当,捕猎其实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若不是三才胆子小,不敢上前割下这些兽头,才不会这么麻烦让辽朝的内侍带人去收割嘞! 伸了个懒腰,赵祯把天子剑抽出来,用袖口护臂上的布条擦了擦,血迹很快消失,但又像是被吸入了剑中:“今日巨阙饮血,朕也是舒筋活络,好生歇息一番去!” 赵祯说完就走的模样,让萧挞里很是不满,但看着两车的野兽,到嘴边的话反而收了回去,小声对克鲁道:“你且去盯着大宋皇帝,今夜本宫去他帐中!” 克鲁的身体猛然一颤:“太皇太后!还没到那一步呢!没到……” “没到吗?他赵祯能猎取如此多的猛兽,非其之勇也!是什么助了他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克鲁无奈的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圣明!乃是火枪之利也!” 指了指马车,萧挞里道:“一人之力,搏杀如此多的猛兽,即便宋人再愚蠢也知道火枪的厉害,而这次西域之战却不以火器为重,只是相辅之,结果如何?神卫军端是了得!抵挡我辽朝铁骑以及西域两军整整十六次冲锋!恐怖如斯邪!” 克鲁还要说什么,张俭悄然而至,对着克鲁低声喝到:“如今之计且听太皇太后调遣,休要多言!” 克鲁脸色骇然的望着张俭,没想到他也知晓内情,看来这是一场早已谋划好的事情,凭借自己的定然是不能劝说萧挞里,而且萧惠就站在不远处,也是盯着这里的动静。 “可是先帝……” “先帝又如何?眼下若是辽朝尽灭,先帝还是先帝吗?如何面对先帝?江山社稷大过天!我辽朝为了入主中原,什么苦,什么罪,什么痛,什么辱没有过?!只要过了这道风浪,辽朝不灭,国鼎不废,就可重登盛世王朝!” 张俭的“话本”说的热血澎湃,而萧挞里心中却冰冷无比,什么都没有国朝重要,什么都可以丢弃…………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熊与狼之论 赵祯的战果在辽朝军中传开,一时间前来中军宫帐打赌围观的人不在少数,辽朝和大宋一样,都有夸功之事,只不过大宋夸耀的是考试制度,文武状元才有夸耀功绩的机会。 而对于辽朝来说,只有猛士才有这样的机会,文臣即便是再厉害,也极少有可以夸耀的,即便是张俭在辽朝也不够是人人敬重,而非敬畏。 契丹人最敬畏的是强者,他们逐水草而居,草原上的生存法则讲的就是强存弱亡,弱肉强食。 只要能战胜他们,比他们强大,在契丹人的眼中,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这样的人才是天地间的真男儿,嫉妒是有的,嫉妒强者是正常的,但他们却不会说酸话,而是真正的,光明正大的嫉妒强者。 赵祯忽然觉得契丹人很可爱,他们说话直,做事也不会留那么多的后手,绝对是性情中人的典范,否则他的宫帐前也不会有那么多围观欣赏猎物的契丹人。 是的,赵祯把猎物都挂在了宫帐的围栏上,为的是晒干皮毛,这些都是他的猎物,自然要带回大宋,并且这一点谁都不会计较,即便是张俭和萧惠都恭敬的前来祝贺赵祯。 兽头自然要全部带走,皮子要分给家中的婆娘和孩子,至于肉类,自然是现在就吃,图的就是一个新鲜! 天色也不早了,夕阳西下的围场别具一番秋色,这个时候也是契丹人准备晚饭的时候。 所以当赵祯带着三才以及侍卫开始在宫帐前的空地上开始烤肉的时候,四周围拢的契丹人也就更多了。 这不是普通的烤肉,而是烤虎肉,烤熊肉!平时极少能有机会品尝,对于契丹人来说,这种味道还留存在他们对祖先的记忆里。 契丹源自老哈河,环境恶劣,契丹人的祖先搏虎杀熊,自然有机会吃肉,可对于现在的契丹人来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们早已忘记这种熟悉的味道…… 赵祯向来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待这种珍惜野味更是不能暴殄天物,寻来几块铁板,这些都是辽人用来打造铁盾之用的,上面有些还带有粗糙的花纹。 用石块堆砌起几个火炉,指挥侍卫们把火点上,火苗窜起,不断的舔着这几块铁板,切几块肥肉往铁板上一扔,滋滋的冒油,简单的涂抹一下,放上腌制好的肉块。 “刺啦…………”切得正好的肉片连肥带瘦,在铁板上发出诱人的声响,也引得边上的契丹勇士同一时间的吞咽口水,看着肉片从原本的新鲜变成焦黄,肥肉变成透明,沾上来自西域的香料,送入大宋皇帝口中。 边上的契丹人心中痒的难受,甚至用跺脚来缓解这种欲望,而数十人盯着赵祯,眼睛跟着他嘴巴的动作而一上一下,耿直的契丹人就是用这样的动作表达了心中的渴望。 虎肉微微带咸,不用加盐,味道甘甜之中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酸味,这肉最壮筋骨,也补脾胃,益气力,治脾胃虚弱,恶心呕吐,疟疾,都是极好的。 三块铁板烤肉,虎肉中的香气被分吹遍了营地,连在宫帐中刚刚沐浴过的萧挞里也都忍不住循着香味出来,回首一瞧,便见赵祯带着三才以及大宋的侍卫们蹲在地上,毫无皇帝威仪的吃着烤肉,不时发出满足之声………… 老虎很大,而熊也很大,十来个人分食虎肉的同时,三才扮作大厨,从一口大锅中捞出一块熊掌,用筷子捅了桶,微微点头,又用筷子夹住骨头轻轻抽去,一大块熊掌如同胶制的豆腐。 熊掌里面鲜嫩,但却难以煮透,最简单的办法是用埋入石灰之中,浇水发热褪毛,还要放入米水之中去腥,再通过长时间的蒸煮方能糜烂。 如同胶质的熊掌往放在铁板上一烤,香气四溢,肉香味瞬间扩散出来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萧挞里惊讶的望着赵祯:“陛下居然也食熊掌?莫不是其中典故不知也?” 赵祯抬眼瞧了萧挞里一眼,从她嘴角得意的笑容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熊乃是华夏祖先的图腾,轩辕便有熊国号。当时的国,实为部落。 以熊、罴、貔、貅、貙、虎六种兽为部落图腾,熊是六个部落的总领被看做是中华民族的祖先代表,因此汉代有很多文物上有熊的造型把熊看做是神灵。 还有便是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氏。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楚国祖先族姓芈,正是熊氏,但是因为远离中原,在当时中原人认为楚国是蛮族但是国力强盛所以吃熊掌来表达蔑视,因此吃熊掌开始流行成为当时的时尚。 赵祯拍了拍边上的小凳,冲着萧挞里笑道:“坐着说话,朕不喜欢作者的时候,别人站在朕的面前!”萧挞里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在小凳上坐下,她倒是想听听赵祯有何“怪论”。 给熊掌翻了个面,赵祯撒上孜然和细盐,再从小木瓶中倒出辣椒撒上,孜然的香气混合这辣椒的辛辣,顿时让他咽了一下口水。 “知道为何我华夏祖先用熊作为图腾吗?并不是因为崇拜神明,而是因为它是力量的代表,我华夏祖先征服了它,便把它绘在了图腾上,以此宣扬武力,这就是猎物,如何吃不得?以熊为号,更是因为它的强大。你契丹人以青牛白马为祖先,难道就不吃牛肉马肉?!” 萧挞里被赵祯所的无法反驳,只能怒道:“陛下端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萧挞里的红唇:“朕的“巧舌如簧”你还没体会过呢!” 就在萧挞里明白过来,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之时,赵祯送上一块刚刚烤好的熊掌肉,虽然是那么一小块,可味道却说不出的诱人,仿佛一双小手抓挠着人的口舌。 抽出腰间的小刀,萧挞里刀尖挑起肉块放入最终,一股焦香混合着滑嫩在口中扩散开,让人都舍不得咽下去,这中感觉就像是熬煮稀烂的牛筋,入口即化…… 待她睁开眼,便瞧见赵祯的坏笑,刚欲发怒,便瞧见他严肃的表情指了指熊又指了指边上被剥皮的狼。 “你知道吗?现在的宋辽就如同熊和狼,狼虽然凶狠,但却不是熊的对手,虽然能一时占据上风,但却终归会被熊所打败,两者之间的底蕴不同,基础贤才更是巨大,狼没有希望的!” 又是这套说教,萧挞里发现只要她和赵祯在一起说话,总是会被赵祯灌输辽朝没有希望和出路的观点,时间长了,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没底气……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辽计(上) 宋辽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这个问题事实上很复杂,宋辽之间的观点不同,这并不是按照土地来衡量的,何况现在大宋的疆土也并不比辽朝要小,甚至要比辽朝的疆土还大上许多。 许多契丹人觉得,大辽依旧拥有大片的草原,这里是他们的根基,也是他们崛起之本,骑兵的强大不是中原王朝能抵挡的,即便是有火器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契丹勇士的无畏的心? 即便是仗着器械之利又如何,难道能抵挡得住契丹勇士手中的弯刀? 这是契丹人心中的骄傲,也是他们顽固对抗大宋的原因,但并不是所有的契丹人都如此的固执,也有不少的理性之人,但大多是文臣,胆小的他们最为理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事实的打脸,理性的人便越来越多,萧惠便是其中之一,大辽的韩王,官至宁令的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数的增长,瞧见辽朝的问题越来越多。 如今已年过花甲的他早已看清楚许多问题,从张俭的口中他得知了大宋的强大,再也不是那个被辽朝不断威胁,龟缩在燕云之南,依靠决堤淹田而阻止大辽铁骑的汉家王朝了。 萧惠是个军事家,他明白军力的强大是多方面的,开始他还是个武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的积累,他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知识,也明白了军事到底是什么。 更清楚一国之强大并不单单是带甲百万!而是能支撑起百万的雄兵,即便大宋的士兵各个都是如当年的厢军一般,可若是能集结百万之众,支撑他们前往上京道,依旧不是辽朝能抵挡的。 何况大宋的士兵越来越强悍,虽然不能说一定就比契丹勇士强,但军纪却是契丹人无法相比的,更何况大宋皇帝还在不断的提升宋军将士的器械之利,大辽的军械还停留在圣宗皇帝的事情,如何与宋人相比? 有了清楚的认识之后,萧惠便也开始如张俭一般抱有担心的态度,这种态度直接影响到了萧挞里,即便她不想承认,但也知道大辽现在难以与大宋匹敌。 所以她打算照搬大宋成功的经验,进行改革,而结果却是惊人的好,随着辽朝经济的复苏,随着在西域之地战胜了宋人,大辽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并非是宋人不断压制下的失败者。 于是她的改革得到了辽朝贵族的支持,这次围猎是辽人心中的一次扬眉吐气,也是一次欢庆,庆祝大辽的崛起指日可待。 有的时候在黑暗之中看到一丝希望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一旦有了希望,人们便会有了动力,更加强劲,奋勇向前的动力!而这希望这种东西可是花钱也买不来的。 希望到来的同时也让萧惠和张俭看到了希望,但他们也清楚,这希望的前提是辽朝能在大宋的手底下再支撑几年。 宋辽双方之间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原本是大宋需要时间,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是辽朝更需要时间,他们要时间恢复往日的荣光,更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于是在萧挞里和张俭找到自己的时候,萧惠忍不住用了萧家的惯用思维方式,联姻。 也许和大宋联姻也许是最好的方式,从萧家挑选年轻貌美的后辈,嫁与宋人太子皇族之类。 但张俭和萧挞里很快就否定了他的设想,先不说宋人会不会娶,以他赵祯说一不二的个性,岂能被这种联姻所蒙蔽? 说不定他还会利用这次联姻,对大辽施以压力,借其为掩护,出其不意的攻伐辽朝,到时悔之晚矣! 而萧挞里却提出了另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对于张俭来说几乎不能接受,而对于萧惠来说却是个好主意,相比草原上带来的遗俗,这也算不得什么…… 最后,张俭也同意了计划,在汉臣的心中,江山社稷永远为重,没有了江山还能有荣华富贵?还能有再次崛起?什么挥鞭南下,什么一统战力中原,这些都是梦! 萧挞里的计划很简单,以辽朝之秘药,用在大宋皇帝身上,然后她入宫帐,得其子嗣………… 如此一来,她萧挞里怀有大宋的子嗣,并让他成为未来的辽朝皇帝,如此一来他赵祯还能如何?反正是你赵家的种,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又惊人的计划,别说是萧惠被惊呆,即便是张俭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最终年两人还是同意了,因为放在辽朝面前的出路也好似只有这一条。 看着近在咫尺的赵祯,萧惠站在宫帐的围栏之外,转头望向张俭,却见他微微点头,心中安定许多,看来这老伙计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 克鲁是辽朝皇宫的旧人,知晓该如何下药,至于秘药却也是辽朝的不宣之秘,这种药催情迷离,男女服药后可为是干柴烈火,而且极易诞下男婴,是辽朝皇帝新婚御用之药。 收藏在宫中祭祀的手中,每代只有几钱,不可多用,亦不可多得。 至于其他的问题,在辽朝都好似不是问题,大辽的婚嫁极为开放,对此萧惠早已习以为常,耶律洪基皇后萧观音的大姐萧萧胡辇就曾下嫁给一个奴隶…… 虽然以萧挞里身份的尊贵不适合嫁给大宋皇帝,可按道理来说,两人却是平辈,甚至萧惠和张俭还自我安慰,反正又不是嫁给大宋皇帝,只不过得他的龙嗣而已。 如果大辽未来的继承人是萧家和大宋皇帝的血脉……那耶律氏就没什么作用了,而萧家才是大辽一家独大的真正皇族,萧惠心中谋划了一个更大的未来! 克鲁颤抖的从怀中掏出秘药,这东西最大的好处就是让饮用的双方神志清醒,但却不受控制,本能的做出一些事情,放入水中乃是一股桃花的味道,甚是好闻,而东西还有另一个奇特的性质,阉人饮之无用! 所以秘药的配方每每掌握在祭祀之手,而药却在内侍之处保存。 端上三杯酸甜饮子,克鲁向在宫帐之前烧烤的大宋皇帝和萧挞里走去,到了之后还特意让三才自己挑选一杯,免得怀疑投毒,三才喝了之后只觉得味道奇好,并无不适,这才递了一杯给赵祯饮用。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辽计(下) 烤肉油脂较多,虽然香味迷人,但终究是油腻了些,即便有烤馍相配,也还是需要酸甜的饮子解腻,而克鲁端上的酸甜饮子味道极好,赵祯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桃花味………… 只不过萧挞里却突然变得面红耳赤起来,赵祯不疑有他,还以为是烧烤的火焰烧的她面红,尖刀挑起一块流油的五花肉笑着说道:“怎么,太皇太后被朕的模样迷住了?面若桃花一般。” 萧挞里看着杯中的微微泛红的饮子,一饮而尽,恨恨的望着赵祯翻了一个白眼:“是又如何?!” “敬谢不敏!” “你!” 赵祯的行为告诉萧挞里,有些人就是没法聊天的,故意气你让你每说一句话都难受,赵祯就是如此,事实上他喜欢和萧挞里斗嘴的感觉。 他从没有尝试和人斗嘴,这种感觉很好,尤其是看到萧挞里受气的表情,他心中就无比快慰,有时候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怎会有如此恶趣。 欺负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的女人真算不得什么成就,何况还是自己让她变成寡妇的,虽然他杀了耶律宗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赵祯却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需要耶律洪基的项上人头,但他也是真的惺惺相惜。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赵祯想要照顾好她,却又不想让她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大宋征伐辽朝的时候,尽量的给她在战败的同时留下体面。 但对于契丹人来说,战败还有体面吗?! 萧挞里绝不会放弃与大宋的对抗,只要能让辽朝多存在一天,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怀上他赵祯的孩子也在所不惜,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但只要小心实施,就没有问题,并且他赵祯知道后说不定也不会征伐辽朝,因为辽朝未来的皇帝是他赵家的血脉,也就相当于辽朝是大宋的一部分,只不过对他赵家来说是而已。 事实上依旧是大辽的自治,依旧是大辽的天下,依旧是与大宋的对抗,只不过方式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自己会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为大辽合适的君王,自己有这么多年的时间去培养他,照顾他,终究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出色的帝王! 想到这里,萧挞里看向赵祯的眼神便愈发的炙热了………… 烤肉吃的差不多了,四周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毕竟明日就是太皇太后的犒赏宴,吃食虽然没有眼前的珍贵,味道好,可也算是一场盛宴了,与其在这里看着大宋皇帝大快朵颐,还不如明日自己吃喝! 当然围观了一会,回去之后也能下饭…… 众人散去之时,张俭和萧惠也跟着离开,只不过他们两走的时候都望向萧挞里,眼神中带有强力的期望,今夜之事乃是关乎大辽的未来。 恨到极致,这种感情就会悄然转变,尤其是当萧挞里见识到了赵祯的才略,见识到他的勇武之后,更是不可自拔的有一种爱慕产生。 这种感情很复杂,萧挞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爱”虽一个字,看似简单易懂,但却是人类最为难以解释的东西。 草原上的女子向来是敢爱敢恨,从小萧挞里便从一位萧家的前辈随笔中得知了什么叫爱。 那位智者曾经是草原上的明珠,是契丹的人的骄傲,是自己的祖母萧太后——萧绰。 随笔中写出了她和辽景宗耶律贤的爱与恨“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大胆的去爱,去把你心里的一切想法都化为力量。但如果不爱了又或某种原因要舍弃这段感情,恨便是你要能真正的放下这段感情,而不是沉溺于悲伤或自责中,大胆的去爱,大胆的去恨。 恨,更多是放下,而非怀恨在心。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契丹儿女,方不失为快意人生。” 萧挞里从小就仰慕这位祖母,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模仿,也就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辽朝的今天,十七岁那年祖母丧父,而十七岁那年萧挞里自己也丧夫。 就是因为这位祖母以及她留下的随笔,自己才能坚持到今天,祖母的话没错,只要是好的东西,无论是蕃人的,契丹人的,还是会汉人的,都将为大辽所用,如此才能治国有方。 开始的时候萧挞里认为这是在牺牲自己,但逐渐的,随着她对赵祯的了解,对他施政的仔细研判,她发现这位大宋君王的手段和雄才大略非等闲君王所能相比。 即便萧挞里不承认,但她心中的爱慕之情已经产生,所以对先前的计划并不是十分地处,再说,他赵祯长得也不差…… 傍晚到天黑,这段时间克鲁几乎是数着过的,秘药的发作时间很长,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这是秘药,也是补药,这时长与大辽皇帝大婚的时长差不多。 克鲁瞧着帐中正在梳妆的萧挞里,几次欲言又止,只能默默查看她的衣饰,黑色的宽袍笼罩了她的躯体,但在束腰处又显得那么的纤细,这是一件帝王才能穿着的衮服,对于辽朝来说,现在的太皇太后已经和帝王没有区别,而萧家已经算是摄政之家。 所有的贵族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把所有的不满藏在心中,等待着皇太孙耶律浚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但只有克鲁知道,他们的等待肯定是一场梦,待今夜之后,待萧挞里怀上了大宋皇帝的龙种之后,辽朝的一切都将改变,萧家依旧是最为强盛的一族,但却不再是大辽的后族,而是大宋的后族。 萧挞里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成为大辽的主人,而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也是大宋皇帝的孩子,是他赵家的血脉! 天啊! 克鲁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最终挽救辽朝的办法居然是利用对手的血脉,宋辽两国倒是还真的是父子之国,这对萧家完全没有损失,但对于耶律氏这个曾经的皇族却是一场灾难。 有了大宋皇帝的支持,以及萧家原本就积攒下来的力量,整个辽朝也没人能撼动萧家的地位,现在克鲁反倒是有一个疑问,这带有萧家和赵家两种血脉的孩子,应该姓什么…………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秋夜一“春风” 秋夜的草原已经出现了一丝寒意,夏天刚过,这一丝凉秋之意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而赵祯此时正在床上打着翻滚,原因无他舒服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漂浮在云朵之上,整个人都快飞升了,但相伴而来的还有口干舌燥,有点想喝水,但看见水又不是那么的渴,赵祯自己说不出来,反正挺奇怪的。 三才带着惊诧的眼神走了进来,明日辽朝太皇太后设宴,一来是庆祝这次围猎的收获,二来是祭拜先祖,三来便是为官家送行,按理说在这个档口克鲁就不应该带人来参见,这不和辽朝国礼,更不符合大宋国礼。 “官家,那克鲁领着一个人来,说您一定希望见到他。” 赵祯趴在锦榻上,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道:“什么人?朕不见!身居辽朝岂能会见外邦官员?” 三才无奈的说道:“他说是辽朝太皇太后的旨意,您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只不过奴婢觉得他有些蹊跷,浑身上下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模样……” 被三才一说,还真的勾起赵祯的兴趣,灌了一大口凉水:“让他进来,朕倒要瞧瞧是什么人能受到萧挞里如此照顾,莫不是张俭?不应该啊!这老货可以毫无顾忌的前来朕的宫帐,说是对弈其实不过是套话而已嘞!领进来瞧瞧……” 三才应下,但迟迟挪不动脚步,望着赵祯小心的问到:“官家您这是怎么了?为何面红耳赤?” 赵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稍稍有些发烫,微微皱眉道:“应是无事的,可能今天吃的东西有些气血旺盛,大补了些,朕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今天官家是吃了不少的大补之物,虎鞭,熊胆对于自己来说无用,可在官家这里却是龙虎精壮的很! 这是不是补得有点过了?三才小声道:“您若是上火,奴婢这就去给您弄一碗去火的凉茶来……” 他哪里知道这是辽朝秘药的作用,他认为今天官家吃的喝的自己也吃喝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应该不是投毒,否则早已发作了,看来还真的是上火。 赵祯点了点头:“是该去去火了,速去速回,莫要耽搁!” 三才应声而去,顺便对门口的克鲁传话:“大宋皇帝召见!” 走的时候瞧见黑袍之人微微颤抖,三才还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一句,这辽人还真是胆小,听说要见大宋皇帝居然打起摆子来,怕是早已被官家的威名给震慑住了。 而黑袍中的萧挞里哪里是被镇住了,而是银牙紧咬,心中一阵慌张又是说不出来的激动,跟随克鲁进入帐中,暖意浓浓让她的春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轻轻的,痒痒的,当她从兜帽中瞧见赵祯的时候,恨不得扑上去生吞了他! 辽朝秘药的厉害就在于此,对女人要远比对男人有效的多! 克鲁看着萧挞里脱下兜帽后,便悄然离去,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消失了,并且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即便是大宋的内侍也不行,而那些大宋的侍卫早已被信心满满的大宋皇帝给赶走了。 宫帐之中静悄悄,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赵祯和萧挞里两人的呼吸声,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有节奏。 三才正端着一碗凉茶上前,这东西大宋使团中有的是,只不过当他回来的时候便发觉了不对劲,宫帐外围一个人也没有,为了保障赵祯的安全,辽朝和大宋都派遣了护卫在宫帐群中,大宋的护卫是充当门面用的,辽朝的护卫才是真正的主力,这不得不说是个笑话。 但眼下却完全不同,辽朝的护卫根本就没有,这是决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唯一能充作一道屏障的也只有萧挞里的贴身老内侍克鲁,对于这个同行,三才是极为不满的,这家伙完全不顾官家的安危啊! “营中怎生空无一人?我大宋官家的护卫身在何处?”三才忍不住上前质问,而克鲁却笑道:“放心,此刻你大宋皇帝比什么时候都安全!绝不会有人靠近一步,当然也包括你大宋的侍卫。” 三才定然是不相信的,但瞧着他笃定的模样三才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克鲁说的话比自己的好使,毕竟人家是辽朝太皇太后的跟班。 三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非常坚定:“我要进去瞧一眼!”只有瞧见才能确定官家无事,这是最基本的确认。 克鲁笑眯眯的看着三才:“真的要看?” “要看!” “那就自己去瞧!” 说完克鲁撩起宫帐的帘门,三才探头进去还未看见内里,便迅速的把头缩回来,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靡靡之音,整个宫帐春意盎然,让他这个内侍都有些受不了,那声音大的,若不是宫帐的隔音效果不错,怕是外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官家真是龙虎精壮啊!吃了那么多的大补之药,今夜定然是“一展雄风”。 看了看自己碗中的凉茶,三才苦笑着说道:“看来是不需这东西了,也罢,待会送与官家解渴也好。只不过你辽朝太皇太后想的真周到,连这种事情…………” “放肆!” “不说了……” 三才只觉得辽人风气开放,连赵祯上火这种事情都预料到了,难怪那女子一身黑袍,难怪她到了宫帐面前要颤抖,不过也不知这女子是从何处找来的,一般的风尘女子可不妥帖嘞! 克鲁现在以极大的努力憋住心中的怒火,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三才便问了许多不该问的问题,但自己又不好说话。 “你辽朝找来的女子可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不干净呗!” “你!” “怎么,难道你辽朝宫中的御药院没有妇人科!” “自然清白!” 三才“哦”了一声又道:“不会要我大宋皇帝招她入宫吧?万万不可!” “不用!” 三才点了点头再道:“你辽朝可有秘药?我这有一副,吃下去后保管不会留下后患!” “走开!” 三才耸了耸肩:“有就有呗!只不过担心你辽朝宫中的不行,好心当作驴肝肺!” 诸如此类的问题便数不胜数,克鲁以极大的克制忍住,免得自己把眼前这个杀才的头给拧断…………………………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勿相见 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改变了,三才笑眯眯的进入赵祯的宫帐却发现官家的脸色颇为难看,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官家的脸色如此的郁闷,甚至还带有一丝心酸。 这是怎么了? 三才试探着说道:“官家,昨夜可解乏了?” 赵祯抬头望着三才,幽幽的说道:“昨夜你死哪去了!朕被人下药了!” 啥?!下药? 三才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怎么可能下药,昨夜自己完全无事,在辽朝吃的喝的都是自己先来的啊!随即三才微微一愣望着赵祯道:“莫非是那种虎狼药?” 赵祯默默点头,昨夜的事情他清晰的记得,仿佛是烙进了脑子里一般清楚,那个女人…………那个自己无数次蹂躏的女人就是萧挞里! 而赵祯那时却无法控制自己,怎么会这样?显然是被人下药了,而导致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必定是萧挞里无疑,所有的事情只有她才能办到,尤其是她主动的投怀送抱。 这一切若是她不愿意,绝不可能出现。 赵祯想起烤肉最后喝的那一杯酸甜饮子,尤其是那最后的淡淡桃花味,现在想来尤为怪异,看来自己是真的被辽人算计了,而算计自己的人就是萧挞里,定然不会是那个名叫克鲁的老内侍。 这是怎么想的?赵祯坐在锦塌上仔细的盘算起来,他要进入萧挞里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显然就清楚许多了,为了保住辽朝的江山,也为了保护她萧家的利益,甚至让萧家取代耶律家,最终这个小寡妇走上了极端的路子。 辽朝的女人的路子是真的野啊!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都能牺牲,难道草原上的女子都是这么彪悍的吗? 说实话被吓到了,被萧挞里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为给吓到了,昨夜的狂欢变成了现在的心惊胆颤,萧挞里的目的明显之后,赵祯不觉得她是受害者,反而是自己变成了受害者,被利用的工具。 看似一夜风流却成为一种耻辱,虽说这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可赵祯就是不舒服,自己这特么是被彻彻底底的玩弄利用了! 而三才这货却是不明所以,还以为昨夜的女子是辽朝奉上的小家碧玉,事实上却是一个亡夫多年的小寡妇,瞧见赵祯苦思冥想的模样以为官家还在回味昨夜的分流或是回忆那女子的长相。 “官家若是喜欢,奴婢这就让辽人把昨夜的女子再送来,咱带回大宋,封个侍御不就成了?这可是掉进福窝里的是,辽人不会不同意。” 赵祯望向三才翻了个白眼道:“若是你能把昨夜的女子弄到朕的后宫之中,别说是侍御,就是皇贵妃朕也给得!!” “皇……皇……皇贵妃?” 皇贵妃是什么人,这是官家才开辟的,仅次于中宫皇后地位的妃嫔,那昨夜女子的身份……三才发现自己不敢想了,这辽朝最为尊贵的女子好似只有边上宫帐住着的那位…… 猛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官家……莫不是昨夜的女子……是她?!” 瞧着三才的手指指向左边,赵祯无奈的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是瞒不住三才的,而且以他的忠心和地位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宣扬出去。 三才的脸色变得极其怪异,小声道:“官家,莫不是这草原女子都如此开放,风气实在太惊世骇俗。” 赵祯苦笑着望着三才:“朕算不算是被强幸?” “官家,这话说不得!” 宫帐中短暂的沉默一会后,三才试探着问到:“官家,这该如何是好?” “撤!今日就回朝!” ……………… 尘埃落定,事实以成,赵祯已然没有了办法,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愤恨之余也对昨夜之事颇为回味,没想到贵为一国女主的萧挞里,居然在床第之间如此疯狂。 昨夜风流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赵祯的记忆里,赵祯走出宫帐便瞧见克鲁跪门口,手中捧着一方托盘,上面是一个玉葫芦,只不过这玉葫芦被从中间劈成两半,用一根红丝带扣着。 “请陛下取其一也!” 赵祯不取,克鲁就一直在地上跪着跟随赵祯,这是契丹风俗,也是成婚之前的定情信物,赵祯正在气头上,岂能轻易就范? 但三才小声在赵祯耳边说道:“陛下,瞧这模样,好似那位对您并非只出于计谋,而是动了真情,否则这一出便不会有了。” 赵祯随手拿了一个对克鲁道:“朕要见她!” “陛下,主上有旨,自今日始,勿相见!” “屁!她说不见就不见?想什么呢!回去告诉她,朕的女人永远是朕的女人,朕即天下!” “尊大宋皇帝旨意……”克鲁缓缓起身退走。 赵祯看着手中扣有红丝带的葫芦,内里刻有一个萧字,看来这是萧挞里的信物,解下腰间的香包放入其中,抬头望向萧挞里的宫帐轻声道:“朕的东西永远都是朕的,包括你和辽朝!你不按规矩出牌,就别怪朕了!” 而在另一边克鲁回到帐中,萧挞里便快速的望向他:“他,拿了吗?” 克鲁笑着说道:“拿了,大宋皇帝反驳您嘞!还说了粗言。” 萧挞里急急起身又吃痛的坐下,克鲁赶紧上前:“大宋皇帝也太不知晓怜香惜玉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挞里打断:“拿了哪个?” 克鲁把半个玉葫芦递上:“拿了萧字的。” 萧挞里长舒一口气,摸着赵字的半边随即又佯怒道:“冤家!拿哪个不好,非要拿萧字?!这孩子只能姓赵了!” 克鲁小声道:“真的不见大宋皇帝了?” 萧挞里挣扎许久:“不见了,即刻派人护送他返宋,路上切莫耽搁,以皮室军为先!” “奴婢遵旨!” “慢着,把这白熊毯子给他送去…………” 克鲁惊讶的望着萧挞里,这白熊皮做的毯子是她的最爱,现在却要送与大宋皇帝,可见她是对赵祯动了真情,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当赵祯看见克鲁送来的白熊皮后,心中微微动,而看见四周整装待发的皮室军以及韩琦整顿侍卫后便知,自己该回朝了,而在这个时候,萧挞里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说明她心意已决。 赵祯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但马蹄两步之后,回头冲回宫帐,朝着萧挞里所在的宫帐大喊:“我赵祯一定会回来的!” 萧挞里从帐中的缝隙瞧着赵祯,喃喃念叨:“回来还是回来吗?”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帝王的自私 赵祯这个人很自私,他的东西向来不喜欢与旁人分享,更不喜欢脱离自己的掌控,这让他无时无刻的不去挂念,但这却不是什么罪过,只不过是后世的职业特点,把他的私有意识培养的强烈点罢了。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当你的社会地位发生改变之后,这种自私有时会无限的放大,比如赵祯当上了大宋的皇帝,当上了天下之主,这个时候他对某些物品或是人的看重就达到一种非常集权的自私。 这是帝王享有的权利,而且是历代帝王都会有的问题,毕竟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欢离合。 赵祯是大宋的帝王,他对萧挞里的这种威胁和不受控制非常的恼怒,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是爱自己的,但却因为身为辽朝之主的身份而不得不爱上自己。 这是操蛋的理论,在赵祯看来,只要两个人相爱,无论是什么原因,最终两人都要走到一起,那一句勿相见简直就是在割裂这段感情,赵祯决不允许。 萧挞里打的什么主意赵祯能不知道? 不就是为了挽救辽朝而用这种血脉相连的方式争取时间,让自己心慈手软吗?这个愚蠢的女人简直是一再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 随着马车上下的颠簸,赵祯一遍又一遍的诅咒着这个恶心的世道,生生把自己的女人逼绝路了,这个时候赵祯早已把自己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的赵祯已经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到了辽朝的腐朽上,这个王朝的腐朽,无能使得在大宋的压制下苟延残喘,只能依靠一个女人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挽救,想想都觉得悲哀。 自己唯一能做的不是辅助这个孩子,不是让他在辽朝站住脚跟,而是彻底的摧毁这个腐朽衰落的王朝,把契丹人赶到草原里去才是终结一切的最好办法。 愚蠢的女人既然知道自己的男人厉害,为何要要去自我牺牲? 究其原因是赵祯的思维方式和萧挞里的完全不同,他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而萧挞里却是在为整个辽朝考虑。萧挞里不知道,赵祯事实上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之所以对大宋的百姓如此仁爱,对大宋如此上心,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大宋是自己的大宋,百姓是自己的百姓,甚至整个东亚在赵祯眼中都是囊中之物! 抱着这种心态,赵祯自然把这片土地上的东西都看作是自己的,从他一开始穿越过来便固执的认为,辽朝是大宋的,西夏是大宋的,吐蕃是大宋的,西域是大宋的,更不用说大理这种弹丸之地的彩云南国了。 把头伸出窗外,让冷风稍稍吹一下,赵祯对着边上的三才道:“召韩琦觐见!” 三才微微一愣,立刻点头道:“奴婢遵旨!” 韩琦骑着马,迎着风匆匆而来,他是担心官家又有什么想法了,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离开辽朝境内为妙。 不等赵祯的车驾停稳,他便上车:“臣韩琦参见官家,不知官家召见所为何事?” 马车再次启动,赵祯望着韩琦道:“使团之中可带有信鸽?” 韩琦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带有信鸽三只,因在辽朝上京附近,戒备众多,不敢擅用。” 赵祯点了点头:“甚好,如今依然是出了上京城的范围,三才!笔墨伺候,韩琦拟旨!” 车厢之中立刻热闹起来,三才和韩琦两人都觉得有要事要发生,果然当韩琦提笔之时,赵祯便开口惊人:“朕回朝之途,南望苍云,宋辽之争以无可避,逐步蚕食之计穷尽,却不能断起根源,唯有一战而定之,朕在辽之所见所闻,感悟颇深,辽人仿宋,非一日之功,虽长远不及,却一时之利也!当断之!” 韩琦下笔飞速,在颠簸的马车上字形也未走样,这是他多年在外练出来的功夫,而赵祯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觉到了不寻常,显然这是要伐辽的节奏啊! 而三才在边上更是惊讶,以他对赵祯的了解,现在宋辽的关系最少也该继续缓和下来才是,为何愈演愈烈? 但接下来赵祯的话头一转:“着戍边将士稳固守土,非不得已不得深入辽境,驻防有序,轮换有度,演兵不废!宋辽通商税收不变,以公文行书辽朝,我大宋商贾借道辽朝西域,以谋商路之便,税赋可缴也!” 这…………韩琦稍稍楞了一下,这么说来又是要安稳下来,并不像要动手的样子,官家到底要做什么? 赵祯要做的很简单,一年时间,大宋要想全面伐辽,一举击溃辽朝,所需要最少的准备时间就是一年,而这一年的时间里,大宋需要进行情报收集,需要物资准备,甚至要加军械的产量等等。 赵祯不想再拖下去了,一场灭国之战势在必行。 这一年的时间里要让宋辽之间的关系相安无事,最要要保证两国之间的安定,商贾通商自然不能少,大宋的商贾前往西域向辽人缴纳税收有何不可? 赵祯相信,只要辽人的税收政策不过分,绝对能从大宋商贾的身上得到大量的好处。 通商缴税本就应该,对于大宋商贾来说,若是大宋能拿下西域,他们之向大宋缴税便可,若是没有拿下,还要多缴纳一部分给辽朝。 同样的,从天竺借道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 韩琦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完成的了赵祯的旨意,旨意的内容非常清楚,就是交代朝廷积极备战,小心宋辽之间的摩擦。 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韩琦不禁为之兴奋,多少年来,大宋的官员和百姓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而官家却主张蚕食之计,不断对辽朝进行蚕食减少其战力。 蚕食之计虽然稳妥,但终究是耗时耗力,以大宋如此国力,可一举倾覆之! 朝臣们是支持官家蚕食之计的,花费少,死人少,没压力,还能对辽朝实施压力,岂不舒坦的很? 一场大战下来,所费公帑何止万巨,说不得要把大宋的家底都搭上,而征召壮劳力征战,眼下大宋稳固打好大局面岂不是被破坏掉?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比如韩琦,在他看来一战定乾坤之后,大宋便可外无强敌之忧,内可依律法之治也!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赵祯的“眼睛” 谁能想象,大宋伐辽的政策是在赵祯一路归国的途中所制定下来的,契丹的皮室军在赵祯的车驾度过苍耳河之后便尽数撤走,大宋的边军已经抵达接替了他们的任务。 两军隔河相望,旌旗招展,大宋北京道的武安军全军出动,足有六万人,十里连营的驻扎在苍耳河的南岸,而河面上尽是大宋的战舰,黑黝黝的炮口让皮室军心惊胆战。 蔡伯俙站在舰船上紧紧的盯着皮室军的离去,而号炮官紧紧的盯着他的手,只要他挥手令下,便“万炮齐发”,消灭这一小股辽朝的骑兵。 当蔡伯俙看到赵祯安全的登船之后,便长舒一口气,赶紧上前道:“臣蔡伯俙恭迎陛下回朝!” 一阵炮响,大宋将士齐喝:“恭迎陛下回朝!”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下他又回到了繁忙的政务之中,又回到了大权在握,兵甲百万的权力之巅。在上京城中快乐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咂了咂嘴,赵祯还真的挺怀念在辽朝的这段时间,舒服,无拘无束,没有责任和负担,这是多么快活与惬意的生活,对于凡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自己却是奢侈。 当然,这是在他充分享受过权利时候才有的体验,同时若让他永远放下手中的权利他也办不到。 赵祯从辽朝来的时候寥寥百人,到了大宋境内便有数万人护驾相随了,这就是他身份的改变,在辽朝他是大宋皇帝,在大宋他是当朝天子。 事实上若不是他的严旨,神都城中的大多数官员都希望前来迎接天子回朝,毕竟这次的事把他们吓得够呛,范仲淹更是少见的上疏,用最严厉的语言“恐吓”了赵祯一番。 赵祯回朝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路上的地方官员严阵以待,北京路的州府之中所有的“黑恶势力”被一扫而空,小偷小摸的被抓到,最少也要判上一个劳役五年的重刑,五年都别想拿工钱,而且还要支付每日的吃食用度…… 当然,赵祯既然要从北京路横穿而过,那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巡查的机会,而身为北京路安抚使的蔡伯俙便紧张了起来,这是大宋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接受帝王巡视的州府,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有危险的同时还也伴随着大量的给予,地方官员若是真的做得好,不光不会有罪责,还有加官进爵的机会,这可要比勘磨要快得多。 蔡伯俙是一个好上峰,他对北京路的官员照拂有嘉,为人随和的他也不缺乏凌厉的手段,把北京路治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在赵祯出事的这段时间,他更是收起了往日的随和,以最严厉的姿态管理北京路。 他知道官家定然是要回来的,萧挞里不敢对官家如何,除非她想拉着辽朝一起覆灭,这是官家以前曾经谈到过的“战略威慑”。 而官家必然也是从北京路回朝的,辽朝的上京城和大宋之间就隔着一个小小的苍耳河,结果正如蔡伯俙所猜测的那样。 赵祯必须出面,必须从辽朝过北京路,一路上打出所有仪仗风风光光的回到神都城,这是在给大宋百姓恢复信心。 大驾卤薄已经准备就绪,浩浩荡荡的从北京路招摇过市,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使得原本在市井坊间流传的各种谣言化为无形。 每到一个州府,百姓万人空巷,争相观看天子之容,这比朝廷发多少的文告都要管用。 蔡伯俙一路为赵祯引导,对北京路的各个州府进行详细的介绍,同时也对官员的治理情况进行介绍,虽然也多有提携之意,但能力如何他却说的非常清楚。 尤其是松山州,蔡伯俙对这里的夸赞要比其他州府都要多,尤其是王安石的眼光,大有常人不及的独到之处,松山州水网交错,虽不及江南水乡,但却是有不少河流穿过,落马河,阴凉河,刚子河给这里提供了方便的水上交通。 让松山州一举超越高州成为宋辽榷场的最佳地点,而即便是王安石走了,接替他的官员也按照他的方法继续管理松山州,使得民心稳定,州府安宁。 当然,他王安石的严峻之法得到了后续官员的打磨,虽然方法好,但却不招人待见,尤其是当地百姓,依旧把王安石称作石头相公。 赵祯听闻哈哈一笑:“说来还真是巧!他王安石脾气像石头,做人也如顽石一般,名字里带个石头,连发家致富的方法都和石头有关!” 蔡伯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官家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只不过若是地方上的官员都如他王安石一般,我大宋便安定如磐石了!” 赵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是吗?朕可不这么看,他的倔脾气和眼光只有朕能忍耐,只有朝廷能打磨,能用得到,浪费在地方州府实在可惜。” 蔡伯俙干咳一声,背着其他官员小声道:“官家,朝中对他王安石的非议可不在少数,尤其是这段时间陛下不在神都,许多官员被调任了……” 赵祯望了蔡伯俙一眼:“回去后拟个秘奏,朕要知道朕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朕不在便天子监国,以王语嫣的心思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蔡伯俙脸色剧变,小声道:“官家慎言!太子监国也是中规中矩的……” “中规中矩?”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中规中矩的,文臣思想太过严重,即便是待他西征一番,多少有点改变,却也没有彻底除掉这种迂腐的气质! 朝中都是些什么人坐在相公的位置上? 一个个精明的黏上毛就是猴子,他们能看不出来赵旭的想法?范仲淹他不敢动,但王安石这种根基不稳的,却是好办的很,只不过手法太过明显,尤其是在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更是显得稚嫩。 虽然赵祯身在辽朝,但国内的事情他依旧一清二楚,黑手被从辽朝撤走了,赵祯还能把他们用在什么地方?答案很简单,用在了大宋自己的身上。 成为了赵祯监察大宋官员的,一双无不处在的眼睛。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神都往事 神都城中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是赵祯知道的,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所以蔡伯俙才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原本宫中的稳定局面。 他知道,任何人动了赵旭,都会引起王语嫣以及她背后的整个势力的报复,蔡伯俙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以及妙元的关系,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当朝中宫皇后的怒火。 那位说不定会亲自杀到驸马府,在自己的老巢之中给自己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暴揍………… 蔡伯俙虽然在北京路,可他对神都城的事情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其实就是商贾的又一次干涉朝政,他们有自己的力量,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在朝中的商贾“子弟”不在少数。 尤其是出自商贾自家的皇后,多多少少的有些影响,而太子……最是经受不住这点诱惑,终究是被利用了一次。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蔡伯俙,他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于是便靠在车驾的锦榻上望着蔡伯俙道:“把来龙去脉和朕将讲清楚,废话就别多说了。” 蔡伯俙尴尬的望着赵祯道:“只不过是些奸佞小人利用太子的仁心而已……” 赵祯摇了摇头:“要真是如此就好了,朕推行重商,同时也推行赚得越多,缴纳的税收越多,以此为平衡财富之道,原先那些商贾无有不从,甚至是拍着胸口的支持。” 赵祯仿佛是在回忆,随即叹了一声道:“可现在,他们想回到原先的税率已然是不可能,于是便提出每年定税之说,看似数目庞大,可却是原有税收之九牛一毛,三司的官员清楚,范仲淹清楚,王安石更清楚!于是便有人从中作梗,挑拨太子和王安石之间的关系。以小事诋毁其人品,令赵旭厌恶之……” 蔡伯俙微微发愣,随即无奈的承认道:“官家明鉴,此事确实有商贾从中挑拨,但却和皇后没有关系,陛下万万不可动怒。” 赵祯望着蔡伯俙:“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都知道朕会把这件事和皇后联系在一起,朕难道就看不出来?这事情虽说和语嫣没有多大联系,可赵旭终究是她带的孩子,从她身上不自觉的学到了商贾的市侩,朕深厌之!若是不能改过来……” 赵祯不说了,但蔡伯俙知道官家是什么意思,从军中传来的消息,官家生死难料之时,太子依旧按兵不动,虽中规中矩却显迂腐之风,而魏王赵昀便显担当,最终太子公主随军撤走,而魏王独留边军之中,待朝中旨意下来才回神都。 皇子领兵在外,又是陛下被困辽朝之时,多少让人猜忌,可区区四万边军就让大宋猜忌了?再说有曹康在,他赵昀真的就能动这死亡边军?想想也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些更加不利太子的消息,魏王被困之时…………陛下最见不得子嗣相残,从小便以兄友弟恭为训教导皇嗣,可太子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心寒。 赵祯知道,蔡伯俙这货对赵旭是绝对支持的,别的不说单单因为王语嫣的关系也会支持,几人从小便是玩伴,现在走到今天岂能不以故旧牵连其中? 赵祯拍了拍蔡伯俙的肩膀:“无妨,你只要站在边上看就好,莫要插手,莫要影响任何一个人,朕自有办法。记住了不要淌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蔡伯俙微微一颤,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胖脸:“官家,咱还在岸上?” 赵祯笑了笑:“当然,现在你脚底下比谁都干,朕说你在岸上就在岸上!从现在开始,记住朕的话!” “臣遵旨!” 从蔡伯俙的表情中赵祯明显能感觉得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货定然是觉得自己牵扯太深,以后会被牵连,想出都出不来,在自己面前这般也不过是要一个特赦而已。 赵祯知道他是被动卷入其中的,自然对这位发小网开一面,但他的驸马府却不能再往里牵扯了,蔡伯俙多时候代表的并不是赵妙元,而是代表这蔡记。 而蔡记已经转型成为大宋最大的国有商号,钱财万巨,地位直逼三司,虽然在三司名下管辖,但最终还是流入皇帝的内藏库中的。 所以蔡伯俙现在的位置很重要,这也是为何赵祯在御驾亲征之前很早就把他派到北京路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没想到一个硕大的北京路居然被蔡伯俙搞的有模有样,这让赵祯心中对神都城发生的糟心事有一个很大的缓解。 自从这次在西域遭遇了失败以后,赵祯忽然发现自己总是想着投机取巧,或者说总想着上兵伐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 对辽朝是如此,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总想着用生活中的智慧去改变他们,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最改变不了的就是人性。 北京路被蔡伯俙建设的非常好,人性都是趋吉避凶的,所以即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的契丹人也大多服从朝廷的管理,即便不服从,城墙上的人头也会告诉他们会怎样…… 当然他们绝大多数被迁居到了南方,为的就是方便管理。 在加强管理方面,蔡伯俙和范仲淹可谓是一拍即合,所以才会在赵祯面前有资格炫耀他的成就,铁路! 没错,交通便利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中央对北京路这块曾经属于辽朝最为繁华的土地进行管理,火车日夜不停的向北京路运送着货物的同时,也向这里运送括物资和军队。 这就是一种威胁,只要这里发生叛乱,大宋的军队便可在一日之内抵达大定府!这就像是悬在所有契丹人头上的利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蔡伯俙这个看似温和的人却在这片土地上实行高压政策,即追责连坐,只要是相似的邻居或亲戚中有人犯罪,其他人也一并守法,只是会因为罪责的大小关系的远近而量不同。 赵祯罕见的没有批评他,打乱必须大治,否则祸根不除事端还会再起,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这北京路给彻底安定下来,在不远的将来,这里既是对辽总共的第一线。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北京路的视察 赵祯回朝的消息在大宋传开,动静异常的大。 北京路的百姓几乎是争相观看天子仪仗,有些人甚至从乡镇之中向州府所在云集,更有甚者从神都或是密云赶来。 要知道最近的神都城中是乱象丛生,许多人心中忐忑不安,再加上各种的流言蜚语,已经让大宋的中层产生了动摇,他们或是商贾之家,或是官员之家,或是利益相关之人。 唯有确确实实的看到官家天颜,他们才能把心中的忐忑放下。 同样的,民心也是如此,大宋有如今的成就多仰仗赵祯的举措,王朝之中最常见的便是人亡政息之事,一旦赵祯出现意外,原有的政策说不定在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政策了。 所以赵祯大张旗鼓的打出所有仪仗,大驾卤薄一应俱全,为的就是给百姓以信心,为的就是给大宋以信心,告诉世人天子无事。 北京路的动静越大越好,蔡伯俙深知这一点,他在北京路的重要州府全数设立御道,以供百姓围观。 每到一处,百姓瞧见天子车驾,以及赵祯的御容,无不齐呼万岁,心中的激动与敬仰让赵祯心潮澎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是得到百姓认可的。 最少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当然,赵祯每到一处,都要邀请州府之内各地乡镇,甚至是村寨的宿老,请他们说说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冤屈,每到一州府,必定竖起御鼓,以供百姓申冤之用。 这一作法让当地官员心中忐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王安石一般干净,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般慧眼如炬,冤案错案不是很多,但也有一两起,若是被撞上,只能怪自己才学不精,也怪自己倒霉。 当然这些都是凤毛麟角,赵祯更多的是考察州府之地境内的百姓生活,民生,经济等等,只有大环境安定了,百姓才会安定,治安自然就会跟着变好。 民生永远都是赵祯所注重的问题没有之一,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他见识过后世的生活,知道民生对社会乃至整个国家的重要性。 大宋在什么地方优越辽朝?科技?军事?教育?政治?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是民生,而以上那些东西都是民生稳定之后所衍生出来的东西。 要想使得一国之强大,民生首当其冲。 所以大宋每那下一块土地,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尽办法恢复当地的民生,让百姓正常的生产劳动,换取所需,如此便解决了一系列的问题。 同样,这也是同化外族的最有效手段,赵祯乐此不疲。 北京路乃是大宋最北方的行政大区,也成为了京畿路的屏障之地,这里有着大片的草原,但靠南的土地也有着不少如同大宋州府一般的农耕城市。 而蔡伯俙在这里进行了汉家百姓的改造计划,就是把汉人也培养成为草原民族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谁说汉家百姓就只能在地里耕种? 牧马塞上难道就不行? 于是蔡伯俙就在松山州与高州之间的大片草原上设立汉家百姓聚居点,而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放牧,并且有契丹人专门指导,每五十户人家配一个契丹家庭,朝廷补给钱财让这些契丹人把经验传授给汉家百姓。 待三年后,再把契丹家庭从草原迁走,完全由汉人在这片草场中放牧,大片大片的草场上散落了上万的人口,为的就是让汉家百姓胜任草原民族的生活。 赵祯非常欣慰,显然蔡伯俙是知道自己计划的,也为将来大宋统治草原打下了基础,别看这货整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其实他非常勤勉。 之所以体重没有减轻多少,实在是这货太过贪图口腹之欲。 蔡伯俙为了生动体现这一政策,亲自引路带着赵祯去了就在松山州不愿的草原,在草原上走访了这里的百姓,赵祯看到那些身穿劲装,策马疾驰在草原上的汉家男儿心生感慨。 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血脉,但若不是一口流利的汉话,还真的以为是草原民族,当然他们独特的面部线条还是说明了他们与草原民族之间的区别。 对此赵祯非常满意,但同时向蔡伯俙强调了汉家思想灌输的重要性,而蔡伯俙却拍着胸脯说道:“官家放心,这些汉家百姓必有书读,每三百户配备一所学堂,朝廷派遣先生教授,无论老幼,皆可听课!有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甚至能整篇背诵《论语》嘞!”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当真是不简单!” 这还真是思想工作做到家了,能整篇背诵论语的人在神都城中也没达到多高的比例,可在这草原还真的不少见。 蔡伯俙知道,这是大宋的一次尝试,而不是自己造就另一个草原部落,所以他对这些迁居百姓的思想有着严格的“管理”。 “官家,既然都到了这里,不如再往西面走走,越过松山州去瞧瞧您让臣开设的木兰围场?这是咱们大宋的秋狝之所!” 说到秋狝就让赵祯想起在辽朝与萧挞里的那夜疯狂,点点滴滴回忆起来有着别样的感觉,秋狝,这个华夏的重要祭祀之礼,也是强国强军的演练,赵祯自然是要看看的。 “嗯!去瞧瞧,这可是朕刚刚拿下北京路便要你办的差事,我大宋自开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若要文武并举,还需演武演军!” 蔡伯俙笑着点头道:“官家圣明!您的眼光早已看透世事非凡夫俗子…………” “你拍的马屁越来越溜了……” 木兰围场,按道理来说已经是后世内蒙古草原的一部分了,现在是宋辽边境上的一块草场,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水草丰美、动物繁衍的草原,辽人曾经在这里放牧,养马,强兵。 但现在却属于大宋,所有的契丹人都被迁离这里,还未到近处,便已经出现骑兵活动的踪迹。 每当有骑兵瞧见赵祯的车驾,便立刻靠近,自动的环卫四周,这些骑兵都是大宋的钢铁骑兵——背嵬军。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宋武 对于军人来说,永远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两种状态。 这句话是赵祯提出的,同时刻进了大宋军队的骨子里,自大宋开国以来,军队便一直处于吊儿郎当的状态,“得益于”太祖黄袍加身之事,赵家的人对军队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 武将也成为老赵家最为防范的“敌人”。 可以说历朝历代如同大宋皇帝一般恐惧武将的几乎没有,但到了赵祯这里才有所改变,最少是态度上的改变,虽然要防备武将作乱的可能,但却不能因噎废食。 同样军事建设也不能松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句话对皇帝来说特别的有道理。 文以治国,武以安邦,两者缺一不可,赵祯自继位以来,一直提倡这种理论,不断的重复之下,不自觉的影响这大宋朝堂以及民间的舆论,最终在大宋形成一股影响。 军中的待遇是极好的,大宋有钱了,不光能照顾文臣给他们高薪养廉,还能提高和改善军中的待遇,赵祯一直把军人视作大宋的钢铁长城,要想马儿跑,必须吃得饱,赵祯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大宋才兴起一股从军热,军武院也是年年招满。 一个国家的人才是有限的,当朝廷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文臣之中的时候,文人自然更多,读书人希望通过入仕来打破禁锢,在科举之中一飞冲天。 而随着朝廷对武将的支持,使得大宋从军之人越来越多,军武院的待遇是没话说,不禁全包食宿,衣物,冰炭,甚至还能照顾子女。 这可是国子监都没有的待遇,只要有一个人入了军武院,全家都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这样的好事谁不稀罕?谁家要是出了一个军武院的学子,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会羡慕。 于是大宋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期望通过军武院的考试成为其中的一员,只要过了军武院的考试,最少也可入背嵬军中担任虞侯,并且从背嵬军中磨炼出来之后,也少不得校尉的军衔。 大宋现在的军队有多少?何止数十万! 十六卫是地方武装上的常备军,每军一万人便是十六万之数,这还不算随时可以征召的退役老兵,事实上十六卫可以在段时间内扩充至现在的三倍。 而禁军的人数就更多了,从上四军和边军退役下来的老兵不知有多少,大宋的工厂还就喜欢用这些厮杀汉,不愁没有着落。 即便不想进工厂,朝廷也会在每年补充一些名额进入地方州府充当捕快,若是干上两年得到上官的提携,再破几个案子,那可就不得了,说不得能从捕快变成捕头,捕头还能有往上升的可能,只要立功,捕头也是可以成为县尉的! 赵祯的一系列的操作使得大宋百姓的从军充满了热情,不少人甚至弃文从武,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待遇。 当然,军人的待遇提高付出的自然也要更多,训练,作战,极为幸苦,纪律更是军中的铁律,即便是主将也不能违反,思想建设更是少不了,文臣担任的行军司马一方面可以保证上级命令的有效执行,一方面也要保证军队的纪律与忠诚。 可以说现在的宋军已经成为超越这个时代的军队,无论是训练还是纪律,或是军械,早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巅峰,也是大宋最强有力的保障。 而木兰围场的秋狝,就是大宋的演兵之所,秋天要以秋狝祭祀,对于大宋来说这是一个演习的好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演习自然需要场地,于是木兰围场就是最为适合的地方,大宋每年要在这里举行大规模的军演,以提高军队之间的战力,以及配合。 当然,获胜者也是有赏赐的。 赵祯出了车驾,翻身上马游览围场的建设,显然这里已经完成,四周都用木头做好了栅栏,同时两军对垒之地也已经准备完毕。 蔡伯俙在边上不断的为赵祯讲解:“官家,东面是背嵬军的驻地,约有两万人,这些人这段时间在此训练,而西面是龙卫军的驻地,他们那里训练,双方之间过招了几次,互有胜负。” 赵祯点了点头,冒出的一个突然的想法,望着蔡伯俙道:“是不错,但朕今年就打算在此秋狝,眼看时间也不短,便不回神都城,传旨回去,让神都城中参与秋狝的官员自行前来!” 蔡伯俙微微一愣:“官家不先回朝?”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朕现在就在木兰围场,你的意思是让朕从这里先返回神都城,然后再从神都城回来?!” 蔡伯俙不知道赵祯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小声的向赵祯试探道:“官家,莫不是您不想回神都吧?” 赵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神都城的事情有些乱,朕想静静!” 事实上赵祯希望通过这一表态让神都城的中的人清楚,他,大宋的君王,天下的主宰又回来了。 这是一个契机,赵祯希望通过这次秋狝,把国内出现的问题尽量解决掉,这里是大宋的围猎之所,不是神都城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赵祯在神都城中并非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中有许多的利益纠缠在一起,皇帝真正能做到乾坤独断的可没有几个,有的时候也要向种种无奈妥协。 而在这秋狝之地,赵祯却是可以做到集权,军中对皇帝的支持向来是无条件的服从,武将从心底里感激赵祯的提携,他们知道原来的武将是什么待遇,和现在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可以说是赵祯给了他们尊严,让天下所有的武官站起来了,再也不是被文官随意呵斥的厮杀汉,有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这也是赵祯用来制衡文官的手段之一,单单是通过叠床架屋,或是分权来限制文官的权利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而适当的扶持武将以此对文官进行制衡却要好得多。 如今的大宋需要的便是办事效率,文官的体系已经得到的改善,所以要把武将头上的“紧箍咒”松一松,而赵祯这么做却不会过分,事实上文官的地位依旧在武将之上…………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秋狝之礼 作为一国之君,赵祯的意志高于一切,秋狝是国之大事,原本的大宋因为种种原因,秋狝不过是在野外打打猎而已,可现在,大宋拥有了大片的草原,广阔的疆域。 国库充盈,兵精甲足之下,这场属于整个国家的盛大祭祀之礼必然重开。 即便是赵祯不下旨,朝中的士大夫们也在前几年开始了上疏,上疏的原因很简单,大宋需要一系列的仪式体现大国风范,以文治国,以礼治国才是他们追求的最高境界。 而礼法自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祭祀,华夏历史向来如此,每当一国稳定之后,最先崛起的必然是礼法,大概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崇尚礼法这种把祭祀放在最重要位置上的事情。 对于华夏百姓来说,他们区别与夷狄最简单,最明显的原因就是在礼法上,“人之异于禽兽也”是因为礼,兴周八百年的不是周天子,也不是姜子牙,而是周礼。 礼是上下尊卑,礼是祭祀先祖,礼是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 社会稳定了,文明繁荣了,生活越来越好了,国家越来越强大了,这些东西就会在华夏的王朝之中迅速繁衍,而对于礼法的支持,无论是什么人都要高喊几句口号。 因为这就是汉家王朝的政治正确。 对于赵祯重开秋狝之礼的行为,朝臣们是满口称赞的,帝王贤明啊!知道该兴起礼法了,知道该把秋狝拿出来了,大宋现在有钱了,又是兵强马壮,岂能不重开秋狝?否则不是愧对祖先,愧对先贤?! 至于皇帝不回朝,而是直接在木兰围场待着,等待朝臣前往一事,朝中的臣子中有人持否定态度,认为不该怕麻烦就不回朝了,这是官家的大事情,也是朝廷的大事情啊! 也有许多人觉得,兴许官家是因为被辽人俘获一事而觉得脸上挂不住,打算利用这次秋狝再度威严的回朝,这也说得过去,不少人乐意给他们的皇帝一个台阶下。 但有些却知道,事实上官家利用这次秋狝把人都召集到木兰围场,让他们和神都城的利益做一次切割,彻底断绝有些人的想法。 能想到这一层意思的人不多,也只有区区数人,而范仲淹和欧阳修便是其中的俩个,至于苏家父子,早已是能躲的多远是多远。 最近因为灵儿的关系,苏轼得到了一些提醒,早已如狐狸一般躲得远远的,他已经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山上的石头崩塌了,可不要砸到自己才好,当然父亲大人也要躲得远远的,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于是苏洵刚刚写好,字体漂亮无比的奏疏就被苏轼给丢尽厨房给烧的一干二净。 这一次苏家只要站的远远的看就好,至于其他,绝不能参与其中,因为这件事和太子,皇后,以及王家都有些牵连,至于那些民间的商贾……好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商贾就算是做到天下最大,也不过是个商贾而已!自己找死还能怪谁? 是的,有些人确实猜到了赵祯的意图,不过这还只是开始,赵祯打算利用这次秋狝,把大宋存在的重要问题尽量的解决,随着大宋的不断强盛,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这些问题必须在伐辽之前全部解决,否则一定会影响这场决胜之战。 这可能是华夏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战役,甚至要远超长平之战,赵祯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是灭国之战? 大宋进行了不止一次的灭国战争,从大理,到西夏,无论哪一次都是采用了阴柔的手段,即便是夺取燕云也是如此,并没有发生宋辽之间的大决战。 而这一次灭辽却不一样,赵祯打算倾尽全国之力彻底消灭辽朝,同时也要把整个草原上的势力一扫而空,结束游牧民族和汉家王朝之间的存续千年的祸患。 同样这也是一次大胆尝试,通过城市包围草原,城市分割草原,以完成对草原的实际控制,而不是仅仅挂上一个“天可汗”的名号。 而眼下的秋狝就显得无比重要。 大宋的皇宫之中,赵旭望着自己的母亲中宫默默不语,母亲让他反省,他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做错了一些事情,可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实打实的监国却连最基本的权利都受到的质疑。 不就是外放了几个臣子吗?为何就会捅出如此大的篓子?拔耀几个臣子为何就惹得两府相公连连上疏?自己这个太子不是一项得到文臣的赞誉吗? 为何这一次他们不站在自己的这边? 即便自己有错,为尊者讳,难道这些文臣就不知道避讳?赵旭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外放了几个官员,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错误,为何文臣要抓住自己不放,向父皇如此告状? 他并不知道,在文臣的眼中,皇帝永远是最大的,而且他们直接向皇帝负责,而不是向太子负责,至于太子,文臣自然是竭力保护的,但赵旭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商贾和士族原本是一体的,但现在的大宋却是不同,大宋的士族不允许经商。即便是家中子弟也不允许,最多便是得到官家赐予的职田,这已经是顶天的事情了。 当一体的东西出现了分离,商贾和士族之间的利益冲突便越来越明显,何况这些商贾还在朝堂之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士族岂能容忍? 打击商贾,让他们缴纳更多的税收以充填国库,这便是一项极好的政策,士族大力支持赵祯的旨意,而在这个时候,太子却倒戈向了商贾,这岂能不让满朝的文官又惊又怒。 赵旭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到,此举看似没有什么,却是在告诉所有的文臣,他是支持商贾的,而他赵旭未来是要坐上帝王宝座的人,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的皇帝支持商贾!这是最为让文官接受不了的事情,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却要给太子留下深刻的教训,如此才能让他知道,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的士大夫,而不是满身铜臭的商贾。 而赵旭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实实在在的被利用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蔡伯俙与韩琦 木兰围场说是大宋的围场,秋狝之地,但事实上这里是一块巨大的草场,水草丰美,物种良多,巨大的草场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地貌,树林,丘壑,山林应有尽有,就是因为它环境的多种多样才适合作为演兵只用。 而蔡伯俙也是大手笔,圈出了近万亩的土地,作为围场只用,而怎样做到防护? 他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在围场的四角设立四座超大型的军寨,并且都是以骑兵为主,步卒为辅助的搭配,这是最为周全的方法。 步卒带在军寨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军寨的安全,守城他们是一把好手,他们要把这四座军寨守护的密不透风,以此作为补给和休息的地方,同时也是抵御侵略的前线。 而骑兵的任务也简单,他们平日里负责巡逻,一旦遇警则奔突驰援。 四座军寨犹如矗立在草原四方的天神,守护者大宋的围场之地,同时也守护者属于骑兵的荣耀。 宁夏路的山丹军马场是大宋最大的军马产出地,而大宋北京路的军马产量也在连连增加,但却没有训练骑兵的合适地点,而这里,原本应该属于皇家的围猎之地,却成为了大宋骑兵的训练中心。 赵祯是从南面的军寨进入草原的,帝王嘛!在朝中是坐北朝南,进入什么地方都喜欢走南门,而这南面的军寨自然也是最为气派威武的。 说是军寨,其实就是一座重镇,也是一座城池,只不过这城池之中没有百姓,只有军队和军中家眷,而维护军寨正常运转的便就是这也家眷了,当然还有一些往来的商贾,单单依靠朝廷的供给还是不够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独立性很强的军寨,里面的军属在草原上牧马,或是在军寨之外的土地上耕种,这些东西都是免税的,再加上当兵的领取朝廷每月补贴,军中每月的贴补,基本上可以算是小康之家,盈余颇丰。 蔡伯俙耍了个心眼,赵祯是乐见其成的,望着他胖胖的脸,赵祯忍住笑道:“你把人家的亲眷都困都安置在这军寨之中,将士岂敢不用命?这军寨就变成人家的栖身之所了,就没有明白人暗中给你下绊子?”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官家您该别说,这段时间我都不敢在这军寨之中吃食,生怕招惹了“报复”不过您亲自来了,还在这里留下查看,定然是给将士们安心的,咱们大宋不同往日,不出去收拾旁人便不错了,何人敢来袭扰?” 韩琦在边上撇了撇嘴:“非君子所为也!” “这就是咱们两人之间办事的不同,你的君子之道告诉将士们,家眷就在城中,若不用命,城破家亡。而我蔡伯俙告诉将士们,你们的家眷在军寨之中享福,成为你们稳定的后方,尔等只需建功立业便可!两者虽然相同,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一个是威胁别人,一个是为别人着想,你自己会挑选哪一个?” 韩琦被蔡伯俙的“怪论”说的一愣一愣的,但仔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望向官家,便瞧见赵祯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稚圭,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蔡伯俙这么多年来能做到如今之地,可不是靠着朕的圣眷,若是没有本事,朕可不敢把这外戚往死里用嘞!” “臣坐井观天了,蔡安抚果然有强人之处,陛下用之得当,为我大宋造福。” 蔡伯俙上前道:“幸得陛下赏识,只要朝中文官们别抓住景蕃的过错便好,至于其他,还往陛下答应当初微臣的陈承诺。” 赵祯望着蔡伯俙,而一旁的韩琦也望着他,当初他向官家要了什么承诺,到了现在居然光明正大的向官家索要,岂不是胆大包天? 但出乎韩琦的预料,赵祯苦笑着瞪了一眼蔡伯俙:“你这泼才!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北京路的差遣办的不错,朕本以为你能定下心来,谁知还是如此!” “官家您当初可是答应微臣的,妙元那边您也答应帮微臣对付过去的。官家金口玉言,出口成宪不是?” 蔡伯俙小声的嘟囔让赵祯更为恼火:“你就是个安于享乐的性子,也罢,事情办的也差不都,自然该放你回去,没瞧见朕把接替你的人选都找好了吗?若是不想人去楼空,便好生和他韩琦交代交代!” 赵祯的话刚说完,蔡伯俙的眼睛就亮了,直愣愣的盯着韩琦,就像是看到一位绝世美人! 待赵祯走后,蔡伯俙便窜过去,一把拉住韩琦的手道:“稚圭兄!!你可知道官家的意思?从今往后说不得就要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担任北京路的安抚使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韩琦有些断片,什么个情况,明明是他蔡伯俙即将离职卸任,这安抚使可是一方大员,可堪封僵大吏之职,手中权柄极大,别人想要还要不来,他蔡伯俙却把它当作是烫手的山芋往外推,莫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韩琦终究是正人君子,望着蔡伯俙道:“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当向官家详实而报,我自会为你说情便是。” 蔡伯俙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实在是当初景蕃和官家约定,若是能把这北京路治理好,官家便放我回京与妻儿团聚,如今北京路欣欣向荣,景蕃亦可激流勇退,而官家带你前来,便是打算让你接替这空缺出的北京路安抚使一职,你就别打算在这次秋狝之后回京了,而我却要回去了!” 没想到说来说去却是这事,一时韩琦还真有些惊讶,望着蔡伯俙施以平礼道:“景蕃不恋权柄,实乃朝中君子也!”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我是外戚你不知道?权柄?什么权柄,还不够被你们这般文臣盯着的能!什么权柄敢稍稍乱用,弹劾的奏疏都能般我淹了,所以说外戚就不适合担任这种封僵大吏。” 蔡伯俙稍稍顿了一下,望着眼前这军寨颇为怀恋,又望向南方露出无限怀恋道:“这里可是我经营多年的,北京道的一点一滴我都了如指掌,每个州府我都去过,你即便是上任了,也要每月下州府两次,每次最少去一个州府,若是做不到,自己向官家请辞,莫要我多言!” 韩琦惊讶的望着蔡伯俙,随即点头:“敢不从命!”…………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历史不会重演,但我还记得 蔡伯俙是赵妙元的夫君,是大宋的驸马,是赵祯的妹夫,是外戚,虽然身份多种多样,但最后一个却是限制了他未来发展的要害。 作为大宋的外戚,他应该算是最为成功的了,整个大宋最大的国有商号就是以他的姓所命名,而他也在蔡记之中担任了大掌柜的职务,这个职务只是内部称呼,在朝中叫三司副使…… 即便是他在担任北京路安抚使期间,这三司副使的名头还顶在头上,若是寻常的官员早已被弹劾无数次,但他蔡伯俙却无人因为这些事情弹劾他,甚至他的上峰三司使包拯都为他辩护。 人员好吗?非也! 乃是因为他外戚的身份,这身份放在那里,犹如一道枷锁卡在他的脖子上,文资顶天就是个是从五品的朝散大夫,再想往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朝臣们不担心他差遣的提升,在提升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文资,随时可以拿下去,而也是从蔡伯俙开始,大宋的外戚得到了不错的差遣机会。 朝臣们发现,外戚可以用,且没有什么后患,官家就是如此,把蔡伯俙用的是炉火纯青,简直是哪里需要用哪里,顺手还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蔡伯俙是真的不打算再“做事”了,赵祯了解他的性子,他就是个贪图享乐之人,他最喜欢干的事情是窝在神都城的驸马府中,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事去东城大街溜达一圈,听听书,喝喝茶,与相熟的好友侃大山。 再有就是自己召见他进宫聊聊天说说话,这样的日子说实话赵祯自己都羡慕不已,可他自己办不到,只能让蔡伯俙和自己一样忙的团团转。 而当年蔡伯俙得到任命担任北京路安抚使的时候,第一时间进宫,向自己提出了这个哭笑不得的要求,待北京路走上正轨,他便急流勇退,回朝享福…… 这他娘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派遣给他什么差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人各有志,他蔡伯俙喜欢的就是享受生活,即便是赵妙元对此恨铁不成钢,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打骂都用上了,最后也就习惯了,现在瞧不见了,她反倒是想了,也托王语嫣捎来家书,希望自己让蔡伯俙回朝。 赵祯笑了笑,望着眼前的谄笑的胖脸:“怎么,这下如愿以偿了?都对韩琦交代好了?” 听了赵祯的话,蔡伯俙长舒一口气,笑的更加猥琐:“官家这么说便是同意了?早已交代好了,每一项我都列出了章程,以他韩稚圭的脑子,不消半日便能看完,简单易懂,精确明了可是我的长项。” 赵祯微微点头,望着蔡伯俙:“不错,朕是说北京路给你治理的不错,王安石向朕大肆夸赞你,朕开始还不信,谁知居然比朕的预期还要好。” “王石头夸赞我?这倒是个新鲜事!这货是出了名的硬,又不知与人为善…………” 赵祯盯着蔡伯俙道:“朕打算重用王安石,你且说说此人如何,无论才学还是人品。”不待蔡伯俙回话,赵祯又道:“别说你不知晓,他曾经在松山州担任知州,乃是你北京路发展最快的州府,若说你不知……嘿嘿……” 一句话被官家堵得死死的,蔡伯俙已经无力“挣扎”望着赵祯苦笑道:“官家,不是说他王安石不好,只不过此人实在太不通人情世故,倔强的性格简直油盐不进,谁也很难和他亲近起来,当然他立下的规矩别人也动不得!上下之间关系难,以后……” 赵祯抬手打断道:“朕知道,王安石此人就如你所说,但也很明确,有能力,有才学,但为人处事却要差得远,算是和张从质一般的痴人吧!” “痴人,还真是个痴人!”蔡伯俙一拍手感慨道:“官家一语中的,这样的人好用,可就是性子太急。若是没有这性子当是一块好玉!”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看人也有如此深度。 “王安石却是是一块好玉,玉不琢不成器,他现在缺少的就是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从泉州回来,在朝堂之中好好的历练,朕倒是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最少把自己打磨圆润了。你派人给他带个话,让他参加这次秋狝,朕要和他好好聊聊!” 蔡伯俙点头道:“臣遵旨!” 瞧着他屁颠屁颠的走了,赵祯微微一笑,这小子也知道结下善缘,最少他知道,自己看重王安石,也知道王安石以后定有一番作为,蔡伯俙不想朝堂里混,但却知道趋吉避凶,这才是附和外戚的生存之道。 但他不知道,能改变自己王安石就不是王安石了,能变得圆滑起来,就不叫王石头了。 这样的人在什么地方最合适?赵祯已经相好,但这个位置对大宋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必须考校一番,而这次秋狝就是对王安石最好的考场,也是对朝中文武百官最好的考场。 未来的一年对大宋来说至关重要,赵祯不会有一点马虎,要想彻底解决汉家王朝的草原之患,机会就在眼前。 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唯一不变的至理其实就一条:唯有弱小是罪,唯有毁灭是善! 华夏千百年来不断轮回罔替,究其原因就是每个朝代在到达巅峰之后便开始走向弱小,而一个王朝的毁灭才是真善,因为只有毁灭才会有新的王朝出现,才会带领华夏走向至高的巅峰。 从弱小到巅峰,再从巅峰到弱小,这才是汉家王朝的轮回规律,而赵祯很清楚,宋之后便是草原民族入主中原的日子,汉家王朝从宋之后才开始没落。 明朝是汉家王朝彻底毁灭之后的一个巅峰,再往后便又是草原民族入主中原,所以想要使得汉家王朝永远存续,最后的机会就在大宋的身上。 不断的强大起来,永远的强大下去,这样才有可能打破定理,至于万世永存赵祯不敢想,没有一个国家的王朝能做到万世永存。 赵祯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汉家王朝永存就好……外族统治汉家,用的是血腥的镇压和屠戮,历史上那个的华夏子孙在夷狄手中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征服华夏靠的是手中的刀剑,他们荒蛮,不懂礼数,更不懂仁爱汉家百姓,他们只有在征服这片土地后才会用上汉家的手段来管理,事实上汉家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也记下了太多的仇………… 赵祯抬头望天,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历史也许不会重演,但我赵祯记得!!”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开往大定府的火车 神都城中的京朝官最近忙活的很厉害,他们在收拾行装前往北京路,随着赵祯的旨意抵达,两府相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现在中书省依旧是大宋文官的最高领导机构,而武将全部由参谋院负责,范仲淹负责文臣,而狄青负责武将,他是赵祯的参谋军事,自然负责武将。 从一开始两人便在赵祯的安排下见了面,知道是他们俩搭班子负责朝中文武百官之事,用赵祯的话来说,就像是左膀右臂,少一个都不行。 只要是没有要务非得留下的朝臣,基本上都是要去参加此次秋狝的,当然和官员之间的品级也有关系。 两人的计划很简单,与其让文武官员各走各的,不如统一北上,而且混杂在一起较好,一来促进文武官员之间的认识,二来节省成本,这是前往围场秋狝,不是外出游玩! 狄青提出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些忐忑,但想想范仲淹的为人,也就释然了,他可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即便不赞成也不会和自己撕破脸面。 谁知道范仲淹听了他的计划后一拍即合,当时便和狄青两人下达了相公的钧旨,这份钧旨的分量甚至超过了监国的太子,对于朝中文武官员来说必须履行。 当然,这是在王语嫣授权的情况下,满朝文武谁都知道,在一系列的事情过后,王语嫣这位在太子身后监视整个国家的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太子犯更多的错误前,把权利过度给了两府。 而范仲淹和狄青两人都知道,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妥协,太子犯错总是难免的,但只要知道收敛便是好事。 天光大亮之时,朝中文武官员几乎都集中到了天安门外,在拜见皇后,太子的仪仗后,和魏王稍稍客气一番就依次上车了,所有官员除了带上一套仪服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文官带仪服,武将带甲胄,并且同级的文武官员乘坐同一节火车车厢,长长的火车已经从大宋的神都城蔓延到了大定府,这是蔡伯俙治理北京路的一项重大举措。 促进北京路经济繁荣的同时,也给用兵,戍边留下了极好的途径,同时他还在北京路大肆修建公路,许多公路都是刻意避开城镇,选择人口较少的地方修建,看似没有任何作用,可却是为了减少人为的破坏。 这些公路走的人少了,损坏的程度自然减轻,一旦朝廷遇警可以快马奔袭而至,马车亦可连夜驰骋北上,如此一来维护的成本也较低。 所以蔡伯俙的眼光让赵祯越来越看重,他能未雨绸缪,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比如有了这条公路之后,也就意味着赵祯向辽朝用兵之时不用担心交通运输的问题。 这算是走到了前面,所有人都认为蔡伯俙修建的这条没用的公路是在浪费国帑,但两府相公们在看到赵祯的旨意后便知道这条公路的价值,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们开始甚至以为这条公路是出自官家的密旨,但谁想到却是蔡伯俙的未雨绸缪。 前往北京路的朝臣有很多,大约在数百人左右,而大宋的火车已经有能力运输这么多的人,宋人发现火车的优势并不是在于速度,骑马真的能比火车快很多。 但火车有一个有点,它能安稳的,日夜不停的向北京路前进,仿佛只要开动起来,不到目的地就没有东西能让它停下,虽然速度不快,却只需要三个……不,准确的来说是两天半就能抵达北京道。 这是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而且这铁轨不单单能跑蒸汽机,还能跑马车,马拉着的车厢在铁轨上的速度依旧不慢嘞! 车厢之中,朝臣们是难得睡觉的,尤其是文武官员混搭的在车厢中,更是难以安睡,双方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为何?在大宋文武给人的感觉便是对立。 文官觉得武将粗鄙庸俗,五大三粗的,而武将则认为文官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缺少男子汉的气概。 可这两天三夜的旅行却给了他们极大的改变,文官见识到了武将的谈吐,并非所有的武将都是粗鄙之人,也有不少气度非凡的君子。 这些人都是出自军武院的武将,各个有着相当扎实的文学修养,同时也兼具文臣没有的,对兵事的熟知。 不过这些武将却有很大的不同,有的是专门在战场上厮杀的那种,有的却是在朝中负责制定训练规则,以及后勤储备,采购等事物的,类似于文官一般的武将。 这些人一般在朝中被成为文资武将,虽然挂着文资的名头,却是实打实的武将体系。 于是一路上谈笑的声音便多了起来,文武之间的隔阂仿佛也没有那么深刻,武将们上过战场的向文官吹嘘战场的模样,有些甚至能从包裹里掏出一包上好的茶叶。 使的是火车上提供的热水,放在军中常用的大铁壶中冲泡着喝,虽然文官开始的时候不屑,但随着茶叶味在车厢中飘荡,多少讨要一些尝尝,别说,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 狄青和范仲淹两人在车厢中巡视,他们是文武官员的头头,出门在外就要为这些官员负责。 说来也奇怪,有些人明明看着上了岁数,可在火车上一点事也没有,比如包拯,正靠在座位上斜斜的躺着,身上盖着一块毛料的毯子,一个呼噜一个呼噜的打着,嘴角的胡子别提翘的多开心了。 而有些官员明明年轻力壮,上了火车之后开始还好些,但没有一段时间就开始吐了,而且吐的是昏天黑地,脸色蜡黄,只能安排人让他们在最近的驿站下车,骑马赶往大定府,若是不能按时抵达,也就不用参加朝廷的秋狝了。 一听这话,有些人强忍着也就在车厢里度过了,而有些实在受不了的人便下了火车骑马前往,这次秋狝的重要谁不知道? 范仲淹是狄青两人从头查到尾,而火车的车厢的分布也很用心。 车头太吵不适合天家乘坐,车尾部太过颠簸同样不适合,于是天家就自然的被安排在中部位置。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帝后的手段 范仲淹和狄青两人从头巡查到尾,但唯独在靠近车厢中部的时候从边上绕道走了,这时候他们都不想去接触天家的几位。 皇后对太子的责骂声总是能隐隐约约传出来,在这精心打造的车厢中还能传出来,可见是动了多大的肝火和怒气。 但有训斥就是好事,说明她和陛下还在乎太子,范仲淹心中稍稍安定,作为文臣之首的他必须保住太子,保住大宋的嫡长子继承皇位。 望着边上一句话也不说的狄青,范仲淹捅了桶他:“汉臣今日言语颇少,只是对车中武将嘱咐交代几句,所谓何故啊?” 狄青笑了笑:“汉臣性子直,说话常常不知轻重,官家嘱咐汉臣,若是不知该如何说,便索性不说,也比说错了强,没人会故意难为汉臣!” 范仲淹挑了下眉头,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你个狄汉臣!如今端是圆滑起来了!好一个不会说就不说,还真将了老夫一军!” 说完便拉着狄青的胳膊,指了指中间的车厢,表情严肃的说道:“太子之事你可知道?莫要再这里诓骗老夫,且说说你的见地!” “天家之事乃是陛下的家事,汉臣不敢,也不会评论。” “错,汉臣大谬矣!天家之事便是天下之事,何况此次还真的是朝政之中发生的,太子外放的官员之中就有你参谋院的人,难道和你就没有关系?” 狄青微微点头道:“此话不错,但李耀族就是贪没军饷被查处,军中也对他贪没一案重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汉臣觉得太子单单判他流放还判的太轻了。若是让官家处置,必然枭首军中!” 范仲淹长叹道:“汉臣能如此公证,老夫佩服!你我如今在朝中搭班,各率文武官员,对官家负责,切不可有一丝懈怠,否则难以服众,更让官家失望。” 说完他老范便走了,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而狄青却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范仲淹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对太子施压而已,别说是武将,便是整个军中对太子的所作所为都颇为不满。 他是太子,是官家失踪后的军中最高统帅,在那个时候不拿出太子的魄力来,居然还一板一眼的整顿全军,固守六种城,实在是丢了官家的颜面。 军中的男儿就是如此,只要你符合他们对热血男儿的标准,就会自然的和你亲近,官家便是如此,得到了全军上下的爱戴,将士们也愿为官家效死命,而太子却差的太远,将士们反而是对魏王颇为亲近。 这还都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是太子,但回京之后对军中将士严查这就有些公报私仇了,你是太子改变不了,可军中将士却是心中有数的,可以选择喜欢或是不喜欢你。 军中谁不知道李耀族之所以贪没乃是因为他把贪没的钱财给了战死将士的家属,那些人的军功簿遗失了,若是没有军功,回家之后岂能安生? 军中给了证词,甚至给了证物,但都没有得到重视,太子反而是极力的抓着贪墨一事大做文章,他李耀族是西征的前锋将军,若是没有他,神卫军那坚持那么久? 一个救了你弟弟的人,难道就如此不受待见? 军中将士稍稍亲近魏王便受到如此打击?说实话连狄青都瞧不上赵旭的作法。 但他知道,官家一直坚持“立嫡以长不以贤”,为的就是避免皇权的争夺,虽然心中不舒服,可狄青知道自己还是应该支持赵旭,所以他在范仲淹面前把一切都说的很清楚。 只要他赵旭还没有坐上皇位一天,大宋的军队便是终于官家的,其他的任何人休想动用军权,这是狄青和参谋军事院中所有武将对赵祯发的誓,也是军中将士刻进骨头里的话…………即便是太子皇后也不行。 范仲淹走了一会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拉着狄青进入中间的车厢,内侍陈彤在边上亲自为他们开门:“圣人等候二位多时了!” 狄青知道,麻烦来了!不过还好,有他范仲淹在,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反正太子和皇后不可能现在动用军权。 虽然赵祯提倡文武平等,但狄青依然是在范仲淹的身后进入的车厢,宽敞的车厢中,中宫皇后一脸怒容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瞧见范仲淹和狄青进来,脸色立刻春暖花开。 “两位相公都来了,速速坐下,这车厢不比宫中,晃动的厉害。” 两人对视一眼,连道不敢,太子还在地上跪着呢!谁敢坐下? 王语嫣也没有强求,而是望着赵旭道:“两位相公都来了,你也起来吧!要跪也去跪你父皇,跪在母后面前可没用。” 赵旭颤颤巍巍的起身,向范仲淹和狄青行礼后,便进入车厢的内门,这下车厢才恢复了平静,也让范仲淹和狄青两人稍显自在。 “陛下此次不回京,却要在木兰围场举行秋狝,本宫知晓陛下生着气,打算用秋狝之事肃清朝堂,虽然没有明说,可本宫知道,陛下这是在为北伐做打算!” 范仲淹和狄青对视一眼,同声道:“圣人英明!” 王语嫣苦笑一声:“英明?现在朝中臣子怕是早已把本宫和商贾联系到了一块,背后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嘞!” 范仲淹忽然拜下:“臣斗胆询问圣人一句,圣人可是和那些商贾或是外戚有所沾染?!”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狄青彻底呆住,这种话如何能宣之于口?再说,皇后能说真话吗? 王语嫣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范相公此言何意?!” 范仲淹露出坦然的表情道:“臣的话其实很清楚,只要您并没有沾染其中因果,陛下定然知晓,您无需担忧,若是您沾染了,事情也就是陛下说的算,我等亦无话可说。” 狄青忍不住在心中给范仲淹竖起大拇指,暗自夸赞一句:老范高明!随即跟着拜倒:“还请圣人相告!” 王语嫣望着拜倒在地摊上的两人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反而让范仲淹和狄青两人都愣住了。 “本宫自然和商贾毫无干系,尔等起来吧!其实此事官家早已知晓,且发了急脚递给本宫,让本宫在宫中不可妄动,装作不问,不知,为的就是考校太子如何表现,否则你们觉得本宫会蠢到太子犯下如此大错之后才训斥他?” 不知为何,范仲淹和狄青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不是放心,而是脖后梗的汗毛先竖了起来,这大宋的乾坤日月,实在是手段高明,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乾坤在握 范仲淹和狄青是怎么离开最中间的车厢他们二人已经记不清楚了,王语嫣说出的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而从眼下的一切看来,真正利用太子的不是商贾,也不是朝中的奸佞小人,而是拥有大宋最高权利的帝后二人,赵祯和王语嫣! 现在想来也是,这两人是何其聪明?太子又是他们的子嗣,少有一些动作,他们应该比谁都清楚,依照官家的性子,怕是早已动了雷霆手段惩治了。 岂能拖到今天,至于官家不在国内…………这有什么干系吗? 事实上从韩琦进入辽朝之后开始,大宋的情报传递工作早已恢复,黑手的制度健全,当年虽然撤走,可却把所有的“通道”都留了下来,只消几日的功夫,便已经恢复了以往。 范仲淹坐在属于相公的座位上,边上是假寐的苏家父子,而对面是紧紧盯着他的欧阳修,包拯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整个车厢也就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睡的如此安生。 中书省,三司,参谋院的相公们都聚集在了一起,这是大宋颇为年轻的“领导班子”除了被留在京中驻守的晏殊,就没有其他人了。 范仲淹干咳一声,假寐的苏家父子醒了,苏轼伸了个懒腰,瞧见这架势后仿佛受惊的兔子,匆匆施礼后转身就走。 事实上他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即便是苏家父子也轮不到他苏轼在相公的车厢中有一席之地,但架不住他脸皮厚啊!不断的过来拿一些东西,顺带着也吃些喝些车厢中的原本给相公们准备的水果,糕点,名茗………… 人家是父子,总不能驱赶吧?门口的小太监都习惯了,不过反倒是苏父斥责他几回,但也没用,而其他人都知道苏轼的性格,也就不去追究这种小事了。 瞧见苏轼窜走,苏洵老脸一红的开口道:“让诸位见笑了,若是汉臣的参谋院还缺一个押兵,看守之类的,就把这小子领去……” 狄青摆了摆手:“令郎可不敢往军中招惹,听说神都城出了个谚语,“神都苏子瞻,胆大又心宽,若是招惹他,一同去蓬莱!”” 蓬莱就是沙门岛的戏称,苏轼在神都城中的胆大是出名的,敢拉着厮杀汉比胆量,酒楼之中与军汉比胆量酒量的人还真的不多。 从那之后,苏轼就得了一个“神都一身胆”的称号。 他这一走,反倒是给了众人调剂一下,使得原本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当然苏洵与狄青的对话完全是化解尴尬的办法,狄青敢要他苏轼去当差? 怕是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都被苏轼带坏了! 欧阳修看着范仲淹又转向了狄青:“两位从边上的车厢而来,可否带来一些安定人心的消息?” 欧阳修就是这样的性格,为人潇洒豪爽,有事直说,尤其是在政事上,从不遮掩,且对范仲淹这位相公也是有话直说。 但他这话一说不要紧,四周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怪异,狄青楞了一下,苏洵把脑袋伸了过来,就连包拯的呼声都变得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两府三司的长官都集中到了一块了,这还是极为少见的情况,范仲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诸位勿要担心,各司其职便好,一切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至于皇后……早已得了官家的密旨,责令她不得有任何干涉,任由太子施为……” 包拯的呼声一断,接着就开始恢复规律起来,边上的欧阳修打算把他推醒,但看着包拯的一头华发,伸出去的手又停下了。 苏洵长舒一口气,随即笑出声来:“官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等岂能忘了他的手段,赵元俨之事诸位怕是都忘了吧!” 随着他的话,众人缓过神来,赵元俨当年作乱可谓是一次最为严重的事情,可在那次危机之中,官家展现了他的手段和能力,可谓是乾坤在握。 而那一年官家八岁有余…………而现在,一切依旧在官家的掌握之中,皇后是没有任何牵连的,而只是太子被人利用,当然是谁挑唆的太子,在座的诸位不会不知道。 还能有谁?大宋的外戚也有商人,太子的舅舅,王家的王齐雄,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商贾参与其中,随着大宋的商业愈发的繁荣,商贾之间自发组成的商会也越来越多。 这些商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利益集合在一起,而身为外戚的王家自然少不了牵扯其中。 至于太子的事情,显然是做的太过明显,两府相公看的清楚,朝中也有一些人也能看清楚,但谁也没有想到,官家居然早早知道,而且皇后也知道,这对大宋最为尊贵的夫妻居然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错。 一切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而两府能在太子事发之后获得皇后移交的朝政之权,显然也是官家授意,说到底两府相公联合发出的钧旨要比太子监国和皇后行使的暂代之权要好得多。 车厢中陷入沉寂,说实话,眼下的一切使得众人还在云雾之中的感觉,最后还是包拯打破安静,只见他悠悠醒来,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诸位,还记得当初官家出兵之时,范仲淹伏阁请对之事吗?” 经过他的提醒,众人回过神来,范仲淹开口道:“当初担心官家权柄太过,用兵之事一言而断之,实有独断专行之像矣!” 包拯微微点头:“瞧瞧我大宋,自陛下登基即位以来,哪里不是官家乾坤独断?而在这之下,国朝非但没有出现多大的纰漏,反而是愈发的鼎盛起来。” 众人连连道是,而包拯又道:“诸位瞧瞧现在的太子,稍稍玩弄权柄,便立刻遭到朝臣们的弹劾,事情也闹大了,而官家与皇后知晓,却不干涉其中,这是要治罪太子吗?不是,但越是如此,越说明,官家对太子看重。 在老夫看来,这是一个机会,是官家态度的转变,官家…………大有收权之意!否则也不会坐看我等朝臣上疏弹劾太子之过也!”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帝王之问 当所有朝臣抵达北京路大定府的时候都傻眼了,官家没在这里,而是一直在木兰围场的行宫之中住着,所有人都要骑马前往,无论文武,无论男女,一视同仁。 这可让一群文官傻了眼,他们都是什么人?都是舞文弄墨的,有多少会骑马?有多少能真正的弯弓射猎? 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仪式,一个附和汉家王朝的仪式而已。 但现在却不同了,官家这是要让每个人都成为能文能武的存在啊!难度极具提升,甚至超过了一般文臣的承受范围,但他们知道,若是自己不能骑马过去,定然是不会让官家满意。 一大群文臣第一次跨上战马,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而武将则是要轻松许多,虽然在朝中待得快要忘记骑马了,可他们有底子啊! 但即便如此,大腿内侧的肉也都磨破了,更别提那些从未骑过马的文臣了,不过他们可不敢提出乘坐马车的想法,皇后,太子,魏王可都是骑在马上向木兰围场而去,他们敢吗? 于是一道奇景出现在了草原之上,武将在前面骑马护卫大宋的天家,而文臣在后面跟着,不少人甚至是被绑在了马背上! 那叫一个丢人现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货物绑在马背上,武将们没有闲工夫笑话文臣,他们的大腿也不好受。 狄青晃悠着来到范仲淹的身旁笑道:“如何,范相公可还好些?” 范仲淹指了指边上死狗似得趴在马背上的文臣无奈的苦笑道:“老夫倒是没有什么,可这些人怕是不好受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说来也奇怪,为何越是两府相公越无碍?” 范仲淹笑了笑,指着苏洵道:“老苏可是去过云南镇压叛军的,而包相公入朝多年,曾经陪官家射猎过几次,至于他欧阳修,恨不得仗剑天涯快意人生,岂能连骑马都不会?至于我,路政院出来的人若是不会骑马,多少双退也给跑折了!” 狄青微微点:“此言有理!可诸位相公可知官家为何如此?” 几人对视一眼,稍稍思索后突然有所感悟,欧阳修最先开口道:“莫不是官家是要再提尚武之风?!” “欧阳参政一语中的!” 狄青在马上拱了拱手:“诸位也看到了,如今我大宋文臣过于重文,而官家之前改枢密院为参谋院,让枢密院的武将作为参谋军事,这也是多为文资之官。朝堂之中尽显儒雅之风…………” “君子谦谦,礼法为先…………” “包相公……”包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狄青所打断:“据卫青所知,自周以降,至秦,汉,晋,隋,唐,历朝臣子剑履上殿,可到了咱们大宋便彻底没了。” 稍稍停顿一下,狄青看着众人变换的表情又道:“官家有言,尚武之风,乃我华夏之精神,若无此何以统一华夏?何以驱逐敌虏?何以安定四方? 如今文臣尽是文弱之态,案牍劳形也就罢了,君子六艺早已是抛之脑后,放衙之后更是眠花宿柳,弱不经风之态显于词又显于体,何以有雄心壮志横扫草原?若君王如此,朝臣如此,一国之百姓更是如此!” “好啊!官家说的好!”再众人沉默之时,却是欧阳修高声夸赞:“陛下所言既是,我华夏汉室之所以横扫四方绵延千秋,乃是骨子里的这一腔尚武热血! 如今海晏河清之象以升,天下之人无比趋于文弱之感,文人提不起剑,上不得马,从军之人虽然尚且不同,但时日以长难免趋同,此非我大宋幸事矣!” 狄青颇为佩服欧阳修的话语,敢言天下文臣之不敢言,他欧阳永叔向来如此。 四周的文臣也听到了他们的高谈阔论,缓缓的集中到了一起,这时狄青才再次开口:“官家让狄青传个话,也是一个问题,还请诸位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待到了木兰围场之后,官家自会询问。” 原来这狄汉臣是有密旨的,众人无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其实是他们多心了,不禁狄青再发问,还有一队军士骑马大喝:“朕统御天下靠治,周礼有云:“市师涖焉,而听大治大讼”然何以大治?”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却极难回答,统御天下靠的是治理,如此方能使得天下太平,可用什么去维护天下太平? 有许多人都觉得天下太平一旦得到之后,就会永远的维护下去,永远的持续下去,但这种想法是儒家思想所灌输的,事实上出现过很多天下大治的朝代,最后也都随着历史消失了。 能真正维护天下大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答案不言自明,靠的是文人最为瞧不起的东西“武”活着说是强大的兵力,不过在场的文臣没有一人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文武这东西在大宋立国之初就被放到了对立面上。 行军的队伍忽然变得安静,连文臣的叫苦声消失的一干二净,同样的天家的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当然王语嫣是知道答案的,只不过她可不能说出答案。 看着赵旭和赵昀两人思索的表情,她不知为何心中特别的安静,她到现在还记得赵祯的密信,内容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那一句:“一切尽在朕的掌握。” 这句话使得她心中的所有顾虑消散,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男人的掌握之中,没有任何差错,而她也相信,大宋会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她归根结底只是个女人,而她的男人是大宋的主宰,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王语嫣从没担心过赵旭的太子之位,也从未担心过赵祯的安全,说来奇怪,即便是在知道了赵祯被辽人围困,在上京城之中,她也从未担心过,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这一次秋狝同样是赵祯带领大宋创造奇迹的时刻,自己的男人了已经创造了无数的奇迹,甚至是他已经成为一个值得史书用最长篇幅,最隆重的笔墨去书写的帝王。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重铸“脊梁” 草原给人的震撼是那些从未到过草原之人无法想象也无法言喻的存在。 原本颇有水平的文臣突然发现自己的词汇已经不能描述这里的宏大。 语言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相形见绌,一般人说不出它的震撼,而学识渊博的人也难以描述,为何? 实在是汉家王朝到了大宋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草原,失去的太久太久,直到赵祯开始才逐步的收复。 草原的壮美再一次出现在了汉人的面前,而许多的文臣,尤其是两朝甚至是三朝的老臣,在看到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时失声痛哭,这是一种宣泄,把心肝脾肺都扒拉出来的宣泄。 赵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颇为感慨,甚至是凄凉。 若是这些人知晓历史上百年之后,草原民族的铁蹄踏来,碾碎了华夏的土地,碾碎了华夏的脊梁会怎样? 在赵祯看来,背着小皇帝跳海不是无奈之举,而十万人跟着一起葬身鱼腹也不是无奈,但若是有那道脊梁的存在,若是尚武之火不灭,即便大宋毁灭,也要拉着侵略者共赴黄泉! 汉人的心中从不缺乏热血,也不畏惧死亡,当他们的脊梁硬如钢铁,当他们的身躯充满着力量,没有人能毁灭这头雄狮,更没有人能令它消亡。 还好,历史不会重演,最少大宋已经领先这个时代太多太多,而要想超越大宋,实在堪比大宋现在就实行登月计划。 而赵祯相信,大宋的教育,人才,知识不断的发展,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赵祯可以拍着胸脯说,现在的大宋已经没有征服不了的土地,只有统治不到的疆域。 华夏王朝的扩张是如何停止的?这是个问题,在赵祯看来,汉家王朝在扩展战争中太过依赖供给线,也太过依赖交通,即便大宋现在不断的想尽办法延长供给能力,但依旧能力有限。 尚武的华夏并不能磨灭他们的理智,更难以做出以战养战,随意屠戮当地百姓之事。 元朝横扫欧亚,那是一种变态的侵略,只为了获得更多土地,而且有些甚至是为了战争而战争,完全不理会当地的资源,人口,等等问题。 只是希望把蒙古的铁蹄印在多瑙河畔,人蒙古的弯刀出现在欧亚大陆的每个角落,这是一次宣扬武力,蒙古人已经被战胜各个民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断的向这个世界耀武扬威。 他们觉得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国家蒙古帝国强大的方式只有一样,征服他们! 而汉家王朝和草原民族最大的不同便在这个地方,我的强大不在于宣扬武力,而是在宣扬我的文明…………但你要侵略我一个试试?打不死你! 事实上汉家王朝对抗外来侵略者的战绩是相当可观的,无论是积极防御还是消极防御,总能把侵略者驱赶出去,或是把侵略者耗死。 对于赵祯这个穿越之人来说,元朝,清朝这些个草原民族的统治最终还是被汉人给推翻了,并且他们成为华夏的一部分,或者该说是“养分”。 赵祯的仪仗忽然打出,四周的大驾卤薄也围拢过来,接着是背嵬军,龙卫军,马蹄声如同暴雨击打着鼓面,又如狂风呼啸而过。 赵祯的仪仗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战车代替的御撵,当钢铁洪流组成的一刹那,大宋的官员们惊呆了,他们知道大宋的铁蹄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可其中多少人真正见过? 包括那些文资武将都没见过这些,苏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是从过军上过战场的,知晓大宋军队的可怕,但在现在,却是另一番感受。 有如此强军,大宋何愁不宁?天下何愁不安?家国何愁不靖? 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赵祯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缓缓走了出来,指着身后的军队道:“瞧瞧朕的铁骑,瞧瞧朕的利爪,瞧瞧朕的威武!诸公觉得如何?” “陛下威武!大宋威武!” 赵祯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威武啊!” 随着赵祯的模样,气氛仿佛也轻松起来,但真正了解赵祯的人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官家越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轻松越说明有转折。 而苏轼此刻早已是两股战战,对一旁的好友曾巩小声道:“事情有些大了,早知就不该来这围场之地参加什么秋狝了!” 曾巩脸色大变,锤了苏轼一拳:“噤声,什么话都敢说,官家的旨意到了,你敢不来?还想不想娶公主了?再说官家这不是挺高兴的吗?” “挺高兴?!”苏轼差点叫出声来,引得四周官员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眼下正是君臣和睦的时候,岂能破坏? 苏轼拉着曾巩,瞧着官家愈发和睦的表情:“哥哥信我,这可不是子瞻的玩笑之语,官家这时候让我等骑马而来,腿上磨得血肉模糊,显然是要整治朝堂的,而在草原上夸赞军队,这又是何意?” 曾巩有些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子瞻,官家这是何意?你可知道?” “我若知道就不会害怕!官家之举往往出人意料又发人深省,眼下这模样怕只是个前奏,最少现在不该是秋狝的开始,还需两日才是黄道吉日。” “那有什么,官家总不能生吃了我等吧?你苏子瞻就是想那有的没的,端的没有意思。”边上的官员忍不住插话。 苏轼瞪了插话人一眼:“你们不信就算,瞧着吧!官家定然是要在咱们大宋朝堂,不,整个大宋提出尚武之说!” “尚武?” 众人稍稍一愣,这话还真有道理,难怪官家让文臣武将,外戚勋贵,宗亲后宫都骑马而来,连皇后也不能例外,而骑马而来参加秋狝说明什么? 可不就是人人都要尚武嘛! “这也没甚的可怕,尚武本就是我华夏之精神,君子六艺还有射、御两术,如今大宋疆域广大,但辽朝依旧在侧,尚武之风兴起,何足为奇?” 苏轼露出他最欠揍的笑容:“哦?兄台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兄台身体如何…………” 曾巩赶紧打了个哈哈:“苏子瞻,咱们两人闲谈而已,何必牵扯旁人进来?” 苏轼的这个笑容最让人受不了,因为这笑容在神都城中没少与人大打出手……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汉家的大气魄 苏轼的感觉是正确的,赵祯并不打算点到为止,而是要“深入的”,“透彻的”,“大换血”似得改变大宋朝堂的精神,改变大宋的精神。 当然,这是一场改变,并不是一场谋杀,所以对上了年纪的人,身患疾病的人还是有特殊照顾的,但年轻官员…………一个都别想跑! 望着文臣武将,望着勋贵宗亲,赵祯悠悠然的来了句:“从现在起,一切以军中法!”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从秋狝开始,所有人都要按照军中的习惯和法度进行,无人能例外,也就是说即便是皇后也要如此………… 苏轼“绝望”的盯着曾巩道:“瞧见没?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这又如何?你不是在军中待过吗?也没瞧见你少了一块肉嘞!”曾巩玩味的望着苏轼,随即脸色一黑,他想起来了,当初在神都城的城门口迎接苏轼的时候,这货好似和现在不一样…… 赵祯的话音刚落,便有数队将士上前,给参与秋狝的所有人配上了横刀,弓箭,弩箭,还有盔甲………虽说是半身的皮甲,可这对于平日里在朝堂之中文质彬彬的文臣来说亦是难事! 这时候的苏轼反倒是坦然起来,一手一脚的穿上皮甲,边上的曾巩瞧着苏轼的模样,把弓弦包裹起来然后斜挂在身上,接着便是把弩箭插入马鞍上的皮革套子之中,箭袋也是放在马鞍上。 有些人则是把箭袋挂在了背后,这样看着威武方便,实在是行军之中的无奈之举,箭袋放在背后,便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举手够箭,而在马鞍上顺手一抽就好。 大宋的弩箭和弓箭都是制式的,所以不分弓弩都可以使用,秋狝是打猎,弓箭弩箭都能用,就看你的水平如何,当然一般的文臣还是喜欢使用弩箭。 苏轼用刀鞘一把将曾巩手中的棘轮弩怼过去:“弓弩万万不可对着人,即便是未上弦亦不可!” 发放弩箭的士卒惊讶的抬头望了苏轼一眼,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官人倒是在军中待过!诸位官人,手中的棘轮弩乃是我大宋的克敌利器,但也是要命的玩意,一旦失手,以眼下这个距离,射穿一个人不成问题,甚至还能连毙两人嘞!万万小心,万万小心!” 这话就让众人更加提心吊胆,不是担心手中的弩箭伤人性命,更多的是担心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在无意之中把自己给射穿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往弩箭里装填箭矢。 赵祯亲自为王语嫣披上铠甲,这是一副相当贴身的板甲,质量轻盈,并不累赘,穿上之后的王语嫣处处透露出一股子英气。 而赵旭赵昀两人却是互相帮对方着甲,这时候终究是兄友弟恭,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一定要妥帖,他们知道父皇母后事实上最看重的是手足之情。 赵祯从小就对他们说:“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爱他人,先学会爱亲人才会爱天下人。” 赵祯和王语嫣都知道,其实赵旭不是一个暴戾的孩子,相反他受到儒家的教育之后,是一个遵守礼法的孩子,但也正是这种儒家的定式思想让他成为一个墨守成规之人。 这归根结底还是赵祯自己的错,他当初和王语嫣都想着把赵旭打造成一个守成之君,而什么思想最适合?自然是儒家思想,所以导致赵旭现在被约束在一个框架之中,一个由儒家思想,教条和礼法约束的框架。 现在赵旭每做一件事都要首先考虑这是否附和儒家的“规矩”,而且他也学到了文官身上所谓稳重,赵旭不是一个天资非常好的孩子,并不是说他笨,他的智慧不输于赵昀。 只不过他没有作为皇帝所应该有的“天资”。 待所有人准备完毕,便是赵祯开始首猎,帝王首猎之后,意味着秋狝正式开始,为期一周,当然也只有在赵祯首猎之后,一路赶来的官员才能休息。 对于赵祯来说这实在简单,这是大宋刚刚圈禁的围场,里面的飞禽走兽不要太多,而且赵祯不打算用火枪狩猎,而是会用刀剑,弓弩。 这是祖先狩猎的工具,也是祖先每次秋狝的礼器,赵祯自然不会改变,至于在辽朝,辽人的秋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谁说汉家男儿就不能如草原汉子那般的弯弓射猎,风吹草第,赵祯策马奔腾,警觉的梅花鹿分散逃走,这是他们生存的本能,鹿儿四蹄飞奔,赵祯紧追其后,箭矢早已搭在弓弦上,瞅准机会就是一箭射出。 在马上射猎其实并不简单,马的奔跑能力在于持久,而鹿善于机动和爆发,赵祯追逐一会之后,眼前这只梅花鹿的体力不断的下降,这一箭便有极高的命中率。 随着梅花鹿的翻倒在地,四周将士发出欢呼之声。 自有军士上前收拾猎物,这是秋狝的第一只猎物,也是祭祀的最佳祭品,秋狝的祭祀向来是用猎物,整只鹿都要放在了祭坛之上,当然一只鹿实在太磕碜了些。 除了赵祯之外,王语嫣这位一国之母也参与了狩猎之中,只不过她用的不是弓箭,而是弩箭,棘轮弩的上弦并不费劲,王语嫣甚至可以在马上单手完成上弦。 文武百官都没想到,身处后宫之中的大宋皇后居然有着相当不错的马上功夫,并且射猎也相当不错,当然她的猎物不是鹿,而是一只羊。 而赵旭和赵昀两人的猎物是牛…… 牛羊本就是祭祀所用的祭品,而赵祯的鹿显然是首猎的祭品,象征着帝王的实力,整只的鹿,牛,羊,被放在祭台上,而所祭祀的是皇天与后土,也祭祀华夏的祖先。 赵祯带着赵旭赵昀两人在鸿胪寺官员的高声唱诺下缓缓参拜,拜的是谁?是华夏祖先!祭的是谁?是华夏的尚武精神。 在苍茫的草原上,临时搭建的祭台,帝王着甲佩剑带着子嗣参拜,这种场面不得不说是儒家礼法之中看不到的热血。 这是一种粗犷美,是一种让人心中澎湃的震撼,原来汉家也有如此大气魄!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大宋天家的未来 夜晚的草原有着别样的美丽,静谧之中的风声都像是在低语,赵祯坐在椅子上,帐篷的中央是一座小火堆,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只不过眼前的锦榻上躺着的是王语嫣而已。 这让赵祯想起了那个疯狂的夜晚,也提醒了他,自己的女人还在草原之上,至于辽朝,说不得还有什么事情,最少在他看来,萧挞里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官家,夜深了,早些就寝吧!” 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看了一眼王语嫣慵懒的样子微微一笑。 “你先歇息,朕把这些奏疏看完就好。看来现在的朝臣们也知道,要想维护大治,就需要武力去维护,别的东西都是空谈!虽然如此,可敢于直接说出来的人寥寥无几,都是旁敲侧击之语,点到为止啊!” 王语嫣笑道:“官家,若是文臣不这么说话,那他们就不是文臣了,陛下还不如直接考校他们策问,如此还更简明直白些!” 挥了挥手中的奏疏,赵祯盯着王语嫣道:“皇后可想知晓,赵旭赵昀二人是如何作答的?” 王语嫣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臣妾可不想知道,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瞧来的清静。” 赵祯起身,把一本奏疏放在王语嫣的手上:“你还是瞧瞧吧!赵旭赵昀两人的回答都还不错,但事实上,赵旭的回答更好,更妥帖,虽然他从文臣的身上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但同时,那份稳重和周全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只要改改性子,登上帝位,朕也就放心了。” 虽然王语嫣说着不看,但在赵祯的“诱惑下”忍不住拿起赵旭的奏疏观看,确实如赵祯所说,他的回答虽然中规中矩,但却是最为附和大宋国情之答。 最重要的是,包罗万象,把大多数情况和应对这些情况的办法都写了进去,可谓是考虑周全,如此她便放心下来,最后一点担心都烟消云散。 赵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把外套脱了钻进被窝,舒服的哼哼道:“你放心,赵旭必继承朕的皇位,嫡长子继位不可变,太子轻易不可废,这是规矩,以免手足相残之事!” 王语嫣拱进赵祯的怀中:“陛下,可若是后世子孙中就有那不争气的出现该如何?岂不是耽误了整个大宋?” 赵祯惊讶的望着王语嫣:“不错啊!知晓未雨绸缪了?” 王语嫣轻轻咬了赵祯一口:“官家,别忘了臣妾可是出生商贾之家,商贾之家自有商贾之家的规矩,虽然不能与天家相比,但手足相残之事可时有发生,同时也要保证家族利益。” “哦?那你们是如何延续家族基业的?” 王语嫣感受到身上乱动的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自然是立贤不立长!谁的买卖,谁的生意做的大,这家就是谁说了算。” 赵祯笑道:“可朕为何听说商贾也重孝道,也有上下尊卑,如此一来岂不是…………” “这就是和天家不一样的地方,臣妾说的当家人当的是生意上的家,而并非家事,家事依旧以长幼,尊卑为序!” 赵祯微微点头:“原是如此,两套系统,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公私不废!好事,但却不能用在天家!” 王语嫣心中自然是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的,听赵祯如此一说,也就更加放心,赵旭是她的儿子,必须稳坐在太子的宝座上,不能有一点的闪失和意外,否则也不会出言试探。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官家,但也要表明态度,以赵祯的智商岂能看不出来? 转过身,严肃的盯着王语嫣道:“你可知道朕是如何打算的?必保赵旭登基而万无一失!” 每当官家露出如此表情的时候,王语嫣就知道赵祯定然有惊人之举,并且一定能说到做到,稍稍有些惊讶的问到:“官家有何打算?” 赵祯笑了笑:“朕打算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便传位与赵旭,当个闲散的太上皇,游历大宋的名山大川,岂不自在?当然,对于赵旭,朕还是要“扶上马,送一程”的,以免他坐不稳位置,做的不妥帖! 历代君王啊!极少有人愿意把手中的权利在活着的时候进行过度,即便有,也是难以做到完美。 先帝在驾崩之前便想着如何把权利过度给朕,可终究是慢了些,否则也不会有当年之事,朕就吸取教训,在朕活着的时候,身体康健的时候,就把皇权慢慢过度给赵旭,扶着他走上正道。这才是以绝后患的最好方法。” 赵祯说完就拍了拍怀中身体僵硬的王语嫣,此时此刻她以惊呆,望着赵祯的眼神甚至有些让赵祯都受不了,怎么说呢?有些狂热………… 崇拜这东西万万是寻常人做了神才能做的事情之后,和他一样的凡人便开始对这人产生了崇拜,因为这是寻常人难以做到的。 赵祯的话给了王语嫣雷霆一击,官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打算在适当的时候退皇帝位,成为太上皇帝! 这……这简直就是让王语嫣震惊到失语的程度,世间有多少人能放下皇帝位的?她是商贾之女,太过了解人心中的贪婪与自私。 而皇帝位乃是这个世上最为让人眼馋的东西,象征着无上的权力,可以说它是人世间最为尊贵的东西,没人能相信一个皇帝会在国家鼎盛之时,有退皇帝位的想法。 颤抖的伸出手,王语嫣轻轻的抚摸着赵祯的胸膛:“官家,切莫因为赵旭而做出这事,咱们就如先帝一般岂不很好?” 赵祯拍了拍王语嫣的香肩:“莫要紧张,朕又没说现在就退位,朕说的是在将来,连朕自己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嘞!朕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赵旭的皇位问题,这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王语嫣怯怯道:“官家都知道了?” “皇后与朕夫妻多少年?朕岂能不知你肚子里的小九九,朕现在给你定心丸,你就莫要在胡思乱想!眼下做好一国之母,将来随朕做个皇太后便是。朕带着后宫游历天下,江山社稷,江山社稷,朕要好好看看这打好的江山!”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万世之法! 在赵祯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把王语嫣当作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妇女看待,而是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妻子,当然他做不到在后宫之中对每个女人都这样。 商贾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活跃的一帮人,而作为商贾之女的王语嫣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家庭的印象,她的思想并不禁锢,甚至可以说是开放和前卫。 两人又是从小就在一起,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双方的了解已经到了对方动动嘴,便知其内心想法的地步。 所以赵祯有时候会把一些事情不自觉的告诉王语嫣,当然并非是朝堂之中的事情,而是他自己的打算,别小看一国皇后的重要,早在上古时期便有“后”之一字。 但那时候的“后”字指的不是皇后而是君主,直到西周时期,后这个字才专门指的是帝王的正妻。按照儒家的嫡庶之道,皇帝的嫡妻也就是皇后,每个王朝基本都是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来确定太子的人选,所以,皇后地位非常关键,不容小觑。 至于帝王掌握外事五权,皇后掌握内事五枚事实上就是最早的制衡系统,只不过随着封建时代对儒家的提倡,对礼法的尊崇,对男权的强化,皇后的监督职权基本上随着母系社会的遗风消失的一干二净。 天子独大,没有人可与之平起平坐,所以天子的配偶不可以取“齐”的谐音“妻”,只能叫“后”。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思考,赵祯愿意和皇后王语嫣商讨一些事情,比如大宋的商业,赵祯有时甚至喜欢从王语嫣的口中得知该如何改进。 毕竟她是商贾之家出来的,自然比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要更加通透。所以赵祯就把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和王语嫣说了,并且希望交流一番。 谁知道大抵是太过直白,让王语嫣一时有些呆滞,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只能呆呆躺在赵祯的怀中。 赵祯笑了笑:“你也莫要紧张,朕的话只是提前告诉你朕的打算,毕竟赵旭是朕的嫡长子,终究是和要登上大宝之位的。立下规矩尤为重要,朕也要他这么做。” “陛下,太上皇帝之在史书之中,且都是……” 王语嫣稍稍犹豫,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赵祯却无所所谓道:“史书上的太上皇帝要么碌碌无为,要么是飞来的富贵,退位禅让者如李渊亦是大权旁落而不得已为之。” 赵祯少顿又道:“可朕不同,朕大权在握,天下四方无不归附,朕是大宋正真的天子,即便禅位于儿子,也没人敢轻视朕,朕只是希望赵旭能早点接手大宋,早日成为合格的君王,朕太上皇的身份既能让他接触最高权利,又能给他解惑,一旦做错,朕还可以及时处理,岂不更好?” 王语嫣眼睛一亮:“这就有点像是师傅带徒弟了,而且也能让旭儿知道,即便登上皇位也不可为所欲为,继任之君亦当如此!”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也!一国之强盛在于君,皇帝是一国之本,若是皇帝烂了,这个国家也好不到哪去!除非这个国家没有皇帝…………” “陛下!” 赵祯稍稍尴尬,自己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共和制度早已存在,只不过这种制度的效率相比后世的共和便差了太多。 就是因为共和制度的不完善,所以这个时代的人自然的抛弃了他,选择了更为高效,更能使得国家团结,更能对抗天灾人祸的封建君主制度。 “朕也就是和说说而已,既然不能没有皇帝,那就要保证皇帝必须要有能力,有才干,品德要高尚,但这又该如何保证?朕想了许多,最后还是觉得太上皇帝这个位置比较靠谱!” 王语嫣眼睛中露出崇拜的目光:“陛下,臣妾一届女流,可也知道是非曲直,陛下之法乃万世之法,臣妾佩服!能有这种大魄力的皇帝,古往今来只有陛下为先呢!” 赵祯咧嘴一笑:“只要能让大宋延续的时间更为久远,那就比什么都强!万世到不一定,但最少比三百年要长吧!” 王语嫣不知道赵祯的意思,但在她看来,大宋如此强盛,已经超越盛唐,岂能区区三百年便消失? 她不知道,赵祯总是未雨绸缪,把所有能谋划的都准备好了,至于其他到也不重要,后世子孙之中若是真的出现连着两三个废物,那就是天亡大宋,没有办法。 历史上的赵祯没有子嗣,而现在不同,赵祯有了赵旭,赵二家的江山便算是做下去了,即便是有什么意外,赵昀的子嗣也能顶上…… 今夜的谈话是赵祯第一次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旁人,他一直在思考当初和在秘阁之中对苏轼,张从质提出的问题,而且他也有了一些答案。 帝王禅让制度也许是一个好办法,这不是真的放权让位,而是放出一部分权利,同时握有监督权,这事实上是对至高无上皇权的一种分割。 历代帝王只想着分割士大夫的相权,分割武将的兵权,但从未有人想到分割帝王的君权,这是为何?人都是自私的,活着的时候岂能把权利给予别人?亲生儿子也不行! 即便是和自己死了,最高权利也该交给自己的儿子继续去执掌。 只不过赵祯这样的人还真不是这样想的,穿越而来的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权利就是责任,权利就是义务,两者是对等的存在。” 所以赵祯并没有把皇位看的如此之重,甚至觉得这只不过是上天给他的一个使命,在获得无上权利的同时,要想尽一切办法拯救大宋,使得这个逐渐走向衰落的王朝延续下去。 而他赵祯做到了,对于他来说,眼下的一切仿佛是在安排后事,当辽朝被灭国,当草原也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中,当华夏一统,四方安定,自己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而接下来就该享受自己的人生。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范仲淹的狐狸皮 木兰围场足有万亩的土地,山川河流,森林丘壑,除了沙漠,什么样的地形地貌都有,这里是打猎的好场所,千里松林便曾是辽帝狩猎之地,辽人也不傻,这样好的地方当然要作为皇帝的猎场! 只不过对于赵祯来说却不仅仅如此,猎场?也算是吧!不过木兰围场更多的时候乃是作为大宋的演兵场使用,万亩的土地算什么,只不过是木兰围场的一小部分。 在这万亩土地之外,还有更大的一片区域作为演兵之用,占地约有一千五百万亩,这是迄今为止华夏历史上出现的最大演兵场,赵祯要把这里打造成为大宋最为强悍也最为科学的军事训练中心。 无论在什么时候,军权,军事力量,都是一个国家最为关键,也最为至关重要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只有时刻牢记这一点,才有可能放止政权被推翻,才有可能保障大宋的文治和繁荣。 文臣们也许不懂其中的用意,但没有关系,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懂得这个道理,事实上并不是不懂,而是很难“叫醒”他们而已,真正睡着的人可以叫醒,但装睡的人,只要不出现极端的手段,你便很难叫醒他。 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随着大宋的崛起,看到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讽刺的是,文臣虽然是最为保守的一方,但年轻人却又是最为激进,最为容易改变的人。 赵祯在这次秋狝之中便看到了他们的改变,文臣的改变。 年轻人即便是再喜欢之乎者也,也经不起某些“诱惑”,苏轼这样有“功底”的人更是在这猎场之中撒了欢的射猎,四周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年轻文臣岂能受得了? 瞧他弓马娴熟,刀行厚重的模样,个个眼馋的不行,而负责这次秋狝的军中将士更是被赵祯安排过去指导,于是一群原本斯斯文文,在朝堂之上礼节俱全的文臣便摇身一变成为慷慨激昂的汉子。 嘴里发出响亮的叫声,不断的奔袭追逐猎物,开始的时候他们一群人追逐猎物,但逐渐的,随着技术的娴熟,变成三四个人追逐,再后来便能一个人单独追逐猎物去了。 这是最直观的改变,也是时间最短的改变,赵祯不一定能改变那些上了岁数的老臣,但对于这些年轻的臣子还是有办法的,而且在朝堂之中的京朝官,没过四十岁的都算是年轻人了………… 尚武的风气需要带动,需要引领,当大多数文官都开始骑马射猎的时候,剩下不多的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范仲淹作为文臣之首,中书省的门下平章事,还上了贴身的衣物,穿着皮甲,手持弩箭的参与射猎,这对文臣来说影响极为深刻,在关键的还是他打到猎物了……一只倒霉的狐狸。 这可不得了,谁都知道相比鹿,牛,羊,这些大型的动物,狐狸这种个头小,速度快,还非常狡猾的猎物极难捕捉到,即便是好猎手也不一定能每次猎到狐狸。 一旁的侍卫当场就把狐狸皮给剥下来,洗干净之后晾晒在范仲淹的帐篷前,一整只狐狸皮,除了腿上的破洞外,几乎完好无缺,这实在是羡煞旁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下可就激发了文臣们的斗志,原本还无所谓的文臣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开始或多或少的拉回猎物来了,并且都在帐篷前晒着………… 再看看自己帐篷门口,别说是狐狸皮了,就算是兔子皮也没有! 于是一群本该谈经论道的文人在秋狝的第一天晚上开始了互相攀比起了自己的猎物,这东西其实在神都城中算不得什么,哪家还没有几件珍贵的皮毛之类的? 可眼下不一样,这不仅仅是几张皮子的事情!这是脸面啊! 同样是文臣,为啥有些人就能猎取到上好的皮子,而自己毛都没有?同样是文臣,这就比自己高强了些,最少也能被人夸赞一句能文能武不是? 第一天秋狝结束,赵祯作为帝王当然要设宴款待,即便在草原上也不能在室外吃喝,而这一点鸿胪寺的官员早有准备。 一顶巨大的帐篷被支撑起来,场地自然不用担心,就在最为避风的一个小山谷之中,当然在山上驻扎大宋的龙卫军,他们是上四军中的其中一个,虽然没有背嵬军那般全身着甲,但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军中最为精良的胸甲。 这是一支纯粹以胸甲骑兵为主力的骑兵部队,胸甲骑兵的好处是比全身甲骑兵拥有更大的机动性,灵活性,他们在马上更适合左右劈砍,而不是单单利用马冲击力进行冲锋。 并且配备的马刀,马刀属于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大宋的马刀线条流畅,刀柄一般都略向刀刃方向弯曲,这样带弧度的刀柄更利于骑手掌控,不易脱手,较大的护手也保障了骑兵的劈砍安全。 而且这种马刀对骑术要求很高,主要靠的是利用马的速度形成的强大冲击力带动马刀完成劈砍等动作,刀身也不是如横刀一般的笔直,而是略微产生一点弧度,刀尖翘起,一条血槽延伸至刀柄。 事实上这些龙卫军的胸甲骑兵才是最擅长马战的,无论是战场冲锋,还是追杀都能有效的杀伤敌人,背嵬军在这里与龙卫军对阵,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占据便宜。 要知道背嵬军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一身板甲号称是刀枪不入。 在龙卫军的环卫下,赵祯进入宫帐之中,说是宫帐还不如说是象棚更合适,巨大的帐篷乃是帆布相连,防水,的同时也能有效的阻挡秋风的侵袭。 十八根巨大的立柱撑起了宫帐的轮廓,神都城皇宫的一般宫殿可都没有十八根宫柱………… 关键是在这宫帐之中还准备了吊灯,垂饰,甚至拱顶藻井!无一不使得身处其中之人连连赞叹。朝臣们早已落座等候,赵祯进入其中首先便瞧见每个人桌子边上整整齐齐的叠着各色皮毛,这些不用说都是他们今天的“战利品”。 当然有的人边上就什么都没有,这就让那些人脸面无光,暗自下决心,明日一定要有所收获,否则便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了,而这正是赵祯所想要的结果。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君臣宫帐话尚武 想要给这些文臣下套不是简单的事情,当然,对于已经有不少开始学习文臣套路的武将来说也不是轻松就能搞定的。 赵祯发现,自己把武将培养的越来越有学识的同时,也把他们推往文臣的道路上,书还真是好东西,看得多了,学问也就多了,从中受到的教意和警示也就多了。 武将们自然不会再向原先一般容易忽悠,也不是几句慷慨激昂之言就能打发的。 “唷!朕瞧诸位的收获也是相当不错啊!朕可要好好看看诸位都是猎的什么东西,君臣一场还从未如同今天这么轻松过不是?” 赵祯说完便从御座上下来,宫帐之中的臣子也跟着发笑,正如赵祯所说,这段时间他们可是紧张的不行,直到现在才算是放松下来。 范仲淹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叠皮子,这可是相当少见的,狐狸皮什么都有,但尤其是其中的一张香獐子皮,最为让赵祯惊讶。 不在于皮子本身的价值,而是这种香獐皮子难以猎取。 香獐便是原麝,头小、眼大,耳长而直立,尾短,四肢细长,后肢长于前肢,极善跳跃,视、听觉发极为发达。要想在打猎的时候猎取它,可不是一件易事。 轻轻抚摸皮毛,赵祯感叹道:“没想到,范相公的猎物居然如此丰富,实在是让朕意外啊!” 范仲淹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这些虽说都是老臣打来的,不过也要靠众多军士的帮忙,臣在打猎之前,询问了众多将士,得知这些动物的习性,出没地点。 官家有所不知,这香獐子虽然难以捕捉猎取,但却有固定的活动地点、以及觅食之所,臣只需周准时机,伺机而动,便可以伏弩毙之!” 赵祯感慨的望着范仲淹,随即转向群臣道:“瞧见没有,范相公可是知己知彼,做好了充足准备而来,岂能不满载而归?” 众人附和着点头,只不过表情颇为尴尬。 赵祯说完便围绕众人的面前转了一圈,还是有不少人打到了猎物,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身前空空如也,赵祯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御座上坐下,赵祯感慨道:“今日朕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朝中的文臣居然也有如此好身手的。也许诸位不明白朕的意思,也有些人或许明白了,但朕还是要和大家伙交交心。” 赵祯的话让所有人紧张起来,他们之前在路上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官家出的考题,现在看来是官家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赵祯很随意的坐下,应是在宫外,又是在草原上,白天狩猎过,晚上难免疲劳,靠在御座上赵祯环顾四周道:“朕之前问了诸位,这繁华盛世的大治,用什么去维护?” 宫帐之中的气氛变得很诡异,也很安静,这时候谁也不会随意开口,赵祯见他们老实的模样在而开口道:“礼记之中有这么一句:圣人南面而立,而天下大治。这只是告诉了诸位和朕,因何而大治。那诸位也要说说如何去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大治盛世!” “朕看了许多,说的都很好,可是却总不敢把心中之所想说出来,为何?担心,担心武将权柄过大,担心大宋尚武之后出现种种不测,但朕要说的却是和诸位想的不一样的地方。 朕要大宋尚武并非是改变现在咱们大宋所有的文武之制,文官依旧如此,武将也是不变,变的是什么?是诸位心中的东西,尚武并非让百姓心中怒气横生,那不是尚武,那是疯子! 朕希望我大宋的君臣,大宋的百姓,心中都要一颗敢于不忍受压迫的精神,一种敢于反抗的心。一个外无尚武之心的民族势必会被外力所淹没,一个内无尚武之风的民族必将落后于狄夷。”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意思,但却有许多人面露不适,他们太清楚大宋为何要重文轻武,也知道大宋之前的朝代有着怎样的尚武风气。 汉唐雄风岂能轻易忘却? 有汉一代,灭匈奴、破楼兰、平羌人,威慑四方!自唐以降,灭东、西突厥,平定薛延陀,征高丽而建功于域外,耀中华国威以慑四夷,哪一样不是尚武之风的见证? 但大宋不同啊! 他们不敢说,但赵祯知道,说眼下的尴尬局面是老赵家的人一手造成的。 太祖皇帝倚靠陈桥兵变从孤儿寡母手里窃取了江山,因此他对掌握兵权的将军极其敏感,坐稳江山后还要通过“杯酒释兵权”来解除大将的兵权。 自此,在有宋一代形成了重文轻武的风气,同样品级的官职,文官要比武官大一些,待遇优厚一些。这还不算,皇帝还千方百计地控制将军的指挥权,将军临敌作战要按照皇帝事先制定好的阵形去作战。 这还不算完,派文人做知州掌管地方行政,设立转运使管理地方财权,进一步削弱军人的权力。甚至,在大宋还多次出现文人直接掌管军队作战的事情,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文和武,正如一阴一阳之道。文武结合,方为完人。国家之强盛,也需要文武结合,正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赵祯知道原因,宫帐之中的衮衮诸公也知道原因,但要打破这种桎梏,便要把话说开,说透,赵祯望向众人道:“诸位都知道原因,也知道我大宋为何重文轻武,但诸位看看!现在的大宋还是当初的大宋吗?! 朕南灭大理为的是什么?并非是大理国对大宋有什么威胁!说的难听点,就算是有,也是不疼不痒,当初的岭南之地还是一片瘴气横生之所。 朕灭大理是因为我大宋已经许久没有一场大胜了,灭了大理才能给天下人鼓足勇气,没大理才是我大宋崛起的开始!有了这场大胜之后,我大宋无论军心民心都得到的极大的震慑,事实告诉天下人,我大宋能赢,能战胜敌寇!这是什么?这就是尚武之心!” 稍稍顿了下,赵祯颇为感慨的再次开口道:“接下来呢?朕挥兵北进,收复燕云十六州,亲自斩杀了耶律宗真,但朕完全可以不杀他,把他献俘太庙比什么都强,可朕为了咱们大宋的尚武之心,必须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大宋新风 随着赵祯的话说完,宫帐之中稍显沉默,这种诡异的场面实在是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他知道自己的话给了朝臣多大的震撼,也知道朝臣心中的一些想法。所以赵祯特意留下时间给大家消化,也让朝臣们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 话说到了如此地步,君臣之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只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在大宋,接受最多的事情就是改变。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多少的制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科举到军事,从商贾到税收,所有的原本都有定论的事情瞬间都变得没有定例,只是在往好的地方不断发展,慢慢的朝臣们也逐渐接受了这一点。 在他们看来这是有一次的改变,但在赵祯看来,这却是一次重生,只要朝臣们心中的想法和风气发生改变,那势必会影响整个大宋。 华夏的制度就是从上而下的管理制度,从皇帝到士大夫,从士大夫到读书人,从读书人到平民百姓,这是一种舆论的传递,也是一种风气和制度的传递方式。 赵祯的改变影响了朝臣,朝臣的改变影响了整个大宋,事实就是这样,赵祯是靠士大夫管理天下,无可避免的士大夫就成为大宋尤为重要的一部分。 范仲淹,欧阳修,苏洵,包拯以及狄青,等一众相公最先“领会”赵祯的意思,唐朝文臣当然也得到重用,不过人家也尚武啊! 整个唐代的社会环境重视军功,积极对外扩张,屡战屡胜说造成的,而文人们向往建功立业。当朝的诗人们多多少少都去塞外军中呆过,以了却自己的功名之念。 这就是唐人的尚武风气,否则一届文人的骆宾王如何写出让人热血沸腾的《讨武檄文》? 随着时代的改变,随着种种原因的改变,唐人多佩剑到了宋人就开始以折扇为主,这一点是人所共见的,谁也不能否定,尚武之风是从宋开始出现没落的。 几位相公联名向赵祯表达了“尚武”风气的改变,表达了现在的大宋唯有尚武之精神方能守护来之不易的繁盛,狄青更是说出尚武的提倡使得大宋的边疆安定,使得四夷不敢侵犯。 说到底,尚武就是大国所拥有的威胁,这是一种烙印在百姓心中的骄傲,这也是一种大国随着逐年征战,逐年崛起所产生的一种自信,没有前者,就不会有后者。 现在的大宋已经完全具备了这种自信,上至帝王宰相,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对如今的大宋充满自信,为何自信?因为大宋强大,何人敢犯?必以雷霆灭之! 尚武不是赵祯说有就有的东西,其实这种东西已经在朝臣,百姓心中聚集许久了,大宋百姓的骄傲,朝臣的骄傲不是外朝能领会的。 赵祯自己也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时机提出而已。 随着两府相公的开口,越来越多的臣子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大多是支持尚武之风的,当然这种东西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难以用准确的行为去衡量,不过只要有这种想法就好。 因为尚武之风会随着整个社会的风气发生改变,会自己逐渐的进行,当一个王朝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尚武之风即便没有人去提倡,也会逐渐的出现。 赵祯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出尚武? 大宋已经足够强大了,并且民间已经出现了尚武之风,百姓和民族的自信已经到达了定点,否则就不会出现一国之君在敌国之中,满朝文武,朝野上下却并不是非常担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自己出现什么问题,整个大宋就会倾举国之力灭掉,甚至是屠杀掉整个契丹和辽朝。 自从被萧挞里带回辽朝之后,赵祯就想了特别多,尚武这个问题也在他的考虑之内,他发现现在不是他自己提不提倡尚武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提出的问题。 所有的时机契机都适合了,大宋这个国家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从原先的胆小,懦弱一下成长为一个强壮,自信的人,而尚武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培养,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了大宋的身上。 赵祯这位一国之君索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个国家,引导臣子百姓走上这条路而已。 逐渐的,赵祯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事实上朝臣们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随着两府相公的开口,整个宫帐之中的朝臣也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 在大宋这种情况颇为正常,只要不是朝会以及正式的事情,如眼下的饮宴之类,文臣武将并没不会束手束脚,这是大宋自开国以来就有的定制,当然赵祯亲政之后把这种规矩发扬光大了。 “官家说的是!就该尚武,别说是朝堂,这风气在民间早已出现,神都城的百姓有多少入了结社?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为何?因为百姓早已不喜文绉绉的东西了。” “苏子瞻!你休要在此胡言,百姓若是不喜读书,为何学堂兴盛?!读书的孩子每年愈发的多了,而科举者更是数不胜数!” “笑话,难道以老兄的意思,读书就不能尚武?读书者乃是为了明白道理,尚武乃是拥有气节,两者以何冲突?再说结社之中的读书人可不在少数,神都城中已经出现佩剑君子了,老兄难道不知?” 苏轼不待那人回话,继而迅速开口道:“唐人尚武,上下,文武皆不例外,实乃国之强盛!否则你且说说为何有“投笔怀班业,临戎想顾勋。还应雪汉耻,持此抱明君”之句?” ……………………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瞧着苏轼的慷慨激昂,瞧着他对尚武的大加赞赏,心中微微一笑,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他苏轼的口才和文采,总能在这种时候发挥出意想不到功效。 赵祯不是傻子,早在这次秋狝之前他便已经准备了许多东西,提出尚武是必须的,但如何提出却是有相当的技巧,这次宫帐对话是他早已相好的。 两府相公定然是支持自己的,因为他们没办法反对,朝臣当中自然要选择一些“托”,不过这些“托”本就是支持尚武之风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改革与祖宗之法 一场赐宴变成了辩论会,围绕着尚武的问题不断的讨论,赵祯在上面看的精彩,谁能想到对于这个问题会惹得朝中文武百官各种各样的辩论。 当然这一场辩论还有意外之喜,赵祯决定秋狝的这段时间里,每晚赐宴,不光是培养朝臣们的尚武风气,更是要把一些积压的问题尽量解决。 既然是秋狝,白天的时间自然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狩猎活动,以及祭祀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而朝会自然是会被耽误的。 于是晚上的时间就变成了类似于朝会的赐宴,虽然讨论的不是朝政,但却是许多棘手的问题,比如大宋衙门的合并与改革,这就是一个大类。 年轻的文官最为支持合并,许多本就不合理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就不该存在,明知有些衙门根本就没有作用,或是多余,为什么不去砍掉? 典型的事情自然会被拉出来作为“靶子”,而这次负责秋狝之事的便是鸿胪寺,礼部的官员早已对此不满,奈何他们多是职衔而非差遣…… 于是矛头便在指向鸿胪寺与礼部的问题时,又指向了差遣官和寄禄官的问题上。 年轻的官员对大宋的官制有着很大的疑议,并且这些疑议在赵祯看来都属于正确的,年轻人就是该有这样勇于质疑的精神,同时也该有据理力争的精神。 曾巩便是继苏轼之后再次挑起事端的人,他的矛头直指礼部和鸿胪寺。 礼部和鸿胪寺之间就有很多的内容是重叠的,同样的问题有时划归鸿胪寺管辖,有时又划归礼部,这就造成许多麻烦与不必要的繁琐。 礼部掌五礼及科举,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初由侍郎掌管,各司侍郎均改为郎。四司分掌礼乐、学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置尚书、侍郎各一人,四司设郎中、员外郎为正、副长官。 但事实上大宋的五礼却是由鸿胪寺掌管,在大宋鸿胪远比礼部来的重要。 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 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鸿胪寺旧置判寺事一人,以朝官以上充。 置卿一人,少卿一人,丞、主簿各一人。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少卿为之贰,丞参领之。 曾巩的观点很简单,并且有礼有节,赵祯自然支持,而反对之人也大多是老臣,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大宋当持“祖宗之法”,继续保留叠床架屋的制度。 这些人都是朝中的“老油条”,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种制度的不好,但有一点却是他们必须要坚持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就是利益受众。 这些人不愿把问题牵扯到寄禄官与差遣官的身上,一旦这个制度被打破,会出现一系列的问题,官场之中的老人最怕什么? 当然是改革,因为一旦实行改革,他们原本所努力的,坚持的东西都将被打破,更有甚者认为,他们自己就是从那个叠床架屋的时代走过来的,凭什么晚生后学不用接受这种“苦难”? 而且这种改变会打破从东京城开始一直延续到神都城中的利益链和利益集团,也许他们不是有意为止,但时间长了,有些事情就成了“规矩”。 对于朝堂之中的改革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身为平章事的范仲淹对曾巩大力支持,并且照拂有嘉,有欧阳修这样的改革之士附和,但反对的声音和力度都很大。 如包拯这般的老臣坚决反对,并且他们的观点也难以让人有话说,“叠床架屋本就是大宋的祖宗之法,为的是限制官员滥用手中的权利,并且起到相互牵制与制衡的作用,一旦撒手,用什么去限制?” 赵祯心中真是有些无奈了,这说法真的让人怀疑他们是站在文官一边的,给你文官放权还不好?非要在叠床架屋的制度下挣扎才舒服? 这波忠心表的让赵祯“毛骨悚然”可见有时候为了保有现在的权利,人会固步自封到什么程度。甚至放弃了美好的未来,放弃了更为高效的制度,放弃了进步………… 但很显然,老臣的观点非常有卖点,让一些保守的人无话可说,相对于改革和高效,安稳却是极为重要的…… 赵祯是皇帝,是大宋的官家,可惜有些时候他做事也要得到整个朝堂的支持,最少是两府相公的支持,他完全能把包拯外放,把不支持的人都外放出去,可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的官员抗议,更多的官员上疏,矛盾就会愈演愈烈。 “蛋糕”可不是谁都能动的,赵祯为何能轻易的改枢密院为参谋院?原因很简单,大宋的军权本就是握在帝王手中,只需一句话,武将的任免便能决定,并且得到文臣的大力支持。 可到了文官自己的身上,问题就严重了,文官是本就掌握实权的!自从大宋开国以来不断的对文官的权利进行加强,也不断的打造一个开明的朝堂,于是文官甚至可以做出拒接圣旨,从而逼迫皇帝的中旨也无人敢接。 大宋两次轰轰烈烈的改革为何失败? 叠床架屋虽然限制了文官的权利,虽然让文官没了作乱的可能,但并没有限制文官的权利总量,该有的他们依旧保有,只不过分散了而已,当他们的集体利益受到威胁时,这股看不见的权利便会发挥作用…… 赵祯清楚这一点,所谓的相权其实就是整个文官体系的权利,即便是范仲淹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也依然如此,他并不能直接代表所有的文官。 当然,范仲淹,欧阳修等人的心思赵祯是知道的,他们支持改革就是在支持自己,大宋的官制改革后便会与一个相对完整的相权体系。 明知对自己有利,为何要去避免?赵祯这是在拉着两府一起进行改革…………虽然枢密院早已成为赵祯的掌中之物。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海外的封地 秋狝已经开始了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进行了一些列出人意料的问题,对于大宋的朝臣来说这短短的三天时间却比三年还要漫长。 大宋的朝臣们经历了一个别样的世界,改革与进步对顽固的保守进行了巨大的冲击。 白天的狩猎仿佛变成了一种发泄,也是一种竞争,一群文臣追逐猎物面红耳赤,眼睛如同兔子一般的模样让赵祯看着都有些冒冷气。 晚上处理朝中的事情,白天赵祯则是带着赵旭赵昀两人打猎,父子之情充分体现的同时,赵祯也要把其中的厉害说清楚。 虽然这是很难很不公平的事情,但赵祯却必须这么做,天家皇位的继承要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赵祯也不会对赵昀太过苛责,他有一样礼物要送给这个比他哥哥更有才干的孩子。 赵旭高兴的捧着一张刚剥下来的鹿皮,若是放在往常,这东西他绝不会多看一眼,毕竟在天家什么东西没有,但现在却不同,这是他亲手猎取的鹿皮,弩箭精准的设在了鹿的腿上。 猎鹿的最好办法就是这样,箭孔在腿上不影响整张皮子的完整,又能使鹿不便于奔跑容易追捕。 赵昀惊讶的望着赵旭手中的鹿皮:“皇兄的箭术进步神速!即便是棘轮弩想要射的如此精准也许大量练习,皇兄刻苦了!” 赵旭不好意思的腼腆笑道:“不过是用上了笨办法而已,每日早早射猎,总归是比别人快上一步!” 兄弟之间的私下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有时会有嫉妒,但这是人之常情,赵旭嫉妒赵昀的脑子,赵昀嫉妒赵旭的出身,若是没有嫉妒才叫不正常,赵祯反而要更加警惕。 赵旭瞧着赵昀手中的皮子连连感叹:“昀儿,你的皮子可比我的好上许多,这一箭已经快要入眼,就在眼窝的边上,为兄这辈子怕是都追不上你了。” “瞧你们两兄弟客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一家人,都是兄弟有何计较的?都拿过来给母后和你们父皇瞧瞧!” 王语嫣在一旁发话了,兄弟二人自然赶紧把手中的皮子递给赵祯和王语嫣,无论嫡庶,无论男女,甚至无论大小,只要在皇宫之中,就没有不怕王语嫣这一国之母的。 说实话,天家的子嗣对王语嫣的恐惧远超赵祯,这一点让她很不爽,总是在赵祯面前抱怨,而赵祯往往笑而不答。 天家的家事往往是王语嫣说的算,这其中的问题很清楚,赵祯在适当的放权给她,一个女人呆在宫中久了,难免会有些抑郁,若是还禁锢她的所有权利,时间长了也就自然心态崩了。 难免出现一些颇为变态的事情,这可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历史上的皇后往往不是因为权利而走上疯狂,而是因为原本的压抑一下得到释放,在此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赵祯知道如何安抚后宫的心,知道她们所需要的是什么,适当的给予她们,所以赵祯的皇宫中极少出现宫廷惨剧。 所以王语嫣是一个性格相当不错的皇后,当然出生商贾之家的她会有自己的小算计,会有一些不足,可人无完人,能做到现在的模样已经是相当好的了。 两兄弟很高兴的把皮子递上来,赵祯瞧了瞧,果然赵旭大有进步,而赵昀的准头高的吓人,只有天赋异禀的老猎手才能射中猎物的眼睛以保留皮子最大的完整,赵昀这一箭已经是极好。 “嗯!不错,这两张皮子极好,你们两人都有进步,朕要赏赐你们一些东西。”说完赵祯就对王语嫣挥了挥手,王语嫣知道这是商量好的事情,微微颔首,眼圈突然就微微泛红。 说实话,赵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血亲,可何曾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嫡母,王语嫣可没少对宫中的子嗣花心思。 赵祯也不情愿,但该说的话终究是要说的,有些事情越是拖延下去越麻烦,将来出现问题所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昀儿,你也知道,你哥哥是太子储君,朕要传位与他,在这一点上,朕不会改变,谁也不能改变!” 赵祯突然严厉的声音让俩个孩子脸色一变,他们没想到这次简单的秋狝居然成为父亲摊牌的地方,赵旭心中有些惊讶,而赵昀则是面色平静心中也平静,因为他早已猜到。 “父皇,这儿臣早已知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昀儿并无可争!” 赵祯微微点头:“朕知晓,但朕要送你一个礼物。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让旭儿继承江山你却什么都没有。” 这话让赵昀惊讶的同时,也让赵旭紧张起来,而一旁的王语嫣更是心中难受,她不是为赵旭难受,而是为赵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难受………… “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这时候就要下定决心,不能在有所拖延了,毕竟俩个孩子的年纪也都不小了,一般人家甚至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赵昀,朕要封你一块封地!” 赵祯的话一出让俩个孩子完全惊呆,封地……这东西听着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封地这东西早在唐朝中期就消失了,即便是在唐朝也是挂名而已。 毕竟封地意味着当地的财权,兵权全部被分封了出去,这对中央皇权的威胁可谓是无限的大,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赵旭太明白皇权的集中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封地的出现会对自己造成如何影响。 而另一边的赵昀早已是吓的不知所措,没错,就是被吓的,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一个皇子突然手中有了封地,即便是没有夺嫡之心,也会被人怀疑,尤其是被太子怀疑。 父亲不是这样鼓励兄弟相残的人,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瞧着俩个孩子震惊的表情和奇怪的眼神,赵祯哈哈一笑:“你们两人啊!朕把你们养大,能不知你们心中所想?昀儿,你的封地不再大宋,甚至不在大宋境内。” “不在大宋境内?!”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再次让赵旭赵昀两人惊呆,不在大宋境内的土地还叫封地吗?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四种品格 还是赵昀的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明白了赵祯的用意,这是让他自己靠疆拓土,把打下来的土地变成自己的封地,可是看看大宋的四周,还有什么土地可用于开拓? 基本上没有了,若是距离大宋太远……赵昀猛然一惊,望着赵祯道:“父皇不会是把极东之洲封给孩儿了吧?” 赵祯老脸一抽,赵昀所说的极东之洲便是美洲大陆,这块地方在宋人眼中是无尽财富的代表,也是背井离乡的荒芜之地,虽然那里有大量的资源,但同时路途上也充满各种危机。 “没有……极东之洲乃朕可不会给你,那地方是大宋未来的方向……朕给你的封地是东南方丈洲!” 此言一出赵旭和赵昀都愣住了,方丈洲是什么地方?他们只知道《列子》中记载,海上有五座仙山,岱舆、员峤,流入海底。留下蓬莱、瀛洲、方丈,山上是仙境,有长生不老药。 而史记之中更有神奇记载“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 赵昀小心的望着赵祯道:“父皇,不死药的传说是假的……” “废话,朕当然知道!” 赵祯哭笑不得的看着俩个担心的孩子:“朕说的方丈洲在海之南,与三佛齐国以南。其地约数百万里,物产丰富,南海之地以有迁徙者万人,牛羊马匹无数,四周岛礁众多,不失为一块宝地。” 赵昀的眼中露出别样的惊喜,他不能在大宋获得之高的权利,但在方丈洲却可以成为主宰,并且那片地方还很大,虽然与大宋相隔甚远,但对他来说却是越远越好…… 赵祯没想到赵昀对澳大利亚那么感兴趣,以至于完全不在乎漂洋过海,距离大宋本土万里之遥,这不是地图上的半寸不到距离,而是真的有万里之遥。 “朕把这片土地赐予你,你可在此经营,方丈洲的赋税,兵权皆在你之手中,朕可以给你提供一定支持,但却不长久,待你立足之后,便万事要靠自己,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谢父皇!” 赵祯又拍了拍赵旭的肩膀:“旭儿,朕当年给你的名字就决定了你的未来,如日初升者为旭,所以太子之位永远是你的,你需要的便是坐稳这个位子而已。”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俩个孩子的出路已经被赵祯给规划好了,赵祯觉得什么事情只要说开了,说的清楚了,比什么弯弯绕都重要,父子之间更应如此。 这是赵祯的一句话,也是大宋皇帝的旨意。 赵昀从没有如此兴奋过,他此时已经忘掉了大宋的一切,权利的争夺算什么,被人猜忌算什么,未来的道路难走算什么,最少他已经有了奔头,有了目标,有了不再苟且下去浑浑噩噩度日的理由。 赵祯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儿子浑浑噩噩下去,尤其是他本身还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说实话,他比赵旭更适合继承天子之位,但这话赵祯绝不会说出去。 美洲大陆是大宋必须要拥有的资源,那里的土地上下孕育了大量的自然资源,占据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金银矿藏,这些都是大宋所需要,所要垄断的。 如果那片大陆给了赵昀,怕是过上百年时间,世界上另一个强大帝国便会出现。 看似是赵祯把澳洲给了赵昀,可同时也把他放在了大宋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赵祯做好了两手准备,无论如何,大洋洲上总有华夏的延续。 即便是有一天独立,也是华夏的延续,至于反攻大宋,赵祯没想过,本就是同源,本就是同宗,无论是哪一方强大,无论是哪一方被击败,结果都不坏………… 赵祯考虑的不仅仅是大宋的存亡,而是华夏民族的存亡,这不是给大宋留一手,而是给整个华夏留一手。 而这俩个孩子能带领华夏走多远,赵祯并不知道,他只能期望,期望这俩个孩子能给华夏种下希望,期望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历史已经重新开始,谁也不知道未来车轮的走向。但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赵祯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对华夏,对汉家百姓有信心。 无论他们走到那里,无论他们身在何地,都会记住自己是龙的传人,这是炎黄子孙扎在心中的东西,无论到哪他们都不会记住这一点,所以赵祯非常放心。 但谁也不知道赵祯内心的想法,这个秘密将会永远的埋藏在他的心中。 俩个孩子走了,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他们的未来,王语嫣拉着赵祯手,微微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官家已经把他们将来要走的路安排好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是啊!各安天命,但朕还能扶持他们一把,让他们走上正轨,毕竟是天家的子嗣,出去也不能丢人,兄弟两人赵昀朕反而是最不担心的,反正方丈洲就是一片不毛之地,要想开发还需一点时间,说不定需要两代甚至三代人的经营,但无论如何,大宋都是他的坚强后盾,而赵旭……守江山难啊!若是他一味循规蹈矩,反而更难……” 王语嫣好奇的开口道:“照官家这么说,赵旭反而是最不容易的?” 赵祯苦笑道:“朕容易吗?经筵日讲每日不坠,就是这秋狝也要抽空听讲何况往日?这还只是其一,小事上他也许能自律,但朕却担心别的。” 王语嫣颇为不服气:“旭儿也不见得不行!” 赵祯微微摇头:“世上有四种人,聪明,愚蠢,懒惰,勤奋。你知道哪一种最好吗?” 王语嫣不假思索:“自然是聪明又勤奋的了!” “哪一种最可怕呢?” “愚蠢又懒惰!” 赵祯再次摇头:“非也,真正可怕的是愚蠢又勤奋的人!因为这种人在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方向,越是勤奋,越是努力,所造成的后果便会越严重。” 王语嫣稍稍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若是他位高权重…………官家……”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天下无知己 每一位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王语嫣便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一般的母亲都会第一时间为孩子辩护,但王语嫣不同,她从从最坏的地方出发。 这是给赵祯多年培养下来的习惯,凡是从最坏的角度出发,那稍好一些也比这最坏的结果要来的强。 但就是因为这个理论,王语嫣绝望的发现,整个汉家王朝的未来都系于帝王一身,通读史书的她发现,赵祯的话适用于每一个江河日下的王朝。 王语嫣有些想不明白,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的意思是,旭儿的才智并不能胜任帝王之位?那为何官家还要让他继承皇位?”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赵旭不是极为聪明的孩子,甚至他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一国之君的位置,但只要他中规中矩的做事,按部就班的完成朕的规划,他就成功了。 朕不希望他保有任何超越现在的想法,超越是后继之君的事情。朕之所以传位与他,就是因为朕身处敌营之中他还能中规中矩,在外人看来这是不妥,但在朕的眼中却是极好。” 深吸一口气,赵祯感慨道:“若是不然,当时他一旦头脑发热,挥师北进,后果不堪设想…………朕每每思量都觉后怕。” 王语嫣幽幽的说道:“说到底官家还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守成之君罢了……” “守成之君有什么不好?虽然枯燥无味,但却可以享受一生,朕希望他自己的未来能幸福,中规中矩的为大宋列祖列宗守好这份基业似简单,却又是最难,最少他赵昀做不到,但赵旭却能,朕需要他如此,也必须如此。 朕甚至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真正做到克己复礼,仁民爱物的仁宗。至于朕自己,随便后人评价……反正不会是仁宗皇帝。” 王语嫣好奇的望着赵祯,轻轻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道:“陛下,臣妾瞧陛下的表情怎生如此失落?莫不是些许遗憾?” 赵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遗憾倒是没有,更多的是感慨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王语嫣轻轻上前,望着赵祯的眼睛,露出过前所未有的哀愁,伸手理了理赵祯的头发:“官家,臣妾和后宫之中的所有女人其实都不明白官家的心,虽然相互爱慕,但却仿佛始终隔着一样东西,虽然有亲情相连,却从无知音之感…………” 赵祯握住她是手笑道:“没有的事!朕从未有如此之感!” 瞧着王语嫣默默不语,赵祯便知道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时间越长,便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内心,在这个时代的孤独与寂寞不是能随意隐藏的,即便是如赵祯一般每日伪装的如此完美也没用。 他没有知音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和他一样的人,一样懂得千年穿越之路的人。 当所有人都顺从他,当天下人都敬畏他,当他站在权利的巅峰,那种孤寂的感觉就再次自然而然的放大,最后无意识的表现出来,而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和赵祯一般的人也只有那个放肆无忌的萧挞里了。 她给了赵祯所有意想不到的事,在西域战胜了他,甚至把赵祯俘虏了,这只是肉身上的俘虏,皆而又在饮子之中下药,最后放逐与宫帐之外,并且大言不惭的说出“永不相见”之语。 这可以说是赵祯的第一次失败,并且失败的是那么的彻底,从精神到身体上彻彻底底的失败,于是赵祯被激起了欲望,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草原女子的这种嚣张和强势让他的孤寂得到了分散,所有在看开了这一世的辉煌后,赵祯有了新的目标。当然,萧挞里不知道,她原本的固定思维反而害了辽朝。 赵祯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最擅长的便是兵出奇谋,萧挞里以为赵祯会妥协,会因为子嗣,血脉的问题纠结,但事实上赵祯完全不会。 你准备用你自己和肚子中的孩子威胁我?那我就用手中的强权把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抢过来!这是赵祯的想法。 至于如何去做,这却是一个需要谋划的问题,所以赵祯急急的准备大宋的秋狝,想尽一切办法在大宋的朝堂之上推进尚武之风的建设。 同时在大宋国内的官制进行有效改革,如何利用一个时间去做更多的事情?这是大宋的一个统计问题。 一年时间,赵祯的手中只有一年的时间,超过一年以那个女人的脑子一定会反映过来,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大宋需要做的实在太多。 秋狝就是大宋战争动员前的信号,从秋狝开始,赵祯要把计划全力推进,所以他需要一个完善高效的朝堂,需要一个强大财政支持的朝堂。 这一年时间积攒下来的财富是惊人的,在看到包拯这位三司使给出的估测后,赵祯相信这些财富足够大宋的军队打到中亚的塞尔柱。 因为萧挞里一事,赵祯忽然发现自己找到了方向,找到了排解心中孤寂的东西,去征服这个女人,她的能力和魄力完全不是这个时代人所用拥有的,更别提她还是个女人。 可以说赵祯回到大宋之后,每每想起的都是那个英姿飒爽的草原女子,她不是异域风情,而是有着后世女子的气质,让赵祯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所以征服辽朝的计划就被赵祯给改变了,从慢慢的蚕食变成了陈兵压境的征伐,赵祯也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对于这种以强为尊的草原民族来说,要想征服他们,只能靠强大的力量去碾压。 什么蚕食,什么渗透,都是虚的,结结实实的捶他们一顿,才是收服这些游牧民族最好的方法! 这就是草原民族的特性,他们天生就不怕捶,就需要你去用武力攻伐,他们强大吗?强大!草原民族的强大就在于他们的狂野甚至疯狂。 他们狡诈吗?狡诈!在面对无可抗拒的力量时,他们会用最谦卑的姿态妥协…………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改变就是好事 秋狝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从朝臣们抵达大定府开始,大宋的朝堂定制就开始了改变,赵祯利用这次秋狝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是一次对大宋官僚制度外科手术式的改革。 也是一次精细修剪,毕竟在他亲政这么多年来,早已是把大宋脱胎换骨,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而这一次看似是用精准修剪的方式除去了大宋原本的冗长制度,事实上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刀而已。 赵祯其实早就考虑到了那些保守官员会极力反对,所以才会在这次秋狝上提出这个问题,大宋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赵祯也有了足够的“本钱”。 这里的本钱就是赵祯亲政这么多年来所取得的成就。 赵祯在大宋的权威以及那无上的军权没有一个人能匹敌,强大的帝王所树立的威信在这个时代就如同神明一样被崇拜。 尤其是赵祯这种带领大宋从辽人压制的阴影下走出的帝王,收复燕云之地的中兴之主,给予大宋百姓美好生活的仁君,更是有着狂热的崇拜。 赵祯利用了自己的声望,利用了自己的名声,也利用了士大夫最害怕的东西,民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不光对君王管用,对士族集团更是极大的利器。 只要是文官都会在乎自己的名声,甚至是那些昏官和无能的官员也会去重视,士大夫的使命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辅佐君王造福苍生吗? 这是他们最高的追求,也是他们的道! 文人心中也有风骨,也有理想,也有追求,即便是被金钱和权利迷失了双眼,但他们依然在心中记得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现在,大宋的舆论掌握在谁的手中?只看看大宋最有名的几家报馆的东家是谁就知道了,在他们身上无一没有蔡记的影子。 引导舆论简直没有比报纸更有用的东西了,这简直就是舆论风向标,引导神器。 赵祯的这次秋狝当然也邀请了报馆之中的撰稿文人一同参与,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无上的荣耀,也是一次近距离接触上层的机会。 他们需要更多的素材进行报道,而赵祯需要他们在大宋宣扬尚武精神,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各取所需,当然这算是一种私下交易,但舆论有的时候确实很重要。 所以给保守文臣施压的不是赵祯,而是这些从事报道的文人,而且他们大多是年轻文人,年轻这两个字很可怕,年轻人一般没有那么多的向权贵和世俗妥协的苟且,年轻人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经历和朝气。 大宋的官员也逐渐的走向年轻化,参加秋狝的文武官员之中就有着大量的年轻官员,他们成为年轻报员的采访对象,当然实力摆在哪里,这个被赵祯创造出来年轻一代有着相当不错的才能。 大宋的教育变得更加智慧,从四书五经之中吸纳知识的同时,也从格物之中吸取了更多智慧。 才不断的采访之中,这些来自报馆的报员开始把矛头指向了保守派的文臣,这些报员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不犯怵。 提出的问题也是相当刁钻,让一旁的年轻文官都大为惊叹。 “自官家亲政以来便不断革新我大宋官制,若是不好,可是官家错了?”就这一个问题就让许多保守文臣说不出话来,官家错了吗? 回看大宋如今的局面,若是官家是错的就没人是对的了! “您自己看待自己所在的衙门,是否觉得有人浮于事之像?您觉得官家革新可有好处?” 这同样是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当然保守文官也会出言反击,否认这个问题,但很可惜他们中了圈套,提问者已经准备了一堆实例,只要他否认,便会不断抛出,直至你无话可说。 “事实善于雄辩!”这是大宋每个报馆之中必须悬挂的一副牌匾,任何报员都要把这句话刻进心里。 这就是好赵祯要的结果,让保守派的臣子在这些“局外人”的眼中变成固步自封的人,让他们成为百姓所唾弃的对象,让他们不得不改变。 赵祯不是全盘否定保守的臣子,但要想革新就必须有所舍弃,保守也有保守的好处,一些传统的价值观依旧存在,这些保守的臣子中也有不少是彬彬有礼前谦谦君子。 但在年轻文人的围攻之下,他们的陈旧思想就显得那么的面目可憎。 赵祯相信,不用秋狝队伍回朝,这报纸就能把消息在神都城中铺天盖地的宣传开,谁说了什么话,谁是顽固不化之人,都会出现在报纸上,出现在神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中。 若不是只有一年的时间,赵祯不会用上这种极端的手段,用时间不断的一点一滴的改革才是最好的方法,但他等不了。 一年之后便要对辽朝进行最后一次北伐,这是彻底攻陷草原的灭国之战,赵祯不会留手,再次之前完成大宋朝堂的改革势在必行。 同时还要有大量的基础建设开始准备,物资要开始囤积,民夫劳役要招募,国内的安定也要维护,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大国用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慎。 秋狝就是一次契机,赵祯在这次秋狝之中提出了尚武之风,结果相当不错,虽不是人人尚武,但最少朝臣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改变就是好事。 而皇位的继承上也产生了最终结果,最少把俩个儿子都安排好了,幸好自己只有俩个儿子,若是萧挞里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儿,赵祯还要考虑如何安置他。 至于朝中官制的改革,在回朝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寄禄官,差遣官,两者将要合并的消息在队伍之中传开,回朝的路上就没消停过,很快形成一场辩论,但赵祯却没有那么多的话,而是静观其变。 但他相信,当秋狝的队伍回朝之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在回朝之前表态,战队,给出自己的立场,才不会再以后被动,站队有的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和皇帝站在一队,从一开始你就赢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神都处处万岁声 神都城中早已是热闹的像在过年,皇帝不在的这段时间,神都城已经压抑的太久太久,即便是心中有底,即便是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即便是一切都循规蹈矩,但总有一种凝重在其中,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秋狝队伍的唱和官出现在北京城的时候,整个城市瞬间躁动起来。 这是一场最为浓重的迎接,也是一场欢庆,赵祯在神都城的时候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不觉有什么特别,只觉得官家就该高高在上的待在宫中。 可一旦失去才知道他的重要,整个神都城已经在一种看不见的高压状态下持续了太长的时间,谁都知道,只有真正见到大宋天子的仪仗,见到官家的御容,大家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能放下去。 人们扶老携幼,呼朋唤友,前往神都城外的十里亭附近等待,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即便是到了十里亭的距离也根本就容纳不下神都城不断出来的人。 十里亭事实上并没有十里,具体大概在两三里地左右,只不过感觉距离神都城已经远了便取名十里亭,这里是送别友迎亲的最佳场地。 神都府衙门为了方便百姓,在这里修建了廊腰缦回蜿蜒曲折的歇脚亭子。因为是在十里亭的原址上修建,于是百姓们还称呼这里为十里亭。 神都城的规模远超东京城,北京城的名号早已给大定府,能配得上神都的称号自然不是一般的都城,这么多年的改造和建设下,神都城日益完善,规模也逐渐宏大起来,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停下城池的建设。 它仿佛是一个不断发展的细胞,每天,每周,每月,每年都要发生改变,都在不断的向外扩展一点。 巨大高耸的城墙是神都的城池,而在城池之外同样热闹,但朝廷已经无法在把这些城外之地划归神都之中了,因为这已经不是神都城的第二次扩展,甚至不是第三次。 不知神都对大宋百姓有什么吸引力,只要城外规模浩大之后,神都城便要进行一次扩建,接着便是城外再次繁盛,再次扩建,原本第一次修建的外城现在早已成为内城。 神都城的百姓们争相出城,虽然没有达到万人空巷,但却也是十室九空,人们走在街上讨论最多的话题便是官家的车驾仪仗到哪了。 可往往还没到城门口就发现挤不动了。 神都城的百姓已有三百万之众,很难想象这是一城一池的人口,三百万!什么概念?辽朝现在的人口怕是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么多的人口怎么能在小小的十里亭挤得下? 这可让神都府的衙役上了天,现在神都府的知府事乃是与赵祯同岁的唐介唐子方,他的事迹在上任之前几乎是传遍了整个神都城。 人人夸赞他唐介从小深明大义,德行高尚,幼时父亲卒于漳州任上,州人知其贫困,集资相助,他谢绝不取,这有几人能做到?何况还是个孩子? 后应试,中进士,因品行高尚,自此深得朝廷器重,一路平步青云,最重要的是他为官清正廉明,与同朝包拯一样刚正不阿,世人称赞有嘉。 而前有包拯,后有唐介,中间还有一个韩琦,神都城百姓感叹自己的命好,遇到的都是清官,好官。 可即便如此,唐介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近百万人涌向神都最新修建的天安门,这还了得?城外的十里亭早已是人满为患,城中的人又向外挤,别说是看官家御容,就是车驾仪仗也没路行进! 神都府所有可以调用的人手都被用上了,但这还远远不够,为今之计只有不断向前,唐介把十里亭汇聚的百姓向前驱赶,后面的人已经容纳不下,只有前进。 人流不断的向前涌动,唐介带着衙役骑马在中间移动,把人流左右分开,连神都城的守军也跟着帮忙,一旦出事可不是神都府一家倒霉,巡城御史,巡城虞侯,都点检,都指挥使都要跟着倒霉。 再说帝王仪仗岂能没有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的事? 现在大宋的路全是水泥路,黄土垫道就免了,可净水泼街必须要有,城中的潜火铺子带着水龙不断的在路上来回游走,把这条直通神都城的水泥路冲的干干净净。 而四周的百姓绝不会踏上公路一步,这公路已经成为大宋天子的御道,无论这路是否在神都城中,只要天子归朝,这就是御道! 百姓们其实很自觉,唐介并没费多少功夫,只不过安排一些人在城中的时候产生了一点矛盾,那些百姓想出城看望官家,希望早一点看见天子仪仗。 神都现在已经传遍了赵祯的奇人异事,什么赤脚大仙下凡之类的早已过气,有人说赵祯就是紫薇帝君转世,来大宋就是为了让大宋成为盛世王朝,繁荣昌盛之国。 百姓们哪能屈居人后? 神都府的衙役却把城中的人按住,死活不让他们出城了,原因很简单,城外的队伍已经排出百里之地,都快到北面的顺州地界了! 此时此刻唐介和神都府衙役,以及神都城的守军只希望官家早点来,他们知道,只要官家出现,这些躁动的百姓就能立刻被安抚下来。 唐介安排好了城中之事,便立刻带领所有能用得上的人手前往城外安排,御道两边要站上禁军,五步一扫十步一岗,禁军的人数远没有百姓来的多。 神都城的城墙上,旌旗,仪仗也全部竖起,朱红叉子也尽量摆出来,百姓齐齐的翘首以待,当赵祯的车驾出现时,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的杂乱无章像是被突然整顿,所有人自觉的站好,一句话不说,紧紧的盯着那高高竖起的红色大旗,旗帜上的宋字迎风飞舞………… 赵祯瞧见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猛然一惊,看着四周的环境在看了看背后不远的顺州城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才上前在车驾边上一阵低语,王语嫣转头对赵祯道:“官家,您也该出去抖抖威风嘞!神都城的百姓为了迎接您可是足足列队百里,所以才到了这。” 赵祯刚刚走出车驾跨上战马,“万岁”之声便响起,开始不太整齐,毕竟人数太多有先有后,待到了三声过后,数百万人的声音便如同天地间最大的音响,不断的回荡在神都城的上空,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帝王回朝 赵祯骑在战马之上,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神都城的禁军单膝跪地,百姓们自发的以大礼拜下,这是对皇权,对最高统治者的敬畏。 在大宋,即便是见到皇帝也不用伏地参拜,只需拱手施礼便好,跪拜之礼只用于祭祀和朝拜,在大宋百姓见君不跪也是常有之事,在这个风气开放,天家宽容的朝代实属正常。 但在这一次却不同,大驾卤薄沿着公路向前驶去,四周皆是拜下的百姓,无一人立于道侧,无一人开口喧哗,只有静静的等待,等待车驾路过的一瞬间,小心的探头看上一眼赵祯的模样。 这是大宋百姓发自内心的尊重,也是一种敬畏,当他们看到大驾卤薄以及骑着战马一身戎装归来的帝王,心中充满了踏实。 万人低头,一人独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赵祯体会到了,这还是他在亲政一来第一次遇到这种震撼人心的场面,他现在忽然明白,君王不单单是一国之主,更是精神上的领袖,是一个国家的胆气,脊梁,道德,气质的体现。 一路进入神都城的天安门,迎祥门后,便是大宋皇宫的宫门宣德门,城中百姓几乎都走上街头,迎接他们的君王回朝,鸿胪寺官员在门口大声唱和:“天子回朝,守牧四方!” “恭迎陛下回朝!”…………………… 无数的声音汇聚成一句温暖的话,赵祯终于感觉回家了! 这还只是开始,到了宫门之前,赵祯就不能寸进了,前面是一个庞大的礼台,上面全是神情严肃的礼官,赵祯知道自己要想进入这近在眼前的宫门怕是会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没有跨火盆之类的仪式,但拜祭先祖,天地却少不得,而教坊司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曲目,乐奏“始平之章“是开始,赵祯对着天地一顿祭拜。 接着到高大的祭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乐奏“景平之章“,赵祯回拜位,然后还要再次起身到主位、配位前进俎,乐奏“咸平之章“,回拜位,接着是再次到主位前跪献爵,回拜位,乐奏“奉平之章“,教坊司的人开始了“干戚之舞“。 赵祯便瞧见一个上了岁数,满头华发,连胡子都白的没有一根杂毛的老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赵祯行三跪九拜礼,并到配位前献爵。 这还不完毕,赵祯继续起身,为诸神位献爵,奏“嘉平之章“,教坊司的人早已准备好,待乐起,便舞“羽龠之舞“,而帝王回拜位。 刚坐下,乐声又起,彩衣再舞,这次奏的是“永平之章“舞的是“羽龠之舞“,为诸神位依次献爵。 光禄寺卿奉福胙,进至上帝位前拱举。皇帝至饮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礼,再奏“熙平之章“。 繁琐的理解使得赵祯一个从辽朝杀回来的真男人都有些吃不消,而一群礼官和老儒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行三跪九拜礼,奏“清平之章“。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步骤,一群内侍还上前,推着小车,把祭品送燎炉焚烧,赵祯至望燎位,奏“太平之章“。 待赵祯坐下观看焚烧祭品的时候,教坊司奏“佑平之章“,这才算是结束,但此时此刻的赵祯却非常难受,并非是被烟熏火燎,这种不适他还能忍受,问题是烧的祭品…… 望燎其实就是向天地,祖先焚烧祭品,每次大祭要焚烧纸一万张、金银箔一万锭,因为格物的出现,纸张在大宋已经变得不值钱,随处可见的东西怎么能用作天家的祭祀? 于是乎那一万张纸就被金银箔所替代,这里的金银箔可不同于后世那种涂有类似金银颜色的纸,而是真正的金银所敲打出的薄纸片! 金箔当然不能燃烧,可银箔却是可以,银要远比金活跃的多,所以赵祯只能看着大把的金银箔被倒入燎炉,心中是那么的无力和绝望…… 也许皇帝就该挥金如土,否则便显小气,但赵祯现在却挥霍不起来,这些祭祀之用的开销全都来自朝廷的国帑,而这些国帑在明年却是要作为北伐之用的。 在礼官上前给他递礼器的时候,赵祯不经意间拉住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待祭礼结束,这些金箔若是少了一张,朕便摘了你的乌纱帽,便是那银箔化成的银水也要给朕收集起来上缴三司!” 面对赵祯快要吃人的眼神,礼官颤颤巍巍开口:“臣……遵……旨……” 赵祯微微点头,这才气定神闲的进入宫门大开的皇宫,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蔡伯俙在路过礼官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蔡都尉,本官是不是和招惹官家不快了?这次祭礼了是用时最少的一次。” 蔡伯俙小声道:“给你指条明路,你错就戳在不该用金银箔代替黄纸,官家最恨奢费,你在祭礼上来这一出,官家能不计较?这些东西能收回的就收回,发往三司入账入库,即便是不做他用,待祭天之时也能再使。” 被他这么一开解,礼官望着燃烧的燎炉坚定的点头:“下官明白了!” …………………… 随着赵祯的回归,所有事情都走上了正轨,神都城中原本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官员配合皇帝治国,每日早朝,常朝不坠,百姓们每天都能在一大早看到官员的马车挑着灯笼前往皇宫的待漏院。 皇城四角厚重悠扬的晨钟再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安心,为何?官家终于开始上朝了,但很快这份安宁就被抛之脑后,拿起当天的报纸,巨大的横幅出现在头版之上。 题目很正式,也很官方《论朝廷官制疏》这已经是用上了奏疏的形势,虽然不是官员所写,但谁都知道这奏疏是给官家看的,从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大宋的百姓没有不知道官家每日必看报纸的。 这疏中的内容更适合让看报的百姓惊讶,居然是向官家提出,大宋如今的官制需要改变,内容详实,有理有据,堪比一片精彩的策论。 而这篇奏疏的作者冯京也因此一举成名。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朝廷的衡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稍显稚嫩的声音在学堂中重复着这首诗经中表达女子对爱情渴望的诗句,而读书人自从独尊儒术之后,女子勇敢表达爱情的诗句变不受待见了。 即便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宋,一般的读书人都会刻意回避这些生动又唯美的诗句,但在这所小学院之中,却有数十位孩童在朗诵,并且朗朗上口。 年轻的声音响起:“这诗句出自《诗经·郑风》,尔等可知这所做之人是男是女?” 孩童们齐齐回答:“女子!” 年轻人点头道:“然也,此乃女子所作,所生之情亦是思念,以倒叙之法口述而出,乃一对恋人子相互爱恋之诗。一日不见,如隔三月,可见这两人相悦已经热烈到何等程度。” 当当当………… 小学院中的钟声响起,一上午的课业就算是结束了,可教舍中的孩子依旧恋恋不舍,知识这东西的魅力有时就来自于师者的解答。 年轻人看了看外面已有孩子出现玩闹,也在不经意间瞧见有人在窗口窥探,但却不为所动,平静的再次开口道:“青青你之衣襟,悠悠我之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便就此断了音信?………………一日不见你之面容,如同已有三月之长短! 通过这年轻人之口,一位闺阁之中思念爱情的女子被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她对爱情的渴望,对恋人的思念跃然于纸上,此时再读一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别有一番回味。 富弼瞧见自己被发现但也没当回事,小声开口道:“官家,这便是臣对您说的那位冯京冯当世……才学不低,但总有惊世骇俗之语,平辈文人常常斥之,然其性率也,往往笑而不语,这…………” 赵祯点了点头:“嗯,算是个有才又有气度的年轻人,那篇《论朝廷官制疏》是他写的?” “正是此人所作,这才是真正的惊世之举!也惹得不少人对他口诛笔伐,也是他引得读书人分为两派,说是明日在燕归楼有个辩会,邀他雄辩。” “哦?那明日朕可要去瞧瞧,年轻人要想大放异彩这辩会可不能少。” 富弼苦笑道:“官家有所不知,他冯京却拒绝了,他言:道在人心却不在口,辩赢如何?辩输又如何?非寸进也!然天下人皆知如今朝廷之制乃弊也!何以不认其弊?” 赵祯笑了笑:“不错,才智果然过人,此乃朕之所言:事实善于雄辩!” “两位好生无礼!” 随着孩子们从教舍出来,年轻的先生也一并而出,对着窗口的富弼和赵祯开口就呲,惹得孩子们三步一回头,但也耐不住腹中的饥饿的走了。 赵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颇为尴尬,但一想不对啊!自己乃是大宋的帝王,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边上的富弼可是堂堂的翰林学士,便指着富弼道:“你可知他是谁?他可是今年的知礼部贡举。” 冯京皱眉望着富弼,仿佛看到了一个冒充官员的骗子,也让赵祯颇为尴尬:“这些不论,二位若是来听冯某讲学,便当噤声,最少不得喧哗影响旁人,这些学子皆是来自农家,上学不易,耽误不得!至于这位“知礼部贡举”,今年或许有恩科,但也当是欧阳学士主持。” 这是在说他富弼不够格,只不过他小瞧了富弼的气度即便被讽刺也不生气,笑着道:“你这后学也端是好胆,老夫是因你那篇发在《神都朝报》上的论疏而来,可有时间详谈?” 冯京望了边上的一直微笑的赵祯一眼:“这位先生倒是面熟,不知您是?” 坏了……赵祯但愿他想不起来,在这神都城中不认识自己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尤其是在这次秋狝之后,民间更是出现了比长生牌位还吓人的东西,赵祯自己的画像。 瞧见老百姓家中摆放着黑白的画像,前面是香火和贡品,赵祯总觉得自己已经驾鹤西去似得,甚至有些商铺之中连关二爷都不放,改成自己的画像………… “我富弼的友人,听闻你的论疏除奸革弊,便随同他一同相见。” 冯京微微一愣:“富弼?原是河朔赈灾有道的富弼富彦国!晚生失礼了!”显然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感慨,富弼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事,跟着还礼:“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乃富弼之责也!” 一个白身,一个官身,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但冯京愣是把富弼绕进去了,但眼下这般不失颜面,又彬彬有礼,给人相当不错的感觉。 赵祯心中感叹,这富弼在朝堂这么多年,也不一定是冯京的对手啊!这才是后生可畏,眼下这冯京便算是赵祯要寻找的能人,做人正,做事奇,这种人赵祯才敢用,能用。 拍了一下富弼的肩膀,赵祯笑道:“既然都认识了,也别在这里干耗着,这思文小学是西三门有名的学园,不知吃食如何,就在这里吃个便饭,我等也能畅聊一番。” 冯京摇头道:“两位怕是要大失所望了,这里的饭菜仅以果腹而已,报馆给了不少的润笔,我请二位酒楼吃食!” 这更勾起赵祯的好奇,大宋别的地方的小学不敢保证,但这神都城中的小学定然是满额的,朝廷补给的钱粮也不在少数,怎么到了这便仅仅果腹而已? “听你这么一说朕……真正还是要去看看究竟!朝廷在小学之中投入的财补可不在少数,这房舍学院亦是神都府的公产!这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冯京笑了笑:“无论上峰有什么规定,下面的人总有应对,一计不成,再施一记便是,总能把朝廷给的贴补用掉。如今有这番景象依然是太平盛世,何来的追究?国朝之好坏就在于下面人贪没的多少,贪没的少了,百姓就叫太平盛世,贪没的多了,百姓便怨声载道,这也便是………朝廷的衡量!”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分割皇权! 赵祯对小学的贪没一事不感兴趣,毕竟这种贪没即便是抓到又如何?制止一起却不能制止所有的贪没,但他却对冯京的理论非常感兴趣,这也就是所谓的短板理论。 “你的意思是,朝廷的好坏不在于做了多少好事,而是坏事出现的多寡,若是在百姓面前,这种坏事少,贪没少,那在百姓的心中这个朝廷就是好朝廷?” 冯京惊讶的望向赵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能理解他的话,伸手一引向饭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到:“当世还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额……我姓皇!” “原是黄兄,正如黄兄所说,朝廷做的大事往往是彪炳千古的,官家更是一代圣君,可百姓会看见这些吗?他们会看见官家南灭大理的作用?也许会,但也只是壮了他们的一点胆气而已,会看见收复燕云的作用?也许会,但他们更多的是看到自己的工钱增加了,会看见西夏归附的作用?也许会,但他们更多的是发现马匹更多。” 话说到这里就不能再说了,三人都是聪明人,冯京的意思也很明显,百姓只会看到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就如同天下人一样。 帝王的思维往往不能触及到百姓,百姓的思维也不会触及到帝王。 赵祯忽然开口大笑:“这反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典故来!有一日朕……正巧遇到一位老农于田间耕种,我去讨碗水喝,我便问他:皇帝每日怎么过活的?你们可知老农作何回答?” 富弼和冯京两人莫名其妙,赵祯推开饭堂的小门道:“老农答曰:还能如何过活?大抵是用的金锄头罢了!” 赵祯走进小饭堂之中,显然孩子们已经吃过,饭桶里的白米饭是一点都看不见了,能吃上白米饭应该也是不错,这种细粮在原先可不多见,菜虽然不好,但也不是难以下咽的程度。 赵祯悠然的盛上一碗白米饭,再浇上一点菜汤,便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而边上刚刚反应过来的富弼吓的魂飞魄散,在这里官家完全抛弃了宫中的规矩………… 而门口站着的冯京却呼喊明白了赵祯的意思,大步走来望着赵祯道:“你的意思是老农是井底之蛙?可没有这老农您手中端着的白米饭又从何处来?!” 赵祯指了指边上:“坐下吃饭,君子之礼,食不语,寝不言!” 富弼上前在赵祯边上坐下,学着赵祯的样子吃饭,而边上的冯京却心中难受,有一肚子的话憋着想说出来,却又不能说。 待赵祯吃完,喝了漱口的清水,这才狼吞虎咽的吃完剩饭,盯着他道:“黄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赵祯指了指饭碗道:“你也瞧见了,这些吃食并非是什么残羹剩饭,孩子们吃的也大抵如是,白米饭,菜汤,这本就是一般人家的吃食,你吃的能有多好? 朝廷是给了贴补,可你却不知这小学的学监的难处,只认为这饭菜就该有模有样,钱都应该花在这上面,可你却没瞧见这小学的其他开销。 要知道小学之中先生的钱也在这补贴之中,帮工的钱也在补贴之中,诚然是理所当然,可正如你所说,人大多只会看到不好的地方,而你却没瞧见好的地方。” “这么说来,冯京也是井底之蛙了!” 富弼站在边上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这是官家对冯京的考校,不过他对冯京和赵祯的观点都有不同的理解,两人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也自然不一样。 赵祯看着冯京不服气的模样笑道:“老农整日在地里耕种,所知道的也是他自己的生活,周围的人也是一样,所以他眼光就是如此,而你在这里教书育人,所知出自书本,所听出自文人,所见在于神都城,于是也只是在自己的圈子里。 不过你所写的论疏却是针砭时弊,颇有建树,但其中的书生气也不在少数,革除时弊非慷慨激昂便可,也需有改革之良法,若无则不如不该。” 冯京点头道:“黄兄此言有理,冯京见识有限,所以在论疏之中只是支持革除时弊,支持官家之变,这些日子也在思虑如何去变。” 赵祯忽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自己心中所想!” 冯京也被撩拨到痒痒的地方,指了指学园中的亭子道:“学园狭小,只有一凉亭歇脚,二位官人请!” 显然他把赵祯也当作是朝臣,能得到两位朝臣的相见,其中一位还是翰林学士,冯京相当满足。 亭子不大刚好容纳四人对坐,三人在其中也算是绰绰有余,地上放着蒲团,席地而坐便是极好,富弼带着的小仆取来茶具麻利的泡茶。 冯京已经看出赵祯的地位在富弼之上,富弼每每做事都以他马首是瞻,于是便让了主客位,而自己坐在了下首。 “两位既然已经看到了冯京的论疏,当也知道朝廷最大的难处在于制衡,叠床架屋虽然好,可却是冗长迟缓,简单的事情也要拖上许久,若非陛下雷厉风行,更不知何年何月。担心的无外乎官员手中的权利过大,滥用职权,结党营私。” 这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赵祯和富弼连连点头:“不知你之见地?” 冯京自信的开口道:“当以御史为监察也!陛下初设巡查,监察二司以监地方官吏,何不以御史监察朝臣?这样一来既能监察官员,又能放权于官员!” 富弼笑道:“御史原本就负监察之责矣!” 冯京摇头道:“御史之则,掌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可说到底只监不管,唐时为十五人,到我大宋却减为仅仅六人,这六人分察六部百司岂能面面俱到?何况品级仅为从七品矣!” 赵祯望着冯京道:“你的意思是赋予监察御史更高的品级以及管辖之权?” “然也!”冯京坚定的点头道:“靠叠床架屋虽能限制官员之权,但却弊端却极大,不如放权监察御史,使之纠察百官,治罪定罪!” “定罪治罪?!”富弼声音徒然提高,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在大宋能定罪治罪官员的只有皇帝!官员之间只能上疏弹劾而已,最终是否有罪,全看官家的判断。 现在他冯京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治罪定罪便是和把皇权重要的一部分给分割出去,这还了得?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宋之台谏 赵祯从亲政开始就在为大宋寻找一个行之有效的监察制度,这么多年下来他从未停止在这条道路上的探索,监察司,巡查司都是他对地方官员的监察,这些人都是由科举选拔出来的年轻官员。 他们的一腔热血还没有经受朝堂的打磨,他们心中依然留存着读书人的坚持,赵祯在国子监的石碑上写下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早已成为他们心中的格言。 但对朝臣,赵祯却没有用上这些年轻人,这是在为他们着想,得罪了朝臣几乎对他们上升的空间有着巨大的阻碍,并且他们的稚嫩手段有时不是朝臣的对手。 当然随着巡查司和监察司的越来越完善,对付地方上的官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也是赵祯为何把黑手从辽朝全数撤出的原因,大宋的朝堂之中需要这些黑手收集情报,最少是帝王需要,为了放止黑手权利的泛滥,更为了放止锦衣卫旧事的出现,赵祯坚决的杜绝给予他们任何权利。 诚然,由黑手收集情报并由他们抓捕,押送京城是最好,最方便,最快速的选择,但赵祯依旧不松口,并且他担心后世之君会再次开这个口子,打算彻底取消黑手。 但赵祯逐渐发现他对黑手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朝中官员有没有贪没,贪没多少,有没有渎职,有没有行贿受贿,这些都能从黑手那里得到详细的信息。 错误非常大的,证据确凿的,直接命大理寺抄家,圣旨之下,一抄一个准,以至于许多官员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是因为担心被抓到身败名裂,而是觉得赵祯有“天眼”,只要越界,必被抓! 不过赵祯却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一来事情早晚有一天被人识破,甚至已经有人识破,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世界上可不止自己这一个聪明人。 其二便是这种阴私手段就不该是帝王所使用的,堂堂正正的威慑才是帝王知道,这种剑走偏锋可用一时,可除一时之弊,但却不能长久为之。 可如此一来,赵祯真的就没有什么好方法了,至于御史台和大宋的台谏系统,赵祯在之前根本就没有多少考虑。 事实上大宋的台谏系统很完善,宋之立国,元气便在台谏。 朝廷有大政事,台谏可以否决;君主有过失,台谏可加制止;百官犯错误,台谏可以给予批评弹劾。 而台谏在选任、回避、言事、监控等方面都形成了完备的制度。在选任制度上,确立了侍从荐举、宰相不预、君主亲擢的遴选原则及相应程序。 风闻言事、公文关报、取索公事和出巡采访的制度化,能确保台谏监察的信息可信度,自赵祯亲政一来,一直保持台谏对君权与相权都享有独立的监察特许权。 不过这套制度在理论上是合理、系统、严密的,并且每一方面都十分显著,其在实际运转上也确实发挥过作用,比如现在朝堂之上的规矩可不是一般的严厉,殿中御史如同探照灯般的眼睛盯着朝臣的一举一动。 巡城御史更是成为神都城中的一群“恶犬”酒楼茶肆不放过,象棚瓦里不遗漏,青楼妓馆遍地搜,只要发现官员不合规定的饮宴,立刻当场弹劾。 若是你不服,那正撞上枪口,簇拥着你去皇宫的宣德门外跪着示威,就问你怕不怕! 御史台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赵祯强行赋予了他们一定的权利,有三大法宝可以遵循,只要朝臣的行为超越三种诏令的一种,便可弹劾。 其一,戒励诏令。其二,指令诏令。其三,宣谕诏令。 皇帝对台谏的监管主要通过三种考核完成,直到现在赵祯依然保持着老爹宋真宗留下的这套系统。 其一,月课。真宗整顿台谏的天禧诏书明令规定:台谏每月须一员奏事。 其二,御宝印纸。大宋袭用唐代以特定用纸供台谏官书写弹章谏草的成法。这种特殊的纸张的多少是有数的,只能在台谏与皇帝之间传递,少一张都是大罪,为的就是确保皇帝对台谏的掌控。 其三,台谏章奏簿。御宝印纸能使君主掌握台谏言事数量的多少,而台谏章奏采用与否则是衡量其言事质量的重要参数。 至和二年,赵祯在禁中置台谏章奏簿,同时命中书亦置台谏言事簿,既作为考绩台谏的方式,为的是沟通台谏与君主、宰执之间的言事渠道。 但台谏的弊端极大,台谏监控机制中君权的独尊,与分权制衡的立法精神是根本冲突,本就是家天下的王朝,君权本就是至高无上,岂能让台谏独立于外? 于是在实际运作中则难免造成独尊的君权在最终监控方面的操纵失误,而君权的失误便为相权染指并进而控制台谏开启了方便之门。 现在还没有体现出来,但赵祯知道,相权对台谏的寻隙伺机罢出补外、明为迁宫阴夺言职、进擢朋附引诱后来等等手法,无一不是以君权对台谏系统的监控失误为前提的。 至于权奸之相察京、韩侂胄以假借御笔移易台谏作为控制言官的虎皮。 秦桧以弹去执政补以言官作为独揽相权操纵台谏的权术,秦桧、韩侂胄以每除言路必兼经筵作为交好台谏,窥伺君主的途径。 还有那史弥远、贾似道以“检审副封付出言章”作为专断言路的手段,也无不以君权失控为契机,从君主手中窃取了对台谏系统的最后监控权,导致了台谏系统的全面危机和分权制衡的最终倾覆。 赵祯可不会让台谏成为奸臣手中的工具,更不会让它反伤大宋,衬托出君王的愚蠢,但之前他一直没有好的办法。 大宋的台谏系统就像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赵祯总觉得要割掉,但又心疼的一个东西,但今天,冯京的一番话使得他豁然开朗。 大宋的台谏之所以会不受控制的出现弊端,被人利用,其根本原因就是它看似存在独立性而事实上完全是依附皇权而出现的产物,只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了,才会诞生出一种自己的品行,就像是独立的人格…… 而想要完成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但这前提却是却是君王完全不能接受的东西——分割皇权!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老赵家的“本事” 若是想让台谏完全的发挥作用,就必须要有一个独立的系统,甚至要完全独立于皇权和官僚体系之外,只有保留它的独立性和公正性,才能让台谏成为大宋朝堂上的明镜。 才能让监察之权完全的发挥出来,但这一点却是历代帝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所有的帝王最先要保障的都是皇权的完整性,集权专制才是他所希望的。 即便是赵祯在亲政以来也是这么做的,甚至是下意识的加强和集中皇权,而对于大宋的天家来说,立国之本就是皇权的集中。 历史是最好的老师,老赵家的人从中学到了很多,汉代的七王之乱说明分封制不能搞,外戚干政使得老赵家的人对外戚时刻提防,这还不算,还要拉着文官同时提防他们。 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于是便把武将使劲的压制起来,并且再次拉着文官一起钳制,让武将成为文官的手下败将,让大宋的整个国家气质变成了文质彬彬,让华夏汉室的热血与尚武之风消逝。 最后便是文官了,这些文官成为了老赵家最忠实的“工具”,让他们攻击外戚就攻击外戚,让他们钳制武将就钳制武将,在此之后呢? 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老赵家其实对文官最好的压制就是在政治上,首先大宋的文臣是没有造反的可能,同时心中的思想也被儒家思想所统治和限制。 武将虽然被他们压制,可兵权这东西却不在他们的手中,没有兵权这一最为重要的“成功条件”文官如何造反? 大宋的三权分立是皇权,相权,和财权的三权分立,他们分别代表了军,政,财三权,但同时又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在这看似三权分立的制度之中。 军权绝对在皇帝手中,而财权虽然在三司,可三司使乃是大宋的臣子,是皇帝的朝臣,是朝廷的计相。 政权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可以拜相的同时,也可以罢相,老赵家的人只不过是和天下人玩了个文字游戏,看似三权分立,其实内在还是皇权独揽! 有些时候,皇权只要不过多的干涉现有体制,便会出现三权分立的景象,也是假象,所以后人常常说宋朝是最接近宪政的一个封建王朝。 赵祯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他是权利的拥有者,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与可笑。 能通过陈桥兵变夺取江山的赵大,能在兄长死去之后第一时间夺取皇位的赵二,这两位开国的太祖太宗哪一个是好像与的?! 他们通过自己的执政逐渐的把大宋江山和朝廷变成一种看似无害而开放的存在,但事实上却被牢牢的攥在统治者的手中。 若不是冯京提出分割皇权的观点,至今赵祯都会不以为然。 但随着冯京观点的提出,赵祯犹如醍醐灌顶,仿佛一下明白了一切,冯京不仅仅是要分割皇权,更是三权分立的开始。 也许他心中没有这个想法,但对御史台以及整个台谏系统的建议却和三权分立和核心内容相通。 归根结底,就是需要给监察机构以相对独立的权利,也就是说台谏应该是独立运行的,不受皇权的制约,不受相权的干扰,实行一种本质上的独立。 历代帝王已经和独立的相权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再去分权让监察系统独立? 到了大宋,皇权的集中更是前所未有,这看似分权的行为本质上是老赵家玩弄的一个文字游戏,为的是做给天下人看而已。 但到了赵祯这里却是要进行改变,想要改变朝堂之中已经不能跟上时代前进步伐的官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台谏对官员进行监督。 一个完整的台谏制度是文官滥用职权的克星。 事实上台谏是用来监督文武百官的,并没有和皇权直接造成冲突,而文官却会把台谏视作“同类”事实上却是台谏和朝中的文武百官都不是一类。 台谏靠什么存活?靠的就是和对文武百官的挑刺,靠的就是对帝王诏令的严格执行,没有这些他们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而冯京却很清楚这一点,并且把它当作革除朝中弊政的主要手段,其实就是在叠床架屋制度失效的情况下,利用台谏对文官进行监督。 富弼早已被这个大胆的理论惊呆了,给予监察御史定罪,治罪的权利,这是在从皇帝的手中要权!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胆量和魄力不可谓不大! 但赵祯却并没有惊讶,大宋的年轻人最善于创造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无论是格物,还是制度,亦或是思想。 分割皇权也许对于其他帝王来说完全不能接受,但对于赵祯来说却并没有那么困难,再说这皇权既能放出去,便有把法收回来,只放不收的就不是帝王,而是蠢猪! 而眼下,赵祯看着年轻的冯京,同时也让他想起一个相差无几之人,他的刚正不阿可以与包拯相提并论,并且有着丰富的朝堂经验,以及对制度的了解。 赵祯看着西面即将落山的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而他和富弼两人在这小小的学园凉亭之中已然是坐了一下午。 望着对面依旧侃侃而谈的冯京,赵祯笑道:“你说的东西我算是明白了!不过你只是在这里说有用吗?难道就不打算参与其中?” 冯京笑了笑,笑容中充满自信:“晚生后学今年便打算考取功名,参加今年的恩科!” 赵祯笑着拍了拍手:“那便祝你金榜题名,时间也不早了,彦国咱们也该回了吧?” 富弼心中明白,赵祯定然是不生气的,并且起了惜才之心,否则也不会开口询问,连连点头:“该回去了,今日见到这位针砭时弊的才子,也算是不虚此行嘞!” 冯京起身相送,赵祯拐出小院门的时候便瞧了一眼远处立于台阶上拱手施礼的冯京,小声对富弼道:“这可是乘龙快婿,你便可以准备了,若是能榜下捉婿,那可是极好的!” 这话有些突然,富弼微微一愣,看着赵祯大步上了马车,心中却在盘算,这算不算是皇帝赐婚?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老而不死为贼! 虽然这次大宋在西域师不功,但帝王完全回来了,也就自然是大宋的喜事,再加上大宋第一次在木兰围场秋狝,于是便有了恩科一说。 恩科这东西其实就是一种赏赐,开宝三年,太平兴国二年,太祖、太宗分别赐参加省试、殿试落第十五次、十次以上者“出身”。 事实上恩科成为定制的主要时间是在咸平三年,也就是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赵恒当政的时候,他为了鼓励读书人,允许举人年高而屡经省试或殿试落第者,在遇殿试皇帝亲策士时,由礼部另立名册奏上,参加附试,称“特奏名”,这就是相当于便向的“内定”人选。 当然这些人的名次是和普通的制科无关,只是给予年老者以官身,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幸苦读书的一丝安慰,于是这是为恩科之嚆矢。 所谓的恩科其实并不在于这“特奏名”而是在于缩短年轻人等待科举的时间,只是把三年一次的科举缩短了,毕竟科举是为国选材马虎不得,并不是说恩科就意味着今年的恩科简单。 富弼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今年礼部贡举的主考,同时赵祯在今日的正朔朝会上向所有朝臣,文武百官宣布,大宋即将取消叠床架屋的官制。 而在此之前是一个过度阶段,一切俸禄贴补都按照原有不变发放,不会在物资上有任何影响,现在要改变的只是这个纷乱的官制而已。 赵祯实在是对大宋的官制忍无可忍了,这是大宋朝堂高效工作的巨大障碍,并且也是混乱的,甚至连大宋自己的朝臣都不是全部明白其中的区别。 赵祯相信,即便是辽朝的密谍进入皇宫,也难以在众多的衙门之中找到自己说需要的东西! 大宋的官员品级十分之复杂,分别由差遣、本官阶、散官阶、勋官、爵位,贴职等组成,这差遣实际上做事的岗位,多数为临时工,因为这是最为实权的东西,当然不能放权,而临时工就要简单的多,只要时间一到,或是事情处理完,那你的差遣就自动解除,相应的权利也会再次过度到帝王的手中。 所以这差遣才是大宋真正办事的官职,而本官阶又称寄禄官,即享受怎么样的待遇,名称就是三公六部九卿等前代留下的官职,这些官职在前代也就是唐代的时候是实打实的官员,但在大宋却成为了区别官员之间俸禄标准的东西。 散官阶是官员实际的上的等级,又以文资和武阶对应文武大臣,这是一种行政上的高低。 这还不算完,当到达高级官员的时候往往会有贴职,这是专为文人而设的荣誉称号,如某馆某阁大学士、学士等。 还有俩个不得不说一下,勋官与爵位,这两样东西听名字便知道没有实际作用,这是专门留给开国功臣之后的官职,或是大功者爵位之类的东西,勋官共十二转,荣誉头衔,并无实际作用。 爵位荣誉头衔加额外补贴,封邑与实封往往不一样。 如此这些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各种官称,官衔,官品,大概有数百种之多,极大的阻碍了朝堂的办事效率,虽然叠床架屋的制度有利于权利的集中,但却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朝堂的运行效率。 赵祯对此深恶痛绝,这也是他回朝之后烧的第一把火,大宋的官制必须做出改变,即便朝中百官反对,赵祯也有足够的理由。 当三才吊着嗓子宣布散朝的时候,一大堆官员选择留身奏事,赵祯瞧了一下,其中大多是保守的老臣,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便是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李若谷。 李若谷出身于书香名门,官宦世家。其祖父李光义,字匡正,五代时进士。早以博士受经,历任陕西扶沟县主薄、颍上县令、太子右赞善,后汉时还是朝议大夫。 其父李良弼,字梦得,五代时进士,历任济州防御巡管、宿州团练推官、庐州府录事、观察节度使等职。 而到了李若谷便更是中兴,虽然不是身居要职,但历任宋太宗、宋真宗、以及现在三朝,德高望重,名声甚嘉,乃三朝元老! 他的出现也给了许多人定下心来,这时候就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为反对派出头,对于赵祯的这次改革来说,朝臣当中不开口的大多便是支持的,他们虽然支持,却没办法发表自己的观点。 并非是不情愿,而是有着自己的考量,若是成功最好,但若是不成,以后还如何与同僚相处下去?朝中的人都是聪明到家的,当李若谷站出来之后,便没人再开口了。 他不仅是领头者,更使得所有朝臣都有了一块挡风墙……………… 三朝老臣出来,赵祯自然要召见,李若谷为人如何赵祯心中有数,但他不明白,这个老臣向来是最会站队的,并且把朝堂看的清清楚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成为别人手中的“马前卒”? 李若谷进入后殿等待的时候,大殿之中的官员便也不再坚持,陆续的离开,他们知道只要李若谷上前,皇帝便不会召见自己。 一群臣子三三两两的走出殿门,而走在最前面的范仲淹却被苏洵拉住:“范相公,这李子渊是怎么了?居然挺身而出,都如此年纪了,不该明哲保身吗?以他之资历,少说也能得一个太子三师之类的致仕。” 欧阳修就在边上,望着苏洵道:“这谁家的东西被动了,谁家人不心疼?” 但欧阳修却默默不语,望着乾宇殿高高翘起的飞檐忽然转头道:“他是三朝老臣,这三朝之中有多少的风浪尔等可知道?” 见两人摇头,范仲淹冷笑道:“太多太多,但他李子渊能历三朝而青云直上,说明此人极为精通官场之道,怕是这次并非是反对官家!” 范仲淹的话让欧阳修和苏洵两人猛然一惊,对啊!所有人都以为留身奏事的人是在反对官家,可若是他李若谷并非是反对,而是支持呢?! 如此一来便可给予所有反对的人一个大大的措手不及,也能使得官家的改革得到鼎力相助,显然这个时候李若谷的所作数为乃真算是“雪中送炭”。 三人不禁相视苦笑,苏洵无奈的挤出一句:“老而不死为贼!”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李若谷的能力 帝王的威严有的时候就是体现在繁琐的礼节上,即便是平庸之君通过一系列的礼节操作也会让一般人觉得他极为高大与威严,但赵祯不需要这些却也要遵守这些礼节。 本打算在乾宇殿后殿之中接见李若谷的,但别说是三才不答应,就是李若谷本人也不同意,必须要在垂拱殿中觐见,这是他的权利,也是他自己的体面………… 精美的垂拱殿之中,李若谷束手而立,声音苍老中带着恳切:“官家,我大宋叠床架屋之官制实属弊政矣!虽国朝之初大有裨益,可到了如今却今非昔比,早已不适朝堂之制也!实乃弊政!臣万望官家革故鼎新!” 赵祯看着眼前垂手而立的李若谷,从他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这个三朝老臣,大宋朝堂顽固的保守派居然是在自己提出改革官制后第一个支持自己的。 这让赵祯准备一肚子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就像是受了内伤一样难受,一时间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赵祯颇为感慨的说道:“朕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李若谷温和的笑了笑:“官家!谁不知这叠床架屋的不好?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太祖太宗能想出其他制衡之策,早已把这法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非心中所愿,实无奈尔!” 赵祯好奇的望着李若谷:“你怎么知道朕就一定有办法?” 面对赵祯的问题,李若谷的表情颇为严肃:“说句狂妄的话,官家和我大宋的历代帝王都不相同,不,甚至是和汉家的皇帝都不一样,拥有超脱“棋局”之眼光,无论什么事,到了陛下手中总有奇异之法破之!臣相信陛下这次也一样,您能如此果断的废除弊政,自然有高明的手段!” 赵祯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忽然明白为何李若谷能做到三朝常青,这货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心理学大师,并且是政治心理学的大师! 能从帝王的一个决定,一道旨意中猜出其中的道理,他李若谷也是没谁了。 到达赵祯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是通过表象见本质,看似是他李若谷在赌,但事实上绝对不是,这是他从多方面分析所得到的结果,相当于后世的心理侧写。 赵祯觉得李若谷就是心理学大师,最少也是一个出色的哲学家,把人心和人性揣摩的非常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他看的一清二楚,朝堂上的人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来李若谷这是第一个站队的人,而且从他之后,将会有更多的人跟随他站队,可以说李若谷的倒戈使得保守官员的一座大山崩塌了。 想想也是,能在三朝常青的他怎么会随便成为别人手中的试金石? 瞧着李若谷离开时候的潇洒,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李若谷是来将了自己一军,自己怕是要考虑一下如何给他一个体面的官职了。 李若谷在朝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多少人以他马首是瞻,一旦他支持改革官制,赵祯便可一举把朝堂之中的反对声音拿下,任何反对改制的官员都将无话可说。 赵祯想了想,看来只有太子三师之位才最合适李若谷了:“三才拟旨敕封李若谷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加封太子太傅衔,以为夸耀!” 当然,这里的太子太傅绝对不会是实衔,不过是个虚衔的名头罢了,一般是用在德高望重的老臣死后作为加封,现在封赏,便是荣耀无两的印证! 至于给李若谷的官职,也算不得什么顶顶好的职位,即便是在改制过后,礼部侍郎也算不得什么,上面还有一个吏部尚书在那压着嘞! 赵祯相信,在这个时候给予李若谷封赏,所有人都会知道李若谷的态度,毕竟这种封赏是要以圣旨的形势发放的,必须昭告天下,传报官一路要敲锣捣鼓的前往李若谷的家中,并且邀请四周德高望重之人前去观礼。 在活着的时候被封为太子太傅,这是多高的荣耀加衔? 赵祯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原本他认为朝堂之中的形形色色早已被他尽收眼底,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朝堂之中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但当赵祯翻看李若谷的履历时更是被他的才能所惊到。 原本认为是一个靠站队,靠审时度势上来的官员,事实上却是一个能力不输与当年夏竦的一个能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赵祯简单的看了三个较为经典的案例,起初他李若谷中进士的时候并没多么出色,只是补了一个小小的长社县尉。 但一个人的能力是否强大不是在科举的试卷上,而是在当官之后的政绩上体现出来的。 在任期间,因州上修建兵营,让百姓捐送木材,主管衙役为了勒取贿赂,多以不合征用标准为由,让其退回,使百姓叫苦连天。 李若谷知悉后,让百姓将木材按长短粗细分类集中在一起,自行组织送到州上交差,免去了其中的盘剥。 这样一来既没有在明面上戳破衙役的勒索,又让百姓免去了负担,同时也在告知那衙役,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知道,初到地方即便是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 之后李若谷晋升为大理寺丞,知宜兴县令,宜兴地区历来是产茶区,茶农则以茶叶抵税。李若谷到任之前,官府对老百姓所交茶叶凡不合格者一律没收充公,实为盘剥茶农之恶道。此时的李若谷已经是一县之父母,自然该管理地方。 他到任后立改此弊政,将不合格的茶叶退给茶农,另行变卖,换回好茶叶重交,单单这一举动便深受百姓爱戴,也给他的官员生涯博得了清明。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吸引赵祯的是第三件卷宗,这比其他的都重要,甚至比他之后的履历都要来的有用也更能体现他的手段和才干。 甚至推翻了赵祯之前对李若谷的判读,这稍显瘦弱的老臣有着杀伐果断之能的干练之臣!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六扇门”的拆分 卷宗记载的是李若谷担任潭州知州时的事情,这潭州便是后世的长沙所在,原名为湘州,以地有昭潭而名,改湘州为潭州。 山林众多,地势险峻,又有无数水泊,便成为盗匪藏匿之地,前几任知州深知其害,但却无法剿灭,但他李若谷上任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把这群盗匪列入首案。 李若谷发现本地有一些从流放地或刺配地潜逃回来的罪犯屡屡作案,手段残忍,大多是以前那些在洞庭湖杀人抢劫而没有定成死罪的惯犯。 原因很明显,前几任知州担心盗匪报复,并且发生更大规模的动荡,为了自己的勘磨和政绩而隐匿不报,但他却忍让不得,势必要将这些盗匪一网打尽。 于是李若谷便秘密部署,在破案之后率领当地民壮,衙役,乡兵近千人围捕,抓获后将这些人以前后几件杀人案一起上报,判处死刑,并在市场上公开执行凌迟处死酷刑。 虽然卷宗上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但赵祯知道能做到一网打尽,必有过人的智慧和才干,那些江洋大盗身上都背负着人命官司,岂是一般毛贼能比拟的? 能一举剿灭他们,没有实打实的本事绝无可能,何况这是一次官府牵头,军民配合的雷霆行动,计划,器械,保密,排兵布阵一样都少不了,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更大的事端。 但最终却让他李若谷天衣无缝的完成了,由此可见他并非只有一颗爱民之心,相反他手段高明,才学广博,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消灭当地的盘踞已久的匪患。 由此赵祯可以肯定,李若谷根本就不是一个靠观风望向而走到今天的三朝老臣! 放下手中的卷宗,赵祯微微感叹:“没想到他李子渊也是个能臣干吏,朕先前倒是小看他了,单单就是这剿灭匪患的一手,也能让他在朝中文臣之列出头,难怪父皇以才干精练为评!这么说来朕的改制在他心中也是早有沟壑,也不定是因明哲保身,审时度势而支持朕之改制!” 既然是能臣,赵祯就不会埋没他,而李若谷虽然上了年纪,但对于善于养生的大宋文臣来说,只要不出现大病,一般都是能出任的。 而赵祯觉得自己单单给李若谷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有些屈才了,以他的能力和水平以及现在的声望,最少也是一个三法司主官,而且大宋现在急缺的便是这个人才。 仿佛是瞌睡送枕头,老天就见不得赵祯手中无人可用,李若谷的出现不仅仅让他有办法打破改制的僵局,更是让他有了一个合适的三法司人选。 早在商代三法司便是三个中央司法机关的合称,《商书》有云:“天子置三法官,殿中置一法官,御史置一法官及吏,丞相置一法官。” 汉代以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三个司法机关的会议,称三法司。《新唐书·百官志一》:“凡鞫大狱,以尚书侍郎与御史中丞、大理卿为三司使。”这里的三司使并非是大宋的主张财政的三司使,而是三司的长官。 重大案件皆由三个机关共同审理,因由三法司会审也称“三司会审。” 只不过华夏的司法机关总是会有所改变,唐代是历朝历代之中,封建法律的高峰,在这个时代的法律发展史上起了重要的典范作用。 唐代审判权主要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行使,这种制度也受到了大宋立国之初的沿袭,在中央,审判机构为大理寺,对大理寺判决的复核机关为刑部。 但大宋在沿袭这一制度的同时,也加入了自己的改变,当然也是延续了老赵家对别人不放心的传统,太宗时在宫中设置了审刑院,将大理寺、刑部复核的职权归入审刑院。 不过在真宗时,又恢复大理寺与刑部复核的职权,当然大宋除大理寺、刑部之外,还设有御史台,这一套老赵家人自己创新出来的台谏系统在司法制度中充分发挥了吹毛求疵的精神。 稍有疏漏都会被抓住,并且再次进入御史台的监督之中,故宋代审判权也主要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行使。 三法司其实就是三座衙门,并且是功能相近的三座衙门,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三座衙门紧挨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更大的衙门,看似是一个大院子,其实中间有围墙相隔。 一般见识过这三座衙门的百姓,看着眼前的巨大公衙,便会下意识的叫出一个词“六扇门”,时间长了,这六扇门也就变成了三法司的代称。 整个衙门外墙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位于中轴线正南方位的大门。这个大门也叫“头门”,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门洞,而是一座有屋顶的建筑物。 这种屋宇式大门是公衙建筑的特点,它的形制受到法律、礼制的严格限制,无论多大的州县,大门都只能是三开间(建筑物正面的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横向空间为一间)。 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六扇门,所以州县衙门也往往俗称“六扇门”,当然这六扇门和朝堂之上的六扇门可不能相提并论,只是那么一说罢了。 而这“六扇门”却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大宋现在的“六扇门”是三座衙门,虽然互有重叠,但赵祯却可以把他们整合成公检法三个衙门。 刑部自然是公,大理寺便是法,至于御史台就是检! 其实后世的公检法也是从这三法司中延续而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而三权分立也是最稳定,最制衡的划分,把大宋的三法司更加明确,更加详细的规定,并且适当的给予他们部份权利。 赵祯相信,这三个衙门所产生的作用是超乎想象的,既然要把御史台从朝堂之分离出来,那就要做的彻底,让御史台成为大宋的监察机构,并且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监督。 至于刑部和大理寺,赵祯是完全不考虑把他们从朝堂中分离出来的,这两座衙门本就是朝堂之中的一部分,刑部属于六部之一,而大理寺则是属于九寺五监之一,如何划分出去? 相反,御史台在朝中本属于独立存在的系统,即便是属于文臣序列,但也是在文臣的对立面上,自然跟容易独立。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皇帝挖的坑 李若谷的任命一路敲锣打鼓的抵达他在东城的府宅之中,从宫中出来的礼仪官带着高高的节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小内侍,带着各种各样的赏赐前来。 四周是从皇宫中出来的禁军仪卫,全都是金盔金甲好不威武。 陈彤穿着有史以来他穿过最华丽的仪服,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抵达了李府的门口,四周的百姓几乎都蜂拥而至,而这些百姓是什么人?自然是朝臣的亲眷或是朝臣了。 东城是什么地方?住的不是高门大户便是豪商巨贾之家,官员多如牛毛,有人甚至杨言“宁要东城一片瓦,不要西城一间房。”可见东城在神都之中的地位。 当然也有不少人恨死了蔡伯俙,因为是他一手把东城的房价抬高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房价抬高背后所带来的好处。 东城也是整个神都之中居住环境最好的城区,这里的小学甚至都是名士云集,甚至有一些官员自发的前去授课,这一点根本就是其他城区所不能比拟的。 今日正是李若谷授课之日,虽然他以上了年纪,可依旧看重后辈的学业,但谁知瞧见买没到家门口就被人流堵住,四周的人高声询问前面的人:“瞧见没有,什么眼色的?!” 前面的人看清后高声回应:“三哥哥,瞧的清楚,玉轴,黄缎!” 四周的人便如潮水般哗哗的叫了起来:“不得了!不得了!这是一品为玉轴,看来他李若谷被官家大封了!” 随即有人质疑道:“不应该啊!听家中长辈说,这次朝会之上,李子渊首先反对官家改制的,官家还能给他如此封赏?” “你懂什么,这是官家被李公的话给说服了,咱们官家可是极为仁义的,定然是给了李公封赏!” 边上的更加不服气:“咱们可能给他一品官?这玉轴头可不是平白来的东西,非三师不可得焉!若陛下真有如此封赏,那还了得!” 话还没说完,一阵钟鼓之声响起,四周的人迅速避让,眼尖的人瞧见行来的车驾,大惊失色道:“教坊司!教坊司的来了来奏乐了,定然是三师!矣!陛下居然如此礼遇他李若谷!羡煞旁人也!” 边上的李若谷以最快的速度遮住自己的脸,弯着腰的便往府宅后院而去,这后院有小门,能容得下他进入,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心中冰凉。 花白的胡子都快被他拽光了,怎么会这样,官家此举显然是告诉天下人,他李若谷就是支持改制之人,而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彤站在李府的门口,眉头紧皱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还没寻得你爹?你这儿子当的实在可笑,家中父亲大人去了何处也不知?” 李赟无奈的苦笑道:“按说父亲去了学堂讲解经意,可派人寻了,却是不见,还请大官稍后,父亲大人定然快归了。” 陈彤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某是能等得,可过了吉时就是大不敬,这让某如何交代?司天监可是算准了时间的,幸亏某走的早一些,否则怕是早已过了。” 李赟立刻心领神会,伸手从腰间解下玉佩拍在陈彤手中:“大官多多担待,快也!快也!” 陈彤微微点头道:“也罢,这差事总不能不做,某也般你照应一番。”说完陈彤便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时间高高的节杖便竖在了李府的门口,而教坊司的人摆开阵势卖力的奏乐。 瞧见声势愈发的浩大起来,李若谷一时大怒,自己儿子显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跺了一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不如赶紧接了旨意赶紧躲过去。 于是李若谷便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嘴中念叨着:“哎呀!老朽来迟了!大官恕罪,大官恕罪!” 陈彤能在李赟面前拿大,但在这个即将被封为太子太傅的李若谷面前却不敢拿大,躬身施礼笑着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您现在是官家的辅弼之臣,深得官家器重,这封赏可是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您瞧,香案,贡品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这就接旨谢恩?” 李若谷连连点头:“然也!然也!” 陈彤在香案之前宣读圣旨,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居然命人在李府的门口准备一切,这宣读圣旨事实上就是在昭告天下,但是为了表达谦逊,一般都是在府中进行的,除非特别荣耀的事情,否则不会在门口摆设。 当然,在宣读之前,许多人事实上都看出了端疑,玉质的轴头,名黄色的圣旨,再加上节杖,教坊司的奏乐,这必然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果然,陈彤宣读的圣旨让众人大惊:“…………兹以李若谷为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参知政事,因其辅弼三朝,特以太子太傅夸耀其功!” 随着陈彤的话,四周的围观之人长吸一口凉气,教坊司的乐队也开始了演奏,并且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一群壮劳力上前从车上掀开红布,抬着一块大石头下来,这是属于太子太傅的荣耀,也是朝廷的赏赐“下马石”。 只有功绩相当高的官员才能获得这种东西,文官为下马石,武将这是在门口左右摆放的大戟。 四周人直呼不得了,不得了,有下马石的人家可不多,最近的也就是夏竦的府宅门口得了这东西,还是在他去世的时候官家派人送上的。 能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太子太傅的虚衔,还能得到下马石这样的文臣荣耀,简直是不得了!更何况官家给了他刑部尚书,参知政事的待遇,这可是实打实的官职。 许多人瞬间明白过来,显然这李若谷并没有在留身奏事的时候选择发对官家改制,说不定还是支持了,他现在就是最大的受益者,瞧瞧!刑部尚书,这若是实权之官,那手中的权利可谓是极大。 刑部又称秋官,掌管国家的法律、刑狱等事,刑部尚书自然是其中主管之官,官家改制之后,权利不可谓不大。 四周人哗然的同时,李若谷脸色极其难看,显然自己着了官家的“道”,已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帝王之学 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参知政事,这三个名头哪一个拿出去都吓人。 所谓资政殿大学士,事实上就是参知政事的恩宠之衔,先帝朝时,参知政事王钦若罢政,真宗特置资政殿学士授钦若,以示尊宠,无吏守、无职掌,仅出入侍从备顾问。旋又以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 后由罢职辅臣充任,以示尊宠,此二职除罢宰相外,它官充任仅为特例,由此可见李若谷头上盯着的资政殿大学士有多么清贵。 李赟还准备祝贺父亲,但却瞧见在宫中仪仗走后,父亲的脸色却比锅底还黑,以最快的速度命人把赏赐都收拾了,进入府中的院落乱转。 而门外议论纷纷的众人并未散去,甚至有人在第一时间递上拜帖。 “大人何以愁眉不展?” 李若谷望着不解的李赟道:“官家如此大张旗鼓的赐给为父如此官职,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妥?为父虽然决定支持官家改制,但也不曾想被架在火上烤。” 李赟不解的问到:“大人这是何意?官家青睐难道不是好事?” 李若谷望着人到中年的儿子,苦笑着说道:“玉恒啊!你这般年岁了,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如何在朝堂之中立足,所以为父让你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已经很好,不要再想着上进。” 李赟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李若谷看着他茫然的眼神道:“官家即将改制,今日朝会不少人反对,而为父却在留身奏事后得到如此赏赐,你说别人会怎么想?难道就不知道为父已经倒戈支持官家?那些保守臣子岂不是恨死为父?” 话都说的如此清楚了,李赟也瞬间知晓父亲的意思,小声道:“也就是说官家这是把大人逼迫到了前面,充当那些人攻击的草人靶子?” 李若谷这才满意道:“没错,官家这一手来的极好,把为父变成了保守之人攻击的目标,却转移了问题本身在官家身上的道理。” 李赟不解的问到:“那父亲为何要受此旨意?完全可以拒不接旨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博得了清名,也让旁人觉得您并非是支持改制之人?” 李若谷瞪了儿子一眼:“这事情是老夫说的算的,你看不出来官家是打定主意要改制的了,逆势而为实属不智,再说有舍才有得,刑部尚书,参知政事这两样是能轻易得到的,官家这是让老夫付出点代价交换而已!” “我等是改制的受益者,所以只能支持官家,朝中的大多数臣子也都是支持官家的,原因为何?就因为他们的名头上挂着尚书衔,六部尚书多是参知政事,中书,门下两省官员影响不大,有人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谁不希望?现在看来官家是早已打算改制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中枢影响如此之小!” 经过父亲的提醒,李赟也发现这个问题,细细算下,中枢官员是被影响最小的官员,官家可谓是早已准备好让中枢官员支持,这份谋划也太早了一点吧? 可事实上李家父子猜错了,中枢之所以受到冲击小并不是赵祯早早谋划,而是因为他对官员的任命还是以实职出发,并且虚实结合,两府官员基本如此,并没有相差很多的职衔和差遣出现。 相对与上了“贼船”的李家父子,赵祯却在宫中对自己的儿子赵旭讲解一下鲜为人知的东西,这是只有坐上君王或是储君宝座的人才能分享的学问。 宝章殿中,天家的这对父子随意的坐着,宝章殿是皇宫中颇为偏僻的小殿,但赵祯觉得这里僻静,距离东宫又不远,便把这里划给赵旭作为书房一样的小宫殿。 每日他也可以在宝章殿中和赵旭单独讲讲朝政之中的事情,这些事并非其他皇嗣能听的,也不是朝臣能讲清楚的,可以说这小小的宝章殿事实上是天家父子传承帝王智慧的地方。 赵祯抿了口茶水,让茶香在嘴中缓缓扩散后,对稍显紧张的赵旭开口问到:“父皇的改制可是在朝中掀起不少的风波,你就没有什么见地?” 赵旭皱眉想一想道:“儿臣不明白,既然是太祖太宗定下的制度,为何要改变?” 赵祯笑道:“这就对了,莫要紧张,心中有什么就问什么,朕从未因你不懂而训斥你,只是担心你不懂装懂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瞧着儿子腼腆的笑了笑,赵祯心中微微发酸,当年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比现在融洽的多,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大宋国事愈发的繁忙,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就变得不知不觉疏远了。 赵祯缓缓开口,声音颇为沉重:“我朝开国便面临许多问题,太祖太宗以史为鉴,为防藩镇割据及大臣、外戚、女后、宗室、宦官等人的擅权,又因抵御辽、夏等外敌的侵扰,放止成为五代梁,唐,晋,汉,周后又一个短命王朝,从政治到军事,从中央到地方,逐步采取一系列加强皇权之手段,瞧瞧现在,已然把政治、军事、财政大权最大限度地集中到朝廷,其核心要害正如太宗所云“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赵旭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祯,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若不是父亲所说,他还真的不是很知晓其中的意义,文臣们教导自己的时候可不会提及这些。 赵祯喝了口茶水,瞧见求知的眼神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咱们天家的手段这么多年来早已被外人看透,叠床架屋便是其一,当初太祖杯酒释兵权也是,至于设立三司使总掌大宋财政事实上也一样,最后都是变为帝王掌控而已。” “平章事、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中枢官制是中央集权的轴心,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使朝廷内外大批官员无所事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名义上都有正式官员,但除非朕特命,不管本部的职事。三省六部多有更迭互相推诿者多不胜数!这是什么?是朝廷每年消耗大量钱财养着这批闲人。” 赵祯越说越生气,但在最后感叹一句道:“凡是有利必有弊,各级官府层次重复,叠床架屋,机构空前庞大。但是却有利于帝王直接控制用人大权,朕可以随时提拔官阶较低而有才能者担任要职,也可随时撤换无能之辈。” 赵祯说完便望着赵旭道:“也许这就是当初太祖太宗所想也说不定…………”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天水赵氏的家风 赵祯做过这样的假设,眼下大宋流传下来的官制极大的保障了老赵家的皇权,虽然也极大的降低了办事效率,增加了朝廷的用度,但也是立国之初最好的选择。 以赵家这般通过兵变得国无论怎么掩饰都名不正言不顺,黄袍加身不过是美化而已终究是改变不了兵变的事实,天下人都觉得赵家做不得天下,可偏偏给赵家挺了过来。 靠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制度上的制衡,大宋的这种武将没兵权,文官遭架空对朝臣的权利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分散,保障了大宋王朝在建立之初的稳定,也让所有觊觎皇位的人无法下手。 这个看似怯懦保守的制度却是大宋的基石所在,为何太宗如此推崇这一制度? 随着赵祯亲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便愈发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还是那句老话:“非不愿尔,实无奈也!” 没有人比一国之君更清楚眼下大宋的官制带来的危害,太祖太宗也是皇帝,能作为开国之君有哪一个是懦弱无能之辈? 答案是没有,太祖太宗知道弊病,但却是故意留下的。 对于那个时代的大宋来说,需要的就是稳定,需要的就是没有内部威胁出现。 以充足的时间和国内环境助力大宋北伐,当时大宋的矛盾又在哪里? 赵祯看来,不在国朝之内,而是在北方,在契丹人的身上,在失去的燕云十六州,当时的东京城无险可守啊! 北方是一大片平原之地,真宗时遇到契丹人南下,只能决堤放水,淹没农田为沼泽抵御,这对汉家王朝来说有多惨?! 简直就是割肉喂鹰一般,可大宋又不是佛陀! 所以太祖太宗两代帝王心中的执念便是燕云十六州,太祖开了封庄库,而太宗倾尽国力北伐,只可惜最终便功亏一篑。 至于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有能力,有机会,但唯独缺少魄力,缺少扼住命运喉咙的果断,于是澶渊之战再次功亏一篑。 可以说大宋开国之后的一手好牌被打的稀烂………… 于是那本应作为临时官制,保障朝局稳定的官制也就被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祖宗之法,非等闲不能改变,且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这一切都是赵祯的猜测,但他觉得恐怕距离事实已经非常接近了。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忍受一个冗长如同半废物般的朝廷,为了使国内的一切安定下来,不得不让它变成一个废物也就罢了,可绝不会永远让它成为一个废物。 为了维护大宋的权利永远集中在皇帝手中就要牺牲掉大宋王朝未来的发展?赵祯绝不会相信太组和太宗会如此愚蠢,归根结底的说,大宋如今的制度就是当初定下的临时制度。 太祖和太宗定然是准备好了随时抛弃他们的可能,只不过到了太宗后期以及真宗朝的时候,因为在军事上的逐步“衰退”而迫不得已的完善了。 赵祯认为在太宗当真的后期他已经不打算改变了,但却把机会留给了儿子,孙子以及后辈子孙,绝不会是文臣口中所谓的祖宗之法形成定例。 前世之君无法改变的东西,便留给后世君王去完成,这…………好像也是老赵家的家风! 迈步进入宝章殿的内间,从一大堆书卷之中抽出两卷,赵祯回到了前殿对赵旭道:“这便是朕今日留给你的课业,题目也很简单,只是静观,抄阅,大声朗读!” 赵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父皇今日的课业居然如此简单,毫不犹豫的便接过,但当他看到卷宗上的名字时,脸色变得震惊。 小心的指了指卷宗:“父皇,这要大声朗读?”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大声朗读,并且要站在宣德门的御道内,乾宇殿之侧,不要觉得害臊,这是事实!” 赵旭的脸色颇为扭捏,最后只能躬身道了声:“儿臣遵旨!”便缓缓离开,走的时候步伐颇为挣扎,大有回身反驳的意思,但最终他还是拿着卷宗走了。 卷宗者何也?这是一场战争的产物,是真宗皇帝留下的,也被赵祯视作最有教育意义的东西。 景德元年十二月初七,宋真宗委派左卫大将军李继昌为国使,持誓书与姚柬之往辽营报聘。援助辽国的岁币之数,亦如曹利用所许诺。 随后辽国也遣使送来答大宋皇帝的誓书。这两份誓书,是确立宋辽关系的重要卷宗文献,也是律法形势存在的凭证。 《大宋誓书》《大辽誓书》 但这东西却不一定是屈辱,其中有深意的地方非常多,让赵旭大声朗读为的就是让他自己琢磨其中的意思,当然还有一点,考验他的脸皮,说的好听点便是让他锻炼君王的从容有度。 否则赵祯也不会让他在每日早朝前与乾宇殿之侧大声朗读了,当然还有一点,这是在提醒赵旭,提醒大宋的朝臣,宋辽之间没有和平,只有彻底的消灭另一番才有太平盛世,才有短暂的安宁。 当然这也是在告诉朝臣,皇帝连父子两人的脸面都不要了,就是要和辽朝死磕到底,北伐是必须的,谁要阻挡北伐,就是阻挡皇帝前进,阻挡大宋前进。 而改革官制就是准备的开始,没有人能改变赵祯已经拿定主意的事情。 赵祯信步走出宝章殿,看着不远处的太子东宫微微一笑,当年的自己可是在东京城的东宫中留下了许多快乐回忆。 至于北京城,早已是成为了大定府的称号,至于脚下这片土地,两千多年前便是燕国的国都,现在传承下来,成为大宋的国都,神都这两个字已经成为这片土地的永久称谓,相信后人都不会去改变了。 神都城的皇宫也变成了超越历代王朝的最大宫殿群。 与东京城狭小的宫苑相比,这里的庞大绝对会超出太祖太宗以及老爹真宗皇帝的想象,而东京城的玉清昭应宫也不能与之相比。 说来可笑,赵祯若不是在三才的带领下,自己都会迷路,不是他路痴,而是大宋的皇宫几乎每年都在变动,变得更大,更宏伟。 这还要归功于蔡伯俙当年留的一手,在建造神都城皇宫的时候,他便早已圈下了比宫殿大得多的土地,宫墙要远比皇宫大的多,这样一来,即便是扩建也不需要占用百姓之家了不是?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错必改,法必变 在三才的带领下,赵祯绕着宫墙便开始散步,这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只是不想回宫,今夜该去王语嫣的宫中就寝,但实在是不想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萧挞里的事情和她说。 和自己的正宫皇后说,朕在辽朝被萧挞里下药了,留下子嗣了……这话说不出口啊! 三才此刻也能感受到赵祯的心情,这位跟随赵祯半辈子的内侍是他的忠仆,只要赵祯不发话,他绝对不会泄漏半个字,但他也不知如何开解皇帝。 只能时不时的回头查看赵祯的表亲,最后在挨上赵祯一脚后讪讪的回头谄笑道:“官家,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当告诉皇后娘娘,毕竟是天家血脉,娘娘应有护佑之职,再说,这事情瞒也瞒不住,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好嘞!” 赵祯当然知道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好,无奈的笑了笑:“你说的也是,朕是着了道,但总觉得这事号说不好听,难免让皇后心中委屈。” 三才望着赵祯好一会,最后开口道:“官家,您是否是真的喜欢那辽朝娘子?”三才是什么人?是赵祯的贴身内侍,许都事情连王语嫣都不知道他却知晓。 更别说猜测赵祯的心思了,整个皇宫,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整个大宋都没人比他跟了解赵祯的心思。 赵祯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依旧点头道:“萧挞里深入朕心矣!然其毕竟是耶律宗真之后,亦是朕之弟媳,此番之后…………” “陛下思虑如此作甚?” 三才惊讶的反问道:“您是天下之主,若是攻伐辽朝之后,便也是契丹人之君,便是临幸又如何?至于圣人那里,更是好说项,帝王临幸者妇人亦可,何况地位如此遵崇之萧挞里?圣人绝不会恼怒,然官家万万要以圣人为尊,如此方能御内……” 赵祯望着三才,还别说,别这货说的确实有道理:“你这阉货倒是看得清楚啊!” 三才难得的露出腼腆表情:“官家这话说的,奴婢的家中也是有妻妾的…………” 赵祯摸了摸脑门,还真是把这件事忘了,别看三才是个阉货,但他家中却是极为“安定祥和”的,别的事情不好说,他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但在家中夫妻之间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别的内侍都去内侍省的小厨房吃饭,他倒好,总是能带着家中的吃食让人眼馋,赵祯看过几次,什么千层饼,月饼,乳饼,菜饼,糖饼,芙蓉饼一周七天每日都不带重样。 尤其是芋头做的“酥黄独”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完全不输与蔡记的大厨和宫中的御厨,别说是赵祯,便是后宫的妃嫔都时常邀她李氏进宫来,说是找人家闲话,可最后还是冲着糕饼去的! 三才家的李氏也知道,每次都是大大小小的箱笼往宫中送,惹得内侍省的官员叫苦不迭,因为每一样都是要检查的,无形中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不是? 不过以三才在宫中的地位,还真没人敢在明面上抱怨………… 赵祯在晚上一五一十的把话和王语嫣说清楚,果然如三才所说,并没有任何波澜,甚至王语嫣还觉得他“厉害”。 但她得知萧挞里很有可能怀有天家的子嗣后,便大半夜的命三才准备东西。 准备的都是大宋皇宫中孕妇常用的东西以及补药之类,对于王语嫣来说,萧挞里不重要,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最为重要,无论如何也是大宋的天家骨肉,若是有个闪失,罪责都将在她这位中宫皇后身上。 随着年纪的增长,王语嫣越来越担心自己做的不好,担心“下去”了之后无法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她是个商贾之女,是大宋历代皇后之中出身最卑微的,所以她才努力的最好皇后的本职。 生怕有一点不对玷污了皇后的宝座,也玷污了赵祯的圣明,对她来说,赵祯实在是太完美了,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赵祯,配不上皇后的身份。 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担忧,可现在上了岁数,心中的担忧愈发的厉害了。 赵祯这一夜过的相当补充,心中的事情被放下了,睡觉都变得踏实,至于变法改制一事,在他心中还真没有面对王语嫣要困难。 天光微亮的时候,宫中四角的巨大报时铜钟便被敲响,晨钟暮鼓已经是大宋皇宫向整个神都城宣告一天到来与结束。 朝臣们在上朝的时候便瞧见太子身穿朝服在边上大声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大惊失色。 “…………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 围观的朝臣越来越多,赵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殛之。” 赵旭朗读着,朝臣在边上站着,无人敢向前一步,实在是被这一大胆的“行为艺术”惊呆了。 澶渊之盟最终被定下“城下之盟”的调子,也是宗真皇帝东封西祀的诱因,为了保全面子和帝王的尊严,不得不这么做。 算得上是大宋的耻辱,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却不敢对外提起一个字,尤其是现在,大宋国力鼎盛之时,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出现。 可太子却在大庭广众下,朗朗而读之,岂不是打了他皇爷爷的脸,也打了他父皇的脸? 作为平章事的范仲淹几次想开口打断,可嗓子都快咳破了,太子赵旭也是完全不理会,直到整篇读完,继而有读了一遍《大辽誓书》后这才住口。 当朝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他却整理一下身上的朝臣,列于文官之前向乾宇殿走去,完全没有一丝窘迫,也没有一丝慌张。 仿佛他刚刚读的是圣人之言,先贤之语一般。 但在他身后的朝臣却炸开了锅,一路上议论纷纷,连带殿中御史也跟着加入到讨论的队伍之中。 不过待上朝之后,赵祯从后殿转来,出现在御座之时,有些人已经明白了太子为何如此作为,这定然是官家指使,同时也告诉朝臣,祖宗的错也是错,既然是错就要改! 第一千五百章赵祯与王安石与“三不足” 正朔的朝会基本上都是讨论大事,自从赵祯把早朝,常朝合并之后,大宋的朝会制度就发生了根本改变,所有的京朝官都要参加朝会,并不是那种点卯性质的日常,而是参与国家政事的日常。 这是一种更加责任制的朝会,中书省,门下省向赵祯奏报要事,而出现什么问题,是谁的责任,由谁负责解决,都在朝会上有着一体的解决。 漕运出问题便拿漕运使问责,但漕运使因为身在各地的原因,并不能出现在大殿之上,这就是一个麻烦,而大宋并没有在神都城中设立漕运司。 于是便出现了朝堂上解决但并不能当场责成改正的机会,要通过中书省发文另行通知,再等中书发文各地漕运使,效率低下不说,警醒作用也有所降低。 这次正朔超会上,赵祯便以江州漕运使王砼为例,同时引向整个官制,表达了一种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祖宗留下的制度,赵祯当然要把话说的清楚,说的完美,不然就是打脸。 “昔日之官制,乃供太祖太宗谋划之用,大宋立国之初国不安宁,外有强敌,叠床架屋实乃无奈之选,因外敌强悍,四海不宁。如今天下大定,海内一清,这祖宗之法已然不适用矣!” 赵祯的话并没有让朝臣们太过惊讶,中书和枢密院两府“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这也是大宋的“文武分权”谁不知道? 毕竟早就有改制的消息传出,朝臣们也多少做了准备,两府已经只剩一府了。 现在枢密院已经被官家变成了参谋院,武将的任用变成了向官家建议人选,兵事则由枢密院一众参谋官商讨而出,官家决定了最后的计划和用兵之权,而禁军是独立的,十六卫也是独立的,边军更是独立的,他们唯一需要负责的人只有一个,大宋皇帝! 军权已经成为陛下的手中之物,但这一点谁都不会去反对,毕竟文官本就无法名正言顺的掌兵,只能向官家提出用兵的建议而已。 现在,官家又向中书下手了,这在朝臣们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中书省与唐朝的“中书门下”性质相同,是宰相办公的地方。 中书之外,尚书、门下两省名号虽存,但已成外朝,不是宰执衙门。 宋袭唐后期制度,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而以参知政事为副相。从尚书丞、郎到三师皆可加此等衔为宰相或副相。 但尚书令、侍中、中书令等三高官官,品高位重常“缺而不置”。 中书省才是大宋文臣的上峰,而门下和尚书省两省已经名存实亡,虽设尚书、门下、中书三省,而中书省之权特重,这看似是相权的增加,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相权之中的军权早已被剥离,而三司又夺了财政之权,只留下半吊子的政权还被皇帝分去一半,人事任用更是捏在皇帝手中,随时可以罢相,也随时可以拜相。 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禁中,是为政事堂。 这政事堂其实就是宰相的办公公衙,下设舍人院,有知制诰或直舍人院,负责撰拟诏旨。 还设孔目、吏、户、兵,礼和刑等五房,分曹处理事务。 这简直就是取代了六部的职能,所以大宋的六部多为空架子,实际权力由政事堂接管,同时也交给了大理寺,鸿胪寺等去分担,毕竟一个政事堂无法完全胜任其中的事物,还是要交给专业的去办………… 但由此也引发了一系列的混乱,拖沓,推诿,扯皮,赵祯想到就上火,以大宋如今强大的国力相比,如此效率低下的行政机构简直就是在犯罪。 所以在这次超会上就以江州漕运使为例,牵扯出整个大宋官职的不合理,并且要改制! 因为赵祯的种种手段,文臣已经被太子在朝会之前的“朗读”给惊过一次,现在看着官家提出改制之事,大多习以为常,而接下来便是朝臣们的附议。 最先站出来的便是三朝老臣李若谷,他是经历太宗,真宗,以及当朝的老臣,最有发言权,谁也抵不上他对大宋官制的了解。 保守派在这个时候拭目以待,希望李若谷能让官家“回心转意”。 但他们很快林略到什么叫“开口跪”, “陛下圣明!历朝历代之国力,国情如云之动,万象之变!昔太祖太宗之法适与开国之初,却不适与今日,陛下继往开来,革故鼎新,实乃圣君之举也!” 这下朝中反对的保守派坐不住了,一开始他们看到李若谷受了官家封赏以为他说服官家了,那些封赏都是用来安慰老臣的,但谁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聪明人早已看出了端疑,太子太傅岂是轻易赐予的?没有实打实的好处绝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得到! 由此可见他李子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些和李若谷交好的文官立刻出班附议,称赞赵祯一番后,又提出自己的观点,当然都是支持改制的观点,一时间让原本坚持的保守派动摇起来。 这个时候,保守派中的聪明人迅速做出应对,他们也出班支持改制,因为他们知道再往后就没有机会了………… 从李若谷这棵大树的倒下,再到与他交好的文官倒戈,保守派文官全面崩溃,根本就不用赵祯费劲,也不用支持改革的文官声讨,很快朝堂之上便出现了一致的声音。 最后谁也没想到居然是王安石这个后起之秀出来石破惊天。 “陛下,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摇,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殚改之,可与乐成,难与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 赵祯的眼睛发出一阵亮光,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王安石的“三不足”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但面子还是要讲的,轻咳一声道:“祖宗之法非不尽善,而在于时机,用在立国之初便是善法,妙法,用在当下便不妥矣! 朕之改制用在当下善也,可往后不知可否矣!朕不求最好最善,但求顺应当下国情!” 王安石拜下:“陛下圣明!”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乾宇改制 变之一字说来简单,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人们习惯定式思维,习惯已经存在的东西,习惯安于现状,改变一个人尚且困难,何况是改变一个国家持续近百年的官制? 还好这次改变是朝堂,是官制,却不是整个国家。 在赵祯空前强大的威信与皇权面前,改变所遇到的阻力还不是很大,尤其是顽固的保守派被成功颠覆后,官制改革的阻力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至于税收之类的却是不用改变,个税这东西在大宋并不是不存在,只不过存在的形势不一样而已,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市井小民,人人都要交税。 只不过宗室,贵族的税收存在于他们所经营的产业中,而朝臣官员的收税存在于他们的俸禄之中。 原本会引起他们不满的东西却并未有什么波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大宋三司的税收谁也不能违反,如若不然原本手中应有的权利便得不到保障,随之消失。 宗室这种特权阶级也不能例外,若不交税则有革除头衔之危! 若是宗室偷税漏税,第一个找上门的不是三司的财计官员,毕竟他们的品级往往还没有宗室高,找上门的是大宗正司的人。 大宗正司是赵祯在景佑三年便设立的衙门,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 大宗正司的长官是知大宗正事,虽然是宗室之中德高望重者充任,但一般没有实权,只是挂名而已,主要的职责便是和提醒宗室安于法度。 而正真执掌大宗正司的却是两位监丞,文臣京朝官以上者充任,这个范围就打了,基本上都是御史台的御史,这些人恰巧也是宗室最不愿得罪的人。 连宗室都要老老实实的交税,何况他人? 官员的税收从俸禄中扣除,这俸禄是有定数的,所以官员每年交税的数额也是有定数,想要偷税漏税更是不易,在大宋只有四种人不用交税。 皇帝,士子,军士以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除了皇帝以外,这些人的家庭都是同样要交税的,没有例外的存在。 不过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群不用交税,比如灾民,受灾的州,府,县赵祯自然会下旨免去他们的税收。 当然社会上的无业游民自然也不用交税,可事实上这些人的税收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到了大宋的国库之中,商业税………… 买卖商品都是要交税的,只不过都是在商品的价格之中,买的人看不见,卖的人却很清楚,因为朝廷要向商家收税,于是商贾就把税收也加入了商品的价格。 在下层稳定的情况下,改制比没有赵祯和朝臣们想象的那么大影响,最困难的“税改”阶段大宋已经度过,剩下的一小撮利益既得者也被瓦解,于是赵祯的改制自然而然的被接受。 超会上同时还决定了明年的年号,乾宇………… 这是以大宋最大的宫殿所命名的,象征大宋天朝上国的地位,以及强大的国力,赵祯对此非常满意,并且也预示着大宋开始疯狂扩张的开始,如天之高,如苍穹之浩瀚。 而这次改制也就被命名为乾宇改制。 最忙碌的算是中书省了,这是大宋文官的最高领导层,以宰相范仲淹为首,参知政事欧阳修,苏洵,欧阳修,富弼,韩琦,王安石为辅,领导整个朝堂的文官机构进行改制。 最主要的便是恢复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制度,同时还保留了秘书省和内侍省,这就是说一共有五个省。 五省之中,只有尚书、门下、中书三省才是真正的中枢,秘书省掌图书典籍,职任较轻;内侍省掌侍奉宫掖,委以宦官。 但赵祯并不是傻子,皇权的集中还是必须的,还是那句话,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适合的制度,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集中皇权就是最好的。 三省的出现进一步的削弱了相权,赵祯在这里埋了个坑,把已经所剩不多的相权再次划分到了三省之中,门下省依旧是文官的最高权利机构,但宰相不叫宰相了,赵祯赐名宰执政事。 只不过说是宰执政事,事实上还是那点权利,低价官员的任用,公文的发布,参政议政等等。 宰相的政务之权被平分至三省之中,自然不利于办公,但政事堂的出现却是一个极大的改良,门下省的宰执,尚书省的副相,中书省的副相同在政事堂办公。 政事堂是一座建在三省之间的院落,只有俩个小殿,一个作为相公们的办公之地,一个作为会议之地。 可以说大宋的三省是在一个院子里办公,而宰执和两位副相则是在院子中的院子办公。 六部依旧是六部,他们的职权没有多大改变。但在寄禄官消失后,这权利就又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 户部掌管天下户籍,人口。但多了一个医疗体系在内,全国的医院也归其考核管辖。 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同时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鸿胪寺归其管辖。 兵部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旗号等,但兵部特殊,归由参谋院管辖,办公之所也在参谋院之中,同时赵祯下旨扩大参谋院的公衙。 刑部掌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大理寺归其管辖。 最后的工部便简单的多,掌全国范围内的公共基础设施营造,以及朝廷营造,虽然简单,但范围甚广,琐事颇多,小到公路修补,大到治河救灾都属于工部的范畴之内。 所以在皇宫中工部的衙门也是最大,所用官员也是最多。当然外差也是最多的,工部官员不可能在工部之中治河,自然都要下到地方上去,每年勘磨的都是他们的业绩。 六部的最高长官都以部名归属尚书,也就是六部尚书,而他们还有一项权利,参知政事,六部的长官在遇到国家大事的时候参政议政,也可在三省的政事堂中进行相商。 所以大宋的参知政事名头属于特殊职衔的拥有者,即宰执,两位副相以及六部尚书总共九人,刚好应对九九归一之数。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赵祯的百分之九十 在这次的乾宇改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赵祯改御史台为台谏院同时合并登闻鼓院,以监察大宋百官以及三省六部之事。 上至宰执,下至功曹无所不包,无事不监,同时也接受天下百姓上访申冤。 并且台谏院的所有人选都必须由皇帝亲自任用。 不过官品依旧保持原样,以低价官充任,为的是让他们对被监察的臣子有着敬畏之心,以免乱了监察之权。 同时还在台谏院中设立独立的诬告司,凡是有诬告,诋毁,伪造证据的,一经发现立刻查处,押解至皇宫禁卫司,由皇帝亲自发落,同时昭告天下。 这对于文臣来说是最狠的一招了,文臣不怕“辜负皇恩”,但是却怕名声扫地,尤其是台谏院的官员,都是身负清名之人,一旦被送去禁中,必会成为世人眼中的伪君子,人人唾骂,生不如死! 赵祯准确的抓住了文人的这一致命弱点,只要你敢伸手,必让你身败名裂,钉在大宋甚至是华夏史书的耻辱柱上,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的子孙后代都要跟着遭殃。 犯官之后三代之内不许科举,不许入仕,这就是极大的惩罚,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家族都可能在这条禁令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让犯罪成本极具增加,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不能入仕,自己的家族走上毁灭。 可以说赵祯是用上了所有官员的家族未来作为筹码,用台谏的手时刻拎着他们,提醒他们,当然,赵祯知道官员的腐败是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只有多少而已。 但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同样不会要求大宋的朝堂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完美。 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百分之九十就够了,这个数字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比例和定律。 即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达到百分之百所付出的努力一定比达到百分之九十的数倍还要多,可百分之九十相对于百分之百也差不了多少。 存有一点缺陷和不妥也会有一定的好处,就像绷紧的弹簧,随时有可能受不了压力而崩溃。 赵祯所需要的大宋朝堂只要高效就行,能帮助自己管理国家,能帮助百姓获得更好的生活,能有效的分割相权,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台谏系统正是出现在大宋的官僚体系之中,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事情,但对官员来说却犹如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他们随时小心。 官员之中有不少人意外收获了相当不错的官职,那些本就是虚衔的东西到他们手中居然能成为实权的差遣,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寄禄官被取消,所有的差遣官都以职衔出任,同样的他们定品寓禄的也是用现在的官职。 当然荣誉称号也是要保留的,赵祯给大宋的文臣留下了依旧有散官价的存在,只不过这东西不再是作为俸禄高低的印证,而纯粹是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其实这也是赵祯的无奈之举,在宋太祖、太宗统一五代十国的过程中,留用了大批各国旧官员,使他们保持官位,领取俸禄,但不使掌握实权,现在他们的子孙出来,赵祯若是不继续给他们名号,必然会被人说是薄情寡恩。 但取消俸禄……说实话人家都不稀罕朝廷的钱财,为何?这些人家早已转型从商了! 对于宗室、外戚、勋旧,也仅授予高官,这些人是什么人?都是老赵家的自己人,该给的东西还是不能少,至于有出息的不要那就是另一回事,当然总有几个没出息的不是?于是赵祯就给他们优加俸禄,而不给实职,与五代旧臣之后一般。 散官价成为官员的名头,同样也是称呼,以散官价相称能避免很多麻烦,赵祯觉得这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事情,但有一个问题,名字难记了一点。 而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和秘阁中的官职,如大学士、学士、待制等,是授予较高级文臣的清高衔头,并非实有所掌,但却有在御书房通行的权利,可以随时面君。 看似不起眼的权利却有着极大的好处,几乎让朝臣们嫉妒的眼红。 当然也只较少一部分的朝臣才有被封为大学士,学士,待制的机会,这就要看皇帝的喜好了。 新的官制很快便出来,并且在宣德门外的御榜上贴了出来,这是圣旨,也是在昭告天下,大宋的所有子民都要遵从,所有官员都要配合。 地方上的官制虽没有改变,但也是早晚的事情,连朝堂都变了,地方上的官制还能不变? 要知道地方上的州府官员中也不乏高价的官品,也有着寄禄官,散官价,差遣官三种的,并非是和朝堂相独立,所以在御榜的结尾,告知天下,所有不在京城的官员暂且不变,但各个州府依次改变。 也就是说以朝廷派出特殊的官员,从京畿路开始,向大宋全境最边缘的州府而去,把每个州府县的官员更迭明确的告诉他们,并且分发新的官印告身,收缴旧的官印告身。 这是一次上下一起的改制,虽然地方上的速度要慢一点,但并不影响改制的进行,但大宋的百姓们关心的重点却在台谏院这个东西上。 没错,官员改制和大宋的百姓有关系,但却只是和一部分人有关系,大部分的平民百姓是不在乎的,他们在乎的是自己仅有的那一点权利。 于是台谏院的作用就被百姓们无限放大了。 尤其是御史台和登闻鼓合二为一之事,更是成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地方,台谏院的第一位御史大夫是有着铁面判官之称的王鹤。 他原本是捧日军的行军司马,但因为战功和那条胳膊,以及治军的严谨,和王铁鞭恰当的配合,而被赵祯看重,并提拔为正三品的高官御史大夫。 台谏院有大夫一人,正三品;中丞二人,正四品下。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中丞为之贰。其属有四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隶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三曰察院,监察御史隶焉,四曰登闻鼓院,巡按御史隶焉。 四院组成了大宋的监察体系,尤其是最后加入的登闻鼓院,更是让百姓弹冠相庆的,因为这是唯一能让他们上告申冤到天子脚下的地方。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热火朝天的皇城 赵祯对大宋的改制相当满意,最少他已经看到了当下第一波回报,安排更多的官员………… 看似是对冗长官员队伍的一次削减,事实上却是物尽其用,挂着虚名的官员赵祯不需要,大宋也不需要,这些都是什么人?开国以来挤压下的待选官。 有些人上了岁数还在待选官的位置上晃悠,通过寄禄官的头衔每年从朝廷白白拿走俸禄,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至少在赵祯眼中就是如此。 现在寄禄官被取消了,所有人要想领取朝廷的俸禄,就必须要靠自己的官职,当下的官职,这就是在优胜劣汰,有能力的人自然能胜任,而没有能力的人也将被赶着向前。 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换取报酬,而不是依靠科举后得到的官衔。 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年轻的官员拿着相当不错的俸禄和待遇,他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也会死心塌地的为朝廷,为赵祯效忠。 若是不然,他们肯定会失去这一切,因为台谏院在一旁监督。 改制过后的大宋官衙需要大量的人手去补充,三省如此,六部如此,台谏院依然如此,赵祯在砍去无用且臃肿的机构同时也把更多的机会挪了出来。 所有反对改制的人都错了,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影响,官职更是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更进一步。 这不是大宋官场的寒冬,而是一次春潮,人尽其用,物尽其用才是赵祯这次改革的宗旨。 当大宋拖沓,冗长,滞怠的官制被一扫而空的时候,当朝臣们体会到什么叫一人一责,高效办公,高效追查的时候,便知道了什么叫幸福。 仿佛是肮脏,杂乱,荒草丛生的亭台楼阁忽然被打扫干净,连廊腰缦回的地方都变得曲径通幽。 虽然只是改制后的短短几天时间,但却给人以极大的热情,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是自己该负责的,连吏部负责任用官员都变得简单起来。 这份舒爽的感觉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不同的世界,也对每天,明天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权利得到了明确的划分,同样责任也随之而来,无论是那一件事,作对了都会得到朝廷的称赞,做错了都会变得明显不那么容易躲藏,同时也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高效的办公也在间接的影响着民间,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大宋朝堂已经改变了,不会如同原来那般拖沓滞怠,这是好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报纸上出现了许多文人墨客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积极的,好的一面,并且举出了实例让百姓们自己去感受。 神都城中的哪条路损坏严重年久失修,工部下属的路政院便会立刻派人修补,责任明确,效果显著,同时谁家有冤屈,便可去台谏下属的登闻鼓院上告,非但不会受到责罚,还能有官吏热情招待。 仿佛你去申冤是在帮他们的忙一样,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登闻鼓院的勘磨制度和别的衙门都不一样,其他衙门是一年勘磨一次,而登闻鼓院是四个月勘磨一次! 所有登闻鼓院的御史勘磨的标准都是以业绩作为标准,为多少百姓申冤,该判多少冤假错案,一条一例尽在其中,而他们也有人监督,诬告司的监察御史对台谏院的同僚也不能放过。 王鹤作为御史大夫不仅是台谏院的长官,更是直接领导诬告司监察御史,直接对皇帝负责。 赵祯站在皇宫高高的阙楼上,俯视着整个皇宫中的衙门气喘吁吁:“能不能弄个绞盘之类的东西,这阙楼越来越高了!每次朕上来都相当与一次长跑嘞!” 三才赶紧递过一块汗巾,脸色有些忐忑的说道:“官家,咱们也是上了年岁了…………” 赵祯把汗巾摔在三才的怀中:“废话,朕知晓,青春不在,但瞧瞧三省六部以及台谏热火朝天的样子,朕真的觉得还没老啊!” “三省的衙门不用怎么变化,六部可有的忙了,尤其是衙门,这六部总共二十四司,官员约有近千人,再加上台谏院,皇城之中虽然地方是绰绰有余,可衙门又不是一天能盖起来的,传旨中书省,让相公们先把朝臣们的办公之地安排好再作打算,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样一样做!” 三才苦笑道:“官家,奴婢已经派人传旨三回了,可工部的人说要先把朝臣们的官印告身做好,也要把旧的官印告身收回,一刻不敢懈怠,礼部的官员要整理礼法官制,其他的衙门也是要整理卷宗,尤其是这卷宗,有些在旧衙,需要尽数取回整理,否则便有遗漏之危!” “得!这些人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热情高涨,但朕开心不起来,这本应该是早就有的东西,今夜宫门彻夜开放,让禁军做好守备,朕知道有些人怕是早朝之前才会赶出去,然后再赶回来!” 三才应声便走,他要把这个史无前例的消息派人传出去,当然他知道赵祯并非像是说的那样不开心,而是高兴的要飞起,从他不断抖腿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刚走楼梯就被赵祯叫住:“派人传话内侍省,让他们的厨子把手艺都拿出来,朕的御厨不适合给朝臣们做饭,但他们却能,尽量用上好的食材,记入尚食局。” 待三才走后赵祯望着第一次出现喧闹的皇城各部,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朕的办公朝廷嘛!” 三才很快就回来了,在赵祯吃了一块烤的相当完美的羊排之后回来了。 他对眼下阙楼中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宫中的任何地方都会有人去,唯独这里不会。 因为乾宇殿两边的高大阙楼是大宋皇宫中唯一的禁地,除了天子和自己,谁也不能上来。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给朕听听?” 三才点了点头:“鸿胪寺并入礼部之后不愿把手中的卷宗全部交给礼部,自己想要留一部分。” “有关外朝的?” 三才点了点头:“双方正在“撕扯”嘞!” 赵祯拿起望远镜抽开便看向了礼部衙门顺带着问到:“还有呢?” 三才摇头道:“别的也就没甚的波澜,只不过是欧罗巴来了个人,说是什么传教……” “传教士。” “对,传教士,也不是外使,鸿胪寺的人没空接见,打发他却不走。” 这倒有意思,赵祯想了想:“让他去四方馆等着,朕一会过去……”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有朋自西方来 欧洲的传教士出现在大宋,这对赵祯来说并不是一件相当新奇的事。 自从真宗皇帝在广州,杭州,明州设立市舶司,赵祯又开设了泉州,密州,以及惠州市舶司后。 大宋和欧洲以及阿拉伯半岛的交流一直没有停过,因为没有疆土上的冲突,再加上美轮美奂的商品,强大而神秘的东方大宋帝国在西方世界有着极高的名声。 虽然西域之地的战争使得大宋暂时与欧洲的交流变少了,但海运上并没有影响。 阿巴斯王朝的商人经常会出现在大宋,欧洲的商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买通阿巴斯王朝的人通过陆路再转海运抵达。 因为丝绸之路的中断,大宋被迫从天竺向西方买卖商品,于是乎大宋的货物便在瞬间水涨船高,但西方人又极其需要,他们被丝绸和茶叶两种完美的商品把控,同时也陷入了琉璃的美妙世界中不可自拔。 于是西方世界的人就想尽一切办法前往大宋,来自欧罗巴的传教士对于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西方世界在大宋百姓的眼中就是落后,愚昧,蛮夷的象征。 赵祯深切的感受过,在神都城的时他亲眼看到大宋的一个平民百姓不屑的叫欧洲人蛮夷,并且在他面前“抢走”最新鲜的瓜果,而那带着一群仆人的欧罗巴商人却笑着要替他买单,但结果确实人家完全不领情。 赵祯认为这种种族歧视在大宋甚至要比后世的米国要严重的多,平民百姓几乎到了全世界都是大宋的天下,全世界都该向大宋俯首称臣的地步。 当然这对赵祯来说却是好事,强大的民族自信只要把控的好就不会演变自大,它会变成大宋前进的动力,所有赵祯极少干涉民间的风气。 而对于他这个一国之君来说,西方世界的人出现在大宋更是没有多少惊奇,因为他见惯了“老外”,在欧洲的文艺复兴之前,这个西方世界远远落后于东方,在赵祯眼中他确实有资本歧视茹毛饮血的欧洲人。 至于传教士,他们都是为了信仰跋山涉水而来的,有信仰的人极为可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布道,甚至让你不得不被他的行为所感动,但赵祯并不在意,因为大宋的宗教制度经过他的改良后,完全不会对大宋再次产生影响。 当然,西方传教士要想在大宋传教,必须给予大宋相当不错的好处,也就是说赵祯要从这个传教士手中拿到利益,是他们经常做的事情。 用好处“贿赂”当地人或是用行为感动统治者,两者都是他们传教的主要手段。 四方馆是个有趣的地方,在唐时属于中书省,但在大宋却被纳入了内诸司,尤其是在赵祯亲政之后,更是把四方馆当作他个人考证历史的地方。 这里有着来自天下四方的人,国家,部落,甚至是一片地区的使者,在这里都将受到大宋朝廷的礼遇,同时也是赵祯消遣的最好场所。 他可以在这里和阿巴斯的使者抽着水烟袋谈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智慧有时能给赵祯极大的启发,同时他们的精神也有可取之处。 这个古老的信仰和他们的种族一样是中亚地区文明的基石,也是赵祯最喜欢的人之一,但这比不妨碍赵祯对阿巴斯王朝统治者的施压。 赵祯也可以在这里同一赐乐业的智者一起桑拿享受美食,他们同样也是相当古老的民族。 只不过这个民族的祖先犯了一个大错,背叛了恩人,于是这个本属于在正常不过的行为却成为他们颠沛流离的开始。 直到现在,拉比总是对赵祯说他也认为自己的祖先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他们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想用自己的行为为整个犹太人正名。 对于他们打到耶路撒冷的复国行为,赵祯嘴上不说,但心中是充满敬佩的。 要知道阿巴斯王朝的疆域和人口是犹太人的百倍,犹太人征召一万的士兵,阿巴斯人可以征召百万,但最终还是让他们打到了耶路撒冷,这说明什么?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实在太了解其中的艰辛与强大。 赵祯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四方馆中收获的不单单是乐趣,以及对历史的考证,还有无数的智慧和勇气,而它们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于是乎赵祯便让赵旭,这位大宋的太子没事也多去四方馆,见识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他没有机会远游,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木兰围场。 而作为一国之君光从书本上看世界也是不够的,现在看来只能通过西方馆了,而赵旭所缺少的东西,在赵祯这里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但赵祯绝不会和赵旭同时出现在四方馆,因为其中会有许多尴尬,甚至让赵旭大惊失色的地方,比如赵祯会说阿拉伯语,这是他早在上辈子就会的东西,但现在的阿拉伯语属于古阿拉伯语。 以赵祯的基础很快就从阿巴斯使者那里学会了,这种语言上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并且赵祯在“上辈子”会的语言也不少,足有六种外语。 其中就包括世界上最准确的语言法语,以及最乱的语言体系德语,还有标准的英式英语,但这种在后世最多人掌握的语言却在现在不入流,上不得台面………… 当赵祯抵达四方馆的时候,西方的传教士已经恭候多时了,只不过他的表情让赵祯看着颇为难受,似笑非笑,似哭未哭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他在这里受到怎样的“羞辱”。 赵祯看向边上的内侍:“你们怎么他了?!” 内侍憋着笑意道:“启禀官家,这位“若望”和尚是被尿憋得,喝了一肚子茶水后正巧得知官家要来的消息,便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赵祯笑着对若望挥手道:“有事速去,莫要耽搁了。” 随着若望的离开,三才狠狠的训斥了边上的内侍,认为这事他没办好,让人在官家面前失礼,他根本就瞧不起所谓的传教士,在三才眼中不过是个外国和尚,连挨骂的权利都没有…………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东西方的区别 若望是传教士的姓,他的本名叫若望·阿贝尔·亚历克斯,赵祯友好的称呼他为亚历克斯,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同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体中流淌着希腊血统。 能作为一个传教士,尽力千山万水抵达遥远的东方帝国,这对一个人的考验不可谓不强大,甚至要具有古典小说中英雄般的气质,否则无法成功。 毕竟这不是十几个小时的空中航程,而是一个长达半年的艰苦跋涉,要穿越和遇到的危险令人不敢想象。 即便是以赵祯现在的能力,在准备充分之下也不一定能抵达遥远的罗马帝国。 所以赵祯对亚历克斯的到来是充满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该拿的东西赵祯一样不会手软,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亚历克斯的尊重。 一身轻松的亚历克斯回来了,手中拿着的丝绒手帕可比他身上的袍子要来的尊贵的多,上面的有着皇冠和双头鹰以及十字架。 赵祯相信这是亚历克斯故意给自己看见的,意味着他是拥有教廷派遣资质的传教士,也就是说他不仅是传教士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最少是法兰克尼亚王朝统治者海因里希四世四世的使者。 赵祯挑了一下眉毛,当着亚历克斯的面对三才道:“告诉礼部的人,下个月拍一个人去欧罗巴,把人家的礼法搞清楚了再把别人拒之门外!” 三才不明所以,而亚历克斯惊讶的望着赵祯开口道:上帝祝福您微带的宋帝国君主,您的博学真如约翰所说如苍穹般浩瀚!” 赵祯笑了笑:“略有涉猎而已,呵呵……” 他绝不会告诉亚历克斯,这些都是他在“上辈子”行窃之前所掌握的知识,为的就是辨别艺术品的价值,否则这些在他眼中毛都不是…… 亚历克斯弯腰施礼,操着蹩脚的汉话开口道:“萨利安王朝第三位罗马人民的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巴伐利亚公爵海因里希四世的使者若望·阿贝尔·亚历克斯,向您以及您的帝国表达最真诚的敬意!” 三才在边上已经听的蒙,什么一大串的东西,头衔倒是不少,又是国王,又是皇帝,还是什么公爵,这些头衔在大宋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 但赵祯却听的津津有味:“在你回去的时候也向他表达朕的敬意,神圣罗马帝国是西方世界的强者,也是正统罗马帝国的延续,朕承认这一点,也承认罗马教廷所加冕的所有君主!” 呼……连三才都能听到亚历克斯松了一口气,随即他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 “尊敬的陛下,您的这份真诚连上帝都会感动,可那些本该堕入地狱的***却不尊重…………” 赵祯抬手打断他的话:“基督教和***之间的纷争朕没有兴趣,也不希望在大宋出现两教互相攻讦的事情,否则朕会把原有的宗教制度进行驱散。” 伸手指了指亚历克斯,又指了指四方馆的外面:“否则你们和他们都将在朕的疆土上消失。” 亚历克斯尴尬的止住话头,赵祯随便的一句警告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陛下放心,基督教和***之间的战争绝不会蔓延到您的领土上。” “很好,说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吧!作为一位教廷授权的传教士又是海因里希四世的使者,朕想知道你除了传教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三才佩服的望着赵祯,他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官家已经掌握了这四方馆,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大宋和什么马帝国之间的主动。 果然,亚历克斯激动的开口,用所学不多的成语称赞道:“陛下慧眼如炬,鄙人出使大宋主要是为了传教,当然也是为了东西方两大帝国之间的贸易而来。我的主人希望大宋给予法兰克尼亚王朝贸易垄断权!我们将会负担大宋王朝的运输,以及经…………” “走开……” 赵祯挥手再次打断他的话,恼怒的开口道:“你和你的那位陛下难道就没听约翰说过大宋的国情,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予法兰克尼亚王朝?即便是海因里希四世想要为他的王朝留下丰厚的遗产,也不该有如此非分之想!你们大宋当成了什么?待宰的猪猡?!你这是在侮辱大宋,侮辱东方帝国的皇帝!” 开玩笑,贸易垄断权,这东西简直是把大宋当作免费的午餐,以但如此,大宋的商品将在别的国家彻底消失,只能把东西卖给法兰克尼亚王朝,再有他们卖给世界各地。 贪婪这东西已经让有些人丧失理智了,无论对方开出多高的价码,赵祯都不会同意,这限制了大宋,同样也会限制大宋的将来! “这事情还可以再商量,请您务必三思,毕竟这会给您和您的帝国带来便利。” 赵祯冷笑着开口道:“朕给你畅想一下未来吧!你们意思朕很清楚,就是要垄断大宋的商品,而后让你们成为西方世界的代言人,然后以极高的价格卖出商品,通过路途遥远和困难说服朕让你们获得更多的利益不是吗?” 说完赵祯吼道:“三才!告诉他们这在大宋叫什么?!” “空手套白狼!” 赵祯起身盯着亚历克斯道:“你知道东西方世界的差距吗?在东方,在华夏的土地上也曾经发生一次大洪水,那时候你们的圣徒诺亚用大量的时间造了一艘巨大的方舟拯救世上的生灵,而我东方文明的祖先却用一位叫禹的人用了同样的时间开渠,挖河,引水如海,最终战胜了洪水……” 赵祯说完顿了顿:“这就是你我之间思想的不同,我华夏人从来不怕困难,我们是想着办法去解决,而不是躲避,所以别用你们的思想来左右我们! 即便是通商困难又如何?朕还是能把大宋的东西买到世界各地,你们是在威胁朕,若是胆敢把那该死的十字军弄到塞尔柱。” 赵祯瞪着亚历克斯:“朕会把你们的行为视作对宋帝国的宣战,也是再次点燃恒逻斯战火的开始!只不过这次的敌人不是那些***,而是你们!” 亚历克斯呆坐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东方帝国的君王居然已经猜到了海因里希四世的想法。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赵祯的“礼物” 三才站在四方馆的迎宾殿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他仿佛是宫殿中的摆设,又像是融入宫殿之中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但他心中对赵祯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西方强国的使者,在官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便现在大宋最大的敌人辽朝依旧没有被消灭,即便是西域还在辽人手中,即便是要从天竺通商西方,可官家依然不畏惧什么马帝国的威胁。 他知道此时的迎宾殿需要的是安静,是没有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他自觉的站在了殿门的侧面,只不过竖起耳朵听着殿中的一切,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应接不暇。 门外的禁军已经把腰间的横刀抽出半寸,冰凉的刀光让三才很不舒服,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蠢货,官家怎么可能对使者动手,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是向别人家的帝王挥刀才是。 “你向朕说了你们的诉求,那现在该朕提出条件了!” 赵祯瞧着眼前已经束手无策的亚历克斯,显然他已经被自己逼到了墙角,没想到海因里希四世居然认为自己会在这时候妥协! 大宋的对外贸易是命脉,是支柱型产业,赵祯绝不会把这东西拱手送人,显然从约翰带回去的消息神圣罗马帝国的人认为大宋和辽朝的战争处于胶着状态,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大宋已经完全占据了上峰。 这恐怕是海因里希四世所想不到的事情,也是约翰和亚历克斯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对大宋实力估计的不足,也让亚历克斯的这是出使大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约翰是东西方文明的桥梁,而亚历克斯希望作为促进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使者,所以他得到了教廷的派遣,得到了教廷的支持前来传教,同时也得到了海因里希四世这位被教廷加冕的世俗君王的支持。 可以说他拥有约翰所没有的东西,当然无论是皇帝还是教廷,都希望他从大宋获得贸易垄断权,这对神圣罗马帝国和教廷都十分重要。 所以亚历克斯现在失去主动但他却不得不倾听赵祯的条件,原因很简单,无论是教廷还是海因里希四世都不希望断绝和大宋之间的关系,更加担心大宋利用货物帮助阿巴斯王朝打击神圣罗马帝国。 所以亚历克斯无论这次出使如何,都要搞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当然,提出极高的价码,就算是不能达到也会有不错的结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海因里希四世的提议绝不会成功。 赵祯望着亚历克斯,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宋从来不拒绝友好的贸易,更不会拒绝对朋友的帮助,但有一点,大宋也不会容忍背叛和利用,以诚待人是华夏的品质,亦是我大宋的品质。” 说完赵祯便顿了一下,看向亚历克斯,直到他回应:“陛下放心,这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品质!” “很好,朕会给你们一些好处,但同样你们也要回报朕的友谊不是吗?” “毋庸置疑高贵的陛下!” 门口的三才对禁军们挥了挥手,显然这已经是两国之间友好互动的开始,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士兵,当然也从未需要过………… “大宋的商品依然会卖给神圣罗马帝国,当然也会卖给阿巴斯王朝!这一点不会改变,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只有阿巴斯王朝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大宋才会停止贸易,当然如果有人接手大宋依然会卖。” 瞧见亚历克斯惊讶的眼神,赵祯再次开口道:“当然,大宋的商品同样会给予你们优先权,优先挑选商品,当然朕需要在一座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城市中设立榷场,榷场你知道吗?” 亚历克斯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大宋的榷场便是在边境城市设立榷场,场内贸易由官员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商人须纳税、交牙钱、领得证明,例如关子、标子、关引等方能交易。” 赵祯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就好办了,但朕可以在倾向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城池设立榷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亚历克斯眼神闪亮,犹如无数财富中金币散发出的光芒,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圣罗马帝国拥有主动权,甚至可以利用榷场压制阿巴斯王朝。 赵祯笑了笑,这样就满足了?还有一份大礼没有送出呢! “朕听说你的君王对罗马教廷有些不满是吗?” 赵祯的话让亚历克斯愣住,随即小心试探道:“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得知的?” 赵祯指了指自己:“朕也是君王,当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自然想着如何去加强,难道海因里希四世不是这么想的?罗马教廷对他的限制可是从未减少。” 这话让亚历克斯哑口无言,事实上海因里希四世就是希望通过大宋的商品对教廷产生一种限制,而且他这次出使就是为了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争取更多的利益,从而限制罗马教廷。 亚历克斯躬身再次施礼道:“尊敬的陛下,您的目光看透世事,您是真正的智者!”这话让边上的三才很不舒服,寇相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溜须拍马!实在恶心! 但赵祯知道这是西方人的习惯,所以他并不在意。 “朕有一个小礼物来送给海因里希四世,这可能对他很有帮助。” 赵祯迅速的回忆有关黑手从地中海带来的情报,微微放缓语速的说道:“朕记得大宋的商人在君士坦丁堡的一些见闻,听说一百多年前即位的君士坦丁宗主教伊纳爵,虽然道德以及学识方面非凡,但是却因着自己的正直引起了拜占庭皇帝的愤怒,他被废逐。 又令佛希要替其职位,佛希要曾担任过政府要职,学识也不凡,但是单单一届教友却在短时间被授与全部圣秩,这样的一步登天加上伊纳爵的废逐合法与否都是令人怀疑的,所以引起了不满的声浪。” 这算是一段秘闻了,但赵祯却对西方教廷的事情多有涉猎,再加上黑手从当地收集来的信息,可以说已经还原了那场有关罗马教廷裂缝出现的真相。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基督分裂 赵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即便是召见外臣也要事先准备完全,如同即将擅长的拳手,不单单是了解对手的实力,更是要了解他的底细。 从辽朝撤回大量的黑手之后,赵祯就猛然发现这些人实在太多了,顺带着还要把那些收买的线人也撤回,毕竟他们知道黑手的事情。 于是一个庞大而臃肿的团队出现了,这个团队的规模足有近八千人,很难想像这八千人如何安排。 赵祯的方法是,那里需要就向那里填充,这些人可都是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总有需要的地方。 把信得过的,拥有老资格的黑手安排在了大宋境内,让他们去收集官员的情报,但更多的人是派遣到了国外,比如高丽,比如倭国,比如南海诸国………… 但有一个地方赵祯绝不会忘记,西方世界,那里虽然距离大宋遥远,但赵祯一定要知道他们那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大事会影响到大宋,影响到大宋的利益。 现在的大宋是一个空前强大的王朝,就像物理学中所说,一个庞大物体的出现总能影响到四周的物体,越是庞大对四周物体的影响就越大。 而对面的亚历克斯震惊的望着眼前大宋的君主,这简直是神迹,一位东方帝国的统治者居然能对万里之外的事情如此了解,甚至能说出当时的大概,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赵祯的话还没结束:“二十四年后,罗马教宗尼克老一世也采取了行动。立即声明伊纳爵的废黜非法,以及开除佛希要的教籍。 而这位由拜占庭皇帝扶持的宗主教佛希进行了匪夷所思的反击,他攻击西方教会更动信经的内容,甚至在君士坦丁堡召开会议,开除教宗教籍。” 说完赵祯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这是千古之奇事──宗主教开除教皇。” “陛下对佛希要分裂之事如此清楚,实在令鄙人惊讶!但最让亚历克斯惊讶的却是大宋对我们消息的收集。” 亚历克斯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神情颇为淡然了,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发生在他们生活之前年代的事情只能通过收集消息而得到。 显然大宋在君士坦丁堡,神圣罗马帝国有着相当多的商人,同时这些商人中也有一些是大宋收集情报的人,所以他才会得到这些消息。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要让亚历克斯知道,要让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者知道,自己并非对西方世界一无所知。 赵祯拍了拍手,三才便递过一个托盘,上面是精美的茶壶,优雅的茶杯,以及糖霜和牛奶,这些东西让亚历克斯有些惊讶,难道大宋已经开始流行喝牛奶了? 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一股奇异而又浓烈的香味出现,这种味道他从来没有闻过,但却感觉异常的香醇,甚至比茶叶的清闲还要浓烈百倍。 若茶叶是柔美温顺的东方女子,那这香气就是热情火辣的地中海女郎! 赵祯瞧见亚历克斯完全迷醉的神情,就像是一个老烟鬼刚刚戒烟的初级阶段,赵祯笑了笑,端起咖啡壶倒出一杯,褐色的液体令亚历克斯再次吃惊。 赵祯端起茶杯,在其中加入了糖霜以及牛奶之后轻轻品尝,一小口,只需要小小的一口便能把他带回到那个时代………… “你也尝一尝,味道非常好,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功效!” 亚历克斯有样学样的端起咖啡壶,学着赵祯的样子搅拌着加奶的咖啡,这时候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双方的紧张关系越演越烈,但在之后,支持佛希要的拜占庭皇帝遭人暗杀,凶手自立为王,是为巴西略一世。” 赵祯声音打住,让亚历克斯好好品尝一下咖啡同时也让他消化一下自己的信息。 果然这一次亚历克斯自己开始了接下来的部份。“陛下说的没错,巴西略一世将前任一切的措施推翻,包括废逐伊纳爵跟佛希要的提升。并且同年教宗尼克老一世逝世,继任的雅德良二世在君士坦丁堡召开第八次大公会议,东西教会统一,而东方教会也承认罗马的首席地位。” 说完亚历克斯就望向赵祯迷惑的开口道:“不知尊敬的陛下送给我主的礼物和这有什么关系?” 赵祯微微一笑:“有关系,太有关系了!虽然佛希要分裂罗马教廷只维持了几年,但过去罗马教皇的首席地位是无可否认的,从这次事件后却有人开始质疑教皇的首席地位,甚至指控教皇篡改教义,不是吗?” “虽然如此,可罗马教廷以及教皇的地位仍然无可撼动!” “是吗?” “哈哈哈…………”赵祯突然哈哈大笑指着亚历克斯道:“你真是天真的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可撼动的东西,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打的力量,都可让他改变。” 赵祯忽然住口,随即靠近亚历克斯,小声说道:“不知你听没赢过约翰提及过朕的宗教制度。” 亚历克斯连连点头:“当然,约翰说您的宗教制度延续唐朝之制度,叫竹分叶…………” 显然他是忘了大宋的诗句谚语,赵祯开口道:“竹分叶而合响,花异色而同芳。意思很清楚,竹叶只有分开才会有哗哗的响声,动听优美极了!花朵只有不同的眼色才会显得更加芬芳。所以我大宋对宗教也是这样。” 亚历克斯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真是这样吗?!”赵祯忽然反问,并露出诡异的笑容:“如果大宋只有一个宗教,所有民众的信仰也只有一个,你说是朕的地位高,还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地位高?”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狠狠的劈在了亚历克斯的头上,震惊的望着赵祯,忽然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宋君王是那么的可怕,那儒雅面庞上诡异的笑容如同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魔一般狰狞………… 赵祯起身拍了拍亚历克斯僵硬的肩膀:“你要知道,只有分裂的才是好的,只有削弱才能减少威胁,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了吧?朕可以帮忙,这君士坦丁堡就是一个好地方!” 说完赵祯便大步离开,虽然没有回头,但他也能想象得出亚历克斯是一副什么表情,分裂基督教,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并且在自己的手中出现了,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唯有利益永恒 赵祯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 或许是心中对历史的尊重,他觉得历史上这个时候该有东西教会大分裂了,可是却没有出现,这不正常,最后他发现很可能是大宋改变产生了蝴蝶效应,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发展。 当然一个统一完整且具有强大世俗力量的宗教赵祯觉得他是个强大的威胁,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赵祯觉得自己该动手。 于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出现在赵祯面前,海因里希四世,他不是这个王朝最强大的君主,但却可能是最著名的一位。 他与教宗格里高利七世之间围绕主教叙任权展开的激烈的叙任权斗争,一直是历史学家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的上位之路和基督教的斗争分不开,现在的格里高利七世还未上位,但海因里希四世与罗马教廷之间的分歧便越来越大。 年轻人的冲动使得他迫切的希望加强皇权,而在西面的神圣罗马帝国却是诸侯割据,并且教廷的世俗权利越来越大。 正巧,教皇利奥九世又是一个改革派,他整顿教会,强化教会纪律,致力于取缔圣职买卖和厉行教士独身制度,这一切都是在增加教廷的实力,但也在无形中给予了海因里希四世更大的威胁。 十字军东征被提前了,这使得双方之间的问题稍有缓和,而源头谁都清楚,因为阿巴斯王朝的阿拉伯世界想要垄断大宋的商品。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从源头下手,这一点海因里希四世和利奥九世都清楚,于是便有了亚历克斯的这次传教。 赵祯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君主的英明和智慧,亚历克斯是传教士,是罗马教廷所信任的人,但他却有着另一个身份,法兰克尼亚王朝皇帝的特使。 寻找一位神父作为传教士一定不会引起教廷的怀疑,并且这位神父还和他毫无关系。 这一切都是在赵祯表达过“真诚”之后,亚历克斯自己坦白出来的,非常让赵祯惊讶,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在挑拨罗马皇帝和教廷之间的矛盾,现在看来,矛盾早已不可调和。 赵祯认为现在自己就应该布局世界,随着大宋的国力越来越强大,所需要的资源也越来越多,什么东西能做到这一点? 答案只有一个贸易。 再大的疆土也有控制不住的一天,元蒙帝国多么庞大的王朝,崩溃只不过在转瞬之间,而世界上唯有利益不会改变。 它在这个世界上以不同的形态出现,最终还会保存下去。 所以赵祯对贸易的重视超乎寻常,贸易其实就是利益最直接的体现。 宗教这东西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赵祯不会冒险,同时基督教虽然在高层骄奢淫逸,但对底层的人要求的却是虔诚和苦修,恨不得所有人都便成苦修士,把仅有钱财全部捐输奉献给教会。 这与大宋的利益相悖,但另一边赵祯又希望利用罗马教廷的手继续迫害那些进步人士,让欧洲的科学继续滞留在蒙昧时期,不要出现什么文艺复兴之类的东西,让大宋持续领先下去。 但他知道这也不可能,只能用一个办法,那就是搞分裂,教廷大分裂会给大宋带来好处,会给海因里希四世以及他的王朝带来好处,当然也会使得阿巴斯王朝松一口气,使得一赐乐业人暂时守住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 赵祯需要的是相对的和平,只有和平才能给大宋带来财富,兵荒马乱的,谁还会去卖奢侈品? 当然,赵祯也不会白白帮助海因里希四世,他需要一样东西,君士坦丁堡! 这座位于巴尔干半岛东端,博斯普鲁斯海峡南口西岸的城市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扼黑海入口,当欧、亚交通要冲,战略地位不用说,经济地位更是重中之重! 赵祯觉得把这座城池变成大宋在欧洲的榷场绝对没问题,关键是如何得到,眼下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方式,租借。 但随之而来是另一个问题,君士坦丁堡是拜占庭帝国的首都,怎么可能租借到,那只能租借一部分土地,比如君士坦丁堡城外的荒原,再把这荒原变成另一座城池!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也是赵祯的一次全新尝试。 在他的眼中辽朝已经不是威胁,现在要考虑的是大宋完成一统后,如何继续发展的问题,显然贸易很重要,也必不可少。 所以赵祯盯上了海外,盯上西方世界,他要通过贸易不断巩固大宋今天以及未来的地位,成为真正的世界霸主。 当赵祯处理完政事的时候,三才转过殿中的偏门,把亚历克斯红色丝绒的手帕放在了赵祯桌子上,其中包裹了一支小小的戒指。 戒指很纤细,但上面却印有双头鹰的标致,赵祯清楚,这一定是海因里希四世的戒指,这个皇帝现在虽然才十五岁,但却有着超凡的才智。 说实话连赵祯都没想到,罗马皇帝在这个时候居然才十五岁的年纪,相比自己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戒指的出现意味着亚历克斯的坦白,他拥有这次出使活动中最高的决定权,甚至能代替他年轻的皇帝签署一些协议。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打量着手中由纯金与黑宝石制作的精美艺术品对三才道:“让他到御书房觐见。” 戒指的底座是纯金的,而上面的双头鹰却是由黑宝石雕刻而成,能把这种宝石中硬度最高的黑宝石雕琢的如此完美,可见这位匠人的技术是多么的高超………… 赵祯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当他看到精美的艺术品时,都会不自觉的把玩一番。 当亚历克斯进入御书房时,同样被这里的精美所震撼,古朴的东方神韵让他沉迷其中,可当他瞧见赵祯拿着一块镶嵌在铁框中的完美琉璃。 这块琉璃是那么的纯净,让他清楚的看到了大宋皇帝眼上的睫毛!并且让他的整个眼睛变得仿佛如茶杯口大小。 瞧见亚历克斯来了,赵祯尴尬的收起放大镜,把戒指放回到红丝绒的手绢中:“既然是你表明了自己的权利,那朕也就不啰嗦什么,告诉你答案的同时,也会把咖啡和琉璃的专卖全提供给你。” 专卖权,听到这个词后亚历克斯的眼睛放出光芒,他太希望得到这东西,这可以让他的皇帝握有完全的主动,并且亚历克斯知道,在大宋咖啡和琉璃都是朝廷经营,皇帝私有…………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真正的强大 对于亚历克斯来说,他觉得大宋的情报应该没有法兰克尼亚王朝的情报来得多,但事实上他错了,大宋的黑手是这个世界上最专业的情报人员。 并且大宋的商人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伪装,在这个时代,大宋的商人往往能成为西方上流社会的贵宾,他们彬彬有礼,谦谦君子,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绅士。 衣着华丽,没有体味,出手阔绰,品德高尚,这些东西使得大宋商人受到的欢迎程度不亚于一位权贵,西方世界的贵族都以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商人朋友为荣。 而黑手就这样轻易的接触到了拜占庭,神圣罗马帝国以及教廷的所有人,没人会拒绝他们成为朋友。 在朋友之间的互相吹捧之中,难免会泄露出非常“有用”的消息,无意识间的对话,赞赏,崇拜,甚至是厌恶都让大宋的黑手准确的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大宋需要不需要,但却一定会收集起来发往大宋。 于是赵祯便有了第一手资料,也可以在亚历克斯面前侃侃而谈:“朕收到情报,君士坦丁堡牧首弥格耳·赛鲁来的野心很大,听说他决心要做东方的教宗,处心积虑的要做一个无法挽回的分裂。” “您说的是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弥格耳·赛鲁?!” 亚历克斯说完便陷入沉默,事实上关于弥格耳·赛鲁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一些,但还不能确定,不过赵祯的话让他再次回忆其一些东西。 “听说他把东方的拉丁礼教堂全数关闭,同时致函罗马,极尽诋毁之事。他质问罗马教宗篡改圣经内容以及教义。又说西方教会弥撒用无酵的饼是源自犹太人,是异端。 安息日守大斋,准许教友吃未出血的肉。四旬日不唱哈利路亚。虽然这只是无关大雅的几点外表礼规而已,但是拜占庭的教友却异常的重视。” 说完他又苦笑道:“但很可惜,这些东西罗马教廷却并不重视,所有人都觉得无所谓,不过是弥格耳·赛鲁想要进入罗马教廷的一次施压而已,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赵祯望着亚历克斯,露出奇怪的表情道:“难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出来?哦!你们只是没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而已,当把结果翻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合理。 但有一点,罗马教廷一定会派出协调团前往君士坦丁堡,以避免这次分裂,但你们要把握时机,需要一个能破坏这次调解的枢机主教。” 赵祯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亚历克斯却以为要派“自己人”混入教廷的协调团中,为难的开口道:“若是教宗派遣协调团必然是他亲近的人…………” 赵祯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亚历克斯,并非是因为他的话惊讶,而是因为他的脑回路,西方人的脑子有的时候真的不会拐弯啊! “朕说过要让你们把人安排到协调团之中去吗?朕觉得可以从有权威的枢机主教中挑选一个,这个人必须脾气暴躁,对罗马教廷有着极高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同时最好目空一切,狂妄自大,没有外交手段的人。” “诺安蒂尼!” 亚历克斯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满足自己所说的所有条件,赵祯笑了笑用手点了点亚历克斯:“你懂的…………” 事实上亚历克斯早就懂了,赵祯的提醒很简单,支持教廷的分裂,让希腊正教以及罗马公教双方分裂开,这自然是削弱教廷的最好机会,也是帮助海因里希四世获得权利的机会。 教权与皇权的对立成为让人头疼的事情,但随着教权的分散,罗马教廷一定自顾不暇,完全没有功夫对皇帝施压,而这个时候皇帝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当皇权的力量超越罗马教廷一大截的时候,必然可以发动悍然一击! 但亚历克斯望向赵祯的眼神在充满敬畏的同时,也更加恐惧,若是有机会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逃离大宋,逃离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赵祯看到了亚历克斯眼神之中最为深处的东西,是的,恐惧本就是人生来便有的,但这种东西会随着对世界的认知,不断的强大之后越来越少。 可以把大宋比作一个人,现在这个人力大无穷且足智多谋,是该让人觉得恐惧了。 因为儒家思想的原因,华夏和外面世界王朝接触过后,总是喜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多金,且彬彬有礼的君子,即便是遇到别人的挑衅,也很有礼貌的选择无视。 但这他娘的在挑衅的虫子眼中却是你懦弱的表现,为什么西方世界对大宋充满敬畏? 那是因为自从自己亲政以来,不断的对外攻伐,不断的打响灭国之战,不断的为大宋这个原本谦谦君子的脸庞抹上淋漓的鲜血! 赵祯要把大宋的影响力扩展到最大,虽然暂时不会侵略别的国家,但却给人一种随时大军压境,杀得你国破家亡的感觉。 大宋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哪有功夫去管罗马帝国的问题? 之所以给亚历克斯出谋划策不是因为好感,而是因为赵祯的恶趣,以及“好玩”………… 他准备干一票大的,比如用历史做一个实验,若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大权在握,完胜教廷之后会怎样? 那些历史上的基督教丑闻还会不会出现? 赵祯一开始对这些都是并不在意的,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不断的有违背历史的东西出现,这使得赵祯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能影响世界。 于是从小事开始,赵祯不断的作着“实验”,最大的实验对象便是倭国,这是大宋有史以来灭亡的最大国家,看似还存在的倭国现在却已经消失,甚至连倭人这个词语都消失。 海东州也变成大宋最大的州府,甚至当地的年轻人自己都不清楚大和民族这个东西到底是和什么东西,因为这个词在海东州是禁语。 现在赵祯又有了改变一个宗教未来命运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就像是在沙滩上拾取贝壳的孩子,每一件都是珍贵的“宝物”,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天国王朝 大宋的四方馆中有一个稍稍特殊的地方,一座全部由混凝土建成的宫殿,宫殿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却给人一种端庄肃穆的感觉。 尤其是那高高的石阶以及十六根廊下立柱,站在这宫殿前总会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仪,这便是大宋四方馆中的外事殿。 遵照赵祯的旨意特意建设提供给大宋与外朝之间相互协商,“友好往来”的详谈之地,除了禁军之外,便除了使节没人能靠近这里,这里也是整个四方馆中最神圣,同时也是最神秘的地方。 当赵祯和亚历克斯从殿中出来之后,双方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这是极少出现在大宋的,毕竟赵祯对外朝下手从来就没有手软过。 所谓的外交往往是大宋获得巨大的利益而外朝损失颇大,但又不得不同意,因为大宋往往站在制高点上。 这让三才想起前段时间高丽使者从外事殿出来的模样,滋滋滋…………那叫一个“欲说还羞”悲愤的差点跳了西直门外的护城河。 赵祯站在外事殿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亚历克斯的离开,显然这次成功的会谈满足了双方的利益,大宋的咖啡和琉璃专卖权给了法兰克尼亚王朝,亚历克斯甚至和向大宋签署了一份采购协议。 非常完美的一次国际贸易,并且赵祯承诺向海因里希四世提供军事援助,主要是武器装备以及情报上的援助,大宋的制式冷兵器已经可以出口一部分。 当初给予一赐乐业人的帮助时,大宋也提供了军备,但这一次却是国与国之间的军事贸易,大宋的铁制兵器是世界范围内非常受欢迎。 不仅是因为上面的雪花纹可以媲美大马士革刀,而是大宋的兵器往往更加实用,这是华夏千百年来在战斗中获得的经验。 只不过对于法兰克尼亚王朝的统治者来说,这些经验都是要花钱买的。 没有人能白白获取好处,大宋的兵器需要大量的金银才能换取,而富有的法兰克尼亚王朝不会缺少这世间最迷人的东西。 海因里希四世的雄心是统一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甚至希望把它变成大宋一样的集权! 事实便是如此,亚历克斯看到了大宋皇权的集中,这在神圣罗马帝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皇权是比较强大,但地方上的诸侯势力同样不可小觑。 更何况还有一个强大的世俗宗教时不时的干预其中,所以亚历克斯终于明白,为何在约翰回国后极力的建议皇帝进行改革。 改革成什么样?就是眼前大宋的模样! 这里的一切都令亚历克斯羡慕,繁华的城市多的数不胜数,每一个甚至都能堪比罗马帝国的主城,英明的君主领导者整个国家对抗外敌。 西域之地的丢失和辽朝的威胁看似非常大,但事实上当亚历克斯进入大宋之后便发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进入大宋之后才知道这个王朝的强大根本就不能被它的表象所欺骗。 平民百姓的生活都是那么的充实,完美,几乎达到了罗马帝国富裕之家的模样,这如何能相比? 高耸入云的城墙诠释了什么叫强大的防御,城墙上的武装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不可陷落的城池,相比起来君士坦丁堡也不过如此。 他这次出使将会为法兰克尼亚王朝带回大量的订单,也会促进海因里希四世的改革。 说实话亚历克斯都羡慕眼前的大宋臣子,他们有一个如此强大且英明的帝王,皇权的集中使得这些官员也有了相当大的实权,这是皇帝赋予他们的权利。 但这一点在罗马帝国却并非如此,贵族的强大完全超越了官员,这就意味着律法几乎无法在上层社会执行,而税收…………不提也罢! 为何他们如此迫切的希望拿到大宋的商品垄断权?为的就是向贵族和上层收税! 平民百姓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大宋的丝绸和瓷器,更别说晶莹剔透的琉璃的,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东西,只有贵族和富商才能购买。 当法兰克尼亚王朝取得大宋的部份商品专卖权后,这些东西只能通过王朝的财政官买卖,也就是从皇帝的宝库中获取商品。 一旦有了专卖权,皇帝便可把税收把持在手中,毕竟向平民百姓收税容易,向贵族收税却很难,有了大宋的货物就另当别论了。 亚历克斯敬畏赵祯,因为眼前的这个东方君主让他赞叹的同时也让他恐惧,再签署军事贸易之后,亚历克斯猛然发现,很有可能法兰克尼亚王朝是在帮大宋挣钱。 商品的专卖权有了,王朝也赚到了钱,但最后却要流入大宋的腰包之中,因为这些武器装备都不是白给,而是要用真金白银换取的,且价格不菲! 上帝可以作证,这简直就是掠夺! 但亚历克斯知道,自己不得不签署这一贸易协定,因为王朝需要,自己的皇帝也需要,他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诱人的协议。 甚至亚历克斯知道,如果这个协议不签署,自己回到皇帝身边的时候也活不下去。 一切都是为了皇权,一切都是为了皇帝! 皇帝应该高于一切,而不是需要教廷加冕,这归根结底就是实力不够强大,若是法兰克尼亚王朝能如大宋一样强大,他相信任何的教宗都要跪在皇帝面前轻吻他的靴子! 瞧瞧大宋,瞧瞧大宋的皇权,凌驾于一切之上,这里没有诸侯能和皇权抗衡,甚至没有诸侯的存在,他们的爵位不过是个名号而已,没有强大的宗教存在,因为这里皇帝就是神!就是天子! 亚历克斯知道自己在大宋的传教行为不会受到阻挠,因为不会有人阻挠他,相信他,原本还应该有着相当不错信仰的基础,毕竟这片土地上的佛教也是很兴盛的。 但现在,人们更多的是把信仰当作一种工具,一种让他们内心获得平静的工具,而不是途径!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 离开了皇宫,站在大宋最繁华的街道上,四周是宽阔高大的建筑,回首望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以及高高竖起的对称阙楼。 亚历克斯露出羡慕又无奈的表情,深深的叹息一声:“天国王朝…………”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游必有方 大宋是不是天国王朝赵祯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自己该考虑这个庞然大物的未来,看似大宋还在原本的华夏之地上,可早已超出了这个界限。 势力范围早已超越了亚洲这片土地,今天晚上,赵祯便要给自己的儿子赵昀设宴,因为他明日即将启程前往海外。 没错,这小子憋不住了,他渴望发挥自己的才智和能力,渴望统治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为此让他的母亲说项,面对这个常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赵祯实在无法拒绝,何况他本来就是希望赵昀能自己开创一片天。 出身限制了这小子的未来,但他却可以改变未来,赵祯从小便告诉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以他做事往往努力坚持。 在西征之前还好,可自从他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再把这小子摁在神都城这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他便真的受不了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西面的山头,只有余辉还在天地之间证明他刚刚的存在,三才躬身站在遇到的边上,瞧见赵祯过来后,上前道:“官家,月凝殿中的宴会已经准备好了。” 赵祯点了点头:“昀儿最爱吃的蛋糕准备了吗?” 三才立刻点头道:“准备,只不过圣人的意思是: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当以饺子为主……” 赵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莫管那些,既然是要出远门,自然是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些什么,象征性的上一盘饺子便是…………怎么皇后还在生气?” 三才捂嘴笑了笑:“官家,皇后娘娘不是生气二皇子的出走,而是生气您嘞!” 赵祯有些莫名其妙用手摸了摸下巴:“平白的朕也没招惹她,气朕作甚?” “陛下说的轻巧?没有招惹?让昀儿出外荒岛,苦寒荒芜,知道的是他心中有大抱负,不知道的却以为本宫这个皇后容不下他,才不过弱冠之龄,便要把庶出的孩子赶出去!” 突兀而清脆的女声响起,把正在说人家不是的赵祯和三才吓了一跳,尤其是三才,早已是跪地不起:“参见皇后娘娘!” 三才心中敲着小鼓,王语嫣毕竟是中宫皇后,自己的那番话也不知算不算是告状………… 王语嫣白了赵祯一眼,看也不看三才的道:“起来吧!免得再出一个本宫不能容忍的坏名声,官家您说是不是?” 赵祯无奈的踢了三才一脚:“皇后都让你起来了,莫不是想要抗旨?滚去尚食局盯着,这次是朕的家宴,若是除了差错可仔细你的皮肉。” 三才一溜烟的窜走了,官家亲自打掩护,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若是尚食局的那帮人不把饭菜做好,自己照样要领罚,而且是两罪并罚。 瞧见三才窜的比兔子还快,赵祯颇为羡慕,若是自己也能窜走便最好了…………、 “知道为何我朝把皇后叫做圣人吗?”赵祯笑眯眯的转移话题。 王语嫣眼睛一转:“为何?” “因为圣人博学多才,而世人庸俗,所以圣人要原谅世人的错误,多多担待,而皇后自然也是要如此的,不是吗?” 赵祯得意洋洋的解释,并一把将王语嫣揽在膀弯之中哈哈大笑。 王语嫣岂能不知赵祯的心思,虽然是在开解自己,但她也明白,作为皇后有的时候就要有所牺牲,这是不能避免的事情,朝堂之中已经开始猜测赵昀这位二皇子的远出海外,是否是和她有所关联。 即便是杨采薇高高兴兴的把赵昀送走,坊间的流言蜚语依旧不会中断。 这一点赵祯同样清楚,所以他才给妻子最大的信任和安慰。 当然,赵昀前往方丈洲是赵祯期待的事情,他真的想看一看勤劳的华夏百姓在那片宝库一般的土地上如何发展壮大。 朝臣们看似对王语嫣有不满之言,但赵祯知道其实他们心中同样送了一口气,赵昀出外方丈洲,大宋国内只剩下为一个皇子,不会有夺嫡之争的出现。 纵观历史,多少强盛的王朝因为夺嫡之争杀得是血流成河?煌煌史书不胜枚举。 何况朝臣们还有一个想法,若是还赵旭万一有一个不测,还有二皇子赵昀作为第二继承人,毕竟在遥远的方丈洲说不定比在神都城还安全。 朝臣们的想法赵祯知道,但却无法告诉王语嫣,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事实。 月凝殿中欢声笑语,大宋的天家济济一堂,所有家人都来为赵昀送行,有能力的孩子谁都喜欢,谁都知道赵昀是为什么离开大宋的,所以这是一场属于他的晚宴。 赵祯的皇宫之中就没有愚笨的人,所以当赵祯要求他们盛装出席宴会的时候,无一例外都到了,尤其是身上的穿的衣服。 良子穿上了汉服,真的是纯粹的汉服,而杨采薇和没藏黑云穿着党项人的传统服饰,至于薇拉,一身白色的百褶裙间镶嵌着紫罗兰的色彩华丽无比。 月凝点的最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推车,对车上是三层奶油蛋糕,这是赵昀最喜欢的食物。 三才正站在边上开始分盘,每一个人都有说有笑,包括即将告别亲人前往远方的赵昀,他正勾着赵旭的肩膀说着什么,兄弟俩偶尔传出一阵欢笑。 赵祯家宴的氛围就是这样,无拘无束,只剩下王语嫣颇为尴尬,眼前的这一切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难道离别不应该是失落的吗? 杨采薇看出她的尴尬,反而上前小声的开解她:“圣人不知,在我党项男儿就该志在四方,随时分别,可马驹也有长大的一天,悲伤虽有,可却不及喜悦来的多!” 随着王语嫣的恍然大悟,整个宴会也气氛松快,算是人人尽兴而归,唯有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赵祯陪着赵昀散步出宫。 “儿臣可不敢让父皇相送,夜寒露重,还是早些回宫。” 赵昀颇为忐忑,生怕赵祯收回成命似得,赵祯无奈的笑了笑:“这是朕的喜欢,走吧!”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赵祯笑着减慢速度,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赵昀,朕下面和你说的话你若是说出去朕绝不会承认,你有你兄长并不具备的天赋,但你的出身限制了你,朕唯有给你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 拍了拍赵昀的肩膀,赵祯有道:“在那里你想飞多高都可以,但有一点记住,你是赵宋的子孙,更是华夏的子孙,即便有一天回来了,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回来,都要保有尊重!”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天刚蒙蒙亮,神都城的晨钟还未敲响,皇宫便已经忙碌了起来,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要提前准备好,尚食局的人已经准备了早饭,这一次必须是饺子。 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带着一群宫人收拾东西,都是她们认为赵昀平日里喜欢的,或是能用到的。 只不过看着巨大的箱子赵祯微微摇头,那鲜红的珊瑚盆景带去有什么用,这俩个女人真是有点癔症了。 这哪是收拾行礼,简直就是搬家! 关键是再好的东西到了方丈洲也用不上,还不如多带些香肠腊肉之类的来的实在! 但赵祯不会出言阻止,这时候还是都让她们随便折腾要来的安心,离别总是令人不舒服,唯有用更多的物质去填补这个窟窿才能让她们的心中安定些。 天家的人再次聚齐,只不过这次之后便要少上一个人了,赵昀的离开给了所有人一丝沉重的感觉,这其中最难过不是杨采薇这位生母,也不是王语嫣这位嫡母,而是薇拉。 她仿佛看到了灵儿出嫁的那一天,到时候整个皇宫中只有赵旭一个太子,再加上贺兰雪年幼的女儿妍妍了,现在的分别使得薇拉开始担心自己女儿的出嫁。 气氛稍稍有些隆重,但赵昀却是极为开心,虽然表面上要装的非常平静,但赵祯从他不断乱动的手指便能看出他有多么的兴奋。 这小子看到的东西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他看到了无限的机遇和广阔的天空。 因为时间尚早,神都城正处于热闹的交替之时,街面上并没有多少的行人,只有醉汉带着宿醉的酒意返回家中,自从大宋的工厂林立起来后,眠花宿柳的人便少了许多。 东华门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赵昀的车队缓缓驶出,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赵祯带着一大家子人站在城门前给有出息的小儿子送行,在场的人包括赵旭都知道,赵昀是相当出色的人,去了方丈洲之后只会大展拳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虽然是不能相见,但却可以书信来往,多少也能寄托相思。 当然,赵旭也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年节的时候可以派人送来礼物,而一些特殊的日子却是也可以回京团聚的。 所以对于赵昀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至少他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当马车完全消失的时候,赵祯便往回走,皇宫的晨钟已经敲响,这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一切都要走上正轨才可以。 太阳照常升起,朝会正常进行,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的前进,即便是赵祯也不行。 今天的朝会好不热闹,事实上自从大宋改制过后,朝会就没有不热闹的一天,在这个群臣相聚的时间里,互相指摘也变成了常有的事。 原因很简单,朝臣们都在尽职尽责的办公,都在想方设法的把自己衙门中的事情处理好,因为现在是责任制,再加上台谏院如同饿狼一般盯着。 朝臣们必须保证办事效率,于是一旦有人拖延,不光他一人倒霉,连带着和他相关的衙门都要跟着倒霉。 有时不用台谏院出手,朝臣们的弹劾奏疏便已经递到了赵祯的案头。 赵祯对此相当的满意,只要效率能提高,作为“老板”多发“工资”和“福利”也是应该的! 出于对辽朝用兵的关注,赵祯时刻盯着国库的收入和支出,同时也推进了国有资本的建设和改革,在大宋可没有吃大锅饭的说法,即便是朝廷开设的工厂也以多劳多得为主,同时进行做工考核,若是不能完成每天的工作,三日便要踢出朝廷的工厂。 而所有人在大宋国营工厂中做工的百姓都不希望自己被踢出去,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工钱高,赏钱多,待遇好! 国营的工厂全都是由三司掌管,而且都是生产钢铁,军械,琉璃之类必须垄断的东西。 朝堂上赵祯已经开始了部署,事实上官制改革就是为了对辽朝用兵的一次最大准备,虽然也是为了大宋未来着想,但最主要的契机还是会北方的威胁。 兵部开始拟定新年的招兵计划,已经腊月入冬了,年关很快即将到来,明年开春便要有一大批新兵入伍,同时又会有许多老兵离开。 兵部应该算是最为繁忙的部门,老兵的安置是个问题,多年的厮杀让这些老兵无法立刻安定下来,即便是给足了钱财让他们回家务农,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当过兵的人戾气重,尤其是大宋的士兵,多年征战下来哪个没杀过人?虽然解甲归田,可心中的戾气还未全数消除,冲突,械斗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 当兵的人直,在军中服从军法,回到家中眼中便揉不得沙子,更受不得欺辱,所以地方上的常有酷吏被打被杀之事。 而这些事情往往会闹到兵部衙门,因为只要是当过兵的人,总会在兵部备案。 但今天他们松了一口气,赵祯在朝会上宣布,今年不退伍士兵,一个都不退,已经是兵部尚书的狄青微微松了一口气,而身为侍郎的杨怀玉提出了暂缓招兵的提议也被赵祯驳回。 所有人微微一惊,这么说来明年大宋的士兵将会增长近一倍!如此庞大的开销朝廷怎么负担? 所有人望向了三司使包拯,显然他一定知道什么。 包拯出班从容的开口道:“启禀陛下,经数年之准备,国库已经充盈,再加之外财颇多,养活八十万禁军已然不是问题,再加上十六卫和边军,总计一百二十三万余人。除此之外,国库之财除去所需用度之外,还能应对天灾。” 三司的东西除了赵祯之外谁也不知道,但朝臣们听到这个数据后心中不是安定,而是心惊,他们都纳闷,三司到底有多少钱? 原本宰执是可以知晓的,但自从改制过后,宰执连查阅三司财计的权利都没有了,只有三司使和皇帝两人可以查看。 赵祯点了点头:“明年招兵之事不单单是兵部一部的事情,户部,工部也要配合,户部管理天下户籍,此乃征兵之所需;格物院,军械司,军器监皆归工部管辖,必以万全之备!” 户部尚书苏洵和工部尚书曾公亮出班接旨,朝臣们已经很清楚了,这是要扩充军备,而大宋扩充军备的更清楚,明年怕是要对辽朝用兵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李代桃僵 原本大宋的朝会枯燥且无趣,但在赵祯的改变下成了另一番的模样。 各个衙门的官员基本上都到场了,为的就是和需要对接的部门合作,朝会散朝之后会留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给官员们现场互动,是官员和官员之间的互动。 对于二皇子赵昀的离开谁都没有提及,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大殿的两侧涌出大量的内侍,他们的任务就是端着桌椅以整齐的队列出现,并把它们放在朝臣们的面前。 这在朝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朝臣们已经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办公方式,原因很简单,这会让麻烦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也免了不断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的麻烦。 赵祯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同样看着手中的奏疏,这是一种现场威压,各部之间的问题处理不能再敷衍了事,这像是一个高效的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被分类,被归纳到每一个具体部门。 原本朝臣们认为在皇帝面前办公是不合适的,最少会很紧张,但很快他们就会被浩浩荡荡的公文给淹没,没人在这个时候去注意大殿上的御座是否有人。 皇帝是否还坐在那里,还在看着殿中的文武官员,这就是赵祯想要的效果。 起身离开御座,转身进入后殿,所有的参知政事都已经抵达,并且都在看着眼前的这份公文,赵祯手上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 “诸位卿家觉得朕这一法如何?即便是朕不在御座上也没甚的关系,朝臣们依旧专心致志,所以,朕也要处理一下早已准备好却没有做的事情,让朕也忙碌起来,忘却那些压力。” 赵祯说完挥了挥手中的公文道:“这里面的东西相信诸位都看过了,是朕的崇文苑秘阁出的东西,朕需要你们的配合,同时这件事只能留在诸位的脑子里,但却不能带出乾宇殿。” 一群参知政事互相望了望,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文书中说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一个让他们都没想到的计划。 身为宰执的范仲淹有些坐不住,首先开口向赵祯问道:“官家,当下大敌乃是辽朝,可为何要把吐蕃放在最前,陛下,高原之上多有重气,中原将士上去别说作战不得,便是一般的行军都会受阻,战力十去七八,如何作战?” 这是个问题,若是不问反倒不正常,赵祯笑了笑:“记得当年朕兵出西域之前招揽了角厮罗吗?同时朕也派去了大量的士兵用作训练,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在吐蕃的高原上正常生活甚至是作战了,同时朕还有角厮罗的支持。” 狄青的眼睛一亮:“官家是把当年的宁夏守军派遣到了吐蕃高原?” 赵祯感慨的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如此,朕才会在西域之战中拜给辽朝,他们是朕的预备军,是朕当初大意了。” 除了狄青之外,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直到狄青开口道:“陛下!当初您可以赢得西域之战,但为何又停下了?” 他的话无疑在这安静空旷的大殿中敲了一记响锣,范仲淹震惊的站了起来,望向赵祯:“陛下!此举荒唐!您为何…………” “范相公!” 赵祯挥手打断范仲淹的话,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朕已经告诉你们原因了,是朕大意!朕当初的计划是攻取西域之后,反手就向吐蕃用兵,但……你们也看见了,萧挞里她赌上了全部。” 众人默然,如果当时陛下没有被围困,没有被俘,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现在的西域说不定就在大宋的手中,也不用从天竺借道之类的,更有可能大宋顺便就拿下吐蕃了。 但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如果,苏洵和欧阳修对视一眼,双双起身道:“陛下急功近利了些,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赵祯点了点头:“朕确实太过自大,自大到认为辽朝不会在西域之地与朕大动干戈,但朕错了。是辽朝和西域救了吐蕃一命,但朕必须要拿下吐蕃。” 范仲淹再次开口道:“陛下认为现在是一个好机会吗?吐蕃可就在西域的边上,若是辽人再有异动……”、 “那他们就是找死!” 赵祯望向狄青道:“把参谋院的计划给范相公以及诸位参知政事看看。” 狄青得到赵祯再次确认的眼神后才从边上的匣子中取出公文递给其他几人,这是一场关于大宋未来方向的讨论,所有人都有权利知道。 别看他们都是文臣,但能力却并不弱,能成为参知政事,意味着他们有能力有水平坐稳这个位置,也许宰执会换人,但参知政事却极少变动,这就是原因。 范仲淹等人看过狄青的东西后连连惊叹,嘴中嘶溜嘶溜的吸着凉气,这是一场豪赌吗?不是,因为现在的大宋完全不会有豪赌,没什么能让大宋压上一切,即便是输了也没甚的干系,会很快恢复过来。 但参谋军事院的计划却是一记惊艳的神来之笔! 辽人既然把眼光都盯在大宋的身上,那大宋就可以来一出李代桃僵之计,若是辽人动手,则以此为借口攻伐西域,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还辽人坐看,那就拿下吐蕃!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是对大宋有利,正所谓: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大宋损失的也正是看似最有用却也是最没用的东西,钱财! 准备这一计划唯一的要求便是大量的钱财,如果辽朝不阻挠大宋的进攻,那这些钱就算是打了水漂。 大宋用兵,无万巨之财不可言事,士兵的开销,军械的开销,甚至是粮草的开销都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但…………大宋支付得起,参知政事们和赵祯的想法一样,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而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把目光投向包拯。 包拯耸了耸肩:“三司出得起,但陛下难道不是要攒钱以谋更大之用?”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但相比眼前唾手可得的好处,朕选择落袋为安,毕竟灭国之战不是那么容易的,西域和吐蕃的平定为朕扫除了最后一个变数。” “三司出钱!”包拯的口气十分肯定,因为他能从狄青的计划之中看到收益。 战争往往是财富的源泉,尤其是大宋的战争,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每经历一次战争,大宋的经济都能出现一次质的飞跃,这全在于赵祯掌握的好。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俩个外戚 乾宇殿的后殿之中俨然成为了大宋高层的办公场所,正殿之中的各部官员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的办差,挨个走出殿门,同时把身上的腰牌放在了内侍的托盘之上。 这腰牌便是穿宫只用,虽然只能在外朝通行,但也是殊为不易,最少能在皇宫的外殿附近通行,也是难得的荣耀,只不过这牌子每日早朝之前才能在待漏院领取,每日早朝后便要交还。 每个官员几乎都是步履匆匆,六部刚刚改制,还有许多事情每办,但唯有不多的几人闲庭信步。 苏轼便是其中之一,这货不知是和谁学的,最喜欢懒散的模样,而他的边上是一个更为懒散的人,驸马都尉蔡伯俙………… 一个是外戚,一个马上便会成为外戚,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天然的接近了,再加上蔡伯俙的本性和苏轼的本性又是那么的相近,又都是才能出众,说是英雄相惜也好,说是臭味相投也罢,反正两人就是看对方顺眼。 若不是辈分差了一截,两人差点就能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蔡伯俙走到苏轼的边上捅了桶他的胳膊:“相公们都去内殿之中,官家也在,是不是你们秘阁的人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苏轼斜眼忘了蔡伯俙一下:“您不是打算“独善其身”了吗?怎么还打听这些东西?莫不是想被人说成表里不一?” 这三个反问让蔡伯俙嗤之以鼻:“当然不是!某可是真的不想再在朝堂之中混了,可三司副使的名头官家又没给我摘掉,每日自然要上朝点卯……” 苏轼忽然正色,颇为不善的说道:“什么叫点卯?这是恪尽职守,为官家,为大宋效命!” 俩个身穿大红色官服的殿中御史从边上走过,对苏轼露出满意的笑容,颇有些“我看好你哦!”的眼神。 但望向蔡伯俙的时候,虽然他是驸马都尉,赵祯面前的红人,还顶着一个三司副使的官职,可终究是让殿中御史不屑的露出略带鄙视的眼神,这让他很不爽。 蔡伯俙眼睛瞪得老大,待殿中御史走后上下打量着苏轼,又看了看他的后脑勺道:“你小子后面长了眼不成?!这都能知道后面跟着的是殿中御史?!” “这些殿中御史脚下的靴子底都是纳了木纹的,走路的声音和一般的官靴颇为不同,尤其是在殿中的木地板上,或是这里的砖石地面,只要留心一下很容易分辨出来,也免去不少的麻烦不是?” 蔡伯俙竖起手指:“你小子真不错,入了我们这边倒是可惜了!” 苏轼当然知道蔡伯俙所指的我们这边是哪边,外戚的队伍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何况他现在任职秘阁,也被封了一个崇文苑学士,算是不错的文资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有随时面圣的机会,也能在外朝随意行走不需腰牌,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多少外臣想要都得不到的东西,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的信任啊! 蔡伯俙很快反应过来,话题就这么被苏轼给岔开了,连自己都差点着了他的道,明明是问他秘阁的事情,怎么被他打岔到天边去了! 盯着苏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嘞!” 苏轼长叹一声道:“您终究还是想趟这水,可就不怕进去变无法出来了?” 蔡伯俙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傻,我打听清楚了,便可独善其身…………” 苏轼惊讶的望向蔡伯俙,没想到这个在权利高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居然真的能放下,回归平淡可不是如说说那般容易。 “官家要动吐蕃了。” 苏轼只不过一句话便让蔡伯俙猜到了大概,微微点头:“知晓了,看来官家对吐蕃和西域依旧是放心不下,非要灭了这两处最后的边角才要对辽朝动手。好了,这些便没我什么事情了,回家睡觉!” “您倒是真的看得开,也对回去睡个囫囵觉比什么都强!” 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刚走到宣德门的城门洞子附近,便有内侍急急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望着苏轼和蔡伯俙两人道:“太好了,两位都在,官家宣您二位于崇文苑觐见!” 苏轼只觉得蔡伯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紧,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是没躲过…………” 而蔡伯俙望向苏轼道:“是不是你?” “我什么?” “你向官家推的我?” 苏轼稍稍尴尬,但又很快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你是不二人选。” 转生跟着在内侍的身后,蔡伯俙继续问到:“什么的不二人选?你也知道我不打算再在朝堂琐事之中混迹!” “你有这能力为何不愿为朝廷效力?难道真的希望隔绝物外?我把所有人都考虑过,唯有您最适合规划这次筹备,还有谁比您更了解中京道?” “中京道?!竖子坑我!” 蔡伯俙恶狠狠的瞪着苏轼,也不顾及那么多了,张口骂道:“老子刚从北京道回京没多久,这就又要回去?!这才安生几天?!” 苏轼笑了笑:“没事,这次我陪着您嘞!” “呼…………” 蔡伯俙长出一口气,压着心中的怒气:“你和灵儿大婚就这几天,难道真的打算出外?!你可是真的放得开手!” 苏轼耸了耸肩:“官家应允的,苏轼如何不从?” “大婚的时候别想收到我的贺礼!” “随便!” “阎立本的绢本《萧翼赚兰亭》!” “必须给!” 引路的内侍看着两人从勾肩搭背变成互相扭扯,再变成小声谩骂,幸好殿中御史已经走了,否则必然给两人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内侍已经瞧见官家就站在崇文苑的宫门口,打量着高高的崇文苑书楼上的黑瓦,这似乎是官家早已养成的习惯,但苏轼和蔡伯俙二人仿佛还没瞧见,互相呵斥不止。 内侍向赵祯行礼便退走了,赵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俩个人表演,还说真的很到位嘞! 赵祯头也不回的走进崇文苑只留下蔡伯俙和苏轼两人呆呆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随后便听到赵祯从门中传出的笑骂:“都给朕滚进来!”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声东击西 赵祯明白蔡伯俙和苏轼两人是为了什么才在自己面前做戏,但终究是放不下蔡伯俙,不知是出于什么感情,蔡伯俙在赵祯心中的份量要远比别人重得多。 大抵是因为发小的缘故,蔡伯俙的事情赵祯大多赞赏,即便有些地方做错了,赵祯同样愿意去谅解。 但唯独受不了他呆在家中成天与妻儿享受天伦之乐,可能是因为自己身处繁忙之中,看到昔日好友清闲的无以复加,心中难免失衡,想来想去赵祯都觉得这个原因比较靠谱………… 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居然发小得到的东西自己却不能得到,这其中的嫉妒怕是最根本的纠结所在。 所以赵祯对蔡伯俙就没有好脸,上来便是和一顿呵斥:“瞧瞧你们两人,好歹也是朝中的名人,为了一副画至于如此扭打?成何体统?!” 蔡伯俙和苏轼对视一眼,齐声开口道:“官家恕罪!” 赵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蔡伯俙:“你也是算得上是朕的老臣了,又是苏轼的前辈,驸马都尉之职是个虚衔,但三司副使呢?朕可是给了你实打实的官职,主掌一国之经济,这可不是一般官职能比拟的!” 蔡伯俙试探的说道:“官家,要不您另寻高人…………” 苏轼在边上拉了拉他,显然是不希望蔡伯俙真的跌落万丈深渊,而赵祯转身道:“你若是觉得北京道不好,朕还可以把你派去宁夏,朕相信在那里你便能用优美的风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听您的!就去北京道!” 赵祯笑着望向蔡伯俙道:“不反悔?” “决不反悔!”蔡伯俙的表情义正言辞,斩钉截铁,而边上的苏轼早已在肚子里笑开了花。 宁夏?!相比北京道宁夏可要远得多!还不如在北京道,一旦年节还能回来稍作休息,两害相权取其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苏轼知道这是官家在吓唬蔡伯俙,而蔡伯俙也知道,但他同样了解,若是把官家惹怒了,也真的能把他遣去宁夏。 在苏轼面前赵祯完全没有约束,把手搭在蔡伯俙的肩膀上如同两人刚刚的动作一样:“小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想抛下朕一个人去享受生活,朕没有脱坑之前,你也别想着从这泥潭中出去!” 蔡伯俙微微一颤:“陛下的信任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拒绝啊!” 赵祯点了点头:“所以…………这一次朕要玩个大的!” 边上的苏轼仿佛早已知道了这一点,在面对蔡伯俙威胁的眼神时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事实上他需要蔡伯俙,这个前辈是外戚中特殊的存在,而他自己也将走上他的老路。 在陌生的道路上没有前辈领着怎么能行?! 大宋的秘阁之所以成为最为仅次于阙楼一般最为机要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藏着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桌面上的每一份情报,计划都是惊天的秘密。 而这里也是赵祯成功的关键所在,成功率高达百分九十九,而唯一的一次失败就在赵祯的大义,又说着说是萧挞里的孤注一掷。 疯狂的女人做出了疯狂的反映让赵祯的计划满盘皆输好,但在秘阁之中却被详细的记录了下来,甚至装裱起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在秘阁中蔡伯俙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的老搭档,也是老朋友——穆修。 这个曾经和他蹲在燕云之地密道中详谈的间谍头子正大摇大摆的坐在红木的椅子上品茶,而瞧见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 还有一位便是被赵祯一直雪藏起来的“谋士”张从质,对于他蔡伯俙早有了解。 秘阁的大门在强烈的机括声中缓缓关闭,而门外的禁军早已披坚执锐的站班,这里变成了大宋最严密的地方,谁也不能靠近,十丈之地便是死地! 赵祯随便的挥了挥手:“不用朕主持,你们随意汇报自己的发现和计划。” 最先起身的是穆修,这个间谍头子用一改往常的沙哑之声开口道:“官家,吐蕃高原上的事情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角厮罗果然如官家所说已经被逼到了绝地。吐蕃各部打算联合起来攻伐它。” 赵祯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内:“也就是说吐蕃人彻底相信我大宋在西域失败是辽人占据了优势,而他们觉得角厮罗背后的依靠没有了?” 穆修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陛下,臣以为现在是对吐蕃用兵的最好时机,但却要不引人注意。” 张从质的话让蔡伯俙和苏轼点头,作为情报头子的穆修却没有开口,因为他只负责情报的收集,别的事情与他无关。 赵祯看向苏轼和蔡伯俙两人:“你们觉得如何?” 蔡伯俙最先开口:“臣以为可行,但却要让吐蕃人完全疯狂,集中所有力量攻伐角厮罗。”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苏轼道:“你给个建议。” “牺牲角厮罗,只有如此才会让吐蕃人看到机会,但却不能做的太明显,角厮罗要配合大宋,做出不断撤退却要坚持到最后的样子,只有如此方才可行!” 苏轼说完便望向蔡伯俙:“还要让天下人都认为大宋正和辽朝对峙,无暇顾及角厮罗!” 蔡伯俙终于明白为何官家要把他再次调去北京道了,向辽朝施压,他不是统兵的武将,但却能做到最好的把持,把持大宋与辽朝对峙的局面。 瞧见蔡伯俙恍然大悟的表情,赵祯笑着点了点头:“北京道安抚使,这是非你莫属后的,苏轼你小子也要好好历练一番,你见识过血肉横飞的战场,却没见过高压之下的寂静。” 苏轼躬身施礼道:“臣遵旨!” …………………… 当秘阁的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穆修如同鬼影一样消失在高高的宫墙之下,而张从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负责归档。 赵祯再一次领着蔡伯俙和苏轼离开,只不过这一次他开口的话题确实让蔡伯俙充满恶趣的笑了笑。 “蔡伯俙,灵儿也是你瞧着长大的,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可留不住她,朕的乘龙快婿就在你面前,公主大婚之事也由你来办吧!” 蔡伯俙笑眯眯的望着苏轼道:“臣遵旨,公主的大婚可不能马虎,十五礼仪当全备!” 十五礼…………苏轼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差点软下去,五礼都够受的了,这下好了直接翻了三倍! 当他望向赵祯的时候,全瞧见未来老丈人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很好,照办!” 蔡伯俙仿佛能听到苏轼内心崩溃的声音,走在他的边上小声道:“当年我和你姑母也是这般,你以为公主尚嫁是一件容易是?嘿嘿嘿…………”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血肉之下的本来面目 国家就像是一个民族企业,最少在赵祯眼中就是这样。 要想高效的运行,就必须要砍掉一些东西,当然赵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在努力的保持着人文建设。 毕竟说到底国家与企业不同,但运行的机制却是类似的。 在赵祯的旨意下达后,朝廷的政令传递下去后,这个国家便开足了马力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了。 战争是国家之间较量的永恒主题,也是获取利益和控制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尤其是在封建时代,这个文明疯狂扩张的时期,非常有用。 所有的礼法都可以抛之脑后,所有的人性都可以用利益二字摸去,甚至抹去的可能是一个民族。 事实上随着大宋的实力不断强大,不断的超越一个又一个王朝的时候,赵祯发现,华夏遗留的华丽外表下最根本的东西就是丛林法则。 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统统都是借口,不过是面对一个不断扩展民族或是国家的敌视而已,就如同现在大宋对吐蕃用兵一样。 高原对大宋来说并没有威胁,因为汉人上不了高原的同时,吐蕃人也下不来! 但为何吐蕃王朝和唐朝之间的战争持续了整个大唐王朝的全部统治时期? 结果不言而喻,因为利益,双方都要发展,都要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唐人是因为吐蕃对本土的侵略而以牙还牙吗?不是,主要的矛盾就在于西域,这片丝绸之路的要害之地。 赵祯很清楚,西域这块肥肉不单单大宋和辽朝盯上了,就是吐蕃也一样虎视眈眈,吐蕃使者当初希望和大宋联手拿下西域,还不就是为了从中牟利? 但大宋拒绝了吐蕃之后,辽人最终占据了那片土地,每一天的时间都让赵祯恨得牙根痒痒,同时他也明白每一天辽人都从西域获得大量的好处。 此消彼长是赵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一年的准备时间他都觉得多了,但却不能不等,他要用这宝贵的一年时间把吐蕃拿下。 赵祯批阅着奏疏,他忽然发现自己难道只能通过这些简单的文字,和朝臣之口控制这个国家吗? 好像并不是这样,他完全可以走出皇宫,走出神都城,看看大宋到底是怎么运行的,这个想法大概就是帝王享受整个国家的过程。 帝王并不一定要在宫中,只是朝臣们这么希望罢了,当然所有的奏疏,朝政,都是从地方上向朝廷汇报的,于是京城也就自然成为整个国家最为重要的地方。 而帝王的自有也就自然而然的被限制在了这里。 赵祯觉得自己可以打破这个定律,当然不是废除神都城,而是皇帝应该走出皇宫,在那个交通不便的时代也许很难,但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却并非如此。 大宋的基建从水泥发明之后的时间里便开始了,赵祯清楚的记得,当初他登基之后便有一项重要举措,即是把以工代赈全面替代朝廷单方面无偿的救灾。 这样的好处立竿见影,人都是有自尊的,极少有人愿意在有能力获取粮食的时候还瘫在原地伸手向别人索取粮食,更多的人是喜欢这份粮食拿的更有尊严。 特别是朝廷提供了这个机会后,他们有机会获得这份尊严的时候往往会做的更好。 做什么工?最简单的就是修河修路,大宋的水泥路网的建设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完成,当然灾民的以工代赈只是添砖加瓦,最主要的还是靠富商,州府衙门自己修路,毕竟你不能指望年年天灾,即便是百姓受得了,赵祯也受不了啊! 而眼下对于赵祯来说却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代州洪灾,五台山发生泥石流,房倒屋塌死伤无数…………这是赵祯亲政以来遇到最大的天灾。 天灾往往会和人祸联系在一起,但这一次却并非人祸,而是单纯的天灾。 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实在是太过明显,无论这个文明的程度有多么强大,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代州的急脚递是在山洪爆发之后连夜赶往神都城的,一天,只用了短短的一天时间急脚递便从代州横跨六个州府抵达神都城,并在一大早送到了赵祯的面前。 从代州知州卢道先的描述便可知这场浩劫的可怕,“流三百家,死伤六千余人,河水倾泼丈余,鸭鸣犬吠满城,五台山裂;河水陷穴,广数田亩。” 这是山洪暴发,还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五台山是佛教圣地,庙里僧人众多,还有不少的乡民住在四周,所以受灾程度可以想象。 所以赵祯在吃过午膳之后便向后宫宣布了这一计划,出巡! 微服私访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皇帝不在宫中的消息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大宋,但赵祯却可以主动把消息传出去,一个皇帝一声不响的离开皇宫,离开帝国的都城,说的好是微服私访,说的不好就是互不责任的表现。 赵祯虽然是大宋的皇帝,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类似于人民公仆的人,所以他极少去享受最为奢侈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这是民脂民膏堆积而成。 他是穿越过来的人,他知道底层百姓的生活,更明白自己的到来更多的是使命而不是幸运。 当一个人的权利无限大,金钱无限多的时候,就会猛然发现及时行乐其实很傻逼………… 赵祯看着惊呆的王语嫣和一种后宫佳丽,微微苦笑:“朕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所以这一次挑选三个人和朕一起去!” 三个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后宫虽然可以进出皇宫自由,但想要出京城可不一般,赵祯的后宫都是些什么?除了王语嫣外,几乎都是外族!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情,同时断绝了他们会娘家可能,也没有外戚专权的威胁,甚至连亲属都没有几个,这对大宋朝臣来说是不能再好的事情。 事实上这一点也是赵祯故意为之,基本上从赵祯开始,大宋的外戚便会急剧减少,除了王语嫣的娘家是地地道道的大宋人外,其他后宫便再无一人。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帝王出巡 赵祯不准备瞒着朝臣们出巡,因为瞒也瞒不住,还不如清楚的告诉他们自己将要以微服出巡的事。 赵祯相信,一旦自己拿定主意要微服私访,即便是告诉朝臣也没有关系,亲卫司和黑手会布置好一切,没人会看出破绽,这和微服私访的目的并不冲突。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赵祯便向朝臣们宣布了这一决定,果不其然满朝文武当中大多数人是坚决反对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是天子,天子就应该坐镇京师。 万一皇帝离开的时候发生谋逆,兵变,边患如何在第一时间应对?若是有大的灾害出现又该如何应对? 赵祯给予了明确的答复:“太子监国!” 监国制度从春秋战国开始,延续至大宋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制度本身也已经非常完善了,而且赵旭监国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熟能生巧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再说这不也是锻炼太子执政能力的好机会吗?这一招祭出,还真的是堵住了朝臣们的嘴,何况这段时间大宋乾坤安定,万物祥和,并非多事之秋。 因十六卫从北京道逐渐撤离回乡,大宋的整体治安得到了极大的强化,有些州府甚至发文朝廷,裁撤衙役,可见环境之好令人咋舌。 大宋的卫所制度已经趋于完善,这不是好单纯的卫所制度,而是和唐朝的府兵制相结合,取长补短之下诞生的产物,同样这也不是赵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东西,是经过参谋军事院研究出来的。 十六卫这些立了战功回乡的将士要屯田,继续做工,但却不能放松训练,每月要抽调时间进行训练,训练成果的好坏高低由折冲府专门派人考核,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训练也需要实战啊!于是地方州府就给十六卫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机会,只要十六卫的士兵剿灭匪患之类,州府的长官便会上疏朝廷,夸赞十六卫的将士们英勇,并以此作为军功! 大宋的将士想要出头,最需要的东西就是军功,这是硬性指标,没有足够的军功,哪怕你再有才能也得不到提拔,于是十六万人的府兵便在大宋各地躁动起来………… 整天盼望着州府之中出现山贼流寇,盗匪叛逆之类的事情,多少了了十几人的“绿林好汉”小团体被数千乃至上万如狼似虎的士兵包围,这种“恐惧”让看到奏疏的赵祯忍不住笑出了声。 越是安定的环境越能带来繁荣,而大宋对这些将士的犒赏总是不会吝啬,适当的记一点军功也能调动将士们的积极性,而且地方州府的百姓甚至会自发的箪食壶浆,杀猪宰羊用以犒军。 这荣耀可比什么都来的大,对于已经“被洗脑”的大宋将士还来说,能为民除害是最大的荣耀………… 于是大宋境内的大股山贼,流寇,盗匪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或是在城中结社自保,或是摇身一变成为城狐社鼠之流,以躲避十六卫的围剿。 但是在城中他们一样不安全,因为这些人除非改过自新后自己做买卖,否则没有人敢用他们,何况州府县城之类的地方衙役多如狗…… 于是一部分人向衙门投案自首了,因为他们再也忍受不住,何况衙门对于自首的人判决还不错。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只能躲进深山之中,过着比丧家之犬还要凄惨的生活,当然黑暗不可能永远消失,但却可以被缩小,这已经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好的局面了。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帝王出巡好似也不是什么坏事,朝中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有太子监国,又有飞马报与行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 最终朝臣们找不出合理的借口阻止这次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帝王出巡。 与此同时赵祯也考虑好了要带谁一起,皇后王语嫣是一定的,他可不希望让王语嫣和赵旭都留在皇宫之中,有太子监国就够了,最少太子能对宰执和参知政事的相公们保持敬意,而皇后…… 带走王语嫣也肯以让剩下的人稍稍轻松一些,但杨采薇一定要带上,她的雏鹰刚刚离开从小长大的鸟巢,飞翔更为广阔的天空,赵祯觉得自己有必要带她一起散散心。 最后一个人选便是良子,说实话带上她实在是因为这个来自倭国的女人身上体现了什么叫完美的妇道,伺候人的活还是她做的做好,赵祯不知为何,良子总能猜到他的心思,在第一时间给予他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赵祯告诉朝臣他出巡的消息,但却没有告诉他们具体会去什么地方,对于这一点赵祯的借口也非常妥帖,如同乾宇殿顶上的金瓦一样让人无法反驳。 赵祯盯着朝臣们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为了朕的安全,同时还也为了考察地方官吏平时都是给朕怎么办差,朕不会告诉尔等朕即将去的地方,也不会告诉尔等朕会去那一个州府,你们只能知道朕什么时候回来! 朕要看看朝廷以如此之高的俸禄养着地方官吏,养着这些人的亲属家眷,他们是否对得起这些俸禄,对得起这些民脂民膏!” 乾宇殿中的官员们忽然松了一口气,眼下地方官吏经历的好似正是他们几个月前所经历的一样,官家可能要对地方上的官吏动手了。 赵祯并不担心神都城中的官员向地方官通风报信,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给在地方上没有一两个做官的亲朋好友? 出巡这件事并非需要多少准备,越快越好,越快越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有亲卫司的人和黑手配合,赵祯可以完美的掩饰自己的痕迹。 只有赵祯带着三位后宫妃嫔出巡,而第一站也被他放在了帝国的最远端,广南东路的广州………… 这是一种策略,距离京城最远的州府一定是最能反映大宋执行力的州府。 若是那里差的不能再差,其他地方也只是稍好一点,若是还那里还不错,其他地方就更好,若是那里更好,其他的地方便很好!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公主尚嫁 赵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暂时却走不了,最少七天之内是走不了的。 原因很简单,他的长女,大宋的长乐公主,就要尚嫁大宋的年轻才俊,户部尚书苏洵之子,崇文院侍制,观文殿大学士苏轼苏子瞻! 这是一条早已在神都城中流传的消息,现在被证实也没让人们觉得有多么惊讶。 但神都城的人们都在欢庆,原因很简单,赵祯在这一天开了假,所有工厂衙门,无论高低都可以休息,而商贾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次狂欢………… 宋人大抵是最喜欢享乐的了,原本在这个王朝变得快节奏之前,享乐这种事情便已经是宋人的一大特色,无论是在东京城,还是现在的神都城,都是一样。 只不过随着生活节奏的越来越快,百姓们的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可以享受生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赵祯知道,文明进步的同时,生活节奏也会被无意识的加快,当然大宋终究有一天会使得生活节奏慢下来的,到那个时候,这个王朝便已经成为地球上的庞然阙影。 朝廷的政令一出,所有的衙门和工厂都要执行,这要得益于华夏的传统等级划分,士农工商,商人被放在了最后,所以他们的地位并非有多高。 即便是赵祯抬举了他们,可这些商人这个群体里终究还是有“坏人”就是这些坏人使得整个商贾成为目标,工人也许拉着商贾的工钱,但真的瞧不起给他们钱的商贾。 这种精神上的清高和现实中的需求居然同时出现在工厂之中,赵祯知道的时候颇为惊讶,当然为了维护工人的权益,赵祯早早就想到了制衡资本的办法,工会。 工人可以自己组成工会对抗商贾,当商贾违反大宋律法的时候,工人可以工会为主体向州府衙门上诉,以得到重视的同时又避免被打击报复。 这就是把零散的力量集中起来,保护弱者权利的同时也让商贾明白,这世上真有花钱买不来的东西。 随着资本的强大,赵祯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这股力量。 为期五天的“法定假日”让整个神都城兴奋了起来,这是难得的休息,当然唯有两拨人不能休息,一个是大宋的皇宫,一个是户部尚书苏洵的苏府。 这么多年来大宋的皇宫第一次有公主尚嫁,对于沉默多年没有传出喜讯的皇宫来说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皇宫这种除了赵祯外就没有什么红事。 即便是已经到了弱冠之龄的太子赵旭都没有迎娶太子妃,而比他小的赵昀没有任何妻室。 谁都知道魏王是可以早早迎娶王妃的,但他拒绝了,别人的猜测都不重要,唯独赵祯知道,赵昀是希望做出一番事业后再成家立业。 赵祯也决定,当他在方丈洲有所作为的时候,等他年节的时候回到大宋,帮这个小儿子物色一个适合他的女子。 眼下公主尚嫁,确实如蔡伯俙所说,大宋尚嫁公主用的是唐时的礼仪,所以最先忙起来的不是苏府,现在和苏府还没有什么关系。 最先忙起来的是神都城的皇宫,宫中的司仪自然是蔡伯俙,但主持大局的人不是他也不是赵祯,而是皇后王语嫣。 流程已经很清楚,最先开始的是册公主,公主出嫁往往要进行册封,以显示皇帝对她的宠爱,更是体现了皇权的威严和天家的至高无上。 尚舍奉御设御幄于紫宸殿如常。 守宫设群官次于东西朝堂,奉礼设版位。又设文武群宫版位:五品以上于横街北,六品以下于横街南,文东武西,俱重行。请亲于五品之南。 文武官员要来观礼,自然也少不了皇亲国戚和官员的诰命夫人,公主不比寻常,身为诰命夫人的女子也能前来观礼,并且可以送上祝福和前辈经验之类的………… 皇亲在东,诸亲在西,设典仪位如常仪,蔡伯俙身为司仪,册立于悬北,西上,俱北面。副使乃是赵祯当年的伴读,京畿路观察使晏殊。 诸卫屯门列仗如常。册使、群官等依时刻集朝堂次,改服朝服,通事舍人各引就朝堂位。侍中量时刻版奏:“请中严。”鈒戟近仗入陈于殿庭。 连皇宫中的亲卫司都是各服礼服,俱诣阁奉迎。通事舍人分引王公群官入就位。 黄门侍郎帅主节奉节及幡立于阶仗南,节在前,中书侍郎先请册置于案,令史绛公服各对举案立于节南道东,西面,中书侍郎立于案后。 礼部侍郎吴寅高声版奏:“外办。” 所司承旨索扇,扇上,赵祯服通天冠、绛纱袍,御舆以出,曲直华盖警跸侍卫。 教坊司的太乐令撞黄钟之钟,皇城四角之钟皆应,协律郎举麾,鼓祝,乐作,皇帝出自西房,即御座,南向坐,扇开,协律郎偃麾,戛敔,乐止。 当《舒和之乐》响起的时候,这才是册封的高潮,礼部侍郎吴寅进当御座前,北面跪奏称:“礼部侍郎吴寅,册公主,请命使。”说完便拜倒。 虽然是册封自己的女儿,但赵祯不用说一句话,而是在他身旁的司仪蔡伯俙开口道:“长乐公主赵灵,天资聪颖,贤良淑德…………册其为秦国公主,命公等持节展礼!” 秦国,这可是上国称号,也是最大的国,由此可见官家对公主的疼爱,现在的大宋秦国封号的公主有两人,一个是赵祯的妹妹秦国长公主赵妙元,一个就是女儿秦国公主赵灵。 一国两封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所以众人也没有什么疑议,册封大典继续,唯独不见公主出现,原因很简单,再册封礼结束之后,还会有公主的受封礼。 赵祯坐在紫宸殿的殿前御座上,初冬的寒风可不好受,再加上天空中太阳直射,很快就有些疲惫之意,但显然礼仪还没有结束,而此时此刻赵祯觉得蔡伯俙这小子不是在惩罚苏轼,而是在惩罚自己……………… 册使蔡伯俙挥了挥手,乐作,待他出门乐止,吴寅跪地奏称:“礼毕。”俯伏,还侍位。 所由承旨索扇,扇上,赵祯挥了挥手,教坊司太乐令撞蕤宾之钟,左五钟皆应,鼓柷,奏《太和之乐》。 这下册封之礼才算结束,过程相当的繁琐复杂,也是天家对公主的重视才有这一出大礼的,而当初册封赵旭为太子,册封赵昀为魏王可都没有这么繁琐。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君子坦荡荡 赵祯那便算是完事了,可蔡伯俙和晏殊两人却没完事,两人领着册封的旨意便向公主所在长乐宫走去,这里还叫长乐宫,乃是当初赵妙元出嫁之前的宫殿,现在是灵儿的,将来可能就是另一位公主的。 蔡伯俙端着托盘,上面是册封圣旨,而晏殊手中的托盘上则是天潢玉牒,每一位皇嗣的任何变动都将刻在玉牒上以证明她的身份,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 晏殊用手捅了桶蔡伯俙:“你在家中地位如何?如何应对公主?” 蔡伯俙好奇的望着晏殊,突然恍然大悟,坏笑着说道:“好你个晏同叔,今天居然做起苏轼的说客来了,想从某这里探听消息,门也没有!” 晏殊大窘,尴尬的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他苏子瞻与我乃是忘年交,以书画相引,如今他以名作相赠送,我也只好帮他探听一二了。” 蔡伯俙颇为好奇,望着晏殊道:“以何名画相赠能让你晏殊亲自出马?” “萧翼赚兰亭……” “竖子尔敢!” 蔡伯俙咬牙切齿,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脑子,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苏轼可不会这么好心把如此名贵的画送给晏殊,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把实情告诉晏殊,只不过是借晏殊之手嘲讽一下自己。 长叹一声:“没想到这小子的心智已经如此,看来某还是小看他了。” 晏殊还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的望向蔡伯俙:“怎么?莫非有什么蹊跷不成?” 蔡伯俙望着还在远处的长乐宫,苦笑着对晏殊道:“你觉得苏子瞻此人如何?” 晏殊微微皱眉,思索一番后正色的开口道:“才高八斗,天资卓越,眼光也是不错,非常人能企及,若是做官,不说他父亲的礼部尚书,单单是他自己便能崭露头角,闯出一份天地。只可惜…………” 晏殊微微一顿,望向蔡伯俙的神情好不尴尬,蔡伯俙知道他的意思:“只可惜成为外戚了不是?” 晏殊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说:“外戚便是文资的定点,只要成为陛下的驸马都尉,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你瞧他现在的官职便知晓,崇文院侍制,观文殿大学士,这也就到头了。” 蔡伯俙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又如何?我可也是外戚,文资虽然不高,但…………” 晏殊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天下能有几个蔡伯俙?你是陛下的妹婿,又是出自白身,还是陛下的伴读,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也是应该…………” 晏殊忽然一惊:“这么说来,官家也是要重用苏子瞻的?!”忽然之间晏殊恍然大悟。 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为他可惜,殊不知人家已经成为简在帝心的人物,这小子果然是好手段,天子帝婿,这样的人受到满朝文武的制衡,官家用起来得心应手,又不怕有后患,你蔡伯俙便是如此啊!看来苏子瞻将来也是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 蔡伯俙摇了摇头:“他是大有作为的,但也就和我一样而已,作为外戚,我就是标尺,我能走多远,其他人也就一样,官家以我为限。他苏轼也就到这里了,但他的才能绝不比我差!甚至要高于我!” 瞧着晏殊惊讶的眼神,蔡伯俙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一直觉得我是靠着赵妙元,或是陛下的恩宠才有今天的位置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的能力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所以你疏远我,而代价便是官家也在疏远你。” 蔡伯俙第一次在当年玩伴的面前把话说的如此清楚,虽然原本就是这样,但这次他太过直白了,完全没有文人面前该有的遮羞布…… 晏殊看着蔡伯俙略带讥笑的眼神点了点头:“然也,我当年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可以疏远你,但我却从未在官家面前对你有过弹劾之言,更没有中伤过你!” 相比之下晏殊也算得上是一个君子,他坦然承认也坦然的说出实情。 蔡伯俙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对所有人包括陛下说,你晏殊是个坦荡荡的君子,从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不会落井下石,凡是秉公处理,心中有道义。” 晏殊笑了笑:“哦?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居然是如此为人!实在令我颇为意外啊!本以为你要说我是是不古不化的酸儒嘞!” 蔡伯俙笑了笑:“还不止这些,官家问我,何人可担当刑部侍郎一职,我当初想也不想的便向官家举荐了你,以你之品德,道义主掌刑部,实在是最为妥帖的人选!” “原是你!”晏殊微微感叹道:“没想到当初我故意疏远你,你却向官家举荐我,难怪我从京畿观察使调任刑部。” “你也该回来了,年岁不小了,在外奔波不易,虽是京畿之地,可又何尝不是在密云易州等地转悠?当年你还是参知政事,可之后便,待有所空缺官家因是会补你一个参知政事的。” 晏殊笑着摇头道:“无需那些,我知道我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在大事上眼光不如旁人,参知政事者当有高瞻远瞩之眼光,我没有。” 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蔡伯俙转身让内侍把身上的朝服整理好,小声对晏殊道:“嗯,人贵在自知,果有君子之风!不说那些,眼下说说这位驸马,他可是比我还要有才干和手段,将来不会在我之下。” 晏殊笑了笑:“借我之手,嘲讽你之不德,这一手算计俩个当朝重臣,还让我等没有话说,实非等闲。” “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两人站在长乐宫的宫门口相视一笑,迈步进入宫中,供桌已经摆好,女史四人,对举册案,蔡伯俙和苏轼两人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供桌上。 待灵儿出现后,两人施礼便开始受册,流程相对简单的多,不过却没有减少必要的步骤,蔡伯俙一边宣读旨意,晏殊一边高喊,拜,再拜,之类的号令,直到完成后喊了一声礼毕,所有仪式才算结束。 而这结束的还只是宫中的仪式而已,真正的公主尚嫁步骤还没开始嘞! 当然随着晏殊的一句礼毕,长乐宫便再次陷入热闹起来,一帮诰命夫人和后宫的妃嫔都在这里。 伯俙看见了自家的公主就在边上瞧着自己,赶紧拉着晏殊准备跑路,而晏殊此刻正拱手向自家婆娘施礼…………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三书六礼 寻常百姓家的婚嫁都有着非常繁琐的步骤,这是古人对婚姻的尊重,同时也预示着对一个新的家庭出现的庆祝,自然需要用最繁琐的礼节加以“包装”。 这一点即便是在后世也没有改变,只不过古人更加繁琐而已。 正常的婚姻礼仪必须要有“三书六礼”若是少一样都是对双方家庭极大的不尊重,这不是影响两人之间感情的问题,甚至会演变成俩个家族之间的仇视。 “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而“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六礼”即六个礼法,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大宋的公主出嫁虽然隆重异常,但却也要遵守这一古老的传统婚俗,否则便会被天下人取笑,当然负责主持婚礼的礼部侍郎晏殊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同样身为司仪的蔡伯俙也不会。 公主的婚礼过程只会比寻常百姓家的过程冗长的多,两人虽然主持婚礼,但所有步骤和计划都要交给赵祯过目,之后才能开始实施。 赵祯坐在御花园的避风亭中,神都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这是相当不错的吉兆,也让神都城的人们称赞公主出嫁遇到了瑞雪,端是好福气。 赵祯正在看各部官员的上疏,和后世相同,boss的女儿结婚,你难道能装作熟视无睹?虽然大宋的规矩没有让朝臣们掏份子钱,但你最少应该上疏皇帝,写一写恭祝之言。 这些也正是赵祯在看的,不光要看,而且要从中挑选出一些写的好的给予赏赐,没错,在这个时代极少有份子钱,大多是主家赏赐,赵祯作为皇帝,富有四海,岂能不打赏官员,否则便显得天家小气。 而在赵祯的身旁,一国之母,大宋的中宫皇后王语嫣也在帮忙,虽然后宫不能干政,但这是灵儿的尚嫁,身为嫡母的王语嫣自然有参与其中操办的权利。 三才在月亮门瞧见了晏殊和蔡伯俙两人,老脸上的笑容更加浓烈了些,他知道两人前来定然是因为礼部的章程已经拟好了:“二位这是来送章程给官家御览的?” 晏殊上拱了拱手道:“正是,不知陛下……” 三才拱手回礼道:“官家正在避风亭中批阅朝臣们的奏疏,都是些恭贺之言,娘娘也在其侧。” 蔡伯俙点了点头:“甚好,这便一并送与帝后同览,大官带个路呗!” 三才笑着挥了挥拂尘:“你这小子,还欠我三顿上好的酒席,这就忘了?” 蔡伯俙拱手作揖道:“不敢,不敢,待公主尚嫁之后,便请大官和夫人去燕归楼!” 虽然对自己客气,但晏殊明显感觉得三才和蔡伯俙之间关系可比自己亲密的多,他和三才认识的时间也不断,但三才绝不会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不过晏殊并不会计较,他的身份和蔡伯俙不一样,身为文臣自然是少和内侍接触的好,但外戚是天家的亲戚,和外戚关系好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换做是自己,怕是很快就会被台谏院盯上了。 避风亭的作用就是在冬天阻挡寒风的同时还能看到御花园的景致,这座大宋的皇家园林经过数次扩建规模已经相当惊人了。 温泉灌溉的御花园在寒冬瑞雪之中体现了别样之美,仿佛枯萎和盛放同时存在,意境相当不错,而这也是赵祯偶尔选择在这里办公的原因。 三才领着蔡伯俙和晏殊抵达,对两人示意一下便进去通报,而赵祯透过玻璃瞧见两人之后,便挥手让他们进去,显然三才不过是想走个样子而已。 避风亭事实上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大了很多,也证明玻璃技术成熟了很多,一眼温泉就这样从地底下冒出来,在鹅卵石的小池子里咕噜咕噜的沸腾着,于是整个房间都温暖了。 蔡伯俙和晏殊两人上前恭敬的对赵祯与王语嫣这对大宋的天家帝后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都是老伙计了,无需如此客套,你们两人难道和朕以及语嫣如此见外吗?” “臣等不敢!” 赵祯知道他们的意思,也不强求,有的时候强求反而不好,最少晏殊不在的时候,蔡伯俙不会如此中规中矩的模样。 晏殊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章程交给三才道:“启奏陛下,明日便要,纳采……” “无需面面俱到,只需把章程大致说一遍即可。” 赵祯发话了,蔡伯俙也就接着话头道:“此次公主大婚,以纳采始,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同牢,见舅姑,盥馈舅姑,婚会,妇人礼会,飨丈夫送者,以飨妇人送者为终。” 这便是已经很清楚了,接着赵祯让蔡伯俙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然后便结束,因为这些都是由使者完成,也就是晏殊要做的事情。 赵祯望着两人道:“这些你们自己清楚就好,该办的事不可有差错,否则便是朕不罚你们,灵儿也要好生折腾一番。” 这倒是实话,两人点头应到:“官家放心,臣等已经尽心竭力,不敢差池!” “灵儿尚嫁的事情说完了,朕和你们聊聊别的事情……” 王语嫣自觉的起身离开,她虽然也能在边上听听,但却遵守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除非万不得已之下,她是绝不会违反的。 待王语嫣走后,赵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甩出一本奏疏道:“这是广州市舶司的专折秘奏!朕本打算南巡直下广州,可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晏殊,朕任你为刑部侍郎,如今富弼为尚书,除了这种事情,富弼去不得,你却要速速前往,朕倒要看看广州是不是天高皇帝远,是不是化外之地!” 蔡伯俙看过奏疏之后便脸色大变,而晏殊亦是非常难看,因为广州市舶司居然有人擅自调遣运往海外的货物,这些货物是大宋通商的商品,但却消失在市舶司的码头,更有甚者,停靠在码头的福建水师战船丢失了火炮三门!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广州市舶司 大宋的市舶司中以广州市舶司设置的时间最长,这是大宋最早开设的市舶司,于太祖开宝四年始置,对海外的贸易也是最多的。 每年有大量的商品通过市舶司向海外发送,当然有时也会有水师战船停靠,水师战船抵达市舶司的港口,为的是结清护送的费用,以及领取酬劳和维护。 市舶司的主要作用是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相当于后世的出海许可证。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出海,或是什么人想进入大宋就进入大宋。大宋有着自己独特的海防。 同时市舶司还要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铜钱﹑女口﹑逃军等,在这个时代依旧有着偷渡的情况,更有着看不见的非法交易,走私有时算不上什么大事。 更有甚者拐卖人口,帮助罪犯脱逃等等成为市舶司最要紧的问题。 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商品成为世界上所有人追求的东西,审美标准自然也有远渡重洋,成为许多地方贵族眼中的理所当然。 大宋的许多东西都在影响着这个世界,从商品到文化,从审美到价值观,或多或少,于是来自这个东方帝国的美人也就成为世上大多数贵族所追求的事情。 南方各地开始了一个古老又焕发新机的产业,拐卖人口,不仅是拐卖妇女,甚至是孩童也不放过,男孩女孩,少妇之类的加起来足有五百余人。 所以市舶司加强了对出海船只的检查,以打击这种看不见的灰色贸易。 “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 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 当然赵祯亲政之后改了很多,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增加税收,船主还要缴纳收入的所得为税,因为有些船主直接把东西卖给海外后,并不收购商品,只带着一些金银财宝回来,以躲避抽分﹑抽解﹑博买。 不过市舶司还有一个主要职能,主持祈风祭海。这一点和妈祖庙差不多………… 朝廷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到了赵祯这里更是如此,甚至开始对市舶司中能招徕商舶的有功人员给予奖励﹐对营私舞弊的行为三令五申加以禁止并以律法限制。 但市舶司丢失货物并不算是多大的事情,但这一次之所以很严重是因为丢失的货物不简单,大宋的市舶司有时也要承担国营资本运送的货物。 其中铁器,兵器,玻璃,咖啡等等都是国家专卖,民间商贾不得经营,所以每个市舶司都配有大量海船,其中就有一定数量的水师战舰用以保护。 可这一次丢失的货物中就有大量兵器,玻璃等贵重货物,同时包括福建水师战船上的三门火炮。 蔡伯俙和晏殊两人看到丢失的东西就明白官家的怒火为何如此之大,这说明是市舶司内部出现了问题,外人是没有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晏殊瞧了一眼奏疏的左下角,轻轻合上奏疏道:“官家,既然是黑手传来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印证,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是不是等广南路的经略使,转运使上疏,以此……” 赵祯望向晏殊道:“你倒是真的中规中矩,这事情黑手既然传来,必然有警,否则通了天的事情他们敢谎报军情?如今广南路的奏疏不曾见到,可是广南路的衙门还被蒙在鼓里?” “官家!还有福建水师!” 蔡伯俙的声音徒然提高,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竖起三根手指道:“官家,三门火炮!每一门都该有千斤之重,没有水师的人帮忙,别说是运走,便是吊上码头都成问题!” 蔡伯俙的话让晏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若是他说的没错,水师若是出现问题,那就是天大的事,难怪官家的脸色如此沉重。 赵祯看着两人,蔡伯俙说的没错,若是福建水师出现问题,事情就远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赵祯和蔡伯俙,晏殊两人不一样,从得知火炮丢失开始他便把问题上升到了严重的问题,一般的中饱私囊和失误绝不会丢失火炮。 这东西是大宋的利器,也是重点看管的军械,再说,铁器,琉璃,咖啡,丝绸,瓷器之类的能卖出去,火炮卖给谁?! 赵祯相信蔡伯俙和晏殊两人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了,一来广州市舶司出现了问题,二来福建水师也有猫腻,三便是卖家的力量不可小觑。 “从货物和火炮丢失到现在,恐怕已经月余,而这段时间即便是黑手也不过才收到消息,现在追查起来,怕是东西早已出了广州或是大宋境内!”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晏殊两人微微一紧,若是真如官家所说,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官家,边军之中从未有贩私回易之事,说不得东西还没出国境!” 晏殊的话让蔡伯俙连连点头,这时候就该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但赵祯却恰恰相反,他习惯于把事情往坏的地方上想,做好最坏的打算。 “朕不觉得,若是贼人手中有如此扎手的东西,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走,不会在大宋境内盘桓,别的东西都好说,那上门火炮可藏不住,夜长梦多!定然是越早离开越好,所以朕揣度,贼人怕是已经把东西运走。” 蔡伯俙深吸一口气:“官家,眼下当派得力之人南下广州彻查此案…………” 赵祯点头道:“朕正有此意,晏殊,你乃刑部侍郎,彻查此案在合适不过,再从台谏院挑选干吏一同前往,务必把广州市舶司乃至整个广州彻查干净,那是大宋的对外之港,不得有丝毫差错!” 晏殊躬身领旨:“臣遵旨!” 赵祯说完便把桌上的一块金牌扔在他的怀中:“此乃御前金牌,可临时调遣福建水师相助,朕相信福建水师主将刘义不会有问题。” 赵祯之所以敢把话说的如此肯定,乃是因为刘义乃是赵祯的心腹,并且黑手的消息就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北方有佳人 广州市舶司一事赵祯对外封锁了消息,除了他和蔡伯俙以及匆匆离开准备南下的晏殊外,整个神都城中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完全在于如何处理。 若是一般的贪腐问题倒也好办,只要揪出贪腐之人便可,若是来自外朝之人和市舶司的官吏内外勾结,那可就是捅了天的大事。 所以赵祯才会在避风亭中紧急召见晏殊和蔡伯俙,晏殊去查案在合适不过,而蔡伯俙却走不得,一来他是这次公主大婚的司仪,而来这件事还需要他在神都城中坐镇。 晏殊走后,赵祯拿起边上的一个木匣,里面是一块由黑曜石雕刻成的牌子,这牌子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在阳光下却能瞧见其中有一个手的模样透过黑曜石照射出来。 赵祯特意放在阳光下给蔡伯俙瞧了瞧,蔡伯俙惊叹一句:“官家,这东西真是巧夺天工。” 点了点头赵祯把玩着手中的黑牌道:“这东西确实巧夺天工,乃是一等一的雕刻匠人在黑曜石上所刻,透光见画,等闲不得仿造,所以这东西才是黑手都监的凭证,现在朕交给你,你该知道怎么办。” 三才站在边上,他能明显感觉得赵祯对蔡伯俙的信任远超晏殊,这块黑曜石令牌不光是调遣黑手只用,更是能驱使皇城司,即便是身为皇城司都统的自己也没有。 有的时候赵祯不适合出面的事情让他负责最适合不过,眼下灵儿大婚,蔡伯俙担任司仪的时候,也方便他在城中走动,更方便他进出宫汇报情况。 大宋境内的所有黑手把情报收集起来的同时都往神都城所在汇报,鼠三就在路政院之中,虽然隶属工部的衙门,可事实上却是一个相当另类的地方。 皇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赵祯把广州市舶司的事情交给了晏殊,他相信晏殊有能力把事情查清楚,当然赵祯南巡的第一站也不会改变。 赵祯知道内部会出现问题,但没想到居然是市舶司,他有一个更加贴切的猜测,这个衙门可能已经被渗透,至于是谁,赵祯心中有了大概,很有可能是距离广州最远的北方。 当晏殊离开后,赵祯独自一人站在避风亭中,望着雪堆中盛放的花朵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北方的美人,赵祯思来想去能有如此绝妙手段,并成功实施的人也只有萧挞里。 赵祯并没有线索,但却不妨碍他进行推断,大宋最大的威胁就在北方的辽朝,而盗取大宋火炮对谁最有利? 当然是辽朝,除了辽朝赵祯想不到还有谁需要如此利器,山贼土匪绝不能,他们只要有胆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多时说是来自和大宋通商的西方国家更没有可能。 赵祯完全是按照动机和条件来判断幕后黑手,而不是根据线索,事实上他认为这条应该很管用。 火炮这东西在大宋手中是利器,国之神器,在辽人手中同样如此,一旦辽人掌握了火炮技术,那最后的结果只会对大宋更加不利。 “该准备的朕已经准备了,但终究是晚了一步,若是辽人得了火炮,后果不堪设想!” 三才依旧在边上候着,听言小声道:“官家,按道理来说不该如此,黑手散布在大宋各地,一有消息定然是第一时间回报,辽人的密谍岂能做到如此万无一失,即便是水师之人狼狈为奸,也当被巡查之吏发现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朕就是担心水师出现问题,这可比市舶司混入密谍要麻烦的多。” 三才默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官家担心的是什么,军中可不比市舶司,尤其是水师,军械众多,机要众多之地更是戒备森严,若是辽人能混入水师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忽然道:“皇城司的人可有消息?朕可是命你派人重新进入辽朝,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三才摇了摇头:“全然没有消息,官家此事有些蹊跷,不如…………还是让老奴亲自走一趟广州,带上皇城司的刑名高手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 赵祯摇了摇头:“此事不妥,你亲自去了反而打草惊蛇,毕竟你是朕的内侍,若是出现在广州,怕是所有人都知道消息。”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反而笑道:“有蔡伯俙和晏殊两人,当不成问题,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广州,一个在神都城,福建水师丢失三门火炮,主将刘义本应严惩,但他密报与朕,又赶上灵儿大婚,朕便让他戴罪立功。若是还办事不利,两罪并罚也不迟。” 三才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有蔡伯俙这个昔日的黑手头子,有晏殊这个刑部侍郎,两人来办这事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时间上可能要拖的久一点。 赵祯走出避风亭,看着御花园中的傲雪植物微微摇头,这些花草树木再好,再茂盛也是因为下面温暖的泉水。 大宋的繁荣就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如同这花园之中的花草树木一样,若是没有下面的温泉,很快就会出现危机,所以赵祯对市舶司的事情非常看重。 大宋的国内贸易增长很快,税收占了较大的比重,但外贸占据的比例更多,随着丝绸之路的断绝,大宋对海运更加的依靠,虽然可以从天竺借道,又打开了天竺的市场,但这个过程终究是缓慢了一些。 海运带来的收益便更加可观,而这些财富都是和市舶司有关,现在市舶司出现问题,赵祯岂能不在意? 大宋的市舶司早已不同于当初太祖时的模样,当初自己亲政之后便着手改良市舶司的体系,他认为已经很成熟了,但却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差错。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萧挞里身居北方,居然能想到从大宋最南方的市舶司下手,这样一来确实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以至于出了事后这么长的时间才会被发现。 明天就是灵儿大婚的开始,神都城中依旧繁荣,不少的商铺甚至在夜间燃放药发傀儡以庆贺这一盛事,和后世一样,年节庆祝也是做生意的最好时间。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偷梁换柱 其实公主大婚和皇帝并没有多大的干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有事情都由使者搞定,连闺女出嫁,皇帝都可以不到现场,当然赵祯不会如此,他还是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宫中的绣楼出嫁的。 长乐宫和皇宫中的许多宫殿都不大一样,因为是公主的居所,其中便有女儿家常设的绣楼,别的宫中都是以宫殿为主,只有公主所在长乐宫有高高的绣楼,以此为各宫的区别。 绣楼不高也就三层,赵祯看着绣楼微微有些发愣,这是当初他亲自为女儿设计的,上中下三层各有用处,边上是长乐殿,有时灵儿也睡在那里,或是在殿中会见诰命夫人。 长乐宫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宫中有一个高高的龙门秋千,这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灵儿自然是个中高手,她总是能站在秋千上高高的荡起,一身丝带红衣随风舞动。 …………………… 只有女儿要出嫁时,作为父母回忆起点点滴滴,才会把这种甜蜜当作苦涩,除非父母本身,谁也不知道这份不舍来自何处。 看似灵儿出嫁不过是从宫中搬到另一个地方,但事实上却是从赵祯身上挖走一块肉似得痛苦,而薇拉早已进了绣楼,她要让灵儿以最美的一面出嫁。 今日是迎亲的大日子,其日大昕,天还蒙蒙亮,赵祯觉得时间已经过的很快了,灵儿著花钗袄裙而出,褕翟纁袖的从绣楼下来,边上的侍女不断的开口提醒:“品醴女仪。” 现在这时辰是留给她拜别父母的时间,而苏家父子已经前往家庙去告庙了,很快便会进宫迎亲,虽然公主尚嫁步骤复杂,但蔡伯俙还是尽量的精简一些。 并非是他不尊重灵儿,恰恰相反,这是在帮这对新人加快速度,要知道真按照唐时的礼仪来,怕是要拖上十来天的时间! 冗长复杂的礼仪只会消磨两人的耐心和时间,并没有实际作用,蔡伯俙虽然“威胁”苏轼说要让他受苦,可事实上却并没有这么做,毕竟苏轼受苦灵儿也要受苦,赵祯可不答应。 当天光大亮的时候,赵祯坐长乐殿中,而薇拉罕见的和他并肩而坐,灵儿缓缓走到殿中,这一次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无忧无虑的纯净笑容。 敬茶后缓缓拜下:“父皇,母后,万安!” 赵祯抬手道:“姑娘快起来吧!今日是你出嫁的大日子,朕和你母妃一起来给你送行,快快过来坐下,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简单的话语让薇拉掉下眼泪,但灵儿却并没有难过,笑嘻嘻的上前道:“母后,您哭什么,不过是灵儿从宫中搬了出去,如同昀儿当年搬出皇宫一样,在神都城中有自己的府宅而已,难道赵昀住进了魏王府就不同了吗?我瞧杨母妃也没有难过,反而高兴极了!再说若是您想女儿,女儿便日日回宫陪您说说话!” 薇拉望向赵祯,破涕为笑道:“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婆家受了什么气回宫向你母妃和父皇告状呢!” 赵祯明白薇拉的意思,伸手抚摸着她金黄的秀发道:“女儿一片心意,若是你想也可随时去她家中坐坐,朕绝不阻拦,当然若是灵儿进宫不是更为方便吗?” 薇拉心中激动,赵祯的意思她岂能不知,身为皇妃自然不能轻易去驸马府,知道人是知道她想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对驸马府不放心,怕人家亏大自己女儿。 薇拉知道如何选择,灵儿也不需每天进宫,只要隔三差五的进宫便是,自然也没人说三道四,再说自己的女儿回宫,赵祯高兴还来不及。 接下来便是母女两人的悄悄话,赵祯便起身离开,对于苏轼他是放心的,当然主要是对灵儿有信心,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 嫁去苏府之后不要把苏轼整治的服服帖帖就算是他苏轼命大,至于受欺负之说,还不知是灵儿进宫告状,还是苏轼进宫诉苦………… 大概源于后世带来的记忆,赵祯心中只有那么一丝感慨而已,并没有如同生离死别一般的难受。 三才缓缓走来,小声道:“官家,苏家的人已经到了宫外候着了,雁礼齐全,主礼使蔡伯俙也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良辰吉时出嫁不能耽搁,薇拉带着女儿从殿中出,蔡伯俙一路上带着内侍宫女高喊:“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宽大又喜庆的马车之中传出灵儿的哭声,当然这声音对于赵祯来说实在太假,一听就是干嚎,之后宫人再次高喊:“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蔡伯俙作为主礼使又是灵儿的姑父再适合不过,当然他的身份虽然是赵祯任命的,但却是一个比较中性的身份,无论是到皇宫还是到苏府,他都是被当作客人来待。 作为皇宫的主人,赵祯自然也要施展地主之谊,邀请蔡伯俙与长乐殿中吃些糕点茶水之类。 殿中没有外人,只有三才站在一旁,按道理来说薇拉应该在边上递茶给蔡伯俙,以示信任和托付,但这一次却没有,蔡伯俙从怀中掏出密折递给赵祯道:“官家,黑手有更详细的消息传来。” 赵祯点了点头,递了一杯糖水给蔡伯俙道:“边吃便说,两不耽误。” 蔡伯俙喝了一口糖水道:“官家,此次已经查明,市舶司货物的丢失根本就是幌子,为的是遮盖福建水师被窃取的三门火炮,市舶司东西丢了反而闹得沸沸扬扬,但火炮丢失却无人提及。” 赵祯微微眯起眼睛:“这手段颇为高明,毕竟市舶司以财货为主,一旦丢失,还是丢失那么多,必会让人惊诧万分,但也不该把火炮之事遮蔽如此之久啊!”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有所不知,这火炮之所以拖延许久才被发现,实在是贼人手法太过高明,以三根一模一样的铸铁偷梁换柱,换走了三门火炮!” “什么?!” 赵祯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奏疏,这贼人为了偷梁换柱也是煞费苦心,用了三根和炮管一模一样的劣质铸铁换取了三门火炮。 是啊!只要在外观上看不出来,谁有会去注意三门火炮已经被换走了呢? 毕竟这火炮每一门都与千斤之重,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去偷它们。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掉进深渊的人 只要黑手全力的收集线索,全力的去侦办,事情很快便水落石出,火炮被贼人伪装成木材运出,已离开大宋境内! 这是黑手顺着蛛丝马迹不断跟踪的接过,蔡伯俙再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进宫上奏,赵祯看着手中的详细奏疏微微一叹:“终究是家贼难防。” 但事情终究有转折,最大的惊喜就在于火炮不是被辽人得到,而是被运往了吐蕃! 贼人从广州开始,一路往西北方前进,最后抵达位于四川境内的雅州,过雅州伊水进入吐蕃境内,这是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蔡伯俙送了一口气:“被吐蕃人得了去总比被辽人得到的好!吐蕃穷乡僻野,苦寒之地,没能力仿制大宋火炮。” 赵祯望向蔡伯俙:“那吐蕃人偷火**个什么?!再说吐蕃人与宋人相差极大,即便是收买市舶司的官员,又怎么会得逞?” 蔡伯俙有些想不通:“官家,那您的意思不是吐蕃人?可东西确确实实往吐蕃去了。黑手来报,在雪哲城看到那支大宋木材商队。” 赵祯笑眯眯的露出森森白牙:“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朕不光要知道从头到尾的经过,更要知道是谁参与其中。 从市舶司,到福建水师,从那商贾再到一路上接待他们的驿站,包括他们的家人无一例外全部都给朕找到,一个人也不能少!” 蔡伯俙知道官家这是要彻查此案了,但范围是不是太大了点,这不是更加打草惊蛇吗? “官家,这岂不是告诉幕后黑手咱们要一查到底,万一线索断了…………” 赵祯翻了个白眼:“告诉个屁,人家早已知晓,眼下就算是不查,朕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若不是辽人还能有谁? 有谁需要咱们大宋的火炮?有谁会从大宋偷取如此价值千金又一文不值的东西?!” 还真是这个道理,蔡伯俙尴尬的点了点头:“官家圣明!”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吐蕃,那就只能从吐蕃身上着手调查,赵祯希望能从他们的身上牵扯出辽朝,这样一来便可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王朝,吃里扒外的东西总是会有的。 现在的大宋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王朝,但却依然有人不满足自己的生活,毕竟强大和繁荣是整个国家,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些人往往都是活着还不错,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上许多的人。 周敬祥便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广州市舶司码头的船运都监,虽然顶着一个都监的名头,事实上却只能管理市舶司码而已,但就是这小小的权限,却让他逐渐陷入沉沦。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犯下弥天大祸,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听从吐蕃人的摆布,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是一步一步堕入深渊的。 他想起来了,一开始好似只是一点小恩小惠,他只是拿了一些小钱,帮一些商人加快卸货而已,这钱真的很好挣,一点一点的增加,一点一点的变多,直到他自己觉得后怕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些商人露出了本来面目,蛊惑他偷运国营的货物,并要求他们夹带一些东西进入码头,这不光是走私货物,更是偷盗国帑! 周敬祥被眼前的这群商人吓坏了,他虽然贪婪,但却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眼下的这一切很清楚,他被人设计了,并且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现在想来,这些商人仿佛是突然出现在广州市舶司,而且一来便是带着大宗的货物和买卖,所以他才会如此的信任这些人。 随着利益的越来越多,随着给的“喝茶钱”越来越惊人,周敬祥再也无法脱身,因为他被威胁,若是拒绝他们的提议,他们将会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 这可如何使得? 再加上周敬祥本身也不想放弃这些财富,以及外宅的那些小妾,他最终还是铤而走险,值不过现在,在看到眼前黄花梨木的桌面上放着的图影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堕入深渊的了!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原本认为万无一失的事情最终还是露馅了,并且被人追查,连自己的图影都出现在海捕公文上,这下还如何走脱?! 带着绝望的口气,周敬祥望向眼前永远看不见表情的男人:“壮……壮……士,这是真的走不掉了,货也只能送到这里,再远也只能靠你们自己。你们的图影还未出现,说不得在朝廷查到你们之前便已经走脱……” “嘿嘿!你当某是三岁的孩童不成?你的图影都出来了,我们的还会远吗?最多三天,我等的图影也会贴满大宋的所有州府城池,甚至是县城村寨!” 周敬祥默默不语,他说的是实话,若是没有这要命的东西还好,只要想办法绕过有人的地方,挑选僻静之地赶路,还是能离开的。 “这三个要命的东西便舍了吧!若是再带着,全都走脱不得!” 冷面的汉子第一次露出表情,眼睛之中的恐惧让周敬祥心中冰冷:“休想!这些东西必须带走!必须送到!” 随着他的话,四周之人更是围拢归来,皆是惊惧的表情,而周敬祥苦笑道:“那为何当初不把东西和那些吐蕃人一起送走,现在财物都到了吐蕃人的手中了,我等却还在大宋境内徘徊,这何年何月才能把东西送到?” 冷面的汉子并未说话,而是盯着他道:“你现在回去也是死,不如跟着我们北上,只要到了秀州华亭县,一出海便安全了!” 周敬祥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事实上从他们不跟吐蕃人一起走的时候便知道,这些都是契丹人,而且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那三门火炮来的! 当初自己就不该把码头的人支走,从他们拆卸火炮开始,周敬祥就想溜走,这是天大的事情,居然还敢拉着自己搀和,但很可惜,他们把自己看得死死的,毫无机会。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愚蠢的代价 后悔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在漫长的一生中早晚会有后悔的一天,事情也有大有小,也许是早上没吃饭,也许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周敬祥便是后者,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上了贼船也无法脱身,半个月前他还是广州市舶司的官吏。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每月的俸禄加上贴补让他一家无忧无虑,穿得起绫罗绸缎,吃得起山珍海味,虽不是有权有势,可旁人瞧见他都要敬他三分!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四处追捕的海捕公文和该死的图影,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辽人给的钱他不能用,因为没地方用,到头来他连最基本的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没了,这些人当初可是答应他事成之后不会有任何关系,但现在自己却和他们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周敬祥甚至想冲出房门,大声的对外面的所有人喊着:“这些人是混账,是辽朝密谍!”但他做不到。 眼前为首的冷面人再次开口:“一切都安好,宋人一定觉得东西已经被送到了吐蕃,而不是还在大宋境内,这里没人会发现,我等还是会木材商人,只要抵达秀州华亭县,通过港口把东西运出去,到了东京道便妥当了,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周敬祥忽然暴躁起来:“那是你们!我呢?!我的家在广州,老母,妻儿,亲朋皆在广州!在大宋!他们都会被牵连!你们没事,因为你们回到了辽朝!” 冷面人笑了笑,笑容中透露着冰冷:“你既然知道我等的身份,就该好好配合,到了大辽你想要的都会有!” 周敬祥忽然一改之前的懦弱和恐慌,嗤笑道:“到得了吗?你知道我们被什么盯上了吗?怕是没见识过黑手的厉害,说不得还有宫中的皇城司!” “知道!那又如何?你赵宋官家把市面弄得如此繁荣,每天从华亭运出的东西不知有多少,只要给钱,谁会去查这些木材?所以快点走!” 周敬祥看着手中的文书,这东西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但也是要命的东西,伸手把它摔在桌上:“你们拿去!但要放我走!” 冷面人第一次露出和煦的笑容:“早这般不就借了?” 拿起桌上的文书看了看,没有任何差错,挥手道:“放他走!”说完盯着周敬祥:“你这是自己找死,和我等无关,若是被人捉了去,只能怪自己不识时务!” 周敬祥哼了一声便走,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只要向当地衙门投案,或许东西还没出海之前就被截住,自己也还有一线生机。 戴罪立功最少不会是死罪,只要能在大宋活下来,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说即便是一身官服被扒了去,也能做个富家翁,那些隐匿的钱财够他挥霍下半生了。 急急的离开房间,步入客栈的外堂之后,周敬祥便觉得自己安全了,只要上了街道,那些人便不敢行凶,否则他们自己也难逃。 周敬祥走后,小小的客栈再次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而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开口道:“都头,就放他走了?若是他去衙门告密……” 冷面人把周敬祥喝过的茶水泼在地上:“他要先有命去才行!” ………………………… 鼠三是在扬州城外的扬子镇附近发现周敬祥的尸首,眼前这具尸体已经被冻僵,虽然是在官道附近,可僻静的树林之中没人会发现。 要不是附近村庄的孩童贪玩,跑进这树林之中捉兔子挖洞,还真的不会有人发现这具深埋地下的尸体,当然这也要得益于他身上的官印告身,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 扬州的知州迅速把这件事上报,所以黑手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鼠三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便知道他是中毒而亡,而显然有人已经利用完了他。 不过鼠三不认为那些人能够离开,至少不可能离开大宋,在他抵达的时候便已经向东面的海港派出飞骑,附近的港口全部要查验文书,否则片板不得下海! 同时鼠三还派人不断的向远处的港口通报,扩大封锁的范围,他相信若是有人带着三门千斤重的火炮赶路,速度绝不会有前装上阵的快马要快。 信鸽带着消息一路北上,小小的翅膀承载着重要的使命…… 当蔡伯俙看到密信的时候,握拳暗自吼了一声:“终于逮到了!” 边上的苏轼被吓了一跳,随即望向蔡伯俙的眼神充满了玩味,蔡伯俙回以神秘的微笑高喊:“新妇拜!”身着盛装的赵灵对着苏轼缓缓拜下。 “回礼!”苏轼缓缓向赵灵回拜,所谓的夫妻对拜可不是双方一起拜下,而是女方先拜,而后男方回礼,自古便是如此。 赵灵的婚礼算是彻底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婚礼之后的回礼,妇人礼会,飨丈夫送者,飨妇人送者之类的事情,当然灵儿也要待着帝婿回门。 赵祯坐在原本应该属于苏洵的主位上,作为闺女的婚礼,赵祯自然要出场,虽然是一个自然的举动,但在外人看来是给足了苏家面子。 蔡伯俙坐在赵祯的右侧,虽然他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他的身份却不一般,他虽然也是帝婿,但却是妹婿,这可比女婿要高上许多,再说他还是灵儿的姑父,也是苏轼的姑父,在酒席上自然位置排的比较高。 “官家,东西还在大宋境内,并没有运往吐蕃。” 赵祯惊诧的望着蔡伯俙,稍稍一想后点头道:“嗯,这就对了,看来是不好出手啊!这么重的东西走陆运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办法,尤其是吐蕃那种地方,山高路险不好走啊!” 蔡伯俙小声道:“东西在淮南东路,周敬祥已经死了,死在了扬州扬子镇!鼠三已经派人飞报所有港口,没有齐全的公文片板不得下海!” 赵祯点头道:“很好,若是他们还敢用广州市舶司的公文,那就是自投罗网,这些辽人虽然对我大宋了若指掌,可却对衙门中的公文,手续却是一头雾水啊!” 蔡伯俙差点笑出了声:“官家,您这招颇为…………” “歹毒?” “额…………” “朕知道你是这意思,对待这些人就要用一些非常之法,这是朕的大宋,朕的地盘,自然也要用朕的规矩,在这里他们能赢吗?不可能!”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无形的较量 几个人就想对抗一个国家?显然不可能。 大宋的国家机器飞速运转起来,这个庞然大物并不臃肿,相反他的反映敏捷,一击即中。 在周敬祥的尸首被发现之后,所有的沿海还敢全部封锁,大宋对外的所有海港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而市舶司掌管着一切对外贸易。 普通的小码头只能为出海捕鱼的渔民停靠,即便是能运载货物走私,也是为数不多的小船,根本就无法承重三千斤的火炮。 再说一般的小船想要从大宋的海港抵达辽朝的东京道,没有相当的吨位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一个稍大的风浪便可使得船覆人亡,辽朝的密谍也不傻,不会自寻死路。 而通关的文书…………全在大宋手中捏着嘞! 现在那些密谍的手中只有广州市舶司的文书,可这东西早已成为朝廷追踪的信物,简直比信号弹还惹眼,任何市舶司衙门或是海港码头看到这文书都会第一时间向衙门上报。 可这一点…………辽朝的密谍并不知道,他们认为大宋市舶司的文书和辽朝的一样,到哪都能使用,到哪都有效力。 在制度上大宋就已经走在了他们的前面,鼠三派人在所有的海港设伏,调动了大量的人手配合黑手的行动,甚至连地方上的十六卫都被征用上了。 若是在往常调用十六卫无疑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在跨越州府的调遣,更是不可能,但这一次不同,有黑手和皇城司的背书,再加上赵祯的手谕,十六卫的主将巴不得前往。 各地的山贼,流寇基本上被剿灭了,城中的黑势力又不好直接派兵杀得干净,只能盼着别的地方捞取军功,而这个时候左武卫得到了这个差遣。 调用了整个卫所的一万人马与淮南东路布防,北至海州市舶司,郁州港,南至杭州仁和港,密密麻麻的海港和市舶司都部署了大量伏兵。 左武卫是十六卫中的一员,而十六卫最擅长的便是防守,他们能如盾牌一样在战场上抵达辽人的进攻,何况是围堵区区十几人的辽朝密谍? 而另一边晏殊的调查也非常顺利,他的方法和赵祯的如出一辙,把所有和这件事有所牵连的人全数找出来,从他们当中查找线索,以及追究责任,同时上疏赵祯,建议改变相关制度,以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蔡伯俙的表情,这货看到晏殊的奏疏后难得的露出佩服的表情,文人也有文人的好处,他们善于把杂乱无章的事情变得井井有条,并且还能起到防微杜渐的作用。 这一点让蔡伯俙无话可说,通篇看望之后,伸出大拇指道:“好一个晏殊,办事确实老道。” 赵祯笑了笑从他手中拿过奏疏道:“人家这奏疏可比你写的漂亮多了,朕的朝中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办事,朝堂也离不开他们。” 蔡伯俙肯定的点了点头:“官家说的极是,朝中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人浑没有意思,知道朕要用你,又不敢如同文臣一样拒不应诏,但怕朕惦记着你家的后辈,连路都给他们断了,荫恩不要便罢,还在家中立戒,子孙决不许入仕,怎么朕的朝堂莫不是“烂泥坑”不成?” 蔡伯俙呐呐的说道:“官家,外戚这条路不好走,除非才能足够,否则便是祸害,家族的祸害,朝堂的祸害,甚至是天家的祸害。苏轼入了外戚,也是因为他的才能足够…………” 赵祯望着蔡伯俙嗤笑道:“你的意思非精明之人就不能成为外戚?自己给自己吹捧颇为不合适吧?” 没想到蔡伯俙却正色道:“官家,臣非玩笑之言,只有审时度势之人才能成为外戚,否则便是自寻死路,官家已经把外戚的路变成了独木桥,少有不慎便会摔下万丈深渊,而且官家还要驱使,若是有一天臣掉了下去,官家还会顾忌旧情捞臣一把,可旁人…………” 蔡伯俙的话给了赵祯很大的启发,也让他忽然明白了蔡伯俙为何如此坚决的不然家中子弟入仕。 “那给子孙后辈留一个荫恩有何不可?朝廷可是给俸禄和贴补的……”天下哪有这种道理,皇帝亲自往人家手中送荫恩人家都不要的。 蔡伯俙笑道:“官家,儿孙自有儿孙福,拿了荫恩便会好了?再说他们能不能胜任还是一回事,更何况家中最不缺的便是钱财,真要被他们挥霍干净,那也是他们自己无能。” “你倒是看得开!” 赵祯确实佩服蔡伯俙这一点,能彻底的放手,只给他们一条路,而自己却不能,他要把一手打造的帝国交给儿子,同时还要扶他一程………… 难得的和蔡伯俙下一盘棋,也被两人之间的对话弄得兴致全无,赵祯是个洒脱的性子,但却被现实逼得没有办法。 三才从殿门口飘进来,年纪越大他便和把自己封死在了永定陵中的陈琳越来越像了,走路都没有什么声音,但他还好,陈琳不光是走路没声,连从边上经过都没有风的。 “官家,吐蕃和北面传来消息了,东西没在吐蕃!”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如朕之所料,这事情吐蕃人做不出,也做不得,但终究是脱不得干系!看来朕要小心了,那个女人开始玩弄起了权谋,打算联合吐蕃对付朕!” “三才,把舆图给朕拿来。” “奴婢遵旨!” 一张舆图被放在了春晖殿的桌子上,赵祯把辽朝,西域,以及吐蕃全部插上黑色的旗帜,蔡伯俙蓦然发现,原来大宋的四周并不是没有威胁,眼下这个半月形的东西就卡在大宋的北方,如同恶犬的长牙………… “这是想要包围大宋吗?!” 赵祯摇了摇头:“不,这只是对朕的一次施压,即便窃取火炮不成,萧挞里也是在警告朕,吐蕃人愿意,也已经和辽朝站在了一边。”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们没想到一件简单的密谍案居然能牵扯这么多东西出来,他们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赵祯和萧挞里俩个统治者之间的较量。 无形的较量!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海上生明月 当辽朝密谍拿着广州市舶司的文书证明他们的木材是多么合法,并且要求从华亭县离港前往高丽的时候. 码头的胖都监笑脸相迎,并且熟练的接过了巴图藏在袖子中的交子,只是一个翻手便消失在他自己的袖口中。 接着便是热情的招待,给他们安排最好的驿馆,甚至连马匹都获得了极好的草料,当然也没有检查他们的货物,就这样会笑容满面的走了。 “难怪宋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诚不欺人…………” 巴图望着手下感慨的模样冷冷的笑道:“没错,只要有钱,什么方便之门都会如草原上的风一样刮过来。何况咱们手中的公文齐全,眼下他只不过是照章办事,还有钱拿,傻子才不干!” “头领,前面的船多,但那厮说会给咱们先行派船装货,咱们现在便走?” 巴图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走,当然走!一刻也不能在此停留,但先把肚子填饱,出了海可就没有什么机会吃上热的东西了。” 一群人得了指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们一路奔波,饥一顿饱一顿的实在好久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吃食都是派人从外面买来的,没有什么顾虑,一大群人便围着圆桌站着吃饭,这是他们的习惯,密谍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腰间的尖刀从不离身。 天色已经渐暗,太阳即将落山,在黄昏的时候搬运货物,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月亮升起的时候他们就能离港,这是最好的。 鼠三带着左武卫的人同样在吃饭,只不过他们是躲在驿站的四周,数百人的左武卫和黑手完全占据了这个繁华县城的港口,码头的劳力是左武卫,边上的纤夫是左武卫,往来的客商是黑手,连叫卖的小贩和地摊贩子都是黑手的人。 官家有旨,这事情一定要做的干净漂亮,一点水花也不能翻起来,并且要遮蔽辽人其他密谍的耳目,甚至不能让辽朝起疑。 为此蔡伯俙调遣了黑手的全部精锐做一场大戏……………… 一顿饭菜相当可口,烤的酥脆饼子真想再来一块,但巴图知道饭吃七分饱就好,当他停手的时候,其他人也跟着停手,整理好身上的尖刀便离开驿站。 那码头的市舶司都监依旧笑脸相迎,没有任何异样,笑眯眯的说道:“几位,海船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是雇人搬运还是自己来?” 巴图露出和煦的笑容:“当然是我的人自己搬运,都是花钱雇来的,若是他们不出力,我这钱岂不白花了?何须再雇人多出一份冤枉钱?你们几个速度运货去!” 对一般手下呵斥完后,巴图笑眯眯的都监说道:“这港口有龙门吊,不知租用几何?” “龙门吊?” 市舶司的都监惊讶的望着巴图道:“这东西只有沉重之物才使得,你们这些木材虽说也重,可拆分开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的意思巴图懂,自己连雇佣苦力的钱都舍不得出,怎么会舍得再花钱租用昂贵的龙门吊,这东西可是市舶司的摇钱树。 “节省时间罢了,对于我等商贾来说,时间便是钱财!” 市舶司的官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是如此,不贵,租用一个时辰一百贯!” “我等只用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起租……” “不贵,不贵……” 巴图心中一遍遍的骂着难听的话,都说大宋商贾最会挣钱,这市舶司的官员才是“扒皮”的好手,一个小小的龙门吊不过十贯钱的事情,到他这里一个时辰便要一百贯! 即便如此,巴图还是毫不犹疑的应下,并给了他一百贯的交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要紧的是赶快离开。 一堆堆的木材被结实的麻绳扣好,缓缓的吊起,在滑轮的推动下移到船上再轻轻的放下,这一切可都是靠人力把持。 待货物装船,巴图便带人上去了,船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海客,从他的双手便能看出,一双大手上满是老茧,尤其是最中间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老茧一直延伸到虎口。 巴图知道,这是长期拉拽绳索所致,也只有船上的水手才会有这东西。 巴图不是傻子,他从一上船便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水手给控制船帆的绳索打结,他都看过没有问题。 皱着的风帆在被拉起之后立刻变得平整起来,当海风挂起,又迅速变得饱满,三角形的风帆见风使舵,即将离开海港的时候,船舱中发出一声惊叫。 巴图立刻带人手持尖刀的冲进船舱,而他们看到的是黑暗船舱中无数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海船已经出港,它已经成为一座孤岛,巴图等人没有退路的孤岛,而无数的箭弩攒射而出,十数人瞬间被扎成了刺猬………… 船家带着一帮水手迅速的处理着地上的血迹,海水可以轻易的除去地面上的污渍,这些血水很快会被大海所吞没,包括尸体也跟着消失的一干二净。 盯梢的人走了,他们看到巴图上船的一刻便离开了,他们要把消息传给辽朝,传回到他们的主人手中,在这些密谍看来已经“事成”! 在盯梢的人走后,鼠三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他们同样完成了任务,整个港口瞬间一个人也没有,接着便是被原本的劳力填补起来,除了刚刚的一瞬间“真空”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不过有一支满载木材以及商人的海船消失在海上,永远的消失了,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大海不会永远平静,总有几个运气不好的人遇到多灾多难的天气,于是便随着“贵重的货物”一起沉入海中。 月亮如期升起,明月当空映照海面,水波不惊…… 奏疏抵达赵祯手中的时候,赵祯这位一国之君正在更衣,三才给他还上了相当不错的燕居服,这是大宋百姓常穿的一种常服,只要不是上朝,大宋的官员都喜欢这么穿。 就是站在神都城的大街上也每人会认出赵祯来,更不会有人特别关注他,何况这次的目的地是远在万里之遥的广州城? 随手把纸条放入火盆中任由它燃烧殆尽,热浪带起的黑灰很快便沉寂下去,而火车的汽笛声也开始响起。 赵祯的南巡即将开始,有了火车便少了许多舟车劳顿之苦,还能在一路上欣赏风光和美食,这是南巡,也是赵祯的一次享受之旅。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可笑的是他一天也没有享受过这一切。 这是南巡,这是享受,停!两者都对!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东京汴梁 赵祯的南巡并不像历史上的皇帝一样耗费巨大,相反并没有多大的开支,老爹的东封西祀摆在那里,庞大仪卫扈从东封泰山,四年,又以隆重仪式抵山西汾阴祭祀后土地抵。 接着大赦天下,一时轰动。 老爹的所作所为早已被贴上了奢费万巨的标签,所以赵祯知道如何控制成本,减少开支,即便是他的朝廷有钱了,即便是国帑超越汉唐,赵祯也不打算放纵。 再说他还要为赵旭考虑,毕竟自己的儿子在那看着,一旦自己奢费过多,难免成为后世之君效仿的“典范”。 真宗皇帝为何要东封西祀,赵祯自己是清楚的。 东封西祀不仅在于以盛大规模的封祀礼仪来证明赵宋天家皇权的合法性、合理性和权威性,也是礼治社会整合和调适统治阶级政治秩序、强化意识形态和构建精神信仰的一场“思想运动”。 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东巡泰山封天禅地、幸曲阜祭孔子;西至汾阴登坛祀后土、又赴亳州真源县谒太清宫,崇道封神、大造宫观祠庙,搞的民间怨声载道。 负面的影响完全大于收益,这是“亏本的买卖”! 这一次赵祯要开帝王巡视天下的先河,把重点放在“巡视”而不是“出游”之上,帝王为何要巡视天下? 就是要给地方官员以压力,让他们知道皇帝不是只会待在神都城中,靠奏疏之类的东西了解地方。 同时也是给后世之君立下规矩,不可一辈子“躲在”神都城中,不察民情,不通地方,不晓吏治,这样的皇帝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前途,一代还好,若是三代以上基本上就完蛋了。 任何一个王朝只要有着强大的百姓基础,只要能保障大多数百姓以及贵族的利益,基本上就是不败的,但这两点最难调和。 赵祯有幸做到了,他不是靠着多高的才能以及智慧,而是靠着后世总结出来的经验,大量的工厂带动了整个大宋的经济活动,使得百姓这一最主要的群体得到生活保障的同时也给贵族阶级带来了利益。 开始的时候赵祯不相信平衡才是帝王之道,但逐渐的他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治国就是要平衡这个国家所有阶层的利益。 这一点是必须的,无论皇权多么强大,无论军队多么英勇,无论疆土多么广阔。 火车在轰鸣中向南方驶去,现在大宋的铁路最远的北方已经能到达北京大定府,而最南端便是杭州城,而且这条铁路的长度和延伸的面积还在每年不断的增加。 大宋的有钱不是一个地方的有钱,而是整个国家的富裕,地方上的民生也被纳入官员考核的范畴之中,官员若是不能带着地方百姓“奔小康”,那他的年底勘磨一定不漂亮。 赵祯一路上并未停留,火车抵达东京汴梁的时候才稍作休整,这里曾经是大宋的旧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赵祯都很熟悉。 这让他回想起当年和王语嫣漫步东京街头的岁月,也让他想起蔡伯俙抱着象棚柱子大喊着要看女戏的模样………… 当然,自己这次带着的三个女人和这座城池也有着不解之缘,王语嫣当年是赵妙元的女伴,杨采薇则是……不提也罢,而薇拉就是他当年从万姓交易中买下来的。 如今的东京街头早已变换了模样,这里已经成为是大宋的中心腹地,也是运输的要害,四通八达的漕运,路网,铁路,都将这里变成了运输业的中心。 而商人最离不开的东西便是运输,大宋的公路是从这里向全国蔓延的,铁路也是从这里开始向神都城铺设的,虽然不再是大宋的京都,但这里却没有被遗忘。 汴梁二字被镌刻在一座巨大的石碑上,石碑就在城门口,而石碑的后面便是南熏门。 商人们带着货物来了,这也就意味着大量的财富也随之而来,东京城中什么东西最繁荣?除了运输外便是服务业! 现在的东京城早已面目全非,赵祯熟悉的一切都在变化,最显著的便是南熏门,现在的它显得更为高大宽阔,城池是这个时代的城市发展的必要产物,即便是处于大宋内地,即便是没有外患之忧,即便是大宋的防线已经被推到了北京路,这里的城池建设也没有停止过。 得益于水泥的出现,现在的南熏门已经成为一座高耸入云的城门,站在十丈高的城门下,任何生物都会觉得自己渺小,宽阔的城门可以容纳六辆马车并肩而行还余留下不少的空档。 御道上的朱红叉子依在,行人们秩序井然,车驾马匹各行其道,并没有因为这里的繁荣而变得杂乱无章。 越是繁荣的城市,文明程度便越高,因为在这里体现素质和教养,“环境理论”在这里非常有用,往来的人都是富裕的商贾,他们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习惯。 好的习惯会留下,坏的习惯会被排斥,东京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外来户”因为“原住民”已经跟随朝廷迁移到了神都城。 说实话三司从这次迁徙中赚了不少的钱财,东京城的房契可以换一套神都城的房子,但东京城的房价却比神都城的要贵的多,一来二去,倒手之后,三司从中赚取了大量财富。 这主要还是神都城的房子造的又好又大,否则这折本的买卖谁会做?再说现在神都城的房价也开始一天一天的往上窜,完全超过了东京城,也就没人计较当初三司从他们手中捞一笔的事情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不去装糊涂? 商贾之家,朝臣之家大多在东京城中留有一套宅院,即便是大宋天家的皇宫在东京城中还有一套呢!他们岂能甩手不要? 这些人去了神都城几乎都是花钱买的房子,他们可舍不得把东京城的旧宅买了,这不是钱财问题,而是为了留下念想,以及后路,万一哪一天又迁都了呢? 所以当赵祯进入南熏门后,一路从御道向皇宫进发的时候,这座旧都依旧充满了富丽堂皇的瑰丽,依旧是热闹非凡更胜往昔。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东京旧梦 东京城的皇宫依旧矗立在靠北的位置,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因为皇宫没有扩建,整个东京城都在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唯独那座皇宫,依旧保留了真宗皇帝时的模样。 大宋的历代皇帝难道不想将皇宫扩建更阔气、大气一些吗? 肯定想! 但如果这么做,首先必须面临一个问题:拆迁。 汴梁城跟宋代之前的城市有点不一样,前朝的城市是权力规划出来的,显得工整而呆板。 看看唐时的长安城,洛阳城,井井有条的城池结构,虽然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但却如同戒备森严的“牢房”。 再加上宵禁和坊墙制度,晚上的长安城简直堪比一座“集中营”。 但汴梁不同,它是自发“生长”出来的,显得杂乱无章,而又生机勃勃。 宫城之外,到处是密密匝匝的民房、商铺。不论从哪个方向扩展宫城,都势必要拆掉一大批民居、商铺。 不拆是有道理的,因为大宋的环境和唐时有了极大的区别,大宋的历代帝王不是没有想过要扩建皇宫,让自己住得更舒坦点。 太宗雍熙二年九月十七,楚王宫失火,让太宗下了决心“欲广宫城”下了诏书,提出了建设规划,让殿前都指挥使刘延翰等人“经度之”。 测绘图纸准备预算之类,不久图纸画了出来,太宗一看,要拆迁太多民居,这不是把百姓们往街头赶吗?再说天下人怎么看待赵宋天家? 何况当时太宗刚刚继位不久,又准备在次年北伐辽朝,所以做人还是会低调的好,便以“内城褊隘,诚合开展。拆动居人,朕又不忍。”下诏停止扩修宫城的计划。 大环境铸就了历代君王的品质,唐时的皇帝大多唯吾独尊,重权贵而轻黎民,但到了宋朝,因为要依靠文官的力量去制衡武将,而又提倡科举制度,使得大宋很依赖那些“寒门贵子”,对百姓也多有照顾。 帝王决策在很大一定程度上为百姓着想,当然这种着想也不过是在大方面上的,若是当时太宗坐稳了皇位,不准备北伐,皇宫四周的民居,商铺较少,扒也就扒了………… 大宋天家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前辈”干的事情变成祖宗之法。 于是乎后世君王就要依照“前辈”的言行做事了,即便是和赵祯想要扩建东京城的皇宫都要三思而行,最后不了了之,跑去神都城重新修建。 当然他不是一个遵循祖制的人,否则也不会打破那么多的“规矩”。 但他在面对百姓的时候,心中永远做不到唯吾独尊,也许是因为原本他就是其中一员,也许是因为历史上的仁宗皇帝的本性便是如此,也许是对赵宋王朝为数不多的尊重………… 东京城的大街上出现最为怪异的一幕,一队人沿着御道直直的前进,按道理来说这也没有什么,何况这对人穿着的衣物也很普通,但奇就奇在他们一路没有变道。 即便是在小摊前驻留一会也始终在御道附近,十里长街上尽是繁华但也留不下这队人。 赵祯在靠近皇城的位置看到了一个老的不能在老的老头,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他忽然想起这个老头是谁,惊讶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老头是当初赵祯教他炒饭的老者,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只不过他面前的推车小摊变成了一家门脸不错的小馆子。 招牌依旧是那块破布做成的幡子,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楚,隐约见到珍味二字………… 老者就坐在那里晒太阳,阳光照耀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出一股子神圣的味道,仿佛的道的大儒,又如逍遥的仙人。 赵祯站定,笑眯眯的开口道:“老人家,来碗炒饭,要猪油的。” 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子孙后辈,指了指边上烟火缭绕的门脸道:“掌柜的在里面,后生的嘴巴够刁的,挑了小店最好的吃食!” 赵祯笑了笑:“老人家现在不亲自掌厨了吗?” 老人惊讶的望着赵祯,指了指自己手臂道:“老朽这双手已经有些握不动铁锅了。” “可惜了…………” 随着赵祯的话,老者再次惊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显然这个人是吃过自己做的东西,也熟悉自己的人,为何想不起来? 细细回想之下,老者仿佛觉得他的样子很熟悉,连说话和笑容都很熟悉,一瞬间他想到了当初自己在东门大街发家的开始。 老人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赵祯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激动的表情却赵祯有些担心,这么大岁数,万一心脏不好突然……那自己可就于心不安了。 三才站在边上想起了官家当初常对他说其的典故,小声的向王语嫣等人解释。 “贵人您等着!”老者几乎是跳起来说的。 说完便把身上的下摆给塞进了腰带之中,同时冲着饭馆里的客人吼道:“老子现在打烊!明天不收钱让你们管饱!狗子撵人!” 老者绝对是饭馆中的“权威”,一句话所有人伙计便开始撵人,无论如何也要打烊。 客人都离开的时候,名叫狗子的少年拿起一块牌子放在门口,上面的售罄二字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人已经进了厨房,从门帘子里伸头出来道:“贵客您先坐,老朽这就给您和夫人准备!” 赵祯领着几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小的饭馆不大却是相当的干净整洁,尤其适合桌椅板凳,用的居然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就冲这一点连三才都满意。 屋中没有什么字画,唯独一个长生牌位立在那里,上面却不是大宋官家,而是一位不知名的恩人,这在大宋比较少见,尤其是在东京城更为少见。 王语嫣笑着指了指长生牌位道:“官家,上面供奉的可是你?” 赵祯笑而不语,只是耐心的等待。 猪油的香气从房间中飘出来,夹杂葱花和米饭的香味,伴随着嗞嗞的声音让赵祯不得不咽了一下口水。 很快,老者便端着一个大托盘上来,后面跟着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手中同样是这样的托盘,赵祯伸手接过老人手中的托盘,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多事”的三才。 “味道还是如当初那般?” “贵人您尝尝!” 赵祯在三才欲言又止的状态下吃了两口,瞬间就停住,狼吞虎咽的同时对王语嫣等人使劲的指了指,意思很明白……快吃! 一口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再加上一口腌制到位的辣黄瓜或是酸甜可口的菘菜,那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享受。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开门,朕回家了! 一顿猪油炒饭,看似粗鄙之食,但却使得赵祯一行人吃的极为享受,赵祯并没有向老者坦白他的身份,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店铺中的狗子却认出了赵祯。 小声在老者和他的儿子耳边说了什么,接着气氛就立刻尴尬起来。 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在挣扎许久之后,终究是向赵祯磕头行礼了,而老者却没有太多的反映,甚至是依旧从容道:“老朽想了许久,也对恩人的身份猜测了许久,却没想到是赵官家!” 赵祯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老朽只知道您是我的恩公,却不晓得别的。赵官家吃的可还好?” 赵祯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盘子道:“你说呢?” 两人相视而笑,爽朗的小声让之前颇为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而老人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颇为欣慰。 “读书人来到小店常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老朽不知道什么叫知己,但却知道懂吃食,爱吃食的人就是知己!如今官家吃的尽兴,岂不就是知己?” “极是!”赵祯点了点头,吃的人懂得食物的好,做的人让吃的人尽兴,这便也算做是知己。 赵祯打算给赏赐的,但看着老者亮晶晶的眼睛终究是没有开口,当他离开的一瞬间,听到的是老者长舒的一口气,显然他也需要尊重。 若是自己实打实的给了他赏赐,这份知己之情怕是就覆水东流,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知己更是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赵祯走了,但不意味着王语嫣不明白,小声对三才道:“老人家拒不讨要官家的赏赐,但瞧那后辈子孙颇为不喜,你派人悄悄给他们送去些金银权当赏赐,免得这些后生宣扬出去,反倒显得官家小气,莫要让老人家知晓,但若是拿了金银的人让老人家知晓了,便派人好好惩治他们一番!” 说完又小声加一句:“也莫要让官家知晓!” 三才点头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办,定然把事情办的妥当!” …………………… 赵祯等人的踪迹总算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东京城中最不缺乏消息灵通之辈,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掮客,整理在大街上寻找商机。 他们发现这一队从火车上下来的客人很不一般,一来这年头坐得起火车的人不多,虽然也有可能是富商之间,但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不太像,更为要紧的是从火车的特殊车厢中走下来的! 这些掮客在东京城摸爬滚打的久了,当然知道那高档车厢中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绝对是来自神都城的达官贵人,要么便是皇亲国戚,否则即便是再有钱也坐不上那种车厢! 这让掮客们看到了机会,也许他们从这些人的身上能得到一些好处? 赵卫不着痕迹的靠近赵祯,小声道:“官家,咱们被几个掮客盯上了,怕是把咱们当成神都城的达官贵人之流,要找咱们做买卖说项呢!” 赵祯惊讶的望着赵卫,稍稍一想道:“把他们都记下,但却不要动他们,朕回宫他们自然就不敢上前了。” 赵卫微微躬身:“末将领旨!” 他是亲卫司的新秀,现在是赵祯的带御器械统领,专门负责赵祯的安全,和大多数亲卫司的亲卫一样他也是个孤儿,因为肯吃苦,又爱向前辈请教,做事机灵,赵祯便把他提拔到了带御器械中,赐名赵卫。 赵祯并不在意什么掮客,但对于他们的发财之路非常上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司马迁对掮客最真实的写照。 赵祯之前在朝中听说过他们的传言,当时却并未当真,只觉得是一群赚取差价的商人,但后来渐渐的掮客的名声越来越大,使得许多行业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令赵祯反感到极点的一个词“权力掮客”! 这些人是腐败蔓延的温床,这些掮客通过游说资本和权利,在两者之间游走,使得垄断的权力、垄断的资本,都通过掮客结成一个大的联盟,形成话语权的垄断,实际在背后隐藏着很多的利益关联。 赵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在发生,他们的出现使得资本和权利走到了一切,在大宋一切的权利都是皇帝的或是皇帝赋予的,而这些权利通过掮客与资本联系在了一起,腐败,滥用便会出现。 这些掮客自己发扬了一个古老的经济形势,人情经济和介绍贿赂。 掮客们有三大共同点:一是神通广大,有着广泛稳定的人际关系,能够左右逢源,善于应酬;二是受到行贿、受贿双方的信任,双方都依赖这个中间人的身份;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存在成功地降低了行贿受贿的风险成本,为行贿受贿开辟了一条相对封闭、可靠的途径。 它使执掌权利的官员足不出户,便能通过玩转大印,赢得滚滚财源,同时也使一些商贾不把心思放在正常的生产、正当经营和公开竞争上,千方百计托熟人、找关系、搞后门,通过人情关系发展经济,使企业维持生存或牟取利益。 赵祯在后世见过太多这样的悲剧,所以在这个新型的大宋王朝开始蓬勃发展的时候就开始注意这一点。 但他不等不承认,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 这种权利掮客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大宋逐渐强大的同时,祸端也开始缓缓出现,世界上没有一个东西是完美,总会有缺陷但也就是早晚的问题。 赵祯带着一行人缓缓走走向东京城皇宫的宫门,宣德门。 皇宫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这里依旧是大宋的禁地,和神都城的皇宫一样,即便是里面没有君王,但任何人不得靠近十丈的距离,否则宫墙上的八牛弩一定会把你钉在地上。 “前面的官人留步,宫墙十丈便是死地,不可再往前了!” 赵祯就在那群掮客的注视下大刺刺的走向宣德门,完全不理会他们“充满善意的提醒”,待到了宫门冲着城门楼子上的禁军大喊:“开门!朕回家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掮客 跟随赵祯一行人的掮客在看到他大刺刺的进入皇宫后僵硬在原地,仿佛中了妖法一般动也不懂,能如此嚣张说话的人好似也只有大宋的官家一人了…… 宫门在机括声中吱呀的打开,自从赵祯迁都后,这座东京汴梁的皇城宫门就再也没开启过,现在因为它的主人再次开启。 一对禁军从宫门中列队而出,城墙上也瞬间站满了士兵,披坚执锐的出现在了赵祯的面前。 领头的将军在瞧见赵祯的面容后身躯一震,单膝跪地高喝道:“恭迎陛下回宫!” 哗……百战之士尽数单膝跪地,齐声高喝:“恭迎陛下回宫!” 距离宫门最近的掮客们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接着便也跟着跪倒在地,嘴中相应呼喊:“恭迎陛下回宫!” 这种状态在整个东京汴梁蔓延,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波浪席卷了整个城池,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望向北方的皇宫,少不更事的孩子,年老体弱的老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高低贵贱,皆数跪地呼喝:“恭迎陛下回宫!” 赵祯是大宋的帝王,更是这个国家的灵魂,他超越历代帝王成就大宋之威,有以繁华盛世回馈百姓,人们心中敬他,爱他也是自然。 这种感情发自内心,没有多少造作在其中,在这个封建思想极为严重的时代,赵祯,大宋的官家,天下之主就是百姓心中的神。 而这座东京城便是神的故地,现在他回来了,百姓岂能不激动?岂能不大礼迎接? 这一切都是得益于赵祯的好名声,事实上他并没有做什么,也并不是一味的替百姓着想,说实话,百姓的富裕其实就是赵祯发展大宋增强国力的附带产物。 一个国家想要强大,想要在军力上保持凶猛,首先便要保障经济,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比谁都清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 有钱不一定能玩得转,但没钱绝对玩不转! 基础建设不要钱?扩充军备不要钱?招兵买马不要钱?什么都和钱过不去,唯独有了钱才可以任由赵祯施为。 获得钱财要靠工厂,靠贸易,靠交通的便利,而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大宋的百姓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载体,他们成为大宋发展的万千垫脚石。 在经济繁荣的时候,他们自然也会跟着受益,跟着富有起来。 赵祯只需要控制两样东西就好,一是粮食的价格,二是基础建设。 大宋百姓获得粮食的价格极为便宜,不是说压榨了农人,而是因为大量的粮食从南海运到大宋,这些粮食可不是大宋百姓种植出来的,而是大宋在海外的庄园,通过无数的奴隶得到的! 事实上大宋成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奴隶主! 赵祯难道不知?怎么可能!他知道南海之地的百姓在使用奴隶,甚至朝中的官员也提到这些奴隶,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时候就是要牺牲一些东西。 否则粮食和的价格如何保障? 至于国内百姓自己种植的粮食…………夏秋两税都给你免了,自给自足不成问题的同时,怎么赚钱还需要朝廷教你吗? 可以说大宋的百姓幸福指数非常高,因为赵祯解决了他们最基础的问题,生存! 汉家百姓其实非常容易满足,最基础的温饱得以解决之后,他们会想方设法的赚钱,随着工厂的发展,基础建设的发展,大宋的经济活动早已爆炸式的增长。 别的不说即便是在城中摆个小摊,专门伺候有钱人的马车,把车擦得干净,收拾的得体都能赚取钱财。 而所有的一切应该感谢谁?当然是大宋皇帝赵祯! 人都能吃的饱穿的暖,谁还去想着造反?谁还会去说君王的坏话?前者掉脑袋,后者有被群殴的风险。 赵祯是大宋开国以来,受到百姓赞扬最多的皇帝,所以当他抵达东京城之后,东京城便更加热闹起来,这座汇聚天下商贾的城池繁荣程度远超赵祯的想象。 神都城的规模虽然比东京城要大得多,但繁荣的同时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庄严,神圣,宏伟,大气! 而东京城则不同,这座城池原本就是以繁荣著称,当赵祯迁都之后,天下商贾汇聚于此,此地成为大宋最重要的运输中心,交通枢纽之后。 城中的繁华更上一层。 但并不是所有都在庆祝,有些人则开始瑟瑟发抖,比如东京城中的掮客们,他们不知道为何会被城中的禁军“请到”开封府的衙门里“喝茶”………… 虽然赵祯讨厌这些掮客,但其中却不是都有问题,还有不少还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人,赵祯不会把他们一竿子打翻。 所以他命赵卫把东京城中的掮客都找来,并且要和他们当面谈谈。 掮客们喜欢进出衙门或是府宅这能让他们看起来更有能力,但却不喜欢眼下这种突然被带到开封府衙门的情况。 自家事自家知,自己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更清楚,所以在开封府的前堂,两边满是身穿步人甲,手持横刀的禁军时就更加害怕了。 即便是他们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不错的茶水,茶香缭绕之下,他们还是觉得胆颤心惊。 赵祯信步走来,看着一张张惊恐的脸露出满意的微笑:“经,织物的纵线;纪,找出散线的头绪。经纪二字似有穿针引线之意。你们这些掮客便算是经纪之人。” 赵祯的话让府衙中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百十人在这开封府的前堂居然一点也不拥挤杂乱,这是赵祯没想到的事情。 三才上前,把一本小册子递给赵祯,而他去看也不看这些所谓的经纪人,因为在他眼中,其中不少人其罪难赦! 赵祯简单的翻看一下后便瞧着眼前的这群人:“你们当中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朕这里有一份名单,你们自己想清楚,坦白出来朕会酌情降罪。” 赵祯的话使得某些人抖得更加厉害。 “朕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考虑好的人般去东面的厢房,里面有开封府的刀笔吏,他们会把你们所说的话记下来当作将功赎罪的本钱,过时不候!” 赵祯说完便走,完全不给这些人任何自便的机会,他相信重压之下,这些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且他可能会获得更多!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资本的成长 这些掮客是明白人,知道什么事情是对什么事情是错,当然若不是在赵祯强大的压力面前,他们也不会在开封府中坦白。 没人愿意把自己心中秘密和黑暗面暴露出来,尤其是在皇帝过问的时候,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皇帝手中有那份名单。 赵祯离开后就在三才惊诧的眼神中,随手把那份“名单”给扔了,事实上他的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名单,黑手不可能随时随地监视着所有人。 三才在看到空白的名单后忍不住说道:“官家此计高明!” 赵祯斜眼望着他:“高明?朕却觉得是耻辱,这些人即便是一言不发,一点也不透露朕也毫无办法,这是无奈之举,只有朕完全没把握的时候才会用这种小手段,否则朕会在这开封府的前衙和他们说话?” 三才一阵默然。 是的,以官家对贪腐之事的厌恶,怕是早已把这些人“请”到大牢中吃牢饭去了,岂会跟他们在这里浪费口舌? 赵祯其实没有走,他是瞧着到底有多或少人会进入开封府的东厢房。 很快,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中年人最先离开前衙向东厢走去,只要有人领头就好,这些人的内心其实早已被赵祯击溃,就是瞧见别人没去,自己也心怀侥幸。 三才在边上,此刻的他也不好过,随着赵祯脸色的愈发难看,他忍不住小声道:“官家,圣人还在南门大街等着您嘞!咱们先走吧?这些小事交给开封府的刀笔吏就便是。” 赵祯摇了摇头:“告诉王语嫣她们,朕不去了,让她们自己去逛。” “官家……” 三才还要说什么,却被赵祯挥手打断:“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人从中渔利,多少人站着大宋的官位上以权谋私!多少人觉得自己屁股下的官位能给他自己带来好处!查!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三才呐呐说道:“奴婢遵旨!”他知道眼下这事情算是彻底惹怒了官家。 在三才看来,没有什么能真正惹怒官家,即便是在辽朝偷袭西域得逞后,官家也没有现在这般愤怒。 三才觉得官家对百姓是真的关心备至,这种权利和财物勾结的事情在大宋已经很常见,有些地方上的官员收受贿赂都是从这些掮客之间过手的。 但三才不知道,赵祯怒火中烧其实和百姓压根没啥关系。 而是他觉得自己下放给官员的权利被窃取滥用了,官员的权利是从哪来的?当然是皇帝! 但却在这些掮客的运作下成为资本服务的工具,这简直就是对皇权最大的侮辱。 三才命人传话后便瞧见赵祯站在网格的照壁后面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都是些“妈卖批……”之类的奇怪之言。 当然他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官家说的这些话定然是咒骂之语。 赵祯当然要骂人,眼下他的手中拿着开封府刀笔吏送来的一沓子“认罪书”,上面记载的东西赵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甚至还包括了国营的工厂也涉及其中。 财富和权利这两样东西一旦结合起来,其破坏性是相当惊人的,连朝廷垄断的钢铁,兵器,玻璃都通过特殊渠道进行买卖,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赵祯太知道这些东西对大宋的作用了,所以他非常重视,严禁在市场上流通,但还是被资本腐蚀了墙角,出现了外流,索性数目不多,但也让他看着头皮发麻。 有其一便有其二,今天是少量的货物,那会不会有一天连制造的工艺都流露出去?! 从一开始赵祯便觉得掮客的出现不是小事,但即便是他往坏处想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结果,简直是胆大包天! 赵祯不敢想,若是这些东西流出大宋,出现在辽朝会怎样,因为这些商贾之中有许多是大宋上得了台面的大商号,甚至赵祯还在名单中看到了王语嫣家的商号! 大宋的权贵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几乎无人生还。 连皇后家的商号都名列其上,那些宗族的,将门的,外戚的商号还会少吗?赵祯都不用细看便知道一定不少! 也许在这些人眼中些许国营货物算不得什么,但在赵祯眼中却是致命的错误,许多滔天之祸的根源就是从一点看不见的小事上引起的。 尤其是涉及大宋根基的东西更是如此。 捏着这厚厚一叠罪证,赵祯却觉得心中憋闷,这些掮客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给吓蒙了,几乎把所有的阴私之事全部招了出来。 掮客们不光要为资本和权利双方搭桥,还未为他们讨价还价,大量的钱权交易,权色交易充斥期中,简直就是一副活生生的丑恶图。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投其所好,反正他们能从商贾那里获得帮助,只要事情办成,那些商贾才不会在乎所费多少,因为他们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赵祯即便是不想看但也要一条条,一件件的看清楚,他要知道大宋的内部已经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到底有多么的严重。 资本这东西逐渐的让赵祯恐慌起来,它的“成长速度”越来越惊人了。 或者说他第一次出现在赵祯面前的时候就让赵祯大吃一惊,能挑动大宋和辽朝的摩擦甚至是开战,那已经是资本力量的一次展示。 现在它又把手伸到了大宋内部,赵祯惊恐这东西的发展迅速,也担心它未来出现难以驾驭的力量。 所用的东西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同样资本也是如此,他可以摧毁一个国家,但也可以为国家所用,只要掌握好它的力量,说不得也是一个巨大的利器。 赵祯的每次对外用兵之中都加入了资本的力量在里面,或多或少,但他没想到资本在大宋之内的影响已经如此之大了。 在赵祯看来,在掮客这件事情上,官员的责任稍微要小一点,反而是那些商贾和掮客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是个人总会有缺点,俗话说得好,“这世界上没有完人,若是有,那世界就完了!” 这些掮客便是利用人身上的缺点,他们本就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没事就研究别人身上的缺点,有多少人能经得起这样的琢磨? 掮客的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资源,也会投入大量的资源,为的就是帮助商贾获得更多的回报,然后再获得更多的资源……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打击根源 三才知道官家的心情很不好,所有没有打扰他一丝一毫,但心中的好奇心却是一点也不减少,他想知道官家如何处理此事,因为三才自己也遇到过………… 大宋的掮客有很多,即便是在各个行当之中便存在着掮客,比如家中要找老妈子,侍者,那就必须通过掮客来,要不然只能找相识的人,即便这样也不一定能放心。 但只要是通过掮客找来的人出了事,人家照样全包! 大宋的掮客有不少类似于后世的中介,是服务业的基础,赵祯不会把他们连根拔起,但也不会任由他们发展。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而几乎每一行中都有掮客的存在,同样的在每一行中只有相当出色,且诚信度很高的人才能成为掮客,否则谁去把事情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 仿佛是读懂了三才的心思,赵祯回头便问:“这些精明的掮客不会没找过你吧?” 三才憨笑一声,信誓旦旦的说道:“定然是找过的,不过奴婢没有回绝……而是压根就没见他们!” 赵祯微微点头:“其实掮客找你上你也很正常,朕也不会把掮客一竿子打死,掮客也有乱法和守法两种,一般的掮客找你也都是常事,家中需要木匠难道不去寻掮客挑选好的雇来?但要有分寸,交给下人去办便好!” 三才知道官家话中的意思小心的试探道:“官家的意思是并不打算把这些掮客都治罪?” 赵祯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中厚厚的“罪状”:“这里面有些人是并未越过朕的底线,有些人则其罪当诛,命人抄写下来,送与台谏院,朕相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掮客也不都是坏人,存在即合理,赵祯知道这是经济发展的规律,中介行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必要的,岂能彻底消灭? 只不过有些人已经越线了,把生意做成了勾连权利与资本的桥梁,这就是在一下一下的向赵祯心头上“点火”。 既然给了人家坦白的机会,当然要给人家重新做人的机会,赵祯并没有对这些掮客加重处罚,即便是他们越过了心中的底线。 但那些掮客坦白“罪状”中的人可就不好过了,无论是官品多高的官员,还是身价巨万的商贾,只要在那份“黑名单上”就躲不过抄家二字。 是的,抄家! 所谓的抄家便是指搜查并没收家产,也是律法中对犯人最惨的惩罚,籍没家产。 抄家不是说你人没事,而是在个人被判决的基础上加大惩罚力度! 不但惩罚犯罪本人,还扩大到家族成员。 虽然叫籍没家产,但……家产包含了自己的妻儿还有奴婢等,所以往往比想象的严重的多。 凡是被判决抄家者,其决定权并不在刑部、三法司等主管司法的部门和官员,而是要取自上裁,由皇帝掌握最终的裁决权,由此可见抄家的严重性。 而且抄家主要是对那些颇有身家的人进行的惩罚,一个普通百姓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毕竟你家中一贫如洗,除了老父母之外,光棍一个,抄家又有何意义? 只会让旁人更加同情你,但对于那些官员,商贾来说却不同了,抄家乃是让他们绝望的事情。 一个人打拼了大半辈子积攒起来的财富瞬间覆水东流,这对当事人来说会有什么样的心态?还不如直接让他死来的痛快。 赵祯没有直接判他们斩首,而是涉事所有人等一律流放,大宋疆域广阔,流放之地也很多,比如宁夏边陲,比如南海诸岛的庄园………… 抄家之后的流放便是全家人都要跟着一起流放,更何况流放的路上都是步行过去的,受到押送人员的盘剥,一路上病死、累死、折磨死的人不计其数,简直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这种惩罚已经算是很最令人恐惧的了,而且赵祯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否则怎么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相反,赵祯对掮客并没有太大的惩罚,做多便是坐牢,挨板子而已,只对他们的钱财进行罚没,却没有殃及他们的家人。 甚至情节轻微的在开封府挨上几板子就可以离开,相对于那些商贾和权贵来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一次赵祯是大动肝火了,所有的权贵,无论是官员,还是皇亲国戚,亦或是巨商富贾,无一例外都得到的惩罚,连国舅王齐雄都没跑掉,全部抄家流放。 王齐雄已经成家,所以他的事情不会殃及到国丈王蒙正,只是他自己的府宅被抄家了,而王齐雄本人也被流放到宁夏的玉门关。 对上下线进行打击,而不是对中间的掮客进行惩治,这样的效果是惊人的,谁以后还敢找这些掮客? 他们已经不是安全的渠道了,明知很有可能被这些人出卖,还有谁敢做权钱交易? 赵祯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之前一直不好施行,一来影响太大,二来他在神都城中,门槛都能被利益相关踏破,朝臣们的上疏就更不用说了,安定的环境也会被打破。 可现在他却不用担心,因为他不在神都城中,无需向那些恼人的事情妥协,更不用担心影响,这件事只会让大宋的经济更加公平公正,起到促进和繁荣的作用。 其实这个想法是赵祯从后世得来的,就像是拐卖人口和贩毒,只要能对上家和下家进行打击,也许社会上的人贩子和毒贩子就会少许多。 只要买人的和卖人的判刑比人贩子重,谁敢还买卖人口?只要吸毒的人承担更大的风险和刑法,还有多少人会去吸毒? 只不过后世存在着太多的不可确定性,也有太多的理性。 社会把吸毒的人作为受害者,把他们的家人考虑进去,所以不可能实行。 但在这个时代却不同,赵祯是大宋天子,他手中的权利至高无上,他就是宪法,出口成宪,朕即天下! 于是赵祯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击上线和下线,却把中间的掮客“轻轻放下”。 这一手效果惊人的好,但也给赵祯招来了麻烦,王语嫣为了哥哥王齐雄的事情找来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障眼法 王齐雄的案子非常棘手,棘手的地方不再别处,而是在中宫皇后王语嫣,毕竟他的身份是国舅,是皇后的亲哥哥,但这一次算他倒霉,赵祯打算大义灭亲了。 作为大宋的外戚,几乎没有太多的权利,但身为皇后的娘家人,经商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不是蔡伯俙那般受到赵祯的信任,甚至还被赵祯找过麻烦,所以在权利的道路上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这位商二代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了大宋的“经济活动”中,在这方面展现了惊人的才能。 当然王齐雄和许多商二代一样,他也离不开老爹的资源,但不容易的是他没有和大宋的大多数商二代一样,成为一个纨绔,而是通过父亲的资源把自己的商号经营的更好。 王齐雄在大宋是一个少有离开家族,自己开设商号的年轻人,这在商圈之中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子承父业这是汉家的规矩,无论你做的多好,多么成功,最终也只是家族的东西而已。 所以大宋的商贾大多是家族的形势出现,即便是商号也算在家族的头上,但王齐雄的却不是,他的瑞祥商号是完全独立于家族的存在,是他自己的私产。 他起初从王蒙正那里借去的钱如数还上,并且在人脉基础上开脱了更多。 诚然,没有他家的雄厚财力和人脉背景他不一定成功,但如他这般在大宋做到这样的商二代的几乎没有,且独一无二。 赵祯有的时甚至都佩服这小子的能力,但他身上纨绔的气质却是始终改不掉,神都城中有名的游侠儿便数得上他。 为此没少受到巡城御史的弹劾,但他始终没有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不曾改变。 赵祯知道他的聪明,这样一来便是给世人留下一个纨绔的名声,同时显得身为外戚的他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诱惑,他看到了一些好处,一些他不能拒绝的好处,于是便和原本他不搭理的掮客联系上了,最终跌落无底深渊。 事实上王齐雄的事情并不是很大,也就是和玻璃厂的管事有所夹私,多给了他点玻璃器,可这一点不得了,使得王齐雄获得了出运玻璃的大部分,剩下还有一部分被王语嫣的碧雅轩给留下了。 这可就不得了,市面上的大部分玻璃器一下成为垄断支援,除了碧雅轩便是瑞祥商号一家所有,但好在王齐雄聪明,把拿到的玻璃器一部分卖给了大宋国内的商人,而另一部分全部销往海外。 他赚了大头,但别人也没少挣,所以也就没人去计较这种事情,何况他是皇后的亲哥哥,皇帝的国丈呢? 本来这件事并不会揭露出来,但坏就坏在从中牵线的掮客太过胆小,被赵祯一诈,便什么都交代清楚了,于是乎真相大白与赵祯的面前。 也让赵祯有了杀鸡儆猴的想法,大义灭亲有时最具威慑力。 但…………赵祯没考虑到的是王语嫣,她虽然也不喜欢王齐雄的纨绔,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齐雄流放边疆。 瞧见王语嫣的模样赵祯便知道这一关不好过,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有的时候总要有所牺牲不是? “官家,难道就没有一点缓和余地?” 赵祯望着王语嫣不快的表情:“你知道的,朕是没有办法……” 相反,他没有瞧见王语嫣的愤怒,反而很平静的点了点头:“臣妾知道陛下的用意,可陛下可否知道家兄并没有太过,虽然是和玻璃厂的管事有所阴私,但却也终究是把东西放了出去,抽成和那些接受的玻璃商人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些赵祯当然知道:“皇后的意思是?” 王语嫣望着赵祯,眼睛中充满执着:“臣妾只希望陛下秉公!” 好一句秉公,这话甚至让赵祯有些下不得台阶,赵祯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解释,首先他是理亏的一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因为对这些犯了事的商贾和官员赵祯是从重处理的。 王齐雄的事情赵祯知道,若是按照大宋的律法来判甚至不需流放宁夏那种偏远的地方,只需罚铜后在附近挑选地点劳役便可,但赵祯却把他流放宁夏路了。 为的是让天下人看到,皇帝连自己的国舅都可以毫不手软的惩治,别的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但这件事当真是通了篓子,王语嫣并不买账,他要求赵祯秉公处理,这就是说对于王齐雄的处罚过重,这一点让她非常生气。 当然生气归生气,她知道赵祯为何对王齐雄下手,也知道为何要这样,可最少她已经尽了一个妹妹该做的事情。 接下来便要看赵祯如何去决断了,事情也并非是没有转机,王齐雄的家产没了,但王家的家产却还在,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王家的实际利益。 毕竟王齐雄对外放言,王家是王家,他家是他家,家产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赵祯望着王语嫣轻声叹道:“你知道朕为何从重罚没,这事情看似不大,但却影响甚广,若是不再这时候给予雷霆一击,之后会更加麻烦。” 王语嫣盯着赵祯的眼睛,忽然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陛下,您可知道掮客的存在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却一直没有人动他们,并非是朝堂之中的臣子看不见,而是他们几乎都有所牵连!” 赵祯稍稍错愕后点头道:“朕当然知道,只不过一开始没有当回事,有些臣子与臣子之间甚至利用掮客做伐,朕也是知道的,所以朕这一次要统统收拾干净,王齐雄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朕动手的地方是朝堂。” 王语嫣瞪大了眼睛,朝堂之中的掮客交易了不似这东京城的掮客那般容易露馅,但既然官家这么说了,一定是成竹在胸的! 这下她的笑容变得更加苦涩:“难道说家兄只不过是陛下的一个障眼法,甚至这整个东京城的掮客也都是官家的障眼法?!”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结党营私,国之祸事 这话,算是被王语嫣说透了,身为皇后多年,夫妻二人之间也是默契的很,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是一个眼神也能让对方揣摩出许多东西。 所以对于帝王来说,后宫是最容易干政的,因为有的时候这种干涉真的潜移默化,本人难以察觉出来。 赵祯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罪有应得,商人逐利朕能理解,却要取之有道,但权利这东西就不是用来交易的,虽然他们一直在被交易,但朕却不能放纵。” 王语嫣忽然狡黠的望着赵祯:“陛下这次南巡就是打算从神都城中抽身而出,再以雷霆手段铲除那些奸佞?!” 既然已经被识破,赵祯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但朕做的也不算高明,被你瞧出来了。在朕改制的时候,有些官员便开始蠢蠢欲动,掮客也在其中穿针引线,朕不喜营私,更不喜结党!” 赵祯知道党争误国的危害,权利的交易很快就会形成一种党争,这种党争在大宋的历史上并不少见,元祐更化便是一场新旧党争所引起的政治灾难。 彻底葬送了北宋积攒下来的所有力量。 赵祯比希望自己的大宋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更不希望党争再未来造成更大的灾难,唯有把它彻底掐死在萌芽状态之中,彻底消失在可能出现之前。 现在的大宋需要的是什么?稳定! 历史上的新旧党争前后凡五十余年,对北宋的政治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由于新、旧两党更迭执政,王安石曾两度退职,新政时行时废,臣民无所适从。 别说是对大宋,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场浩劫! 文人的意气之争一旦转变为政治上的互相攻伐,那必是一场灾难,因为反对而反对,这已经是文人和士大夫基本道德丧失的表现,因为总结起来就四个字。 党争误国! 既然士大夫是要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那为何要党争? 所以赵祯最不能容忍的东西就是党争,而他离开东京城的朝堂,便可对那些看不下去的事情动手了。 赵祯打击这种结党营私只是出自于心中的纠结,他从始至终一直纠结着一句话,一句虽然从未说出口却早已刻进赵祯心中的一句话。 “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对于赵祯来说,这句话就是一种威胁,甚至是绑架,使得君王不能轻易的打击士大夫的罪责。 赵祯最反感这样的话,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没错,但在大宋,所有的士大夫都是从科举而来,从百姓之中挑选出来的。 对于赵祯来说,士大夫和百姓应该是在一个平面上的东西,而非脱离他们的基础,成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赵祯不能容忍这一点,也绝不会容忍。 他要尽量的把官员和百姓的精神价值压缩到一个层面,而不是让这些所谓的士大夫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这是一个根本问题,若是不能解决,甚至会出现更多难以预料的激化和矛盾,从而导致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现。 朝堂即使大宋的办公机构,是赵祯管理国家的职能部门,它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朝堂之中产生各种的党派,到那个时候再出手解决便为时已晚。 王语嫣说破了赵祯的心思,但却并不担心她“泄密”………… 但显然王齐雄的事情要给她一个交代,否则自己的亲哥哥作为丈夫的利益牺牲品,这便如同倒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中,赵祯不愿这样。 望着王语嫣,赵祯露出抱歉的眼神道:“朕对东京城掮客的打击是牵连到了东京城的商贾和官员,虽是对朝堂之中结党之事的掩护,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王齐雄…………朕的决定不会改,但却能补偿他,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王语嫣忽然笑了笑,笑容如冰霜化冻,春意盎然:“陛下,臣妾知道他如何选择,必听从陛下的安排!” 赵祯无奈的望着王语嫣:“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朕收回成命,只不过是般你哥争取更多的好处而已,可你要知道,朕这里容不得讨价还价,给他机会也只是看重他的经商手段!” 王语嫣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祯,微微一笑道:“陛下,还有税呢!瑞祥商号每年的商税足有百万贯之多,一般的商号可舍不得这么缴纳!” 嘿!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王语嫣对赵祯的了解相当透彻,一句话点中了他的要害,是啊!对于这种规模的商号,赵祯还真是舍不得抄家,但家是一定要抄的,但却可以通过一些操作,从王语嫣的手中流回一部分去…… 赵祯知道自己是用了重典,尤其是他还故意拉扯王齐雄,并且把他认出来混淆视听,真正的倒霉的人可不是他,而是在朝堂之中上了赵祯“黑名单”的朝臣。 东京城的掮客不过是个烟雾弹,身份最重的人就是身为外戚的王齐雄,而他自然而然的成为倒霉的“炮灰”。 赵祯能答应王语嫣的也只是让王齐雄稍微好过一点,他损失的财富是他半辈子积攒出来的,最终在赵祯的打击下灰飞烟灭,虽然能得到王语嫣“资助”的一部分,可相比他损失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 但有出头之日总比没有的要好,无论怎么说他都算是赵祯打击朝堂结党之风的牺牲品。 赵祯也是无奈,对朝堂之上的结党进行打击,这实打实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短暂的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但东京城中的商贾损失惨重。 抄家的不在少数,他们若是还如从前一般大家大业,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收相当可观,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卵。 但赵祯不会停手,就算是自损八百,赵祯也要把朝堂之中胆敢结党营私的奸佞揪出来。 他终于知道朱重八为何厌恶贪官污吏了。 不是因为他们贪污,而是擅自使用自己赋予他们的权利,随着皇权的加强,赵祯的集权也在加强。 当一个人站在权利巅峰太久之后,任何人使用他的权利进行违背他心愿的行为都会让他感极大的愤怒。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太子的手段 神都城这段时间并没有因为赵祯的离开而消停下去,反而一如往常,百姓们依旧根据皇宫四角上的晨钟暮鼓开始和结束每一天,所有人都没有因为皇帝的离开而产生变化。 甚至这段时间随着皇帝的离开反而更加轻松了,百姓们的生活不会因皇帝而改变,但朝堂之中的官员却会。 每日进宫点卯后,乾宇殿高高的御座上空无一人,反倒是在御座的御阶前,放着另一套桌椅,太子殿下就在这里,陪着朝臣们一起办公。 这一点让朝中的文武百官非常满意,太子监国,威而不恐,礼而不让,颇有储君之风,一时间朝堂之中对赵旭的风评好极了。 内侍陈彤在边上准备着一切,今日是大宋的正朔朝会,事情比较多,参知政事还要在内殿专奏要务,虽然官家不在,但太子监国一切照旧。 但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一份从东京城发来的密旨出现在陈彤的手中,他知道这是官家动手的消息,也知道这道旨意是官家下给太子殿下的。 圣旨的内容他是不知道,但看着风尘仆仆的急脚递,以及忽然出现在外朝的亲卫司,陈彤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定然是了不得的事情! 亲卫司的人只负责帝王安全,虽说整个皇城都是他们的值守范围,可一般都是亲卫司派几个人协同禁军守卫而已。 陈彤端着茶水轻轻的走到赵旭的桌边,小心的把茶水放上,果然如他所料,太子殿下不悦的望着他,挥了挥手:“父皇每日朝会也不曾用茶,速速撤去。” 陈彤立刻小声道:“启禀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要事?!” 看着陈彤的模样,赵旭颇为惊讶,陈彤是除了三才之外在宫中最有地位的内侍,说话做事极为妥当,绝不会无故打扰他。 带着好奇赵旭随着陈彤离开正殿,穿过边上的廊柱,抵达偏殿之中,在这里早已有传旨的人等候,并且还有一帮披坚执锐的亲卫司将士。 这是干什么?! 身为太子的赵旭忽然紧张起来,眼前的场面在是太过惊悚,亲卫司的人一般不会随便出现,即便是出现也不过在短短的一会便消失。 可现在他们却突然出现在乾宇殿的偏殿之中,而且身上穿着铠甲,手中的横刀已经有微微出鞘,这让赵旭怀疑是一场有预谋的谋逆………… 但很可惜,并没有什么谋逆,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不过当赵旭看到陈彤手中的密旨后脸色数变。 密旨上寥寥数语,但却说的很明白,朝堂之中有臣子结党营私,打击异己乘机上位,并且已经查明,要求赵旭配合亲卫司和黑手………… 赵旭现在是监国之太子,他知道这事情是父皇说的算,他不过是执行而已,但很显然会有人把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 当赵旭看到一长串的名单之后,心中再次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不亚于一场朝中的地震,虽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但人数也太多了些,甚至有不少还是六部中的机要官员。 赵旭呆立原地,默然道:“骇人听闻!” 陈彤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太子小声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些人可不是官家去了东京城之后才查来的,他们早已被黑手盯上了!” 赵旭的眉头挑了挑:“这么说来父皇南巡…………” 陈彤摇了摇头:“殿下还是莫要揣测上意,官家做事越是揣摩往往越是不利!” 赵旭不再说话,他知道陈彤的意思,但毕竟是从朝中抓人,作为太子多少要表示一下,最少要表现的和父皇站在一边。 皱眉想了想对亲卫司的人道:“你们都在乾宇殿外等着,他们都是朝臣,孤给他们一些体面!” 陈彤欲言又止,体面?他们现在还有体面吗?再说官家想要给他们体面吗? 但转念一想,陈彤便明白了,这也许就是太子在施以手段,给予这些文臣的照顾,事实上就是在给所有文臣的面子,他们能不心怀感激? 犯了事的文臣会感激太子,没有犯事的文臣自然更加高看他一眼,最少一个有礼有节是少不得! 陈彤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他可不想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虽然他不是太子的人,但给未来的储君留下好感也不是不可以。 赵旭渡步进入乾宇殿的正殿之中,看了看边上的标尺,准确的指在了巳时初刻,赵旭站起,轻咳一声道:“巳时已到,相公们请随孤到后殿之中议事!” 一切正常,所有人都没有起疑,可当范仲淹等人随着赵旭抵达后殿之时,却发现了殿中居然有亲卫司的人在等候,起初他们也是被吓了一跳,而后从容的不像话。 他们确实从容,一来知道太子不可能把大好前程葬送掉,二来,亲卫司的人出现只能说明这事个官家有关,太子也调动不得这些皇城中的亲卫。 瞧见诸位相公气定神闲的模样,赵旭心中微微感叹,就这一点可比自己要高明的多了! 赵旭对陈彤点了点头,既然要做好人,就要做到底,让陈彤把事情说出去,比自己亲自去说要好得多。 果然,在陈彤把黑手的调查对一众参知政事说清楚之后,后殿之中针落有声,虽然有着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令他们“震惊”。 范仲淹等人震惊的地方不在于这些人,跟不在于他们的事情,而是在于赵祯的手段! 历朝历代,官员之间的交易或多或少有之,别的不说,在官员调动上托人情,走远近便是常有之事,更何况大宋改制之后,官员之间的事情更多,为了年底勘磨的时候好看,总会有人走走门路。 但事情就是这样,不说则以,说出惊人! 连相公们也不知道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甚至出现掮客参与其中,这样一来性质就变了,个人的走门路,托人情,变成了行贿受贿,变成了结党营私,变成了利益交换。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宋是人情社会,这一点不可否认,即便是千百年以后依然如此,别说是朝堂之上,便是民间亦是如此。 但这些原本无可厚非的东西,在大白于天下之后便显得那么的不堪,尤其是在朝堂之中,在道德标准极高的地方,这种瑕疵就显得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范仲淹等来了也知道其中的不堪,但却没有办法阻止,若不是黑手查明真相,若不是官家雷霆一击,这事还真的会永远沉寂下去,永远无法浮出水面。 名单上一长串的名字大多数都在乾宇殿之中,范仲淹长叹一声:“三十六人,足足三十六人,六部官员十去二三矣!” 相反,欧阳修却不这么看,冷着脸道:“十去二三?便是十去七八又如何?若是不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若是不去除这些魑魅魍魉,大宋的朝堂如何辅佐陛下?如何统御亿万百姓?这些奸佞败坏的不只朝堂法度,更是所有士大夫的名声!” 事已至此,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苏洵转头望向赵旭,犹疑的开口道:“不知殿下觉得该如何抓人?” 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众人知晓太子完全可以依照赵祯的密旨行事,但既然把消息告诉他们,又没有在正殿之中动手,那一定是为了保全文臣的面子。 但事情终究是要办,瞒也瞒不住。 赵旭微微点头道:“孤的意思是莫要大动干戈,在乾宇殿中的罪官便命人传唤而出,在有亲卫抓捕,至于不再殿中的,便去官衙传唤便是。” 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保全文臣面子的方法,没有让他们在大宋的乾宇殿中抓走已经算是最后的体面了,众人跟着附议。 只不过范仲淹微微苦笑:“一日之间,六部之中三十六人被查下狱,此事必然在神都城中闹得沸沸扬扬,陛下是打算亲审还是……”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陈彤,他作为宫中留守的最高侍者,定然是知道什么的,以赵祯的性格,不可能让这三十六人人轻易脱逃。 前段时间大家还在感叹官家对官员和商贾之间的勾结施以雷霆手段,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与朝堂之中的结党营私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夹着尾巴做人,东京城掮客的消息传过来了,一群和商贾有牵连的官员都被抄家流放,甚至连国舅也不能例外,流放到了宁夏。 可当所有人都在感叹这事的时候,官家再次以出手,这次的目标却是刚刚改制没有多久的六部,甚至是中书门下三司。 整个朝堂没有一个衙门幸免。 但唯独一人无所谓。 三司使包拯。 因为他的三司并没有什么官员被抓,在名单之中只有两人在册,一个都凭由司的勾当官,一个都理欠司官,而且犯的还不是什么大事。 所谓的都凭由司,其实就是掌在京官物支破之事,而都理欠司则是负责核对。 两人相互勾结,虚报破损更换之物,从中渔利颇丰,因而被黑手察觉,但包拯早已知道此事,他负责三司,岂能不知下面人的小动作? 罪证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来得及向赵祯上奏,赵祯便离开神都城南巡去了。 其他各部的尚书就没包拯这么淡然了,今天的事让他们措手不及,名单之上有不少他们的人,少则五六,多则七八,实在是难堪至极。 此时有一个非常讨厌的人便在边上,始终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没有一句话,他便是御书房侍中张从质,因为他参与其中,也是他负责这次抓捕的…… 内有陈彤,外有张从质,这是一个最稳妥的组合。 而张从质对太子的提议极为满意,这才是太子应该做的事情,把这次抓捕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赵旭走出后殿,望着正殿之中公办的官员,微微叹了口气道:“尔等皆听内侍之语,凡名在册着如偏殿等候。” 此刻乾宇殿的正殿中出现了不曾见到的一幕,一个内侍还站在大殿的边上,在用眼神询问过太子后,便用尖利的嗓音道:“张维,赵渊,…………” 各部官员不明所以,但依然按照太子的指示向偏殿而去。 莫约半个时辰,张从质便进入偏殿之中,看着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议论的官员,笑了笑。 “诸位久候了,从质前来告诉诸位,待会便有内侍通报尔等家人,大理寺的牢房会给你们准备所需,无需再送什么东西过去,凡探监者一概不许!” 寂静,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忽然没了声音,仿佛一下子变成宫中飞檐上的石雕,呆呆的望着张从质。 大理寺?探监?这么说来自己是被下狱了?! 第一个进入偏殿的张维忽然怒喝道:“放肆!我等皆是朝臣,陛下南巡,尔等擅自拿人下狱,岂非欺君呼?!” 张从质看了一眼“正气凛然”张维,长叹一声摇头道:“长郎中,你的事情难道因为做的隐秘别人就不会知晓了吗?为何赵考功和你同处一室?皆因尔等暗通款曲!勘磨之事也敢做手脚,此非欺君呼?!” 被张从质反将一军,刚刚还一副“正气凛然”模样的张维顿时心惊,随即涨红脸道:“一派胡言!你这斯血口喷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虽南巡在外,可若没有圣旨本官如何敢拿人?太子殿下为何要让尔等入偏殿?还不是给尔等体面?!用脑子好好想想,若是还执迷不悟,休怪本官不念同僚之情!” 随着张从质的话,已经是亲卫司统领的李酒出现在偏殿之中,冷笑着望着他们。 “某还是劝诸位莫要狡辩,时间可不等人,若被太子殿下给你们体面,早已被从乾宇殿中拖出去了!” 话已经说的很直白,偏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明白张从质的意思,更明白李酒的威胁。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否则也不会如此直截了当,甚至还动用了官家的亲卫司! 扑通…… 随着第一个人瘫倒,陆续有人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暗通款曲,结党营私,他们原本认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却早已暴露,而官家便是要趁着南巡之机定罪他们!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东南第一州 城中的南巡队伍整装待发,神都城的抓捕已经结束,负责消息传递的黑手已经把消息送过来了,黑手的速度非常快,已经做到了一日一报。 这样的速度让赵祯非常满意,每天神都城发生的一切他都能了若指掌,从张从质的奏疏中看,赵旭的手段已经相当不错了,避免了骚动的同时,也最大限度的把影响降到了最低。 赵祯是非常高兴的,连连在王语嫣面前夸赞他,因为他知道,这事一定会传到赵旭的耳朵中,赵祯对子女的教育更多是以鼓励为主,鼓励可比打击要更能树立自信心。 一个人连自信这么基础东西都没有,那他还能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人相信你吗? 神都城的抓捕速度非常快,朝堂之中的官员被赵旭一网打尽,没有任何遗漏,而其他在衙门中的官员也无一遗漏。 所有罪官都被关押到了大理寺中,这是虽然是史无前例的抓捕,但却并未引起什么波澜,除了朝中的参知政事,旁人极少知晓其中真相。 朝中的参知政事们是绝不会泄露消息的,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太子赵旭不会对外面说一个字,而剩下的无非是张从质和亲卫司的人。 当然,罪官的家人却是会把消息慢慢的泄露出去,这么多人被抓想要瞒是瞒不住,但赵祯所需要的就是时间差,在引起骚乱之前,在神都城“飘”来的奏疏把自己埋了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作为一国之君,赵祯很难对一些事情亲力亲为,眼下就是如此,南巡对大宋发展的一次巡视,这样的机会不多,他不可能返回神都城去处理那些罪官的事情。 而是把问题交给了台谏院去负责,并且把监督的权利交给了张从质。 神都城中天翻地覆也好,水波不惊也罢,赵祯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只需要等待结果,而南巡的队伍就这样出发了。 大宋的火车能抵达最南的地方便是杭州,在这个时代杭州便已经被称为天堂。 随着大宋经济发展的南移,两浙路富甲东南,经济在整个大宋境内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杭州更是为两浙路路治所在,范仲淹在这里做过知州,王安石在这里做过通判。 两人不仅政绩斐然,眼光也是极好,知道这里将会成为大宋东南的核心地带,带动了两浙路文化的发展,确立了文化格调。 造船、制瓷、纺织、造纸、印刷等手工业繁盛一时。杭州在北宋时期超过了苏州和越州,成为当之无愧的“东南第一州”,杭州被称为“天堂”就此开始。 杭州还是大宋的南方重要港口之一,闽商的福建商船,由杭州湾进到钱塘江直到杭州城下。福建人要坐船来杭州,必然走的是海路,因为从浙江陆地到福建,隔着浙南的崇山峻岭,没有水路相通。 自古没有福建人沿着内河水路到杭州来的。 可以经由内河水路到杭州的主要是浙西金华,衢州,以及皖南的徽州,苏南等地。 海上来的商贾,不只是福建闽商,还有着大量的海外商贾,得益于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每年从海上抵达杭州的海商不计其数。 后世人只知道宁波,泉州,广州,其实杭州也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 沧海桑田,赵祯知道后世的杭州却是没有海港的,而眼下他看到的却是白帆点点,百舸争流的画面。 海船,无数巨大的船只出现在广阔的海面上,砖石铸就的码头上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海船靠岸的一瞬间,巨大的龙门吊便从还穿上吊起无数的货物,官员上前查验,商贾用交子交税,赵祯甚至看到了阿拉伯的商人居然从怀中掏出交钞,熟练的清点一番便交给市舶司的官员。 劳力在得到许可后便开始了搬运货物,码头上的热闹和拥挤并存,但却也有着秩序,并非是杂乱无章。 来自海外的货物可以在大宋销售一空,阿拉伯商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以及对金钱的渴望,但另一边的大宋商贾却是充满了幸福。 渴望和幸福不是一回事,两者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是行动,一个是结果。 大宋的海商在出海之前,便已经获得了幸福,原因无他,只要是能安全的抵达海外,大宋的货物必然能卖出极高的价格,一本万利便是如此。 再说,大宋的航海技术突飞猛进,因为需要,所以发展,现在大宋的海船虽然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随着指南针,海图,以及天文学的牵星术的普及,海难已经不是不可避免的东西。 宋人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征服大海的,所以商贾在出海之前便已经充满了幸福。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杭州的冰山一角,这个时代的杭州,繁荣程度盛极一时,可比神都,不逊汴梁。 “东南第一州”实至名归! 难怪连欧阳修都为其做赋: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於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眼下的杭州可不就是盛世之兆?! 南方的特色几乎都汇聚于此,但在这里有着不输洛阳的园林,不输东京城的伟岸………… 杭州之所以有如此景象,还要多谢吴越王钱镠。 他重视兴修水利,引西湖水输入城内运河;在钱塘江沿岸,采用“石囤木桩法”修筑百余里的护岸海塘;还在钱塘江沿岸兴建龙山、浙江二闸,阻止咸水倒灌,减轻潮患,扩大平陆。 甚至动用民工凿平江中的石滩,使航道畅通,促进了与沿海各地的水上交通。置“撩湖兵”千人,疏浚、保护西湖,使不被葑草淤塞。 可以说现在的杭州是他亲手打下基石,而这里的繁盛却是赵祯亲手缔造。 大宋促进海运,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促进经济发展,这一切都是赵祯所为,看着自己改变的杭州,看着东南第一州,赵祯无限感慨:“有钱就是好!”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天子夜寻僧 “西湖南岸夕照山,夕照山上雷峰尖。白蛇留在湖南岸,谁知塔为皇妃添?” 赵祯看着眼前的皇妃塔小声的念叨着这句民间的俗语,而边上的王语嫣不解的看着他:“官家说的什么?” “没甚的事情,朕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便是和眼前的皇妃塔有关!” 赵祯打了个哈哈,立刻把节奏带过去,两世为人,重游雷峰塔的感慨让他忍不住回忆其某些事情来。 雷峰塔就在西湖南岸的夕照山上,著名的风景雷峰夕照便是源自于此。 其实雷峰塔初建于北宋太平兴国二年,当然也是和那位吴越忠懿王钱弘俶有关。 大宋初建之时,吴越国依然存在,为了积蓄力量,也为了巩固江山,大宋王朝并没有南下,只是占据了北方。 这个时候吴越王为了祈求国泰民安,供奉佛螺髻发舍利而建,因塔成之时恰逢北宋追谥钱弘俶逝去不久的夫人孙氏为“皇妃”,所以命名为“皇妃塔”。 后来,因其所在的山峰叫“雷峰”,而逐渐被人们称为“雷峰塔”,反而正名“皇妃塔”却没人去叫了,这么多年流传下来,已经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连当地百姓都以雷峰塔为名。 赵祯庆幸自己见到的是“原版”雷峰塔,为了祈求江山稳固,吴越王在修建雷峰塔的时候用上了大量的砖石结构,虽然是一座石塔,但在外面加上了木质结构,所以看上去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木塔。 历任官员几乎都会对雷峰塔进行修缮,为的也是祈求大宋江山稳固,反正费用上报朝廷的………… 所以赵祯现在看到的雷峰塔是金碧辉煌,高高翘起的飞檐仿佛把塔楼的顶盖都要带的飞起来,特别是黄昏时与落日相映生辉的景致,更是让人觉得超凡除尘。 而在赵祯欣赏雷峰夕照的景致时,王语嫣三女却瞪大眼睛的望着他,一副期待的模样连边上的三才都忍不住好奇。 没办法,赵祯讲故事的能力太强,后宫之中的妃嫔就没有不知道的。 描述热血战场的《三国演义》,神仙鬼怪的《西游记》,以及权贵之家的《石头记》这些经典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引人入胜,赵祯把其中不合适的地方改变一番,让它们附和大宋现在的情景,于是乎…………被宫中内侍记入帝王文集。 看着期待的三双大眼睛,赵祯实在是无法推脱,随手拽过雷峰塔中的蒲团便开始讲故事,**不仅仅是一座塔,还是一个寺庙,今日并没有多少香客到访,赵祯带着三女便如普通人一般其拿来上香。 只不过别人祈求的是幸福健康,财源广进之类的,而赵祯确实完全来欣赏风景,顺便和佛祖唠唠嗑……靠这些东西祈求国泰民安? 吴越王朝今何在?! 有时间祈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赵祯不如多求求自己嘞! 因为时间关系,赵祯打算速速讲完,于是故事变得很简单,“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美丽女子叫白素贞,及其侍女青青在杭州西湖遇药店之王主管许宣邂逅相遇,三人同舟避雨,一见钟情,白蛇逐生欲念,欲与书生缠绵,乃嫁与他。” 王语嫣再次瞪大眼睛:“这就结束了?!” 赵祯望着三双目光不善的眼睛笑道:“还能如何?你们不是常常埋怨朕讲的故事凄美之气太重,或是结局不好吗?眼下皆大欢喜岂不快哉?” “官家耍赖!”这王语嫣的娇嗔。 “官家可不能草草了事哦!”这是杨采薇的不满。 “陛下,陛下讲完整些可好?”这是良子的祈求。 赵祯无奈的转头对三才吩咐道:“今夜不用去行在了,便对面的净慈寺住下,平白的给这些和尚好处,朕心有不甘啊!” 王语嫣笑了笑:“官家虽不重佛门,可这东西却是堵也堵不住的,即便是灭佛又如何?不一样安在?只需改变佛门便是,何须让佛门变我?” 赵祯哈哈大笑:“这才是朕的皇后!果然是聪慧的紧,知晓朕来此何意。” “那官家的赏赐呢?”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便依你一次!” “桃红柳绿清明时,杭州城里一个药铺伙计去灵隐附近上坟。归途风狂雨骤,难以步行,伙计许生,名仙,禹杭人也。 为人谦恭,通诗书。家素贫微,寄于药铺学徒。清明祭祖,泛舟于西湖,适逢雨,入舱避之。忽闻有女急唤,推窗望,皆纤纤弱质,苦立河岸忍恶雨冷风所侵。 许生命棹近岸,载二女入室。生睨二女,一素衣白裙,一青裳绿鞋,皆窈窕艳色。尤以白衣女姿容最佳,生慕之“娘子若无雨具,小生愿借伞助归。 白衣女菀尔谢过,笑言其姓白名素贞,与妹小青居住断桥畔,今借伞还家,来日请生自取。………………” 三女认真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而事实上赵祯讲的不过是《白蛇传》的最经典版本。 经过千年之传承,到了后世早已有了许多版本,最早出自《警世通言》的故事便是另外一个辣眼睛的版本。 小青并非青蛇,而是由西湖青鱼精而变。许仙则叫“许宣”,法海也并非“坏人”,而是许宣得知白蛇乃蛇精之后,主动求法海收之为徒。 随后法海才将白蛇被收入钵内,镇于雷峰塔下。这里的许宣与白蛇并无爱情可言,不过是相互贪恋其相貌罢了,白蛇也并非善类,完全是一个警醒世人的故事。 当然,赵祯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虽然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后世开放,但她们依旧感性。 在月亮升起之后,赵祯吃着素斋讲到:生怅恨不已,跪地苦求。贞忽眩委于地,生诊之,方知其激荡小产时,三个女人的眼睛仿佛要吃人………… “生惶惭终日,欲避后患,乃赴金山寺为僧。” 故事结束,三女已经哭成泪人,赵祯有些无奈,她们就是这样,既理性,又感性………… 当三个梨花带雨的女人离开后,赵祯便走出净慈寺的斋堂漫步至大殿之中,此时已经有一僧人盘坐与蒲团之上等待,他是赵祯今夜要见的人,净慈寺主持臻谦法师。 他还有一个身份,人称卧佛娄守坚的关门弟子。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宗教之争 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差距的,赵祯打算把南巡的第一站放在广州,尤其是在广州市舶司密谍之事后,他更是如此打算,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把一切都认为考虑的完美了,可老天就是这样爱和你开玩笑。 赵祯就是这样认为的,本打算到了杭州之后便从公路南下,谁知道到了杭州后他发现自己走不了。 自己南巡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便有人打算利用南巡做文章。 娄守坚赵祯是不陌生的,这货说是卧佛,只不过是个僧人,高僧大德都是别人给他的名号,而赵祯和他为数不多的交集也是在当初西夏蕃僧来宋传道的事情上。 看着一旁满脸佛像,无喜无悲的臻谦,赵祯总感觉因果轮回,自己又和佛门沾染上关系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情,但却不可避免。 现在的佛门完全用最积极的态度配合着大宋的朝堂管理,反而是道门沉寂下去,他们和佛门不一样,完全是一副爱信不信,不要打扰道爷修仙的姿态。 俩个宗教以不同的态度应对大宋,这是他们的本能,也是他们对皇权的妥协,唯有如此方能自保。 可以说现在的臻谦就是佛门的代表,他代表天下佛门与赵祯面谈,在赵祯眼中他是没有资格的,他不过是个僧人,一个有信仰的特殊人。 但不谈又能如何?毕竟在大宋信仰佛教的人还是很多,始终脱不开这层关系。 还是王语嫣看的透彻,灭佛这东西搞不下去。 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恰巧这三位帝王的谥号或庙号都带有个武字。若加上后周世宗时的灭佛则合称为“三武一宗灭佛”。 这是四次灭佛,也是佛门的四次大厄难。 各帝王动机不一,情况各不相同,但所作所为却如出一辙,灭佛! 其中无非是政治原因;思想文化领域的冲突;僧团道风的缺陷;僧俗之间的经济利益的矛盾方面等种种问题,这些问题无法调和,于是便演变出了灭佛事件。 大禹治水的故事告诉赵祯,堵不如疏。 一味的去阻止宗教的发展效果肯定不会好,灭佛这么多此,佛门还是春风吹又生。 即便是去限制僧人的数量,即便是对他们的田地征税,人家还是有办法赚钱,“长生钱”这种高利贷虽然被大宋的钱庄打击的无法赚钱,但总有僧人能用蛊惑之法得到香火钱。 臻谦投也没有抬,轻轻的转动手中的檀木佛珠,古井无波的开口道:“陛下,不知我佛门可是满足陛下应允的条件了?” 上来便直来直去,没有一丝寒暄,赵祯发现这串佛珠曾经是娄守坚的东西,也是用来证明臻谦和娄守坚关系的信物,证明他有资格前来“谈判”。 赵祯微微点头,继而又摇头道:“虽以满足,可满大街向百姓讨要香火钱的和尚…………” “陛下!” 臻谦忽然开口道:“启禀陛下,正统佛门不碰钱财,持戒修行,持的是:不捉金钱戒!” 赵祯玩味的望着他:“不捉金钱戒?那为何又常讲,大德居士以金银琉璃等七宝供养,在佛制中出家僧人又不捉金钱戒,岂不是矛盾?” 赵祯不待臻谦开口便道:“所谓的不捉金钱戒便是不碰触钱财,不储纳钱财,而朕却没见你佛门子弟中有多少人做到,也许你说在庙中的和尚便是如此,但他们的吃喝用住便都是乞讨而来?或是自给自足?!” 天子之威,凛然如日。 刺拉拉的让臻歉说不出话来,想要辩驳,却也无从开口,只能无奈的长叹道:“陛下觉得佛门该当如何?” “你知道为何有三武一宗灭佛吗?” 赵祯突然改变话题,让原本无奈的臻歉法师大惊失色。 怎么就忽然扯到灭佛上来了,难道赵宋官家又要行灭佛之事? 但身为佛门代表的臻歉却有应对,来之前师傅便告诉他,大宋皇帝不好应对,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天生三武祸吾宗,释子回家塔寺空,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检守真风!” 赵祯颇为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和尚,风轻云淡之间倒是出口成章。 “好一个不能不能清检守真风!原是知晓的,所谓的高僧大德,也不过是打着“要想佛法兴,只有僧赞僧。”的旗号而已。” 臻歉抬头望了一眼赵祯,他知道这是皇帝要故意刁难他,羞辱他,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有表现。 “启奏陛下!道场以无事为兴旺;佛陀有云:我佛法非外道天魔能破!而僧人不守戒律,破坏僧团,不守清规,如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 打的好禅机,赵祯微微点头,忽然望向臻歉道:“大和尚,你可愿成佛门的监督之人?” 臻歉微微一愣:“陛下,佛门各寺之中自有戒律院……” “朕不相信,朕给佛门一个机会,天下僧人皆可由你派人监督,若是出错,朕不罚这些僧人,只会罚你!若是发现僧人破戒,必须移交当地衙门,罚没其财,开除僧籍,销毁度牒!” 臻歉微微一愣,随即答应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皇帝居然给了自己肃清佛门的权利,这是师傅盼也盼不来的东西。 虽然寺庙在朝廷管辖之内,可每个寺庙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若不是群聚而商讨,推举一位法师出来,谁也不能代表佛门。 但若是有了皇帝赋予的权利就不同了………… “贫僧遵旨!” 见臻歉应下,赵祯起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过几日便会有人送来一些告身凭证,你便是官僧了!” 赵祯自然是不会给臻歉如此大的好处的,这不过是加速佛门分裂的一剂毒药。 佛门的弱点便在于他的分散和独立性,说是佛门代表,事实上他臻歉除了自己所在的净慈寺哪也代表不了! 可若是别的寺庙知道他手中的权利来自皇帝,只有他一人有此权利,那又会如何? 现在大宋的宗教可算是乱着呢! 随着商业的繁荣,外来人口的增加,宗教也随着船只漂洋过海而来,天主教,***教,佛教,道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锅大杂烩。 而随着信众的流失,大宋的宗教之争已经开始!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大宋的四大宗教 宗教一直是赵祯的一块心病,因为它们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多,尤其是当***教也逐渐在大宋兴起后,赵祯忽然发现,世界三大宗教已经在大宋“集结”完毕。 道教佛教自不用说,出现在华夏的土地上时间较早,而俗称回回教的***教居然是在唐永徽二年便传入大宋的,它比天主教抵达大宋的时间还要早。 据《唐书》记载,“回回教有门徒大贤四人,武德中来朝,遂传教中国。一贤传教广州,二贤传教扬州,三贤、四贤传教泉州。” 限制宗教的发展一直是赵祯努力的方向,在他看来,宗教和资本一样,他们都会漫无目的发展膨胀,当然不同的宗教也有着自己的特色。 比如中原本土的道教,便是以清心寡欲为主,注重自我修养和升华,这一点是赵祯极为欢喜。 虽然也存在着弊端,信仰道教的人越多,清心寡欲的人便越多,虽然思想境界整体提高,但…………人类的文明进步靠的却是人心中的欲望在前进。 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养一只会抓鱼的熊基本上不可能。 佛道之争一直存在,只不过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当然两者之间有很多时候是互相扶持的,不过历史上灭佛之事有之而灭道之事少有。 在统治者的眼中,和尚不事生产,不孝父母,不敬祖先,招摇撞骗,大肆捞钱,这就是违背天道。 而道教是华夏的本土宗教,“地方保护意识”在任何时代都有发生,这就如同种族歧视一样,根治不了。 到现在,大宋的汉家百姓依旧是高外族一头,无论你是倭人,还是归附的党项人,南诏人,亦或是来自欧罗巴的商贾,在汉民面前总是不受平等对待,即便是到了衙门也是如此。 赵祯即便颁布律法加以限制,结果还是一样。 而在传教的形势上佛道之间也有极大的区别,自唐以降乃至千年之后,因道门的自修的主张,道教规模不大,不适合发展,无法对社会产生那么深重的影响。 这是教义的区别,佛教在教义上是修来生的,主张“渡苍生”,特别是大乘佛教,它主张广收门徒,即便不能觉悟,也能引人向善,这本身是好的,但也无可避免的会促使其规模增大。 要知道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既是,每个人的道德水平都不同,规模越大,道德水平便越参差不齐,恶僧便越多。 道教在教义上清静无为,更主张修持自我,换言之,比较少刻意宣传和发展门徒。 只要不是像张角太平道那种,道教再怎么发展规模也大不起来,历史也证明,道教历史上门徒最广的阶段似乎就是太平道、五斗米道的那个时代,此后少见。 佛寺不光有信众香火钱,在几次灭佛事件前,还占有了大量农田,免交赋税。同时,战时大量的青壮年为了逃兵役,躲进佛寺。 这对于国家后备军事资源和土地劳动力来说都是巨大损失。 佛道两门在政治上也有极大的区别,佛教的教义尽管经历了中原的本土化过程,但是一些思想还是和传统的忠君思想格格不入。 中国古代根深蒂固的儒家倡导忠君至孝,但佛教提倡今生来世,对现世是淡漠消极之情绪,出家便是不忠不孝之举! 而道教做为本土宗教,和儒家思想更加接近,也更能满足统治者需要。 虽然赵努力的打击佛门,但结果依旧是佛门信众和僧人要远比道门的多得多! 不过赵祯还有一个对付佛门的大招没有放出,“烧戒疤”,唐宋时期的僧人是不用烧戒疤的,这也不是佛门制度,佛教到了中原后有许多改良,天竺的僧人可以娶妻生子,可以食肉,而到了中原便不能。 当然,这一条规矩有的时候也不是所有的僧人都遵守,酒肉和尚在大宋并不少见,但烧戒疤的却是无有一例。 若是赵祯下旨,要求所有僧人必须受戒烧疤,那就是给所有僧人留下了特殊的印记,一辈子也无法消除。 吃酒吃肉难,还俗结婚更难,如此一来和尚的数量必定极具减少,当然随着大宋国力的进步,相比乱世僧人的数量本就在减少。 宗教数量的增加,使得赵祯也开始着手制定更加严格的宗教政策,在华夏这片依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文明中,宗教永远要为统治者服务。 限制传教,最根本便是在公开场合不允许传教,就这一招便能在这个信息传递不发达的时代极大的限制宗教的传播。 那传教的地方只能在寺庙之中,这样既给了大宋百姓自己选择信仰的权利,也限制了宗教的传播速度,无论是对佛教,还是会天主教都是极大的打击。 至于***教的传教方式………虽没有天主教那般积极,但却有着另一个特性,极少容易脱离和颠覆。 赵祯看过《古兰经》的译本,其中有几句话醒目:“你应当信赖真主﹐你确是据有明白的真理;我只本真理而降示《古兰经》﹐而《古兰经》只含真理而降下。我只派遣你做报喜者和警告者;真理是从你的主降示的﹐谁愿信道就让他信吧﹔谁不愿信道就让他不信吧。” 穆圣曾经说:“你们应当用优美的语言去宣传你们的信仰”。 看,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人性化! 可事实上,***的传教方式往往是用武力…………传教便是战争,这一点从当初穆罕默德与他的亲信传教开始便是如此,他们不是靠古兰经口传口这样迅速扩张,而是通过刀剑。 一手拿《古兰经》、一手高举刀剑,征服到哪里,那里就成为他们的信众,他们传教的方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部落或一个地区…… 而且***大量是忠贞的狂热信徒,他们甚至为了信仰而舍弃生命! 这一点和华夏的基本礼法思想相违背,赵祯只要稍稍限制,***教便无法在大宋境内有效传播。 但“信仰的圣战”最终还是找到了大宋,找到了赵祯。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千年于阗之危 赵祯站在福建水师的旗舰飞渡号上,尖锐的船首劈波斩浪,正在穿越那道“浅浅的海峡”。 从杭州抵达广州,路途遥远,车马颠簸,即便是一路上有公路,也是一趟相当幸苦的旅程,赵祯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却不想让王语嫣等一众女子跟着受苦。 南巡并不是好玩的,赵祯虽带着三位后宫佳丽欣赏杭州景观,但对于当地的考察却没有停下,沿着杭州往再往南走,明州,台州,温州,福州一路巡查下来并未出现什么违法乱纪之事。 这主要得益于港口的开放,商贾的增加,工厂的建设,使得百姓有了更多的选择。 商贾的增加带来的财富和货物,也把当地工厂生产的东西卖出去,工厂吸纳了一部分人口,使得不想种地的人有了更多的选择。 农人耕地,工人做工,大量的服务业也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当然若是你自己有些手艺,独立经营一个营生或是与人合伙也是极好的。 赵祯在巡查下来之后虽不是繁荣依旧,却也是比之当年要好的太多,随便寻访一些百姓,便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国泰民安,吃喝用度不愁。”之类的话来。 是的,在大宋百姓眼中,吃喝用度不愁,便是国泰民安,老百姓的期望其实很简单,满足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须,然后能稍稍享乐,这一切便是完美的盛世。 圣驾行至福州,三女再也吃不消一路上的劳顿,看着福州的海港向赵祯求情,这种事情自然无法拒绝,赵祯便命福建水师护送。 这就是帝王的好处,该怜香惜玉的时候可以用最奢侈的东西来装逼………… 福建水师是大宋南海最强的水师舰队,也是朝廷开销最大的舰队之一,当然以大宋如今的海上实力,已经可以稳妥的吊打所有“小朋友”。 赵昀前往方丈洲时便带走了福建水师的一个编队。 大宋对于海船的研发却从未停下过,这是赵祯的旨意也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无论朝臣们觉得大宋的海军多么强大,上疏赵祯,建议减少投入大量的军费研制海船和船上装备,但赵祯都没有同意。 在赵祯看来,海洋才是未来的战场,是大宋发展的方向,所有机遇,挑战,甚至威胁,都是来自大海之上的。 大宋不趁现在这个高速发展时期去进步,到了稳定下来之后便会躺在成功之上吃老本。 海峡看似很宽,可在大宋的舆图上却是窄窄的一条细带,赵祯飘在海上,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流求岛感慨颇多。 当赵祯一个人在船头念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时,一发沉重的炮声忽然响起。 三才便如同一只灵巧的章鱼瞬间把赵祯扑倒。 而边上的水军将士却动也不动,反倒是震惊的望着三才,个个呆若木鸡。 水军主将赶紧上前请罪:“惊扰圣驾,臣张刿万死!官家无需担心,此乃传信号炮……” 赵祯从容的站起来,用脚踢了踢三才:“这次看在你护主心切,朕便不计较了……何为传信号炮?” 见官家没有怪罪,张刿躬身解释道:“海路不比陆路,水师之间互传号令,白日旗语,天暗灯火,只不过旗语只能在较近之处所用。 水师一炮手,突发奇想,上奏水师都督张凌:“以号炮为信不知可否?” 都督问其何理,答曰,其本是神卫军中一炮手,因操炮娴熟调用水师,白日相隔较远,而炮声响彻十里,可为紧急之传讯!都督大喜,遂命人试之,果妙法也!” 赵祯忽然转头望向张刿道:“这么说来便是有紧急军情了?!” “这…………”张刿犹豫道:“官家,军中有定例,若有军情,四周之战船无论何事需立刻前往,若是不从,则斩主将!因陛下在船,我等以陛下为重……” “张刿听朕口谕,立刻率船队寻觅炮声所在,查明军情不可耽搁!” “末将得令!” 张刿拍了一下胸口便兴奋的传令船队去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个在皇帝面前展现的机会,是个人都有上进心,武将更是如此。 庞大的舰队犹如海上的巨兽,但却是一个行动敏捷的巨兽。 在旗舰一个优美的急转弯后,舰队掉头向海岸方向驶去,赵祯看了远处忽隐忽现的“宝岛”一眼,心中蓦然。 这座岛屿大宋还没有怎么开发,但在这个没有海禁的时代已经和大陆进行了大规模的通商,朝廷也在流求岛上设立的衙门,只不过并没有派遣多少官员,只有一个帅司和为数不多的军队。 这些人不是管理流求岛的,他们只是保护当地汉民的利益,虽然流求已经被划归晋江县,但岛上的汉民还不是很多,只不过人数在逐年增加。 赵祯打算在岛上的汉民超过其他民族的时候,正式把流求划为澎湖路治。 炮声并没有停歇,而是每隔一刻钟响起一次,一个时辰响了八次,还好赵祯的船队刚刚出海没多久,很快便寻找到方向。 在海岸上的炮声根本无法传递到遥远的大海上,但有着无数的炮船如同击鼓传花般的传递。 在船队还未抵达海岸之前,便有一艘快乘风破浪的驶来。 船首有一人,身穿官服而立,此人正是福建水师都督张凌。 当他上船之后来来不及寒暄便单膝跪地:“臣张凌参见陛下!神都城传来紧急军情,西北于阗危在旦夕!” 于阗?! 这片遥远土地的安危让赵祯心中一紧,事实上于阗的国祚长达千年之久,自西汉开始便与中原互通,到了大宋更是奉中原王朝为正统。 大宋立国次年便派遣使者朝贡,与大宋建立了联系。 赵祯之所以如此在乎于阗,主要是因为这个原本少数民族的国家已经基本上汉化,风俗大多延续唐风,并且于阗国中有着大量沙洲归义军的后代。 也就是说这个于阗国已经成为汉家的一部分,无论承不承认,他都是中原王朝的血脉。 再加上于阗国主尉迟临风向赵祯称臣,与大宋达成归附协议,于阗便已经是大宋的一部分,大宋在于阗也有驻军,只不过自治权在于阗王族尉迟氏的手中。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宋的“圣战” 军情是来自兵部参谋军事院的,狄青亲自在上面把敌我分析写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加上了宗教原因,单是这一点便能证明他的军事才能。 半月之前,黑汗国陈兵压境于阗,宁夏路守军没有旨意只能整军待发,却无法驰援。 神都城中即便有太子监国,也无法调动边疆守军,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传书南巡圣驾……………… 于阗是赵祯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他们的土地是大宋进军西北的重要通道,也是抵挡***东进的屏障之地,现在黑汗国对于阗发动战争,其根本目的在于传播他们的宗教。 也许在汉人眼中,宗教传播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别人的眼中却比掠夺资源和土地更为重要。 黑汗国对于阗的侵略便是一场信仰的“圣战”于阗的国土已经相当逼仄,若是为了国力发展根本就没有必要侵略,而问题就在于此。 黑汗的侵略事实上就是***东进的重要一步,若是把于阗吞并,下一步便是与大宋接壤,这对赵祯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 所以必须保全于阗,事有轻重,赵祯立刻舍弃原本计划已久的南巡,一路上看来虽然不是很满意,却也是在意料之中,最少能对得起“国泰民安”四字。 圣驾靠岸启程,在海上的航行速度绝对没有陆路要来得快,尤其是在大宋开设公路的情况下,如今大宋全境,所有州府之间必有公路相连,否则便是当地州府治下的失当。 一路上王语嫣一行没有怨言,跟着车队返回,但赵祯于心不忍,但又不能为此减慢速度,便让她们一路巡游北上,一来收集各地见闻,二来也能欣赏风景。 赵祯美曰其名:“朕所不能,尔等便为朕欣赏大好河山!”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杭州驶去,车厢之中只有赵祯和三才两人,四周的亲卫换上了戎装,锃亮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高高的龙旗在空中飘扬,一路惊得所到州府官员胆颤心惊。 百姓们则是如同过节一般沸腾,南方之地多认为天高皇帝远,根本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皇帝,现在却突然瞧见皇驾,这还不激动万分? 赵祯是不想路过州府城池的,耽误时间,但车马必须要维护,走的时候轻装上阵,人吃马嚼之下干粮消耗惊人,必须在州府之中补充。 公路的运输能力是强大的,一般人也许没有什么体会,但公路在这个时代就是大宋的高速,在平坦的公路上马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奔驰,没有坑坑洼洼,不用躲避障碍,速度被发挥到了极致。 大宋的军马是多品种改良的产物,汉武帝在山丹军马场把汗血马与蒙古马杂交得到了山丹骏马,而赵祯则是在此基础上混入了阿拉伯战马的血统。 得到了速度惊人不输蒙古马又有极高耐力的战马,因主要配备背嵬军和上四军,所以被成为背嵬军马,或是上四马。 只用了三天时间,赵祯的圣驾便赶到了杭州,在此期间他直接下旨,派遣亲卫寻找最近的黑手所部,以飞鸽传书向宁夏路传令守将高靖翔立刻率军驰援于阗。 赵祯相信自己还未到达神都城的时,高靖翔的宁夏边军就能抵达于阗。 事实上调用伊州的西域都护府的军队更快,但赵祯不能这么做,现在的西域大宋只占伊州一角,大部分的土地被辽人夺取,若是轻易调动都护府的军队,后果便是整个西域被辽人拿下。 身在伊州的西域都护府就如同一根钉子扎在了辽人的西域之中,如噎在喉,时刻提防。 从马车换乘火车后,速度便开始增加,虽然冲刺起来的速度不快,但火车的匀速却超过马车,日夜兼程之下,很快便能抵达东京城。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圣驾一直在朝北方移动,而所有的奏疏军情也每日汇聚。 赵祯对赵旭的这次监国很满意,唯独在战争这件事上不够敏感,西域之地尽失与辽人,于阗对大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于阗。 万急之时他是有临时调兵之权,可以调动边军出击驰援于阗,只要不是对内用兵,没人会说什么,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太子监国为的就是在皇帝出巡,病重,出征等情况下对突发情况进行处置,行使帝王权利,赵祯既然授权他监国,就意味着他要负担起自己不在时对大宋的责任。 于阗一事让赵祯有些小小失望,不过并没与什么大碍,毕竟这是儿子对老子的尊重,也说明赵旭行事谨慎。 火车的车窗外树木不断倒退,飞驰而过,若是盯着树木看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三才很佩服官家居然能盯着这些树木看而一点也不晕。 “官家,前面便是陈留,过了陈留就到东京汴梁城了。” 赵祯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三才便默不出声的站在边上,赵祯忽然开口道:“黑汗国打着宗教的旗号,以回回教为伐,出兵于阗朕该用什么借口出兵攻打黑汗呢?” 三才不知官家是不是对自己说话,,小声道:“回回教这么厉害,还能控制军队和国家?” 赵祯笑道:“黑汗国是****……” “吓!那不是天下大乱?” 赵祯挑了挑眉毛,无奈的摇头道:“黑汗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数信仰回回教,你说****有区别吗?” 三才想了想:“那他们原先便是如此?” “原先?” 赵祯想了想努力的回忆黑汗的历史,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带进沟里去了,黑汗王朝在建立之初并非***国家,与突厥汗国、回鹘汗国等游牧汗国类似,他们最初是萨满教教徒与拜火教教徒,也有一些摩尼教徒与佛教徒。 既然黑汗能以宗教问题进攻于阗,那大宋也能用一样的东西反击,借口很好找………… 赵祯忽然起身,速度快的吓人,三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看着官家带翻的茶水一脸惊讶:“官家小心些……” 而赵祯却完全不理会他,盯着车窗之外,眼睛亮的吓人:“不就是搞圣战吗?朕也要搞一场圣战,凭什么***能搞,罗马能搞,朕却搞不得?朕也要搞一场圣战!大宋的圣战!”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东进的恶魔 赵祯还在为他的南巡“夭折”而心中不爽,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了一切,他本来打算用一年的时间休养生息,给北伐留下足够的时间和国力,但黑汗国的东进威胁太大。 黑汗和北方的游牧民族不同,他们没有或是很少接触中原王朝,在他们的认知中,东方的帝国是一个繁荣富裕的异教徒所组成的国家。 在华夏王朝崛起的同时,位于中亚的阿拉伯国家也在迅速发展,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阿拉伯帝国迅速发展膨胀。 即便是赵祯鼓动神圣罗马帝国进行十字军东征,也不能在根本上遏制阿拉伯帝国的扩张。 还有一点令赵祯没有想到,塞尔柱人在大宋的贸易之后迅速崛起,这个由乌古斯人和各种突厥人组成的国家在大宋对西方贸易之下迅速“发财致富”,逐渐开始了膨胀之路。 赵祯在返回神都城的路上便开始收到各种各样的情报,要想获取西域的情报其实很简单,大宋的商人虽然从天竺转道向西方进发,但却依旧有一部分通过宁夏向西,开辟了一条“新丝绸之路”。 这条“丝路”也体现了华夏的智慧,一条路走不通还可以换一条,天无绝人之路! 从宁夏路的沙洲出境,穿越荒凉的黄头回鹘,进入于阗,再从于阗出发进入黑汗国,之后便抵达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由此再向西进发。 可以说一路上的所有国家都因为大宋的通商而逐渐富裕起来,相比于阗这样的小国,黑汗和塞尔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两国的国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黑汗国是西迁的回鹘后裔,和大多数西域国家一样开始的时候信仰佛教,王朝的统治者在与波斯萨曼王朝的战争中接触到***教。 黑汗奥古尔恰克的侄子萨克图为了取得河中地区***的支持,首先皈依***教,随后在圣战者的支持下打败了他的叔叔,自称博格拉汗。 后晋天福二年,他依靠***的力量占领巴拉沙滚,成为全国的大汗,在他的儿子和孙子统治时期,***教正式进入新疆,成为黑汗王朝的国教。 而黑汗国也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信奉***教的突厥语民族国家。 在此之后才是塞尔柱王朝的崛起,而赵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忽略了塞尔柱王朝的崛起,这个王朝因为曾经帮助过哈里发而被赐予塞尔柱王朝统治者“苏丹”的称号,并被册封“东方与西方之王”的名号。 而黑汗之所以如此的有恃无恐,完全是因为得到了塞尔柱王朝的支持。 大宋与于阗过的关系,黑汗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敢发动所谓的圣战,其主要是仗着背后的塞尔柱王朝的支持,在赵祯看来这很可能就是一场试探。 是塞尔柱王朝东进之前对大宋的试探。 但还有一个最为让赵祯惊讶的消息,现在的塞尔柱统治者图格鲁克已经成为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的摄政王。从此,阿拔斯王朝所有权力悉归苏丹控制,哈里发仅是象征性的宗教领袖。 赵祯看着手中的情报,震惊之情无以言表,没想到一个由突厥人建立起来的小小王朝居然可以征服庞大的阿拉伯阿巴斯王朝! 而黑汗不过是他的附庸,这个小小的附庸正在试探着大宋的态度! 赵祯这时已经可以肯定,现在黑汗对于阗的进攻事实上就是塞尔柱对大宋的试探,早在大宋帮助于阗之前,或是说早在大宋立国之前黑汗便已经对于阗动手了。 黑汗完成***化之后,开始对信奉藏传佛教的于阗王国发动“圣战”,经过四十年的血腥征服,西域千里佛土血流成河,成为真主的土地。 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忍让之辈,他虽然仁慈,但只是对待大宋百姓如此,对待归化百姓仁慈,但对于外族,尤其是不友好的外族,赵祯的态度只有一个:在我华夏文明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 为何要把大宋经营的如此强大? 为何要对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为何要大力发展军备,增强国力? 还不就是为了地方来自外族的威胁! 赵祯可不想让大宋成为后世的那些王朝,什么优待外朝,尽显大国气度之类的,那不是接受世界的朝贡,而是向世界朝贡! 从一开始赵祯就把大宋定义为霸主,东方的霸主!但现在看来还不够,因为有些消息不算太灵通又自大的王朝根本不买账。 眼下的塞尔柱王朝便是如此,这个曾经被华夏文明打的差点灭族,屁滚尿流的西逃的突厥人建立起来的王朝仿佛忘了华夏的恐怖,开始向东方的巨人再次不自量力的发出挑战了。 赵祯觉得自己之前把眼睛盯在西域,盯在辽朝,盯在吐蕃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唐时的恒逻斯之战无论华夏的损失有多少,无论歼敌有多少,最后的结果还是唐朝输了。 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权的同时也就证明了唐朝的失败,而作为延续者,作为华夏文明的传承王朝,赵祯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回这个场子。 眼下的情况就像是自己和同门师兄弟打架,在对峙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外人搀和了进来,并且这个外人还是之前打了自己师傅的人。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道理却差不多,赵祯一直认为草原民族原本就是华夏的一部分,而信仰***的突厥人则是外人。 对于塞尔柱的挑衅,赵祯忍无可忍。 既然大宋要发动“圣战”,那必须要有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很明显就是已经在大宋出现的回回教。 战争的另一个特性暴露出来,不择手段! 赵祯不是一个会随意忍让的人,同时也不是一个道德“圣母”,在战争上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既然要发动战争,他就不会墨守成规,于是赵祯在抵达神都城之前便下旨黑手,用尽一切手段,极尽诋毁出现在大宋的回回教。 最主要一点,把他们宣扬成为来自地狱的恶魔,而不是神的代言人,同时也把塞尔柱突厥人的东进描绘成突厥人的报复,并且大肆宣扬当初恒逻斯之战。 把唐朝描述成为受害者,而侵略者便是信仰回回教的“恶魔”…………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朕连脸皮都舍去了! 既然黑汗把对于阗的侵略“包装”成了“圣战”,赵祯便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祯向来不是一个善人,你不要脸,我会比你更不要脸,你要战争,我便给你毁灭,这是赵祯一直的战争信条,也是他对待战争的态度。 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说的算! 北方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赵祯便知道距离神都城不远了,圣驾在走的时候小心翼翼,而回来的时候却大张旗鼓,神都城中的不少百姓甚至还不知道赵祯的离开。 又是一年的年关将至,神都城的人们把全部热情投入到了过年这个“大事件”上。 赵祯皇驾的返回让热闹的神都城再次沸腾起来,尤其是当得知赵祯南巡,体察民情后更是歌颂之声不断,先帝也曾经离京,最著名的两次谁不知道? 一次便是被寇准拉着“御驾亲征”和辽人签订澶渊之盟,另一次便是“东封西祀”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相比之下,赵祯低调的南巡和数次御驾亲征的大捷成为百姓们争相传颂的事迹,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看着眼前的景象,赵祯有些迈不开步子,贪婪的看着城中的一切,神都城一点也没有对不起这个名号,庞大的城池简直就是像是一座王国。 城中的百姓夹到欢迎着圣驾,以及走在车驾之前的赵祯。在他们看来官家依旧亲民,依旧是大宋百姓的保护神,瞧,他还向四周的百姓挥手致意呢! 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原本宽敞的御道都变得拥挤,神都城的御道可是东京城的数倍有余,可现在却水泄不通。 人们争相涌上街头,希望一睹天颜给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带来好运气,随着物质生活的提高,人们的今生娱乐生活也得到了丰富………… 每年年关时,为了一睹天颜的百姓不断的增加,有人甚至从京畿路之外的地方前来,就是为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瞧一瞧宣德门上看不清楚的天子御容。 现在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天子,自然人潮汇聚起来,消息传播的很快,甚至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御道是从天安门一直通往宣德门并且延伸至乾宇殿,所以这条御道便有一个好记又响亮的名字“乾宇御街”。 虽然有着御街之名,但却是人人都能在上面通行,甚至可以在御街的两边安逸的做买卖,在东京城用的朱红叉子被换成了花木,用花木分割道路其实早已有之。 柏树是其中最为参见的一种,柏树之前是御道的主干道,后面便是行人之处,小摊贩则是在行人灌木的边上,虽然没有栏杆,但却不会有人“越界”,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旦越界,不用巡街的衙役说话,边上就会有人斥责。 只不过现在却没人去计较,御街上的马车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所有人都为皇家的马车让路,因为马车之前是大宋的皇帝赵祯。 天子简装便衣,步行与道,四周是身披金甲全副武装的亲卫,极大的差异让人们更觉皇帝的亲民。 人潮如浪,一波波的涌向御街,涌向宣德门。 从天安门到宣德门,这是一条极长的距离,中间还要穿过一道朱雀门。 内城的城池四门便是以四神兽的名字命名的,只不过玄武门被刻意的回避,改成了玄归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虽然距离陈远,但赵祯却是一路步行,直至走到宣德门下,他是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吸引更多的百姓。 还未抵达便瞧见一座高台拔地而起,这是大宋攻城所用的耧车,数十辆云车组成了一座高台,而三才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在所有人都莫名奇妙的时候,赵祯更高而上,大声疾呼:“西有外夷,信回回教,其神曰真主,藐视天地万物,所到之处,尽诛无辜,若是不信他之法,乱石而毙之!唐时曰大食,今曰塞尔柱!” 赵祯突然开口让百姓们莫名其妙,但却不影响他们对这种残暴行为的愤恨,蛮夷就是蛮夷! 但这还不算完,赵祯再次开口:“西域有一国,名曰黑汗,前朝信佛尚儒,与我中原互通,如今却被外甥篡位,皈依回回教,举兵进犯我大宋之于阗!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诛杀之言,回回教的事情大宋百姓不是不知道,许多人听说过,尤其是在最近,更是有关回回教的恶评四处传播,瞬间就让人联想起来。 民间百姓议论纷纷,赵祯一鼓作气:“黑汗之侵于阗,非小国小战而,实乃塞尔柱然在后怂恿,亦是对我大宋之挑衅,更有甚者,此战黑汗人称之“圣战”,圣:高贵者也! 我华夏文明千载,煌煌之伟岸,居然成了他们的口中恶鬼!此不能忍也! 于阗乃我大宋之附庸,千年依附中原,如今更是归化为宋之属,其为友好之邦,仁义礼俱全,亦是我大宋之土也!黑汗目无天朝,犯我天威,伐于阗便是犯我边,此大不敬也! 贼人曰“圣战”,我大宋亦不可退,讨恶翦暴势在必行!朕曰:“征魔!”恶魔不除,军不回师!” 天子立于高台,一不可忍,二不能忍,三大不敬,四不回师。 每一句都如一把利剑切割着人心,神都城百姓又惊又怒,帝王受辱便是臣子受辱,天子之怒便是匹夫之怒!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定然要为陛下,为大宋一雪前耻!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上了年纪的老者悲声呼嚎:“陛下天圣而慈,外夷岂敢辱之?!非大恶奸佞无以至此!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赵祯堂堂一国之皇帝,赌上脸面和尊严,把一切都豁出去,站在大宋的宫门外,当着神都城中的数万百姓控诉黑汗以及塞尔柱两国的罪行,这简直就是…………太不要脸了! 七分正三分假,赵祯颠倒黑白的功夫简直是出神入化,瞬间回回教以及他们的国家在大宋百姓眼中就成为恶魔了,而大宋便站上了道德的至高点。 别说是百姓失去理智,就是大宋朝堂的官员们也为之疯狂,恨不得现在就出兵杀向于阗国,但此时的大宋边军早已向于阗进发驰援而去,赵祯这么做就是为了宣扬大宋自己讨恶翦暴的“征魔之战”。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于阗献土 一场举国上下充满愤怒的战争会怎样?大宋的上国威仪被挑衅之后,整个国家便充满了愤怒。 年关将至,并应该是幸福祥和的时光,但却生生的被那些西方外夷给破坏,不准确的来说所有信仰回回教的人都成为大宋百姓眼中的恶魔。 甚至连犹太教和天主教都被牵连,被认为是和回回教一丘之貉的存在,至于佛教,在这个时候却被当作是受害者,因为佛门的人很聪明,知道这时候该把西域佛国的惨痛历史拿出来说说。 于是佛门便成为外来宗教中的少数幸存者,而其他的宗教在大宋有点呆不下去了,凡是汉家百姓看见外族的传教士之人便视之如鬼魅,这样的环境之下还如何传教? 很快天主教的传教士就发现,大宋百姓对外教的敌视不是因为外教的不好,而是因为对***教的仇视让其他的宗教平白遭了殃。 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不言自明,只要把回回教的人描绘成恶魔,并且添油加醋一般就能获得大宋百姓的认可。 这时候,赵祯的敌人,大宋的敌人就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了,而那些来自天主教的传教士更是兴奋起来,没想到东方的帝国和罗马教廷一样厌恶***教,这简直是他们极好的机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阿巴斯王朝的统治者现在是塞尔柱突厥人的苏丹,这个庞大的阿拉伯国家已经横跨整个中亚,影响力甚至扩散到了遥远的埃及。 这让神圣罗马帝国非常的不安,也是为何没有停止十字军东征的主要原因。 中亚因为东方的宋帝国而富得流油,这个国家国力非常强大,军事力量更是惊人,使者约翰在回到罗马帝国后随即把对东方用兵的想法彻底打消,即便是遍地黄金,罗马帝国和大宋之间的战争也是不可能。 唯一能和宋帝国之间进行战争的只有中亚的庞然大物,阿巴斯王朝……或者说是塞尔柱王朝。 现在这俩个王朝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因为一个小小的封地,宋帝国与塞尔柱之间算是间接地交战了,宋人的强大已经派兵驰援于阗,而塞尔柱定然是不会让黑汗独自面对宋帝国这个庞然大悟。 对于这些天主教传教士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对于神圣罗马帝国来说也是一个契机,他们完全可以看着宋帝国与塞尔柱打的不可开交,然后他们从中渔翁得利。 但很快他们便认为自己错了,眼下的这场***对东方帝国的“圣战”遭到了大宋的强硬反击,征魔之战的名号也被彻底打响。 “彼之于阗,我之边疆!” “华夏出神剑,万众征妖魔!” 大宋对于阗的援助全面开始,在赵祯的描述下,在朝堂的鼓舞下,在人们的宣传下,这场战争变成大宋的一场伟大的卫国战争。 这是外夷魔教对大宋的侵略,是荒蛮对文明的侵袭,之夜郎自大对华夏天朝的挑衅。 虽然不能做到所有宋人团结起来一起投入战争的情况,但却也是积极备战的,这种积极从军械司所辖工厂和十六卫中最能体现。 眼看年关将至,所有人都知道不宜出征,但将士们却是摩拳擦掌枕戈待旦。 因为赵祯的思想建设,身为军人的他们早已怒火中烧,恨不能现在就杀去于阗,征伐那些敢于挑衅大宋的黑汗人。 赵祯的征魔论还在持续发酵,这句话犹如一场巨大的海浪在神都城中沸反盈天,所有人都在控诉着西域小国黑汗的无礼,斥责其背后的塞尔柱王朝嚣张跋扈! 尤其是当大宋的百姓朝臣得知,原来塞尔柱王朝是突厥人建立之后,态度急转直下。 突厥人?! 大唐立国之初就被就灭掉了突厥,突厥人和回鹘人在那个时候就归附了中原,而现在,居然敢再次挑衅中原,实乃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民间的风气和气氛让赵祯相当满意,既有自信又有愤恨,所有人都知道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王朝才是这次于阗之危的幕后黑手,也是大宋真正的敌人。 大宋的朝堂当然要比民间百姓冷静许多,朝臣们渐渐缓过神来,眼下所需要的是于阗的支援,这一点大宋已经做到,有宁夏边军近六万人的驰援,于阗之危应该能解。 至于征伐塞尔柱帝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谈的好,原因很简单,两大帝国之间比没有直接的爆发冲突,又相隔较远,中间还有一个黑汗国作为缓冲。 大宋王朝没必要和一个外邦蛮夷动手,更何况大宋的敌人不是这些外族,而是北方的契丹人。 建议听起来中规中矩,有礼有节,但赵祯知道,事实上就是这些文臣的“懦弱病”又犯了! 在他们看来,耗费国帑和军力对西方的塞尔柱帝国发动战争实在是不划算的买卖,即便是赢了又如何? 但他们不知道,赵祯早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塞尔柱帝国的身上,在赵祯眼中,黑汗本就是大宋的一部分,新疆的土地即便是到了被列强侵略的时候都没有丢掉,岂能在自己手中放弃? 战争动员已经做的差不多,那接下来就是该大举进兵了,只不过眼下却要先让大宋的将士们在家中把年过好,养精蓄锐待征魔! 年关如期而至,因为黑汗的挑衅,大宋的这个年关算是过的不太安生,但官家没有下一部动作,没有继续派兵西进征伐黑汗,好消息是宁夏边军大捷,击溃黑汗五万敌军,杀敌一万,俘虏数千。 另一个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消息是,于阗的自治皇族尉迟氏归附,愿献上于阗国土归宋都城,赵祯知道他们在于阗呆不下去了。 于阗的前几代国主都是骁勇善战意志坚强之辈,否则也不会把于阗这西域小国经营的如此之好,更不会抵挡黑汗王朝的侵略如此之久。 但…………于阗终究是走上了王朝衰落的老路,继任之君安稳的太久了,面对黑汗的不断侵略疲于应付,最后只能在前辈奋战的地方倒下。 虽然已经是归附了大宋,在于阗当地有自治权,但同样也有性命之危,不如把于阗拱手奉上,献给大宋,整个皇族都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岂不美哉?!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封王 于阗的献土让大宋的领土向西域衍生了一大段,虽然赵祯知道尉迟临风顶不住黑汗的压力,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于阗完全交付大宋。 这也许算是年关的一个意外之喜。 于阗对大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同一块跳板直插在西域的下放,北可攻伐西域,南可直下吐蕃,西面更是连同黑汗。 这样一块重要的土地,赵祯崔延三尺,但中原王朝要在乎吃相,所以只是派兵驻守,当地的自治权却依旧在于阗王室的手中。 因为黑汗发动的“圣战”大宋意外获得于阗,比赵祯的计划要早上许久。 吐蕃和西域可以暂时不取,但黑汗势在必得! 现在的黑汗得到塞尔柱人的帮助,疆域盛极一时,东南起罗布泊,西至咸海、花剌子模,南临阿姆河,北至巴尔喀什湖、七河流域的广大区域,版图囊括了后世的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南部以及中国新疆中西部。 这里有着广袤的土地资源以及矿产,更要的是交通便利,乃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所,也是漫漫丝路的中段。 一旦拿下黑汗,大宋便垄断了整个丝绸之路中最为重要的中间地带,这片土地原本对宋辽都没有威胁,是一个稍显中立的地段,丝绸之路的兴起让这片古老的七河流域繁荣起来。 但黑汗人走错了一步,不该成为塞尔柱人的马前卒,试探大宋的同时也是在引火自焚。 赵祯正愁没有借口出兵黑汗的时候,黑汗自己便送来了“枕头”。 拿下黑汗也就意味着大宋掌控了丝绸之路的中段,而占据了西域的辽人不过是拥有丝绸之路的门户而已,你有“门”管什么用? 后面的路已经被大宋捏在手中! 一旦掐断辽朝的丝绸之路,便是扼住了经济的喉咙,这个只能依靠西方获取经济的王朝终将走向毁灭,这便是一条至理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从辽朝拿下西域的开始,赵祯便已经想到对付辽朝的方法,辽朝从西域,从丝绸之路上获得大量经济的同时,赵祯便已经埋下了一颗炸弹。 辽人实在太过依靠西域,依靠丝绸之路,现在还不是对辽朝动手的时候,而对黑汗发动战争,夺取整个丝绸之路中段却是大宋迫在眉睫的任务。 只有拿下黑汗,垄断丝绸之路中段,大宋才是胜利者。 遏制辽朝经济和对外贸易的计划才能成功,大宋才有机会在丝绸之路上重新占据上峰。 所以赵祯尽最大的努力促使大宋挥兵西进,讨伐黑汗开启征魔之战! 战争一旦和信仰连上关系,那就会完全不同,为了信仰黑汗人疯狂而又自大的走上了毁灭之路,对抗大宋实属不智。 当于阗献土大宋的消息传开后,辽朝的统治者就发现了其中的意味深长,萧挞里在第一时间调用西域之兵严阵以待,她了解大宋的皇帝,那个男人的手段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意想不到。 可最先倒霉的不是西域,也不是黑汗,而是在大宋与于阗之间苟活的黄头回鹘……………… 今年大宋的年关可是相当的热闹,神都城的百姓看到了于阗王室的进京,于阗王尉迟临风亲自献上于阗数百里疆土与大宋,这次是彻底的上献,舆图,名册,国书一应俱全。 赵祯在宣德门上与尉迟临风共度佳节。 神都百姓热血沸腾,高呼万岁,声震苍宇,一时之间气象恢宏,上国威仪尽显,而站在赵祯身旁的尉迟临风却是微微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他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一路走来他看到的大宋远超他的相当,当年的盛唐气象他也听父辈描绘过,但和眼前的大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宋之繁盛不再一城一池,不再都城,而是在举国上下! 别的不说,就说距离于阗最近的,距离大宋中心最远的宁夏路,在那里他看到了公路纵横,看到了无数的工厂,看到了良田千顷,看到了大片的棉花地。 虽然不是植棉的集结,但那里的工厂却在运行,每年的棉花都在这个时候进行加工,而四月开种。 贩夫走卒不计其数,年轻人不再被土地所困扰,不,是所有人都不再被土地所困扰,他们都有活计可做,城镇之中,各种各样的活计,没有不却人的。 尉迟临风的眼光相当独到,他看到的了大宋繁荣背后所连成的利益链。 不是一城一池的繁荣,亦不是一州一府之繁华,而是整国家的繁盛,别说是黑汗,便是辽朝也远远不是大宋的对手。 进入宣德楼中,赵祯拉着尉迟临风的手请他入客座,这是显示亲昵恩宠的机会,虽然一个寻常的举动,但却给尉迟临风以轻松之感,原本的惆怅和尴尬消失大半。 “你既然入了朕的神都,便是朕之友人,于阗守护华夏千年,依附不叛,实乃忠义之国,朕便赐你忠义王之爵,以夸耀于阗千年之功!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封王?! 还是与国同休的世袭王爵,这是多大的荣耀! 整个宣德楼一时间安静如鸡………… 三才呆立在原地,大宋的王爵可是从不轻易分封的,尤其是这种世袭罔替的传位王爵,更是几乎不可能! 谁能想到,他一个外族的于阗王室,居然能得到大宋的忠义王! 以大宋现在的强大来说,大宋的王爵就相当于天下最为尊贵的爵位。 三才瞧见边上应邀前来作陪的大学士以及相公们露出了嫉妒到发狂又惊慌失措的表情。 果然,随着赵祯的话,整个宣德楼中便有无数的谏言,而在经历巨大喜悦的尉迟临风并没有被这个尊贵的荣耀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还要在大宋混,自己的家族还要在大宋生存,得罪大宋的朝臣和权贵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刚准备推辞不受的时候,赵祯再次开口,打断了宣德楼中的喧闹。 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朕封于阗王室忠义王,非分封尉迟临风一人也!此乃分封其族守护华夏,不曾相弃之千年情义!煌煌史书有多少外族外朝归附?但却有多少能守望相助千年之久!?唯于阗也!” 尉迟临风眼圈一红,猛然拜下:“陛下之恩情,如山如岳,臣誓死追随大宋,追随赵宋官家!” 看着尉迟临风长跪不起的模样,群臣默然不语,有些是被感动的,有些则是在心中感叹:官家好手段啊………………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又是一条老路 于阗献土之后,于阗王尉迟临风被赵祯封为世袭罔替的忠义王,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大宋的王爵可是不轻易分封的,何况是现在繁荣若斯的大宋,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简直就是天下最荣耀的爵位,可比有名无实的三师要尊贵的多。 但很快人们也就释然了,于阗十分华夏王朝千年,千年的追随换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忠义王,也算是修成正果,并不过分。 而于阗又是和黑汗抗争的第一线,所有人都觉得尉迟临风实至名归,也就没人说这事情了。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大年初一,赵祯便带着整个天家走出宫城,皇宫中在年节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带着天家的人祭过先祖之后便要在神都城中找点事情做做。 后宫们自然去了碧雅轩,这皇后经营的买卖自然有不少的好物件,逛街便是女人的天性,而赵祯便晃悠到了蔡伯俙的驸马府,一来看看妹妹,二来找蔡伯俙解解闷。 在皇宫带的时间长了,赵祯就总想着离开它,因为宫中的一切都仿佛是一成不变的,规矩极重,一言一行如此,一举一动也是如此,沉闷刻板。 但事实上大宋的皇宫已经被赵祯改变了许多,三才为此不止一次的对赵祯幽怨的倾诉过宫中规矩的重要性,但赵祯往往充耳不闻。 年节这种休息的大日子,更是赵祯放飞自我的好时机,还好大宋的君王一直都是很亲民的,并不算是整理都躲在深宫高墙之后只知天下大事的人。 尤其是年节的时候,大宋的历代君王最喜欢的便是与民同乐,这是展现自己亲民爱民之象的最好机会。 大年初一的街头热闹非凡,新年从古至今都是最为隆重喜庆的节日,虽然因为黑汗对大宋的挑衅而使得百姓们心中忿忿不平,但却不会影响新年的庆祝。 大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仿佛所有的人都拥挤在这里,当然神都城中的衙役巡城禁军也出现在街头,他们要负责这里的治安。 事实上只是人多一点,看似人满为患的街道还有很多空档,只是个别地方人挤人而已。 衙役们在街上穿梭着,瞧见哪里堵塞立刻上前疏散人群,总能听到他们呵斥的声音:“瞧不见南市口已经堵住了?还没了魂似得往里挤?!若是出现踩踏,都要捉去蹲大狱!” “什么?你去陶芳斋?不会从东面的小柳胡同走吗?!” 呵斥声虽然不友好,但也是指明了道路,也让赵祯颇为满意,最少是让周围的人知道,这里有衙役在,小偷小摸的都要收敛一点。 赵祯指了指呵斥的衙役道:“把他寻过来,朕要问问话。” 刘大有些莫名其妙,但眼前这个人实在是不好相与的,为啥?一句话也不说,单单是上下大量自己,就给人一种小刀在身上游走的感觉。 但刘大知道,这样的人一般位高权重,在神都城中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 自从官家改制之后,六部尚书便是实权之人,在加上六部的官员和以前三省的相公官员,人数众多,扔出一块蒸馍都能砸中好几个大员! “不知贵人寻小的前来所为何事?” 瞧见刘大胆战心惊的开口,赵祯反倒是笑了:“哦?你的眼光倒是不错,知晓我是贵人?可我为何觉得你眼熟,仿佛是在东京城见过?” “小人曾是开封府的捕头,在汴梁城时游走街上,陛下迁都之后,小的便相随而来,在神都城中依旧是个小捕头。” 他的话没错,小捕头不是自谦,而是神都城中最低一级捕头的称呼,上面还有大捕头和总捕头,小捕头五十八人每人手下衙役十六,大捕头三十六人,每人手下衙役三十,总捕头统领大小捕头,下属三百六十人。 大小捕头的区别只是手下人数的不同而已,并不相互统属,而总捕头这是统领所有捕头的,但他的三百六十人衙役却是和一般衙役一样。 “刘大?” “哎!” 刘大瞪大眼睛的望着赵祯,没想到眼前的贵人居然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就奇了怪了,自己和贵人并无交集啊! 赵祯只是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想到还真的是叫对了,看来自己的记忆力相当不错。 “果然是你,我想起来了,当年宋哲坐判开封府提刑司的时候,审过一桩外戚李遵勖的案子,当朝官家的姑姑冀国大长公主也牵连其中嘞!你便是当时的一个捕头了!” 这让刘大不禁回想起当年在东京城轰动一时的保康门张生一案。 这本事一个书生意气的小事,最后却演变成一场滔天巨变,牵连出了大长公主和驸马,还牵连出了灵寿韩家,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判大理寺的韩亿都被牵扯进去,身败名裂。 刘大望向赵祯道:“贵人认识俺?” 赵祯笑着点头:“忽然觉得你眼熟,只是宋哲已经入了刑部,你也算是当年有功之人,为何还是神都城中的一个小捕头?” 当年宋哲可是没有一人居功,把参与调查的所有官吏的名字都写入奏疏之中,赵祯见过刘大,对他脸上的刀疤印象很深,所以才记住。 刘大看了看四周,有瞧见赵祯的身边只有三才一人,微微苦笑道:“好让这位贵人知晓,其实也怨不得旁人,只是俺一大老粗,识字不多,就会办事,抓人,可现在衙门中的人都要勘磨试才能升官,俺这……勘磨过不去啊!” 赵祯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觉得有些悲哀,现在的大宋已经逐渐走上一条老路,唯有读书方能出人头地,但有些东西却是书中也不曾有的。 当然,赵祯不否定读书学习之中获得的知识的用处,但眼前刘大的这个例子便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技术人员应该考核技术,而不是之乎者也的学问。 这恐怕就是刘大的悲哀,也是如今大宋制度的悲哀。 在朝堂之上算不得什么,因为朝堂需要的就是学习能力,做事能力,读书读的越好,脑子便越灵活,从书中得到的启发便越多,能力便越出众。 但像刘大这种专业的技术人员,考核与勘磨的就该是他的业务能力高低,而不是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皇帝与檄文 赵祯算是巧遇一位故人,像刘大这样的捕头对神都城的了解可比赵祯要透彻的多,好吃的,好玩的,或是奇闻异事,只要向他一打听,必会如数家珍的道来。 这就是神都城中的地头蛇,他知道的可比赵祯这位一国天子知道的都多,什么小道消息,什么风花雪月,什么儿女情长,什么奇人异事他都了若指掌。 赵祯和刘大两人之间相比,一个是大宋最高的权力者,而另一个则是大宋最底层的权力拥有者,两者之间看似天壤之别,但在这时却相处的很不错。 最后赵祯什么也没给刘大,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早晚会出头的,今年勘磨也许就能成,最少也要混个押司不是?” 赵祯的话刘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即便是赵祯在临走之前,也没有给刘大多少赏赐,也没给他加官进爵,而是让他今年再次参加勘磨,考取一个押司当当。 刘大的模样是挺失望的,他本以为这位贵人会给他一些上升的机会,但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他参加衙门的勘磨,走老路。 刘大想想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每个衙门有每个衙门的规矩,这东西不是别人能说的算的,即便是高官也无法擅自改变这一事实。 但…………你最少也是个贵人,给点赏赐都不行吗?自己好歹也给你讲了半天,你还是知晓自己姓名的…………于是赵祯在刘大的心中留下了抠门的印象。 本打算离去的赵祯走了几步又回头,带着试探的口气对刘大问到:“不知百姓们对官家征魔一说有何看法?” 一说到“征魔”的事,刘大眼睛一亮,颇为崇拜的说道:“贵人有所不知,这神都城的百姓对官家宣德门前所说的话那叫一个痛快,外夷挑衅大宋,实属不能忍之事!” ……………… 从刘大的空中获得了满意的答复,果然大宋的百姓还是支持对黑汗开战的,并且有着很高的热情,黑汗对于阗的侵袭已经彻底激怒了大宋。 不是赵祯一人愤怒,不是朝堂之中的官员愤怒,而是大宋的每一个人同仇敌忾。 赵祯笑着走了,而这一次三才赏了刘大,握着一小袋的金叶子,刘大站在原地有些蒙圈,之前自己说那么多贵人也没有赏赐,但在征魔之事上不过随便说说,便有如此丰厚的赏赐。 这贵人实在是奇怪的紧,但这却和他无关,看着逐渐拥挤起来的街道,刘大小心的把金叶子揣在怀中,继续他的本职工作“疏导交通”去了,而这次的谈话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赵祯的目的地是位于东门大街的驸马府,蔡伯俙的府宅已经成为东门大街有名的地标,他的高调使得驸马府的宅邸非常大,宅邸之中还有两座高高的绣楼。 一座是属于长公主赵妙元的,而另一座则是属于蔡府的千金蔡袅娜。 说是来蔡伯俙的府上串门,事实上不过是为了躲避风头,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大宋的朝堂,甚至是整个大宋疆土。 而身为皇帝的赵祯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皇宫,并非是他在躲避,而是不愿受到干扰而已。 瞧着高大庄严的驸马府正门,稍稍想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三才以为赵祯是不打算进去了,正准备打道回宫,谁想到赵祯居然绕到了驸马府的后门。 说是后门还不太贴切,应该是侧门,正门和后门都是供主人出入的,只不过这侧门却是供府宅的仆役所进出,算不得正当的大门。 一般的客人从侧门进入乃是极其失身份的事情,但谁能想到官家居然要从侧门进入? 三才刚要开口阻止,便被赵祯打断:“无需多言,朕自有用意。” 从侧门进去其实很简单,开门的仆从在瞧见赵祯后便立刻阻止:“若是贵客便请从前门递拜帖入,侧门只供仆役进出,贵客从这侧门进去了,反倒是失了身份。” 这话说的便是极为体面,一来拒绝了进入蔡府的可能,而来还给了被拒绝者以面子,让人听着恼怒不得。 赵祯笑了笑道:“我这是赵燕的娘家人,这次前来是捎点东西给她的,还请这位小哥行个方便,叫她一声。” 门口的小斯瞧了一眼穿着体面的赵祯,又看了看傲气到骨子里的三才:“你们是赵姑娘的娘家人?” 赵祯用脚狠狠的踩了三才一脚,这货吃痛堆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千真万确!不信你把这东西递给她看一眼,保证立刻就来!” 三才说完就把怀中的令牌掏了出来,这是宫中总管的令牌,一般的宫人瞧见都知晓代表着什么身份,赵燕便是从宫中陪嫁到蔡伯俙家的宫女,也是赵妙元的贴身侍女。 果然在瞧见令牌后,赵燕立刻向小斯说明,这几位确实是她的“娘家人”,并且还和公主殿下有私交…………这可不得了。 小斯也是个精明人,瞧见三才的模样以及赵祯刚刚刮去胡子光洁的下巴后,立刻对赵祯堆出满脸笑意:“让几位大官久候,快快请进!” 赵祯一个踉跄,好家伙!难怪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尊敬,感情把自己当成和三才一样的内侍了! 当蔡伯俙看到赵祯的时候,吃惊的快要掉下下巴来。 皇帝为何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宅之中,最关键的是来了之后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有,边上的赵妙元同样惊讶:“皇兄来了怎么无人传报?” 皇帝到臣子家中可不一般,规矩是极为重的,最少要中门打开,摆出仪仗之类,可这一次赵祯的到访实在是太突然了。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莫要怪那些仆从,朕就是悄然而来,也打算悄然而去,莫要惊动旁人。” 蔡伯俙这时候才搭上话:“官家为何而来?莫不是来看望臣子和公主的吧?” “调皮……” 也只有蔡伯俙才能在赵祯面前开玩笑,这也让他的心情好上许多,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为它而来……” “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朕丕承万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蠢兹逆虏,犹托要盟,朘生灵之资,奉溪壑之欲,此非出于得已,彼乃谓之当然………………” 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愈加惊骇,和身边的赵妙元对视一眼道:“官家您不会赖上臣了吧?” 蔡伯俙手中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卷轴字画,而是一份装裱极好,由赵祯亲自所书的讨贼檄文,或者说是征魔檄文!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虚虚实实,敌莫辨之 就在蔡伯俙读着手中的檄文时,大宋皇宫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景象。 皇城禁军从城门之中列队而出,在宣德门外近千米的御道上竖起了许许多多的牌子。 并且在张贴皇榜的位置贴上了檄文,大年初一的这一反常举动让神都城的百姓大为好奇,纷纷围观,随着生活的提高,大宋百姓的识字率也有所上升。 但即便如此,禁军们依旧列队而出,以整齐的队列在御道上前进,数百人齐声高呼:“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 朕丕承万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蠢兹逆虏,犹托要盟,朘生灵之资,奉溪壑之欲,此非出于得已,彼乃谓之当然。衣冠遗黎,虐视均于草芥;骨肉同姓,吞噬剧于豺狼。兼别境之侵陵,重连年之水旱,流移罔恤,盗贼恣行。 边陲第谨于周防,文牒屡形于恐胁。自处大国,如临小邦,迹其不恭,如务容忍。 ………… 闻鼓旗之电举,想怒气之飚驰。噫!齐君复仇,上通九世,唐宗刷耻,卒报百王。矧乎家国之仇,接乎月日之近,夙宵是悼,涕泗无从。 言乎远,言乎迩,孰无中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愤。 益砺执干之勇,式对在天之灵,庶几中黎西业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纲之犹在。布告中外,明体至怀。” 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官家的征魔檄文,很显然不光是要打退黑汗对于阗的进攻,更是要对黑汗发动反攻。 数百人的禁军一边在御道上行进一边高声大喝,一直到了最远处的外城这才折返回来,如此数遍。 赵祯的檄文写的气贯长虹,又有冲天之势,将士们吼声愈发高亢,围观百姓不禁越来越多,相随而和,声音如洞彻苍宇,寥寥环绕与神都。 此时蔡伯俙早已听到外面的喊叫声,看向赵祯的眼神更加笃定:“官家是来臣这里躲避的?” “蔡伯俙!胆子愈发的肥了!官家幸你的宅邸,乃是你的福德岂能…………放肆……” 蔡伯俙没说话,边上的三才便不舒服的瞪着他。 虽然事实是如此,但你就不知道为尊者讳?! 但赵祯还就吃蔡伯俙这一套,虽然有些没大没小,但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平时严肃惯了,这时的俏皮话也该放松一些。 赵祯很爽快的承认道:“朕就是来你这“避难”的,大年初一,这檄文一发,朝堂之中的公文定然是要把朕的御书房都给淹没的,朕要给他们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接受这一事实!” 蔡伯俙惊讶的望向赵祯:“官家,难道您真的打算对黑汗动手,可北有辽朝,南有吐蕃,此时对黑汗动手并非上上之选!” 赵祯微微点头:“朕知晓,但吐蕃分裂如斯,自顾征战不暇,不足惧,至于辽人,嘿!” 赵祯冷哼一声:“勿动,动则国灭!” 一句简单的话,威胁之意却让一盘的蔡伯俙浑身发冷,不禁紧了紧身上厚厚的皮衣。 他知道官家定然是有什么计划的,但他却完全不知内情。 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次官家是放过自己了,并未透露任何兵事,只要不提,便不会和自己有所牵连,而现在的驸马府也不过是暂借给官家小住而已。 事到如今蔡伯俙彻底放松下来,只要不拉着自己就好:“官家您愿意在臣的寒舍住多久就住多久!” 寒舍? 三才翻了个白眼,若蔡伯俙的府宅还是寒舍,那神都城中就没有高门大户了。 赵祯瞧着蔡伯俙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爽。 “朕怎么觉得你有劫后余生之感?你以为这就没你事了?你是三司副使!要和包拯一起筹备军费以及军资调动,包拯的年岁大了,你便充作此战之转运使。” 蔡伯俙长舒了一口气,转运使,还好是转运使,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作为转运使在后方调动军备也算是个安稳的差事,只要后勤不出问题,他就没事。 谁都知道大宋的后勤是最为重要的,兵甲之利全靠后勤支撑,而对黑汗用兵,地处极西,稍有不慎就可能断绝后路,没有过硬的后勤保障,十分危险,蔡伯俙自然不会小觑。 赵妙元全程没有说话,只不过也没有离开,在一边继续做她的女红,只不过当他听到蔡伯俙是转运使的时候,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这个差事没有什么风险,又是他男人最擅长的,只会有功不会有过,是最适合蔡伯俙的差遣。 赵祯当然知道赵妙元的打算,心中也是无奈的,他本打算让蔡伯俙坐镇军中,不是将军但最少能做一个监军,但拿人手短,这两天都要带在驸马府中,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妹妹逼急了………… 天色昏暗的时候,蔡伯俙便邀赵祯前往花园之中,四周的侍者都被赶走了,连赵妙元也回避,只有三才一个老仆跟在后面。 蔡府的花园虽然不能和宫中的相提并论,但却有着别样的风景,冬天虽百花凋零,但傲雪寒梅i还在盛开,点点百花如同雪片挂在枝头,而苍松绿柏别有情趣。 但吸引赵祯的却是在草地上的一个火堆和烧烤架………… 蔡伯俙这吃货算是投其所好,他知道赵祯酷爱烧烤,两人都算是吃货,但这个时候定然有要事相商,于是齐齐的把眼睛望向了三才! 瞅了一眼郁闷走向烧烤架的三才,蔡伯俙望着赵祯道:“官家,西征黑汗莫不是个噱头?” 赵祯目光严肃的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满意的眼神:“连你也被绕进去了?那就好,朕当然是要征伐黑汗,并且止戈之地定在了恒逻斯。” “那辽朝呢?” “辽朝?” 赵祯微微摇头,望向蔡伯俙的眼神略带失望:“辽朝现在还是大宋的威胁吗?你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 “西域便在黑汗之侧,乃辽之属地,恐有患矣!” 赵祯点头道:“朕知晓,但辽人不会轻举妄动,因为辽朝和你想的一样,会认为朕这次用兵黑汗实为虚矣,出兵辽朝为实!虚实之间辽人不知利害?唯有自保而守之。” 蔡伯俙恍然大悟:“虚虚实实,敌莫辨之?” “然也!”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辽朝?不值得在意…… 这便是赵祯的高明之处,在政治上的虚实并非用兵之虚实,攻打黑汗势在必行,彻底灭亡黑汗,兵至恒逻斯,阻挡阿拉伯世界的东进,这是防范于未然。 塞尔柱王朝已经不是当初的突厥人建立的小国,而是能兵至阿拉伯半岛的强大帝国。 这一点虽然和历史相同,但在赵祯眼中却更具侵略性,西方世界敢对中原王朝有任何挑衅,赵祯都会第一时间打过去,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明白大宋的强大。 有意思的是,当初的阿拉伯帝国的统治属于阿巴斯王朝,阿巴斯率领中亚小国军队,击溃了与之对垒的大唐王朝安西四镇兵马。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华夏文明进入了赵宋王朝,而阿巴斯的地位也被塞尔柱所取代,现在依旧是东西方文明的一次战争转折。 恒逻斯之战是一场遭遇战而已,其结果并没有使得大唐王朝和阿拉伯帝国之间出现重大影响,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此战对唐朝、阿拉伯双方的疆域几乎没有变动。 战后,唐朝仍然控制西域,并且继续扩张。 但这一次不同,黑汗对于阗的“圣战”已经触及了大宋根本利益,这是一次对大宋疆土的侵略,若是不能进行强而有力的回击,最终只会让夺得阿巴斯王朝的塞尔柱突厥更加猖狂。 战争可以避免,但唯有利益不可妥协。 塞尔柱人的强大已经证明了他们在中亚的统治地位,现在敢挥兵挑衅,若是大宋不进行有效回击,甚至可能连西域都落入他们的手中。 一旦扼守西域,大宋的经济喉咙也会被掐住。 虽然现在被辽人占据了西域,可赵祯有信心一鼓而下,夺取西域,辽人的威胁赵祯早已不放在眼中,但塞尔柱王朝却不一样,这个占据了中亚甚至是阿拉伯半岛的庞然大物有着可以抗衡大宋的国力。 华夏文明占据了整个亚洲最适合居住发展的地区,发展至今经历数代汉家王朝的经营已经成为了东方的庞然大物。 大宋在赵祯的统治下已经崛起,并且开始复兴。 而与此同时,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王朝也开始了复兴,阿拉伯帝国进入阿巴斯王朝的繁盛之后开始走向衰落和分裂,塞尔柱人趁虚而入,率兵进入巴格达,解除了哈里发的政治权力,仅保有宗教首领的地位。 现在的阿巴斯王朝虽然依旧存在,但早已名存实亡,整整的统治者是塞尔柱的苏丹。 之前赵祯一直没有考虑过中亚的事情,在他看来那里一直是大宋商品的倾销之地,但当他发现丝绸之路中段的塞尔柱王朝突然入主阿拉伯之后,为时晚矣! 大宋的威胁并不是辽朝,现在的辽朝不过是疥癣之疾,整整的敌人来自外部的威胁,也就是现在躲在黑汗背后,教唆黑汗对大宋挑衅的塞尔柱王朝。 赵祯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对辽朝发动灭国之战。 但当赵祯回朝之后,仔细的研究大宋的国立后发现,其实他可以随时对辽朝发动灭国之战,因为宋辽之间的差距已经能够到了当初大宋灭国大理时的差距。 为何当年赵祯果断下令攻伐大理? 比为别的,实在是大理的国力太弱,大宋攻伐大理简直就是一场实力碾压,而现在的辽朝亦是如此。 一直把辽朝作为对手,突然有一天却发现这个对手弱到爆。 小小的花园之中,赵祯与蔡伯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眼前的食物发呆,三才的水平实在不怎样,有的肉烤熟了,有的却还带着血丝。 赵祯只能和蔡伯俙两人亲自动手。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知道为何朕突然对辽朝不重视了吗?” 蔡伯俙的脸色稍稍古怪,忍了半天最终呐呐的开口道:“莫不是因萧挞里腹中的孩子?” 这话也只有蔡伯俙能说出口,站在一边的三才都为他捏了一半汗。 赵祯冷静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朕不是那样人,萧挞里用这种手段,只会让朕更加想要攻伐辽朝,至于那个孩子,也必须接回宫中。” 蔡伯俙在一串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上撒上孜然和辣椒面,一脸馋像的开始撸串,完全不估计赵祯的感受:“那官家为何放过辽朝?” 赵祯鄙视的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眼前的烧烤架:“你觉得和整个冬天相比,这一方炭火有多大的威胁?” 蔡伯俙想也不想,惊叹的望着赵祯道:“莫不是我大宋已经强悍如斯?!” 赵祯点了点头:“你,三司,六部的尚书,相公们看到的大宋只是冰山一角,而朕看到了整个大宋的国力,从国帑到贸易,从军备到将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一点蔡伯俙是认同的,感叹的点了点头:“官家,这才几十年的时间,不过您之一代而已,我大宋能有如今气象,确实灭辽不过尔尔。” 蔡伯俙知道了,官家不是没考虑过辽朝的威胁,而是在看清大宋与辽朝的差别后根本不在意,或者说是辽朝根本不值得大宋去在意。 灭辽就像是当初南灭大理一样,一个随时能被碾压的王朝有什么可在意的? 得到确切答案的蔡伯俙松了口气,他知道赵祯的为人,谨慎的性格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懈怠。 于是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他明白赵祯的意思,明天便要放出口风,让朝臣们把心态放好,不必紧张辽朝,这是在让他向朝臣们传信呢! 果然官家到自己的府宅就不是单纯为了躲避奏疏和朝臣们的上谏,而是为了让他作为“信使”。 有些话不好在朝堂上明说,只能“曲径通幽”。 …………………… 这一夜赵祯过的很舒坦,没有朝臣们的奏疏,只有雪景,月色以及烧烤,情不自禁之下,喝了不少酒,三才在边上一直劝诫他少喝一点。 赵祯对蔡伯俙一吐心中的畅快,岂能听他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赵祯便宿醉头疼,望着蔡伯俙便气不打一处来,这货昨晚明显是偷奸耍滑,起床之后一点宿醉之意都没有,而且精神焕发的准备出门拜年。 不用说这货定然是要去朝中相公们的宅邸走动的,并且要把昨夜的对话传到,让他们安心…………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解惑范仲淹 赵祯在蔡伯俙的驸马府中待了三天就被范仲淹给“发现了”或者说是有人走漏消息更为合适,三才看着蔡伯俙的眼神活像是在看叛徒的表情。 赵祯望着蔡伯俙的眼神也颇为不善,这三天之中他在蔡伯俙的府上过的很舒服,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蔡伯俙站在赵祯的身边,望着天家主仆不善的眼神颇为无奈,自认倒霉的呐呐开口道:“官家,您让我去散播消息,那几位定然是猜出您在微臣的府上。”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毛病,朝中的相公都是聪敏之辈,要想瞒过他们显然是不可能,自己让蔡伯俙去就等于是在告诉相公们自己在蔡伯俙的府上。 驸马府的管事蔡石恭敬的走了过来,对于皇帝的到来他是知道的,若是不知如何伺候? “官家,范宰执来了。” 宰执,这似乎大宋宰相的称呼,区别与和所有参知政事相同的相公称呼…… 范仲淹来了,相对于其他知道消息的人他还是比较冷静,蔡伯俙的表达虽然隐晦,但他却很快明白其中的意义,作为大宋的宰执,可以说是除了赵祯之外对大宋国力了解的最为清楚的人了。 但他依旧要当着官家的面来确认这一点。 当看到赵祯果然在蔡伯俙的驸马府之中,范仲淹的心顿时就踏实了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单单是看到那张自信的脸,范仲淹就仿佛有了底。 说来奇怪,不知从何时起,只要看到官家的御容,范仲淹便会觉得安心,就会有一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感觉,大抵官家给人的感觉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吧! 这时候即便是蔡伯俙想溜也溜不掉,只能在边上赔着笑,但一张脸实在是看不出一点笑意。 一个是宋之天子,一个是当朝宰执,两人不说话给人的敢就重如泰山,一旁的三才已经不能看了,整个人瞬间化身泥雕,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即便是站在赵祯身后,也给人毫无存在之感。 蔡伯俙是相当羡慕他这一手的,外戚被文臣“咬”的紧,但相比内侍简直就是在天堂,后宫文臣也有监督,但毕竟是天家自己的事情,能插手的机会极少,但内侍就不同了。 所有内侍,无论是品级最低的,还是如他三才一般的天子近侍,都被文臣死死的盯住,一旦少有逾越,便是口诛笔伐,一下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 但官家对此从不在意,蔡伯俙知道,这是官家故意为之,用文臣压制内侍,让他们没有任何越权的可能,更别说涉及政事了。 而这个时候,蔡伯俙也跟着选择沉默,一言不发的听着皇帝与宰执之间的对话。 “官家圣意已决?” 范仲淹开门见山,若是不知情的人完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 赵祯点头回应:“范宰执所言不错,朕圣意已决,不光是征伐黑汗,朕要灭其国!” 虽然范仲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在听到“灭其国”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依旧打了个突,灭国和攻伐不一样,攻伐可以使报复,可以是宣扬大宋的强大,有进有退,有迂回之地。 而灭国之战则是不死不休,誓要灭亡其国鼎,亡其社稷………步骤冗长,攻陷都城,驻防清剿,归治地方,退兵还朝,一样不能少。 即便是大宋有这实力,但还有一点范仲淹和大多数参知政事们想不通:“陛下,我大宋富有四海,南至三佛齐,北至苍耳,东至海东,西至宁夏,何以不毛之地而伐之?黑汗不过西域小国,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以于阗之战为计较,有失大国气度!”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如范仲淹所说,但他同样有反驳的理由,而且很充分。 “天朝上国…………不以武功震慑四方何以为天朝,不以国力碾压蛮夷何以为上国?汉唐以骁勇之兵威震天下,放有强汉盛唐之说,我大宋倒是征战四方,可外族蛮夷依旧侵扰?岂非不足也?!” 这个问题难以作答,大宋的领土相比汉唐本就逼仄,但汉唐是在对外反击之下逐步扩大疆土的,范仲淹当然知道官家的用意,可你放着辽朝,西域,吐蕃不去攻伐,反倒是对遥远的黑汗用兵,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陛下,我大宋北有辽朝在侧,西有吐蕃居于高原,此而这如虎狼环伺,何不…………” 赵祯挥了挥手:“朕当然知晓,但黑汗位于西北之地,连通于阗,居于西域之北,若得黑汗,巩固之,东进可攻西域,辽朝,南下可直趋吐蕃。” “陛下!黑汗遥遥之远矣!转兵而下,岂不……岂不颇费周章?!” 赵祯嘴角微微挂起,范仲淹的态度他已经知晓,并不是拒绝战争,而是觉得攻伐黑汗成本高,收益小。 缓缓从作为上站起,花厅之中看着花厅之中安静如鸡,指了指正装作鸵鸟的蔡伯俙道:“黑汗之重,蔡副使知晓厉害!” 一句话把问题抛到了自己的身上,蔡伯俙心中叫苦,但看着赵祯威胁的眼神,转头露出自认为最自信的笑容对范仲淹道:“宰执有所不知,黑汗乃是丝绸之路之中段,而辽人国力复苏全仗丝路之繁盛矣!” 瞧见范仲淹露出思考的模样,蔡伯俙趁热打铁:“辽人占据西域如守丝路之门户,外贸国产与外邦,恢复国力,重整上京各部,休养生息,而黑汗位于丝路之中段,一旦拿下,如噎在喉,辽人必乱矣!” 道理简单浅显,范仲淹当然明白,但对于他来说,大宋北伐黑汗还是太过惊人,太过胆大,只不过这时候他也实在拿不出合理的借口。 他知道,赵祯是打定主意要北伐黑汗的。 “朕之灭国黑汗,一来可宣扬大宋之威仪震慑背后之图谋不轨之国,二来可让辽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三来扼守丝路之繁华,四可为日后用兵留有余地!” 赵祯这四点列举出来,即便是范仲淹也无法反驳,思前想后道:“若是辽人有所异动,联合黑汗前后而攻…………” “她萧挞里不敢,一旦辽人有所异动,朕之大军即可舍弃黑汗,东征西域,此得不偿失也!” “官家圣明!” 蔡伯俙的一句唱诺结束了范仲淹的对话,也给这次皇帝与宰执的相商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范仲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鸡贼的赵祯 事实上范仲淹知道大宋有能力攻伐黑汗,更有能力灭国黑汗,只是以他那般的“开放”思想也没想到赵祯的手笔会如此之大。 他只是希望大宋更加稳妥一些,官家更加保守一些,仅此而已,但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被官家说服了,他不会制止这场战争,反而要协助官家让大宋务必打赢这场战争!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范仲淹最想说的问题,即便是蔡伯俙的贱嘴给这次会面终结了,他也依旧要向官家提出。 “官家,不知何时攻伐黑汗?” 蔡伯俙一脚都迈出大门了,身体突然僵住,是啊!这么关键的问题他一直没问过,也没思考过,但范仲淹却一语中的,回头看了一眼赵祯,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赵祯露出得意的笑容:“兵贵神速,正月十五出征!” “正月十五?!” 蔡伯俙和范仲淹同时惊叹,这一点谁都想不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乃是汉室团圆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出征必会引起军中将士们的不满。 但这却不是兵贵神速,而是兵不厌诈了,谁能想到大宋居然会挑选这个时候出兵?谁能想到原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大宋挥师东征? 时间都定下了,剩下的事情便好办的多,这场战争相比过程,开始更加重要。 以大宋的国力,军力,挥兵黑汗轻而易举,范仲淹并不担心,事实上并没有太太多的事情,后勤交给蔡伯俙了,虽然他对外戚并不待见,但却不得不承认蔡伯俙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当年就是大宋北伐时的后勤,现在作为转运副使最为合适,最为关键的是,除了他蔡伯俙,范仲淹实在想不出有谁可以胜任这个重要职责。 这不是当初的北伐啊! 这是从大宋的腹内之地向极西之地周转兵力,物资和军械,这是一场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次运输。 即便是范仲淹自己都不觉得能做的多好,其中涉及多少的军械需要调动,多少的将士还需要调遣,多少的军备需要运输? 数以万巨之多! 看似简单,但范仲淹想想都觉得头疼,死物还好办,可活人从大宋内地前往于阗,一路上的吃喝拉撒,人吃马嚼如何调度?如何调整? 何况这还是在年节的时候,还要安抚一路上将士的情绪,范仲淹知道,安抚将士们军心其实是最难的。 范仲淹知道,官家这是把最难的事情交给了蔡伯俙,也是把最得罪人的事交给了蔡伯俙,谁来都没有他合适,做得好无功,因为他是外戚,作何不好有过也不必担忧,他又不再朝堂之中混………… 范仲淹离开的脚步非常轻快,甚至在看前来送他的蔡伯俙的眼神颇为“鸡贼”,事实上不是蔡伯俙鸡贼,而是官家“鸡贼”啊! 既然得到了文臣宰执的支持,赵祯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也可以踏踏实实的回皇宫。 范仲淹的支持也就代表着文官的支持,虽然还不一定有人买他的账,但作为宰执,极少有人会去反对他,这就是优势。 范仲淹和赵祯走的踏实,唯有蔡伯俙在两人走后苦下脸来,即便是赵妙元在边上都没有了笑脸。 “景蕃,皇兄这次是真的过分了!把人这样使,难道就不知人心冷暖?!” 蔡伯俙望着心疼自己的赵妙元,微微摇头又苦笑着说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这么做乃是最妥善之法,能者多劳,这也证明你相公我的能力出众,并非是泛泛之辈!” 赵妙元被他的妥协气的难受,同时还也被他的自夸给气乐了,他知道蔡伯俙心中的感觉,但她也知道蔡伯俙绝对不会表露出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蔡伯俙却突然大笑:“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难过,而是高兴,官家对我不是苛责,而是关照。” “照顾?” 赵妙元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蔡伯俙:“为何此说?” “我是驸马都尉不假,可若是没有官家,没有官家用我,那就是一个外戚,一个没用的外戚,在朝堂之中虽然顶着一个三司副使的差遣,可却没人会在乎,但官家在不断的给我机会,这是为何?因为没人想起,就等于被贬出外…………” 蔡伯俙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感激,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完全不被朝堂所在意的时候,这个人基本上就消失了,在朝堂之中消失。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平平淡淡,但他从未觉得自己该活的平平淡淡,虽然表面上表露出的不愿参与朝堂之事,但在心中他依旧希望自己成为赵祯的左膀右臂,成为赵祯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人。 所以在得了赵祯的差遣之后,他心中的兴奋一点也不少,充满了当年重回疆场的热血。 人到中年,虽然锐气被磨去不少,但心中的热血不减,西域之战官家御驾亲征,他没有赶上,心中的遗憾只有他一人知晓,现在官家给了他机会,岂能放过? 在赵妙元惊讶的表情中,蔡伯俙换下了身上的燕居服,再次穿上那件许久没有穿戴的朝服,仰天大笑而去,对着蔡石大喊:“去三司衙门!” 三司衙门是乾宇改制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多达变动的衙门,三司的官员也被保留了下来,因为赵祯发现大宋已经离不开三司了。 开始的时候赵祯想把三司并入户部,但后来发现不现实,三司掌管天下财货往来,上至朝廷的赋税,下至百姓的商贾的流通,都有三司的身影,这个衙门的庞大和复杂程度已经远超赵祯的想象。 所以在包拯上疏,陈其厉害的时候,赵祯果断的保留三司衙门,并且不做变动。 虽然后勤也属于兵部的管理范畴,但蔡伯俙这位三司副使却比兵部的人更加了解情况,即便是兵部也要从三司走账,所以兵部后勤司在这时也属于蔡伯俙这个转运使管辖。 当然所谓的管辖只是临时的………………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上元节。 神都城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八,都有燃灯活动。类似于篝火晚会的兴致,当然其开放程度绝对远超后世人的想想。 因为大宋的风气本就开放,儒家思想的强化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程度,女子上街习以为常,并非什么妖魔鬼怪的谬论,于是在这年节之时,街上的妙龄女子随处可见。 赵祯暗自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因为他对皇后王语嫣的宽容,使得天下女子都在学习皇后。 他并没有提倡解放女性之类的“疯狂”口号,在这个时代若是敢这么说,即便是赵祯是帝王,也会被所有人当成是疯子,但赵祯却提倡不要过于禁锢女子。 这就有些尴尬了,皇后是女子典范,而儒家思想从古至今一直是跟随皇帝变化而变化的,甚至说统治者需要什么样的儒家思想,便会出现什么样的儒家思想。 虽然不能说这是属于女子的时代,但却可以说大宋是华夏历史上封建王朝之中女子最为幸福的时代。 于是便出现了“妇女出游街巷,自夜达旦,男女混淆”的狂欢,这时候的文人墨客并不会去谴责女子的开放行为,因为他们也是狂欢中的一员………… 当然这样的狂欢也少不了朝廷派发的利是。 所谓的利是也就是俗话说的红包,这东西是绝不能少的,一来是给百姓们一个好彩头,二来也是体现天家仁爱百姓,爱民如子的一面。 当然赵祯减少了数量的发放,减少发放数量的同时,增加了红包的金额,原本是一吊钱的红包,现在变成了十贯钱! 这就让人愈发的眼馋了,十贯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发放的红包数量不多,但架不住金额大啊!百姓们的热情被激发了起来。 御街之上已经满是等待朝廷发放利是的百姓,发放的方法很简单,巡城御史带着巡城虞侯在神都城中随机发放。 这看似是与民同乐的小事,但积极的影响却有很多,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也有一点促进经济的作用,朝廷的红包给了百姓,百姓会用来干什么? 当然是用来购物了,而没得到红包的人也会被购物的趋势所吸引,于是一只无形的手便出现,推动了经济的交流,只需要一万贯的钱财便能达到以往百万贯才有的效果,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与此同时,蔡记这个属于朝廷的产业也开始了效仿,虽然红包金额较少只有一百钱,但这也相当诱人了。 上元节最大的特色便是花灯,花船,花车,更有规模宏大的歌舞表演,百姓也会参加进去,这个节日就相当与一场狂欢。 把一年之中积蓄的苦闷,哀愁,愤怒,喜悦,幸福一同释放出来,相比后世赵祯更加羡慕和喜爱眼前的大宋。 大宋的君王少了一丝高高在上,历代帝王每逢上元必会与百姓同赏元宵。 宣德门前的巨大广场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戏台,来自各地的艺人们列戏为场,参加歌舞者足达数万,将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至于花灯的讲究便更多了,甚至有恐怖色彩! 提刑司会利用灯饰、图像演绎狱户故事或陈列狱具等,一排排的花灯中讲述了犯罪的待解,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人在欢乐幸福的时候才会才能感受到自由的可贵。 元宵节在宋代发展成最热闹的世俗狂欢节,灯节更加丰富多彩,元宵赏灯持续五天,灯的样式繁复多样,逛灯市更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节花灯无数,烟花如星雨。有花灯自然少不了灯谜,猜灯谜已经成为大宋的流行文化,即将各种灯谜写在纸条上,贴在花灯上,并且猜中的人还能得到小小的奖励。 这是赵祯在继位之前偷偷用在蔡记之中的,数十年来已经成为大宋的一种别样娱乐活动,因为益智又娱乐,备受人们喜爱,广为流传。 而来自各国的时节更是在这个上元佳节之中向天朝上国表达自己的恭敬之意,倭国已经消失自然没有使节,但从海东州赶来的官员依旧向赵祯献礼。 而高丽使者看着寥寥无几的使团队伍心惊胆战。 数年前的使团队伍还有很多,比如西域诸国便会有数十人,而倭国,南海诸国的使节也会有不少,可现在来的都是什么人? 高丽使者金焕辉环顾四周,有裹着头巾来自遥远阿巴斯王朝的使者,有来自极西之地的使者,但就是没有穿着差不错的使者,唯一相熟的也只剩下辽朝的使者而已。 大宋皇帝已久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但金焕辉知道在这幅和善的面孔下却是一颗“魔鬼”的心。 金焕辉愈发的恭敬起来,高丽能在辽朝和大宋的“夹缝”之间周旋许久凭借的就是恭顺而已,同时他也庆幸,自己的主上王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一次朝贺他带来的相当丰富的礼物,他知道,大宋的回赠也许会更多,这便是向天朝上国的好处………… 赵祯走向使团这一边,面露笑意的说道:“诸位都是外邦使节,今日乃是我华夏的盛世佳节,何不随朕同乐?” 一众使节连连点头,无不称赞大宋的繁华和强大,祝福的词语都快把宣德楼堆满了。 在宣德楼中的小殿上落座后,神都城的盛世之景尽收眼底,百姓们的幸福和狂欢更是感染众人,外邦使者眼中的羡慕与嫉妒让三才非常满意。 “朝贺之礼!” 三才高声唱诺,那就意味着朝贡开始,阿巴斯的使者,或者说是塞尔柱王朝的使者最先上前,恭敬的献出一份国书道:“塞尔柱皇帝,阿巴斯人的苏丹,东西方之王图格鲁克向大宋皇帝致以国书!” 东西方之王! 这句话一出便让金焕辉皱眉,这种称呼实在是太过嚣张,天下四方,他塞尔柱皇帝凭什么就自认为是东西方之王?! 这种狂妄自大的态度即便是辽人使臣的脸上也面露不悦,辽朝都没这么嚣张,你一外族蛮夷居然如此狂妄。 别忘了……辽朝也是正统王朝………… 但赵祯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笑得更加和煦,只有三才知道官家的愤怒已经快到极限了,一份长长的礼单捏在手中看都没看,但礼单的一角已经被捏成了一团。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来自大宋皇帝的威胁 赛贾尔虽然表面恭敬之至,但在这幅面孔下却藏着一颗挑衅的心,他自认为塞尔柱王朝的强大已经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即便是如此繁荣宋朝也不会是对手。 他根本就不相信国内商贾所说的话,什么大宋有多么的强大,大宋的战力有多么的可怕,只不过是样子唬人而已,甚至是以讹传讹。 他从书中看到的宋帝国和眼前看到的并无什么两样,北方的辽朝至今还没有被消灭,甚至连丝绸之路门户之地都守不住的东方王朝还有什么前途? 赛贾尔知道华夏文明的可怕,但却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历史,即便是在盛唐时,恒逻斯之战依旧是输给了阿巴斯。 现在的塞尔柱王朝统治了阿巴斯,用骆驼的脑袋都知道,塞尔柱比盛唐还要强大,而宋帝国不过是盛唐的继任者而已,凭什么能和塞尔柱争锋? 事实上塞尔柱王朝的目的不是于阗,也不是西域,而是为了获取更为广袤的土地,东方帝国的土地! 汉人在这片土地上呆的时间太久了,也该换一位新的“主人”。 就是这种自大让赛贾尔更加放肆,他是一位学者,因为博学广识而被塞尔柱帝国的皇帝图格鲁克视为心腹,同样也是帝国的谋臣之一。 对于和宋帝国开战一事,塞尔柱王朝早已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应该保持和大宋的关系,以稳定的关系换取通商,同时从通商中获得利益。 另一派的想法则是如赛贾尔一样,认为应该发动战争,以“圣战”去征服异教徒,弯刀铁蹄之下,东方帝国的财富还不就是他们的? 而这次朝贡事实上就是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的一次试探,让赛贾尔查看大宋时候如同商贾描述的那般强大,而赛贾尔却认为大宋的军队不过如此。 事实上赛贾尔就没见过多少大宋的军队………… 在他看来,街上巡城的虞侯,衙役就是大宋的士兵,皇城上的禁军虽然精锐,但人数也不会有太多,皇帝的亲军能有多少? 在赛贾尔的见识中最多不过万人罢了。 但有一点赛贾尔想不明白,为何辽朝那些草原上的游牧勇士战胜不了大宋? 没人向他解释宋辽之间的战争,更没人会告诉他大宋军力的强大,现在的赛贾尔完全处于消息不对称的境地之中而不自知。 而他更不知道,大宋不单单是准备反击黑汗的侵略,更是要对塞尔柱进行反击。 赛贾尔一位看到了大宋的全部,但事实上他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其实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只是利益相关罢了,他是塞尔柱主战派的一员,所有他看到的东西都将支持他自己的观点。 但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眼睛就完全没有作用,甚至会给他提供错误的情报。 赵祯收起了所有负面的情绪,三才忽然之间发现,官家一点怒意也没有了,表情和善而冷静,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礼单倒是挺长的,国书朕也瞧见了,朕只是希望黑汗能收敛一点,毕竟是你塞尔柱的狗,若是咬伤了朕的于阗,朕不会去找狗算账,而是会去寻它主人的麻烦。” 这话非常难听,把一国比喻成狗本就是极大的侮辱,但黑汗的使者不在自然不会有人去追究,可所有人都从赵祯的话中听出了不满。 塞尔柱是黑汗的主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没有塞尔柱就没有黑汗现在的地位。 对于阗的挑衅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赛贾尔不打算否认,而是笑着回应道:“启奏陛下,黑汗并不知晓于阗已经成为大宋的附庸……” “不是附庸,于阗现在就是大宋的疆土!也亏了黑汗的攻伐,让尉迟氏看清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下定决心献土与大宋,他现在已经是大宋的忠义王了。” 赛贾尔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开口道:“黑汗不知于阗是大宋的,贸然进攻伤了和气,还望大宋皇帝陛下宽恕。” 赵祯瞧见了赛贾尔的表情,笑着开口道:“黑汗的事情塞尔柱何须劝解?此事乃是大宋与黑汗之间的问题,理应有黑汗使臣澄清,但黑汗并未派遣使臣而来,其意自明!” 赛贾尔还欲解释,却被赵祯打断:“我华夏之地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黑汗挑起战事,难道不知于阗乃大宋之土?或是说他黑汗的主人是个蠢材?” 赛贾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显然宋帝国的皇帝是知道黑汗的背后是塞尔柱,这话说的阴损了一点………… “既然塞尔柱的使者和黑汗颇有渊源,那朕就请你代劳,回朝的时候顺便告诉巴依塔什,战争什么时候开始是他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朕说的算。” 赵祯的话让赛贾尔猛然抬头,显然大宋皇帝挥兵黑汗已成事实,完全没有退让的可能了,之前听说宋人出兵黑汗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绝对是真的! 心中的猜测在得到证实后,赛贾尔非但没有慌张,还有一丝兴奋在其中,大宋对黑汗的用兵完全可以成为塞尔柱的借口,这样一来塞尔柱东进的计划便可以天衣无缝的实施。 至于黑汗王朝,让这个属于塞尔柱的附庸…………让它和于阗一样成为主人的一部分不是很好嘛?! 一场宴会有些不消停,本事赵祯带着外族使者同赏上元佳节的,但却变成赵祯和赛贾尔之间的对话,也成为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对话。 在辽朝的使者一句话不说,他发现自己到了大宋之后根本就没人在乎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但他也不是全无收获,眼下大宋和黑汗开战的消息就是他所关注的,这个消息对辽朝来说实在是极好! 而金焕辉看向赛贾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居然敢挑衅大宋?莫不是没瞧见过大宋的可怖! 一场宴会活生生的变成了战争的序曲,赛贾尔走的时候居然还很满意,心情不错的样子即便是三才都能看得出来,他有些纳闷,这外邦使者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赛贾尔的离开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辽朝使者可不打算离开,他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递上了国书的同时,还递上了一个木制的圆筒:“启禀陛下,此乃我大辽的国书和贺礼。” 虽然如此说,但他的眼神颇为古怪………… 赵祯摩擦着手中的木制圆筒,着是当初他教给她的一种密码筒,里面是草纸书写的信件,只有密码才能打开,否则草纸变回被其中的酸给腐蚀的一干二净。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被“掏空”的亚历克斯 对于萧挞里给自己密信,赵祯并不惊讶,因为当初教她这个法子就是为了能收到她的来信,但等待是漫长的…… 赵祯本以为她不会来信了,但没想到居然是在上元节的时候收到,难道是节日礼物? 密码筒很轻,这是用最为轻省的材料所作,为的是能轻易的销毁其中的信件,所以一路上辽朝使者特别小心,直到交给赵祯的时候才彻底松开了一口气。 赵祯看了看他,此人是萧家的心腹子弟萧忒孜,虽然不知赵祯与萧挞里之间的暧昧之事,但却足以担此重任,守口如瓶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赵祯合理的给予了萧忒孜以赏赐,并且把密码筒交给了三才,而这一切都被金焕辉看在眼中。 大宋皇帝和辽朝皇帝有密信往来?! 这对金焕辉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消息,使臣不单单是使臣,更是情报人员,若是没有一双机敏的眼睛和灵活的脑袋,被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虽然金焕辉不知道密信中的内容是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的判断,他认为辽朝和大宋之间可能已经达成某种协议,大宋对黑汗用兵定然要和辽人保持和睦。 宋辽之间的关系和睦对于高丽来说实在是极好的! 在俩个王朝之间生存的高丽并不容易,要充分的发挥墙头草的特质,辽朝强大则依附辽朝,宋朝强大则依附大宋,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而宋辽之间和睦相处,对于高丽来说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金焕辉松了口气,这两个“祖宗”终于消停了………… 上元夜宴相当精彩,既有大宋对黑汗宣战,又有宋辽和睦之处,来贺的使臣之中大部分事不关己,只是希望从大宋获得更多的好处罢了。 然而来自罗马帝国的使者,也是赵祯的老熟人亚历克斯却从中发现了机会,一个对罗马帝国扩展极好的机会! 东方的宋帝国对中亚的阿拉伯王朝交恶了! 虽然不是直接与塞尔柱发生冲突,但却对***统治的黑汗发动了战争,而另一边神圣罗马帝国的十字军东征陷入了僵局之中。 随着塞尔柱王朝的兴起,随着阿巴斯被塞尔柱的统治,阿拉伯世界愈发的强大,文化,宗教,经济上的冲突越来越多,十字军的东征也更为迫切和必要。 这时候联合东方的宋帝国对塞尔柱人进行夹击,用宋人的话来说便是天作之合! 亚历克斯不禁赞叹,连上帝都站在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这一边………… 在宴会结束的时候,亚历克斯向殿中的内侍表达单独觐见大宋皇帝的意愿,而内侍自然把话传递给了在后殿之中伺候赵祯更衣的三才。 三才看着一身常服的赵祯小声道:“官家,这衣服刚换好,大秦使者便要求见。” 大秦二字一直是汉家王朝对丝绸之路的终点,欧洲帝国的统称,虽然知道不妥帖但赵祯也懒得去纠正,反正外族在大宋境内的叫法已经固定,无论王朝替换,都之统一称呼,这倒是省去很多麻烦。 “宣他觐见……” 赵祯心中得意,他为何要当着所有使节的面宣布对黑汗的战争? 当然是要从中获得利益相关,这不,亚历克斯便找来了? 虽然黑汗对于罗马帝国来说远在千里之外,但却并不影响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之间的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大宋和罗马之间的关系本就因为利益相关而相处的不错?虽然赵祯把它当做未来的敌人,可并不阻碍现在的合作。 亚历克斯从容的进入后殿,表情相当的缓和,并没有第一次见到赵祯那般的紧张。 这一点让三才都赞叹有嘉,一般的外朝使节在见识过大宋的强大后都会不自觉的对官家异常敬畏,他还记得亚历克斯第一次见识神都城之后的表情,第一次见识官家的表情。 “高贵而尊敬的东方统治者,宋帝国的无上君主,大宋的皇帝陛下,请您接收我最崇高的赞美!祝愿您的帝国如太阳一般昌盛,永放光芒照射四方!” 三才稍稍的哆嗦一下……这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是令人受不了,即便是三才都感觉浑身难受,更不用说赵祯了。 虽然浑身其鸡皮疙瘩,但赵祯依旧面不改色,露出谦逊的微笑:“也同样祝愿神圣罗马帝国繁荣昌盛……你单独觐见可有要事?” 显然这是废话,但亚历克斯再度拍上马屁:“陛下英明!您的…………” “有事说事!” 赵祯实在是受不了了,若是这么矫情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事,他还等着去看萧挞里的密信,密码筒装在袖子中已经许久了,心中痒的不行………… “尊敬的陛下,神圣罗马帝国与大宋的关系极为融洽,两国虽然远隔万里之遥,但却如同兄弟一般,如今黑汗挑衅大宋,其背后乃是塞尔柱人的嚣张与跋扈!” 亚历克斯稍稍顿了顿,见赵祯表情如常,心中有些失望的开口道:“但这不光是对宋帝国,塞尔柱人自从入主阿巴斯王朝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对贸易路线大加垄断…………” 听到这里赵祯便知道亚历克斯已经上钩了,没错,塞尔柱人对贸易路线的垄断才是致命的,断了别人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朕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贵国皇帝的意思,但你们需要耐心!大宋现在与黑汗开战,但却并没有对塞尔柱人开战,宋与塞尔柱之间相隔甚远。你们也知道,黑汗的背后便是塞尔柱,而朕打算灭国黑汗就需要有人能暂时牵制住塞尔柱…………” 多么赤裸裸的对话,亚历克斯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大宋皇帝了,这是让神圣罗马帝国出兵,牵制住塞尔柱王朝,让他无暇顾及黑汗。 亚历克斯不傻,看似非常公平的事情事实上却是让神圣罗马帝国先对塞尔柱开战,而宋人进攻黑汗………… “这……这……” 亚历克斯这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赵祯再次笑道:“这对大宋其实没有什么影响,即便是你们不去牵制塞尔柱,朕的大军攻伐黑汗也不会受到影响,但为了让塞尔柱消停一点,朕也只能以大宋商品的代理权作为安抚的工具了。” ………………………… 走出大宋皇宫宫门的亚历克斯回首瞧了瞧这巍峨高大的宫宇,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无力感,即便是毒药他也要喝掉,不得不妥协,宋人皇帝拿捏了自家陛下最为希望的东西。 谁说他是天上的神明?简直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此时的亚历克斯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女帝 在打开密码筒的时候赵祯做过多次想象,猜测里面的信件也许是萧挞里游说自己宋辽之间和平相处,或是拖延时间的话语,又或是警告甚至是威胁。 但当他打开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话语是那么的激烈,或者说是热切,完全体现了一个草原女子对情郎的思念之情,幽怨之意更是让赵祯心中升起怜惜。 很难想像一个御姐气质的女人,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辽朝的女帝居然能有如此欲女的一面,看来自己给她的密码筒起到作用,在起到作用的同时也成为两人互诉哀肠的桥梁。 赵祯以为自己在精神上已经征服这个女人了,可实际上萧挞里给他的意外完全不止这些,无论多少的情话,无论多少的思念,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是大辽的太皇太后,并且要称帝了! 看到最后的结尾时,赵祯震惊的站在原地,近一个时辰没有缓过神来,而一旁的三才小心的靠近:“官家?官家!您这是怎么了?” 赵祯看了一眼三才,直到把他看毛了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三才没错吧?” “当然是奴婢了…………官家这是什么了?” 赵祯只觉得有些不现实。 萧挞里要称帝的消息简直就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把赵祯心中的所有理智轰炸的粉身碎骨,历史的轨道早已经改变,但一切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严重违反历史的大事件发生。 当然在赵祯看来,大宋与黑汗的战争,与东西方之间的战争也是合情合理,帝国扩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出现摩擦和战争,尤其是塞尔柱那般宗教信仰强烈的国家。 但萧挞里称帝一事完全打破了赵祯的想象力,周武之事难道要在历史上再次上演? 女人称帝者,华夏数千年史书中唯有武曌一人! 她是华夏历史上唯一受到史书承认,历史承认的正统女皇帝…… 而现在,就在上百年后,萧挞里这个契丹的后宫也要站上权利的巅峰,坐上帝王的“宝座”! 这事情太过惊人,也让赵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成就了萧挞里? 这个女人为了辽朝的江山社稷,疯狂的拼尽全力,做出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诚然,现在的辽朝确实到了万急之时,皇族的耶律氏已经彻底衰落,而后族的萧氏却中兴而起,大辽朝堂的半壁江山落入萧氏之手,后族成为辽朝最强大的贵族,没有之一。 这个由草原游牧民族组成的王朝信奉强者,兴奋强大的力量,至于女子……在这个偏向母系社会的王朝之中,地位并不完全输于男子。 萧挞里在辽朝大厦将倾之时做出了作为正确的选择,以最迅捷凌厉的手段统治了西域,并且在对宋的战争中赢得了胜利,鼓舞士气的同时也打击了赵祯前进的脚步。 她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也不过分,于是她便有了“成神”的潜质,契丹百姓视她为白马之神,犹如他们的祖先,骑着白马的仙女。 契丹人对萧挞里的崇拜并不比大宋百姓崇拜赵祯要来的少,甚至更多,更强烈。 赵祯颓然坐下,看着满天星斗出神,他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有一种失落,仿佛是失去了自己远在辽朝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认,萧挞里临朝称制已经完全不是问题,现在也是她称帝的最佳时机,辽朝的国内环境,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都已经满足她称帝的可能。 女帝,一个多么高不可攀却又有着无限吸引力的东西。 赵祯忽然发现,自己的女人当中,萧挞里是最为疯狂又是最为强大的一个,要想彻底征服萧挞里,其难度和征服整个辽朝一般。 望着漫天星斗,赵祯伸手遥指北方,缓缓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在三才惊讶的眼神中高喊:“不愧是朕的女人…………牛逼,牛逼了!” 虽然称帝的计划没有出现在辽朝的国书之中,但在密信中写出来也是一样,这就是在明确的告诉赵祯,她不会妥协,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带领辽朝和大宋抗争。 赵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就是个执念的疯子,也是一个强大的“女王”若是她真能成就帝位,赵祯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征服她了。 在权利的道路上,这个女人成长的速度惊人,并且赵祯相信,就在自己阅读来自萧挞里密信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发动政变,或是说她已经成功了。 的确………………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也是在高贵的皇宫之中,只不过却是辽朝上京的皇宫之中,萧挞里穿着天子衮服,腰间悬挂着和赵祯佩戴极为相似的“天子剑”站在了龙眉宫之中。 这座宫殿乃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所建,亦是辽朝祖殿的象征,身为太皇太后的萧挞里一身衮服出现在这里,殿中的侍者惊骇的说出话来。 龙眉宫不是前朝,乃是帝王的施政之所,亦是辽朝皇宫中最为神圣的地方,自从太祖立此地为施政之所后,后宫女子外戚,群臣非机要不可靠近。 而萧挞里却一身衮服的出现在了这里,腰间还要代表天子权利的宝剑。 四周忠于耶律氏的宫分军上前阻止,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只能拦住萧挞里的仪仗,并且是逾越的仪仗,但却不能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后果不堪设想。 宫中的皮室军,宫分军,侍卫亲军大多是萧家的人,但也只有龙眉宫附近依旧保留了耶律氏的人。 占据绝对优势的萧家人一路以碾压的方式抵达龙眉宫,却没想到在这里受阻,耶律氏的人带着绝望的表情,用肉身迎接刀剑,代表帝王,代表耶律氏的皇帝神宝就在龙眉宫中! 萧挞里发布的每一项旨意都必须加盖皇帝神宝才能生效,虽然她是临朝称制,虽然她是辽朝的权利拥有者,但却要以皇帝的名义,以耶律氏的名义…… 一场争夺的结果不言而喻,萧氏人多势众,击溃耶律氏的人不过是时间问题,即便拼死抵抗也摆脱不了以卵击石的事实。 每一场宫变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胜利者拥有重写史书的权利,但却改变不了宫变的事实。 萧挞里夸过了血流成河的御阶,血水顺着台阶留下,就像一座小小的瀑布。 血色的脚印一直从院子延伸到了正殿之中………………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赵祯的注意力 历史上的又一位女帝出现了。 这被大宋朝臣们看作是乾坤颠倒,牝鸡司晨,至于辽朝江山是否稳固,这一点没人去在意,因为在礼法上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萧挞里称帝,号曰“圣天皇帝”国号曰“大契丹”。 大契丹,这是辽太祖立国时的国号,之后才改为大辽,而现在不过是改回去了而已。 国书通达天下,醒以万邦,一时间举世震惊,世人为之咋舌,原本赵祯以为辽朝会出现巨大的变动,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大宋驻契丹使臣发来消息,契丹安定,万民拥戴矣! 显然这是民间基础已经聚集到了水到渠成个的程度,是啊!契丹百姓视萧挞里为白马女神,在这个母系社会中萧挞里这样有能力的女人登临帝位确实不算什么。 从耶律宗真之死开始,辽朝一直就在萧挞里的控制之下,即便是有耶律洪基继承皇位,幕后的掌权者依旧是萧挞里。 这是整个辽朝都知道的事情,事到如今不过是把最后的遮羞布扯掉而已,又有什么好惊奇的?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微微苦笑,看来是自己成就了萧挞里,成就了她今天的地位。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赵祯始终觉得有些梦幻,蝴蝶效应就是这么的神奇,你做了一件事,所导致的后果都会随着时间从进行而出现。 赵祯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同一时代的辽朝。 大契丹的国书早已在大宋传开,大宋的百姓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居然登基称帝了,周武之事再次上演,这对大宋来说是好是坏? 没人能说得清,但有一点是共识,大宋绝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王语嫣是没由来的躺枪,身为中宫皇后的她被御史盯得死死的,辽朝的前车之鉴放在那里,大宋的后宫必须要远离前朝,不得干政已经是最基本的限制。 乾宇元年的年关之后,发生了两大事件,一者大宋对黑汗用兵,让人始料不及,二者辽朝改朝换代,从大辽变成了大契丹国,萧挞里以女儿身登临帝位。 这可让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多了许多谈资,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 周武的前车之鉴还在,不过三百多年的时间再次上演,这简直是天下奇闻,但来自辽朝,不,应该说是大契丹的商贾们却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在他们看来,圣天皇帝乃是顺应时势,本就应该是称帝之人,至于女儿身又如何?在契丹,女子的地位可不比男人要低,只有目光短浅的汉人才会这么想! 赵祯坐上乾宇殿的御座之上,百官们出奇的沉默不语,怎么说呢?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们到现在还没反映过来,只有一句牝鸡司晨来形容契丹如今的情况好似并不妥当。 礼部的官员最有发言权,华夏之礼亦是历代正统之礼,礼部执掌礼法,自然是最佳人选,当所有人看向欧阳修这位礼部尚书的时候,他却非常的冷静。 在朝堂中寂静无声的时候,缓缓出班道:“陛下,辽后称帝,此非世间无有,自有周武之出处,神龙之变犹在,非无礼可依也!” 欧阳修的话一出,朝中官员便无话可说,是啊!虽有周武称帝,却也有神龙之变,最终还不是李唐复辟,唐宗中最终还是得到了天下。 乾宇殿中的朝臣们明白了欧阳修的意思,萧挞里称帝并不可怕,历史上也有武曌嘛!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契丹皇族耶律氏复辟,她当不了太久。 赵祯看着欧阳修以及大宋的朝臣,心中是一万只羊驼奔驰,他担心的是这个嘛?辽朝谁但皇帝和他有什么关系?! “朕并非担心谁登临帝位,也不去在意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朕在意的是她的能力!周武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尔等也不瞧瞧她称帝之后的大唐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赵祯起身离开御座,声音中带着怒意:“武曌者,则天大圣皇帝,天授元年自立为帝,定都洛阳,建武周而废李唐。 在位前后,虽大肆迫害李唐宗室和大臣,兴起“酷吏政治”。但却是为了巩固其治下! 虽是一介女流却带着她的大周走向治世!为何?因其明察善断,多权略,能用人。又奖农桑,改革吏治,重人才,重科举,贤才辈出。虽晚年逐渐豪奢专断,渐生弊政,但却不可忽视其才能!” 赵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并不担心萧挞里称帝之事,只是担心她的能力得到全面发挥! 直至称帝之前,萧挞里还只是站在幕后,有一层遮羞布在,耶律氏还能有一点制衡的能力,可现在,萧挞里称帝之后,便是辽朝的一次资源整合,她得到了辽朝百姓的支持,耶律氏不得不从。 她没有扶持萧家的人上台,更没有让萧家的人谋权篡位,而是自己“亲力亲为”自己操刀成就了帝位,这个女人的手段和心机实在太过惊人,最要命的是她的魄力完全不属于男子。 现在她登临帝位,整个辽朝易主,虽然还是大契丹,却是以种族为国号,所有的契丹人都会拥戴,赵祯相信以萧挞里的手段,耶律氏想要复辟,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萧挞里获得了正统皇帝所能拥有的所有权利,兵权,政权,财权全部集中在了她的手中,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心机的女人手中。 这恐怕是她对抗大宋的第一步,也是开始。 赵祯忽然发现,她挑选政变的时间太过巧合,刚好是自己发兵黑汗的时间,这样一来,大宋完全没有时间去顾及辽朝的政变,更不可能出兵伐辽,至于打着“顺天应时,铲除妖后”的旗号更是不可能。 这个女人真是让赵祯又爱又恨,她显然是猜到了大宋会对黑汗用兵,上元夜宴时赵祯才正式决定出兵的,辽朝的使者传递消息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所以这个女人早在政变之前便已经猜出自己要用兵黑汗了?! 这才是最让赵祯心惊的地方,萧挞里的眼光相当惊人,完全不输与任何一位才能卓著的战略家。 回想起那份密信,赵祯只能在心中苦笑,开头的情话也许是真的,但最后的内容才是本质,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对自己的了解已经相当透彻。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剑气冲牛斗,横扫西北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祯觉得萧挞里已经能做到知己知彼了,但他还并不会去在意,现在的辽朝即便是繁荣如辽圣宗时一般,也不会是大宋的对手。 因为萧挞里的即位称帝,辽朝可能变得强大,这一点赵祯不否定,但若说辽朝和大宋之间能有一战之力,这也是不可能。 知己知彼的不光是她萧挞里,赵祯同样也了解他的对手。 赵祯知道萧挞里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登临帝位,可以说这一举动彻底的解决了她的所有后顾之忧,并且还能整个辽朝的所有资源。 赢得民心的她获得了整个契丹人的支持,同样也使得草原上的各部明白,大契丹是她萧挞里说的算,之前以她自己的名义定下的协议依旧能得到有力的保障。 赵祯在乾宇殿中说的话让朝臣们恍然大悟,这时候不是关心辽朝“谁家天下”,而是该关心萧挞里这位“圣天皇帝”的才能时候堪比武曌,以及大宋该作何反应。 欧阳修再次出班道:“陛下,契丹皇帝登基,虽继辽朝之国鼎,却属改朝换代之举,亦算是“开国之君”我大宋…………” 他说不下去了,话已经很明显,该不该派遣使臣前往? 这才是这次朝会的重中之重,大宋与大契丹之间的关系时候应该保持如辽朝一般?或是有什么变动?要不要利用这次机会对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声讨? 摆在赵祯面前的是俩个选择,声讨她的行为可以加固大宋的正统地位,斥责萧挞里乃是窃国者,让她名不正言不顺,并且使得辽朝皇族耶律氏对抗萧氏。 若是大宋派遣使者前往祝贺,这就是承认萧挞里和大契丹的地位,在礼法上进行了承认,契丹也将成为大宋眼中的正统王朝。 虽然所有人都希望现在的契丹乱成一锅粥,但赵祯清楚,没有十足的把握,萧挞里不会贸然行事,更不会登基称帝。 望着欧阳修古井无波的眼神,赵祯缓缓开口道:“派遣使者,传递国书,大宋承认萧挞里为契丹国之主,承认其帝位!”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人觉得官家这是兵行险招,这么快就承认萧挞里的帝位实在太过草率。 但六部尚书和三省相公却明白,赵祯这是在维持大宋与契丹之间的稳定关系。 能宫变成功并且登临帝位便说萧挞里早已有备无患,她这么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时候去否定她的正统根本毫无意义,对契丹的打击不会有多大。 更为重要的一点,辽朝的遗老遗少中胆敢有反对萧挞里的人怕是早已被铲除,剩下的要么是苟且偷生,要么已经转向萧挞里而拥戴之。 有着绞尽脑汁去离间契丹稳定的功夫不如把精力用在大宋对黑汗的战争上。 随着赵祯旨意的下达,大宋的朝堂便把契丹的事情翻过去,连大宋的百姓都知道,辽朝早已是她萧挞里说的算,登基称帝与换国号有什么区别? 赵祯比所有人更清楚,辽朝还是辽朝,契丹人还是契丹人,萧挞里不过是得到了帝王的称谓,使得民心更加团结罢了。 一个早已被百姓敬仰,期待依旧的女人登基即位有什么新鲜的? 至于大宋,攻伐黑汗在即,还有闲暇去顾及辽朝一场看似变天其实连水花都没多少的宫变吗? 大宋对黑汗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赵祯的讨伐檄文传遍天下,群情激奋之下同仇敌忾,大宋的侵略战争也变成了一场正义的自卫反击战。 要么就不打,要打就要打的漂亮,以雷霆万钧之力,以最短的时间摧毁黑汗王朝,这是向世界展示大宋军力的最佳机会。 在大宋国内,黑汗早已被宣扬成了蛮夷外族,和辽朝这种大宋承认的正统王朝不同,满意外族的文化和宗教信仰都变成了“原罪”,这才是精神层面的打击。 当你的对手是一个和你一样拥有文明程度很高,受到你公平对待的敌人时,你会在心理上有一种紧张和压迫感,但当你的对手是一个“土逼”的时候,你在精神上已经碾压他无数遍了,自信这种东西在战争中非常重要。 赵祯把握的很好,没有让自信成为自大,在宣扬黑汗荒蛮愚昧的同时,也把回鹘人的战力准确的描绘出来。 蔡伯俙成为此战的转运使,虽然他不参加战斗,但位置却至关重要,朝中极少有人能担当如此重任,而狄青也被赵祯从参谋军事院中抓了出来,由他指挥这次对黑汗的灭国之战。 虽然大宋培养出来的将领还有很多,但唯有他狄青最适合主持灭国之战,和一般的战争不同,灭国之战过程复杂,事物繁多,不单单是攻杀城池就算完的,还有百姓的临时安置,战俘的处理,城防的修缮,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当地的生产生活。 赵祯要不是黑汗被灭国,更不是得到千里赤土,一片残垣断壁,他要的是毁灭黑汗王族,要的是占领黑汗的土地,资源,人口,财富! 他要征服那片土地,而不是摸去黑汗王朝………… 相比能征善战的猛将,狄青更加适合作为统帅,这段时间他在参谋军事院中可没少沉淀,西征的时候可没用他,已经把这位帅才憋得不行。 当赵祯在乾宇殿中点到狄青的名字时,他激动的表情当真是让朝臣们感慨,在心中认定狄青是最合适的人选,朝堂之上无一人反对。 兵者,要诀有四,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是大宋军队的口号,亦是军中将领的必要纲领,唯有如此才能做到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剑气冲牛斗,横扫西北狼!” 这是大宋军队征魔之战的口号,背嵬军,上四军抽调兵马供给十万人,在加上边军十二万,以及十六卫中抽调的八万人,共计兵马三十万人! 这对于大宋来说并不是庞大的数字,若是要对契丹北伐,人数最少是其三倍,并且对大宋来说还不算是伤筋动骨。 为何? 国库充盈之况,万世未有………… 是的,大宋的国库有钱,非常有钱,赵祯和包拯蔡伯俙三人简单的做过一次推演,人吃马嚼,公路运输,武器军备等等一切都算上,甚至还留下了一部分作为应对天灾的应急之用,国库中的国帑能有效负担大宋武装三百万人的军队…………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老兵回归 到了大宋这种层面的王朝,所担心的一般的不是战争的规模,而是国力。 所谓的国力包括多种多样的东西,财富,科技,人才,交通运输,等等这一切相结合才是大宋的最终力量,当然其中最不可缺少的便是老兵。 大宋在赵祯募兵与役兵相结合的兵制下,多年的征战积累之下,最不缺的便是老兵,而老兵也是军队组成的基础以及中坚力量,绝不能忽视。 相比朝堂之中的官员,这些人看似是不值一提,但他们在战争中的作用却是举足轻重,对大宋王朝,对赵祯个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赵祯太知道老兵的作用了,这些人有着相当强烈的使命感和荣誉感,稍加训练便可投入到战斗之中,无论是战场经验还是纪律性都算是新兵完全不能匹敌的。 为何?因为这些老兵都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都是在钢铁中铸就出来的精锐,大宋培养的每一位士兵的代价可是实打实的用钱堆出来。 这些老兵是大宋宝贵的财富,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的作用,平日里都是在民间过着简单质朴的生活,唯一的保障就是兵部………… 赵祯规定,所有退役士兵犯案后地方衙门可以进行逮捕,但要交到兵部的兵法司进行审判。 凡是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一旦退役,不光有军功上的奖励,更有相当高的实惠在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们能成为平民百姓的时候还有机会重新回归军伍。 军功越高,退伍之后的分配到衙门的纪律便越大,届时若是还能重上战场获取军功的话,对未来的仕途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是寻常地方官吏得不到的好处。 大宋的这种役兵募兵相结合的制度已经存续数十年,培养出的老兵不计其数,即便是到了地方上,也可在十六卫中挂职,隔三差五的参加操演。 所以并不用担心他们的战斗力下降很快,越是老兵经验越丰富,这是从战场上积累下来的财富,也是在生与死之中历练出的宝贵经验,而这些恰恰是新兵所不具备的东西。 在乾宇改制之前,参谋军事院曾经提议,把所有士兵改为职业军人,以军户约束之,这样老兵依旧是老兵,不用招募新兵进行训练,减少成本。 但却被赵祯驳回了,原因很简单,他要增加大宋的老兵储备,四年一届的役兵法,在加上有特殊表现和募兵法,使得大宋的精锐士兵藏之于民。 这次对黑汗的战争便是一次重要的实验,虽然从现役士兵中抽调了三十万人作为主力,但赵祯依旧召集老兵,以其原有建制组成了预备队。 没有那场战争是没有预备队的,一旦开战总有地方应接不暇或是出人意料,这时候投入预备队便是扭转战局的神来之笔。 从宁夏路附近的州府抽调退役老兵逐渐预备队,分别是秦凤路的西宁州,兰州,秦州,以及永兴军路的保安军,延安府,庆州等四州一府一军之地抽调,共计老兵二十万。 事实上人数远超这些,赵祯在看到并不送来的奏疏时看到的数字远超二十万人,从三军两府十四州抽调老兵近五十万,这个数字实在太过吓人,连有所准备的赵祯都被吓了一跳。 把这个数字砍半之后才传递给蔡伯俙,命三司和兵部军备司共同协助蔡伯俙完成物资调动,士兵上战场可不是只有吃穿用度,还要有车马相送,坚甲护身,利刃在手。 大宋的每一个士兵都不是炮灰,即便需要他们攻坚,也是武装到了牙齿的炮灰………… 并且大宋的军队早已脱离用脚板行军的时代,机动的马车成为战场的运输工具,但士兵们的徒步能力依旧强大,负重奔袭是最长训练的科目没有之一。 随着赵祯的檄文传遍大宋,兵部的文书也抵达秦凤路和永兴军路,地方上的衙役第一时间把文书传告在册老兵,一时间无数的老兵从工厂中,田地里,酒楼饭馆之中走出。 “徐家的老大,你这是作甚?今日不出工了?铁算盘可是扣你三日工钱的!” 走出工厂的汉子回头瞧了一样好心提醒他的人,忽然从老实巴交的人变成豪爽的汉子:“去他娘的铁算盘,那贼厮鸟就算你不旷工也克扣你的工钱,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 不单单是工友们惊讶,连刚刚赶来的铁算盘都微微吃惊,忽然气急败坏的冲上去,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不干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别忘了你当初来可是签了契约的!若是不到定期不干,可要赔俺三月的工钱!” 徐老大忽然回头,一把拉扯住铁算盘的前襟:“你个贼厮鸟给老子听好了,不光俺不干了,和俺一起来的的几个兄弟都不干了,而且一文钱也不会陪你,知道为何吗?朝廷的公文下来了,俺是西征军的人,谁敢阻拦?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木器厂,就是衙门来人俺都要走!还有你给俺记好了,若是俺这次不死,立了军功回来,你等着!” 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铁算盘”看着昔日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汉子,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猛虎给顶上,两腿不自觉的打起摆子来。 露出尴尬的笑容:“原是出征西北,好说好说,今日之事便算了,这月的工钱定然一文不少的送到你家……嘿嘿……” “铁算盘”是识相的,听人说徐老大是从上四军退下的老兵,脖子上总挂着一块铜牌牌,现在出征在即,若是自己阻拦……事情可小可大,若是衙门追究,那自己可就是阻挠西征,别说是工厂,就是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都不知道。 谁知道他徐老大会不会立功而归?就算他战死,他的袍泽若是带着军功回来报复自己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还不如结个善缘让他赶紧离开的好,免得恼羞成怒,说自己不放他走,招惹来衙门的人可就麻烦了,自己开个木器厂不容易!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一路向西 徐老大潇洒的走了,自从退伍以来他从一个刀头舔血,不惧强敌的战士变成了只能拉着刨刀对着木头反复的工人,其中的差距让他有些适应不了。 原本他徐老大乃是军中的虞侯啊!谁知退役时酒后滋事被衙门的人上报兵部,夺了军功,这让他心中痛恨自己,在铁算盘的木器厂中他从来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生怕在犯之前的错误,现在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在眼前,岂能放过? 徐老大和所有的被征召的士兵一起,赶往三定山,那是大军驻地,所有人在接到公文后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往,凡迟到者开出军籍,罚没所有军功所得。 这可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的事情,许多将士退役后发家致富都是和军功所得有关,若是罚没军工所得便也包括利用军功而得到的一切东西。 若是成为官吏,官吏的身份就会被扒掉,若是成了掌柜,一切资产都会被罚没,相当于把一个人从定点拉入了地狱,没人能受得了这样“严酷”的惩罚。 这还不算完,兵部的军法司还会治罪,或是流放或是劳役,甚至是枭首示众………… 徐老大等人是一起包了一辆马车前往三定山驻地的,一路上和他们一样的马车有很多,车夫之间熟络的打着招呼,而车厢中的老兵们或多或少的认识。 士兵就是这样,一旦入了军籍虽然退役也对军队和袍泽抱有别样的情感,大宋袍泽之情可比历朝历代都要深切的多。 为何?眼前的袍泽或许就是未来战场上的救命恩人,大宋的军阵最为讲究相互配合,今天你嘲讽别人,明日在战场上就没有人为你两肋插刀。 所以大宋的军人之间关系非常融洽,即便是喝花酒大打出手也会非常节制,玩玩还未分出胜负,便一起坐在地上喝酒了。 车马的速度非常快,沿着公路只需两个时辰便能赶到三定山,而这时军中已经整顿完毕,所有的用度皆在车上,军中的刀笔吏正在查验铭牌。 徐老大把自己的脖子上的铜牌递给刀笔吏:“有劳先生了。” 刀笔吏在军中的俗称便是先生,和他们处好关系,以后代写些家书之类的不过小事,最少在军械的发放上能给个成色极好的。 用了七八次战争的棘轮弩定然是比只用了一两次的要好?为何?每个得到军械的士兵都会被手中的军械当作是生命,用的时间越长,保养的越好,望山上的刻度越清晰。 没人会在军械上做手脚,一来逮到了便是重罪,还会被其他人羞辱鄙视,二来,你这么做就不怕别人和你一样?下次作战的时候分到同样有问题的军械? 军中刀笔吏看了徐老大的军牌一眼,又好奇的上下大量他一番:“犯了事?” 徐老大憨笑道:“滋事……” 刀笔吏笑了笑,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我说你一个二勋的虞侯穿戴如此不堪,原是被罚没了军功,这次是对西北作战,对黑汗人动刀,莫要留情,多杀些,把军功挣回来!” 五大三粗的徐老大对刀笔吏抱拳施礼道:“多谢先生教诲,俺一定挂记心上!” 刀笔吏笑了笑,一边动笔在账册上记录一边高声道:“步卒乙子营前锋虞侯徐大,领棘轮弩一副,全身步人甲一套,横刀一柄,军粮三袋,弩箭三十一…………无有外带!” 徐大又摸到了熟悉的东西,这是属于他的“另一半”而同样的,无数退役的老兵获得了兵器和装备,他们仿佛“涅磐重生”一般,迅速的在军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短暂而有力的点卯之后,一辆马车出现在徐大等人的身前,几人对视一眼敏捷的跳上马车。 因为有公路,因为三定山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军营,所有前来的人在领取武器之后便立刻上车向遥远的西北行进,在大宋的每一个州府之中都有这样的临时军营。 蔡伯俙知道赵祯用兵的基本要求,速度,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大宋的后备军,让他们在宁夏路稍稍熟悉之后便开赴于阗前线。 朝廷组织的现役军队已经在于阗集结完毕,但只有预备军抵达之后,他们才能正式的开启对黑汗的西征之战。 此战雷霆万钧,此战迅如奔雷………… 马车在公路上飞驰速度惊人,只有在抵达驿站的时候才能稍稍停歇,换马套车一气呵成。 但在抵达宁夏路的时候,徐大才猛然发现,通往于阗的道路不再是公路,而是两条很在黄沙尘土之上的铁轨………… 三十万大军抵达宁夏之后,便全数投入到了铁轨的铺设这种,这条铁路不是大宋最长的,也不是最为崎岖的,但却是最为铺设最为困难的铁路。 这两条铁轨是蔡伯俙的“秘密武器”,他知道赵祯不光要对黑汗用兵,在将来还要对塞尔柱人发动进攻,有了铁轨之后,即便是没有火车,马拉车厢依旧能完全大量的运输。 有钱就是奢侈,千里的铁轨从宁夏路的兴庆府一直延伸到了于阗的于阗城中,没错,于阗的路治就在于阗城,因此得名。 于阗为何被赵祯看的如此重要? 不光是因为这里是对抗***东进的前线,更是因为这里正好在塔里木盆地之中给,它华夏境内面积最大的内陆盆地。 盆地处于天山、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一半在大宋控制的于阗,另一半在大契丹控制之下的西域……盆地边缘是与山地连接的砾石戈壁,中心是辽阔沙漠,边缘和沙漠间是冲积扇和冲积平原,并有绿洲分布。 大宋若是能得到这片土地,将会有一大片的农业耕种地出现! 喀什噶尔河、渭干河等也汇入塔里木河,后因灌溉耗水过多,与塔里木河间已断流。水源充足的山麓地带已发展为灌溉绿洲。 这里光照条件好,热量丰富,能满足中、晚熟陆地棉和长绒棉的需要。 昼夜温差大,有利于作物积累养分,又不利害虫孳生,高产稳产区。瓜果资源更不用说,极其丰富,后世著名的库尔勒香梨、库车白杏、阿图什无花果、叶城石榴、和田红葡萄等都产自这里。 赵祯极少做出没有投资的战争,不能够从战争中获得好处,发动战争的意义何在?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蔡伯俙的能力 大宋的三十万大军在于阗城已经集结完毕,这其中就有原本在这里的边军十二万人,是他们打退了黑汗王朝对于阗的进攻,守住了大宋的疆土,保护了于阗的百姓。 对于这些英勇无畏而战斗的将士们,赵祯给予了他们很高的荣誉,凡是参战的将士都会得到一块由兵部颁发的纯铜奖牌。 看似这小小的黄铜勋章并没有什么价值,但事实上却是证明边军将士英勇的表现,实质化的东西往往能比单纯精神上的奖励要来的更加贴切。 荣誉这种东西怎么嘉奖?除了物质以外赵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比这更为合适。 铜制的勋章是精神与物质奖励的体现,有了这一小块勋章,便是有了证明,证明他们参加过一场英勇卓绝的战争,也是他们从军价值的体现。 谁若是还敢说他们是厮杀汉或是战力不行,一块朝廷办法的勋章便能证明一切。 因为这块勋章的名字就叫“勇气勋章”奖赏给帮助于阗对抗黑汗人入侵的最英勇战士! 这是一种刺激,精神和物质上的刺激,对于大多数将士们来说,心中的嫉妒是非常明显的,边军打退黑汗人的进攻是不容易,可是他们是来干嘛的? 三十万大军集结于此,可不是来善后的,他们是来反攻黑汗,灭其朝食的! 同样是负责攻灭黑汗,边军们已经得到了相当丰富的奖励,而其他的将士们却没有得到,这在心理上便出现一种不平衡,当然也只是嫉妒而已。 男儿在世,沙场建功,少了多少功劳,战场上捞回来便是,而狄青坐镇军中第一个发布的消息便是,全军上下,无论士兵还是虞侯,无论校尉还是主将,官家全部论功行赏,无出其右! 这可大大的刺激了全军将士,人的本能就是逐利,商人逐利,工人逐利,农民逐利,连士子都摆脱不了逐利的命运,狄青非常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当他第一时间得知大宋要攻伐黑汗的时候,他便向赵祯要了两样东西,第一个是蔡伯俙,第二个便是军功的勋章。 蔡伯俙给了狄青以强大的后盾,无数的物资从大宋远远不断的运往于阗前线,这是相当难得的,狄青最为看重蔡伯俙的地方就在于此,不知为何,他做事总能最优最快,让人感叹他的手段精巧。 换做是别人,狄青相信绝不会有蔡伯俙的速度快,他要的士兵,军械,物资,一切的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狄青是正经的军旅出生,他知道要把庞大的物资和将士运送到前线有多难。 但能如同蔡伯俙这般,有条不紊,乱中有序的大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虽然他也能把后勤搞的很好,但以蔡伯俙相比是真的不如。 三十万大军已经整军完毕,这不算什么,他们都是从神都城一路出发的,可这三十万大军在于阗前线等了不过数日的时间,便有远远不断的预备军将士出现在这里。 并且是装甲俱全的出现在这里,连手中的兵器,干粮都是没有错漏的,这样的效率让他吃惊。 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二十万后备军已经出现,按照眼下这种规模,大宋的灭国黑汗之战已经可以开始了,这样的速度别说是黑汗国的人想不到,便是于阗的百姓也想不到。 蔡伯俙到了,他是在天色快黑的时候跟着数千后备军一起出现的,狄青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怀疑蔡伯俙快不行了,整个人的气色差的厉害,甚至连御医王唯一都跟在边上。 这小子还真是怕是,连王唯一这位号称大宋第一国手的神医都拉上了,可见他是怕死的,狄青忍不住小声对王唯一问到:“王神医,蔡小子不会有事吧?” 王唯一看了一样蔡伯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要不了命,这位蔡转运使因为贪图口舌之欲,在宁夏路吃了一些生旋肉得了痢病!” 狄青望向蔡伯俙的眼神略带恼怒:“你这小子真是气煞我也…………明知本帅军情紧急,到了这却………你这是来作甚?!” 蔡伯俙虚弱的笑了笑:“狄帅清楚嘞!” 狄青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胡须,望着死狗一样的蔡伯俙微微感慨道:“你这保命的本事当真是不得了,没人能抓住你的一点把柄!” 蔡伯俙两手抱在一起在胸前晃了晃便算是拱手了:“哪里哪里,狄帅客气了!” 狄青哼了一声就走,他知道了,蔡伯俙这小子是靠不住了,故意在这里“装病”还假戏真做了,可见他是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之后便开始装死狗,一点事情也不想粘在身上。 蔡伯俙基本上就是坐镇后方了,想让他前进一步都不可能,他是转运使,虽然根本没有参与战争的需要,他是随军转运使,只需要负责大军的后勤保障就好。 狄青知道自己不能强求蔡伯俙上战场,但说实话他觉得蔡伯俙可能回事一个极好的主将,数十万人和百万的物资都能被他指挥调度的井井有条,何况万余人的军队呢? 狄青和蔡伯俙之间的计较对于站在边上的王唯一来说很正常,他虽然不是朝臣,但在朝中时间也不短了,统领御医院和户部下属的医者院的他消息其实比别人灵通,什么人能不生病?什么人生病能不看一生? 但王唯一不愿搀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攻伐黑汗就如同一块大蒸饼,自己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能保证大军之中不出现疫病,功劳便是极大的了。 随手扔给蔡伯俙一个竹筒,里面的药丸发出咚咚的声音,王唯一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你想什么时候康复便提前两天服下此成药…………你确定要这样?” 蔡伯俙点了点头,露出虚弱的笑容:“当然要装到底,但以防万一,若是真需要我的时候,也难辞其咎啊!” 王唯一点了点头:“你的事情还没完,把腹内之兵,之物转运于阗才是开始,如何保证出征各路大军皆有充足之粮草,军械?还需你亲自施为,别人靠不住。” 蔡伯俙点了点头:“所以我装不了多长时间啊!明日狄帅便挥兵西进了,我还真的闲暇不得几天……”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疏勒悲歌 出乎蔡伯俙的预料,在二十万预备军抵达的第二天一早,早已在于阗集结完毕的三十万大军便在狄青的指挥下如狼似虎的扑了出去。 三十万大军应该是相当臃肿的军队,但他们却不同,狄青没有舍弃了可供多人乘坐的马车,而是命将士们乘坐战车前往鸦儿看。 这里是于阗边境上最后一座城池,虽然这里已经成为废墟,但大军到了之后便派人修缮,因为鸦儿看的地形太过重要,黑汗人在惊慌撤退之后,居然毫无顾忌的把这座军事重地丢弃了,直接回到了黑汗的疏勒城进行整顿。 这在大宋将士们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而在狄青眼中却是黑汗人的一个致命错误。 鸦儿看之所以有如此古怪的名字,乃是因为少年骁勇善战者为鸦儿,看不过是这里的百姓的语气词而已,读作鸦儿坎才最为合适。 城池并不高大,但在城池的西北部却是一片高高的悬崖,这是一座矗立在悬崖上的边关锁钥! 在天气晴朗之下极目远眺,甚至能隐约看到疏勒城的影子,简直是大宋最为理想的屯兵之地,三十万大军在这座小小的鸦儿城驻扎下来,而狄青却并未打算止步于此。 兵贵神速,动若雷霆,这时候的黑汗人刚刚撤军没有多长时间,而大宋征讨黑汗的消息怕是刚刚传递到黑汗的国都,传递到黑汗皇帝的手中。 狄青现在有什么?一座地形险要的城池,一条平坦的进攻路线,三十万虎狼之兵跃跃欲试,这是战争最为理想的条件! 转头对传令亲兵吼道:“你现在便去于阗,把蔡伯俙那小子从那逍遥的地方给本帅带过来,所有军械粮草包括那二十万后备军统统调遣到鸦儿看!” 亲兵得令,抱拳而退,没走多远便听见狄青的再次怒吼:“若是他不来,捆也要把他捆来!” 是夜,三十万大军从鸦儿看冲出,在抵达输了城外之时如潮水般分散,兵分三路绕过疏勒城分别攻取位于其后的上阿图什和下阿图什。 为何狄青如此迅速的攻伐黑汗,为何他要让蔡伯俙带着后备军抵达鸦儿看? 因为他要彻底剿灭从于阗退走至疏勒城的七万黑汗军队,上阿图什和下阿图什被夺下,也就意味着疏勒城的退路彻底被切断,他狄青要全歼疏勒城的七万黑汗军! 这是一场突袭战,也是一场不对称战争,狄青这次简单粗暴的把三十万大军编为前中后三军,每军十万人,前军由“王铁鞭”之名的王圭担任主帅,后军为曾经担任海东都护府都护的石元孙担任主帅。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而且都对外族有过作战经验,虽然不是对付黑汗人,但狄青相信他们既然能应对辽人的骁勇,和倭人的狡诈,自然能应对黑汗人。 前军和后军共计二十万人切断了疏勒城的后路,而狄青率领十万人对疏勒城展开了进攻。 事实上疏勒城对于汉人来说并不陌生,东汉初年匈奴征服西域时,猛将耿恭孤军即坚守于此地,疏勒城傍临深涧,可以倚险固守,耿恭只有百余人却能依靠此城抵御万余人的匈奴骑兵,可见地利之奇险! 而狄青,根本不打算派兵直接攻伐疏勒城,明知是险地为何要让将士们用人命去填?十万人攻取七万人驻守的城池,派遣士兵颇为不理智。 最好的办法不是攻城,而是把他们逼走,当年耿恭以涂抹毒药的弩箭作为神箭吓唬匈奴人,如今狄青也有一个不错的唬人手段。 派遣军中猛士立于疏勒城前大吼:“我等乃华夏天朝之军,军中有雷霆之器!可使尔等之糜如齑粉!速速投降方可不死!” 疏勒城的守军定然是不相信的,神器?若是你大宋有神器,辽朝还不早已被你灭了?可现在西域还在辽人手中,你的神器在哪呢? 再说当初黑汗大军攻伐于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用?骗三岁小儿呢! 狄青料到疏勒城的黑汗军不信,冷冷一笑的挥手。 当隆隆的火炮声响起,当呼啸的炮弹带着毁灭的力量砸在疏勒城的城池上,这座扼守天山南北通道的险要城池在颤抖中发出一阵悲鸣………… 一发炮弹刚好击中疏勒城的城门,厚厚的包铁城门在一声巨响后四分五裂,火炮的威力展现的淋漓尽致,黑汗军上下大惊,瞠目结舌道:“宋军果有神器也!” 即便如此狄青也没有派遣军队大举进攻,而是不断的向前压进,以远程的火力不断的进攻疏勒城,城池在颤抖中摇晃坍塌,化为齑粉。 这是毁天灭地的力量,震撼着古老而又遥远的土地。 城墙倒塌,黑汗人在绝望中完全没有战力,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看得见的敌人并不恐怖,但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敌人却让人心生畏惧。 宛若神力一般的进攻,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黑汗人在绝望中挣扎,他们别五选择,只能紧紧的拥挤在一起,在北方的城门处“抱团取暖”最终向后撤退。 战斗的意志在火炮展露狰狞之后便被摧毁,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可怖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无人能心生抗拒之心,有的只是无限的恐惧。 事实上看似崔跨拉修的力量并不能毁灭疏勒城,狄青知道火炮的威力和它的震慑,于是乎他把这些火炮当作击溃黑汗人心理屏障的利器,而不是破城的利器。 这一招效果显著,黑汗人终于撤军了,他们慌不择路的从疏勒城完好的北门撤出,面对的却是狄青早已部下的伏兵………… 满天的箭雨如同黑云,一朵朵的从宋军的军阵中飞起,又一朵朵的从空中落下,落在了黑汗人的军队中,皮制的铠甲被洞穿,轻木的盾牌被击穿,即便是铁皮的盔甲和盾牌也在这狰狞的箭雨下显得力不从心。 但包围并不是全面的,宋人的方向之中有一块空地,在这个备受打击,无数人倒下的箭雨之中,这快空缺就像是一条逃出生天的通途,黑汗人已经失去了理智,鼓足最后的勇气冲向那里。 逃出生天,后方的宋军并未追赶,而黑汗人更是不敢停留…………但命运总是如此作弄人,他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帮你关上了一扇窗…… 上阿图什和下阿图什已经被二十万宋军轻松拿下,所有负隅顽抗的黑汗人都变成了宋军将士们手中的军功,而他们此时正严阵以待。 盾牌被举起,长矛轻轻的搭在盾牌的最高点,棘轮弩的绞盘被拉到最低,箭矢上散发着幽冷的放光,而宋军面对的却是刚刚逃出生天,疲于奔命的疏勒城黑汗军…… 一群如难民一样的军队遇到了人马具甲的宋军,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黑汗军中不知是谁唱起了悲凉的歌声,包涵了***特有的发音带着难以述说的悲切。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从一个皇帝到另一个皇帝 萧挞里刚刚坐上她的帝位没过多久,便遇到了大宋出兵攻伐黑汗,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宋军出兵三十万之多,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黑汗虽然也是一个边陲强国,但大宋却犯不着动用如此多的兵甲,三十万大军,一路上人吃马嚼便是惊人的用度,何况这个王朝的军队更是依赖后方。 忽然萧挞里笑了,她在笑自己的天真,他赵祯之所以这么做,目的还不显而易见吗?就是让自己知道,现在的大宋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繁荣。 这虽然是对黑汗的用兵,但同时也是对大辽的警告,现在的大契丹完全不是大宋的对手!这个男人还真是嚣张的无以复加,想到这里,萧挞里的心中居然升起一股甜蜜,自己看中的男人果然是有大气魄。 他必然是知道大契丹不会看着大宋轻而易举的攻伐黑汗,眼下这种情况便是在考验她,赵祯或是真的对大契丹有所防备,或是根本就在耍诈! 萧挞里看着桌上的舆图笑了笑,这幅舆图乃是她派遣密谍装扮商贾千方百计收集而来,也是她效仿赵祯的手段之一,当初她为了了解大宋,了解赵祯可是没少下功夫。 “是真是假,朕一试便知,如此明显的事情,难道你还想藏着掖着不成?” 称帝之后,萧挞里的称为自然也就变了,她现在是和他一样平起平坐的人了,他是天子,自己也是,他自称朕,自己同样也是。 回首对立于阴影之中的老内侍吩咐道:“请萧枢密前来,还有丞相张俭!” 老内侍微微点头便离开,他知道大宋用兵黑汗一事,对然会对大契丹产生影响,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陛下果然是一丝一毫都不会松懈。 巨大的舆图被升起,悬挂在了龙眉宫中,这里是萧挞里处理朝政的宫殿之一,相比其他宫殿,这里才是要害之地。 当张俭和萧惠出现在宫殿之中时,看到的舆图的一刹那便知道,这位大契丹的女帝要动手了,他们知道大宋对黑汗用兵的消息,但却不觉得这是对大宋挑衅的机会,宋人一定防备大契丹南下。 萧惠最先忍不住,急急匆匆的开口道:“陛下,此时用兵大宋非上上之选,宋人狡诈,出兵黑汗必有防备。” 张俭在一旁默不作声,萧挞里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启朱唇道:“丞相如何看?” 现在的张俭已经不是原先的左丞相了,而是大契丹高高在上的丞相,它有辅佐帝王处理政事之权,辽朝改为大契丹之后,南北院制度也随之合并,合称为政事院,掌大契丹全国政事。 和赵祯不同,萧挞里并没有削减权利,反而加强了枢密院和政事院的权利,也增加了枢密使和丞相的权利。 萧惠和张俭两人可谓是一文一武辅佐萧挞里的得力左右。 张俭沉吟一声道:“起奏陛下,臣以为南下攻宋最大的难处不在宋人兵甲之利,而在其兵之盛也!至今我等还不知大宋兵甲几何,如今宋人西征黑汗,三十万大军尽出,然预备之军尚有二十万人与侧,宋天子以役兵募兵相辅相成,每四年甚至是三年退役兵数十万,如此下来…………” 萧挞里点了点头,她知道张俭的意思,最大的难题便是如此,大契丹到现在也不知道大宋到底藏兵多少,或是数十万之众,亦或百万! 而大契丹的军队满打满算下来不过六十万之众,还有漫长的戍边之地,不可能尽出精锐,一旦对大宋动手,很可能就是遭到大宋的全面攻伐。 这样的代价大契丹承受不起。 萧挞里指着舆图一角说道:“难道我大契丹就只能看着大宋坐大?若是大宋拿下黑汗,整个西域的三面之地尽失!” 不知是气急还是愤怒,萧挞里的脸色有些发白,萧惠和张俭两人大惊,他们知道这是因为陛下怀有身孕所致,如今萧挞里已经怀胎八月,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也是她为何不愿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原因。 “陛下保重龙体……” 萧挞里轻轻的抚摸着衮服下隆起的肚子,微微叹息:“时间不多了,他赵祯如此肆无忌惮,即便是在我大契丹虎视眈眈之下亦不在意,所谓如何?乃是因为在他眼中大契丹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 喝了一口老内侍递来的保胎药,萧挞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若是不趁现在夺取一点利益,待宋人彻底征服黑汗之后,西域之地尽失与宋,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朕多说了吧?” 张俭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是知道的,宋人可以没有西域,因为他赵祯一旦拿下黑汗,便可开辟全新的丝绸之路,从于阗出至黑汗,一路向西。 可大契丹却不能没有西域,更不能没有黑汗,若是黑汗落入大宋手中,即便是有了西域又有何用?向西的丝路已经被黑汗切断。 “陛下的意思是联合黑汗共同抗击大宋?” 张俭试探着开口,他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但萧挞里再次摇了摇头:“联合黑汗?黑汗算什么?它根本就没有能力与大宋对抗,不过是一只碍事的蝼蚁,转瞬之间就会大宋捏死!” 萧惠惊讶的望着萧挞里,自己的这位侄女的眼光越来越独到了,攻伐之气也相当果断,萧惠咬牙问到:“不知陛下有何圣见?” 萧挞里扫视着张俭和萧惠两人,微微皱眉道:“眼下宋人是在向天下展示其强大,必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黑汗,非灭国不撤军也!黑汗挑衅大宋在前,此乃他赵祯心中必死之罪。 然大宋西征,十万人便可,但他如此手段攻伐意欲何为?乃震慑塞尔柱也!他不是为了向天下展示大宋的力量,而是在威胁塞尔柱,我大辽此时当联合塞尔柱,示以盟约共同抗宋!” 张俭和萧惠两人被萧挞里的话惊呆了,愣了许久才开口道:“陛下,与塞尔柱盟非不可,但却要示以诚意,并且我大契丹的风险可比塞尔柱还要大!” 萧挞里微微点头:“朕知晓,所以命尔等前来商议,出使塞尔柱之时也要出兵伊州。”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勿动,动,则国灭 出兵伊州,这对张俭和萧惠来说乃是出乎意料的消息,也被这一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心中想着还有这种操作? 伊州时什么地方? 是大宋的西域都护府!现在虽然改名为安西都护府,可意义却没有改变,依旧是大宋的军事重镇,数万精兵囤驻于此,又有宁夏军为后方待援,若是攻伐伊州,基本上就是向大宋宣战了。 “陛下,不可轻举妄动,伊州地势险要,乃宋之安西之地,都护之所,前有西征数十万大军,后有宁夏路为援,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挞里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抚摸肚子,微微眯眼道:“难道一定要用我契丹的名义吗?朕听闻西域诸国的势力蠢蠢欲动,何不驱使他们攻伐伊州?西域虽为我大契丹统辖,可人太多了,尤其是不听话的人…………” 说着说着萧挞里的眼睛便露出冰冷的寒光,望着舆图上的西域道:“驱使西域王族带着他们的臣属旧部去攻伐伊州岂不很好?我大契丹只需派兵助威,并许诺帮助他们夺取伊州,给他们一个像样的容身之处,岂不美哉?” 张俭和萧惠两人对视一眼,这是在借刀杀人!借西域遗族的刀,去攻伐大宋的伊州,西域人被大契丹统治多年,又被蛊惑多年,现在的西域人已经忠于大契丹,但他们也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伊州地处八百里瀚海之东南,土地肥沃,又是要地,乃是他们理想的容身之地,虽被大宋占据,可若是大契丹许诺他们,便可使得这些“心切”之人获得新的家园………… 同时这些人夺取伊州之后,也将成为大契丹的西域屏障! 这是多么诱人的计划,既能向塞尔柱表达大契丹的诚意和盟约,又能给西域制造一块屏障之地,一箭双雕的同时又把大契丹摘得干干净净。 时西域的王族遗族夺取的伊州,和大契丹可没有关系不是吗? 功成则皆大欢喜,师不功则无伤大雅,反正得到好处的是大契丹,失去一切的是那些不安定的西域人。 张俭和萧惠两人都被萧挞里的手段所震惊,这种手段还真的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显然大宋皇帝最喜欢用的便是这一手,现在却在陛下手中展现出来。 看着萧挞里隆起的衮服,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他们真的看到了大契丹未来的希望。 这两人是知道萧挞里肚子中的孩子是谁的种,一个流淌着大契丹与大宋两位天子血脉的孩子,他的出生意味着什么? 两人甚至有些不敢想象,无论这个孩子是龙是凤都无所谓了,自从萧挞里以女子身份登基即位开始,便在大契丹的历史上打破了一个禁忌。 她以天子之尊,必可以诏书宣告天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未来大契丹的继承人………… 但首先要有一段“天降祥瑞”的奇异出现,否则难以自圆其说,萧挞里怀孕的消息已经封锁在了宫中,也是她许久没有出现在外朝的原因。 张俭现在心中想着的是如何布置一出祥瑞,让天下人都相信大契丹皇帝肚子中的孩子是天降祥瑞,是上天之子………… 这种事情只有他张俭适合做,也只有他做的好。 当萧惠这位叔父离开后,萧挞里这才望向张俭:“祥瑞之事操办的如何了?” 张俭微微点头道:“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萧挞里长舒了一口气,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遭受外人的非议,甚至连猜测都不希望出现,这对她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无端的侮辱。 这个孩子的身体之中流淌着最为高贵的血脉! “伊州之事万万小心而为,即便不成也不能把大契丹拖下水,至少不能让宋人捉住把柄!” 张俭躬身施礼道:“陛下放心,此事虽有我大契丹暗中帮扶,也派兵壮其威势,但却绝不会有一兵一卒参与攻城,臣相信以西域八万精兵攻伐伊州,并非难事!” 张俭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萧满蕙满意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眼下大宋对黑汗的这场战争让萧挞里非常期待,大宋有多强的军力从它灭国黑汗是速度便能看出。 而大契丹只需要借刀杀人便好,至于谁是刀,谁是人就说不准了,或许借西域遗族之刀去攻伐大宋,或是借用大宋的刀除掉那些不安定的人。 但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大契丹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避免与大宋的直接冲突。 萧挞里越来越了解大宋的强大,这个王朝简直就是史书上从未出现过的庞然大物,不光是拥有华夏的固有土地,还在南海拥有大量的疆土。 这个王朝不愁吃不愁喝,有着令所有王朝嫉妒的钱财,国内的道路更是联通全境,调兵遣将快若奔雷,想要和这样的王朝对抗就必须有一战而定的准备。 在萧挞里看来,现在的大契丹没有这种实力,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拖延时间,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就是最大的筹码。 挑唆西域遗族对伊州用兵的计划就是大契丹能做的凤毛麟角,她需要联合塞尔柱人对抗大宋,只有强大的王朝才会担心另一个强大的王朝。 现在的塞尔柱和大宋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萧挞里非常庆幸,现在的大契丹已经不是他赵祯的目标了,她想要做什么?时联合塞尔柱对抗大宋吗? 当然不是,她没必要这么做,因为一旦如此,他赵祯便会毫不留情的对大契丹下手,而远在西方的塞尔柱却无法给大契丹任何帮助。 她需要的只是挑起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战争,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翻开大宋使者送来的东西,锦盒之中果然是那个她送给赵祯的密码筒,轻轻转动上面五开头的数字…………在一阵机括声中密码筒弹开,里面是一封漂亮飞白所书写的信。 内容和自己所写的那封如出一辙,只不过言语更加肉麻,更加炽烈,稍稍甜蜜一笑,萧挞里便瞧见最后皆为的那句话。 “勿动,动,则国灭!” 轻轻点燃这封书信,萧挞里望着南方微微一笑:“谁说朕要动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黑汗分裂 疏勒城,一座矗立在黑汗边界上的坚固城池就在转瞬之间被大宋拿下。 速度之快,毁灭之彻底,震惊了整个西域,因为这座拥有七万多守军,并且拥有充足补给。 但即便如此,在黑汗人和西域人心中的坚城却在一日之内被宋军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攻克。 七万守军或者说参与“圣战”的七万黑汗军队被大宋屠杀殆尽,无有一人生还,他们的头颅被宋军垒成了高高的京观,并在京观之前立下石碑——犯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 一座坚城,七万大军,这对黑汗来说是一次相当不错的防御,但却在一日之间土崩瓦解,甚至没有给宋军造成多大的阻碍,唯一耽误的不过是一天时间。 而接下来宋军更是毫无停歇,一路高歌猛进,三十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八剌沙衮推进,这里是黑汗,是遥远的西方之地,在来之前他得到赵祯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灭国黑汗,且不择手段。 所以才会用上汉家王朝轻易不会使用的京观对黑汗人加以震慑,这种恐怖统治会有许多好处,其中一个便是对疏勒城的治安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幸存者中没有人反抗大宋的统治,因为那高高的京观随时会增加高度,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是奋勇反抗还是苟活?在绝对力量面前,是个人都会选择后者。 二十万由老兵组成的预备军并没有进入黑汗,狄青指挥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势如猛虎,横扫整个黑汗不成问题,但这二十万人依旧要整军备战。 若是塞尔柱人打算驰援黑汗国,狄青将会利用二十万的预备军组成一只空前强大的军队剿灭塞尔柱的援军,并且是来多少剿灭多少。 这同样也是赵祯的旨意………… 赵祯为何要进攻黑汗,理由有许多,但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向世人展现大宋的强大,和至高无上的地位,他要让世人知道,华夏王朝有时谦谦君子,有时却又是最为凶猛的野兽。 所有胆敢对抗大宋的王朝都将被他碾碎,这其实就是在威胁塞尔柱人,是以暴制暴的手段。 当你想要和一个强大敌人进行较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你完全有能力打的他满地找牙,这时即便最为嚣张的人也会冷静下来考虑得失。 黑汗人并没有打算放弃抵抗,从大宋的檄文便得知自己在塞尔柱的唆使下挑衅了不该挑衅的敌人。 但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王朝被大宋征服,成为大宋疆土的一部分,他们也是做不到的,于是黑汗人做出了一个理所当然又极其错误的决定,以重兵在图鲁克山附近阻击宋军。 黑汗人调集了大量的军地前往此地,占据山上的高地埋伏宋军,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为完美的计划,这里是通往八剌沙衮的必经之路,无法绕过。 只不过在宋军浩浩荡荡抵达的时候,本以为这是一场完美反击的黑汗军队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当他们漫山遍野冲向地势较低的宋军时,遭到了火炮的进攻,这些强而有力的武器并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是冲着高高的山峰………… 乱石穿空崩云碎,地动山摇买枯骨。 山体滑坡埋葬了大量的黑汗军队,许多人是被落石生生砸死,摧枯拉朽的自然伟力不是凡人所能抵挡,即便是始作俑者宋军,也在这次进攻中死伤百余人。 但相比黑汗人的损失简直不值一提,狄青低估了山体滑坡的威力,但这时候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为将帅者上了战场就必须要有一颗冰冷的心,否则战斗的意志很快就会崩溃。 只不过老天有时就是这样公平,他毁灭了黑汗人的战斗意志,并把许多人留在了山体之下,但却也阻挡了宋军进攻追击的路线,使得黑汗军的有半数逃回了八剌沙衮。 而宋军只能开始清理碎石和黑汗人的尸体,否则无法前进………… 宋军清理碎石用了短短两天,两天之后当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出现时,狄青也第一次见到了黑汗国的使者,准确的来说是东汗的使者。 他是带着黑汗国书而来的,当听到国书二字的时候狄青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事实证明他没错,宋军的将士们发出“完胜”的呼喊,声音是地动山摇,使者甚至担心宋军的呼喊再次引发山崩。 但很可惜,宋军的将士们领会错了,狄青也错了,他们得到的不是黑汗王朝的国书,而是东汗的国书…………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宋军清理碎石和尸体的时候,黑汗人居然内乱了,原因很荒唐也很实际,因为大宋的反攻。 这场猛烈的反攻使得原本信心十足,又自信满满的黑汗王朝看到了毁灭。 他们本以为塞尔柱王朝会驰援他们,但派去求援的使者只带回了来自塞尔柱人拒绝的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谁能想到本是强大后盾的塞尔柱王朝居然出尔反尔,但很快使者又带回了第二个条件,若是想不被宋人彻底灭绝,塞尔柱还会提供帮助,但条件却很苛刻。 黑汗人必须把怛逻斯、白水城、石城、费尔干纳东部、七河流域和喀什噶尔等地区交给塞尔柱王朝“保护”,就像是当于阗国一样,黑汗王族保留自治权,而驻防的军队却是塞尔柱的…… 这是保护吗?这是援助吗?这是赤裸裸的吞并! 对于黑汗人来说,塞尔柱王朝的声誉可不怎么样,当初他们打着援助哈里发的名义进入了阿巴斯王朝,最终的结果呢? 阿巴斯王朝的实际统治者变成了他图格鲁克!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这样的人如何能相信?还不如相信大宋皇帝! 于是黑汗的王氏从利益角度出发分裂成了两派,一个以阿里后裔为主的西汗国,一个以哈散后裔为主的东汗国,一个原本团结的国家在大宋的侵略之下迅速分割。 速度之快,效率之惊人令人措手不及,当然也包括大宋和塞尔柱王朝,双方都没想到黑汗的崩溃如此之快,分裂的如此迅速和彻底,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出兵斩使 狄青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东汗使者微微皱眉,这时候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自己可以做出选择,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符合皇帝的意愿。 征魔之战已经开启,谁又能想到黑汗居然在这个时候分裂了,只不过两场战役,只不过三座城池的易主,就让黑汗的战斗意志被击碎。 狄青不相信大宋兵甲的威慑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其中必有自己不知道的猫腻。 而眼下要紧的是把消息传回神都城,等待陛下做出圣裁………… 进退维谷之时,蔡伯俙出现了,这个拉稀的胖子仿佛瞬间痊愈,出现在了图鲁克山,看着东汗的使者微微皱眉:“你们举国而降吗?” 使者惊恐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胖子好像更不容易对付,五官之中最小的眼睛看似笑眯眯的,但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就在蔡伯俙皱眉的时候,使者再次开口道:“但我东汗可效法于阗…………” 他的话没说完,便觉得脖子一冷,眼睛也看到了天空和大地,身体还在原地不动,只不过已经没了头颅,血箭冲天而起,又洒落在地上。 蔡伯俙出刀的速度很快,快到了让狄青的亲兵都毛骨悚然的地步,死死的把狄青围了起来,生怕这个灵活的胖子动手对他们的主帅不利。 显然他们是多虑了,狄青挥了挥手,皱眉望着蔡伯俙,又指了指地上无头的尸体道:“何意?” 蔡伯俙原本金光四射的小眼睛瞬间变得温和起来,露出弥勒般的笑容道:“我是在救你!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犯错,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官家出兵黑汗的目的是什么?你只需按部就班,把消息传递回神都城便可,若是官家有变,亦会传讯与你,若是你原地待旨,岂不浪费战机?” 蔡伯俙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砸在了狄青的胸口,没错!他差点就犯下了大错,没人比狄青更清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贻误战机有多大的损失和风险。 大宋出兵黑汗为的是向天下展示军威,展示大宋无上的天威,若是此时止步不前,岂不是变成了看到利益停手的趋利之徒? 事实上狄青更希望与西方的塞尔柱王朝一战,这个在西方快速崛起的王朝和东方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就是如此使得狄青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王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虽然接触了黑汗的军队,但狄青相信,塞尔柱人的军力绝不是黑汗这种杂鱼能比拟的。 蔡伯俙杀了东汗的使者,这一举动在军中传开,非但没有引起将士们的非议和反感,反而获得了一致好评,怎么说呢? 出征的将士们还没打够嘞!在战场上捞取军功的人最喜欢黑汗这种军队,战斗意志不强,武器装备落后,训练素质不高的。 这样的军队之所以能给于阗以巨大的压力还是在于人数,只能打顺风仗,当他们占据优势,山呼海啸的往敌人面前压过去的时候,得意的就像一只豺狼,可一旦遭遇逆风,形势转瞬而下,基本上就一击而溃。 他们是什么?对于大宋的将士们来说这些人就是移动的战功,若是因为东汗使者的求和这场战争戛然而止,那他们的军功便也消失了。 蔡伯俙的手段从一定程度上激励了大宋的将士们,再次鼓舞了士气。 狄青说到底是要感谢蔡伯俙的,瞧着他打算离开的模样,狄青笑道:“怎么,这就打算走了?你的消息也颇为灵通啊!” 蔡伯俙笑了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乃是官家教我的,我怎么敢忘?你要是真的想关照我,别给我军功,只需要早日结束这场战争,灭国黑汗就好。如此一来我便也能早日归城。” 狄青知道蔡伯俙会这么说,小声道:“你小子心中所想我还不知?既不想树大招风,又不愿自己的才能被埋没,只可惜官家就是希望竖起你这面大旗给外戚招事…………” 蔡伯俙的表情稍稍得意:“招不了多久了,人终有一死!”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就算你倒下了,还有苏轼,这块旗帜可比你的只大不小嘞!” 顺着狄青的手指看去,苏轼这小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统计伤员,而他的边上是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是一截枯木。 蔡伯俙摇了摇头,对于苏轼他是没有办法了,他和灵儿的婚事就注定了他的未来。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就是迎娶公主,过上舒坦的外戚生活,但最坏的事情也是迎娶公主,并且被皇帝相中,成为一块巨大的“风帆”。 稍稍摇了摇头,蔡伯俙望着苏轼的方向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还是要帮他多担待一些,狄老兄,你说这小子怎么就看不清呢?” “看不清?”狄青怪叫一声:“若是他苏子瞻都看不清,这世界上就没人能看清了,他之事坚持而已,心中的那一腔热血比当年的你还要热烈些,要命的东西喲…………” 狄青指挥军队再次向八刺杀衮前进,他要保持初心,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拿下黑汗,他不在意西面的城池属于谁,忠于谁,即便是属于塞尔柱又如何? 宋军的目标便是拿下恒逻斯拿下铁门关! 至于东汗的归顺,若是真有诚意早已献上八刺杀衮了,何须宋军亲自去取? 大军越过了图鲁克山,向着北方的吹水河而去,越过吹水河之后便可稍作停留,构建城寨,等待物资的援助了,在黑汗境内作战,完全没有别的估计,以战养战也是一种手段。 战争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一切的礼法和文明在它的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游骑奔赴四方,带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回来,汇聚到了城寨大军之中。 而蔡伯俙和苏轼两人坐在刚刚修缮好的一段城墙上相视对望,双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蔡伯俙认为自己是为苏轼好,而苏轼认为蔡伯俙失去了本心。 狄青站在城墙下,望着两人大吼道:“贼直娘!你们俩个酸人若是还这么计较下去,大军都要开拔了!给本帅滚下来,有正事!”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挥兵八刺沙衮 黑汗分裂成了东西俩个汗国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大宋本就没有打算接受黑汗对妥协,一个完整的国家都无法对抗大宋,何况是分裂的两个国家? 大宋军队一路上高歌猛进,越过了吹水河,并在河的对岸建立了堡寨,这是一座临时修建的军寨,但毕竟要容纳数十万的大军,其规模已经能堪比西域的中等城池。 三十万大军驻扎于此,人吃马嚼都需要大量的补给,虽然能以战养战,但若是要保证战力还是离不开后勤。 蔡伯俙开始发挥他的作用,在战场上建立了有效保障的后勤制度,同时也对大军的消耗进行规范,统一分配食物和装备,杜绝一切浪费的可能。 在军寨之中,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包括狄青在内无有例外。 这样的能力已经可以说时顶尖,苏轼整天如尾巴一样跟在他的后面甩也甩不掉,这小子已经打定主意,非要把蔡伯俙肚子里的存货掏空。 好学又上进,蔡伯俙实在没有借口拒绝,只能发出善意的提醒,当然每一次都会被苏轼义正言辞的教训一顿,最后都是搬出自己姑父的身份让他不敢“造次”。 再往后蔡伯俙自己也就懒惰管了,它清楚自己的“水”浇不灭苏轼心中的“火”不如尽量的多教他一些本领,以防他日后翻了船。 “军中之后勤乃重中之重,但将帅不能触碰,原因很简单,这是官家定下的规矩,必须由朝中文官执掌,当然或是外戚。你知道这是为何?” 苏轼点了点头:“我大宋兵甲靠的就是后勤,若是缺少得利之保障,军力骤减!陛下抓住这一点,军中便无动荡之威,将帅们知道大逆的代价,也知道不可能有机会。” 见他深谙其理,蔡伯俙便放心了,这是最为关键的地方,也是朝廷掌握军队的要害所在,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物资当以前军为上,后军为次,中军最后之,所谓如何?乃因前军为苦战之兵,必以军备粮草为保障站住脚跟,后军为断后之兵,最方便补充,至于中军往往是精锐之兵,也是将帅所统辖之兵,意志坚定,心中踏实,只需将帅安抚,便可久而弥坚。” 苏轼认真的听着蔡伯俙的话,但他想要记下的时候,蔡伯俙却把他手中的炭笔打落:“我说的话你不可记下!” “为何?”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刻进脑子里的东西不会忘,若是你忘了下次就不会再犯错。” 对于蔡伯俙的人品苏轼是相信的,在他随狄青出征之前,灵儿特意交代他:“姑父才学不一定时顶尖,做事有时如同父皇一般稍显怪癖,但对亲人却不会耍滑,定然时倾囊相授,体贴备至!他可能会打你,骂你,但绝不会害你!” 这句话苏轼一直记在心中,所以无论蔡伯俙说什么他也都牢牢记在心里,不敢忘却。 两人正走到营门处,远处便冲过来一骑,带着西域特有的尘土匆匆而来,马背上时长长的檄羽,在尘土之下依旧显得洁白如雪。 蔡伯俙拉着苏轼闪开,在军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信使或是传令兵进出营门,挡者必让,否则殒命马下也是自找的,没人敢违背这条军令,因为违背人即便没有被马踏死,也成为军法司的刀下亡魂。 “去白虎节堂吧!看来陛下派人传旨来了!” “陛下的旨意会怎么说?” 蔡伯俙望了苏轼一样,咧嘴嗤笑道:“你癔症了?我怎么会知晓!”说完又小声接了一句:“大抵时一切照旧吧!” 他的猜测很对,但狄青看到蔡伯俙的时候,脸上荡漾出的笑容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多亏景蕃提醒!陛下果然照旧,灭国黑汗矣!” 蔡伯俙点了点头:“嗯,狄帅该早日用兵了,记得留下一些人手给我,之后景蕃便在此恭候狄帅之佳音!” 苏轼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蔡转运使不走了?”他在军中从来不会称呼蔡伯俙为姑父,两人都知道底线。 “转运使,转运使,不在转运之地带着上前线作甚?!” 狄青笑眯眯的望着蔡伯俙道:“此战你非去不可,陛下命你为监军,而苏轼权知转运使,至于监军刘全已经命他返京了。” 蔡伯俙苦笑一声:“因为他没有谏你继续出兵?” 狄青摇头道:“非也,因为陛下觉得他在军中无用,当了监军和每当一样…………” 虽然时一个意思,但说出去却不好听了,蔡伯俙知道,赵祯时彻底厌恶刘全了,身为监军不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提醒主帅保持清醒的思路,执行皇帝的计划,而是他一个转运使说真意,岂能不换掉他? “那我便建议狄帅今夜出兵,攻打八剌沙衮,彻底灭了东汗的士气,一旦夺下八剌沙衮,整个东汗尽在掌握,而受到塞尔柱人庇护的西汗也会草木皆兵。” 狄青哈哈大笑:“正合我意,由你来做老夫的监军,可比那酸儒舒服多了!” 蔡伯俙撇了撇嘴:“狄帅慎言,酸儒虽然不知你在奏疏中写的什么,但却知道定然和你有干系,他在军中不怎么样,可在朝中却是相当的有手段嘞!” 狄青讪讪道:“某也不怕他!不说这些,来人!传令下去,三更造反,五更出兵,命王圭直取八剌沙衮,破其坚城,中军奔袭而至,后军分为左右两翼!” 三十万人的大军再狄青的简单几句话中被安排完毕,但只有蔡伯俙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安排,其中却有许多玄妙之处。 就像苏轼对蔡伯俙的信任一样,在兵事上,蔡伯俙对狄青的信任也是极高的,赵祯常说术业有专攻,即便是他在赚钱一道上也不如自己,而自己在治国之道上肯定也不如官家。 蔡伯俙点了点头领着苏轼行礼道:“我待这小子安排后勤之事,他虽是行军司马,但见权知转运使,便要把差遣做好,否则官家必然怪罪我不照顾晚生后学。” 狄青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点头笑道:“你就是护崽,但话是没错,若是后勤有失,后果不堪设想,还是要你引路才是,监军费心了。” 蔡伯俙抱拳施礼:“不敢,忠于王事!”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向导阿依库 一句“忠于王事”表明了他的态度,同样也表明了狄青的态度,其实这次对黑汗用兵,赵祯挑选了最为稳妥的三个人,蔡伯俙,狄青以及苏轼,虽然俩个是外戚,但确实时朝中上下交口称赞的能臣。 没能会去怀疑蔡伯俙的能力,更人怀疑苏轼的才能,这对外戚真的时天生的师徒,仿佛时一种延续和传承。 入夜,伊赛克湖的湖水在微风中荡漾起波澜,平静的湖面之上倒映着美丽的月光,北方的风轻轻吹来,并不似冬日里的寒冷刺骨,虽然微凉,但却有一丝春天的惬意包含其中。 湖水慢慢变得荡漾,水波开始了有规律的运动,越来越快,居住在湖边的愚民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湖水之中沸腾起来,这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景象。 大地也开始了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地上的沙石开始了跳跃,脚底的震感越来越明显,渔民忽然脸色变了,冲出去门外,眺望南方。 黑夜之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但只要仔细看,便能发现躲藏再黑暗之中的是一条“狰狞凶猛”的长龙! 转身冲入自己的小屋,叫醒熟睡的妻儿,让他们躲在渔船之上,解开木桩上的绳索,小船晃晃悠悠的向湖水之中荡漾而去………… 送了一口气的汉子并没有和他的妻儿一起离开,而是望向西方跪地而拜下,嘴中念叨着赞美真主的经文,起身跳上仅有的马背上,他要向王城发出警告! 骏马如风,疾驰之中打破了伊赛克湖的平静,惊起一群芦苇之中的水鸟,也惊动了行军的“黑龙”………… 相比大宋的军马,阿依库胯下的马儿显得那么的缓慢,没出一刻钟便被追上,棘轮弩的绞盘声如同“狞笑”一般响起,但却没有射出,一支长杆伸出,长杆上的绳索精准的卡紧阿依库的马儿。 汉话的呵斥也随之响起:“勿动,动则死!” 锋利的箭矢在月光下泛起冰冷的寒光,仿佛尖利的獠牙,让人心惊胆颤,阿依库浑身冰凉,面对这样的威胁,即便是心中的真主也无法让他逾越那道生与死的鸿沟。 轻轻的勒紧缰绳,马儿缓缓停下,得益于曾经与大宋的通商,阿依库用生硬的汉话开口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嘭的一声,火花在骤然之间点燃了火把,在温暖的火光下,阿依库看到的是威严的铠甲,以及铠甲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四团火光在面具之下两双黑洞洞的眼睛中跳着舞,眼前的俩个铁甲骑士既像是天国的骑士那般威严,又如同魔鬼的爪牙让人恐惧。 安拉在上! 连这骑兵的马匹都披上了密不透风的盔甲! 锋利的弩箭,长而笔直带着雪花纹的战刀,把整个上身都包裹起来的铠甲,以及那长长的如同一柄长剑般的长枪,这样的军队战力多少阿依库不知道,但他觉得这支军队能撕碎一切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 就像是伊赛克湖中的利嘴鱼,能轻易的撕碎无数的鲤鱼。 安拉在上,为何要挑衅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军队的王朝! 从看到宋军斥候的这一刻开始,阿依库就知道为何他的堂兄在出征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听说这些恶魔把死去敌人的脑袋累加在一起,筑成一座高台,并在高台上跳舞…… 人们最大的敌人往往是恐惧本身,事实上阿依库真的是打算冲向八刺沙衮向那里的人报信的,但现在却没有机会,并且他还要为宋军提供向导。 他看到了宋军的统帅,一位给人非常和蔼儒雅感觉的中年人,甚至在他看到自己的时候居然还露出何须的笑容。 阿依库站在蔡伯俙的面前不敢说话,最后在一旁侍卫的提醒下小心的躬身右手护胸施礼道:“阿依库参见您伟大的统帅…………” “不,我不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我只是一位文官,是行军司马而已……” 蔡伯俙被阿依库的称呼吓了一跳,随即耐心的笑着对他解释道,眼前这个渔民汉子给了蔡伯俙相当不错的感觉,但他还是要威胁这个人。 “你要带我们去八刺沙衮,走最近的路,我相信你是一个明智的人,如果故意领我走错路,你的家人即便是飘在伊赛克湖面上也不会安全,你要相信我大宋的能力。” 声音依旧和煦,如同俩个老友在聊天,但蔡伯俙的每一句话对阿依库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这些人是魔鬼吗?为何什么都知道,阿依库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些人,挣扎许久之后抬起头狠狠的望向远方的八刺沙衮,他已经别无选择。 作为向导阿依库并未走在大军之前,也不需要他这么做。 他只需要在马车之中把路线说清楚,自然有人详细的记录下来并把这份记录以最快的速度绘制成图册。 马车的车厢很大,可以容纳四五个人盘膝而坐,并且还能容纳两方书案。 待阿依库说完,大宋的图册也差不多绘制完成,蔡伯俙开口道:“待攻城之时命人详细绘制送往神都。” 不多会八刺杀衮的城池已经出现,只不过在天光未亮之时它还是一座庞然黑影而已。 蔡伯俙望着眼前紧张的阿依库,显然路线是对的。 伸手从怀中套了一袋金子扔在阿依库的怀中:“你走吧!带着这袋金子和家人离开这里,最好是向南走。” 阿依库惊奇的盯着蔡伯俙又试了试怀中的金子,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他会放自己离开,难道不是应该杀自己灭口吗? 蔡伯俙笑着对他道:“你以为大宋军队滥杀无辜?不!你错了,擅自踏入大宋疆土,攻伐于阗,至我大宋军民死伤数千人!那七万黑汗军队堆砌的京观是他们在赎罪!” 稍稍缓了口气,蔡伯俙伸手拍了拍阿依库的肩膀:“我大军之兵不会对手无寸铁之兵动手,你若是能劝更多的人走,便是再挽救他们的性命,若是不能便自保!对抗大宋之兵只有死路一条!” 阿依库看了看怀中装满金币的袋子,又看了看蔡伯俙的眼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便跳下马车在亲兵的护送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无处不在的大宋商贾 阿依库选择了离开,对于他来说用自己的生命去警告被人不如带着妻儿向南逃跑,再说别人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他是什么人? 不过时在伊赛克湖边上一个小小的,卑微的渔民罢了! 谁会相信他所说的话?阿依库虽然不是黑汗的智者,但他却用自己多年捕鱼的经验明白了蔡伯俙的为何这么做。 要想钓到大的鱼,必须要放过小的,否则鱼饵从什么地方来?自己可不能变成宋军的鱼饵,还有妻儿要养活,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一旦自己向八刺沙衮发出警告,并带着更多的人离开,最终八刺沙衮的力量一定会被削弱,随着一部分人跟着自己离开,那些逃命的人会越来越多,仅有的斗志也会随之覆灭。 阿依库知道蔡伯俙的打算,但他也舍不得自己的性命和那袋金子,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更多的金子和拯救更多人的机会,向伊赛克湖而去。 当他消失再黑暗之中的时候,苏轼站在蔡伯俙的边上望向阿依库离去的方向道:“这就是你放出的诱饵,一点用也没有,人家还不是拿着你的金子走了?” 蔡伯俙头也不回的说道:“是我小看了人的求生欲,此人是个聪慧之人,最懂得取舍,能在利益面前和生存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这样的人是不会冒险的。” 苏轼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走这一步?”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他不做出选择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有读心术不成?人心隔肚皮,前往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人,而是要用它去看人的所作所为。” “您这话说与不说有何区别?”苏轼小声念叨一句,见蔡伯俙要发作,便赶紧岔开话题:“那您打算如何去做?您可是在狄帅面前立下军令状,攻心之事由你负责。” 蔡伯俙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望着阿依库离开的方向道:“嘿嘿,他自己不去说,难道就不能宣扬出去吗?你以为黑手的人只会收集情报?我这次可是带了一些精锐,连夜让他们混进八刺沙衮城中,散布消息便是,只需一个造成的功夫,便能让八刺沙衮军心动荡起来。” 苏轼有些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居然把黑手的人带来了,他担任转运使的时,对于后勤之事可谓是千头万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带些黑手的精锐来了,不得不说他思虑周全。 刺探消息,敌后破坏,暗杀,制造骚乱,这些本事黑手的本职工作,只不过在赵祯的强力干预下,迫使黑手的能人全部转入了别的地方,只保留黑手收集情报的能力。 但那些转入皇城司或是亲卫之中的黑手并未懈怠,业务也不曾生疏,在大宋对外的多场战争中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而眼下不过是再一次而已。 潜入一座府宅的难度要远远大于潜入一座城池,城池的规模大,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死角很多,即便是人手充足也不能让士兵们再城墙上排队站好。 而对于八刺沙衮这样的都城来说,能做到夜间巡逻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这简直就是再给黑手创造机会,他们身着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靠近城墙,简单的观察一下便能知道多长时间巡夜的士兵将会换班过来。 小巧的棘轮弩轻轻摇动,射出的不是弩箭而是勾爪,三丈不到的城墙对于黑手来说简直不是问题,轻松的踩踏便可翻越而过。 夜晚的八刺沙衮也是一座不夜城,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这里的夜生活非常丰富,和汉家王朝不同,黑汗本就没有宵禁一说,更何况连大宋都取消了宵禁。 城中虽然没有大宋的商队,但是却有一些汉人,这些汉人多是那些再这里常年做生意的大宋商人,和商队不同,他们选择离开故乡在遥远的丝绸之路上发家致富。 选择再丝绸之路上做生意,单单时这头脑便很成功,但却没想到大宋与黑汗之间的战争来的这么猝不及防,许多商贾关闭了店铺打算离开,而当他们想走的时候却走不了了。 图鲁克山之战后,大宋表明了灭国黑汗的决心,这让分裂后的东汗统治者开始惊慌失措起来,没想到他们的示好居然没有一点效果,只能把兵力集中到八刺沙衮这座王城之中。 而那些给他们带来税收的大宋商人变成了他们和大宋谈判,阻挡大宋军队进攻的筹码,但东汗的统治者并不愚蠢,他们并没有监禁大宋的商贾只是不让他们出城而已。 大宋的商贾们看到了希望,显然东汗人需要他们,又不敢得罪他们,但失去联系的商贾们也不知该如何时候,只能每日在城中花天酒地。 一时间这座危在旦夕的城池居然刮其一阵奢靡之风。 西域人的神经大条让黑手们见识到了,轻松穿过热闹的集市,穿过僻静的小院走进大宋商贾的家中,仆役们以为时来了贼偷,但看到他们身上的腰牌后却是热情款待。 商贾们却是不怎么相信,直到他们看到了蔡伯俙的亲笔书信后才离开家门向城中最大的妓馆而去。 城中的大宋商贾不是很多,大的自号也只有五家,小的有个七八家左右,但个个都有一定影响力,黑手需要的就是他们的影响力。 佟擎盯着到齐的商贾,露出轻松的笑容到:“诸位都是咱们大宋的百姓,也瞧见了蔡副使的书信,知晓其中利害,但我还是要再这说一句,若是诸位做得好,不光朝廷有赏赐,官家还会为各位设宴庆功!” 最后一句话让原本还比较淡定的商贾们目瞪口呆,他们居然还能让官家为他们庆功,这可是军中主将才能拥有的待遇,而自己要做的只不过时利用关系,让城门的守将放自己离开而已。 如此简单的事情算不上多么困难,这些商贾之所以有恃无恐,靠的就是和东汗上层的关系,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用最小的投资换取最大的回报。 这买卖也太过划算了些,不做都对不起商贾二字!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空荡荡的城门 年长的万水泉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沉吟道:“你莫不是诓骗老夫,做这点小事就能让官家为我等商贾设宴轻功?若真是如此,我王老头情愿什么都不要,还要捐出五十万贯犒劳大军!” 佟擎眼睛一亮,指着万水泉道:“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我老万头说话从无虚言,否则着岁数岂不活到狗身上年长的万水泉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沉吟道:“你莫不是诓骗老夫,做这点小事就能让官家为我等商贾设宴轻功?若真是如此,我王老头情愿什么都不要,还要捐出五十万贯犒劳大军!” 佟擎眼睛一亮,看着四周期待的眼神,他明白,这些人要的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那一点财富和赏赐,而是需要荣誉,需要回到大宋的时候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的多了,佟擎拍着胸口道:“诸位放心,只要同心协力,助我成事,吾必会向上峰为诸位请功!” “当真?” “当真!我佟擎说话从无虚言,否则着岁数岂不活到狗身上去了!” 同样的话做出保障,让小院中的众人颇为放松,显然这个来自黑手的人能为他们提供想要的东西,毕竟他们皆是大宋的商贾,最终无论如何都要回归大宋。 双方都获得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佟擎佩服蔡伯俙的睿智,再来之前便告诉他不要用钱财这些俗物利诱这些商贾,人家根本就不缺钱,要利诱也该用名声和荣誉。 佟擎开始的时候不理解,这两样东西对于这些商贾来说时最无用的,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趋之若鹜。 而接下来佟擎看到了商贾的办事能力……………… 只要有大宋商贾出现的地方机会有利益相关,尤其是在大宋的境外之地,这种利益相关就更加明显了,这里不是大宋的境内,没有巡查司,没有台谏院,没有有效的监察机构。 商贾和官员之间打通关系是最为实在,也是最为寻常的事情,这几乎是人所共知,但因为大宋和黑汗之间的战争,八刺沙衮的官员开始防范大宋的商贾。 扣留他们的货物和人员,禁止他们离开八刺沙衮,但并没有在城中限制他们的自有,因为从官员到统治者都知道,这些大宋的商贾是他们的未来筹码,也有可能是和大宋讨价还价的本钱。 商贾们选出了一位能力最强,也是最会游说人的琉璃商人林壑前往游说守城的将军,但佟擎看到的他的时候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 这个人的眼睛仿佛能瞬间从上到下的把你看透,你在他的面前任何秘密都无法隐藏,这种感觉让佟擎很难受,但很快反应过来,惊讶的望着林壑:“你…………你是……” 四周无人,但林壑依旧摇了摇头:“噤声,待会和你详说!” 林壑何许人也?他是黑手的一员,或是说曾经时黑手的一员,这双眼睛永远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也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让他难以在黑手待下去。 黑手需要的是能随时融入周边环境的芸芸众生,而不是鹤立鸡群的强者,之前还有特殊的差遣可以做,可自从官家取消黑手的其他职能后,林壑便无处容身了。 与林壑相同的人有很多,但他们无怨无悔,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许多人再无消息,但…………佟擎怀疑,蔡伯俙这位黑手头子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 眼下林壑的出现绝不会是一场巧合! 两人进入偏僻的净室之中,佟擎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可恰恰相反他所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林壑三言两语便把他的计划道破:“你需要挑动八刺沙衮的局面,使得这里的恐惧之意更盛,我会说动这里的城门守军,让他们给大宋商贾打开方便之门,继而引起恐慌,但最好不要去找那些官员。” “为何?” “因为这样做风险最小,利益最大,当然也需要这些商贾的配合,他们要出钱才能买通城门的守军,我会去联系底层的官员小吏。” 说完林壑便拿出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城门守军中的官员性格,以及他们所需要的是什么。 虽然佟擎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还是小声道:“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忠于王事……” 他的话和蔡伯俙的如出一辙,让佟擎无言以对,心中却肃然起敬,瞧着他现在的风生水起的样子,再看看他严肃的表情,能在如此富裕之下依旧说出这样坚定的话之人……不多! 谁都知道时间紧迫,还好,在这片土地上太阳升起的时间要比中原晚上许久,林壑行动的速度也非常快,他消失在夜幕之中后,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完事。 而另一边商贾们也把财富转移到了一起,避免城破的时候被黑汗人抢夺或是被宋军误判为黑汗的财富,当然该出的钱他们自然不会吝啬。 只不过他们坚持收买东汗的高层官员,认为这样的效果最好。 算得上是双管齐下,林壑并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再打通好城门守军之后,立刻对守城的将军沙巴卢克进行了游说,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效果显著。 游说沙巴卢克时一件非常理性的事情,林壑已经找到了利益的切入点。 生或死就在一念之间,大宋数十万大军就在八刺沙衮之外,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会全力攻城,到时是与城池共亡,还是带着一家老小逃出生天,全看你自己的选择,当然大宋的朝廷会给你安置再大宋。 林壑不是随便挑选人,沙巴卢克是八刺沙衮守军中的一名将军而已,他虽然不是最怕死的,但却是最理性的,从一开始他就不愿与大宋为敌。 这样的人知道权衡厉害,最主要的一点,他虽然信奉回回教,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由此可见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以最佳选择为上。 天光微亮的时候,也是人最为疲惫的时候,位于八刺沙衮南面的城门忽然大开,一队人马如同潺潺的水流出现在边上的小巷之中从城门从容而出。 城门上的守军以最快的速度列队并跟随在他们的后面相继离开,同时离开的还有负责这一片城防的守将沙巴卢克。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八刺沙衮的末日 消息封锁的很好,黎明时分的街面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佟擎拉着林壑的衣袖勾肩搭背的走向城门道:“兄弟,你这事办的漂亮,居然能说服沙巴卢克,如此一来当我大军攻城之时,东汗人还没反应过来!” 相对于他的得意,林壑却站定,微微摇头道:“我不能走,我的事情还没办完,这里还没乱起来,要有人散布消息。” 说完他便盯着佟擎,眼神坚定的说道:“别劝我,劝也无用!” 佟擎好奇的望着他,指了指身后已经空无一人的城门道:“这难道就不能让东汗的人慌乱起来?就这便够了!” “不够!大军定然在天光大亮之时攻城,我务必在此之前让八刺沙衮乱起来才行,慌张和如梦初醒,两者谁更可怕?” 佟擎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了,盯着林壑看了好一会:“你真的如此打算?可有密道走脱?” 林壑忽然笑了:“你说呢?没有脱身之计,如何能做这要命的差事?我会在鸦儿看等你,等待大军凯旋回朝!” 佟擎满意的走了,只不过待他走后,林壑的眼神愈加的锋芒,如同一柄长剑。 他根本就没有撤退的计划,他甚至知道自己散布谣言的时候一定会被抓住,也一定无法脱身,东汗人即便是再愚蠢也不会让他走脱。 但他依然走向了城中,走进了街巷之中,不需要闹得天翻地覆,只需告诉平日里关系最好的一户人家,大宋的军队已经在八刺沙衮城外,并且打算彻底毁灭这座黑汗的王城。 消息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飞出去”,如此惊人的消息之下八刺杀衮一定会乱起来。 林壑要做的就是在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在八刺沙衮城中挑起骚乱。 一间不小的房舍之中聚集了许多黑汗人,他们当中有老有少,但都围着林壑眼巴巴的望着,因为他是宋人商贾的关系,所以许多人都相信他一定有特殊的消息。 众人在地摊上围成一圈而林壑就坐在最中间,鲜美的水果,香喷喷的馕饼以及奶茶,这些都是招待贵客的必需品。 这个时候林壑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与黑汗人同甘共苦的人,眼神中带着悲伤,心疼,把眼下的八刺沙衮描述成一个死地。 许多人将信将疑,但其中有许多年轻人却非常笃信他的话。 “真……真的?!大宋的天兵已经打到了八刺沙衮城外?怎么会这么快?!” 林壑对面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结巴起来,他知道东汗对宋军的阻击失败了,但同时也听说宋军对崩塌的山石所阻挡,还有时间防御宋人的进攻。 最重要的一点,城中的守军还近十万人,只要坚守城池,就能等到宋军的撤退,或是和谈。 但没人能想到大宋的军队已经抵达八刺沙衮城外,林壑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看,露出惊恐的表情:“我刚刚如果南门,那里的城墙上好似一个守军也没有,莫非…………” 吓!众人大吃一惊,大战在前,若是真的有人临阵脱逃,那可就麻烦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整个南门一个守军也没有,是不是意味着八刺沙衮的守军已经放弃了城池,打算和高层一起脱逃? 房间之中年老的长者露出不解的神情,望着林壑道:“岂能如此?即便是南门守军离开,也会惊动城墙上的其他守军…………” 林壑在这个时候露出疑惑的表情装疯卖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我看到的时候城门上真的没有人,但一定要探听虚实,不知谁人和南门守军有所联系?” 立刻有人自告奋勇道:“我的表亲就在南门,他是沙巴卢克将军的侍卫,今夜巡防!” 刚刚开口的长者立刻点头道:“去看看清楚!若是真如林先生所说…………”长者的话没有说下去,但他惊恐的表情却已经让许多人毛骨悚然。 答案虽是显而易见,但林壑依旧要表露出不安和期待的表情,让所有人觉得他是和这些人站在一边的,同时也最快的融入环境之中。 果然,待那人急急忙忙的冲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句:“没…………没人了!” 在众人表情一变的时候,林壑猛然站起,以最快的速度向房门而去,却被边上一个眼疾手快的人拉住:“你这是作甚?” 林壑一边和他掰扯,一边小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话是如此没错,但通过林壑的嘴说出来,效果便完全不一样了,四周的人惊讶的望了他一会,随即恍然大悟,即便是那长者呵斥也无用,纷纷向房门而去,他们觉得眼下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自从大宋击溃了图鲁克山的军队,已经使得八刺沙衮的军民丧失了极大的信心,而眼下这一场战争的最终结果虽然还不知道,但八刺沙衮已经出现了不安。 眼下有机会离开这座城池,这简直是一场难得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林壑都没来得及冲出房门,一大帮人便一涌而出,他们多是一个家族的,但在这个时候谁不想着自己逃命去?而逃命必须要带上自己在意的东西或是人,于是…………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唯有那长者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这些人糊涂,但他的速度也不满,直接带着室内的妻儿家小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消息传得越远,时间耽误的越久越坏事,于是自己带着家小轻装上阵。 林壑冷冷一笑,现在从南门离开,只会遇到大宋的游骑,这座曾经属于黑汗的王城即将迎来大宋的毁灭,而他之所以和这个长者关系来的好却是因为八刺沙衮的大多数贵族都和出兵于阗一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或者说除了城中的大宋商贾之外,这座城池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者,他们的双手都间接地沾满了大宋百姓的鲜血。 所以在林壑的眼中,这座城池的人都该死,为何从蔡伯俙到赵祯都拒绝东汗使者议和的提议,甚至杀掉使者以示决心?因为从战争开始,赵祯便打算毁灭这座城池。 而屠城是大宋军队极少做出的事情,只不过这次是个例外。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人的本性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南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得到消息,但一切都为时晚矣。 随着消息的传递,走漏已经成了必然,八刺沙衮的东汗高层当然也收到了消息。 事实上他们的速度并不慢,只不过比林壑晚了一步而已,当城墙上的巡逻兵发现南门的城墙上空荡荡的时候便再第一时间向守军的主帅汇报了。 虽然一切都晚了,但他们重新组织人手登上南门城墙,并在全城搜捕沙巴卢克和他的家人,不过得到的只是人去屋空的事实。 转眼之间,八刺沙衮城已经陷入一片慌乱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南门,但结果却是遇到了城墙上的守军,绝望之中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打算离开这座即将变成宋军铁蹄下毁灭的城池。 行贿是最简单的手段,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却成为无用的东西,有钱也需要有命花才行,守城的将军比谁都清楚放这些人出去的代价是什么。 越是在这而时候越要顶住压力,越要想办法稳定城中的局势,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拖延时间,让宋军主动放弃,或是和谈。 东汗的统治者烈图克打算坚持下去,只可惜他的人民早已抛弃了他,当宋军展现强大的战力和锋芒的时候,黑汗的战斗意志已经被击溃。 就在八刺沙衮内乱的时候,宋军已经开始了进攻的最后一个步骤,大军集结,检查装备,构筑公事,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一旦拿下八刺沙衮这个曾经属于黑汗的都成,现在的东汗都城,整个东汗便算是完了。 而接下来就要看西汗的态度,若是还降,大宋便轻松许多,眼下这场战争更多的是杀鸡儆猴。 咚咚咚………… 大宋的战鼓敲响了八刺沙衮的丧钟,整个城池微微一滞,接着便陷入更加疯狂之中,林壑散布的屠城消息让城中的每一个人瑟瑟发动。 因为宋军会屠城! 自古以来兵匪一家,军人之所以积极攻城略地也是因为能够在胜利之时到处洗劫民宅而发财,官兵在镇压叛乱的时候也经常洗劫百姓家,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还有一点,在战场上经过激战基本都杀红了眼,在城破之时无法明确城中有多少投降与抵抗,继续挥刀砍杀、一路掠夺财物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兵灾之劫向来都是百姓最大的苦难。 历朝历代中,军队靠杀立威,所到之处,杀戮成性,血流成河,掠夺成灾,鸡犬不留,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大宋的军队已经能做到军法约束的地步,再加上原本的军饷和赏钱都还不错,军功更是能换取大量的赏赐,于是屠城劫掠之事在宋军之中销声匿迹。 眼下赵祯开了屠城的这个口子,主要原因是这里属于域外之地,并非是大宋的国土,再加上这里的百姓无有华夏血脉,没有任何负担。 并且屠城也能增加大宋的威慑力,同时也能释放大军出征在外的压力。 赵祯早已不是历史上的那位仁君,下达这样的旨意对他来说毫无压力。 之所以在大宋的对外战争中从未有过屠城之事,实在是因为那片土地乃是华夏的故土,或多或少有着汉家血脉在其中。 但现在不同,黑汗完全就是域外之地,和华夏基本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个时代唯有弱小是原罪,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八刺杀衮的骚乱在迎来大宋的第一轮炮击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接着便是沸反盈天的大崩溃。 大量百姓蜂蛹到了北门,这里是宋军唯一没有重兵部署的城门,典型的围三缺一。 城内的乱局,城外的重兵,两者相加已经彻底压塌了烈图克,这位曾经的黑汗汗王的亲弟弟发现自己当初就该学于阗王尉迟临风一样归降大宋…… 现在唯一能挽救八刺杀衮的办法就是向大宋乞降。 可当他看到使者的队伍在大宋的箭雨中变成刺猬的时候,他就知道八刺杀衮完了。 烈图克在绝望中打算拼命一博,人在为了活命的时候往往不择手段。 围三缺一虽然是一线生机,但有时也是一条死亡通道。 守城之军非万不得已不能突围,非万不得已不选缺一之路。 烈图克不傻,他知道宋军的战力强大不是八刺杀衮城的守军能抗衡的,瞧瞧他们恐惧的眼神,以及那些被临时征召来的年轻士兵,烈图克就知道他们在宋军面前不堪一击。 既然幻想破灭,那就要逃命了,在这个时候烈图克毫不犹豫的命令北门士兵打开城门,不知情的百姓以为这是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事实上不过是成为军队的垫脚石而已。 一旦北门有埋伏,这些人可以成为人肉盾牌,若是没有,一样会成为大军砍杀的对象,只有这样才能迅速驱散这些没有头没脑的人,给大军一个通道。 当北门打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向城门疯狂的涌出。 黑汗的百姓早已被吓破了胆,尤其是宋人宛若雷霆的“神器”。 他们疯狂的赶着车马或是徒步向北方奔去,城门之外是一片平原,没有宋军的踪影,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真主赐予的福音。 人流逐渐变大,同时城中的守军也开始出城,而大宋的军队正从两翼包抄而来。 这让烈图克更加笃定了心中的判断。 立刻下令大军全速前进会,任何阻挡在大军之前的人都是敌人。 这是逃命的时刻,谁也不会去在乎自己前面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分,你是一贫如洗的贱民?你是富甲一方的商贾?通通都要给我闪开,要么便是我的刀下亡魂,这不是丧尽天良而是人的本性如此。 于是荒唐又残忍的一幕出现了,这些从北门出逃的黑汗百姓没有遇到宋军的屠城相反,他们遭到了来自八刺杀衮守军的屠杀。 军队就是军队,他们都战力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能抗衡的。 随着黑汗百姓被屠杀殆尽,财物也被大军洗劫一空,队形也颇为散乱。 烈图克已经瞧见两翼宋军的包抄已经近在眼前,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逃出生天。 随着号角的吹响,大军再次加速,飞快的向北方逃离,而烈图克看着远处追赶而来的宋军咧嘴冷笑,一脚从边上骑士的马背上踹下一个人。 绳索扣着他的手,他只能跟在马后奔跑,但人的速度如何能比得上马? 一路拖拽之下迅速变得血肉模糊,这个人便是林壑……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不动如山 林壑被搜捕到是必然,因为是他在城中直接散布的消息,马拖死人这种事情很正常,也是非常残酷的刑法之一。当然烈图克有更加残忍的石刑,但这需要时间………… 烈图克在杀了林壑之后心中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他觉得大宋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自己逃到炽禄城就能再次组织力量抵挡大宋的入侵,或是谋求与大宋的谈判。 只可惜宋军不会给他这个卷土重来的机会,狄青是多年征战的帅才,大宋的军队早已在和四周各国的战争中磨练出了灵活的战法,灭国之战也不没有进行过,早已有了万全的准备。 欲擒故纵,釜底抽薪等等一系列的手段早已玩的熟络,可以说大宋是从战争中逐渐成长起来,逐渐繁荣起来的,大宋军队的基本就是在各种战法之中历练出来的。 当八刺沙衮的守军也是东汗的主力脱离八刺沙衮后,他们便走上了一条绝路,利用百姓试探是个好主意,只不过黑汗军队屠杀自己百姓的行为连宋军都觉得不耻。 大宋的斥候早已观察到了烈图克大军的动向,并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向狄青汇报。 同时也向远在北方的蔡伯俙所部汇报,蔡伯俙在狄青的授意下领着一万余人的神卫军早早的埋伏在了北方,狄青在围城之前就已经观察过地势,围三缺一之下,八刺沙衮的守军必然向北方的炽禄城逃窜。 在战争开始之前,狄青就已经推演了多种可能,并准备好了伏兵,宋军是黑汗军队的数倍,但攻城之战不易,若是黑汗人负隅顽抗,宋军也会有不小的损失,这是狄青最不希望看到的。 因为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还是有一个目标,西汗,若是能以最小的损失夺取东汗,那他便可全力攻伐西汗,即便是有塞尔柱人在背后撑腰他也没有任何顾虑。 此时的蔡伯俙正在严阵以待,他甚至已经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行军的步伐声,黑汗可不是契丹,也不是大宋,没有那么多的战马,许多士兵都是用脚赶路。 这里是八刺沙衮守军的必经之路,四周的风沙形成的丘壑,只有这一条通途,想要向北逃窜就必须经过这里,但唯一的缺点便是这里距离八刺沙衮太远,蔡伯俙必须要坚持到援军抵达。 在无形之中,八刺沙衮的守军被“骗出”了坚固的城池,同时宋军也堵住了他们退路的同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或是一个葫芦阵。 蔡伯俙的一万神卫军已经严阵以待,当八刺沙衮的守军出现时,蔡伯俙缓缓的举起手中的战刀,而随着他一同举起的还有无数的火枪。 密密麻麻的火枪组成了一道密不通风的“树林”,燧石机括的清脆声接连响起,如同乐器奏鸣出的美丽音符,只不过这些节奏感极强的音符是致命的。 蔡伯俙的手迟迟没有挥下,他在等待,等待黑汗人进入最佳的射程,同时也等待他们的后方完全进入埋伏圈。 宋军的军阵之中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眼睛不断的瞟向蔡伯俙高高举起的战刀,而蔡伯俙紧紧的盯着边上的丘壑之上。 烈图克已经发现了宋军的埋伏,在这条由沙石形成的丘壑尽头是一片黑漆漆的军队,眼下这个地形对于他们来说极为危险。 烈图克回首望去,只见大军已经全部进入了峡谷之中,此时他惊恐的大吼:“撤退!撤退!” 为时已晚,回答他的是两声巨大的轰鸣,一时间整个峡谷地动山摇,沙石组成的丘壑以雷霆咆哮的势头从山上冲击下来,本就不算坚固的丘壑瞬间坍塌…… 这是埋伏在丘壑入口处的火器营将士引爆了烈性炸药,断绝了黑汗军队的退路,而在这个时候蔡伯俙的战刀终于麾下,宋军的将士们激发手中的火枪,吐出无数的火舌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以三段击的方式不断前进,他们不是驻足不前,而是要向敌人压进,获得更多的空间,这样才有利于他们的防守。 黑汗人的军队毕竟是他们的数倍,为了保障速度和成功的围堵黑汗军队,蔡伯俙轻装上阵,只有一万火器营的将士跟随他而来。 而此时已经绝望的黑汗人开始发疯,恐惧虽然是最大的敌人,但有时却可以让人疯狂,面对大宋火器的收割,这些黑汗人开始反击,他们举着盾牌,甚至是同伴的尸体向前推进。 他们不知道大宋将士所用的是什么武器,只是知道这东西在远处很厉害,但只要拼杀到近身他们就有机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但这样的爆发也不一定是成功的,潮水一般的黑汗军队涌向了宋军的阵地,即便是不断的被火枪击倒依旧前仆后继,因为他们知道退缩只有死亡,唯有拼搏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蔡伯俙站在军阵的中央一动不动,这时候就是双方之间比拼意志的时候,说实话数万人的军队发起疯来的冲锋是相当可怕的,何况这些人的后路已经被断绝…… 这时候就看双方之间谁的意志更加坚强,蔡伯俙对大军的武器装备十分有信心,火枪不断的收割着敌人,冲锋而来的黑汗士兵如同割麦子一样一片片的倒下。 但这些“麦子”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单一的手段从来不是宋军的特点,宋军的军阵变化之多,组合之多早已是出类拔萃。 随着蔡伯俙的口号,清脆的哨声在军阵中响起,即便是在纷乱的战场上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军阵也开始了变化。 高高的盾牌,长长的铁枪,巨大的陌刀以及覆盖全身的甲胄,一支由钢铁组成的军队瞬间出现在了大宋军阵之前,并且形成一种攻守兼备的楔形方阵。 双方如同海浪与石头,狠狠的拍打在一起,鲜血如同溅起的水花,大宋的战争机器开始了疯狂运转,这是自从与契丹征战后便极少出现的激烈战况。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侵略如火 蔡伯俙怕死,可以说非常的怕死,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懦弱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答应狄青成为行军司马,更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身先士卒的带领一万将士出现在这里。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虽然内心之中有着非常大的抗拒,可当他拿起火枪的时候便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澎湃。 好似一股热流充满全身,抬起手中的火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黑汗的士兵应声倒下,蔡伯俙飞快的后退清理枪膛,并重新装药。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闲着,不断的发出军令,指挥着军阵进行抵挡。 “橹盾手上前!铁枪阵!” 铁皮的大盾出现在宋军的军阵之前,形成一道钢铁的山岳,长枪如林从盾牌之后伸出,仿若魔鬼狰狞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者冰冷的放光。 “棘轮弩!火枪!放!” 弩箭,火枪,甚至是投枪从蔡伯俙身后飞出,面对如潮一般的敌人,根本就不需要瞄准,火枪的威力自不用说,而弩箭更是杀伤力惊人。 经过数十年的征战,大宋的棘轮弩已经相当的成熟和出色了,破甲能力,杀伤能力都是这个时代弩箭所不能比拟的,还有便是它恐怖的射程,虽然没有火枪的远,但已经是惊人的存在。 棘轮弩与火枪之间相辅相成,而投枪刚好弥补了近距离投掷的缺陷,破甲投枪威力惊人,直接洞穿黑汗士兵身上的盔甲,同时还能把他们如同一根烤串似得钉在地上。 当越来越多的黑汗士兵扑上来,大宋的盾牌和长枪也发挥了作用,士兵们高喊着“万胜”“万胜”“万胜”!的口号,不断向前推进。 在战场后退只有死路一条,而大宋的战斗格言向来是“进则生,退则死”! 长枪迅猛的刺穿了黑汗人的身体,如同蜻蜓点水,但却要有收的力量,如此才不会被骨头卡主。 随着敌人的越来越多,蔡伯俙下令陌刀手出击,这些身穿板甲的陌刀手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堡,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们齐头并进,如同山岳,长刀并举如山如墙,每移动一尺便是一尺的碎肉,每移动一丈便是一丈的血海。 蔡伯俙之所以在这时候就出动陌刀手,乃是因为他需要稳住大军的阵脚。 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若是让他们冲散了军阵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场血战,神卫军要抵挡住黑汗人的进攻,黑汗人要逃命,两者本就站在不一样的“地方”,但只有蔡伯俙清楚,其实两者一样,神卫军也没有退路。 蔡伯俙看到年轻的士兵被弯刀划破了喉咙,双手捂住脖子无助的倒下,看到了自己的亲兵为了救自己而被长枪刺穿。 心中越是苦闷,越是悲伤,他的战意便越强,大宋的军阵虽然受到了猛烈的冲击,甚至有些变形,但好在神卫军都是多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兵,军阵还在勉强维持,压力也不似一盘散沙那么大。 虽然苦苦维系,虽然压力强大,但神卫军的将士都没有放弃,军阵前面还未出现缺口,蔡伯俙命令亲兵高举主将的旗帜,并且在亲兵的护卫下亲自冲杀出去。 虽然是跟在陌刀手的后面,但那高高的蔡子大旗却成为激励将士们的“一剂猛药”,万余人的楔形大阵继续向前运动,仿佛要把敌人彻底碾碎吞没。 此时的黑汗人眼中的疯狂在逐渐的减少,恐惧慢慢的占据了上风,他们被眼前这支钢铁军队吓到了,居然在黑汗人不断的进攻中不退反进。 黑汗人发狠,他们比黑汗人更狠,黑汗人不要命,他们比黑汗人更不要命。 但蔡伯俙知道,此时的大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此拼杀之下将士们的折损极大,虽然没有出现开溜的人,但军阵的崩溃近在眼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厮杀,不断的维护这个在崩溃边缘的军阵,同时他在心中也不断的咒骂狄青,不断的咒骂苏轼,这两人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事实上蔡伯俙是真的错怪了狄青和苏轼,这两人如同疯子一样向蔡伯俙的所在赶来,而且时间并不长,只是蔡伯俙在拼杀之中,在将士们战死的悲痛之中觉得度日如年。 在痛苦之中的每一分钟都是难熬的,尤其是距离死亡很近的时候,在刀尖上跳舞有那么容易吗? 好在计划是完美的,蔡伯俙和他率领的神卫军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左右翼包抄而来的大军出现了,准确的说是左翼出现了,他们是由背嵬军组成的重装骑兵,在苏轼的率领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神卫军的身后。 王圭的龙卫军在沟壑的另一面放止黑汗人逃脱。 一身漂亮白甲的苏轼看到的是如同血人一般的蔡伯俙,虽然知道他身上的血多半是敌人的,但也被眼前的这一景象所震惊。 他没想到和自己开玩笑,在战场上喜欢偷奸耍滑,又有些胆小的姑父居然有着如此英勇的一面,更没想到他率领区区一万神卫抵挡数倍与自己的敌人如此之久。 蔡伯俙在看到苏轼后第一句话便是:“背嵬铁骑!给我碾碎他们!” 神卫军迅速的退开至两边,即便是军中的新兵也知道该躲避背嵬军的铁蹄,任何阻挡在被围铁骑面前的人都将被他们碾碎,他们是见识过他们的可怕的。 这是蔡伯俙和神卫军的“福音”同时也是黑汗人真正的梦魇。 轻轻的加速,马蹄铁敲打着地面,然后是越来越快,击打声越来越响,仿佛地崩山摧,又如雷霆降世,背嵬铁骑带着毁灭一起的力量冲向了黑汗人。 一时间长枪断裂之声响彻云霄,强大的装甲骑兵是一股难以抵挡的毁灭力量,如果说神卫军的防御是一面墙,那背嵬军的进攻就是一柄巨斧。 任何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将被碾碎,毁灭………… 黑汗人终于见识到了冷兵器巅峰的强大力量,骑枪瞬间洞穿黑汗人的身体,并在极限之后断裂,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住他们的冲锋。 接着便是锋利的横刀以及大开大合的马槊,黑汗人身上的皮甲简直就是个笑话,而手中的兵器甚至无法在背嵬军的占马上留下印迹。 人马具甲的钢铁洪流不可阻挡,烈图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屠杀…………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经略东汗 大宋军队的迅猛和强大从东汗开始传到了西汗也传到了塞尔柱王朝,这个东方帝国强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朝野上下举国震惊。 东汗虽然是黑汗的一部分,但八刺沙衮的实力毕竟不弱。 黑汗能不断的蚕食于阗也是和它的实力有一部分原因,那时候的塞尔柱王朝并没有向黑汗提供多少帮助,但他依然差一点吞并了于阗。 若不是大宋从中插手,于阗必定会毁灭。 原本在塞尔柱人眼中,大宋只不过是一个靠着物产发家致富的东方帝国,虽然恒逻斯之战这个王朝的前辈展现了他的武力,但无论如何还是输给了阿巴斯王朝。 塞尔柱人并不担心大宋进攻西汗,相对于东汗那种被他们舍弃的王朝来说,西汗才是他们的利益所在,塞尔柱人并不愚蠢,相反他们精明的发现大宋虽然有能力出兵东汗,甚至是毁灭东汗,但却没有办法统治那里。 为什么? 因为东方帝国总是对遥远的土地鞭长莫及,他们只能靠人口去统治,历史上已经有多次证明了这一事实。 而塞尔柱王朝不同,他们可以通过信仰来统治这片土地,真主的伟大光辉会造满***的每一片土地,当地的百姓会皈依***,成为顺从的子民,而信仰真主的统治者也会成为塞尔柱王朝的左膀右臂。 相对于塞尔柱,宋帝国还要面对一个艰难的问题,如何维持这漫长的补给线? 塞尔柱人相信,宋帝国最多拿下东汗就不会再向西前进,摧毁一个国家与统治一个国家完全不是一回事,图格鲁克相信他赵祯不会那么愚蠢。 虽然在东汗的土地上进行了两次血腥的屠戮,但这就会让信仰***的***屈服吗?等待大宋的只会是更多的报复! 就在塞尔柱人觉得自己高枕无忧,西汗人劫后余生的时候,大宋再次掀起一场征伐之战,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八刺沙衮停止,也不会在整个黑汗灭亡前停止。 这就是战争,就是大宋的终极手段,赵祯从一位仁慈的君主化身成为征战四方的君王,这并没有使得大宋国内的百姓怨声载道,也没有使得朝堂之中尽是反对之声。 为何? 因为他发起的战争是在大宋国内繁荣的情况下,为了大宋的利益不断的开拓疆土的战争,虽然对于外族来说是侵略,但对于大宋来说却是赐予………… 在狄青的捷报一路飞驰传递到神都城时,面对已经沸腾的百姓和朝臣,赵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结果,这场投入大宋五十万大军以及无数物资的战争若是不能取胜,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但夺取东汗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艰巨的任务,控制那片土地………… 的确,如塞尔柱人猜想的一样,大宋只能通过汉家百姓去控制土地,但有一点他们没想到,大宋的人口已经超过三亿人! 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量级,完全超越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存在,三亿人所拥有的人口力量以及市场有多大?人口红利有多少?不可估量,尤其是在这个生产力还停留在封建时代的社会中,完全能够消化掉一大部分自产商品。 这么大的人口数量级还要归功于当年向南海的不断扩展,以及从美洲带回来的全新物种,土豆,玉米,番薯等高产的农作物。 大宋的北方土地已经全部种植这些高产作物以及小麦高粱等耐旱耐寒植物,而南方主要以水稻为主,当然南北方都辅以蔬菜填充,养活三亿人口并不算难。 另外一点,大宋的运输业十分发达,这给粮食运输提供了保障,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络能把粮食运送到大宋的任何一个角落。 人口是赵祯一直鼓励的,每年各州府县的官员勘磨中占据了重要的比例,也是综合力量的反馈,人口意味着什么? 税收,劳力,军力,国力等等,人口是国家的基础,是大宋的未来! 而同时也反映出当地的医疗,公共卫生,教育,人才储备,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是好是坏,一州一县之地的官员能力如何也都会如实的反映出来。 重要的一点,也为赵祯向西北移民提供了有利的保障。 赵祯当然不希望西北之地不在自己的控制中,但如何去控制? 自然是用大宋的百姓,华夏的历代王朝占据了西北之地,但经营不过百年便土崩瓦解,甚至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何?就是用了当地人自治的办法,给首领分一个爵位,让他管理治下的百姓,宣誓效忠中运王朝。 但赵祯知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谁都会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种群去谋求利益,他们随时会叛变向别的强者。 于阗之所以归附大宋,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忠心,而是他们知道自己只能选择大宋,选择中原,否则就会被外族同化,被改造成***!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适者生存的法则………… 与其被黑汗统治,成为***,不如被东方的传统帝国所统治,汉家的包容总是海纳百川,所以于阗选择了大宋。 当然赵祯接受于阗也是因为于阗国曾经和华夏的关系密不可分,可以说他们也是华夏的一部分,但相对于于阗,黑汗对华夏来说完全是外族蛮夷,从信仰到文化,从世界观到价值观完全不同。 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包容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口号出现便显得顺势应时。 一方白净的绢纸,一直吸满鲜红朱砂的毛笔,赵祯写下了驱逐黑汗人的旨意,在东汗的土地上不留一个黑汗人,全部向西驱赶,这片土地已经属于了大宋,大宋的百姓即将向那里移民。 当然也不能驱赶干净,只要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东汗的人,就将变成屠戮的对象,而朝廷也将会把他们土地卖给前往东汗开脱的大宋百姓。 这道圣旨从神都传遍大宋,东汗也瞬间变成一块发财致富的土地,赵祯的旨意也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名号《乾宇经略诏》。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狼狈为奸 生存和扩张是这个时代的主题,而伴随着他们出现的还有战争,大宋对黑汗的战争说是在报复黑汗的挑衅,不如说是赵祯对外扩张的野心。 黑汗的部份土地和西域组成了后世的新疆地区,这里是中原王朝的西北防线,也是赵祯心中的“固有领土”。 对于牵制高原上的吐蕃和北方草原的契丹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也是丝绸之路的门户,更是大宋对外贸易的必经之路。 现在塞尔柱和大宋并没有正式撕破脸,双方之间只不过是在背后“递刀子”大宋进攻黑汗就是在打塞尔柱的脸面,就是赵祯抡圆了巴掌给了图格鲁克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不过接下来就要看图格鲁克如何应对了,赵祯没有打算停下自己征伐的脚步,整个黑汗都是他的目标,现在的情况是大宋占据了东汗,而且在彻底肃清这里的阻力,以便移民。 塞尔柱人占据了西汗,对于信仰相同的他们来说,若是同化西汗彻底占领那片土地,过程会十分的顺利,但图格鲁克并没有鲁莽的动手。 大宋的强大已经让他发现并不能小觑这个东方的宋帝国,而他也从阿巴斯王朝得到了许多关于这位宋帝国皇帝的消息。 其中不少让他惊叹,手段出人意料,眼光也是高瞻远瞩,这样的人往往是“走一步看十步”,现在他能毫无顾忌的对东汗用兵,并且迅速的拿下东汗,必然是有所准备。 这是在给自己看,还是真的打算出兵西方挑衅塞尔柱王朝? 所以图格鲁克比不打算轻举妄动,也不着急彻底占领西汗,而是给西汗提供一些钱财上的帮助,当然武器装备也不能少,只要西汗的萨倻克付出足够的代价。 与其现在与宋帝国撕破脸,不如把西汗留着,让他们成为塞尔柱王朝和宋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避免双方之间直接进行战争。 计划虽然是很完美,但图格鲁克却想不到大宋的军队在稍稍整顿之后便开始了对西汗的进攻,首当其冲的便是恒逻斯城! 恒逻斯城是西汗的门户,也是萨倻克所在的西汗都成。 当然在图格鲁克的眼中,这座城池也是塞尔柱王朝的门户之地,它就在吉尔吉斯山的山口,一旦宋军拿下恒逻斯城,整个西汗就基本上暴露在了宋军的面前。 三十万大军涌入西汗,若是塞尔柱王朝不提供帮助,萨倻克只能步他哥哥沙巴烈克的后尘了。 图格鲁克身为塞尔柱皇帝,东西方之王岂能不知军队的重要,他从大宋攻伐东汗的速度以及西汗人收集的消息看到了大宋军队的强大。 威力无穷的火炮,一击致命的火枪,人马具甲的重装铁骑,身着步人甲的重装陌刀兵,以及如同乌云蔽日一般的棘轮弩,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看到的大宋军力的强大。 一旦和这三十万宋军交锋,塞尔柱便将被拖战争的泥潭,而现在正是塞尔柱的全盛时期,图格鲁克不希望自己的强大被破坏掉………… 但同时他也不知道宋帝国会不会停止它攻伐的脚步,眼下是西汗,若是西汗被征服之后呢?会不会是自己的塞尔柱? 怀疑,猜测,如同魔鬼在图格鲁克心中种下的种子,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吞噬着他的理性。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大契丹国的使者出现在了他的宫殿之外,图格鲁克虽然早已拒绝了和大契丹国的合作,但在这个时候还是打算接见一下他。 “尊敬的塞尔柱皇帝陛下,您的威猛如同草原的雄鹰!大契丹国使者萧湥代我的女皇陛下向您问好!” 坐在纯金打造的宝座上,图格鲁克俯视着萧湥,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收起你虚伪的面孔,不是说你大契丹国会从西域对宋帝国施压吗?怎么不见你们攻伐伊州?” 萧湥笑了笑,露出诚实的眼神望着图格鲁克道:“尊敬的陛下,我大契丹整军待发,只不过谁知道宋人的速度太快,而黑汗的崩溃更快,以整个黑汗的实力尚有和大宋的一战之力,内讧分裂,只能加速灭亡,如今宋人已经打到吉尔吉斯山,很快就将攻取恒逻斯城了…………” 图格鲁克骤起眉头,显然萧湥是在故意提起不利的战况:“那你这次前来不会是向本王报告“战况”的吧?” 萧湥飞快的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这次前来是代表大契丹国的女皇陛下和您结盟的!” “结盟?” 瞧见图格鲁克疑惑的眼神,萧湥飞快说道:“您也瞧见了,大宋的军队彪悍异常,即便是您的军队同样强大,但若是正面作战也讨不得好处,甚至有被击败的危险!” “哦?那本王和你们这些宋人的手下败将结盟就能稳操胜券了?” 萧湥拢在袖口之中的双手猛然紧握,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一丝改变:“我大契丹国虽然对宋国的战争中没有占据便宜,甚至或有所失,但我们却了解宋人的战法,也知道他们的弱点!” 萧惠敏锐的察觉到图格鲁克期待的神情,稍稍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是塞尔柱与大契丹结盟,以塞尔柱的实力在恒逻斯城拖住宋军是不成问题的,而我大契丹国会出兵伊州,骚扰宋军的补给!久战之下,补给不足,宋军必败!” 图格鲁克放松了身体靠在了宝座上:“你的意思还是要让我塞尔柱出兵,与宋帝国作战,而你们躲在背后偷袭宋人的补给之地…………真是精明的打算啊!” “陛下,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能击败宋军的方法!” “哦?是吗?” 但画风一转,图格鲁克稍稍犹豫之后便走下他的宝座,轻轻的拍着萧湥的肩膀:“你说的很对,多少要和宋军打上一场才知道宋军的实力,你们女皇的计划很好。” “陛下圣明!” “听说你们的女皇拥有天人之姿,倾世之容,智慧堪比神祇,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她当面交谈?听说宋国皇帝便是通过联姻的方式联合了西夏…………” “陛下,宋国皇帝是在攻克西夏之后,才迎娶的西夏皇后!他们也不是联合,而是吞并!” 图格鲁克瞧见了萧湥愤怒的眼神,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便算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恒逻斯城外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宋军将士高唱此歌奔赴战场,慷慨的歌声总是能振奋人心,尤其是这首《满江红》更是高歌男儿热血,保家卫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多么应情应景! 随着八刺沙衮的守军彻底完蛋,整个东汗也基本上被收拾干净,维护秩序,驱逐当地百姓这是二十万后备军的事情,狄青率领三十万大军,携胜利之威滚滚向前。 将士们的军功全部被记录在册,苏轼用了更为直接的办法,不单单记录在他的书册上,还给每人一个羊皮凭据,虽然只是一张小小的羊皮,但却给了将士们以念想,希望上面的斩首从十个变成十五个或是更多。 当然真正的屠城并没有出现,狄青虽然纵兵劫掠,可大宋的将士们并没有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反倒是杀了不少的恶霸……谁叫那些人长得便凶神恶煞,眼中但凡有凶气或杀意的,顺手就被解决了,最后只能归结到恶霸的队伍中。 至于劫掠,事实上更像是获得战利品,虽然改变不了劫掠的事实,可胜利者有权享受这种荣耀。 开始的时候苏轼还对这种行为颇为不满,但蔡伯俙的一番话让他很快释然。 “他们的财富是哪来的?别说是自己幸苦挣来的,其中大多数还不是从咱们大宋的商路上淘换来的?他们挑衅我大宋天威,犯边杀害于阗军民,这些白眼狼既然喂不熟,那就让他们彻底一无所有。” 当然蔡伯俙还有一点没说,这些生物分为的黑汗人就如同逃荒的百姓,把他们驱赶到西汗去,都是同宗同族,该怎么办? 救助便是西汗的负担,不救助那就要受到心中的谴责,而这些一无所有的东汗人便会成为西汗追不稳定的存在。 难民为了生存往往不择手段,他们见惯了死亡,甚至不畏惧死亡……这些人可不好招惹嘞! 大部分的东汗难民被驱逐出了东汗的地界,而现在东汗的土地已经改名为新疆,意如其名新的疆土之意。 名字非常贴切,而蔡伯俙觉得西汗被征服之后,整个黑汗王朝灭亡他们的土地应该都叫新疆,这才算的上是完璧,当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赵祯心中便是如此之想。 至于西域,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新疆的一部分。 恒逻斯城是一座耸立在吉尔吉斯山边上的城池,北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东面高高的吉尔吉斯山,还有一条从花刺子摸海流出的西河横在城池的南面,让它成为一块险要之地。 宋军想要继续往西,必须要经过恒逻斯城,萨倻克不同他的哥哥沙巴克列,他选择直接率领重兵死守恒逻斯城,他希望在这座险关之下挫败宋军前进的步伐。 当然他还有一样他哥哥没有的东西,塞尔柱人的支持,这段时间有许多粮食和财物通过塞尔柱运送到恒逻斯城中,财物可以激励士兵,粮食可以让城中军民心中安定。 除此之外还有兵器,大量上好的弯刀盾牌,战马弓箭完全足够他们所用。 萨倻克相信即便自己不敌宋军,也会得到塞尔柱人的支持,他图格鲁克不会看着黑汗走向灭亡,宋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 这给了萨倻克以信心,他觉得塞尔柱人不会放弃他们,有了这个坚强的后盾,他觉得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只不过这种在别人身上建立起来的自信如同沙漠中的山峰,转瞬之间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军已经抵达恒逻斯城外,站在城楼上便可远远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宋军大阵,这一次狄青投入了全部的三十万人,因为这座位于山边的城池难以包围。 但并不是不可攻陷,在狄青看来恒逻斯城的守军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并没有在山上部署军队,宋军可以轻松的拿下恒逻斯城山边上的高地。 而火炮一旦部署在高地上,将会对山脚下的城池产生致命的威胁。 萨倻克不明白,为何宋军抵达后安营扎寨并不急于进攻,在他看来宋军的补给线太过漫长,路上的消耗惊人,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只会拖垮这支大军。 另一边,宋军将士们在蔡伯俙的带领下正艰难的把火炮向山上运输,当火炮运输到山腰上的时候,蔡伯俙才明白为何萨倻克不在山上部署军队了。 事实上吉尔吉斯山属于天山西部支脉,这里地势陡峭,山岩断壁众多,稍有不慎便有跌落的危险,而想要抵达最佳的射击地点十分困难。 但相比攻城的损失,运输火炮的困难也算不上什么。 蔡伯俙并不担心,宋军有开山凿石利器,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每天都有进展,而狄青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这段时间正好给大军进行补充。 一辆辆马车形成一条长龙般的补给线,从战争开始的时候就不断的往东汗运送补给,囤积在疏勒城,随着东汗的灭亡,这些物资继续西进,成为大军坚实的后盾。 五天,这是宋军西征耽误时间最长的一次战斗,但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宋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补充,大量的物资通过马车运送至军中,在这个干燥的西北地区,直接对方在露天也不会有关系,只需要在上面铺上一层苫布便可。 从山上留下的山泉水也保证了水源的供给,军中的粮食也完全不用担心,这段时间狄青过的相当惬意,没事看看书,晒晒太阳,喝点山泉,看着将士们保养军械,操练军阵,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只不过边上的苏轼有些恼人,不断的开口:“狄帅,姑父带兵上山已经五天了…………” “你姑父?在军中吗?本帅怎么不知道!” “蔡司马!” “这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便成,该好的时候便好了!” 苏轼无奈的点了点头,五天完全没有消息,狄青甚至不派人上山传递消息,这样真的好吗?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真正的枭雄 赵祯最擅长的便是在历史中总结教训,以史为镜似乎是华夏民族的一种本能。 大宋立国之初的种种制度就是这么来的,当然那些制度也只适合当时的大宋而已。 “史海拾贝”让赵祯从中获益良多,比如眼下的恒逻斯之战,历史上并非是没有,唐帝国与阿巴斯王朝的就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过一次交锋。 那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大国争端。虽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当时的两大帝国和现在一样,都处于急速扩张的鼎盛时期,就像现在的塞尔柱王朝和赵宋王朝。 双方都在夺中亚的控制权,最终阿巴斯王朝获胜。而战后,唐王朝停止了向西扩张的步伐,而阿巴斯王朝也就此收手,双方保持了战前的态势,结局却令人疑惑不解。 为何双方在达成目标之前同时收手? 战争的起因和现在的大宋王朝差不多,当时的唐帝国也是处于扩张时代,同时也需要丝绸之路的统治。当时的唐王朝,国内安居乐业,一片歌舞升平。 唐玄宗越来越醉心于征服他国,炫耀武力,于是在边境地区设置了九大节度使,专门用于对外扩张。 安西和北庭成为两大战区,部署了总共两万四千人的军队。 相对于其他节度使,他们的军队数量非常稀少,但却是大唐当时最精锐的部队,百战精兵。先后有多位名将统领,震慑住了西域诸国,西域作为当时大唐重要的通商地区,唐朝统治阶级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于是天宝九年八月,高仙芝以石国国王“无番臣礼”为由出兵征讨石国,把石国劫掠一空,掳走丁壮,把石国国王押至长安斩杀,侥幸逃脱的石国王子遂向阿巴斯王朝求救。 高仙芝为防止陷入被动,于天宝十年七月,发动远征“将番,汉七万余众击大食”,但事实上安西都护府的汉军人数总共不过两万余人,就算再加上拔汗那,葛逻禄等部番兵,也无法凑出7万余众,唐王朝最终只能凑出大约三万余人参战。 面对拥有对于恒罗斯城近在咫尺的兵源地呼罗珊的阿巴斯军队,唐军的兵力劣势是很明显的,而高仙芝发动的远征不能不说是一种冒险行为。 另一方面,阿巴斯王朝在经历了倭马亚王朝后,国力达到了顶峰,占领了整个中东、非洲北部,成为了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强大帝国。 审视周边,只有两河流域之外的中亚地区,依然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阿巴斯王朝也陷入醉心于传播***文化,而眼看着这一地区信奋佛教,因此,阿巴斯王朝决心征服这一地区。 于是两驾高速行驶的马车就在这一高度相似的虚荣心驱使下碰撞在了一起。 唐朝在整个西域只有两万四千汉人军队,为了此役,集中了两万人参战,由此可见唐王朝的志在必得。主将高仙芝,副将李嗣业,均为历经战事、经验丰富的优秀将领。 唐朝军队以步骑混合组成,但因为唐朝对于骑兵和战马的重视,在国内大兴马政,因此,所有的步兵都有战马可用,直到到达战场才下马步战,战斗力惊人。 阿巴斯方面主将是呼罗珊总督阿布.***,兵力则组成杂多,包括呼罗珊本部宗教战士四万精锐骑兵,两河流域的几乎所有属国,兵力约十万余人,总兵力十五万左右。 这场战争在兵力方面阿巴斯王朝占尽了优势,可谓是数十倍于唐军,并且是主场作战! 但唐帝国的军队并不逊色,握有百战雄兵的高仙芝棋行险招,选择了和阿巴斯人正面硬刚。 当时唐军的无论是在军械还是士兵素质方便甩阿巴斯王朝的杂牌军十几条街………… 但造化弄人,原本有机会获胜的唐军却输的干干净净。 只不过输掉的原因并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因为盟军的叛变。 当大唐远征军和数目庞大的阿巴斯军队在恒罗斯城相持了五日时,早就与阿巴斯人勾勾搭搭的葛逻禄部盟军突然反水,袭击唐军步兵把他们和骑兵分割开来。 阿巴斯人趁机夹击唐军,苦战五日之久的唐军终于崩溃,高仙芝和其部下为了尽早逃脱,慌乱之中竟然催马踩死了上百名拔汗那士兵才得以逃脱,逃出战场稳定之后,高仙芝又想发动反击被部下劝阻,这才罢休。 最终的结果便是回到安西都护府时,紧三万余人的大唐联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赵祯这次没有收编东汗的军队,也没有在那里抓壮丁,就是担心外族的加入使得大宋联军有着叛变的危险。 从史书当中学到的经验和教训非常有用,只不过现在的塞尔柱人和当年的阿巴斯人不同,塞尔柱人并没有和大宋发生直接冲突,而是唆使西汗继续抵抗宋军。 在赵祯眼中西汗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 他甚至怀疑西汗统治者萨倻克的智商是不是不在线上,东西方的两架马车再次高速相撞,夹在中间的西汗难道能幸免? 无论如何都会被“撞”的体无完肤,毁灭是它的必然结果。 现在赵祯思考的是为何当年的恒逻斯之战后,阿巴斯王朝和唐帝国双方默契的沉默下去,并没有再次动手,唐朝的原因赵祯清楚,因为安史之乱的爆发,那阿巴斯王朝呢? 难道唐王朝内乱的时候不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就在赵祯怀疑的时候,一封捷报传来,狄青的大军拿下了恒逻斯城,并未出现塞尔柱的援军,突如其来的胜利让赵祯颇为不适应,他没想到塞尔柱人居然如此安稳。 居然眼看着恒逻斯城易主,这实在是有些出乎赵祯的意料。 但更加让赵祯惊讶的是塞尔柱居然派出了使者出使大宋,这几乎让赵祯的好奇心达到了定点,为什么塞尔柱没有如同当年的阿巴斯王朝一样和大宋开战? 一切的答案都在图格鲁克的国书之中,赵祯有些呆滞,国书之中居然是提醒大宋,消息北方的契丹,并且准确的说出契丹将会对大宋的伊州出兵。 有些呆滞的望着手中的国书赵祯坐在御案之后喃喃自语:“真是好手段啊!居然在转瞬之间把契丹和西汗都卖了?这图格鲁克真枭雄也!”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塞尔柱的外交手段 什么是枭雄? 枭者,凶猛之谓。英者,多类于圣贤。枭雄者,多类于无情。英雄并及枭雄,皆心慕仁义,胸怀天下。然英雄怀抱仁义,以至仁德化天下,能让天下人负我,心无我求,故能从始至终,时时践行仁义;枭雄襟包四海,以壮志横扫河山,宁使我负天下人,心无障碍,视时势而行仁义,故不彻底。 果断迅猛,准确短急,不受道路局限,不法古,不囿今,善于维护羽翼。做事往往出其不意,而图格鲁克这一点和赵祯有一拼。 赵祯并不了解图格鲁克,能夺取整个阿巴斯王朝,能让哈里发授予他“东西方之王”的男人并不简单。 大宋军队的强大给了他相当大的震撼,恒逻斯城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城池,它是一处险关,是一座军事要塞,也是西汗的屏障之地。 图格鲁克相信这座城池能够让萨倻克抵挡宋军最少半个月的时间,可事实上不过两天三夜便彻底易主,宋军的大旗插在了城头之上的时候,顺便还吊起了萨倻克的尸首。 事实上当吉尔吉斯山上的火炮开火后不久,萨倻克所在的宫殿就被火炮给摧毁,逃过一劫的萨倻克虽然没有被火炮炸死,但却被倒塌的宫殿给压死了。 这算是歪打正着,却让整个恒逻斯城的守军崩溃,自己的汗王就这样被宋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弄死了,整个大军一时间群龙无首慌乱不已。 最重要的一点,无人敢登上城墙守卫他们的城池,守军只要出现在面朝宋军方向的城墙都会遭到大宋火炮的猛烈轰击,鉴于他们的汗王都被击杀,更是没人敢上了。 于是宋军的爆破手能轻松的靠近城门,并在城门处安放了烈性炸药,巨大的爆炸声和地面的震动然城中的守军心惊胆战,宋人总是能有威力惊人的神器不短的出现。 躲藏在城门后的伏兵被tnt爆炸后所产生的剧毒一氧化碳、氮氧化物熏得毫无战力,有些人甚至窒息身亡,而宋军却在烟雾散尽之后才攻杀而至。 城门时一个城池防御最为严密的地方,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攻下,基本上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宋军的打法相当的此人意料,直接从城门开始攻取四面城墙,拿下制高点之后,才派遣大军攻入城池,开始收拾剩下的残军。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击杀之多,无有降俘! 可以说恒逻斯之战把宋军的强大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座坚城就在宋军的凌厉攻势下土崩瓦解,更为重要的一点,随着这座城池的覆灭,整个西汗中门大开,说有土地暴露在宋军的铁蹄之下。 图格鲁克被震惊了,相比现在东方帝国的手段和力量,难怪当量的唐帝国敢于以区区两万余人对阿巴斯王朝的十五万大军出手。 这种强大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开始认真的审时度势,既然萨倻克连恒逻斯城都受不住,那还有必要援助他吗? 再说他萨倻克都葬身在宋人的火器之下,可见这东西的恐怖,现在宋人三十万大军携胜利之威而来,塞尔柱有必要和大宋发生战争吗? 图格鲁克飞快的盘算着并且得出答案,塞尔柱王朝完全没有必要于宋帝国争锋,甚至需要和宋帝国睦邻友好! 但如何显示诚意呢? 这让他想起了契丹使者萧湥的话,那自己就配合契丹演一出戏,让自己成为宋帝国“朋友”的一出戏。 于是图格鲁克派遣使者,前往大宋表明自己的态度。 赵祯明白,只要塞尔柱不出兵,那就意味着西汗走向终结,而整个黑汗王朝也走向毁灭,大宋对西方的战争也将结束。 看着手中的塞尔柱国书,赵祯皱眉许久还是决定相信图格鲁克的“诚意”。 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显然图格鲁克知道他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大宋需要的是什么,两大帝国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何况土地遥远。 战争有的时候并不是最好的较量,这段时间大宋在战争上的投入消耗惊人,每天赵祯最不想看到的便是三司的奏疏。 既然图格鲁克能看清其中的利弊,那最好不过,以大宋现在的人口不足以统治太远的地区,最多便是到现在的黑汗已经是这个王朝的极限了,别忘了西域还有大片的土地需要大宋去攻伐。 这样算下来还真的时需要更多的人口才能支撑大宋对广袤疆土的统治。 既然选择相信,赵祯便要引对契丹人的攻势了,伊州这片土地对于大宋来说十分重要,它就如同一块插进西域的楔子,刺得契丹人夜不能寐,如噎在喉。 它是一块伸入西域的跳板,依托宁夏路的补给,进可攻,退可守,对西域产生的威胁要远比实际意义大得多。 赵祯甚至能想象出萧挞里对伊州的愤恨,若是换做自己也势必要拿下伊州,否则整个西域不得安宁,严重阻碍了对外的贸易。 于大宋相似,现在的契丹也依赖贸易,那是他们获得财物的最直接方式,契丹甚至效仿大宋鼓励商贾,并且初现了贵族资本。 对于契丹来说,只有贵族手中才有开展贸易的资本,萧挞里显而易见的使用贵族成为她为契丹获取国帑的来源。 这手段真是绝了,赵祯没想到她居然能控制贵族集团,她的政策便是偏向贵族的,因为她要获得贵族的支持,但与此同时她也能让那些贵族心甘情愿的把赚取的财富拿出一部分支持朝廷。 从收集来的情报看,契丹的贵族时不用缴纳商税的,但每年都要给予朝廷利钱,这种利钱就相当于是一种分红,萧挞里把所有的贵族和朝堂捆绑在了一起。 贵族商贾们赚的越多,朝廷便赚的越多,朝廷的政策必定向他们倾斜! 贵族们富裕起来之后,带动了整个契丹的经济复苏,贵族商贾雇佣更多的百姓,提供更好的工作和报酬,契丹民间的商贾这两年也在不断的增加。 而西域正是着一切的源头,契丹的经济比重以对外贸易为主,丝绸之路可以说是契丹的命脉所在。 只不过现在被大宋从中间切断…………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睦邻友好” 萧挞里这次是对伊州志在必得,宋军约有五十万人西征,并且是一场灭国之战,从萧湥带回来的消息可以看出,塞尔柱人是不打算与大宋和解了,他们会支持西汗,同时也有和契丹结盟的意思。 无论塞尔柱人怎么做,都将会和大宋产生摩擦,战事也会脱得越来越久,这正是契丹的好机会,乘机一举拿下伊州! 如此一来整个西域完璧一块,可以更好的应对大宋未来的骚扰和侵略。 说来可笑,原本是契丹不去骚扰大宋便是幸事,现在颠倒过来,大宋的骑兵尝尝骚扰契丹,大契丹居然转攻为守了………… 所以契丹需要在西域设立一座门户之地,而伊州便是最好的选择。 萧挞里对伊州垂筵已久赵祯自已知晓,但没想到她居然会联合塞尔柱人,这是引狼入室,赵祯真想现在就杀到萧挞里的面前,在她的俏脸上狠狠的扇一巴掌让她清醒一下。 幸好在大宋强大的军力面前图格鲁克退缩了,否则赵祯还真不知道契丹使者居然去了塞尔柱结盟。 回头看了一眼木雕似得三才,赵祯轻咳一声:“传令杨怀玉,使其务必于三日内抵达伊州境内,若是伊州有失,他便不用再回神都了!” 三才一个激灵,官家今日的口气可不一般,显然是有人触怒了官家,只不过杨怀玉现在领着二十万大军在东汗境内,现在调防去伊州…………颇为令人玩味。 稍稍一想他就明白,这是有人在大宋西征的时候动手脚,而唯一可能的便是契丹人了! 西征的捷报无人不知,只不过没人知道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派遣使者传来国书,三才在赵祯身边这么多年,很快就脑补出大致的内容。 既然官家震怒,那自己就要把差事办好,免得“火上浇油”…… 看着三才一路小跑的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口,赵祯微微松了口气,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限制契丹,她萧挞里想要休养生息,想要逐渐的拉近契丹与大宋之间的距离,自己怎么能让她得逞?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在国家利益面前,还真的不会去考虑那些东西。 若是今天放契丹一马,明天就可能使得大宋的处处受限,作为皇帝无时无刻不把理智放在感性之前,否则后悔的只能是自己。 面对图格鲁克释放的善意,赵祯自然也不会拒绝,他想知道图格鲁克的内心想法,也想处理好东西方之间的关系,毕竟大宋拿下黑汗之后,塞尔柱与大宋之间便算是领土接壤。 而丝绸之路必须要经过塞尔柱王朝的土地,两国之间安然无事对谁都有好处,但若是战事频频,吃亏也是双方的损失而并非一方。 赵祯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三才已经去兵部传话去了,只留下另一个机灵的小内侍在一旁伺候着,他是三才的义子小德子。 因为做事麻利,做人老实,所以被三才看重,调到御书房听差,宦官没有传承后代的能力,所以只能靠义子延续,赵祯看得出三才对小德子的照顾。 于是便对他招了招手道:“小德子,你去一趟四方馆,传旨塞尔柱使者觐见。” “奴婢遵旨!”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谄媚的表情,小德子恭敬的给赵祯行礼后便去四方馆传旨去了。 御书房乃是后朝重地,并没有多少内侍,只有三才和小德子两人听差,现在两人都出去了,有什么事情也只能自己来。 赵祯缓缓起身,从一旁的青瓷画坛中抽出一份舆图亲手挂在墙上展开,这是一副黑汗的舆图,得益于他对舆图的重视,大宋的商贾早已把一路上的见闻和地形告诉了黑手,所以才会有如此准确的舆图。 别说,大军对黑汗用兵还真的全靠它。 手指轻轻划过标有恒逻斯城的地方继续向西,赵祯在西河上停手了,在河水的南方便是铁门关,虽然也叫铁门关,但和后世新疆的铁门关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一出要塞关口,不远处就是一片大沙漠,而大宋攻伐西汗的重要目标之一便是这里………… 塞尔柱使者霍耶茨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大宋皇帝再次召见他显然是相信了塞尔柱王朝和平的意愿,毕竟两大帝国之间征战,即便是胜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便是开口赞美,态度之谦和,行为之恭敬,即便是三才都能看出他是真的带着善意而来,塞尔柱虽然没有听说过几次,可阿巴斯王朝他知道,听说现在的阿巴斯王朝都要仰仗塞尔柱的鼻息,可见它的强大。 三才知道官家对霍尔茨的重视,因为这次并没有在四方馆中召见外臣,而是把地点选择在了御书房,这是不常见的事情。 赵祯也不避讳,直接命小德子把大宋的舆图展现在霍尔茨的面前:“朕与你塞尔柱皇帝之间并没有恩怨,两国之间也没有冲突,甚至因为丝绸之路的原因而睦邻友好,黑汗挑衅大宋在前,我大宋天威自然要以雷霆手段来震慑,既然你塞尔柱皇帝向朕传达友谊,朕自然不会刀兵相向。” 这是接受停战的协商了? 霍尔茨有些惊喜,没想到进展如此迅速,只要大宋皇帝肯和解,一切都好办! 而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惊喜:“朕不会挥师西进,但西河之后的土地必须归大宋所有,黑汗人必须离开!” 霍尔茨看了看蜿蜒曲折的西河,微微点头道:“这一点我塞尔柱王朝可以接受!” 这就有的谈了,赵祯指了指铁门关道:“朕的大军会一直打到铁门关,也就是说从西河开始到铁门关以东都是大宋的领土,包括讹打刺,西格纳黑,白水城,达失干,义刺克还有赤鄂衍那都是属于大宋的。” 赵祯看着霍尔茨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颇为满意,再次开口道:“因黑汗与塞尔柱之间的关系,朕希望你们能从中斡旋,让其守军自觉离开,否则朕的大军会帮他们“离开”!” “陛下,铁门关不能叫有大宋,而是应当有我塞尔柱人驻防其中!” 这一次霍尔茨并没有同意,他坚决的要求把铁门关排除在外…………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以退为进 背叛有的时候一点风险也没有,甚至能获得巨大的利益,让利益最大化,这才是君王应该做的事情。 事实上契丹人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友善,萧挞里之所以出兵伊州给大宋造成压力,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她更希望的是大宋与塞尔柱打的难舍难分。 十万大军已经不是契丹人的所有家当了,萧挞里随便出手就是如此的“阔绰”,为何?因为契丹人有钱了! 有钱之后生活就会便好,人口会不断的增加,而与此同时契丹人的武器装备也开始了不断的提高。 但在技术方面却是没有多少长足的进步,因为大宋把自己的东西看守的太好了,并且极少输掉战争,使得契丹人无法从战场上大规模的缴获。 十万大军从西域进发向着伊州滚滚而来,这一战契丹人好似势在必得。 伊州城安静而寂寞,孤零零的耸立在沙漠的尽头,前面是茫茫的八百里瀚海,别说是人,就是动物都极少出现,唯有一些胆大的商贾敢于从这里出发向西域通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其实就是在和契丹人通商,但朝廷却不会禁止,因为这些商贾带回的财富相当丰厚,契丹人也不傻,有些东西他们需要但却做不出来,于是便要和大宋通商了。 十万人穿越沙漠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当初宋军做了完全的准备,在沙漠中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而相对落后的契丹人却更能坚持下来,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跟不上大军的结果便是死亡,在死亡面前人往往能发挥巨大的潜力。 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耽搁,契丹人知道大宋密谍的厉害,若是速度慢下来,很可能就是宋人先一步知晓消息。 但这一次还是大宋领先一步,这是在外交上的胜利,也是大宋强大的表现,不需要自己去收集情报,情报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怀玉是在天亮之前便率军赶到的伊州城,消息传递的很快,并且距离也不算远,二十万大军不是从大宋的腹地出发,而是从于阗出发。 这一切无不是一种巧合,大宋夺取恒逻斯城后,塞尔柱便派出使者前往大宋,而赵祯表达诚意的最好方式便是休兵。 于是狄青的三十万大军便可以在黑汗的土地上开始维稳,肃清地方上的叛乱,驱逐黑汗人离开,等等一切的手段几乎都是大宋将士获得军功的好办法。 并不用担心将士们的热情被戛然而止的战争所熄灭。 于是二十万后备军返回于阗,没有在战场上发挥实力获取军功的他们,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但就在这个时候,作为主将的杨怀玉突然宣布,挥师北进,直趋伊州! 二十万老兵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瞬间化身嗷嗷叫的“狼崽子”,马不停蹄的向伊州而去,在他们眼中出兵伊州就是要攻伐西域的信号,就是他们建功立业重征疆场的机会! 之前看着三十万袍泽在黑汗的土地上横冲直撞,大把大把的捞取军功他们早已眼红的紧,现在自己有了机会,人数更少,攻伐的目标更为重要,岂能放过? 赶车的士兵不敢停歇,除非军令勒令休息,否则一直全速前进,原因无他,实在是车厢中的老兵们虎视眈眈的望着,只要速度慢了点便会招来呵斥。 而且还不好胡弄,这些老兵对战场上的一切太过了解,车马的速度大概多少不会有损战马,日夜行军多少里最为合适,速度快还能保持战斗力,这才是最为恐怖的地方。 除了杨怀玉之外,没人知道行军的目的,即便是行军司马王鹤也不知道,这个断了一只胳膊的文臣在军中的地位可不比杨怀玉要低。 军中就是这样,英勇无畏的勇士无论你什么出生都会有人佩服你,即便是大家最瞧不起的读书人,只要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尊重照样是军中将士们的好汉。 身为行军司马,不知行军意图和目的,这让王鹤颇为不满,几次三番的找杨怀玉打算问个明白,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到了伊州之后,大军便停下整顿了。 王鹤知道,显然这不是进攻西域的信号。 二十万大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抵达伊州,更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驻留,隐隐约约之间,王鹤仿佛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确定,只能再次寻杨怀玉问个明白。 大军的白虎节堂之中,杨怀玉站在沙盘的边上看着伊州附近的地形,这沙盘也是从伊州城的守军处拿来的。 虽然在伊州,可二十万大军却没有进入伊州城,而是在纳职与益都之间的丘壑地带安营扎帐,随军多年的王鹤一眼便看出这是埋伏之地。 即便是王鹤进入军帐之中,杨怀玉也没抬头,他现在可比当年要沉稳许多,颇有一番儒将的味道,他和狄青两人性和不同,用兵不同,战法不同,治军更是不同,但唯独让王鹤觉得一样的便是他俩身上如出一辙的沉稳气息。 这感觉瞬间让王鹤镇静许多,心中的烦躁也消失的大半,走向沙盘看了看,之间沙盘上已经标注了大军的位置,而一条代表契丹人的黑水旗已经插在了纳职城不远的地方! “契丹人的目标是伊州城?” 杨怀玉头也不抬的说道:“不是伊州城,而是整个伊州!这次契丹人来势汹汹,远不止十万之数,所以本帅打算放弃纳职,益都两处。” “契丹人数几何?” 杨怀玉终于抬起头,带着一丝疑惑道:“不知,起先约有十万,如今斥候来报,沙漠边上的脚印远不止十万之众,可能有三十万或是四十万!” 王鹤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契丹人疯了,一次出兵三四十万人,这简直快把契丹人的老底掏空,但转念一想,好似也没有那么夸张。 “契丹人休养生息多年,又向北吞并外族,听说之前还组建奴军,兵力不可小觑。” 杨怀玉给出了答案,这让王鹤心中的疑惑消除,但同时也开始担心,宋军除了二十万老兵之外,只剩下伊州城的七万余守军,总共架起来也不足三十万。 “敌众而我寡,杨帅以为如何?” 杨怀玉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期待和自信:“当然是以退为进,南北夹之!这也正是本帅埋伏于此的原因,纳职,益都利于攻伐,但却也不好守,本帅要让他们处处皆兵,十面埋伏!”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伊州之围 无论多么坚固的盟约在利益面前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背叛有的时候不是背叛,而是放弃,或是趋于更好,但这一切都是在背叛者的角度。 图格鲁克心中的天平被大宋的强大和未来的规划所压倒,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背叛了草原上的“盟友”,只有结盟之后才能算是盟友,而塞尔柱和契丹之间从未结盟,自己只不过把他们当作棋子利用而已,何谈盟友一说?! 自己愚蠢就不要怪被人利用,塞尔柱若是有机会攻伐宋帝国绝不会手软,可若是没有机会甚至会为自己招来祸端为何要费心费力的去攻伐? 谁不知道大宋的商品行销天下,谁不知大宋的商品奢华无比仅此一家? 图格鲁克是突然发现的,于其与东方的宋帝国为敌,不如和它结为盟友,塞尔柱最大的敌人是谁?不是远在东方的宋帝国,而是近在眼前的威胁! 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这两个国家之间正处于一种看不见的冲突之中,连十字军的东征都被暂时搁置了,而图格鲁克正是利用这段时间恢复塞尔柱王朝刚刚夺取的阿巴斯领土。 他要做的是什么? 不是开辟更多的疆土,不是把《古兰经》传遍世界,而是把刚刚吞并的阿巴斯王朝“消化”掉,让塞尔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最强大的帝国! 图格鲁克知道自己的目标其实不是东方,而是北面的拜占庭,近在咫尺只有一海之隔。 伟大的理想不光要靠头脑去想象,还要靠财富去统治,图格鲁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救星,是一代明君,毕竟开国之君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去。 图格鲁克需要大宋的货物,需要丝绸之路的兴盛,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和大宋建立起友好关系,可以不用战争便得到的东西为何要去发动战争? 那是他在某个夜晚忽然想到的,契丹人也是在利用自己,那自己何不利用契丹人? 所以图格鲁克理所当然的出卖了契丹,把契丹用兵伊州的消息告诉给了赵祯,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外交斡旋,牺牲别人的利益来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 至于受害者…………谁去管他们? 大宋的消息自始自终领先契丹人一步,所以杨怀玉才能带兵及时的赶到伊州,并在一处极佳的点埋伏下来。 契丹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足有四十万之众,分兵两路,一路直取纳职,一路奔赴益都,这一次他们有着十足的信心。 一路上攻伐很顺利,但却让统兵的萧捷觉得不寻常,这里是大宋的边关之地,也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虽然商贸断绝,但事实上却依旧有商贾往来。 按道理来说这两座不大的城池应该更加繁荣才是,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百姓和守军,这在萧捷看来不太正常。 萧捷并没有,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要的是伊州城,而不是伊州城前的两座小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觉得这应该是宋人知道契丹大军的到来,自觉不敌而进行的退缩回伊州城防守。 毕竟他也是在出征之前枢密使萧惠亲自与密室中告诉他的,他不相信有任何消息走漏的可能,于是乎萧捷在短暂的犹豫后率军向伊州城进发,他想起叔父的话,一定要拿下伊州城,只有一举攻克伊州城,他才能成为大契丹的英雄。 这一战是自圣天皇帝登基以来大契丹对大宋的第一次用兵,只有胜利,才能让举国上下一扫对宋人的恐惧,再次充满希望。 萧捷知道自己被寄予厚望,所以攻伐的激情更加高涨,他要成为契丹人的英雄,身后是四十万大军,他有着极大的把握,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自信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却会把人拉入深渊……………… 四十万大军合兵一处向伊州城发动了进攻,这么多年来契丹人自己也研制了许多攻城的军械,巨大的耧车,结实的撞车,不过这些东西已经被大宋所淘汰掉。 宋军现在“信奉”的是火药巨炮,这些才是攻城的利器,至于木质的耧车撞车早已经消失在了宋军的军队之中。 当四十万大军围攻伊州城的时候,萧捷和他的契丹军队目瞪口呆,他们眼前的城池早已不是印象中的伊州城,城池扩大了数倍有余,高耸的城墙足有五丈,即便是契丹耧车也无法企及! 城墙看着就平滑无比,应该是用上了宋人最为拿手的水泥,没有了城砖士兵想要攀爬而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瓮城,箭楼,马面墙应有尽有,十足的有去无回之地,萧捷看着便觉得一阵头疼,如果有可能,谁不想减少手下士兵的伤亡? 但即便如此攻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云梯总是够用的………… 很快,在大军稍稍歇息之后,军阵之中发出了攻城的号角,这也预示着一场残酷攻坚战的开始,数万士兵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伊州城,城墙上的守军开始了奋力还击。 看到这一幕萧捷便放心了,这个时候若是守城一方有大军驻守,必会主动出击迎敌,因为他们的背后有城池,所有并不会担心。 而瞧着伊州城守军龟缩不出,且极力击杀靠近城池的人就能看出,城中的守军确实如密报上所说的七万人左右,即便是加上伊州的百姓,最多也不过十几万人的力量,想要对抗四十万契丹大军的围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四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投入到攻城战中,而是采取车轮战的形势进攻,这就是契丹人最大的优势,他们可以轮换的士兵很多,相对的压力也就减少许多。 而城中的守军却不同,他们每人都要紧绷着神经,少有松懈便会给契丹人有机可乘,一旦一面城墙失守,其他三面的压力就会倍增,最终抵挡不住而彻底崩溃。 四面八方,数万人攻城,场面蔚为壮观,但在守军的眼中却不是这般,伊州城守将,也是西域都护府都护石元孙正带着亲兵在城墙上“救火”。 一刀砍死一个踏上城头的契丹士兵,石元孙把他的尸体踹下城墙的同时破口大骂:“你娘的杨怀玉,若是三天之内不出现,老子带着城中所有的守军突围也要去宰了你!” 远在沟壑之中的杨怀玉猛然了个喷嚏,望向神都城的方向喃喃自语:“莫不是春风楼的俏儿想我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十面埋伏 萧捷现在很兴奋,因为在他看来伊州城就快抵挡不住契丹大军的进攻了。 虽然这座城池攻伐的难度很大,但却并不影响他获得胜利。 萧捷相信再有三轮的进攻伊州城的守军就快顶不住了。 城池高大广阔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士兵才能守住长长的城墙。 这城墙防守之力得以加强,可同时承受的压力也会更大,进攻这样的城池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车轮战,一旦出现缺口,大军尽数向前推进,生生的把防线压垮。 伊州城的守军防线已经逐渐收缩,并且有更多的士兵出现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看着吓人,但萧捷清楚,伊州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后劲不足。 胜利尽在眼前,这是多大的喜悦!萧捷甚至能看到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的陛下在圣天殿中夸耀自己的功劳。 是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了,萧捷对着一旁的传令兵大吼:“击鼓!全军而上,一举拿下伊州城,首登伊州城者赏金万贯,城破纵兵三日!” 这无疑是对士兵最大的激励,契丹军队和大宋的军队完全不同,无论是从兵制上,还是从训练上,军械上,都不一样,但这些差距并不算什么,最为严重的便是思想差距。 赵祯为了控制军队不断的在军中派遣文官,这些文官并不会干预将帅的指挥,但却在无兵事的时候负责“思想道德建设”,也就是宣扬儒家的“仁,义,礼,智,信”这五种忠君爱国的主要精神。 毕竟“精神文明建设”要时刻加强,这样才能保证军队的忠诚可靠,若是没有归属感,使命感,荣誉感,这样的军人只是杀戮的机器,而并非保家卫国的战士。 契丹人的军队却不是这样,军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能上马能打仗,契丹军队可是什么人都招的,其中不乏一些泼皮无赖,这些人是社会不稳定的“毒瘤”。 但在萧挞里眼中却可以“变废为宝”方法很简单,命令大契丹国所有州府对这些泼皮无赖进行抓捕,施以重刑,但不是没有机会免罪,只要加入契丹的军队,自然可以逃脱罪责。 街市上的泼皮无赖大量减少,因为他们都去军中免罪了,不光能免罪,还能获得军功从此一飞冲天,这简直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涅磐重生! 萧捷精明的抓住了这一点,军中的鼓手卖力的挥动鼓槌,隆隆的鼓声出现在战场上振奋人心,而传令兵更是在军中游走,马术精湛的他们可以抵达军中的任何地方,也会把消息散布到任何地方。 尤其是那句纵兵三日,简直是给契丹将士们打了鸡血,这就意味着城破的三天时间里他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整个伊州城的财富和女人都是属于他们的! 有什么能比得上繁荣富庶的伊州城?没有,即便是西域的其他城池也无法与它相媲美! 另一边,伊州城上的石元孙在听到隆隆的鼓声之后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萧捷这么疯狂,车轮战才是攻城的最好方法,若是一下投入所有士兵,非但不能起到多少作用,甚至有些阻碍士兵的进攻。 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但却一定是人越多越有气势,唯一击败这波总攻的方法只有击溃他们,双方之间比拼的就是耐力和勇气,哪一方最先抵挡不住便会立刻崩溃。 石元孙看了看四周的将士,还好,这些都是在伊州城驻扎多年的老兵,心性之坚韧非同寻常,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表情依旧充满了凝重和紧张,甚至是恐惧。 这时候石元孙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激励他们,明知是死局,不降,不退,不辱,这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让这些老兵为了大宋流干最后一滴血。 一只手搭在了石元孙的肩膀上,石元孙回头看了看,居然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将军,我等已经精力,俗话说的好,尽人事听天命,咱们该做的都做了,无需有何背负,也莫要有什么愧疚,将士马革裹尸,沙场埋骨再寻常不过,何况…………这一战无论胜败如何,必会名垂千古!” 石元孙的喉咙干了干,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兵看的清楚,拍了拍他的手,石元孙罕见的露出笑容:“老天要是真的开眼,就让他杨怀玉现在就出现在老子的面前,老子宰了他!” 杨怀玉并没有出现,但契丹人的大军开始了总攻,石元孙以刀击盾,大声吼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杀!” 数万人的守军发出整天的怒吼,与契丹人的鼓声……两相合。 杨怀玉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在前往伊州城的路上,这一次他冒险一搏,与契丹人不同,他并没有合兵一处,而是打算用自己的二十万人包围契丹人的四十万大军。 在前往伊州城之前,他便率先拿下了纳职和益都两座城池,这两处地点契丹人几乎没有设防,更没有想到居然有宋军埋伏在两城之间的丘壑之中。 就是在夺取这两座城池的时候杨怀玉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二十万人的宋军轻松拿下了这两座并没有多少守军的城池,转瞬之间易主后,杨怀玉在每座城池留下不足千人的人马,但却把所有火炮和火药弹都留了下来。 并且下了军令,两座城池的守军不得出城击敌,也不可擅离职守,若发现契丹人,无论多少立刻开火,把所有的火药弹和火炮全部打完为止。 如此他才带着二十万大军向伊州城浩浩荡荡的杀过去,并且在契丹大军的军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迅速开始包围他们。 于是在石元孙的守军以及伊州城危在旦夕的时候,杨怀玉的援军来了,而且是从四面八方赶来,杀到了契丹大军的身后。 无数的宋军战旗高高飘扬在屁股后面,这使得契丹人惊恐万分,他们不知宋人兵力几何,之看到了大量的旌旗在空中迎风招展,尤其是最中间的杨字大旗,更显得威风凛凛。 四面八方都是宋军,四十万契丹人只觉得自己被宋军包围了,处处都是宋人的兵马,就在这个时候萧捷也收到了消息。 从纳职和益都两处回来的斥候禀报,两座城池皆已易主,宋人大军在那里驻扎!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真正的杀招 呼…………城墙上已经快支撑不住的石元孙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不用他说,边上的亲兵们便开始大叫:“杨帅来了!杨帅带着上四军来了!” 这话无疑是伊州守军的一剂“强心针”,只要有援军就好办了,人最怕的便是遥遥无期的等待,孤立无援之下这种等待更加漫长,也让人心中的绝望疯狂滋长。 如今杨怀玉的援军近在咫尺,这比石元孙说的激励之语更有效果。 但萧捷率领的契丹大军现在却陷入了慌乱之中,战争开始的时候最难保障的其实就是消息的传递渠道,一旦战争开始,主帅除了坐镇中军发号施令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最多便是派出中军救援而已。 而萧捷的中军早已被宋军所包围,并且遭受了猛攻。 一军之中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主帅,他是军中的最高指挥,也是大军的中心和要害,能担当主帅的人往往是位高权重之人,地位远在旁人之上。 一旦遇险,大军必定第一时间回援中军,这也是为何中军最为精锐,也是装备最为齐全的原因。 当中军受到宋军猛攻的时候,萧捷很快就陷入慌乱之中,并且做出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鸣金收兵……………… 这简直是在给杨怀玉送大礼,军队在进攻和行军的时候最不容易攻伐,而最容易攻伐的时候就是在收兵之时,大军进攻城池本就紧张和危险,突如其来的收兵会让所有人玩了命的往中军跑。 当他们看到中军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会怎样?当然会出现心急和担忧,这时候的大军最为散乱,并且契丹人仗着人多势众,从四个方向围攻伊州城,这虽然是给伊州增加压力,可同时也把其他三面和中军的联系切断。 战场上的谣言才是最可怕的工具,宋军之中会契丹语的人不在少数,一边和契丹人厮杀,一边大叫:“萧帅被宋人围攻危在旦夕!” “帅旗倒了!帅旗倒了!” “中军被围,十万火急!” 这些话在打成一锅粥的战场上杀伤力极强,许多不明真相的契丹人开始迅速向中军集结,都打算杀过去救援,但事实上他们只会越来越乱。 而宋军早已杀入契丹大军之中,开始分割包围他们,再加上伊州城中杀出来的援军,一时间契丹人只觉得战场上到处是宋人,到处是宋人的士兵。 他们向中军前进的道路越来越困难,越来越难走,并且死伤不断的增加,身边也充斥着火药弹的爆炸声和呛人的烟雾,使得契丹人更加的混乱。 按道理来说占据人数优势的契丹人应该最先稳住阵脚,但恰恰相反宋人虽然少,但目标明确,且不时的骚扰契丹人,在混乱的战场上反倒是占据了优势。 最先崩溃的不是被宋军猛攻的萧捷中军,而是从伊州城撤下来的攻城军队,他们前堵截后有追兵,又是从伊州城刚刚撤回来了,在宋军面前几乎毫无战力。 几乎是一碗饭的功夫就被消灭大半,剩下的人开始疯狂逃窜,有的人想要前往中军,他们认为中军是最为安全的,有些人则是想着逃命,契丹军人的素质暴露出来。 毕竟有着泼皮无赖参与的军队战斗意志也高不到哪去,最先逃跑的便是那些泼皮无赖,他们在大军不利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想着如何逃命,而不是听从军令扎住阵脚。 战场上的崩溃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接下来便是全军的崩溃,萧捷眼睁睁的看着大军不断的逃散,不断的向远处逃离而束手无策。 他派出去的传令兵几乎第一时间就被宋人击杀,根本无法收拢部队,心中的恨意和怒意不断的翻腾却毫无办法。 萧捷气的的浑身发抖却明白这个时候再顽抗便已经毫无作用,现在最要紧的是突围出去之后,再收拢大军,四十万人的军队宋军能杀多少?他们自己的损失又有多少? 撤退的号角声悠扬的响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如同一曲失败的丧歌,所有听到撤军号角声的契丹人立刻调转马头向着远方而去。 这是中军下达的撤军命令,眼下这种情况谁都知道回天乏术了,唯有一路上收拢残军方能减少损失。 不过另一个噩耗在军中传开,他们轻而易举拿下的纳职城和益都城已经被宋军所占据,人数不明!更要命的是宋军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紧随其后尾随追击。 契丹人崩溃了,这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杨怀玉怎么能放弃? 而石元孙已经带着守军从伊州城杀出来了,两军合兵一处开始了一场千里追杀,不趁着眼下的机会痛打落水狗简直是对不起这场大胜。 萧捷犯了又一个错误,不该带着四十万人倾巢而出,更不应该毫无顾忌的放弃纳职和益都两座位于大患鬼魅皟边上的城池。 当然萧捷也想不到,四十万人攻打只有七万守军的伊州城居然会出现接连变数,他跟想不到杨怀玉领着的二十万宋军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石元孙策马冲到杨怀玉的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骂了一句:“贼直娘!为何托了如此之久?不说早已伏兵与外的吗?” 杨怀玉坦然的望着他回骂了一句:“贼厮鸟!若某不来,你早已死了千百次嘞!”说完便又颇为兴奋的笑道:“你这厮捡了便宜,咱们要立下大军功了!” “大军功?!”石元孙叫了一声便不屑的说道:“他萧捷就算在无能也能带着剩下的人回去,咱们追到大患鬼魅皟便要掉头了。” 杨怀玉大笑着驱马向前道:“大患鬼魅皟岂是那么好过的?某已经派人毁了避风驿!纳职城和益都城也有我大宋守军,契丹人只能一头扎进大患鬼魅皟,凭借运气回去了,这四十万人在伊州城外已经折损些许,一路上咱们再追杀一些,最后能有多少契丹人回去?” 石元孙眼睛放光的望着杨怀玉又转头向身后的亲兵道:“打起精神来,传令全军速速追敌,不可让其攻入纳职益都,追杀至大患鬼魅皟便安营扎寨,死守之!” 杨怀玉和石元孙发了一样的军令,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全歼契丹人的打算,这也不可能,但他却早已准备利用大患鬼魅皟为一记凌厉的杀招。 天时不如地利,能运用地形最为给予契丹人的最后一击,这也算是他成熟的表现,石元孙虽然嘴上没说,但在心中确实佩服的紧,他杨怀玉果然不一样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挖坑,筑墙,建高塔 杨怀玉的计策很成功,事实证明他之前的安排非常有效,纳职城和益都城留守的士兵对着一路逃命而来的契丹人就是一顿火炮和火药弹的打击。 接连开火的火炮和火药弹气势惊人,前有武装到牙齿的坚城,后又如狼似虎的追兵,已经被击溃的契丹人几乎毫无怀疑,立刻绕开这两座城池,向大患鬼魅皟而去。 这里是一处险地,但同样也是一处屏障,萧捷相信进入这里之后,宋人应该就不会继续追杀了。 而在这个时候收拢溃兵残兵的最佳地点就是位于大患鬼魅皟中间的避风驿,在大军攻伐伊州之前,契丹全军上下就已经把撤退地点选好了,这是军中的常例。 开始的时候萧捷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但最终还是把地点定在了避风驿,现在他是那么的庆幸,还好,大军散乱之后总算有地方集合起来,到了避风驿之后便可聚拢溃兵,打探敌情,以图再战。 到现在大部分契丹人都是懵懵的,他们之中甚至有些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看见不断有人溃散,不断的听到各种传言,以及现车战场的鸣金收兵之声。 萧捷觉得自己被人玩弄在了鼓掌之中,而那个人就是杨怀玉! 自己怎么说也有四十万大军,宋人若是能包围自己,那最少需要人数相当甚至要倍于己方,但事实上萧捷并没有看到那么多的宋军,只不过旌旗倒是蛮多的。 显然这是一出疑兵之计,若是在往常并不会有什么,甚至不会让契丹大军乱了阵脚,但这次不同,在契丹人攻城的时候杨怀玉派人出现了,猛攻中军以阻断联系,分割包围以掩人耳目,散布谣言以混淆视听。 三管齐下再加上边上雄伟的伊州城,契丹人本就紧绷的神经最终崩溃了。 萧捷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就不该在伊州城即将城破的时候失去耐心,若是他能继续等待,再增加三轮攻势,保持军阵扎实,势必会拿下伊州城。 到时城中稳固,城外来再多的宋军他也不怕,也没有了两面夹击之苦。 但这个时候后悔药是没有的,他只能吞下自己的苦果,眼看伊州唾手可得,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 身后的宋人追兵果然到了大患鬼魅皟之后便不再向前一步,这让契丹人松了一口气,进入沙漠之后压力骤减,多少让萧捷得出判断…………宋军的人数绝不会超过二十万。 越是清楚其中的关键,萧捷便越是懊恼,他想不通自己的十四万大军为何在半数的宋军面前溃不成军,这若是放在原来绝不可能发生。 他只是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宋军早已不是当年的宋军,甚至不是五年前的宋军。 得益于整个国家国力的提升,军队也出现了质的飞跃,可以说现在的宋军将士比之前更加强壮,有了更多的专项训练,体能训练,思想教育,更不用说那些价值数十贯的装备。 赵祯已经把他的军队打造成忠于皇帝,从内二外武装到牙齿的强大战争机器。 论战斗意志,宋军高过契丹人,论武器装备更是甩了不知多少条街,论训练水平…………一支由厮杀征战多年的老兵所组成的军队能差吗? 两相对比,若是宋军不能战胜契丹人还真是统计学上的一个笑话。 量变有的时候会引起质变,而质变才是最为可怕的地方,因为它彻底改变了事物,让它从根本上改变了一切。 宋军在大患鬼魅外停了下来,但他们并没有离去,二十万大军除了追杀契丹溃军外,剩下的便是构筑公事,以最快的速度,最佳的地点,构筑最为稳妥的防御攻势。 挖坑,筑墙,建高塔,二十万宋军忙的不亦乐乎。 除了他们之外,谁也不知道大患鬼魅皟之中的避风驿已经被杨怀玉摧毁,可以说现在的契丹人只有两条路,一是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继续向泽田寺前进,或是回来和宋军拼个你死我活。 反正俩个结果对于契丹人来说都不利,就看萧捷如何选择了。 将士们是希望契丹人杀回来的,这样一来他们又有大把的战功可以捞,人嘛!总是有点私心的不是? 但相比之下,杨怀玉和石元孙两人更加希望萧捷选择返回高昌,能不费一兵一卒消灭敌军,这才是上上之策。 一声哀嚎在契丹军中响起,仿佛是从嗓子撕裂的地方发出,尖利中带着沙哑,一个士兵疯狂的向沙子中挖掘,仿佛只要往下就能挖出水来。 边上的老兵微微皱眉,无奈的举起手中的铁刀结果了他的生命,看着他的鲜血泉水般流淌进沙子中颇为可惜的舔了舔嘴唇。 这时候血水也是好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发疯的人了,来的时候还是一片青葱,拥有一个大水塘的避风驿现在却成为一片死地。 水塘消失不见,水不知道被人弄去哪里,原本留下的守军被人光,水车,粮草被烧的一干二净,这对于四十万大军来说可谓是一场灾难。 其危险程度堪比毁灭。 现在的萧捷满脑子想的不是如何去战胜宋军,也不是如何去获得荣耀与胜利,而是想着如何尽可能的保留大军的数量。 他命人清点过,四十万大军的伤亡并不大,战死的人数加起来不足一万人,但走散的更多,约有近两万人消失。 这些人已经被萧捷打上了战死的烙印,若是还活着最好的选择就是被宋军俘虏,可宋军喜欢战功,俘虏的项上人头和战功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这些人没死,到了大患鬼魅依旧要死,大军在这里还有出路,可零散的溃兵必死无疑。 现在杀回去几乎不可能,大军的气势消沉,又饿又渴,能走出大患鬼魅皟便是万幸,更别提举刀作战了。 宋军现在是真的不可敌了吗? 从进入大患鬼魅皟开始,萧捷就在不断的思考,俨然这不是他的问题,即便是他不全军突进,宋人的埋伏也早早准备好,那是谁泄漏的消息? 枢密使萧惠是不可能的,而自己也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大军在出发之前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至于另一个知道详情的唯有陛下,可这更不可能。 萧捷把脑袋想破也不知宋人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只能在沙漠之中目光呆滞的向泽田寺前进,他要带着大军走出沙漠,走出这处死地…………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不战而屈人之兵 军中的斥候终于出现,只不过他的模样也奄奄一息,军中的司物官给了他一下口水,斥候便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萧捷看着他问到:“可查探清楚?” “回禀萧帅,查探清楚了,宋人在大患鬼魅之外广筑高墙,深掘沟壑,数十万人驻守!”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萧捷依然面色一紧,瞧着四周无数求生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回去和宋人一战是不可能的了,唯有走出这片沙漠。 人说大患鬼魅皟约有八百里,事实上并非如此,从伊州到泽田寺最多不过一百八十里地而已,但在这一百八十里地之中,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尽是黄沙。 一百八十里地变得十分遥远,到处是高台,像塔一样的黄土悬崖随处可见,土壤掺着沙砾的卵石覆盖着,戈壁中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甚至连蜥蜴和昆虫也没有。 萧捷发现这里白天地面灼热,笼罩着一层像充满烟雾的浑浊空气,一路上到处可以看见骡马和骆驼的骨头,呈现出一片十分可怕的现象。 但到了晚上,温度又会降低,甚至给人寒冷的感觉,于是乎他便下令全军,昼息夜行,不得其马。 马的生命力比人的要顽强,他们是契丹人的伙伴,同时也是在为难时的“帮手”,眼下这些战马就是大军的粮仓,水桶,一旦有马匹倒地,便有吃有喝了………… 萧捷还下令杀掉多余的战马,用马血当水止渴,所有能喝的东西都要交给军中的校尉管辖,不得擅自喝水,唯有全军休整的时候方能饮用。 如此一来大军还真的好上许多,一个人走在茫茫的沙漠之中很快就会死掉,但若是人数越多希望也就越大,何况他们还有战马。 陆续的,有些契丹人丢掉了身上的累赘,铁甲,铁剑,长矛,圆盾洒落一地,甚至连皮甲也扔掉了。 萧捷看到了却没说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而非朝廷所发,相比性命,这些身外之物在这个时候一文不值。 在如此严峻的环境中,必须要用重典,萧捷在全军上下安排了数万刀斧手,同时告诫军中校尉以及虞侯,要想活命必须要控制好自己手下的人,若有寻衅滋事者,立刻斩杀! 军中出现混乱和营啸比眼下的沙漠还要恐怖,经过伊州城之战后,萧捷觉得自己对人心应该更加重视,若不是自己的自大,也许就不会出现这里了。 和契丹人一样,宋军也派出了斥候,当然宋军的斥候却是吃饱喝足而来,远远的掉在契丹大军的身后,站在沙丘上观望,即便是派出人马追杀,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萧捷索性就彻底放任不管,只要这些恼人的“虫子”不进入大宋的两里之地,没工夫去管他,再远一点他们就不会跟来了,毕竟这沙漠对宋人一样是一处险地。 大患鬼魅皟的边上,杨怀玉和石元孙在听到斥候的回报后颇为满意,显然这是萧捷在自寻死路,三十多万大军要想安然无恙的穿过这“八百里瀚海”几乎没有可能。 “你说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是不是有些亏?”石元孙看了看四周将士失望的眼神轻轻捅了桶杨怀玉的肩膀。 “亏吗?我可不觉得,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是契丹人整军再战拼个鱼死网破,我等要损失多少将士?官家若是知道了会如何想?更不用说朝中的衮衮诸公,即便是胜了,也要被奏疏给活埋!” 杨怀玉的话让边上的石元孙微微打了个寒颤,是的,眼下这局面怕是最好的结果,大军回朝之后也少不得赏赐,没必要再做出损兵折将的过激之举。 看了看一脸自信的杨怀玉,石元孙只觉得这个和自己一样出生将门的同辈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上面,微微摸了摸下巴,石元孙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和家中脱离关系,就如同他杨怀玉一般? 仿佛是看穿了石元孙的想法,杨怀玉转头说道:“西面的事情已经解决,官家怕是已经决定和塞尔柱休兵交好,大军的西征也算是结束,狄帅不久便会回朝了,你这个西域都护府的都护也当不了几天,朝廷应该会另寻他人担任,你回朝领功的日子也不远了。” 石元孙明白这话的意思,既然官家能把杨怀玉和二十万预备军派来,便是说明对黑汗的攻伐结束了。 轻笑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封赏,只要顶着将门的帽子便走不了多远嘞!” “将门?”杨怀玉嗤笑一声:“大宋还有将门吗?或是说将门还有用吗?除了你我之外,将门之后中可有出人头地者?” 石元孙细细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将门名存实亡矣!” “所以官家要给你封赏,还不能太少,为何?就是要体现官家对将门的重视!知道了吗?” 石元孙苦笑道:“这么说我还是应该托这将门的福气?看来也要让家中的小子舍去荫恩,自己凭本事去军武院拼个前程!” “这话有道理!” 杨怀玉和石元孙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双方算是早有交情,虽然接触的少了,可伊州城之战却让他们两人的默契有所增加。 别看石元孙骂的很,事实上他若是不行杨怀玉,早已舍弃伊州城,绝不会苦苦支撑这么长的时间等待杨怀玉的救援。 眼前的防线自然是要继续加固的,二十万大军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什么事情也不干,这防线该修筑还是要修筑,现在用不到以后保不齐会用到。 眼下契丹人对伊州的进攻等于是给大宋敲响警钟,伊州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不能有失。 至于这一战的军功自然是要统计好的,在大宋军中什么错都能犯,唯独将士们的军功不能有错,否则军中的文官即便被生生打死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那个在外征战,战死是常有的事情………… 捷报和军功一起被火速送往神都城,此战是契丹人挑衅在前,后有宋军以少胜多,如此一来确实值得大书特书,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征伐西方的蛮夷远不如击退契丹四十万大军要来的犀利!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塞尔柱的使者 伊州之战的消息以迅捷之势传遍了整个大宋,契丹四十万大军围攻只有七万守军的伊州城五日而不得,这消息实在是振奋人心,可比灭掉黑汗那群蛮夷建立起来的国家要经典许多。 二十万宋军与伊州城外大破契丹人,并且把他们追杀的狼狈而逃,直至进入大患鬼魅皟才罢休!百姓们多少要赞一句:“天军威武!” 听听,大患鬼魅皟,就这名字也知道这片地方的骇人,契丹人的残兵败将进入了能出去多少?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怕是连一个人都出不去嘞!” 但赵祯知道,只要利用得当的方法,契丹人并不会折损太多,做多万余人便是极限了,毕竟人的求生欲很强,非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弃。 而且四十万大军不会保持一样的速度,萧捷只需要派遣一支最精锐的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沙漠,抵达高昌求援,便会有大量的补给运往沙漠去拯救被困的四十万大军。 这段时间自己只需要等待,等待密谍从西域传回情报就好,他到底要看看萧捷能带出多少的军队出来。 萧捷,此人是契丹继萧惠之后又一名将,他是萧惠的子侄辈,也是整个萧家最有前途的将领,否则萧挞里不会让他率领四十万大军出征。 这地位已经相当于一位合格的元帅,否则不可能获得,他在杨怀玉的手中算是输的很惨,但赵祯却知道他的战法完全没有问题,事实上他的惨败原因就不在于他自己身上,而是在于大宋的情报领先一步。 契丹已经被塞尔柱王朝出卖了,相信萧挞里很快就会知道这一点,毕竟她也算是个精明之辈,此次用兵不会从内部泄露消息,也知道大宋密谍的厉害,何况连赵祯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是大吃一惊的。 他不由得望向四方馆的方向,可以说这次大宋的胜利是外交上的一次胜利,是史无前例的大胜仗,现在的大宋综合国力已经达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是真正的东方霸主。 塞尔柱王朝的使者在得知大宋二十万破契丹人四十万大军之后,态度便更加恭顺了,显然他是看到了大宋惊人的战力,即便比之盛唐也不成多让,当然他不知道,大宋现在的国力以远超盛唐。 霍尔茨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四方馆的,他知道在宋帝国中绝不能让皇帝等待,三才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气喘吁吁的霍尔茨,这货来这么早干嘛?官家还在御书房理政嘞! “咳!外使可是有事?” 面对三才疑惑的眼神,霍尔茨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召见外臣惶恐,于是便提前而来…………” 三才差点被他的话噎死,明明告诉他的是巳时三刻,可现在不过辰时,这也太早了些,但人既然来了又不好往回赶,官家可是说要和塞尔柱友好往来的。 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三才伸手虚引到:“这里是垂拱殿,官家待会要在这里召见相公们,你且随内侍去往紫宸殿偏室用茶,官家理政之后便至。” 霍尔茨一下明白了什么,自己这么着急实在是有失帝国的风度,也无形之中让自己落于下风。 收拾一下激动的心情后,他便微微点头道:“也好,有劳大官了。” 待瞧见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后,三才捂嘴笑了笑,和官家说的没错,塞尔柱王朝是铁了心的要和大宋交好,只要塞尔柱使者急躁,咱们就越不能表现出来。 转身对垂拱殿的内侍吩咐道:“都手脚麻利一点,待会相公们便来了,难道要让相公们在殿外等你们?!” 小德子笑嘻嘻的从宫柱之后探出脑袋:“官家最是仁心,相公们也都好的紧,没有您说的那么吓人嘞!这都收拾好了,就等您吩咐了!” 三才哼了一声,伸手端起一个琉璃盏道:“你懂个屁!官家仁心是不假,可相公们可都是厉害的角色,这些读书人嘴里藏着刀嘞!稍有不慎你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这个琉璃盏还不错,就选它了,待会每张桌上摆一个,盛些桂花薏仁汤,要冰镇的,大热天的给相公们去去火气!” 小德子按照三才的吩咐交代给其他内侍,好奇的问到:“相公们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 三才打了个哆嗦,干咽一下口水道:“废话,以后在相公面前万万要守礼,夏竦当年可就是因为一个内侍身负皇差理都不理他而被打的半死!知道官家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 “原本二十庭杖生生加到一百,若不是禁军手下留情,这条命便算是丢了!” “嘶…………嘶…………” 四周的内侍发出惊恐的抽气声,这对他们来说实在难以想象,官家在宫中向来仁慈,怎么会这样?至于夏竦直接被他们忽略了,三才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知道为何吗?” 瞧见一堆摇晃的脑袋,三才叹了口气道:“大宋祖制,宦官就要严加管教,以免出现宦官乱政之事,二世之宦官赵高,矫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擅权,指鹿为马,弑二帝。汉和帝时宦官郑众密谋,诛杀窦宪。唐时的高力士…………所以咱们大宋的宦官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出于前辈的关心,三才说完便小声又道:“官家改了不少祖制,唯独后宫,宦官不得干政没有改动,以后也不会改动,至于外戚,虽然被放宽了,但谁知哪一天会不会…………不说也罢!你们只需知道干好自己的差遣,待放归之日领了赏赐回家便是,别的莫要多想!” 被三才这么一吓唬,一群内侍瑟瑟发抖,麻利的干好自己的差遣,迅速的消失在垂拱殿之中,唯有小德子在边上做最后的核对。 三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待会留,为父一人伺候不来这么多相公,你也好乘机学学,有些事情也不是一点不能知道,只需带着耳朵便好!” 小德子点头应下,对于他来说还真没瞧见过相公们到底是什么模样,平日里不是在后宫待着就是在匆匆赶往乾宇殿,即便是见到了只顾低头行礼嘞!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大国盟约 今天不是朝会之后的会晤,而是一次会谈性质的商议,因为时间拖得比较久,所以才会有桂花薏仁汤出现在这里,若是在往日绝不会这样,当然也只有相公们才能享受这种御赐食物的待遇。 苏洵是第一个抵达的,天气炎热之下,一身朝服的背后早已湿透,但进了垂拱殿中便好上许多,不单单是因为宫殿通风的缘故,而是因为这里放置了冰盒。 一方小小的锦盒之中盛满了冰块,最中间的位置上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里面盛着香气略带甜味的桂花薏仁汤。 最为从天府之国出来的饕餮,苏洵是忍不住的,信手端起一碗一饮而尽,只觉得一道冰凉激爽的感觉通达全身,微微的暑气也尽数消除,从四川出来的他颇能耐热,但实在抵挡不了冰镇食物的诱惑。 “明允!你又如此失礼!” 苏洵继续从边上的小壶中加了几勺汤放入冰盒中,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永叔老兄也是如此,莫要说我!” “幸亏这里没有殿中御史,否则两位都要罚铜了…………速速归为,官家马上便至,君前失仪可不是玩笑!” 范仲淹对这两人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当然也最多如此,再过分也不会出格,而边上的韩琦,晏殊,富弼等人便颇为老实,至于包拯,就算是热死人的时候也不会有这种过激之举。 几人按照官品坐下,只要不是在乾宇殿中,相公一般是有地方坐的,只不过坐的舒不舒坦,还要看官家召见到底是什么事情。 …………………… 赵祯连喝两碗冰镇的薏仁汤才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瞧见包拯古板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诸公无需拘礼,眼下已然要过了早膳的时间,若是不食反倒是有违圣人之言!” “圣人之言?陛下可说说其出处?” 就知道包拯会这么问,赵祯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嘛!” 一句话就能缓解气氛,同时也展露出君王的博学,范仲淹等人颇为佩服,也理所当然的喝了碗中的汤水,人带着火气怎么能做好事? 见众人都喝了解暑的饮子,赵祯这才开口:“此次朕召集诸位相公,为的是商议塞尔柱的事情,诸位也应该知道我大宋攻伐黑汗,进展神速,黑汗灭国指日可待,而塞尔柱皇帝派遣使者,打算永修两国之好,黑汗覆灭,朕驱逐亡国百姓于恒逻斯之西,空余大量土地和产业,如此必须要大宋百姓填补之…………” 不是用兵,而是修好,这便让殿中的相公们松了一口气,大宋不是打不起,而是不能再打了。 国之大好战必亡,亡的不是江山社稷,而亡的是平稳之心。 有道之战打的没问题,大宋师出有名,将士们心中有底气,百姓心中服气,但若是无道之战,旷日持久之战,将士们心中不通,百姓心中不忿,自然也就后劲不足。 大宋的领土扩展向西已经到了极限,黑汗可是在西域的西面,再往西就快到塞尔柱了,所有人包括赵祯自己都意识到,不能再打了。 所以今天不光是来商议和塞尔柱王朝交好的事情,还有对黑汗的吸纳以及管理………… 无论土地有多远,现在已经是属于大宋的了,自己家的土地当然要派人过去耕种开荒,派遣官员过去管理,等等这些都需要朝廷调度。 还好对于这种事情大宋的相公们已经是轻车熟路,毕竟大宋迁徙百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从云南开始,再到南海诸国,再到燕云以及中京道还有宁夏路,大宋迁徙百姓的规模和数量早已达到了历代王朝的总和。 唯一的问题便是距离太远,交通不便,如何迁徙百姓而往? 但这些问题都能解决,大宋有钱,修建公路什么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事实上从战争开始的时候,公路便已经修到了于阗,只需要继续向西延伸就好。 黑汗的位置比西域更加靠西方,随着大宋全新的丝绸之路的开启,也必将成为一块富庶之地,到时间自然不怕没人前往了。 而这些的前提是与塞尔柱交好,两国之间若是能设立盟约便更为妥当,当然这盟约在利益面前会很脆弱,但却是不能没有的东西。 人多力量大,智慧也更多,垂拱殿之中的相公们就是他处理朝政的智库,秘阁的智库则是打破常规只为解决棘手问题的智库,有的时候往往不择手段,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相公们还是比较传统和保守,拟定的盟约之中也大多是些例行条款,并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这让赵祯心中不爽,但他知道塞尔柱人也不好相与,要想达到合作共赢的效果就不能想着占便宜。 现在定下不平等的盟约无疑是向塞尔柱表达大宋的傲慢,即便塞尔柱人妥协同意,最终却会买下祸根。 所以平等盟约才是最好的东西,不过…………和历代王朝一样,大宋的相公们不纠结实际的利益,却更加看重虚无的东西。 比如在盟约中表明大宋才是正统王朝,而萧挞里建立的大契丹国不是,同时也要求塞尔柱的皇帝不能自称东西方之王,而要改成西方之王,因为东方有大宋天子在。 历史证明外交上的谈判往往是最繁琐,最耽误时间的,单单就一个东西方之王的名号就纠结了许久,这还是准备工作,当所用章程拟定完毕,大宋一方的盟约准备好的时候,还要交给霍尔茨,让他看看其中有什么要修改的,毕竟平等盟约之下,双方之间的地位也应该平等。 也只有塞尔柱王朝能和大宋平起平坐了,在朝臣们的眼中连神圣罗马帝国也不过是蛮夷,奇怪的是他们却承认塞尔柱是西方强大帝国。 原因很简单…………因为华夏历史上没少与大食打交道,并且恒逻斯之战华夏确实输了,人嘛!总是敬畏强者。 所以霍尔茨在看到大宋的平等跳跃之后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同意,当然他已经详细的看过了其中的条款,对两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宋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名声方面,这一点塞尔柱当然可以满足。 这盟约之中并不是没有出卖利益,但出卖的既不是大宋,也不是塞尔柱,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契丹国…………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一骑红尘帝王怒 大契丹国,上京城中的百姓依旧是充满了期待,谁都知道萧捷这个萧家最有出息的后辈率领四十万大军攻伐伊州,听说进展神速,大军轻而易举的度过了大患鬼魅皟,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纳职,益都两座重镇。 而宋人在伊州城的守军不过七万而已,对于四十万大军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每人相信大契丹会失败,他们并不在乎伊州对西域的利益,而是在乎胜利,是的,大契丹已经在宋人的压制下许久没有品尝过胜利的果实,他们对胜利的渴望甚至超过了财富。 俗话说得好,缺什么,补什么,这场胜利如同一场春雨,可以滋润契丹人已经干枯的信心,同样也可以使得契丹更加的强大和崛起。 终于,一骑红尘而来,但并非是因为妃子笑,而是因为“胜利”的消息,骑士虽然心中忐忑,但依旧举着手中用红绸系住的圆筒大喊:“伊州大捷!伊州大捷!” 上京城的百姓沸腾了,人们争相而喝,询问马上的骑士:“战况如何?” 但他们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那句:“伊州大捷!伊州大捷!”除此之外多一个字都没有,要是在往常最少也该说一句,歼敌几何,攻城拔寨多少之类的,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不过上京城的百姓没有怀疑,他们相信这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眼下这传令的骑士从西北而来,怕是一路上也累了,只能说出伊州大捷这样的话来。 没人敢阻拦传令骑士的去路,在军情紧急的时候这是死罪。 战马距离宫墙没多远的时候便已经不行了,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马背上的骑士也好不到哪去,这几天来他日夜兼程,不敢停歇,战马换了一匹又一匹,唯独他自己不能休息。 高举着手中的红绸军情,他冲向宫门,宫门前的士兵早已收到消息,立刻把他架起来就往圣天殿而去。 当骑士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双冰冷而美丽的眼睛,躺在大红色地毯上的他立刻翻身伏下微微颤抖,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大契丹国的女皇萧挞里。 轻轻挥了挥手,老内侍图鲁便躬身把骑士搀扶起来,萧挞里上前两步,紧紧的盯着骑士道:“说,战况如何,大军损失多少?!” 这话如同巨石压垮了刚刚站起的骑士,他伏地惶恐:“陛下息怒,将军并非有意隐瞒战报,而是……” “说,战况如何,大军军士几何?” 萧挞里依旧冷声发问,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捷报就是个幌子,红绸锦匣之中根本就空无一物,甚至连蜡封都没有,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场大捷是假的,这场伊州之战大契丹败了。 而萧挞里唯一担心的就是四十万大军损失多少,虽不是全部战力,但却也是契丹的一支强军,若损失太多,一样是一场她不能承受的大败! 所有的军情显然是在骑士的脑子里,他带着哽咽之声道:“月初大军越过大患鬼魅皟,连破伊州纳职,益都两城,损失寥寥,将军携胜之锐气,率军四十万围攻伊州城,城中守军七万,百姓十数万人拼死相抗,守城五日,眼看气数将尽,不知为何却从背后杀出二十万宋军,击鼓为号,围困中军分割大军,旌旗蔽日以至军心大乱,城中守军乘势杀出,里应外合之下,大军崩溃…………” 萧挞里在听到二十万宋军出现的时候眼神就变得寒意四起,冷声打断骑士的话:“四十万人只需稳住阵脚,便是宋人二十万也无法破之!萧捷做了什么?” 骑士心中微凉,瞧见萧挞里的眼神忍不住说出:“鸣金收兵,回援中军…………” “蠢材!” 果然如自己心中的猜测,萧捷果然在最关键的时候犯了大错,这时候越是鸣金收兵便越危险,四十多万摆开阵势的大军只要稳扎稳打,不一定会被宋军彻底分隔开,也不会被击溃,但若是鸣金收兵,必会自乱阵脚。 “接着说!”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骑士直接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实情说出来:“将军率中军突围,收拢残部回撤,妄图再战,但纳职益都二城已然易主,宋军大旗插于上,砲石如雨大军不可得!” 稍稍喘了口气,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萧挞里,骑士身影愈发的小了,但仍然继续道:“宋人追兵不停,将军只能率军进入大患鬼魅皟收拢溃兵。” “人数几何?” “约有三十六七…………” 四十万大军被宋人前后夹击,损失三四万人算不得什么,其中还有不少可能是迷路的最终也会进入大患鬼魅皟,宋军真正杀死的最多有两万便算是不错的了。 这对萧挞里来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但骑士的话却没有说完,望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绝望和悲痛:“大军士气低迷,将军只能率军先回高昌,谁知进入大患鬼魅皟却不曾想其中的避风驿已经被毁!数十万大军没吃没喝将士几度崩溃。” 萧挞里努力的克制心中的盛怒,对已经泣不成声的骑士道:“说下去。” “无奈之下,将军下令杀马为食,马血为饮,派遣轻骑奔赴高昌求援,一路上大军吃喝全靠战马,白日如火,夜凉如水,行军半途倒毙万人,尸骨如草芥遍葬于野!” 一旁的图鲁听的浑身颤抖,虽然相比数十万大军这一万人的死亡并不显得有多少,可若是这一万人的尸骸摆开,可以铺满整个皇宫!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恐惧,图鲁在听了之后便颤抖不已,而萧挞里却冷静的点了点头:“一万人的算是不算少,但却也不算多。沙漠之中瞬息万变,没有遇上沙暴已经算是万幸之事!” 骑士已经泣不成声:“陛下,即便如此大军也要继续往前走,将军一直监管全军,战马死了就把马血储存起来,吃马肉,口渴之下即便是尿都是好东西,就是因为将军我等才能活着走出大患鬼魅皟!而将军也知道此战之重在于心而不在于物,于是便命小的一路捷报进京!” 萧挞里冷冷一笑:“为之最不宜过之事,以至数也减损,然不补其阙也!” 图鲁知道陛下的意思,萧捷做了最不应该做错的事情,用最好的办法去减少损失,但却不能弥补过错。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终究是萧家之中最为杰出的后辈了,显然陛下不会太重的处罚他。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被出卖的契丹,被出卖的萧挞里 已经是既成事实,萧挞里也不会继续纠结战果,但失败的原因她却必须找到,她隐隐的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却又说不出来,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伊州之战时为何会出现二十万的宋军?! 这场伊州之战的损失已经被萧捷降到了最低,宋人爱大患鬼魅皟之外挖沟筑墙,这看似没有什么用处的防御却会使得整军再战的契丹大军再次遇上麻烦。 选择避而不占保存兵力无疑是上上只去选,但宋人毁掉避风驿却是断了萧捷的后路,即便是萧挞里看来能带着三十五万大军回到高昌已经是极为难得,最少证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可堪重任。 也证明了他萧捷是萧家的后起之秀,拥有继萧惠之后统帅大军出征的能力。 整场伊州之战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数载了不该输的地方,还是因为年轻,心性不稳所致,但经过此战,相信他必会更加稳妥。 约有五万伤亡,宋军也不会好到哪去,最少守城的宋军伤亡也不少,约有万余人吧! 契丹军队虽有损失,但却是出于埋伏和地利,但这埋伏是从何而来? 宋人二十万大军为何出现在契丹大军之后?杨怀玉是怎么率军而来的?显然是知道了契丹大军进攻伊州的时间! 萧挞里一下抓住了整场战争的重中之重,她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微微渡步,仔细的还原她所知道的情况,审视自己和朝廷的过错,这是她从赵祯那里学来的,有的时候总结非常重要。 从上至下的梳理一遍,最后萧挞里发现自己和整个朝廷都没有过错,也不可能走漏消息,她是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之中对枢密使萧惠下旨的,并且直接给了他旨意而没有开口。 同样的萧惠也应该在一出密室之中传旨,大军直至出发前,甚至是离开上京道之前也不会知道取向,军中除了萧捷以外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但宋人却提前在伊州城外部下伏兵,这一点从宋军夺下已经被契丹大军占领的纳职益都两座重镇便能看出,更为让萧挞里肯定的一点在于宋人捣毁了避风驿! 显然从一开始宋人就打算把萧捷赶进大患鬼魅皟之中,并且在外设立屏障以防萧捷杀回去。 若是萧捷真的率军杀回去,便如同背水一战,四十万大军除了和二十多万武装到牙齿的宋军拼死一战外别无生路,并且要速战速决,否则脱得越久对契丹大军越不利! 辛亏萧捷果断率军撤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宋人定然是提前一步知道消息的,而且是在萧捷率军出发之前! 萧挞里很快便推演出最接近事实的可能,宋军调兵需要时间,二十万大军只能是在伊州附近调遣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于阗境内,杨怀玉所率领的二十万预备军! 这些预备军都是大宋的老兵所组成,可以说是不输与上四军的精锐,也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伊州驰援。 那消息不是在萧捷行军时被泄漏,也不是萧惠或是自己泄漏出去,调集粮草,军队也是打着调防草原的旗号出动的,这在大契丹已经成为定例绝不会有人怀疑。 除了萧捷,萧惠以及自己以外还会有谁知道? 图鲁?显然不可能是他,这个中心的老仆已经跟随自己多年,如同大宋皇帝的贴身内侍三才一样,不会有一点不忠之心。 就在萧挞里疑惑的时候,殿门被敲响,图鲁进入殿中行参见帝王之礼后颤声开口道:“陛下,密谍来报,宋人攻下恒逻斯城,西汗汗王萨倻克战死!塞尔柱并未施以援手!”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立刻令萧挞里警惕起来,瞬间让她抓住了什么东西,恒逻斯对于整个西汗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对塞尔柱王朝的来说也是一道屏障之地,岂能说丢就丢? 虽然塞尔柱与大宋并未有任何摩擦,但事实上却是早已水火不容,毕竟黑汗对于阗的挑衅就是塞尔柱在背后挑唆的,宋人出兵黑汗同样也是在还以颜色。 现在宋人如此轻松的夺取恒逻斯城………… 一个萧挞里不敢想但却真实的噩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塞尔柱莫不是在向宋人示好,并且打算互盟?! 所有的答案都说得通了,为何宋军会提前一步埋伏在契丹大军的身后,为何在萧捷即将获胜并夺取伊州城的时候功亏一篑。 为何宋人有恃无恐区区七万守军便死守伊州城死战不退,种种原因都是大契丹被出卖了! 除了契丹内部之外,唯一知道契丹用兵伊州的只有塞尔柱皇帝!也就是说她被塞尔柱皇帝出卖了! 萧挞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愣愣的望着宫殿之外的天空,天色深蓝,些许白云漂浮在上面显得那么的美好,但她就是盯着天空,死死的盯着。 在萧挞里的眼中这天空之上的白云变成了赵祯的脸,萧挞里恨不得一下就把他捏碎,但却又爱又恨,这个男人怎生如此强大?他是如何让塞尔柱人妥协的? 但她却不知道,这次还真不是赵祯的动作,而是图格鲁克自己找上大宋的门,唯一算得上倒霉的是,她遇到了俩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男人。 塞尔柱人与宋人结盟,所以黑汗才会在宋人面前完全无还手之力,这个国家完了,如同契丹一样被塞尔柱抛弃,想到这一点萧挞里蓦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一次怕是不是他赵祯主动找了塞尔柱,而是塞尔柱人主动找的他赵祯,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在他心中唯有华夏独尊,任何外族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唯一容忍他们只因为利益二字。 他不可能主动的去寻塞尔柱人,否则就不会对黑汗开战,甚至灭国。 显然宋人的强大让塞尔柱皇帝看清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该如何取舍! 终于望着天空呆立许久的萧挞里有了动作,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显然大宋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也让塞尔柱人见识到了他的强大。 契丹算什么? 只算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东西而已。 而自己派出的使臣被愚弄了都不知道,他图格鲁克之所以答应契丹对大宋用兵施加压力,为的就是牺牲掉契丹,让他成为通风报信的“好人”! 图鲁小心的退走,只不过在退出宫门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声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这些突厥人都该死!都该死!”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契丹的盟友 被人出卖的感觉当然不好,事实上有许多时候这种出卖再正常不过,大契丹国无论是和大宋还是和塞尔柱比起来都是一个弱小的存在。 想明白这一点后,萧挞里也就很快释然,从一开始她就错了,与虎谋皮这种事万万不该发生,张俭等人给了她相当大的支持才使得她越走越远。 但现在有一点她是知道的,相较于塞尔柱,大宋对她的威胁才是最大的,但并不能说是不可以继续向西。 相比较之下,塞尔柱要比大宋好对付的多,这个王朝背信弃义,出卖盟约,以契丹为宋人之礼,难道就打算这么翻过去?显然门也没有,这样的王朝在宋军山呼海啸之势下瑟瑟发抖,又岂能是契丹军的对手? 何况这次契丹没有从伊州占到便宜,那只好从塞尔柱人身上取回来。 张俭和萧惠俩个大契丹的左膀右臂出现在了宫殿之中,他们在来的路上就从图鲁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对塞尔柱人的背约弃盟恨恨不以。 进入宫殿的他们以君臣之礼拜见了一身衮服的萧挞里,自从她登基称帝后,身上便几乎没有穿过常服,而是对天子的衮服情有独钟。 这么做其实不为别的,只是体验这种用以证明她君临天下的服饰之感,穿上它也就意味着萧挞里的正统身份无法辩驳,她是帝王。 见辅佐契丹和自己多年的老臣出现,萧挞里收起脸上的冰霜,正色的望着他们道:“塞尔柱人背信弃义,这是本宫没想到的事情,眼下宋与塞尔柱结盟,算是断了我大契丹的商路,我大契丹江河日下,再不另寻出路就真的被赶回草原去了。” 张俭心中苦笑,现在的契丹和草原王朝还有什么区别吗? 连中京道都丢掉了,除了东京道还在大宋的威压之下苟延喘残之外,大辽已经能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宋人打回了草原,但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陛下,如今之计当为我大契丹另寻出路,商路不同,财帛不厚,无以养兵治国!” 萧挞里微微点头,张俭的话正和她意,指了指舆图道:“这是密谍司收集来的舆图,大契丹南下通商可谓是毫无可能,而向东也是大宋之土,北方苦寒,唯有继续向西。” 瞧见张俭和萧惠惊讶的眼神,萧挞里继续道:“只有向西才有商路,而花刺子模便是唯一的通途,若是契丹和花刺子模私下盟约,必有出路!” 契丹从来不惧怕战争,也不畏惧战争,这一点是肯定的,草原上的民族天生就有着战斗的基因,他们与天斗与地斗还要和大宋斗,在这些斗争之中早已酝酿出精锐之兵。 可以说大宋这把刀虽然锐利,却也给了契丹军队以历练,有好处便也有坏处,契丹军队的逐渐强大是赵祯和大宋军队一手造成的。 花刺子模虽然臣服与塞尔柱,但却时有反抗,原因自然简单,他们受到了塞尔柱王朝的压迫,物产,财富,劳力,甚至是女人都是塞尔柱王朝挑选的东西。 一直被压榨之下,花刺子模对塞尔柱王朝的不满早已与日俱增,图格鲁克对花刺子模和赵祯对西夏完全不同。 赵祯是只要是曾经属于华夏的外族或是融入过华夏的外族,他都能接受,并且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子民,当作是华夏一族来对待。 可以说除了倭人以外,包括高丽在赵祯眼中都算是华夏一族,毕竟后世这个族群相当庞大,足有五十六个之多。 汉家王朝的融合性又很强,很快就会把这些外族从习俗到文化,从语言到文字统统同化,时间长了除了一些特别的面部特征外,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不同。 但塞尔柱和图格鲁克却不一样,在他眼中所有的外族包括阿巴斯的子民也是属于他的奴隶,只不过是区别对待而已,有些奴隶的身份地位比较高,有些则比较低贱。 而花刺子模刚好就是比较低贱的那一种,在图格鲁克看来他们完全不是塞尔柱的奴隶,是他的附庸,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给塞尔柱制造财富和女人。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这种感觉,觉得花刺子模就应该是塞尔柱王朝的奴隶,毕竟这个国家的历史就是一部臣服的历史。 千年以来他们最先成为波斯帝国的行省,仅占有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下片土地和霍拉桑,之后波斯军队远征希腊失败后,波斯走向衰落,后来亚历山大大帝灭亡波斯,花剌子模又隶属于马其顿帝国。 再往后便是贵霜王朝统治了花剌子模,接着是波斯伊兰莎赫尔重新控制花剌子模,而后便是一连串的易主,又归属大月氏王寄多罗,后被突厥人统治一段时间,在萨珊帝国的库思老一世时期再次归属伊兰莎赫尔。 在之后便是归了阿拉伯帝国的许多王朝统治,塔希尔王朝、萨法尔王朝、萨曼王朝和加兹尼王朝以及阿巴斯,到了现在也理所当然的要受到塞尔柱帝国统治。 只要当了一次附庸之后,所有的王朝和统治者都会把它当作是奴隶,塞尔柱也不例外。 不断的欺压之下,反抗越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而最为著名的便是花刺子模的领袖阿即斯,他以敏锐的眼光发现了潜在的盟友契丹,并且在塞尔柱出卖契丹之后更加笃定契丹对花刺子模的需要。 他派遣过密使前往上京城请求面见萧挞里,但萧挞里却觉得既然要和塞尔柱人结盟,自然不能见花刺子模的使者,于是便搁置着,但谁曾想到现在居然能用到。 花刺子模需要一个强力的外援,而大契丹也需要一条全新的商路。 商品从西域出没问题,但继续往前就必须要经过大宋的土地…………若是能和花刺子模缔盟,那便可通畅无阻的前往西方,契丹的商品一路上也能卖出去。 比如卖给花刺子模人,让他们用那些从契丹卖去的武器反抗塞尔柱,这不是很好吗? 张俭和萧惠两人听了萧挞里的话久久不语,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却是可行,也是最有利的,两人望向萧挞里的眼神充满了恭敬。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阴谋家 张俭和萧惠两人思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直至觉得已经把萧挞里的计划补充完整,是的,既然大宋能和塞尔柱人联手,那为何契丹不能与花刺子模联手呢? 身为帝王,萧挞里的眼光可谓是高瞻远瞩了,能在如此危局之下为契丹涅磐重生,这一份急智着实让张俭和萧惠二人佩服不已。 边上的内侍已经把君臣三人的对奏全部记录下来,之后只需整理成奏疏便可,一来方便实施,二来有参照的记录,这份奏疏不可或缺。 图鲁已经前往驿馆把花刺子模的使者请来了,眼下是需要双方密谈的时候,不能再度怠慢了人家,但同时萧挞里也准备好了进军花刺子模的打算,若是这次商谈失败,而契丹又没有别的出路,那就只好自己动手打出一条出路来了。 殿门在机括声中合上,一种阴森的感觉让卜塞尔背后发冷,但很快他便习惯,东方的帝国总是喜欢用这种威压的方式给人以压力,虽然很有效,但对自己却没有什么作用。 上前恭敬的行礼道:“小人卜塞尔参见契丹皇帝陛下,参见左丞相,枢密使!” “卜塞尔?”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契丹的君臣三人同时疑惑的开口,因为这个名字在上京城中如雷贯耳。 他卜塞尔便是西风商号的东家,也是大契丹国最大的商贾,可以说契丹和西域的货物有十分之一是从他的商号进出,他甚至能购买到大宋的商品,并把他们贩卖到契丹来! 当然,他的西风商号交给朝廷的商税也不在少数,可以说是契丹财计司的红人,也是朝廷看重的商贾之一,许多人认为他是西域商人,但都错了,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自花刺子模的商人,更是阿即斯的使者! 但他们不知道,卜塞尔还是一名出色的阴谋家………… “卜塞尔,没想到你居然是阿即斯的使者,花刺子模的商人,朕还是小看了你的能耐,难怪你能弄到大宋的货物,是从西方转卖给我契丹的吧?!” 卜塞尔谦卑的笑了笑,在萧挞里的面前弯腰俯胸行礼道:“尊贵的陛下,您的智慧如大海一般浩渺,一叶而知秋!小人虽然是花刺子模的商人,但同样也是契丹的朋友,在您的国度里,必然就是您的子民!” 这话说的实在是令人舒服,连张俭和萧惠两人都觉得中听,也顺便把萧挞里高高的抬起,显示了她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倒是挺会说话,可朕追不相信的便是你们这些商贾嘴里说出的东西!” 卜塞尔小心的看了看张俭和萧惠,见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异色才开口道:“陛下您会相信的,我卜塞尔这次代表的是花刺子模的王,阿即斯陛下!全权代表他和契丹结交!” “哦?!” 萧挞里终于露出笑容,一时间让卜塞尔觉得整个圣天殿中挂起一阵温暖的春风:“那你们的诚意呢?” “为大契丹国提供一条安稳的通往西方的商路,我花刺子模知道契丹是我们的唯一阻力,所以这条上路我花刺子模会用最大的诚意去守护,即便是塞尔柱人前来骚扰,也会毫不犹豫的反击!” 这话说的满满的诚意,让人不得不信服,但萧挞里却笑道:“说的不错,但这条商路不光能为契丹带来财富,也能为你们花刺子模带来财富,说不定你们更为需要!” 自己的小伎俩被戳穿,卜塞尔并未尴尬,也没有羞愧,反而正色道:“契丹与花刺子模一样遭受危局,若中兴必要依靠商路,况且两国之间互相依靠,互为后盾,难道不是应该共同进退吗?” “哈!说的好!确实当共同进退,契丹与花刺子模当以盟约向守,攻抗外敌!” 萧挞里满意的笑了笑,并且给出了最终答案,无论如何能不动兵最好,况且花刺子模也给出了诚意,既然如此那契丹也要给出自己的诚意。 向前一步,萧挞里望着御阶下的卜塞尔道:“既然使者这么说了,那我大契丹也要有所表示,否则便失了朋友的身份,从现在开始,每年大契丹都会向你们花刺子模提供军备,无论什么军备只要我契丹有都会舍得卖给你们……” 卜塞尔心中兴奋,因为受到历代王朝的统治,花刺子模的铸造技术和锻造技术还停留在落后的时代,大宋的刀剑不是不卖但却太贵,十柄百柄买得起,可千万柄却是买不起的。 契丹人能提供兵器已经很不错了,但萧挞里接下来的话可以说是让他上到了天堂:“不光军备,朕还会派遣名将前往花刺子模训练士兵,操演军阵…………必要的时候会提供一支万人的军队前往作战!”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别看契丹的军队在宋人面前显得力不从心,但身居契丹多年的卜塞尔却知道,契丹的军队的实力不可小觑,这个在草原上拼杀出来的民族有着可怕的战斗力。 只不过…………只不过在大宋这种底蕴深厚,国力强盛的中原王朝之下相形见绌,大宋的实力卜塞尔不敢去想,甚至连想到这个王朝的名字都觉得心生恐惧。 那骇人的陌刀,那覆盖全身的铠甲,那锋利的横刀,棘轮弩,每一样都让他敬畏,更不用说开山裂石的火器,这个王朝的军队完全就是整个大宋的国力体现,世界上没有一个王朝能与之媲美与之匹敌! 所以他早早的就预料到契丹的偷袭会输掉,即便塞尔柱不向宋人泄露消息又如何?即便是契丹人夺取伊州又如何,那伊州城转瞬之间便会易主! 身为商贾,卜塞尔的消息甚至要比契丹的密谍都灵通………… 当塞尔柱人出卖契丹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但他并没有把消息告诉契丹人,原因很简单,那时告诉契丹人只能让他们更加小心,赢得战斗,但锦上添花哪里如雪中送炭来的好? 他要选择一个对花刺子模最有利的机会,而契丹人受挫的时候不是正好吗? 谁也不知道,宋人对黑汗的一次攻伐牵引出多少利益来,又有多少人参与其中,这是一场权谋的盛宴,每一个权谋者都希望从中获取利益,这无关实力,只取决于脑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无辜的赵祯 卜塞尔精于算计,他能做的是从契丹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好处,提供商路花刺子模得到的好处也不比契丹的要少,而花刺子模又能利用契丹获取实力对抗塞尔柱人。 但最终,花刺子模绝不会去触犯大宋,那个王朝实在太过恐怖,甚至要远比塞尔柱恐怖的多! 塞尔柱人与宋人交好,实在是走运,全面开战,这个突厥人建立起来的王朝会在转瞬之间分崩离析…………至于契丹,不过是宋人爪牙下的一块肉而已。 至于大宋皇帝为何迟迟没有吃下这块肉,怕是和契丹的女帝分不开关系! 作为一个阴谋家,卜塞尔早已觉得事情有些不正常,按照大宋的实力完全可以发动一场针对契丹的灭国之战,现在大宋皇帝没有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萧挞里。 在对契丹和大宋都有了解的卜塞尔眼中,他赵祯就是一个贪图至尊女子美色的,大,色,鬼! 看看他的后宫,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 西夏的太后,倭国的女皇,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卜塞尔甚至猜测,大宋皇帝就是对这种往日高高在上的女子才会有征服的欲望,那眼下契丹的女帝不也正和他胃口吗? 这一点还真是误解了赵祯,事实上他是出于利益考量和最大化而做出的选择,当然征服这些位高权重的女人也是一种诱因,却绝不会作为赵祯的首要参考。 毕竟他在征服这些国家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这些国家皇室的支配权,结果是一样的,但过程却大相径庭。 纳没藏黑云为妃是为了减少大宋将士的损失,也是为了减少西夏军民的受损,这些人口都是大宋的重要资源,也会成为大宋国力的一部分,如何能轻易毁灭? 而迎娶良子实在是因为无可奈何,这是在巩固大宋对海东路的统治,也是让倭国百姓顺其自然在礼法上臣服的最好办法。 只可惜这些东西卜塞尔看不见,他的西方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于东方,更直接的说脑回路就不一样,自然也不会去考虑这些政治因素,所以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赵祯的怪癖而已……………… 但真正的阴谋家最擅长于四两拨千斤,也最善于借势,这一点他卜塞尔做的堪称完美,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花刺子模和契丹之间存在着互惠互利的关系。 这也是他成功说服萧挞里的原因。 而在另一边的大宋,赵祯却没有打算给契丹人喘息的机会,虽然西征黑汗的大捷使得整个大宋欢呼雀跃,也因为杨怀玉的二十万预备军击溃契丹四十万大军而慷慨激昂,但赵祯心中却有着一股憋屈。 是的,这种憋屈的感觉很奇妙,即便是站在宫城看着百姓如同过年一般庆祝都觉得不爽利。 “官家,您找臣?” 能如此随意说出这样话的人也只有蔡伯俙了,他是赵妙元的驸马,也是赵祯的妹夫,参加宫中的庆宴也是理所应当,再说他这次担任转运使,保障了大军的同时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功劳相当不错,谁人不服? 但朝臣却完全不用担心,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给他超过外戚身份的赏赐,这一次同样也不会。 “你来了,朕就知道你会来,如何,妙元去了凤章宫?”赵祯看了一眼蔡伯俙随意的拉着家常。 也只有在蔡伯俙面前他才能这样随意了,毕竟别的朝臣见了赵祯都是满脸的尊崇,仿佛是在看高高在上的神祇。 这一点即便是身为宰执的范仲淹也不例外,眼神中的信仰与期待让赵祯大为受不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是这个国家的皇帝那么简单了,而是大宋国家意志和信仰的体现,他早已被神话。 蔡伯俙瞧见赵祯继续盯着城中的万家灯火表情却显得颇为不满,好奇的开口道:“官家心中可是有些许不畅?” 赵祯微微点头,身上的衮服随风而动,盯着遥远的北方:“嗯,朕心中不爽利,所以找你来说说话。” “说说话?” 蔡伯俙心中那叫一个肝颤,上一次官家找自己“说说话”的时候是攻伐黑汗之前,而这一次怕是又和征战有关,到了现在大宋也只剩下北方的契丹了,但……这段时间对黑汗的征伐耗费国帑万巨啊! “辽朝变成了大契丹国,萧挞里称帝,这一切看似没有变动,却使得契丹上下焕然一新,朕不爽利;再来便是契丹偷袭伊州,虽未得逞但犹捋虎须却是契丹人恢复斗志的表现,朕更加不爽利!” 蔡伯俙小心的望着赵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官家,西征一战耗费巨大,将士们至今仍未还朝,背井离乡之下,若是再战西域……” 赵祯回头疑惑的望着蔡伯俙:“谁和你说朕要征伐西域了?有了黑汗的土地,大宋的疆土便直接与塞尔柱向连接,有没有西域这片土地已经无关紧要,大宋可以开辟一条更为方便更为通畅的丝绸之路来!朕还要攻取西域作甚?!” 蔡伯俙更加小心,望着赵祯一字一句道:“官家,不会打算灭国契丹吧?” 赵祯哈哈大笑,但神情之中却充满不甘:“朕是有这样的打算,但灭国契丹和灭黑汗甚至是灭国西夏不同,这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历时许久之战,朕的大宋还没做好准备,虽然把契丹从舆图上抹去很简单,但朕要的不是生灵涂炭,不是一无所有的草原,朕要的是战马无数,草场千倾,勇士万乘之地!”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看着蔡伯俙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道:“知道了吧?朕的目标不是灭国契丹,而是让契丹知道挑衅我大宋的下场,而是让她萧挞里知道痛,知道挑衅大宋的代价,所以朕要用兵契丹东京道!” 果然是东京道,蔡伯俙松了口气,躬身道:“陛下,契丹之东京道早已是我大宋之盘中餐,东京道之北女真人已经归属大宋多年,而南面与我大宋中京道之锦州,显州亦有交界,至于南方的高丽乃我大宋之友邦,海东州亦隔海相望…………” 赵祯笑着向往蔡伯俙,显然这家伙一旦说到真正便头头是道,赵祯知道这小子的心中其实对战争充满了热情,或者说他把战争看成是艺术,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藏在心中。 这种人最是可恶的紧,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其实心中却是比谁都期望…………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蔡伯俙的新差遣 深夜宫墙上的谈话似乎决定了大宋未来的方向,契丹的东京道也在大宋的攻伐下瑟瑟发抖,当然这一切都是蔡伯俙的臆想,他觉得赵祯会让他继续担任转运使一职,保障大军攻伐东京道的成功………… “朕觉得让你担任转运使一职有些大材小用了,你的能力朕是清楚的,但却不能给你运筹帷幄的机会,这一点你要体谅朕,外戚口子不能从你身上开,以后守不住了你也会后悔的。” 赵祯的话如同一盆凉水,蔡伯俙有些期待的说道:“官家所言极是,臣也明白,但臣不怕屈才……” 这话说的让赵祯一脸尴尬,明显这小子从自己的话中听出了隐喻,但显然他不打算放弃跟随大军出征东京道的机会,而是希望继续担任军中转运使一职。 摇了摇头,赵祯否定了蔡伯俙的请求,很简单现在的大宋需要的东西是钱财,是快速储备财物的能力,大宋要发动对契丹的灭国之战最需要的就是钱。 灭国契丹并不算什么,但要草原经营妥当,让草原从今以后成为华夏汉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还要大把大把的交钞才能做到。 那片广袤的土地拿下来很简单,但要向把它经营成中原王朝永不分割的一部分很难很难,不光是草原还有东北,那些原本的塞外之地,虽说已经是华夏的疆土,但女真人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却是一直保持着屈从。 赵祯相信黑水都护府对大宋的忠心依旧维持在强大的武力威胁之下,这样的黑水军并不是赵祯所希望的那样。 如何维系草原与女真对大宋的忠诚,或者说是让他们成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单单是要改变他们的习惯,让他们融入大宋的生活,从教育到文化,从宗教到习俗都要和大宋一般无二,并且要有星罗棋布的城池,勾连腹内的交通,等等。 而这些东西没有钱是万万办不成的,哪一样不要花钱?要想让契丹人和草原上的鞑靼成为汉家百姓,那就必须给他们提供和汉人一样的福利。 让他们有机会学习汉家文化以及思想,也要让他们抛弃草原上的固有想法,归根结底就是说彻底把草原和内陆的区别混淆,做到海内一统。 十年,数十年之后,让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就是汉家百姓,让他们自己承认他们就是大宋的子民,赵祯要做的是意识形态的大融合! 到时便再也没有鞑靼,没有女真,没有契丹,没有倭人,所有存在于大宋疆土之类的百姓只有一个名字,华夏之民,炎黄子孙! 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会让大宋彻底消除草原上的威胁。 但赵祯发现以现在大宋的财富是远远不够的,这也是赵祯迟迟不肯发动对契丹的灭国之战原因,灭国简单,但吞并却非常难,至于融合,那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不过赵祯可不打算放弃,他要在有生之年完成这个计划,这也是让华夏王朝成为世界上的霸主,永远的霸主最根本的方法。 所以他要蔡伯俙赚钱啊! “你也应该知道,大宋与塞尔柱达成盟约,双方之间互惠互利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朕怎么能让塞尔柱人轻易得到好处,我大宋的商品畅销域外,在宇内也是有着大量的市场,所以我们占据优势,而塞尔柱人妄图轻松从我大宋的商品之中赚取财富实在是痴人说梦!” 这话让蔡伯俙深有同感,他作为三司副使,虽然不怎么管事情,但该知道的却是一样不落全都知道,塞尔柱人打的什么算盘他也是门清。 “陛下的意思是?” 赵祯看着蔡伯俙再次兴奋的眼神露出了纯洁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朕打算让你负责大宋所有商品进出之事,三司副使这个官职已经不足以让你胜任此事,朕要在三司重新开设一个衙门,所有经济之衙司为一司!名字朕都想好了你一定觉得中听,财货司!” “财货司?” 蔡伯俙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官家,这是把户部的只能分摊了出来,再说已经有三司了,包老……包相公那边。” 赵祯摆了摆手:“不影响,户部本就没有了财计之权,朕已经把它分给了三司单独处理,分权必须彻底,各部所负责的就应当是专项,而不能叠加,至于三司掌管财计之权就够了,剩下的财货之权应当交出来。” 说完赵祯便指向蔡伯俙道:“你!便要担当如此重任,朕的财货司乃是监管和约束大宋境内所有的商贾,务必要让他们在国法允许之下经商纳税,而且通商域外的商贾也要归财货司管辖,所以海关也是财货司的重中之重!” “当然!” 在蔡伯俙还没彻底消化完他说的话的时候,赵祯再次开口道:“财货司每三个月便要向三司奏报状况,三司统计整理交由朕御览!” 赵祯的话就如同一场凌厉的组合拳让蔡伯俙喘不过气来,他太明白官家的意思了,而这财货司的都监一职可不好做,要为大宋获取利益,让大宋的买卖越来越大,商贾和市面越来越繁荣。 最重要的,要让大宋在与域外通商之中获得大量的利益与好处。 蔡伯俙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这是要得罪多少的人?! 国有的工厂还好说,可民间商贾岂能那么容易听从自己的?法度是法度,若是不合理,朝臣必然会上书,商贾们必然会请命,到时间危如累卵是自己啊! “官家,臣怕是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赵祯瞥了一眼吓呆的蔡伯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你是谁?大宋的“活财神”嘞!朕的妹婿,朝中重臣!蔡记的曾经的大掌柜,再说朕给了你如此重任,当然会给你拟定法度的权利,待拟定之后,上奏与朕,至于财货司衙门之中的官吏,朝堂上下只要你能看上的随便挑选!” 这已经是给了蔡伯俙很大的权利,甚至比他当一个小小的转运使要来的位高权重得多! 蔡伯俙心中激动的很,这是他自从离开蔡记之后一展胸中抱负的最好机会,他为何如此热衷于转运使这个差遣,还不是没办法接触商贾之道,只能在转运使这个职务上体验运筹帷幄的快感! 现在财货司都监这个官职放在自己的面前,岂能放过? 心中不断的挣扎之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蔡伯俙在赵祯面前撩起前襟,带着几分无奈与期望的拜下:“臣领旨谢恩!”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天下大势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处于蜜月期,但在赵祯看来不好好利用蜜月期大捞一把实在是大宋的损失,而蔡伯俙知道,官家就是这样,只要是在大宋有利的事情上,占不到便宜就是亏! 赵祯瞧见蔡伯俙嘴角抽抽的样子就觉得不爽利,怎么个意思?总感觉自己在他眼中好比一个巨大的奸商一样,对东京道用兵,从塞尔柱人身上捞取财富,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朕看你是皮痒痒了,这次前往恒逻斯城务必为我大宋争取最大的实惠,商场如战场,莫要小看塞尔柱人,他们也有着不输与大宋的商贾,当年垄断阿巴斯王朝生意的人就是塞尔柱的商人!”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心中凛然,这一点是没错的,塞尔柱之所以能迅速崛起事实上和大宋也脱不开关系,自从大宋开始从西域走向丝绸之路后,塞尔柱人便开始利用这条要一路向迅速发家致富。 当蔡伯俙走后,赵祯独自一人走下宫墙,一路散步似得往乾宇殿边上高高的阙楼而去,三才在后面小心的跟着,他知道官家这个时候又在考虑大事了。 赵祯能思考什么?还不是当今的世界局势,这东西看似触不可及,但却实实在在的影响着世界,华夏王朝的思想极少能有超脱这片土地,抵达遥远西方的。 唯一企及门道者,唯有盛唐,而唐王朝的统治者也只是在考虑丝绸之路的稳定和统治,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安西四镇而已。 所以在赵祯眼中,盛唐不过是摸到门道,并未真正的看到世界局势。 当年阿巴斯王朝向大宋施压,增加关税一事很有可能就是塞尔柱人在背后做的手脚,海运的路如果不好走,那只能从陆运向西方通商,这一路上谁的收益最大? 显然是位于丝绸之路中段的塞尔柱人! 但妙就妙在塞尔柱人做的滴水不漏,至今蔡伯俙还不知道塞尔柱人是如何做到影响阿巴斯王朝的,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塞尔柱王朝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了,整个大食都已经是塞尔柱人的了。 这个帝国之庞大,幅员之辽阔不是那些没有见识过的人所能理解的,蔡伯俙知道这一点,而赵祯更加清楚,事实上塞尔柱人所控制的土地要比大宋更加辽阔,大宋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国家。 塞尔柱人在接受阿巴斯王朝之后,已经把疆土向西延伸至了埃及,而向东已经和大宋搭界了,如此这个帝国可以说是横在了整个中亚与北非。 而这个国家所能获得的财富又有多少? 不管他图格鲁克能把这种局面维持多久,但至少在现在还是比较稳固的,他甚至想要继续稳固自己的统治,所以才会和大宋交好。 如今的世界格局赵祯已经基本掌握,大宋位于东方,是世界商品的主要输出地,而塞尔柱位于中亚,是最为庞大的帝国,至于地中海对岸的西欧却是神圣罗马帝国一家独大。 哦,对了,还有被夹在中间的拜占庭帝国,在大宋被称之为拂林。 当然赵祯相信,这个帝国会很快土崩瓦解,那些由贵族强盗骑士,打着教会名义进行十字军东征的人很快就会把拜占庭攻陷。 自从十字军东征开始,这项原本神圣的运动已经开始逐渐“变味”,黑手从大宋商贾的口中得到消息,而这些消息都是大宋商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场东征要比赵祯所知道的历史更加的残酷和无情,又或是贪婪人性的最好展示,开始的时候这些所谓的“骑士”还保留“骑士”精神,但随着征伐的强度变大,随着财富的积累,随着欲望的加强。 这场东征已经变成了走向人性毁灭,走向地狱的开始。 十字军是把财富带回了家乡,但却把地狱和苦难留给了东征的所到之处,阿巴斯王朝为何成为塞尔柱的一部分?对抗十字军是一件要命的事情,虽然阿巴斯王朝赢得了胜利,但最终也失去了对抗塞尔柱的能力。 西方已经成了一片乱局,塞尔柱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同样他图格鲁克一样要面对来自地中海对面的十字军的进攻。 有一点赵祯是知道的,眼下的十字军东征是自己一手促成,同时战争的强度和周起也比历史上的东征要大得多。 自然,这一行动受到了整个天主教世界累世的传诵,众多随军教士及后世的教会编年史家都在竭力记述此役,赞美基督,如神迹般传诵。 赵祯收到的消息之中,不少大宋商人用上了其信仰之模样,宛若神灵附体,状若疯魔,人性尽失,妇人凌虐,幼童惨死,尸骸弃与路旁,十字钉与道上。 可以说这是一场有宗教,信仰,贪婪,疯狂所引发的战争,激烈程度远超赵祯的想象。 所以在这个时候,塞尔柱人必须向大宋妥协,因为十字军已经再次威胁到了他的疆土,也威胁到了刚刚复国没多久的一赐乐业人的身上。 于是赵祯利用这次机会,要让蔡伯俙好好的从塞尔柱人身上捞一笔,财富就是这样来的,虽然局势处于剑拔弩张的地步,但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便是商贾。 无论是神圣罗马帝国,还是拜占庭帝国,亦或是塞尔柱,都会商人进行了保护,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商人,只要他们带着货物出现,带着财富而来,就会得到保护。 而这种默契成为了一种潜在的规则,谁也不会去打破。这才是赵祯的底气,他相信大宋的商品依旧能到达塞尔柱,依旧能前往西方世界。 只要能通商,问题就不打,大宋可以源源不断的卖出商品获得财富,而与塞尔柱人合作之后,这条贸易路线会使得大宋获得更多的利益。 蔡伯俙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前往塞尔柱,为大宋获得更多的利益,并且图格鲁克不得不妥协,因为他要巩固和稳定自己的统治,就必须要和大宋保持通商和友好往来。 至于蔡伯俙,赵祯给了他一个杀手锏,减少出口!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饕餮之宴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盟约使得赵祯着眼于整个世界的局势之中,但很快他便要投入到当下,即便是在阙楼之上也躲避不了的问题,再次动手砍掉辽朝的一部分。 一个早已被大宋渗透,威胁,觊觎许久的一部分,东京道! 这片土地赵祯一直闲置着,就仿佛是在闲置农田中的一块荒地,让人觉得可惜的同时,又在揣度帝王的心意,要知道东京道几乎是大宋的囊中之物,但官家且并没有任何索取的迹象。 仿佛是大宋的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真正意义上赵祯却是在不断的“烹调”这支可惜的“鸡肋”。 东京道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繁荣了,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因为大宋和当时的辽朝摩擦,东京道被契丹人视作随时可能易主的地方。 于是那片土地在契丹人强力经营下却也在不断的衰落,既然终究有一天会经历战火的洗礼,既然终究有一天会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契丹人怎么会甘心失去?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种失去不会影响契丹,所以契丹人采取了非常严格的管理方式,高昂的税收,不断迁徙人口,使得东京道虽然富有,但财富却都集中在了朝廷的手中。 如果有一天大宋夺取东京道,得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东京道的土地,而人口和财富却会被契丹随之带走。 这种想法很完美,最少是在大宋入主中京道的时候很完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黑水军的不断向北向东扩展,东京道也越来越放松。 资本这东西是有性格的,赵祯知道这一点,时间一长,资本就会慢慢的改变人们的固有思想,驱使这人往利益靠拢。 东京道也是如此,在资本逐渐强大,逐渐繁荣的情况下,改变了当地的许多事情,如同辽朝变成了大契丹国一样,东京道也有了自己的变化。 在资本的干预下,在人心趋利的干预下,东京道再次繁荣起来,而这种在严格压制下再次兴起的繁荣更加迅猛,势头更加强劲,为契丹国带来的惊人的财富和利益。 于是资本再次成功的,不知不觉的干预了政治,它迫使契丹高层做出宽松的决定,也停止了人口迁徙的计划,为的就是促进东京道的发展,让这块土地再次给契丹提供强大的力量。 只可惜这些到了赵祯的手中,却是“烹调美味”的手段而已,酒越酿越陈,肉越炖越香。 身为大宋的帝王,他了解资本,了解它的能力和可怕,所以赵祯限制大宋资本的不停扩展,但却以一种放纵的心态看着契丹的东京道不断膨胀。 黑水军向北扩张?向东扩张? 这一切都是他释放的假信号,也是在为眼前的这道“鸡肋”加以调料。 黑水军的北面是什么地方?或者说外兴安岭之北是什么地方? 是一片雪国,是西伯利亚大平原! 黑水军向北只是在不断的探索,探索通往白令海峡的道路,探索从陆路前往另一片大陆的可能,他们得到了大宋的资助,或者说是受雇与大宋。 这是女真人融入大宋的条件之一,这支彪悍的种族若是想要彻底融入大宋,就必须做出牺牲,探索一条人类极限下可以通往美洲的道路,这是一种报酬的方式,向大宋提供的报酬。 事实上女真人已经开始向大宋移民了,通过海东州每年向大宋迁徙越万人,其中包括老弱,包括孩童,他们都将得到大宋的照料,成为大宋的子民,而青壮却要为大宋探索路上的出路。 所以说在契丹人看来,黑水军不断的向北扩展,事实上却是向南面的大宋迁徙而已,谁给了他们这些错觉? 自然是大宋皇帝赵祯! 治大国如烹小鲜,而图谋契丹之地如慢火熬汤,如何制作鲜美的汤头,就要看制作者的水平以及耐心如何。 赵祯无疑是一个既有耐性的“厨师”,东京道在大宋向西域用兵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而萧挞里也在赵祯被她所俘的时候彻底打消了顾虑。 有这样的大前提在,东京道便开始从上至下的繁荣起来,有了朝堂政策的支持,有了地方上的热情,被压制许久的东京道彻底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可以纵情“跳舞”。 于是一道“顶级美食”就出现在赵祯长桌上,出现在大宋这支饕餮的面前。 带着享用“美食”的喜悦,带着农人收获的“幸福”大宋再次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享受起它的盛宴来。 乾宇二年初,大宋用兵东京道,借口也是冠冕堂皇,收复华夏故土,重铸神州山河,北京大定府禁军十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伐契丹之东京道。 这次进攻分为水路两军,北京道十万雄兵攻西州克山河,山东二城,直逼辽阳府,而水路大军则从登州出海,一路杨帆攻苏州,克苏州关,三日之内连下复州永宁城,宁州新安城,顺化城,以及平南镇海府! 速度之快,攻伐之猛,远超契丹人之想象,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契丹朝廷同时接到奏报,身为熟女真的长白山女真部突然反叛,八万人攻取桓州,正州,直逼三州连城所在! 所谓的三州连城便是定州,宣州,保州三座州城相连的地方,这三州之地相互接壤,州城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一旦攻陷一城,其他两座城池朝不保夕。 可谓是一州失而三州失也! 如此凌厉的攻势,如此迅捷的速度,如此巧合的安排,无疑让契丹发现大宋早已对东京道崔延三尺,早已等待契丹的松懈,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高丽第一时间发表国书,鼎力支持大宋,誓与契丹不两立,把之前辽朝屠杀,驱逐高丽百姓的事情举出来,完全不顾当时是高丽侵占辽土在先。 这倒打一耙的行为让契丹人咬碎了牙根,虽然高丽对契丹宣战,但谁都知道高丽不会出兵,他们只会躲在大宋的背后摇旗呐喊,最多便是提供粮草补给,还有特制的辣白菜作为犒军之物! 大宋这只饕餮在张开第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东京道撕的面目全非,契丹守军节节败退,不堪抵挡,城池易主不过是转瞬之间,当地百姓或是争相逃命,或是归附大宋之治。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转瞬易主的苏州城 宋军的攻伐很快,一日之内便能攻破一城,有时甚至能连下两城,速度之快,攻势之凶猛令契丹人震惊的同时也令天下人咋舌! 攻城之战往往是最困难的。 耗时长不说,伤亡也是极大,非要有十足的勇气和耐力否则不能成事,但契丹人的城池在宋军面前仿佛是纸糊的一样,转瞬之间土崩瓦解。 大宋的火器已经强大到了契丹人不能理解的程度,火炮已经不是单一的破城工具了,随着格物的发展,火药弹也不是伤害最高的爆炸物。 烈性炸药才是宋军的攻城利器,只需要不大的一块就足以炸开包铁的厚重木门,炸烂的木门如同一块花菜,由外向内的裂开出无数瓣,骇人极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炸开的裂缝不算大,而宋军也没打算进入城门洞子里和守军硬拼,而是丢入几个如同火药弹一般的小铁筒,这些铁筒会炸开,但威力不大,只是喷出的雾气却非常呛人,八尺高的契丹壮汉都坚持不下去,很快便会眼泪鼻涕流个不停,狼狈而逃。 接着便是不断的爆炸,城门小小的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大,有时甚至能把巨大的包铁木门炸的粉碎。 这样强悍的战斗力实在是令人震撼,即便是凶猛的契丹人在宋军面前也不得不升起一种无力感,不过他们也有相对应的手段。 火药弹不是宋人的专利,契丹也有,只不过威力和大宋的比起来便要相形见绌的多,但不失是一种反击的手段。 臼炮这种东西的出现仿佛是必然趋势,赵祯也没想到格物院的匠人已经能纯熟的运用火炮技术并且把它们逐渐实现,这些大宋的“科研人员”带着相当大的激情投入其中。 最终臼炮的得意出现证明了华夏民族的技术与智慧,堪称无与伦比。 当然臼炮这东西虽是攻城怪兽,但却也有着巨大的缺陷,行动不便,因为炮钢技术还不是很成熟,现在的大宋无法冶炼出适合臼炮的炮管,只能用最为简单的办法,加粗炮身。 所以大宋的臼炮动辄万斤之重,马车运输十分困难,只能依靠八匹马驱赶的六轮车才能勉强运输,不过还好,契丹人给大宋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便利条件。 东京道的公路……………… 说来有些讽刺的味道在其中,契丹人基本上不愿修建公路的,在他们看来公路耗时耗力,浪费成本,有修公路的钱不知能多卖出多少货物出去。 而且契丹的土地也不适合修建公路,茫茫的草原上上哪去找补给地点去?张俭得出结论,在契丹修建一条长十里的公路所费,在大宋却能修建五十里! 于是修路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下来,但最终却在东京道得以出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契丹的商人也知道这一点,尤其是在他们看到大宋的公路带来的利益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自己的公路。 而东京道州府众多,劳力众多,修建公路之所需并不如同往常,于是乎便有人建议修建公路,同时朝廷还能通过收缴费用的方式收回成本,甚至盈利。 这样一来朝中的反对之声自然消失不见,只不过萧惠和他的枢密院颇为不同意,原因很简单,大宋的军队也能通过公路在东京道快速用兵甚至是补充。 但他的声音在资本面前就显得颇为站不住脚,公路既然可以修建,那也可以破坏不是? 于是,密密麻麻的公路网络就在东京道出现,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拿下建议修公路的契丹商贾和大宋的合作都是颇为密切。 大宋的商贾只要通过游说的方式利用契丹的商人修路,而他又不会修建,或者说是不想去耗时耗力的修建,那这个问题最终还是会落到大宋商贾的头上。 这便是最早的外包,大宋的商贾获得契丹商人提供的钱财,在当地招募劳动力,向大宋购买原料,然后由大宋的匠人指导修建,过程既既简单又方便。 而事实上大宋商贾得到的还不止这些,他们还有大宋朝廷提供的补助,务必要把这些公路修建成为最为结实稳固的公路,东京道的公路事实上就是大宋在帮契丹修建的! 大多数契丹人还被蒙在鼓里,所以并不知道其中曲直,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公路修建起来进展神速,为何破坏起来就那么难? 运用了大量水泥石子修建的公路非常坚硬,而在这些公路上砸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相比其他道路,这水泥路还是很好! 宋军沿着公路北上,巨大的臼炮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东京道的城池就基本上完蛋了,而臼炮这种不方便运输的工具却可以直接装在另一个交通工具上。 大宋的战船! 巨大的战船为了乘风破浪,为了抵挡强风巨浪的袭击,体积庞大载重惊人,万斤的臼炮装在创收完全不成问题,只需要加固好便可。 结果是谁都没想到的,效果惊人的好! 东京道的苏州城就是被巨大的臼炮弹丸给“砸开”的大门,城门楼子上的守军瞬间连同城楼被砸成肉泥,巨大的弹丸并没有爆炸,而是如同天神的巨锤摧毁了玩具一般的城池。 质量越大惯性越大,连续数颗弹丸落在城墙或是城中建筑上之后,苏州城这座东京道最为繁华,守军最多的城池投降了。 这是契丹人为数不多的投降之一。 是真正以上的放弃抵抗,大开城门,成为大宋的降俘,他们和整个苏州城一样,恐惧的颤抖,宋人甚至不用靠近城池,只需要利用炮船不断的轰击苏州城,巨大的弹丸足以毁灭一切! 为了苏州城的繁华,也为了城中的百姓,最后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苏州城的守军将领带着部属向宋军投降。 看似是被巨大的臼炮吓得,事实上却是他们已经被奢华的生活,长期的物质享乐给瓦解了斗志,声色犬马的生活就是会让军队的战斗力降低。 没有思想上的约束和军法的控制,早晚会堕落下去,苏州城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将星升起 宋军征伐东京道的统帅不是狄青,狄青还在黑汗料理后事。 那里现在是大宋的新疆,对未来的影响十分重要,杨怀玉也在回朝的途中,毕竟二十万预备军不是大宋的正规军序列,他们是临危受命,战时召集起来的老兵。 这些人都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也是家庭的支柱,赵祯对这些无怨无悔付出的人是相当体恤的,大军征战而归之后,当然要好好休息。 大宋征战四方,武将少了肯定不行,即便是狄青也有年老力竭的一天,自然要培养后继之人,所以赵祯这次提拔的是 一个几乎是毫无背景出生微寒的武将,张舟。 和军中的那些武将不同,他是唯一一个和狄青一样出生微寒之人,即便是王珪王铁鞭都有着“东周灵王太子王晋之五十五世孙”的名号! 但他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能也是军武院中稍显中庸的存在,唯一的长处便是指挥火器,并且不是单单的指挥而是把火器的运用和实战相结合,一场军演打的名门子弟狼狈不堪。 赵祯看过他写的文章,慢条斯理,逐字逐句,无华丽之辞藻,无高明之比喻,有的只是一条条数据,以及实战而得到的经验。 有人说他没有大才,只能从这些死东西上入手,有人说他木讷不善于言辞,而赵祯知道,张舟就是他要找的人才。 他的战术理论超前,甚至到了军武院的讲师都不明白的程度,以至于大声斥责他写的一塌糊涂,但赵祯却看到了之后战争的趋势和形态。 随着大宋火器的越来越犀利,一种全新的作战体系需要建立起来,而张舟无疑是其中的第一人。 赵祯一开始的时候并未着急,而是在耐性等待和考察,他要看看,这个外表冰冷的年轻人到底实力如何,所有认识张舟的人都说他是冷面人。 面无表情,目光也大多数的时候游离天外,不知他在想什么,仿佛是在发呆,这种感觉让人难以忍受,即便是和你说话也是冷着一张脸,仿佛欠他八百贯似得! 这样的人赵祯偏偏还比较信任,因为他极少被外物所动,他所在意的只有他的火器,而这些火器只能由大宋提供,指挥火器的权利只能由赵祯赐予。 把臼炮安装在水师战船上即使张舟的主意,在他看来,若是臼炮这种攻城“大杀器”没有机动性基本上就是在浪费,在对赵祯的奏疏中他写的很清楚:“盖国鼎之器,用之必善,臼炮破城利器也,但途中耗费甚巨,攻城之战以速致先机,火炮足类矣!” 话虽如此,但张舟还是带着五门臼炮前往了东京道,臼炮有大有小,这五门臼炮无一例外都是体型巨大的。 事实上火炮的发展应该是先有臼炮接着才是普通火炮,但因为赵祯的出现,大宋的火炮发展转变了,在臼炮这一点上赵祯完全忘记,甚至压根都没想起来,因为后世的臼炮早已演变成了迫击炮………… 但大宋的火器匠人们却把臼炮造出来了,这种炮身短、射角大、初速低、高弧线弹道的滑膛火炮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和威慑力。 它的出现也证明了大宋格物走上了正轨,并且出现了系统性的研究。 有了臼炮的加入,东京道的城池基本上在宋人面前便形同虚设,甚至有时连臼炮还未抵达,现有的火器便能攻破城门,攻陷城池。 大军的速度很快,一路直逼东京道的东京辽阳府。 巨大的沙盘摆放在乾宇殿之中,兵部下属的参谋兵事在大殿中详细的标注出大军的进攻方向以及战果,长长的木杆轻松向朝臣们指出大军前进的路线以及即将用兵的方向。 每日有数量庞大的情报传递到兵部,再有他们汇总报告给赵祯的同时向朝臣们演示。 朝臣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新颖的形势,前线的用兵情况事无巨细的反映在沙盘之上,完全让他们有一种了若指掌的感觉,也避免了他们心中仅剩的那一丝不安。 赵祯看了看舆图便没有了兴趣,若是在如此冲锋的准备之下还拿不下东京道,张舟还真的该抹脖子算了! 他唯一在意的是速度,大军攻伐东京道速度越快,损失越小,对当地的造成的破坏越小,大宋获得的利益便越大,之所以用张舟为的就是这个。 苏州城的归降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城中的军民伤亡比并不大,只有城墙被毁算不得什么,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叫麻烦。 这次不光有宋军,还有女真人配合,高丽王国提供援助,如此一来算是事半功倍,从一开始赵祯就没指望过高丽会参与这场战争,这个王朝恨不得在大宋的背后捅上一刀,但却实在没有胆量挑衅大宋。 一旦东京道落入大宋的手中,与高丽交接便成为必然,百姓之间互通有无也是正常,但高丽人却无法越过鸭绿江继续侵占土地了。 这个山多的国家缺少大量的土地养活自己的百姓,而全靠大宋的商人提供粮食,开始的时候高丽人还觉得没有什么,但时间长了威胁也就越来越大。 因为本就稀有的土地种植蔬菜更能赚钱,粮食嘛!自然由宋人商贾提供,而且量多加强便宜。 百姓们可以这么想,但高丽的朝廷却不能,在他们眼中大宋正在一步步的掌控着他们的命脉,一旦有一天宋人断绝粮食供应,而高丽的土地中全是瓜果蔬菜会怎样? 随着人口的增加,高丽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高丽唯一能从大宋赚钱的东西也只有高丽青瓷、高丽纸、高丽布、柞蚕丝绸、皮毛、人参、以及名贵的紫杉。 当然宋人商贾给的钱是比较高,但只要经过他们转手,就能获得三倍以上的利润,这难道就不是对高丽的一种压榨吗? 人心总是贪婪的,他们只看到大宋商贾赚取更多的钱财,却看不到大宋商贾所担的风险和代价,一旦遇上海难便血本无归。 这也是大宋夺取东京道之后的好处之一,通过陆路与高丽之间进行通商,避免这种意外的发生。 不是心中存有忠勇二字,而是敬畏大宋之强大力量而已!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高丽的困局 高丽的困局几乎是赵祯一手策划的,他可以不征服那里,但必须要有牵制潜在威胁的办法,现在的高丽已经不是高丽朝廷说的算的了,当地百姓更加信奉资本这样神奇的东西。 百姓的农田里种植什么作物不是高丽王说的算,而是大宋,大宋的商贾不断的高价购买当地的蔬菜,并在当地开设工厂进行处理加工,烘培制成菜干或是腌菜。 别小看这些菜干和腌菜,因为脱离水分或是腌制,都能持久保存,是大宋船队的必备之物,所以大宋就在高丽当地建起了大量的代工厂。 高丽百姓在宋人商贾的鼓励下,不断的把土地中的粮食换成蔬菜,因为这能挣钱啊! 挣钱之后呢?就可以购买大宋丰富的商品了,从铁器到木器,从瓷器到丝绸,这些东西虽然高丽也有,可相对来说却是大宋的更加精良,当然也更加便宜。 东京道一战对大宋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高丽来说,或是对于高丽朝廷来说却是极大的威胁,甚至堪比灭国。 大宋对高丽的影响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尊崇大宋超过尊崇朝廷的程度了,托宋人商贾带来的“财富”,高丽当地百姓上了大宋商贾开办的书院。 但这样一来,华夏的文化也彻底进入了高丽,高丽本就使用汉字,但也有自己的文化,可宋人的书院出现以后,这一切都变成了儒家的传承,最为正统的儒家思想………… 另一边大宋在东京道不断的攻城拔寨,给了高丽朝堂以极大的压力,他们希望大宋败与契丹中失利,却又要为大宋提供粮草,更为可气的是这些不用高丽朝廷亲自动手。 全是来自高丽的大宋商贾,他们组织人手不断的向东京道运送粮草已经菜干,甚至还有肉食!而高丽所作的只是在提供一条通途而已。 可以说高丽这次打算卖给大宋的人情大打折扣,也让高丽的人情攻略覆水东流! 大宋的攻伐速度之快远超契丹人的想象,数日之内宋军便基本把边角收拾完毕,大军攻向东京辽阳府! 这样的速度使得契丹人反映不过来,而这时契丹的援军还在路上,并未抵达,兵贵神速说的就是大宋的速度,依托东京道的公路,宋军急速行军的同时又在不断的补给所需和消耗。 至于臼炮则是张舟专程用来对付辽阳府坚固的城池只用,出征的宋军不光有臼炮和烈性炸药,还有火器营的支援,赵祯已经逐渐开始在上四军中配备火器。 他们都是火器营训练出的将士,融入各军之中作战,有着自己独特的战法,只要稍加训练便嫩发挥极致的作用。 辽阳府府城是契丹为数不多的坚城之一,这里有着大量的财富要守护,也有大量的百姓和商贾,当然也因为和大宋通商的缘故,城池建设方面也趋于宋的模样。 宋军包围辽阳城,城池之旌旗招展,契丹的黑色大旗飘满城头,城墙之上满是各种守城的器械,滚石檑木,金汁铅水样样齐全,唯独不见契丹守军。 这一反常现象在张舟眼中却极为正常,显然这是担心宋人用火器攻打城池,对守军造成威胁,待宋军攻城的时候再出现以进行反击。 这是颇为稳妥的办法,同时也是最为理想的防御状态。 张舟最希望的战况并未出现,这让他有些遗憾,他真的很期待臼炮所带来的强大破坏力,同时摧毁城墙和墙上守军的一幕。 另一边,熟女真的大军已经赶到,他们事实上并不是单一的熟女真,还有一部分生女真,尤其是黑水都护府唐括氏在其中。 熟女真归附契丹,却一直遭受压迫,但他们的日子要比生女真要好得多,毕竟打女真打的可是生女真。 可渐渐的,生女真活的越来越好,尤其是宋人夺取了他们的土地后,生女真非但没有遭到欺压和杀戮,反而获得了地位和资源。 一时间生女真在北方可谓是一家独大,大宋提供的精良装备使得生女真更为强大,同时粮食,商品的出现也让生女真变得繁荣起来,甚至可以轻松的和契丹做生意换取回报。 熟女真自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和他们一样嫉妒生女真强大的契丹人就把一切的火气撒在了熟女真的身上。 而东京道不光有契丹人,还有着大量汉人掺杂其中,无论是辽朝还是契丹,都有汉民,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自然也就随着王朝更替依附其中。 赵祯不愿让东京道生灵涂炭的原因也是如此,他担心波及当地汉民,让他们堕入深渊。 战争是残酷的,但若是能尽量减少损失岂不更好? 大军围攻辽阳城的同时,黑水军也没有闲着,他们有一部分前往遥远的北方寻找海峡,剩下的自然而然的就参与了大宋的战争。 对东京道进攻,这是黑水军早已梦想许久的事情,不光光是因为这里的繁华,还因为当年契丹人对他们的压迫,统统都要释放出来! 任何挡在黑水军面前的障碍统统被他们粉碎,通州,咸州,安州,荣州的契丹人组成了一支三万人的契丹铁骑。 他们打算主动出击击溃黑水军的一万骑兵。 是的,黑水军只派出了一万骑兵,他们是黑水军中的精锐,其他人不是去了生女真进行“游说”要么便是进入宋军的序列之中。 赵祯早已打上了女真骑兵的主意,这些人实在是天生的战士,背嵬军最喜欢这样的汉子,所以在迁徙老弱妇幼的时候,顺便也把这些黑水军中的女真勇士带回了大宋。 成为背嵬军铁骑的时候,大宋会解决他们别的问题,甚至包括成家立业之类的琐事,赵祯相信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女真勇士彻底融入大宋。 而效果嘛,自然是斐然的。 一万敌三万不是不可能,人马具甲的女真铁骑展现了他们的恐怖,什么叫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女真人冲锋起来简直是不要命,一万人冲击三万人的骑兵毫无退缩,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手中的马刀挥舞起来,让同样是草原民族出生的契丹人都力所不及!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镔铁之心 辽阳府不远处的辽州城外,大量的的契丹人和汉人正在向西行进,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迁徙,辽州乃是东京道距离上京道最近的州府,而契丹此举是在转移大量的百姓。 与此同时契丹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他们耸立在广袤的草原上如同一群雕像,又如同即将慷慨而歌的勇士。 相对大宋来说,东京道一战是契丹在国境之内对大宋的第一战,这一战对于现在的契丹朝堂尤为重要。萧捷战败的消息是捂不住的,最终还是被参与西北之战的士兵给泄漏了出去。 但并未对契丹大军造成多大的影响,士气也并未消沉下去,虽然契丹还是有一种恐宋的情绪存在,但在契丹人的心中,战胜恐惧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常态。 草原民族有自己独特的信仰,也有着不用于农耕民族的价值观,在契丹人心中,越是恐惧的东西越要战胜,而不是如同大宋一般的汉家王朝似得,除非国力强大之后才会去战胜这种恐惧。 所以契丹人的斗志并未受到影响,反而不断的强大,战斗的欲望也在不断的增长,则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信条。 十万契丹铁骑,铺满了整个草原,如同他们的祖先一样,在同一片天空下等待出征的号角,他们依旧相信没人能抵挡得住他们的铁骑,这一点从未怀疑过。 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在看到这支军队后露出了尊敬的眼神,即便是明知身死也要逆流而上,慷慨而行,这种勇气便是值得尊敬与歌颂的。 萧捷是抱着逼死决心前来的,他的名字中就带有胜利的意为,若是不能战胜宋军,他心中的憋屈永远无法得到宣泄,永远都会在宋军面前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将军,此战无需击退宋人,而是大军的前哨之战,只需获得小胜稳住阵脚便可,待枢密使率军来援助,即可驱逐外敌!” 身为汉官的行军司马钟思达在萧捷边上小声的提醒,他知道这个萧家后辈有着自己的骄傲,但那急迫的求胜之心却会成为大军的羁绊。 萧捷并未生气,而是转头望向钟思达,声音中带着骄傲的高音:“你知道为何我契丹男儿越战越勇,为何不惧强敌,几百年败于汉家男儿依旧能砥砺前行吗?” 面对钟思达的无言,萧捷大声吼道:“因为我契丹男儿从不惧怕强者,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退缩!否则我等的祖先早已被草原上的豺狼吃的一干二净,早已被猛兽逼得无处可逃,更不可能有后来的大辽,大契丹!” 萧捷的话激励前军,十万大军虽寂静无声,但却有着别样的稳重和威仪。 一个民族的自信强大与否虽和后天也有关系,但却是这个民族形成之时便已经确定下来的,流淌在这个民族的骨血之中代代延续不曾泯灭,一旦这种精神消失,这个民族便也会跟着消失了。 和契丹一样,华夏汉室的骨血之中也流淌着强大的民族自信,中原王朝的至高无上从千年之前便已经确定。 契丹大军开始了前进,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直趋辽阳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萧捷被杨怀玉在伊州城外内外夹击之下险些全军覆没,但这一次他要抓住机会,以同样的手段对付宋人! 十万契丹铁骑动了,隆隆的马蹄声如同闷雷,除了马蹄声之外便没有其他嘈杂的声音,可见这支军队的强劲。 他们是契丹的先头部队,东京道的地位重要,但和宋人打上一次大战更为重要,或者说萧挞里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十万大军只不过是契丹的前军而已,只要纠缠住了宋军,萧惠的援军便会很快驰援。 东京道的重要性大宋知道,契丹岂能不知?萧挞里早就知道赵祯早晚有一天会对东京道下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在东京道附近她早已准备了十万铁骑随时准备奔赴战场。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十万契丹铁骑一路南下,但他们的第一战是沈州的乐郊城,黑水军的一万骑兵已经杀了过来,这号称不可敌的一万骑兵是萧捷的“祭礼”! 宋人的消息虽然灵通,但如何能比得上东京道的拥有者契丹呢? 不单单是宋人,女真人的动向他们也一清二楚,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十万对一万,即便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也不是契丹的对手。 在乐郊城外,萧捷率领契丹人和黑水军交战,此战契丹大军气势如虹,其锋不可当! 女真人是被契丹一直压制的,若不是宋人给他们提供帮助,也不会有今天的嚣张,萧捷对这一万黑水军几乎是使出了所有解数,他不仅要击溃,击败他们,他要全歼则一万人! 巨大的包围圈形成之后,断绝了黑水军的突围之路,十万人的数量实在庞大,被围困起来的女真人除了拼死相抗之外别无出路。 最终还是被击败,战死者多达七千余人,两千多人被俘,而萧捷做的是扒下这些人身上的铠甲武器,除了忽略不计的损毁外,契丹大军得到了近一万的骑兵铠甲。 他要用则一万人作为大军的前锋击。 十万人在全歼黑水军后气势大涨,萧捷乘胜进军辽阳府,那里才是他的决战之地! 多亏了东京道的公路,方便宋军进攻的同时,也方便了契丹组织防守,从乐郊城到辽阳城,萧捷只用了区区两日的时间,眼看辽阳城近在咫尺,他却率军停止了脚步。 钟思达颇为着急,因为他知道宋军的攻城速度,以及强大的火器,若是不在宋人攻城之前赶到辽阳城,一旦城池易手便更难攻伐了。 一路上他早已被萧捷的勇猛所征服,现在的他也相信有机会战胜甚至击溃宋人的十万大军。 不过面对钟思达的催促,萧捷这次反倒是安慰他起来:“莫要着急,眼前便是辽阳府,我等解释骑兵,俩个时辰便转瞬即至,待宋人攻城,我等先取后军之火炮,再击中军,方可成事!” 钟思达默默不语,在如何用兵上他却是不如萧捷,只不过他却知道,宋人之军向来以稳妥为先,奇袭是否能成功?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破局 十万宋军已经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们的存在历来都是以稳妥为先。 这世界上的最强大的东西都是本身的强大,宋军也是如此。 若是单单认为他们是靠着甲胄之利,靠着火器之强而无敌,那便是大错特错! 萧捷十万铁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辽阳城,这里将是他的雪耻之地,也是他解开心结的地方,此战无论是契丹还是大宋都没有一方占据先机。 宋军攻伐辽阳城,而契丹军虽打算奇袭宋军却也是十万对十万。 至于八万熟女真……他们在观望,虽然已经反叛契丹,虽然已经和大宋“苟且”但事实上熟女真更希望自己成为白山黑水之地的新主人。 归附大宋的下场他们也看到了,生女真便是一个例子,虽然获得了好的生活,甚至是女真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生女真已经消失,世上只有大宋的黑水军以及黑水都护府。 熟女真不打算彻底妥协大宋,他们没有经历过生女真那种被大宋强大军力所支配的恐惧。 当并不了解一个人的强大时,心中的敬畏和恐惧最多是从别人身上感受而来的。 这一点却被敏感的萧捷捕捉到,他心中早已认定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大战,会使得曾经臣服契丹的熟女真犹豫,甚至会使得他们隔岸观火,毕竟他更加了解这些归附契丹多年的熟女真。 ……………………………… 黎明的阳光刚刚洒满北国的城池,也给辽阳城镀上了一层金色,使得这座原本高大的城池更加威严和强大。 但在宋军将士眼中却和那些所攻陷的城池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张舟准备击鼓进军的时候,军中探马如同狂风而至,马上的骑士一路毫不避让,只有一句话:“紧急军情,闲杂回避!” 宋军早已形成一套自己的传令方式,没有人能会在这个时候犯浑,更没人敢触犯军法。 士兵如同朝会般分开,他们知道这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心也随之提起。 果然斥候进入军帐后,原本准备传令的亲兵停下了脚步,而鼓手,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鼓槌。 军帐之中,斥候向张舟一五一十的奏报:“启禀将军,契丹人十万铁骑自辽州而来,转道乐郊城击溃黑水军一万之众,夺取甲胄兵刃继续南下,如今已到我大军身后!”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让一旁已经信心满满准备进攻辽阳城捞取战功的姜时兴大惊。 颤颤惊惊的追问道:“可是消息有误?” 张舟和斥候同时用白眼看向他,姜时兴也知道自己多此一问,大军的斥候绝不会有错,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一定是查探再三之后才来禀报的。 契丹十万兵马的到来打乱了宋军的进攻计划,但却并未有让张舟惊慌,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惊慌越没有用,必须沉着冷静的应对。 “派人再探,速速禀报契丹军的行军位置,同时查明率军者何人!” “属下明白!” 随着斥候消失在帐外,姜时兴上前道:“将军,此乃危局矣!契丹人固守辽阳城,城中军力不知几何,而十万契丹军就在身后,一旦开战,必会重蹈萧捷之覆辙!” 张舟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但现在的宋军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沉声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这句出自《左传》的话姜时兴当然知道,但明知前有坚城后又堵截,还要再战是不是有些自大? “将军,眼下当如何?难道一边攻城一边抵挡十万铁骑?便是我宋军强大如斯也不是敌手,陛下有言,契丹人不可小觑!” 张舟望了慌张的姜时兴再次点头:“公之所言既是,但如今我军已然亮剑,剑气出鞘非斩杀敌手不得而还!” 姜时兴还要再说,张舟却道:“传本将军令!所有火炮,臼炮准备妥当,待令号出,全力轰击辽阳城!大军变阵,以全甲骑兵为翼,以步人甲之兵为墙,长枪,捉刀,跳荡,弩手为后依次而列,火枪手全军待命不可妄动!” 一连串的军令行云流水的部署下,速度之快仿佛张舟早已相好了今日的局面,姜时兴不知是该赞叹他的捷才还是该说他不怕死,反正事到如今已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姜时兴也不是怕死的人,在出征之前他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了张舟和十万宋军! 看开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战况写下后,便辅助张舟传达军令,全军上下都能看到姜时兴抱着一大摞的将军令在军中驰骋,每过一个军帐便把手中的军令投掷出去。 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没有人会在军中阻挡他,也没人会怀疑军令的真假,身为文官的行军司马有着极大的信誉,他代表了朝廷存在于军中,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军队的一举一动忠于朝廷忠于皇帝。 宋军的军阵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收拢,变换,仿佛是早已排练过无数次,事实上却是每个将军,每个校尉,每个虞侯,每个队正都有自己的运动路线,不会出现堵塞或是相撞。 若是在危急时刻大军没头苍蝇似得乱撞,不需要敌人进攻自己便会混乱,甚至是崩溃。 地面微微颤动,大宋的战马开始嘶鸣,动物的感知永远要快人一步,他们感觉得到一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和无情的杀戮。 隐隐约约的“闷雷”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也震得人心肝乱颤。 一道道黑点组成的线慢慢出现,高高竖起的战旗随风飘扬,很快这条黑线便停下脚步,骑兵冲锋讲究的便是阵形,从乐郊城赶到辽阳城的契丹铁骑一路没有停歇。 在面对宋军之后当然要停下,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他们需要整理队形,虽然只是小小的整理,但却也需要一点时间。 十万宋军与十万契丹军就这样这个一片宽阔的草场对望着,整个战场寂静无声,萧杀的让所有小动物消失在原本热闹的草原上。 而此时消息也传到了张舟的手中,对面的主将居然是在伊州之战中败于杨怀玉的契丹名将——萧捷! 第一千六百章血战辽阳城外 两军对峙如同漫长亘古,又如白驹过隙。 风停的短短一个间隙,契丹和大宋进攻的号角和鼓声几乎同时响起。 这一点十分难得,证明双方的主将都是一等一的将才,只有如此才会同时抓住进攻的最好时机! 这是一种默契,什么时候发动进攻并不是看似那么简单的一个口令,其中需要考虑到的东西有很多。 风向,光线,甚至是地形高低都要考虑进去,稍有不慎很可能让整场战争陷入万劫不复。 而萧捷和张舟二人都是在选取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时候开始的。 契丹大军和宋军如同两道相向而行的潮水,在到达极限时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同时战场上也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这声音不同于契丹铁骑到来时的闷雷,而是一道道雷霆炸响。 大宋的火器开始对辽阳城的城防展开了疯狂的攻势,这是一种极为少见的情况,宋军攻击城池一般都是对城门进行攻击,一旦城门大破,便是宋军攻城之时。 但这一次宋军却不仅仅是攻击了城门,城墙,城内的一切…… 火炮只是向着巨大的辽阳城进行攻击,直到炮管发红才停下休息。 而第一次出现在辽阳城的臼炮更是威力惊人,巨大的炮弹带着骇人的气势和呼啸声从天而降,任何接触它的东西都会被碾压成齑粉一般。 城内的守军根本不敢靠近城墙,但即便如此也被宋军的火炮压制的焦头烂额。 辽阳城中的建筑不时的塌陷,更有火油弹通过威力惊人的床弩发射进来,只要进入城中必会出现一片火海。 城中的守军亲眼瞧见一柄如长矛般的弩箭射进高高的木楼之中,还未落地,火舌便吞噬了整个木楼,熊熊的大火不断在城中蔓延,并且难以熄灭。 这东西不能用水去浇灭,水越多火流动的越快,甚至连水都会被点燃起来,使得火势更大。 辽阳城的守军实在是毫无办法,只能把有限的兵力用在了扑救大火和维持秩序上,虽然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百姓,可一旦混乱起来,最终可能被宋人活活烧死。 张舟看着城中不断冒出的黑烟在天空中形成一片片黑云这才满意的点头,此时他更加关心的不是契丹人的援军,而是城中的守军。 这些人被大宋的火器所牵绊,无法分心攻击大宋的背后,如此便算是毫不费力的解决了一场大患,宋军也从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中解脱出来。 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的契丹铁骑就好,萧捷这十万铁骑绝不可小觑,从他在乐郊城外全歼一万黑水军开始,这场战争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张舟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契丹庸才,而是一位手段出色,思路清晰的将帅之才! 这萧捷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张舟在双方交战之时明显的感觉到了压力,这股压力是以往宋军从未遇到过的,盾牌,长矛,横刀,陌刀所组成的步军大阵只要阵形不破便无覆没之危。 但这一次稍稍有些不同,宋军军械的实力基本上已经到达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全身步人甲已经非常成熟,防御力大大提升的同时,重量却在减少,这一点带来的最大改善便是灵活性有所增加。 宋军的长枪兵中混杂了一定比例的钩镰,手持巨大而锋利钩镰的士兵唯一任务就是对契丹骑兵的马腿发动进攻,而身着轻甲,手持横刀的跳荡兵则是对落地的契丹人补刀。 在双方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时,契丹骑兵的强大冲击力直接把宋军第一排的盾牌手击飞,但很快他们的冲击力和速度也被挡住。 盾是一种被动防御的东西,所能做的也只是抵挡进攻,大宋的盾兵并没有多少人,但,每一个都是军中的佼佼者,身强力壮不说,更是受到将士们的尊敬,因为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才能抵挡住契丹人的第一轮进攻。 只要契丹骑兵的速度减慢下来,立刻如林的长枪并会向前突刺,保准把眼前之敌戳成马蜂窝,而接下来才是开始,宋军不断的使出各种手段纠缠住契丹的骑兵,使得他们只能和宋军拼杀而不能轻易脱走。 宋军的军阵面前总是有一群契丹人被拖住,使得后面的契丹骑兵无法加速突破,速度自然也上不来。 但这一次契丹人改变了一些策略,利用缴获的甲胄和武器进攻宋军,效果显著,那一万先锋可谓是战力惊人,硬生生的在宋军军阵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只是一处被撕开,但身在中军的张舟明显感觉到了压力的大增。 这是一场双方都不能输的战斗,宋军本就有着死战的精神,则不是从赵祯开始才出现的,而是华夏民族之中本就流淌的战斗基因。 契丹人同样如此,他们自诩为草原的勇士,即便战事不利,也不愿放弃,更不愿承认自己失败。 这一战是宋军和契丹军最为正面的一场战争,也是堂堂正正没有其他阴谋的一战。 这时双方之间比拼的不光是武器甲胄,不单单是军械精良与否。 拼的就是战斗的意志,拼的就是个人的身体素质以及战斗经验。 契丹人小看了宋人,同样的宋人也小看了契丹人,这场战争双方士兵之间交战,居然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 只不过战场上的惺惺相惜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激烈的拼杀,残肢断臂和鲜血很快会让人忘记一切,脑子中只会存在一件事——活下去。 这场战争的激烈程度远超萧捷和张舟的想象。 一边是从未被敌人撕开防线的宋军,另一边是苦苦希望于宋军拼杀的契丹人,双方之间自从那一万契丹人突破大宋防线后就开始了“纠缠”。 这和之前大宋军队所遭遇的战争节奏完全不同,敌军极少或是根本没有机会“撕开”宋军的防线,阵型也从开战到结束也没乱过。 但这次不同,远程的棘轮弩和火枪不可能无差别的攻击,而对于其后的敌军杀伤也是有限的。 抛射的弩箭只能让那些倒霉蛋在战场上哀嚎,极少有一击毙命的。 被弩箭压制并没有给契丹人造成不可抗拒的影响。 宋军的将士们除了弩手和火枪手,其他的全部投入到白刃战之中。 血腥的战场如同血肉磨盘,任何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身不由己的遭到挤压,敌人仿佛无穷无尽,战争仿佛没有终结。 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才刚刚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混战开始 战争还在继续,这是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苦战。 艰苦程度即便是以宋军那般顽强的斗志都受到了苛刻的考验。 宋军的防线已经破损,契丹人与宋人将士已经混浊一团,二十万人相互攻伐的战场已经开始混乱,宋军和契丹军的主将都无法有效的传令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能指挥的士兵也只有中军的一部分而已,而这个状况出乎萧捷和张舟两人的预料。 为何会变成这样? 答案很简单,是张舟发出的号令所致,是他命令大军分散作战,这一条军令是在他和契丹军交战之前便发出的。 从战争开始张舟就预留下了火枪兵,这些火枪兵一直没有出现在乱战之中。 他们如同预备队一样的存在,宋军和契丹军乱战一团的时候,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大宋作战多依赖阵形配合,极少有人是孤军奋战的存下,即便是被契丹人冲击散乱,但也会以六七人为战斗单元,互相靠拢而战。 这样做的好处是你永远不必担心背后的敌人,总会有袍泽在你的边上为你抵挡,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就好。 别看这小小的一个细节,确实战场上保命的不二法门,各兵种之间相互配合起来,作战加成完全超越当下水平,锋利的横刀,结实的盾牌,长长的铁枪,以及上弦极快的棘轮弩。 这些东西看似杂乱无章,可一旦组合在一起,立刻成为杀敌的利器,契丹人即便围攻也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铁剑砸在盾牌上被弹开,长枪猛然刺出,在夺取一条契丹人的性命后又如闪电般缩回,边上的契丹人得到了机会,迅速欺身而上,三四柄刀剑砍来,却在途中被棘轮弩射杀一人,盾牌再次格挡,蛇信一般的长枪再次出击,同时横刀手抓住破绽从侧面挥砍,以撩击自下而上的划过契丹士兵的盔甲,鲜血喷出溅在了巨大的盾牌上。 这便是配合完美的一个小阵,而在大宋的军中却有着无数这般战力惊人的小阵,他们共同组成了宋军强悍的战力。 当然契丹人也不傻,他们颇为凶狠,很快便发现了宋军军阵的“难啃”如同刺猬一般难以下手,这才是最为麻烦的地方,但这样的军阵有一个缺点,移动不足。 于是乎这些契丹人便开始抱团进攻单一的军阵,以少量的人拖住其他的宋军,宋军的军阵终于顶不住压力,长枪被夹住,盾牌被铁骨朵击碎,灵活的跳荡兵无处腾挪。 无论是宋人击杀契丹人,还是契丹人对付宋军,双方的厮杀和死伤都不在少数,此战并没有发挥宋军的远程力量,这也是多年来宋军的主要优势之一。 噼里啪啦! 一阵如炒豆又比炒豆大嘈杂喧闹许多的声音出现在战场上,无论宋军还是契丹人都被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 宋军之中的火枪手出现了,他们并非三五成群,而是数十人组成一个军阵,不断的向前推进,同时也不断的射击。 一个能容纳二十万人混战的战场并不小,虽然看似被人填满,但其中却有很大的空档,身处中军之后的火枪兵从战场的最外围开始,不断的向前推进。 得益于火器的进步,宋军的火枪早已今非昔比,装药快,威力大,射程远,精准度高,只是普及率较低而已,但这次张舟带来了一万多人的火枪兵。 虽然相比剩下的九万步卒不算什么,但他们的战力却不可小觑。 一边推进,一边不断的散开,这是他们早已“练习”成千上万次的战斗,十数人为一队,三排轮换击发,所有和契丹人纠缠在一起的宋军以最快的速度向两边撤走。 这一幕是相当危险的,但好在距离很近的时候火枪手们才会开枪,有的甚至快要抵在契丹人的身上才开枪。 被枪口指着的人会莫名的产生恐惧,契丹人也不例外,尤其是知道这火枪威力强大到可以洞穿铁甲后更是如此。 但你的速度再快能快得过子弹?显然不行,围攻宋军的契丹人如同麦子一般倒下,而在其后的宋军全部卧倒在地,即便如此也存在误伤的情况,但相比之下却要好许多。 宋军的局势也逐渐占据上峰,火枪兵的出现提升了宋军极大的气势,也使得契丹人备受压力,他们只能用心中的勇气去战胜这份恐惧,但事实上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宋军逐渐的站稳脚跟,也逐渐的逆转局势,火枪的烟雾如同恶魔的吐息,每当他弥漫在战场上的时候,契丹人便会倒下,但契丹人也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全力和宋军交战,双方杂乱在一起,使得火枪并不容易瞄准到他们。 这一办法非常有效,双方之间再次回到了拉锯战,而火枪手则是弃用火枪的远程力量,在枪口装上了锋利的刺刀开始了冲锋。 这些火枪手的身上穿着轻便的铁甲,而且只有上身穿着,冲刺起来的速度很快,再加之刺刀冲锋独特的体形速度很快,人的力量几乎都集中到了刺刀的刀尖上。 数十人如同一排长长的兵线冲锋起来的速度极快,火枪上的刺刀带着人的力量一头扎进了契丹人之中,只听仓啷一声,这是刺刀穿过铁甲的摩擦声,略显刺耳………… 契丹人惊呆了,没想他们身上的铁甲在刺刀面前不堪一击,这些可都是宋人提供给黑水军的铁甲啊!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铁甲确实没有问题,只不过刺刀的威力是集中在了刀尖的一个点上,刺击的时候当然能刺破板甲,何况刺刀上集中了整个人的惯性和速度。 火枪与刺刀基本上就是完美的组合,张舟在中军看得清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下令军中的陌刀手进入战场,宋军的中军还存在者一股骇人的力量,大宋陌刀手。 他们是关键性的力量,张舟一直隐而不发,为的就是在火枪手投入实战见到效果后再动手,现在该看的已经看到,他心中已经有了底气,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大宋的装甲陌刀手的投入也基本预示着战争即将结束。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没有赢家的赢家 夕阳的余辉洒满战场的时候,这里重归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声音,地上的鲜血已经形成湖泊,契丹人的,宋人的,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在战场上没有谁的生命更加高贵,在刀剑箭矢之前终身平定,掉了脑袋要死,划破喉咙也要死,没人能例外。 残肢断臂和尸骸铺满地面,残破的战旗随着风无力的飘扬,再也见不到当初招展的模样。 活着的生命还在,只不过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生气,每个人都在无力的前进,即便是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也无所谓的站起继续前进。 契丹与大宋一战已经结束,虽然是萧捷摔着契丹军队撤走,但事实上双方的伤亡都非常惨重,契丹人战到了最后一刻,宋军同样如此,这次战斗的较量是史无前例的。 宋军的伤亡之大让姜时兴浑身颤抖,看着军帐之外默默无语锐气全消的宋军,他知道这一战的艰苦。 十万对十万,本是宋军必胜之局但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转头望向张舟道:“将军,我们胜了吗?” “胜了?” 张舟微微疑惑的望着遍体鳞伤的大军,再看了看还未攻下的辽阳城微微摇头道:“谁知道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辽阳城还在契丹人的手中,契丹人的求胜之心太过惊人!” 说起契丹人的决心,姜时兴长叹一声:“是啊!谁知道此战契丹人死战不退,我宋军亦伤亡惨重,可将军我等接下来该如何?” 张舟微微皱眉:“派人救助伤残,收拾战场,整顿大军,安营扎寨以待援军!” 听到他放弃攻城的打算,姜时兴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宋军已经不适合再次作战,大军的战意已经降到了最低,折损了近半数之众! 而且谁也不知道契丹人还有没有援军前来驰援辽阳城。 耸立在宋军眼前的辽阳城原本在宋军眼中还算不上什么,但现在却愈发的坚固,愈发的高大了。 宋军折损越五万,而契丹人折损的更多,足有六万之众,超过半数的折损已经是正常军队不能承受的损失了,何况是和强大的宋军作战。 萧捷撤走了大军,但如此重大的伤亡依旧让他心痛,虽然契丹和宋之战屡屡失败,但却从未遭遇如此重大和惨烈的损失。 即便是萧捷也没想到宋军的斗志如此顽强,此战已经拼尽了契丹战士最后的勇气,但依旧没有胜过宋人,而这个是佛他也看到了萧惠的大军。 萧惠亲自率领契丹精锐十万前来驰援,由此可见萧挞里对这一战的重视。 可当萧惠看到原本十万大军只剩下三万多残败之兵时依旧压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望着萧捷道:“路上听说你率军十万与宋人纠缠,可本帅没想到居然如此惨烈!” 萧惠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三万多契丹精锐寂落的坐在地上,有的人甚至嚎啕大哭,契丹的汉子从不会在人前流出眼泪,但现在却是哭的如此凄惨,如同杜鹃啼血。 手下的亲兵打听到了,那人带来的全族男丁尽数战死,除了他之外一个不剩! 如他一般的契丹战士比比皆是,不少人在悄悄的抹眼泪,死去的不单单有家人还有朋友和族人,全部死于宋军的刀下。 只不过当萧惠看到钟思达的奏报时才知道,这些如懦夫般哭泣的契丹勇士,击杀了近五万的宋军! 这种数量上的斩杀是从未有过的,以往的契丹和宋军交战,多是宋军皮毛之损伤而契丹元气打伤,唯有此战打出了契丹人的勇气,也给予了宋人重创! 萧惠被眼前的奏报惊呆了,望着萧捷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很好,能击杀近五万的宋军,这是泼天的功劳!” 萧捷却全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辽阳城道:“这又如何?叔父难道您不知宋军几何?此战虽是斩杀之数史无前例,可宋军的伤亡终究是比我大契丹要少,即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宋军有多少可战之兵?我契丹又有多少?若是如此拼杀下去,失败的只会是我契丹!” “你为何如此悲观?眼下我大契丹圣天皇帝在位…………” “叔父!” 萧捷极为冒犯的打断了萧惠这位枢密使的话,声音中出现一丝恐惧的说道:“此战我契丹内有辽阳城为掣肘之物,外有十万大军压境,前后夹击之下,宋军杀我契丹将士数万人!我等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宋军全无!” 稍稍顿了一下,萧捷回想起战场上的惨状露出无力的笑容道:“难道叔父觉得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我率十万兵马全歼黑水军一万人,夺其甲胄利刃才堪堪击溃宋人之防线,使我契丹大军与宋军混战,但实在是无可胜啊!” 萧捷的话让萧惠心中更加震惊,他说的是实话,宋军现在有着不输契丹的勇猛之心,战力之强悍也并非全部倚赖军械,以后的战况会更加艰难。 眼下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十万契丹军对十万宋军,宋军胜! 军中的士气消沉,再难以重新作战,只能依仗萧惠手中的十万兵马,而这个时候谁知道宋军还有没有援军和埋伏? 他们的任务是驰援辽阳城,可现在辽阳城依旧在宋军的身后,若是不彻底击溃宋军,岂不是辽阳城如同已经易主的城池一般? 就在萧惠纠结的时候,萧捷开口道:“叔父,还是回军辽州吧!这辽阳城要不得了,此战显然是陛下的缓兵之计,为的是争取时间让我大契丹尽量撤走东京道百姓,同时毁去城池。 眼下辽阳城之百姓早已撤走,宋军亦不可只用十万战兵征伐东京道,别忘了伊州之战宋军足有二十万之众,区区边塞城池便有如此援军,何况是征伐东京道,若是不走,执意驰援辽阳府,怕是真的就走不掉了!” 想起辽州不断往上京道而去的百姓,想起出发之前萧挞里的交代,萧惠心中一阵凄惨,辽阳城外之战虽对宋军的气势进行了打击,也让宋军看到了契丹人的实力和决心,但败了就失败了。 现在见好就收也许还能给契丹以信心,若是再投入更多的兵马,萧惠也不知道大契丹能不能笑道最后,若是演变成宋与契丹之间的大决战,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起出发之前萧挞里的交代,万万不可与宋军决战,因为契丹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存人失地 十万大军出征,只有六万七千三百一十八人活了下来,另有近一万的伤员,这对大宋来说是自檀渊之战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损失。 但张舟并没有立刻撤军,而是在辽阳城外收拾残局,将士们如此用命为的是什么? 当然不是击退萧捷十万援军那么简单,他们是为了夺取眼前这座坚城,契丹的东京辽阳府! 浓浓的黑烟升起,不是炊烟而是焚烧宋军将士尸骨的黑烟。 身为袍泽虽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家,但尸骨必须带回大宋,然而现在将士们想的更多的是带着这些战死袍泽的尸骨夺下辽阳城! 东京辽阳府城高两丈有余,幅员三十余里。 宫城在城东北隅,城高三丈,南部外城为汉城,有南市、北市贸易。城内所居者多为渤海人和汉人,以及契丹守军和一些契丹权贵。 城分八门:东门名迎阳,东南门名韶阳,南门名龙原,西南门名显德,西门名大顺,西北门名大辽,北门名怀远,东北门名安远。 这八座城门每个城门之后约有六千人,但现在却寂静无声。 张舟开始怀疑城中守军主将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眼下正是杀出辽阳城袭击宋军的大好机会,他甚至故意让大军安营扎寨收拢伤残,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但城中守军并没有如他所想象一般袭杀出来,而是城门紧闭,静悄悄的模样仿佛整个辽阳城都睡着了! 打扫战场非常重要,也是宋军的惯例。 主要是清理宋军牺牲官兵的尸体、统计歼敌数字、缴获战利品和防止有战场上装死的“漏网之鱼”。 一般来说,除认真收殓已方战死者尸体同时祭奠之外,也会集体掩埋敌人尸体,这么做一方面是出于人道,一方面是非此容易造成瘟疫流行,那吃亏的就是大宋军队自己了。 统计伤亡最精准度的数字也是从打扫战场之中而得到的,姜时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放下心中的悲痛,转化为力量,整个人如同一只“铁公鸡”似得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游走。 但凡他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会让负责打扫的将士们收拾好放在小车上运回中军,但凡他看到一个气息游离的契丹人都会命人了结,并割下他们的耳朵,这些都是战功,但是谁的战功? 这模样真让张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本来收拾战场就是个苦活累活,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忧,将士们也靠这些东西赚些外快,可若是行军司马太过苛刻,那便不得人心了。 难怪全军上下都叫他姜时兴为“铁扒犁”所到之处什么都不会给人剩下。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辽阳城化身与黑幕之中,张舟正在为城中守军不出而战感到郁闷,瞧见边上姜时兴的军帐还有灯光和声音,便出了帅帐查看。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只见姜时兴不断的清点战场上的缴获和战功,边上的刀笔吏以最快的速度记下,这些东西都要造册上奏的。 张舟心中微微鄙视,这些军功和缴获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了,若是算作整个大军的军功最终会变成军中补给,再到每个人手中的时候也是寥寥之数,还不如让将士们自己分了去! “明明是三颗金牙,你为何只记入两颗?这是将士们用身家性命换来的,你若是敢侵吞,本官便把你丢到军中去,看看有没有人生撕了你!” “属下不小心记错了,姜司马恕罪!恕罪!” 姜时兴哼了一声道:“知道便好,这些都要记入《伤殒功勋册》,若是少了一点都对不起英烈之属,你仔细核算,待会在给本官看一遍!” 帐外的张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铁扒犁”是把这些军功都记入了伤亡将士们的头上,倒还真是有点人情味的嘞! 瞧见张舟进入军帐,姜时兴抬了一下眼皮:“本官能为将军做的也只有这些,明日一早便通晓全军,士气必然有所回升,但若是将军拿不下辽阳城,依旧是个大麻烦,如此撤军…………上下皆要受到朝廷以及百姓的非议!” “你做的远不止如此,某这便替战死之人谢过司马了!” 姜时兴长叹一声,微微还礼道:“有什么可谢的,分内之事罢了!援军什么时候到?” 张舟摇了摇头:“无有援军!” “当真?” “当真!” “也罢!那就背水一战了!” 张舟轻笑着摇头道:“也并非要战,说不得明日我军可攻破城门一举而下!” “为何?” “探马来报,登州水师已经攻陷岩渊城,城中无有百姓,只有千余守军仓皇撤走,黑水军来报三连城,来远城亦是如此,另有斥候发现,辽州出现大量渤海人以及汉人契丹人,人数约为百万,财货不可胜数…………” 姜时兴大惊:“难道契丹人这是早已打算放弃东京道?” “然也!东京道之势可谓是囊中之物,北有黑水军,南有我大宋,又临辽海,西面我大宋北京道,东接高丽安北府,唯有辽州接壤契丹之上京道,若是不早日撤走,留下之民只会成为大宋百姓,但这一手实在高明啊!” 身为文臣的姜时兴很快明白张舟的意思。 契丹人不是在用兵上高明,而是在决策上更加高明,明知是必败之局,却能用萧捷所部的四万多伤亡换取百万之民的离开,顺便还带走了大量财货,焚烧房舍,破坏城池。 偌大一片东京道可不是轻易就能舍去的,就这份取舍之心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 看了一眼张舟,姜时兴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道:“陛下有言: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看来契丹女皇深谙其理!本官这便要奏报朝廷。” 张舟点了点头:“这便是某来的本意,我大军可以轻易拿下辽阳城了,但…………未见契丹之驰援,以我等现在之兵马,辽州不可取也!” 刀笔吏在边上研墨,准备下笔的姜时兴微微一顿道:“我等伤亡三万余人,能拿下辽阳城便是大功劳,但辽州还真的去不得,本官也会在奏疏中写下,陛下自有决断!” 军帐之中唯有笔尖在奏疏上游走的声音,张舟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塞翁失马 “我草!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朕苦心经营,小心“呵护”的东京道居然被萧挞里“劫掠”一空?!” 三才已经习惯官家这种口头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甚至可能实在“问候”契丹的女皇,但这时候还是别招惹官家的好,毕竟能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已经说明官家处在愤怒的边缘。 再说有范相公在边上,也轮不到自己出声不是? “官家!”果然范仲淹皱着眉头望向赵祯,开口提醒道:“契丹人此举在于两害相权取其轻也!东京道本就是我大宋的囊中之物,陛下清楚,契丹人自然也清楚。如今不过是做了最合适的选择,陛下何须动怒?” 言下之意很简单,本就是赵祯一厢情愿罢了,契丹人又不是傻子,东京道有所损失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土地是大宋的就行了,失态反而有损皇者气度。 赵祯本就有些郁闷,被范仲淹的话一堵差点被气笑了,自己是皇帝不假,可也同样被这身份管的动弹不得,一般的皇帝也就算了,现在的他早已变成了大宋百姓和朝臣眼中的圣君。 所以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圣君”的标准,以范仲淹为首的文臣恨不得赵祯立刻成神,成圣,而武将们恨不得他成为统一地球的霸主,百姓则是希望他仁慈的如同圣人………… 但事实上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从东京道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自己有时也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傻子。 苦心经营的东京道居然成为萧挞里的嫁衣,那里有多少财富被带走,有多少百姓被迁徙? 这是多大的损失? 可这只不过是自己留下的“馈赠”,契丹人可不会在意自己投入多少的努力,他们只会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种下的果实摘走而已! 为了东京道赵祯开设了榷场,为了东京道赵祯把大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西北,为了东京道赵祯甚至不惜秘密派遣商贾给东京道带去了医疗,如此才是保证东京道人口增加的不二法门。 赵祯希望通过自己的这些努力,使得东京道的经济,人口,文化和大宋一般无二,更加容易接手和统治,但当他成功的时候,接手的却不是大宋,而是契丹人! 萧挞里从他的手中夺走了一切,财富,人口,这最为璀璨的两颗果实,只留下了土地,以及的大量的残垣断壁! 他赵祯要这些废墟做什么? 要知道东京道的人口和财富是他征伐契丹的跳板,也是他统治整个辽东的基础,没有东京道,辽东依旧是一片荒芜,虽然现在大宋得到了,但却失去了两大法宝。 人口可以让大宋获得牢固的统治权,而财富也是连接大宋与辽东的桥梁,有了钱财货物,有了粮食的供给线,辽东和大宋便会稳固的相连,同时也会有更多的资源从辽东进入大宋。 自己的计划不在于连接大宋和辽东,而在于利用东京道的财富和人口节省时间。 谁知道在自己看到完美的计划却忘记了一个事实,契丹人同样看重这些。 赵祯忍不住微微苦笑,坐在御座上看着颇为兴奋的范仲淹以及刚刚从伊州回来的杨怀玉,十万对十万,宋军虽然惨胜但胜了就是胜了,并且传来消息,张舟率领宋军攻入了辽阳城。 但也可以说是契丹人自己放弃了辽阳城,城中的守军在辽阳城外的大军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他们悄悄撤走了,并且带着所有的财物和补给撤走了,连城中的房舍都一把火烧的干净。 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个废墟,一个大宋不稀罕的废墟。 当然辽阳城中的皇宫无法拆除,和焚毁,这是对契丹先祖的不敬,虽然是耶律氏的先祖,但没人可以侮辱契丹的开国之君以及他死后的灵位。 轻轻击打着御座的扶手,大宋的御座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镀金,也没有鎏金,只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紫杉木椅子而已,之所以因为它是御座,乃是因为赵祯坐在上面。 “这么说来朕苦心经营许久的东京道最终还是被契丹人得手,朕除了得到了东京道的疆土之外,只有一座座被契丹人焚毁的城池和残垣断壁?” 范仲淹笑道:“陛下无需动气,只要有了这片土地便可连同辽东,只需些耐心便可…………” 赵祯无力的说道:“那需要多久?朕需要的是一个人口众多,商业繁荣的东京道,我大宋自然有能力经营,但却需要时间。如此也耽误朕的北伐!” “东京道海港极多,通商海外可抵海东州,流求,疏流国,又连同辽东,贸易之往来繁盛,只需时日便可重新繁荣!” 范仲淹的话是没错,可赵祯知道这一拖有需要好一阵的时间,也给契丹恢复国力的时间。 但赵祯没有办法,他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虽然这种失败在别人眼中不算什么,但却是一个巨大的嘲讽,嘲讽赵祯的自作多情,嘲讽赵祯的精心策划最终成为契丹的嫁衣。 赵祯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范仲淹就是为此而专程留身奏事的。 东京道需要大量的百姓恢复生产,需要人口填补那里的空缺,也需要驻兵短暂维持只需,以待官员和衙役接手,而最重要的一点,移民必须开始。 这是刻不容缓的,没有百姓去耕种,土地便会荒废,若是没有商贾货物便不会流通,所以移民是最为重要的,但大宋在这件事上早已是轻车熟路。 不用赵祯交代,范仲淹等一众朝臣也知道该怎么办,范仲淹看向赵祯开解道:“陛下,虽然失去了一些汉家百姓和渤海人,以及财货之物,但这比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赵祯奇怪的望着范仲淹道:“相公此言何意?” “陛下,繁荣东京道乃我大宋之必须,富强辽东亦然,但这些的基础便是一点一滴累计而成,需要的东西也是颇为庞大,朝廷会采购一些,而迁居的百姓自己也会采购,这样一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赵祯也清楚,重新建设东京道和辽东会促进大宋的经济发展,也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甚至是连格物都会有所精进。 还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论证火器的重要性 无论东京道的战况如何,这场战事已经结束,姜时兴和张舟的奏疏同时送达神都城,虽然是有所准备,但当赵祯看到损失的时候依旧是心疼不已。 战死,重伤者达四万之众,这是宋军从未遭遇过的大损失,即便是狄青率军二十万出征黑汗也不过这么多损失罢了,但狄青麾下可是足足二十万人。 看着奏疏的赵祯心中一度怀疑,是不是张舟的能力不行,是不是他的火器搭配战术不如传统战术来的犀利?可姜时兴的奏疏打消了他的疑虑。 张舟的战术可堪完美,一举一动都符合军中的规矩,也是最优选择,那么问题就出在了契丹人的身上,萧捷率领的十万契丹人夺取了黑水军的盔甲武器,武装了整整一万人,而这一万人就成为撕开宋军防线的尖刀。 并且姜时兴着重的提到了契丹人的斗志,他们拼死不退,死战到底,有的人甚至与宋军同归于尽,拼杀惨烈之时,断臂而挥刀杀敌,扑敌之凶狠若噬人之狼也! 这是姜时兴奏疏之中清楚记载的,契丹人的战意仿佛一下子爆发出来,这种死战不退的精神如同宋军一般无二,强强相对,必有折损,难怪宋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更加印证了那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赵祯相信,若是以张舟的想法,宋军全部装备火器,战况和战果会大大的不同,契丹人的战意也会被彻底击垮,因为他的总结之中提到了自己刻意留下的火枪预备队。 事实上他们才是扭转战局的重要因素,契丹人之所以被击退,之所以选择不战,最重要的便是这支数千人的火枪队造成的威慑。 赵祯一边看着奏疏,一边命令参谋军事院的官员在沙盘上复盘整场战争。 宋军作战之时,行军司马会记录整场战争的过程,什么时候主将如何用兵,如何变阵,如何出击,大军又是怎么战斗的,但这场辽阳之战有些出乎意料。 姜时兴的奏疏记录断断续续,这是因为当时宋军失去了军中的联络,有时候只能各自为战,这一点也会在沙盘上反映出来,并且进行推演。 大宋的军武院培养了许多军事人才,这些人才不仅仅有朝廷的将领,更有如同文官一样系统研究战争的军事文官,他们比较特殊,才学不输与文官,智谋不输与武将,但却不适合领兵作战,还需要勘磨。 于是这些人便成为赵祯总参谋部的一员,专程负责推演,估算,复盘战争。 所以赵祯才能真实的看到一场战争的始末,包括狄青对黑汗的征伐也是一样,只是赵祯没有兴趣复盘罢了,毕竟那场战争大宋是一直碾压黑汗的存在,一路上完全没有阻力。 但辽阳之战是个例外,于是便有了复盘之说。 可以说张舟最后的火枪队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契丹人从未见过这种战术,火枪轮射之后,开始刺刀冲锋,赵祯甚至能想象出这一场景。 数千大宋将士,身着灵活的板甲,蹲立三排瞄准射击,在击发燧发枪之后,前两排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最后一排进行装药,前排士兵继续设计,并且向前移动。 这是一种行军式的射击方式,因为枪膛中增加了笔直的膛线设计,并且利用了米尼弹这种纸筒吹箭箭矢技术,所以大宋的火枪精准度高的有些吓人。 连赵祯自己甚至都能打出二百五十米上靶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更别说军中的火枪好手了,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火枪手,精度自然不用说,熟练的程度更不用说,更为重要的是速度。 这些火枪手所使用的燧发枪全部都是后装燧发枪,枪柄击锤前端是可以掰开的那种,只需要装填纸壳火药以及米尼弹便可设计。 若是说唯一的缺点,依旧是要清理枪膛,毕竟黑火药依旧不是最理想的发射药。 即便如此,后装燧发枪无论是从威力,精度还是速度上都比普通的燧发枪要厉害的太多,也使得张舟下定决心在战局最为胶着的时候投入火枪手来逆转占据。 放下手中的奏疏,赵祯看着沙盘边上的火枪,这火枪的型号和张舟所部使用的是完全一样,乾宇二年造。 乾宇二年造是一种长火枪,也可以说是长步枪,枪管长度达到了三尺三寸,相当有后世的一米二左右,枪管越长,膛线也就越长,精度越高。 摩擦着厚重实木的枪身以及锻造出的枪管,铸造虽然方便容易成形,效率高,但远没有铸造来的结实耐用。 乾宇二年造便是如此,枪管完全是用一块铁敲打出来的,先千锤百炼,祛除杂质,然后边加热边锤卷,每把枪的造价便高达二十五贯钱,完全就是钱砸出来的武器。 但同样,它的性能也是最为优异的,不用赵祯可以引导,大宋格物院的军械司便自己造出了这种划时代的火器,因为年号而定名为乾宇二年造,但赵祯知道,这其实就是历史上的肯塔基长步枪。 华夏人仿佛天生就适合使用火器,别说是赵祯,即便是一般的文臣也能很快的上手并且达到相当不错的射击成绩,并且很快就迷恋其中。 手中这支乾宇二年造便是最为优秀的产物,大宋上下无论文武都会火器充满了激情,赵祯深知其中的优势,而这一战也是证明火枪价值的一战。 而赵祯知道,火器的可怕不仅在于这里,还在于最为致命的地方,操作简单。 只需要一根拇指便能完成上膛动作,只需要一根食指就能击发火枪,如此简单的操作即便是傻子都能学会,训练成本降低很多。 即便是近距离作战,这武器也能成为很好的杀敌利器,一米二的枪身装上刺刀后连上枪托达到了近一米六,虽然和两米有余的长矛相媲美,但却比短矛更加致命。 长度适中的火枪加上刺刀冲锋起来非常称手,所以张舟麾下的火枪兵在战场上逆转局势。 赵祯端着乾宇二年造简单的做了几个突刺动作,喃喃自语:“这是在告诉朕火枪的优势啊!这个张舟还真是胆大包天!”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世界第一城 辽阳之战的战果很明显,大宋击溃十万契丹援军,拿下了契丹的东京辽阳府,整个东京道除辽州外全部收归大宋版图,至此大宋版图再次扩展,连通了黑水军囊括了整个辽东之地。 但赵祯所获得的东西更多,契丹的东京道本就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只不过这次“探囊取物”的成本实在太高了些,三万多名将士的战死就是东京道的“成本”。 在收到前线奏疏的第二天朝会上,赵祯向天下宣布:“自大宋开国至今,疆土之日丰亘古未有!契丹之东京道已尽入朕之彀中矣! 大宋疆东至海东州,西至恒逻斯城,南至三佛齐,北至白山黑水之地!舆图之广阔历代未有!此乃上苍庇佑,华夏先祖之庇佑也!朕令将作监制碑,置于神都四门,以此碑为点,测距而立之!” 朝臣们在上朝之前都看见了乾宇殿前的广场上放了四块巨大的石碑,清一色的都用红绸盖住,现在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当初的盛唐也做过同样的事情,现如今大宋已经超越盛唐,自然也该宣扬国威! 每块石碑之高大足有三丈,需要八匹马才能勉强拉动,在朝会之后,赵祯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揭开了石碑上的红绸,这是一块放在西门的石碑。 其实这石碑也就是“里程碑”而已,然而,这块碑上的文字,却低调奢华的令人发指,或者说是“装叉”的有些过分。 里程碑碑文由赵祯亲自手书,用的正是他最为拿手的“飞白体”上书九个字,即:“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但这并不是大宋距离神都城最远疆土的距离,只不过这一块意义非常重大,盛唐时便有了这块石碑,而大宋算是某种意义上对盛唐的继承和发扬。 接下来便是其余的三块石碑,皆是出自赵祯亲笔手书,巨大的飞白让每个字都出神入化,仿佛展翅高飞,飞向遥远的边疆。 在朝臣们的赞叹声中,其余的三块石碑被拉开红绸,上面分别写着“东去海东四千八百里”“北去北海四千九百里”“南去三佛一万八千里”。 没错,大宋距离三佛齐才是最远的,南方的三佛齐距离大宋的神都城已经有了一万里的距离,当然这些数字都是概数,即便如此也使得朝臣不断的赞叹。 当然,赵祯还没算上赵昀所在的方丈洲,事实上那里才是大宋最远的疆土,大概距离大宋真的有万里之遥了。 在教坊司的奏乐下,这石块是被从乾宇殿被运存,缓缓的向四座城门而去,他们将会被放到神都城的四座外城城门处,天安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各一块。 即便是朝臣都吃惊的巨大石碑在一出宫门后便引起了整个神都城的轰动,百姓争相围观,一睹这盛世王朝的强大与威严。 每块石碑都是九个字,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是嚣张至极的九个字,低调奢华有内涵,九乃是极数,也是至尊,至大之数。 这是大宋国力强大的象征,也是大宋征伐四方的成果,这石块石碑不光是起到了“里程碑”的作用,更是提升了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华夏民族的尊严和自豪感。 当石碑耸立,如同长剑直指苍穹的时候,百姓围之而歌,奋力呐喊,高声而贺,为大宋贺,为帝王贺,为华夏贺! 东京城中所有的外族无不颤颤巍巍,无论女真人,契丹人,还是吐蕃人,倭人,亦或是党项人,西域人,塞尔柱人,欧罗巴人,心中的震惊与恐惧如同石碑就压在他们的身上,令他们颤抖不已。 女真人,倭人和党项人还好一点,他们觉得自己归附大宋是明智的选择,自己也许和汉人还有些区别,但再过上个两三代,他们的子孙后辈就是彻彻底底的汉人了,至少自己现在除了长相基本和汉人无异。 但剩下的外族就好不到哪去,契丹人看之又惊又怒,吐蕃人看之心惊胆战,塞尔柱人看之长舒一口气,欧罗巴人看之羡慕无比。 神都城早已是天下万族混杂之地,甚至还有大量的黑人昆仑奴。 所谓的“昆仑”不是指昆仑山,而是泛指南洋地区,昆仑奴中大多数是东南亚一带的“黑人“,也有一部分是塞尔柱商人带来的。 神都城中流行一句唐时长安城的谚语,“昆仑奴,新罗婢”。 新罗的婢女等同于后世的菲佣,他们在牙行之中受过专业训练,乖巧能干,而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大宋的贵族豪门自然都抢着要。 地势较高的皇宫是神都城的中心,从神都四门都可以看到乾宇殿高高的飞檐,以及两座高高竖起护佑它的阙楼,这两座阙楼经过改造,已经由匠人把原本的石砖换成了巨大的浮雕。 任何抵达乾宇殿前的人都将感受到巨大的威胁,那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位宋军武士,身着全身步人甲,手持横刀而立,虽刀未出鞘但能看到一股寒芒出现。 这是匠人们在刀鞘与刀柄处用上了真正的镔铁,在阳光的照射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抽刀出鞘护佑大宋的帝王! 相对于威严无限的皇宫,神都城的规模也一再扩展,以至于朝廷不打算再在外城修建城墙了。 现如今的神都城城墙已经有了三道之多,这还是不算上宫墙的结果,城外不断聚集的百姓居所和市场被称之为“市城”。 虽然没有城墙护卫,但也受到衙门的管辖,赵祯是打算当市城到达极限的时候再建造城墙作为防御手段。 神都城是唐时长安城的两倍,是汉长安城的五倍,明清北京城的三倍,同时期相比,是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的十四倍,比历史上的巴格达城大十二倍。 连神圣罗马帝国的罗马城也只是她的十分之一而已,赵祯相信,此后几千年间,她将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也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 这座城池的庞大不是他亲手缔造的,他只是做了一个基础的北京城,在此之后,官员,百姓,商贾等等一起不断的开脱,不断的创造了这座神都城!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东京路拾遗 自从在神都城的四门放置石碑之后,大宋的盛世再次被向上一提,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才最为可怕,人们的心态变了,同时大宋的心态也跟着改变。 契丹东京道归入大宋治下,赵祯改道为路,保留东京辽阳府作为陪都的规格,改原本的东京汴梁城为汴京城,辽阳府依旧作为东京陪都而设。 保留规格的同时,派遣驻军前往,抽调黑水军以及部份边军驻守东京路,巩固地方统治。 在这个人口被契丹大量迁徙的东京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但契丹人只能迁走百姓,带走财物,却无法破坏整个东京路的基础设施和早已在这里酝酿出来的商业环境。 当然赵祯也会在这里培养更多的人才,派遣朝中的能成治理地方,对于这种苦活累,有的是人抢着干,原因就在于朝堂虽好,可却没有治理地方来的权力大。 如今大宋的知州,知县虽然和原先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却却是把权知,同知这两顶帽子给摘了。 他们是确确实实的一方大员,管理治下百姓,缉捕盗贼,规划未来等等,这些权利都是以往地方官员所没有的,但也仅限于此,赵祯一府分三衙的机制已经把地方上的司法权和监察权分出在外。 这一举动有效限制地方官权利的同时,也给了他们以放手大干的机会,毕竟再怎么“作”也不会出格。 赵祯下达旨意,命令从大宋全境开始移民东京路,这其实是地方官员最希望看到的一幕,随大宋多年的内部稳定,人口也在不断的增加,促进市场繁荣的同时,也给地方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极为严格的勘磨制度,细微入理的监察制度,使得地方官员无法在政绩上作假,人口多了必然带来就业率的问题,也带来人均土地耕种面积缩小的风险。 大宋的农税逐年减少,地方上的税收也减少,关键是这税收也在勘磨之内啊! 官员都巴不得自己治下的百姓迁徙,自然也响应赵祯的旨意,组织富余的劳动力迁徙东京路。 从县治,到州治,府治,再到路治,整个大宋都在积极的准备迁徙百姓的准备,无论远近,只要是在内陆就都准备着,即便是最远的福建路也不例外。 原因无他,大宋的交通运输已经相对成熟,在资本的运作下,公路已经联通了整个大宋境内,而大型马车更是数不胜数,他们是公路交通的自然衍生物。 公路和运输工具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常为妙,有了好路之后,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发更为实用的交通工具,铁路已经从杭州铺设到了广州,这项史无前例的壮举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谁都知道铁路带来的利益有多大,而不能触及铁路的州府也以最快的速度把水泥公路铺设的又宽又长,方便车马运输。 如此良好的路况下自然而然的也就催生出了大行马车和在铁轨上行驶的多节马车。 对于迁徙百姓这种事情大宋算得上是轻车熟路,百姓们也知道迁徙所带来的好处,离开家乡并不一定就是悲惨的背井离乡,也许是全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最为显著的便是移民宁夏路的百姓,在河套平原上,他们丰衣足食,农税全免可以用钱财换取更多的生活用品,成衣,成药,瓷器,铁器等等一应俱全。 大宋的商贾会把生活所需运到每一个城市之中贩卖,不怕地方远,只要能赚到钱就行,虽然没有走一趟丝绸之路要赚钱,可贵在持久和可靠啊! 朝廷对货物的保护甚至超过了对商贾的保护,山匪流寇之类的隐患虽然没有彻底根除,但围剿却不会停止,大宋正需要这些贼人作为劳动力前往东京道开荒嘞! 迁徙的开始让赵祯非常满意,不需要他特别关注,甚至不需要朝堂投入太多的精力,地方上的官员只需要把百姓和补给准备好,然后由朝廷派出的官员进行监督,一路前往神都城就行。 神都城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到了神都城,核算人数,补充所需,沿着北京路的海岸线一路北上便是东京路。 这一次迁徙人口众多,故范仲淹上疏提出了陆运和海运同时进行的计划,奏疏中阐明利害,同时还也提到了大宋海运的水平完全能承担移民所需。 赵祯自然下旨同意,毕竟这些海运船只的运载量十分惊人,并且又是走的海岸线,不会出现多大问题,只是需要担心补给就好。 而如同范仲淹猜想的一样,随着迁徙百姓的问题得以解决,大宋的商业也随之继续繁荣起来,甚至拉起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包拯作为三司使已经是忙的脚不沾地不可开交,商贾们几乎都看到了东京路的巨大市场空缺,谁要是能先一步抵达东京路开设商号,必会最先拿下市场。 而朝廷对商贾的管束便在于市场,于是宴请之人几乎把三司的门槛踏破,可怜包拯见到这么大岁数还要每日饮宴,这么喝下去非要了他的老命不可。 每一场饮宴都是在帮朝廷安排商贾,这是一种独特的酒桌文化…………事实上因为蔡伯俙前往塞尔柱出使,全新的财货司衙门没有主事之人,只好委屈包拯了。 但完全出乎赵祯意料的是,他包拯居然还趋之若鹜,每一场宴请他必定到场,与大商号的东家详谈。 这么多的商号必须要安排好才可以,也要实现最大的价值,也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赵祯不禁感叹,封建时代就是好,一切都是朝廷和皇帝说的算,连商贾和资本也不能例外,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市场环境的公平和利用。 合上奏疏赵祯瞥了一眼木雕似得三才,午膳过后这货话突然少了起来,作为贴身内侍,赵祯对三才的了解比蔡伯俙的还要多。 “呜呼!你今天怎生如此怪异?”赵祯伸了个懒腰望向三才道。 这话把三才吓了一个激灵,随即露出谄笑:“奴婢怎敢打扰陛下批阅奏疏,嘿嘿……” 眯上眼睛,赵祯望向三才道:“这么说来是有坏消息了?” 三才哭丧着脸,他就知道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官家,挪到赵祯身边小声道:“官家,西安门来了一队人,是东京路镇守将军张舟的所部,说是张舟派遣他们而来。” 赵祯微微皱眉,这么做大为不妥,不合规矩不说,更有私自调兵之罪,这可是军中大忌,他张舟不会不知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英魂归故里 “来了多少人?” 赵祯打算看他张舟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派出多少士兵回来,也好根据士兵的数量治罪,若是人数不及五百最好,也能掩盖这件事情,但三才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颤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三个虞侯!” “三个?!” “还有六辆马车!” 赵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三个虞侯六辆马车,这是送东西来的吗? 赵祯微微皱眉道:“问清楚怎么回事了?” 三才的脸色更加难看,显然他早已派人问过,酝酿在上才开口道:“陛下,他们运来了辽阳城一战阵亡将士的骨灰,说是先一步还归故里。” 这还真是少见,别的将领都是往都城送缴获的财物,俘获的降俘,他张舟居然送骨灰………… 但赵祯却点了点头,他知道张舟此举的意思,早在得知此战的艰苦之后,赵祯便打算追封这三万多名战死辽阳城外的将士,他们都是大宋的英雄,而张舟的举动促使他做出决定。 “更衣,以戎装摆驾天安门外,归国之英烈,岂能从西安门入神都?” 三才呆了一下,看着起身的赵祯连忙上前道:“官家,这恐怕不妥,区区三人,加上赶车的士兵不过九人,如何能兴师动众帝王亲临,这不合规矩啊!官家!” “规矩?” 赵祯冷冷的望着三才:“朕只知道这三万多出征将士为我大宋夺取了东京路,朕只知道这三万多人血洒疆场再也回不来了!” 赵祯说完便走,他知道三万多大宋将士的骨灰在很多人眼中不算什么,但在自己心中很重,重的像是一座大山。 三才知道赵祯的倔强,这时候他可不敢再说什么以免触怒龙颜,他虽然不敢说什么,但却有人敢啊! 三才立刻命人传话宰执相公范仲淹。 但当赵祯一身戎装换好的时候,内侍才小跑着过来在他耳边说道:“宰执相公说了,此事便由官家去便是,无需我等阻碍,此乃张舟之激将而已,不过所用之善不失为一场盛世之举!” 三才心领神会,范仲淹此话没错,这不正是体现陛下爱兵如子的好机会吗? 赵祯并不知道三才和范仲淹心中所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以大宋的国君迎接战死的将士回朝,金色的铠甲,宽大的天子剑,这些标准的配置让赵祯觉得有些沉重。 回想起来自己也是有一年多没上战场了,自萧挞里那里回来才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已经觉得甲胄沉重,刀剑难举,实在是有些荒废锻炼。 原本的自己最少可以在战马上冲杀俩个来回,虽然远不及大宋精锐的骑兵将士,可现在半个来回怕是也冲杀不起来。 跨上御马轻轻挥动缰绳,这老实听话的马儿便拉着赵祯离开了御马监。 乾宇殿不远处的一块广场上,法驾卤薄已经整装待发,近千名精锐骑兵默默的等候帝王的到来。 沉重的宫门再次打开,宣德门的城楼上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让不远处的百姓微微诧异。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没有北平府的衙役前来开路,只不过当庞大的队伍出现在御道上的时候,道路上的车马行人自觉的让开。 一身金甲的皇帝陛下实在太过招眼,所到之处路人不自觉的退避,并且躬身施礼。 没有跪倒,没有虚假的“万岁”之声,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仰,即便是躬身施礼,也能看出他们的虔诚,这样就够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自然希望成为吃瓜群众,于是法驾卤薄之后便有许多人跟随,谁都知道眼下绝不会是官家御驾亲征,那如此浓重的盛装出行定然是迎接回朝的大军。 君父,君父,身君如父! 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了天安门,跟随卤薄的队伍也愈发庞大,其中不乏朝中的官员,但他们却不敢上前,只是不断派人打听消息,毕竟在大宋,这卤薄如同正轨的军队,没有召见,没有旨意谁也不能随便靠近。 翻身下马,赵祯亲自步行至城外,向着六辆马车和三名虞侯挥拳至胸,这是大宋的军礼,九名士兵无论高低立刻拜下,声音哽咽道:“启奏陛下,我等率三万两千两百将士回朝!” 四周的百姓哗然,感情这六辆马车之中存放的是三万多大宋将士的骨灰!陛下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是迎接牺牲将士回朝的。 瞧着哭的稀里哗啦的九个士兵,四周的百姓多少红了眼圈,人是感性的动物,在如此悲壮的气氛渲染下,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动。 连边上的三才都想暗自抽自己大嘴巴,之前的自己怎么能那么冷血? 赵祯沉默了许久,上前摩挲着车中的帆布袋小声道:“朕接你们回家!” 白色的布袋上写上了名字,这是每一个战死将士的姓名,九百九十人的卤薄队伍亲自搬运这些布袋,把他们放置在了三辆巨大的华丽马车上。 长途赶来,那六辆马车已经残破不堪………… 赵祯封赏了一路护送的九位士兵,并且当众宣布给所有参加辽阳之战的士兵颁发纪念勋章,这是赵祯第一次以大宋朝廷的名义对一支军队的勋章奖赏。 华夏历史上也是有勋章奖励的,只不过是对大功臣的奖励,比如最为出名的“丹书铁券”。 但事实上这东西还有许多名字,最初时用丹砂填字便叫“丹书铁券”,梁时用银字填字,即“银券”;隋时用金填字,亦称“金券”、“金书”,到了大宋,世人皆是称其为“金书铁券”。 “铁券”颁赐制度其实到了大宋已经很完善了,而且也并不是单一作为免死之用。 只不过是把当事人的功勋记录下来,同时表彰他的事迹而给予一定福利而已。 因为这福利能世代相传,所以便显得很高贵。 当然上面还有皇帝亲自许诺的话,因为皇帝的话就是旨意,就是法律,所以言出法随的同时也象征这东西的权威。 如果皇帝说了免死之类的话,这东西就真的能免死………… 赵祯打算把铁券这种已经非常接近功勋章的东西改变成功勋章,并且加以制度化,荣誉化,让赏赐稍稍成为陪衬,让荣誉显得更加高大。 当然若是没有赏赐,这东西也就没有价值,赵祯深知人心深处的贪婪有多么强大。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破虏勋章 当天赵祯就亲自设计好了勋章的样式,俩柄横刀交叉在一起,中间是一把硕大的天子剑,而在下方点缀的却是大宋皇宫的宫门宣德门,四周围绕的是赵祯亲自赐名的“太平瑞圣花”。 勋章的图案一出,别说是朝臣们,就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三才都被镇住。 最为夺目的不是这勋章由白银打造,而是在白银上镶嵌了金灿灿的黄金,虽然只是镀金,但这种银镶金的结构漂亮的令人晃眼。 当然,赵祯也控制了成本,这块勋章的内部其实就是黄铜,外面包裹白银并镶嵌黄金而以。 赵祯亲手设计的勋章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要是瞧见的人没有不赞叹的,甚至连三才都想向赵祯讨一块,但被“无情”拒绝。 赵祯深知这勋章的意义就在于他的独特性,唯一性。 除了参与辽阳之战的将士,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获得,这才是它价值的所在,当然在以后,贡献更大的人或是军队都可以获得,毕竟勋章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激励。 赵祯还给了这块勋章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破虏徽。 最先制作三万余块颁发给战死将士的家属,在这些勋章的背面皆有赵祯的亲笔嘉奖令,将作监最好的匠人雕刻在上面,给了这些军属相当高的荣耀。 当然其中也有赏赐,这些阵亡将士的的家属获得了相当不出不错的待遇,地方官府必须照顾他们的生活,尽可能的解决他们家中的困难。 这是相当于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并且要由当地的官员亲自送到他们的手上,赵祯没想到的是,他的最后一点要求比什么都重要。 三万块勋章按照阵亡将士脖子上的铜牌可以轻易的找到他们的家属,勋章颁发下去,各州府县的官员亲自把这些勋章送到牺牲将士家属手中的时候。 四周的亲朋好友,邻里街坊都来围观,闪亮的勋章如同一颗珍宝,仿佛寄托了生命在其中。 大老爷亲自送来的东西,还是官家专门赐下的,背后的字据说都是官家给刻上去的,那还了得?!这东西可不就是金书铁券吗?! 旁人全部用最羡慕的眼光看着得到勋章的军属,听大老爷说,这些铜牌叫勋章,是官家特意为这次血战辽阳的将士们做的,而且是区分制作的,为的就是眷顾这些战死的将士。 大老爷甚至亲自开口,若是这些军属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衙门寻他,在他能力之类,一定给安排妥妥的,不会让英烈的家人吃苦受罪。 听听这话!多么和蔼可亲,多美平易近人,事实上却是兵部和吏部同时行文,照顾这些军属也纳入勘磨之中。 一来官员们大多也佩服辽阳血战的将士,二来有了勘磨在头上压着,自然也就当成自己的事情操办起来,效果惊人的好,当然也要称赞官家的圣德! 一时间勋章风波如同一阵狂风席卷了大宋,人们都知道这勋章的宝贵,连治理一方的知州知府老爷都会照顾,还想怎样? 最为关键的是发放数量之大前所未有,足足三万多军属获得了勋章,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几乎没有一家向朝廷提出什么,军中子弟的家属自然视荣誉为生命和骄傲。 即便是再万难也轻易不会麻烦朝廷,更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情惊动官家,若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是丢了战死之人用命争回来的脸面? 敦厚老实的精神几乎是所有军属的特征,这也是赵祯当初为何从农家征召子弟兵的原因。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吧!现在这好处展现了出来。 就在天下传送赵祯的圣明与仁德时,赵祯却在车马奔驰,神都城外的琼林苑中,赵祯骑在马上快速的疾驰着,边上的三才提心吊胆的跟着后面,生怕赵祯掉下马似得。 这枚多年的征战早已让赵祯在桌上马背的一刻开始就很快熟悉了曾经的一切,掉下马这种事几乎不可能。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突然有了动静,显然是被马儿的奔跑给惊动了,出于动物的本能,野兔开始飞快的逃窜,同时也在不断的左右腾挪改变跳跃路线。 赵祯伸手提起插在马鞍上的长枪,灵巧的在手上翻动一下,猎枪在空中优雅的转了个圆,枪口对准了野兔奔跑线路的前端………… 啪……当枪声响起的时候,野兔依旧从容矫健的离开,走的时候胖墩墩的小屁股上短短的尾巴一翘一翘的仿佛在向赵祯挑衅。 三才在边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时候不是恭维和献媚的时候,话越多反而适得其反,堂堂大宋帝国的皇帝居然被一只兔子挑衅了,这上哪说理去?! “哈哈!好!好!好!” 完全出乎三才的意料,赵祯勒马而立,捧着手中的猎枪双眼放光,而吓得一旁的三才抓耳挠腮,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没打到兔子吗?官家至于如此癔症?! 但赵祯却是真的高兴至极,甚至有些惊讶,因为他手中的这支火枪是火器营中的匠人刚刚送来的,也是最为先进的火枪。 赵祯之所以射空乃是因为他用之前乾宇二年造的标准提前预判,但这支火枪的子弹初速非常快,动能也大,也就是说他预瞄的多了。 一只小小的野兔算什么,被兔子挑衅了又算什么?在赵祯看来他手中的这支火枪才是最为重要。 摩擦着枪身,赵祯对三才叫道:“今天用膳朕要吃全兔宴!” 听到赵祯爽快的叫声,三才长松一口气,全兔宴就全兔宴,只要官家高兴就好:“奴婢遵旨!全兔宴!” 直到打猎结束,赵祯都对手中的猎枪爱不释手,虽说是猎枪,但事实上这就是一支火枪,枪管缩短了一点距离,但更加精良,其中用上了螺旋形的膛线,这是大宋火枪技术质的飞跃。 出现这种膛线只能说明车床已经出现了,枪管的强度和可塑性也有所增强,再也不是原本直直的膛线了,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便是子弹的运动状态。 原本的火枪子弹在飞出枪膛的时候因为直线膛线的作用是笔直的飞出,不会有太多的弹跳和翻转,而拥有螺旋状膛线的火枪子弹却是旋转着飞出,更加有利于保持精准。 超乎赵祯的想象,大宋的火器制造已经跨越了数百年。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火器的未来 大宋到火器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惊人的威力,靠的就是完美的做工,并且把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科技力量集中在了它的身上。 火器不似别到军械,甲胄稍有瑕疵并无大碍,横刀磨的不太锋利也许会在战场上用的不趁手,但却不会致命。 但在大宋唯独两件东西做不得假,若是让别人发现,军械司的匠人必会倒霉,一者是军中的棘轮弩,二者便是火器营中的火枪。 赵祯摩擦着枪身,现在大宋的火器已经强悍如斯,不只是领先契丹人,更是领先于这个时代所由的王朝,可谓是一家独大,同时还具有了垄断地位。 这让赵祯回想起了张舟的那份奏疏,对大宋大多数的军队进行火器换装,同时裁撤冗余臃肿的上四军。 没错在张舟眼中,上四军的八十万人已经成为累赘。 这小子走的是精兵强将的路线,对火器充满狂热的他其实最为崇尚的便是强大的力量,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枪炮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便是发射的次数和数量不够多。 而庞大的军阵和浩浩荡荡的大军并不一定带来正面的收益,也许成为累赘,与其让大军臃肿不堪,步入让他们成为灵活彪悍的精锐。 为此他甚至不惜请命赵祯用他率领的残部六万多人进行改革,废除大多数士兵,给剩下的士兵全部装备火器,也必须是现役之中大宋最好的火器,乾宇二年造。 除了火枪手外,军中还必须保留的军种有两个,一是强大无比,近战几乎无敌又可抵挡骑兵的陌刀手,这些陌刀手可是大宋军中的宝贝,每军最多不会超过万人,但这些不足万人的军队却能在危急之时改变战场,扭转乾坤不说,说不定会创造奇迹。 赵祯觉得张舟有些急功近利,火枪是好,是犀利,但如此急迫的上疏改革,实在是只懂兵事不懂政治的表现。 两者之间的关系看似对立,其实却是相辅相成,军事离不开政治的庇护,而整治也离不开军事的站队和保护,先在要改变大宋已经定下许久的制度,且不说那些人情上的东西,单单是处理“后事”的问题便有一大堆。 砍下去的士兵总要安排吧?遣散的费用要给出去,遣散到地方上之后还要安排这些退役的士兵,若是说不去管他们,可不就是隐藏在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吗? 这还只是开始,什么人该走,什么人不该走,哪些武将该加官进爵,哪些武将该回炉重造?大宋的兵部是不是要开始在军武院中改革课程?培养全新的,擅用火器的武将? 这对那些已经学习了数年,数十年传统战争形态的武将公不公平? 总而言之,这厮就没考虑过这些,只是把知己人为最好的改革方案往赵祯的案头一放,接下来他就不管,赵祯甚至觉得自己被人欺负的同时还被人利用了。 张舟在指挥和用兵上无疑是一个好手,可对与改革于如何改革来所,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鸡”,但这只“菜鸡”有这极强的自知之明。 他把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交给了整个大宋最会改革的人,大宋的皇帝陛下,赵祯! 火枪已经成为赵祯必不可少的东西,他有一柄短火枪,这是他亲自参与制作的,用的是最好的枪管和最新的火棉装药。 火棉火药就是后世的无烟火药,和烈性炸药一样,出自于火器营匠人的无心之举。 火棉的最大好处便是无烟,即便是有也是少量的烟尘,并且燃烧的干净,极少存有残渣,别看这简单的一点,却大大加快了火枪的换弹速度。 并且使得火枪的射程和精度都有所增加。 短火枪其实就是手枪,大宋的制造技术还不足以支持黄铜一体子弹的出现,但一体弹药的概念已经出现,纸壳子弹便是如此,弹头采用了米尼弹的样式,而后面的装药都是放在纸壳之中装弹的速度大大提升,装弹的方式也更加简洁。 火棉弹药一直被赵祯要求保密,他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黑火药,堪比一个划时代的军工发明,而大宋的军工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没又完善的体制和制度。 军工业是军事发展的基础,但大宋的军工业还停留在了摸索阶段,这也是赵祯不打算立刻采纳张舟上疏的主要原因。 张舟的奏疏非常好,内容也非常适合大宋的未来发展,但赵祯知道要想实现他说所的那些东西,大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政治上的麻烦,但看看先在的朝堂,好似还真的没有太大的问题,文人尚武不说,在对火器的热爱上也有着不输与武将的热情。 他们当让喜欢,毕竟火器是从格物中来的,而格物可是儒家经典的一部份,如此一来便算是文人做出来的东西,他们这些文官自然要力挺。 还有一点,这火器的出现使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轻松击败一个身经百战的猛将,文人也能轻松击败武者,这一点可让大宋的文臣高兴坏了………… 炫耀武力的方式不再是强大的肌肉和本事,也不在于那些华美的刀剑,而是在于家中是否有一柄官家赐下的火枪。 政治上文臣肯定是比武将更加拥护张舟的改革,但最大的助力恰恰也是来自于武将本身,哪个武将喜欢改革在自己军中展开? 但总是要进行的,赵祯是打算在张舟所部进行,但其中的麻烦也不小。 一但旨意发出,张舟所部就相当于被打散,并且要重新开始划分,保留重甲骑兵是必须的,但棘轮弩手,横刀手,长枪手,盾牌手这些士兵何去何从? 当然,赵祯并不在意如和去操心,因为他和张舟一样,会把着个难题抛给别扔,比如说他张舟本人………… 踢皮球谁不会啊! 于是三才便瞧见官家的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同时把一道圣旨扔了过来:“立刻着人送去辽阳城,朕倒要看看他张舟如何解决!”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神都工坊 赵祯盘算着如何处理军中的事情,火器的推广于改革势在必行,但却不一定是先在,最少在这个冷兵器统治世界的时代,大宋如此出色的火器依旧是个大杀器。 而这种大杀器岂能轻易示人? 只要有这东西便可让大宋立于不败之地,在历史上火药是蒙古人入侵西方世界的时候才传入西方的,在此之前火药的秘密还只有东方帝国才知道。 尤其是硝这种火药必须的元素,早在唐末宋初的这段时间里,硝也由中国传到大食是和医药、炼丹术的知识一起而往的,当时的大食人称它为“中国雪”,而波斯人称它为“中国盐”。 他们仅知道用硝来治病、冶金。 而自从赵祯登基以来,就再也没有硝通过丝绸之路流入西方世界,赵祯把火药的秘密守护的非常好,并且在大宋用火器屡屡克敌制胜后,大宋的朝堂也一致把这秘密继续保护下去。 先在领先于火药的烈性炸药出现,以及做适合作为火枪装药的无烟火药火棉的出现,大宋上下更是把火器当作了镇国之宝,这是上天赐予大宋的神器,岂能外泄? 火棉制作的无烟火药必须妥善保管,但这事却不影响兵工厂的改造和储备问题。 大宋的火枪普及率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一支乾宇二年造在军中最少要被将士们实用千百次,而这千百次却有可能是不同的人使用。 大宋的士兵不一定人人都有一支火枪,但在军中却必须人人都要会使用火枪,以免在战时需要临时顶替的人。 会用和精通时两码事,但在火枪这个问题上却差距不大,精通火枪的人能杀人,会用的人也能杀人,剩下的就是准头和效率的问题了。 改革不是赵祯一个人的事情,皇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操办,但却要上心,一旦皇帝上心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懈怠。 离开高大的宫城,对于大宋的皇帝来说都城就是自家的后花园,出宫早已是寻常之事。 主要是因为太祖太宗都不是出生天潢贵胄,至于真宗皇帝…………刘娥可就是他在大街上看中的。 赵祯积极的发挥老赵家的传统,坚决不在宫中憋闷着,一定要把皇帝平易近人并且时常出宫观察百姓疾苦当作是大宋的祖宗之法。 好的事情当作祖宗之法自然没有问题,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也不会不符合时代的国情,所以这些正能量的东西赵祯是从不吝啬的。 时间长了,宫门的禁军,门外稍近一些的百信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见惯不怪便是这个道理。 当然神都城的百姓也早已习惯,没准那一天自己家门口就会突然出现大宋皇帝的仪仗也说不定,以至于天性喜欢关扑的大宋百姓会用皇帝关扑。 把神都城按照东南西北和内外划分成各个区域,就赌皇帝仪仗会在晚上回宫的时候出现在哪一个区域。 这本是大不敬的罪过,但在北平府的官员把人抓了,罪状都定下的时候,赵祯下旨把人放了,对待娱乐生活本就不多的百姓不能太过严苛,至于帝王威严……你若是真的有威严就不该担心这些所谓的“大不敬”。 今天的目的地很清楚,大宋兵工厂所在的北城“天工坊”,这是当年苏洵划分监制的,和天工坊一样的还有几个工坊,铁器坊,琉璃坊等等…… 这些地方虽然叫坊,但却有严格的看守,四周内置的高墙和外围的城防相连,其上有禁军看护,四周箭楼无数。 神都城中是个人都会绕着这些地方走,城墙上骇人的八牛弩比皇宫还嚣张,只要靠近三丈之地,警告都没有直接射杀,为此即便是晚上的醉汉也不会例外,因为这,北平府衙门中申冤的百姓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一人得到同情。 案件会直接送到赵祯的案头,所有人都知道结果肯定是官家御批的四个大字“死有余辜”。 即便是官宦之家的人也是如此,无有例外,正是这条铁律使得大宋把需要保护的东西保护的很好。 从没有走漏过一点消息,这不光要归功于苏洵当年的监督,更要归功于契丹人,是他们的密谍活动让大宋对机密之事更加小心。 特殊的工坊相当于一个封闭的城市,里面和神都城中的其他地方一样住着百姓,拥有市场和任何东西,但唯独一点,工坊之中的百姓不得随意离开,即便是要走也要留下字据。 上面写清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离开,离开多久,大约是什么时候回来等等。 这里的百姓都是匠人的家属,他们知道的东西有时会不经意间就会漏给别人,从而宣扬出去,毕竟在大宋有些技术是很简单的,但却就是因为没人点破而价值千金。 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塞尔柱人,他们都有密谍出价千金购买大宋的秘密,尤其是这些工坊之中的秘密,更是价值万金,赵祯不得不防,但这个有些圈养百姓的做法却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苏洵。 为的是彻底断绝泄漏的可能,至于坊中的所需和货物也都是朝廷采买运输过来的,卖给他们一样收取买来的价格,因为朝廷采买的数量大,自然也就便宜,卖给坊中的匠人百姓自然也就便宜。 赵祯漫步在天工坊中,这里和其他三座工坊通过城门相连,三座工坊内的百姓可以自由往来,只不过不能离开工坊而已,但这里的气氛却一点也不压抑,有着别样的感觉。 赵祯很好奇的对前来陪同的苏洵问道:“难道就不让这里的百姓离开?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苏洵摇头道:“启禀官家,并非不能离开,只不过在他们走之前会有人来找他们,签下契约,若是在外有所泄漏,朝廷将会治罪,一个坊的人都会遭殃,其中不乏他的亲戚朋友,师傅,徒弟等等…………” 苏洵的话让赵祯的脖后梗发冷。 就是说无论是一旦有人泄漏消息,他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都会倒霉,这当是最为无情的惩罚,别说是有着相当知识的匠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都会有他心中在意的软肋。 没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果然还是这些文人比较“狠”啊!严苛起来身上的儒家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法家的内里突兀的涌现出来。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太祖是穿越者吗? 天工坊即是神都城中的兵工厂,规模在当下来看已经是最大的工厂了,里面的匠人无论品级共有四百人,这还不包括学徒和帮工,若是全部算上总共的人数达到一千五百人! 这也是为何大宋的火器产量能够满足当下各军需求的原因,人数多,器械多,自然而然的产量也大。 更是因为这里所用的钢材,木料都是大宋最好的,所以精益求精便成了天工坊的宗旨,在朝臣们眼中,有如此珍贵的原材料还生产不出可靠的火枪来,实在说不过去。 天工坊不光受到禁军的监管,同时还有台谏院的御史,兵部的巡检都司,火器之重以如泰山之势,也是大宋君臣上下最为关心的事情。 当然这里的匠人早已按照品级划分,为了方便和朝中官员的品级如出一辙,从正一品到从九品,一个不拉整整齐齐,不过匠人的品级划分却是按照技术来的,没有熬资历一说。 只要技术精湛,经验丰富,你就能走上一级,而待遇也是按照品级划分,无有例外,整个天工坊的人唯一一个不按照品级拿俸禄的只有一人,天工坊监丞曾公亮。 他是朝官,拿的是朝廷俸禄,也是吏部发放的俸禄,但却负责天工坊技术研发之外的事情。 他负责管理天工坊的一切事物,除了技术方面他不插手以外,小到吃喝拉撒,大到研究方向都要他把关。 当然也有实例证明,赵祯便亲自批过天工坊制作下水道一事,开始的时候他还纳闷,为何在神都城中修造一个下水道还要自己亲自批阅,甚至开销一点也不比皇宫的下水道要少,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天工坊的曾公亮。 这就难怪了,大宋的四大工坊的面积加起来确实赶上皇宫的四个大,并且在曾公亮之后,丁度上疏,也是关于修造下水道的奏请。 当年东京城的下水道是真的宽大,以至于鬼樊楼在其中滋生,但神都城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修建的下水道就要逼仄许多。 所以让世人仰望的神都城便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点,内涝严重,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当回事,毕竟倒霉的大多住在外城的百姓,内城的地势可要比外城高得多。 但逐渐的,随着神都城的不断繁华和扩建,原先的外城早已成为内城,而现在的外城也已经在数里地之外,一旦内涝,倒霉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这些人当然受不了。 反而是外城的百姓并没有如此疾苦,于是便有了上疏要求改建下水道的风波,当然赵祯出于“报复”并没有立刻同意,只是同意四大工坊进行改造而已。 至于为何?还不是因为那些商人和官员有意无意的炒高房价,越是靠近皇宫的房价越高,有些人早早看到商机,想尽一切办法从当年外城百姓的手中买来房子,待神都城扩建之后,再高价卖掉赚取暴利,欺负的就是普通百姓对未来发展的懵懂。 所以赵祯便让这些人泡在水里享受一下。 当然有朝臣上疏,人家是自己是凭本事挣的钱,凭眼光挣的钱,官家不该为难。对这一点赵祯也非常赞同,在奏书的末尾用朱红的毛笔写下:朕是凭的本事坐稳皇帝位,凭的本事整治这些人。 这奏书显然是在偏袒收益之人,凭自己的本事?这话完全是把是非对错放在了边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大宋房屋买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买卖双方达成契约即可。 因为大宋的房屋买卖有一条定例,也是太祖当年定下的规矩,卖房需问亲邻。 赵祯到现在都在怀疑太祖皇帝是不是穿越者,或者说是一个房奴穿越者…… 为规范民间私人房地产交易,限制恶性炒卖,太祖皇帝下令:若想卖掉自有房产,得先从自己的亲戚,缌服之内问起,若无人问津,再到左邻右舍,直到这一干人等均签字画押“依账取问”,表示不买“批退”,你才能拿出卖,按市价售房。 但以中国的人际关系和近邻的消费水平,当你先向房亲四邻叫卖,卖价极可能低于市价,而这个价格就是你要卖出的价格,除非房亲四邻都为你作假、设局,但难度很高,一旦被人告发,所有人都得吃官司。 假如你不问亲邻,亲邻发现你的房子住了新人,可在一年内向官府状告,要求以原价赎回,重新出售,并以房亲为第一售房对象,四邻为第二售房对象。 这简直就是一道锁死炒作房价的枷锁,想要炒房就必须和亲戚邻人串通起来,关键是有多少人愿意和你沆瀣一气? 大宋的律法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除非遭遇天灾,亲邻们逃荒逃到了外地,你急等用钱,又无法询问,你又不得不卖房,这时候要有见证人签字画押,有买卖合同,有缴税证明,有公章,朝廷才不予追究。 还别不服,如果打官司,这些理由一般都能得到大老爷的支持。 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达官显贵不管平时有多神气,到了卖房的时候对族人和邻居都是点头哈腰的,以便得到他们的签字。 过了“遍问亲邻”这一关,买卖双方就以可签合同了。 而那些买下当年外城民居的贵人可不是如此操作的,他们往往三五合群,以大手笔买下整片的房舍,邻居这一条便算是过了,而接下来若是有亲友,那也好办,出些钱让这些人不去买房便是,自有牙行的人前去游说………… 所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却有人说这是凭借自己本事赚来的,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趋利难道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吗? 赵祯不治罪已经是很体面仁慈的了,在水中泡着算什么! 而眼前的天圣坊却给赵祯一种别样纯净的感觉,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不会去抢夺别人的东西,也没有太多的见利忘义,这里更像是类似后世的职工小区。 人们多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之间和睦友善,又因为匠人大多是搞技术的,人一旦在技术上花心思,在别的地方也就不怎么热衷了,比如内斗…… 在赵祯看来,神都城的四大工坊是最没有争权夺利的地方,即便是有上下尊卑,即便有品级高低之分,但却是凭借自己能力上位,不需要勾心斗角。 比朝堂干净的多……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枪 天工坊中最大的建筑就是一座工棚,因为有着严密的看护,所以这里相对来说便松懈一点,毕竟禁军是不能进入天工坊之中的,他们只能守在城墙上。 但要想进入工棚之之中,就必须经过皇城司的检查,这道看似不怎么严密的防线其实才是最为严密的。 天工坊四周的禁军是防卫外敌,而皇城司的人则是防卫内部的叛徒,两者之间各有分工,形成了立体的保护,如此严格也是因为火器对大宋的重要。 待过了皇城司的检查便可进入工棚,赵祯自然是畅通无阻的,哪个皇城司的黑靴若是不认得皇帝的龙颜,那就算是白活,再说有三才这位皇城司的大勾当在,谁敢放肆? 众人轻轻松松的进入工棚,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跟着赵祯享受如此待遇,若是在往常,即便是曾公亮来了也不敢太过招摇。 该检查的还得检查,该搜身也需搜身,在这时候文人的清高和矜持都要靠边站,否则一旦出了纰漏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曾公亮。 这些赵祯是知道的,所以才没有开口询问,对于三才和皇城司办事,他相当的放心,这也是为何历代皇帝都喜欢任用内侍作为亲信的原因,无他,唯好用尔! 一进入工棚,热浪便扑面而来,天工坊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制造大宋的火枪,各种各样的火枪,配发边军将士使用的火枪一般都是最古老的型号,没有膛线,没有燧石,只是简单的火绳枪而已。 边军存在的意义多是范围边疆之敌,但现在的大宋边防却基本上没有多少边军,大多是正规军驻扎其中,黑汗如此,东京道也是如此,再往别的地方却是没有必要派遣太多的边军。 大宋的边防就在地上立碑即可,只要立下界碑,任何邻国不敢挑衅,否则下场会如何不用大宋去描述他们自己便能看到。 南方的邻国已经基本上消失了,在赵祯灭掉大理国之后,大宋的军队没过多久便打到了南越王朝的升龙府。 当然现在的升龙府也不叫升龙府了,而是改叫河内城,整个南越王朝以及边上的暹罗,真腊皆是大宋的领土,当地百姓也被纳入管辖之地,赵祯下旨设立南诏土督司。 于是乎南诏便成为中南半岛的全称,所有当地百姓无论人种全部被划分为南诏人。 对于南诏是需要驻兵的,大宋南方的边军也大多集中于此,至于南海之外的岛屿全部是由水师负责,所以南诏土司拥有相当大数量的火枪以镇压当地。 但装备大宋常备禁军的火枪就要好得多,不光有直膛线以及扳机,还有燧石打火装置,只不过他们使用的枪弹还停留在了铅弹的水平上,上膛速度慢,精准性不高等等缺点依旧存在。 至于装备了螺纹膛线以及米尼弹和后装药的乾宇二年造却是刚刚开始大批量生产,这些火枪每一柄都是大宋的宝贝,别说是赵祯,就是边上的曾公亮每每瞧见也舍不得挪开。 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枪的,但在此之前他们同样喜欢别的东西,刀,剑,盔甲,等等,这是为什么?当然是男人的本性! 这些都是攻击性的武器,它代表着一定的武力,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向往着那种能征服他人的力量。 还有一点,男人往往追求刺激。 枪就附和这一特性,很刺激! 不管是枪的声音,还是用枪的感觉,对于男人来说都是能够刺激自己的东西,而男人更喜欢追求刺激,所以男人喜欢枪。 枪和其他兵器一样,是武装,是力量,是权力的代表,只要是男人拿上一把称手的枪总会忍不住的下意识去把玩,瞄准,而这些动作都是本能所驱动。 一把精致的乾宇二年造要经历如何复杂的过程? 上好的钢材要继续在工棚中熔炼,去除杂质,加入特殊金属,只有如此才能制造出合格的枪管来,而且这枪管不是用的一层,而是两层钢铁卷出来的,为的是增加枪管的厚度与硬度。 一根铁棒放在钢片之上,熟练的铁匠沿着铁棒不断的敲打,通红的钢板就这样慢慢的卷成一个圆筒,此时淬火冷却,去除杂质之后,再依照之前的方法在外面包裹一层,最后用铁箍加固,如此才能打造出一根合格的枪管来,看似简单其实却极为复杂,精细。 顶尖的匠人一天也最多制造十来根这样的枪管。 这才是一把枪诞生的开始,接下还有各个零件的制造,枪管处理,木雕枪声和枪托,精巧的尾部结构要经过反复的拆装以保它不会在战场上出现意外,接下来还有撞锤设计,这样的设计已经和撞针差不多,只不过撞锤是把燧石做成一个小锤子一样击打在枪的尾部,通过引药点燃枪膛中的火药击发弹丸而已。 撞锤由齿轮相连,弹簧片发力,力度不多不少非常合适,一旦击发空枪的几率很小,大宋的匠人已经把这些东西做的相当精致和完美。 凡是能用机器制作出来的东西都用机器制作,最大可能的减少手工,这看似是不追求精益求精,但事实上当赵祯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天工坊的匠人却很惊讶。 火器大匠凌吙耐心的解释道:“启奏官家,火器这东西最重要的便是规矩,枪膛粗细越是一致越好,千篇一律才是上善之法,否则弹丸大小一致,若是进得去这个枪管,进不去那个该如何?弹丸在其中晃荡,威力便骤减!” 赵祯微微一愣,还真是如此,难怪匠人们面前的工作台上都放有数把乃至数十把尺,作为一个后世人居然在这种简单问题上犯错,可是够丢人的。 干咳一声道:“那为何不以整块钢材直接钻孔,如此一来只要转头大小一致,便可使得枪管之中既有膛线又是一模一样?” 凌吙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露出佩服的表情但声音中充满无奈:“官家所言极是,此乃无上之妙法也!可您说的钻头上那里去找? 这枪管已经用上了咱大宋最好的钢材,而钻头和其一样,却又要比普通之钻长上太多,一旦施力,往往进起数寸便断矣,届时整个枪管便废弃无用,只得重新回炉…………” 作为一个后世人,在这种技术问题上屡屡犯错,赵祯自己都觉得丢脸,也不该小看古人的智慧,唯有尴尬的频频点头头状如学生般的说道:“先生所言甚是!”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集格物之大成者 手动打造最大的难度就在于标准化,这是一个一直困扰在天工坊匠人们心中的难题,动力问题他们能解决,可材料却实在难寻。 赵祯的思维方式并没有错,凌吙作为天工坊的大匠惊叹于皇帝的想法居然和他们当初想的一样,能做到这一点最少要对火器浸淫数十年之久才行。 露出敬佩的表情,凌吙佩服的说道:“官家太过谦虚,您之所言乃圣明之言,只不过时机未到,臣相信,若是数年后能有更加结实耐用的钢材出现,陛下之器械造枪必定成真!” 赵祯微笑道:“你也不必恭维朕,朕确实异想天开了,但即便是器械找不出合适的枪管来,但最少这枪托,枪身,可用器械造就吧?这枪机,也应该可以靠浇筑而成,至于燧石机匣,这也觉得可以浇筑,只要所用钢材好便不成问题。” 凌吙点头道:“确实如官家之言,但……如此一来所费之钱财必定有增无减!”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要的是效率,至于钢材之事便无需尔等操心,术业有专攻也!朕相信铁器坊的匠人应该能想办法降低成本。他们降低了,你们不就也跟着降低了吗?!” 这一点凌吙还真的没想到,边上的曾公亮却眼前一亮,铁器坊的监丞正是丁度,两人稍稍商议一下,也许能有所改进,事实上曾公亮本人也会天工坊的效率有些不满。 曾公亮上前一步道:“启奏官家,此事便交由臣和丁度操办,勿必想出办法缩减所需用度!” 指了指曾公亮,赵祯笑着对凌吙道:“瞧见没有?先生就好好做研判,剩下的事情交由他去便可,所需,所用,只要能有所作为便尽管开口!” 有了这话,凌吙还真的就不客气起来,苍老的脸上眼睛却亮的吓人:“官家,臣想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臣想要一个能增加火枪闭气的东西!” 赵祯一拍脑门,指着眼前的老头哈哈大笑:“朕倒是给忘了,火枪之要害其一在枪管,其二在火药,其三便是闭气,如今朕给了你最好的钢材,最好的火药,却忘了最后一样东西,你倒是门清,早已算计了是不是?!” 凌吙依旧保持原先的笑容,但边上的三才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老奸巨猾的感觉。 “官家,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如今钢材有了,火棉火药也有了,就差橡胶了,您说何必在这临门一脚上哆嗦呢?是吧!” “你这老倌!”赵祯笑骂一句随即感叹道:“你这天工坊现如今是集我大宋格物之大成者,若是造不出朕要的火枪来,终究会自己挖坑埋了自己,想清楚了?” 凌吙的老脸上露出幸福和满足的笑容,他知道赵祯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笑眯眯的开口道:“臣早已想清楚了,早在为陛下制作第一柄火枪的时候就想清楚了!” 不知为何,边上的三才和曾公亮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君前无戏言,凌吙既然在此保证,就必须说到做到,若是做不出来,便是欺君之罪。 虽然两人不知道官家要的火枪是什么样的,有何威力,但看似普通的话却字字玑珠,如同泰山之重,寻常人早已是吓趴了,但他凌吙居然还敢答应。 这种至死不悔的气度如同军中的猛士,即便明知前方兵甲众多也有慷慨赴死之勇! 端是让人佩服的紧! 就在凌吙收获颇丰的时候,赵祯开口了:“朕还有一个要求!朕要你天工坊从现在开始囤积火枪,朕不要你们囤积火绳枪,不要一般的燧发枪,也不要乾宇二年造,朕要的是那把敬献给朕的神威火枪,就定名叫甲子火枪,朕要保证他们能使用一个甲子。” 所谓的神威火枪其实就是采用无烟火药以及螺旋膛线的燧发枪,但他的改良还不止这些,可以说是用上了当下最为先进的技术,其中还有一样便是米尼弹纸壳火药。 把米尼弹和无烟火药利用纸壳组装起来,在填装弹药的时候采用一体填装的方式,省时省力的同时,射击精度和效率都有所提高。 纸壳会被本就被火药燃烧掉,残留也不会太多,只有在打三发以上才需要清理,节省了大量的宝贵时间。 这样的火枪被称为神威火枪并不为过,赵祯打猎的时候便觉得他的优异性能可以让它在大宋服役一个甲子,在这个时代大宋把火枪技术保存百年不是问题,一款火枪能使用一甲子更不是问题。 何况这已经是技术相当成熟的火枪了! 凌吙转身试探的问到:“不知官家需要我天工坊所造多少?” 赵祯微微摇头道:“没有确数,上不封顶!” “臣遵旨!” 凌吙转身离开的时候,曾公亮和三才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他们都知道官家要做什么了,囤积火枪上不封顶,显然是为了征伐契丹之用啊! 赵祯看着三才和曾公亮的表情,在他们的屁股上一人来一脚,揣测上意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若是再胡思乱想就更不好了。 “今日之事若是敢有丝毫泄漏,朕就找你们两人算账!” “臣(奴婢)不敢!” 谁说囤积大量的火枪就是用来准备讨伐契丹之用的?赵祯用脚后跟去想都知道三才和曾公亮两人想差了,讨伐契丹是一个方面,更是之后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是用这些火枪快速的换装一个军队,一个早已该换装的军队,神卫军。 西域一战,神卫军以火枪出击,战果惊人,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了火枪的威力,也在实战中逐渐成长起来,他们是上四军中第一个大量装配火枪的禁军。 经过西域一战的洗礼,神卫军已经完全掌握了火枪的运用,甚至自己创新出许多全新的打发。 火枪的改进是走在弹药之后的,同样战术的改进也是走在火器之后的,有了新的弹药才会有新的火枪,有了新的火枪才会有新的战术思想。 神卫军便是如此,李酒作为神卫军的统领不断的钻研火枪战术,不敢有一日懈怠,他总觉得火枪才是大宋的未来…… 这一点和身在辽阳城的张舟不谋而合,而赵祯自然要把李酒和他的神卫军改造成一支附和火枪战术的军队,也许未来有一天在战场上他们能扭转乾坤也说不定。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工匠与学者的不同 有些问题解决了,有些问题还没有,赵祯之所以出现在天工坊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对大宋以及未来华夏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段时间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赵祯,为什么资本主义和现代科学起源于西欧而不是中国或其他文明? 问题很简单,但却不好回答,赵祯想了很久,甚至没日没夜的想,他都难以得出结论,凭什么大一统的华夏王朝居然没有混乱割据的西欧来的更加智慧? 难道是华夏人不聪明? 显然不是!一个能铸就五千年文明的辉煌种族怎么可能没有智者的出现,怎么可能愚钝的不如茹毛饮血的野人?! 但赵祯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答案,他被这个问题困扰,如同黑夜中的旅人,只能靠跌跌撞撞的摸索而前进,但在天工坊中,在一群匠人的工作中,他忽然抓住了一些东西。 或是说现在的大宋不同了,自己改变之下的大宋开始不同了!这个改变可能使得整个华夏王朝都走上不同的道路和轨道………… 华夏文明中的东西不是贯通整个文明存在的,而是在某个朝代之中存在,到了后世很可能被丢弃的一干二净,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明显的便是秦时的流水作业法,到了继任的朝代很少出现,这提高产能和质量的无上妙法为何会消失?因为没有系统的归纳和总结,没人去关心它存在的价值和原理。 华夏的科技一直靠着匠人的精神去实现和继承,而并非一门学科似得归纳和总结,这是最大的致命伤。 西方世界最大的成就来源于何处?他们的制胜法宝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让西方的科技代代传承?西方和华夏一样也有过断层,也有过大混乱的时代,但他们有古希腊的科学哲学思想! 希腊哲学家发明了形式逻辑体系,以及发现通过系统的实验可以找出因果关系。这两样东西看似不起眼,却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归纳,总结,探索,求证,发现,这些东西在工匠精神中也出存在,但却最后的发现却被无限放大了,人们更加注重的是最后的结果,而把前面的几样要素给舍弃了。 工匠精神也有探索在其中,也有求证的过程和发现,但却往往做不到归纳和总结,把宝贵的学问传递下去,为何如此? 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系统的东西让他们如此传承。 最简单的便是中医,中医有效吗?当然有!华夏的医书少吗?看似不少,但对于整个华夏的历史来说却是不够用的,是分散的。 若是在秦朝便有了系统的中医体系,把高明的医术和医书传承下去,每一代人都是在做添砖加瓦的工作,而不是重新总结,那结果便会完全不同。 匠人精神虽好,但却在很多时候是古人自己的事情,在国家朝廷层面却很少去花心思,好似只有一样东西是在朝堂和国家层面才会去系统认真去做的,那就是儒学。 在儒学的发展和应用上历代王朝“不懈努力”,即便是外族统治的华夏也是崇拜有嘉,非要把圣人之言总结个头头是道,非要把简单的话研究的花样百出! 而事实上呢?圣人之言有的时候很简单,就是在表达本来的意思,越是过多的解释,荒谬的地方便越多,这也是为何后世儒家经典变成满纸荒唐言的原因。 圣人之言是表达当下的意思,你非要去过多的解读,只能得到错误的答案,历代王朝对儒家的研究越“深刻”反而得到的错误便越多。 因为学问是要灵活使用的,就像是逻辑思维一样,只是一种方式,做人做事的方式! 而技术则完全不一样,格物是圣人提出的东西,讲究便是不断的研究事物的本质以获得知识和真理,但它却被束之高阁,成为一句“格物致知”的口头禅。 文人知道格物致知,但却不知道它存在于世间的各个角落,人们只知四时交替,却不知为何会有春夏秋冬,人们知道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却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如此一来“格物致知”岂不可笑? 但这一切到了大宋,到了赵祯统治的时代却不一样了,格物被彻底的划分出来,被明确的列为一个科目,与儒家经典的地位不相上下,赵祯甚甚至在不断的努力,让它超越儒家经典的存在。 为何? 因为格物在不断的变化,在变化中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利益和好处,这些是能用肉眼看见的东西。 还有别的问题吗? 当然有,赵祯两世为人发现了另一个致命的缺点,因为文化的差异导致了东西方之间的不同! 儒家经典对人的要求往往是守礼,上下尊卑分的明明白白,西汉的董仲舒以一人之力把华夏按在一个框架之中数千年,三纲五常便成为了华夏甚至是周边王朝的志高准则。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三纲一出,人们便在框架中不断的打转,并非是这三纲不好,而是它的约束性太强。 规矩被人视作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进而延伸到了所有的地方,格物的问题也就出来了,匠人的精神在不断传承的同时也受到了限制。 徒弟想要创新,往往还没动手便会被师傅斥责,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这是啥?孝道的延伸嘛! 于是乎徒弟做的不是反抗,不是创新,而是老老实实的,诚惶诚恐的给师傅认错……………… 赵祯忽然笑了,一个人站在喧闹的工棚之中,笑得就像刚刚捡到宝的孩子,三才还是头一次见到官家露出过如此笑容,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三才习以为常,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曾公亮有些好奇,为何官家看着一个光着膀子,露出浑身肌肉不断打铁的汉子露出如此笑容,但又不敢上前只能怀着好奇的心态各种揣摩…… 眼下最倒霉的人便算是被赵祯盯着的汉子。 浑身僵硬动作千百遍的动作都显得生疏许多,身上的汗水也不再是热的,即便是被炉子烤的火热都觉得脖后梗冰凉。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分科而学即是科学 赵祯为何发笑? 因为他找到了一直想不通问题的答案,同时却忽然发现这个问题早已被自己解决,而且自己还能做的更好,华夏留下一个“大礼包”! 发展科学一直是赵祯所热衷的事情,格物不就是科学吗? 既然如此,那就把它包装起来,把两大要素装进去,如此一来大宋以及华夏历史上就会出现一个全新的东西,一个可以传承千年又不断创新的东西! 学术和科学不是同样的东西,人也很难做到学术和科学同时掌握和研究,但一个门类的出现和制度却很简单,自己要做的便是一只“领头羊”! 历代王朝不曾做的事大宋来做,历代君王没有想到的东西自己想到了! 赵祯看着天工坊中不断劳作的匠人,以及边上眼神中带着好奇又欲言又止模样的曾公亮,脸上飘起一层黑云,这货不会是把自己有当成龙阳之好的皇帝了吧? 缓步走到曾公亮的面前,赵祯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朕打算给格物改名,规其矩,范其类矣!” 曾公亮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是微微一送,露出尴尬的笑容道:“不知官家给格物改名为何?” “格物种类尤多,上到天文,下至地理,大到皇城宫墙,小到衣食住行,朕打算让世人分科而学,便定名为科学!你曾公亮常年与格物打交道,又是格物院第一任监丞,意下如何?” 一说到正是,曾公亮立刻收起了原本的八卦之心和紧张,望向赵祯的眼神充满期待和惊喜:“以官家的意思,科学便是格物,格物便是科学?科学是把格物给细分为不同的类别,以派专人而经营之?” 卧槽! 自己一句话就被曾公亮破解,并由如此解读,这他娘的也太逆天了,华夏历史上本就不缺聪明绝顶之人,赵祯相信只要有了全新的方式一定能培养出科学萌芽出来! “嗯!卿之所言甚是!” 赵祯说完便盯着曾公亮打转,他觉得眼前的曾公亮就是和一个非常称职的学者,也是一个对科学已经管理非常在行的人,至于丁度,一样是如此。 “朕之前看到过一本奏疏,说的便是把格物分类而治之,但奏疏的结尾是你和丁度两人之署名,难道丁度也曾想到过?” “启奏官家,此事乃丁监丞之意,臣不敢居功,只是不谋而合也!” “哦!原是如此,那便命丁度一同过来,今日在你这天工坊中好好商议一番。”赵祯不打算走了,眼下这个问题比之前凌吙的差事更为重要。 曾公亮立刻应下,随即又有些忐忑的伸手道:“官家,工棚稍许灼热,还请官家移驾公廨。” 赵祯看了看边上身体有些僵硬的汉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微微皱眉道:“你若是每天如此锻打,早已是累死了,朕在边上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甚的慌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赵祯摇头离开,显然此人已经被自己吓得语无伦次,难道自己的帝王之位如此“霸气外露”? 当瞧见赵祯的身影消失后,那汉子才长舒一口气,边上的学徒小声道:“师傅这有何好惊慌的,人们都说官家最是仁慈,爱民如子嘞!师傅您倒是……” “你懂个屁!” 打发走徒弟之后,那汉子摸了摸脖后梗,万一官家有龙阳之好怎么办? ………………………………………… 丁度不但是朝臣,还是赵祯的经史讲师,对于经史赵祯开始的时候还是缺乏热情的,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历史之中的事情,无非是告诫后人一些道理而已,恰巧自己大部分又都知道。 既然能看书便明白的事,为何还需要朝臣来讲解? 但身为宰执的范仲淹极力推荐丁度兼任,并且把他夸赞的如同一朵盛开的“狗尾巴花”…… 因为丁度曾经和曾公亮二人共同执掌过格物院,所以赵祯对丁度的好感还不错,于是便勉强同意,但定下了时间,每日经筵日讲后讲学半个时辰,丁度欣然同意。 不过赵祯小看了丁度,一个能在陋室之中呆上十年的人,谁能想到他的爱好居然是辩论事物!不光是历史,连寻常事物都喜欢拿出来辩论一番。 经常因为讲史的时候和赵祯各持己见,甚至连赵祯搬出皇帝的“招牌”都不好使,一定要辨出个高低,辨出个对错,赵祯知道这种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是非黑白都要清清楚楚,所以他才最适合作科研,朝堂根本就不适合他! 丁度和曾公亮两人算是绝配,在性格上能相互弥补,在术业上各有专攻,若是不放在大宋的科学建设上实在是浪费与可惜。 丁度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这人赵祯认识,也是相当的在意,在三才眼中不过是个运气好被官家看重的年轻人,但在四大工坊之中却是相当有名的人物,赵小五。 这个格物院中最为年轻的大匠,却有着超越所有大匠的热情,他把格物视作生命,自从入了格物院之后就极少回家,即便是祭祖和过节也是象征性的去一下,而剩下的时间又赶回格物院中研究。 他的赏赐全部投入到了研究之中,他也是赵祯破例同意可以自由出入四大工坊的匠人,因为他的身边有皇城司的人亲自保护。 但这个在别人眼中极好的事情,在他看来却是可有可无,因为他不需要出去啊! 除了格物之外没有事情能让他上心,也没人能让他分散注意力,到现在年近三十的人了,连个妻妾都没有,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关键是这小子身上还有一股子文人气质,长得又风度翩翩,只是身上的衣物和他的外表不搭,却有着一股别样的俊美在其中。 当初面黄肌瘦的小学徒早已变成了风度翩翩的青年,别说是四大工坊的女子,便是神都城的富家千金和小家碧玉都爱慕的紧。 为何? 因为他没事就跑到神都城的火车站去改造火车,一身官服被他穿的油渍麻花,偏偏这样神都城中的女子还愈发的爱慕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三奇副使 丁度带着赵小五前来颇有深意。 他向赵祯和曾公亮两人介绍了赵小五最近在做的事情,火车的改造基本上已经完成,现在大宋的火车极为安全,有了橡胶的密封后,火车的速度也有所提高。 但赵小五并不满足于此,他早已对丁度请求多次,希望能带上他去面圣,丁度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赵祯出现在工坊之中还提出了召见,当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祯同样也奇怪赵小五的到来为的是什么,看着他道:“你有何事要面圣?” “启奏官家,臣之才干在火车一道上已经用尽,如今我大宋之火车无有再提升的可能,除非蒸汽之外的动力,否则别无他法!” “额…………” 赵祯站在原地有些发蒙,赵小五的意思很清楚,蒸汽动力的火车到现在已经基本上走到了完美的尽头,除非有全新的技术出现,替代蒸汽动力。 能在这个时代就想到蒸汽动力以外的其他动力,这一点殊为不易,赵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尤其是赵小五他的思维方式已经能够打破传统的匠人精神,适合作为研究之学者。 稍稍沉默一会,待赵祯消化完赵小五所说的话之后才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了,让你继续在火车一道上研究下去确实大材小用,朕奇怪的是为何你现在才走出来?” 赵小五尴尬的捏了捏官服的下摆:“臣深迷火车久矣,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好友提醒,这才如醍醐灌顶,其曰:格物之发展非一时一物之极,乃各行各业,分门别类之大成者相合也!” 稍稍顿了一下,赵小五不知自己的观点是否正确,但依旧继续。 “臣听了之后才算是大彻大悟,所谓格物非一道之格物,乃世间万物之格物,分门别类,各研其道,再互相作为,此乃上上之策也!” 他的话让一旁的三才和曾公亮震惊,显然他的话和刚刚官家所言如出一辙,更为重要的是那人早已告诉了赵小五,先见之明可谓惊人! 但他们望向赵祯的时候,却见赵祯眼神发亮:“是何人对你所说?朕想见见他!” 赵小五笑道:“官家,此人就在您的朝堂之中,但声名不显,臣以为这便是埋没人才,他的想法和看法颇为新奇,但却不失为妥善之法也,官家当重用之,此人乃乾宇元年之登科进士王韶,进士及第后任职兵部司理参军,但今年制科落榜,半月前离开神都前往北京路游历。” 王韶? 赵祯对此人影响并非特别深,但有一事却是让他记在心中,也对王韶此人颇为好奇。 那就是他针对契丹的平戎三策,内容很新颖,完全不同于兵部其他官员的上疏。 “王韶的平戎三策朕看过了,但其年轻气盛又锋芒毕露,朕便打算让其在兵部历练,但没想到他却自行北上了,你可知他此去何意?” 朝中官员离职并非是什么新鲜事,大宋的朝臣就是这样,尤其是文臣,只要觉得自己需要游历的时候,往往不需要上疏皇帝,只要对上司行文,得到批准之后便可离开,但官品却会保留下来。 要知道能放弃朝中权利,为了扩充学识而历练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有远大抱负,要么沽名钓誉,一般后者比较多。 赵小五当然知道赵祯的意思,想了一会认真说道:“以臣对王韶的了解,他此去北京路是为了考察民风,同时也对契丹边军研析,总结之类。” 从赵小五的话中,赵祯可以确定,王韶此行和目的和平戎三策一样,对契丹进行考察,同时制定出更为合理的进攻策略。 一个小小的兵部司理参军居然会有如此高远的想法,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赵祯摸了摸下巴:“既然他要去北京路勘察契丹人,那就去吧!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他的其他奏疏。” 赵小五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道:“官家,此乃王韶之随笔,临走之前交由臣下保管,其中便有和臣下的对话,包括格物,兵事两样,臣觉得其中大有建树!” 一本快赶上《广韵》厚度的小册子被赵小五递了过来,赵祯微微点头,能有如此随笔,显然是下了真功夫。 把小册子交给三才赵祯笑道:“这东西朕会御览的,但现在找你来却是因为格物之事。”说完便对一旁的曾公亮点了点头。 丁度和赵小五两人都没想到此行居然是要对格物的改革,在这一点上赵小五是绝对支持的,丁度也是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这种简单的事情当然就应该交给三个“科学家”来做,事情就是这样,赵祯是君王,不可能面面俱到,他需要的是人才,然后用人才去解决问题,他只要把握大方向就好。 曾公亮和丁度赵小五三人对格物的热情超出了赵祯的预料,在赵祯离开工棚的时候,三人都没有停止讨论,行礼都显得颇为仓促,三才大为不满但赵祯并不会怪罪。 这就是大宋朝堂的环境,有时他去三省院,三省的官员步履匆匆,行礼也都是如此,步履匆匆之态他都不好意思打扰。 宰执和六部的尚书们长长激烈讨论,以至于他站在门外都会被忽略………… 这样的朝堂环境虽不是最好,但却是最积极的。 赵祯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收到这三人联名而上的奏疏,他对改革格物的前路非常看好,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他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反而是赵小五提到的王韶让他更加上心,他总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但却并没有印象,在历史上也没有杨怀玉,狄青等人出名。 忽然赵祯想到了一点:“王韶?进士及第?这人是个文资,但又是个武将?!” 三才在边上小心低声开口道:“官家,此人是乾宇元年登科进士嘞!只不过却是颇通兵事,听说还去军武院待过一段时间,见地颇深!” 三才作为皇城司的头子,对朝臣们的背景和经历一清二楚,赵祯点了点头道:“朕想起来了,他是三奇副使!” “三奇副使?!” 三才奇怪的望向赵祯,三奇也许有出处,可王韶入朝不过两载有余,完全和副使搭不上边啊!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皇帝的大手笔 三奇副使存在于赵祯的记忆中,他王韶是个非常有智谋的文人,也是为数不多大宋文臣当中能执掌军队的人,因为用兵奇计,得奇捷,又因有奇赏,累进枢密副使一职,所以后世称之为三奇副使。 当然,现在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只不过已经初露锋芒,从他和赵小五两人意外的交谈中便能看出他的才智。 一个善用奇谋的人,思维方式定然不会是僵化固定的,否则不知变通如何能出奇制胜? 赵祯不去搭理三才的疑惑,让这货猜去吧!越解释越乱,自从来到大宋他没少说错话,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没人会去刨根问底,反而越解释漏洞越多。 轻轻的翻开小册子,上面的第一句话便让赵祯挪不开眼睛。 “夫大宋之强,非陛下一人之功,乃各华夏万世之功也!” 这句话说的直指本心,虽然不是君王爱听的话,但确实不可争辩的事实,赵祯微微点头,确实大宋的强大不是自己一个人所造就,大宋也是继承了前朝的制度。 “然大宋中兴实乃陛下之举,开亘古未有之先河,创格物,兴兵事,促商贾,广设学校,如此乃事半功倍之事,我大宋得财,得智,得器,得天下!” 后面的话说的还是很中肯的,显然王韶也不知道自己的文章会被皇帝看到,这么说来这话便颇为可信,赵祯在心中难免有些沾沾自喜。 朝臣们会说实话,恭维之言也有,但都是比较正式的,而私下的时候,朝臣极少去迎合皇帝的话,甚至以骂皇帝为荣,以证明自己是一个诤臣。 当然这也是限制皇权的一种方式而已,而且大宋的朝臣都是如此,胆子大不说,还不怕死,若是君王要怪罪,那倒霉的不是臣子,而是皇帝………… 赵祯看的津津有味,王韶的这本随笔意义重大,其中有不少他的观点,若是放在朝中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同样也让赵祯看到了他的才能。 其中最为醒目的几点几乎都附和了赵祯未来的施政方向。 尤其是在兵事上,小册子中提到了许多有用的建议,而且不难看出他对火枪的应用有着极大的兴趣,在战术思想上非常接近张舟,但却又有不同。 文中提到了火枪的一大杀器的利用率该大大提高,但绝不能全部放弃冷兵器,应和以前一样,配合盾,刀,长枪一起使用,但要用他们替代棘轮弩,成为军阵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独一军的存在。 王韶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发挥火枪的最大威力,同时配合军阵绞杀来犯之敌,能攻能守,无往不利也! 他和张舟的想法不同,但却更加靠谱,毕竟让大宋的军队全部换装火枪显然不可能,但部份换装却是轻而易举,费用也算不上太过高昂。 从这一点上看,王韶就比张舟考虑的更加全面,而且还能看到后勤保障的问题。 马车稍稍晃动,这说明已经抵达皇宫,赵祯合上手中的小册子,这个王韶端是有意思,这些又有一个人才可用了,朝中并不缺少武将,但却缺少有能力的名将。 目前来说狄青是一个,杨怀玉,石元孙算是同样水平,至于自己的心腹,彭七,李酒,赵力三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三人都是从太子三卫出来的,对自己的忠诚自不用说,所有皇宫宿卫以及殿前司赵祯都交给他们,但在战事上,赵祯却是知道他们的斤两。 还是要靠一些能力出众的将领领导军队才行,而王韶和张舟无疑是良将,解决了赵祯的燃眉之急。 东华门的宫门打开,马车缓缓进入其中,城门上的禁军已经全部换装乾宇二年造的火枪,依托防御可以最有效的击杀来犯之敌………… 虽然现在不可能有人进攻皇宫,但作为宿卫,配备最精良的武器却是毋庸置疑的。 今天天工坊一行给了赵祯很多收获,对格物的改革,发现王韶这一难得人才,以及再见赵小五,这些事情给他的感触很大。 既然没人知道未来会如何,那就尽量的把当下做到最好,王韶的思路是一种战争思维方式,张舟的也是,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两人都试试? 这个想法在赵祯头脑里来回浮现,始终挥之不去。 王韶的战术水平不知如何,但已经从他的随笔中可见一斑,至于张舟……辽阳城外一战便能看出他的实力,并且他的奏疏赵祯也早已看到。 那就先从张舟开始! 他想给神卫军全部换装火枪,自然是可以的,那就打造一支完全由火枪为主,辅以重骑兵和陌刀手的军队,至于其他的像什么盾兵,长枪兵,跳荡兵,捉刀手,弩手之类的全部去除!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实验,也只能在他张舟率领的部队之中试一试,传统的武将肯定是坚决反对的。 乾宇二年造,这火枪的速度和威力赵祯已经全部了解,精度也是相当不错,二百米上靶还能说什么? 在赵祯心中,一支以火枪为主的军队一直是他的目标,但现在突然就要实现,稍稍有些快了点,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做好从冷兵器向热兵器过度的准备。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大宋已经遥遥领先,所以赵祯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实验”他的国家有着相当高的“容错性”,失败不怕,怕的是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穿过巨大的皇宫御道,三才用力的推开御书房的大门,门刚刚漏了一条缝小德子便窜了进去,随着殿门的吱呀声,御书房中的灯火也随之亮起。 “三才,研墨。” “奴婢遵旨!” 从一开始三才便觉得不对劲,自从离开了天工坊官家便有些不对劲,跟了赵祯这么多年他能不知道? 但赵祯的旨意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三万支乾宇二年造,这个数字把三才的眼睛都快吓掉了,之前他为皇城司向官家讨要百余支都不得,这次官家突然大方起来,一下就是三万支,这一下就是三百万贯的价值。 对于官家来说,这是少见的大手笔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在挖坑的道路上乐此不疲 赵祯是下了狠心,三万支乾宇二年造是他能拿出的最大手笔,三百万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还没算上火药和弹丸的钱,若是都加上没有五百贯下不来。 此时他才忽然明白,从冷兵器过渡到热兵器时代最大的障碍是什么,钱啊! 即便如大宋般富有也只能进行逐步换装,除非拥有机械化的大规模制造能力,否则换装全军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他把皇宫卖了都不可能。 于是乎他也只能装备张舟的军队。 按照大宋如今的技术能力只能靠大规模的囤积才能逐步换装,不过军中所用的火器一定不是最先进的。 虽然乾宇二年造已经很好,但相比赵祯自用的火枪却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最大的区别便是在于枪管中的螺旋形膛线以及所使用的火药。 还好,因为流水作业,天工坊的匠人各司其职,保证效率的同时对质量也有所保障。 赵祯这次巡行天工坊只有两个指示,一来淘汰火绳枪,二来便是要求开设新式火枪的生产线。 这是他留下的后手,乾宇二年造和新式火枪之间还是有些差距,若是进攻契丹,自然还是新式火枪更为犀利。 华夏王朝从来不会忘记战略储备,即便强如大宋也是如此。 或者说如今的大宋在这一点上更为执着。 一夜无眠,赵祯自天工坊回来后便执着于推演,一个人在御书房待了好久,直到陈彤带着皇后的话来他才惊觉已经三更天。 皇宫因为缺少子嗣变得有些清冷,赵旭在东宫观政,赵祯批阅的奏疏都能把他的案头堆满。 赵昀还在遥远的方丈洲上开垦自己的封地,灵儿这个小没良心的也有日子没进宫了,总觉得宫中少了点什么。 但这种失落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所冲散。 凤章宫中王语嫣徘徊许久,她内心有些挣扎,夜寒露重的还在庭院中,赵祯太了解她了,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心中有心事。 “有什么就直接说,朕的习惯你还不知道?” 对于自己的女人赵祯是从不愿委屈的,她如此纠结无非是因为她娘家的事情。 “官家总是能看穿臣妾的心思!” 赵祯笑到:“不是朕能看穿,是你自己想让朕看出,朕若不配合你岂不辜负了你的期望,所为何事?” 这话也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说,否则身为中宫皇后的王语嫣脸上如何挂得住? 王语嫣沉默了好一会,天人交战的样子赵祯自然能看得出来,但他不会去催促,显然这件事让她如此犹豫,必然是相当不恰当,赵祯不是宠妻狂魔,并非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她。 果然如赵祯所料,王语嫣开口赵祯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官家,不知商贾可否制作刀兵以供朝中之用?” 赵祯默然了一会开口道:“这事不该你来问朕,而是该让你父亲来,你来问便是他知道其中的利害,朕不会开这个口子你应该知道,但朕却不会责罚你,若是王蒙正来问了…………” “臣妾有罪!” “你不是有罪而是愚蠢,这种事情你就不该插手,商贾承接朝廷的买办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刀兵之物岂能由商贾经手?” 拉起跪在地上欲言又止的皇后,赵祯叹道:“朕也知道,这种事情交给商贾去做确实会有好处,质量是不用担心的,速度也有所提升,可朕还是不愿意,为何? 因为人心的贪婪,朝廷的工厂从上至下都由台谏院所监督核准,少一柄都能查出问题出自何处,但若是换作商贾……” 赵祯没想到大宋的资本发展如此之快,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向军工业伸手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因为一旦把军工交给商贾去做,开始的时候也许完全没问题,甚至更好,但时间长了,缺点也会更加致命。 这也是为何赵祯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捏在手中的原因,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流出,很有可能便到了契丹人或是塞尔柱人的手中。 拉过王语嫣的膀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赵祯缓缓开口。 “有些东西绝不能流到商贾的手中,朕也不会应允,让他死了心,莫要再做了,若是私下锻造,可交由兵器监,朕既往不咎,但若是敢卖出去一把,朕必不会再顾忌脸面!” 感受到王语嫣身体的微颤,赵祯就知道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样。 当年因为王齐雄操纵资本,出发宋辽战争一事,使得王家损失很多,王蒙正便私下利用家中的工厂锻造兵器,打算回本,但谁知道朝廷很快就垄断了兵器的生产,使得他囤积的兵器无处可售。 而这些事情赵祯早已知晓,对于大宋的巨贾,赵祯岂能任由他们存在于黑手的监视之外? 可赵祯却故意没有拆穿他们,私造兵器是死罪这不用说,但因为大宋有结社之风,所有有些兵器并不算是律法规定不能制造的。 逐渐的,这些巨贾的胆子大了,希望制造兵器卖给朝廷,朝中自然有他们的代言人上疏,可赵祯一直留中不发,为何? 当然是打算置之不理,可谁想到却让这些人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皇帝都没反对,只要再用些功夫,自然会得到买办之权。 于是这些商贾便在利益的诱惑下开始不断的囤货,也给了赵祯毁灭他们的机会。 私造兵器已经不追究了,你们还敢变本加厉,赵祯顺水推舟,待这些商贾把钱财大量投入到兵器制造中的时候,再给他们雷霆一击。 现在机会来了,他们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向王语嫣求救,并打算通过她游说自己,是时候发动最后一击了。 交给兵器监的兵器不是采买,而是为低价收购,否则便要一律销毁的,这是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 至于王语嫣,显然是被逼无奈,她也是才知道自己家中囤积的兵器太多,一旦闹大便会连累所有族人。 而若是能说动赵祯,最后由朝廷接手,便可化危机与无形,同时还能捞上一大笔钱。 她却不知,赵祯早已挖好坑等着这些巨贾往里跳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国丈“疯了” 赵祯相信不需要天亮,王蒙正等一众偷偷把手伸到军工上的巨贾们就应该会收到消息。 同时他也相信自己挖的坑能让这些巨贾们知道什么叫皇权高于一切,也应该知道自己不是随便就能威胁的。 这种政治上的博弈赵祯不惧怕任何人,因为他站在了最为有利的一方,握有整个大宋的军工和原材料垄断地位。 即便是把大宋所有的商贾联合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段时间赵祯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了战争上,黑汗,东京道的战争都是在同一年之中解决。 双向作战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压力不大,但也不小。 经济自然可以受到战争的带动,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地少人多的景象一去不复返,靠天吃饭,靠地养家的日子逐渐消失。 大宋正在进入另一个增长期。 冬至后的第二天,阳光穿过乾宇殿宽大的殿门洒进来,通过镂空的窗棱变换成各种图案,照射在人的身上温暖舒适。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听着朝臣们的奏报,只觉得大宋一派祥和,生机盎然。 老天爷这两年很给力,虽然气温下降的厉害,可却没有奇寒的出现,冬日里的太阳出现的不多,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好事。 “晴冬至,烂年边!” 这是汉家百姓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物候学谚语,非常有效,准确率大概有百分之八十左右。 昨天的冬至乌云遮日,小雪渐渐而下,但到了今天一大早,太阳便出现,驱散了冻到人骨子里的寒意,地上的水汽蒸发,雾气升腾之中甚至在城中的玉带河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彩虹。 当朝官员便把这一见闻以祥瑞之名上报,赵祯也因此得到了朝臣们的祝贺。 朝会开始之后,各部官员就开始了例行的奏报,从各州府迁徙的百姓已经开始上路,而这一年他们即将在路上度过新年,这对于迁徙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礼部官员陶靖便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启奏陛下,如今百姓在路上,即便是年关之前也到不了新疆,如此一来必会思乡之情尤甚,不如晚些……” 身为户部尚书的富弼立刻上前反对。 “不妥!朝廷已经行文许久,车马,物资,用度,各州府衙门早已做好准备,岂能耽搁,越是耽搁便越走不掉,若是这次能在路上度过年关,以后的迁徙便不可担忧!再说他们是迁往富庶之地,这点幸苦都吃不得吗?” “百姓可不会想到您说的这些,他们只知道自己背井离乡,只知道家中祭祖少一人!连见都没见到新疆的模样,何来的富庶?!” “越是如此越要让他们迁徙,只有到了新疆才会知道路上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也要让百姓能过了这个年关才行!” 双方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看似是礼部和户部的争吵,但事实上也是传统与变革的争吵。 谁都知道富弼的话说的在理,但也都知道过年对汉家百姓的重要,单单是祭祖这一条便是要命的。 背井离乡也是让人难过,还不知会有多少鼓起勇气离开家乡的人停下步伐。 赵祯摆了摆手:“两位卿家所言皆道理,可如此争论有何益处,反倒失了体统,朕到是有一个办法,大抵能让百姓勉强在路上度过年关!” 此言一出满朝惊讶,不是他们不相信赵祯的能力,而是太难有办法解决了,如今之计除了走,便是回,两者都可能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损失。 “朕听说丝绸之路上的旅人在路上时最为思念的就是家乡,而如何驱散这种乡愁呢?那便是用欢乐,兴奋去化解,朕要让迁徙路上的百姓在欢乐之中不知不觉的度过年关。” 这当然是一个好办法,所有人都盯着赵祯,期望得到一个好办法,即便是富弼和陶靖也是如此。 “下旨各地州府,年关之前无比准备好接待途径之百姓,留出房舍,搭建帐篷,篝火,让其吃得饱,穿的暖,睡得着,还有便是让各州府的宿老出面,以邻里之情接待迁徙之人……再在宽敞之处搭建高台,以各种表演充斥其上! 如此一来既方便当地百姓,又让迁徙之人心中甚慰,看杂剧、听话本,弹唱,口技,相扑、蹴鞠、商迷,甚至关扑都可以,只要热热闹闹的过了这年节便是!”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群臣无不称赞赵祯这手“鸡贼”的注意力分散法………… 有人称赞就有人质疑,总有那么一个人出来搅你的局,比如“大煞风景”的包拯包希仁:“陛下,此事虽好,可所需用度该如何?” 赵祯心中苦笑,虽然很想破口大骂,钱,钱,钱,包老倌你就知道钱!但这是人家的分内之事,自己责难毫无道理啊! “钱财自然由朝廷所出,待各州府送走迁徙百姓之后,以单据报三司销账!” 包拯并没有反对,只不过再次开口道:“为事稳妥,还请官家挑选能臣前往主持此事!” 赵祯想了想:“迁徙之民非一州一府,所经之处甚多,单单一人不可主持,朕便挑选司马光为迁徙使,带领朝中年轻力壮之官员前往,人选由吏部举荐,事关重大,务必以心性稳重,能力不怠之人前往!” “臣等遵旨!” 这算是最为妥善的办法,前朝的朝政也差不多了,赵祯便打算离开,今日还有两场经筵日讲,丁度最近刚好讲到唐朝的永贞革新。 丁度就是这样,会用一些历史上的事情提醒自己,永贞革新又称二王八司马事件,是唐顺宗永贞年间官僚士大夫以打击宦官势力、革除政治积弊的变法。 当然这一变法最终的结局是失败的,否则丁度也不会讲给自己听,只不过自己需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还有便是丁度讲史真的很有意思………… 屁股刚刚离开御座,便听见老丈人的声音:“臣尚书令王蒙正奏请留身奏事!” 紧接着朝堂之中针落有声,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眼神望向王蒙正,因为此时文武百官心中只有一句话:“国丈疯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各有心计 国丈是什么人?是外戚啊! 在大宋外戚就相当于摆设,别说是参政议政之权,便是相比普通官员也是大大不如的,虽然地位尊崇,可根本就没有什么权利,更别说还要留身奏事了! 这权利只有朝中的相公们才有,除此之外便算是学士之流,再往下便是侍郎都没有,只能靠上疏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今日朝臣们算是开了眼,身为外戚的王蒙正居然要留身奏事?! 虽说他现在也顶着一个尚书令的头衔,可谁都知道这头衔在大宋意味着什么。虽然尚书令在名义上为尚书高官官,宰相之职,但由于唐太宗在武德年间曾任尚书令,因此唐朝此后不设尚书令。 到了大宋,尚书令这种大权在握的高价官早已被束之高阁,基本上就没人能担任,当然唯一的例外便是作为虚衔赐给功劳较大的人,以及外戚。 自从赵祯改革官制之后,这些高官基本上消失在大宋的官员序列之中,唯独在外戚的身上依然使用,为何?还不是变着法的给外戚以俸禄,养着自家的闲人! 对于皇帝来说,自家的外戚再不是东西,就算被自己打得半死,骂成废物,如同一块臭狗屎一样都行,但却不能让外人瞧不起。 但朝臣们往往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现在你一个外戚,顶着虚衔就想要获得同样的权利,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些? 赵祯回头看了“老泰山”一下,微微点头道:“后殿奏事。” 他很好奇王蒙正要和自己说什么,消息是肯定放出去,王蒙正应该知道自己的立场,挖了坑都把你埋到脖子了,你这时候还来说项有意义吗? 王蒙正依旧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跟随着内侍的引导向后殿走去,而朝臣们这边炸开了锅他也当作没发生。 “国丈这是怎么了?居然要留身奏事,官家还……有失体统!” “兴许是为了特殊之事,不过还是该以外戚之身份入宫才是,如此冒冒然在殿中留身,实属不妥。” “哼!心虚是想开外戚之先也!诸公当上奏官家,此乃有违祖宗之法!” “诸君稍安,还是静观其变,若是非我等之猜测,反倒让官家不喜,岂不本末倒置?” “嗯!所言极是,我等静观其变就是…………” 朝堂的议论都传到了三才那里,作为宫中的内侍头子,什么话能瞒得过他? 但他心中清楚,王蒙正定然是因为昨晚的变故而来,身为外戚他的消息最为灵通,毕竟是皇后的父亲,若是还没点能耐岂不丢人现眼? 前殿的状态观察的差不多了,悄悄的进入后殿之中,在皇帝与国丈这对难以描述的关系之中,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下后,三才立刻进入“木雕”状态。 这时候最要紧的是让两人都当自己不存在,否则气氛稍显尴尬。 赵祯很直白,在御座上坐倒之后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国丈留身奏事颇为少见,如今只有你和朕,什么话但讲无妨。” 王蒙正躬身行礼后跪倒拜下:“臣今日前来实属负荆请罪,还请官家责罚!” 这还真是直接,到这个时候了,也就看开了,知道自己的计策失效,知道惹怒了皇帝,该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毫不犹豫。 厚黑的本事赵祯都想学习一下。 “哦?国丈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但种下什么样的果子就要自己吃掉,无论是蜜果还是苦果都是一样!” 赵祯并没有同情,服软就行了? “打了”这么多次也不知道疼啊!这次若不是给以颜色,下次只会变本加厉! 俯身在地的王蒙正开口道:“臣知罪!种下的苦果必定自己吃掉,军械,国之重器也,所有囤积之兵器一律交给兵器司,不敢奢求分毫!” 咦?这还真是赵祯没想到的情况,王蒙正是彻彻底底来服软的! 赵祯知道他这么做投资了多少的老本在其中,这一下都舍去,他的舍去就意味着那些巨贾的舍去,多少人因为他的决定要亏的血本无归? 兵器司是以低价收购,而王蒙正是打算分文不取,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非常大了,相当于他们出钱出力之后只为了捐献给朝廷。 这完全不符合商贾的利益和出发点,赵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感觉到了赵祯的沉默,王蒙正稍稍抬头道:“官家,此事就当作是我等商贾为朝廷,为大宋所作的义举可好?当然若是能昭告天下就……” 我去!这不要钱改要名声了,也好,反正朝廷不花钱的得到那么多兵器,他们要名声给他们便是。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可以,只不过忠君爱国之名声太重,若是尔等不小心维系,反倒是会砸了自己……” “臣等定当竭诚维系,定不会辱官家之厚望!” 赵祯走下御座,亲自扶起“老泰山”道:“知晓其中利害便可,有些东西不能碰,碰了就房倒屋塌不得善终啊!” 被赵祯搀扶起来的王蒙正微微一颤小声应道:“官家所言极是!” 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官家您看我等已经折损如此之多,可否向朝廷讨要一个牌子?” 终于入正题了,赵祯心中闪过一道光,果然是有后手的,简直如同贼不走空一般。 露出最为和煦的招牌笑容,赵祯缓缓开口道:“不知想要什么牌子?是酒水,还是铁器?这些东西你们都不缺吧?” “咖啡……” “嗯?!” 就在赵祯惊讶的时候,老狐狸再次开口:“琉璃……” 这下连一旁装木头的三才都有些按耐不住,咖啡和琉璃这两样东西都是朝廷独家垄断的产业,外人碰都不能碰的东西,每年给官家的内藏库带来多少的收益你知道吗?! 现在居然说拿走就拿走,岂不是和天家抢生意?这岂能答应! 赵祯的笑容更加和煦了:“没想到国丈倒是真的敢开口,这两样东西怕是所有商贾都眼馋的紧嘞!” 王蒙正非但不惊,反而自信的开口道:“官家稍待,请容老臣一一道来!” ……………………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走出乾宇后殿的三才觉得,天家这对翁婿之间定然在商量某些不可告人事。 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官家极少有背着自己和朝臣说话,心中颇为不平。 而事实上却是赵祯被王蒙正的提议给打动了………… 看着口若悬河并且有条不紊的把利益分配说完的王蒙正,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这位岳丈为何能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用了短短的半个时辰,人家就把公私合营之事说的清清楚楚,最为关键的还简洁,让人一听就懂。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多少人能想到如此超前的思路便不容易了,可到了王蒙正这里,赵祯发现自己居然连补充的资格都没有。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到自己无法挑毛病。 “官家,总而言之朝廷只需出一个贩卖的牌子,剩下的事情都有我等来做便可,从招募工人,农人,到场地果园都是商贾包办,一切开销也由我等承担,必定不会让朝廷多花一分冤枉钱,而且还解决了大量闲置之人,给了他们生计和手艺。” 说完之后见赵祯还不说话有道:“五五分成,朝廷占五,我等一众商贾占五……” 见赵祯没有说话,王蒙正尴尬的继续开口道:“四六分?官家不能再少了,再往下我等便真的无利可言啊!” 可他得到的还是沉默,终于王蒙正顶不住压力,带着哀求的语气道:“三七,若是再低我等实在无法承受!” “上善!” 赵祯冷不丁的开口差点让王蒙正背过气去,显然这是官家故意为之,真是比自己还老奸巨猾! 即便是心中早已破口大骂,但他的脸上还要露出长舒一口气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开口道:“谢官家隆恩!” 赵祯微微点头道,但声音却不那么和煦:“你应该清楚,这是尔等将功赎罪的机会,非堂堂正正从朕手中要去的生意,若是你们的产出依旧独占,朕会怎么做你知道的,国丈之体面可比那些人要贵重的多,晚年失节可不好。” 这话再次让王蒙正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这意思就是说即便是垄断了生产也不能垄断销售? 但价格可是自己说的算,又有什么关系! 无非是显然自己这群人互相争夺罢了,如此简单的离间之计太过明显拙劣鸟…… 道了一声“臣告退”之后,王蒙正便匆匆离去,结束了他第一次也是难得的一次留身奏事。 再留下去还了得? 眼下已经没有太多的利润了,至于其他便也算不得什么,顶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事。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皇权的对手,他也知道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所以才痛快的舍弃了兵器丰厚的回报。 既然是自己得了牌子那就能生产出咖啡和玻璃,这两样东西在任何地方都极为畅销,无论大宋内外皆是如此,害怕没人来拿货? 倒时价格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为了得到经营之权,王蒙正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兵器之事不过是他做的一个局而已,所有人都被他算计了,包括为他不惜冒着得罪赵祯的亲生女儿。 这是他人生之中下的最大的一盘棋,算计了皇帝,皇后,甚至那些附庸与他的商会,为何? 还不是为了给王家留下一条万世不易的财路! 没人比他清楚咖啡和玻璃以后会如何的畅销,没人比他清楚从朝廷拿下经营牌子的重要性。 事情远比看到的要复杂,王蒙正忽悠了附庸他的商贾,大量囤积兵器,并许诺可以通过皇后的路子说服赵祯让朝廷接受。 可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赵祯不会同意,他知道在有些地方赵祯绝不会松口。 这些兵器是作何用的?当然是为了送礼,这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让官家接受的同时,也要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这些兵器完全是花费了高昂的费用实打实锻造出来的,可以说完全不逊于朝廷所造。 否则兵器司收不收另说,官家那一关就过不去,露出破绽出来,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若是没有王语嫣说项,仅仅私铸刀兵他早已没命了。 现在好了,自己最终还是拿到了经营牌子,所有的事情都如他计划的那样,没人看出其中的破绽。 自己也好向那些同样收到消息的商贾们交代了。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极大,所以才促使他在乾宇殿中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现在想来都后怕不已,官家那一关过了,剩下的就是朝臣! 那些精明的如同没长毛的猴子似得人,一对招子可亮着呢! 当然王蒙正相信官家不会把后殿的谈话说出去,连三才都不知道,外面的朝臣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至于自己,好歹也是大宋的国丈,他们还敢说什么,最多便是参奏自己以外戚身份留身奏事,不合规矩而已。 王蒙正非常得意,走路也颇为轻快,仿佛风一吹都能飘起来,能把官家都算计了,这天下还有几人!?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而另一边,赵祯在宫中同样笑的得意,边上的三才有些莫名其妙。 但瞧见官家高兴,他也笑眯眯的谄笑道:“官家,您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没听出来?” “奴婢没听出来啊!” “朕不是让你在门外待着的吗?你这是抗旨啊!又想挨板子?” 三才大惊,知道自己上了官家的套,苦笑着说道:“奴婢不是在殿外吗?耳朵好使又不是奴婢的错。” 见赵祯瞪眼,又笑道:“您还没说为何高兴,他王……国丈最终还是得了经营牌子,虽然三成利,但也是亿万之财!” 赵祯笑了笑:“他有营造权有何用?朕可以让那块牌子不值一文。” 三才恍然大悟,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道:“官家高明啊!” “别记着拍,朕一般不会这么做,发放的牌子太多,东西就保不住了!你知道城中有多少探子伪装成我大宋商贾?” 瞧见赵祯冰冷的眼神,三才打了个冷颤道:“奴婢办事不利。” 赵祯摇了摇头:“最不在你,神都城能如此已经是最好了,不可能完全没有密谍,除非都被朕灭了!” 稍稍顿了下又道:“你派人看好国丈以及那些依附他的商贾,若是他们还耍小聪明,朕便让他们万劫不复!” “奴婢尊旨!”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血汗工厂 王蒙正的手段已经到达了世俗所能操纵的力量极限作为一个商贾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他依旧忘了,赵祯并非一个泛泛之辈。 是,通过商贾的力量和计谋,以精心的布局完成圈套,也让赵祯无意识的入了坑,但他忘了自己所挖的坑如同蚂蚁想要把大象埋了一般不现实…… 若是遇到一个稍显平庸的皇帝,一个的朝堂还真的能被他糊弄过去,可惜现在的大宋并非如此。 赵祯在经济上的脑子并不弱,一个能想到用工厂打破土地兼并的皇帝能有多平庸? 至于朝臣便更不用说,六部的尚书,三省发相公,哪一个不是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存在? 你可以蒙蔽大多数人,你也可以一时蒙蔽聪明人,但你却无法蒙蔽所有人。 赵祯可以随时增加经营牌子,并提供玻璃和咖啡的技术所需,当这些东西越来越多的时候,市场便会自己开始竞争起来。 这是赵祯最希望看到的事情,产品的竞争会引发技术竞赛,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子在商场上更为血腥残酷。 赵祯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的把咖啡和玻璃的经营牌子发给王蒙正,就算他有什么手段,自己也能很快扑灭。 垄断也许会在后世存在,但在这个君主高度集权的封建时代,又是国家鼎盛之时,几乎毫无可能。 双方之间现在还保持着平静,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赵祯一般不会下死手,而且还在后殿之中警告过了他,若是他还不“上路”自己终究要杀鸡儆猴! 一道宫墙隔开了两人,但双方都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只不过一个是过分自信,一个是胸有成竹。 时间会给出最后的胜负,赵祯给了王蒙正机会,并且只有一个要求,不得垄断经营,不得垄断的坐地起价,剩下的事情他都可以不去管。 最好的办法就是王蒙正把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祯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华夏百姓心中的那一丝开放和仁慈上,因为只有良心的竞争才会出现更多的财富,别看价格可能下去了,但随着制作工艺的改良,更多的投入,利润早晚也会散去。 再说对于大宋以及海外的市场上来说,玻璃和咖啡始终占据了有利的地位!所以这道选择极为简单,没有亏欠的可能,只有赚得多还是赚的少。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显露出人的本性,或是贪婪,或是包容,而经过时间考验的王蒙正做出了不好也不坏的选择。 赵祯没想到的是,王蒙正死死的抓住了营造牌子不放手,同时也没有刻意的哄抬物价,自从顺利的接手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原有的价格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这出乎赵祯的意料之外,但对于他来说还算可以接受,只要这个价格永远不变动就好。 朝廷一下甩掉了一个大包袱,王蒙正和他的商贾们开设的工厂完全接手,甚至能超越朝廷的工厂满足大宋和海外的需要。 又是三个月后,价格依旧没有上涨,这三个月的时间赵祯已经快要忘记这么一回事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朝堂之中也是风平浪静,东京道的张舟不断的把训练情况向赵祯做出详细的汇报,一字不落的同时还也描绘出了大规模装备火枪的威力。 赵祯每日处理政事还算不错,虽然分割了宰执的和相公们的权利,也分割了三省六部的实权,但事情却是更多的被具体到了官员的身上。 效率得以提高的同时,也让赵祯这位大宋天子轻松了下来,早朝过后便是简单的批阅奏疏,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后,继续一日不断的经筵日讲。 用完午膳后,小憩一会,待醒来后,三才会递上暖人的饮子上前醒神,接着便是翻看一些比较有趣的奏疏,比如各地州府官员的私下上奏,黑手获得的最新情报,以及皇城司的汇报等等。 相对于繁琐的朝政,这些因算是凤毛麟角的小事,但赵祯依旧坚持,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有时也在看着你。 今日和往日相同,赵祯正喝着一杯暖饮的时候被一封特备的奏疏所打断,奏疏打破了赵祯原本享受其中的平静………… 内容其实很简单,北平府的工厂出现压榨工人的行为,这本是资本发展的必然,赵祯一直在不断的改变律法以保证工人不会吃亏。 可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但这次不一样,赵祯看到的是北平府的奏疏知府的奏疏,奏疏中明确的指出国丈王蒙正的瑞丰商号尤为严重,已经到了“令人发指,闻着皆骇”的地步! 奏疏中具体的指出了几个地方,一者是雇佣工人的时候存在欺瞒,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九个时辰劳作,而且中间不能休息,一旦休息必会克扣工钱,最严重者一月领钱不足一贯,甚至是分文没有! 二来是什么人都用,只要是个人,没有什么残疾都会用,甚至出现了购买拐卖者的行为,一些人专门拐卖良人,卖到瑞丰商号的工厂中做工。 而钱全部被拐卖者一次拿去,工厂除了提供粗鄙的饭食外还要求强制劳动。 甚至是知道这些人是苦主也不放其离开,美曰其名付钱买来的下人。 之所以用上下人这个称谓,是因为大宋律法规定,不得买卖奴隶!知法犯法不说,还蓄意遮掩,此乃欺君之举! 三才听到了汤匙和碗碟碰撞的声音,转身一看亡魂大冒,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官家这次却是手抖的厉害,脸上的怒意如同扑面而来的骇浪。 微微闭上眼睛,果然三才听到了忍无可忍的摔碗声,这是在宫中极少出现过的,接着便听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让王语嫣前来见朕!” “官家,这是圣阅殿……”圣阅殿就是官家改名后的御书房,也是皇后极少能踏足的地方。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奴婢遵旨!” 这时候就别找呲了,还是赶紧去寻圣人,官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唯有德才兼备且温良娴舒的皇后娘娘才能平息官家的怒火。 但这一次好事就是和她有关,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该来的早晚会来 终究还是出事,但不是在别的地方,政治上,旨意上,甚至是在利益上都没有问题,但却是出现在了成本控制上。 血汗工厂这东西终究还是出现了,赵祯心中非常愤怒,不是因为残忍,而是因为犯错的人是王蒙正! 相比他赚取的利益来说,多花些钱,多雇佣一些工人便是,何须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更为让他火大的是身为国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国丈是什么人?外戚中的顶尖存在,他做的时候无论是不是出自赵祯的授意,都是代表了皇帝,代表了他的女儿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自以为是国丈之尊,难道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就不会被人状告了吗?天真! 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让别人觉得这是天家翁婿之间商量好的事情,自己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形象很可能一夜之间崩塌,这要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出此下策? 血汗工厂对于上位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别人赵祯虽然厌恶,也会愤怒,也会重罚,但却不会有怒不可遏的感觉毕竟这是资本的本性。 在百姓心中,尤其是基层百姓心中,众多的工人心中,血汗工厂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丧尽天良! 人会爱屋及乌,同样的也会恨屋及乌,赵祯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么多年来从未在百姓面前展露出任何有违仁君的缺点来。 他知道百姓的重要性,单单靠朝堂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天下黎民完全遵照政令形势,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赵祯的旨意下发,日常生活中三省六部的政令要比圣旨多得多! 而靠什么维持朝堂的名声? 五代之前靠皇帝和宰相俩个人,五代之后便只能靠皇帝了,因为到了集权的大宋,即便是相公皇帝也是能随便贬斥的。 天下百姓只能靠着国家法度和皇帝的声誉来辨别朝堂是否可靠。 可以说赵祯这么多年来培养出来的声誉就是他最大的利器,即便是出现大规模的叛乱也不怕,为何因为有百姓的支持。 这些看似愚昧又有些随大流,趋炎附势的汉家百姓,事实上却是非分明,心中很清楚。 谁是好人,谁是可以信任的人,谁是奸佞,谁是昏君他们知道!自始自终都知道! 所以在赵祯这里,百姓的心中的地位才是最为重要的,他不惜身体力行的去捍卫,去保护,可总有那么个蠢人要去破坏! 王蒙正来自王家,世家大族的气息就在他的身上,永远也挥之不去,虽然五代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世家大族了。 但也只是名义上消失而已,事实却一直存在,那份顽固的上位者思想如同烙印一般保留在他们的身上,即使用上锉刀,利刃也磨灭不去啊! 在他们眼中工人如同原先的平民一样,随时可以剥削,随时可以践踏,唯一担心的就是弄脏了他们的“脚”………… 同样的,他们在践踏平民,或者说是贱民的时候,也是在践踏赵祯的努力! 这么多年来赵祯为何要一直不断的扶持工厂,因为这是解救土地兼并逼迫农人造反的良药啊! 最终这一手段非常有效,有钱人开始不再一心想着兼并土地,而是通过不断开设工厂赚钱,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因为大宋的商品不愁销路,不断的有新产品被研发出来,继而卖向全世界。 工厂也成为剩余劳动力的最佳选择,同时也带动了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甚至是精神的不断进步,使得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每天也更加充实,社会治安也开始稳定。 这一切都是赵祯所期待的效果,但血汗工厂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不单单是王蒙正这一外戚和天家的信誉受到了影响,更是开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坏头,若是不严加惩治,只会有更多越来越残忍的血汗工厂出现。 到时间大规模的造反很有可能会出现,如同后世的革命一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使得赵祯的一剂良药也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赵祯一直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不断的加强律法对工厂的约束,可这是封建社会啊! 天生就存在着种种的不平等,民间的商贾还好,他们大多是第一代创业之人,或是第二代的守业之人,明白自己原来出自那里,对待工人自然不会苛刻。 但外戚,那些原本出生将门的商贾可就不是如此了,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受到阶级的庇护,最终走上了血汗工厂这条路。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赵祯的声音在御览殿中回响,让刚刚跨入殿中的王语嫣心中一紧,在来之前她便听传话的内侍说了大概,官家盛怒,皆是因为得了北平府知府石介的奏疏。 对于石介此人,赵祯对他在心中颇为敬重,历史上虽然对他的记载不多,可因为他的正直与公义,反倒是被夏竦等人因反对变法迫害致死事记在心中。 因为种种蝴蝶效应,夏竦被赵祯制服,范仲淹的变法也提前开始,所以石介并没有受到牵连。 赵祯一直磨砺他,直道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欧阳修还是为他写出赞颂之文时,便毫不犹豫的破给提拔,并以龚自珍的《已亥杂诗》相赠,朝野哗然! 当然赵祯还是觉得历史上欧阳修的那篇祭文写的好。 “我欲哭石子,夜开徂徕编。开编未及读,涕泗已涟涟。已埋犹不信,仅免斫其棺。此事古未有,每思辄长叹。我欲犯众怒,为子记此冤,下纾冥冥忿,仰叫昭昭天。书于苍翠石,立彼崔嵬巅。” 此诗呼天抢地,感人肺腑,英辨超然,能破万古毁誉!也可从中一探石介其人如何。 在王语嫣那里,很快就把眼下赵祯的愤怒和半年前父亲的留身奏事对上了号,因为只有这件事会产生矛盾,也会让官家在御览殿召见自己。 但她一只脚跨入殿门的时候,一本奏疏便带着尾巴飞了过来,奏疏在空中散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 王语嫣抿了抿嘴,气愤和委屈充斥心头,但目标却不是赵祯,而是她的父亲。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把事情闹大 石介的奏疏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被如刀的言语带动情绪,通过激烈语言描绘出来的场景犹如一副人间地狱一般。 连了解血汗工厂场景的赵祯都觉得浑身发冷,更别说身为女子的王语嫣了。 赵祯没有说话,王语嫣也没有,只不过她的双手却在不断的颤抖,白皙的玉颈上青筋扭曲。 赵祯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王语嫣,静静的望着,他了解自己的女人,这种事情定然是不知道的,也应该是无辜的,她虽然在经商上很有天分,碧雅轩也被她经营的很好,但自始自终她都是经销,而非制造。 原来是从朝廷的工厂中拿货,现在是从王家拿货,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从王家拿货可能更便宜,更新颖而已。 谁能知道幕后的这一切?晶莹剔透的玻璃居然是用鲜血打磨出来,而香浓的咖啡也是用苦泪浇灌………… 在心中赵祯是不怪王语嫣的,她虽贵为皇后,但却是个女人,在王朝之中扮演的角色便是贤内助的模样,政治上她基本不碰任何东西,因为她知道自己讨厌后宫干政。 皇后是什么人?是皇帝的正妻! 皇后便是帝国最高统治者皇帝正配的称号。 “后”与“後”,古已有之。“后”字原指君主,以前的夏启就称作夏启后,后引申指君主的妻妾,这是一个位份、称谓,而不仅仅是指代皇帝后面的女人。 《诗经》上载:“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郑玄各项笺曰:“后,君也。” 大禹的儿子启称为“夏后氏”,还有传说中射日的后羿。 后是一种地位,一种权利,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就如同天子,是众嫔妃之主,是天下女子之标准,世人之母仪也! 也是王朝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和其他辅助皇帝的人不同,她随时随刻影响着帝王,甚至是吹“枕头风”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但无论帝后都是凡人,王语嫣虽身为皇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赵祯身为皇帝也不无法做到把她摘除在外,在赵祯看来这是王语嫣娘家的人做的事,她自然也应该有责任。 圣阅殿中的安静和快被打破,王语嫣看完奏疏后轻轻的叠好,上前道:“官家,此事还请交由臣妾去办!必定给官家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看着王语嫣坚定的眼神,赵祯思虑许久之后还是同意了,他看到的了王语嫣的决心,内心之中的挣扎和愤怒。 微微点头道:“朕希望圣人能把这事处理好,勿要让朕再失望!” 赵祯的话看似没有严厉斥责,但却让王语嫣心如刀绞,因为自从两人相知相爱后,就从未有过如此正式的交涉,形同陌路之感让感性的女人更为痛心。 凤屐踩着地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三才出现在殿中,看着赵祯小声道:“官家,奴婢已经查明,此事和皇后并无牵连!” 三才已经知道了消息,在离开圣阅殿后便从皇城司的口中得知,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查清楚和皇后有没有关系,果然如他所料,一切都是王家瞒着皇后所为。 赵祯瞥了一眼三才:“朕当然知道,一个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家族的所作,定然是早已忍耐不住,何况是皇后这般的性子?朕不好亲自出面,但她却能做好!” 三才点了点头道:“官家,毕竟王家是外戚,若是闹大皇后和您的脸上都不好看,有损君威…………” “你错了,朕就是要闹大,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王家的嘴脸和下场,朕为何让皇后去?当然是让天下人看到皇后的担当和责任,同时也让天下人自己把皇后与王家划分开。” 说完后赵祯的声音微微低沉,有些内疚的开口道:“如此一来皇后便成为天下人眼中大义灭亲的圣后,至于朕早已在皇后接手此事后从中摘得干净!所有人都会盯着皇后而不是朕,若是有圣后,自然会有圣君…………”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不再说话,他没想到官家早已经掌握了局势,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么说来官家是连皇后都利用上了…… 事实上赵祯在看到石介的奏疏后便考虑到了这件事对天家带来的危害,与其自己亲自出面去解决,还不如让皇后,女人处理这种事情首先站在了弱势的地位。 百姓们首先会自动的把这件事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撇开,一个女子,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优势,再加上王语嫣一直以贤后的形象出现,从东京城开始到现在的神都城,她都经历的做好慈善,而不是选秀的走一遍过场。 福田院,养孤所,资助贫寒家境的读书人等等,从来没有懈怠,在百姓心中她的形象就是母仪天下四字,就是大宋的国母。 即便是这件丑闻发生在外戚的王家,人们也会把她看作是受害者………… 至于王语嫣本人那里,她也是自始自终被蒙在鼓里,现在才知道这一消息显然是晴天霹雳,在赵祯看来,她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怕是早已把她淹没,处理起来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有挑拨的嫌疑,但与其让别人处理这事,还不如交给皇后更加合适,也更加有说服力。 消息是从石介的专奏中得到的,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人知道,但在民间却不同了,毕竟王家也招募了寻常百姓,也给了工钱,他们是有自有的。 王家工厂中的种种阴暗能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整日在这里劳作的工人,人都是有人性的,看到如此凄惨的人自然心中升起悲悯。 再加上王家压榨工人,本就不满的工人一定会把事情捅出去,虽不能说是天下皆知,可神都城中的百姓肯定是有不少是知道的。 至于台谏院的御史为何没有上奏,很可能是他们只听见传闻却没有亲眼所见,台谏院可以风闻言事,但却要有一定的证据。 台谏院的御史虽然没有行动但不代表他们不关心,说不定已经在收集证据准备参奏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皇后之怒 王语嫣并非是随随便便离开皇宫的,在出宫之前她向赵祯讨了一份旨意,北平府中的衙役和神都城中的禁军务必要配合她! 这份旨意很不简单,也就是说王语嫣身为一国之皇后暂时有了调动都城军事力量的权利,这在大宋乃至历朝历代中很少见到。 后宫不得干政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杜绝后宫掌握兵权的情况。 历史上除了少数的几个强权皇后外,所有的皇后都是到了太后级别,并且是主少国疑的状态下才会拥有临时兵权的机会,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赵祯悻悻然的同意了,除非王语嫣疯了,否则不会出现她为了王家而造反的程度,她现在是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之人,而未来的皇帝太子也是她嫡出的儿子,这时候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也把儿子葬送掉。 所以赵祯完全不担心把兵权交到她的手中,再说皇宫可不比神都城的防御来的差,一样是攻守兼备的地方。 至于为何王语嫣讨要兵权…………赵祯心中清楚,这一次她是绝不会再向家族妥协,而是要证明她不是随随便就可以利用的人,她的靠山和未来只有一个人,大宋的皇帝赵祯! ………………………… 王语嫣还上了紧身的宫服,这是去年射猎的时候尚衣局特意为她准备的,同时也披上了一件红色的貂绒披风,骑上了御马监中专属她的御马后便带着贴身的宫人出宫了。 和以往不同,这次出宫王语嫣的心情颇为复杂,毕竟是多年的养育之恩,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自己出生的家族,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终究是下不得手。 王语嫣没有直奔王家,而是前往北平府的府衙,她要寻石介问个清楚,她要看看那地方是否如奏疏中说的那样是一副人间地狱图般的场景。 对于中宫皇后的到来,北平府的衙役是颇为震惊的,他们不知道为何皇后出现在了这里,并且点名让大老爷出来见驾。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情,皇后还在府衙的门口站着呢! 皇后的凤驾就停在了北平府外,王语嫣从理性上是已经相信了奏疏的内容,但从感性上还是希望再次确认,同时期望这件事自是以讹传讹。 当然她把凤驾停留在了北平户外也是故意为之,让神都城的人知道她的到来,同时让百姓看见她的但当和能力。 石介听闻皇后的凤驾以至北平府衙门之外颇为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专奏皇帝的奏疏居然被皇后知道,心中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奏疏这种神圣的东西除非皇帝示意,否则绝不会泄露。 他压根就没想到王语嫣是从赵祯那里获得了许可,在他眼中皇后是王家的利益相同之人,皇后来了北平府自然是为了王家说项的! 即便心中不情愿,但石介依然遵守臣子本分,迅速更衣后前往正门觐见,同时命人把中门打开以迎接凤驾。 他知道皇后的出生,也知道她的种种事迹,在百姓之中风评最高的除了官家之外便是皇后了,这一点很不简单,有些人家甚至在赵祯的长生牌位边上加了一块皇后的长生牌位,这更是世间仅见。 “臣石介参见皇后娘娘!” 站在衙门的中门台阶下,石介便对着台阶上的王语嫣躬身行礼,连皇帝都不用跪拜,皇后就更不用说,只需恭敬的行躬身礼便可。 “免礼平身。” 王语嫣轻轻挥手便一边说一边向衙门里走,在经过石介身边时开口道:“本宫这次前来所为何事你也应该知道,别的都不用去揣度,只需要告诉本宫你的奏疏所述所写可是实情!” 石介微微躬身道:“臣的奏疏中绝无一句虚言!” 王语嫣看向石介,扬了一下脖子:“好,既然如此可敢立下军令状!” “理所当然!” 介,傲骨也!石介人如其名,即便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曾畏缩,事实就是如此,甚至比他在奏疏中写的更加惨不忍睹! 王语嫣盯着石介的眼睛看了看,点头便向跟随的内侍挥了挥手,内侍恭敬的举起一面金牌,同时还有赵祯的手谕道:“北平府之衙役者,神都城之内外守戍卫者,皆听皇后号令,复旨消撤!” 石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同时也更加疑惑,这说明官家是信任皇后的,而皇后也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那她来做什么? “石卿家,若如你之所言,本宫必然严惩不贷,绝不姑息!陈彤带人走!”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利索的就像一柄快刀,毫无拖泥带水,王语嫣就这样带着北平府的衙役离开,而石介紧随其后,他要看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现在看来好似不是他揣度的那样。 王语嫣对王家很了解,王齐雄当年做的事已经算得上是胆大妄为了,这次又做出如此丑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她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残忍或者说是丧尽天良,王家好歹也是大族,以诗书传家,这事情在民间已经有所传闻,一旦着实便彻底完了。 数百年的声誉,无数人的心血瞬间覆水东流,原本已经没落的三槐王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王安石,可现在作为分支的王家却…………自掘坟墓不说,简直是害人害己! 别人不会去说这是哪一支的问题,只会说三槐王氏烂倒了根子里!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彻底根除三槐王氏之中烂掉的部份,以保全剩下的人,只要香火不断,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短短半年时间便已经出现这种丑闻,若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还不知会出现如何景象! 想想王语嫣都觉得不寒而栗,难怪官家如此愤怒,相对来说自己作为持刀之人也不失为一个上上之选………… 不光调集了北平府的衙役,连神都城中的禁军都被征调了千余人,这场面让石介颇为满意。 他见过神都城外的王家工厂,规模可不比一座军营来的小,里面的工人和护院便有数千,虽然神都城中的数百衙役然也能镇得住场面,但远没有千余虎狼之兵来的稳妥。 显然皇后娘娘这是要彻底包围王家的工厂,一个漏网之鱼也不放过。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人性中的恶魔 对于王家的工厂,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封锁消息,然后把这团大火扑灭,可事实上赵祯根本做不到,这团大火实在烧的“太旺了”。 在百姓之中已经传遍,可以说神都城中一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王家的所作所为,因为王家的血汗工厂人数太多,规模太大。 “火光冲天”之下,还怎么去封锁哦着火的消息? 赵祯做不到,所以让王语嫣去“灭火”。 神都城外的工厂只是王家产业的一部分,在大宋最适合种植咖啡的地方当然不是凉爽的北方,“南国”才是咖啡的“温柔乡”,云南一直是大宋咖啡的主要产地。 可想想也知道,连神都城外的玻璃工厂都是如此不堪的模样,云南大片大片的咖啡种植园会如何? 血汗工厂,奴隶庄园,这是王家最先开始的,也是资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表现,要想维持原有的价格获得主打收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往死里降低成本。 可笑的是大宋的商贾,或者说华夏自古以来的商贾们讲究的便是诚信二字,无论有多少商号,都没有出现过“有限责任”,而是一种后世几乎没有的“无限责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商号都将无限的承担责任,一旦出现风险,商号便要全盘接手,扛下所有债务,子子孙孙的去还债,直道债务还清为止。 这是汉家百姓朴素的思想,既然是自己开设的商号,出现了问题自然要自己扛下来,不能以没有能力为推脱逃避的理由。 而资本的特性就是赚钱,在维持产品质量和效率的同时尽量的省钱,因为省下来的钱就是赚到的,这一点所有商贾都很清楚。 在原料上不能省钱,在器械上也不能省,那就只能在人工成本上省钱,于是工人首当其冲成为压榨的对象。 但因为律法的保障,以及儒家思想的影响下,大宋的商贾对待工人并没有太多的苛刻,至少一般的工厂是能保证工人的休息和饭食。 至于工钱按劳所得早已是深入华夏百姓思想中的,只要你勤快卖力,自然就比别人拿得多。 可因为赵祯和王家的协定,王家不得垄断销路,于是也不能随意改变价格,降低价格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榨工人,既然合法的工人不方便压榨,那就压榨那些来路不明的工人便是。 至于劳作不休的“加班”更是寻常,华夏传统之中,百姓历来都是最能忍受压迫的人,除非把他们闭上绝路,否则逆来顺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如此王家才肆无忌惮的压迫工人不断的劳作,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这一点并没有触犯大宋还不成熟的律法,至于买卖奴隶这件事,民不举官不究,谁会去轻易得罪王家? 而那些被拐卖的人口,或是王家买下的流民,自然也就在血汗工厂中被无限的压榨,死伤不在少数。 当王语嫣带着千余禁军和衙役赶到神都城外的王家工厂时,这里还在劳作,一切正常,只是对突然出现的禁军有些疑惑和好奇。 为了避嫌,一切都是由石介亲手操办的,禁军们训练有素,很快便包围了王家工厂,而衙役直接破门而入,对于这种稽查之事他们才是最为得心应手。 总捕头带着数百人的衙役从大门进去,门前的护院刚想阻拦就被他推开:“北平府奉上谕办差,谁敢阻拦?!” 刚刚说完又好似想起什么,对身后的班头道:“押下去待审!” “你这是瞎了眼?还是昏了头?不知道这是皇亲王家的工厂?!我家老爷可是当朝国丈!你这贼厮…………呜呜……嗷……嗷……” 护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平府的衙役拿下,在嘴中塞上一团破布,按在地上便用水火棍招呼,包铁的水火棍可不是好惹的,在经验老道的衙役手中,一棍下去便叫你皮开肉绽。 见武教头被打的凄惨,再看看工厂外围身披甲胄手持利刃棘轮弩的禁军,剩下的护院立刻老实起来,一律靠墙蹲下,自有衙役上前捆绑。 只要俩个大拇指被短绳从背后绑上,基本上就挣脱不得,再在手腕上绑一道,保管老老实实的蹲下。 接下来便是深入工厂之中,衙役们很有经验,堵死路口便是,接着派人进去一个个的找出来,管事的人没有一个漏网。 刘大进入工棚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一顶六角小帽,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模样比大牢中的狱卒还要狠。 待刘大看清受害之人,心中一股怒气上涌,抬起一脚便飞踹过去:“贼直娘的丧心贼!老天不收你俺先收,打死不算!” 这一脚端是恨厉,直把那汉子踹倒,一手按进了滚热通红的玻璃液中,烫的他发出杀猪似得嚎叫。 边上的衙役赶紧把刘大拉住,生怕他真的把汉子打死,放到落下口实,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受害之人不过是个外傅之年的孩子,心中怒意上涌…… 放眼望去,整个工棚之中烧制沙石的全是孩童,他们要把大包大包的沙石倒入火炉之中,瘦小的身躯因为肩上的重物而被压弯,在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 脸上被熏得漆黑,不近看还当是弯腰驼背的老翁!还有一些更为弱小的便负责用工具盛放滚烫的玻璃液,稍有不慎还要被鞭打。 其中有鞭痕的不在少数。 “这般畜生!端是丧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手?” “该杀,真是该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种衙役再往里面走便瞧见不断敲打石头,搬运石料的劳工,叮叮当当的声音来自手中工具,但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他们脚上的脚镣。 不光脚上,连脖子上都有锁链,以防他们逃走,至于模样,已经不成人形。 刘大和一群衙役捕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从未想到过在大宋,在成都成外,在天子脚下,居然会有如此黑暗和不堪的地方。 人性仿佛已经消失,只有无限的折磨。 刘大喃喃开口:“这他娘的就是活地狱啊!王家的人怎么会如此丧良心?!”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愤怒之神的诞生 王家的工厂中不是没有正常的工人,他们是寻常百姓,对待这些人王家不会太过分,只不过让他们多加些班而已,工钱一个子也不会少发,毕竟这些人是工厂的掩护…… 不算不知道,眼下王家工厂数千人,正常的工人只有寥寥百余人而已! 相比庞大的工厂这实在是太过惊人,更多的劳作是买来的苦力和童工所作,这个结果即便是稍有良心的人也看不过去,更别提正义感强烈的衙役们了。 大宋的衙役虽然也是不在朝廷编制之内,但却清一色的是拿府衙钱的良家子!否则衙门也不会花钱雇佣他们,这些人看到如此场面端是不能忍。 而向北平府举报的人则是王家工厂中的一位帐房先生,因为要盘点原料和库存,所以经常进入工厂,而这位账房先生也是一位读书人,在看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场面后便离开。 但在私下里向北平府举报了,只不过他的举报方式很巧妙,观察石介的习惯后,偷偷的把文书放在了石介常去的茶社之中,花钱请了小斯在上茶水的时候递过去。 这样的行为端是小心谨慎,可为何要这么做显而易见,是担心得罪了王家的人,更担心万一石介和王家有所牵连,即便是知道石介是为百姓做主的好官也担心。 可见这个工厂已经激起民愤,令人发指到了如何的地步。 工厂中还有一些人打算负隅顽抗,王家的另一个武教头带着一群护院冲击衙役,他们打算混淆视听,把事情做成北平府的迫害,手段也激烈的多。 一边冲撞衙役的同时,还顺带着打砸者工厂中的玻璃制品和机器,仿佛是北平府的衙役来打砸抢,而他们是在护厂一样。 并且高声叫喊衙役是土匪流寇,不给钱就砸东西,而事实上这一行为让闹剧更加拙劣,四周又没有百姓,只有工厂的工人,受害者自然会说实话,而寻常人家的工人也不会站在他们一边。 刘大冷笑一声,开口大喝打断这一荒唐的行为:“杂碎们,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这是大老爷有着实了的消息才来的,不光是大老爷,连宫中的贵人也来了!识相的给老子在地上蹲下,否则爷爷手中的水火棍可不认得你是谁的狗!” 一听刘大的话便知道事情闹大了,眼下这工厂中的惨状让武教头心中大骇,宫中的贵人来了,那位贵人?莫不是官家的贴身内侍? 这可要了亲命,武教头眼睛一转,迅速的向四周的人使眼色,一阵推搡之后便迅速逃离,冲向墙根打算翻墙而走。 衙役和捕快们要追赶却被刘大拦了下来:“不急,让他们逃!” “总捕!若是逃走知府大老爷怪罪下来我等可担待不起嘞!” “逃走?”刘大从牙缝中挤出冷笑:“若是他们真有本事从千余禁军的眼皮底下逃走,我大宋早已裁军了!这些杂碎算是个什么东西!走的越多死的越多你信不信?!” 刘大话没说完众人便听见从围墙附近传来的悲鸣,以及惊慌失措的惨叫:“外面全是禁军,见人就杀啊!” 这话有歧义,并非是见人就杀,而是见到翻墙逃离的人就杀,事实上还远不止如此,禁军已经开始在墙外严阵以待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当人类连禽兽不如的情况下,便会造就愤怒之神! 在石介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场缩小版的攻城战,禁军们乘坐的马车都被架起,如同高高的箭楼一般包围了工厂,被棘轮弩瞄准的人几乎没有脱走的可能。 这也意味着没有人能离开通知王家的人。 衙役们这才知道,原来刘大阻止他们去追赶不是为了放走王家的护院,而是让他们送死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死有余辜啊! 有了禁军的配合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衙役们轻松的就把敢于反抗的人制服,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解救孩子和被困的苦力。 当刘大靠近一个孩子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慌张和恐惧的眼神,接着便是戳心的疑问:“这位老爷,我还会被卖到别的工厂中吗?” 刘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带着刀疤的脸努力的变得温柔和平和:“不会,叔这就带你离开这,朝廷会为你做主,给你送回家!” 这话无疑是冬日里的暖烫,让孩子的脸上瞬间浮现出解脱和幸福,看的一群三大五粗的衙役眼圈通红。 当刘大等一众捕快带着孩子和苦力出现在工厂门口的时候,场面瞬间寂静。 无论是禁军还是衙役,无论是石介还是师爷,亦或是带着斗篷站在最前面的王语嫣和她身后的宫人,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王家的这座工厂诠释了什么叫人性,也把人心中最复杂的情感提炼了出来,在同情心的作用下,王语嫣上前抱住一个孩子,用柔软的丝绸擦拭着他的小脸。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王语嫣依旧被冲击到了,眼睛中的泪水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意识的去想若这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会怎样?! 禁军的马车被腾空,专门留给这些孩子和苦力,即便如此也装不下这么多人,还需要从王家的工厂中寻找车辆。 王语嫣望着石介没有说话,擦干眼泪后许久,想着一群受苦受难的人躬身施礼:“本宫虽是皇后,但也是王家的人,此事乃王家作孽,本宫理应赔礼!善后只是还请诸位相信本宫!” 这话已经说的很谦卑了,又是一国皇后主动担当,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和她没有关系,被救孩子和苦力甚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以此感谢皇后的救命之恩和圣德………… 王语嫣向随行的宫人交代了极具便走向石介道:“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石卿家了,本宫有过不宜再次前往王家,这些禁军由金牌调动,本宫回宫奏报官家,现把金牌赐予,你当尽心竭力捉拿犯事之人,押解刑部待审!” 说完看向马车中的苦命人道:“这些苦力安排饭食住地,发放盘缠让其回家,待结案后朝廷会一律补偿,至于这些孩子,本宫带回宫中照料,待身体安康后派人寻其父母族人。” 王语嫣的话在人群中传开,四周的禁军和受苦的人无不激动的大叫:“皇后仁德!“ 石介也是感慨道:“娘娘之心堪比月华之光!” 而事实上这是王语嫣挽救自己,同时切割和王家关系的最好机会。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王蒙正的后手 王家的府宅就坐落在神都东城,这里一直都是大宋最为高档的府宅之所,所住的无不是朝中重臣或家族显赫之辈。 六部尚书大多住在这里,相公宰执们也是如此,当初蔡伯俙把这里变成“高档小区”之后,所谓有身份的人便以在东城有一所宅院为荣。 身为外戚的王家自然也是如此,虽然王家没有了当朝相公,但外戚的地位依旧不减当年。 即便是在这东城显赫之所也有一席之地,谁让王家出了一位皇后,还是在大宋除了一位最英明的官家时候?这就是命啊! 多少人嫉妒王家的运气,也嫉妒他王家的财富,虽然在权利上并不出众,可随着大宋商贾地位的提高,王家也跻身高门大户之列,外戚中最有钱的,商贾中最有地位的,已经算是到了巅峰。 瑞丰商号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款便有百万贯,那他赚的钱又有多少?! 但谁也没想到,今天北平府的知府事石介居然带着数百衙役和千余人的禁军包围了王家! 这无疑是在东城这片华美之地引起了一场风暴,更是在神都城中引起热议,王家到底做了什么? 能在神都城中带着这么多的兵甲包围国丈家,这显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否则谁敢这么做?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事情发生的突然,主要是因为赵祯动手的太快,在看到石介的奏疏后便立刻行动,而王语嫣更是为了划清与王家的界限,当天便抄了王家的工厂,没人向城中的本家通风报信。 东城这地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敏感的人不在少数,稍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会把最近神都城中关于王家的传言和眼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王家的血汗工厂再次被人提起,政治正确当然是必要的,没人在这个时候为王家声援,眼下石介定然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石介亲自走上门口的台阶,敲响了王家紧闭的大门,门内的小斯已经被外面的情况给惊呆,王家以前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居然被重兵包围。 心惊胆战之下连说话也不利索:“大……大老爷……稍后,我家国丈马上便至……还请您花厅用茶……” 石介欣然点头:“如此甚好!”说完便带着惴惴不安的总捕头刘大和师爷一起进入王家的府宅。 经过一片照壁之后,石介三人颇为惊讶,而刘大更是忍不住开口:“这是国丈之家?也忒寒颤了点…………” 赶来引路的管事开口道:“我家老爷性简朴,不喜奢华,这府宅之中少有点缀照壁之后便是朴素之家。” 这话说的连刘大都不相信,心中鄙夷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颇为不屑,而石介却面不改色,继续向前走,这种事情他见到的多,富豪之家若是真的金碧辉煌那才叫丢人。 说不定还会被知情人捅到御史那里,到时间免不得在风评上一塌糊涂,还不如谦逊一点来的给人舒服,越是这种人家,越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花厅的面积也不大,但是相当雅致,一副秋霜图挂在不显眼的地方,若是有品味的人自然会瞧见,不那么醒目却是恰到好处。 石介默默然,这样的人家还真是高门大户,不愧是三槐王氏的族人,高雅别致,外人看来必是谦谦君子,可做出的事情却是人神共愤!这个矛盾让他很不舒服。 王蒙正来了,还是一身随性的燕居服,显得颇为儒雅,头上高高的方冠完全不似商人的做派,更多的是如同大儒一般的模样。 出于上下尊卑,石介还是上前行礼了:“国丈许久不见,不曾想居然是因案件而来。” 王蒙正的笑容并未改变只是连道:“惭愧惭愧。” 石介看着他并不在意的表情心中愈发按耐不住怒意:“难道国丈就如此无情?工厂之中满是形销骨立,于心何忍?!” 王蒙正笑了笑:“那些人皆是花钱买来的,签了生死契状,至于怎么用,便是我的事。”稍稍一顿王蒙正有靠近石介道:“你可知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如实告诉你,便是南海之地!” 石介猛然一滞,南海之地?整个大宋都不许买卖奴隶,唯独南海之地例外,那里的土地太多,大宋移民的百姓耕种不完,于是便可买卖奴隶作为耕作只用。 话句话说这些人若真是从南海之地买来那就麻烦了,实在是因为人家没有触犯律法,如何治罪? 若是治罪了,律法又有何用? 就算现在上奏官家请求改变律法也是无用,事后诸葛亮就成了欲加之罪。 一时间石介的没有皱起,难怪王家如此从容,难怪王蒙正如此淡定,皆是有了护身的东西,完全不怕,皇后的旨意是把王家的人抓去刑部待审,可现在一切的问题都被推翻,如何抓人? 眼下的情况却也耽误不得,石介打算亲自进宫请旨,但眼下他绝不会撤去对王家的包围,只不过王家人对被包围一事很快便习以为常。 既然石介不敢抓人,说明他没有底气,说明王家还没倒下。 原本还处于惊慌之中的王家很快稳定下来,也给石介带来了麻烦,原本准备从这些下人的口中找到突破口,现在却是不大可能了。 待石介走后,王蒙正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眼下是王家从未遭遇过的最大危机,都说树大招风,话是没错,但王家这颗大树因为是外戚的缘故,并不会有谁来招惹。 唯一的可能便是官家出手了,这股邪风刮的厉害啊!若不是早早就把这些事情准备妥当,这次怕是真的要折在上面了。 对着空荡荡的花厅开口道:“这些人都是南海之地买来的对吧?这事如果你再办砸了,可就没话说了!” “大人放心,孩儿已经把所有事情料理妥当,万万不会出错。” 王蒙正微微点头,儿子虽然聪明,但智谋有余沉稳不足,否则也不会在当年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好不容易从边疆提溜回来,这次若是再出现问题可就不好办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眼看他楼塌了! 石介进宫了,因为情况特殊他不得不以复旨的名义直接进宫,觐见皇帝可不是寻常的事情,步骤太过繁琐麻烦,而复旨就不同了,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和皇帝约好的。 所以石介自然而然的被内侍带到了春分殿中,这是皇宫中的一方小殿,专门作为臣子复旨只用。 入了殿中石介就看见帝后二人已经在此等待,两人随便的坐在御案之后说着什么,这种场面还是非常难得,毕竟皇后按例是不能出现在外朝之中。 显然这是为了王家的事在商量,对于王家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在石介眼中根本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理应判罚安抚人心。 要知道王家现在在朝中的名声还不错,在上流社会也还说得过去,但在百姓的心中早已是把王家当成了恶人,并且是大宋最大的恶人。 至于原因倒是简单,别的商贾皆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羽毛,只有王家做出如此丑事,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唯独压榨工人和买卖奴隶一事说不过去。 赵祯就知道石介不是自己岳丈的对手,进宫也不是复旨那么简单,贵为国丈又是老奸巨猾之人,岂是那么容易抓的? 当他得知王家的那些奴隶都是从南海之地买来的时候,心中一惊,这么说他王蒙正早就准备好了对策,知道自己会在这件事上发难?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事实上王家的做做所谓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做什么都不择手段。 安抚了一下王语嫣之后,赵祯点头道:“你和朕说的,朕会考虑,若是王家还执迷不悟,便莫要怪朕了,你说的办法是最为稳妥的,先回吧,朕晚些找你说话。” 待王语嫣走后,赵祯这才走下御案,望着石介道:“朕不相信这些人回事南海之地的奴隶,听说他们的汉话极好,如何可能?再说王家从南海购买奴隶,成本总是有的,朕早已下了旨意,良人不得为奴,南海之地自己的农庄都不够,还会把人送到神都城来?再说这么远,送来了亏不亏本?” 这个问题石介之前也想过:“官家,臣以为照王家这种财力,应该不成问题。” “错!大错特错!” 赵祯微微摆手道:“王家归根结底是商贾,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赚钱,这种折本的买卖他们绝不会去做,也不想做。先把王家围住,你们派人去工厂之中以及那些被解救的苦力口中查探消息,朕觉得绝对会有收获。” 石介恍然大悟,是的,商贾就是商贾,他们的本性就是逐利,岂能本末倒置? 随即他也心中笃定,王家的这些苦力必有猫腻,是什么人还能问不清楚?毕竟数千的苦力在那里呢! “臣立刻查办!” 赵祯笑着问道:“需要几天?毕竟是国丈的府宅,总不能一直围着不是?” “三天,只需要三天臣便能把一切弄清楚!” 赵祯点头道:“好,朕就给你三天,三天之内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朕提,三天之后朕要看到结果!” 石介脚下虎虎生风的走了,心中有了底气之后什么事情都好办,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官家可能会包庇王家,顺水推舟的让这件事过去,谁曾想完全不是。 从态度上看,官家好似是要故意把王家弄倒一般,石介稍稍一想便能揣摩出赵祯的心意,至于为何要把王家搞倒他也不是完全猜不到。 现在的大宋宗室没落,将门没落,外有外戚如日中天,身为帝胥的蔡伯俙,苏轼,哪一个不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若王家倒塌,自然会让其他的外戚警醒不得太过放肆,大抵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这只不过是石介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和赵祯的想法完全不同,赵祯心中从来都是把外戚看作是未来的障碍,尤其是皇后家的外戚………… 外戚强大不是一件好事,赵旭虽然已经是太子,未来必会继承大统,若是外戚实力过强,必会影响赵旭的判断。 再加上王家是商贾之家,在大宋的经济活动上举足轻重,虽然没有在朝堂中立足,可影响力却也不可小觑,这样的家族还是皇后的娘家,太过醒目了些。 为了将来赵旭能顺利登基,为了他以后不受外戚的影响,赵祯决定先一步动手,早早消灭这个隐患。 赵祯的手法和当年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一样,只不过手段相对温柔,并没有去找王语嫣的麻烦,毕竟赵旭已经长大,即便是以后继位也不可能需要王语嫣的辅佐。 他只是担心身为外戚的王家会利用赵旭,成为大宋经济的毒瘤。 至少眼下的血汗工厂就很明显,不择手段已经成为王家这个庞大资本的不能,即便是刻意去阻止都没有用,但赵祯相信此事怕还是出自王齐雄的手笔。 虽然王蒙正肯定知道,但他绝不会想到这个主意,毕竟是三槐王氏出来的人,知书达理应该有的,这回又被儿子坑了一次。 春分殿中只剩下赵祯一人,三才上前道:“官家,皇后带回来的那些孩子如何处理?” 这还真是个问题,毕竟皇宫不同于别的地方,若是有孩子在这里也不太方便,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送去内侍省,让人好生照顾,不得慢待,待身体痊愈后送去北平府,让石介想办法便是。” “奴婢遵旨,这就派人去做。官家这些人端是可怜的紧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这次虽是石介审案,但你皇城司也要多多配合,务必速速决断,莫要再让王家拖下去。” 三才点了点头:“奴婢遵旨,皇城司的人一定配合!这就去提审那些苦力!” 赵祯摆了摆手道:“别,那些苦力担心王家报复,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定然是不会全部招供的,但也要审,朕的意思是从那些孩子的身上下手,先善待他们,让他们吃得好穿的暖,之后再询问王家工厂的事情,孩子极少撒谎,到时便是知无不言了。” 三才眼睛发亮的走了,在他走后赵祯站在春分殿的台阶上,看着在秋风中略显萧瑟的皇宫小声吟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谁之过? 事实上无论王家做了什么都是无用的,在这个封建时代,只要有问题,只要皇帝想要查你,即便是伪装的再好也没用。 石介顺着赵祯给出的线索很快就发现王家的猫腻,买卖苦力的契约都是有的,只不过完全对不上号,甚至有些人连种族都是对不上的。 汉家百姓若是没罪绝不可能成为阶下囚一般的苦力,而显然其中大多数的孩子就是汉家的子孙,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拐卖孩童充作苦力,欺上瞒下,丧尽天良。 随着案件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王家的契约大多是从南海之地买来的,人却是在京畿路和附近买来的,从何处买?当然是从人贩子手中而来。 这一消息也被赵祯“无意”的在神都城中放出,惹得神都百姓对王家口诛笔伐,同时也愿意配合北平府的工作,要知道王家的工厂不仅仅养活正常招收的工人,更是养活千千万万神都城的百姓。 附带的产业便有很多,利益相关的人更多,一旦王家倒下了,必会影响整个神都,甚至冲击大宋的经济,这一点也不夸张。 何况王家的瑞丰商号更是各行各业多有经营和涉猎,一旦出事不光是和王家工厂有关的人倒霉,只要和瑞丰商号有关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而现在大宋需要的便是稳定,出了王家这件事还真是要了“命”! 但即便如此赵祯还是要“打掉”王家这时候若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以后会更加困难,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大宋的经济活动中实在太大了,甚至已经超越了蔡记,成为大宋最为庞大的商贾之家,这样的家族还是一个拥有相当高贵身份的外戚。 赵祯担心若是再不加以控制,王家的手脚说不得还会伸到被朝廷垄断的产业之中。 这么多年来,王家风光过也低落过,可以说是经历了一小段的波折后真正起来的家族,并非是靠着皇后的关系而获得今天地位的。 当然和这层关系也分不开,毕竟当年赵祯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给王蒙正一点实权,让他进入三司,毕竟在经济上王家还是相当有地位的。 但随后就被赵祯推翻了,因为王家明确的表示绝不会进入政治,这是好事吗?在赵祯看来不是,而是王家的一道护身符。 不进入政治,朝廷和皇帝就不能用政治上的对错去处理王家,而不和政治沾边的最大好处是谁也不得罪,甚至会成为朝廷和皇帝拉拢的对象。 看似不进入政治,实际上王家却能对政治起到影响,不说大小,单单是神都城中的粮食,蔬菜,水果,之类便有近一半在瑞丰商号手中。 这已经让赵祯非常不满了,但王家依旧我行我素,不断的扩展自己的规模和业务。 因为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大宋的商业史无前例的发达,并且迅速的繁荣,膨胀着,在这个没有冲击的时代中,像王家这样的存在,像瑞丰商号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以成长为经济寡头,到时间他就可以轻易的影响政治了。 这才是瑞丰商号的可怕之处,这才是赵祯对王家担忧的原因,它实在太过庞大了! 无论从什么方便赵祯都打算搞掉王家,瑞丰商号的庞大,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外戚这个背景都是使它“死亡”的原因。 一路走来,王家的瑞丰商号已经转型成资本,什么挣钱干什么,因为瑞丰有钱,怎么样能获得利润怎么样来,因为瑞丰需要金钱的喂养。 现在他已经开始暴露出资本的本性,为了逐利,也为了利益不惜一切代价,血汗工厂的出现就是如此,他不是以人的意志为主导,而是资本的本性所致。 这是资本发展的规律,王家的瑞丰商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而在赵祯眼中,瑞丰商号便是一只肥羊,商号不是不能做大,而是它必须遵守大宋的律法,以及赵祯的利益划分,这是封建时代,说的不好听任何商号只要赵祯需要都要为朝廷办事。 可当一个能左右朝局或是朝堂的商号出现了会怎样? 所以就要限制商号在朝堂之中的权利,限制他们参与政治,让商号也政治绝缘,因为一旦资本接触了政治,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甚至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培养出来的资本会成为推翻封建的主要推手。 资本主义的萌芽早已在大宋出现,雇佣关系最为明确的地方便是工厂,而资本的不断发展之下,越来越成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律,一颗小小的萌芽已经成长为小树。 唯有律法可以限制它,唯有君权可以改变它,赵祯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因为王家,因为血汗工厂,现在是时候了。 一个大胆的概念出现在赵祯的脑海之中,这甚至是一条人类历史上极少走过的经济发展道路,封建资本主义。 当然这也并非没有前例,只不过在历史的轨道上存在较短罢了,也许不符合人类的发展规律,但赵祯相信最少现在是附和大宋的需要。 封建资本主义,最需要的便是加强律法,只有如此才能使得资本得到更好的管理,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资本对政治的干涉。 王家的瑞丰商号是最大的阻力,赵祯不希望控制住它,但又不能让瑞丰彻底消失,否则大宋的经济一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冲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割它,让他从一个庞然大物变成无数的小商号,以此再进行竞争和改变,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 王家的事情持续发酵,短短的三天时间不断的有各种丑闻爆出,当然这也离不开百姓提供的线索。 这不是墙倒众人推,而是王家以往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过,在朝廷的牵头下,受害人,看不惯的人,以及拥有正义感的人都会站出来提供证据。 北平府虽然起到了主导的作用,但事实上石介只是提供了一个保障,一个让王家没有能力进行报复的保障,对所有提供线索的人都特意加设衙役看护。 当然其实也不用这么做,王家被围的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这还只是收集罪证的阶段,只要罪证充足,石介便可以破门而入,带走王家的人。 三天时间朝堂之中也是怪异,以前和王家有所牵连往来的朝臣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问题也被拔出来,这便是连锁效应。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这就是资本 厚厚的一沓证据连奏疏都写不下,只能用宣旨写好,放在锦盒之中送上大殿,乾宇殿的朝会还在进行,但被赵祯叫停了,看着厚厚的一沓奏疏沉默良久。 朝臣们已经知道王家的事情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了,这一切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但并非是官家的安排,而是人性,一个蓬勃的外戚之家,一个富贵的外戚之家,因为贪婪走向了终点。 但赵祯的想法和他们的不同,赵祯认为这不是贪婪所导致的,王家的财富早已经积累到了用不完的地步,何必再贪图财富? 事实上这就是资本的特性,不是王家想要不断的敛财,而是资本在无形中控制了这个家族,作为族长的王蒙正并没有发现它的毁灭性,而是顺从资本跟随着它一路前进。 王家没做过善事吗? 怎么可能! 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必然要积阴德,神都城中受过王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铺路架桥,修缮义冢,捐助穷人,收养孤儿,资助贫寒的读书人,等等这些王家做起来从来都是不竭余力。 但同样的他们也要为下面的人负责,神都城有多少的商贾,有多少的工人,多少的小商铺和贩夫走卒需要靠王家养活?太多太多。 有时候不是王家想要前进,无休止的扩展和发展,而是下面的人想要这么做。 但这并不代表王家无罪,王家的贪婪是没有守住本心而被资本所驱使,这才是最大的罪过,赵祯必须要彻底根治这一点,让所有商贾小心谨慎。 这也是他推动律法的最好机会。 所以在赵祯眼中王家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家族,所以并没有打算彻底毁灭,而是用一个比毁灭更好的惩罚办法,分割。 至于如何分割……自然是要抄家的,这比杀了王蒙正和王齐雄父子二人更加难受。 眼看着近一个甲子的产业灰飞烟灭,成为别人的东西是感觉?两代,甚至是三代人的努力覆水东流心中能不如刀割? 赵祯随意的浏览了锦盒中的罪状,但最后一页却让他心中一惊,这是他想到的最坏结果,但还是出现了,那些被买来的苦力从事着最为艰苦的工作,其中甚至还有孩子。 这些都是廉价劳动力,甚至连廉价都算不上,所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使用过度的情况,苦力如同消耗品一样被消耗掉,埋在工厂之后的土地之下,如同垃圾。 因为人数多再加上工厂混乱,苦力们只能专注眼前的事情,短短半年之内死掉的人便无法统计,皆是被送到了焚化炉里烧掉,灰尘和渣滓倒在工厂后的大坑中掩埋。 这些事情并非是出自王蒙正和王齐雄之手,但一定是和王家拖不得干系,管理工厂的人是王家的二管事王坚,这一点也已经确定。 放下奏疏,赵祯望向了乾宇殿高大的宫门之外,阳光洒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显得纯洁无暇,可就是如此朗朗乾坤之下却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传旨,查抄王家所有家产,交由户部三司核算,送报与朕,王家主事之人押解台谏院大牢,王家宅邸暂留老幼无辜充当避难之所……” 呼……朝臣们长松一口气,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又是大宋的豪门,若是把王家全部株连,必会有损官家圣誉,史书上一句薄情寡义之君是跑不掉。 同样也会在帝后之间留下间隙。 当然除了朝臣之外,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躲在后殿的偏门处偷听的陈彤,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告诉了不安的王语嫣。 “娘娘,官家下旨了,但却未有株连整个王家,只是把国丈和国舅两人下狱而已,不是刑部大牢,而是台谏院的牢房。” 王语嫣微微点头抿嘴道:“官家待我真情矣!” 刑部大牢关押的人三教九流,而台谏院的大牢一般只关押罪官,两者相比稍稍好一点。 她知道这是官家给王家最后的照顾,也是最后的体面,至于未来何去何从全看父亲和兄长的态度了。 事实上在三天前王语嫣便在春分殿中和赵祯讨论过这件事,后来因为石介的到来而被打断,但之后又有划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王家的产业变卖出去,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在云南的咖啡庄园和神都城中的玻璃工厂。 这两样东西的理论太大,纯洁无瑕的玻璃不过是用石头作为原料而已,技术也并非很复杂,只是需要熟练的调配匠人就好,至于咖啡,有了种植之后在云南的土地上一种,用心打理必会有收获。 所以王家的产业即便被分割出去也不会出现多大的问题,即便是对于大宋来说,王家的倒下也不会造成税收的流失反而会增加。 因为会出现更多的商号接手,税收必定会得到保障。 罪证齐全之下,王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抵赖的,石介在朝会之后便带着旨意去了王家,王蒙正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他看来这是官家故意为之,一切都是欲加之罪。 即便被押出府宅的时候都显得颇为从容,而王齐雄却惊惧万分,他认为这次自己是跑不掉了,因为有些事情父亲不知道而他却清清楚楚。 当石介把厚厚的卷宗放在王蒙正的面前时,老人家这才大吃一惊,其中许多东西都是他不知道的,继而生出一种无力之感,望向王齐雄的眼神不是愤怒而是怒其不争。 即便是最后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王齐雄微微摇头:“孩儿不得已而为之!” 无论是石介还是王蒙正都不知道,王齐雄是真的不得已,他已经被无形中架在了火上烤,资本的扩展并非是理性的,它只追逐与利益二字,其他的东西都不会去考虑。 所以王家今天才会有今天的局面,即便王齐雄想要罢手也是不可能,事实上从王蒙正向赵祯讨要咖啡和玻璃的经营牌子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赵祯也没有刻意的去针对王家,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王家已经不受控制的向深渊而去,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拉扯这辆车一样。 终于这辆马车没有悬崖勒马,而是连同王家一起坠入了深渊之中。 若是非要说一句,赵祯只能说:这就是资本!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留一线 朝廷对王家的处理已经结束,但这件事的余波却还在发酵,这在赵祯的与预料之中。 一块天大的蛋糕被切割掉,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这就是赵祯想要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一场饕殄盛宴。 三才从边上“飘过来”一点脚步都没有,仿佛个潜行的幽灵,这段时间他越发像死去的陈琳了,双手递上一份奏疏道:“官家,台谏院的奏疏。” 赵祯信手结果,望了一眼三才的脚道:“以后好好走路。别和陈琳学,总是神出鬼没的,朕不舒服。” “奴婢遵旨……”三才的声音颇为无奈,他原本是想要成为陈琳那样的存在,但结果却是招来了官家的白眼,上哪说理去? 台谏院的奏疏内容非常的详实,主要是因为王家父子交代的彻底,配合程度之高连吹毛求疵的御史也颇为惊讶。 王家父子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但台谏院的官员却在最后写道:“王家之祸在于用人不明,管教不力,知情不报,隐匿祸凶。” 这虽然是事实,但却不足以为王家开脱,台谏院的官员非常中肯,看到了其中的问题,也指出了要害,王家虽然有错,但并非要承担全部责任,只能说是用人不明。 但在赵祯看来,知情不报,隐匿祸凶就是最大的错误,当然王家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回到御案之后,提起毛笔在最后写下御批:“王家之过虽在不察,但所发之事骇人听闻,见者落泪,问者惊心,若不以重典何以平滔天之愤?何以安抚百姓之心?何以树朝廷之威?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因果历然,天地无欺!” 这句话基本上就是给王家的罪过画上了句号,三才在边上看得清楚,王家彻底完了,即便不是家破人亡,近百年的基业也毁于一旦。 三槐王氏曾经出了一个王旦,之后又出了一个王安石,再加上外戚的身份和当朝皇后的庇佑,定然是能长久不衰的,但谁知道居然瞬间房倒屋塌。 王旦是什么人?是当今官家的帝师,魏国公,出殡的那天官家还曾亲自扶棺而行,依依送别,甚至还赐予配享真宗庙庭的殊荣。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庇护王家,该对王家下手的时候官家一点也不手软。 三才带着旨意走了,走的时候心中颇为感慨,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官家内侍才恍然大悟的,官家看似宅心仁厚,可该下手的时候从未手软过,最是无情帝王家…… 事实上赵祯心中也颇为难受,王家和自己一直就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当年王旦的死让他心中悲痛了好一会,看到王家变成如今的模样,赵祯更加不舒服。 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外戚不好吗?王家不缺那些融化富贵,该给的朝廷每年都会给,再加上王语嫣逢年过节送去的东西,真的不在少数。 可商贾之家最终还是选择走上不归的道路,从王齐雄当年做死的挑动战争开始,赵祯就下了狠手,即便当时为牵连整个王家,可王蒙正也应该知道资本的危险了。 但最终还是在利益面前屈服,成为其中的参与者,因为他们不知道,资本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他生来只有一个目的,扩张,扩张,不但的扩张,如同一只不知道饱的野兽。 小德子穿过殿门恭敬的在赵祯面前行礼道:“官家,夫人王柔与后殿觐见。” 赵祯微微苦笑:“朕就知道她看不得王家受苦,即便不是本家也要伸手帮忙,怕是从皇后那里来的吧?” 小德子露出尴尬的笑容:“官家圣明,这一猜一个准,是从皇后那里来的,听说在凤章宫带了不短的时间,应该是和皇后说了不短的话。” 赵祯起身走御案,又想起什么从御案上拿了一本小册子道:“走,该来的总是要来,总比被别人堵在宫中要好!” 在小德子看来谁敢把官家堵在宫中,可事实上赵祯却知道,王柔绝对有这胆量,不知是什么原因,赵祯总觉得自己亏欠王柔许多,当年王旦死后,自己和王柔便没有了往来,连最基本的安慰都没有。 还是王语嫣从中提供帮助,以碧雅轩分散了她的悲伤,让她重新振作,至于她爹王素,虽说是工部员外郎,但却也是个谏臣。 没办法,素值壮年,遇事敢言啊! 现在王柔找来了,定然是因为王家的事情,看似是王齐雄这一支的问题,可事实上却影响了整个三槐王氏。 王安石,王素,那一个不是出自三槐王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大程度上的保全三槐王氏的清名最为重要,汉家的百姓,宗族在无外压之时喜欢内乱,可一旦遇到外部的敌人,便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这也是赵祯没有彻底牵连到整个三槐王氏的原因。 夫人二字之时王柔的称号,也是赵祯赏赐的诰命,她的诰命不是因为夫君而来,而是因为爷爷王旦。 赵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当初给的诰命太过卑微了一点,韩国夫人的诰命应该是国夫人中最小的一个,和它的领土一样小。 得到这一封号最闻名的人便有两个,武则天之姐,杨贵妃之姐……………… 略显憔悴的王柔站在宫殿之中更显娇小柔弱,赵祯苦笑着走下御阶:“韩国夫人这是亲自做起了说客,朕就知道你会来特意早你一步!” “陛下是想早妾身一步赶着离开吧?” 赵祯瞪了一眼边上装死的陈彤,定然是这小子为了讨好皇后走漏了消息:“怎会如此?!韩国夫人此言差矣!” 打了个哈哈……女人都是比较记仇的,这么多年没有见王柔她心中定然是记恨自己的,赵祯当年不是不了解王柔对自己的感情,只不过不能接受罢了。 不知为何当年就是对她不感冒,或是因为她太过纯洁,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赵祯不忍心把她搅合到皇宫这个大泥潭之中。 但这一次却是王柔亲自“杀”过来“将军”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拍卖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你在这头我在那头中间只是隔着浅浅的海峡,最远的距离就是眼前的人明明在你跟前,你却逃脱不得。 赵祯觉得现在王柔身后的殿门变得好远好远,就像一下冲出去但却完全没有机会。 王柔就站在宫殿之中默默的哭泣,死死的切断赵祯打算离开的方向,这简直就是要挟,一个女子做出这种事情来还真的是胆大妄为。 当然这也是最为有效的,赵祯不好对王柔发火,即便是生气也不是生她本人的气,王家已经有不少人前来谏言开脱了,王柔算是压垮赵祯的最后一个稻草。 他的目的达到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王家彻底消灭,这是不现实的事情,除非是谋反之类的大逆之罪,否则外戚之家一般不会彻底覆灭。 赵祯也不想让王家彻底完蛋,否则王语嫣还不炸了?皇后虽然是不喜王家的作风,甚至有些怨恨王蒙正当年对她生母的所作所为,但最终还是接受了他,毕竟在儒家思想的洗礼下,孝道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连王柔都来求情了,赵祯若是还不打算放过王家便说不过去,毕竟不察之罪和纵容之罪在大宋的律法中并非是主罪过。 于是看着求情的王柔最终赵祯妥协:“朕会治罪王家,尤其是王蒙正和王齐雄父子二人,但章朕不会要他们的命,朝廷的体面和朕与皇后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产抄没的同时,王蒙正革除一切官衔品价,送去天工坊做劳役三年!至于王齐雄发配黑水军!” 王柔的哭声戛然而止,赵祯看到她并未有怎么哭,只是眼圈红了而已,说不定是袖口上的姜黄水抹的少了………… “陛下可否再从轻发落些?王老爷子身体不好又年事已高,此去坐役别说三年,便是三个月也吃不消啊!至于王齐雄,当是活该去黑水军遭罪的!” 悄悄这区别对待,年岁高的人就是有好处,在这个时代年岁大的人甚至能享受当地官员的补助,以及朝廷的补助,当然和后世补助的不同,这个时代更多的是补助钱财和物资,赏赐的都是宫中顶顶好的物件。 对一个寻常老人都有如此照顾,对待即便是罪臣的外戚也不能太过苛责,赵祯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年,最少一年,若是他挺不过去便是老天的意思!” 王柔知道自己无法说动赵祯,只能露出一双阴谋得逞的眼睛望着他:“陛下天子也!金口玉言,口出成宪!” 赵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是自然,王家之人朕本来就没想杀,三槐王氏出了不少杰出之辈,即便是王蒙正这个老糊涂,对大宋的财货一道上都有建树,朕并非绝情。” 这话让王柔彻底放心,事实上她所担心的也就是王家人的生死,至于其他倒也是皆可舍去。 向着赵祯微微一礼道:“谢官家!当年爷爷说过这么一句话,王家盛极必衰,财多必败矣!唯舍盈而有余也!” “舍盈而有余?!”赵祯反复念叨了两遍微微感叹:“魏国公当真料事如神,观一时而知长远。” 王家可不就是这样,早在王蒙正富甲一方的时候便舍弃多出的贪欲和财富,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 王家归根结底的错误便是太大了,成为了垄断的霸主,这并不是好事,如同赵祯不断说的一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瑞丰已经不是王家的瑞丰了,而是所有利益相互纠缠的瑞丰。 其中一个骇人的是,一直在赵祯手中,却被蔡伯俙和黑手所经营的蔡记居然也在瑞丰商号中投钱了! 可见瑞丰的庞大就是因为利益相关太多而不得不追逐利益,以至于王蒙正控制不了,王齐雄不敢控制的程度。 赵祯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粗暴,直接肢解了瑞丰商号,让它分散开成为更多商号或是被别的商号吞并掉。 一个商号成长为庞然大物很难,但被分割开却很简单。 多少人嫉妒瑞丰商号的资源,现在能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谁不是摩拳擦掌? 当赵祯在朝会上宣布,瑞丰商号的财物和资源并不会充公,而是由三司统计拍卖之后,朝野震动。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大宋的所有商号摩拳擦掌,都希望多吞并一些瑞丰商号的东西。 店铺,存货,玻璃的制造技术,以及咖啡的经营之权等等。 大宋再次掀起了一股商业繁荣的潮流。 赵祯再清楚不过这样做的好处,越多的商号成长起来,便有越多的赋税,大宋也愈发的繁荣。 瑞丰商号这个“巨人”的倒下,如同反哺大地一般的“养料”。 可以说现在的大宋最需要的就是蓬勃的经济。 为了刺激消费,赵祯打算亲自主持王家的拍卖! 消息被放出一时间整个大宋震惊了。 为了配合气氛,礼部和三司共同努力,把宣德门布置一新。 高高的宣德门一改之前的朴实大气,显得颇为华丽,而一群三司官员也开始了布置。 王家的存货,地契,经营牌子等等全部被放在了城门之下,堆得高高的令人眼馋。 四周是一群拿到朝廷发放号牌的商贾,这些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 赵祯不会把这些财富给予太大的商号,以免再次出现一个瑞丰。 人群是激动的,因为赵祯站在了城楼之上,明黄色的衮服显得异常华贵。 不用多说什么,赵祯站在成楼上只说了一句:“开拍!” 三司的官员就开始准备拍卖的物品,每一件最低的叫价并不高,为的就是调动情绪。 果然在听到价格后,所有参加竞拍的商贾疯狂叫号,甚至价格超过了原本的预想。 这些王家的东西不管是财富,更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走上富贵之路的机会。 聪明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若是没有手段和tt头脑如何在商场上立足? 于是赵祯便看到了惊讶的一幕,商贾们疯狂叫号状若疯魔。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风暴过后 一场旋风刮过大宋,直至半月之后,百姓依旧谈论着宣德门的那场拍卖,这是史无前例的,可以说永载史册也不过分,庞然大物一般的王家瑞丰商号被卖掉了。 一大群商贾在拍卖时的吃相可并不好看,其中甚至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俨然一出好戏,有些人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有些人则出了热闹。 百姓谈论着,商贾们炫耀着自家商号得到的东西立刻便成为神都城中的紧俏货,这场拍卖也如同一场巨大的广告盛会,向百姓们诉说着一切。 谁家得了王家在南门大街的铺面,谁家得了王家的玻璃产业,谁家得了王家在云南的咖啡等等,这无形中就是一场免费宣传。 不光如此,还有面子的问题,商贾在乎的只有钱吗?当然不是还有自家商号的声誉和面子啊!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宣传,也是一种双赢的事情,达到了赵祯所需要的效果,这非常好,王家倒下了同时也使得许多商号得到了警示,不敢有任何效仿的想法。 瞧瞧王家,如此庞然大物又是皇帝的国丈,当今皇后的娘家,也在帝王的愤怒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光折损了现在的产业,便是原本的产业也跟着消失。 这才是最为残忍的惩罚,眼看着自己家中数代人拼搏的产业转手易主,这是多么令人心疼的事情,在商贾们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警惕。 他们和王家可比不了,王家都有今天,何况是他们? 尤其是出自将门和宗室的商贾,更是小心翼翼,因为他们觉得官家惩治王家的同时,也是在蓄意警告他们,所以这次宣德门拍卖,没有一家来自外戚,将门和宗室的商号。 所有商贾皆是来自民间,这无疑是把机会给了民间商贾,让他们更有竞争力。 赵祯不是没有考量,无论宗室还是将门,都将和民间的商贾进行竞争,商场如战场,真正到了竞争的时候虽然要忌惮家族背景,可也不会太过束手束脚。 毕竟大宋的律法已经相当完善,同时在商业上的律法也更加完善。 若是避无可避的与将门或是宗室商号发生了冲突,民间的商贾们也不会手软,因为忌惮他们的背景而认怂。 这就是赵祯最想要的效果,越是激烈的竞争,越能产生优胜劣汰,越会出现更加先进的技术竞赛和物美价廉的商品,如此一来,百姓受益,大宋也跟着受益了。 赵祯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毅然决然的办了王家,在宣德门开设了拍卖,在民间造成舆论效应,这一波操作简直就是堪称经典。 王家的繁华尽若,仿佛百年大树连根拔起,出了东城的府宅之外,一切用度和所需只能靠朝廷每月给的例钱过日。 王家的人一日从富贵巅峰跌落下来,所剩之人过上了寻常人家的生活,当即便如此,王语嫣依旧贴补王家,每月送去很多东西。 这种事情赵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的王家也算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家大业大之下,人口也不少,再加上因为时罪臣之家,每月的例钱少的可怜,若是王语嫣不资助,还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当最少过的还算不错,比一般的人家可要滋润的多。 这种家族即便是失去产业,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东城的府宅还在,并未出现“房倒屋塌”的状态。 王家的事情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但发酵却还在继续,最大,最明显的影响便是朝廷发放的经营牌子越来越多,玻璃和咖啡的价格逐渐降低。 寻常的百姓之家也能稍稍攒钱买下一两件玻璃器物,而咖啡已经成为大宋上层阶级的昂贵饮料,神都城中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咖啡馆子! 虽然价格不便宜,可城中的百姓却趋之若鹜,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也会偶尔前往,谈论朝事的同时喝上一杯香醇的咖啡。 咖啡馆也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晚上的时候也又不少人前往,那些需要熬夜的人最喜欢光顾,因为咖啡的提神效果十分惊人。 咖啡和玻璃也成为大宋出口商品之中的王牌,犹如两颗桂冠上最为闪耀的宝石。 塞尔柱人,阿巴斯人,罗马人等等无不给出高昂的价格采买回去,提供给身份最尊贵的人享用,赵祯甚至以国礼的方式把咖啡赠与塞尔柱。 为此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甚至亲笔写了感谢信一般的国书前来。 一时间,大宋的咖啡销量甚至比玻璃还好,被誉为提神之饮,醇香至极之饮等等,每人知道,大宋的咖啡产量极大,完全能够满足自用和出口。 但是赵祯给所有咖啡园下达密旨,规定产量,超出部分的咖啡一律磨成粉末,不得出售! 那些咖啡商贾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但随着咖啡的热销,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只有如此才能稳定咖啡的价格,同时那些咖啡粉末也可以存放。 这些咖啡粉可以做什么用?当然是供给军队,这样的提神饮品军队是最为需要的。 和咖啡一样,另一种东西开始在大宋的上层流传起来,只不过它们非常少见,只有得到赏赐的人才能获得,当上瘾之后却令人向往。 烟草这种东西最大的魔力就在于习惯性,尼古丁虽然时慢性毒药,当却没有上瘾性,当抽烟的人习惯之后便会习惯性的想要来一根。 大宋的卷烟已经有了,只不过是最为特殊的部门生产制造,皇城司。 赵祯爱吸烟,上行下效之下,也有人想要生产香烟贩卖,但却完全没有机会,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大宋的香烟除了在宫中和部份朝臣之中流传外,只有一个作用,贩卖给别的国家,赵祯自始自终都没有在大宋推广香烟的打算。 它不同于咖啡,危害程度也不在少数,虽然能缓解疲劳,放松心情,可相比之下对人的健康损害也不小,赵祯完全时因为后世养成的习惯而以。 还又一点,赵祯的身体原因,肺寒的人吸烟有着暖肺的作用,当人抑郁了,抽一根烟可以缓解一下,对肺部有很好的调节作用。 因为肺怕寒,在寒邪的侵袭下,抽一根烟就能使肺经经脉相对通畅,调节情智等等。 但赵祯并没有把烟草当作时治病良药,所以不打算再大宋推广,唯一的用途边事出口赚取金银财富。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贸易与战争 大宋的烟草在国内几乎绝迹,但在外朝却是除了咖啡之外最为热销的商品。 但在国内却时销声匿迹,除了几个抽烟上瘾的人,比如蔡伯俙和狄青,蔡伯俙的烟瘾并不大,只不过贪图吞云吐雾的瞬间快感,看似是上瘾的人,但事实上蔡伯俙的自制力却是高的吓人。 至于狄青,赵祯相信只要他想要戒,立马就能戒掉。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吸烟了,苏轼抽过一次,很快掌握了吞云吐雾的法门和乐趣之后…………被赵灵一顿暴打,连带这还杀进宫寻了赵祯的不是…… 之后赵祯也取消了香烟在大宋推广的计划,烟草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但赵祯发现却不适合现在的大宋,因为有更大的市场。 除了大宋之外,烟草可以销往任何地方,中东,中亚,地中海,欧洲,什么地方都可以,有了咖啡这个前哨站之后,烟草的销路不会差。 于是大宋的朝廷便开始了有史以来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捆绑销售,咖啡和香烟捆绑销售,只要想买大宋的咖啡,就必须把香烟也买下来。 开始的时候香烟并不好卖,可逐渐的香烟开始在咖啡馆中流行起来。 大宋的商贾在很多地方开设了咖啡馆,在他们看来能在神都城中流行起来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也一定会流行,只不过都开设在了首都或是最繁荣的城市中。 只要是大宋的东西,只要是大宋商品,只要是物价奇高的东西,在咖啡馆中销路绝对会好。 大宋的商人有多聪明?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卖,而是以赠送的形势出现,一杯咖啡,送一根香烟,不断的有人尝试,咖啡配香烟,这样的吞云吐雾和香醇简直是天衣无缝,完美的结合。 很快香烟就成了畅销产品,许多人甚至提出要求直接花钱购买大宋的香烟,烟卷多小啊!多么方便携带,简直就是打发时间提高品位和身份的最好象征。 为此大宋的商贾们还推出了黄铜火折子……………… 这东西看着真漂亮,黄铜的外包装上还又镂空的雕刻,用的时候轻轻拧开三面的盖子,吹口气立刻就有火苗升起,点燃了一根香烟后再吹灭,如此神奇的东西在大宋太常见了,可在别的地方却时神奇的很。 香烟迅速走红,因为消耗的极快,甚至成为大宋的明星产品,产量迅速增加的同时,也大量的解决了大宋百姓的就业问题。 香烟工厂越来越多,需要的工人也越来越多,在这个没有完全工业化的时代,工人就是生产力。 朝廷掌控了烟草的全部,所有经销商都是通过恒逻斯城的专有衙门发放,禁止内销回国,烟草这东西种植条件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是味道略有不同。 所有的烟草产地都在云南,和咖啡种植园在一起,都由朝廷驻军守卫。 卷烟这东西看似连老农都能制作,可味道却大有不同,从种植、采摘、烘焙、切丝、成品经过了许多道的繁琐程序。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烘焙,因为这个过程的控制决定了整个烟草生产的口味和质量。 在烘焙过程中,需要掌握烟草烘焙的温度、湿度、时间、火候等等,同时烟草的生产过程决定了烟草的药性,烤烟主要可分成青、黑、红、白、黄,其中以黄为主。 所以大宋的烟草酒又叫烤烟,最高级的是黄色,其次是红黄,再次是黑黄,然后是青黄,最后是白黄,其中又以青黄色的烤烟抽起来最容易上火,白黄则无味,红黄带甜味,口感不错,黄色的最好,清香屡屡。 这些香烟做好之后便直接交由驻军护送至恒逻斯城,只有到达恒逻斯之后才能贩卖,断绝了在大宋进行销售的可能。 商贾们到达恒逻斯城采购按照规定的价格采购香烟之后再运往西方销售,形成了一道避开大宋的完整产业链。 当然,复杂的做工,长途的运输,消耗的迅速,也使得香烟的价格居高不下,成为大宋最为赚钱的买卖,谁能从朝廷获得香烟买卖的专营牌子,可比咖啡玻璃之类的要吃香的多。 大宋再获得财富的同时,也通过这些东西控制着西方的贸易,除了香料之外,其他进口的东西也很多,药材,犀角,珠玉等等。 有了主导地位,其他东西好说,价格也好商量,几乎被大宋的商贾垄断了。 除了卖给大宋之外,能有大宗买卖交易的几乎没,这时候大宋便占据了主导地位,以最便宜的价格拿到最好的货物便是大宋的商贾的特权。 赵祯已经在无形之中获得了西方世界的经济贸易控制权,这东西看似没有什么作用,但却能摧毁一个国家的经济贸易,别以为在后世才有贸易战,在这个封建时代贸易上的战争一直存在,甚至会演变成真正的战争!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土崩瓦解,这个时候就是大难临头了。 所以赵祯并不惧怕西方世界,因为他已经有了断绝别人财富的权利,至于唯一的“法外之地”就算是契丹了。 契丹的经济和大宋之间是相对独立的,契丹采购大宋的商品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卖向西方世界的商品大多是自己生产出来的,这样以来最大程度上的保持独立性。 以至于大宋想要插手都没有机会,这是萧挞里相当精明的决定,也是她最难缠的地方。 赵祯想要把手伸到契丹的阴谋破产,所以他也不打算再从贸易上向契丹施压,用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结束这个祸患,发动最后一次的北伐。 大宋为了准备这次北伐已经能等待了太久太久,也准备了太久太久,为此囤积的物资中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折损,不能再使用下去了。 赵祯觉得大宋酒如同一个十年磨剑的书生,眼下剑已经磨得太过锋利,已经开始不像是一把剑了,所需要的就是最后的匹夫之怒! 复仇的时候到了,永远解决大宋祸患的时候到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三代蓄锐,一朝而行 北伐战争从大宋立国开始就是一项永恒的主题,太祖太宗,甚至是真宗皇帝三代人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太祖有勇有谋,设立封庄库,蓄养精锐,但时运不济,除去阴谋论的揣测之外,只能说是天不假年。 太宗受益于太祖之遗,当有勇无谋,用人无度,空有壮志却惨败而归,两次规模空前之北伐,皆是虎头蛇尾,起初锋芒大盛,之后便再无建树,以至于后期败绩连连,折损精锐。 至于真宗皇帝,赵祯对自己的便宜老爹一直怀有矛盾心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种种事迹加起来几乎可以成为大宋历史上“谜一般的男子”。 因为有所接触,因为有所了解,所以赵祯对真宗皇帝的性格和做人做事相对太祖太宗要透彻的多。 若是用一句话作为总结,只能说时真宗皇帝有着天命的开局,完美的中场,糊涂的结尾! 他幼时英睿,姿表特异。与诸王嬉戏时,喜欢作战阵之状,自称“元帅”。宋太祖喜爱之,将其养在宫中,这是什么样的待遇?简直就是被宠到了天上。 哪有把弟弟的儿子养在皇宫中的道理? 进封寿王,加检校太傅、开封府尹。开封府政事纷繁,赵恒留心狱讼,裁决轻重,没有不为众人称快的。所以开封的监狱多次空闲,太宗多次下诏褒奖他。 至道元年,被立为太子,改名赵恒,仍兼开封府尹。 赵恒既非太宗的长子,也不是皇后所生,根本轮不上他继位,但天命的地方来了…………其长兄赵元佐因叔父赵廷美之死与太宗决裂、二哥赵元僖无疾暴死,他才有幸成为太子。 若说真宗皇帝没有能力,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太宗驾崩之后,赵恒遭遇了由太监王继恩和李皇后共同谋划的宫廷政变。 宰相吕端一力挫败政变,于同月扶立赵恒继位,是为宋真宗,次年,改年号为“咸平”。 这难道不是天命一般的开局?!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开局更好? 紧接着咸平的年号,这段时间里赵恒刚刚即位,雄心壮志,决定储备国力以抗辽朝,同时挥兵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 因为任用贤才,以李沆等人为宰相,勤于政事,并把全国分为十五路,各路转运使轮流进京述职,减免五代十国以来的税赋。 他注意节俭,社会较为安定,给大宋创造了一个相对长期和平发展的有利时机。 恰巧在此时,铁制工具制作进步,土地耕作面积增至五亿多亩! 又引入暹罗良种水稻,农作物产量倍增,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商业蓬勃发展,贸易盛况空前,使北宋进入高速发展的经济繁荣期,后世人常常称之为“咸平之治”。 在此之后即便是澶渊之盟的出现也并没有太过影响到真宗皇帝的名声,毕竟大宋和辽朝之间获得了相对和平的几十年时间,直到赵祯亲手打破了平衡。 只不过聪明一世的真宗皇帝晚节不保,糊涂一时,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开始“东封西祀”,当然其中虽有王钦若的挑拨,但毕竟时真宗皇帝自己用人不当。 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后,所有人都觉得你就应该做好事,就没有权利犯错,一旦犯错,最终的结果便是一错顶百好。 东封西祀搜刮了民脂民膏,富了皇帝和官员,却也苦了百姓,民间的舆论变开始一边倒。 当赵祯必须要承认,便宜老爹不光做了“东封西祀”的丑事,也给他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和经济基础,可以说大宋在他的手上之所以有今天,还是和真宗皇帝离不开。 有了这些才有了赵祯后来的改革,有了后来的用兵西北和北伐。 否则燕云十六州绝不可能轻易收回来,真宗皇帝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虽然在澶渊之战中大宋并未占到便宜,但三代人的努力最终给赵祯留下了基础,从太祖开始的封庄库,练精兵,到太宗的两战燕云,再到真宗皇帝的澶渊之盟。 才有了今天赵祯的气贯长虹,才有了赵祯今天的乾宇盛世。 即便是天下人都觉得赵祯才是大宋的中兴之主,才是为大宋逆天改命之人,但他自己却很清楚并非是一人之功。 这是三代人的心血,只不过他做的更多,思考的更多,改变的更多而以。 眼下时机成熟,辽朝改为契丹,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关系早已是天下皆知,双方都欲除之而后快! 赵祯当然不会愚蠢到让契丹真的崛起后再动手,那时候就不是仁义而是妇人之仁。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放着契丹与不顾,一来契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二来塞尔柱人当初的东征确实让赵祯看到了威胁,至于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赵祯希望草原越来越城市化。 草原最大的苦难点便在于此,一个逐水草而居的民族没有多少固定的城池,大多以营帐为主,军事力量分散,极难一次歼灭之。 最多便是被汉家王朝向西北方驱赶,待休养生息后,待中原没落之时,再次窥伺华夏国鼎。 而萧挞里犯下的致命错误便是如同汉家王朝君王大多会犯的错误一样,搞起了休养生息,大搞经济发展,类中原之国法,仿汉家之遗风。 总结一句便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把汉家王朝的胆小谨慎当作了优点学习。 可有一点萧挞里不知道,汉家王朝和草原王朝有着本质的区别,双方之间从立国之本上看便完全不一样,之后的国情跟不一样。 这么做只会出现“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 不单单是国情不同,连带着人口基数也不一样,大宋有着庞大的人口可以支撑经济的发展,通过国内的市场便可以消化一大部分,而契丹人则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只能通过出口获取财富。 这就为契丹埋下了一条祸根,大宋完全有能力切断契丹的对外贸易,一旦没了出口的渠道,生产再多的货物都是自寻死路。 于是大宋北伐的第一战打响,长期驻扎在恒逻斯城一带的狄青并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名正言顺的切断了契丹从西域出发的丝绸之路…………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击鼓,点兵! 如果仔细的观察契丹的西域地图,便会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契丹人的西域已经被大宋完全垄断。 从大宋的宁夏路开始,到于阗,再到新疆一个极大的弧度完全把契丹人的西域所包围,剩下的唯一缺口仅在契丹的上京道的粘八葛部。 但可惜的是,想要从粘八葛部抵达西域要翻过漫长高耸的金山山脉。 单单是这一点就要了命,金山就是后世的阿尔泰山!山高险峻,路陡道远,稍有不慎便会财货两空,基本上没有商贾回冒险前往。 这条天然屏障不光能阻止大宋再拿下西域后向北推进,也成为契丹人自己的巨大障碍,只能通过准格尔盆地绕过大宋的新疆地域继续向西出发。 而这条商道被赵祯看在眼中,只一道圣旨,浩浩荡荡的狄青大军便开赴西域边境等待,切断契丹的商路,使得契丹的货物只能耽误在当地而不得前进。 随着时间的增加,契丹的货物越多越多,越来越需要资金周转,越来越需要走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大宋撕破脸,击败宋军。 可这段时间契丹人对大宋军队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于当地的守军不敢出营于大宋对抗,只能求助朝廷,让朝廷派出更多的军队前来。 但是问题来了,契丹的朝廷秉持减少摩擦,努力恢复贸易的原则并不愿和大宋撕破脸,一旦双方之间爆发战争,以后能卖出去的商品就更少了。 契丹人已经通过几年的时间在经济复苏上下了大功夫,完全不原意“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苦日子。 朝臣们不愿意,做生意的商贾也不原意,这就没有办法了,他们知道契丹被大宋卡住了喉咙,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可若是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越是繁荣的国家越厌恶战争,因为这会耽误所有人赚钱啊! 萧挞里为了稳定契丹上层,不短的鼓励贵族阶级开设工厂投入到商号之中,也就是说先在的契丹冲女皇到宗室,从宗室到外戚,再到广大贵族都不希望开战。 因为越有钱他们便越了解大宋的实力,越觉得自己的钱财还没赚够。 天下的钱财什么时候能赚够? 没有时间!但契丹人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了解国内市场的消化能力,商贾们为了赚钱,为了弥补损失,只能不断的生产,单纯的希望以高产量低价格弥补损失。 但这么一来完全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契丹人只是一味的效仿大宋,效仿大宋的工厂,效仿大宋的出口,甚至效仿大宋的产品,可却从来没有研究过经济到底时这么一回事! 从头到尾都把眼睛盯在了别人的身上,而不回头看看自己的问题。 于是乎商品过剩生产的同时也运不出去,只能想办法以低廉的价格在契丹国内自己消化,而到了这个时候契丹人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消化不了! 没办法,人口实在太少了,而生产出的东西又太多,一家能需要多少的瓷器?够用就行了,能消费多少的布料?够穿就行了! 至于马鞍之类的东西更是出现了严重的滞销……………… 于是契丹人便在着个时候开始认真的考虑如何对付西域的宋军。 总不能一直被人家这样卡住脖子,这是要逼死契丹啊! 出于求生的本能,契丹决定对大宋驻扎在西域的守军进行反击。 赵祯早就知道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是要打的,契丹人已经彻底被大宋封锁,这段时间契丹人都是靠内部消化过剩的东西,现在消化不了当然开始发疯。 所以从大宋拿下黑汗开始,赵祯便下旨狄青,让他暂不归朝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三年之久,军中的将士虽然也能勉强接受,毕竟是皇帝的旨意,但他们不知道,新疆早已被大军如同爬犁一般犁了好几遍,为何还不归朝。 征伐黑汗的军功赏钱一个字不少全都发了,这让他们心中稍稍有些底。 但按道理来说论功行赏可是在归朝之后,在大军开拔之前发放算是个什么事! 谁不想早日返乡和亲人团聚?谁想在塞外之地待这么久? 都不想,三年的驻扎使得许多将士心中焦急,说难听点这地方两个母猪都没有啊! 因为担心出征的将士夜不归宿或是和当地女子产生关系而耽误大军的行程,亦或是拍拍屁股走了辜负人家引起地方上的矛盾。 宋军是不允许随便离开军营,只能由虞侯带着离开,天黑之前必须回营,这就导致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狄青举办的足球赛已经到了三五日一场的地步,根本没用。 即便是他自己也很纳闷,官家到底要让自己干什么。 当来自神都城的皇城司幡子把赵祯的旨意交给他的时候,狄青这才恍然大悟,疯了似的冲出白虎节堂,站在行辕门口大叫:“击鼓!点兵!” 一阵死寂之后,哄……整个行辕跟着狄青疯狂起来,而传旨的皇城司幡子懵逼的站在原地。 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指了指手中的明黄色卷轴道:“狄帅,您好歹把旨意接了……” 狄青回过神来接了赵祯的旨意,随便的踢了幡子一脚屁股:“大军即将开拔,速速离去,晚了我怕你走不了!” 狄青的话没有骗人,幡子很快就发现军中不同了,最少和他看的时候不同。 原本没什么人的营门瞬间变得明火执仗,一大群人不知从何出而来疯狂的敲击着巨大的牛皮鼓,声音虽然低沉但却传遍四方。 随着隆隆的鼓声,巨大的高台被假设起来,并且不断的有骑士策马而来。 很快形成一股潮水把通往中军大营的路全部都占了,这时候皇城司的幡子才醒悟过来,逆向的从中军出去。 往日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皇城司幡子今天却成了缩头乌龟,被策马而来的偏将,先锋,校尉,指挥,虞侯一顿呵斥臭骂。 不是因为他的带来了官家的旨意,而是他在路上没有在快些。 这就是他娘的不讲理了,幡子欲哭无泪,显然这些人就是想骂自己。 他哪里知道,军中的将士不怕征战,也不怕卸甲归田,最怕的就是等待,在这新疆的戈壁上了无音讯的等待。 三年没有家中消息,同样的家中也三年没有他们的消息,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 谁人心中能不担心,说不定回家之后,婆娘以成他人妇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民间百万兵 之所以前来的人都是军中的军官,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大宋一直如此,自从当年赵祯对军中进行改革之后,早沙场点兵也都是如此了。 每个军官无论大小,职务高低都要对自己所部详细透彻才行。 主帅所需要做的只是把军令传达给他们就好,事实上这些军官才是军中的重要枢纽,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代,全靠战争开始之前的部署和计划,一旦战争打响几乎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保持军队之间联络的通畅性。 狄青站在不知什么时候立起的高台上,眼前是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这也难为他们,狄青非常了解这样的眼神,当年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站在高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官家。 狄青清楚,大军等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别的都还好说,最重要的是没有消息,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鼓声阵阵,点将开始,是归是杀,终究有了一个结果,这些军官的压力可是比他狄青还要大,他们整天都要被追问,整天都要被精神折磨。 当大军即将出兵向西域进发的消息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时,先是稍稍的寂静便发出激烈的欢呼声,他们沉寂了太久,也安耐了太久,忍耐了太久,现在正是横刀出鞘的时候。 每军,每营,的任务都被下达下去,事实上狄青也是早已按耐不住,在帅帐的沙盘之类推演了许多次。 并非是他得到了密诏,而是因为他看出了端疑,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不寻常,大军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新疆驻扎如此之久,腹地不断的有移民迁来不假,可完全不需要大军维持秩序,当地的官员已经能很好的胜任,至于其他更是和军旅不沾边。 通过种种“不正常”的迹象狄青分析出了一个惊骇的事实,官家可能是故意把大军留在新疆驻扎,等待时机以便直趋契丹。 眼下的旨意和他之前的揣测一般无二,一种兴奋和激动的情绪在胸中弥漫。 北伐契丹,灭其国鼎,这是大宋几代君臣心中的执念,即便曾经被契丹人压制,即便在契丹人面前输的一败涂地,即便对北方民族产生恐惧,但在所有宋人心中依旧有着灭国契丹的执念。 已经被焦躁情绪笼罩的将士们瞬间爆发,这是一种压抑已久情感的宣泄,今夜无眠,大军躁动的模样作为主帅的狄青清楚的很。 军令传达下去之后,不用他再费什么心,大军开始按照军中的守则和规矩整装待发。 随着高亢的号角,四十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动向前,越过了宋和契丹之间的边界,进入了西域的土地,这条边界当初是契丹人画下的,意在宣誓主权。 但在契丹人画下这条线后,大宋却从未有一天承认过,但也没有反对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契丹人自己在做和大宋无关。 对于一条不存在的国界线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军随随便便就跨过去了,契丹人又能如何? 狄青心中抓住了一点,这次用兵是对契丹的总攻,事实上他早已知道大宋已经有了碾压契丹的实力,但之所以官家不这么做必有深意。 既然时机到来,那就灭此朝食! 狄青所率领的军队被赵祯赐名天御军,也是大宋最为保守的全兵种军队,军中不光有上四军的禁军,还有之后组建的背嵬铁骑和踏白军在其中。 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枪,但也不缺乏传统的兵器,可以说在传统的战争中绝对是稳扎稳打的典范。 赵祯清楚,要想对契丹用兵,要想彻底灭掉契丹的国鼎,就必须大规模,大范围,大纵深的作战,这不是一场战役那么简单,而是一场全面战争! 要么便不打,要打就要彻底打死,这是赵祯对待契丹的态度。 八天之后身在神都城的赵祯便收到了狄青的奏报,同时也收到了张舟的奏报,和狄青一样,身在东京路的破虏军也开始了行动。 他们是从东京辽阳府开始,向契丹的上京城发动进攻,与此同时破虏军还得到了由女真人组成的黑水军支持。 对于破虏军赵祯是寄予厚望的,这段时间里天工坊生产的乾宇二年造已经全部发放给了破虏军,弹药有一部分还在路上,但已经能在破虏军攻伐之前送到。 六万多的破虏军已经全部换装“乾宇火枪”,赵祯派出骑兵把破虏军补充到了十万人,再加上黑水军的八万女真骑兵,十八万大军已然不在少数。 狄青原本二十万禁军前往,再加上边军和杨怀玉带去的十六卫共计四十万人,而赵祯手中的兵力远不止这些。 为了避免契丹人察觉,为了避免北伐突然性的消失,赵祯在背地里早已疯狂的集结军队。 赵祯粗略的推算过,也和兵部参谋军事院的参知兵事们商量过,眼下最少还需要百万大军才能彻底灭亡契丹,这是在赵祯围剿的大前提下。 所谓的围剿不是击败,而是让契丹完全没有逃脱和反抗的可能。 这在草原上是几乎无法做到的战略意图,但赵祯必须实现,绝不能遗留祸患放虎归山。 大宋有百万雄兵吗? 当然有,都藏在民间嘞! 赵祯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坚持以役兵和募兵相结合的方式,在大宋民间留下了数百万的退役老兵,也坚持维持他们的操练,即便是不如在军中那般,也比新兵要强上太多。 大宋为何能有这样的魄力和毅力?还不是因为有着强大的经济基础,它看似无关紧要,但却始终决定着上层建筑。 招募老兵的事情,当然是由兵部负责,一纸公文下去,大宋的各路,州,府,县都要开始进行征兵,而且只征老兵,新兵一律不要。 毕竟在战争的同时,大宋国内的生产劳动不能停下,老兵的招募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从退役的时间进行划分,严格按照要求招募,不达标的依旧不要。 这在汉家的历史上还是非常少见的,毕竟在别的王朝大多数百姓为了躲避兵役无所不用其极,但到了大宋却对兵役趋之若鹜,这还不是赵祯对军人地位的提高,以及一系列的措施所导致。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经济战争 赵祯手中一直握有百万雄兵,之所以一直没有撒手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谨慎。 毕竟老天给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赵祯不希望轻易浪费掉,他要一举拿下草原,并且让草原永世不得翻身! 之所以一直放任契丹的发展就是在观察契丹的城市化,一个游牧民族放弃守之以本的放牧生活,转而投入到了农耕文明的商业活动之中,这本就是个突兀的表现。 而契丹也因为这一变化使得草原上的城市逐渐兴起,因为要集中人口进行生产劳作,也要有利于运输和消化,这就使得契丹不得不在草原上进行城市化改变。 本来是赵祯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却被契丹人自己考虑到了,并且还热忱的投入其中,这几年的时间里萧挞里带着契丹的臣民轰轰烈烈的在草原上大搞城市化。 把游牧的草原人集中起来建设城池,开办工厂,努力生产商品以换取西方的财富,在大宋的影响下,他们当中很快有人发家致富,而富人最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 有了城市就必然会出现服务业,出现服务业之后其他的非工业人口便会增加,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和发展趋势。 契丹人的生活质量和收入大大增加,不断的有人从社会的底层爬上去,引得更多的人放弃原本赖以生存的游牧行为。 契丹的城池也越来越多,官员也越来越多,游牧的本质便是逐水草而居,但这显然不符合城市化的进程,契丹人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便开始把原有的草场逐渐改变为农田。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的原因是契丹的人口增加了,广袤的草场消失在大地上,继而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来城市化的出现让人口不自觉的集中过来,二来契丹人担心大宋切断粮食的供应。 大宋的人口在不断增加,契丹也是如此,商业仿佛是一把打开幸福大门的钥匙,历代王朝最担心的人口问题能够很快得到解决。 只要有了商业繁荣就会获得钱财,有了钱就有粮食,人口基数越大的地方人口增长越快,直至颠覆契丹人的想象,于是他们欣然开始了转型。 契丹的贵族和统治者只看到了城市的不断出现,农田面积的不断增加,可他们却没有发现擅长骑射的契丹人也在逐渐消失。 原本他们认为懦弱无能的读书人成为了家中的座上宾,席上客,并且无论有钱没钱的人家都会把孩子送去读书。 一时间契丹人原本拥有的许多特征被打乱,甚至是打散消失,但这时候已经无人去顾及这些,因为所有人眼睛中只有钱,每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发家致富。 即便是把孩子送去读书,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赚更多的钱回来。 整个契丹都出现了疯狂的商业风气,因为知道华夏汉室所走的弯路,知道大宋到了赵祯时才进行改变,于是身为女皇的萧挞里早早的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以至于商人在契丹能得到远远高于大宋的尊重。 契丹的许多人都没发现,现在的契丹越来越像大宋了,城市变得越来越多,为了连同各个城市之间的贸易,也为了原材料的运输方便,契丹人效仿大宋在城池与城池之间建造了公路。 这无疑是赵祯梦寐以求的事情,三年的时间里,松山州的水泥不知买的多少给契丹人,但赵祯却从未过问,甚至是下旨给己任王安石位置的州府官员,告诉他们契丹人要买多少水泥都行。 松山州所需做的就是拿钱卖货,但唯独一点,不允许赊账,概不赊欠! 因为赵祯知道萧挞里不是个省油的灯,绝不能让她看出来是自己故意卖给她水泥,让契丹有了大肆修建公路。 契丹人修建公路当然好,建造的城池多更好,这些都是大宋所需要的,都是以后赵祯稳定草原统治所需要的,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完全能把草原隔成一块一块的,肢解开的草原有什么可担心的? 草原看似很大,其实却也不大,没有人口的荒芜之地根本就不是草原,草原上需要的是人口,需要的是“乌拉乌拉”喊着号子的放牧人! 可以说契丹人帮赵祯做了一切他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萧挞里推崇一切模仿大宋的失败之处。 ————————国情不同! 草原上的城市化建设已经到达定点,三年的时间让原本没有多少城池的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布满了城池,草场越来越少,农田越来越多,关键是粮价也不低。 现在还在草场上放牧的契丹人在被人口中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放牧哪有做买卖来的赚钱,放牧哪有种粮食赚钱? 契丹有钱了,粮价自然而然也就水涨船高,农人的日子也就逐渐的好过起来,这些粮食都被谁收购去了?当然是萧挞里的契丹朝廷。 从始至终萧挞里都在担心契丹的粮食问题,契丹和大宋不同,俩个民族一个农耕一个游牧,大宋人口的增加不会出现太多的问题,可契丹却不同啊!契丹的粮食养活不了逐渐增加的人口。 果然萧挞里担心的问题出现了,大宋不光切断了契丹商机西进的路线,切断了丝绸之路的同时还断绝了粮食的提供,任何一个榷场都没有粮食出现,哪怕一丝一毫也没有。 不光如此,大宋的商品价格不断降低,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契丹人一度觉得宋朝完了,连玻璃都能突然买的如此便宜,还不说明宋人太需要钱了! 但很快他们也发现,自己的商品越来越卖不动,甚至出现严重滞销的情况,所有人都图便宜去购买了大宋的商品,因为宋人的商品又便宜又好。 商品卖不出去,商人自然没钱,商人没钱如何支付工钱?没有工钱如何购买粮食,恶性循环瞬间产生,这是契丹遭遇到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经济危机。 虽然是萌芽时期,但它展现出来的力量和惊人破坏力却不容小觑,在这个封建时代,在这个文明蹒跚学步的时代,人祸的力量是灾难性的。 而一手主导这一切的人就是身在大宋神都城皇宫之中的赵祯。 他足不出宫,便让契丹的经济迅速崩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契丹的君臣子民玩弄于看不见的大手之中。 而身边仅有一人见证这个奇迹,还顶着三司副使的蔡伯俙。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大宋全面战争 一旦战争开始就不会停下脚步,尤其是大宋对契丹发起的灭国之战,国鼎之争岂能轻易放弃? 即便赵祯贵为天子也不行。 不知多少人的利益和北伐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 在许多人眼中大宋早有机会北伐,朝臣们的上疏也不在少数,世人眼中的大宋已经是东方的庞然大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要知道除了赵祯之外,别人也忍的很幸苦,都在等待着这次期盼已久的北伐,多少人付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努力。 赵祯已经停不下来,当然他也不会停下来,让那么多人的期许成为泡影,这是最为残忍的事情。 他自己也知道等待有多么焦灼,多么难受。 这是一场全面战争,一场大宋对契丹发动的全面战争。 也是大宋,甚至是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全面战争! 什么叫全面战争? 并非是规模宏大的战争都一定是全面战争……而是把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外交等各条战线的斗争紧密配合,协调一致地发挥国家的整体力量,以保证战争的胜利。 这场战争不仅仅打的是军队的强弱,武器的好坏,还有一国之国力,在这一点上大宋完全可以碾压契丹。 战争光靠个人的勇武显然是不行的,越是庞大的王朝,个人的勇武便越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战争的规模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设想。 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又如何?个人的勇武虽然强悍,但终究是穷途末路,赵祯已经逐渐的把亚洲的战争形势改变为全面战争的势态。 也就是说以后的战争规模无论大小都将是全面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例外,面对大宋的时候都将遭到全面的压制。 这是对付外敌的终极手段,任何想要挑衅大宋的王朝都要先把自己的实力拿出来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和大宋对抗,之后再挑衅大宋。 军事和经济的配合导致了契丹的市场崩溃,狄青率领二十万大军封锁了契丹的丝绸之路,而另一边赵祯下旨断绝商贾粮食买卖,彻底切断了大宋与契丹之间的粮食贸易。 在庞大的需求面前,刚刚开垦的农田并不能满足契丹人的需要,再说草原上的土地也不适合种植粮食,无论是土质还是粮种都不能达到丰产的水平。 于是乎灾难出现了。 国内的经济开始崩溃,人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吃得饱,穿的暖。 后者可以通过许多办法解决,但前者只能通过粮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当然若是靠吃土能解决问题,也就是真的出现奇迹了。 而这一年好死不死的也是个饥荒年,别说是契丹的草原上,即便是大宋境内的土地中都出现了歉收。 原本草原上出现饥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捕猎,寻找猎物代替粮食,这是草原民族的本能,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草原上也没有多少大自然的供给了。 为何? 因为他们违反了自然规律,把大片大片的草场改成了农田,这是一种变相的驱逐,驱逐了草原的同时,也驱逐了草原上生存的动物。 原本并无粮食短缺的契丹瞬间便进入了饥饿状态。 若是在以前他们遇到这种情况,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掠夺,通过掠夺四周的国家来满足国内对粮食的需要。 但现在这一招却失灵了,或者说是无法进行。 因为契丹已经被大宋基本上包围住,唯有北方还存在缺口,可北面都是比契丹更加贫穷和饥饿的部落种族。 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如何养活契丹? 东面是大宋的黑水都护府,南面更是最为强大的北京路戍卫军,西面则是大宋的新疆和西域,以及狄青率领的四十万大军…… 这是原本远征黑汗的二十万大宋精锐以及西域都护府的援军所组成,如同一道铜墙铁壁,把契丹对西方的贸易之路扼死! 已经没有任何出路的契丹人唯有在惊慌中苦苦支撑,原本繁华的商业如同海市蜃楼瞬间消失,不是坍塌,而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人有多余的钱继续购买除了粮食之外的东西,而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产能过剩的同时粮食紧缺,一家家工厂不得不倒闭,荒废,同时契丹官钞快速贬值,如同烂大街的废纸。 谁家是有钱人?只有囤积粮食的人家才是有钱人! 可惜原本在保守思想引导下的小农经济还未出现便消失,根本就没有人家囤积余粮,在他们看来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已经到了随用随买的程度,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家中囤粮。 再说粮食储备和保存哪一样不需要成本? 工厂之中能随随便便的赚到钱为何要费心费力的去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而另一环也出现了崩溃。 官钞贬值必定引发抢兑,这一次不用大宋的商贾从中作梗,契丹的百姓自己就开始前往朝廷的钱庄进行疯狂兑换。 之前的兑换浪潮已经让契丹朝廷失信一次,即便解决了,最终的结果也不理想。 当经济受到冲击的时候,百姓们首先想起来的事情就是抢兑手中的官钞,只有换成真金白银才安心,同时大宋即将用兵契丹的消息也在契丹境内散播开。 这更是增加了契丹人的恐惧。 毕竟是一场全面战争,大宋这边不走漏消息反倒是不正常,当然赵祯也不怕走漏消息,大军未至,强大的压力便会让契丹自己慌乱起来。 这种以势压人,以国威震慑才是大国应有的风范。 相比于契丹的惊恐和慌乱,大宋这边却显得祥云和泰。 并没有多大的动荡在其中,百姓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工厂的产品依旧在生产,甚至不断的扩大规模。 为何? 因为大宋的商人可以完全吃掉契丹丢掉的市场,占据其中的利润,一旦西方没有契丹人的货物,那市场上的份额只能由大宋接手咯! 这也是战争所带来的利益,无论是民间资本还是贵族资本,在这个时候团结一致的支持战争。 可以说他们是除了大宋的君臣之外最希望大宋打赢的人。 在战争中一旦得到了资本的支持,后勤保障方面基本上就得到了解决。 赵祯可以调动的资源远比国库中的多的多,别看大宋的国帑万巨,可是相对于分散在民间的财富比起来还是稍显不足的。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汉家至上 全面战争就是总体战,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太多的普及,只有赵祯深谙其中的道理。 全面战争本质上是全民族的战争。 不仅战争已扩展到参战国的全部领土,卷入战争的人员也由军队扩大到全体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和政治都应服从于民族生存,战争是民族生存意志的最高体现。 因此政治应为作战服务。 大宋的朝堂无论什么部门都在这场灭国之战中为战争提供服务,即便是赵祯这个君王也不能例外。 大宋的许多人没有看出来,但却已经被融入到了全面战争之中,因为它的基础是民族的精神团结,赵祯为此采取特别措施,最主要的便是控制新闻舆论,大宋的所有报纸都在大肆宣扬这场战争的意义和伟大。 汉家至上的理论也被“有心人”提了出来,并且被高高举起。 同时朝廷和地方上的衙门也都开始镇压泄露军情者和不满分子,这种事情大宋早已轻车熟路,这是在利用一切手段进行精神动员,从而唤发伟大的民族精神。 也把军事教育融入到了教育之中,以强大的感染力动员百姓,也是在给百姓植入民族主义的精神。 单单这些还不够,也算不上全面战争,赵祯还下旨户部和三司,临时性的实行经济军事化。 因为是特殊时期,大宋和契丹百年恩怨的了结就在当下,平日里反对皇帝过多干涉财政的官员们在这个时都成了哑巴。 对国帑的去向完全闭口不言,他们比谁都希望大宋赢得战争,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名垂青史。 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大宋的国家机器疯狂运转,得益于赵祯当初的改革,各部之间的配合非常到位,经济很快完成了战时化的转变。 粮食、服装、军械等重要物资,平时就有大量储备,战时所有的工厂更是加大力度的保证生产,一旦生产好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运往前线,而钱财等待朝廷来结清。 战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 从始至终大宋的钱庄都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下,所以在这个时候完全能起到稳定纸币的作用。 再加上大宋的民族自信,百姓们相信最终大宋会赢得这场战争,交钞的价格非但没有跌下去,反而有一点点的增值。 并且大宋的战争物资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的程度,一时间在朝廷的主持下,军备工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国营的兵工厂更是繁多,赵祯觉得大宋已经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他并没打算不宣而战的搞突袭,想这样做也根本办不到,反而得不偿失,北伐的檄文由苏轼所写,端是称得上荡气回肠,震撼苍宇。 端明殿大学士,北京路安抚使韩琦将会担任使者,亲自把大宋的檄文和赵祯的国书送到契丹的上京城,送到女皇萧挞里的面前。 在这个时候赵祯已经开始建立他的御驾亲征体系了。 之所以这么说乃是为后世开先河。 日后继任之君在全面战争到来的时候必须要御驾亲征,虽然不用抵达前线,但却必须要在中军建立有效的指挥。 这种制度便是类似于后世独裁式的战争指挥体制。当然在封建君王的面前,独裁并不是奇怪的事情,一直都是这样罢了。 独裁制度能最大程度上的调集资源,指挥军队,当然皇帝也不都是各个会打仗,但大宋早就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参谋制度啊! 若是在以往,完全可以任用具备卓越的才能、坚强的品格、充沛的精力、敏锐的观察力等优良素质的人为统帅。 大宋历次大战下来,不得不承认赵祯非常希望狄青作为这场北伐战争的主帅,但狄青远在千里之外,剩下的人都不太适合,倒是这段时间对王韵的观察,赵祯觉得他颇为合适。 可惜他太过年轻,并且名声不显,在军中的影响力和地位都不允许他担任主帅,不过王韵却是一个极好的参谋,所以赵祯任命他为参谋军事使。 这是类似于参谋长的官职,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设立,极其重要。 赵祯不好办的事情完全可以由他来办。 加强国民和军队“在种族基础上”的民族团结,考察与战争有关的各项方针政策,甚至是指导战争全局等,这时候,参谋军事院就可以贯彻他的思想,结合宣传、军械、经济、政治等多方面进行部署。 至于方舟所部的十万大军完全是赵祯预留下来的一支奇兵,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京城推进,以此体现和论证当初他向赵祯奏报的战术价值。 神都城,征兵的旨意已经下达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宋军的捷报频频传递,无论击溃多少敌军都会有捷报传递自此,以鼓舞大宋军民的士气。 现役的士兵自不用说,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已经投入到了前线。 神都城中的上四军禁军除了留守皇宫城池的人除外,其余的全数向北开进,抵达北京大定府之外,有些甚至已经抵达大宋和契丹交界的高州,武安州等地。 即便如此,退役的老兵也在朝廷的征召下开始成建制的出现,他们的目的地是赵祯即将前往的惠州,这里在武安州和大定府的中间,最方便指挥调度。 一旦战争打响,大定府中除了守军之外剩下的士兵便会奔赴前线,而赵祯所在的御驾宫帐就会成为大军的后方,安全绝对有保证。 赵祯还未动身,朝堂的臣子们极力要求跟随,对于他们来说最好是能把大宋的皇宫都搬到前线,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了名垂青史的资本。 显然这是不可能,全面战争之下,国朝之内的琐事和突发事件会变得非常多。 同时也因为是大宋第一次发动全面战争,所以突发情况会出现很多,若是有可能,赵祯自己都不希望前往前线,而是在神都城中坐镇,以防万一。 眼下最合理的办法就是让太子赵旭再次监国,以防有意外的事情发生,稳定朝局和大宋的日常活动。 要知道眼下已经能有近百万的老兵奔赴惠州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数字还会越来越大,各州府的转运问题就是个大麻烦,朝廷若是不做调节和指挥会出大乱子。 赵祯预计这次的战争规模可能会达到数百万人,契丹面对大宋的全面进攻定然是全民皆兵的。 如此一来需要朝廷源源不断的调遣士兵支援前线。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赵祯的昭勋阁 八月初八,又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也是赵祯御驾亲征的日子,神都城的城墙上竖起了无数的红色旌旗,大宋火德,崇尚红色,鲜艳的大旗在风中飘扬仿若一层层的血浪。 赵祯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他还是遵照了礼部的规矩,祭了天地之后才准备出发。 他当然不是亲临前线去指挥冲杀的,坐镇大军的后方就好,如此一来士气也被鼓舞,同时前线将士不用担心他的安慰而小心谨慎,束手束脚以至贻误战机。 赵祯的亲征事实上只是给大军提高士气,稳定军心,除此之外最多的便是能更快的收到战报如此而已,赵祯绝不会干涉各军的作战。 这是多年来他和武将之间的默契,皇帝以独裁的权利干涉武将的正常作战,这本身就是一个灾难性的错误。 皇帝只是皇帝,极少有能做到雄才大略又文武兼备的,这几乎不可能,隋炀帝事实上也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但很可惜他在征伐高句丽的时候独揽军权,最终也是征伐失败。 放权事实上是一个帝王最难做到的事情,当你位高权重,当你万万人之上,当你独裁的时候,多年养成的习惯便会不自觉的驱使着你去干预权利。 赵祯知道这个习惯,也经常被这习惯左右,但他努力的去克服,因为通过丁度的讲史,他发现,有时候平庸的皇帝任用将才往往会获得战争的胜利。 反而是那些雄才大略之主会在战争上栽跟头,有时甚至是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为何?当然是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有才能指挥军队,既然当了皇帝可不就是全天下都应该由他指挥吗? 这时候,高高在上的君王就会忘记,皇帝也是一个职位,他即使权利再大也只是皇帝,并不能担任将领的位置,有的根本就不具备良将的潜质。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君王感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而那些天资平庸的君王却是恰恰相反,他们贵在知道自己的不足,不会轻易的干涉将领的指挥,只要用人的当,往往会收到奇效。 赵祯便是如此,他不会干涉军队的日常事务,也不会对如何打仗指手画脚,只是命令将领以什么样的速度前进,并且提醒他们注意补给,剩下的事情纯粹是当一个“吉祥物”。 当然,在如何用兵这一方面还是需要由参谋军事院的随行参谋负责,这些人天生就是“纸上谈兵”的,他们并非是庸才,恰恰相反各个都是战术能手。 所谓的纸上谈兵在这里完全是褒义词,意思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通过不断汇集的战报,军情,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推演,同时得出在什么地方进行伏击最合适。 主要的目的便是给带兵的将领们提出建议,当然只是建议而已,至于将领们要不要听从,决定权完全在他们自己手上。 参谋的作用只是信息处理,分析,更多的时候只是服务与赵祯一人而已,并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利,所以对待他们的客官意见,将领们也会有所考虑和采纳,这样也就够了。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是赵祯一直所提倡的,刚刚出了神都城之后,赵祯便利用最大的马车改为军情室,即便是在路上他也要了解大军的动向。 苏轼作为赵祯的“秘书”已经常伴帝王左右,蔡伯俙这货也倒是机灵,准备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再说他以使者的身份抵达恒逻斯城与塞尔柱的使者谈判,自然可以避过这场战争,但很可惜,赵祯的一张圣旨就把他找了回来。 送圣旨的人是赵祯的带御器械,蔡伯俙想拖延也不成。 这场战争乃是大宋最重要的战争,赵祯打算把所有能力出众的人都挑选出来,文武双方都要出力,最后封赏的时候好酌情加官进爵。 这一次赵祯打算把尘封在历史中的东西拖出来,建立功臣阁馆。 唐时有凌烟阁,虽说位于唐朝皇宫内三清殿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楼,但却因“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闻名于世,既然唐太宗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众位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皆真人大小,褚遂良题字,时常前往怀旧。 那自己也要建立昭勋阁了,这本就是大宋的东西嘛,只不过把时间提前了一点。 说到底这种馆阁就是为了存放功臣的画像,到时间命苏轼的表兄文同作画,苏轼题字便可,这对表兄弟的文化水平还是相当出众的。 赵祯已经想好,这些进入昭勋阁的功臣以后都要配享太庙,也算是对赵家忠心耿耿的臣子,即便是去世了也要追加上去。 比如配飨太祖庙庭的赵普,便是一定要入的,再有便是寇准了,无论他做的好做的不好,有没有存在感,他都是大宋的功臣,单单是澶渊之盟便算是给大宋王朝续命许久了。 剩下的人自不用说,能点的上名的就不在少数,赵祯觉得怎么也要凑够二十四个,也好比肩盛唐不是? 眼下这次北伐战争就是最好的时机,待北伐结束之后,大宋也算是彻底肃清宇内,如此一来国泰民安,经济繁荣的情况下,当然要设立馆阁纪念功臣了。 所以赵祯秘密的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没事就往上增加名字,他甚至打算把丁谓和夏竦也列入其中,私德有损不算,就看看他们有没有为大宋的今天出力。 三才在边上“入定”了,耷拉着眼皮也不知睡着没睡着,苏轼不断的看着奏疏,同时按照上面的内容摆弄着占据圣驾一大半的沙盘。 至于蔡伯俙,这货怕是也该到了,赵祯忽然觉得,有时候外戚得势并非都是他们自己争权夺利,而是皇帝需要一个说话的人,外戚的身份恰恰附和这一点。 比如现在,赵祯有些话不适合对被人说,但对苏轼说却完全没有问题,他是外戚,本就没有了进入昭勋阁的机会,但却能在将来配飨自己的庙庭。 “朕打算设立功臣馆阁,名曰昭勋阁,以二十四功臣为基,也让他们配飨太庙。”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寰宇无敌 赵祯的话让苏轼稍稍一惊。 放下手中奏疏和模拟战况的军旗望向赵祯再次确认道:“官家打算建立功臣馆阁?唐时天子画凌烟之阁,言念旧臣;出平乐之宫,实思贤傅。今陛下以功绩为画,昭臣子之勋念及功绩,实属非凡!” 对于赵祯建立昭勋阁之事,苏轼是双手双脚赞同的,原因很简单,唐有凌烟阁,示人以大唐盛况,那宋就应该有个昭勋阁。 在大宋百姓乃至朝臣的思想之中,现在的大宋已经全面超越了唐朝。 若是把契丹的土地也夺取下来,把大片大片的草场收归大宋,那大宋的疆域可以说是超越了历代王朝,成为汉家王朝之中最为庞大的存在。 疆域只是其一,大宋还有许多地方超越了历朝历代,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就拿最为强盛的盛唐来说,几次治世最为闻名,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唐高宗永徽之治,包括之后的武曌,政启开元,治宏贞观,以及把唐朝推向定点的开元盛世。 可以说那个时代的唐朝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 但就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在大宋百姓的眼中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遥远,接近是因为大宋逐渐的强大,遥远是因为现在的大宋已经彻底超越了盛唐,每一步都在拉开与盛唐之间的距离。 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医疗,制造,等等这些东西在大宋几乎得到了飞跃的发展,在综合国力方面已经完全超越了盛唐。 既然如此心态上也开始逐步崛起,人心中的空荡荡需要骄傲的精神去填补,赵祯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再说,眼下这次北伐对于宋人来说意义太过非凡。 一旦灭国契丹,功劳也是泼天的,必须要有合适的东西作为犒赏,不光犒赏大宋的将士,还要有自太祖开国以来所有重要的朝臣。 大国的气质和骄傲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赵祯非常珍惜这种东西,同样也努力的补充,否则大宋如同一个空荡荡的巨人,外面看着高大威武,而内心却是逼仄的。 所以赵祯打算设立昭勋阁以此向世人昭示他们的功绩,也向世人昭示大宋的伟大。 赵祯相信,这次北伐之战算得上是大宋对付外敌的最后一战,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国家会对大宋这样的霸主产生威胁,最少百年之内不会再有。 一边的苏轼早已开始了重新模拟沙盘以及上面的推演,刚刚他已经把该说的话说了,建立功臣阁馆确实非常重要,唐时的凌烟阁是多少朝臣梦寐以求的地方? 瞧见官家不说话,苏轼清楚官家肯定是在考虑其中的利害。 昭勋阁这种东西对文臣来说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但想要达到进入馆阁的高度,就必须为大宋和朝廷付出大量的努力。 显然官家早已想过,这昭勋阁又能奖励功臣,同时也能刺激朝臣,甚至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有了盛唐的前例在,设立功臣馆阁在大宋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让画技出众的人给那些功臣作画,逝世的人临摹他们在世的画作,活着的人现画。 苏轼大概都能猜到昭勋阁是个什么模样,画像都为真人大小,画好后陈列于昭勋阁,面北而立,以示尊皇,皇帝则时常去看看,以示对这些功臣的怀念。 纪念和鼓励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可就这样昭勋阁存在的意义也是非凡的。 能够有幸登上这个榜单的人,自然也会感到无上光荣——啥叫光宗耀祖?这就是!当然,苏轼是不觉得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身为外戚就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 既然得不到的东西,为何要去强求? 马车在公路上平稳前进,天色已经黑了,但内侍早已把点好的蜡烛送了进来,固定在马车上的蜡烛随着马车的起伏稍稍有些晃动,但并不厉害。 苏轼有些羡慕,这样的马车也只有官家才能享受,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那辆马车也不错,灵儿亲自监督打造,包裹了橡胶的车轮以及车厢下面厚厚的钢条都能有最好的减震效果。 至于别人的其实也不差,只不过没有他的好而已,有了这样的马车,大军才能日夜前进。 轻轻把一辆小马车的木雕放在沙盘上,哒的一声轻响,马车木雕便稳稳的立在上面,苏轼非常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边上的赵祯却再次拿起木雕道:“这是磁石,分为阴阳两极,同极相斥,反之则相吸,蕴含天地之道。” 苏轼尴尬的点了点头,对于格物这种事情官家最是热心,无奈的说道:“官家,圣驾已经过了京畿路,现在前往大定府。” 赵祯放下手中的木雕:“路不远了,这也是朕最后一次御驾亲征,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便咂了咂嘴:“这几年上贡的外朝使臣越来越少了嘞!” 苏轼只觉得官家的模样太过嚣张,为何这几年上贡的使臣越来越少了?还不是大宋这几年征伐的有些太过,大理没了,南海诸国没了,倭国没了,西夏,女真没了,现在连黑汗都消失了。 环顾四周,只剩下一个高丽小国还在苟延残喘,还有一个便是混乱的吐蕃。 苏轼相信吐蕃这段时间的混乱和官家必然是有关系,否则不可能坐看大宋一家独大,眼睁睁的看着契丹覆灭。 至于契丹,上贡的使臣都是来试探大宋态度的,上哪还有别的外朝前来进贡? 哦!现在多一个塞尔柱,只不过塞尔柱人好像对大宋都不太热心,甚至是不愿接触,在他们眼中大宋怕是如同一头猛兽不断的扩张。 大宋现在已经寰宇无敌手了,谁敢挑衅必将遭受灭顶之灾,谁敢尝试摸虎须?岂不是找死! 官家这话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但苏轼可不敢这么说,也只有姑父能勉强说出这样的话来………… 笃笃笃………… 车驾的门被敲响,内侍的声音传来:“启奏官家,驸马都尉蔡伯俙前来觐见!” 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苏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以往在朝中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和皇帝独出一室,他还真的有所压力。 帝王身上真的有一种看不见的威严存在,在他面前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谨慎。 但姑父一来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他在官家面前,往往是春风化雨,在得到赵祯的示意后,苏轼屁颠屁颠的积极开门,看到的却是灰头土脸的蔡伯俙………………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圣驾之上 蔡伯俙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接到圣旨的一瞬间他就开始上路往北京路赶,最终还是在开战之前赶到了,速度还算不错。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想赶上这场大宋的“饕餮盛宴”或是一场伟大的“狂欢”。 谁都相信,继这次北伐之后,大宋百年之内不会再有战事,这是大宋和契丹的宿命之战,也是必有一战,契丹没有退路,大宋也一样没有退路。 “臣驸马都尉蔡伯俙参见陛下!”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对苏轼道:“把他扶起来,一路从恒逻斯城赶来也是不容易,腿都打摆子了就莫要强撑,坐吧!” 蔡伯俙哆哆嗦嗦的坐下,这一路赶来真是累了,看见地上的厚厚的毯子真有些把持不住的坐下,赵祯看在眼中,知道他的劳累也没说话。 毕竟是多年的伙伴,皇帝虽然没有朋友,但最少有个能在他面前不在隐藏的人。 蔡伯俙必须要赶来,这不单单是他自己的想法,也不单单是赵妙元的要求,而是一种责任与陪伴,这是大宋有史以来意义最重要的一场战争。 也是对赵祯来说最为重要的一场战争,他不希望自己独自面对,也不想一个人独自享受这场战争所带来的荣耀。 赵祯清楚这一点,蔡伯俙也清楚。 这份可怜的,不能明说的友情,使得蔡伯俙从遥远的西北赶回了大宋,为的不是什么荣耀,为的也不是什么金钱和权利,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友情。 有时候还真的要感叹人类的感性,当然这个时候也要感叹蔡伯俙的胆量。 在皇帝的圣驾之中,居然能呼呼大睡,甚至连鼾声都此起彼伏,苏轼看了一眼赵祯,见他没说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以各地奏疏的内容不断的改变沙盘上的兵力进行情况。 伴随着蔡伯俙的鼾声,车厢之中更显得寂静,入夜之后路上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除了车夫和不断前进的马车,所有人都睡着了,虽然到了夜晚,人休息了可马车依旧在前进。 这就是大宋所拥有的优势,虽然在前进的马车之中没有在地上睡得舒服,可时间长了之后,大宋的将士也就习惯了。 他们在入伍之前必须要度过这一大关,否则根本就无法抵达战场,所以大宋的士兵基本上是没有晕车的,这是役兵体检的一项重要指标。 赵祯在努力的提升着大宋军队的机动性,他知道汉家王朝军队的缺点,但不是全部,在华夏历史上汉唐的骑兵也曾彪悍的在亚洲的土地上驰骋。 但时代在改变,大宋的作战方式也在改变,骑兵机动性能是好,可也存在缺陷,赵祯在努力的提升大宋步兵的战斗力,当然也要提升步兵的投送能力。 汉家王朝事实上还是以步兵作战为主,各种各样的战法也都是依托步兵所建立,当然其中也有骑兵,但最终还是要求步骑协同作战。 车轮滚滚,如同历史的前进。 这就是大宋的士兵在前进,车轮代替了他们的脚步,日夜不停的向前线进发。 伸手指了指蔡伯俙,赵祯一边观察沙盘一边道:“给你姑父一条毯子,免得人没到惠州人便病了,到时间朕还要派人医治他!” 苏轼真的是对这位姑父另眼相看,居然能得到官家如此的照顾,眼下的车厢中颇为奇怪,一个皇帝俩个驸马,皇帝,妹婿,女婿,这关系还真的是奇怪嘞! “官家,再过两日便可抵达大定府,各路大军也在前往,惠州城已经改造好了,完全可做圣驾驻留之地,就是行宫…………” 赵祯摆了摆手:“行宫便莫要修建,带了宫帐还要什么行宫,朕住宫殿都住的腻了,住住宫帐也挺好,在惠州设立行在不合适。” 苏轼点了点头,他知道官家的意思,从一开始他便猜到官家不会修建行宫,以免增加当地的负担。 赵祯在厚厚的虎皮上躺下:“你今夜就在朕的车驾中睡吧!反正你姑父也在,多你一个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朕还没必要连你都提防的程度。” “谢陛下…………” 苏轼继续在沙盘上复原战场,他觉得这样很奇怪,但也没有什么不好,他自己知道外戚的地位,官家之所以能这样容忍外戚,不是因为外戚有多么得宠,而是因为外戚从本质上对天家没有威胁。 或者说是在大宋的外戚没有威胁。 苏轼看了看自己和躺在地摊上呼呼大睡的蔡伯俙,放下手中的精致木雕坐下休息,眼下这情况已经很明显,在大宋,外戚的身份和地位更多的是天家的亲戚和舍人。 能陪皇帝说说话,或是做一些不方便交给外臣去做的事情,但大宋的外戚绝不会有任何超过舍人的权利。 从边上的暗格中抽出一条毯子盖上,苏轼看了看蔡伯俙,即便是他的官职已经超过了外戚所能担当的文资,可事实上却并没有什么权利,反而是风险比权利大得多。 朝中的百官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反正苏轼自己是不希望成为第二个蔡伯俙,他事实上只是官家的女婿,亦或是官家说的“智库”。 苏轼觉得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智慧的宝库,这是在夸耀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也是属于帝王的私人目标,关系和外戚这个身份挺符合的。 但苏轼更希望这种制度更加合乎规矩,甚至要放在朝廷的明面上,以后能取消外戚所有的授官,有能力的人就进智库,没能力的人就等着朝廷的例钱便是。 只有清清楚楚的放在朝堂上,才能打消外人的疑虑,也能让外戚受到监督,反正苏轼觉得若是外戚中能出一两个有能力的人也挺好,总不能永远成为大宋的蛀虫。 夜逐渐的深了,只留下车轮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也意味着车驾距离大定府越来越近,战争也即将开始。 苏轼并不知道,赵祯一直都没有睡,等着眼睛看着车顶上的彩绘,这是大宋最重要的一场战争,说赵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顾虑,但内心的感觉却是复杂的。 即便是赵祯自己都说不出来。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甜蜜的负担 蔡伯俙是被赵祯给踹醒的。 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苏轼在边上呼呼大睡,蔡伯俙的冷汗便下来了,显然踹自己的不是他,那只可能是一个人,大宋的官家……………… 一转头便瞧见官家正顶着一双黑眼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嗖的一下窜起来,蔡伯俙尴尬的望着赵祯道:“官家,您什么时候醒的?” 赵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朕昨夜睡觉了吗?” “没睡……” “那不就得了!”赵祯伸手指了指苏轼道:“给他叫起来,都什么时候还睡,这小子到是不择床,什么地方,什么事情都能睡得着!” 蔡伯俙讪讪的踢了一脚苏轼对赵祯道:“嘿嘿,官家说的是,这小子就是这样的性子,没心没肺,眼下北伐在即,连官家都睡不着,这小子睡到比谁都香,您瞧瞧这货……” 赵祯摇了摇头:“既然起来了便叫三才送面汤来,咱们三人说说话,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也就没朕什么事情,若说让朕总指全军也是不可能。” 苏轼最先出去洗漱,他可不敢在马车之中当着官家的面洗脸,就算是老丈人也不行………… 蔡伯俙笑道:“官家,您只要在惠州坐镇,不用您动便能让我大军气势如虹,无往不胜!” 赵祯擦了把脸,把毛巾递给蔡伯俙道:“哦?朕难道是战神不成?” “您可不就是我大宋的战神?现在军中都在谣传,说您就不是咱大宋的凡人,而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有的说您是赤脚大仙传世,有的说您是紫薇星君转世,还有人说您是财神爷转世,反正都说您不是人……凡人!” 赵祯点了点头,望着蔡伯俙认真的说道:“这话朕还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朕确实不是凡人,最少是和你们不一样的凡人。” 蔡伯俙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带着希翼的目光说道:“官……官家…………这么说来您真的是……真的是……” 赵祯歪了歪头,仔细的打量着蔡伯俙:“你是不是真傻,这话你也能相信?朕就是个凡人呗!也有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若是真的神仙转世,那朕就没有感情,没有七情六欲,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朕宁愿做个实实在在的活人,也不愿做个石头一般的神人!” 蔡伯俙眼神灰败的感叹道:“看来官家也不是神仙转世,可见这时间就没有真的神仙啊!” 赵祯笑了笑:“废话,瞧瞧朕的眼袋,都快赶上后宫中养的那些食铁兽的了!” 笃笃笃……车厢的们被敲响,三才带着内侍端着一堆洗漱的东西进来了,熟练的替赵祯解开头上的束发,三才一边重新整理一边道:“官家,咱们的车驾就快到大定府了,到了大定府便能好好休息一下。” 赵祯摆了摆手:“不去大定府,直奔惠州去,到了大定府也不许停留,朕不喜欢在他耶律家的宫宇之中住着,不舒服!” 三才看了蔡伯俙一眼:“官家,咱们一直赶路也不是个事,您身体也吃不消不是?” 赵祯回头望了身后的三才一眼:“朕怎么觉得是你们吃不消?朕的身体还没到那种程度,朕早一日抵达惠州,集结的速度便会快上一分,连朕都到了,谁还敢拖延?” 蔡伯俙恍然大悟:“官家原是如此想法,妙,妙啊!如此一来不用催促各军集结,自己也就不敢懈怠了!” 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赵祯走下马车后便瞧见精神焕发的苏轼,这小子在马车上睡了一晚也没觉得什么不舒服,赵祯躺了一晚便觉得浑身腰酸背痛。 下了马车之后赵祯也没打算原地休息,只不过稍稍缓和一下肌肉便骑马继续赶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赵祯越想赶快解决后患,这是人的本性。 骑在马背上的赵祯心中这才舒服一点,虽然这次对辽朝的灭国之战准备的很详细,但他心中依然觉得不够,不光是要击溃契丹,更是要彻底征服整个草原。 近四百万的兵力可以说是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用兵,这不是逐渐用兵,而是一次投入如此大的规模,即便是后世也不曾见到过。 这场规模宏大,目的彪悍,战斗惨烈的战争是赵祯未曾预料到的,他知道灭国契丹会很难,很麻烦,所以从始至终赵祯都不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他想要一点一点的蚕食契丹,事实上他做的已经很多了,析津府,西京道,中京道,东京道,原本巨大的辽朝被他一块块的割肉成契丹。 现在就剩下一个上京道和西域还在契丹人的手中,但这里却是契丹地域最大的地方,也是最难征伐的地方,毕竟契丹兴于草原,若是契丹人放弃城池集中力量进行突围,大宋依旧难以进行合围。 但……………… 赵祯相信契丹人绝不会放弃他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情愿背负城池背水一战,也不会想要放弃这些再次回到逐水草而居的日子里。 想要获得好的生活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安逸的生活会让人的理性占据感性,也会让人放下本性中的勇气,战斗之心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任性的放手一搏,可当你负重前行的时候,就再也做不出放手一搏的事情来。 眼下的契丹正被华丽的枷锁困住手脚,一个城池也不愿丢弃,因为在城池之中有着大量的人口和财富,所有的资源都被集中到了城市之中。 这是游牧民族开始转变的特征,他们从未享受过如此便利和繁荣的生活方式,效仿大宋让他们觉得很好,很幸福,可同时也背负起了一个巨大的负担。 所以赵祯投入了四百万的兵力对契丹进行包围,这一数量完全碾压了契丹的军队,即便是契丹人全民皆兵也不是大宋的对手。 从一开始赵祯的战争策略便是从正面硬钢,同时包围契丹人,让他们无处可逃,最终向大宋妥协,和党项一样,要么融入大宋,要么成为大宋的一部分………… 自始自终赵祯都没给他们别的选择! 因为只有胜利者才有选择的权利,失败者只能接受统治。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东坡肉与东坡先生 这是一场艰苦的行军,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此短暂的时间,实在是让赵祯和蔡伯俙,苏轼三人吃足了苦头,和他们一样的参谋们以及随行的士兵却没有什么。 如此强度的行军虽然累,但却还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最少比操演时候的徒步要快得多的多,毕竟操演的时候都要用脚板走路………… 事实上只要赵祯能坚持下去,所有人便都能支持下去。 而眼下的情况也出乎将士和参谋们的意料。 高贵如天子的赵祯居然坚持下来了,一路上不断的换乘车驾与马匹,虽然腿比较受罪,但人最少不憋屈。 当然赵祯的这一行为也瞬间让将士们感觉到了天子的亲近,没有太多的做作,给人的只有一种军中人的感觉。 赵祯一直把自己当作是普通人,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至少要把自己当作是皇帝之中最接近普通人的一个,他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过的舒坦点。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不可能达到的癖好,使得赵祯成为大宋历史乃至华夏历史上溜出皇宫最多的皇帝。 行军之中唯一能让人觉得享受的时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 火苗舔着大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让人垂涎欲滴,一路上消耗惊人,就需要靠大量的食物补充能量。 即便是赵祯吃惯了珍馐美食,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强求,他在军中的惯例是绝不开小灶。 这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就是喜欢人多吃饭,这样吃饭香啊! 十来号人围着一个大锅,锅里是上下翻腾的粉条,宋军的厨子多是庖厨好手,本来在大宋想要进军伍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没有相当的厨艺更不可能担任油水最多火头军。 别小看这些火头军,他们在军中还是起到相当大的作用,有时甚至能堪比军官的本事。 只要有一顿味道香浓的硬菜,可比虞侯校尉舌绽莲花要管用的多。 赵祯自己盛了一碗饭,完全无视三才殷勤递过来的大碗。 边上的苏轼和蔡伯俙鄙视的望着三才异口同声道:“谄媚!” 连吃饭都要别人动手,这人活着就没意思,赵祯心中最不爽快的便是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边上伺候着。 端着一个大碗,里面盛上正好的糙米饭,赵祯犹如在自助餐厅中觅食的“狩猎者”。 军中的好处便是没人给你盛饭,那就避免了打饭时“抖手大招”的出现。 但有一条绝不能奢侈浪费,否则军中的袍泽可就不客气了,一顿老拳招呼必定让你狼狈不堪,即便是虞侯瞧见了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赵祯轻松的拿起大锅中的木勺,顺手给蔡伯俙来上一勺让他闪人,完全不理会蔡伯俙有缘的小眼神。 “官家…………不够……” “满满一碗还不够?!” “肉不够……” 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差点让一旁的苏轼笑出声音来,但一旁的将士们却用同情的表情望着他。 若是别人打饭便不会如此,官家给你打饭还敢挑三拣四难道是嫌弃官家打的饭不好吃?! 赵祯知道为何没人负责打饭了,这种事最是得罪人呐。 满满的给自己来上一碗,赵祯便在一旁将士的人堆中蹲下,抱着大碗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在这个没有使用添加剂的时代,秃噜粉就是一打享受,粉条混着猪油和猪肉的香气,伴随着洁白的米饭在口中融为一体,那浓油赤酱的感觉简直无法言喻。 赵祯自始至终认为大宋军中的猪肉炖粉条乃是一道极品菜肴,完全不输于烤鸭之类上的了席面的硬菜。 整个军中秃噜粉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时候无论文武,无论身份的高低,都在抱着大碗,如同鲸鱼吸水一般秃噜着。 蔡伯俙和苏轼两人也不例外,事实上这两人是最喜军中食物的,尤其是苏轼,因为军中大多只能食用猪肉,他便有事没事的研究一下。 一份上号的五花肉放在碗上,一看就是进行过精心腌制,最后用火慢慢烘烤而成,简直是外焦里嫩,但是否入口即化就不知道了。 “官家,您尝尝,这是臣自己做的,三才大官已经尝过了。” 赵祯望着碗中的肉又看了看苏轼道:“你怎么总是离不开和肉打交道?” ??? 苏轼莫名其妙的望着赵祯,官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做肉啊。 赵祯尝了尝,外焦里嫩,肥而不腻,味道相当不错,还有一股孜然的味道混合其中。 用筷子击退蔡伯俙的爪子,赵祯点了点头道:“味道极好,还没名字吧?真给你起一个,就叫东坡肉便是!” “东坡肉?官家为何取东坡二字?” 额?! 赵祯楞了一下,是啊!这个时候的苏轼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被贬黄州的事情,也没有看到那一方小小的土坡,不可能自诩为东坡居士。 “哈哈…………” 赵祯没说话蔡伯俙便大笑着上前道:“这还不知道?官家的御花园中有一处小坡,名曰西坡,常有年老体衰的内侍在那里偷吃御花园中残存的点心,官家虽知道却从不责罚,甚至念在其凄苦之份上故意留下整盘的糕点,宫中传言为“西坡点心”……” 这尼玛都能给蔡伯俙圆上! 赵祯那叫一个佩服,不用自己说一句话,人家就把说辞准备好,并且还能圆的上,若不是赵祯知道内情,还真的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蔡伯俙和苏轼用疑问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赵祯这才回过神来用肯定的语气道:“然也!蔡伯俙深知朕意!” “东坡肉,东坡肉!” 苏轼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在他看来官家特意给自己的菜赐名,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官家妙语,这东坡恰好与臣家中的一处小景,也是在西面,其上竹林密布,夏日微风送凉,冬日缕缕阳光,臣每日瞧着东面的缓坡只觉得心情畅快,官家,比如就赐臣以此为号如何?” 赵祯呆了呆,望着苏轼期待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以后要以东坡为号,叫个东坡先生或是居士之类的?” “有何不可?” 苏轼奇怪的望着赵祯,并且微微重复道:“东坡先生?官家这名字好生潇洒快意,颇有靖节先生之遗风……” 瞧见他装逼的样子,赵祯就呵呵了,能如此恬不知耻的把自己比作陶渊明,大宋唯有苏轼一人………………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御驾亲征的意义 赵祯的车驾不单单是大驾卤薄,还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每一个都是从上四军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所以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当圣驾抵达惠州的时候,果然如赵祯所料,已经有不少军队抵达,环卫在惠州城的四周,军帐绵延近百里之地,气势恢宏如海如潮,一望无际。 甚至到了天边还有军帐,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军帐! 赵祯粗略估算一下约有百万人,如此壮观的场面让人豪气顿生,这才是一国之天子的感觉,这才是手握百万雄兵的感觉! 这是人间最为定级的权利和力量,赵祯忽然有一种感觉,天下之间无人能与自己匹敌,他是大地的主宰,是草原的主宰,是天空的主宰,是海洋的主宰! 这才是大宋总兵力的四分之一,当然是百万大军不可能全部出现,只会从各路进发以合围之势包围契丹。 “朕即天下,战无不胜!” 赵祯不由自主的喊出嚣张如斯的话,边上禁军们自然不会让官家尴尬,瞬间把仪仗高高举起,大声附和:“万胜!万胜!万胜!万胜…………” 数百人,数千人,数万人的声音扩散开来,无数的人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扬声器,阳光洒在高高的仪仗上,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神圣,赵祯一匹白马,一身金甲,猩红的披风随风猎猎作响。 这场景如同神迹一般,而赵祯就是站在高处的一位战神,大宋的将士们不自觉的单膝跪地,单手持剑高声大喝:“万胜,万胜,万胜!” 这一气氛如同一剂兴奋剂在军中传播,大军的气势瞬间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此战大宋必胜,一种强大的信念和心态占据了上峰。 赵祯也没想到自己一句发泄似得大吼居然能换来如此回应,甚至让大军充满信心,好似逢战必胜! 当然眼下最为兴奋的是蔡伯俙和苏轼以及一般参谋们,他们看到的可不是大军的激动,而是浓浓的战意。 果然官家的御驾亲征就不一样,不需要厮杀,不需要亲临前线,只需要往这儿一站,把仪仗高高的举起,就是大军最好的“补药”。 这是他们本来就期望的效果,也是没有阻止赵祯御驾亲征的原因,事实上朝中很多人都觉得赵祯根本就没有必要前往惠州,更没有必要前往契丹御驾亲征。 四百万大军对付不足百万的契丹人,同时还能保障四百万大军的后勤,这已经是压倒性的力量,即便是官家并不御驾亲征也没有什么。 可王韵极力上疏请求皇帝御驾亲征,这是继寇准之后第二个敢于上疏皇帝御驾亲征的臣子,别的现不说,人家寇准是什么人? 一朝一国之宰执,而他王韵确实一个小小的参谋,如此看来还真的是胆气过人,否则就是真的疯了! 当然,对于王韵的奏疏朝臣们有不少人提出支持,他们和王韵一样认为赵祯前往惠州坐镇对大军的激励存在莫大的好处。 结果也证明了王韵的提议,赵祯抵达惠州后,不光军队集结的速度突飞猛进,连士气也高涨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狄青在军中的形象自然是一等一的存在,号称大宋军神,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赵祯的功劳,努力的把狄青的形象树立的高大。 再加上狄青平日里对待将士如同严父,自然而然的就受到大宋将士们的尊敬。 但这一次狄青只率领西征黑汗的军队进攻西域,而并非是领导这四百万的大军,俗话说兵乃将之威,将乃兵之胆!没有狄青这位名将率领,四百万的大军将会由各自的主将率领北伐,灭国契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又统属参谋兵事院的指挥,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可赵祯的到来完全改变了他们的心态,在他们心中皇帝的存在要远比狄青这位军神要高的多得多,官家是位真正的神人啊! 只要有官家在,大宋就没有不胜的道理,万胜!必须万胜! 这一次北伐大宋投入了所有能独当一面的十位猛将,杨怀玉自然不用说,彭七,李酒等等,他们虽然是将军,但总指挥却是王韵所率领的参谋们,他们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指挥。 进军方向,战略意图,所需要攻伐的目标,甚至是后勤保障都有这个庞大的指挥体系所指挥,赵祯希望打造一个成熟的指挥体系,而不是由一人完全领导。 虽然会产生分歧,但经过讨论得出的指挥方案将会更加完善,尤其是王韵这个参谋长,他在兵事上总有独特的见解,同时也能采纳别人的意见博众家之长,所以他的方案往往是最为成熟和高效的。 这些好处赵祯都看在眼中,参谋们在军帐之中各抒己见的时候,赵祯从来不发言,只是笑着点头。 有多少本事自己知道,赵祯可不想成为别人心中的笑话,毕竟自己高大的形象树立起来不容易………… 巨大的宫帐在惠州城中竖起,四周环卫了无数的小帐篷,此时此刻四百万大军只是集结了四分之一,还有三百万人在路上,王韵估计最少还要十天时间。 这样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甚至可以说是神速,但王韵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后勤…… “依照你的意思,四百万大军每日的消耗就能吃垮朝廷?” 赵祯看着面色严肃的王韵皱纹思考,他知道四百万大军的消耗惊人,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大。 “官家,这些人都是从民间的劳力中抽调出来的,虽然在民间消耗看似不大,可一旦不事生产,他们每日之所需必由朝廷承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东西吃!” 赵祯微微点头,王韵的意思他知道:“确实如此,朕明白你的意思,若是等到四百万大军集结完毕,这段时间所消耗的补给是最大的。” “官家圣明!” 王韵躬身道:“可若是眼下让百万大军先进入契丹,以战养战,我大军之消耗可为寥寥!朝廷只需负担一小部分的军粮开销便能养活他们,还有军功在前,必然让将士们奋勇进攻!”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以战养战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大地,契丹草原上驰骋的骑兵不再是契丹人的专利,大宋的铁骑,汉家王朝的彪悍展露无疑,风一样的骑兵,吹雪似得带起草碎,在风中飘荡。 汉家男儿的呐喊再次响彻草原,这是大宋的骑兵,这是大宋皇帝的麾下。 大宋的骑兵分为两种,一种是人马具甲的重骑兵,一种是穿着胸甲的轻骑兵,事实上胸甲骑兵在契丹人看来也应该属于重骑,但在宋军之中却是属于轻骑。 这样强大的军力让契丹人着实嫉妒的很!为何宋军能如此强悍?自然是因为国力强大! 可你大宋国力如此强大,需要来契丹打谷草吗?! 大宋骑兵如同风卷残云,在契丹的土地上驰骋不算什么,可他们不是来赛马的,而是来干契丹人的老本行“劫掠”。 骑兵以百人为一队,带着不少空的战马抵达,一旦抢夺了粮食,便放在空空如也的马背上运走,而且绝不拖延,只以粮食为目标,不和契丹的骑兵纠缠,也不屠杀契丹百姓。 这种单单是以劫掠粮食为目标的行为让契丹人叫苦不迭,为何?因为契丹的粮食本就不够吃的! 谁能想到,一直打谷草的契丹人居然会有被劫掠的一天,谁能想到从不打谷草的宋军居然开始打谷草了? 这简直是天下奇闻,但最让契丹人雪上加霜的是宋军打谷草的规模太过庞大。 只要是契丹境内上京道附近的城池都受到了宋军骑兵的威胁,如蜻蜓点水,一沾就撤,契丹守军根本无法阻拦,短短十里地的距离就有三队队甚至是五队大宋骑兵的劫掠。 人数不足的契丹军根本应接不暇,往往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宋军已经撤走,甚至还能看见他们撤走时留下的烟尘。 再加上不知宋军人数几何,契丹骑兵不敢轻易追击,只能丧气而回,充分的体现了游击战术的精妙,“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针。 当然这是赵祯提所出的,非常自然显著,充分运用了后世太祖的游击理论基本上总结了游击战术的精髓,这十六字的总结连王韵都赞不绝口,不断的感叹:“官家用兵如神也!短短十六字,道尽袭扰本质!” 这一套对大宋骑兵袭扰卓有成效的战术却成为契丹人的梦魇,这不是寻常打谷草,这是在从契丹的身上割肉啊! 别以为就这样完了,对于能抢收的粮食宋军一律“帮助”契丹人抢收,对于不能抢收的宋军自然也不会留给契丹人,一把大火“教你做人”………… 这当然不是赵祯提出的,而是王韵直接提出的,为的就是对契丹的补给造成重创,使得契丹国内本就严峻的形势雪上加霜。 作为皇帝赵祯也是这个意思,但却不能用圣旨的形势发布,因为这会让外人觉得大宋的皇帝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有明白圣意的王韵提了出来,并且严厉要求打谷草的将士们执行,这多少让赵祯有些惊讶和欣慰,一个能理解圣意的参谋可不好找,尤其是他愿意替自己背负这个骂名。 战争就是战争,哪有那么多人性和感情,其中除了胜负和利益,不会夹杂着任何东西,只有双方之间的你死我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赵祯一直以此为座右铭,提醒自己。 当战争到来的时候,一切的阻碍都要靠边站,人性算什么,吃不上饭的契丹百姓又算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谁让他们是契丹人,谁让他们不早早投靠大宋。 这是赵祯的想法,也是大宋将士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人都是自私的,因为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场上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甚至不需要仇恨,有的只有生或死。 宋军的这一行为相当于在切断契丹人的后路,缺少粮食的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和大宋背水一战。 即便是想撤走也需要大量的粮食,否则契丹近百万人上哪不要大量的粮食?契丹人就是想向北撤离都没有机会,宋军的目的自始自终都不是击溃契丹人,而是彻彻底底的击败,让他们归顺………… 大宋的骑兵一群群的出去,又一群群的回来,出去的时候空马背上空空如也,回来的时候都是满载而归。 把负责后勤的行军司马给高兴的,特意把些劫掠也算入了军功之中,一时间宋军将士对打谷草这种事情情绪高涨,再也没人认为这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没错在宋军将士的心中,眼下这种行为完全是令人不耻的,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劫掠粮食可比征战要轻松的太多,虽然军功不如斩首,但也是白给不是? 很快参谋兵事院的行军司马就开始统计战果,发放军功,他们甚至还以此为基础推算契丹人所剩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这是最为重要的地方,因为粮食所剩的多少也意味着契丹和大宋决战的时间,契丹唯有击败大宋,才能获得粮食,也唯有如此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利。 饥荒已经给这个日落西山的民族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赵祯也在等待,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的了,但很可惜,契丹人并没有归顺大宋的打算。 一个民族即便是再弱小也有自己的骄傲,面对强权的压迫,不是毁灭就是爆发,没有第三种选择。 契丹人当大宋的百万大军进入契丹开始以战养战进行劫掠的时候,契丹军队也一改原本的保守开始了主动出击。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既然抓不住宋军的大部分骑兵,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能抓到的往死里打,尽最大可能的剿灭一小队的宋军从他们身上获得补给。 双方之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矜持,宋军展露獠牙的时候,契丹人也为了自己民族存续开始了猛烈反击。 这场战争已经到了从避免摩擦到正面摩擦的程度,百万人的宋军进入上京道的土地,若是契丹人还抱有幻想那就是真的自寻死路。 而双方之间也完全放弃了使臣的交流,因为无论是赵祯还是萧挞里都知道,此战不死不休。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时代改变真理不变 大宋骑兵给契丹造成困扰的同时,也让他们抓到了解决的办法,显然,宋人的策略也不是完美无瑕,他们也找到了对付宋军骑兵的办法。 虽然无法对付所有打谷草的骑兵,但对付五六队人甚至是十来队却是不在话下,宋军最擅长的是大规模的集团冲锋,但眼下他们兵力分散,即便是战力惊人也要需要有目标才能劫掠。 更何况契丹可以调用数倍于他们的兵力进行埋伏,不期望围剿所有宋军,但小小的一队难道就留不下? 契丹的反击很快到来,宋军的损失逐渐变多,这是不争的事实,在战场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是很正常的事情,契丹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动物,相反他们也有着百年的征战历史。 对于骑兵的战法他们也很醇熟,风格,包围,剿灭,一系列战术动作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但他们最大的缺陷便是人口…… 相对于萧挞里改革之前的辽朝,现在的契丹游牧人口少的可怜,农耕经济的转型让契丹人中上得了骏马,拉得强弓的人越来越少。 土地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这听起来晃荡,一个游牧民族居然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便衰败如此,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契丹骑兵对宋军骑兵打谷草行为的围剿可以说并没有多大的威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打谷草的人数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劫掠城池! 这是最让契丹人头疼的事情,原本城池对于骑兵来说基本上是无法攻克的存在,没有大量步兵的辅助,骑兵只能望城兴叹,毫无办法。 但宋军的骑兵不同,他们上马是骑兵,下马也相当于步人甲士兵,甚至能组成步卒才拥有的军阵。 至于高大的城池在宋军眼中并不算什么,是个城池就要有城门,木质的城门万万抵挡不足炸药的威力,何况宋军手中拥有烈性炸药。 这种炸药通过布带捆绑在城门鼻子上,只需要一颗火药弹便能让其威力大增,再好质地的城门也抵挡不住数颗烈性炸药的爆破。 当城门被炸开的时候,便是宋军杀入城中之时,宋军不是数百人为一队进攻城池,而是数千人,城中的守军往往无法在远距离有效杀伤宋军,只要让他们逼近城下,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城破。 当然,这些所谓的城池在宋军眼中不过是个带着低矮围墙的堡寨罢了,连大宋的县城都无法相比,进攻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压力也得心应手。 小小的城池之中并没有多少训练有素的士兵,大多是当地民壮充任的民兵,这对宋军更是没有多大的威胁,破城之后几乎好无阻力。 杀伤百人之后,近万人的守军便开始溃散,完全不似契丹人的正规军。 当地百姓更是不敢与宋军拼命,胆气全无之下,只能任由宋军把粮食带走,留下他们坐着等死,否则便是向更大的城池移动。 没有粮食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本能的涌向粮食本就不足的城池,继续增加负担。 契丹人仿照大宋修建城池,发展农业与商业经济,可以说上进道的小城已经星罗棋布,不在少数。 但因为这种小型城池并没有多少经验,完全不能和大宋的城池相媲美,也没有多大的吸纳性,从而导致上京道的小城众多。 不断的有小城被攻陷,不断的产生饥民,这已经成为一种恶性循环,也是宋军不杀契丹百姓的原因,为的就是给契丹的其他城池增加负担。 看似仁慈的表现,其实不过是一张伪善的面具罢了,在这面具之下,才是血淋淋的真相,这个世界的真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大量一无所有的饥民涌向城池,这些人的出现一开始还让契丹人觉得宋军还有人性,没有对老弱病残孕赶尽杀绝,但在一些颇有头脑的人发现,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麻烦不断出现,人口越来越多,消耗的粮食惊人,城中的治安越来越差,甚至开始有人因为一口粮食而死。 逐渐的,这些城池也关闭城门,拒收流民,甚至是派兵驱散流民。 这些流民非但不是城池的助力,甚至会成为他们防御宋军的障碍,反倒是给进攻的宋军提供了便利。 宋军经常会乔装成流民,或是直接混入流民的队伍之中,在远处埋下伏兵,带诈开城门之后便有大军前来相助,城池转瞬之间易主他人。 于是契丹的流民只能饿死荒野或是城门之外,尸骸遍野,惨不忍睹。 无论在什么时代,倒霉的永远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百姓这个词既“高大上”又“穷屌丝”………………时代改变真理不变。 宋军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只要能抢夺的小城他们都不放过,对于大型的城池也是能打便打,不能打也要威胁一下。 于是乎宋军的战果不断扩大,契丹人一退再退,只能奋起反击,但小规模的冲突下虽然契丹人也有战果,但并不能对庞大的宋军造成多大的影响。 反而是契丹人越来越耗不起,宋军的人数不断增加,已经出现大规模的进攻了。 第一阶段的消耗已经给了契丹以巨大的压力,而随着宋军越来越多的奔赴前线,宋军已经开始对重要的战略目标开始进攻,甚至是夺取险要之地的城池。 契丹人只能向重镇集结,而不得不舍弃小城或是边远之地,于是乎这些地方便成为宋军的支援,在那里安营扎在或是改造成驻地,修建堡寨。 对于契丹人来说,失去的土地几乎无法夺回,宋军修建的堡寨固若金汤,骑兵想要破防几乎不可能,派出大量的士兵后城防空虚,派出少量的士兵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即便是契丹人再悍不畏死也不想把命白白送掉,何况现在契丹军队并没有原先那般彪悍。 在不经意之间,大宋的北伐已经开始,由原本的掠夺逐渐过度到了攻占城池。 这种悄然的变化也引起了契丹人的注意,萧家的两位叔侄,萧惠和萧捷率军南下,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战争全面开始。 这一切都在赵祯和参谋院的预料之中,甚至如同参谋院奏疏上所写的如出一辙。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草原上的一群“狼” 宋军和契丹军最大的差异在很多地方得以体现,首先便是人数上,宋军的人数足有契丹军的五六倍之多,在数量上完全碾压契丹军。 在技术装备上更是领先契丹军不知多少,而后勤运输也是一大块,大宋拥有完备的运输制度,更是有着大量的马车日夜不停的向前线投送物资,再加上以战养战的不二法门,基本上不用担心后勤补给出现问题。 至于气势和斗志变更不是问题了,宋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怯战避战之事,尤其是赵祯改革军队之后,战意高涨,再加上御驾亲征,将士们无不效死命。 从始至终赵祯最不担心的就是宋军的斗志,眼下是什么战斗? 是大宋的北伐,是宋人心中期盼已久的夙愿,许多百姓甚至是心甘情愿的送孩子,丈夫,父亲前往战场的,这在华夏历史中的战争中极为少见。 因为黎民百姓大多知道,战争向来都是“古来征战几人回”,极少出现“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四点就是宋军所拥有的最大优势,也是压倒性的优势,在战场上比拼的无非就是几点,气势,人数,装备,后勤。 所以在赵祯眼中,契丹早已不是大宋的对手,要不是为了彻底实现大宋对的草原统治,大宋早已出兵碾压契丹了。 现在宋军准备完毕,以四百万大军正面硬刚,量变已经引起了质变。 说的难听点,四百万的军队,根本就无法在一个战场上全部铺开,要想全部投入战场,只能以小队的方式进行铺开,在契丹人的土地上进行地毯式攻击。 或是分兵进攻契丹的重要城池,而王韵和一帮参谋们向赵祯上疏,建议依旧按照化整为零的战法攻击上京道之小城,如此一来可孤立大城的同时,还能以饥民施压。 若是遇到大股契丹骑兵出现,远遁而走,待其追入伏兵之地,痛击之! 这一系列的操作可以说是相当完善,也有利于宋军以战养战的思想,赵祯自然同意,但这还不算完,王韵甚至提出了更为妥帖的计划。 在十里之地设立数千人的伏兵,他们完全不需要参与打谷草,只需要待契丹军追击而至时进行伏击便可,由此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对于王韵的谨慎和缜密赵祯非常欣慰,当初丁度果然没有随便荐人,而自己也没有看错人,虽然是个文臣但能做到如此精密的战役指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契丹人在城市化的时候,不能的或是说不可避免的学习了大宋的交通道路建设,因为城市化的基础便是交通便利,经济的基础同样和交通有着极大的关联。 在照搬大宋先进经济经验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把公路这个对于契丹来说的隐形炸弹给学了去。 一切都仿佛是在为了大宋北伐而打造,契丹人的公路虽没有大宋的错综复杂,纵横交错,但对于主要城池却都是有宽敞公路向连接的。 这些年来契丹朝廷有钱了,契丹商人有钱了,契丹的百姓有钱了,自然要修建宽大的通途促进经济的发展,一条好路能增加经济的收入谁不知道? 马车能在平坦的通路上日夜前行谁不知道其中的意义,原来一个月的路程,现在只需要半个月便能赶到,这其中省下多少的奢费? 而这些契丹人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修建公路,为此朝中上下唯有一人反对,当今的宰执相公张俭。 他觉得契丹可以学习大宋的经济,但不能全部照搬,毕竟契丹和大宋国情不同,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朝中上下已经被刚刚开始转变所带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在他们看来张俭依旧保有汉家文臣的保守,不善变通,也正是如此才害的契丹出现今天的局面。 张俭为此上疏萧挞里,据理力争,陈情厉害,提出了利于契丹之车马,亦利于宋人之车马,朝堂上下笑起臆想,宋军刚刚从西域撤军,岂能卷土重来? 时间往往会证明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当年张俭的猜测果然成真,大宋的车马在契丹人铺设的公路上驰骋前进,获得了极大的便利。 连宋军都没想到到了契丹之后居然有这么好的公路,方便宋军前进的同时,也方便了后勤补给的运达,让大宋的后勤成本大大降低。 赵祯甚至在心中暗暗感谢契丹人的“配合”,否则单单是战时运送补给的耗费朝廷就开销不起了。 宋军化整为零的在上京道驰骋,对付契丹人的援军越来越得心应手,这要得益于宋军中军情传递的快捷;快马,号炮,响箭相结合,只要附近有大宋的军队,便一定能联系得上。 而这些东西的主要的作用便是求援,一队遭遇契丹骑兵后,边打边撤,途中号炮响箭发声,快马狼烟相报,无数的骑兵便如同闻见血腥的苍蝇,一股脑的围拢过来。 逐渐的,契丹骑兵从追击宋军变成被宋军包围,不断的有数百人,甚至是数千人的骑兵赶来,逐渐围拢契丹骑兵,若是他们还不果断舍弃而逃,基本上就只能等死。 契丹人有着良好的骑术,但宋军的也不弱,随着养马地的不断扩大,大宋的马场基本上能满足国内的对马匹的需求,最主要的是对战马的需求。 最早一匹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战马已经全部淘汰,包括他们配种出来的战马也都淘汰。 现在大宋所使用的战马都是来自阿拉伯的纯种战马和来自草原的蒙古马杂交得到的,爆发力并不属于契丹人的战马,而耐力也不比阿拉伯战马要底。 虽然单一的和阿拉伯战马或是蒙古马相比没有在长项上超越,但却有着另一块的长板,完全超越了契丹战马的能力。 契丹战马很难追上宋军的战马,在耐力上也远远不如,如此一来耗下去的结果便是完败。 被抓住机会的宋军一举歼灭,而大宋的这一战术便类似于草原上的狼群战术,四散攻击捕猎,遭遇强敌群起而歼之。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赵祯的“自私” 宋军的推进速度很快,快到了契丹人应接不暇的速度,降圣州的永安城,龙化州的龙化城,永州的长宁城,这三座位于上京城之北的城池已经失守。 尤其是在永州和龙化洲之间土河之畔广平淀,宋军更是在此地重创了契丹大军,近两万的骑兵战死五千,另有近千人被俘,重伤轻伤者无以计数。 几座重要的州城很快便易主,万般无奈之下,契丹人只能把大军收拢回撤上京城附近,同时从整个契丹调兵前来驰援,但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契丹不是从一个方向上遇袭,而是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受到宋军的攻击,东面的顺州,横州,壕州,渭州遭到了鼠三所率领的黑水军以及张舟的破虏军。 这两支军队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凶猛的女真骑兵可以击溃任何来犯之敌,张舟的破虏军只需要缓缓推进就行,遇城攻城,遇寨拔寨。 在强大的火器面前,任何城寨防御都是如同纸糊的一样,宋军的火器之利再次向世人证明汉家王朝的崛起,也向世人证明大宋的国力与军力。 契丹人怎么能抵抗大宋,抵抗从中原而来的衮衮大势?历史的车轮在前进,文明的脚步在向前,任何挡在这两样东西之前的障碍都将被彻底碾碎。 宋军的强大也让辅佐他们的女真人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彪悍的契丹士兵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倒在地上。 在女真人的眼中,宋军只是把手中的“木棍”指向契丹人而已,一阵炒豆般的爆响之后,契丹人就应声而倒。 这难道就不是什么妖法?显然在他们看来,宋军已经不再是军队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大宋皇帝从“天庭”调来的“天兵天将”。 战场上硝烟弥漫,这是乾宇二年造的一个重要问题,无烟火药的常年完全无法满足火枪数量的需要,所以只能用造价便宜,制造速度快的黑火药来代替无烟火药。 所以就女真人看到的就是一副奇异的画面,当宋军阵地蓦然飘出一片云之后,战场上的叫喊声便小了许多,接着一阵清风吹过,刮走了云,也显露出对面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呻吟的契丹人。 这不是仙法是什么?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对于还存有自然崇拜的女真人来说,这份力量太过惊人,也太过恐怖,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啊! 心中原本还有不服大宋的念头也很快平息,事实上自从他们归顺开始,女真人便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原本没有铁器的他们,拿到食物都不知道该如何制作,有些小部落的族长之所以成为族长就是因为他手中拥有一把铁锅………… 随着铁器的大量涌入,女真人开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他们逐渐的被移民到了大宋的境内,离开时自己土生土长的白山黑水。 虽然是离开了,但却是一件好事,白山黑水也是穷山恶水啊!在这其中讨食物,讨饭吃,不如在大宋肥沃的土地上种植粮食,或是帮助宋人放牧,所得到的东西远远超越了白山黑水之中的产出。 况且他们对大宋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向北方探索的宋军之中大多数都是女真人,宋人耐不住严寒,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大宋朝廷所珍视的宝贝。 一棵果子,一根苗子,都是宋人眼中的宝贝,情愿用无数的金银财宝甚至是性命去获得,带回大宋之后,朝廷还有封赏,这在女真人看来就如同“傻子”一般。 既然这样,女真人也就放心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对大宋的用处还不小,若是没有用处才应该担心,唐括多保真身为鼠三的妻子,也是黑水军中少见的女将。 黑水军从上至下对她颇为尊敬,尤其是当唐括部的族长,石批德撒骨去世后,所有人的女真人都以多保真马首是瞻。 因为是她带着女真人走上活着的道路,是她为女真人争取到了今天的生活,更是她带领女真人反抗契丹人的统治,摆脱奴隶的宿命。 在女真人看来,契丹的压迫要远远大于宋人的压迫,宋人即便是让女真人吃苦,也是给够了钱财,这样他们可以给孩子,部落更好的生活,如此一来他们可以让子孙摆脱宿命。 在女真人眼中,希望这比什么都重要! 宋人是等价的交换,给了钱,给了物资,甚至给了土地,这些东西难道不比命值钱?宋人让干嘛就干嘛便是,反正家中后事都交代好了。 原先的女真人既要听从契丹人的命令,又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却完全不同啊! 为宋人卖命也是有大量好处的,这种转变谁不乐意? 可以说是女真人在唐括部的带领下集体卖给了宋人,就这样他们还感恩戴德,临表涕零,无以为报的架势。 而赵祯不会看到女真人这样就彻底放心,事实上他对任何民族都保有戒心。 从心理上来说,汉家王朝就算是彻底烂透了,他依旧希望华夏这片土地是汉家王朝所有,就像一个父亲看待孩子,即便是个逆子也要包庇他。 至于所有的外族,对不起,你再牛逼,再伟大,再有能力,在汉家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数千年的文明和沉淀,已经让赵祯完全无法摆脱这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自大,只有汉家王朝同化别人的,绝不可能让别的民族统治汉家。 赵祯自私的认为,汉家王朝即使“改天换日”也该是汉家王朝自己统治自己,岂能落入外敌之手? 赵祯控制草原,统治契丹的目的也是基于如此。 既然你草原民族以游牧卫生,难以驯化,那就把你们先一步变成和汉家一样的靠着土地,城池而生活的民族不就好了? 大宋和契丹之间的战争已经从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战争转变为,农耕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战争,自始自终都是大宋领先于契丹。 因为大宋继承了汉家王朝数千年农耕的经验,甚至已经有一部分转变为资本主义,这样的王朝岂是只会照搬的契丹所能抗衡的? 最重要的一点,赵祯要把汉家王朝打造成铁桶一块,包括一直纠缠不清的草原也要成为这铁桶的一部分。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契丹有子 “殿下,您慢点,慢点!奴婢快跟不上您了!” 上京城的皇宫中,萧挞里的内侍图鲁哆哆嗦嗦的用鸭子步追赶着一个孩童,孩童不过三岁的年纪,却是一副好皮囊,天生就让人看着觉得气质不凡。 外表干干净净,这种干净不仅仅在于他的皮肤,还在于他的纯真气质。 尤其是眉眼之间,隐约中有一股天生的面善,所有契丹的朝臣见了,无不夸赞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仁君。 头上俩个小发髻,一左一右的竖着,加上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显得这孩子的活泼调皮,这一点朱砂痣是萧挞里无意之中点上去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去掉。 “你真笨,连装都不回转,母后说不在孤面前说真话的人,绝对是坏人,无论现在待我如何!” 萧仁转头对图鲁做了个鬼脸,气哼哼的甩袖而去,只留下图鲁在一旁尴尬的站着,他当然能追的上太子,但却不希望惹得太子不高兴。 没曾想一同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太子反而觉得自己不是真诚之人,这让他那里诉苦去,要知道现在的太子不过三岁的年龄啊! 图鲁赶紧追上去道:“太子殿下,您真是聪明,但您之前为何与臣玩的那么开心?” 萧仁扬起脑瓜,给了他一个大大白眼道:“无用之言!若是孤不那么开心,你还不知会弄出什么别的花样出来,到时间岂不是更不舒服?” 图鲁这次是真的没话说,悄悄的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图鲁对萧仁小心道:“太子殿下,您难道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切!哪有什么神仙下凡,这些话都是哄骗庸人的招数,母后给孤看的书上写的清清楚楚!” 瞧着发愣的图鲁,萧仁一边走一边道:“万物皆有道,万理皆可寻!若是有仙人出现,必然有人见过,可世间谁敢说见过仙人?再说,仙人下凡,必有痕迹……可天下所记载之书,皆是隐隐之言,不足为信!” 图鲁再次小声道:“殿下,这些话都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 “什么一本?!明明是好多本!比孤的个头还高,幸亏孤识字早,否则还不知看到的什么时候,至于那些大儒的话,根本不足为信。 《论语》也并非皆是圣人之言,大多是其弟子所记而已,其中颇有错处!而所谓之鸿儒顽固不化,孤稍稍驳斥,便又罚抄!甚是可恶!” “住口!” 一道女声响起,立刻止住了萧仁的话,连带着他和边上的图鲁同时打了个哆嗦,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当今契丹的女皇陛下萧挞里。 萧挞里望了一眼图鲁道:“什么你都敢问,而奇儿什么话都敢说!” 萧仁迈开小脚便冲向萧挞里道:“母后,您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难怪书中…………咳咳……” 萧挞里慈爱的蹲下身子,抱起萧仁道:“那书中的东西好是好,可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实在是让人恼怒的紧!” “母后不喜欢孩儿就不看了,顺便把它们统统烧掉!” “不行!” 萧挞里急急的开口,随即便见到萧仁揶揄的笑容,在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显得那么的古灵精怪,就像那个男人一样,看似斯斯文文,事实上却坏得很! “今夜抄书,以论语为本,不达十遍,不得歇息!” “母后!” 萧仁的脸色变得,抱着萧挞里的腿便装起可怜,顺便对图鲁施以眼色。 “陛下,太子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奇书中说,幼童每日需五个时辰左右的睡眠,万万不可耽搁啊!” 萧挞里瞥了一眼撒娇的萧仁,如同一个瓷娃娃让人忍住不心软:“那就五遍,不可再少!” “谢母后!” “图鲁你先退下!” 图鲁巴不得离开,这对天下母子,一个冷冽寒风,一个古灵精怪,自己可真的是招架不来了:“奴婢告退!” 待图鲁走后,皇宫中的这片花园终于安静了下来,萧挞里再次抱起萧仁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也什么都强,远胜寻常的孩子,但却不知道什么叫隐匿锋芒,只有在刀鞘中的刀才是最锋利的。” “为什么?” 萧挞里摸了摸萧仁的小脑瓜道:“因为谁也没见过他的刀刃,不敢轻易尝试,但若是这刀出了刀鞘,不能一刀制敌,那它的威胁便降低许多,更别说你把出鞘的刀高高举起了。” 这话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很复杂,萧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母后的意思是让孩儿不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展现出来?” “嗯,吾儿聪明,朕就是这个意思。” 萧挞里抱着萧仁在躺椅上坐下,一摇一晃之间,萧仁渐渐睡着,而萧挞里也是困意绵延,怀中这个孩子随着年龄越大便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 仿佛是在宣誓他的主权,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有一次张俭见了萧仁,仿佛是见到了最惊恐的事情,最后喃喃一语:“大呼太像了,太像了!” 萧挞里知道他说的是像谁,但却死活不能承认,虽然张俭早已知道,但这种事情终究有瞒不住的一天,毕竟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也越来越像那个男人。 萧仁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宝贝,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他的天资,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神童,虽然不及那个男人,但也是极为难得。 作为孩子的深深父亲,他派人秘密送来了许多东西,小到吃食,嚼头,大到巨型玩具,这些玩具组合起来,简直如一座小小的宫殿大小。 甚至连萧挞里都忍不住爬到高高的地方,顺着索道直接滑下来,这其中的感觉这的让人很开心和放松。 至于书籍更是数不胜数,整整三大箱,里面的内容也是稀奇古怪,居然分科别类,有“语文,数学,历史,政治,生物,物理”六种。 朝中的大儒看了斥其败坏人心,而张俭看了却说是无价之宝,最后还是让他教授萧仁,往往是萧仁走了,他还在看,甚至大呼过瘾。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挞里有的时候在想,赵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她和赵祯之间的周公之礼并不能让她完全了解赵祯。 尤其是当她看到了大宋改变之后,更是无法理解,或者说是看不透。 这种感觉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强烈,但到了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萧挞里便觉得这种感觉日益强烈了,大宋没征伐一个地方,国力便提升一层,看似没有多大的改变,事实上当辽朝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追赶不上。 尤其是大宋的经济,这东西别说是契丹人,就是宋人自己也是不屑一顾的,为何?因为从儒家文化之中,归根结底便是轻视商贾的,而一国之经济必须要靠商贾的带动。 虽然从大宋立国之初开始,就对商贾颇为宽松,但这种宽松也是相对的,商人并没有获得多少的体面,即便是一周一府之地的豪商巨贾也没有多少地位,虽然比一些农人强点,但和士族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遇到一些耕读传家的农人,也是抬不起头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宋人的商贾已经成为大宋国内数一数二有地位的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获得朝廷的嘉奖,因为纳税多甚至获得了朝廷奖励的牌子。 这是一种正式的认可,开始的时候萧挞里甚至觉得荒谬,但仔细一想却是不然。 看似是朝廷自降身份的给商贾地位,事实上宋国朝廷付出的从始至终不过还是那一块牌子的事情,商人的地位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提高,而他们也不愿让子孙后代走上他们的老路。 依旧培养后辈进入朝堂之中,或是参加科举的一个地方的官吏。 反倒是地方上的经济因为这些商贾的出现而繁荣起来,于是宋人的城市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道路纵横,连通天下! 到现在萧挞里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三年前的夜晚,在那个夜晚契丹首次战胜了大宋,也首次转败为胜的俘获了大宋皇帝,这个天下最为高贵的人。 可最后的结果呢? 居然是自己下不了手,虽说之后的事情有些天马行空,但最主要的一点却是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她放了赵祯不是因为出于大国之威,两国之礼。 而是因为最单纯的东西——恐惧。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是真的想一刀了解他,让整个大宋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可后来她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知道赵祯不能死。 一旦大宋皇帝死了,宋人对契丹会进行疯狂的报复,而在那个时候,契丹的实力完全不及大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但三年过去了,瞧瞧现在的契丹,再瞧瞧现在的大宋,双方之间存在的差距只是再一次加大,并没有别的什么区别。 宋人依旧富庶,依旧强悍,甚至人口再次出现爆炸式的增长碾压契丹,而这时候的契丹剩下了什么?钱财,从西方通商而来的金银财宝。 可这些金银财宝就是金银财宝,除了目不暇接的璀璨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剩下的就是可以用这些钱财从跟北面的游牧人嘴中夺换来一些食物。 粮食成为契丹最为重要的东西,反而是那些来之不易的钱财被人所忽视。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有钱也买不来粮食,宋人在榷场关闭了粮食的买卖,一下让契丹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还好当年自己在攻伐西域胜利后,第一时间用钱财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否则眼下真的是不该如何设想。 在上京城中,粮食的价格瞬间翻了几番,没人愿意再出售粮食,甚至来了宗室和贵族的商贾也不听从自己的旨意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放出一部分的粮食,可越到之后,放出的粮食越少,因为这些囤积起来的粮食将会在这个时候变成无价之宝。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粮食而已,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没有粮食就会死!这世上有谁不惧怕死亡? 所以契丹粮食的价格几乎都是按照每个人的性命来算的,也因为这个不断的改变价格。 而在这个时候,宗室和贵族们大发国难财的时候,萧挞里却并没有着急,也没有理会,只不过是向他们暗示过现在该怎么做,但早已被冲昏头脑的商贾们却没有给出萧挞里想要的答案。 只不过,萧挞里还是没有生气,因为现在的契丹还没有倒下,宋人对边境的骚扰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随着宋人进攻的加速,契丹也开始发现自己遇到问题了。 粮食不够吃该怎么办? 在这个强权集中的封建社会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强权,简单粗暴,有效! 把商贾们囤积的那些粮食强制查抄了,以当年购入的价格进行发卖,待粮食出现了再以较低的价格买进去。 这样一来对商贾的损失虽然大,却没有到达致命的程度,还有一线生机,是朝堂的官员和宗室,贵族们都能接受的。 没人希望看到尸横遍野的结果,更没有希望看到粮食突然降低,朝廷和商贾都不愿买卖,因为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便已经说明战争结束了,而最后的胜利属于大宋。 现在之所以粮价还没有降低,说明大宋还没有获得胜利,商贾们并不觉得契丹朝廷会对他们下手。 萧挞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她还有很多对付这些商贾的招式,在契丹和大宋不同,商贾大多是由宗室或者贵族构成,全部都是权贵所操办的,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机会变成商贾。 虽然也有几个有名的商贾是曾经的百姓,但他们所依仗的依旧是契丹的贵族们才获得今天的生意和地位。 而天家是契丹最高高在上的存在,所有的宗室和权贵都应该听从天家的指挥,尤其是现在,契丹和大宋进行战争的时候,所用利益都应退避。 所有事情都应该为战争提供便利,违令者死! 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看着他的脸就不由得想起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同样也是如此,面对战争的时候不择手段,“眼下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 自己也不该有一丝犹豫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萧挞里的目标 萧挞里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全面战争,但她却知道大宋的现在是用什么方法集结出如此多的军队的,用什么方法保证如此规模军队的后勤和补给。 因为她相信张俭的那句话“国虽大,必有穷尽”,眼下是宋人把战火烧到了契丹的疆土之类,宋人是在契丹的土地上作战! 对于地形的了解,对于民风习俗的熟悉,都使得契丹拥有主动的地位。 萧挞里不会屈从,契丹也不会屈从,事实上反击已经开始,宋人夺取那些较小的城池不算什么,他们没有杀人,不过是把百姓驱逐到了更大的城池之中。 最少现在契丹的人口没有锐减,只是粮食消耗的厉害,眼下最为紧急的就是粮草,若是粮草还是如此供应不上,到了亡国灭种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萧挞里轻轻抱起萧仁从摇椅上起来,递给了一旁的内侍,仔细交代道:“带太子回宫,这段时间好生照顾,尽量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若是再让朕瞧见太子在宫中乱跑……便要你的脑袋!” “奴婢不敢!” 图鲁从宫门转了进来,小声对萧挞里道:“陛下,太子殿下待在东宫也不是个办法啊!” “为何?!” 冷冽的声音,刀锋般的眼神让四周的内侍无不胆战心惊,图鲁再次小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朝中的大儒给太子授课曰:人之生于天地,父母者为孝道之首,无有其初,无有汝今…………” 萧挞里的俏脸猛然抖动了一下:“以奇儿之聪慧必然问了他的生生父亲是谁了吧?” 图鲁尴尬道:“问了,只不过奴婢说了,太子殿下的父亲是时间一等一的大英雄,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中原,都是…………” “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他自幼聪慧,岂能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有一天让他猜到,怕是更加麻烦,毕竟他和他父亲太像了,见过大宋皇帝的人也不在少数。” 图鲁苦着脸道:“陛下,不说不行啊!奴婢发现太子殿下自己在殿中收拾包裹,连您赐的那柄宝刀都带着了,这要是出了宫门寻亲可如何是好?” “放肆!” 萧挞里猛然转身,盯着图鲁道:“若是这段时间太子离宫,朕便让所有的宫人陪葬!派人每日盯住了,绝不能让这小子溜出去!目无尊上!” 图鲁猛的点了点头,他了解萧塔里的性格,知道这位契丹的女皇说得出做得到。 尤其是这位太子殿下在萧塔里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甚至超越了当初的耶律洪基在她心中的地位。 若是太子有个什么好歹…………………… 图鲁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的女皇就像是护崽母狼,谁敢在太子面前露出一点的威胁,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图鲁飞快的离开,最近这段时间女皇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完全不似原本的温婉,或者说是自从太子殿下越来越大之后,女皇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除了能在太子面前展现一抹温婉之外,在别的地方都是雷厉风行,如同一位男儿身的皇帝一般,行事果断,快速,从无一丝拖泥带水,做事也愈发让被人猜测不透。 眼下契丹的危机看似很大,事实上只要从那些贵族和宗室外戚手中把粮食抢出来,最基本的问题便解决了,为何要迟迟不肯动手,为何要等着宋军不断的劫持小城? 图鲁的不解是他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但萧挞里却有着别样的计划,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并非是死守上京城,也并非是击溃宋军,杀了大宋皇帝赵祯,这些都是不现实的,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国力对比不单单是他赵祯知道,身为一国之君的萧挞里同样也知道。 明知不敌大宋,明知在什么状况下都无法和大宋抗衡,那应该怎么做?必死之局首先要保证的是什么?不死! 契丹这个从草原上走出的民族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有多少民族生于草原,兴于草原?但又有多少民族最后消失在草原之上再也找不到? 太多太多的历史和尘埃见证了这一切。 而萧挞里的首要目标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契丹活下去,留下血脉与传承,不能被宋人奴役,甚至不能给宋人同化,虽然过着不错的生活,但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契丹二字,只留下一点被汉家王朝同化时的习俗了。 什么是亡国灭种? 这就是亡国灭种!契丹亡了还可以重建,但契丹民族亡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契丹二字只能变成史书中的一个符号,一个代表这个民族曾经出现过的符号。 但他赵祯甚至很有可能连这个符号都不会给契丹剩下,因为今年乾宇三年开始,大宋文字之中便已经没有了党项二字,不光是现在不会有,从此以后都不会有。 曾经叱咤于西北河套的党项民族彻底消失在了大宋的历史之中,若有一天契丹不在了,党项必然也会消失在契丹的历史之中,甚至连契丹也会消失。 至于大理国,倭国,女真之类的,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黑水女真的一部分人还保有这个权利,但按照萧挞里的推算,这些人也快了。 宋军在东京道往死里奖励女真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他们被战功冲昏头脑,否则萧捷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围歼万余人的女真骑兵,夺取他们的装备。 宋人奸诈着呢!宋人皇帝也奸诈着呢! 闷头在背后使坏,他赵祯更是个坏透的人,都说他是仙人转世,是紫薇帝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事实上就是个小鬼,难缠的小鬼! 待女真人反映过来的时候,怕是也基本上被宋人消耗干净了,这个号称“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民族”即将消失在历史之中。 萧挞里很清楚,女真人就是大宋的奴兵,即便是没有锁链捆绑,也被钱财给捆绑住了手脚,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了。 由此可见,宋人是最不能相信的,也是最为无情的,和党项,倭人一样,女真人也将消失在历史之中。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去腐生肌” 这段时间契丹并没有什么动作,看似完全在被大宋一边倒的攻击,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萧挞里一刻也没有闲着,她准备了许多东西,也处理了许多事情。 而整个契丹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萧挞里这么做事实上都是在为了她的儿子。 现在还看不出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可一旦萧挞里动手了,整个契丹都会为之震惊,而她也就是希望这种效果的出现。 粮食和财富在谁的手中?除了朝廷就在宗室和贵族们的手里,他们这些人和大宋的不同,垄断的垄断,压榨的压榨,算是彻底把契丹的市场占据了。 大宋的民间商贾为何那么多?因为人多,也因为吃苦耐劳的人多,更因为大宋的朝堂和皇帝并没有偏向权贵。 不仅没有偏向权贵,更是一视同仁,对民间和权贵的商贾一样公平,并没有太大的偏颇,即便是大宋的国丈国舅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但契丹却不能如此,在大宋,律法大于人情,而在契丹人情大于律法,所以才会出现和大宋截然相反的情况,而这也是契丹的国情所造就的。 大宋的制度更加完善,一切的权利都划分明确,有着铁一般的检查制度,相比之下的契丹简直惨不忍睹,一团乱糟糟的经济管理制度让不法之徒沿着法律的漏洞大肆敛财。 一样是在工厂之中做工的人,契丹的百姓要比大宋的百姓幸苦许多,甚至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最低工钱更是看主家的善心大小。 但时间长了,资本的本性暴露出来,在契丹的商贾根部的给个馒头便让工人做工一天,而这场史无前例的饥荒到来,也使得资本更加有力的的压榨社会最底层。 相对于大宋完善的制度,契丹的权贵才是真正的权贵,他们是贵族阶级,有着自己专属的骄傲和荣誉,更有着自己的私人武装,尤其是在工厂陆续出现后,私人武装更是盛行其道。 一来保护工厂之中的财物,二来镇压工人的暴动。 虽然契丹人分三六九等,但脾气和性格可都一样,契丹人可不似大宋百姓那样容易逆来顺受,常常有脾气火爆的与权贵对抗,但最终的结果却不理想,不是被镇压就是被驱逐。 虽然没有杀人,但这些权贵联合起来的手段可比杀人要凶狠的多。 所有契丹人开设的店铺工厂都不会要你,这还不算完,连店铺中的商品都不会卖给你,让你饿死街头是小,更有甚者会让你全家都跟着遭殃。 这在契丹不是没有先例,最终的结果便是没人再敢反抗,谁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把全家都搭上? 事实上相比大宋,契丹的经济和繁荣才是建立在血汗之上的,资本的本性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契丹都隐藏不住,只不过方式不太一样而已,而遇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一样而已。 大宋的朝堂已经赚足了钱,看重的是名声,朝廷的名声,皇帝的名声,但契丹却不一样,契丹的朝堂更加看重的是钱财,因为朝堂之上的权贵才是主要的“游戏”参与者。 又是规则的制定者,又是执法者,还是参与者,其中的问题便太大了,他们中饱私囊,互相包庇,欺上瞒下,操控整个朝堂让它变成自己家族盈利的机器。 而这一切萧挞里都看在眼中,但她还需要这些人为此契丹的运转,契丹人已经大多数的参与到这场“盛宴”之中,一旦如大宋一般雷厉风行的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萧挞里的隐忍是为了更为周密的计划,只要整个契丹都会迎来震动,而最危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年仅三岁的太子萧仁。 在大宋突然对契丹动手开始,萧挞里便知道了结果,无论是国力的对比上还是军力上,契丹都远远不是大宋的对手,若是即便是硬抗也不可能拼出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为何?因为大宋的这张网太过庞大,也太过坚硬,几乎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事实上萧挞里早已看清了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差距,她也是一国之君,眼光也是不差,当宋军集结数百万人进行北伐的时候,萧挞里便知道大势已去。 这数百万人大多是大宋军中返归的老兵,他们训练有素,即便是解甲归田后,稍稍训练也能很快的奔赴战场,至于后勤有强大的国力在那摆着,也没有什么好担心。 而契丹有什么可以和大宋对抗的?看着国内饥荒的频发,贵族仍然在囤积粮食,这样的契丹还有什么样的战力?军民疾苦,只为苟活,放眼望去毫无希望。 契丹和大宋之间根本就没得比,连最起码的斗志都差了许多,还用什么去和人家拼? 这还不是全部,眼下的契丹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大宋的恐吓,不过是为了侵吞更多的土地,只要稍稍忍让,待宋人退走他们还可以过上原来的生活。 这些人的脑子里还想着春秋美梦,每次大宋都是在蚕食契丹,所以这次还是会这样,他们并没有紧张,甚至做好了继续向北撤走的准备。 大不了连上京城都留给宋人便是! 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看出,这次大宋可是不会再给契丹机会,萧挞里知道,若是赵祯不打算灭亡契丹,也就不会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了。 数百万人的讨伐,这些人当中还不包括运送后勤补给的劳役,是实实在在的百万人,即便是宋人再有钱,他赵祯再“败家”也不会这么做。 如此规模之下还不灭国契丹,大宋的投入便会前功尽弃,何况萧仁也是他赵祯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进攻就没打算把契丹留给萧仁。 作为一个母亲萧挞里什么都能退让,唯独在萧仁这里不行,她要带着萧仁走,带着契丹人离开,眼下的契丹因为效仿大宋已经烂了许多。 但作为一国之君的萧挞里还有后手,也有最为凌厉的办法,烂了就要割掉,也必须要割掉,无论他们是外戚还是权贵,统统割掉,谁让兵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这不是壮士断腕,对于现在的契丹来说应该叫刮骨疗毒。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契丹“清理计划” 没错,萧挞里已经打算放弃现在的契丹了,但她并不打算归顺大宋,在她眼中,归顺大宋就相当于亡国灭种,他赵祯会用种种办法同化契丹人,使得契丹这个伟大的民族和党项女真一样,消失在华夏的历史之中。 华夏就是一个凶猛的怪兽,连龙的图腾都是由吞并征战同化而来,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些东西是平白组合在一起的吗? 显然不是,原本萧挞里也不知道其中缘由,认为是华夏土地上真的出现过神龙才会有如此神奇的神物,但在看了赵祯寄来的书后,她便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威严的生物居然是被拼凑起来的,是华夏历代祖先通过战争吞并同化而来的,现在看看还真是如此。 可见华夏汉室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吞并外族,不断的吸纳外族,成为一个庞大的存在,也难怪汉家百姓如此之多,现在的汉家百姓人口已经是契丹所仰望的存在了。 既然想要保有契丹的本族,就不能与大宋对抗,眼下的情况很清楚,宋人已经下定决心,或是说他赵祯已经下定决心要灭亡契丹了。 四百万的大军完全能把上京道从东往西,从南往北的犁上一遍,若是从正面抗衡,最终的结果只有国破家亡,当初张俭提醒自己是对的,契丹不能一味的仿照大宋。 只能仿照一部分,剩下的依旧要保有契丹先祖的草原本性。 但当时的契丹已经完全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事实上许多人早已抛弃了草原民族的胡风,越来越像是汉家百姓,穿衣打扮,说话举止,读书科举等等。 即便契丹最传统的发型也被抛弃,髡发渐渐消失,原本应该剪去颅顶部分,剪短四周部分,在颅侧部位,蓄两绺长发,垂于耳侧。 现在呢?全是如同汉人一般的发髻,带着汉人的帽子,衣冠服饰皆是汉风。 事实上契丹人的发型看着简单,但却十分复杂,前额两侧各保留一小绺长发,或编成发辫,或自然下垂,而将其余部分剪光或剃尽。 耳后颅部两侧各保留一小绺长发,其余部分全部髡掉。 这还不完,最好的是把前额部分留两绺相连的长发,于相连处上侧,剪出三角形缺口,长发或编成发辫,或自然成绺,垂于耳侧,其余部分,全部剃掉。 至于萧仁为何没有用契丹发型,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在萧挞里心中他是赵祯的孩子,身上带有汉的血统,即使不想承认,萧挞里也在心中默默的认为汉家的装扮比契丹的好看………… 心中有所想,现实中就会有所表现,当然萧挞里也不会再去要求契丹人移风易俗,改变为原本的样子,胡服骑射是好事,但现在的契丹人还没有丢弃祖先的本能。 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契丹的百信会全部变成马上的骑兵,当然萧挞里不会单单去依靠百信,这么多年来她培养的亲信不在少数,若是没有这些,她也不可能登基称帝。 可以说萧挞里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眼下差的就是一点时机,一个能彻底打破契丹人幻想的契机,赵祯说的那句话很对,你能叫醒一个睡着的人,但是却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在契丹越是有钱人,越是权贵之家便越相信大宋会网开一面,不会彻底灭绝契丹,否则大宋和谁去贸易? 别看这么多年来,大宋与契丹的关系恶劣,但事实上两国商贸从未停止,互通有无的同时,也互通着财富,在契丹人眼中,宋人商贾完全离不开契丹,所以也不会灭亡契丹。 但很可惜这只是契丹权贵商贾得到的猜测罢了,事实上大宋不仅不需要契丹的商贾,甚至利用他们操控契丹的经济,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契丹人,让他们放弃粮食这一块。 最后的结果也很明显,大宋只用了一招便让契丹自己乱了起来。 即便是到了眼下,契丹的商贾们也不愿开仓放粮,平价买卖粮食,而是抱着奇货可居的态度囤积粮食,萧挞里相信,当,民意愤怒到一定的时候,最终的结果便是爆发。 而这些该死的权贵商贾最重会彻底成为契丹的“叛徒”。 契丹国内的所有战力都在萧挞里的手中,对抗宋军是她说的算的,明知不敌最好的办法就是养精蓄锐,这么多年下来,契丹并不是一无所获,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这些财富都将成为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至于那些臃肿的,无用的,甚至是腐败的地方,该“割掉”就要“割掉”因为他们再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增加契丹的负担。 萧挞里站在宫墙之内望向远方,一片乌云不断的向上京城压来,就如同大宋的百万雄师一般,让人觉得压力太大,喘不过气来。 今夜这股压力便会释放,不过这上京城中却要血流成河,宫中的密卫已经出现,他们带着最精良的装备,为的就是保护皇宫,保护契丹的重要之地。 这些密卫都是从宫中最为精锐的宫分军和御帐亲军中挑选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来自帝王的心腹,皮室军。 萧挞里组建密卫的事情在朝中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甚至连萧家的人也不太清楚,因为一部分萧家的人也在“清理”的名单之中。 这是一次契丹的“大清理”萧挞里要净化契丹,让这个曾经辉煌鼎盛的王朝再次焕发活力。 张俭是知道萧挞里这个计划的,但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意义,即便是参与这件事的将领也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忠于契丹的女皇陛下。 天色逐渐变暗的时候,皇宫也跟着进入黑暗,这有些反常,在往日皇宫永远都是上京城中最为明亮的所在。 但今日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灯火通明成为黑暗,金碧辉煌陷入沉寂,但整个皇宫却更加凶猛,显得煞气逼人,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准备着出击把敌人撕成碎片。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一夜天变 契丹是怎样一个民族?源于东胡鲜卑,出自大兴安岭,早为八部,后才有统一的契丹,契丹乃镔铁之意,寓意坚韧不屈,百折不挠。 在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契丹都能坚韧的应对,甚至是扛下去。 而萧挞里完全不打算向大宋妥协,她知道现在的上京城中已经有些人打算妥协,只要大宋保留他们的财富,就愿意归顺大宋。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甚至成为上京城中公开的秘密。 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哪家哪家的人说过:“契丹当政便是契丹人,宋人来了若是打不过便是宋人,只要生意照样做,便是谁的顺民!”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引起了许多商贾的共鸣,他们觉得与其和大宋对抗还不如成为大宋的人,到时间别说是性命无忧,甚至连生意都能便好。 现在的契丹出口完全是拼运气,基本上卖出多少商品,为何?因为宋人垄断着整条思路,东西即便是运到西域去也卖不出去有什么用? 反而是归顺大宋之后会好很多,到时间货物能买到西方不说,还能买到大宋,大宋有多少人?!是契丹的多少倍?想都不敢想。 这些话虽然没人敢在朝堂上说,在上京城的街头巷尾却有不少。 想想也知道,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定然是契丹的权贵之家,因为在契丹只有权贵才能出商贾,和当年权贵出朝臣一个道理。 商人的本性是逐利的,但在国家存亡的时候还想着追逐利益,这就是背叛,若不是这段时间宋军大举入侵,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这些言论早已够诛灭九族的了。 权贵有自己的特权,在他们眼中自己就应该是永远享受这种特权的存在,谁也不能阻挡他们享受权利,若是契丹不能给予他们,那就自己寻找出路。 这也印证了资本的发展,大宋遭遇了资本的无情,契丹同样遭遇了,不会因为双方之间国力的不同,思想方式的不同而改变。 对于大宋来说这是一场浩劫,对于契丹来说同样也是。 大乱必有大变,否则就天下就不会易主,日月乾坤也不会颠倒,当年大宋的一次威胁,使得萧挞里成功走上了皇位,继承了大统。 大契丹国改为辽,再从辽改为大契丹国,这就是一种轮回,契丹的经济从也经过了这种轮回,由盛至衰,只不过这种“轮回”是有人刻意操办的。 契丹人何时产生这种对财富的追逐?何时出现这种贪婪的态度? 一切都是从效仿大宋开始,效仿是一种不错的起步和学习,但一味的效仿,且只效仿外表形态而不效仿精髓,最终的结果只会出现“大劈叉”。 路走歪了还能走回正道,可思想上的路走歪了,在没有强大的约束下,想要走回正道实在太难了。 就这一点契丹人就学不了大宋,大宋作为汉家往常有着极大的强制性,中央朝廷对地方上的强制性,皇帝对朝臣的强制性等等都在约束着大宋的经济。 这就是集权的好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走歪的路给掰回来。 但很可惜,契丹却没有这样,因为在契丹,朝臣和权贵既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又是其中的参与者。 没有经验的萧挞里在开始的时候看不出其中的问题,她不像赵祯一样有着后世数百年的经验作为基础,知道什么叫金融危机,知道资本的贪婪的本性。 在她眼中只要越来越多的财富流入契丹就好,至于其他的,她才不会去管,但渐渐的契丹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先是从小事上发生改变,一步步的改变。 这种改变最为让人不容易发现,毕竟不是壮士断腕的疼痛,忍忍就过去了,再说带来的好处基本上让人冲昏头脑,看不见好处背后的“大坑”。 待萧挞里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悔之晚矣! 权贵手中的商贾已经成为压榨普通百姓的工具,朝堂甚至成为帮凶,而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放下手中工厂还有可能吗? 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开仓放粮可能吗? 这些都不可能,因为她已经走进了赵祯精心布置的圈套,这圈套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不需要大宋自己动手,只需要小小的财富刺激就能让契丹人自己走进圈套之中。 事实上这一切和萧挞里也脱不开关系,即便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应该听从张俭的建议,不该在整个契丹推广大宋的经济模式,更应该早早的推行土地政策。 今日的受制于人,也是昔日自己酿下的苦涩,若是早一点听从张俭的建议,对朝臣和权贵入手商贾提出限制,今日也不会需要“割肉”。 萧挞里心中悔恨,但却再也没有机会,只有眼下的一条路能走。 “陛下,该动手了,早些割去“腐肉”便早些获得新生,臣已经在北面安排好了,巨母古城,河董城,卜阻大王府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带着上京城附近的百姓离开就好。” 萧挞里望向张俭道:“你这么做多久了?朕虽有耳闻,但从未过问,就是因为出于对你的信任。” 张俭躬身保全道:“陛下放心,老臣这么多年来无有隐瞒,一切都在奏疏之中,只不过……只不过陛下无暇观看,老臣便先一步施为了。” “并没有毁灭草场改种粮食是吗?” “陛下英明,北方之地只适合洗兵牧马,并不适合改为农耕,即便是粮食种下去了,也不会有多少丰收,反而会浪费人力物力,您觉得那些趋利之徒会这么做吗?” 萧挞里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果然是唯利是图,既然如此你又如何保障北方的粮草供应?” 张俭指了指皇宫城外,转头看向萧挞里道:“启奏陛下,整个上京城的东西都是您的,能带走的自然要带走,其中就包括粮食,宋人现在还未靠近上京城,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集结大军,一举强推。若我契丹在这个时候壮士断腕,必会有所突破,尤其是陛下和太子,越快离开上京城越好!” “那谁来拖住宋军呢?能征善战的将军都被你调防到了西北路招讨司了,这上京城…………莫非你…………”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开蒙奇书 张俭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老臣终于能去面见先帝了,老臣身体欠佳,根本就无法舟车劳顿的北上,只能替陛下尽量的争取时间了,太子聪颖,天资卓越,不逊仙人,老臣不能见太子成年,实乃憾事!” 萧挞里知道张俭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只是望着宫城之外最大的府宅道:“不也为了毁灭萧家吧?” “大宋皇帝送来的书中有一句老臣觉得特别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宋不怕契丹的反击,怕的却是不能彻底根治契丹这个顽疾,只要有契丹,草原就是草原!” 张俭的话说的很清楚,草原就是草原,上京道不是只有临横府附近,而是有着大片的草原,上京道的土地可要比西京道,中京道都要多。 即便是把东京道都加上,也只是看看相比上京道而已,草原的巨大与宏伟不可想象,他赵祯想要把草原都纳入自己的治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上京道还有着大片的土地,在这些土地之中还有这数不清的游牧民族,这几年大宋在不断的扩张,契丹也是如此,契丹虽然不能向东,向南扩张,但西面和北面却没有什么强敌。 即便是宋人攻占黑汗,向西域施压,现在已经夺取了西域,但并不影响契丹向北进发。 北面还有广袤的土地,契丹已经能够控制了辖嘎斯以及琸郎改两地,这两个地方水草丰美,平原,草场,山地,丘陵,各种地貌遍布,还有“小海”的存在。 这是自唐时便孕育草原民族的一处“福地”,因为湖水澈蓝,湖面广阔,所以被称为小海,原本距离契丹太远,太过靠北,所以一直没有被开发使用,但现在……正好是一处避风的港湾。 萧挞里最终把目光投入到了北方,那里将是契丹的未来,游牧民族从来不会担心生存环境的恶劣,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但这一次却有些困难。 已经安逸了太久的契丹民族是否还能坚持下去,他们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汉家的农耕和贸易,再次安逸的情况下生活这么久,心中的斗争之心还剩下多少? 契丹人天生就是战斗,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从未停止。 从深山老林中走出,发源于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这两条北方大草原流淌着两条河,一条从大兴安岭南端奔腾而下,另一条河自医巫闾山西端而来,铸就了契丹人的坚韧。 而今夜的突变也会激起契丹人心中的本性,萧挞里相信这些被贵族权贵所压榨的百姓,一旦有机会释放,定然会恢复心中曾经的勇敢和斗争。 相对来说,这些权贵之家的商贾在开设工厂的时候也压迫了契丹的百姓,让他们心中积攒的怒意越来越多。 既然要北撤,就要带走拥有的人,至于那些已经烂透了的废物,何必带走? 想要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想要在宋人打过来的时候归附大宋,那就继续带在上京城中好了,只不过所有的财富都将属于契丹,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他们。 月亮高高升起,洁白的余光洒下余辉,萧挞里看着月亮心中升起一种异样,不知为何,只要看到月光她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热血的欲望。 阿爹说这是契丹人心中流淌着狼的血,只要月亮升起,便会有战斗的欲望。 但萧挞里却知道,月亮据说是不会发光的,那本书中说是因为太阳的光芒所以才会发亮,他赵祯总会有一些言论,说的言之凿凿,仿佛他上过月亮上一般。 萧挞里没有反驳,而是让萧仁继续去看这些书,她总觉得这些书中记载了无数的智慧,看了赵祯书的人往往会大彻大悟。 比如张俭,现在的张俭简直是痴迷于赵祯派人送来的书籍,说其中的智慧乃天人之智,但寻大儒看不懂,斥其伪学。 至于赵祯交代切勿外传的事情,早已被萧挞里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是你大宋皇帝给孩子开蒙的东西,为何不能给别人看?再说人家还看不上! 但事实上萧挞里把赵祯送来的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其中的许多观点看似天马行空,但如果你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分门别类,极尽详细,最为关键的是有理有据,天空为何有虹彩出现?海市蜃楼是怎么来的? 等等这一切他赵祯都能说清楚,别说是给孩子开蒙,就算是普通人也受益匪浅。 今夜的上京城格外宁静,尤其是在皇宫漆黑一片的状态下,整个上京城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一匹快马率先离开皇城,并在大街上大声布告,上京城中的衙役也配合着,因为今夜是契丹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宵禁。 很快城中便寂静起来,连往日从不安分的看门狗都趴在地上不敢出声,夜晚的连夜如同横河的流水快速的消失,但看似平静的上京城中却酝酿着火山口一般的悸动。 当三更天的梆子声想起,原本宁静的皇城突然中门大开,无数的甲士从中涌出,他们的身上不再是普通的契丹甲胄,而是锃亮的板甲。 这些板甲都是来自于当初那一万黑水女真人身上的。 他们的所有装备都是契丹中最为精锐的存在,每个人也都是契丹最为精锐的存在,武装到牙齿的亲军从皇城中出来后,便沿着城中的御道至圣街分散开。 至圣街就如同大宋神都城中的朱雀大街一样,只不过契丹的权贵并不是聚集在一个地方,东城虽有富人居住,可别的地方也住着权贵。 但这些皇城亲军却沿着至圣大街如同快速生长的枝叶一般遍布整个上京城,他们的目标明确,定位精准,直扑权贵之家,这是一场谋划紧密的袭击。 城中所有的权贵商贾之家无一幸免,凡是敢反抗的,万万一家被屠灭,无论什么出生都是一视同仁。 这才是真正的清理,当然城中的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谁敢在宵禁之后离开家门的,都将受到无情的屠戮,这是一种高压之下的恐怖稳定。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北迁 契丹最为繁华的上京城迎来了杀戮,这是一场无情的屠杀,凡是敢于反抗暴力的都将遭受无情的碾压,但皇城亲军的施暴目标很明确,所有在名单之中的商贾和权贵之家。 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反抗,毕竟从装备上看就知道是属于皇城的亲卫,隶属于契丹最高统治者的女皇陛下,但渐渐的发现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亲卫在控制住府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掠夺财富和粮食,即便是有众多家丁护院把手的仓库也不能幸免,家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清扫一空。 这下可算是让某些人受不了,商贾和权贵们的眼睛如同金鱼的眼睛一样,等着亲卫们不断搬运财物的身影,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而在亲卫们的眼中,这些商贾和权贵却如同一支支吸饱了血的水蛭,现在正被从里往外的压榨鲜血,这些亲卫也是从普通契丹百姓之家中抽调出来的,自然不会对这些权贵有多少同情。 哪里有“压榨”哪里就有反抗,这些权贵和商贾终于忍耐不住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财富都是他们光明正大的掠夺来的,凭什么一夜之间就要被抢夺一空? 何况权贵之家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反抗自然而然的出现,尤其是年轻人,他们火气旺盛,完全没想到这是朝堂之中的一次变天,甚至连有些家族的长者在看到毕生的财富流失时也丧失了理智。 首先反抗的是贵族阶级,对于契丹来说他们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哪一家不是当年追随太祖打天下的?从大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契丹的权贵,就应该享受先辈留下的荣光。 契丹的贵族圈养家臣,蓄养武士,这个时候丢失的不光是权贵之间的财富,还意味着这些家臣武士的饭碗也没有了,这还了得? 毕竟家臣武士的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家人也要养活啊!他们别的不会,只能干这个,若是这些权贵倒下去了,他们还能干嘛? 事实上最想动手的人是他们。 权贵之中也不乏有些聪明之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但他们身不由己的被这些家臣武士给“绑架”了,只要有人动手,皇城亲卫便不会客气,即便是屠杀了所有的反抗,也不会放过无辜的人。 往往是一人反抗,整个府宅都会遭遇灭顶之灾,上到家主,下到奴仆一个不留,往日里豪华的大门多少人想要进都进不来,可现在,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 但有一点,皇城亲卫不杀妇孺老人,这是最后的一点善念,台阶上,小道上,门厅中,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鲜血,这是一场屠杀,也是一场清洗。 这些府宅既有贵族的,也有权臣的,甚至连外戚都不能例外,萧家受损最为严重,一夜之间十室九空,而知道一切的萧惠和萧捷两人选了一处净室,默默对视。 即便是心中流血,他们也要坚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让契丹起死回生的妙计。 只不过这出妙计的代价太过沉重,不亚于自断手臂,一切的一切都是重新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契丹延续下去。 同样的,站在皇城之上,由亲卫环伺的萧挞里也不好受,这些人都是跟随先帝的老人,其中不乏也有些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后。 他们的死也算是契丹的一次涅磐重生,无数的财富向皇城之中涌进,不断的有马车载着货物,钱财,粮食进入皇城,而这个时候才是萧挞里计划的开始。 砍掉腐肉不过是契丹的开始而已,接下来要为契丹拼搏一个未来,而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萧挞里的目标很简单,计划更简单,只有一个——北迁! 张俭早早就在上京城的西北之地经营多年了,这是从契丹开始富贵之后,他早早坐下的后路,财富多余的契丹朝廷不知道把钱花在什么地方,每年囤积在国库之中,在他眼中就是浪费。 然而把全部的钱都用在城市化上,张俭觉得有些浪费,而且用不掉,不如投入到需要的地方,比如建设契丹的北方。 上京道中不光只有临潢府,还有广袤到无边无的草原,草原上不光有契丹人,还有许多游牧民族,他们骁勇善战,他们并未受到契丹的改变而改变。 于是张俭便在草原上的重要地区建立了城池,加大了契丹对草原的控制力度,这样一来,草原便成为契丹的后备之地,以防万一之所。 大宋的城池以高大为主,但在草原上不光是高大就可以的,主要是广阔,草原的城池要比寻常的城池大上许多,是普通城池的五六倍有余,甚至大到七八倍! 说是城池,不过是高高的夯土围墙而已,而城中并非都是木质建筑,而是以帐篷居多,只不过让城池作为草原的聚居之地。 但这样的好处也体现出来,物资交换的速度,技术文明的交流等等十分便利。 草原上的牧民可以带着全家赶着牛羊抵达城池,然后直接进入城池之中,在官府划定出来的地方安营扎帐,这就是一户人家,待他们补充货物,交换所需之后,便可收起帐篷再次离开。 这样的便利和快捷实在是为草原人做了一件大好事,而这些城池的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 虽然没有公路,但马儿在草原上的速度并不慢,没有用双腿赶路的人,大家都是骑马而来,骑马而去,没人拖泥带水的浪费时间。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北迁,上京城的规模虽然不如当年的东京城,可人数,财物也不再少数,这些通通需要调遣,需要统筹,没有张俭坐镇,万万不行。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留下张俭作为善后之人,由他处理上京城的事情,并把宋人的大军拦截在这里,时间越久越好,越久便能让宋人没有追击的时间。 可宋军人数何止百万?如何能让宋军把所有兵力集中到上京城? 唯有把骗局做的漂亮,瞒过天下人的眼睛,所以张俭想出了一出暗度陈仓之计,利用今夜的突变割掉契丹“腐肉”的同时,扰乱宋人的目光,让宋人把所有的目光都定在上京城的身上。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都城的最后作用 一国之都城不光是帝王之居所,更是一国之根基,全国的财富集中在这里,经济,文化,政治,甚至里国力都在都城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一个国家的都城不重要,尤其是在封建时代,一国之都被攻灭之后,往往这个国家就基本上被毁灭了。 极少有王朝在都城被攻陷之后还能翻盘成功绝地反击的,当然都城也是一个王朝之中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城池高大,防御完善,百姓众多。 守军在不够的时候,完全可以征用百姓进行防卫。 都城的攻守之战同时也是一个国家甚至是民族的最后反抗,一旦都城失守,这个王朝也就基本上走上了末路,即便是勤王大军规模宏大,浩浩荡荡的在勤王路上,都城没了也就成为一盘散沙。 因为他们勤王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保护都城,保护都城之中最为重要的那个人,一国之帝王。 帝王一死,权力机构瞬间土崩瓦解,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统领大局?没有人!唯有攻伐都城的人敢站出来一统天下,因为他是成功者,连国都都能攻灭的强者,自然会引起人们心中的敬畏。 能杀死一国之君的人自然也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人,他“屠龙”了,自然比龙还强大,不就间接证明他天命所归,真命天子的身份? 这时候只要有胆小之人,贪生怕死之人在边上附庸,最终的结果就是把叛逆扶上正朔的宝座,当然这也会留下一个恶性循环,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是天子。 也就是五代十国时的那句“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乱象开始。 都城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维护稳定,维护王朝的传承的正统性,汴梁城为何是后周的都城,又是大宋立国的都城?主要是这份正统性的延续,说明宋太祖乃是天命所归。 当然他继承后周也是有着各种算计,挑选了极为正确的时机,时间,运用巧妙的布局完成了国家权利的转换,当然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众望所归,因为当时的后周确实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光靠年幼的皇帝和一个常年呆在深宫之中的妇人如何治理天下和国家?当时的后周可不太好,四周强敌环伺,腹内又有担忧。 而压下的上京城却不是这样,萧挞里需要的都城不再是上京城,因为这座城池随时都会被宋军所吞没。 明知上京城受不住,那再耗尽国力的防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让这座都城发挥最后的作用,让他们成为契丹北迁的棋子,这样一来反而让西迁更加顺利,谁能想到,契丹的最后一个都城居然是作为阻挡敌人的“火堆”而使用的。 上京城的皇宫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宝库,在这宝库之中有粮食,有财富,有任何人想要的一切,皇宫的宫门打开,不断的有财富流入。 而这些财富和粮食经过内侍的统计整理堆放好,形成一座座小山,而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上京城的皇宫和大宋的皇宫差不多,都是靠在城池的最北面而建的,坐北朝南乃是宫殿的制式,南视为至尊,北象征为失败、臣服。 几乎所有的宫殿和庙宇都面朝向正南,帝王的座位都是座北朝南,当上皇帝称“南面称尊”;打了败仗、臣服他人“败北”、“北面称臣”坐北朝南就是这么来的。 既然在上京城的最北面,地理上的优势便出现了,皇宫的北面永远都是契丹的后方,只要不被包围,就能从北面获得援军或是从这里撤退向北。 物资被轻点完毕之后,上京道中剩下的朝臣被召集到一起,除了张俭,萧惠,萧捷三人之外,其他的人的表情真是“精彩”。 这些朝臣都是经过寂静的街道进入的皇宫,但最重要的是不是街道,而是街道两边原本高大华贵的府宅,半掩着的大门,坐在台阶上披头散发的妇孺,嚎啕大哭的老人……以及那一闪而过的院内“景色”都让人毛骨悚然。 没人能想到眼下的局面居然是一夜之间便出现的,浑浑噩噩的进入宫中,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样。 但稍稍有些心思的人便会知道,既然自己不在昨夜的杀戮名单上,现在被招进皇城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委任自己,这是一场契丹权利的大洗牌,若是不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机会,一切就真的晚了。 消息是劲爆的,萧挞里没有说话,而是张俭向众人述说了现在契丹所遭遇的困境,并且坦言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上谏萧挞里才会这么做的。 但这话也只能偏偏百姓,绝对骗不了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 这么大的事情若非皇帝的意思,谁敢动手,若非皇帝的意思,谁也不敢先一步说出来,虽然贵族败坏,虽然外戚骄横,但这两者都是契丹立国的根基。 每家每户之中都有着大量的实力和兵力,毕竟契丹还是保留了部族制度,而部族也是贵族的所属…………可以说宋人靠士大夫治理天下,而契丹靠贵族治理天下。 杀掉这些贵族,也就意味着契丹制度的彻底改变,但如何收拢这些贵族死后所遗留下的力量呢? 这些是朝臣所担心的问题,但张俭早已解决,他的办法很简单,在今夜动手之前便封闭上京城的消息,待事情做好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贵族的府宅,让其显得安然无恙。 而在此之后便迁徙百姓转运财物,尽可能的离开上京城向北而迁,剩下的上京城便会成为宋军前进道路上的一大团“火焰”,如此一来城池毁灭之下,谁还知道这些契丹贵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那些之情的妇孺老人,只要他们敢说,便一个不留,彻底那一脉断尽,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说出去? 这些贵族就会成为“自愿”留下与大宋血战到底的“猛士”虽然心中不舒服,但萧挞里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毕竟是解决后顾之忧的最好机会。 想想也是,这些人为契丹也算是做出最后一点攻陷,虽然他们曾经不是英雄,而在这个时候却也算是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迎接未来 十五支号角同时响起声震苍宇,上京皇城的南北城门同时打开,城中的所有守军连同衙役走上街头,挨家挨户的进行疏散。 天色依旧昏暗但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这是契丹历史上从未遇到的一次大撤离,许多百姓都是从睡梦中被拖起来的,没有人能例外。 很快契丹的街道上便人满为患,所有人都被要求在两刻钟的时间收拾完家中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都要能放置在马背上。 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挑战”,马背上才多大的地方,所有东西都要放在马背上这实在是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有不少财富呢! 但这不是上京城的旨意,也不是朝廷的旨意,而是契丹的最高统治者女皇陛下的旨意,所有人都要服从,所有人都要遵守。 凡是不愿走的人,都会被驱赶到城墙上,拿上武器,穿上盔甲成为守城的士兵。 很快就没人再敢再有疑议了,毕竟他们都知道宋人的大军已经进入上京道,而上京城之战不可避免,这里是契丹的都城,也是契丹人心中的归宿。 上京城可不一般,虽说不是契丹最大的都城,但其位置极佳,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创建建大辽后,便在神册三年兴筑上京,并以其为契丹之中心,初名里都。 这样的好处便是把皇都建立在了契丹本土内的中心地带。 而上京城也是契丹族崛起的根据地,依托大兴安岭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 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高原腹部,在战略上是宜攻宜守的要冲;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是建立城市的风水宝地。 兴盛之时这里是契丹的祖地都城,契丹所经历的辉煌也大多于此,眼下的离开仿佛是失败者的悲歌,没有人能轻易的接受这一切。 上京城由南北两城组成,总体略呈日字形,皇城便是最上面的一部分,也是最靠北的一部分。 百姓们听从守军的指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细软和值钱的东西,有些人脑袋灵活,知道什么该带上,什么不该带,但有些人却并非如此,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绑在马背上。 这种人就是愚蠢的典范,开始的时候还有衙役训斥,但渐渐的也就不管了,因为愚蠢的人太多,但他们早晚会在路上把所有无用的东西都抛弃。 相对与舍弃,北迁的路上才是最为艰辛的路程,即便是有大量的马匹和马车,但遥远的距离依旧是一大挑战,并且路上还会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 百姓们按照家和皇宫的距离开始排队,宗室和权贵之家的人已经剩下的很少了,他们是最先进入皇城的,只不过相对于往日里的从容不迫,此时他们看待皇城和萧挞里的表情充满了恐惧。 即便是没有在屠戮的名单之上,他们也心惊胆战,谁知道女皇陛下会不会在路上杀掉他们? 权贵商贾之家被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即便是寻常的百姓也看出了端疑,尤其是在路过往日里不敢靠近的府宅,看见虚掩着的门里的惨状后更是瞬间传开。 当他们进入皇城之后便彻底明白了,那些权贵商贾之间的财富和粮食都被运到了皇城,但这些东西并不是被女皇给收归朝廷,而是按照人口发放给每一个寻常百姓家。 虽然萧挞里收买人的意图很明显,但这种行为却更加成功,即便是收买人心也做的如此高尚,百姓们拿到最金贵的粮食后从心底里感激她。 上京城的皇宫就如同一个变戏法的口袋,不断的有百姓进入却没有一个百姓出来,仿佛无论多少人都会消失在皇城之中一样。 而事实上却是百姓带着家眷,牵着马匹进入上京城后,便直接从皇城的北门离开了,南门不断的有人进入,北门不断的有人离开,而上京城的皇城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中转站。 百姓直接从这里获得所需的物资后,便踏上了北迁的道路,一家一户,一人一马,逐渐的汇聚层一条洪流,开始了艰辛而又遥远的北迁之旅。 一条漫长的队伍向北而去,但离开皇城,离开上京城的百姓却并没有多少慌张,因为在身后的城墙之上,女皇陛下正高高的站在城门上,目送着着所有人的离开。 其实最先离开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被屠灭权贵之家遗留下的妇孺,不知是出于补偿还是恻隐之心,萧挞里最终还是让他们先走一步,紧接着才是上京城中的百姓。 天空从蒙蒙亮变成了日上三竿,半天的时间上京城的百姓才走了一半不到,而接下来才是一场耗时的硬仗,因为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和宋人的进攻赛跑。 萧挞里在城门上站了将近一天,没吃没喝的一天让她的身体很虚弱,但心中却很欣慰,至少在上京城中没有什么骚乱,每离开一个百姓,她心中的压力就减轻一分。 张俭和她一起站在城墙上看着不断离开的百姓,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道:“陛下,您也该起驾了,毕竟您和太子殿下才是契丹的根本,早一刻带着太子离开,便早一刻消除后患。” 萧挞里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相反她很果断,再转身的那一刻,回头望了一眼躬身送别的三朝老臣,发出了最后的挽留。 “你现在还可以随着北上!” 张俭微微抬头,看着满脸真挚的萧挞里,又看了看不远处站在图鲁身边的太子萧仁,微微摇头道:“陛下,以后的路还要您和太子两人走,老臣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萧仁走上前用纯真的眼神望着张俭道:“太傅,那您要在上京城休息了?” “哈哈哈…………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就是要在上京城偷个懒,便不陪殿下和陛下北上了,待您和陛下归来之时,老臣便立于城门之外恭候!” 张俭潇洒的哈哈大笑,仿佛萧仁的一句话便让他身上的压力全部释放,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希望,契丹未来的希望。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以退为进 人的高尚和伟大往往是在最凶险危机的关头才会体现出来。 同样的道理,自私和渺小在这时候如同双生子一般的如影随形。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活下去,但有的时候却做出不得已的选择,这些逆向而行的人才是真正的伟大。 上京城的百姓在迁徙,他们要为自己活命而走,但有些人恰恰相反,国难之时也不愿离开。 这些人或是忠义之士,或是曾经的士兵,民族危亡之时他们勇敢的站了出来。 无论是哪个民族,都会有贪生怕死之徒,但同样的也会有义无反顾之人。 契丹本就是草原民族,在他们的血管之中流淌着游牧祖先对抗自然的鲜血。 大部分的契丹男儿热血上涌,不愿随着家人退缩,他们呼朋唤友,奔走相告,集合起来如同溪水汇川般的向上京城而去。 这次的迁徙规模之大,在契丹的历史上前所未有,不光是上京城,整个临府以及周边地区的百姓都在迁徙。 只不过在上京城中的这股迁徙经历了鲜血的洗礼,上京城是权贵的聚居之地,一般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因为上京城是权利和财富的中心,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若是不住在上京城,你就是再有权势和财富人家都瞧不起你。 经过昨夜的屠戮,整个契丹的权贵殆尽十之七八。 解放了百姓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萧挞里的魄力与手段,财富均分给百姓,单单是这一点便让人惊讶万分,怕是大宋的那位圣明之君也做不到吧? 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即增加了百姓心中的认同感,也增强了契丹人心中的骄傲。 别忘了,契丹曾经是天下的霸主,也是宋人恐惧的梦魇,东西不知几何,南北亘穿大地,今日之落魄不过是国运不及,先帝昏庸而已。 希望这东西无论多么渺茫,只要出现便会有一定影响,加入上京城守军的人数越来越多,即便是守军将领拒收,也有很多契丹男儿自己加入其中。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为契丹人特殊的军制,只要参军的士兵都不需要朝廷刻意提供补给,只需要粮食就好,这些来自民间的士兵自己准备好了战马军械,在军中领取口粮后便投入到城防之中,与普通士兵无异。 大多数朝臣惊叹萧挞里的手段,但只有萧挞里本人知道,这和自己的手段无关,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前来完全是因为担当,是自愿而来。 为的就是掩护大军撤离,为的就是契丹的复兴。 只可惜这些投奔而来的人终究要失望,来的越多张俭越着急。 因为现实远比理想要残酷,张俭清楚这是在以卵击石,现在契丹所需要的是积蓄力量,而不是做无谓的牺牲。 来的人越多张俭越愤怒,这是要把他好不容易准备的一切毁之一旦吗?! 匹夫之勇有的时让人更加愤怒,但却无奈,毕竟这些契丹男儿满腔热忱,为的就是报效朝廷。 张俭带着城中守军不断的驱赶前来上京城的勇士,同时让他们北上追随女皇陛下。 开始的时候没人愿意,张俭只能换一种口风,望着前来的契丹勇士声嘶力竭的大吼。 “尔等昏聩!眼下正是我大契丹危难之际,兴亡之秋!陛下随一介女流,却肩负男儿之责,率领百姓横跨草原存续命脉烟火,此乃危难之时,陛下千金之躯,岂能无有护卫?尔等身强力健,却不追随陛下守护黎民,在这里困守实乃智昏也!” 大声的斥责,声嘶力竭的忠告,终于让前来的契丹勇士回心转意,但不乏有人开口询问:“那丞相又独守上京城为何?宋军浩荡,其兵百万,上京城只有守军数万人,不敌也!” “上京城乃我契丹祖地,亦是国都,宋人必定攻陷以示其国威,然城高壑深,非顷刻而下,我等只需拖延数日,便可使北迁无忧,使陛下无忧!” 张俭说完又哈哈大笑道:“至于性命之忧无需尔等记挂,老夫自有妙计!难道尔等还能不信老夫吗?” 这话既是说给前来驰援的契丹勇士听,也是说给上京城中守军听的,果然双方听了他的话,心中大定。 既然时丞相的保证,自然不会又问题,双方都安心的离去,各自准备各自的事情。 张俭留下几人在这上京城的城门处,为的就是让他们再遇到前来驰援的人时进行驱赶,顺便把他刚刚说的话重复出来,打消疑虑。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也有暗转亮,再由亮转暗,北迁的队伍不断的扩大,不断的增加。 北迁不是简单的事情,契丹既要防备宋人的偷袭,又要合理的安排北迁事宜,为此张俭准备了一套详尽的计划。 在上京城之南遍布游骑,探马,斥候,一旦发现小股宋军骑兵,立刻出兵厮杀,若是遇到大股宋军,避其锋芒,诱敌而走,避免他们接近上京城附近。 上京时契丹的国都,在上京四周有着无数的大小城池,祖州咸宁,长霸二城于上京城为掎角之势,南有越王城为门户,北有怀州扶余,庆州玄德二城为援助。 在这其间又有无数新兴出现的小城,按理来说实在是防守之险地,但宋军太过强大,张俭和萧挞里推算过,无论怎样宋军都不会输,契丹最终的结局终究是覆灭。 这一次宋军算是投入了全部国力,而在大宋的密谍终于传来消息,宋人大军压境,约有数百万! 数百万这是什么概念,先在的契丹人口不过百万而以,如何能与宋人对抗?即便全民皆兵也在人数上逊于宋人,更别说宋人的战力强大。 张俭清楚,即便是上京城这般坚固高耸的城池在宋人眼中也不过尔尔。 无有城防之利,那就只能靠天堑之险了,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什么是险要?只有庞大的草原才是宋军的梦魇。 北迁的路上要横跨数百里的草场,这些草场车马通行不便,路上耗时惊人,还有丘陵沼泽遍布其中。 若是宋军依旧以数百万之兵讨伐,必会深陷漫长的消耗之中,即便时以大宋的国力也根本消耗不起。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来自赵祯的灵感 北迁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和宋人的正面冲突,增加宋军消耗,即便是北国苦寒也没有办法。 契丹人忍受过这种寒冷,但依旧能崛起,依旧能延续,至于西北更好的土地萧挞里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只可惜,西面也在宋人的控制之下。 每每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显而易见他赵祯是早早就提防契丹向西迁移,所以才出兵黑汗的。 狄青的大军已经在西域四处征伐,而且他的麾下尽是大宋西征精锐,想要冲破他的包围实在是难度太大。 更何况往西域要比阻卜大王府远的多,真要是向西域迁徙,路上的损耗太大,毕竟是近百万的人口。 这几年契丹效仿大宋经过休养生息,人口有了一定的增加,尤其是从宋传来的产术更是大大提高了孩子的幸存。 所以一旦北迁成功,宋人想要灭亡契丹基本上没有选择的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少量骑兵征讨,以减少损耗。 而这正是契丹所希望的,当然这一路上契丹的消耗也是惊人,不过城中权贵之家的粮食和财物不在少数,再加上国库中的粮食和钱财,足以应对路上的消耗,毕竟他们是百姓,不是需要行军作战的士兵。 而萧挞里也清楚,此次北迁之后,契丹也算是元气大伤,只能休养生息,以图存续。 即便是没有了大宋的威胁,北迁之后依旧要与天地争斗,毕竟是最北方的土地,寒冷是一大威胁,冬日漫长难熬。 只不过萧挞里却能放心不少,因为这样的土地对于大宋这种中原王朝来说却是毫无用处的,没有征伐的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征伐的意义和可能。 回首看了看冗长的队伍,萧挞里心中微痛,即便是分几批撤走,也难免在路上有所损失,而最大的损失便是张检以及六万死守上京城的将士。 此乃不得已为之,他赵祯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对契丹国灭的窥视,自始至终都在谋划着毁灭契丹,这一点是真宗皇帝所没有的。 萧挞里自己也做过对比他赵祯就是赵宋天家的一个异数,宋太祖虽有雄心,大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毕竟天不假年。 太宗皇帝虽有雄心壮志,但却志大才疏,两次北伐殆尽宋之开国精锐。 真宗皇帝谨小慎微,前期休养生息似有北伐之势,可越是年岁增加便愈发胆小,最后在大辽南侵之时准备南逃,若不是寇老西硬架着他上战场,大辽便早已问鼎中原。 可以说他赵宋天家命不该灭契丹,但谁知一切到了他赵祯这里便立刻斗转星移,乾坤变色。 原本一直是抵挡契丹进攻的大宋反而后发先至,不断征伐周边各国,非但没有因为战争而走向衰弱,反而愈战愈强,超越了契丹。 甚至连西夏这个契丹人心中的大患都被宋人给消灭了,河套之地尽落于宋人之手,纵观天下富庶之地无出其右皆在宋人手中。 即便东北女真人的土地在落入宋人之手后便变得富庶起来,宋人在白山黑水之间找到了铁,煤,铜,甚至是金矿。 萧挞里便奇了怪了,为何一文不值的荒芜之所到了他赵祯手中便能起死回生,富甲一方?! 嫉妒之心肯定是有的,但萧挞里却不得不佩服赵祯的眼光和手段,尤其是治国之术为何如此快速有效。 现在宋军挥师百万,兵临城下,非上京城破而不回朝,自己先一步而走,率领契丹百姓和财物上路保存实力,这是在做最为长远的打算。 当然也是和张俭的建议分不开,宋人还没打到咸宁附近,眼下是最好的撤离时机,一旦错过,契丹的精锐力量必会被宋人围歼殆尽。 到时剩下的契丹人没有朝廷控制,各自为战,不仅要和宋人对抗,自身也会陷入混战之中争权夺利,更有甚者还会出现耶律家的再次崛起,党同伐异雪上加霜……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萧挞里不得不选择张俭的计划,放弃上京城,放弃契丹的荣耀之地。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是以退为进,但也相当于先发制人,挫败赵祯的阴谋,萧挞里知道自己壮士断腕所带来的损害,但同样也知道自己这一招让赵祯的全力一击化为无形。 数百万的兵力消耗多少钱粮?最后所能收获的也不过是临横府之地而已,有本事就继续追,数千里的草场你能否直接跨越? 即便是以战养战也要有人给你劫掠才行,千里草场寒冷异常,完全不似中原土地。 想要追击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的,大宋兵多将广不错,可这是大宋的优势,也是大宋的劣势。 萧挞里回想起来,真正在此时扭转乾坤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张俭,当初也是他一语道破其中真谛。 “契丹之首要在存,非争。宋之强大如日初升,如月之恒。宋家天子有言: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今契丹之困在于上京,确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然大势至下,宁愿弃之,却有后得之可能,否则国灭种亡何以复得?!” 这话在萧挞里心头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仿佛能看到张俭炽热的眼神,这种炽热与当初耶律宗真如出一辙。 国家兴亡系与一念之间,北迁之事也成为萧挞里的执念,没错,只要人还在,只要契丹不灭,早晚有一天能重回上京,甚至能入主中原! 难怪在自己临走之前张俭站在城墙上放声长啸:“契丹涅槃,自今日始。” 萧挞里起身离开自己的马车,说来可笑,这马车也是赵祯派人送来的,还真的与寻常马车不同,颠簸的不厉害,晃动也比一般的马车要小得多。 即便是没有水泥路,也并没有舟车劳顿之苦。 回头看了一眼在车厢中熟睡的萧仁,小小的人儿裹在厚厚的羊毛毯子里打着呼噜,恬静的模样让萧挞里忍不住想起那个坏坏的男人。 这对父子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即便萧仁还小,可眉眼已经和赵祯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鼻子却像自己,不似他赵祯那般趴鼻梁。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他赵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您……这是?” 图鲁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萧挞里的思绪,心中微微叹息一身便转身说道:“派人照顾好太子。朕巡视一番便回来。” 说完萧挞里便跳下了马车,跨上了骏马,在寒风中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越是入夜寒风便愈发的凛冽。 但即便如此,行进的队伍越不能停下,一旦驻扎下来,不少人往往是冻死在冰冷的帐篷之中。 直到第二天一早有人掀开帐篷才能看到一张冻僵的脸以及脸上渗人的诡异微笑。 萧挞里消失在夜色之中,但她的话让图鲁鼻子一酸,曾几何时,契丹的帝王居然要亲自巡视行军了? 有多少帝王能与女皇一样为了王朝殚精竭虑? 图鲁不是第一天跟随在帝王身边,他也同张俭一样经历了三朝,三朝皇帝他见了太多太多阴私之事,三代帝王之中唯有萧挞里这位女皇担当魄力惊人。 虽然耶律宗真也是不错,可相交于他的这位结发妻却相差甚远,空有壮志而无谋略,与宋朝的太宗皇帝有何区别? 真正能算得上有勇有谋的也只有萧挞里这位契丹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了。 若说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她生不逢时,遇到了大宋皇帝那般强大的对手,想想也只能苦笑,天底下还真的找不出比他赵祯还怪异的人君了。 怪异,没错就是怪异,图鲁不止一次的见过大宋皇帝,可至始至终都觉得他和一般的帝王不一样,或者说相差太多。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便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仿佛他不是以为帝王,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书生,儒者。 可当你靠近他的时候却会觉得看似你接近他了,其实却相差很远,一股难以靠近的气势就在他的身边环绕,看似很近却有着天地之间的那般距离。 每一句话都有深意,每个动作都让人不可抗拒,都说帝王之语,言出法随,真正能做到没有几个,但他赵祯一开口,总能让人莫名其妙的相信,甚至去执行,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不会升起一点抵触。 这是真的,当初宋家天子被困与辽军之中,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一切如常,甚至毫不客气的指挥大辽的内侍做这做那,而且内侍毫不犹豫的执行,直到自己提醒才想起来向陛下奏报,那一刻连图鲁自己都怀疑赵祯是不是有妖法,后来张俭才道出真相。 “一国之君,统御万里疆土,率百万之军,治亿万生民。为君为父,万万人之上,久居泰极。帝王之威早已深入肌理,其是凡夫俗子能近?” 现在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图鲁登上圣驾的马车,把太子交给别人他还真的不放心,车厢之中温暖如春,跪坐在炭盆的边上,小心的往里面添加木炭,这宋家皇帝的马车处处透着精巧。 就拿这车中的炭盆来说,没有明火也没有炭烟,只需要在不暖和的时候添加木炭就好,无论是上好的银丝炭还是劣质的普通木炭,都不会产生呛人的烟气,这就是大宋以及宋家皇帝所拥有的另一个东西,智慧。 “图鲁,母后呢?” 一声充满困倦的童音让图鲁回过神来,看着揉眼萧仁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太子殿下,陛下出去巡视了,您再睡一个囫囵就能看见她。” 一听萧挞里不在,萧仁的眼睛就发出别样的光芒,连忙起身靠近图鲁,把他吓了一跳。 “你一定知道孤的父亲是谁!” 就这一句话就把图鲁下了个半死,连连摇头道:“老奴不知,老奴不知啊!”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三岁的孩子,已经能赶上六七岁孩子的想法。 萧仁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内侍不是一直呆在宫中侍奉母后左右吗?为何会不知道? 太傅也说不知道,就连母后也说不知,这是为何?学宫中的先生们说了,人必有父母,无有父母便无有人子,故人以孝为先。” 图鲁看着失望的萧仁心中略有不忍,又回想当初的赵祯,小声的开解道:“殿下,您的父皇定然是超脱凡尘的神人。” “你又骗我……” “老奴不敢!” “那你帮我猜猜。” 图鲁望着萧仁亮晶晶的眼神微微苦笑:“殿下还是应该问陛下去,老奴上哪能猜到?反正他的身份高贵,智慧无双,仁心明德……” 图鲁已经把能像到的词都用上了,即便他赵祯是大宋皇帝,也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马蹄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不用看图鲁都知道是陛下率领亲军过来了,看着继续期盼的萧仁道:“陛下回来了,若是见您还不睡,定然会怪罪奴婢的,您要不睡会?” 萧仁摇了摇头:“不睡了,孤不困,骗母后便是不孝。” 图鲁点了点头没有再劝,太子虽然年幼,但品行端正,从无虚言,这便是难得。 车门打开,图鲁上前搀扶萧挞里上车:“陛下,太子睡醒了。” 萧挞里点了点头:“恩,白哭闹而睡,算下来已经睡了不短时间,不睡也罢,请毕世杰前来讲学。” “陛下,太子还未洗漱……” “朕亲自来,你去传旨便是。” “老奴尊旨。” 其实萧挞里也不愿如此逼迫孩子,可她总觉得时间不够了,以她对赵祯的了解,大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北伐,更不会让契丹安稳撤走。 所以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培养萧仁,让他早日成材,多学习一点便多一点积攒。 即便是萧挞里也难免陷入望子成龙,拔苗助长的怪圈之中。 毕世杰顶着寒风来了,看到的是太子无奈耷拉下的脑袋,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太子聪慧,一教就会,许多文章都能通篇背诵,但最不喜陛下监管,每每陛下旁听,他便如此模样。 毕世杰一直是萧仁的直讲,这不单单是萧挞里钦定,也是赵祯钦定的,此人能力超群但太过钢直,过刚易折,埋没于契丹文臣之中。 最后却是被困于上京城中的大宋皇帝发现,并赞其才学,这才让萧挞里注意到他。 后来就成为太子萧仁的直讲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乌拉! 茫茫的草原上被寒霜染成了灰白色,整个大地布满银霜,但即便是在如此严寒的条件下青草却依旧在顽强的生长。 这世间最脆弱卑微的生命在这里却是最顽强的战士。 他们不会畏惧,面对自然的伟力也没有退缩,石头被他们顶起,寒霜被它们战胜,即便是压在它们的头上也不会让它们屈服。 在这片灰白的绝望之地中,一条长长的“巨龙”出现,他们在地面上缓缓移动,虽然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仿佛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的前进。 马蹄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脚印,俩个,三个,无数个,一条道路被踩踏了出来,形成了清晰的图案呈现在灰白色的大地上。 看似沉默的队伍却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对于久居上京城中的孩子们来说,如此辽阔的草场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壮美的奇景。 他们并不知道严寒的恐怖,也不知道路途的艰辛。 只是追逐着,嬉闹着,欢笑着,高亢的嘶吼着,即便是声音破裂也在所不惜,就希望在草原上发出最大的声音,留下自己的回响。 稚嫩的声音一阵有一阵,不知是谁教了孩子们一句“乌拉”,这些些孩子就开始在草原上奔驰的同时“乌拉!”“乌拉!”的喊叫着,把自己想象成骑士。 这一幕也感动了无数的契丹百姓,人们纷纷侧目。 是啊!多少人在小的时候,甚至是五六年前依旧跟随家人在这草原上奔驰,放牧,摔跤,射猎。 可后来草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从事的快乐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们放下了弓箭,放下了套马杆,放下了那颗不羁的心,进入了工厂,田地。 工厂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个人的一些特点消磨掉,让你在流水线上从事简单而重复的工作,每个人都会慢慢的变成一种“工具”,每天重复着同一件事。 当然,这是契丹人眼中的工厂,因为契丹的商贾之从大宋的工厂之中学到了皮毛和表象,而没有学到真正的精髓。 契丹的商贾只是把大宋工厂最机械的东西学走了,机械和效率是便是表象,可其中的竞争与创造他们却没有看见。 效仿大宋的经济模式和制度最终毁灭了契丹人心中的那股冲劲和骄傲不羁,可以说契丹人的特性被磨没了,被自己人磨没了。 事实上萧挞里对此也有责任,是她推进了契丹向大宋学习和照搬的经验主义,她自己心中知道却不能说,契丹朝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但他们却不敢说。 毕竟萧挞里给了契丹百姓以富裕的生活,让他们告别了曾经的游牧,也告别了与天斗与地斗的生活。 只不过眼下这群发疯的孩子却给了契丹百姓以希望,或是一种唤醒,唤醒了契丹人心中最纯真的原始基因。 契丹人本身就是草原民族,本来就应该在草原上车马奔腾,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乌拉!” 接着便是无数的“乌拉”声响起,这是契丹民族在草原上的一种语气词,没有切实意义,只要在兴奋或是激动的时候大喊,作为助威之用。 孩子们跟着大人的语调一起呐喊:“乌拉!” 声音不断的传递,不断的汇聚,在草原上形成一种特殊的声浪和声潮,这世界的天地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别样的亢奋之中,长长的契丹队伍突然一滞,接着便是躁动起来。 原本麻木行走的人们脸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乌拉!没有任何表意的词语,只是一味的表达心中的快意。 在草原上显得笔直的长龙开始扭曲,开始奔腾,出现了扭曲,但这种扭曲之下,显得长龙活了起来,这不断的向前奔腾,驰骋。 随着这条“巨龙的升腾”草原也重新焕发了活力,一瞬间,大地的灰白被震散,草地上再次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如同一种轰鸣,却又不似大宋骑兵冲锋的巨响。 杂乱的巨响也能产生一种轰鸣的感觉,很正常,但契丹人奔跑的轰鸣声并非是军队的冲锋,而是一种一心就想着回到草原的轰鸣。 大地在颤抖,契丹人在一个“壳”中待得太久了,时间一长这股本能憋屈被释放了出来,强大而有力的一次释放,让人格外舒畅。 连契丹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觉得自己本就应该属于草原,属于这片天地,身上的枷锁被打了开,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是的,一直有一种恐惧在他们心中环绕,在商业繁荣之下,他们有了羁绊,在每日劳作中养成了一种被动的习惯,生怕失去了工作会没有明天,不知道离开了工厂和土地还能干什么。 现在他们知道,他们还有草原,还有另一种生活。 只要在草原上,谁来了他们都不怕。 宋人强大?是强大,可那又如何? 只要在草原上,他们就能和宋人周旋,因为这里才是他们的天地,他们不是撤离,而是回归,回归原本的生活。 在这些奔腾的骑士之中,也有萧挞里的身影,她出生于草原,天生就是草原的女儿,现在回到了草原,也回到了她儿时的生活。 伴随着无数的“乌拉”声,萧挞里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在地上飞起一般,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喊:“乌拉!” 马车中的萧仁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万分,这是他从记事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完全有别于上京城的母亲,完全有别于上京城的景象。 这一奔放的场景让他莫名的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的望着这一切,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拉扯,一种是兴奋,另一种是恐惧。 他不会表达,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的两股力量就是一种不能,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阅历和感知?只有本能。 因为他的身体里既流淌着契丹的鲜血也有汉家的鲜血,一种保守,一种奔放……………… 经过这次的“爆发”北迁的契丹人一扫往日的颓废和败走,有了一种自信,一种可以抗衡任何威胁的自信,从孩子到老人,从青壮到妇孺,他们都不再是被汉家被迫离开的失败者,而是在寻找未来的挑战者。 这种精神上的改变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地平线尽头的龙旗 毕世杰看着眼前的场景,再看看目瞪口呆的汉人文官微微摇头:“瞧见了吗?这才是契丹人本来的面目,一旦离开上京城,离开城池,咱们什么都不是。 丞相说的对,契丹人若是想要崛起,想要恢复以往,光靠咱们可不行。” 文臣的队伍之中有不少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赞同毕世杰的说法。 自从张俭离开之后,毕世杰就成为契丹文官的第一把交椅,出生贫寒之家,却有着相当不错的头脑,最大的好处,也是张俭最看重的地方就是他最能接受新鲜事物。 北迁队伍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上京城的守军,这六万多的守军没有体会什么回归草原,他们现在只不过在张俭的带领下准备死守上京城。 远方的地平线尽头已经能瞧见宋军的兵马,前日便有消息传来,宋军已经开始集结,兵分四路进攻除了上京城外的所有城池。 这是宋军常用的包围战法,目的也很明确包围上京城,使得这个城池形成一种孤岛似得困境,最后大军围攻上京城,城破国灭。 意图很明显,宋军兵力强盛,器械俱全,攻城拔寨毫不费力,张俭作为多年研究宋军,研究赵祯战术的人,早已看透了眼下的局面。 他很清楚赵祯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按道理来说,契丹完全不是大宋的对手,只不过契丹先一步以退为进,带领临潢府的百姓和将士撤走了,现在的临潢府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没有多少守军,更没有多少粮草,驻扎在越王城,咸宁,以及扶余的士兵已经开始向上京城撤离,他们接到命令,一定拿所在城池受到宋军强攻,立刻向上京城撤走。 只是要让宋人觉得原本这些城池都是有守军的,只是不堪抵挡宋军猛烈的攻势撤走而已,为的就是要迷惑宋军,让宋人觉得契丹并没有放弃上京城。 这段时间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无论什么人只要南下就会被游骑追杀,一个不留,显然他们是想要投靠宋人的,也会把消息传递给宋人。 张俭做好了所有打算,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放过,最后契丹的游骑袭杀了近百户,数千人之后再也没人敢南下了。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既然知道南下不行,躲避兵灾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北迁徙,追赶女皇陛下的队伍,只不过相比先一步北迁的百姓,他们是逼不得已。 张俭对待这些人也是没有一点心慈手软,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只不过杀的多放得少。 此时的他正带着一群亲兵搬运文书,这些文书多是北迁之时来不及带走的繁琐文书,内容也大多没有什么价值,但却一定要烧毁。 要与这些一起烧毁的还有上京城皇宫中最为重要的几个部分,龙眉宫以及宫中的建筑,明王楼、天雄寺和开皇殿一个不留,全部统统烧毁。 这是萧挞里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的,用她的话说,绝不能给宋人亵渎契丹先祖和国威的地方。 不光要少,还要彻底毁灭这里,让整个龙眉宫陷入火海,化为灰烬,也算是寄托先帝和太祖,圣宗皇帝的思念。 不断有散落的游骑或是成建制的兵马投奔上京城,他们的到来增加了上京城的城防力量,在这个时候张俭真的无法拒绝这些人的善意。 只能在军中发出军令,一旦下令撤离的时候,所有人务必从缠斗中脱身,向北撤走,一刻不停。 他张俭不光要死守上京城拖住大宋的百万雄师,也要最大程度上的保存兵力,要知道每一个契丹人都是契丹的一份力量,在本就为数不多的契丹人中占据了重要的比重。 若不是宋军行军速度太快,张俭连一个兵马都不会留在城中。 只要,女皇带着所有人安全抵达阻卜大王府就什么都好了,但同样张俭也知道打到最后也不会给自己剩下多少的人。 毕竟宋军的人数已达百万,这个数字他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可得到斥候的确认后他却有某些蒙。 他可以想象赵祯调集百万大军对契丹的征伐,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赵祯调集了四百万大军,并且很快就会抵达,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即便是把草原鞑靼招收过来,也完全不敌人家的半半之数。 这里所说的人数可不是兵力,而是契丹能找到的所有人口,其中老弱妇孺全部算上,连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也算上的所有人口。 大宋的士兵数量已经超越了契丹的人口,只要后勤能供给的上,几乎是天下无敌,没有那个民族和国家能抵挡得住四百万宋军的征伐。 何况大宋的士兵不是四百万只蚂蚁,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猛兽。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就是对宋军的形容,如此凶猛的军队让张俭即痛恨又嫉妒,这么强悍的军队居然不是契丹所拥有,而是属于懦弱的南人,想想都觉得可惜。 大地的震颤逐渐开始,影响这每一个守城的士兵,冲击着他们的心灵,震撼着他们的心肝,宋军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高举着象征着中原王朝的龙旗缓缓出现。 上京城的好处便是在于地势,依托大鲜卑山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古高原腹部。 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这一切看似是耕种的最好地点,可事实上却也是防守的要地。 在上京城的东西左右一面是崇山峻岭,一面是汹涌的河水,只有南北才有咽喉要地,可通兵马,可走行人。 宋军自南而上,北伐契丹,必以南向北攻伐,看似上京城是契丹的国都,可事实上却是一道门户,一道草原的门户,否则南北之要冲何来? 只不过现在的契丹要面对的不是几万,几十万的宋军,而是百万之数,这样的数量基本上是契丹无法抵挡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宋之兵甲,其威正盛 在契丹人的眼中,只要死守上京城,宋军就休想轻易北上,追击北迁的队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不光张俭知道,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契丹的士兵们随着宋军的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坚定,他们的责任就或是说活下去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契丹的未来。 在那长长的北迁队伍中,有他们的孩子,婆娘,父母,亲友,他们能后退吗? 不能,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守上京城,能拖延一刻钟也是极好的,这样他们的亲人就能走的更远些。 只不过宋军这次不再化整为零的分散作战,而是组成了军阵,张俭知道这才是汉家最可怕的地方,要说打谷草,谁不会? 宋军,契丹军,即便是女真骑兵都会打谷草。 但宋军的军阵作战才是最拿手的,这是汉家最拿手的东西,即便是骑兵也能做到步兵的军阵配合。 游牧民族作战方式和汉家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马匹和无与伦比的机动性赋予了他们有着天生的优势,但在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战争中消失为无形。 眼下的战争状况已经完全颠覆,宋军的速度更快,装甲更强,刀剑更锋利,弩箭的射击距离更远,人数更多,国力更强盛,这些东西拿出个两三样来就能让契丹人吃不消。 何况都集中在一起,更是让契丹人这种游牧民族的战争理念相形见绌。 契丹人也有排兵布阵,也有伏击和进攻,只不过骑兵作战不会和步兵作战那样有条不紊。 他们往往是见缝插针,遇到破绽之后便迅猛出击,否则袭扰包围,他们最不愿直接面对的便是令行禁止的汉家军阵。 即便是一只老虎遇到浑身是刺的刺猬也无法下口,只能从它最柔软的地方进攻………… 但令行禁止,说的简单,可能做到的无一不是精锐,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宋军人数不是百人,不是千人,甚至不是万人,而是百万! 这一点要归功于赵祯当初在军中规定的种种制度,一旦入了大宋军旅,所有行动只能听从指挥,“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这句话已经被赵祯刻进了宋军士兵的骨头里。 为何要对所有的新兵进行正步训练?为何要让军中的所有东西摆放一致?赵祯知道自己不一定会训练士兵,但他却知道服从在军中的重要性。 于是乎他的体能训练被参谋兵事院的参谋们改变,他的战术思想也被改变,只有和服从性相关的东西被全部保留下来。 所以才能做到眼下的宋军百万,令行禁止,挥臂如一……………… 有创新就有改变,在大宋国力如日中天的情况下,参谋们改变了作战方式,用战车提高了步兵的行军速度,替代了他他们用脚行军的作战方式。 一来加快了他们的行军速度,二来保存了他们的体力,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步卒可以参与到有效的追杀之中。 大宋的军阵在距离上京城较远的地方只能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声音变得越来越有震慑力。 宋军不光是由骑兵组成,还有无数的马车,这些马车便是这个时代的的步战车,比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现步战车早了九百多年。 步战车的主要功能便是运送士兵,且在车上设有射击位置以及装甲保护,这些东西大宋的战车上样样齐全。 车厢四壁是一层铁皮一层厚纸甲,别小看纸甲,因为纸拥有很好的柔韧性且份量较轻,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纸铠劲矢不能洞穿,且并不会对士兵造成多大的负担。 当然纸甲毕竟是纸甲,在防护性能方面要低于大宋现在装备的板甲,所以在军中并不是装备在士兵的身上,但也成为战车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光是在战车中充当装甲,还作为备用战甲使用,在士兵身上的板甲遭战场上不可修复的损坏时,纸甲的保命作用要远比什么都不穿来的强。 这些纸甲有时不再是无奈的选择,因为大宋格物进步的关系,再加上出现了蒸汽机这种生产力“怪兽”,大宋的纸甲几乎都是通过机器捶轮。 这样一来原本叠成三寸厚的强度,现在可以叠的更薄,然后每方寸钉四个钉子裁制成甲。 平日里只需妥善保管便可,战时甚至不需要浇水便能达到劲弩不可洞穿的地步,至于刀砍剑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纸甲有着类似鱼鳞甲的布局,一块甲叶之下还有一块重叠的部份。 大规模战车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时代的战争常态,这种战车还不是先秦时期的战车,在大宋,战车更多的作用不是冲锋陷阵,而是起到运输和防卫作用。 当然这也不是大宋的专利,自汉代和匈奴大规模战争时期,战车布置成防御工事的用法就已经出现。在之后的岁月中,战车环绕为营也一直是汉家军队惯用的保留项目。 战车事实上一直没有被汉家文明所彻底淘汰,而是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势,诸葛亮当年攻击陈仓的冲车,也是历代进行攻城的时候使用的重要战车。 巢车自《左传》中就有,相当于“装甲侦察车”,用于窥伺城中或远方的动静,带有可以升降的牛皮车厢。 便是神奇的木牛流马也算是战车的一种不过失传了, 偏箱车,侧面有挡板,可抵挡箭矢;洞屋车用于攻城的战车,侯景曾经用它和它的改进型尖头木驴攻克健康,上面抗矢石,下面可以挖掘破城。 塞门车,守城的武器,一旦城门被撞开,这就是活动的城门;塞门刀车,加以改进的塞门车,这样对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云梯车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梯子,它带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多种专用攀城工具。 这些都是大宋战车的组成部份,当然攻城作战中有些不会出现,有些却是全新的出现,炮车就是其中之一,宋军把火炮安置在了车厢之中,四周是坚固的装甲。 方便运输的同时,也有一定的防护能力,当然这种防护在一定程度上是多余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倒下”的契丹 增加了战车的宋军军阵出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契丹人从未听过的战阵之声,似是骑兵又不似骑兵所发出的轰鸣,马蹄的沉重中带着车轮碾压大地的声音他们当然有些听不来。 直道插着大宋龙旗的战车进入他们的视野,契丹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一次宋军居然有这么多的马车出现。 这些马车并不平凡,而是在上京城前组成了车阵,巨大的车阵减缓速度缓慢前进,车与车之间连接起来,如同一座移动的城池。 四轮马车的宽敞和高大超出了契丹人的意料,更加过分的是宋军的车夫居然在马的身上披了马铠。 这哪里是马车,简直是刀枪不入的怪物,战车组成的城池不断的向前移动,在经验丰富的将领指挥下靠近上京城,但又在契丹弓弩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契丹人经过多年的仿制,已经能制作出射程达三百步的劲弩,但可惜的是宋军的棘轮弩也在不断的改进。 最重要的改进地点便是对弩箭的改变,在棘轮弩上已经用了大宋能用的性价比最高的材料了,太过则耗费万巨,钢臂帑已经是最好的了。 拜通商之便,疆土之袤,大宋获得了大量可用的牛筋,这些牛筋也不再是简单的安装在棘轮弩上,而是以复合的形势出现。 箭矢也经过了特殊的改造,连赵祯都在感叹这个时代的匠人回想到气动外形这个东西。 因为条件的限制,大宋还没富有到能给书百万大军全部换装火枪的可能,即便是军械司加大了工厂之中乾宇二年造的产量,也远远不能满足出征军队的需要。 所以只能进行高低搭配,弩箭配合火枪保持远程打击。 大宋进攻特有的军号被吹起,这种短促有利穿透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无数的声音组合在一起,令城墙上的契丹守军微微惊讶。 而接下来便是有序的进攻,宋军放弃了以往围尔奸之的战术,对上京城发动了正面的进攻,这座城池的庞大不是能轻易毁灭的,而且契丹人的斗志也很明显,死守不退。 再宋军上下看来,契丹人是打算在上京城和大宋决一死战了,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考虑别的东西,直接硬刚。 大宋的战车开始前进,其中的攻城战车已经开始了准备,中间的炮车也填装了弹药,只要靠近城门,便会对其进行轰击,简直就是破城利器。 有多少的木门能抵挡住大宋的火炮?一炮不行那就两炮,总能把城门击垮。 无数的箭矢组成了乌云从城墙上倾泻而下,这时候契丹人也毫不犹豫的反击,有弩箭上带着燃烧的火焰,为的就是烧毁大宋的战车。 有些战车会被点燃,但火焰很快会被扑灭,有些重要的战车则是完全不会着火,因为上面铺设了火浣布。 火浣布,就是用石棉纤维纺织而成的布,也是石棉布的古称而已,其实在《列子·汤问》中便有记载:“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 因为这是一种不怕火烧的布匹,而且如果上面染上了污渍,然后把它放在火里一烧的话,它还会像一般的衣服在水里清洗过一样干净靓丽,所以得名。 火攻不行就用滚石檑木,这算是人类历史上最简单的城防工具了,但不得不说很有效,只不过需要宋军靠近了才行,否则完全没有效果。 宽阔的上京城前,宋军的马车组成了无数的军阵逼近,当进入有效射程的时候,最后的车厢顶盖被掀开,火枪手和弩箭手同时对城墙进行覆盖射击以掩护前军的冲锋。 宋军攻城已经不再满足于对城门的直接攻击了。 相对于城门,城墙虽然坚固但防线太长,契丹人即便是站满城墙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 宋军的攻城兵开始发挥作用,只要战车抵达城墙之下,他们便会在掩护下跳下马车,开始疯狂的挖坑,或是开凿城墙。 当然这么做不是为了撼动城墙,而是为爆破做准备,宋军的烈性炸药威力惊人,即便是一次爆炸不行,但却会动摇根基,然后接二连三的进行爆炸,再坚固的城墙也抵挡不住。 这就是代差,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不能用数量来衡量,完全是俩个层面的东西。 无论是从战术思想,还是作战体系上来看,契丹人刚刚前进到了汉家文明的基本层面,而宋军则是已经超越了所有的汉家文明。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没有东西能阻碍他的前进,火药的爆破声便是最好的证明,巨大的轰鸣掀开了城墙的一角,接着是无数的轰鸣。 契丹人在城墙上疯狂的向下丢着滚石檑木,以及烧了的滚油铅水,速度上的比拼当然是宋军更快些,即便是牺牲和死亡也在所不惜,何况是契丹人的滚油铅水? 一段的城墙被炸开,随着爆破的距离越来越短,南门边上的一大段城墙终于在契丹人的惊叫声中坍塌,巨大的烟尘冒了出来,如同一片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坍塌的威力比火药爆炸要大得多,烟尘弥漫在战场上阻碍了契丹人的视野,而宋军并没有停止,爆破上京城城墙的任务还在继续。 契丹人也涌向坍塌的城墙,他们要在城内组成一道防御,而张俭依旧站在城门楼子上发号施令,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张俭觉得脚下开始正常,接着便是“轰隆”一声。 此时此刻的张俭微微绝望,他知道宋军攻城的速度惊人,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快的破坏结实的城门。 城门的坍塌也让张俭心中原本的坚持产生了动摇,这城门乃是用上好榆木外包金铁制成,厚厚的包铁基本上没有五六个人根本别想推开一扇。 但现在却如同纸糊的一样被撕碎! 可惜张俭不知大的是,宋军也很惊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契丹的城门并没有多么解释,即便是包铁之后也不过是更加厚实一些,但这一次他们用了半个时辰,连续的火炮轰击才摧毁。 并且这种摧毁是因为巨大门栓和门轴吃力不起才倒塌的,城门并没有破裂……………… 城门如同摔倒的契丹猛士,他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了最为基础的地方,国力和根基完全无法与大宋抗衡,只能得到这种结果。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英雄末路? 张俭手持长剑环顾四周,茫然四顾,只觉得天也昏地也暗,世界变成了一片灰白。 厮杀的声音仿佛消失,从契丹勇士和宋军将士口中发出的厮杀声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特别安静,只不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鲜血刺人眼睛。 他是契丹的太傅,曾经的大辽左丞相,见惯了战场的厮杀,什么样的苦战他都经历过。 当年兴宗皇帝西征党项失败他经历过,之后又在自己的失误之下袭杀宋军皇帝失败,瞧见了兴宗皇帝的尸首被送回大辽,这些他都经历过。 但眼下的惨状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从未经历过,简直如梦魇一般。 原本勇猛的契丹勇士在宋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站在城楼上他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喷火的火器轻而易举的就能带走一个训练多年,骑射无双的草原勇士,即便是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也难敌宋军轻描淡写的一击。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从心底占据了张俭的所有的内里,只觉得胸口发闷,气息补偿,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寒意。 宋军的将士在进入城中之后立刻以步卒组成军阵,从缺口开始一步步的向前推进,如同在挤压果子里的汁水一般,每向前一步便要血溅一方。 狭窄的地方难以施展,但宋军并不在意,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最宽阔的御道上驰骋,来回冲杀,速度提升起来的骑兵哪里是放弃战马的契丹人能抵挡的? 还好自己让将士们放弃战马躲入民居之中和宋军巷战,否则死伤更为惨重。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么难以抵挡,多如民居街巷之中的契丹军给宋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利用一切可以成为障碍物的东西阻止宋军的前进。 但这同时也暴露出更为重要的信息,上京城中没有百姓,除了契丹军之外没有任何人! 宋军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名居街巷成为了伏兵的墓地,宋军开始一个一个房舍的推进,火药弹成为“敲山震虎”的工具。 火药弹的狭小的房舍之中轻而易举的灭杀埋伏在里面的契丹士兵,侥幸未死的也被宋军屠戮的干净……………… 张俭只觉得契丹的将士们就是待宰的羔羊,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能被宋军化为无形,但他这么做确实起到了拖延宋军的作用。 “丞相快走!” 亲兵们的叫喊终于唤醒了张俭,看着四周不断包围过来的宋军张俭微微苦笑:“尔等速速退避,远遁而去,休要管我!” “丞相?!” “上京失守,老夫唯有以死殉城!”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从宋军进攻到城墙崩坏,再到城破厮杀,眼下的上京城已经全面失守,六万契丹将士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性命去拖延。 见张俭不退,亲兵们也没有离开,他们也知道眼下的局势是什么模样的,既然留下了就没打算走,能杀一个南贼,就杀一个。 一身银甲的宋军将领出现在了城头上,华丽威武的装束立刻让他成为焦点,契丹箭矢全往他那招呼,这时候站出来岂不是找死? 叮叮当当……弩箭集中了盾牌,宋军的防御向来是坚固如铁。 从一开始到现在银甲将军并未有任何动作,轻轻挥手,盾牌撤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他望向张俭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契丹丞相,我大宋皇帝陛下召见!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张俭轻蔑的看着眼前一身银甲,面色白净的将军,咧嘴笑了笑:“老夫当是谁,原是杨家的好男儿,杨怀玉你亲自给老夫送行,也算是不错!” 杨怀玉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怀玉,丞相,陛下召见,你是去也不去?” “去!当然要去!我乃契丹丞相,又居太傅,位极人臣,岂能怯你汉家天子?” “放肆!” 杨怀玉没有开口,边上的宋军将士便忍不住,如此态度实在嚣张,一点也不像是败军之将该有的态度,当然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呵斥了。 毕竟契丹没有被灭国,契丹的女皇帝也带着上京城以及大半个临横府的百姓撤走了。 现在的张俭只能算是一个败军之将,但却不算是一个亡国之臣。 一国之太傅无论是国家如何,都应该得到尊重,这不是他们这些士兵能控制的,即便是他们的主将杨怀玉也没有太大的怒意。 而是平淡的望着张俭,完全没有愤怒也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拨开身前的亲兵,杨怀玉完全无视对他怒目而视的契丹士兵,望着张俭道:“某说最后一遍,我大宋皇帝陛下召见!” 这是他从赵祯那里得到的提示,越是无视越说明他们的无用,所以杨怀玉并不在乎。 只要这些契丹人敢动一下手中的刀剑,还没等刀剑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就会丢了性命,四周大量的火枪手难道是吃素的? 这么近的距离差点就把枪管捅到契丹人的身上了,根本没有射不中的可能………… 杨怀玉转手走了两步把后背暴露给了敌人,这在战场上是兵家大忌,契丹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但手中的刀剑刚刚举起,身上就多了十几个血窟窿,连带着在他身边的士兵也被打成了塞子。 杨怀玉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刀剑是士兵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东西,也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第二条性命,在这里只有死掉的人才会放弃保护生命的伙伴。 用手握住刀柄,猛然一脚踏在契丹人的长刀上,乒………长刀应声而断。 “瞧见没有,刀是好刀,但终究会折断,你们契丹人是草原上的勇士这不假,但却和这刀一样,越来越不是我大宋的对手,或是说不会在是任何汉室的对手。” 张俭瞧着杨怀玉笑了笑:“这不是你能说出的话,莫要在老夫面前这般,你宋家天子的口气还是这样,戳的人心中滴血,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还是那句汉家独大,天下为尊的意思。” 转身看了一眼俩个倒在地上浑身抽出的血人,挥剑划过他们的喉咙带走他们最后的痛苦,张俭望向杨怀玉:“老夫确实也想觐见你赵家皇帝。” “请!” “带路!”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军中对 张俭虽然被宋军俘虏了,或者说他自己让宋军俘虏的,但上京城的战斗远没有结束,当杨怀玉引着张俭走下城门楼子的时候,赵祯的旨意也来了。 旨意很清楚,也让宋军将士大吃一惊,大军以肃清上京城之契丹残兵为主,无有旨意不得北上追击。 同时还下令斥候尽出,探明敌军动向,整顿大军随时出击。 这道旨意在大宋的将士们看来有些奇怪,即便是军中为数众多的参谋们也是不得要领,纷纷上疏请旨,大军应该向北继续索敌追杀。 上京城是契丹的都城不假,可灭国灭的不是都城,历史上都城被灭又死灰复燃的王朝实在太多,远的不说,唐朝的都城就被攻破六次之多了。 可盛唐还是延续了数百年的历史,所以在宋军将士们的眼中,攻陷上京城还不算什么,最好是能生擒契丹的女皇帝,灭了契丹的宗室贵族。 当然最好是把契丹百姓也俘虏了,捣其宗庙,毁其社稷,一举拿下整个草原。 但赵祯却没有一丝动摇,他从惠州一路北上,把自己的便宜“爷爷”太宗皇帝的两次北伐卷宗反复观看数遍,在快要被翻烂之前,下定决心,暂不追击。 圣驾缓缓抵上京城外,这时候的上京城战火还没有停歇,一座巨大的都城,六万多的守军,分散埋伏,巷战绵延,其实一日之间就能清剿完毕的? 赵祯可不打算把整个上京城给拆了,只能靠大宋将士的缓缓推进逐个击破,赵祯不求快,但求稳。 眼下依然是不打算继续追击了,那就没有必要用将士们的性命换取时间,只要能确保每日都在推进,将士们的性命都能得到最大的保障,赵祯便满意了。 可契丹人并不打算引颈就戮,明知必死的契丹人展现出了他们的民族骄傲,这东西每个民族都有,但只是或大或小,有些被深埋在内心深处。 危难之时,这种民族的自尊心与骄傲使得契丹人突然出现了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甚至开始了奋力反击,造成宋军大量的伤亡。 他们用上了一切能用的手段,推倒墙体掩埋正在清剿的宋军,用长矛利刃刺穿废墟,也刺穿宋军将士的甲胄。 可以说现在的上京城才是真正厮杀的战场,要远比城破的时候战况激烈的多。 张俭不去关心这些,在他看来上京城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萧挞里带着临横府的百姓撤走就是最大的胜利,大宋皇帝不再步步紧逼便算是完成了使命。 只不过曾经属于契丹荣耀和上京城彻底沦陷,多少让人心中凄惶,谁不希望“还于旧都”?可眼下这一战让张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是巨大的,如天地之间的距离,凡人难以跨越,即便是契丹出了一个不世圣君也没用,因为在大宋,因为在自己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不是之君! 他把大宋带领的太快了,远远的走在了契丹的面前,张俭发现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辽被甩在了身后。 而现在………………契丹更不是大宋的敌手。 大宋皇帝的圣驾就在上京城外不远的地方,被近十万大军死死的包围着,四周更是环卫了百万大军,这些人都没有投入到征伐上京城的战斗中。 因为根本就没有地方让他们去征战。 数百万人,这个数字实在太过恐怖,在马上起伏的张俭看着密密麻麻的宋军营帐绵延到天边,心中升起一种可怜的无力感和卑微。 华夏历史,汉家王朝,鼎盛如汉唐也一次拿不出这么多的士兵来,这样的消耗有多少? 张俭想都不敢想。 当然他知道,宋军的士兵远没有自己看到的这么点,在祖州,咸宁,长霸,扶余等地依旧有着大量的宋军,数百万的大军不可能全部集中在一起。 距离赵祯的御帐越来越近,张俭便觉得越来越轻松,既然已经输了,那就输了,好歹要见一下大宋皇帝,亲口把他满脸仁义道德,一身大国威仪撕掉! 大宋强大吗?他赵祯强大吗? 强大! 但张俭一点也不怕,他不是没见到过他赵祯,在他眼中赵祯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做作,号称天朝上国,号称礼仪之邦,号称仁德治国,号称心怀天下,而事实上不过是强者践踏四方而已! 所谓的御帐很简单,并没有多余的华丽装饰,从外面看也只不过是比四周的军帐大一些而已,并且在御帐之外一个宫人也没见到。 即便是相比契丹的御帐也要寒颤许多,张俭心中冷笑,大宋皇帝最拿手的便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易近人之君。 到了军帐之前,张俭便瞧见一个人席地而坐,边上放着厚厚的一摞奏疏,面前是一碗暖饮子,在寒风中还冒着热气,边上是一个大大的火盆,霹雳啦的燃烧着木炭。 大宋皇帝,一国之君,天下霸主,就靠在一根普通的柱子上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奏疏,显得极其无聊。 张俭不待通传,便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大声喊道:“外臣大契丹国太傅张俭参见南朝皇帝陛下!”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四周将士怒目而视但却没有开口,这里轮不到他们说话………… 赵祯抬了一下眼皮,在奏疏的一角打了个对折留下记号,轻轻的合上奏疏放在边上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地道:“你来了,坐吧!” 这随意的话语,平淡的表情都让张俭警惕,他太了解这个赵宋王朝的君主了,年幼时在高阳正店中的沉着应对就显得不凡,而现在完全收敛了身上的锋芒,这才是最可怕的。 看似平和之下,蕴藏的是绝世的力量,百万雄兵环绕在侧,这些难道是摆设? 待张俭坐下便听见对面的帝王如同拉家常的一样笑着开口道:“萧挞里去北面了吧?你出的主意?不错,不错。” “陛下何意?” “朕觉得你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赵祯端起边上的暖饮轻轻吹了吹表面的酥油,饮下一口只觉得味道香浓,瞥了一样头仰四十五度,大义凛然的张俭继续道:“知道朕为何这么说吗?因为这给了朕彻底屠戮契丹人的理由。”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吾欲灭汝,与汝何干? 平淡的话,声音没有一丝拨动,但却如同泰山压顶给了张俭沉重一击,彻底屠戮契丹人,难道他赵祯打算把整个契丹灭族不成? 这句话也瞬间让张俭想起了历史上惨无人道的大屠杀……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项羽坑杀秦降卒二十万,这一切都是都是浩劫。 然而到了契丹这里,要想彻底屠戮可就不是几十万人的问题,二十数百万,契丹这几年时间的吞并和发展,人口急剧增加,已经比圣宗皇帝时的人口翻了一番。 最多时已经有九百万之多,但随着燕云的丢失,西京道,东京道,中京道的不断被吞并,契丹的人口也在下降,连同从临横府撤走的百姓加上草原上的人口约有五百万之多。 “陛下打算逆天而行,行昏庸无道之举?” 赵祯奇怪的望着张俭,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的耸了耸肩膀:“张俭,难道你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个桎梏吗?“吾欲灭汝,与汝何干?”” 轰动一声…………张俭只觉得这句话在他的心中炸响,这话语实在是嚣张到了极点,可谓是鸱张蚁聚! 哆嗦着嘴唇,张俭甚至大不敬的指着赵祯直呼其名:“你赵祯好歹也是天子,岂能说出如此张狂之言?!我大契丹当初也是入主燕云气吞东西…………” 赵祯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是你契丹日落西山,穷途末路!如同蝼蚁比之魁虎,岂能同日而语?我宋之强大震慑万邦,西海皆臣唯有你契丹残喘,朕岂能留你?” 看着已经呆呆坐在原地的张俭,赵祯长叹一声:“朕不该与你说这么多,但朕想起一个笑话来,今日便讲与你听一听,听完之后你便明白。” 张俭不再说话,而是紧紧的盯着赵祯,他不期望赵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讲笑话?他大宋皇帝难道这么有闲情逸致给自己讲笑话? 其中必有深意。 “从前有一只蚂蚁,其与滚粪郎乃好友,一日滚粪郎吹嘘自己何其厉害,扬言道:这粪球巨大如山,我亦推之如轮,我壮也!你所不及…………” 不光是张俭,便是四周的将士也竖起耳朵听,他们也想知道为何官家用滚粪球的滚粪郎和蚂蚁作比喻,这两样东西可都没有好。 赵祯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张俭,见他还是那副仇人的表情便又继续道:“蚁不答,而专心躲于草叶之后,滚粪郎怒曰:“何故不答?!汝怯也?” 蚁曰:“噤声,北面象来,瞧我绊这厮与地也!”象至,二者皆糜也…………” 噗哧…………叮呤咣啷………… 三才手中端着的暖壶掉落在地,整个人蜷成了虾米,边上的宋军将士亦是如此,即便是对面一直苦大仇深的张俭亦是有所笑意,唯有赵祯风轻云淡。 盯着张俭看了许久直到他发毛,才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朕当年看待你大契丹国和西夏时的感觉。朕先灭西夏,再灭契丹,与尔等毫无干系,只不过是必然之举。你满口仁义道德与朕何干?如同蚂蚁的腿伸得再长,难道就能绊倒大象?” 张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四周将士的声音也越笑越大,每个人如同无尽的嘲笑契丹的不自量力,也再嘲笑他张俭的假仁假义。 此时张俭涨红的脸不再是憋笑,而是因为愤怒和羞愧。 他明白赵祯的意思,如同草原狼猎兔,与兔子做了什么毫无关系,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求生求存,一切都是以狼为主,而不是兔子。 只不过是他赵祯的比喻太过……太过轻蔑而已。 这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蔑,也不是强者对弱者的轻蔑,而是根本就毫不在乎的轻蔑,因为不在乎契丹,即便是契丹做出挣扎很反抗也不在乎。 眼下赵祯的模样不像是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者,而是更像是一个在路上不断向前赶路的旅人,窗外的风景是好看,也最多是转一下头,看上几眼而已,却不会留下多少注意。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道风景而已,风景或有不同,但风景就是风景,也许会在心中留下一点,但却不会阻碍前进。 现在的契丹就是他大宋天子眼中的风景,并不是很重要,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并不是攻取上京城灭亡契丹,而是要让华夏一统草原。 在张俭看来,汉家王朝并没有真正彻底完全的统治过一次草原,或是征服过,或是毁灭过,但从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统治。 为何? 因为汉家的农耕就不适合草原,草原有自己养活自己的方式,不是靠种地,也不是靠的经商,而是靠逐水草而居的游牧。 茫茫的草原上分散了多少的族帐,部落,甚至是小部族谁都不知道,有些人家甚至三五人的散落在草原上放牧为生,若不是年节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哪! 草原有多大? 大到不可想象,别说是百万人,就是千万人散落其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寻找的。 现在大宋皇帝要进军草原,这庞大的队伍和漫长的路线就是个问题,即便是打下来了,如何去统治? 这些东西他张俭能想到,赵祯同样能想到,瞧着他还保有一点自信,赵祯笑眯眯的望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朕还统治不了草原?” 张俭回头望向赵祯道:“陛下当然能击败或是征服,至于统治,嘿嘿…………” 不恼不火,赵祯指了指脚下:“你觉得这临横府以后府会变成什么模样?”伸手又指向遥远的东方:“你再想想东京道变成了什么模样,或是西京道,亦或是中京道。这些都曾经是你契丹人的土地,而现在呢?” 张俭带在原地,他赵祯说的没错,这些地方原本是契丹的土地,也有草原遍布其中,或是不适汉家耕种,可后来………… 张俭慌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他赵祯所说,只要是落入大宋手中的土地,很快就会变为汉化统治,一者是汉家百姓的人口众多,完全可以完成迁徙移民,二来便是汉家的教化。 出生文臣的张俭自然知道儒家教化的厉害,这东西看似无影无形,却能改变人心,现在的契丹之所以不似原本草原上的民族,最大的原因便是受到了儒家的影响。 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这是现在大宋儒家的主要教义,以此为教,天下岂能不安? 大宋的宗族完全把地方上的百姓拢络其中,他赵祯又打破宗族,打破皇权不下县,派遣官吏进入村社之中,想想张俭都觉得不寒而栗。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征服与统治 上京城的战斗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赵祯非常惬意,并没有一丝着急,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从他得知上京城都是士兵没有百姓的时候,赵祯就知道萧挞里往北迁徙了。 历史上的辽朝有过西迁,成就了一方西辽,在蒙古的铁骑下坚持了八十八年。 可现在的西域在大宋的手中,花刺子莫也在大宋的管辖之内俯首称臣,西迁的路被堵死了,那唯一能迁徙的地方只有寒冷的北方。 这让赵祯想起了一个地方,一个群山环绕的大草原,他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可谓是草原上的明珠,也是黄金家族的故乡,它的名字叫——乌兰巴托。 一旦契丹人在那里生根发芽,以后麻烦的事情就多了去了,草原的广阔赵祯知道,所以他才急迫的要剿灭契丹人,若是让他们臣服其实很简单,只要大宋的骑兵征服草原就可以了。 但有一点却是无法解决,征服不等于统治………… 征服只是打败敌人,统治是打败然后占领,成为主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赵祯需要的是以王道统治草原,而不是以霸道征服草原,即便征服了人家可还是会反抗的,契丹人和党项人不同,大规模的迁徙进入大宋,后果不可知。 战争还是在别人的土地上打比较好,引入国内却是会动摇根基的,万一出现叛乱甚至会引发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无异于引狼入室。 这时候就需要找一个人来说明问题,征服和统治二选一。 赵祯从御帐中走出去,他觉得眼下的军中就有一个明白人,就是他的兵事参谋长王韵,此人的才学在这次北伐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以文入武。 黑色的夜空下,王韵正坐在一堆篝火前吃着烤馒头,这东西在军中可是金贵的很,白面馒头不易保存,幸亏这是寒冷的冬天,否则早就变质。 冻得硬邦邦的馒头经过火烤,也算是金黄,但在嘴里很快就会成为碎渣,即便如此他也吃的香甜。 赵祯在他的边上坐下,王韵一惊立刻起身行礼:“臣王韵参见陛下……”只不过他在行礼的时候手中还握着烤馒头。 “味道如何?虽是不比想做的,可你这东西倒是金贵嘞!军中一般找不到,娘子做的?” 王韵尴尬的搓了搓手,从边上的布包中掏出一个:“贱内拙技,馒头做好后便晒干,撒上一点细盐,吃的时候直接烤火便可。” 赵祯点了点头,接过一个递给边上的三才,让他去烤,顺便也便宜他吃上一口,宫中的规矩即便是到了外面也不会变,三才最近一段时间对这个极为看重。 “朕想问你个问题,王道统治,霸道征服,和以适用于草原?” 王韵惊讶的抬头,看了赵祯一会皱眉道:“陛下,这两者之间所别甚大,其一王道先以“人之道”,“霸道”先以“权之道”;其二“王道”首重视他人之利,“霸道”却重己之利;其三“王道”以“以德服人”,“霸道”以“以力服人”;其四“王道”可让人主动跟随,“霸道”却让人被动屈服……” “那草原呢?和以为先?” “陛下是想彻底灭了契丹人,还是留存血脉?” 赵祯伸手接过三才割去半边的烤馒头咬了一口,顺便用杆子戳了一下王韵:“你真不愧是出生文资,朕问你问题,你倒好,反倒提了回来,当真是军中的武戏足球?你且说说你的看法。靠近些,朕又不会吃人!” 王韵嘿嘿的靠近赵祯坐下,摸了摸下巴道:“官家,臣以为此二者虽有区别,但却并不矛盾,可合二为一,只需做的妥当!” “继续。” 赵祯咬了一口馒头,他还真的没想过统治和征服能同时进行,因为一旦征服了,便难以进行以德服人的统治,毕竟你的征伐和杀戮先入为主,而统治需要的归顺,心甘情愿。 王韵憨笑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当以百万雄兵为先,征服契丹人,彻底把他们的勇武之心击溃,同时在草原上设立重兵,广建城池,每年以役兵充任,对契丹严加看管!” 高雅政策,赵祯翻了个白眼,他以为王韵能有什么好主意,原来还是传统的派兵征伐。 “之后呢?我大宋一朝要一直在草原驻以重兵?朕答应,三司也不答应!” 咕噜,也不知王韵从哪摸出一个葫芦,轻轻的灌上一口,酒香四溢赵祯伸手抢了过来,他却嘿嘿笑道:“官家,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以王道统治,以德服人!” “哦?说来听听!” “官家,这派遣重兵自然需要运输补给,可从中原而去岂不是得不偿失?自然是从当地获取,可又不能白拿治下之民东西,无论他们是不是契丹,于是便只能以钱财买卖……” 赵祯望向王韵,这一次他看待王韵的眼神不一样了,原本他觉得王韵是个极为出众的文资武官,对战况和占据的把握眼光都很独到,可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我大宋……不,朝廷买卖当地百姓的粮食,让他们离不开大宋。” “官家圣明!契丹虽然不产粮食,但却有肉食,不光要买契丹人的肉食,还要买他们的战马,或是把战马给他们来放养,每年按时按期购买,如此契丹人便彻底离不开朝廷,接着便是通商,这种手段三司可伶俐的多!” 赵祯微微点头,确实,如此一来便让契丹完全依靠大宋,在征服之前的交易和征服之后的交易完全是两回事。 一个是赚钱的买卖,而另一个是活命的东西,一旦大宋征服契丹,契丹人买给大宋粮食,他们自己难道就不需要粮食? 肉作为粮食只能替代一部分,主要的粮食绝不能单单靠放牧产出,还是需要普通的粮食,比如面粉之类的饼子。 这些从哪来?自然是大宋的商贾………… 这在无形之中把大宋粮食的补给压力转移给了契丹,在强权面前,你不卖都不行,而帮助朝廷放养战马,自然也是赚钱的买卖,只不过这钱终究要被大宋商贾给赚走的。 有了商贾的地方就会逐渐的出现市场,有了市场就会有城市,久而久之便会在草原上出现无数的城池。 而接下来王韵才说了更为重要的计策,只有区区几个字,但却字字诛心…………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对契丹要下狠手 “官家,募兵为重!我大宋于契丹驻兵,同样也要抽调契丹人服兵役,为我大宋驻守四方,汉人可背井离乡,驻守四方,那为何契丹人,党项人不行?他们的百姓也当成为军中的一部分,就如同女真人一样。” 这话说的极是,赵祯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可让契丹更快的融入大宋,也让他们对大宋产生归属感,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宋人,而不是区分种族的契丹。 “算是收买契丹的年轻人吗?” “官家您觉得呢?” “你下手比较狠,一点余地也不想留给契丹人啊!” “打虎不死,必遭反噬!您还有别的办法吗?以现在契丹人的表现就能看出,想要彻底屠灭几无可能!” 赵祯微微点头,王韵说出了他的心声,契丹和党项、女真不同。 女真没有立国,党项国祚太短,都没有民族的归属感,而契丹人不同,他们的国祚比大宋还要长,且是一刀一枪自己拼杀出来的。 说实话在契丹人的民族自豪感和归属感要比党项和女真都要高得多,也比黄袍加身因兵变而得国的大宋要正统。 只不过契丹不是汉家文明,没有得到千年儒家,汉家的文化加持,少了这个光环正统性就跌落到了和大宋一样的档次上。 毕竟“大哥别说二哥”。 ………………………… 王韵和赵祯一君一臣坐在夜空下的篝火前,烤着馒头偷喝美酒,看似逍遥但嘴中却说出至之契丹于死地的话。 王韵不是善类,而他赵祯更不是,两人的交谈都是在把契丹按死在地上,让这个游牧民族永远爬不起来,却不是想着如何去征服。 在他们口中,契丹已经被征服,已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他们讨论的是如何善后,如何被大宋所统治。 至于战争……两人还真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需要讨论,上京城的彻底沦陷也就是这两天,国都被毁之后,大契丹国也就是剩下苟延残喘。 北迁的契丹人在苦寒之地即便是发展又能如何?大宋的征伐将会瞬息而至,只不过赵祯和王韵都明白,这种征伐不再是数百万大军的征伐,而是用以精锐,破杀契丹。 两者之间的区别很明显,百万大军如刀砍斧劈,大开大合,十万精锐如同钉凿刻绘,精雕细琢。 若是百万大军追击契丹人北迁的队伍,攻伐整个北方草原,消耗是大宋承担不起的,眼下的百万军彻底拿下临横府也已经是大宋的极限。 每日的消耗大的吓人,这数百万人不是自己养活自己,而是朝廷养着,每天运送粮食的车辆就有数万之多,这还是早早做好准备的,否则饿死的人就不知道多少。 此战是把赵祯的家底全部掏空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军粮,财物全部砸在了北伐之中,看似大宋洪流猛进,事实上早已油枯灯尽。 而这些却不能有丝毫显现,尤其不能在张俭的面前显现出来,所以赵祯让大军驻扎下来,并不急于追赶,但事实上却早已派出了精锐铁骑,否则东京道的张舟所部去了哪里? 一口烤肉一口酒,草原的夜晚端是惬意舒畅,天高地扩,星空无垠,什么宇宙之浩瀚,草原之壮美皆是伴奏,唯有眼下的一堆篝火,滴油的羊肉,香酥的馒头和美酒才是当下! 对边上的三才挥了挥手道:“张俭做什么呢?” “独坐于帐中,并未有动。” “吃了没?” “未动分毫…………” 三才和王韵都奇怪的望着赵祯,难道官家还想请他过来一起用膳? 赵祯笑了笑:“把这些烤肉分他一些,让他吃完上路,朕当年困于契丹军中,这老倌可没少送饭,算是朕还他的,只不过……今日一别便是无期!” 三才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官家行刑之日……” 赵祯一惊:“谁让你杀他的?!送他走,杀他作甚!” 嘎…… 三才呆立原地,边上的王韵打了个嗝,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张俭是什么人?契丹的文臣领袖,和大宋的宰执一样,甚至还是太子太傅! 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怎么能说放就放?即便不是斩首祭旗,也该长困与大宋,以此震慑契丹才是。 “还不快去?朕一刻也不想在军中瞧见他,碍眼!” 三才唯唯诺诺的离开,他太了解赵祯的脾性了,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只能执行。 赵祯放张俭离开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张俭的信心已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大宋的强大在他面前展现的一览无余,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毁灭,而是打击。 作为契丹的高层,瞧见大宋的强大之后他基本上已经绝望,经历了上京城一日城破给了他多少打击? 既然他支持契丹北迁,那就由他去了,征伐契丹是比较难,但不是办不到,数百万的人口又如何,大宋夺取上京城之后可以此为基,连连征伐。 终究会让契丹彻底败亡,接下来便是统治草原。 征伐不成问题,统治才是终极目标,两者之间区别很大,前者可快速实现,而否则却需要漫长的经营。 党项女真人少,可迁徙大宋境内,且他们的土地也能由汉家百姓耕种,但契丹不同,迁徙的费用赵祯想都不敢想,而草原对于汉家百姓来说稍显陌生。 即便是汉家百姓可以驾驭草原,也需要大量的时间,不是说把人放在草原上就行的。 说的难听点,汉家百姓连“羊盘”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放牧? 所谓的羊盘就是每年在草场放牧时羊的粪便堆积物,别小瞧这东西,在冬日里,羊就要靠这些羊盘保持身体与地面的距离,否则早就冻死了。 在茫茫的草原上寻找羊盘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更别说放牧时需要的技巧与经验。 赵祯一直觉得统治契丹的最好办法不是让契丹人内迁,也不是高压统治,而是一种大融合与同化。 说的简单,以帮助的名义迁徙汉家百姓前往草原,接着便拿出汉家百姓最拿手的东西,组成城市,进入服务业与制造业,从而繁荣草原城市的文化和生活。 说到底就是大杂居,让汉人和契丹人居住在一起,不分你我,两族通婚,因为人数的劣势,大宋经过几十年或是近百年的时间就能完全同化契丹人。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赵祯的恐惧 赵祯看着张俭离开军帐,但他并没有直接上马离开,而是径直走了过来。 “陛下为何放外臣离去?” “朕高兴……” 一句就把话聊死了,这是赵祯的绝技,往往堵得人说不出话来,也让人憋得难受,天子都说自己高兴了,你还能如何反驳? 张俭呆了好一会,盯着赵祯看了许久他知道这是在调侃自己,绝不会告诉自己为何要轻易的放自己离开。 人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会去怀疑它的真实性,总是担心阴谋和诡计环绕在它的周围。 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赵祯怎么可能轻松让张俭离开,他要让张俭作为一个信使,向萧挞里传达自己的讯息,也让她进入两难的选择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张俭能成功把信息传递到的情况下,所以赵祯毫不犹豫的放他走,当然是在他情愿离开的情况下。 只不过眼下张俭仿佛一定要知道答案,但边上的三才已经迫不及待了,挥手招过侍卫道:“把他送出军营,驱赶北上!” 三才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契丹的太子太傅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圣意难违。 赵祯起身走向张俭,毕竟是“老相识”多少要“送一送”,微笑着看着张俭上了马车,这是从大宋军中抽调出来的一辆粮草车。 说是粮草车,但也能运送士兵,而且空间还很大,里面也准备了些许干粮和水,免得张俭死在北上的途中。 张俭从军帐中走出来之后便表情麻木,怎么说呢?有些老年痴呆的样子,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三才自己的听又感觉什么都没听懂,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词语。 赵祯也不去计较,而是对他摆了摆手:“张俭,此番北上替朕向你契丹女皇问好!若是想通归顺大宋还来得及,以免生灵涂炭。” 张俭并未说话,而是微微一愣后登上马车,一言不发的模样颇有大儒风范………… 边上的三才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在他看来契丹逆势而为,张俭顽固不化,有什么可赞叹的,瞧着边上王韵感叹的模样用胳膊肘顶了顶。 “你懂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俭对契丹女皇的忠诚就如同你对官家之忠诚,这忠义有何区别?主辱臣死,换做是你能给契丹女皇好脸色?” 三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若是见了契丹女皇当然要给她好脸色,而且是大大的好脸!你不知道…………张俭的马车不会是粮草司拖来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韵奇怪的望着三才:“这张俭的马车从哪来的你不知道,不是你派人收拾的?” “怪了,刚刚我是去兵马司还是去的粮草司?这要好好看看,以免乱了……” 王韵甩了下衣袖:“不知所云!” 赵祯望着马车心中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的心情颇为复杂,萧挞里最终还是夺过了被自己生擒的命运,带着契丹人北上了。 当初为何自己要先攻伐黑汗?一直打到恒逻斯城?为的就是把契丹人西迁的道路堵死啊! 要不然他吃饱了撑的和塞尔柱人开战? 他知道塞尔柱不足为患,即便是强大到了可以窥伺华夏文明的地步,也能被遥远的战线和强大的汉家王朝打烂,甚至有自身崩溃的危险。 当初三万唐军便给了阿巴斯王朝以重创,何况是实力强大配有火器的宋军? 可千算万算,自己却把北面给漏掉了,在他看来北面苦寒,契丹人不会自己冲进那片“荆棘”之中,但没想到最终萧挞里还是选择了北迁。 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的事情,但他却没有办法,北面他实在够不着,鞭长莫及! 而且北面的草原之中会孕育出一个怪物,这是埋藏在赵祯记忆深处的恐惧,他从来不去想,但总是挥之不去,孛尔只斤家族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契丹人的到来会不会成为一种契机? 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未知数,他本不相信命运,但这么多年来亲身经历的蝴蝶效应却不在少数,而历史的重演和必然也经历过不知多少。 但赵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恐惧,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这么多年来他太过强大,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算计,未卜先知的东西也给了他强大的自信。 现在却带来了恐惧,本来未知就是人的宿命,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现在却成为了赵祯不适应的东西。 这种恐惧平时不显,但却一直在赵祯内心深处躲藏。 他知道,若是不能彻底统治草原,这种恐惧会一直存在,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知过了多久,张俭的马车早已消失了赵祯依旧望着北方,边上的三才小心的开口道:“官家,车走远了。” 赵祯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扭头回了军营,王韵靠了过来,在军中赵祯从无宫中的那些臭规矩,所以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官家,该来的总会来,好事坏事又有什么区别,如今咱们大宋还怕坏事?要是好事的话求之不得何其之寡欢?” 这话算是没错,赵祯挑了下眉毛望向王韵:“你这嘴里有时也能说出让人大彻大悟的话来,端是不容易,朕以为你向来是端正之言,谨谨之语!” 是啊!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但以如今大宋之庞大,一个区区铁木真赵祯还不一定放在眼中,再说他相信孛尔只斤家族会被契丹人给剿灭。 当初自己可是耗费了好大经历才让契丹人相信毁灭他们的人就是草原上的孛尔只斤家族。 天色稍亮的时候一起快马冲入军中,在赵祯的御帐前单膝跪地高声大喝:“启禀官家!大军以肃清上京城中所有叛军,恭请陛下入城!” 这倒是出乎赵祯的意料,六万契丹人居然被彻底消灭完全出乎赵祯的意料之外。 稍稍一算这还不到一周的时间,足以展现宋军的强大与毁灭性,在攻城战中契丹人完全不是宋军的对手。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汉家之固有领土” 上京城的陷落在赵祯的意料之中,这里已经超出了汉家统治的最远地区,这是一座游牧民族的都城,也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草原都城之一。 若不是契丹人急于学习大宋,窥伺商业繁荣,大宋和上京城之间的距离会更加遥远。 但通商之后,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便因为公路的勾连而近的多了,同样的大宋也在苦心经营者辽朝当年留下的中京道也就是大宋的北京路。 北京路遍布公路,这要得益于继任者对当年蔡伯俙政策的支持,更是地方官员对公路的坚持,北京路流行这样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虽然是大白话的庶民之语,但却是极为精炼,一句话概括了公路的重要性以及致富的方法,无人不遵从。 当然这样的话也不出意外的流传到了大宋全境以及契丹。 于是无论大宋还是契丹人都开始疯狂基建,这简直成为一种病态的嗜好,连赵祯都忍不住感叹,一旦东方土地上的人较真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 连赵祯都忍不住感叹“基建狂魔”提前了数千年,这简直是一场奇迹,当然这也得益于他从后世带来的经验。 既然上京城被拿下了,赵祯作为大宋的皇帝自然要进入城中,享受胜利者的荣耀时刻。 城门打开,城墙上插着的宋字大旗猎猎招展,全城已经被大宋将士占领,空出的大量房间自然就成为宋军的房舍,一瞬间便解决了宋军的住宿问题。 毕竟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可不舒服,四周的城池完全能容纳大宋的士兵,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证明了萧挞里快了大宋一大步,在宋军抵达之前最大程度上的撤走了临横府的百姓。 从最远的扶余城,到最近的长霸城,皆是人去屋空,若是换成汉家文明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撤走如此多的百姓的。 但契丹人办到了,他们完成了一项壮举,在大宋攻伐之前完全撤走百姓。 虽然这和萧挞里的果断和才智分不开,但也体现了游牧民族的最大优势,机动性。 契丹人在作战的时候长途奔袭,甚至不需要劫掠便能存续很久,皆是他们的作战方式完全依靠战马来进行,游牧民族作战时,不需要后勤人员,一人带三马:驮马,战马,走马。 顾名思义,驮马就是用来驮物资的,宝贝的很,因为在紧要关头,驮马还可以产马奶,以供军中所需,而战马便是作战时所用,走马是正常行军时所用。 契丹人常以地为席,以天为被,饿了的时候随便弯弓射箭,猎物手到擒来,或是靠劫掠的方式以战养战,不像传统的中原军队,三十万战士中有五万是押运粮草的! 军队如此,上京城定然也是如此,草原民族最不缺的便是战马,而上京城中的契丹人也不会缺少马匹,赵祯相信若是萧挞里有心要北迁,早早就计划好了北迁的事宜。 一定会把马匹集中分配,最少保证每家都有足够的马匹使用,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想要搬家实在太容易了。 事实上契丹人并没有放弃游牧多少年,商业的繁荣和工厂的兴起也就是这两年时间才出现的。 现在转回游牧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对于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来说,放牧就是天生应该做的事情。 上京城算是被契丹人彻底抛弃的旧都,也让他们品尝到了商业繁荣所带来“甜美果实”的滋味,只不过这颗“甜美果实”却对契丹人有着致命的“毒素”。 现在他们发现了这一点,上京城连带着整个临横府都抛弃了,这里是契丹为数不多既能放牧又能耕种的州府,再往北去,基本上就没有适合耕种的地方。 契丹人所面对的情况和大宋完全不同,他们只能孤注一掷的把所有“本钱”投入到草原之上,否则别无出路。 他们的所有退路都被大宋所切断,如同草原上的孤狼,要么饿死,要么孤注一掷,萧挞里的选择让赵祯内心愤怒,你有一个如此强大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带着契丹走上不归路? 是,赵祯承认存续契丹的最好办法就是远远的避开大宋,远到让大宋觉得不值得派兵去征伐,现在的契丹已经迁徙到北方,最终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阻卜大王府。 那里距离乌兰巴托紧紧“几步之遥”完全可以作为契丹人休养生息之所。 可那又如何? 草原的本性就是会向南扩张,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而且作为“华夏的固有领土”赵祯绝不会放弃对乌兰巴托以及整个的控制。 当然赵祯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是男人自尊心的可笑想法,面对民族的存续,爱情这东西便显得很奢侈,萧挞里是对他有感情,可这感情怎么能比拟民族的危亡? 明知道归附大宋就会彻底消失,那还有谁会去这么做? 萧挞里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不正确的,在赵祯看来,身为一个女人就没必要扛着如此重的负担,只要和自己见面,万事好商量………… 上京城的规模不小,这是在最近几年才开始扩建的,城区的划分明显有新旧的区别,高大的城墙采用了和大宋差不多的构造,内以夯土,外裹城砖。 只不过这些夯土根本抵挡不住炸药的攻击,虽然缺口已经被堵上,但赵祯依旧能从难以磨灭的痕迹之中看到爆炸带来的威力。 上京城的皇宫相交契丹人其他都城的皇宫并不显眼,规模不是最大的,装饰不是最为华丽的,但却是最有契丹风格,最为古朴的。 事实上整个上京皇宫都应该叫龙眉宫。 精通契丹事物的文官在边上解释道:“陛下,契丹之上京临潢府,本汉辽东郡西安平之地。新莽曰北安平,辽太祖取天梯,蒙国,别鲁,等三山之势于苇甸,射金龊箭以识之,谓之龙眉宫。” 这便是上京城皇宫的由来,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先有上京城,再有龙眉宫。 赵祯进入契丹的皇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正殿之中,而是去了契丹人的祖殿…………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张俭之死 契丹接受了汉家文明的儒学,自然也有供奉祖先的家庙,不过对于天家来说,家庙有着另一个名字,祖殿。 缓步步入契丹的祖殿,殿中的长明灯还在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这里算得上是上京城皇宫之中保存最完好的地方,即便是契丹人撤走了,殿中的华丽装饰依旧保留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雕饰,玉石打磨成的祭祀之物,每一样都让人惊叹契丹人的艺术成就,这个文明的艺术造诣一点也不比别的文明要低,反而是因为草原文明特有的粗矿而显得别具一格。 脚踩在殿中的羊毛毯子上,赵祯看着眼前山墙上的巨大牌位默默无语。 虽然从立国到现在契丹只有八位帝王,但这是契丹的祖殿,不光有实际的君王,还有名义上的君王和直系先祖。 从唐时的松漠都督府都督大贺咄罗开始,一共有二十一位可汗,再加上辽朝立国之后的追谥的十五位君王,总共三十六个巨大的牌位。 其中最为特别的便是有一座皇后的牌位,淳钦皇后耶律平,这个女人是契丹第一位临朝称制的皇后,也是堪比武则天的一位女人,手段相当强势,简重果断,有雄略。 述律平小名月里朵,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皇后。阿保机死后,以皇后身份摄政,为全力支持二儿子耶律德光继位,以断腕的方式压众。 赵祯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给契丹人本就存在的母性地位增加了分量。 赵祯上前看着这些硕大的牌位,微微点头,这些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虽然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但终究会被人铭记。 上前点燃香火,赵祯在耶律阿保机的牌位前恭敬的上了三炷香,这不会对契丹的屈服,而是对一代强者的尊重。 跳过其他的牌位,赵祯来到耶律宗真的牌位前,兴宗皇帝四个字让他颇为感慨,虽然契丹没有在他的手中中兴起来,但却是让契丹开始出现转变。 四周的人都退了下去,三才知道这是官家在和老对手叙旧。 这么多年来大宋和契丹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不管是在明处还是在暗处的一直在进行,但现在随着上京城的陷落,大宋基本上已经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契丹人并没有担心赵祯凌辱契丹的祖殿,亵渎契丹的先祖,毕竟契丹和大宋一样都是正统王朝的延续。 环顾四周,这里确实不错,和大宋皇宫中的祖殿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高高的藻井上描绘的是契丹的各种风情而已。 赵祯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望着耶律宗真的牌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绿了你,兄弟,但她确实需要人照顾,你知道她的性子,一个人扛起一座江山实在不容易,为了放止外戚彻底占据契丹,不惜把大半个贵族拉着一起陪葬,萧家完了,以后只有你耶律家的宗室还能好过些。嘿嘿,不得不说你这个女人娶的实在是值得。” “你也别生气,这事情没办法,我大宋就是要攻伐契丹,两族之间势不两立已久,即便朕不做个了断,将来还是会有了断的。” “当然,朕会好好照顾她的,咳咳……若朕数到三你不说话就表示你同意了哦!” “一,二,三!朕就知道你会同意。” 赵祯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当然他和萧挞里之间是真心的,萧挞里是真的对他有感情。 望着耶律宗真的牌位说了好些话,赵祯都觉得有些累了才起身,给他上了三炷香后转身离开,并下旨派人看护打扫,不得荒废。 这也算是保护了契丹的宗庙,虽然这个王朝还是会灭亡,但这是对一个百年王朝应有的尊敬。 当赵祯离开的时候,殿外已经站满了人,文臣武将站了一大堆,让原本做了“亏心事”的赵祯吓了一跳。 自己在殿中的话不会被他们听见了吧?这要是传出去真的是有损圣谕…………而且大宋有个极为不好的习惯,对帝王八卦尤其上心。 老爹当年的“绯闻”基本上都被揪了出来,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成为百姓茶余饭后偷偷议论的谈资,大家都知道,只不过不明说出来而已。 但显然赵祯理解错了,事实并非如此,三才上前在赵祯的面前躬身道:“启奏陛下,张俭指纹了与北上的路上……” “什么?”赵祯大惊,望向三才道:“怎么可能?朕放他走了,为何要自刎与道?” 王韵上前道:“陛下,此乃忠义之举,又意在污蔑我大宋,眼下当昭告天下,大赞其名节忠义。” 王韵说的对,确实该如此,张俭毕竟是从大宋军中离开后自刎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宋军之中遭到了凌辱? 这是一招死棋,无论如何契丹人都会把问题算在大宋的身上,士可杀不可辱,天下共知。 若是不提前采取行动,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张俭为何要自刎,赵祯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儒家提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伤自己都是不孝的表现,何况是自刎? 张俭这么做很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栽赃大宋,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但却不愿被动的配合自己,把话传给萧挞里,于是便使用最简单的方式,自刎。 如此一来栽赃了大宋的同时,也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这才是真的绝杀,赵祯没想到张俭居然能用最宝贵的性命报复自己,这样的代价太过惨痛也太过狠毒。 不过张俭的忠诚确实让人感叹,不惜性命去破坏自己的计划,如同一位迟暮的勇士,宁死不屈。 虽然他是汉人,但生在契丹之后,对君王的效忠一点也不弱于汉家的朝臣,忠义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便身死也会被载入史册之中。 这也算是求仁得仁,赵祯呆立了许久后,稍稍无力的挥手道:“派人厚葬,命史官记入辽史,并着礼部官员以太子太傅之礼厚葬之!” “臣等遵旨!”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西域得手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赵祯是现实主义者,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连命都没有了,便彻底失去翻盘的可能。 但张俭的自刎让他明白了舍身取义,也让他看到了什么叫无可奈何。 毕竟若是有其他办法,张俭也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来挫败自己的阴谋,顺便报复大宋。 更为他自己赢得生前身后名。 所以赵祯觉得张俭的自刎是划算的,压根就没往高尚的爱国主义情操上靠。 但对于大宋的,朝臣们来说,张俭的行为却是可歌可泣。 一时间随赵祯北伐的文臣武将个个感慨,甚至有人歌颂张俭殉国的情节,大声疾呼。 当然这种行为赵祯不会反对,毕竟也是让世人明白,张俭是自戕,与自己和大宋无关,中不过这种行为让赵祯颇为不爽。 相比张俭,他觉得自己才是有苦说不出的受害者,谁都知道张俭自刎与宋军之外,而张俭被定义成忠君爱国的君子之后,那赵祯自己就会定义在张俭的对立面。 平民百姓的眼中只有善恶,他们才不会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最朴素的思想就是“好人死了,背后一定是坏人使了奸计……” 而身为帝王的赵祯肯定是不能站出来解释的,于是赵祯只能放任文臣大赞张俭的行为。 这还不算,作为帝王的他还要亲自为张俭题词:“*******,*******!” 一时间这句话便成为天下人称赞张俭的句子,也帮赵祯和大宋在一定程度上洗去本就没有的“嫌疑”。 毕竟张俭死于北上的途中,也毕竟他是在离开大宋军营之后自戕的,难免会有人利用。 可赵祯的话和大宋的态度让人们相信,张俭却是是自戕,是忠于萧挞里,终于大契丹的表现。 只有赵祯知道,张俭是不愿成为自己的棋子,不愿把自己的话带给萧挞里而选择了自戕。 赵祯不得不佩服张俭的用心,果断狠厉,而且给大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的这种行为传到契丹之后,一定会成为契丹人的一股动力,有时候穷途末路的民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一点点却可以变得无限巨大的民族精神。 作为操纵民族精神的高手,赵祯太知道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有多强大。 随着上京城的陷落,大宋已经把势力范围向北推进了千里。 基本上传统的汉家文明最远距离已经被大宋收归囊中。 草原已经有一小半在大宋的手中捏着,而东北,西北也尽数如此。 汉文明的最大版图已经被赵祯拿下,冬至库页岛,西至恒罗斯城,南至三佛齐,北至上京临横府。 这片寰宇之内最大的版图属于汉家文明,属于华夏。 而接下来,朝中,民间的声音开始出现,既然上京城都被大宋拿下来了,既然已经把契丹人赶到草原深处了,那是不是应该放手了? 从临横府包括临横府往北,都是不毛之地啊!大片的草原,山川,丛林高海拔,不适合汉家文明的发展与耕种。 但却有着漫长的边防线,需要大量的汉家男儿驻守边疆,戍边之苦谁不知道?! 既然大宋的宿敌契丹北撤了,那大宋就应该见好就收,放弃继续征伐,放弃北面的草原,把上京城守好,发展好就行了。 这话是儒家传统思想在作祟,也是汉家文明传统的小农思想在作祟,只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积极进行防御,大国之威便可震慑四方宵小。 不光赵祯对此言论很不满,身为此次北伐参谋长的王韵也很不满。 狄青的大军已经彻底拿下西域,契丹人很聪明,他们把西域的当地武装驱赶上了战场,并且告诉他们,大宋是冲着西域来的而不是契丹,若是西域不抵抗,黑汗就是他们未来的下场。 这把胆小怕事的西域人逼上了绝路,这种本就为了求存,求活的西域人很快团结了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黑汗人的下场,要么被赶出家园成为别国的奴隶,要么被屠杀殆尽,片甲不存。 现在没人知道黑汗,只知道这是大宋的新疆。 灭国灭族的恐慌在整个西域蔓延,也逼迫西域人奋起反击即将到来的大宋“暴政”。 狄青所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而抵抗他们的不是契丹人,却是原本战斗力不在线上的西域人。 无论狄青派出多少使者带着多大的诚意去游说,最后的结果好的是使者回来了,只不过被割耳挖鼻,不好的连人都没回来,被挂在城头上“晒干”。 宋军的愤怒也被高高的挑起,越是强大的军队,越有着高贵的自尊心,即便狄青知道背后一定是契丹人搞鬼,也只能一力降十会。 宋军四十万,兵分两路碾压整个西域,当西域人出兵死战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答应和他们共同抗击宋军的契丹人早已不见踪影,原来他们趁乱逃之夭夭了。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西域人才发现,宋军的战斗力惊人,在失去契丹人这一有力后盾下,西域联军如用泄了气的皮球,不堪再战。 而这时候的宋军却没有心慈手软,当年他们可是在这片土地上吃过大亏的,连官家都被……那啥了,现在岂能轻易放过这些两面三刀的墙头草? 宋军侵略如火,不留降俘,狄青虽然有心阻止,但却被监军王鹤给拦了下来。 王鹤是文臣,最是受儒家仁爱思想影响的人,每天在军中那叫一个谦谦君子,可在宋军屠戮西域降俘的时候却主动阻拦打算停止这一切的狄青。 而他的话却很简单:“西域人冥顽不灵,见风使舵,强者其敬畏之,若者鄙夷之,仁者欺辱之。如今不以鲜血震慑之,待其归顺亦不可靠。” 狄青被王鹤这么一说,已经准备好的主帅文书被捏成一团,投于篝火之中:“你这人看似儒雅似君子,其实狠厉如凶徒啊!” 王鹤大怒,抖着自己一支空袖管叫道:“休得胡言,吾乃饱读诗书,苦学圣贤之言,岂能如你所言,粗鄙,庸俗……” 狄青指了指王鹤:“你这翻脸的本事,便是去了神都城的戏子瓦里都能讨生活!” “过奖!” “不谢!”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回还是不回 上京城开始了全面改造,城防很快就被修复起来,上京城的城防已经达到了相当不错的水平,几乎和大宋的城池相差无几,只不过在面对大宋威力惊人的火药时,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被炸毁的城墙只需要用夯土连接起来,再用砖石堆砌,最后在上面浇灌混凝土就好,而大量的水泥需要从大宋运来。 这个庞大的工程若是让契丹人修缮怕是需要一个月的功夫,但对于人多力量的宋人来说,半个月都不到就能修缮完毕,而且修缮后的上京城比之前更加坚固强大。 上京城在临横府的地位非常重要,这里几乎可以打造成北上的要塞,也是大宋北方的重镇,所以城防自然要占到首位。 赵祯对修缮后的上京城非常满意,而接下来便下旨全军在回朝之前开始修缮上京城中所有的名居。 没错,就是百姓的住宅。 因为契丹人的撤走,这些住宅也就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为今后的移民提供了大量的房舍,不光是上京城,还有整个临横府的城池名居都要修缮。 这是在为大宋百姓的迁徙做准备。 既然要统治草原,就必须采取一定数量的移民政策,若是全用契丹人自己来控制草原,加之大宋军队的武力威慑,这与传统的汉唐统治有何区别? 从前人的经验得出,单单靠武力威慑统治草原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各种手段的治理。 眼下的临横府就是最大的“试验田”虽然这里没有多少契丹人了,但赵祯却可以在这里开始施展一些手段,加强草原统治的手段,无论是汉民还是契丹人,都要遵守。 而这么做的效果也会很快明显的表露出来。 赵祯留在上京城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朝中的奏疏如雨一般很快就把他“淹没”朝臣们对于帝王出征这种事情非常不赞同。 因为御驾亲征一般是在不得已或是必胜的时候才可以进行的,眼下宋军攻占上京城,已经彻底灭亡了辽朝的遗留和契丹的国都,这时候也应该班师回朝,国不可一日无君。 事实上朝臣们本就不赞同赵祯御驾亲征的行为。 但这时候唯一能顶住压力的只有作为宰执的范仲淹,他这一次罕见的站在了赵祯的这一边,并没有一道出自他以及中枢的奏疏。 赵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最少范仲淹以及六部尚书的相公们是支持自己的。 这一点在大宋历史上非常难得,即便是放眼整个华夏王朝也是极为少见。 当然赵祯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回去,在他看来,若是不能把萧挞里“接回”大宋,此次北伐就是失败的。 灭国的基本因素就是攻陷国都,毁其宗庙,擒其国君,现在上京城以及城中的皇宫都被大宋占领,只不过契丹的君王还在。 就是这一点也不算是北伐的成功,君王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国都和宗庙。 她萧挞里是契丹的精神领袖,只要有她在,哪里都能成为契丹的国都,契丹人也有再次站起来的可能。 而且她这次的北撤显然是有预谋,有准备的,赵祯心中清楚,萧挞里绝不会放弃,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善意的劝告”。 这个女人的执着实在是傻的可爱,以现在大宋的国力,怎么可能征服不了草原,这是自己从继位以来便开始的计划。 事情不是一样一样的做,而是可以同时进行。 四百万大军对临横府的征伐已经消耗太多的国力,这时候他们的任务便是开垦土地,今年的屯田,或是在草原上放牧,以维系大军的消耗。 当然与此同时也要遣散一部分士兵回朝,这四百万人几乎都是有家有室的男人,也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本来征召他们已经有了很多非议,要不是这次大军气贯长虹的拿下上京城,非议还会更多。 赵祯不打算退缩,他要在上京城坐镇指挥,无论是迁徙百姓的移民,还是继续以精锐北伐契丹人,这些都离不开自己。 这已经不是大规模的全面战争,而是不断北伐的长期战争。 一旦自己回朝,就会被朝中繁琐的事物所缠住,时间和政务会如同锉刀一般慢慢的磨去自己内心之中的锐利,把一把快刀变成钝刀。 “朕要留在上京城,决定暂不回京!” 赵祯坐在上京城天圣殿中的御座上,一边把玩着一方笔架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但这话却让原本如热锅上蚂蚁的王韵长舒一口气。 他在这里等待的就是这句话,军中现在都在传言官家会不日回朝,这让数量庞大的北伐将士心中产生了动摇。 帝王回京不是什么大事,御驾亲征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但唯一让他们担心的是皇帝走了,自己却被留了下来,将士们心中已经归乡心切。 一旦官家离开,王韵知道大军会出现怎样的一种骚动,这些人可不是现役将士,而是退伍老兵被召回而已,完全是冲着官家御驾亲征而来,冲着丰厚的战功而来。 现在非但不能回朝,连军功都没有兑现,并且还在遥远的地方屯田开垦,这让他们不安的内心更加焦躁。 王韵知道,这个时候皇帝是万万不能启程回朝的,现在得到答复,心中高高提起的一口气终于可以长舒出去。 “官家圣明!眼下虽以过了征伐之紧要,但却也是万急之时,军心不定,将士思动,若是官家回朝,而大军不能撤走,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望着王韵道:“这朕当然知道,现在就想办法加快疏散,太多了,临横府的将士实在太多了,朕本以为契丹人会在临横府死战,谁知还是北撤了,四百万大军耗费惊人,包拯已经给朕上疏整整四十封了,若是不减少消耗,他能带着三司的官员北上你信不信?” 王韵露出苦笑:“陛下,不光三司,范仲淹来信,他也快挡不住朝臣们的奏疏了,大多是要求陛下回朝,也有一部分州府官员请求陛下休战,放归将士。” 赵祯微微点头:“放归将士是必须的,你派人传令下去,哪一军把自己得到的屯点亩数完成,便可回朝,数不欺,质不变,否则加倍!” 王韵兴奋的躬身领旨:“臣遵旨!陛下圣明!”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临横府是个好地方 赵祯是不打算走了,对于他来说此时离开就意味着失败,只要有他坐镇上京城,无论是出征将士们的士气,还是朝廷向临横府迁徙百姓的速度都会相当可靠。 当士兵们得知官家并不会早早归朝之后,心中的不安也降低了下去,对于他们来说一旦皇帝离开,心中的底气也就消失了。 他们是官家征召而来,自然是战时需要,一旦战争结束,就应该回到大宋去,军纪这东西自然是无法撼动,没有军令他们也不会擅离职守,可一旦赵祯离开,他们的心中的恐慌与不满也会与日俱增。 这是一种看不到的情绪,随时随地的影响这大军的士气,而士气也是军队最为重要的东西。 这一点赵祯都知道,并且要安抚将士们内心的焦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开始遣散一部分士兵,四百万大军基本上都算是临时动员兵,全部由退役老兵组成,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不是现阶段大宋最好的。 有些人甚至使用了已经被淘汰的盔甲和武器,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即便是以大宋如今的生产力也不能满足四百万大军的需要。 赵祯需要做的不过是下达一道旨意,接着兵事参谋们便开始金罗密布的规划起来。 王韵带着一般参谋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方案,并且有着极大的可操作性与实用性,算得上是一举三得,赵祯在看过奏疏之后感叹,这就是华夏智慧的体现,统筹学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因为大宋基本上告别的步兵用脚行军的时代,所以大宋的战车马车数量惊人,这些车驾都是几年,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只要有马就行,大宋的马匹已经完全能满足需要。 毕竟不是所有的马车都需要上好的军马,普通的驽马也完全能胜任,毕竟战车不是一匹马拉车的。 上京城的士兵逐渐撤离,以五万人为单位,有条不紊的撤离,而运送他们的马车在抵达大宋境内之后便会统一集结起来,这些马车不会各自离开,而是集中起来前往北京大定府。 而大宋的移民已经在这里等待,他们需要做的便是乘坐这些空着的马车,拖家带口的前往临横府。 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迁徙也已经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迁徙了许多次,云南,宁夏,黑水,黑汗,等等都有汉家百姓的足迹。 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到那里,总会有发家致富的消息传来,或是成为一方地主,吃喝不愁,或是拥有自己的工厂赚的盆满钵满。 确实,移民百姓的政策会向他们倾斜,发家致富的可能也会更大,但不是所有移民都会发家致富。 但人都是这样,报喜不报忧,把所见所闻之中最好的事情大肆宣传,因为这是一种别样的嫉妒。 再加上朝廷的刻意强调,鼓励,以及不可告人的需要,便造成了一种不可避免的迁徙狂潮,有些人就等着迁徙之后发家致富。 只要有人愿意,那就好办了,地方上的官吏巴不得出现一些移民,随着粮食的丰产,随着医疗技术的提高,大宋的人口这几年不断的增加。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基数越大指数越大的道理,地方官只知道人口是衡量政绩的一个重要指标,而人口增加也会使得当地的经济有所下降。 毕竟这么多的人有时已经超出的当地工厂和土地能养活的范围,或是说能养活,但生活质量太低,一旦如此便会出现治安上的不稳定。 而和人口一样属于勘磨硬指标的东西就是迁徙百姓数量,这些迁徙的百姓不光会算到当地的人口之中,更是会有一个独立的嘉奖。 只要把握一个适当的度,迁徙百姓不光会使得当地治安转好,还会使得经济富庶起来,又多出了迁徙百姓的政绩,这简直就是一举三得! 于是地方官吏们精打细算,到底迁徙多少人口合适他们的需要,既要让大规模的迁徙不会使得地方上劳动力不足,又要最大限度的迁徙百姓。 这一点几乎成为大宋地方官员的基本功。 配合朝廷迁徙也很简单,有时甚至给予少量的补给,这些百姓自己就能乘坐长途马车或是火车北上。 一般州府之间都有默契,距离集合地点最远的州府先一步迁徙,最后才是最近的州府,如此一来便可达到集中的目的,缩短时间差,也缩减公共交通的占用。 半个月的时间便有七十多万的士兵抵达北京大定府,这已经是大宋运兵速度最快的一次了,甚至超过了北伐时进军的速度。 以此可见将士们的归心似箭。 当然,在大定府之中也可以领取军功,并且在这里解散回家,方式很简单,步行……这对训练有素的老兵来说算不上什么,再说每到一个县城都会有一定的补给。 这些县城也欢迎老兵的经过,毕竟这些老兵都是“有钱人”他们不会仅仅在补给点领取补给,还会在城中花钱……甚至是娶老婆! 这些老兵在地方官员眼中简直就是摇钱树,巴不得伺候好他们。 运送七十万人的马车再次运载迁徙的百姓返回临横府,正好可以填补士兵离开后留下的空空房舍,对于迁徙的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拎包入住,舒服的不行。 最为让迁徙百姓兴奋的是,官家就在临横府,他们也算是在天子脚下了,而这里的大老爷和官吏们非常亲民,对待百姓友善,给予各种帮助。 百姓们看到了什么? 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田地,这些田地都是从未种植过庄稼的土地,土地肥沃当然不可想象,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里拥有大片的草原和森林。 森林可以打猎,获取最基本的食物同时也能获得珍贵的皮货,随着大宋的购买能力增加,皮货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而草原更是不可多得的“宝藏”牛羊,马匹都可以养殖,草场连天,风吹草低,而牛羊的价格在大宋可是相当金贵的。 于是临横府瞬间变成大宋百姓发家致富的好地方,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回大宋境内。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万象更新 赵祯觉得在上京城待得这一个月相当漫长,如同过了好几年,尤其是在他需要等待消息的时候,越是觉得时间长的吓人。 每一分每一秒在焦虑,他需要得知详细的情况,以了解契丹人的动向,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这次契丹人的迁徙也使得大宋在契丹埋下的“钉子”完全失效,所有的黑手和密谍都无法渗透到遥远的草原上,这时候出现的陌生人显然非常引人注目。 商贾一道完全行不通,原本有大宋商贾的地方就有大宋的眼线,而现在则全部消失,即便大宋的密谍存在与契丹人之中,完美的伪装起来,但这也没用。 他们不可能轻易离开,也不可能向外传递消息,这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唯一能打探到契丹人消息的也只有派出去的探马了,他们远远的坠在契丹队伍的身后,观察契丹人的一切动向,隔三差五的向赵祯汇报。 但这种最原始的情报方法却有着相当大的时效性,赵祯收到的情报往往是十天前的,当下契丹人在什么位置,在做什么他一无所知,也无法预判,时间间隔太长了。 在契丹人撤退的时候不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大宋的背嵬铁骑还在赶来,他们是大宋最为精锐的骑兵,只不过此次北伐只有一部分参加。 还有一大部分在遥远的地方训练,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向上京城进发了,只不过路途遥远,到现在才堪堪穿过平地松林抵达仪坤州的广义城。 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上京城,而北上追击契丹人又需要大把的时间和情报,契丹人在草原上行踪不定,少有不慎连经验丰富的大宋斥候都能跟丢了。 按道理来说百万人不算少了,可谁知道进入草原之后,这数百万人根本不够看,轻而易举的就能消失在哪一片庞大的树林里,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赵祯此时有些痛恨那个高原上的民族,为了对付他们,自己不得不把最强大的重装铁骑安排到了高原训练,否则萧挞里根本就没有机会带着契丹人走远。 赵祯当然不会停下战争的脚步,尤其是真宗皇帝的前车之鉴还在,当初澶渊之战大宋占据了极大优势,甚至大宋当时已经算是取得了反攻的胜利。 而在这时候却签订类似于城下之盟的赔款条约,实在是令人懊恼,事实上那一次是大宋距离收回燕云最近的一次。 赵祯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北伐,四周所有影响大宋征战的因素都被赵祯解决了,即便是遥远的塞尔柱王朝都和大宋成为了“贸易伙伴”。 高原上的吐蕃瑟瑟发抖,大宋不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契丹人。 眼下的契丹也已经被大宋逼到了最北方,甚至离开后世的华夏领土,龟缩在广袤草原草原之中,但赵祯并不会停下征伐的脚步。 只要契丹人不投降,不归附大宋,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在赵祯这里,选择至于俩个,要么臣服,接受大宋的统治,要么彻底灭亡,和后世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留存在史书之上。 在战争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所有的仁义道德都不值一提,当然这也适用于国家利益。 大宋的百姓到达临横府之后便开始了“疯狂”的劳作,汉家百姓的勤劳是毋庸置疑的,并且这种勤劳似乎是从祖先的身上与生俱来。 不劳作就感觉对不起自己这条命,当然这种方式也是发家致富的最快办法。 所有人都想着现在劳累,日后自己就能清闲下来,转眼富家翁,可放眼望去,连赵祯这样的帝王都累成狗,天天盘算着什么时候退休,何况是大宋百姓? 真正富裕的人永远比下面的人要勤劳,他们知道贫困的滋味,知道失败的滋味,当得到财富和权利的时候更加难以舍弃。 反而是第二代或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第三代成为纨绔,他们不知道生活的来之不易,不知道财富积累的艰辛。 性情的百姓在劳作,即便是入了寒冬放弃了年货的准备也在所不惜,又是一年年关将至,大宋的百姓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了,随着物资生活的富裕,大宋的百姓早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入冬之后,由于天气寒冷,庄稼地被积雪覆盖,农事渐少,这一段时间称之为“冬闲”。 但在现在的临横府却没有冬闲一说,虽然土地已经被开垦好,但百姓们却利用冬天的时间加固房舍,修建暖炕,契丹人的房舍可没有大宋的房舍那般舒服。 汉家百姓最会做的事情就是把生活的地方改造的适合人居住。 暖炕做好之后,男人们便前往树林之中打猎,孩子们前往采集坚果,以备过年之需,而女人们则是开始了拿手的女红,因为临横府刚刚被大宋拿下,百废待兴,工厂自然是没有。 过冬的物品也并不丰富,即便是朝廷向这里拼命的运送物资也是需要时间的。 纳鞋底,纺布,做衣,这些都是能赚钱的东西,没人会觉得钱多,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补充着本就不多的资源。 建设的速度很快,朝廷补给只是一部分,而来自民间商贾的补充却是最快的。 商贾永远都是最有“嗅觉”的人,他们在朝廷开始移民之前就统计货物,想尽办法的北上,刚好当迁徙的百姓到来时,他们带着货物也就差不多到了。 即便是百姓不舍得钱财购买货物,也多少有些必须之物需要购买的,再说他们把价格压的很低,以量获利,购买的人自然不少。 也为这些商贾赚取了好名声,迁徙百姓都是从腹地而来,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在当地的物价,眼下便宜许多,自然是商贾照顾。 赵祯对此也非常满意,这些商贾终于能做到应有的但当了。 商贾无论古今都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份,承担了看不见的社会责任,现在商贾们的行为虽然是本能,但也多少有了社会责任的体现。 赵祯自然不会错失良机,下旨嘉奖了几家降价最“狠”的商贾…………于是便出现了商贾纷纷降价,甚至是平价出售的情况。 受益之人自然是百姓,最少让他们把最难过的第一年熬了过去。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契丹新相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母后为何如此壮丽的话到了这本书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童真的声音响起,萧挞里回头苦笑,拿起萧仁手中的书看了看,果然上面的内容和诗中所写…………风马牛不相及。 萧挞里忍不住看着书本开始呢喃,说着完全不知所云的话。 “反映了物候与地势高下有关系。说的是高原之冷。仿佛看到了疾风席卷大地的情景和大雪纷飞随风飘舞的情状,又仿佛听到了激荡于耳际的狂风的怒吼声,这是一幅壮丽的境界,但其中的信息告诉我们,物候学的知识与作用,今天所讲的内容与海拔有关,所谓海拔是指地面某个地点高出海平面的垂直距离。是某地与海平面的高度…………” 萧挞里望向萧仁道:“你是不是又跳着看书了?!朕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些书要一本一本的看……其中的学问是积攒下来才能看明白的。” “那母后这书中讲的是什么意思?” 萧挞里认真的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南方道:“这书中的话除了诗句以外,讲的是越往北方地势越高,越高的地方便越冷。即便是八月之天也会奇寒下雪。” “海拔又是个什么东西?” 萧挞里苦笑着撩起额前的秀发道:“海拔说的应该是地面距离海面的距离,水往低处流,大海地势最低,以此为衡,拔为高起之处,高于海面之处便为海拔了吧…………” 事实上萧挞里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但赵祯送来的这些书中道理很多,也有不少简而易懂的话,她只是通过这些话来说而已,但自己也就跟着知道了。 轻轻摸了摸萧仁的小脑瓜,萧挞里温柔的笑道:“仁儿,天地之间的道理有很多,这书中所写的也不尽是正确的,但无疑这本书中的才智要远比大儒和母后知道的多得多,你要好好读书,把书中的知识都学会了,日后方可融会贯通。” “孩儿知道了!” 萧仁认真的点了点头,望向萧挞里的眼神充满期待:“母后,这些书都是孩儿的父亲所写吗?他是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连太傅看到书中的学问都忍不住着迷,太傅什么时候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萧挞里心中难受,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的开口道:“你当然有父亲,他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最聪明的人,最强大的人,这些书也是出自他的手笔!但你不能见他……” “为何孩儿不能见他?” 萧挞里目光坚定的望向南方:“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因为母后还没带领契丹强盛起来!只有契丹强盛到与大宋平起平坐,你才能见到那个人!” “儿臣明白了!儿臣相信母后一定会让契丹强盛起来!儿臣也会跟着母后一起去见父亲大人!” 年仅三岁半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萧挞里岂能不明白是何原因,虽然萧仁天资非凡,但他所经历的事情并不少,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没有因为缺少生父之关心性格怪癖,反而有着孩童难以拥有的沉着和智慧。 此乃殊为不易,也让人心疼的不行。 萧挞里搂着萧仁说话,圣驾的车厢被敲响,图鲁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母子之间的温情:“陛下,探马司传来南面的消息了。” 萧挞里忍不住心中一紧,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图鲁口中的南面便是临横府和上京城,她甚至能大概猜测到结局回事什么样的。 安抚着孩子睡下,萧挞里起身离开车厢,瞧见图鲁如丧考妣的站在地上,她的心中忍不住又一紧,急急的开口道:“上京城战况如何?可有士兵撤回,太傅安在?” 扑通,边上前来传讯的数十名骑士跟着图鲁跪倒在地:“启奏陛下,六万契丹男儿战死上京,虽有机会却无一人走脱,太傅被宋军生擒,囚于军中,寻宋天子论礼…………” 士兵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萧挞里皱眉道:“说!此时有何遮掩?难道他赵祯还能杀了朕的太傅不成?” “宋天子曰:“吾欲灭汝,与汝何干?”遂放太傅北归,然太傅自戕与道…………” 萧挞里一个哆嗦,张俭死了,还是自戕而死,由此可见他赵祯定然是对他说了什么,而他绝不希望把话传递过来。 这句“吾欲灭汝,与汝何干?”更是显得嚣张到目中无人,唯吾独尊。 “好!好你个赵祯,逼死我契丹太傅,还用如此粗鄙,狂妄之言羞辱朕!” 图鲁等人胆颤心惊,眼下皇帝的表情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狰狞异常,眼中的寒芒仿佛能把人碎尸万段。 “大军继续北上,全军考妣,为太傅大丧守孝三日!” 毕世杰赶来,听闻张俭自戕后呆立许久,忍不住高声长啸,声音悲切,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常常在一起讨论学问,治国之道,可谓是朝中文臣中唯一能与张俭媲美的人。 若不是毕世杰年轻些,他一样能成为契丹的宰执丞相,文官的领袖。 张俭在的时候就几次上奏,力荐毕世杰为契丹左丞相,都被萧挞里以资历尚浅为由推脱了,因为萧挞里清楚,毕世杰此人有时太过温文尔雅。 虽有君子之风,但却并不适合成为一国宰执。 瞧见他悲痛欲绝的样子,萧挞里反而觉得现在提拔他的机会来了,时机已经成熟,他毕世杰也应该看清朝堂,政治,国家这三样东西的真实面目,并非你谦谦君子就能驾驭的。 “传旨全军,国不可一日无相,丞相为我大契丹而亡,如今为难之际,当有德,有能,有才者充之,文翰大学士,北院林牙毕世杰才德并重,可为宰执,赐大林牙,总掌文翰之事,再迁丞相,辅朕左右!” 图鲁躬身道:“奴婢遵旨!这就命人草诏,晓谕全军!” 当旨意下达之后,全军素缟,白色的布条在草原上形成一片“大雪”,使得原本灰败的草原又添加几分哀色。 张俭的死无异于给了颓废的契丹又以沉重一击,犹如压在契丹北迁长龙身上的一座大山,原本刚刚恢复草原奔放之意的契丹人再次沉寂下去…………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一切反派都是纸老虎! 契丹人的速度很快,在草原上前进的速度比之大宋的车马要快得多,这不光是因为契丹人擅长骑术,而是因为在草原上行进,马匹的速度要比马车快得多。 若是换做大宋百姓,离开了公路的马车根本无法承受这里的颠簸。 契丹北迁的队伍已经过了栲栳泺,不远处就是巨母古城,这座城池原本属于乌骨部,“开泰三年,耶律世良奉命选马驼于乌古部,会敌烈部人夷剌杀其酋长稍瓦而叛,邻部皆应,攻陷巨母古城。” 从此之后这城池便是契丹的北方边城,因靠栲栳泺地势险要而闻名,只不过这座城池地处北方,除了女真人之外基本没有敌手,契丹人也并没与重视起来。 直道大宋崛起之后依旧没人关心这里的城池,而唯有张俭眼光独到,早早发现巨母古城的作用,可作为大后方以防万一。 从一开始张俭就觉得大宋不会善罢甘休,虽然他不知道大宋为何要一直向西进攻,也不知大宋为何没有对契丹下手,但他知道赵祯绝不会对契丹和草原放手。 就在大宋放松对契丹的压制,开始用兵黑汗之后,张俭以最快的速度建设北方的巨母古城以及遥远的阻卜大王府,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做好完全准备,以防大宋收拾完西北之后挥师北伐。 萧挞里已经看到高大的巨母古城,心中感叹的同时也佩服张俭的未卜先知。 果然与张俭所料,宋人北伐之猛烈出人意料,这时候的巨母古城也就成为契丹的后路,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也能以巨母古城作为防御和补给之地。 若是宋军奇袭,定然能予以重创,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大城池,萧挞里心中冷笑:“若是宋人前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宋军是在路上,只不过是小股的踏白军而已,他们没有皇帝的旨意,不能亲自召集大军攻伐,最要紧的是他们没想到契丹人居然在草原深处有如此规模宏大的城池。 其大小一点也不比上京城要来的小,如此坚城若不以精锐攻伐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即便强攻也也会损失惨重。 最关键的是他们在这巨母古城的城墙上看到了惊骇之物,漆黑的炮管散发着金属的光芒,只要是眼睛不瞎的汉家士兵,都能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带队前来侦查的踏白军主帅鼠三已经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契丹人怎么会有火炮?为何大宋严加看管的神兵利器会出现在契丹人的城墙上?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这些火炮相比大宋的更粗,更长。 眼下之状况十万火急,踏白军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京城奏报,这比袭击契丹的迁徙百姓更为重要。 十万背嵬军整装待发,就等着太白军发出信号便可袭扰契丹人,这长龙一般的阵形最适合骑兵袭杀,可眼前的机会只能错失,契丹人拥有火炮的事情更加重要。 安排三个亲兵备快马向上京城奏报,鼠三便带着踏白军向背嵬军的方向赶去,他要率先一步赶去,南下十万铁骑,袭扰契丹军队已经不可能,攻城的话骑兵本就不擅长,何况还有契丹人还有火炮。 一旦背嵬军攻城,后果不堪设想,想想鼠三便是一身冷汗。 踏白军的骑士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京城赶去,一路上不敢有丝毫耽搁,直到他们把鼠三的奏疏送到赵祯手中。 赵祯接到奏疏的时候正和蔡伯俙吃酒,王韵和杨怀玉以及一众官员也在边上作陪,这是一次家宴,也是一次国宴,眼看年关将至,赵祯自然也要照顾离家之人的心。 而蔡伯俙身份特殊,既是朝臣又是赵祯的家人,毕竟他这个妹婿还是实实在在的名头。 他这次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上京之战中,但作为后勤保障却是居功至伟。 别说是赵祯满意,即便是杨怀玉王韵等人都极为赞赏,甚至是感激,若是没有蔡伯俙在后方统筹调度,数百万人的补给用度早已不知成了什么模样。 殿中的氛围极好,已经是推杯交盏,这里没有太多的文臣,又是大战大胜,自然也就是一片欢声。 这时,踏白军到了,三个人几乎是被拖上大殿的,一路驰骋已经让他们耗尽了力气,赵祯命人给他们喝了热饮之后,又好生休息了一下,缓了缓才让他们说话。 三人这才开口道:“启奏陛下,巨母古城已经被契丹人改造成一座坚城,背嵬军攻伐契丹人不得,将军已经前往阻拦,并且……并且在巨母古城之上瞧见了火炮!” 轰………… 他们的话如同一记炸药在殿中炸开,无论是足智多谋的参谋,还是勇武过人的武将目瞪口呆,站在赵祯边上的三才腿脚一软,而蔡伯俙夹起的牛肉掉落在地。 王韵则是稍稍冷静些,只不过他举杯的手腕也在抖动。 只有赵祯微微惊讶之后便一副释然的模样,继续吃菜喝酒,顺便推了蔡伯俙一把:“吃酒,吃酒,朕知晓了,你们下去好生休息吧!” 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让殿中众人一阵无语,眼下都是什么状况了,为何陛下还会如此放松,完全不当回事呢? 赵祯不是不当回事,而是早有准备,根本就没有担心其中的问题。 大宋的火炮出现多年,比火枪出现的还要早,当然也征战了多年,甚至还被契丹人偷窃过,虽然没有偷走,可东西却是落入契丹人手中一段时间。 只要不是傻子,稍稍琢磨也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火炮和火药是一样的,想要死守基本不可能,只不过契丹人的火药没有大宋的完美,只能增加装药来确保射程,冶铁不如大宋,只能增加炮管的厚度和长度。 这东西的精准度实在没办法和大宋的火炮相提并论,射程更是远远不及,最多能把铁质的弹丸射出一段距离,威慑有余而实战不足。 如此笨重的东西只能架设在城头上,若是遇到大宋的炮兵…………只不过是一个标靶而已,大宋的火炮完全能在射程之外摧毁它。 一个不能机动,射程又不足的火炮有什么用? 这火炮可是一国之技术的体现,大宋有这样的技术,而且不断改进,契丹人呢?他们北迁之后要和草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部斗争,上哪有能力提高冶铁技术和火药配比? “一切反派都是纸老虎!”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火炮也是有差距的 的确,如赵祯猜想的一样,契丹的火炮之所比大宋的火炮大上那么多就是因为冶铁技术的不过关,唯有通过加厚炮壁才能持久的发射炮弹。 萧挞里和契丹的匠人都忘记一个重要的问题,火炮造出来是用来干嘛的! 远程打击和威慑,这个时候的火炮要做到的本职就是射程占据战场上的第一,远超所有远程火力。 当火炮的射程不足对方又不方便移动的时候,这东西就真的失去了必要的价值,而成为耗费国帑的废物,除非能做到出奇制胜,否则毫无用处。 契丹人的火炮就是这样,机动性不如大宋,射程不如大宋,威力不用说自然不如大宋,这样的火炮除了能威慑吓人以外,还真的没有什么作用。 即便是吓人也要有所长,赵祯识破了其中的诡计,也就不存在任何威慑,明知自己面前是“纸老虎”的时候你还害怕吗? 赵祯风轻云淡的模样也让殿中的众人有了底气,连皇帝都不担心,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些年来他们对皇帝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 因为无数的事实证明赵祯的能力总能在任何时候发挥出来,大有惊人之举。 若是官家心中没有底气,怎么可能如此平淡? 果然,赵祯缓缓开口说出其中的奥妙:“我大宋与契丹交战多年,契丹人又盗过朕的火炮,岂能不知其中妙法?原理很简单,在座的诸位怕是也应该知道。” 众人连连点头,火炮就是利用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推力抛射弹丸,细细想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契丹人若是还不明白,真的就可以“一头撞死了”。 “既然知道其中的奥妙,又知道用什么制造出来,契丹人岂能造不出来?不过是耗费的时间和材料多一点罢了,没甚的关系。 朕不相信契丹人初窥门径的火炮能和我大宋的神兵利器相媲美!即便是契丹人想提升火炮,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够了,眼下咱们该做的是过好年关,莫要自乱阵脚。” 王韵有些好奇的发问:“官家,那背嵬军该何时进攻?毕竟他们和踏白军合兵一处,而巨母古城近在咫尺!” 赵祯笑了笑:“什么时候攻城不是朕说的算,而是火炮要多久抵达,即可派兵向背嵬军中运送火炮,同时给他们多送些肉食,眼看着年关快到了,也该吃顿好的了。” 王韵点头道:“臣遵旨,这就去安排人送去。” 大殿中压抑的气氛和很快一扫而空,赵祯端起就被看着蔡伯俙道:“今年咱们就在这过年了,在这契丹之地,想想也是备有一番滋味啊!” “微臣怎么觉得官家有些暗自窃喜呢?” “咳咳咳…………心中了然就好!” 这不是赵祯第一次在宫外过年,当年北伐燕云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眼下却比当年惬意许多,大军已经攻下上京城,大半个契丹也只剩下草原而已。 当初的大宋是举国之力攻取燕云,如今亦是如此,只不过当初的契丹国力虽不及大宋却也差的没有这么多,而现在大宋的国力可不是契丹能比拟的,赵祯完全是成竹在胸。 虽然有些担心,但这种担心不过是担心对契丹人斩草不除根而产生的麻烦而已,大宋已经寰宇无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不是靠着一国之勇武或是拼搏的勇气就能改变的,在强大的国力,众志成城的斗志,训练有素的士兵,以及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面前,契丹人真的不行。 别说是契丹人,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行,赵祯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大宋可以开始征服世界了,当然他不会这么疯狂。 庞大的疆土需要大量的本族人去统治,眼下的大宋人口还没有那么夸张,但在这种封建时代,领土的扩展要远比后世的“相对和平”时期要容易的多。 大宋窥伺的不是光光是草原,还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土地,从撤军开始,赵祯就不准备再对契丹投入大量的国力了。 他早已把另一个地方作为大宋的重点,甚至是重中之重。 不适别的地方,而是早遥远的大洋彼岸,美洲大陆,那片一直与大多数文明隔绝的土地之中埋藏着无数的“宝藏”,大宋需要的东西几乎都能在那里找到。 殖民统治在道德上有失儒家一贯的精神,但贸易通商完全没有问题,赵祯已经把目标设定好,就等待着征服草原之后把国力投入到对美洲的贸易之中。 但现在有一个小麻烦要解决,高原之地。 直到如今,即便是草原都被大宋拿下了大半,但依旧有一片土地大宋几乎寸土未得,吐蕃一直是唐王朝的心头之患,到了大宋虽然有所消停,但也不是靖边之地。 当然对付吐蕃不需要消耗多少大宋多少的国力,只是士兵的问题,高原的海拔要远比草原上的高得多,大宋的士兵需要长久的训练才行。 这也是赵祯为何要把背嵬军调集到草原的原因,这一次下了高原之后,就但是休息,到草原上捞取战功,背嵬军将士巴不得呢! 他们在高原上过了数个春秋,现在已经适应了高原,下了高原之后也没有太多的不适,反而有些压力骤减的轻快,身上有用不完的力量,舒服的很。 一场宴会结束之后,赵祯在偏殿之中召见蔡伯俙了,之所以召这货前来实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办。 蔡伯俙看着眼前的赵祯,心中已经开始了哭号,他就知道官家的这顿饭没有那么容易吃,千小心万防备,最终还是入了套。 “怎么?朕叫你办事你还委屈了?这些东西可都是要送过去的,有些还是朕亲自做的!你要是办砸了,你在外面和胡姬鬼混的事…………” “陛下之托臣万死不辞!” 蔡伯俙看着殿中堆积如小山一般的东西微微苦笑:“陛下,这也太多了…………” “朕亏欠他们娘俩的总是要补上。这封信也要带去,朕的事情只有你知道,别人送去不妥,无比跑一趟!” 蔡伯俙看着赵祯期待的眼神认真的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遵旨!”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蔡伯俙与毕世杰 还有三天便大年三十,赵祯此时最放不下的反而是萧挞里和萧仁母子俩,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年不好过吧? 眼看过年了,都城陷落,无奈北侧,也许萧仁这孩子觉得新奇,但萧挞里这个久居皇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心中,应该是觉得苦涩吧? 每到年节之时,总是人多愁善感之际,赵祯相信自从耶律宗真战死燕云之后,萧挞里的年基本上就过好过,每逢佳节倍思亲嘛! 这个时候有一个身在远方的人送上一份温暖和记挂,对与萧挞里这个苦守闺房的人来说应该是莫大的温暖和慰藉。 威胁要有,武力征伐也要有,当然也少不了温柔的攻势,虽然这一切看似是自己造成的,但赵祯相信,萧挞里一定也知道大宋北伐契丹乃大势所趋。 蔡伯俙这次带着东西很多,足足三年马车才装下,其中吃的东西就占了一整辆的马车,剩下的都是些衣服和珠宝。 既然要过年了,无论是孩子在那里,无论是两国状态如何,赵祯都打算给孩子送一个大红包,毕竟这么多年来少了如此多的父爱实在不像话。 蔡伯俙得了旨意后自然不会懈怠,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车,并且要求士兵把东西固定好,有些东西进步的太大的震动,三天时间,完全足够他们一路北上前往巨母古城的了。 高高举起使节的旌旗和节杖,有了这两样东西,契丹人不会有任何阻挠,毕竟大国交战是一回事,两国一直没有中断使节的来往。 经过改造的马车一路向北,蔡伯俙坐在车上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也意味着自己要在契丹过年了,年节的时候不能回家就算了,但要替皇帝送礼物给“情人”。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酸酸的。 北上还算是顺利,路上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抵达了巨母古城之外,来的路上顺便把消息告诉了鼠三和背嵬军的杨怀玉,让他们先撤军回上京城中休整,待开春之后再连同火炮一起进攻巨母城。 背嵬军全是骑兵组成,速度很快,眼下要过年了,也是归心似箭,行军速度极快,蔡伯俙看着鼠三和杨怀玉兴奋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两人都能回上京城过年,自己倒好,北上苦寒之地,万一那位契丹女皇帝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刁难自己。 车队来到巨母城下,契丹的士兵白便团团包围过来,当他们看到蔡伯俙以及大宋的旌节后,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吃了蔡伯俙。 不过蔡伯俙知道自己在气势上绝不能输,越是如此越被人瞧不起。 “呦!这不是大宋的财神爷吗?怎么来我契丹的城池了?这是想要通商还是出使啊!” 蔡伯俙并不在意,看着来人笑了笑:“听闻萧家遭了难,我便前来送点东西,聊表慰藉不是?” “你!” 萧捷大怒,萧家这次是有不少人死伤,而且都是死在了皇帝手中,他虽然知道这是为何,但通过蔡伯俙的嘴说出来,便是羞辱! 眼看着萧捷捏着拳头“怎么,这次我以使节之尊而来,不可放肆,你对我之不敬,便是对我大宋以及大宋皇帝不敬!” “萧将军,万万不可动气,敌之诈,乃激将之!” 萧捷怒气顿时消除,而蔡伯俙微微惊讶,望向来人不禁开口道:“毕先生?!” “什么先生,毕相公现在是我大契丹的相公了!” 这在情理之中又在蔡伯俙的意料之外,契丹的朝堂上能担任相公的文臣确实不多,但也轮不到毕世杰,他的才能是出众,可资历尚浅。 但稍稍一想蔡伯俙便明白了,此乃契丹非常之时,而萧挞里又是一个魄力不输与男儿的国君,这时候不拘一格降人才,也在情理之中。 瞥了一眼边上嚣张的萧捷,蔡伯俙双手相叠,恭恭敬敬的给毕世杰行礼道:“蔡伯俙拜见毕相公!” 毕世杰温文尔雅的回礼:“蔡驸马客气了,舟车劳顿,还请入城休息!” 毕世杰说完便一挥衣袖,城墙上伸出的黝黑火炮在一瞬间齐刷刷的收起,整齐划一,气势惊人。 即便是蔡伯俙知道这些火炮远不及大宋,可心中也是莫名的打了一个突,这东西的威慑实在是太惊人了,是个人被黑洞洞的炮口指着都会害怕,即便是炮口在自己的头上。 萧捷有些不舒服,蔡伯俙在面对毕世杰的时候恭恭敬敬,但对自己的态度便要嚣张的多,显然是看不起自己,只尊重文臣的,当然他也不傻,这可能就是蔡伯俙的又一个激将法而已。 即便是要护送蔡伯俙进入城中,萧捷也是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表现出发怒,便在蔡伯俙面前落了下乘。 当蔡伯俙进入城池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规模已经远超自己的想象,这巨母古城并不比上京城小多少,而且有着大量的空地,契丹的百姓不光在空地上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居住,还在那里蓄养马匹。 城中的街市,医馆,店铺,水渠等等一应俱全,完全就是一个设施完善的城池! 不光如此,城中的士兵数量也不在少数,来回巡逻的士兵鲜衣怒马,一点也不像是疲惫的大军,无论是武器还是士气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城中西南角甚至还有驿馆,里面也是设施齐全,完全看不出是临时准备的样子。 待把马车之中的东西卸下,蔡伯俙便对一路相伴的毕世杰道:“未曾想到,你契丹之巨母城居然已经如此完善,莫不是……” 毕世杰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微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乃是太傅和陛下的先见之明,早就料到大宋会北伐我契丹,便准备了这一处后方城池。” 话里有话啊!蔡伯俙面色不改的笑道:“哦!果真是有先见之明!但我大宋崇尚勇气之说,从无退路可留,陛下常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 毕世杰哈哈大笑,望着蔡伯俙道:“驸马好辩论!” “客气,客气…………” 蔡伯俙面色僵硬,这毕世杰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往人心上捅刀子,驸马,驸马,谁不知道自己是驸马?这是在嘲笑自己吗?! 请假! 今天去新公司面试,早上面试下午就安排工作了,实在是抽不开身,又是在新公司要熟悉一下业务,晚上还经历了一个欢迎的招待宴。(本人在酒会上完全是个渣渣…………) 让诸位读者大大就等了,实在抱歉。 本书已经开始收尾,结束也被提上了日程,俗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但这本小说的完结,只是一曲而终,整个演唱会不会只有一首歌曲,不是吗? 通过这本书,我更加了解了大宋王朝,虽然有人说它是大怂,但在我的心中,这个“积贫积弱”的王朝却有着不一样的璀璨。 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赵宋王朝的不一样,他的美是那么的惊才绝艳,他的悲是那么的苦苦无奈。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这是一种夸赞,也是一种怒其不争的悲伤。 旧友离别,新朋伊始。 一般的作者极少会连续写同一个王朝,而我却会再续宋之传奇………… 这本书成绩虽然不好,但却给了我了解赵宋王朝的机会,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被千古非议,又被千古惋惜的王朝。 《宋缔》是身为皇族的视角,而下一本书将会以普通人的视角纵观大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也会改变大宋,但却不会有如此翻天覆地和轻而易举。 接着酒意,冒昧的向各位读者大大说一句:“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本书,书都在这里,无论是批评和夸赞,我都会吸取。 但请大大们不要放弃,我还能抢救一下,新书将会比这本处女作更加的成熟和精炼,至于“污染”诸位的错别字…………咳咳,新书中也会减少许多。” 最后,祝君好梦…………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契丹的城堡 巨母城中并没有契丹的皇宫,但这里却有着极大的建筑,军堡! 一座高高竖起还在不断建设的城堡就在巨母城的最中央,四周的房舍,帐篷在它的面前显得那么的矮小,完全由石头建成的军堡气势宏伟,壮观惊人。 蔡伯俙站在军堡面前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城堡即便是大宋都没有一座,他是懂得兵事的,眼前这座城堡更加注重防御,巨大而坚硬的石块一看就是山石,这才是最让蔡伯俙惊叹的地方。 因为巨母城附近并没有高山,这些山石就必须要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显然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直到现在契丹人还没有把这座军堡建设完成。 站在巨石堆砌成的军堡面前,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渺小,风格与大宋或是契丹的完全不同。 高大的军堡不是它的全部,这是一座建筑群,四周的石头围墙把大半个巨母城环绕其中,甚至还引来了海乐水环绕在军堡之外成为护城河一样的存在。 可见契丹人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这依旧是草原上的一座孤城,最大的缺陷也暴露出来,四周无可援助之地,依无可退之处。 蔡伯俙在毕世杰的引领下,带着使团队伍缓缓向军堡前进,市井之中到处是契丹百姓,他们恢复了草原上的装束,厚厚的皮毛再次成为他们的“铠甲”。 在上京城中蔡伯俙见过契丹百姓的“汉化”,穿着的衣物也大多与汉家无异,发型和佩饰也是相同,但现在完全恢复了胡服骑射的模样。 契丹人独有的发行显露出来,只不过他们在头顶并没有再留下一片秃顶,而是以高高的束发显现出来。 这是一种全新的发型,不同于原本的契丹,也不同于汉家的束发,显得更加的威武,给人的感觉仿佛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最让蔡伯俙惊讶的市井之中并不缺乏交易,商贾依旧有不少,这些商贾不再是契丹的贵族,而是一些平民百姓,他们带着货物在集市之中交易,或是干脆开设了店铺。 完全没有从上京城中撤走的惊恐,过着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只不过战马充斥其中,所有人都是披坚执锐,即便是妇人和老人也不例外。 全民皆兵,这才是全民皆兵,蔡伯俙甚至看到了一些刚刚十岁的孩子骑着战马,佩戴长刀和弯弓穿行于街市之上。 在心中蔡伯俙已经被契丹人的这种执着所震颤,他们享受过富足的生活,但现在却能完全的抛弃,重新回到了草原民族特有的那份对武力的崇尚,这实在是太少见了。 在安定富足的状态下生活那么久,契丹人并没有失去本心,反而是在为难来临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找回了,这对蔡伯俙来说才是最震撼的地方。 从这些人的眼神中蔡伯俙就能感受到强大的战意,每个人的眼睛中所流露出的感情不是平和,安逸,而是充满了战意和坚强。 而相比之下,自己带着一车车的礼物前来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仿佛是能读懂蔡伯俙的心声,毕世杰带着和煦的笑容开口道:“蔡正使莫要惊讶,我大契丹遭遇劫难,自然不会再度消沉下去,此番大彻大悟,胡服骑射岂不快哉?” 蔡伯俙望着毕世杰,忽然笑了笑道:“说的是!我大宋官家曾有一语,蔡某本不理解,如今见了你契丹人算是明白了。” 这话让毕世杰忽然感兴趣了:“哦?不知大宋皇帝是如何说的?” “陛下有云:“历史不断进步,人已经告别了茹毛饮血之时,只会越来越文明,越来越收敛,杀气不在显露于体,内敛而华,敌犯,怒而遥遥一指,灰飞烟灭,”毕相公觉得呢?” 这话看似随便一说,但毕世杰心中却听出了狂霸之意,心中寒气顿生。 蔡伯俙想要表达的东西很清楚,真正的大国当是内敛的,含蓄的,可一旦动怒,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强大到无可匹敌,静如谦谦君子,动如无双猛士。 一路上蔡伯俙在观察契丹的同时,毕世杰也在观察着蔡伯俙,从衣着到举止,从神态到目光,双方之间都希望做到知己知彼。 毕世杰看到的蔡伯俙就如同大宋一样,虽然内敛,却有着不一样的“嚣张”大国风度展露无疑。 果然如同张俭所说,这蔡伯俙就是大宋一等一的聪明人,并且胆魄惊人,能在眼下这种情况出使上京城,可见他的成竹在胸。 赵祯和萧挞里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张俭在留守上京城之前曾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给了他,契丹朝堂上的规则和交易,皇宫中的秘闻和是是非非,他都了若指掌。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辅助萧挞里,成为契丹的辅政之臣。 他知道蔡伯俙为何而来,也知道大宋皇帝为何在年关之前送来如此多的礼物,不光是按“老规矩”的朝贺,更是对契丹天家母子的关心。 最少能看出,他大宋皇帝对女皇陛下还是心中有情,对太子也是关心思念,如此便够了。 在毕世杰看来,契丹能够延续到现在,不光是萧挞里和张俭的高瞻远瞩,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大宋皇帝心中的那份感情在作祟。 但毕世杰并不知道,赵祯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把草原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下,顺便把自己的妻儿接回大宋,从始至终第一目标都不会有所改变。 在赵祯看来,契丹不是必须毁灭不可,但草原必须纳入囊中,萧挞里和萧仁也必须接回大宋。 蔡伯俙这次前来看似是给萧挞里和萧仁送东西,但实际上也带来了赵祯的最后通牒,事情远没有契丹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国之间的战争怎么可能说结束就结束,一个年节算得了什么? 赵祯为了北伐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调动国内的四百万退役老兵参与到对临横府的围剿之中,虽然萧挞里成功北撤,但却并不影响大宋前进的脚步。 在没有达成目标之前,赵祯绝不回朝,草原之患是笼罩在汉家头顶的阴云,若是不能彻底统治草原,后世还会有更多的,源源不断的麻烦。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论格物 蔡伯俙一路上和毕世杰两人绵里藏针,虽然“火力全开”但都佩服对方的捷才,看似平淡的对话却有来有往暗含深意,若是懂得朝臣的官员在边上一定大赞一声精彩。 通过这番对话,双方都知道对方是有本事的,也难以轻易拿下,英雄之间惺惺相惜是常有的事情。 蔡伯俙看着眼前放下的吊桥,以及并未冰封的河水道:“这么是引来了活水作为护城河?” 毕世杰微微点头:“如同你大宋的神都城一般,只不过我契丹耗费不起那万巨的人力财力,只能在军堡之外护以河水,无法在整个巨母城如法施行啊!” 蔡伯俙看着深深的河水感叹道:“这也是不简单,按照折射之景,怕是有两丈之深,不简单,不简单啊!” 虽然不知什么是折射之法,但毕世杰却知道蔡伯俙一语中的,这护城河确实有两丈之深,但看似却只有一丈些许,颇为惊讶的望着蔡伯俙。 瞧见他的模样,蔡伯俙指了指插入护城河中的桥柱子道:“你瞧,这水面之上的柱子和水面之下的柱子并不在一条直线上,这就是因为光的折射所造成。” “光?光的折射?” 说的是水,怎么和光车上了关系,毕世杰狐疑的望着蔡伯俙,心中怀疑是不是这货在忽悠他………… 蔡伯俙笑眯眯的点头:“当然是因为光,光穿过气照射在桥柱上,所以我们看得见桥柱是直的,但穿过水却不一样,会出现折射,你说这是什么东西在折射?当然是光了!” “哦!原是如此!这便是你大宋的格物之学?当真是研析天地之理!” 无论什么原因,毕世杰对于知识的态度依旧是尊重的,而蔡伯俙顺水推舟的说道:“是格物,但这知识格物中的一项,名曰物理,乃是这种桥柱之类的死物之理。” “死物有何可以研析的,何不研析活物之理?”毕世杰微微有些惊讶,又有些玩笑的说道。 在他看来死东西是好研究的,但活物该如何研究?你大宋真有本事就研究活物去。 “当然有!格物之中还有一门,名曰生物学,研析的就是活物之理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毕世杰一愣,随即笑道:“那不知为何要研析这些?放着儒家典籍不去钻研其理,何故把文人的时间和脑子浪费在这东西上面?” 蔡伯俙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毕相公谬矣!大谬矣!你可知我大宋之火器从而何人来?来自这物理之学,医术为何突飞猛进,流产之妇人甚少?来自这生物之学! 此二者皆有大用,便是朝中有大儒也常曰:物理可强国力,诸如火车,蒸汽机之流;生物可救人性命,乃济世之不二之学!二者相合,乃格物之,儒道之!圣贤千百年之晓谕,我等今日才明,实乃苦读案牍之迂腐也!” 被蔡伯俙如此一说,毕世杰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却有如此大用,显得自己极为无知,但很快他便明白,这是自己上了蔡伯俙的套………… 从蔡伯俙开口夸赞护城河之时,就已经在一步步的给自己下套了,没想到这小子看似温文尔雅,却是个奸猾狡诈之徒! 于是乎毕世杰便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极少与蔡伯俙搭话了,省的他有说出什么奇谈怪论出来,显得自己多么愚蠢似得。 在吊桥上耽误了一番,进入军堡之后的蔡伯俙便瞧见契丹的内侍大官在等待。 这军堡之内完全是另有乾坤,高高的围墙与堡寨相连,更是有不少的房舍也在其中,还有专门饲养牲口的马厩,打造兵器的铁匠铺,已经普通百姓之家。 显然,这军堡之内才是巨母城的真实面貌,而外面的城池不过是外城而已。 高高的箭楼拔地而起,圆柱状的箭楼上满是小窗口,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其中定然有弩手安置,一旦有警,可随时射杀来犯之敌。 蔡伯俙相信四周这些箭楼就能把整个使团队伍射成塞子。 图鲁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说道:“奴婢说是谁来了,原是蔡“财神”,你的名声在我契丹可是如雷贯耳啊!在上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说,谁想赚钱,就找财神爷!今日一见果然是招财进宝之相……” 会不会夸人?蔡伯俙无奈苦笑:“大官谬赞了,此次蔡伯俙前来是带着我大宋官家的手书和礼物而来。” “哦!原是如此,老奴以为你这是带着“刀剑”而来呢!既然这样应该不妨碍搜查吧?” 蔡伯俙摆了摆手:“不妨碍,不妨碍,但有一条,轻拿轻放,里面有不少吃食嘞!”说完又贴近图鲁道:“你可万万小心,我大宋官家亲自下厨,可不是一般的心意!” 图鲁微微点头,心中了然,望向蔡伯俙的眼神也稍稍和煦了些,又是一年年关,萧挞里的心情便开始不好了,虽然有太子相伴有意克制,但心中之苦谁又能知? 把马车引到一处房舍面前,图鲁亲自开箱检查,之后才道:“果然是贵国皇帝有心准备的,老奴佩服,佩服!东西便直接送去宫中了,蔡正使还请稍后,待我大契丹女皇陛下召见,呈交国书。” 说完图鲁便带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箱子里的东西很重,但他们走的时候步伐轻快,引路的图鲁恨不得跑起来。 蔡伯俙微微点头,伸手致意便随着毕世杰进入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就是堡寨的一部分,上面是塔楼的模样,下面宽阔一场,十来根巨大的宫柱支撑着这一宏伟的建筑。 说实话这要远比上京城的宫殿威严气派的多,这时候他才知道,刚刚经过吊桥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外堡而已,这里才是算是真正的宫殿和军堡! 如此看来这军堡并不简单,有城墙,箭塔,城垛,壕沟及护城河,吊桥,闸门,外堡一应俱全。 这军堡的四周还有许多小堡寨的存在,他们就如同拱卫军堡的士卒,被称之为要塞。 和谐东西同时存在,构成了整个军堡,也是契丹的内城和皇宫,规模之大,防御之齐全,实属罕见,并且这军堡还在不断的扩大和修建之中…………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契丹的财富 巨母城的不断扩建也引起了蔡伯俙的注意,契丹人怎么会有钱来进行如此宏大的军城?契丹人是富有,可也不会如此富有! 是谁设计了这座城池,怎么从未见过但却觉得非常实用? 而困扰蔡伯俙的最重要问题便是契丹人到底从西方的贸易之中积累了多少财富? 别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唯独最后,一点即便是大宋的密探都不清楚。 甚至连契丹人自己也没有多少人清楚财富的价值,他们只知道朝廷的钱像是永远花不完。 不断扩建的城池需要大量的劳役,而和大宋一样这些劳役并非是无偿劳作,而是要给工钱的。 而朝廷发放的也不再是纸做的官钞,而是银角子。 之所以叫银角子,乃是因为这些其形状是规格一样的三角形纯银钱币,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不光大小一样,连上面的纹路也一模一样。 大量的银角子流入契丹的市场,成为硬通货,也有一些金角子出现,成为更值钱的货币,这些东西都是真金白银,完全不用担心它们如官钞一样沦为废纸。 而且手中有官钞的人可以前往朝廷兑换成金银角子,即便是大宋的交钞也不例外,虽说稍有损耗,但谁不愿意去兑换? 可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大宋的交钞更加值钱,契丹朝廷兑换出的金银角子并不是足色的,其中的杂质影响之下的纯度完全不能与大宋的金银相媲美。 但对于惊弓之鸟的契丹人来说,能兑换就已经是极好的了,还有什么可挑三拣四的? 再说若是真的想要赚钱,在巨母城中充当劳役便可,每天足足有两枚银角子可拿,积少成多之下,总会有富裕的一天。 而蔡伯俙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只不过给了契丹百姓一个更加珍贵的东西,希望。 大宋的官钞在契丹并不流通,只能购买大宋的商品,可是随着契丹与大宋之间的战争,这一行为成为最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乎百姓手中的官钞就彻底沦为废纸,除非他们能拿着这些钱前往大宋购买商品,最好的止损办法就是从朝廷低价兑换金银角子。 虽然在百姓手中这些大宋官钞花不掉,但到了朝廷手中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有钱想要花掉很难吗? 契丹朝廷不断的通过一些秘密渠道,大量的使用大宋的官钞换取物资,其中甚至还有金银器皿,而且大宋的官钞不光在大宋境内通行,在所有和大宋有贸易来往的国家都能随意使用。 因为特殊的纸张技术以及彩印和钢印,大宋的官钞基本上就没有人能仿制,并且仿制的成本太过高昂。 一张一贯钱的官钞你要花五贯钱才来仿制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你还仿制个什么劲,亏不死你! 而粗劣的仿制轻而易举的就能被发现,除非眼神不好的人,否则别想把手中的假官钞用处去,而且有极大的风险,在这个封建时代,刑法相对后世可是重了不知多少倍。 藏匿假官钞一贯者,徒六年,单单是这最轻的出发已经让人望而却步了,何况是在此之上的? 一些铤而走险的人基本上都被判处了大辟的极刑,时间一长再也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于是契丹人就拿着大宋的官钞在世界各地的国家兑换真金白银,当然也不是直接兑换,有些是卖给商贾,毕竟商贾做长途贸易,随身携带金银不方便,官钞就省事的多了。 再说前往大宋做买卖,有大宋的官钞多方便,还不用去大宋的钱庄兑换。 契丹朝廷收缴大宋的官钞,然后再卖掉换回真金白银,再在以不足色的金银兑换给百姓,其中的差价和利润是多少?百姓们还要以劳役换取更多的金银角子。 如此一来便是一出利用信息差而获利的好戏。 契丹朝廷以此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从一开始甚至是大宋和契丹发生战争之前,萧挞里就和张俭已经开始准备这一切的,这是空手套白狼挣钱的最快办法。 只不过这一点契丹百姓不明白,他们消息闭塞,处在信息端的下游,而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压榨的对象。 事实上这就是契丹朝廷在剥削和压榨自己的百姓,即便是知道如此,萧挞里也没有办法,这实在是黔驴技穷的无奈之举。 有了钱财就能做许多许多的事情,这巨母城就是这样建设起来的。 契丹的百姓并不知道自己被压榨了,只是觉得朝廷给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却是给了他们一定的经济来源,再加上自己辛勤的劳作,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契丹百姓梦寐以求的生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向着安定,美好的生活而努力。 他们也是有自己骄傲和坚持的人,前不久还是住在天子脚下的人,过着安逸的生活,有着富足的储备,不菲的身家,毕竟住在京城的人有多少是真正的赤贫? 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但现在突然变得颠沛流离起来,他们内心也接受不了。 这段时间他们看到了大宋的强大,也看到了契丹的没落,现在他们唯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萧挞里心中所想的“还于旧都”,而是过上安定的生活。 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已经过够了。 国破家亡对于他们来说是个致命的问题,国家民族都不存在了,自己的生活如何保障?所以在宋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他们恐惧极了。 为此他们做了极大的努力,当萧挞里要带着他们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一句怨言,同时也在萧挞里的带领下看到了希望。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其中的问题吗? 显然不是,其中必有聪明人发现了问题,但他们却没有点破,即便是朝臣也在下意识的保守这个秘密。 很奇怪,在这件事上基本上都没人计较,或是四处宣扬,即便有几个自以为聪明的人说出来,也会被旁人给骂回去。 若是自家婆娘念叨这不公,也会被男人呵斥或是揍上一顿。 这也是为何大宋不知契丹人这么多财富从何人来的原因。 其实这就像是契丹百姓自己交上去部分税款用于战争,再通过劳作赚回一部分回来。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发自肺腑的“威胁” 当然,契丹的这一切蔡伯俙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所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向契丹的女皇陛下献上赵祯的贺礼以及国书。 这算是一次正式的的外交访问,没有人会忽视其中的意义。 相对于大宋,契丹更希望两国有外交的往来,这种意义完全超越了战争,契丹的文臣最担心的就是大宋根本不和契丹交谈,这样一来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 其实契丹的朝堂之上也是分为两种心态,并不是全都支持萧挞里苦战到最后,毕竟文武有别,毕竟出生有异,和大宋相同,契丹也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 汉人,契丹人,草原鞑靼,女真,等等多少都有一些。 他们的想法和契丹人的也都不一样,即便是契丹人自己也有一部分保有一些小小的心思,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大宋战胜了契丹,自己也不是没有退路。 悄悄大宋党项人,女真人,倭人,甚至是一部分失地之中没有撤走契丹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的日子过的也都不错,甚至比他们现在过的还好。 这种感觉事实上就是在给他们一种心理暗示,即便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即便契丹彻底沦为大宋的统治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此后他们的日子不会过的太差,甚至可能会更好………… 而这些人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大宋和契丹之间的交流完全中断,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死敌”。 这样一来所有的退路都消失,大宋和契丹之间会演变成一种全新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便是当初汉唐和草原之间的敌对也没有出现过使节完全中断的现象。 连谈都不愿意谈,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死战到底,说实话契丹人不希望这样,大宋同样也不希望这样。 战争永远都是在为政治服务,有政治意义的战争才是正确的,否则战争就没有了存在意义,而是供人发泄“野性”的娱乐工具。 大宋对契丹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便是毁灭契丹所建立起来的王朝,统治整个草原。 否则赵祯完全没有必要耗费如此大的国力进行攻伐,而达成这一目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使用暴力进行征服。 在这个时代达成政治目的最简单的事情就是使用暴力,人都怕麻烦,用最简单的手段,达成最完美的结果,谁不喜欢? 经过三四道关卡,蔡伯俙这才抵达军堡的中心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就一座在军堡内部空间极大的房间,大到可以容纳近千人站立。 蔡伯俙仰头看了看,头顶上不再是高高的藻井,而是完全平顶的模样,因为在此之上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房。 巨大的吊灯燃烧着灯油照亮整个宫殿,在高高的御座上做的是契丹最为尊贵的女人,契丹女皇萧挞里,一身衮服的她略带冰冷的坐在白熊皮包裹的御座之中,远远的给人一种别样的纤美。 四周是契丹的朝臣,文武百官分立左右,除了张俭之外一个也没少,这次契丹人从上京城北侧的很完整,朝堂之中的人基本上全部随着皇驾撤走。 只不过相对于文臣来说,契丹的武将人数少了些,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契丹的贵族,因为契丹的清理而消失在了契丹的统治阶级中。 蔡伯俙并不关心这些,因为这些事情在大宋占领上京城后便全部知道,他只能感叹萧挞里的手段高明,下手恨厉,为契丹“续命”不择手段。 走到宫殿中间靠前的位置,蔡伯俙缓缓拜下:“外臣蔡伯俙参见契丹皇帝陛下!” 萧挞里看着蔡伯俙以及抬入殿中的几口箱子微微点头道:“平身。”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还是让蔡伯俙察觉到了一丝疲倦。 想想也是,一个女人负担着整个民族的命运与未来,一点也不必赵祯要轻松多少。 “外臣这次前来,乃是佳节将至,以国礼庆贺之。” 萧挞里点了点头,完全是客套之言:“有劳大宋皇帝记挂,有心了,那为何大宋皇帝屡屡犯边,征伐我大契丹?” “草原不宁,我大宋边疆不靖,唯有接受我大宋之统辖,方能使中原与草原和睦相处,此乃仁者之帝王道!” “大胆!”“放肆!”“无礼!” 契丹朝臣忍不住开口呵斥,这是实话,是赵祯心中以及大宋朝堂的真实想法,但在契丹人耳中就成为嚣张跋扈之言。 蔡伯俙面无表情的看着契丹的朝臣,又淡然的转头向萧挞里道:“陛下,此乃我大宋之肺腑之言,无有虚妄!” 他的话说的很坚定,也很“真诚”当然也很“嚣张”只不过态度很明确,这是大宋征伐契丹的事实。 “哦?你的意思是我契丹该拱手奉上草原,以免生灵涂炭喽?这与巧取豪夺有何区别?难道这就是你汉家千年所宣扬的仁义,礼法?” 蔡伯俙摇了摇头:“我大宋皇帝从未说过要让契丹拱手奉上草原,是礼是兵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而我大宋要做的便是出兵收复草原,要的也仅仅是草原而已。” 契丹的朝堂之上针落有声,所有人都被蔡伯俙的话给镇住了,包括萧挞里也是如此。 这话都么嚣张和目中无人,大宋要的就是草原,管你拱手奉上还是死战到底,大宋的目标不会改变,哪怕是你不断的向草原撤退,像北方撤退也没有关系。 因为一切都是大宋说的算,蔡伯俙表达了一个很清楚的观点,哪怕是离开草原之后,大宋占领了草原,也不会对契丹进行追杀。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离开了草原的契丹还叫契丹吗?离开了草原的契丹还有什么资本崛起? 不少人回过神来,蔡伯俙不是来送国礼的,也根本不是庆贺佳节,而是来向契丹施压来的! 他的话如同一盆冬日里冰冷的凉水,把契丹的朝臣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寒冷刺骨。 显然大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夺取了上京城以及临横府后的大宋如同一支饕餮一样,根本就不会满足,还会继续攻伐整个草原。 萧挞里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在大殿之中,当着契丹文武百官的面召见蔡伯俙,他的话几乎在一瞬间击垮了自己营造出的信心,尤其是那些本就不支持战争的文臣…………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蔡伯俙的外交 蔡伯俙最后还是得到了萧挞里的单独召见,刚刚在大殿之上的嚣张和目中无人完全收敛起来,恭谦的模样就像是萧挞里的“家臣”,脸上无时无刻的不挂着谄媚的笑容。 即便是图鲁都有些受不了,这笑容也实在太过明显,太过瘆人了些。 可惜蔡伯俙完全不当回事,你以契丹内侍头子,管我这个大宋使节呢?我想怎样难道你还有意见吗? 于是蔡伯俙就在图鲁鄙视的目光下献上了赵祯的国书,因为是单独召见,所以也没有什么避讳,图鲁把国书递给萧挞里之后,她便直接拆开。 刚刚在大殿之上被蔡伯俙气的不轻,但萧挞里知道蔡伯俙说的都是实话,大宋的目标不是毁灭契丹民族,而是更大,更加执着,他要统治整个草原。 这么多年来虽然见得少,但并不妨碍萧挞里对自己心中男人的了解,赵祯是个什么样的人? 疯狂执着的人,为达目的不惜放弃一切,从燕云开始,他对契丹就已经盯上了,虽然对契丹的用兵不是持续进行的,但几乎大宋所有的战争都和契丹有关。 即便是用兵西域,用兵倭国,或是灭亡西夏,都是在为北伐做准备,都是在为他赵祯征服草原做准备,这些暗藏在其中的东西萧挞里还是能看得见的。 而大宋对西北的用兵最为明显,夺取黑汗之后,拿下了西域,彻底堵死了契丹西迁的可能! 西迁原本是张检给契丹的最好出路,可谁知道他赵祯再次领先一步。 张俭曾经说过,那里有草场,有河流没有湖泊,有戈壁有沙漠,最关键的是气候宜人,不似北国这般完全是冰天雪地之态。 农业在这里很难发展,粮食只能依靠贸易,或者是大量的肉食来满足,游牧成为他们生活下去的基础,但游牧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产量不足。 打开赵祯的“国书”,萧挞里从头到尾一口气看完,一目十行,速度极快,并且把每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 国书的内容很简单,但却又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其中甚至还有露骨的情话,让人羞红的诗词,但萧挞里在品尝到甜蜜的同时也有苦涩。 因为赵祯的国书中也写的很清楚,把契丹的现状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是个皇帝,同时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政治家,在这里他变成了“谋臣”的角色。 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和语气,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把契丹的问题逐一分析给萧挞里。 这才是最打击萧挞里的地方,因为她本身也知道契丹的现状以及将来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而赵祯说的一点不差,甚至有一些她没想到的小节都被赵祯说的一清二楚。 在赵祯的描绘之下,契丹必然失败,或是和党项一样成为大宋的一部分,或是继续向北迁徙,而再度北迁是唯一能延续契丹血脉的办法,可再向北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即便是抵达巨母城后的萧挞里都觉得这里无法与上京道相比,寒冷是一个他们无法战胜的敌人,再向北几乎就是把契丹逼上了绝路。 在国书中赵祯明确的表示会把她们母子二人接回大宋,说的很清楚也很坚决,这让萧挞里心中甜蜜的同时也更加担忧。 担忧契丹这个民族的未来,她知道一旦自己被赵祯击败,成为他的皇妃,整个契丹也会丧失最后的斗志,但她无法残忍的把契丹百姓带去苦寒的北方。 在草原上,最为信奉的就是力量,萧挞里也是如此,眼下赵祯就如同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勇士,他嚣张的话语虽然让萧挞里不舒服,可就是这种不舒服反而让她心中甜滋滋。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何况他赵祯文治武功,完全符合世上女子选择男人的标准。 “陛下,这些都是官家的心里话,您有所不知,官家整理心心念念的都是您和太子,常说心爱之人居于北国,殚精竭虑,此乃大圣大贤之人,天下男子尚不得做到,况一纤纤女子乎?” 蔡伯俙在官场和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能看不出萧挞里心中所想?从她的神态,目光中就能知道她对赵祯的又爱又恨。 而这时候就应该下猛药了………… “陛下,官家对您一片真情,对契丹也是仁爱有嘉,官家说了,只要契丹愿意归附,自然要比党项人和倭人过的更好,甚至连草原都能给契丹留下!” 蔡伯俙的话让萧挞里微微惊讶,而边上的图鲁更是吃惊。 大宋一直对契丹咬着不放还不就是因为要彻底统治草原,刚刚蔡伯俙还说要把草原纳入大宋囊中,大宋无论契丹态度如何都要出兵收复草原,怎么现在突然就改了口风? 蔡伯俙得到了赵祯的真传,在外交上基本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现在大宋占据优势,没必要把契丹人给逼急了,这一点也是蔡伯俙在来之前赵祯特意交代的。 眼下他的任务就是理智的用所占据的优势对契丹人进行精神上的打击,同时也留有退路。 华夏数千年历史之中,通过外交的手段所获得的利益要远比战争上获得的多得多。 赵祯希望蔡伯俙能说动萧挞里,让她彻底死了心,认认真真的看待大宋与契丹之间的问题,想要存续民族的独特性不太可能。 大宋不是一个具有包容性的王朝,看似包容的汉家其实是在悄然改变任何融入其中的人,他赵祯要做的便是消除契丹的独特性。 如今的大宋土地上已经找不到非常特殊的党项人了,因为他们要么是被庞大的汉家百姓给同化,要么是自己主动融入其中。 党项人发现若是自己不再坚持党项的习俗和特用的东西,汉家百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排斥。 于是他们自己便开始了改变,所有的行为习惯,服装发饰等等的一切都向大宋百姓趋同,只不过短短十年的时间,党项人几乎不存在。 除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并不纯粹的党项血统外,其他的一无所知,而这一点党项血统他们都希望完全忘记。 因为成为汉人所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大宋没有逼着党项人融入大宋,只不过把他们放在了大宋之中,他们是自己融入大宋的,赵祯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误会 对于大宋把草原留给契丹这件事萧挞里有着自己的看法,她不认为赵祯会如此好心,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唐时就是采取和亲分化,归顺,甚至是自治,而结果呢? 唐太宗时,设立安北都护府,尽封草原各部落头领为都督刺史之职,实行羁縻统治。 可这样做的效果呢? 四十年后,突厥崛起,安北都护府内迁,失去了天可汗的盛唐连名誉上的管辖权也没有了,这种非郡县制的羁縻统治只能在强大的国力下维系一时而已,最终还是会走向崩溃。 这一点萧挞里清楚,而她不相信赵祯会不清楚,若是允许契丹保留草原,进行自治,最终的接过就是给契丹养精蓄锐,给草原民族再次崛起的机会! “陛下,些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原因,大宋皇帝他…………” 殿中的安静让人实在难以忍受,这都快三刻钟了,御座上的女皇还是没有说话,毕世杰忍不住开口。 声音还在殿中回响,让萧挞里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他,虽然他也觉得这说法有点不靠谱,但也只有这一点能说得通,再往别的地方靠,也是靠不的上。 噗………… 萧挞里在御座之上差点笑出了声音,望向毕世杰的眼光微微有些失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到现在还不了解大宋皇帝吗?他做事虽果断怪异,但却往往三思而后行,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何会夸下海口?因为太子就会把草原留给契丹?绝无可能!” 毕世杰不再说话,但萧挞里的话给了他自己以启发,惊慌之下开口道:“陛下,会不会是大宋皇帝想利用太子殿下?!” 随着他的话,萧挞里的眼神猛然冷冽起来,声音冰冷的开口道:“你这话是何意?” “陛下,太子殿下终究是要登极大宝的,而殿下又是…………那人的血脉,虽然殿下现在还不知道,可世上知道的人太多,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如何能瞒得住?眼下大宋皇帝许诺把草原归为契丹,可否就是因为殿下的原因?若是殿下登基,契丹之主乃是大宋皇嗣,这…………这…………不费吹灰之力啊!” 萧挞里干干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个问题还是她从未想过的,萧仁一天天长大了,而且模样越来越像赵祯,尤其是眉眼之间,完全是和他赵祯一样。 即便是秘闻也会有瞒不住的一天,到那时又该如何? 若是他赵祯以此为计,再用各种手段拢络萧仁,到时契丹的草原还是契丹人自己说的算吗? 长此以往,契丹的草原和他赵家的草原有何区别,本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妙棋,谁想到反而成为自掘坟墓。 他赵家反而变成了契丹的天家,而萧家又回到了后族的地位上,这和耶律家统治之下的草原有何区别? 虽然自己一直教导萧仁他是契丹的孩子,可事实终究是他流淌着赵宋天家的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若是他认祖归宗…… 萧挞里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到时间大宋只需要恩威并施,契丹人和草原就如同大宋自家的牧场一样! 对于赵祯的手段萧挞里是领略颇多的,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出其不意,另辟蹊径,而且有着常人很难察觉的润物细无声。 但事实上萧挞里猜错了,赵祯并不会利用萧仁,真正的强者根本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来他算是看清楚了,只有弱者才会使用阴谋诡计。 强者只需要用阳谋就好,在力量面前即便是你明知眼前有一个陷阱也不得不往里面跳,因为你别无选择。 对于契丹赵祯就没想过要通过别的手段来统治,最好的,也是最简单没有后患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打服,打怕,只有这样才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大宋的统治。 再说利用萧仁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赵祯还没有那么没下限,同时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这相当于大宋在草原上设立了一个分封之地。 从分封制的出现到结束,华夏文明早已清醒的意识到分封制所带来的弊端,在至高权力面前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都不值一提。 赵祯不会为了收复草原而给大宋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更不希望看到兄弟相残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也是为何他明知赵昀比赵旭聪明,甚至更适合当一国之君却依旧把太子之位留给赵旭的原因。 当然赵祯心中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但并不妨碍蔡伯俙把错误的信息传递到契丹,从皇宫中离开之后,他便开始在这座从未见过的城池之中花天酒地。 眼下不仅是大宋的年关,契丹人一样根据汉家的礼法过年,蔡伯俙一人在外,无牵无挂,这还不放肆的游玩一番? 巨母城虽然不是契丹的都城,但规模一点也不输于上京城,城中的一切有条不紊,契丹的士兵在街市上巡逻,小摊小贩依旧很多,他们交易的商品种类五花八门。 有从上京城带来的奢侈用度,有一些贫寒人家做的手工活,甚至还有少女在街上买着自己的女红。 这时候贵重的物品反而销路不好,倒是那些平常殷实人家看不上的便宜货成为了“抢手货”,一些女红瞬间被买的干净,至于多出的成衣更是很快售罄。 蔡伯俙微微感叹,若是在这个时候拉着一大车大宋生产的毛衣来买,那定然是赚的盆满钵满哦! 当然他也只是稍稍感叹一下,很快就投入到了灯红酒绿之中,青楼妓馆之中的西域女子极多,这些都是往日上京城中贵族们蓄养的,但现在她们失去了主家的庇佑,只能靠卖笑为生。 一路上能活下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没有冻死在冰天雪地的北撤路上。 蔡伯俙在这里算是找到了归宿,大肆挥霍钱财,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契丹人当然趋之若鹜,尤其是西域的歌姬,更是特别“关照”他。 可惜蔡伯俙虽然吃喝玩乐,但是有些东西死活不愿碰。 他还有最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借着酒意便把一些话说了出来,这些话和在萧挞里面前说的差不多,只不过隐去了萧仁的身份,眼下事情没被捅破,当然是保密的好。 但大宋恩威并施的态度被他完美的释放出来,能在这时出现在灯红酒绿之地的人有几个不知道蔡伯俙的身份?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年关之乱 蔡伯俙在城中引起的轰动一点也不比萧挞里下令北撤要来的小,甚至超越了北迁对契丹百姓的重要。 和赵祯一样,萧挞里从一开始给契丹百姓灌输的感觉就是大宋一定会对契丹行进惨无人道的灭族,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和大宋有着百年宿怨民族。 所以在大多数契丹人,甚至是朝臣的眼中,大宋都不会轻易停下征伐的脚步,既然没有退路,那只能和大宋战斗下去。 但蔡伯俙的言论一出就不一样了,契丹人这下发现他们并非只有一条出路,大宋也不是真的要把契丹人赶尽杀绝,或是内迁同化,他们甚至还能自己拥有草原上的土地! 这些话都是大宋的驸马,这次的正旦使蔡伯俙所说,对于他契丹人并不陌生,甚至有不少人在提及他的名号时神奇大拇指,赞一声:“言出必行蔡伯俙!” 当年他在上京城中经营蔡记给他自己赚取了大量的好名声。 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一个信字,靠别的办法或许会一夜暴富,但要想把商号做大,做强,唯一的办法就是童叟无欺,诚实守信。 蔡伯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但把蔡记经营的很好,甚至连自己的个人信用,名声都经营的极佳。 所以蔡伯俙的说的话契丹百姓愿意相信,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朝臣们的耳中,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信息,而这一点萧挞里一直瞒着他们。 蔡伯俙的目的达到了,巨母城的市井中已经开始传出各种各样添油加醋的“版本”。 随着蔡伯俙的“无意”传播,巨母城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和言论。 有人说,宋和契丹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的根源不过是缘起燕云十六州的争夺罢了,而燕云又不是契丹自己夺取的,那是“儿皇帝”石敬瑭自己双手奉上的,这能怪得了谁? 现在大宋和契丹之间没有什么仇怨,大宋不过是想要草原臣服,这就是汉家王朝高高在上的骄傲,那不如与大宋议和,臣服大宋后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 最少能保住契丹的草原啊! 对于契丹人来说,草原的重要不言而喻,中京道和上京道的草场被宋人占据了,否则也不会北迁,眼下若是失去整个草原,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言论得到了不少契丹百姓的支持。 当然也有不同的观点,有些人依旧坚持和大宋战斗,只有赢得了战争才能保全契丹。 城中的这两派观点吵得很厉害,一时间居然在年关的时候演变成一场大“论战”,双方之间谁都有道理,让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站队。 唯独蔡伯俙一个人站在旁观席上看的津津有味,连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言论在契丹引起如此大的争论,这对契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对大宋来说绝对是好事。 从一开始他也只是简单明确的传达大宋的意思,传达赵祯的话而已,可现在却没想到契丹人自己乱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只是为了让契丹人的内心动摇起来,谁曾想到居然还出现了争论? 但他并不知道,契丹人的内心已经积压了太多的憋屈,愤怒,恐慌,迷茫,这些负能量裹挟在一起,一直随着契丹人北上,现在骤然安定下来了,又是年关之前,这种情绪在蔡伯俙的“点燃”下瞬间爆发。 是战是和已经成为这个年节契丹诸位重要的话题,茶余饭后每个人都在发表自己的观点,尤其是在契丹日落西山的时候,更是如此。 突如其来的动荡让萧挞里措手不及,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显然蔡伯俙在巨母城中所说的话已经产生了效果。 别说是平民百姓,便是朝中官员甚至是自己也被他赵祯开出的条件所打动,若是只要向大宋称臣纳贡,宣誓王化,这也算不得什么。 但他赵祯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萧挞里忽然明白,为何从朝堂到民间会如此争论,他们都想着留有退路,都想着重新回到他们原来的土地,可被大宋夺取的中京道,上京道还会回来吗? 绝无可能,他赵祯能把这些土地占据了,岂能再还给契丹百姓? 这看似是对故乡土地的眷恋,可事实上且并非如此,朝臣和契丹百姓已经看不到希望,眼下虽然在巨母城中还有一丝安慰和庇护,可在大宋强大的国力面前却难以匹敌。 现在的巨母城是复杂的,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有人想要逃跑,有人想要死战到底,有的人却想着以战促和,如此纷乱的局面还了得? 萧挞里知道,这是蔡伯俙在故意扰乱巨母城中的民心,在这个万难之时最需要的便是团结一心。 萧挞里在心中冷笑,其实他赵祯绝不会给契丹机会,他是要把契丹变成他赵家的契丹!利用萧仁这个拥有大宋和契丹两者血脉的孩子来统治契丹。 城中的乱象并没有对萧挞里造成多大的困扰,反而是蔡伯俙的话让她心中出现一丝担忧。 赵祯不会轻易许诺这么多的好处给契丹,尤其是在大宋兵甲高歌猛进的时候,这更显得物极必反,萧挞里和赵祯一样都是皇帝,他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换做是自己也不会停下攻伐的脚步,放任大好机会从手中溜走。 所以赵祯所说的一系列优待政策在萧挞里眼中都是阴谋诡计,唯一的问题是即便萧挞里知道问题但却不知道赵祯耍的是什么手段。 她知道赵祯即便是给契丹人以土地,也是有相当苛刻的条件,所有人都看到的了带来的好处,却没有发现潜在的代价。 与魔鬼做交易能有好下场吗? 包括毕世杰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可以和大宋谈一谈,毕竟是大宋先派出使臣来找契丹的,说不定宋人已经后力不继。 唯独萧挞里依旧坚持,但她并不抵触召见蔡伯俙,她的想法是当众让蔡伯俙把话说死,彻底暴露宋人的本来面目,同时还也让还心存幻想的人彻底死心。 既然他赵祯想要装的道德仁义,那自己就偏要把他的“伪善”扯下来!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大宋的“给予”“索取” 见好就收一直是蔡伯俙的准则,当他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时就再次进入巨母城的军堡准备向萧挞里请辞了。 只不过这次请辞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一群朝臣满怀希望的望着自己,而坐在御座上的契丹女皇却面露诡谲的笑容,一副要把他当众“扒了”的感觉。 一切照旧,按照以往的使者告辞之礼进行,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蔡伯俙觉得自己做的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错漏,但毕世杰却不愿让他轻松离开。 果然他在客套完了之后,面向蔡伯俙缓缓开口道:“蔡正使,此番前来你是带来了大宋皇帝的态度,其中就有一条,愿意保留草原与我契丹,那意思是大宋将会撤军?亦或是让我契丹人重回上京?” 毕世杰的话说出了大多数朝臣甚至是契丹人的心声,他们都希望能回到原有的土地,甚至重回原有的生活。 希翼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正准备转身离开而又僵在原地的蔡伯俙,说实话,这些眼神之中的期许已经让蔡伯俙发现了问题。 他知道,但凡是有退路契丹人是不愿和大宋死战到底的,毕竟大宋已经向天下人证明了它的强大,而眼下毕世杰的问题却是不再那么笼统含蓄,而是明确的在询问,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的就是自己所带来的大宋诚意,若是自己的回答和之前所说不一样,显然就会让契丹人恼羞成怒。 而坐在御座之上的萧挞里一句话不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如同“冰山”一般坐在那里,眼睛中带着戏虐的光芒,嘴角挂着瘆人的冷笑,这让蔡伯俙忍不住心中打突。 “问的好!” 蔡伯俙徒然提高声音,环顾大殿之中的所有人,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萧挞里,缓缓开口道:“不仅仅是上京道,中京道,西京道,契丹人能回到曾经的故土,牧马游猎之地!” 静……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掉,整个契丹朝堂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个条件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居于北国之后,才知道这里的寒冷难以忍受,他们太眷恋曾经的故土,甚至连做梦都想回到温暖的家乡。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仿佛近在咫尺,又似千里之外,所有人都在等待蔡伯俙提出的条件,只要他们能接受,称臣,纳贡,为大宋征战,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愿意答应。 连高高在上的萧挞里都忍不住动心,说不定他赵祯和大宋真的要走上盛唐的老路,给予契丹以敕封。 “大宋皇帝如此慷慨?”毕世杰转身对蔡伯俙露出狐疑的眼光,缓缓开口:“那我契丹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他的话也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对于全面压倒契丹的大宋来说,给出如此丰厚的好处,必然是要有条件的,所谓有舍必有得,天下至理无出其右。 很好,蔡伯俙觉得此时他已经占据了主动,这时候谈判才真正开始,看来自己之前做的铺垫已经足够了,可以进行下一步。 官家说的没错,在绝望之中的人看到哪怕一点希望都会死命的抓住,即便是痛入骨髓也不会放弃。 眼下的契丹人经历过大宋的征伐,经历过北迁的痛苦,经历过寒冷的磨炼,最终在苦寒之地停下脚步,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回到曾经的故土。 蔡伯俙抓住了这一点,但他知道,底线绝对是契丹人接受不了的,或者说是一部分契丹人接受不了。 “契丹只需回到故土,我大宋便可安置所有契丹人,分配草场,安置土地,甚至给予帮助修建房舍,供给口粮,和我大宋百姓一样……” 说道这里蔡伯俙稍稍顿了一下,契丹人更加期待,眼巴巴的盼着他继续,因为蔡伯俙现在给出的东西已经让他们心中满意,达到了称臣纳贡的标准。 轻咳一下,蔡伯俙在所有希翼的眼神中再次开口:“咳咳……我大宋官家仁德之心天地可鉴,日月昭昭,陛下有言:“若让契丹人归附,无比要做到公平公正,此乃万世不移之理!务必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 蔡伯俙的话说完便静静的望着契丹的朝臣,别说是他们,就连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字面意思谁都知道,但谁知道他大宋皇帝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事关重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契丹的朝臣中有人开口:“何为幼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 蔡伯俙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诸位果然是多心了,这幼有所教便是契丹幼童和我大宋百姓家的一样,有学园可上,有书可读,有先生可教参加科举更是不会有阻;劳有所得便是只要劳做便有工钱可拿必有收获;病有所医字如其意,我大宋的医馆对所有人开放,至于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亦然!” 这话已经算是说的很清楚了,但契丹人的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他大宋皇帝会有如此仁德? 若真是如此,也不会把契丹逼得如此狼狈,但眼下大宋给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优厚,甚至让他们难以决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蔡伯俙描绘的美好景象所迷惑。 毕世杰依旧冷静的望着蔡伯俙,缓缓开口道:“到现在你还未说出大宋的条件,或是称臣纳贡,或是为大宋驱使征战四方…………” 毕世杰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浇醒的契丹的朝臣,没错,大宋皇帝从来就不是一个仁善之君,眼下给予如此“厚礼”其中必有所求! 蔡伯俙偷偷瞅了一眼御座上的萧挞里,见她嘴角挂着戏虐的冷笑便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丑。 他很清楚,官家的条件一般的契丹人都无法接受,但他先把大宋的条件说出来,如此一来也好显得大宋的诚意更足一些。 “我大宋官家的圣意很简单,契丹人归附,称臣纳贡,无需内迁;但汉家百姓也不会撤走,更不会撤军,驻军草原亦是首要,契丹人也要服兵役,同时契丹废弃交钞,只能使用我大宋的官钞,且不允许使用金银,铜钱!” 随着蔡伯俙的话,契丹的朝堂再次恢复了死寂,大宋给出的东西实在充满了诱惑,但提出的条件也是苛刻到了极点。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朝堂之上满是“既得利益者” 聪明人都会发现蔡伯俙话中的问题,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同时也是把契丹推向深渊的恶魔,名义上的称臣纳贡不是不能接受,契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以保持的尊严呢? 至于汉家百姓并不会撤走,这件事契丹人求之不得,为何?因为大宋百姓所带来的生产力和商业贸易正是如今契丹所需求的东西。 宋人的耕种技术,灌溉方法,连生活习惯都是契丹人所需要学习的东西,但其他条件对他们来说太过苛刻了些。 驻军对与契丹人来说简直是生活在大宋的监视之下,如同牢犯一般,失去了自由。 而且契丹不允许再有兵甲,这一点是契丹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所有人放下刀兵,归附大宋的统治,岂不就是成为宋人的阶下囚? 若是以后不公,连起身反抗的力量也没有,这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契丹在军堡中的朝堂陷入了死寂,这也正是蔡伯俙想要的效果,说实话,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最后的几处关窍做铺垫。 官家的旨意其实就是这几个意思:称臣,纳贡,解散契丹军,大宋驻军,与汉家杂居。 契丹人只有做到这几点才能才能真正的享受和汉家百姓一样的待遇,否则凭什么大宋要给契丹的孩子因材施教?凭什么要给契丹的劳力平等的工钱,凭什么要给契丹的老人优待,凭什么给他们房舍居住? 这个世界信奉的永远不是道德仁义,只有力量才能成为永恒,成为无法打破的“真东西”。 大宋已经给出了契丹最优厚的待遇了,若是契丹人依旧顽固不化的想要和大宋对抗,结果只有一个,眼下的东西都会失去。 到时便是连连不断的用兵,每年都会征伐契丹,数百万的大军大宋开销不起,但对于十万人,数十万人的军队大宋完全能供养,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想想都知道,在大宋连年不断的征伐下,契丹人只会越来越无助,刚刚积攒下来的一点本钱便会被大宋掠夺一空,培养出的骑兵也会遭到无情的杀戮。 但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蔡伯俙现在还记得官家说出那四个字时候的模样,真的是从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变成了地底的恶鬼。 种族灭绝………… 这四个字蔡伯俙从来没有听说过,但从字面很容易理解,就是要把契丹人这一人种彻底杀个干净,即便是大宋境内的契丹人也不会例外。 这手段太过残忍,甚至有违天和,每年除了袭杀契丹的军队外,还要袭杀所有的契丹部落,甚至是草原上所有看到的部落。 官家说他要做亿万人唾骂的“愚公”要以大宋数代之力屠杀整个草原上所有能看得见的人,并且把大宋的百姓逐渐的迁徙到草原。 这是最为彻底,也是最为根本的解决办法。 蔡伯俙想象过那景象,到时草原上便都是大宋的城池,或大或小,放牧的也都是汉家百姓,或老或少,这样一来草原上的契丹人和鞑靼只会越来越少,最后消失的干净。 即便是有幸存的人,也会自己主动的把自己变成汉人…………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在这里说的,此时的契丹朝臣已经开始了争论,果然以大宋这般优厚的条件还是让一部分人心中不舍,甚至愿意妥协。 这是蔡伯俙期望的最好结果,他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诱惑的种子,只要它们在契丹人的心中种下,就有茁壮成长的一天。 直到现实的残酷再也压制不住它的时候,这些恶魔之花就会一口把“人心”吞噬。 契丹的文臣基本上都是汉人,虽然他们现在和契丹没有什么不同,但受到的教育和思想依旧是儒家的那一套,或者用官家的话说是被“阉割”过的儒学。 他们心中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家族,或是天下百姓,而不是真正天家的利益,皇帝的利益。 在他们口中看似什么都是为百姓着想,为契丹着想,可事实上不过也就是贪生怕死而已,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即便契丹不在了,他们还是朝臣,只不过效忠的皇帝变了而已。 改朝换代又如何,虽然不能成为大宋的高价官员,但他们的生活只会比现在过的更好,所以他们有退路,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大谈“儒家之道”,大谈“天下苍生”。 他们能代表儒学吗?不能!他们能代表天下苍生吗?扯淡! 他们只是一群……官家怎么说来着?哦!蔡伯俙想起来了,“既得利益者”! 忽然之间,蔡伯俙觉得这些契丹的文臣非常恶心,甚至与连他自己想要拉拢这些人的想法都淡薄了,相比大宋的文臣,这些人还真的是差的远。 经过这么多年的科举改革,大宋的文臣早已被官家的那套思想搞的“脱胎换骨”,忠君爱国自然是不能少的,但绝不能迂腐和自私。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四个字刻在了每一个书院的门前石碑上,只不过意思被改变了。 大宋的文臣必须要做到把自己放在天下人面前,在获得权利的同时也要接受天下人的监督,成为为天下人谋求福祉所努力的人。 而不是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凌驾于百姓之上的士大夫。 虽然看似荒唐的事情,只要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深意,蕴含着至理名言,随着世家门阀的消失,随着将门的衰败,又一个阶层在大宋缓缓消失。 士大夫,这个原本汉家王朝统治之下的高等传承者和继承者消失了,他们也许有财富的积累,有名声的积累,但在大宋,特权这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祯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有些托大,也有些不可能,可也让士大夫阶层彻底失去了权利的保护伞。 并且在大宋,官员犯法罪加一等,这是一种必然趋势。 蔡伯俙忽然明白为何契丹输的一败涂地,为何输的永不翻身,不光是大宋有钱,有火器,有板甲,有资源,更是因为大宋的百姓站的就比契丹人要高。 也就是因为明白了这些,蔡伯俙对眼下的局面忽然有些不那么在意,而契丹人的态度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人心思动 蔡伯俙态度上的转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感觉到,此时的契丹朝堂上,文臣和武将之间的争执早已乱成一锅粥。 虽然每个人都是低声说话,可几十人低声说话就不是小声音了,而是嗡嗡嗡的乱成一片。 御座之上的萧挞里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脸色冰冷的同时望向朝臣的眼光带着一丝怒其不争,蔡伯俙这个大宋使臣还在,如何能在外人面前不成规矩? 契丹和大宋不同,朝堂之上没有监察御史这般的“风纪”监督,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如此不成体统。 只因为蔡伯俙给出的条件太过震撼,让契丹人自己忍不住讨论起来,一讨论便难免有所放肆,把平日里朝堂上的规矩都抛在脑后。 蔡伯俙谁没有说话,可他笑眯眯的看着契丹文臣和武将之间的争执,只觉得倒是一场不错的乐戏,在神都城的象棚瓦里可都不一定能看到的。 他的模样自然也被萧挞里看在眼中,望向毕世杰的目光颇为不满,而这时候的毕世杰却并没有在意蔡伯俙的目光,而是自己站在原地,皱眉深思,直到殿上的图鲁一声轻咳才让他回过神来。 毕世杰看着殿中的乱象微微苦笑,文臣大多是赞同与大宋议和的,之前便是如此,只不过大宋提出的条件当中有些是不能接受。 但既然是议和,便以议为主,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也是这个道理嘛! “肃静!大殿之中,喧闹如此,成何体统?!” 随着毕世杰的大喝,殿中的文武缓缓的降低音量,直至消失,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他,只不过毕世杰没有功夫理睬,而是转身向御座之上的萧挞里躬身道:“陛下,我等商议之事还需一些时间,蔡正使已然是传了大宋皇帝的圣意,理应送回驿馆之中歇息。” 总算是控制中喧闹的局面了,虽然萧挞里也同样可以,但身为一国之君出面呵斥朝臣有失体统不说,还会显得君王的权威稍稍降低。 见毕世杰稳定了朝堂,萧挞里这才微微点头道:“毕相公此言有理,左亲卫,护送大宋使者回都亭驿歇息!” 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出班,缓缓走向蔡伯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道:“启奏陛下,此番蔡伯俙是前来请辞的,年关以过,今日便是大年初一,我等也该向官家复命才是。” “蔡正使何须如此急躁?不过是耽误几天的时间,路途遥远,天寒地冻,也要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之后再上路不是?” 毕世杰热情的拉住蔡伯俙的手,亲自引领他走向宽大的宫门,门口便是一道长长的台阶,连接着砖石砌成的道路,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蔡伯俙这次露出毕世杰刚刚的表情:“毕相公客气!” “你便安心住下,待我等商议之后再传给大宋皇帝,以免两国之间再生间隙!” 见毕世杰目光坚定,蔡伯俙微微摇头,脸上苦笑不再说话,只不过心中早已开骂,大宋和契丹之间还是间隙吗?裂缝大的早已是天地之遥! 蔡伯俙知道自己现在是走不了,他本来是转达官家旨意的,但谁曾想却被留了下来,成为谈判的使节,这完全有违初衷啊! 毕竟在契丹的臣服问题上,大宋根本就没有可谈的内容。 条件和底线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契丹人还觉得大宋可以议和?不是接受,就是毁灭,官家根本就不会和契丹人多余的去议和,更不会讨价还价。 显然这些契丹人是理解错了,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似得,还在朝堂上讨论用哪一种方法更为上算………… 既然是他们自己误会了,蔡伯俙也不会多解释,只不过在离开契丹的皇宫后,拉住毕世杰的手道:“毕相公,此乃我大宋之底线,万勿尤过而不及!称臣纳贡,驻兵,解散军伍,杂居,废弃交钞缺一不可!” 但毕世杰却胸有成竹道:“万事可谈,有何不可?蔡正使只需稍待几日,我契丹便会给出答复,到时…………” “到时若我大宋不允,便是开战之时,年关不过是整军备战,养兵蓄锐之时而已,过了年关,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兵甲寒霜退,刀剑寒芒生啊!” 蔡伯俙一字一句的说完,便真诚的盯着毕世杰,他应该清楚自己这话的意思,绝不可能有商量的机会,所以自己才会急着离开。 这次自己来的目的就是送上官家的正旦贺礼,同时递交国书,剩下的事情和自己并无关系。 见蔡伯俙把话说的如此决绝,毕世杰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大宋皇帝的态度坚持远超他的想象,澶渊之盟的前车之鉴还在,这转变的态度也太快了。 他哪里知道,澶渊之盟是因为大宋真的不愿再打下去,国内也真的打不起了,除非勒紧裤腰带,以举国之力供给前线。 可现在的大宋,养军用兵,只要不是数百万大军齐出,根本就不会伤及筋骨,打一场耗时战也是完全有能力的,而且宋军不会常年徘徊在契丹的领土上。 每年都有征伐,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大规模的用兵,给予契丹庞大压力的同时,也起到了练兵实战的作用。 毕世杰若是拿以前大宋的国力相比较,那就大错特错了,但他的内心真是这样的想的,他打算利用拖延之计,消耗大宋的力量,给谈判争取时间。 从心底里,毕世杰也是不愿和大宋死战到底,契丹的朝臣当中,除了一部分契丹武将之外,并没有多少人坚持死战。 甚至还有一部分武将希望以战促和,以战促谈,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谁会用命去换无谓的牺牲?在大宋如此强大的战力和国力面前,契丹人已经绝望,没有多少人还保留死战之心。 回味着蔡伯俙的话迈入殿中,整个大殿安静如鸡,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气,战战兢兢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萧挞里。 显然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朝堂之上的吵闹也说明了此时的人心思动。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萧挞里的死战之心 萧挞里算是看清了这些朝臣,真正支持自己的人几乎寥寥无几,这些人都是契丹的老臣,愿意为了契丹的延续而不顾及身死。 但剩下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大宋死战到底,即便是张俭留下最为信任的辅弼之臣毕世杰也没有和大宋死战的决心和勇气,因此从始至终他都是支持以战促和的。 可萧挞里清楚,若是抱着这种心态和大宋作战,和大宋博弈,争取筹码,必输无疑! 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下退路,给契丹留下退路,真的要和大宋开战了有几成的胜算?都想着打赢之后和大宋谈条件,争取更多的利益,可却没想过若是输了会怎样? 萧挞里蓦然从御座上起身,环视殿中的朝臣,怒其不争的喝到:“愚蠢!我契丹的朝臣居然如此愚蠢!文臣只想自保,口口声声的为契丹百姓着想,实际上哪个不是为自己着想?!即便是毕世杰你也如此,只不过你着想的不光是自己,还有这朝中的所有文臣和契丹的士大夫!” 文臣们低头望着地面一言不发,为何?因为萧挞里说的是实话,这时候有几个不为自己考虑?有几人还去操心别人的事情? 心中的小九九被当众戳破,虽然恼羞,却不敢成怒,除非嫌自己命长。 见他们不敢作答萧挞里有道:“至于武将,也大多是以和为主,即便是以战促和,但却以和为先,如此一来留有退路,如何取胜?我契丹源于东胡鲜卑,虽同言蒙古却与草原上的语室韦、库莫奚是同族异种。 祖上不过区区松漠都督府的都督,土地不过百余里,然太祖以此为基,征服奚、室韦、阻卜等部才有了今天的契丹! 别忘了,我契丹曾经征服女真,经略燕云,征伐大宋!靠的是什么?可不是你们心中的留有退路!这才多久?你们便忘了曾经的荣耀?” 萧挞里在殿中大喝:“你们自己想想,从燕云易主到上京覆灭,这才过去了多久?不过区区二十年!” “这二十年的时间大宋在作甚?我契丹又在作甚?!” 萧挞里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振聋发聩,所有人都陷入了回忆,是的,在大宋崛起的这段时间契丹在干什么?他们仿佛想不起这段记忆,好似每天都在浑浑噩噩,都在享受贸易带来的财富,和征服带来的快意。 即便是大宋夺取燕云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总认为自己有机会能再次夺回来,西夏覆灭的时候后套在他们的手中。 大宋征伐西域的时候,他们先一步夺取了西域,这给了他们以错觉,总觉得自己能赢,只不过没有倾尽全力而已。 可现在,即便是他们倾尽全力,在大宋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也已经得有心无力了。 经过萧挞里的呵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契丹以战促和,若是赢了自然是好事,宋人瞧了契丹的厉害必定会有所退让,这对契丹更有利。 可若是输了呢? 眼下契丹本就势弱,非大宋之敌手,此次以战促和若是输了,失去的东西可能会更多! 契丹和大宋不同,大宋可以退让,但契丹退无可退,一旦输了,便是连眼下以战促和的局面都不会有,而且蔡伯俙的话说的很坚决,若是契丹败了,很可能连这些东西都那不到。 萧挞里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也很坚决,无论如何契丹都是要和大宋死战到底,否则根本就没有谈判的可能。 契丹这个草原民族的特性就是敬畏强者,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让他们屈服,就像是当年的盛唐。 在面对大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觉得大宋超越了盛唐,虽然这是事实,可就是因为当初他们曾经战胜过大宋数次,所以觉得这个王朝并没有多么强大。 可事实上,除了契丹以外,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文明在大宋面前都已经是瑟瑟发抖。 他们见识到了大宋的强大,也在享受着大宋带来的商品和贸易,大宋的商贾不光是在别的国家卖出货物,也会从当地采购商品,再沿途卖回到大宋。 大宋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大大超越了华夏历史上的任何王朝,几乎每一个文明都在和大宋通商或是见解的通商,这也意味着大宋和世界的交流已经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可曾经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呢? 只能龟缩在北方草原的一隅之地,面对大宋而瑟瑟发抖,契丹有胜算吗?没有,完全没有,这一点不光赵祯清楚,作为契丹的一国之君,萧挞里也很清楚。 但同样的她也知道,契丹必须要和大宋死战,只有如此才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开始的时候萧挞里也明白,但现在她知道了,大宋的强大根本就不是契丹能对抗的,密谍来报,大宋甚至可以调动花刺子模的士兵进攻上京道西北的粘八葛部! 而所付出的报酬不过是允许花刺子模的商人可以到大宋设立在恒逻斯城的榷场进货,仅此而已! 可花刺子模一直都是塞尔柱人的附属国,被塞尔柱人控制和征服,现在却成为大宋的爪牙,开始对草原用兵,甚至不需要大宋提供援助。 而契丹呢?近无援兵,远无盟友,只有大宋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使得契丹完全孤立无援! 四周的势力已经全部或成为大宋的疆土,党项人基本消失了,女真人也快了,至于倭人…………基本上被囚禁在岛上,大宋的通商还在,但迁徙大宋想都不要想。 眼下的契丹已经人心思动,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在层出不穷的出现,朝臣们算是被自己稳定下来了,可民间的争论还在继续。 无奈之下,萧挞里只能下达“禁言令”,规定虽有人不得再议时局,违者充作马步前军! 谁不知道马步前军的作用? 名头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奴军而已,在战场上他们第一个冲锋,为的不是击杀敌军,而是消耗敌人的弩箭。 年关刚过,大年初一的巨母城中便充满了萧杀之气,而都亭驿中的蔡伯俙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切,果然,契丹的女皇还是要坚持和大宋死战到底啊! 看来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打算是彻底失败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契丹的“识时务者” 蔡伯俙本想着自己出使契丹后,回到上京城之后便传来契丹议和的消息,这样一来功劳,名声可都是赚足了、 虽不会有多少的提拔,但赏赐和青史留名是少不了的。 他虽不希望在仕途上有什么更进一步,也不希望家中子嗣入朝为官,但毕竟能青史留名还是不错的,最少给蔡家这个大宋第一外戚留下点什么让别人敬畏。 眼下希望破灭,蔡伯俙有些不爽利,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契丹人轻易妥协,那也就不是契丹人了,最少朝堂之上的一国之君,契丹的女皇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蔡伯俙获取朝堂之中的消息并不慢,只要有钱,总有人会替你办事,只是办事的好坏不一而已,但只要你找对了人,就能把事情办好。 萧挞里的强势让蔡伯俙有些气馁,当然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换做别的人还是会这样选择,现在的契丹只有背水一战才有获胜的可能。 契丹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大宋已经给出了所有条件,甚至不需要契丹人内迁,在这种前提下,契丹人还是不愿接受,那便是说明了一切,自己若是再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下定决心的蔡伯俙起身走出房门,招呼在院中伺候马匹的骑士准备鞍具。 自己是该像契丹女皇正式请辞了,若是他毕世杰还有一点礼数的话,也该帮他离开,一国之相若是没有这点脑子也算是白当。 但有时候偏偏就是有人来给你送上一些东西,当蔡伯俙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口的骑士来报,有人拜会。 看了看帖子,上面没有姓名,只有四个字,“识时务者”。 呵! 蔡伯俙差点被逗乐,这人还真是直言不讳,果然是识时务者,顺便还把自己比作俊杰了! 向门口的骑士使了个眼色,蔡伯俙便转身回到了房舍之中,很快,一个蔡伯俙从未见过的汉子被骑士带到了房舍之中,之所以说没见过,乃是因为契丹的朝臣蔡伯俙都见过。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从衣着到发饰,再到说话,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但他却精通契丹语。 一进门便是以契丹语打招呼,并且用契丹语自报家门,蔡伯俙自然也听得懂,可惜他却不会说契丹语,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学会的语言,官家说他的舌头不会蜷曲,所以说不清。 这人是契丹朝臣的一个管家,至于是谁他没有明说,但却用茶水在桌上留下了一个徽记,蔡伯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契丹四大汉人家族中的刘家,只有他家的徽记用的是梨花。 但蔡伯俙怎么也不能相信是刘家来找的自己,要知道这刘家几乎都是契丹的皇亲国戚,刘家的第一代乃是在辽朝大名鼎鼎的刘景,在辽景宗时,任礼部侍郎、尚书、宣政殿学士、南京副留守等要职。 他的儿子刘慎行并不怎么出名,但却生了六个不得了的儿子,各个都是享誉契丹的人物。 取名的方式也算是独特,刘一德、刘二玄、刘三嘏、刘四端、刘五常、刘六符。 除刘一德早逝外,其余五个儿子均居高官要职,显赫一时。刘二玄历任守太傅、中书令等职,最后任上京留守,赐鲁国公,他是辽秦晋国妃萧氏的第三任丈夫。 也是从他开始便把刘家变成了契丹的外戚之家,而在契丹的外戚可与大宋的外戚有着天差地别,乃是契丹皇族最为信任的人。 而且随着契丹皇族的易主,萧家的女婿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刘三嘏、刘四端娶的都是辽国公主,为驸马都尉,刘四端曾经以卫尉少卿之职,出使过大宋贺官家生辰,刘五常曾经做过三司使、武定军节度使等官职。 至于最后一个刘六符……此人是张俭的至交好友,又曾经身居高位,但最后却也算是因宋而亡,刘家为何会来找自己,难道是要像大宋归顺? 见蔡伯俙带着疑虑的目光,来人笑道:“小人是刘家管事刘复,想必蔡正使应该知道刘家。” 蔡伯俙微微点头,可随即苦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刘家人找来,你们不会不知道刘六符因何而死吧?” 刘复点头道:“这是自然,因效忠大辽而死,有何不可言?!不知蔡正使此言何意?” 蔡伯俙瞬间便在心中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这人不简单,一句话便能把尴尬的事情变得如此理所当然,还能让自己产生好感以继续谈下去,没有成熟冷静的心智万万做不到。 “果然是个妙人!面对家族的利益和存亡,牺牲一些东西也是必然,好!你且说说本家的意思,蔡伯俙在此洗耳恭听!” “痛快,蔡正使果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那小人便有话直说了,我刘家乃契丹汉人之大族,不知我等归附之后可否保留这等现状?” 蔡伯俙狐疑的望着刘复道:“此话何意?” “小人听闻大宋官家最厌世家大族,我这刘家便是世家,亦是大族,若是归附,岂不成为大宋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听了刘复的话,蔡伯俙话让笑了笑:“可你们有的选吗?” 刘复并未惊讶,也没有慌张,而是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没得选,但归义又先后,若我刘家归义,可为大宋带来怎样的好处?又有多少人会相随?蔡正使应该知晓。” 这倒是实话,蔡伯俙玩味的看着刘复,此人深谙谈判之道,有拿有放,有进有退,端是知其利害。 “刘家要的就是保全如今的地位和财富,但你可知道,入仕就别想了,科举与你刘家无缘。” 刘复笑道:“为何?难道因为六郎之故?大宋皇帝无有容人之量呼?” 蔡伯俙摇了摇头:“非也!陛下有言,寺踞千峰,十方同聚。家贼难防,令人惊怖!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刘家原为汉人,却居于契丹之庙堂,如今契丹势弱,则寻大宋庇佑,以利而入,可信否?” 刘复忽然笑了,微微点头道:“蔡正使说的是!如此只要刘家保全,万万不敢奢求其他!一切皆听宋家天子号令!” 蔡伯俙笑着点了点头:“好,如此便请刘家一切照旧,万勿妄动,待我大宋天军攻城!待时乃驱刘家而出。” 刘复终于变了脸色,但蔡伯俙却面露微笑,伸手送客,刘复也只能作罢,最少他明白蔡伯俙的态度,也知道大宋需要刘家。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一场“小闹剧” 蔡伯俙走的很轻松,契丹人终究是不愿轻易妥协,最少他走之前从刘家了解到,在赢得一次战争的胜利之前,契丹人不会妥协了。 朝堂之中的文武百官都一致决定要给予大宋以重创,然后再继续和谈这件本就应该发生的事情,以增加“筹码”。 蔡伯俙知道现在的朝堂看似被萧挞里整治成铁板一块,可事实上却是人心各异,并非看到的那么团结,当然民间的声音便更多了。 双手相叠,拱手向前来相送的毕世杰行礼,待其还礼后,蔡伯俙便上了马车,全程一句话也没有。 昨夜下的雪直到现在都没停,蔡伯俙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花,真的就如鹅毛一般,不是飘飘悠悠的下来,而是如被倾倒下来的一样,即便是高高的军堡箭楼都有些模糊。 这里果然是一处苦寒之地,化外之地,但最终要成为大宋的治下疆土,绝无例外。 撩开车窗上厚厚的帘子,蔡伯俙探头从车窗中伸出对着毕世杰道:“成王败寇,契丹要赌上一切,我大宋亦是如此,但万望你们照顾好贵国陛下,若是有碍,我大宋官家以所有契丹人及其归附者命偿!” 毕世杰笑着挥了挥手道:“蔡正使无需操心,陛下乃我契丹至尊!何人敢放肆?!” “如此甚好,后会有期!” 蔡伯俙的马车缓缓开走,在这冰天雪地里,想要快马奔驰也不可能,只不过毕世杰望着马车的眼神微微发冷,显然蔡伯俙最后走之前的那句话有问题。 什么时候契丹的一国之君需要宋人来操心安危?于情于理不和,而且他显然是意有所指,难道他知道什么? 但毕世杰既然受了蔡伯俙的提醒,也会重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蔡伯俙说这话,但他知道蔡伯俙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 既然示警,必有危险潜伏,毕世杰自己也说不准,毕竟眼下的契丹朝堂波云诡谲,万一真的有人昏了头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光是他们遭殃,整个契丹都会遭殃! 毕世杰从没有觉得蔡伯俙说的话是玩笑之言,若是陛下有什么万一,大宋皇帝真的能用整个契丹的人作为陪葬,不光是契丹人,甚至是连草原鞑靼和归附的女真人,汉人都不能例外。 回到军堡之中,毕世杰立刻下了钧旨,在军堡之中安排更多的守卫,这个是契丹皇宫,更是一座堡寨,这里的严密程度可比以往的皇宫大得多。 当初那欧罗巴的匠人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这里的安全,这次也要让他完善军堡的防备。 但他忘记了一点,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契丹的朝堂之中并不安定,越是在这乱糟糟的时候,越有人铤而走险,大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些,而且耶律氏也没有被彻底根除,萧挞里终究是起了怜悯之心,放过了耶律氏的族人。 但你放过了他们,他们却不打算放过你,这就是怜悯仇人的代价,他们不会感恩戴德,反而觉得这是你应该的,因为你是罪人。 耶律氏的所有人几乎都对萧挞里没有感恩之心,但现在掌权的是萧挞里,他们失去了军队,没有任何实权,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的复仇,甚至让他们的决心更加坚定。 而这个时候,有些人却需要耶律氏这个曾经的皇族撑门面,毕竟他们耶律氏是大辽的天家。 入夜的军寨静悄悄,在这夜晚上没人会在军寨中走动,除了巡逻的士兵,而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也在悄然进行。 耶律氏得到了一些契丹武将的支持,他们为伪装成士兵进入军寨之中,但在这里要想进入萧挞里所在的位置还有着很远的距离。 想要渗透进去唯一的办法只有硬拼,台阶上是带着闸门的岗哨,但契丹的火药弹也足以摧毁这些,随着火药弹的炸响,整个军寨陷入紧张之中。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出事便是天大的事情。 厮杀开始的同时,所有收到消息的朝臣也在向军寨赶去,但却没人能进入其中,毕世杰带着众多皮室军也赶来了,拦下了所有的人,并且还把来人包围了起来。 毕世杰非常冷静,成竹在胸的样子谁都能看得出来:“诸位稍安勿躁,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宵小必会伏诛!” 确实如此,耶律氏的人冲杀进去之后便傻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盾牌和弩箭,显然这是一座先进,无差别的射杀之下,所有人的顷刻之间被屠戮殆尽。 但却有一人被留了下来,这人便是耶律浩,他是真的倒霉,本没有参加这次起事,但却被毕世杰抓了。 并且要求他加入其中,但却不能暴露出来,耶律浩极力不往,并且愿意说出是谁在幕府指使,但毕世杰却不愿听了,也不想知道。 幕后之人有关系吗? 他需要的是按照萧挞里的意思指认谁是“幕后主谋”,无论他是不是,只要耶律浩说他是,他就是,眼下到了这个关口,也没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了。 毕世杰包围的人中当然有幕后之人,而这时候吵闹最凶的武将嫌疑最大,除了心腹之臣外,毕世杰把他们全部拿下。 文臣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毕世杰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就在等待贼人动手。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逆贼在帮助萧挞里重整朝堂和军权,无论这些武将有没有谋逆,都会被扣押,这扣押了自然要收掉他们手中的军权。 如此一来别说是文臣不想和大宋死战,就是想也要听从萧挞里的。 从始至终,契丹的军权都不是全部在萧挞里的手中,一部分契丹的武将依旧把持着军权,这一点和大宋完全不同。 而通过如此手段,算是整合了契丹的兵力,也是萧挞里早就想做的事情。 一场闹剧结束了,耶律氏的人基本上被发配进了马步前军,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孩童,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孩。 如此一来耶律氏真的彻底在契丹的历史中消失了。 整个巨母城胆战心惊,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唯独刘家的家主刘五常安之若素,幸好自己没有参与其中,那些废物真的以为自己能成事? 若是有机会,刘家早就动手了,也不必私下去找大宋使者。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上京城的早膳 当蔡伯俙回到上京城的时候,这里的年节气氛还在继续,大宋的繁华基本上被带到了这里,移民而来的汉家百姓对于迁徙后的第一个年节十分重视。 除、清、九、盂这每年四节都不会怠慢,毕竟是远离家乡故土,祭祖之事对于他们来说乃重中之重,所以连带着四大节日也隆重起来。 清明节,重阳节,中元节都还好,若是辛劳不便,瞭祭即可,但年节的时候一定要隆重的祭祖一回。 即便是到了初五也有人家把供桌放在家门口的南面,点燃香火摆放祭品的祭拜。 蔡伯俙是乘着马车去的,回来的时候马车早已不知被扔到何处,那么大的雪根本就没办法乘车回来,幸好他们走的时候像契丹多讨要了一些军马,否则………… 蔡伯俙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一头扎进温暖的房舍之中,再披上棉被,来上一碗姜汤,这比什么都幸福。 在街市上行进一段时间,蔡伯俙惊讶的发现上京城的变化十分惊人,这才几天时间,城中的景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本低矮的房舍被扒掉,全部变成木质的小楼,而那些稍稍好一些的小院或是房舍也被装修一新,相比刚刚离开的巨母城,蔡伯俙只觉得汉家百姓的一切都是契丹人所不能比拟。 推着小车卖面汤的汉子高声吆喝着,在这冬日里每家每户必须的便是这热面汤,为了方便给人使用,面汤总是烧的热热的,不光能洗脸,还有人会打上一壶泡杯热茶。 至于路边的早点便是更多,卖馄饨的,卖汤饼的,卖炊饼的,卖蒸饼的,只要神都城有的,这里几乎都有,仿佛天下美食都汇聚到了这里。 入城没多久,蔡伯俙便被老熟人拦下,三才笑眯眯的请他去“吃早点”,蔡伯俙微微苦笑,显然他早就在城中等着,自己一进城就被拦下了。 不用说,这个时辰官家一定在城中用早膳,虽然上京城也有皇宫,可朝臣们又不在,参谋军事院的官员又管不住皇帝,只能任由官家在城中“闲逛”。 果然,三才领着蔡伯俙走了没多久就在一处小摊上停了下来,赵祯正坐在小摊前胡噜胡噜的喝着羊汤,鲜美的羊汤上翠绿的葱花和红红的辣椒如同一双小手般的抓挠人。 蔡伯俙上前坐下,赵祯便挥手对熬汤的老汉道:“老人家,再来一碗羊汤,多放些姜片和辣椒,他刚从北面回来,驱驱寒气!” “好嘞!这位客官当真是识货的!小老这羊汤在神都城都是一绝,驱寒更是顶顶的好!尤其是这辣椒,自从官家得了这香料发放给百姓种下地,那可是给了我等大福气嘞!” 老人麻利的盛了一碗羊汤,多加了许多姜片和葱花,又挖了一大块的辣椒油放入碗中端了过来,还不忘叮嘱蔡伯俙一句:“客官慢用,小心烫!” 辣椒这东西蔡伯俙是不能吃的,他怕辣,可又是极其喜欢,没有辣椒就觉得不过瘾,算得上是又爱又怕。 微微喝上一口,只觉得舌头刺痛口腔发麻,从嘴到肺腑再到肚子都如同着了火一般,但却瞬间驱散了寒意,在这冬日里额头上都出现了汗滴,实在是痛快。 赵祯伸手从桌上的小竹篮中拿出一块饼子递给他:“掰开了,泡进去吃,别有一番滋味!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说的就是这东西嘞!” 蔡伯俙自然不客气,早已饥寒难耐的他却忍着腹中的饥饿,耐性的把饼子掰成小块放入碗中,待其泡软后才动筷子。 从始至终赵祯都在认真的喝着羊汤,泡着饼子,没有问蔡伯俙一个问题,反倒是喝完后和买羊汤的老汉闲扯上。 “老人家宝乡何处?” 老人笑着搓了搓手看了一眼边上的三才道:“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小老是京畿路的,也在神都城中卖过羊汤,这位客官衣服上的乞巧符便是贱内所做。” 三才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彩秀,这是他在城中私宅的娘子和女儿在逛街的时候买的,因为样式奇特寓意吉祥特地给别在了腰间祈福。 赵祯笑眯眯的看向三才:“没想到你家娘子和闺女如此有心。”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三才展颜一笑,露出尴尬的神情道:“都是些小心思,上不得大台面,就是有些暖人罢了。” 蔡伯俙呼噜一口羊汤,鄙视是说道:“莫要不知足!公…妙元若是能想到,我做梦都能笑醒!”转头望向赵祯腰间笑道:“几位嫂嫂倒是贴心的紧!” 赵祯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一大串,心中苦笑。 几乎每次离京,后宫的几女都会在他腰间挂上一些不显眼的祈福祥瑞来,此次年关不在,更是送来了祭祖的玉器,希望大宋的列祖列宗保佑能保佑自己。 可她们却没想过,这些东西都挂上,当真是和风铃一毛一样……………… 待蔡伯俙的羊汤喝完,吃着赵祯递过来的糖蒜时,这才小声开口道:“官家东西都送过去了,国书和咱大宋的底线都告诉了契丹人,契丹人自己便乱了起来。这是契丹女皇的国书。” 赵祯擦了擦手接过国书,里面的内容让他惊叹与萧挞里的大胆,说实话这是个才女,并且是敢爱敢恨的才女,诗句中的热烈回应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脸红,也算是有来有往。 只不过对于大宋给出的条件和自己的许诺她却嗤之以鼻,一句“待君来战,胜则皆从,败则莫谈!”道尽了她的决心。 也表达了她的意思,有本事就战胜契丹,从平民百姓到高贵的女皇全部征服,不要用和谈这种手段来使契丹人趋于利益。 果然是萧挞里,她像要给契丹保留最后的血性,哪怕最终被大宋征服,成为大宋治下之民,也要留存血性。 她很聪明,知道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抗衡没有什么意义,但却不愿让契丹人轻易妥协,同样是俘虏,一个死战不退最终力竭的勇士和一个被金钱利益收买的小人,那一个会获得胜利者的尊重? 赵祯捏了捏手中的国书,心中不得不承认同样是女人,但萧挞里的心智凌驾于自己后宫所有女人之上,即便是曾经主宰一国的太后没藏黑云也没法和她比。 第一千七百章蔡伯俙的“欲望” 萧挞里的态度并不能改变赵祯的计划,从始至终他都做好了打到底的准备,之所以撤走大军实在是消耗不起巨大的开销。 四百万的退役士兵,随是寒冬抽调,可大宋的士兵现在不光是农家子,还有许多工人,让他们脱产,大宋国内的产能压力剧增,这一点是赵祯没想到的,否则以四百万大军尽出草原,也就没有契丹人什么事了。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用重兵亦是如此。 若是没有蔡伯俙,还真的没人可堪重任,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蔡伯俙:“往日里对朕之差遣唯恐避之不及,怎么现在却肯出使契丹,还完事而归?” 蔡伯俙看了看小摊四周的人,尴尬的笑道:“为陛下分忧不是臣子分内之事吗?陛下何故揣测臣子用心……” 赵祯遥指蔡伯俙点了点笑道:“你这小子在朕面前可还装下去?速速道来,朕知晓你不要功名利禄,只要朕能封赏,便不会亏你。” 蔡伯俙保全,小心的说道:“官家慧眼如炬!” 三才在边上“嗤”了一下,这小子总能用各种机会拍马屁,不过还真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官家,蔡伯俙到了这么久,一句话也不提北方,显然是功成。 若是不然,早已惶恐请罪,还能在这里安之若素的吃着羊汤就着蒜与官家闲聊? “微臣不要别的,只需在青史之中留下姓名,待后人追忆!” 赵祯忽然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其实,你便是不说也会青史留名的,昭勋阁中朕给你留了位置,到时朕的庙庭之中也有你配享的位置。” “谢官家!” “官家,此言不吉!” 赵祯摆了摆手:“本就是应有之事,何须多虑?” 他知道蔡伯俙担心什么,为何要这么直白的求取名声,他怕死了之后找不到地方…………这份情谊赵祯心中记着,自然不会忘记。 别人死后配享太庙是为了争那死后哀荣,但赵祯知道蔡伯俙不是,所以给的很高兴,也说的泰然。 这是朝臣的无上荣耀,而且赵祯死后入的是太庙,而非宫中的家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太庙是皇帝一家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在文治武功上没有建树的普通皇亲还没有这个资格。 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还有有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允许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这些臣子死后将是以郡王之礼厚葬。 说实话三才是嫉妒蔡伯俙的,因为他能有机会获得如此殊荣,可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但也没有什么好幽怨,毕竟能入陛下陵寝安葬的殊荣别人可享受不了。 “官家,这么说来契丹人是死战不退?也不主动议和?” 不待赵祯开口,蔡伯俙便沉声说道:“死战不退!” 赵祯并不在意,死战不退又如何,最终的解决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自己这是倾举国之力碾压契丹,连上京城以及所有传统草场都丢失的契丹人长久不了。 现在的契丹面对的不是大宋这一个敌人,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所有的压力,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看不见的强敌,天地伟力,这是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 起身离开羊汤摊子,赵祯看着城中热闹的景象笑道:“你也算尽人事,剩下的便是听天命,朕翻到觉得契丹如此强硬反倒对朕越有利。” 蔡伯俙有些惊讶:“官家这是何意?” 在他看来不是契丹人约不敢打越对大宋有利吗? 赵祯笑了笑,蔡伯俙的想法也是大宋朝臣的普遍想法:“我大宋攻伐契丹,耗费国力如九牛只一毛,且有练兵之用,然契丹之抗,如豪赌,败不得,然胜又如何?朕的大宋输得起!” 瞧见蔡伯俙还是懵懵懂懂的模样,赵祯无奈的说到:“契丹人或许能赢一场,可难道能一直赢?他们终究会输得很惨,而到时便是我大宋握有筹码,什么时候和谈他契丹人说的不算,朕说的才算!” 这下蔡伯俙恍然大悟,而边上的三才也听明白了。 意思很简单,大宋可以和契丹一直打下去,即便期间契丹人赢了一两场也改变不了大局,只有大宋把契丹逼得无路可退之后,到时才会提出和谈,之前契丹人若是乘胜和谈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已经不是战争的问题,这是政治上的决策,战争中就是要为政治服务的。 所以赵祯才如此的有恃无恐,因为他早已把契丹做进了局中,只要入局,一切都是他说的算,一切都要听他的,这场“游戏”什么时候开始是他说的算,什么时候结束也是他说的算。 当然这一切都在大宋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否则赵祯也不会再灭了大理和党项之后才对契丹动手。 事实上赵祯自己也知道,宋和契丹之间的差距在那里,也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逆转的,这一点是赵祯利用穿越而来的“先见之明”在作弊。 契丹自澶渊之盟后并未把大宋作为必须灭国的敌人,甚至还在蜜月期的时候把大宋真的当成兄弟之国和贸易伙伴,而大宋也是以南北朝相称。 汉家王朝对礼法的重视,对蛮夷的鄙夷有多厉害,可就是这样一个由契丹人组建的辽朝,却能得到汉家王朝承认,在华夏历史上有多不容易? 况且那时候的大辽昭昭如日,中天而悬,国力强盛,藐视四方,有得到大宋的承认,根本就没有把大宋的崛起和威胁放在心上。 而在那个时候,赵祯便开始积蓄力量,以图日后大宋崛起灭国契丹做准备,可以说赵祯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灭国契丹,统治草原,永除后患! 这是两种不同的心态,在持久战开始之前没有什么显露,一直是辽人占据上风,可当真正要拼国力,拼国运的时候,契丹人猛然发现,大宋后发先至,已经有些吃力。 燕云之战已经给契丹人提醒了,赵祯在一开始的时候甚至不愿先攻燕云,他担心让契丹人惊觉,但不取燕云对大宋的损失太大,又没有抵挡契丹人的北方屏障。 两害相权取其轻,赵祯只能夺取燕云之后,在动手收拾西夏,以保障国力。 但谁能想到赵祯居然在燕云成功击杀耶律宗真,这是他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也是国运的一部分。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遍地机遇,遍地黄金 赵祯离开的时候上京城的早市还没有结束,午市便悄然而至,街上所有商铺店铺已经开门,买什么的都有,日常用度,木器,铁器,金银器;布匹,绸缎,棉花衣。 各种各样的牙行伙计穿着黑白鞋在街面上高声叫喊着工厂招工,但他们的信息绝不会相同,这是牙行的规矩。 饭馆酒楼的幌子高高挂起在风中招展着,远远便能瞧见,小二也是热情的在街上揽客,别看他们揽客,但却一点也不招人烦。 行色匆匆之人,他们绝不会耽误别人的时间,更不会对贵贱有所歧视,保不齐街上的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日后就成为自家酒楼的贵客,现在的大宋,尤其是上京城中,行情好着呢! 发财的机会也多,只要你脑子灵活,空手套白狼的生意也能做得来,前段时间就有一夜暴富的事情发生。 不过是从秦凤路来的逃荒人名叫李山,本打算用朝廷北迁的补给钱活口,谁曾想到一路都有饭食供应,于是便随着迁徙之人来到了上京城。 这可不得了,此人原是个泼皮,但还算有道义,一路上尽为妇孺撑腰,随迁的官员见他仗义,便许了他一个小小的门房。 李山不靠别的,就在官衙门口当门房,但却从不收取别人例钱,而是告诉别人消息获利,什么消息?自然是告诉别人这上京城衙门来的都是什么人。 这不算犯法,也不算不义,来的是什么人即便是门房不说,想要知道也可以自己盯着,但却省了不少事情。 而有些聪明人便直接每月付钱给他,虽然其中都是些无用的鸡零狗碎,可万一有用呢? 就是凭借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李山发了家,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是个长久的买卖,便主动向那有知遇之恩的官员请辞,但一文钱都没给那官员,而是把随身带着的一块家传印记给了官员半块,有言在先,若是有事凭借印记差人来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那官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李山这个混混来说却是把身家性命都送与他了。 开始那官员本不以为意,一个混混的保证能有什么用?只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此人倒是还真讲情义,好生勉励一番也就作罢。 谁知短短一个月后,李山居然成为上京城中人脉最广之人,各家商号,各家铺面都有他从中牵线搭桥,连门路最广的牙行都愿意让他穿针引线。 这可就不是一个小混混了,几乎所有认识李山的人都尊他一声李事主,能在各行各业都吃得开的主事人。 但他更愿意自称老李,此人心性不坏,越是做大之后,越上进,开始读书识字拜先生,时间长了倒是和文人官员有所联络,因出手豪阔,倒是也颇有名望。 上京城中谁家的事情难办,只要能拜到他,必会办的妥妥帖帖。 久在街面上逛,连赵祯都对此人好奇不以,他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迅速崛起的?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赵祯看重的却是他的榜样作用,曾经有位伟人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眼下这个李山就是上京城中的榜样,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居然是不争的事实,想想一个秦凤路的小混混,居然成为整个上京城中的事主,多么让人羡慕和嫉妒啊! 而这种情绪只要利用的好,宣传的好,上京城也能成为大宋控制草原的特殊城池。 不光要向大宋百姓宣传,还要像所有人宣传,这上京城乃是一座机遇之城,一座遍地是黄金的城市,只要你肯卖力,只要你肯来,就有钱挣!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穷人,想要发财的人太多太多,想要一夜暴富的人也不少,而且这座曾经的契丹都城是契丹人的故乡。 他们的祖州就在上京城的边上,这里是耶律氏的发家之地,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置,因其高祖、曾祖、祖父、父亲皆诞生于此,所以得名。 而祖州的地位也不可小瞧,一点也不比上京城差。 阿保机秋季狩猎多在此,建有西楼。城高二丈,西北隅有内城及殿;东为州廨、官舍、绫锦院等,东南横街四隅有楼,下连市肆,繁华异常。 原本为契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可后来有了中京上京之后,祖州政治中心的地位就被削弱,反倒成为契丹的宗族中心。 现在落入大宋的手中,反倒是变成了上京城的附庸,因为交通便利,祖州成为上京城的交通枢纽和货运中转站,每日向上京城提供日常用度所需。 这些事情忽然让在街上闲逛的赵祯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类似于后世铁幕出现时的一幕,大宋和契丹的意识形态差距并不大。 更容易拉拢对方的百姓,以前的辽朝就这样拉拢过汉家百姓,虽宋辽之间有澶渊之盟在,其中明确规定不许隐匿“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迁越百姓。” 虽然规矩如此,但这些早已名存实亡。 相反,双方之间把对方百姓视作一种资源,互相派遣间人诱惑之,鼓动之,连通商的马车之中有时都装着百姓………… 反倒是这几年大宋越来越繁荣之后,对待契丹百姓便没有原本那么热衷了,甚至组建巡边的队伍,击杀契丹越界的百姓,万一是敌人的奸细又该如何? 赵祯打算重新打开这扇门,他相信一旦这扇门打开,契丹人便会如潺潺流水般来到大宋,当然还需要一些适当的宣传。 “三才传旨随军翰林钱礼,自今日起,大宋边境对契丹人开放,凡是契丹百姓归附大宋者,皆可赦免,入宋之疆土,皆为宋人落籍!” 三才理所当然的去传旨,对于他来说皇帝的旨意当然无条件执行,可边上的蔡伯俙却大吃一惊。 自从拿下契丹人的中京道开始,大宋便不允许外族入境了。 尤其是契丹人,毕竟境内存留了一些契丹人,难免会有拖家带口出现的逃户,或是以探亲名义滞留的契丹人。 为此官家还下达过一道靖边令,阻止任何外族从北方入宋,今日怎么放开了?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出卖”大宋 赵祯并不在意契丹人的反抗,恰恰相反,越是激烈的反抗,越证明他们的绝望。 即便是萧挞里此时的死战也是为了争取契丹归宋后的好处。 赵祯甚至能猜想到萧挞里的内心想法,先把契丹人逼上绝路,给契丹人以死战的决心,待赢得胜利后再用作和谈的筹码。 不过这事情在自己这里行不通,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和契丹和谈。 那是什么给了契丹人错觉? 是自己让蔡伯希去契丹送东西贺正旦,以及给了萧挞里国书并说吃大宋的底线,这两样东西给了萧挞里和契丹人以幻想。 赵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为何要在这个特殊时刻给契丹人以和谈的假象? 在怡享街上走了半天,赵祯明白了,还是因为被这太平盛世一般的景象给融化了。 自己不希望契丹和大宋再死人了,也不希望大规模的战事再起。 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到了让人忘却初衷,忘却“根本利益”这样有用的东西。 让人变得厌恶战争,厌恶死亡,甚至是厌恶一切的丑恶,只想着把眼前的盛事和荣耀记在心中,永远的刻进脑子里。 “再传旨,命随军翰林学士钱礼草诏,凡边防之巡查游骑,若见有投奔大宋者,一律带回,一路好生照拂,若有离境之契丹人,亦是如此,不得阻碍!” 赵祯忽然来了兴致,既然那个女人想要带领契丹人拼死一击,那自己就要耐心的陪她玩下去。 釜底抽薪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用的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得好,便是一剂猛药。 大宋要收揽契丹百姓,自然要大张旗鼓的收,痛痛快快的收,心安理得的收,毫无顾忌的收,放,亦是如此。 这才能让契丹百姓看到大宋的“自由”,才能让他们带回更多的契丹人。 当然,该严苛的地方也要严苛,不能引狼入室,也不能跟搞推销一样把大宋的地位给降了。 这就是一场营销,一场把大宋想要展现给契丹人的营销。 那么谁做才合适呢? 赵祯望向蔡伯希,这货瞬间吓得脸色都变了,哆哆嗦嗦的往三才身后躲,但还是被赵祯拉了出来。 “李山此人你有多少了解?” “啥?” ……………… 赵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汉子,摆了摆手道:“你这人消息不算灵通啊!来朕之前难道不知朕的习惯喜好?” 李山愕然的抬头望了一下蔡伯希,声音中带着疑惑的开口道:“不知陛下何意?” “难道你不知朕最厌恶的便是大礼参拜?规矩太重,朕又不是在朝堂召见你,无需拜礼。” “陛下如日当头,如坐云端,草民君前不敢放肆!” 赵祯没有说话,反而是边上的蔡伯希向他连连示意,让他起来。 待他起来后,赵祯才开口道:“你和朕说说,用的什么办法在上京城中如此快的站稳脚跟?” 李山双手先交躬身道:“回官家爷爷的话,不过是把自己“卖”出去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 “朕可没那么老,你倒是说说如何把自己卖出去?” 赵祯在木地板上坐下,下面是契丹人仿造大宋暖炕制作的暖坑,效果一样,但面积更大,效果也更好,果然还是环境造就人啊! 李山向后退了两步跪坐在地上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草民便是向两家有冲突的商号说项,以草民之信义为保,作为两家商号的中人,调解两家之利害。”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先把自己包装起来,再用自己的信用为当事两家商号在对方面前作保。 “这两家如何信你?” “草民在上京城中的名声还是有些的,找的又是曾经主动寻草民的商号,他们对草民自然是知根知底,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其最重者当属草民为这两家商号争取的利益。” 这话让赵祯开始感兴趣,毕竟李山之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而这里才是他的“发家之道”。 见皇帝神态转变,李山娓娓道来:“经商者,最重其利,让商道之复杂,商号之众多,难免出现冲突,草民要做的是尽量为这两家商号寻求最大之利。如此才能让两家都满意,都愿意退让,事成之后,草民才能跟着获利不是?” 赵祯笑了笑:“你这还真是少见,但却看得清楚,难怪能空手套白狼,但如何从中斡旋?” 李山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自信和从容:“其实不难,草民作为中人,不参与两家事物,但却对两家之所需,所惧皆了若指掌,自然可以轻易从中斡旋,或是以利诱之,或是以害惧之,如何拿捏却是全靠经验。” “恩,说的不错,看来你最擅长的东西不是别的,在于观人摸脉。” 李山露出崇敬的目光,向着赵祯缓缓拜下:“陛下圣明,一语道破草民之本,草民佩服,佩服!” 蔡伯希在边上微微点头,果然如官家所说,这李山有一套独特的观人之术,收集两家商号的消息并不难,收集到消息之后便知其利害了,但如何拿捏对方,在合适的时候开口威胁或是以利讨好,这才是最难的。 “朕这里有一个差遣,不知你愿意不愿意接?” 赵祯的话并没有让李山多么惊讶,而是面色平静的道:“官家寻召见草民必定有要事,而草民的本事官家也知道了,草民方才的话就是向官家交底,但在草民接下差遣之前却想先问一问官家所为何事?” 三才有些惊讶,此时他才发现,这李山居然已经和官家过过招了! “哈哈哈,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朕需要一个人,一个能把大宋“卖出去”的人!” 随着赵祯的话,下面的三人惊呆,如同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动。 把大宋卖出去?这莫不是在说笑,如何卖,卖给谁?谁敢买啊! 赵祯就知道他们会有如此表情:“李山,上前听封!” 李山愣了一下,随即被三才猛地踢了一脚:“御前敕封又是什么功名都没有的白身,天大的荣耀还不上前叩拜?” “草民李山!” “上京城之秦凤路流民李山,异才难得,国之所需,朕破例赐汝学究告身,领北疆之归义使一职,事成则废,另有封赏。”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李山从一个流民白身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至于归义使是什么他也完全不知。 但他知道一定是个见不得人的差遣,否则也不会找自己,而且事成就要废止,还另有封赏,难度怕是也不小。 “还不谢恩?!” 瞧见他发愣的模样三才在边上不耐烦的催促。 可李山却是忽然拜下:“草民不知何德何能可堪陛下如此重任,还请陛下详说,若草民做不得……” “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三才的呵斥并没有让李山胆怯,反而是向赵祯行礼道:“草民不敢,草民自己有什么本事草民知道,若是陛下的差遣草民力所不及,领了这差遣反倒是会坏了陛下的大事,草民要事先问个清楚。” 赵祯微微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李山是个能做事,做实事的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之事时机未到而已。 难怪他能在这上京城中混的风生水起,果然是个聪明人。 对三才挥了挥手,赵祯露出耐心的笑容:“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能想到这些便是个伶俐剔透之人,很好!朕给你的差遣权柄不大不小,但也算是个效力大宋的大机遇。” 赵祯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山的表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于是继续道:“所谓归义使很简单,意如其名,负责归义百姓之事,又地处北方……朕不用多说了吧?” 此时李山的脸色才变了,也终于明白官家那句“把大宋卖出去”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向契丹百姓推卖大宋,让他们前来投诚归义,叛契丹而归附大宋治下。 边上的蔡伯希一直顶着李山,眼下这差遣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毕竟宋和契丹之间的这些小动作没人会在意,每年契丹策反多少的大宋囚徒数都数不过来。 可这事一旦成功,可是件了不得的功劳,甚至能打破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僵持,也可能改变大宋的用兵方向和策略。 蔡伯希知道这是官家在保护自己,否则以自己在契丹的名声,定然是让自己去才最合适。 眼前这个李山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少除自己之外,这上京城中他最合适担任此重任。 但这都不是打动赵祯和蔡伯希的地方,最关键的是在利益面前还能保持清醒,这是十分难得的,聪明人他们两见的多了,但如李山这般小心谨慎却没有几个,利益往往让人失去理性。 “想必这下你也清楚了吧!朕赏罚分明,这件事你若办好有赏,若是办不好,有罚,但朕会尽量减少对你的惩罚,毕竟是朕选择了你,而是不是从朝中挑选,朕识人不明,同样有责任,勿要让朕失望。” 李山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作为一国之君,无论真假,能在自己这个上不得席面的人前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得。 “陛下若让草民担此重任,草民必效死力!不敢懈怠!” 赵祯点了点头:“三才,命皇城司给他做一个户籍。” “陛下不可!” 李山迅速坐直身体道:“陛下之意草民知晓,但草民家中并无一人,孑然一身,况且草民要赢得契丹人的信任,必以真面目示人,如此才能让契丹人相信,再者草民的名声也是最好的保证。” 赵祯望了蔡伯希一眼,见他目露欣赏,点头道:“那便依你,北上之后自有军中将士护你周全。” “谢陛下!” 李山这就算领旨了,剩下来还要给他准备行头,这些都收三才命人操办,因为情况特殊,又不是走的中枢,所以告身便是以中旨的形势下发。 不过这些东西能很快的准备好,毕竟契丹人从上京城撤走的时候有些东西并没有来得及带走,制作官服的布料自然是不缺,而腰牌官印之类也能找到。 就在三才派人准备的时候,赵祯和李山随意的说话,同时让蔡伯希把对契丹人的了解全部说出来,这些消息对李山会很有用。 而李山在听了蔡伯希的话后,提出了许多有用甚至是赵祯和蔡伯希都没想过的办法和事情。 “陛下,开放边疆只是最为简单和稳妥的方法而已,臣觉得还有许多办法可以用,譬如向契丹百姓中的贫苦人家施舍粮食,此乃惯有之例,只不过往往是赈济灾民。如此一来见了大宋实打实的好处之后,契丹百姓自会选择。” “那若是契丹人拿了大宋的粮食又不归附,岂不损失更大?” 蔡伯希的疑问在李山哪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虽然会有损失,但对我大宋来说不过是损失些许粮草罢了,可对于契丹人来说却是损失更大,驸马可以想想,我大宋放粮的都是真的穷人,他们虽然得了一时的粮食,可下一顿怎么办,总有吃完的一天,而那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是谁?” 不待蔡伯希开口,赵祯便道:“大宋,若是契丹朝廷真的会给他们吃喝,自不必向大宋讨要粮食。” 蔡伯希微微点头,却又担心道:“若是契丹朝廷不许该如何?” “怎会不许?” 李山立刻开口道:“契丹人现在自顾不暇,虽退守北方之时带走粮食财物,可眼下之寒冬可不好过,我大宋向契丹禁运粮食,只以救济贫民而发放,契丹人若截我大宋粮食,便是断绝贫者之唯一活路,反而更好!” 蔡伯希无言以对,这李山几乎把所有细节和可能考虑进去,最主要的是以如此短暂的时间便能想象到如此有效的对策,实属不易。 但这些还不是李山的本事:“陛下臣以为不光是在粮食上赈济,还可以利用亲友相访,大宋的商号招工,修路缺人等活计拉拢契丹人前来投奔大宋。” 蔡伯希望着李山道:“这些办法有用吗?契丹人能因为这些来我大宋?” 李山望向蔡伯希,伸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驸马忘了?在下便是一个流民啊! 家中遭了难,良田房舍皆被山洪冲毁,父母亡故。便也在秦凤路呆不下去了,这才跟随北迁百姓前来上京城。 您是不知道饥饿与贫穷的感觉,更不知道无路可走的绝望。 若是有机会摆在眼前,死也要抓住,毕竟这也许能活命,若是真的死了还算是解脱嘞!”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打造”上京城 李山带着一整套的官府告身官印离开了上京城,走的时候是相当的泰然和自信,即便是赵祯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主都被他的理由所说服,还有什么不自信的呢? 眼下对李山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他可以凭借这种机会走上一条从未想象过的路,当然这条路不好走,他却要走下去,不为别的,单单是为子孙后代,再难也要走下去。 蔡伯俙在他走后,从皇城司的人手中接过了所有关于李山的注色,这份注色和在市面上出现的完全不同,详细的罗列了李山在上京城的人脉,能力,以及财富,每一样都让人吃惊。 微微摇头:“官家,这李山当真是上京城中搅动风云者,若我是他便不会接下此事,风险太大。” 赵祯轻笑一声:“风险是大,一旦失败连原有的生活也回不去,契丹人不会让他好过,但如果事成,便会得了大宋的官身,这东西可比什么都值钱,前段时间朕听闻有人初价三百万贯再加神都城平康坊的宅院两座,只为换取一个从五品的司农寺官,说实话,朕听着都动心!” 蔡伯俙脸色变了变:“官家,这种事情可不能开口子,一旦开了口子,后果不堪设想!官位乃国之器也,铜臭岂能换之?” “所以朕要把这官位打造成无上的荣誉,在百姓心中成为有钱也买不着的东西,无论多少钱在它面前都是不值一提,让这官位充满仪式感!” 赵祯说完便不在说这件事,而是望向李山离开的方向。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看看朕挑选的这个人才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能在如此低的起点闯下这样的身价的人不可小觑! 朕信他有本事,最少他的父母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而他在市井之中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混混,脑子好使,手段也让人指摘不得,这样的人能是一个一般的混混吗?怕是某个结社之中的首领,否则李山的身份就有问题。” 三才上前拱手道:“官家的意思是继续查下去?” “查!当然要查,朕任用一个白身的人当官,岂能不查清他的底细,何况又是负责如此机密之事,又是从上京城挑选的人,万万慎之又慎!” “奴婢遵旨,这就派皇城司沿他一路之地回查,若有差错飞马快报!” 三才拱手退下,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蔡伯俙,显然这是在给蔡伯俙和赵祯留下更为私密的空间,也是在提醒蔡伯俙,赵祯有话对他说。 蔡伯俙又不傻,待三才走后便开始等待赵祯说话,但赵祯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地上品茶,顺便翻看一下上京城中的奏疏,看的津津有味。 蔡伯俙实在等不住了,小声开口道:“官家,您有何事?若是没有臣便告退了,不日便要返回神都。” 赵祯忽然笑了笑:“朕暂时走不了,你这就想会神都城了?” “官家,这年关也过了,东西也送了,契丹人的态度也清楚了,该拿的地方都拿了,咱们也该走了。” 赵祯摇了摇头:“走不得,一旦朕现在走了,回到了神都城,宋和契丹的之间的问题怕是大多要悬而未决,朝堂之上只看到朕把契丹人赶出了临横府,赶到了北方苦寒之地,却不知道契丹未灭。” 深吸一口气:“你自己想想,若是契丹人在反击我宋军围剿时打了一场,或是两场胜仗,结果会如何?” 蔡伯俙稍稍一想便知道赵祯的意思,小声说道:“朝臣必会上疏,请旨陛下休兵,减少大宋将士的折损,又减少国帑的奢费!” 赵祯点了点头:“是啊!这些朝臣之中有多少人早早就开始反对朕对契丹的赶尽杀绝,瞧瞧这些奏疏,全是上谏朕撤军回朝的,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放契丹人一条生路,朕已经把他们堵在了死角!” “陛下,朝中臣子并未有陛下之高瞻远瞩,但却也是一心为国,中枢一份请旨陛下撤军回朝的奏疏也没有,可见范相公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蔡伯俙的话让赵祯感慨:“嘿!你说的极是!范仲淹和包拯这两老倌倒是真的给朕争气,中枢一份奏疏都没有,三司更是没有怨言,只要他们俩不开口,朝臣说再多都是无用!” “可官家,这两位的家门槛怕是都要被踏平了…………” “那可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有能力帮朕扛着,就要扛到底,你说是不是?” 蔡伯俙瞧见赵祯望向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背后一紧,想了想刚刚的对话,自己是中了官家的套啊! 苦着脸的望向赵祯,带着绝望的语气道:“嘿嘿,嘿…………官家有何吩咐…………” “你不是想回神都城吗?朕准了!” “啊?!” 蔡伯俙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呆呆的望着赵祯大礼拜下:“谢官家!臣……谢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胳膊:“别忙谢,眼下之上京城繁华依旧,但朕要这里更盛往昔,而如何经营好这上京城? 那便需要你这个转运使多多费心,如此你便要回神都主持物资调运,调配劳力等等一些事情,所以先回神都三日,三日后返上京城,接管转运使一职。” 转运使,相当大的头衔,也是一个实权的差遣,一般人“打破头”都争抢不到的美差到了蔡伯俙这里反倒是有些不情愿。 “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蔡伯俙的话:“你若是能说得动王安石前来,朕便不要你担此重任,除此之外便免开尊口!”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望着蔡伯俙道:“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要把上京城极其周边打造好,这是在配合李山,归义契丹百姓,更是为朕的定计做准备。 若这上京城不够繁华,如何带动周边城池?如何在草原上设立更多城池?这一切朕准备了数十载,谁也不能破坏朕的计划!” 见赵祯眼神坚定,蔡伯俙的脸色也正了正,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讨价还价,双手相叠:“官家交托,臣,必效死命!”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大宋之局 蔡伯俙最终还是接了赵祯的差遣,转运使一职非他莫属,他接的是临横府的转运使,整个临横府包括了大宋在上京道打下的所有地区。 土地相当广阔,有着众多的城池和大片的草场,也有契丹人急急忙忙开辟出的大片“良田”。 这一切摆在蔡伯俙的面前还真是任重道远,良田就是“鸡肋”,契丹人烧毁草场开辟出的良田地力有限,即便是能种出庄稼也没有多少收成,而且耗费地力得不偿失,不如直接从大宋调集粮食来的划算。 草场该干什么?当然是用来放牧,眼下只能等待这些土地再次恢复成为草场,所以这些田地在大宋手中算是白白的浪费掉,所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蔡伯俙也走了,走的时候赵祯还特意去送了他,眼下唯一不能离开上京城的只有赵祯,他是一国之君,本应坐镇神都,但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他。 赵祯知道自己不能走,一旦离开了上京城,大宋的重点就会被带走,针对草原的战争就难以在段时间之内结束,他现在是咬牙死扛,绝不能离开上京城。 华夏王朝的传统就是,只要皇帝在哪,一国的重心就在哪,当然如果皇帝是去休闲度假的那就另说,可若是在前线,那就不一样了,战略防御和用兵都会往那里倾斜。 从大举攻伐契丹到临横府被收入囊中,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是极为迅速的,大宋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耽误多少时间,而且赵祯也耽误不得。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谁都知道,即便是国力强大的大宋也会被拖垮。 这也是朝中反对之声不断出现的原因,他们都担心大宋深陷战争泥潭,最终如隋伐高句丽一般被拖垮,何况相对高句丽来说,契丹的上京道都是草原,即便打下来了又有何用? 到时还不是要对草原进行管理,谁又愿意去? 至于契丹人……想要灭光是不可能的,草原那么大,百万大军杀进去就像细盐洒进广通渠一般,既然得不偿失,何必去费心劳力,还不如皇帝早日回宫,休养生息为好。 真正能看清楚赵祯目的之人在大宋并不多,但个个都是朝中的重臣,也就是因为有相公们的支持,所以赵祯才会如此激进,赖在上京城中不走。 还好这么多年他积攒下来的名声还算不错,又有国内的强大的经济和生产力支持,民心所向,否则这种任意妄为换做是别的皇帝…… 呵呵……怕是早已被描绘成如同隋炀帝杨广一般频繁征战,滥用民力的昏君了。 瞧见赵祯望着北方远眺,一句话也不说,站在城墙上有些寒冷的三才小声道:“官家这是在想什么?怎生如此入神,还是快些回宫,以免着了风寒。” 赵祯依旧不动,面无表情的说道:“朕在想隋炀帝杨广,他三征高句丽的时候是不是和朕一样的心情。” 三才脸色大变:“陛下,炀皇帝乃是昏君,您可是我大宋的圣君,岂能相提并论?朝中传来的奏疏多少有些偏颇,只看到了国力损耗,却看不到您为大宋带来的好处,愚民愚妇被人煽风点火,自然也就跟着说了……您万勿当真。” “朕突然想起一段话来,有些人还真是让他们吃的太饱了。朕也算是明白杨广这货为何走上末路,不惜民力是本,但终究是得罪了士大夫!” 赵祯不再说话,自己现在和杨广遇到了相同又不同的问题,朝堂之中的大多数臣子包括一些武将都是反对这次对契丹耗时耗力的征伐。 而自己现在一语定乾坤的姿态也让他们开始慌乱,生怕大宋走上大隋的老路,生怕自己变成另一个杨广。 怕自己昏庸吗?并非如此,随着旧的世家门阀被自己一扫而空,贫苦的读书人走上了仕途,即便是普通人在这个时代也是有家族的。 明堂,字号都在,宗祠里有他的祖先,也就自然要为自己的宗族考虑,于是旧的家族被赵祯废除,又出现了全新的家族。 尤其是在大宋如此繁荣的基础上,这些家族的成长速度很快,壮大的很惊人。 随着人口不断增长,这些宗族的人口也有增长,入朝围观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有些人家出了三个,五个,甚至六七个官员,这样的家族就开始在朝堂之中展露头角了。 当初杨广为何要三征高句丽?因为关陇贵族手中的权利太大了,借用征伐高句丽的机会杨广就能收权。 可惜他太过心急,征调人数太多,以至于那些人忍不住了,三次征伐,三次造反,彻底亡了国,而现在赵祯不断对北方用兵,对草原用兵,即便是夺取了上京道也没有停下,难免让朝中的一些人开始担心。 担心皇帝是不是打算要在朝中重新洗牌了? 当大多数人都在担心的时候,原本不担心的人也开始担心了,或是不担心自己,有人却是担心朝局动荡,眼下大宋势大利好,谁都不希望出现差错,谁也不希望大宋成为另一个大隋! 赵祯自然知道反对的声音中既有为己者,也有为国者,不能一竿子打死,也不能把人挑选出来,反倒天下人寒心,唯有一律视而不见,作罢而已! 都说皇帝是君父,可真正了解皇帝如父亲的又有几人? 好在这大宋赶上了文治,自己也赶上了一大堆的名臣,仿佛这些名臣都扎了堆得的往大宋挤,否则怎么大一个国家没有自己可以,没有这些能臣干吏可不能入场运转。 赵祯庆幸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北宋缺将,南宋缺相,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一个狄青和王韵可堪重任,有统帅全军之才,其他的包括彭七,杨怀玉,石元孙之流也只是能作一方偏帅而已。 眼下把他们二人保住,又有参谋兵事院以及军武院的存在,大宋早晚有一天能培养出无数将才来。 赵祯的目标不光是培养出将才,还要培养出能通晓政治的将才,否则武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也不懂政治,但这又有矛盾,懂政治的武将是好,却对国不利。 看看盛唐的朝堂之上,那一个武将不是通文通武,但结果呢? 乱啊! 还是如今的局面好,所有兵事皆归兵部,而兵部虽算是文臣的范围,却也不管兵事,而是交给了参谋军事院。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契丹人在上京 热闹的年关过后,上京城却没有消停下来,在赵祯的刻意刺激下,这里的市面甚至比契丹人统治之下更加繁荣,临横府中未来得及迁走的百姓一律被集中到了上京城。 其中有一部分契丹人和本就不打算随萧挞里迁徙的汉人…… 这么多的人口想要一下都迁走是不可能办到的,何况有人故意躲藏就是为等待宋军的到来,归附大宋? 大宋对待汉人可要比契丹人客气得多,毕竟是同种同源,看着都会觉得亲切,当然契丹人在这里得到的待遇也不差,基本上和汉人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得到汉人那般的照顾罢了。 赵祯下旨,三令五申的强调不许为难归顺的契丹百姓,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必须交由官府法办,不得私自处理。 如此一来契丹人在临横府也算过的不错,最少有房住,有寒衣,有吃食,有钱挣。许多契丹百姓甚至觉得在大宋治下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们不知跟随女皇北迁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可他们至少知道眼下他们过的比原本契丹统治的要好。 人都是会比较的,契丹人也不例外,他们还是生活在临横府,还是生活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可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相比原本契丹治下的临横府,眼下大宋的临横府更适合居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可不假,大宋和契丹的国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大宋可以给上京道的居民提供相当出色的后勤供给。 什么样的商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商贾做不到的。 并且最为重要也是对曾经契丹百姓冲击最大的就是粮价,这里的粮价真的便宜,只需要十个大钱便能买上一斤,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还不限量,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的钱够就行。 虽然这十个大钱的粮食是陈粮,但却并不妨碍吃,对于大宋迁徙过来的百姓是不屑一顾的,但对于曾经的契丹百姓却是趋之若鹜。 这么便宜的粮食上哪去找? 有些人恨不得把家中的所有钱财都换成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同样的价钱只能卖半斤新粮是只有宋人才会去买,契丹百姓可不会这么做。 于是乎大宋的粮商便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陈粮摆上去没几天就售卖一空,而新粮却要好几天的时间,于是乎这些商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把仓库中的陈粮都掉出来,然后低价售卖。 毕竟这是契丹百姓自己愿意的,又能怪得着谁? 有些好心的商贾还提醒契丹的汉人,告诉他们这些粮食都是陈粮,口感不好不说,还不易于储藏,只不过多花几个大钱,便能获得新粮,何乐而不为? 可这些汉人却完全对这些善意的劝告置之不理,情愿吃硌牙的陈粮也不愿多花几个钱吃新粮。 只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就出现问题了,契丹百姓终于知道为何要买新粮的道理,他们买回去的陈粮有些因为储藏不当开始霉变,冬日里还算好些,只要没沾水,霉变的地方挑出去还能吃,可若是天气渐暖,那就彻底不能吃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大宋的粮商们清一色的卖出的都是新粮,此时他们才后悔不迭。 但毕竟是人家当初提醒过,也没有办法找后账,就算是闹到衙门之中,也是粮商占理,只能拼命吃这些还没有坏掉的陈粮也算是闹出了一个笑话。 赵祯看着奏疏颇为无奈,也觉得同情,这些人都是被饿怕了,原本的宋家百姓也是如此,若不是疆土扩大,若不是拿下南海诸国,大宋的粮食也是不够吃的。 直到后世也不过是过了千禧年才解决了饥饿的问题,若是没有大量的土地,华夏千百年来就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胃。 还好现在人并不如后世那般的多,水稻的杂交和耕种土地也有大幅增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做的最为正确的事情就是在南海用兵,推广农庄经济,解决了北方的粮食匮乏。 在三才的伺候下穿了一件绫缣五色华衣,束发之后用简易的发冠竖起,一根朴实无华的玉簪固定。 绫缣五色华衣本来不是寻常百姓能穿的,但随着大宋的经济繁荣,这些规矩庶民早已置若罔闻,朝廷对这种典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赵祯便下旨改革服色,出去名黄色,朱红色等官品颜色,其他的随意百姓穿搭,这五色华衣也就成为寻常百姓之家必备的一套衣服,但一般人家也不会在非节的时候穿着。 毕竟这衣服可不便宜。 如此一来最先繁荣的便是大宋的成衣铺子,里面的各种服饰都有,只要不犯禁,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赵祯穿着绫缣五色华衣,站在人群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显眼的,最多会有人觉得是家道殷实的人家而已,见面的时候客气一些罢了。 谁能想到是一国之君在大街上闲逛? 蔡伯俙返回神都去了,只不过他在走之前留下了许多政策,给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打了一针兴奋剂”。 命人开办了大量的官府营生,开始了以基建为主的安民之策。 要知道他开办的任何一个官府营生都带动了大量的产业,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活计围绕着他们展开。 最重要的就是修路,赵祯在长街上走了没多久便遇到了数位招供的牙行伙计,他们招的都是青壮的大小伙,领的也都是修路劳力的活计。 只要你年轻力壮,哪怕上了岁数只要能干活,就能有口饭吃,有工钱可拿。 赵祯一路上看到了许多青壮被牙行伙计挑选上,站在一起等待派活,一辆马车过来便把人都装走,当场就驶向工地,工钱都是每日付清,给了劳力很大的满足。 修路一直是大宋最为提倡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交通便利所带来的好处,当然现在也已经不是朝廷修路了,而是外包给了商贾,把要修缮的地段画出来,包给不同的商贾,他们自己招人,商量工钱,负责工具和原料。 朝廷需要的便是付给工钱,材料费用便是商贾自己讲价,讲的越低,商贾挣得便越多。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局面,于是上京城中便出现大大小小数十家“工程队”,当然现在叫做“修路行”。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知府事曾巩 一地的繁华靠的不是单一产业,而是复合型的,不光有劳力输出,还要有产品输出才行,当然服务业也少不了。 上京城之所以如此繁荣便是因为这里各行各业都有,互相之间相辅相成,各取所需,也各有其能,赵祯在上京城中并非闲逛,而是观察这座城市的发展。 欧阳修推荐的崇文苑大学士曾巩已经调任临横府知府事,这才刚刚上任三天,便已经开始“烧火”了,虽说有蔡伯俙这个转运使在,但蔡伯俙在临走之前把一些相关事物托付给他,他也没有推诿怠慢。 曾巩此人的才学赵祯不甚了解,关于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篇文章通达的《墨池记》,这所谓的墨池便是王右军王羲之的墨池。 文章写的不错,以中王羲之墨池遗迹入笔,巧妙机智地借题发挥,但文章之中单单撇下“墨池”之真假不着一言,而是重点论及王羲之本人,说明了他的聪明。 要知道这墨池真假早已没有定论,而州学教授王盛请他为“晋王右军墨池”作记,又不好推脱,于是便只取其中意境而书。 表明王羲之的成功取决于其后天的不懈努力,顺理成章的强调了学习的重要性,而非这墨池的真假,其中的智慧让人赞叹。 欧阳修像自己推荐过曾巩,更是以这片《墨池记》为引,说明曾巩的政治智慧,当然他的能力也不差,否则也不会在任太平州担任司法参军的时候得到上峰特别的好评。 说他明习律令,量刑适当,无有错漏,亦无冤判,百姓乡民具服。 大宋朝堂开始了唯才是举,任用年轻之风,于是欧阳修推荐,范仲淹作保,才给了曾巩这次出任一州知府事的机会,当然为其三年,若是政绩欠佳,或是皇帝不满意,还会“打回原形”,继续去崇文苑做案牍检讨之职。 而赵祯这次便是去往曾巩所在的临横府府衙一观究竟,到底这曾巩值不值得欧阳修推荐以及范仲淹作保。 要知道他担任临横府知府一事受到了很多反对,即便是坐镇神都的太子赵旭也是不看好的,认为应该派遣一员久经朝堂的能臣干吏前来临横府,如此才能完成自己规定的目标,并配合好蔡伯俙这个转运使。 临横府虽是大宋的一府之地,但却意义非凡,也是一个独立的路治,为的就是区别北京路而特也在这片地方设立临横路,方便以后的疆土扩大和管辖。 临横府的一府之地要远比一般的州府面积打的多,同时也有大量的军队驻扎其中,地位完全不输路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每日处理的事物也比一般的州府要多得多,赵祯走到府衙所在的时候就被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这些衙役可不是朝廷征召的,而是曾巩从当地百姓中征召。 个个都是曾经的军伍老兵,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看得清楚,站在门口如同将军行辕的护卫亲兵,单单是仪态就让人威刑肃物,整个府衙的肃杀之气也立刻体现。 赵祯忍不住点头,而那衙役瞧见赵祯的态度却皱眉上前,右手在左胸锤了一下问到:“不知这位前来府衙所为何事?” 赵祯笑了笑:“你是军伍出生吧?老兵来这府衙当差可觉得失了身份?往往都是从民间抽调不良人为之的。” 衙役大量了赵祯一下:“军中男儿到了府衙又如何,大老爷说了,在这里一样能建功立业,保得百姓平安,亦是一方好男儿!不知台端何许人也?前来何事?” “寻人!” 三才在边上早已不耐烦,也不知官家和这厮杀汉有什么好啰嗦的,直接进门便是。 见三才的模样那衙役不以为意,他知道赵祯才是主事之人,完全不理会三才的表情:“不知所寻何人?” 赵祯见衙役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笑着开口道:“寻你家大老爷。” 不曾想那衙役反身从鼓架子上取下一块木渎后,再次开口道:“姓甚名谁?何处人氏?是否官身?前来寻大老爷干什么?公事私谊?” 赵祯和三才目瞪口呆半晌,赵祯开口道:“问这些作甚?” “你连个拜帖都没有,更是没有官身的证明,再者又不是击鼓鸣冤前来告状,当然要问的清楚!” 赵祯想想也是,自己还从未拜访过某人,更别说准备拜帖了,三才这货更是从来没准备过这东西。 见赵祯和三才这对主仆呆立原地,衙役再次开口道:“话也和你明说,若是因私谊前来,大老爷一概不见,若是为公事,待木牍送入,大老爷分轻重缓急而见,若是有关民生,大老爷立见!” “那前来击鼓申冤呢?” 衙役指了指边上的鸣冤鼓道:“现在击鼓,便可入内,大老爷即刻升堂判案,这临横府不同于大宋其他州府,只有府衙一座衙门,提刑司还没有,由大老爷暂代。” “这到真是不错,某这次来是寻私谊,你家大老爷在忙都要见某!” 赵祯本以为如此强硬的语气必会使得衙役通报,谁知他却翻了个眼皮:“大老爷说了,私谊不见!若是公事两位请回,大老爷酉时三刻下职,倒是能不能进后衙便看二位的造化了。” “还当真是铁面般的人物啊!” 三才低声对赵祯道:“官家这个曾巩当真是有一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赵祯来了兴趣,瞧着这衙役道:“你原是效力那一军的?” 衙役像南方神都城的方向举手拱了拱:“某原是彭帅殿前司龙卫麾下,因伤了头得了头疼病,如此便退役回家。为何这么问?某总觉得见你眼熟,莫不是见过?” 赵祯点了点头道:“当然见过,炎宋!” “大兴!你在龙卫军中待过?” 衙役望向赵祯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方式在军伍之中待过的人,都有一种情节,见了你也会格外的亲切,待仔细观瞧时,赵祯用手遮住束发………… 轰动,随着赵祯的动作,衙役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双手相叠拇指相交:“原龙卫军甲子营八团捉刀卫刘炳拜见官家!” 赵祯伸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不错,起身吧!便是退役来了这州府衙门也没丢龙卫军的人,随神都迁徙百姓而来的?家中人可都来了?”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孤军北上 赵祯自然被请进临横府的公衙,皇帝当然可以例外,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例外。 刘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府衙之中寻到了曾巩,皇帝来了不出门迎接已经是不对,在明知面的来了之后还不出迎那就是罪过了。 曾巩带着临横府府衙之中的所有衙役刀笔吏,案牍史以及三班衙役束手而立,见赵祯进入府衙的正院齐齐的双手相叠:“臣临横府知府事曾巩率三班衙役及功曹参军等拜见陛下!” 所谓的功曹参军即功曹参军事。 也可以叫做参军或参军事者,本参谋务军之称。晋始用之为诸曹之长职名。晋元帝为丞相时,府中设十三曹,均以参军为长,其西曹参军实即功曹参军。 唐惟王府、都督府有功曹参军,诸州均称司功参军。唐牟后无此官名,但在大宋的临横府却再次被启用,至于原因乃是因为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中契丹人还有不少。 在临横府府衙光有衙役可供调遣,还能调遣一部分驻军,这些驻军独立于城防体系,而直属知府事曾巩调遣,这在一般的州府是没有这般的。 所以临横府中也有功曹参军一说,此乃专门维护临横府之地的稳定专门设立,意义非凡,所调之军不再少数,总共十二个指挥,每个指挥四百五十人,共五千四百人。 这些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全部被曾巩分散到了临横府各处,无声无息的征用了空置的房舍,寻常都是以便装出巡,一旦有警,可立刻着甲配弩,以最快的速度扑杀各州府中的动荡。 简直如同后世的特警一般,高效,迅速,快捷,为大宋控制临横府有着莫大的裨益! 赵祯看着每个城池之中的布防图忍不住拍案叫绝,随意疑惑也来了:“这么说来,临横府中也并非如一片祥和?” 曾巩面色严肃的点头道:“如陛下所说,临横府中并不安定,毕竟是我大宋百姓迁徙而至,原本便是此地的契丹和一部分汉人又杂而居之,其中的干戈不在少数,时而械斗,时而明火执仗的砍杀。契丹人抱团,汉人群聚,我宋人结社,三方之间互有争斗,从无停歇。” 随着曾巩的话,赵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以为可能会出现一些摩擦,但没想到与北京路和京畿路完全不同,契丹人,契丹的汉人,迁徙的宋人,三方之间已经形成排斥,且势同水火。 最让人奇怪的是,契丹人和宋人对立也就算了,为何契丹的汉人也是如此?他们和宋人本就是同源同种,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百姓,怎么反而不能相容? 曾巩看出了赵祯的疑惑,苦笑着开口道:“微臣开始也不明白,为何是三方都不相容,可一窥究竟之后才发现,契丹之汉人归宋后,反而要求了更多。” 曾巩想了想又道:“他们直言是归义之人理应受到优待,况……况陛下又有诏书示下,他们便愈发觉得理所应当,惹得我大宋迁徙之百姓忿忿不平,怨念便由此始。” 赵祯点了点头,世间最难填满的就是人心,你对他好成了习惯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稍稍不如意便是反目成仇,升米恩斗米仇说的便是如此。 “从今日起,凡聚众闹事者,一律扑杀,无论是契丹,宋人,还是归附的汉人无有例外,乱世用重典,如今临横府刚刚归于王化,不以雷霆手段如何整治宵小?” 从赵祯的话语中曾巩便明白官家这是要杀鸡儆猴,任何敢挑战大宋朝廷权威的人都将受到惩罚,而且这惩罚要让人觉得痛,痛到骨子里! “臣遵旨!”稍稍犹豫了一下曾巩又道:“官家,其中也有我大宋百姓,是否一律扑杀?毕竟…………” 赵祯摆了摆手:“无碍,一同扑杀,尔等动手之前可警告为先,若有不从者就地扑杀,若有归降便押至大牢候审,从轻发落,让他们知道安则如常,乱则必治!” 呼!曾巩总算松了一口气,若是全部扑杀,最终可能引发更大的骚乱,也会对大宋乃至官家的名声有损。 赵祯看了看四周,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露出和煦的笑容:“诸位都是我大宋的能臣干吏,如今这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都要靠诸位的治理,不可心生懈怠,你们治下可是数十万的百姓,虽鱼龙混杂,但却有不少良人,所系重大自不用朕多说,至于尔等之困难,朝廷亦会解决,以解后顾之忧!” “谢陛下!敢不效死力!” 待众人散去,赵祯便在曾巩的引领下进入后衙,这临横府府衙本事契丹在上京城中的一座近卫官衙,后衙之中便是一处小校场,地方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胜在有一处开阔之地。 赵祯站在校场上,曾巩一路相随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赵祯开口道:“朕要用兵了,你务必要把临横府给朕看好!” 曾巩这才明白,原来事关机要,躬身问到:“不知陛下可需临横府抽调老兵助战?或是军需之类?” 赵祯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需要,军需兵员都是现成的,但你要在临横府开设工厂,这也是蔡伯俙交代给你的事情吧?” “是,蔡转运特意嘱咐,开办棉衣厂,军备厂,以供消耗之需要,只不过军悲惨只能生产弩箭箭矢,除此之外…………” 赵祯笑了笑:“一应兵器都能生产,否则蔡伯俙回神都作甚?” 曾巩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去……陛下手法巧妙,臣下佩服!” “不光要开办军需的工厂,还要有一般的工厂,百姓毕竟还缺少活计,这临横府和大宋别处的州府不同,没有良田可供耕种,反倒是草场较多,先开办工厂解决百姓生计,待府中稳定,便多设草场,牛羊马匹,每一样在咱们大宋可都价钱不菲嘞!说不得以后这临横府不比京畿路要差!” 曾巩点头道:“臣马上便去操办,其实临横府中还有大片的草场可以使用,契丹人毁去的并不多…………” 赵祯摆了摆手:“不急,先把工厂操办起来,待民生稳定之后再行开放草场,否则草场之中还有放牧纷争,一并出现甚是难办,你可有三头六臂?” 曾巩尴尬的笑了笑:“臣明白了!”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战斗不止 二月虽然开春,可在塞北之地却是完全没有春天到来的景象,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酷寒。 人在室外,若是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只需一刻钟便会被冻僵,这场倒春寒连临横府的老人都极少见过,也阻碍了赵祯的计划。 王韵请旨,暂缓出兵,待天气转暖之后,另做打算。 但赵祯驳回了他的提议,对于大宋来说,寒冷是敌人,但对于契丹来说,一样是敌人,甚至他们面对的要比宋军更残酷,赵祯不相信契丹人能有更好的取暖方法。 这火坑虽然不错,可需要的燃料实在太多了,面积越大,所需的燃料也成几何倍增长,与大宋的火炕可谓是天差地别,估计当初契丹人也没有想到“环保节能”这一出。 寒冷对契丹人的粮食也是一项重大打击,巨母古城中虽然也有粮食,但是应该不够这么多人消耗的,而契丹人移动的粮仓,牛羊马匹之类的在严寒之中怕是够呛。 大宋对契丹早已就开始了粮食禁运,一粒米,一块面都不能离开临横府,跟不能进入契丹人控制的地区。 说来也是讽刺,寒冷并不能对大宋的火器造成多大的削弱,反而是冬日里干燥的环境让宋军的火器的以有效保存,这里虽然冷,但却没有降雪,空气中的湿度并不大。 并且这一次出动的并非是骑兵,而是全部由改装马车运送的步兵,这些马车之中有取暖的炉子,这些炉子都是经过改装的炉子,所用的也都是煤炭而非木炭。 高高的烟囱从车厢的正中间伸出去,如同普通人家用的一样,这使得有毒的煤烟和一氧化碳不会倒进车厢,反而随着烟囱离开。 当然也要配备专门的煤车保障煤炭的供应,而这些早已是准备好的东西,在夺取上京城之后,大宋的煤炭,煤饼便开始向这里运输,很快就把储存的仓库堆满。 赵祯特意下旨,在上京城的皇宫边上开辟了两座仓库,专门用来存放煤炭和煤炉以及保暖的帐篷之类。 至于棉衣,毛衣,三司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上京城一拿下便整车整车的运达,这些都是军需品,直供军队所需,而临横府开设的工厂还没有多大产量,却是供给整个临横府所用。 这些安排都是为了长久的打算,赵祯打算把临横府打造成大宋的“取暖器材”产地,这也算是有地域优势。 一辆马车之中配备了一个火炉,一个大茶壶,外家足够吃喝一个月的炒面压缩干粮,还有一些腊肉,肉干之类的东西,可以说这一次赵祯是投入了不少的资源,为的就是给大军创造优越的条件。 让将士效命,自然要给人家基本的保障,吃得好,穿的暖,住的踏实。 大宋的匠人也是技艺高超,每辆马车的车厢都是活动板房的行事搭建而成,这不算什么,最精巧的地方在于这些马车的车厢虽然是拼装的,却能有极好的保暖效果。 晚上的时候车厢的四壁都能放开,用苫布搭建帐篷,火炉依旧在燃烧,整个帐篷的保暖不成问题。 衣食住行都解决了,大军的行军也就不成问题了,赵祯对此非常满意,看着无数的战车离开上京城,赵祯觉得此战必胜。 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拿下巨母城,而是对契丹人施压,冰天雪地的长途奔袭吃亏的永远是进攻方,即便是准备了完全,路上也会出现一些损耗。 但这只是大宋的一次进攻而已,为的就是让契丹人恐惧,也让他们相信,大宋的在这种天气里都能攻击契丹,以后这样的进攻还会越来越多。 赵祯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一边像契丹人施压,一面给出“诱惑”,大宋的待遇是如何的好,归附大宋之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等等。 赵祯发动的战争一直都是在为政治服务,没有毫无理由的用兵,也不会有毫无理由的招揽。 张舟骑在马上,即便是短短的一刻也让他脸上冰凉,护住脸的面罩上都因为呼吸而出现了一层的冰霜,硬邦邦的,随着自己在马背上的起伏不时的掉下一些冰碴。 他知道官家的意思,也明白此战的重要,即便是他自己也认为在现在给予契丹人重创也极为重要。 眼下这个天气没办法带太多的士兵,只有区区四万神卫军,但在张舟眼中这么多人已经够了,火器才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所有士兵全部配备最为犀利的乾宇二年造。 看着前面亲兵背后的火枪,张舟不由得感叹,大宋的火器进步实在太快了些,这火枪虽然也要乾宇二年造,但却略有不同,即便是下了雪也没甚的关系,全新的转轮已经有了密封,雪水根本就渗透不进去。 他亲自试过,火枪的射程可达四百五十步,用上铅头弹之后便可达五百步,而大宋最精良的棘轮弩不过堪堪可达四百步的距离,而且准头上火枪也不输与棘轮弩。 关键是这东西操作简单,尤其是在枪身上加了望山之后,稍稍经过训练的士兵都能有不出的准头,何况是这些神卫军中的老兵? 马车快速的行进,长长的摊子就盖在战马的身上,这是为了保暖之用,那些烧的不太热的炭渣可以倾倒进边上的口袋,给战马提供一些保暖。 张舟看着无数战车组成的冒烟长龙心中苦笑,这也太明显了,烟雾高高的飘起,契丹的斥候远远就能发现。 被冻得脸颊生疼,张舟钻进了马车,车中的行军司马还是他的老伙计姜时兴,此时人家正在火炉边上靠着火看着书,与外面的寒冷完全是天差地别。 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张舟拎起炉子上的铁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该你出去了,咱们这次没有骑兵护阵,万万小心侧翼。” “某可不觉得契丹人敢来,他们没有马车避寒,又没有寒衣御体,这么远的距离便是送死。” 话虽这么说,但姜时兴依旧起身穿戴,他是文官,只需穿上棉衣便可,走出车厢之前还顺手罩了一件张舟的披风。 见他出去,张舟笑了笑,话是没错,自己不过是让他也出去感受一下路上的寒冷罢了,免得他总是憋在马车中烤火,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得了伤寒,都是烤火时间长了,一见风便患病。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鞑靼部族 越往北越寒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大宋格物院的学士早已得出定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北极南极,只是从女真人探索前往美洲道路的记录中发现,北方有一块巨大的冰山。 于是出于本能的揣测,距离冰山越近便应该越寒冷,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何南方暖和而北方酷寒的原因,虽然没有看清本质,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 最少他们拥有一种探索求证的精神,也许在后世人眼中很可笑,但这种逻辑却是科学发展和成形的基础,后人也不过是千百年的积累下来才开始明白其中的科学原理。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生物,寒冷的令人受不了,那就向南移动,但偏偏有人“逆流而上”这些人便是值得尊敬的勇士,他们挑战了人的本能。 四万人也许在大宋和契丹的战争中算不上多少,甚至根本就不够看的,但这四万人却肩负着使命,在这严寒之中给予契丹人以重创。 区区四万人脚踏冰原从南方一路而来,一路上连士气都不曾降低过。 早晨的时候依旧出操,跟随着马车进行一段长跑,既有暖身的作用,又有操练的效果,张舟亲自带队,连身为文官的行军司马姜时兴都没有例外。 在马车中呆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就想活动一下身体,不光早上有操练,中午,傍晚各有一次,没有人累倒,反倒是伤寒患病之人大大减少。 虽然一日三次的操练,但行军的速度却没有降低,空空的马车依旧在前进,后面是大群跑动的士兵。 他们身着盔甲,携带所有“单兵装备”跟在后面,即节省了马力,又达到训练效果,张舟非常满意,跑了大半个时辰张舟才缓缓停下,前面的马车得到信号也开始减速。 姜时兴早已累的不行,如用老牛一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但从他头顶冒出的汗气却说明了他的身体很好,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 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舟也是气喘吁吁的大笑道:“如何?可舒坦了些?” “爽利的很!只不过某这脚板不争气,天生的文官脚板,参谋兵事院的同僚说了,某这脚板平底无弧,不擅奔袭,否则再跑上一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张舟笑了笑:“你就信口胡沁,天天在案牍上趴着,能跑这么久就不错了,再有一个时辰,还不把你累出病症来?” 姜时兴笑着指了指张舟:“你这人,就喜如此,不同事故,难怪在朝堂之中混不下去。” 张舟的脸色忽然严肃,长叹一声充满无奈又带一丝欣喜:“好啊!某也不愿在朝堂中厮混,若是能常在军中,可不比在朝中强得多?某是不愿回朝的。” “你啊!官家如此看重你,便是这立下的军功也够你连转三价,早已进了参谋院,何须在此劳心费力守此苦寒?某晓得你,痴迷火器兵道,但此非长久之计。” 张舟忽然转身望向姜时兴:“你可知道官家是如何对我说的?” “如何?” “官家命我扎在军中,非圣谕密诏不得擅动!” 姜时兴大惊,随即面色平静道:“某什么也没听见,你也什么都没说…………” 圣谕密诏,凡是涉及这两样东西的都是秘辛,姜时兴岂能不知利害,自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中却明白其中必有天大的干系,否则官家也不会如此。 至于事关如何,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毕竟官家胸中沟壑万千,非寻常人能揣度。 “报!前袭军活捉契丹哨马!” 传令兵的话打破了姜时兴和张舟之间尴尬的气氛,大军已经快要到达巨母城,而在这个时候发现契丹哨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姜时兴点了点头道:“把人带来过!” 一个五花大绑横在马背上的契丹人乌拉喊叫的被扔下马鞍,摔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可不好受,张舟上前掀开了他的皮帽子,瞧见他的肤色和头发都有别于契丹惊讶道:“你不是契丹人?!” 姜时兴上前看了看:“不是契丹人,是鞑靼,瞧着模样当是熟鞑靼,并非胡人那般的生鞑靼。” 张舟蹲了下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插在鞑靼汉子眼前的土地上:“你有俩个选择,一者实话实说还能活命,二便是殒命于此。” “我塔塔尔部之效忠于契丹女皇!” 张舟笑了笑,望向眼前这个鞑靼汉子的眼神也好了许多,眼前这个人非常聪明,知道活命的道理,又不愿放下自己的尊严,便用看似强硬的态度把真实的情报说出来。 “塔塔尔部?很好!你们可知与我大宋为敌的下场?看看曾经的大辽,现在的契丹,都城陷落,土地遍失,龟缩巨母城,连哨马也让你们鞑靼人来做,怎么捕鱼儿-那兀儿待不住你们了?连神人赐予的圣湖也想失去?!” 张舟的话击中了鞑靼汉子的要害,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望向张舟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疯狂:“捕鱼儿-那兀儿是圣地,若是你大宋兵甲敢于践踏,每个鞑靼人都会不惜代价的报复!” 信仰这东西有时能给予人强大的力量当然这种力量之中还会充满恐惧和疯狂。 张舟摆了摆手:“非我大宋欲践踏你们的圣地,而是你们自寻死路!大宋与契丹为敌,你们塔塔尔部追随契丹,便是与我大宋为敌,对待敌人我大宋可从未有过怜悯之心!” 说完又追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塔塔尔勇士捺哲尔!” 张舟笑了笑:“捺哲尔,嗯……司马参军!我大宋对于这种部落如何处置?” 姜时兴上前道:“西域便有先例,凡契丹之归附部族,若非归顺王化,一律攻杀,作战之兵不留降俘,无论男女老幼皆充作官奴发卖!” “你们…………” 砰! 一声炸响,地上尘土飞溅,带起已经被冻硬的冰霜在空中飞舞,捺哲尔眼前的土地上便多了一个深深的孔洞,强大的威慑力让他说不出话来。 张舟蹲下身子道:“你觉得你能躲过这火器吗?告诉你我大军四万人人装配此物,杀光你塔塔尔部只不过半天的功夫,知道成为官奴发卖的下场吗?” 姜时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凡大宋官奴者,不得脱去奴籍,世世代代………………”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骇人听闻! 对于草原上的鞑靼人来说,失去自由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他们世代渔猎在捕鱼儿-那兀儿,当然知道女真人的悲剧,也见识过契丹人的女真奴隶。 眼下宋军的强大毋庸置疑,捺哲尔心中已经有了胆怯,但顽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像汉人低头,只能一言不发的应对即将到来的羞辱。 但羞辱并未有之,张舟却命人把他松绑了,笑眯眯的对他道:“不会杀你,也不会羞辱你,只不过现在不会放你离开,知道为什么吗?” 捺哲尔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个宋人将军要作甚,难道想招抚自己?显然是不可能。 “来人,给他些御寒的衣物,让他吃顿饱饭,好生看管起来,若是走脱军法从事!” “遵命!”亲兵双手抱拳就把捺哲尔给押了下去。 姜时兴看着张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将军何意?” “官家在军武院中说过一句话,遇见猛兽并不可怕,只要你比他们跟凶猛,这些猛兽自然会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强大的滋味。塔塔尔部也是如此,现在他们不妥协,那是没有见识到大宋的强大,更没有灭族之祸的担忧,待他见识了我宋军之威武,自然心生怯意。” 姜时兴没有说话,而是狐疑的望着张舟,在他看来塔塔尔部怎么可能叛变,鞑靼可一直是契丹人的忠诚追随者,不光有利益往来,更是有联姻,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说牢不可破,但也没到归顺大宋,对契丹人反戈一击的程度。 在姜时兴看来,张舟果然是不了解政治的,光靠一个捺哲尔怎么可能动摇整个塔塔尔部的人心?他既然能被作为契丹的哨马,定然是在部族之中地位不高,他说的话又有多少人能相信? 可张舟不这么看,他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即便是不成功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的饭食而已,若是成功,意义不可想象! 草原上的鞑靼人可不知是塔塔尔部一个,说是多如牛毛也不为过,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是关系密切。 一个鞑靼人不算什么,可若是塔塔尔部整个部落归附大宋了呢? 大军在冰冻的荒原上前进,因为土地被冻的僵硬,再加上前面有专门的清障车扫除障碍,车队的移动速度很快,一路上没有多少减员。 捺哲尔在宋军的车厢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是在做梦,这已经是他在宋军之中的第三天了,天神伟力降下的寒冷居然对宋军毫无办法。 中间铁桶一般的东西散发着一阵阵的热量,比帐篷中的篝火还要暖和,考的人暖洋洋的,身上的毛衣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穿上它便暖和不少再加上一件棉袄,真是不惧严寒。 这样的速度和新奇的东西让捺哲尔看的目瞪口呆,他已经有些相信大宋将军所说的话,宋之天军却是无可匹敌,他依稀记得族中老人口口相传的盛唐景象,现在看来大宋并不弱于盛唐。 但捺哲尔不明白,宋军几乎都是马车,没有骑兵的他们在草原上如何战胜契丹的彪悍骑兵? 之前听闻父汗说过,宋人的骑兵之强大完全不弱于契丹人的骑兵,人马具甲不说,手中的骑枪马槊更是威力惊人,马上的棘轮弩可以一边冲锋一边骑射,且速度惊人。 这样的骑兵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怎么现在反倒是不用了? 呜呜呜………… 巨母城中的号角声已经响起,这是契丹人预警的信号,虽然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距离,可见契丹人的探马早已发现了宋军。 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能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隆隆而来,捺哲尔经验丰富,这是契丹骑兵冲锋之前的声响,一旦冲锋起来,声音要远比这急促和剧烈的多。 宋军的车阵停了下来,车厢用铁索快速相连,而变戏法似得从一些车厢中取出整套的铠甲和鞍具,瞬间就出现了数千人的骑兵………… 原来宋人不是没有骑兵,只是把骑兵变成了马车,而驾车的车夫穿上铠甲之后也就变成了骑兵。 这一幕看的捺哲尔浑身发冷,大宋的骑兵浑身银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比冰雪还寒冷,槊锋上闪烁的寒芒让人望而生畏。 这不似草原上的轻骑而是清一色的重骑兵,但他们并没有向契丹人的军阵发起冲击,而是快速移动,消失在了马车组成的“城墙”之后。 而宋军的步卒已经整装待发,但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长枪兵刃,而是一根根“木棍”或者说是火器。 对于大宋的火器捺哲尔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火炮和火药弹上,这种“木棍”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宋人的士兵有些在车厢中,有些直接在车厢后列阵,连头都不探出去,反而是背对着契丹人的军阵。 哔~!吡~!!咇~!!!嘟~!!!! 一阵有节奏的铜哨声响起,在宋军之中此起彼伏,接着所有的宋军便忽然转头举起手中的“木棍”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炸响,刺的捺哲尔耳朵生疼,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抽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蹲下。 接着他便不由得在心中嗤笑,听这声音便知道契丹人距离宋军军阵还有近五百步,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是最好的弩箭也够不着人家。 可待声音结束后他瞧见了边上看押他的宋军士兵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心中一惊的向前几步,见宋军士兵并未阻拦便大胆的探出头从车厢的缝隙中向外看去。 一片白色的烟雾出现又很快散去,他便瞧见契丹人的骑兵已经躺倒了一片,然而很快就是有一阵炸响,这次他看清楚了,契丹人的骑兵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时候便成排的从马背上倒下,接着便被后面的骑兵踩踏成肉泥。 捺哲尔看到了宋军掰开火枪装填火药的样子,在他看来速度应该没有多快,但宋军分成了一排一排的,此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人士兵在射击之后便迅速转身到最后一排,继续向“木棍”中装填东西,接着第二排的士兵便举枪开始射击。 如此循环连续不止,速度惊人,简直骇人听闻!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节幸亏契丹人在草原 连续不断的射击声响起,同时还能听见刺耳的铜哨声中夹杂着宋军队正的吼声:“已经到了四百步,莫要抬枪了!哪个贼直娘再抬枪今夜便让他睡在外面!” 炸雷般的声音不断响起,捺哲尔绝望的闭上眼睛,从这些枪声中他便知道契丹人的伤亡必然惨重。 “三百步!避!” 随着一声叫喊,边上看押捺哲尔的士兵便把他踹倒,在他愤怒的目光中笑骂道:“爷爷就了你的小命,作甚的怒视?!” 说完便伸手一拉扯开车厢举起,用一根木棍顶上。 笃笃…… 那士兵刚刚做完这一切捺哲尔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弩箭钉在铁板上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但宋军却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往“木棍”中装着东西,此时的捺哲尔才知道契丹人为何在宋军面前节节败退………… 这个叫火枪的东西实在是太惊人了,只需要指着敌人,便会在无情的炸响声中消灭,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轻松容易的事情吗? 在无数的“砰砰”声中,契丹人和他们的战马犹如风吹草场一般纷纷倒下,捺哲尔看到的是什么?是草原勇士的最后冲锋,是蛮力在精巧面前的不堪一击,是契丹人用生命发出绝望怒吼的最后一息。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震撼,也太过可怕,已经击溃了捺哲尔心中的最后防线,眼前如契丹一般强大的草原帝国都在大宋面前不堪一击,那塔塔尔部又会怎样? 塔塔尔的勇士身穿皮甲,还不如契丹人的铁甲,在这火器面前更加不堪一击。 他仿佛看到了草原勇士的末日,在宋军如此可怕的进攻下,定会荡然无存,甚至被屠杀干净,若是把盛唐形容马背上的骑兵,那大宋就是佩剑的“君子”或者说是剑客。 骑兵冲锋雷霆万钧之势,恰如盛唐之威猛,宋军列阵,火枪精准毙敌,如剑客出鞘,锋芒毕露! 平日里看着是如“谦谦君子”一般,可在战场上杀起人来却毫不留情,一击致命! 捺哲尔觉得自己和父亲应该为塔塔尔部的未来考虑,若是如契丹人这般负隅顽抗,最终只会成为大宋火器之下的灰烬。 契丹人的冲杀还在继续,每一个契丹人的倒下,都在给活着的人心中增加恐惧和愤怒,而活着的人已经被心中的愤怒填满,他们忘却了恐惧,心中只想着为族人报仇。 快速的抖动着手中的缰绳,马鞭如雨点一般抽在马儿的身上,不顾一切的人甚至拔出匕首插进马股之中,为的就是让胯下的战马快一点,更快一点。 而此时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无情的打击,大宋的士兵组成三排早已绰绰有余,多余的士兵在干嘛?原地休息和整顿,而一部分人早已单膝跪地摆弄着手中的火折子和火药弹。 哨声响起,尖锐的铜哨声再次响起,捺哲尔便瞧见那些跪倒在地的大宋士兵立刻起身,同时还把手中的铁罐子点燃,一小段的冲刺之后便远远的抛出去。 旱雷般的炸响便出现在了契丹骑兵的军阵之中。 火枪没有停止射击,而火药弹更是通过不同的方式投掷了过来,其中还有利用抛车投掷的,码得整整齐齐的火药弹装在火车的抛槽之中,巨大的惯性使得它们在空中反正跟头的抛洒向契丹人的军阵。 接着就是一片的雷火之光,以及契丹军阵中传来的人马嘶鸣,景象惨烈至极,有些人被砸断了胳膊,马儿也被炸死,有些人则是看着没有什么,可当他准备从地上起身继续前进的时候却会突然喷血倒地。 宋军的火枪还在接连不断的射击,但从射击的速度之中捺哲尔便看出了不同,有些人射了一枪的时候,别的老兵已经射了两枪,甚至三枪。 那些老兵伸手敏捷,有条不紊,在射击之前就准备了一发弹药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待射击完毕之后,便利索的上弹,同时也准备好了下一发。 之所以神卫军被张舟选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大多是使用火器的老手,无论是简单的火枪火药弹,还是稍显复杂的抛车,在他们手中都是不在话下。 而且他们的命中率更高,甚至有人能做到弹无虚发,所以才会出现捺哲尔看到的这一幕。 契丹人的弓箭对宋军无法造成威胁,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冲向宋军,并且他们的阵形也开始了变换,单纯的散骑战术已经无法对宋军造成威胁,而一旦分散从侧翼包抄更加危险。 这意味着兵力的分散,只能被数量庞大,且稳如泰山的宋军逐一击破,以往游牧民族的简单有效战术在这里失去了作用。 那只剩下一个办法,契丹的军阵之中吹起了“呜呜”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带着绝望和悲凉,仿佛猛兽的最后哀鸣,又似残狼的最后一击,接着军阵便开始逐渐收缩,契丹骑兵利用他们娴熟的马上功夫,快速在战场上穿插。 这中方法捺哲尔知道,为的是制造烟尘挡住对方的视线,但一般都是在夏天使用,只有那时候的草场上会出现沙尘,但在这冬日里,土地被冰雪冻得坚硬根本就没有办法。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契丹骑兵并不是要制造烟尘遮挡宋军的视线,而是把原本分散的队伍变成了长方形。 一排一排的骑兵就成为后面人的盾牌,人肉盾牌,决绝的抵挡着宋军犀利的火枪,火药弹也只能破坏他们的阵形一瞬,接着就会被后者填不上。 不光是捺哲尔,即便是宋军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姜时兴忍不住的开口赞叹道:“悍不畏死,真乃雄兵也!” “某听闻官家讲过一个故事,说草原上着火的时候,蚂蚁求生的法门便是抱成一团,把蚁后围在中间,接着便向有水的地方滚去,或是移动到安全的地方,眼下这些契丹骑兵如是!你知道这样做需要什么吗?” “忠诚,对君上的绝对忠诚!” 姜时兴的回答并没有让张舟满意,而是苦笑道:“光有忠诚还不够,还要有一颗绝望的心,复仇的心,大无畏的心。幸而契丹人身在草原,若是在中原之地,我大宋灭之难矣!”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草原上的屠戮 张舟的话让姜时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你可不知契丹人原本也并非如此,眼下之况该归功于契丹的女皇帝,若不是她接连砍掉契丹贵族之中那些主降之人,以及朝堂之中的怯战之臣,眼下的契丹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更不会有悍不畏死的骑兵冲杀过来。” 稍稍想了一下,张舟点了点头:“是了!若是朝堂之中多以主降为先,我等也不会有如今建功立业的机会,时辰差不多了,契丹人以近百步,发号炮!” 姜时兴转身对边上的亲兵挥了挥手,火把便点燃了一个小小的铁质铸炮。 嗖…………啪………… 一朵红色的烟花便在碧蓝的天空中炸开,鲜艳夺目又充满了危险的信号,大地开始震颤,声如震雷,地上的小石块也跟着跳动起来。 有节奏的巨响震颤人心,大宋的士兵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打完火枪中的弹药,一边高喊:“万胜!万胜!” 面对契丹人的决绝和顽强,宋军没有胆怯,反而是征战多年的荣耀感和斗志被激发了出来,他们要战胜眼前的契丹人,证明大宋的军队才是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捺哲尔此时才知道宋军主帅张舟为何要把骑兵调走,隐藏在军阵的侧翼,为的就是放止契丹人的博命一击! 这么说来契丹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想法都被宋军主帅给琢磨透了,并且早已留下一手以防万一! “上刺刀!上刺刀!” 宋军的军阵之中枪声已经停止,队正不断的叫喊者,顺便检查自己手下每一名士兵的武器,长长的火枪上装配了长长的三菱型刺刀。 三棱军刺是刀身呈棱型,有三面樋的刀具,樋不是血槽,存在的意义在于减轻重量的同时保持军刺本身的坚固,这样既节省了材料,又增强了迁都,即便是对材质的要求也要低于一般的刺刀。 所以宋军才会大量的装备,樋槽除了放血外,更重要的是有利于进行下一动作。在刺进入人体后,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 这样刺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如果没有血槽,因为血压和肌肉剧烈收缩,刺会被裹在人体内,这样的话拔出军刺就会很困难 刺刀是肉搏战的兵器,一旦难以拔出,宋军的士兵就等于失去了兵刃,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但这还不是三菱刺刀的全部,在它刺入人体以后,通过血槽迅速将空气引入,空气在体内形成空气栓阻塞住血管。只需刺入人体任何部位一寸左右就可使敌手毙命,即便不死大量的出血也会让他瞬间失去战斗力。 赵祯是知道后世为何淘汰这种白刃战中的“神兵利器”,主要原因是三棱刺功能单一,缺乏刺刀普遍具有的砍、锯、剪等功能。 而后世的战争中,格斗,潜行暗杀已经不是刀具的主要功能。 在野外作战过程中,刀具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同时,在格斗过程中,砍、削、劈同样重要,而不是单一靠刺,三棱结构,对比折刀和爪刀,体积就过大了,而且容易伤害到自己。 可这种天生为白刃战而生的杀戮兵器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所以大宋的军备司以及参谋兵事院极力推荐这种兵器。 在大宋也有同样的兵器,三菱破甲枪,这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步兵中早有装备,和三棱军刺的效果和杀伤力一样,不过更长,有利防守却不利用近身搏斗拼杀。 于是火枪上的刺刀便成为三棱破甲枪的补偿,高低搭配可不知是后世人知道的,宋人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契丹人的骑兵冲杀到了眼前,大宋的侧翼骑兵便突袭而至,从侧面对契丹骑兵发动了致命一击。 此时捺哲尔才真切的感受到宋军骑兵的强大和威猛,铁甲骑兵如同山崩地裂的巨石,冲进契丹人的军阵之后便能明显看到一个缺口出现,应该阵形的改变,又是侧翼受敌,契丹的军阵瞬间就被拦腰斩断。 “冲杀!” 随着宋军军中无数队正的呐喊,宋军便如潮水一般手持带着刺刀的火枪向被“斩断”的契丹军阵冲杀过去,气势浩荡,一往无前。 宋军的将士都明白一个道理,在冲锋的时候越是徘徊不前越吃亏,只有冲杀在前才会有更多生还下去的机会。 随着刺刀冲锋的展开,车阵也没有被放弃,而是被无数手持三棱破甲枪的士卒给填不上,巨大的车阵如同一座钢铁丛林,捺哲尔明白,即便是契丹骑兵能摆脱宋军的士兵,冲杀到这军阵,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战场中的一切都被站在高高望车上的传令兵看的清楚,半个时辰的功夫,大宋的步卒便已经把前半部分的契丹骑兵屠戮殆尽,此时他便向下传递信号。 “击鼓!全军出击!” 咚咚咚咚……… 大宋的军阵之中传出一阵低沉的鼓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响,速度越来越快,宋军的士兵几乎倾巢而出,踩着快速的鼓点向前冲锋。 仿佛飓风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向残存的契丹人。 而在这个时候捺哲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契丹人的这次出击彻底失败………………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陷入了安静,诡秘的眼睛,连战马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带着血腥味的刮过来。 “报…………” 身后插着白羽的宋军士兵一路驰骋而来,待到张舟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拇指相交:“启禀将军,契丹一万八千精骑以被我军悉数诛杀,残者不可胜计,伤者千余,无一人走脱!” “好!传令下去,收拢大军,整军备战,若是契丹人再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姜司马统计战功,各士卒巡逻休整!” 姜时兴此时为难的开口道:“将军,那些伤残的契丹人该如何处置?” 张舟却是走向了捺哲尔:“如何?我宋军之兵锋天下莫不敢当!你塔塔尔部难道能胜过这些契丹精骑?即便是强也不过是在马术上罢了,可你们的盔甲能有契丹人的坚固,兵刃能有契丹人的锋利?” 见捺哲尔不语,张舟笑着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不是对捺哲尔所说,而是对姜时兴:“夷狄之血便留在这草原上吧!难道还要带回我大宋军中养伤不成?!” “遵命!”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意识形态的差别 张舟冷酷无情的话让捺哲尔一阵冰凉,显然是不会有人回来救治这些契丹人的,但宋军这边就不同了,凡是受伤的士兵一律有人救治,即便是缺胳膊短腿的人也会被拉回来。 军中那些穿着白衣的人冲着所有人大喊让开,一边用手死死的按住一个宋军,惊鸿一瞥之中,捺哲尔见到的是一小团火焰和烟雾的冒起,伴随着强烈的闷哼。 之间那人的断臂上发出烧焦的味道,而那身穿白衣的宋军却对人说道:“算你小子走运,被我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这条胳膊没保住,但性命无忧!谁身上有私藏的酒水?给他来上一口,止止疼,军中的麻沸散用完了!” 边上立刻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递过去,拔开酒壶给他灌上一口,同样露出嬉笑的表情。 “张九郎,你小子命大不说,连老天都眷顾你,断的是左手不是右手,以后照样做工,或是当个差役!就你这军功和伤势,俺恨不得和你换嘞!”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捺哲尔却见他转头的时候眼眶通红,这样的情义在宋军之中比比皆是,令捺哲尔好生羡慕。 要知道在草原之上,断臂就等同半个废人,断腿就是整个废人,而这样的废人却要要耽搁一个人照料,无疑是部族的拖累,可在宋军之中却能受到如此好的待遇。 听他们说即便是归宋之后也能有办法讨生计,养家糊口! 此时刚刚还安静的可怕的战场上开始变得不同,各种各样的呻吟声,惨叫声,哀嚎声汇聚在一起,这是契丹人的残兵在挣扎的声音,而宋军却仿佛没听见,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是休息,或是擦拭刀剑,或是聊天。 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声音,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事实上大宋的士兵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残酷,看似大宋不及大唐,可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征战一点也不比盛唐少,甚至在某些地方超越了盛唐。 战场上的呻吟声是在半夜消失的,冷酷的严寒给予了那些残存之人最后一击,第二天一早,在宋军士兵清理战场上尸体的时候,捺哲尔找到了张舟。 “这么说来,贵部是打算归附大宋?” 捺哲尔点了点头:“我是塔塔尔部可汗哲尔克之子捺哲尔!” “哦?!” 捺哲尔的话让张舟和姜时兴一惊,没想到他们居然抓到了一个可汗之子,这还真是意外收获,难怪他一直观察宋军,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以为他好奇罢了,现在看来是在权衡………… 姜时兴望向身边的张舟,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微微转头小声道:“真让你钓到的大鱼,可若是想好生“烹调”那就要听我的,让我和他谈谈!” 张舟点了点头:“如此便要看你的功夫了,若是能真心归附,少不得是一件大功!” 张舟和姜时兴都明白,眼下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能成功招降塔塔尔部,对大宋统治草原有着极大的裨益,谁能想到一个可汗之子居然能成为契丹人的哨马? “我大宋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身为塔塔尔部的可汗之子,能看清这点很好!草原上的战争与混乱你应该明白,若是没有大宋的统治,会一直纷乱下去,直道一个更为强势的部落统一草原,可接下来呢? 便是和当年的辽朝一样,继续对抗中原王朝,结局不用我多说也明白,纵观历史,可有草原上的王朝统一华夏的道理?没有!草原上的人要继续和汉家百姓作战,厮杀,死亡,破败!” 姜时兴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在这天寒地冻之中浇的捺哲尔浑身冰凉,以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可现在经过姜时兴这么一说,让他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所以我大宋皇帝要改变这一切,他曾经说过,汉家百姓是人,草原上的百姓也是人,都有家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都像让自己过的更好,可战争,厮杀,屠戮会让人过的更好吗?!” 张舟忘了一样慷慨激昂的姜时兴,这货说的话还真有煽动性,连他差点都被绕了进去,事实上中原和草原之间的战争根本就是利益之间的争夺………… 但这并不妨碍一个政治老手对草原蛮夷的“忽悠”。 果然对面的捺哲尔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若是好好想想还真是这样,草原与中原之间的对抗从未停止,只有在草原强大的时候或是在中原强大的时候双方之间才会缓和! “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捺哲尔抬头望向姜时兴,眼睛中充满期待,仿佛渴求知识与解惑的孩子。 姜时兴走向捺哲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大宋官家说了,俩个办法能解决,一是汉家杀光所有的草原种族,从此之后草原上空无一人,要么便是汉家统治草原,草原成为汉家的一部分,草原上的百姓也成为汉家的嫡亲,和汉家百姓一样成为汉家天子统治下的百姓!” “成为汉家百姓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 捺哲尔突然抬头,望向姜时兴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张舟心中一紧,不会被这老小子玩脱了吧?! “没有,只要草原归附大宋的统治,归附陛下的统治,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 哈哈哈………… 姜时兴大笑着望向捺哲尔:“为什么?你草原为何要与我汉家作战,为何要流血牺牲,为何要死掉每一个勇士,流尽每一滴血?!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眼下我大宋就能给你们,以后还会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和我汉家为敌?难道是天生就不想过好日子,天生就想与我汉家厮杀?!” 姜时兴的反问让捺哲尔哑口无言,是了,父汗一直告诉他追随契丹的原因就是为了塔塔尔部好,汉人不值得相信,契丹人会给他们好日子过,可现在………… 追随契丹是为了好生活,可追随大宋就不是了吗? 为什么不追随强者? 姜时兴忽然发现,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根本就没曾想过! 他不知道,这就是意识形态的差别,相比大宋,草原上的民族自然更相信契丹…………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契丹的反击 见捺哲尔愣在原地,姜时兴向张舟做了个手势,两人便离开军帐,他们相信这个来自草原上的可汗之子应该知道该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也应该看清真相。 大军已经到达了巨母城外,随着契丹骑兵的奇袭失败,巨母城的防守也更加严密,城墙上可能看到无数的士兵,而契丹人仿制大宋的火炮也已经架起。 只不过这样的火炮完全无法与大宋的媲美,射程和威力远远不及,更别提精准度了。 宋军在契丹火炮的射程之外便停了下来,为了测试契丹火炮的射程,大宋的重甲骑兵在巨母城外老热好大一圈,结果发现契丹人的火炮有效射程只有一里地。 五百步距离对于宋军来说不过是火枪的有效射程而已,这就让张舟颇为兴奋了,毫不犹豫的命令士兵驻扎下来,并不急于进攻。 现在要的不是进攻巨母城,四万人的兵力不足以攻占这座城池,在巷战之中更是难以发挥火枪的威力,当然更别提这座造型怪异的军堡了。 巨母城中高高竖起的石质城堡在防守方面有着独到之处,这是参谋兵事院讨论得出的结果,而官家更是三令五申,不允许轻易进攻契丹的城堡,除非有火炮的助阵。 眼下要等的就是让契丹人自己来进攻便好,大宋这边要转攻为守,至于契丹人想要大消耗,张舟是不怕的。 待补给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直接撤军就是,陛下的目的就是要不断的消耗契丹人,不断的给契丹制造压力,直至契丹人崩溃。 但姜时兴不是这么想的,他和张舟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官家更多的是希望逼迫契丹人和谈,使得契丹人归附大宋的统治,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所有办法。 大宋和契丹之间也不是不能谈,当初的澶渊之盟便是一次和谈,只不过大宋没有抓住机会,若是再有和谈,以现在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国力,契丹人只能俯首称臣,并且接受大宋的所有要求。 张舟和姜时兴都清楚,契丹人如此死守巨母城为的就是为了在战争中赢得一场胜利,增加谈判的筹码,而张舟认为官家不会和契丹人和谈,姜时兴觉得官家就是为了和契丹人和谈。 虽然两人的想法不一样,但眼前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给契丹人制造压力,攻击巨母城。 契丹的骑兵再次出城,呜呜的号角声让宋军严阵以待,显然那一万多人的契丹骑兵折损在宋军手中让契丹人发现了宋军的强大,这一次一定会派出更加精锐的军队。 契丹人并不愚蠢,相反和大宋作战如此之久,早已改变了自己的战术,这次城门打开的时候出现的不再是骑兵,而是无数的盾兵。 巨大而厚实的盾牌如同一面城墙,在盾牌之下是圆滚滚的轮子,不断向前推进。 大宋的火枪已经开始了攻击,只不过火枪在这么远的距离对厚重的木盾伤害有限,根本无法穿过盾牌,而契丹人的军阵还在不断的前进。 契丹损失的一万多人骑兵不是没有收获,萧捷敏锐的发现这一次宋军根本就没带火炮前来! 那他们对巨母城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而反攻宋军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步卒和巨盾向前推进,抵挡宋人的火枪攻击,减少伤亡。 厚厚的巨盾连成一片,高大的盾牌遮挡了宋军的视线,而望车上的士兵却能看的清楚。 “火炮!契丹火炮!” 凄厉的声音响起,让张舟和姜时兴变了脸色,契丹人居然把火炮都推了出来,这是打算在射程上弥补不足! “放号炮,命令所有骑兵以火药弹奇袭契丹火炮,务必炸毁!” 大宋的铁甲骑兵向前冲锋,而巨母城的火炮也开始进攻进入射程之内的宋军铁骑,这样的损伤还真的是没遇到过的,大宋反而成为待宰的羔羊。 虽然如此,但张舟不曾动摇,火炮对于大宋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对于契丹人来说却是宝贝一般的存在。 契丹的火炮并不如大宋那般的灵巧轻便,因为铸造技术的不足,只能加厚炮身来满足需求,而加厚炮身的代价就是重量惊人,移动更为缓慢。 五百步的距离对大宋的重骑兵来说转瞬即至,因为是从侧翼进攻快速的绕过盾兵之后,顶着巨母城的箭雨和火炮冲入契丹人的后军。 他们不顾箭矢刀剑,只是一味的向契丹的火炮冲去,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摧毁契丹的火炮。 两千人的骑兵带足了火药弹,冲入契丹军中之后开始“遍地开花”,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根本就没有节省这一说法,因为他们带了攻城用的烈性炸药。 这东西被捆成炸药包,用火折子点燃后投入契丹人火炮的炮管中,随着一声震耳的闷响,契丹人火炮便成了“喇叭花”这样的损坏对于契丹人来说根本无法修复,唯一能做的就是回炉炼成铁水重新铸造火炮。 呜呜呜…… 契丹的号角再次响起,但并非是撤退,也不是进攻,而是围剿,中军迅速回援,和后军一样开始扑杀宋军铁骑,同时巨母城的城门再次打开,涌出无数的骑兵! 萧捷的心在滴血,这些火炮对于契丹来说是坏一门少一门,而且宋人下手阴毒,损坏的火炮根本无法修复! 既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就要把这些宋军铁骑留下来,否则岂不亏大了?! 契丹人的中军回援和城中的守军前后夹击,被契丹后军纠缠住的大宋铁骑开始突围,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伤亡和损失。 但来的时候轻松,走的时候便不似如此了,契丹人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即便是火药弹在人群中炸开都不能让契丹的骑兵退却。 残酷的白刃厮杀开始了,数量上劣势的大宋铁骑被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包围,巨母城中不断有骑兵涌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宋军铁骑包围。 战马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冲锋起来,也无法突围,这是一个陷阱!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尤为天和 眼看着自己的骑兵身陷重围,迎面而来的是契丹人的巨盾,张舟做出了令姜时兴吃惊的举动,全军向前推进,号令即止! 随着节奏极强的鼓声敲响,宋军的军阵开始向前缓慢移动,虽然速度不快,却有雷霆万钧之势,如同一座大山向契丹人的军队压去。 姜时兴拉着张舟的胳膊指着契丹人的火炮道:“将军不能再向前了,再向前咱们就要遭受契丹砲石之厉,却无反制之法,如何是好?” 张舟并不为所动,而是不断的询问亲兵:“还有多远?还有多远?” 亲兵死死的盯着契丹人的前军,目不转睛的道:“快了将军,还有五步!” 待五步之后,张舟以最快的速度挥手,鼓声立止,宋军的军阵也停了下来,张舟转身吼道:“飞火弹!” 木质的小车快速从军中冲到前军,轰动一声,契丹人的火炮发出怒吼,铁质的弹丸砸在宋军阵前几步的距离,这发炮弹也是契丹人火炮的最远射程,五百步…… 长舒一口气,姜时兴浑身的紧张为之一松,此时才拉着张舟向后走去:“这是作甚?!” 张舟指了指帮着厚厚铁桶的小车道:“嘿!这东西是军械司与格物院联手做的飞火弹,能把炸药抛射二百八十步的距离,威力惊人!” 随着张舟的话,姜时兴向阵前的小车望去,这些小车木质的轱辘上架着一个铁桶,铁桶外围还包裹了一圈结结实实的铁条,铁桶也比一般人家用的铁桶厚上了不少,难道这东西有多大威力不成? 相比火炮,这飞火弹车的样子倒是差不多,可这也太过粗制滥造了,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能把攻城的烈性炸药抛射出去,这可是强于火药弹数倍的火器。 指了指铁桶,姜时兴好奇的问到:“这东西的威力如何?” 张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据格物院的匠人说,这东西威力惊人,桶有多粗,口径就有多大!巨大的炸药能产生的一种叫……哦!叫爆炸冲击的东西来,所过之处,堡寨,人马都会被炸飞。” “如此惊人?” “公一看便知!” 随着张舟的话,飞火弹的士兵已经把炸药包放进了铁桶之中,这些炸药包可比姜时兴之前见到过的攻城炸药要大得多,足有小磨盘的大小。 不用说,这些炸药的威力一定比攻城的要大得多! 嘭…………轰咚………… 随着一声闷响,以及转瞬即至的巨响,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即便是早有准备,可姜时兴依旧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这……有违天和……” 烈性炸药的威力本就是黑火药的数倍,几十个烈性炸药包在空中或是地面炸开,爆炸力惊人,但这些还不是全部,所到之处即便是躲在举盾之后的契丹人也被震死。 强大的冲击力如同天神一击,别说是宋军大阵,便是契丹军阵以及巨母城都能感受到这股类似地震般的震撼。 前军之中的契丹人几乎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原本宛如城墙一般的巨盾也瞬间七零八落,有些被炸碎的木盾甚至如神兵利器一般,插在地上或是契丹人的身体中。 惨叫声,哀嚎声在爆炸过后便出现,但他们距离爆炸之地的距离可不算近,这些人都是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震伤耳朵的。 契丹的前军已经不能看了,巨盾城墙已经完全消失,契丹人哭喊着向四周逃散,许多袍泽在吐血的同时也吐出了内脏,一块块的令人胆寒。 没有了巨盾的防护,大宋的火枪又成为战场的主宰,轻易的射杀契丹人的士兵,整个契丹前军瞬间崩溃,所有人都在逃命,都在向巨母城涌去。 这样的混乱也给了宋军骑兵撤退的机会,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砍杀出一个缺口,逃命的契丹人也不傻,他们是逃命的,怎么会用身体去阻挡凶猛的大宋骑兵? 待这些骑兵回营之后,张舟便见好就收,让军队继续向后撤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始轻点人数,但结果却让他心中滴血。 两千多人的骑兵出去,回来的只有不到一千人,契丹人这次是疯了一般要剿灭他们,若不是及时支援,一个也别想回来。 可这样的场景在捺哲尔眼中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些宋军骑兵定然是有去无回了,那么多契丹骑兵的围剿,即便是与三头六臂也别想杀出重围,耗就把他们耗死了,可谁知居然被宋人突出重围。 尤其是刚刚的飞火弹,威力太过惊人,惊天动地,宛若雷霆,何人敢触其锋芒? 大宋军中的一切都在给他增加信心,塔塔尔部也应该追随一位新的强者了,何况也能从中获得好处?!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巨母城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即便是城外只有四万宋军,可给他么造成的压力不必十万大军要来的小。 尤其是那些伤兵回到城中之后,更是描述宋军火器的可怕,威力惊人不说,死像还极其惨烈,不少人是被生生震死的,还有一些人回城之后就疯了,见到什么都害怕。 有些人觉得宋军这是施了妖法,否则怎么会让人傻掉,疯掉?! 毕世杰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契丹骑士以及他的战马,向边上的仵作点了点头,于是仵作便开始当着他的面解刨起来。 此人看似完好无损,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充满惊恐,脉搏和呼吸也都没有了,显然是死透了。 现在军中传言宋军会妖法,可让人疯癫而死,或是如眼前这具尸体一般瞬间断了生机,而要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死掉的,便要通过仵作的手段来查看。 “啊!怎会如此?!” 随着仵作的话毕世杰抬头望去,瞬间就用袖中的帕子捂住了嘴,但胃中依然是一阵翻腾,这人看着外面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眼睛充血的厉害而已,可通过仵作的开膛破肚,这才发现此人的内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鲜红的内脏就像是搅碎了的寒瓜一样,不知是什么东西混杂在一起,细碎细碎! 毕世杰忍住呕吐的欲望冷声开口道:“此事不得传出!简直是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利益所系 虽然不想承认,可当赵祯看到张舟传来的奏疏时,心中无法平静。 理所当然战争是要死人的,这无可非议,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若是愧疚他赵祯就不会成为皇帝,更不会为大宋开疆拓土。 真正让赵祯内心不能平静的是自己的行为,或者说后世的道德标准在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在影响着他。 针对契丹的进攻事实上其实不单单是给契丹人施加压力,更是大宋对武器的不断测试,一国之强大科技是主要原因,同时武器装备的前进也是重要的一支。 飞火弹也就是大宋最新的火器,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炸药抛射筒而已,但这不是赵祯提出的,也没有做出任何引到,而是大宋的格物家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 引到和创造完全不是一回事,赵祯深深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自己为大宋引导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大宋的科学技术已经走上了正轨。 总归,归纳,探索,创新,以及最后的实验,这些都已经完全满足科学发展的客观规律,也是一条基本的准则,有了这些东西,大宋的未来将会完全不一样。 甚至是整个华夏文明都会随之改变,这个古老的文明拥有的技术一直处于世界的前列,但唯一缺少的东西却是科学的总结,和完善。 现在自己赋予了这一切,大宋这个古老的华夏文明便焕发了青春。 但这种方式却让这个“第二春”的华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和飞火弹一样,利用契丹做为大宋武器实验的计划也是大宋的朝臣提出的。 并且连朝中的君子直臣都没有反对,在汉人的眼中,所以的异族都是夷狄,即便是得到大宋当年承认的契丹也不例外。 华夏文明的优越性和高高在上被释放了出来,这种种族优越的感觉无论是哪个文明都会存在,就像是人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之后机会狂妄自大一样。 何况是眼前更为强大甚至超越了盛唐的大宋? 华夏民族的内心是矛盾的,甚至连品德有时都颇为矛盾,一边宣扬天朝上国该对蛮夷以礼相待,另一边又在心中深深的鄙视和排斥夷狄。 只不过而这的区别在于前者暴露在外,而后者深深的隐藏在心中,表现在细节上,虽然掩饰,但却无处不在。 赵祯内心的不平静就是来源于此,大宋的官员直到现在也没有对外族做到真正的平等,当然眼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在大宋生活的外族甚至过的比唐朝还要好。 华夏文明的包容性随着文明的进步也在进步,而且速度也不慢,赵祯相信,终究有一天能做到相对程度上的公平。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他要考虑的,只不过是一时感慨而已,赵祯向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为了利益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当然他也会有自己的底线和执着。 手中的奏疏详细描写了飞火弹的威力,以及当时的场面,果然,这些飞火弹的威力和后世差不多,连杀伤效果都一模一样。 赵祯放下奏疏,而三才贴了上来:“官家,张将军派人护送塔塔尔部可汗之子前来!有意归附我大宋,顺从王化!” 这在赵祯的意料之内,微微点头道:“宣进来。” “奴婢遵旨。” 三才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充满汗臭味又带着好奇的汉子颇为不舒服,指着内侍道:“就不能带他去换一件衣服?待会面圣冲撞了圣驾你们可吃罪不起!” 那哲尔第一次穿上如此舒适的衣物,这不同于棉花和丝绸,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宋人的内侍说这叫丝绵。 内侍们还用一个勺子一样的东西在他的身上晃了晃,奇异的香味便环绕在他的身上久久不散,大概这就是契丹贵族们所说的熏香吧! 自从到了上京城他早已见怪不怪,他虽然来过,可这上京城早已变了模样。 城中的一切都令他好奇,但这不算什么,唯一让他震惊的是在大宋统治下的上京城好似没有贫困。 城中连个乞讨的人都没有,听父汗说几年前的上京城极为繁华,通商西域,富贵无两,可城中的乞丐也特别的多。 而眼下,别说是乞丐就连游手好闲的人也不见几个,城中的百姓几乎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询问过一路护送他前来亲兵,说是年轻力壮的都去工厂中做工去了,无论男女都是如此,至于孩童自然是去书院读书,老人便在家中颐养天年。 相比如此,这皇宫中的种种自然算不得什么。 而那哲尔更加“眼馋”所看到的这一切,若是塔塔尔部归附大宋之后,也能得到如此的待遇,那比什么都值,也比任何事情都让族人开心。 跟随内侍的脚步,中规中矩的进入已经是大宋所有的契丹皇宫,这里父亲来过,面见的契丹的皇帝,而自己的到来却是面见大宋皇帝不得不说王朝的心衰斗转星移! 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中坐着一个看起来年岁并不是很大的年轻人,赵祯这几年非常注意健身,随着人年龄的增加,原本认为无所谓的事情也就成为里一种羁绊。 但在那哲尔眼中,赵祯如此年轻的中年人模样本就是一种神迹。 “塔塔尔部可汗之子那哲尔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挥了挥手:“起来说话。” 那哲尔起身之后才发现,这位大宋皇帝并没有人人传说那样铁血,冷酷,残暴嗜血,相反他觉得大宋皇帝平易近人,连说话都是和蔼可亲。 “朕明白你内心的纠结,也知道你的不安。” 赵祯的话让那哲尔无话可说,因为看似随便的话却一语道破他心中的担忧,眼下的大宋强悍如斯,凭什么接纳塔塔尔部,并且让他们享受和宋人一样的生活? 从他的表情赵祯便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走下曾经属于契丹皇帝的御座:“朕不和你说那些大道理,也不会许诺你不现实的承诺,朕只告诉你一句话“利益所系”。” “利益所系?!”那哲尔疑惑的重复一句,他虽然不知道大宋和塔塔尔部有什么利益,但他知道,大宋皇帝没有理由骗他。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宋的礼与威 赵祯并没有向捺哲尔了施压,而是说出了一个触及根本的东西,关于大宋和塔塔尔部之间所联系和相关的东西,利益。 “你觉得朕要用大宋的兵甲政府塔塔尔部需要多少的士兵以及开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 捺哲尔的身体猛然一紧,僵硬的抬头望向赵祯,而赵祯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一点,莫要如此紧张,朕只是给你打个比方,并非真的要对塔塔尔部动手。”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赵祯无奈的说道:“这个比方不好,朕换一个,你觉得朕是拿下契丹的时间长还是拿下塔塔尔部的时间长?不用紧张,用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这态度虽然好了一点,可还是有一种威胁的味道在其中,但捺哲尔不能再闭口不谈,只能开口道:“大宋国力强盛,乃一方天朝上国,契丹虽日暮西山,却是威风犹在,我塔塔尔部岂能与之媲美?” 事实上也是如此,契丹的国力,兵力,战力都不是塔塔尔部能比拟的,所以捺哲尔张口便说出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当然他也觉得赵祯是想通过如此向塔塔尔部施压。 但赵祯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相比契丹,朕觉得你塔塔尔部更难以征服,这也是为何朕要你们臣服的原因!” 见捺哲尔呆立原地,赵祯笑了笑:“很难理解是吧?其实道理很简单。”说完他便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摔在地上粉身碎骨……边上的三才抖了抖,这是官家动怒了吗? 整个大殿之中充满压抑,而赵祯拍着捺哲尔的肩膀道:“你觉得是这块碎玉容易归拢起来,还是这块整玉?” 捺哲尔不是个愚蠢的人,盯着地上的碎玉看了看:“官家的意思是我塔塔尔部就如同这碎玉一般,虽然弱小,但却散乱在草原上,而契丹却是完整的一块……” 赵祯点了点头:“这块碎玉不光是你们塔塔尔部,还有其他的草原鞑靼,朕要攻伐你们需要花费多少的功夫?而契丹人合兵一处,我大宋只需举兵便可征伐。” 见捺哲尔明白其中道理,赵祯笑道:“所以朕说了,对待你塔塔尔部朕和大宋是真的要劝降,归降,以此为主,但若是不能成功,你们继续依附契丹,成为契丹的垫脚石,阻碍我大宋的前进,我大宋即便是花费再大的功夫也要把你们“扫除”在所不惜!所以朕和你们是可以谈的。” “陛下圣明!我塔塔尔部愿意与大宋和谈,称臣纳贡!” 赵祯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些太早,双方之间要有底线,也要有诚意,你虽然是可汗之子,但却并不能代表你父亲,也不能代表整个塔塔尔部。所以朕要见到你父亲哲尔克。” 赵祯说完便露出罕见的严肃,刚刚的和蔼一扫而空:“这不是一场游戏,也不是能拖延的时间,朕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内若哲尔克抵达神都城,一切好说,若是他没有出现,五天后朕便发兵塔塔尔部!” “陛下!” “时间紧迫,可汗之子还是早早回去吧!” 对待塔塔尔部,赵祯算是已经给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但这些条件是不能在现在说出来的,眼下塔塔尔部对大宋来说有着不可替代以及强大的作用。 赵祯必须拿下塔塔尔部,至于捺哲尔这个塔塔尔部的可汗之子,对他来说有着另一个作用,若是哲尔克并不愿意归附大宋,那就要利用捺哲尔这位可汗之子的身份颠覆塔塔尔部了………… 这种事情在华夏历史上实在太常见了,身为皇帝的赵祯在记录详细的史书中浏览了太多类似的信息,相比华夏,后世的玩的都是华夏完剩下的东西。 捺哲尔没想到大宋皇帝和自己之间的见面如此快的便结束,还有许多话他都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问,但赵祯态度的坚决让人无法反抗,上位者的强势让他本能的退避,也在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大宋皇帝只愿意和可汗谈话,谈条件,而他即便是可汗之子也没用。 回首大宋的皇宫,此时的捺哲尔明白权利的好处,眼下的自己在大宋皇帝面前什么都不是,这本就不是一场谈话,而是让自己转告父汗而已。 带着失望缓缓离开,他要把大宋的一切告诉父汗,让他归附大宋,而不是成为契丹人的垫脚石。 在姜时兴的“引到”下,捺哲尔明白,契丹人不过是在利用鞑靼,虽然捺哲尔没有明说,但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捺哲尔发现确实如他说的一样。 每次冲锋的时候都是鞑靼骑兵在前,契丹人说这是因为他们的勇猛,而姜时兴却告诉他,这是契丹人在保存实力,到底是对强者的尊重还是让鞑靼人作为契丹的垫脚石?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鞑靼人从契丹人的手中得到了什么? 草场是属于契丹人的,他们只能得到一小块草场在上面放牧,而部族食物短缺的时候,非但得不到契丹的援助,还会从族中抽调口粮捐助契丹人! 这些恶的点点滴滴是契丹所不得已而为之,谁不想得到“小弟”们的赞扬和忠心?但眼下的契丹已经日暮西山,再也不是那个国力强大,兵压大宋的北朝了! 不得已只能牺牲草原大大的力量而为自己续命,但毫无付出的索求最后只能让人厌倦,抛弃,契丹人给不了的东西,大宋却是可以给,这才是捺哲尔所看重的。 赵祯的话说的一点没错,眼下塔塔尔部归顺大宋才是真正的利益相同,只有利益相同的人才不会被大宋征伐,否则塔塔尔部也会被大宋覆灭。 这时候谁还会去在乎什么忠诚和勇敢,塔塔尔部要面临的是整个部落的存亡,这时候已经没有逆流而上的英雄,只有看清未来的识时务者。 捺哲尔一骑快马离开上京城,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汗,让他带领族人归附大宋。 而赵祯站在城墙上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这小子还是回去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草原父子 赵祯走下了城墙后王韵便前来奏报,同样他也看见了捺哲尔的离开,不明白官家为何要放他,以此为筹码让哲尔克前来不是极好?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犹豫的说道:“官家,就这么让他走了?” 赵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打算用捺哲尔逼迫哲尔克前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草原上的人会觉得这是大宋在耍的小手段,只会更加的不信任大宋,一个部族的族长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儿子而冒着巨大的风险前来?” 王韵不在说话,他知道官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也被赵祯的话所说服。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传旨杨怀玉,命其率领背嵬军前往捕鱼儿-那兀儿准备,若是十日之内不见哲尔克前来,便率军征伐,直至归顺!” 在赵祯看来,自己已经做的仁至义尽,威胁早已发出,算是警告过了对方,也给了他们极大的善意,哲尔克不会不知道大宋国君的邀请意味着什么,若是拒不奉召,便是铁了心的要为契丹出力,那就陛下是大宋的敌人,到时征伐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加上杨怀玉行军一共半个月的时间,赵祯相信若是有心归宋便早已下定决心,若是没有,多等也没用。 杨怀玉前来领旨的时候,赵祯还特意嘱咐道:“若是可汗之子捺哲尔向你借兵,便慷慨相助,朕觉得很有可能,那小子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杨怀玉惊讶的望向王韵,见他也跟着点头,便双手抱拳领旨而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哪里知道这句话反而提醒了王韵……… 他想起来了,官家说过一句话:人的欲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填满的沟壑,即便是人命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垫脚石而已,除此之外无有其他。 捺哲尔从到了大宋军中之后便被大宋的军力所震撼,已经完全没有和大宋对抗的野心,至于到了大宋之后,所见所闻更是让他目不暇接。 一个穷人若是没有见识过奢华的生活你怎么对他说也是无用,可一旦见识过了,一旦享受过了,再让他回首贫穷的自己,原本朴素的心也会跟着躁动起来。 赵祯值不过是给捺哲尔见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繁华,以及大宋的力量而已,这颗种子便在捺哲尔的心中疯狂的生长,没有东西能阻挡它们。 回到塔塔尔部的捺哲尔一定会遇到重重阻力,顽固的力量在草原民族可谓是根深蒂固,他们不喜改变,更不善改变,认为祖先的东西都是好的。 至于归附大宋,那便违背了顽固者的准则,谁知道汉家王朝会不会对他们举起屠刀,还是应该跟随契丹的脚步比较好,毕竟相比大宋他们更了解契丹了。 赵祯在上京城中安心的等待着,他不光在等来自塔塔尔部的归附,更是在等待张舟,对契丹的征战已经结束,这一战已经对契丹造成的打击目标也已经完成。 而接下来是先一步瓦解草原上对契丹支持的鞑靼人,只有砍掉他们的羽翼,才能更好的压迫契丹,赵祯不会脑子一热的就来一场“一战定天山”。 对契丹的征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因为地区的问题,因为善后的问题,赵祯并不能如同消灭黑汗一样一举消灭契丹。 但在张舟回到临横府之前,塔塔尔部的可汗哲尔克便先一步抵达大宋,并且这一次他的儿子捺哲尔也再次返回,显然他已经说动了他父亲。 当然也有可能是杨怀玉的大军给了他们真正的威胁………… 但无论如何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赵祯以重礼接待了这两位为塔塔尔部未来而来的父子,让这对父子看到了大宋的繁荣与奢华。 尤其是在哲尔克抵达之后,更是被眼前的这一切所吸引。 儿子果然没有骗他,眼下的大宋富足强盛,若是塔塔尔部的百姓能过上一半这样的生活,便算是极好的了。 大殿之中除了三才之外便没有旁人,赵祯在这里单独召见了哲尔克父子,这两人对大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看到什么都要大量许久。 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以至于三才咳嗽了一声之后他们才想起向赵祯行礼。 面对赵祯,哲尔克并没有多么局促,以草原上的礼节参见了赵祯后便单刀直入主题:“塔塔尔部可汗哲尔克参见大宋皇帝陛下!愿您的帝国永远昌盛!” 赵祯点了点头:“免礼平身,和朕说说草原上的情况,朕可没在草原上生活过,除了征战便是在宫中呆着。” 哲尔克与捺哲尔父子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接受大宋皇帝的召见后,居然是要回答这种问题,宋人之间的客套也算是见识到了。 父子两人只能把草原上的见闻和有意思的事情说给赵祯听听,而赵祯也在和他们说着大宋和草原的不同,以及许多有趣的事情。 只有这样才能提到草原,当然这也是一种对比,让这对来自草原的父子见识一下大宋和草原的区别,见识一下大宋的国力强大,见识一下大宋的未来。 也让他们自己幻想一下未来,这也算是一种变相诱惑! “朕自然瞧见了你们的诚意,但你们初入我大宋,自然应该好好看看风土人情,再说这上京城和临横府你们也该不陌生吧?在这里走走逛逛,看看我大宋治下的土地和契丹人的土地有什么区别?朕相信你们自己看到的东西要远比朕对你们说的更让你们安心!” 哲尔克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大宋皇帝是不打算在今天说正是了,既然如此他们也不能强求大宋皇帝,于是只能在三才的带领下退出宫殿。 确实大宋皇帝说的话对哲尔克父子触动很大,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他们抵达大宋不过是匆匆一观,还未知其巨细,眼下还真是个好机会。 而赵祯特意让临横府知府事曾巩相陪,为的就是让这对来自草原的鞑靼父子更加清楚的了解大宋,了解大宋的政策。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自治区 哲尔克父子两人看见曾巩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居然是大宋一府之地的知府事,管理着和塔塔尔部差不多大的土地! 对他哲尔克显然充满了不信任,只不过他们还需要给大宋以及大宋皇帝留下好印象,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对于这点小事不该有什么怨言。 而接下来他们才见识到什么叫年轻有为,曾巩对上京城甚至整个临横府的一切了若指掌,甚至连每一家商号的掌柜名字,伙计人数,以及经营货物都知之甚详。 这些小事都清楚如斯,对于其他的事情更是手到擒来,上京城中有多少适合年轻人的活计,有多少适合中年人的,有多少适合老年人的,一切他都能说出来。 并且曾巩不是对哲尔克父子简单的解说,而是详细的推荐,若是草原上的塔塔尔部归附大宋之后,会得到怎样的安排,会有怎样的生活。 这是在一种暗示和描绘未来,哲尔克和捺哲尔这对父子便开始沉迷其中,对眼前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开始了好奇,因为和他们自己的未来有关,所以不自觉的就开始发问。 一番问东问西之下,曾巩依旧耐心解答,并且事无巨细,能说的一定说清楚,不能说的便闭口不谈,算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让捺哲尔这对父子极为敬佩,也信服他所说的话,并且心中有了底。 赵祯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用着急,在上京城中好好看看也没有什么坏处,反正迟早是要来的,这上京城可是赵祯有意打造的北方陪都。 它的重要性关系到大宋对整个草原的统治和影响,甚至可以规划出草原的未来。 否则赵祯也不会如此重视,所以上京城展示的也是大宋最好的一面,这里充满了积极向上,每个人活的都有目标和希望。 这一点是哲尔克父子两人最惊讶的事情,因为大宋和契丹的征战,草原上已经许久听不见笑声了,也不见汉子们的爽朗,而在大宋,在这上京城之中的汉家百姓却没人愁眉苦脸,担忧战争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在这里的宋人生活的很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期待和幸福,这种感觉不用说出来,单单是看到就知道。 在上京城中的三天时间,让这对来自草原的父子见识到了什么真正的生活,若是没见到这些也就罢了,可真正的见识到了之后,心中对归附大宋的抵触和不安已经消失。 父子两人在晚上吃过曾巩特意命人送来的大宋美食后彻底被击溃,捺哲尔望着父亲道:“父亲,在这上京城中只要努力便能赚到钱,便能有好生活,咱们草原上的汉子定然能在这里过上好生活!” 哲尔克望向儿子笑了笑:“怎么难道我们草原上的雄鹰一定要在这里讨生活?这上京城虽好,可毕竟不是捕鱼儿-那兀儿!可以来这里讨生活,但不能把这当作家乡,这只是我塔塔尔部落脚的地方,仅此而已。” 捺哲尔有些担心的望向父亲,小声道:“大宋向来都是内迁外族,若是大宋皇帝让我等内迁,又该如何?” 哲尔克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会的,这一次大宋皇帝不会让咱们内迁,咱们可都是草原上的游牧汉子,若是内迁岂不是大材小用?反而是把我等放在草原,为大宋牧马守边才是最好的。” 捺哲尔点了点头,按道理来说是这样,可他大宋皇帝向来就是一个不按部就班的人,也许他并不会让塔塔尔部留在草原之上。 看着儿子的担心,哲尔克笑道:“别忘了,大宋皇帝在正旦之日曾经派遣使臣入巨母城贺旦,期间他蔡伯俙说了,给契丹人留下草原,连契丹人这大宋的劲敌都能回到故土留在草原上,我塔塔尔部忠心归宋如何不能?!” 竟有此事?捺哲尔望向父亲,心中也踏实许多,这次前来上京城面见大宋皇帝,为的不光是归附之事,还有便是关于塔塔尔部未来的归宿。 毕竟他们身在草原,长在草原,即便是死都希望埋葬在草原之上,若是能留在捕鱼儿-那兀儿,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父子两人在第二天一早便迫不及待的前往皇宫,而赵祯却不在大殿之中,询问一下才知道,原来大宋皇帝出城迎接凯旋的大军了。 捺哲尔清楚,是张舟率领的神卫军回来了,此战的战果如何他并不知道,他在宋军击溃契丹的火炮之后便被护送到了上京城。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也就迅速前往城外,他们也想看看此战大宋的战绩到底如何,之前的战况已经被捺哲尔说的一清二楚。 仅仅从开始的战况就能看出大宋的战力之强,而眼下可见大宋出兵到底有什么收获和战力如何? 内侍自然把这父子两人的到来转告给了三才,而三才在得到赵祯授意后传旨召见,对于他们的到来赵祯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觉得这个时间点是一个好契机。 神卫军的战果甚是惊人,契丹人对大宋的反击可谓是不遗余力,什么样的手段都用上了,但即便如此,宋军依旧是顶住了压力。 战果相当惊人,不光是抵挡住了契丹人的反攻,更是杀敌八千余人,契丹人折损兵马近三万,这还是大宋没有主动攻城的情况下。 这样的战绩自然令哲尔克父子胆颤心惊,要知道宋军不过区区四万,而契丹人守城士兵便有二十万之众,更别说契丹人还有和宋人一样的火炮了。 还是年轻气盛的捺哲尔忍耐不住,最先开口问到:“官家,父汗亲自而来,就是为了向大宋表达诚意,如今官家也见了…………” 赵祯看向哲尔克笑道:“令郎还真是个急性子,如此朕便所说我大宋的规矩,也好让你们父子安心。” 哲尔克父子两人立刻竖起耳朵,望向赵祯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和严肃,毕竟是事关一族之未来,怎么敢懈怠? 对于他们的态度赵祯非常满意,这就是应该有的态度,胸有成竹的说道:“朕打算给你塔塔尔族设立自治区,以自治区为范畴,你们依旧可以统辖治下的鞑靼人。”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赵祯的条件 赵祯的话让四周陷入安静,欢迎大军凯旋的百姓还在翘首以盼,还在热热闹闹,可在赵祯四周却出现了真空,无论是哲尔克父子二人,还是边上的三才以及王韵等人,都被赵祯的话给惊呆了。 自治区是个什么东西?! 大宋如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何还要给他们塔塔尔部自治权?! 这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嘛!当年的于阗国与现在的塔塔尔部不一样,于阗本就亲近中原,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信仰甚至是政治上几乎和中原王朝别无二致,可这塔塔尔部不同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自治区这个东西,但在后世却经常出现,这是汉家文明在融合其他民族之后,开发出的一种全新的共存形势,也是一种全新的管理少数民族的方式。 经过后世几十年的努力,这种方式日益完善,已经成为汉家文明和少数民族之间可靠的归属模式,而且还在不断的发展持续。 而对于哲尔克父子来说这样的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怎么就给塔塔尔人自治了? 连他们都没想到赵祯会这么大方,要知道每一个融入大宋的种族无论是倭国,女真,还是党项,都是大规模的内迁,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被大宋的官员给统治。 看了到了自己这里,居然能拥有如此宝贵的自治之权!这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赵祯就知道他们会有如此表情,放下手中的望眼镜,回头看了看王韵等人,这才对哲尔克道:“朕还没有说完,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进入你们的自治区,都案你们的规矩来! 当然自治区中的百姓亦可出外,或是经商,或是做工,尔等也不得阻拦!” “不阻拦,不阻拦!”哲尔克连连摆手,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会阻拦? 眼下的塔塔尔部最好是能全部进入大宋谋生,待到战后再返回他们的神圣之地,捕鱼儿-那兀儿,不过眼下瞧这架势,若是不能帮助大宋,也不会轻易的得到如此大的好处。 哲尔克急急的开口道:“陛下,我等是忠心归附大宋,可否让我等迁徙至大宋境内…………” 这下赵祯和王韵等人蒙了,还有这样的人吗?不是说草原上的人都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自有,怎么会自己主动要求内迁?还说是这些人………… 瞧见赵祯疑惑和惊讶的表情,哲尔克苦笑着说道:“陛下勿要疑惑,我等是真心归顺,也对陛下的自治权真心欢喜,只不过我等遭受战乱之苦,产量被契丹人抽调青壮为兵,我儿便是如此才会被大宋的铁骑捕获,由此可见我塔塔尔部深受其害!若是我等还留在草原,契丹人必会征召青壮与大宋为敌,到时…………” 赵祯笑了笑:“此言有理,不过…………朕的话还没说完…………” 随着赵祯的话,所有人又把眼光投向了皇帝,这个转折在哲尔克的意料之内,他能在草原上带领塔塔尔部在大宋和契丹之间挣扎这么久,若是没有点脑子早已被铁蹄踏碎。 “虽然塔塔尔部有自治权,但大宋的局军队依然要驻扎在自治区中,地方官员也可以由你们自己举荐由朝廷敕封。” 赵祯说完便话锋一转道:“当然我大宋会派遣一些官吏前往塔塔尔部,帮助你们建立一个有所用之的衙门,衙门之中必须有我大宋的官员,一来方便通融,而来也能相互扶持。 至于民风民俗依旧按照你们塔塔尔部的传统来,我大宋的民风民俗你们可以遵从也可以视而不见,但律法却要遵守我大宋的律法,当然你们自己原有的习惯规矩朕也不会去干涉。至于宗教,祭祀之类,朕和大宋更是不会去干涉。” 赵祯的话让捺哲尔觉得大宋非常有诚意,谁都知道大宋的律法相当妥善,而大宋的衙门更是比草原上的长老规矩来的好,若是都按照大宋的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再说他们还能有自己的节庆和习俗,根本就没有被大宋同化嘛! 虽然自己满意了,可捺哲尔依旧转向父亲,希望父亲也能同意大宋皇帝的要求,但却见父亲紧皱眉头,显然有什么地方让父亲不甚满意。 沉思一会后,哲尔克开口道:“陛下之仁德令人敬仰,为我塔塔尔部殚精竭虑,连安危都在大宋的考虑之内,但…在塔塔尔部驻兵和设立衙门就不需要了吧?我塔塔尔部一直以长老审判为先,大宋的衙门也没有什么用处,至于驻军……我塔塔尔部的勇士有能力为大宋守卫疆土!” 这话说的真是老当益壮,给人一种豪气干云的感觉,但赵祯知道这是他在排斥大宋的驻军和设立衙门,真是得寸进尺了些,连契丹和契丹和谈的前提都是驻军,你一个草原上的鞑靼部族凭什么能例外? 赵祯笑眯眯的走到哲尔克的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归附的前提是必须接受大宋的驻军,也必须有大宋的衙门进驻塔塔尔部,你们要向我大宋朝廷交税,必须要有税官吧?没有衙门你们自己能理得清楚? 至于驻兵,所有归附大宋的宗族都不能例外,大理,党项,倭国,甚至是南海诸国无有例外,你们塔塔尔部在草原上是第一个归附我大宋的鞑靼部族,若是连你们也例外了,那接下来所有的部族岂不都可以例外?” 哲尔克还要说些什么,赵祯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这一次整个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再次靠近他低声道:“朕的大军你们在来的时候可曾看见?若是拒不奉召,朕只能把你们当成契丹的爪牙,而契丹的爪牙就是大宋的敌人! 赵祯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可怕,雪白的牙齿森然。 哲尔克露出绝望的表情,声音中带着意思恳求:“陛下难道就没有任何商量的可能?驻军…………” 赵祯忽然变了脸色,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只不过声音更加正式。 “你们应该知道,朕对待敌人绝不留情!塔塔尔部不想成为第一个归顺大宋的鞑靼部族,还有别的部族想!朕给你们自治权已经是极限了,若是不同意,朕可以什么都不给你!”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第一颗棋子的重要 是的,赵祯一直留有后手,即便哲尔克父子抵达上京城,赵祯也没有下令杨怀玉撤军,而是依旧让他们在捕鱼儿-那兀儿附近等待,赵祯不会觉得大宋给出足够的好处后哲尔克就会轻易的妥协,若是没有行之有效的威胁手段,这个草原上的狡猾老狐狸绝不肯就范。 再大的阴谋和狡猾的策略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都是不够看的,无论赵祯和哲尔克怎么谈,都把军事威胁紧紧的捏在手中,即便是谈崩了,大宋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毁灭塔塔尔部,因为他要一直处于不败之地。 眼下的塔塔尔部不光是大宋拉拢草原鞑靼的筹码,更是一只“鸡”,若是他们归顺大宋,接受大宋的所有提议,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对大宋好,对塔塔尔部也好,也会让草原上的其他鞑靼部族看到已经有人放弃契丹归顺大宋了。 而若是哲尔克不愿意归顺大宋,那塔塔尔部的结果就是被大宋的铁蹄征伐,他的儿子捺哲尔将会成为大宋的傀儡,在他的“引导下”塔塔尔的残部依旧会归顺大宋,这时候草原上的鞑靼部族所看到的就是一个拒绝大宋后被征伐,接着归附的塔塔尔部。 杀鸡儆猴的作用一目了然,鞑靼人有多少愿意成为塔塔尔部这样先反抗后归顺的? 赵祯相信这样的部族应该没有,是个人都会选择和平归顺大宋,既有好处拿,又能不死人,何必等死了人之后再归顺,岂不是多此一举,得不偿失? 所以说赵祯从一开始就准备了稳赢的局面,也给哲尔克抛去了橄榄枝,若是他做出正确的选择,就会出现双赢的局面,若是不然,只能牺牲塔塔尔部的利益让大宋成为赢家。 赵祯的威胁让哲尔克心中冰凉,他忽然发现一切其实都在这个看似笑得很灿烂的大宋皇帝掌控中,无论如何塔塔尔部都要接受大宋的条件,否则便有灭族之祸。 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边上的捺哲尔,哲尔克苦笑道:“大宋皇帝果然高明,我哲尔克佩服!但不知我的家族时候能继续执掌塔塔尔部?” 赵祯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皱眉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朕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说了让塔塔尔部自治,那你们塔塔尔部的可汗自然是自治区内的官员!朕还会册封令郎为我大宋的贝尔将军,率领塔塔尔部的勇士为大宋,为塔塔尔部建功立业!” 此时的哲尔克面露感激的笑容,向着赵祯浓重的拜下,并亲吻赵祯的鞋面,这是草原民族宣誓效忠的最高礼仪,但在他的心中早已把赵祯骂的不成样子。 什么贝尔将军,呵呵…………不过是笼络人心又变向索要质子的手段而已,塔塔尔部不用像契丹提供战马和骑兵,这下却是改向大宋提供! 哲尔克知道,自己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而已,该出的“血”还是要出的,只有他们强大起来的时候,才能脱离这个身份,但…………面对大宋的压制和强大,塔塔尔部根本就没有崛起的机会!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哲尔克只能接受,若是想让塔塔尔部崛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等待,等待这个强盛的中原王朝自己走向下坡路。 哲尔克通晓史书,从其中记载的历史来看,只要是个中原王朝,就会出现盛极必衰,缓缓的走上下坡路,待那个时候,养精蓄锐的塔塔尔部就会有机会揭竿而起! 但他不知道,以后的草原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若是他知道了,也会因今天的“豪言壮志”而觉得可笑和悲哀………… 赵祯对哲尔克的选择非常满意,但他的儿子却是根本不了解一个父亲,一个族长的心情。 “父汗,大宋皇帝分明是在威胁我们!怎么能轻易接受宋人的威胁,若是在我塔塔尔部驻军,那我等以后岂不是活在宋人的屋檐下?” 哲尔克看着儿子坚毅的眼神,老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这些你也应该知道为何大宋皇帝要封你为贝尔将军了吧?把你和族中精锐的骑兵全部抽调走,到时间你们就成为大宋的骑兵,而我塔塔尔部不得不接受宋人的驻军!如此一来,增强的是大宋的军力,削弱的是我塔塔尔部的军力啊!” “父汗为何不反抗?!” “反抗?” 哲尔克看着儿子的坚毅再次笑了笑:“这种事情最好是想都不要想!你我现在身处大宋,若是敢说一个不字,立刻会被当场斩杀,而整个塔塔尔部群龙无首,岂能抵挡得住宋人铁骑的征伐?” 说完般摆了摆手,他知道儿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记住,即便是回到了捕鱼儿-那兀儿也不要想着反抗这种事情,我们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对手,甚至会被大宋放弃,成为拉拢别的鞑靼部落的筹码!草原上不知有多少鞑靼人对我塔塔尔部的土地,人口,牛羊,垂涎已久!” 捺哲尔不再说话,他知道父亲的话是对的,现在的塔塔尔部完全无法与大宋对抗,唯一能做的就是归顺大宋,并且从大宋的手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眼睛转了转,捺哲尔道:“这么说来我塔塔尔部应该向大宋献上最大的忠诚,以此获得大宋的青睐,获得大宋的贸易和粮食,以及让百姓生活的更好!” 哲尔克点了点头,摸着儿子的脑袋:“如此最好,咱们既然要效忠大宋,就要绝对的效忠,让大宋看到我塔塔尔部是个有价值的部族,要让大宋给我塔塔尔部更多的权利,甚至是吞并其他鞑靼部族的权利!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大宋皇帝说的那个…………自治区经营好,让大宋皇帝自己把我塔塔尔部变成所有草原鞑靼的领头羊! 只有如此才能让我等获得最好的好处!若是大宋皇帝用你,你也要效死命,只有如此才能获得重用,否则以宋人的习性,必然把你埋没在朝堂范之中,你又不通案牍,岂不是被宋人给压死?!” 捺哲尔狠狠的点了点头:“父汗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丢塔塔尔勇士的脸面!” “如此甚好!”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狐假虎威 来自草原的父子终于认清了方向,并朝着他们的未来努力,而赵祯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塔塔尔部将成为第一个倒向大宋的鞑靼部族。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也是草原上“多米诺”的开始,赵祯相信随着塔塔尔部的倒戈,会有越来越多的鞑靼人倒向大宋。 所以无论如何塔塔尔部都是要被大宋拿下的,只有如此才能使得整个草原鞑靼崩溃,让他们脱离契丹的笼罩,而塔塔尔部就是最好的开始。 事实上赵祯从未在意过塔塔尔部的感受,也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哲尔克父子着想,他所考虑的只是如何的把大宋的利益最大化。 是长久的利益而不是眼前的利益,所以自治区这东西对大宋的长久发展来说相当重要,赵祯也愿意给哲尔克父子更多的权利。 有舍必有得,若是把所有权利紧紧的握在手中,进行威压的恐怖统治,那也是不长久的,唯有自治区这东西最适合现在和将来的大宋。 当哲尔克父子被动接受赵祯的提议后,赵祯便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热情款待”了,要想让一个人堕落,强大的经济和物资基础是不可少的东西。 上京城的官员开始带着这对父子享受大宋的物质生活,最好的酒楼饭馆,最好的象棚瓦里,各种各样的美食和表演已经把他们惊呆,在加上官员们附赠的一些精美礼物,这两人瞬间就被大宋的繁华和奢侈给吞没了。 从前他们不能想象大宋的生活,只是觉得吃得饱穿的暖便是,可现在才知道为何人人都羡慕宋人,为何大宋的百姓过的幸福。 单单是各种口味的暖饮和女子之间的相扑便让人热血沸腾,草原上的汉子也收起了原本的矜持,在象棚中卖力的为自己中意的女戏呐喊助威。 这样的场景在神都城中并不少见,但在这上京城中却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人们也不自觉的关注这些来自草原上的汉子,最少是官家亲自召见过他。 多少也有人知道些内幕消息,塔塔尔部的族长这次是来归附大宋的,并且官家给了他自治区的管辖之权,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和皇恩。 瞧瞧眼下能管理自己本族的归附外族有多少? 几乎一个也没有,即便是黑水都护府的都督也不过是在大宋的监控之下管辖仅存的女真人,基本上没有实权,可这位塔塔尔部的族长就不一样了。 多少人一下开始羡慕这位外族的族长,当他归附大宋的时候,也就是他得到大宋敕封的时候,待皇帝的敕书从上京城抵达塔塔尔部的时候,他哲尔克就不实在是塔塔尔部的族长,而是塔塔尔自治区都督。 虽然名字拗口,但却并不影响他的地位,虽然有大宋的驻兵,可当地的事物完全由他们自己负责,单单是这一点就是别的人所比不上的。 即便是大宋的地方官员都不能与之相比! 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快,越传越远,而就是这样赵祯的目的便达到了。 对于大宋的心思哲尔克是心知肚明的,同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既然已经归附大宋,就不能再犹豫,更不能两面三刀,而是要忠诚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既然宋人想要把消息传出去,那自己就带着儿子在上京城中大张旗鼓的游玩享乐,也和大宋官员“亲密无间”,反正他知道,宋人的大军一边在威胁塔塔尔部的时候,一边也在保护塔塔尔部。 反正自己的信物已经交给了大宋的信使,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转交给那个大宋的将军,让他领兵进入塔塔尔部,驻扎在捕鱼儿-那兀儿。 现在的宋军不是敌人,而是塔塔尔部的帮手,哲尔克要比儿子安心的多,他相信大宋的皇帝不会乘机对塔塔尔部动手,否则大宋的所有计划都将崩溃。 果不其然,短短的五天时间,信使便传来消息,并且族中的心腹也相继赶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都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草原上最为彪悍忠诚的塔塔尔勇士,他们绝对不会对自己说谎,而从他们口中,哲尔克知道宋军在进入捕鱼儿-那兀儿后对塔塔尔部秋毫无犯,甚至连粮食都是自备,未取分毫! 果然大宋皇帝还是信守承诺的,于是哲尔克在第二天便向赵祯请辞,他急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部族,因为马上大宋的官员便要上路了。 赵祯在上京城的皇宫中隆重的接待了哲尔克父子,并且正式册封他们为塔塔尔都护府都护,同时一并赏赐的还有官印,朝服,财物等等。 有了这些东西,塔塔尔部的领地便正式属于大宋的疆土,也是大宋的行政机构,侵犯塔塔尔部就是侵犯大宋,就是挑战大宋的权威。 但这片土地依旧是属于塔塔尔部自治,依旧是在哲尔克的统治之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至于交税这种事情,现在的塔塔尔部更加需要的是和大宋通商,从通商中得到的好处要远比他们交的可怜的税要多得多。 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结束之后,哲尔克忽然像赵祯大礼拜下:“启奏陛下,臣虽是大宋的臣子,可也是鞑靼人,见我鞑靼男儿依旧贫苦,还要受到契丹的压榨,心中痛如刀割,夜不能寐,还望陛下能下旨,让老臣能收留感化他们,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这个请旨有些让赵祯措手不及,显然哲尔克是希望自己赐予他收编其他鞑靼人的权利,有了他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塔塔尔部本就是鞑靼部族,接收草原上的其他鞑靼根本就毫不费力。 这是个好计划,但赵祯却不能同意,一旦如此便是壮大塔塔尔部的实力,也会让自治区更加难以管束,赵祯可不会做养虎为患的事情,更不会做老人与蛇的蠢事。 显然哲尔克和他的塔塔尔部是另有所推,希望借着大宋的力量壮大的自己的部族,乘机收编更多的草原鞑靼,毕竟是同族同种,他们还是会有很多机会的,稍加蛊惑便会有人投奔他们。 这是在狐假虎威啊!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使臣受辱 “都护的好意朕明白,但这种事情还是我大宋直接去做更有说服力,你塔塔尔部便是我大宋的一块活招牌不是? 届时若我大宋官员出使其他鞑靼部族,你塔塔尔部要派人相随,朕不需你们虚言,只要如实叙述便好。 朕相信草原上的鞑靼部族中都有眼神明慧的智者…………也免了你们鞑靼部族之间的猜忌和间隙不是?” 赵祯一句话便把哲尔克堵得死死的,他的这点小心思怎么能在赵祯面前蒙混过关? 要知道赵祯的政治智慧可是在混乱的朝堂之中历练出来的,否则他早已被朝臣耍的团团转。 哲尔克的想法是很好,可惜遇到了赵祯,他的话既不伤感情,又说的有理有据,即便是哲尔克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赵祯的才智,显然这个大宋皇帝不好对付,想从大宋的身上捞取好处也是不太现实的。 不过他依然握有“筹码”,塔塔尔部的自治便是如此,眼下塔塔尔部会向更多的草原鞑靼部族传递消息,告诉他们塔塔尔部已经归附了大宋并且开始了自治。 塔塔尔部也成为草原上第一个也是暂时唯一一个拥有自治权的鞑靼部族,脱离了契丹的统治,没有了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双重压力,塔塔尔部就是人间天堂,就是鞑靼人梦寐以求的好地方! 当哲尔克带着儿子离开上京城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塔塔尔部,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大宋的官员会抵达塔塔尔部设立衙门,“帮助”他们管理。 更是会有源源不断的大宋货物出现在捕鱼儿海的湖畔,而塔塔尔部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些他们说拥有的东西而已,对于他们来说,牛羊,马匹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而牛筋,肉干,牛骨之类的也不是什么珍宝。 但却能从大宋商贾的手中换取他们必须的物品,茶叶,丝绸,瓷器,铁器,甚至是香料,棉衣,毛衣,成药! 大宋商贾手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所需的,也是整个草原上所罕见的东西,尤其是成药,没有这东西草原上的勇士在病痛面前只能忍耐,或是找巫医进行治疗。 谁都知道,巫医的医术对于有些病痛根本毫无办法,只能让人更加痛苦的死去。 所以大宋的成药在草原上是极为珍贵的“宝物”,只需要温水顺服便可,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最关键的一点,这些成药是真的能治病,虽然面对急症束手无策,但别的病症却是有效的。 哲尔克从中发现了商机,他可以大量购买大宋的成药,并用这些成药在草原上换取货物,再用这些货物卖给大宋的商贾换取更多的东西或是大宋的官钞。 既然塔塔尔部已经属于大宋了,自己没有了兵权,那就为自己的家族积攒下财富,让自己的家族成为大宋的豪族也不是不可能。 人都是有目标的不是,既然不能成为一方霸主,那成为一方豪强也不错,最少塔塔尔部还在自己的统治之下,在这里大宋第一,自己第二! 在哲尔克离开的时候,赵祯也开始了下一步计划,不可能总是契丹别人找上门,自己也应该合理的“推销自己”,即便是塔塔尔部也不是自己找上门的,还能期望别的鞑靼部族自己找上门? 这些鞑靼人在契丹人的长久统治下已经习惯了,只要还没被逼到忍无可忍的份上,他们一般是不会抗争的,如同汉家百姓中的老农一般,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去造反? 而赵祯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到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可以摆脱契丹,避免和契丹一起沉入深渊,最好的办法就是归附大宋,如同塔塔尔部一样。 通过不断的接触,赵祯才知道原来草原上的部族和归源是那么的错综复杂。 契丹和大宋不同,大宋的百姓多是以汉家百姓为主,大宋的皇帝也就是汉家的皇帝,而少数民族则是接受汉家皇帝的统治。 而草原上的契丹人不同,契丹的皇帝是草原部族的首领,草原上的不是扎根在土地之中的百姓,而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各部之间分散在茫茫的草原之上,便注定了契丹的统治并不能细致的如汉家王朝一般。 事实上草原各部无论什么种族,还是以自治为主,每年向契丹朝廷称臣纳贡,提供兵员和战马牛羊之类的便可以。 而大宋对塔塔尔部的自治和他们原本的自治区别很大,驻兵,收缴兵权,交税,这三样东西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在他们看来还没有原先过的好。 土皇帝和附庸者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说是自治,可塔塔尔部的一切在别的部族看来太过卑躬屈膝,原先的可汗变成了大宋的臣子,在心态上完全不同,也难以接受。 但赵祯的条件不会改变,派出的使者也更加的硬气,塔塔尔部的消息在草原上传开,而契丹人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塔塔尔部这样的部族只会有一个。 其他部族不会接受大宋的条件,更不会接受大宋的统治。 果然,矛盾出现了,大宋的使者在敌烈部遭受了侮辱,使者被割掉了鼻子和耳朵,跟随使者的随从则是被打断了四肢,这是极大的侮辱,也是挑衅。 敌烈部是突厥语系民族的一支,源于丁零、铁勒或高车之一的部族,唐时称拔野古。 曾经有过八部之多,后来部族的数量不断增加,史称的“八部敌烈”“敌烈八部”而到了大宋,“八部”为泛称,非确指,为“诸部”之意。 以畜牧为主,盛产马、驼,族人彪悍,擅骑射,契丹常将其与乌古部合称为乌古敌烈部,而事实上乌古部和敌烈部完全是俩个部族。 辽穆宗应历十五年被契丹降服,然时叛时服,契丹人没办法在这里设立军司,但随着国力的衰退,契丹的军司早已名存实亡。 而因为敌烈部盛产战马和勇士,契丹的朝廷的精锐“皮室军”中就有敌烈皮室军。 随着契丹在大宋的打压下逐渐势弱,反而使得敌烈部乘势而起,好不容易崛起的敌烈部自然不愿意归附大宋,成为另一个王朝的爪牙。 所以才会对大宋的使者如此不敬,挑衅大宋。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被割去耳鼻的使者,赵祯怒火中烧,这不光是在羞辱使者,更是在羞辱大宋和自己! 如此嚣张无礼,又深含挑衅之意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大宋,以及大宋的将士。 随着大宋国力的上升,随着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民族自尊心以及民族尊严这两样东西在大宋已经达到了顶峰,甚至是有人在遥远的西方宣扬“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理念。 这是真的嚣张到了顶点,也让全世界人知晓了大宋的强大和自信。 在这种情况下,大宋居然遭到的一个草原部族的挑衅与羞辱,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敌烈部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选择了最错误的方法,挑衅了最不应该挑衅的王朝,这样的后果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连契丹人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都觉得这是敌烈部自己找死。 他们不知道,一个王朝的威严和地位不允许挑战,一旦碰触了底线,就必须要扼杀,否则挑战的人会越来越多,王朝的威严也会越来越低,这也是敌烈部找死的原因。 事情在进一步发酵,上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说着使者受辱一事,无论国家还是人,当你弱小的时候,这种屈辱也就忍气吞声下去了,但现在的大宋强悍如斯,岂能忍受。 不少百姓聚集在一起大声谈论这这种事情,甚至有些读书人开始在街头演讲,把敌烈部的嚣张昭告天下,同时请命朝廷,对这种嚣张的蛮夷进行征伐。 大宋再一次的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这一次和往日不同,即便是契丹和一些草原上的部落也默不出声,一切都是敌烈部的人自己作死们怪得了谁? 赵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大宋杀鸡儆猴的机会,子曰:人不知礼,无以立也!国家或是部族亦是如此,汉家文明提倡礼,所影响的周边文化亦是如此。 事实上塔塔尔部距离敌烈部的距离并不算远,敌烈部的主要城池便是朐胪河边的河董城,沿着朐胪河继续向西数百里便是乌古部。 而朐胪河正是从捕鱼儿-那兀儿流过,塔塔尔部距离敌烈部和乌古部并不遥远,虽然比巨母城要远一点,但最少敌烈部并没有巨母城那般的坚固城池。 事实上河董城亦不是敌烈部所控制的城池,城池的主人其实是契丹人,只不过当地的契丹人和敌烈部之间并没有多少情义,这里的契丹人甚至是用来镇压和防备敌烈部的人而存在的。 但时间长了,契丹人和敌烈部的人通商,通婚,这快地方也就成了敌烈部的主要城池,部族之中的人或是来通商,或是来买卖,几乎所有需求都来自河董城。 当初赵祯决定拿下塔塔尔部的主要目的便是因为捕鱼儿-那兀儿和巨母城边上的栲栳烁距离很近,是俩个姊妹湖,在后世它们有更加动听的名字,呼伦湖,贝尔湖。 两者相加便是后世文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草原之一,总面积约为十万平方千米,换算成现在便是一亿四千九百万亩! 赵祯想想都觉得流口水,这片土地若是被大宋拿下,从今往后大宋再也不缺草场,也不缺战马和牛羊。 瞌睡送枕头这种好事赵祯是绝不会放过的,既然敌烈部的人不想归附大宋,那就只有毁灭了,这个部族和别的部族不同,他们天生就难以驯服,每每遇到一个强大的敌人都是硬钢到底,决不妥协。 即便是被契丹统治,依旧不服,屡屡进攻契丹,再被镇压之后,也不过是休养生息以图再战,这也是他们明确拒绝大宋统治的原因。 好不容易熬到了原本统治他们的契丹人没落,为何还要归附另一个强大的势力?这对于敌烈部的人来说是一个机会,而不是一次臣服。 这一次大宋出兵没有再度派遣张舟以及尽数装备火器的神卫军,毕竟他们是步卒,即便是有战车运输,也摆脱不掉他们机动性差的短板。 尤其是在草原上这种长途奔袭的作战方式,笨重的马车根本就不适合草原作战,只能依靠骑兵硬碰硬。 于是赵祯这次派遣的便是大宋最强大铁骑背嵬骑兵以对阵敌烈部的马上勇士,只有硬碰硬才能体现出大宋骑兵的凶猛和无情。 而早就憋着劲的杨怀玉自然是最好的主将,这小子自从抵达上京城之后几乎是寸功未立,早已在心中憋着劲,也是时候把他和等待已久的背嵬军放出去建功立业了。 五万铁骑如狼似虎的冲出上京城,向着北方一路狂奔,战马的奔腾之声宛若雷霆,让契丹的探子胆战心惊,若不是知道这是宋军对敌烈部的用兵,他们都要密报巨母城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怠慢,小心的把身上的值钱物件显露出来乔装成大宋的商贾,从上京城的南门出发,绕一个大圈再度北上。 其实对于契丹来说,大宋攻伐敌烈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敌烈部本就彪悍,即便是大契丹在他们手上也讨不到好处,何况是宋人。 大宋征伐敌烈部的消息传开,草原上的部族多以观望的态度,敌烈部的人愚蠢,在契丹示弱的时候不养精蓄锐,反而得罪与契丹为敌的大宋,这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再说大宋的骑兵可是连契丹人都不是对手,敌烈部的骑兵即便是再厉害能比契丹人厉害到哪去? 事实上许多部族采取观望态度的主要目的是想通过敌烈部与大宋骑兵的作战一窥大宋的战力,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战斗他们都知道,只不过宋人更多的是以火器压制契丹人,胜在攻城。 真正的骑兵对决乃是真刀真枪的白刃肉搏,谁也不知道大宋的实力究竟如何,宋军的重甲骑兵是厉害,可在草原上单单依靠重甲也是不可能赢得胜利的。 草原上观望的部族之中有些是打算归附大宋的,但在此之前,大宋必须拿出让他们臣服的东西,草原勇士只会臣服真正的强者。 不管宋军是在人数上压倒敌烈部,还是在战力上碾压敌烈部,只要大宋获得胜利便是真正的强者,就像当年的契丹一样。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背嵬铁骑 谁能想到敌烈部的一个轻蔑举动换来的居然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五万大宋铁骑开始在草原上驰骋劫掠,这是一种不对等的战争形态,也是一种报复性战争。 敌烈部是游牧民族,他们除了一个河董城之外没有别的城池,大多以族帐为主,以小群居的形势散落在草原上,力量稍稍有些分散。 若是在往常,他们便集合起来对抗大宋的进攻,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却沉浸在欢庆之中。 开春的时候冰雪消融,草原上的百姓有着特殊的庆祝活动,首放节便是在春天的时候草场复苏之后的第一次放牧,寓意非凡。 敌烈部的人虽然担心大宋的征讨,但在更多的人看来宋军刚刚从巨母城撤军,不会那么快的征伐敌烈部,待过过首放节之后,再把族人召集起来。 当然在敌烈部还是有万余人的骑兵以备不时之需的,别小看这万余人,若是在他们在草原上奔跑起来,不出三天就能增加到数万人! 每个族帐都会有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每个敌烈部的族人都会为了自己的部落征战,所有他们并不担心,甚至计划着在这次首放节后让宋军有来无回。 敌烈部的草原连契丹人都不能征服,宋人凭什么征服?那些来自中原的“小滚”如何能与草原上的“大滚”相比? “小滚”是指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缓步前进,而大滚才是真正的奔驰,所以他们把不会骑马的人称之为小滚,能纵马奔驰的人称之为大滚。 敌烈人知道大宋会报复部族,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在他们的印象中,宋人的军队在出兵之前需要大量的准备,和敌烈部说走就走完全不同。 但谁能想到刚刚从巨母城撤军回朝的宋军转眼之间就投入战场了?! 事实上这是单一思想在作怪,在敌烈部的思维中,军队只有一支,回到部族需要休养生息之后才能再次作战,否则即便出兵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 理所当然的,敌烈部的人也认为大宋就应该有一支军队,在攻伐契丹之后便要回朝休息………… 这不是敌烈的人愚蠢,而是一种无知的体现,对于不知道的事情,理所当然的用自己能看到知道的事情去代替,消息闭塞,只知蛮干,这也是契丹人能数次镇压敌烈部的原因。 但你的无知和消息闭塞自然不能让别人为你买单,大宋也不会因为敌烈部的人想法而改变战术和战争的形态。 五万骑兵驰骋敌烈部的草原,虽然是重甲骑兵,但大宋的战马完全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虽然是五万人的骑兵队伍,却有八万匹战马相随。 有些战马直接被当作驮马来使用,背负沉重的铠甲以及武器补给之类的,否则极为消耗马力。 大宋在同草原民族的作战之中学到了有用的东西,这么多年的征战下来,早已是经验丰富,背嵬军“大宋第一铁骑”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背嵬军在草原上如何征战? 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屠杀,这个方法要因人而异,对待人口存量少的部族种群非常有效,但对于人口存量极大的王朝和国家没有太过明显的收益,甚至会出现反作用,在道德上处于下风。 这也是赵祯从来不屠杀契丹人的原因,毕竟契丹是受到大宋承认的王朝,屠杀契丹人就等同于大宋无道,而另一方面把契丹变成了有道。 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到时间大宋的被动可想而知,甚至会影响赵祯自己的统治地位。 而对于敌烈部,赵祯完全可以放手去做,杨怀玉完全可以放手去杀,原因很简单,是敌烈部的人自己挑衅在向,是他们自己作死。 大规模的屠戮对人口存量少的部落种族就是一场灾难,因为本就基数少的他们会受到致命打击,每屠戮一个族帐都是在把敌烈部的力量成指数级的消灭。 一千人也许对契丹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人口本就不多的敌烈部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一千人,百分之一和千分之一哪个大? 杨怀玉率领背嵬铁骑一路厮杀,所到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这是人类战争最彻底的方式,也是最野蛮有效的方式之一。 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在纯粹的力量面前非常有效,大宋铁骑的彪悍第一次在草原百姓面前表现出来。 草原并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居住,放牧也不是固定的,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牧民才能知道在哪里驻扎最为合适。 为此在出兵之前宋军特意找了一个与敌烈部充满仇恨的小部族,并从部族中挑选了极为经验最老道的牧民,为的就是让他们给宋军做向导。 当年李广也算是一代名将,虽然不懂政治的他最终未能封侯,可不能建功的部分原因和迷路分不开。 在草原寻找的最主要的标志物便是厚厚的羊盘,这些羊粪堆积起来的东西是放牧的必需品,尤其是在寒冷的北方草原,更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在冬日里,厚厚的羊盘可以隔绝潮气和寒冷,否则即便是最耐寒的羊也顶不住。 而那些老道的牧民可以按照草场和走势很快寻找到羊盘,继而寻找到敌烈部的族帐,首放节这一天每个族帐都会参加,这不是聚集在一起的活动,而是每个族帐独立的祭祀。 并且也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在首放节这一天划定的草场别的族帐就不允许再来了,不过在如此广阔的草原上有着大把大把的草场可以选择,但谁也不愿距离部族太远不是?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也是哪个对敌烈部有着仇恨的小部族所建议的,这个时候去袭击敌烈部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宋的背嵬铁骑在向导的指引下,很快便寻找到了一个小族帐,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进攻,族帐中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幼,年轻的草原汉子几乎倾巢而出的进行放牧去了。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被屠戮的族人以及燃烧的帐篷,此时大宋的骑兵再次出现,直接对他们进行围剿。 每一场战争都是血腥的,文明的战争根本就没有,战争的目的就是要把对方置于死地,此时的怜悯和同情毫无作用,只会让你的刀锋更加迟钝,让你的性命更加脆弱。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大宋的报复 大宋的报复出乎敌烈部的意料,他们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的到来,更没想到会如此的强烈和凶残。 作为一个天朝上国,大宋这一次抛弃了怜悯和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给予了敌烈部最致命也是最残忍的报复。 刀锋铁骑! 背嵬军是大宋最为犀利的刀锋,长长的马刀,锋利的马槊,坚固的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的板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背嵬铁骑的力量也是大宋国力的体现。 随着军号声,大宋的骑兵开始奔腾,加速,冲刺,速度是骑兵的致胜之道,大宋的骑兵深谙其中的奥妙。 待速度达到极限,手中的骑枪被平平的竖起,无数的钢铁丛林立刻出现,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何况是扑面而来? 敌烈部的勇士在这个庞大而森然的钢铁丛林面前宛若无助的“小动物”,骑枪的破裂声响彻天际,而敌烈部的勇士也从马上消失。 或是被强大的冲击力击飞,或是成为骑枪上的装饰,骑枪的作用就是为了击飞对手,在碰撞的一瞬间折断,这是一种高速冲击,类似于后世的动能武器。 背嵬军的重骑兵一下便撕裂了敌烈部骑兵的阵形,同时充斥着嚎叫和惨叫。 鲜血在战场上是一种兴奋剂,极大的刺激着作战的宋军将士,让他们身上的肾上腺急速飙升,双方拼搏起来的时候,背嵬军中的骑枪已经全部消失。 而接下来才是屠戮的开始,大宋的骑兵也不单单是盲目的肉搏厮杀,他们很快就组成阵容进行配合,重甲骑兵在前,利用较长的马槊击杀敌人,而胸甲骑兵在后,长刀入鞘,拿起了身后的棘轮弩。 不知是知晓大宋骑兵的盔甲坚固,还是敌烈部的人无知,他们并没有在背嵬军冲锋的时候射箭压制,而是直接选择了与宋军近战赤膊。 可背嵬军却不是如此,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胸甲骑兵的小型棘轮弩武器的射杀着敌烈部的骑兵,弩箭在如此近可以轻易的贯穿重甲,即便是板甲想要阻挡也是有心无力。 弩箭如蝗,瞬间便带走了敌烈部骑士的性命,软软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锐利的弩箭,敌烈部的骑士在惊愕中便被带走了性命。 在他们看来骑射只能用弓箭,弩箭需要多大的臂力?基本上射出一箭后便没有了再战之力。 但宋军的弩箭却并非如此,一箭射出之后,很快便又是一箭,如同暴雨一般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敌烈部的骑兵拼死冲向宋军,突破了马槊的绞杀,希望和宋军战成一团,而这时候,宋军的胸甲骑兵发挥了他们的长项,收起棘轮弩,抽出长长的马刀作战。 肉搏战自然是艰苦的,宋军的重甲骑兵在胸甲骑兵锋利的马刀掩护下突出重围,重甲骑兵的作用是冲杀而不是缠斗,宋军把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待重甲骑兵突围后便开始继续奔驰,在草原上做了一个大型的机动迂回后,再次从敌烈部骑兵的侧面杀入,马槊连点,威力惊人。 这么多年来,大宋对背嵬铁骑的训练和培养从未停止过,并非是什么人都能进入背嵬军,也并非是什么人都能统领背嵬军。 五千人对付敌烈部的三千人本就是屠杀,即便是杨怀玉在后方坐镇也完全不用担心,背嵬军的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围歼了这支首放节刚刚返回族帐的队伍。 眼下这个族帐彻底消失在了敌烈部的土地上,虽然时敌烈部众多族帐之一,当人也已经不少了,加上之前的妇孺老幼,总计六千五百七十二口。 妇孺老幼不算战功,这一点即便是把战功看得很重的背嵬军将士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没有多少反抗能力,若时把他们也算上,连自己的内心也过不去。 这个族帐的名字叫可邪可达,虽然名字拗口,但也有特殊的含义,可邪可达,意为草原之鹰。 不过寓意再好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用,并未阻止大宋对他们的毁灭,可邪可达在背嵬军的屠戮下算是彻底消失在了草原之上,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数扑杀,厚厚的帐篷以及木质的围栏被烧毁,牛羊被赶往大宋的疆土成为大宋的财富,而从每一个帐篷中收缴出来的财富都送往中军,这些东西不用上缴朝廷,是而根据军功分配。 背嵬军优异的奖励制度体现出来,也许对于赵祯和朝廷来说这些财富不算什么,可对于背嵬军的将士们来说,一路征伐下去消灭一个又一个敌烈部的族帐,缴获的财富也会逐渐增加。 而这些东西待大军归朝之前,上缴一部分给主帅之外,几乎都能分配到军中,更直接的说,这些东西都是背嵬军将士的财富,根据军功大小领取。 在意的人自然很多,背嵬军的将士也是寻常人,他们也希望能从这次征伐种获得财富,军功说到底也是他们换取财富的工具,真正利用军功上位的人并没有多少。 在确认全部剿灭之后,背嵬军才离开可邪可达族帐,财富和牛羊全部运送回大宋之后,这个部族也就彻底的消失在了草原之上,除了袅袅的灰烟和地上的灰烬之外,变什么都没有了。 可邪可达族帐不过是宋军屠戮的开始,这种征伐时不会停止的,而且背嵬军也没有四散出击,他们不要速度,只需要稳妥的进行。 一旦四散出击,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很容易走漏消息,先在要保证的是遇到一个族帐消灭一个族帐,封锁消息,不短的吞噬敌烈部的力量,待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 杨怀玉每次进攻新发现的族帐都是全力以赴,五万大军早早的就展开包围圈,然后调合适数量的军队进行屠杀,这是一次又计划有预谋的屠杀。 这种最大程度上的保密使得背嵬军在抵达河董城附近的时候敌烈部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致使背嵬军小心而大胆的绕过河董城进攻更北方的敌烈部族帐。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草原上的噩耗 背嵬军对敌烈部的进攻算是一场奇袭,敌烈部的人几乎毫无防备的就被背嵬军一个族帐一个族帐的消灭,对于大宋来说这是一场正义战争,背嵬军将士心中也没有太过踌躇。 但对敌烈部族帐围剿的行为终究不能做到完美,因为是在草原上,难免有人走脱,百密一疏之下,宋军屠戮草原的消息在敌烈部传开。 纲达野是个传令使者,虽然名头不小,其实就是河董城于各族帐之间互通消息的人,除非战时他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只因为家中的关系与可汗可也台较好,所以得了这个清闲的差遣。 对于他来说,这个差遣就是个混日子白拿粮食的,和他一样的传令使者无不是和可汗家族关系密切的人家,也算是可汗拢络人心的一种方式。 纲达野今天没有参加族帐中的首放节,而是前往兄弟为他搭桥的一个小族帐去下聘,草原上的汉子都是这样,只要是看上了某家女子,便由自己的兄弟搭桥,双方说好后便可下聘,尤其是在首放节的这段时间,更是下聘的好时机。 能放弃重要的首放节来下聘,足以见得男方对女方家的重视。 纲达野这次带了不少东西,珍贵的金银器是草原上的宝物,香料和瓷器是难得一见的聘礼,至于最重的还是怀中的那块马蹄金。 对于敌烈部的人来说,能得到马蹄金有着吉祥的寓意,以此为聘礼自然是最为浓重的,这也是纲达野准备给予那位姑娘的惊喜。 这个部族距离河董城不算远,但因为首放节的原因要在草原上奔波一番,三天的时间他就按照地上的痕迹追寻到了,只不过他在草原上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纲达野是草原上哨马中的好手,草地上不光又族帐的痕迹,更是在几里地外发现了大量的骑兵的马蹄印,这就有些蹊跷了,通过这些马蹄印纲达野发现对方的人数最少也有五万人,相当于半个敌烈部的人口。 显然这不会是忙着过首放节的敌烈部其他族帐留下的印记,那只有三个可能,一来便是契丹人对敌烈部用兵了,二来就是乌古部欲图偷袭敌烈部。 至于第三点也是他最不相信的一点,宋人挥兵北上,因为使者受辱一事而报复敌烈部,只不过这一旦在纲达野眼中不太可能。 宋人可不是草原上性情暴躁的其他部族,一般不会做出如此快意恩仇的事情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乌古部,因为契丹人和大宋之间的战事刚刚结束,不回在这个关口对敌烈部用兵,他们巴不得敌烈部帮助他们,怎么会自找没趣? 纲达野颇为担心,毕竟自己是前来下聘的,先在连女方的面也没见到,就发现了乌古部的阴谋,该怎么办? 是继续向前查探,还是返回河董城通知族长可汗? 心中有些惊疑不定的纲达野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最少要看到时什么人进攻了敌烈部再说。 因为是一人独自前来,再加上路途也不远,纲达野快速的赶往目的地,但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浓烟如同黑色的柱子在草原上拔地而起。 小心的靠近之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族帐中的男女老幼全部被杀,族中的帐篷马车,栅栏,等等一切的东西都被点燃,风在大火中疯狂的打着旋。 显然袭击他们的人还未走远,在地上几乎没有发现交战时对方流下的痕迹,当很快一柄插在敌烈部勇士胸口的马刀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马刀被折断,大部分刺进了敌烈部勇士的身体中,只有刀柄被留在了外面,显然敌人没有注意这柄马刀,留下了痕迹。 费力的拔出马刀,擦拭掉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纲达野的瞳孔猛然收缩。 虽然不知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但他却知道这是宋人的文字,他曾经在河董城中见过。 既然时宋人的文字,必然时宋人的刀剑,也就是说奇袭敌烈部的人时宋人! 理所应当的联想到前段时间可汗对大宋使者的羞辱,纲达野浑身冰凉,宋人的报复来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凶猛,出乎意料并没有对主帐所在的河董城进行袭击,而是对游离在外的小族长进行屠杀。 这意味着什么? 纲达野浑身冰凉,从宋军的马蹄印记来看,这宋军至少有五万人,更加肯定他之前看到的马蹄印记以及心中的猜测。 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纲达野向河董城疯狂前进,一路上他甚至舍去了携带的贵重聘礼,只为就加快速度,两匹马换乘。 不过当河董城中的敌烈部可汗可也台收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除了河董城外,其他散落在草原上的敌烈部族帐已经被宋军消灭了近半数。 可也台大惊迅速召集族人准备应对,但为时已晚。 派出去传递消息的士兵几乎无法在草原上找到族人,他们找到的只有烧成木炭的栅栏和一堆流干了血的尸首。 四散而出的传令兵几乎都时带着噩耗返回河董城,不过也有一些敌烈部的族帐没有被宋军发现,他们或是地处偏远,或是在迁徙的路上,因此躲过一劫。 大宋的报复如同酷寒一样凛冽,敌烈部的人没想到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大宋便毫无顾忌的开始了屠杀,在他们看来宋人对敌烈部用兵应该大张旗鼓的进行,而不是如此奇袭而至。 敌烈部不是一帮的小部族,族众少说也有近十万人,背嵬军在草原上的屠杀也不过是一部分而以,再加上他们又不能分兵出击,最终的结果是有四万敌烈部族人被消灭。 别小看这个数字,十分之四的族人消失对敌烈部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在他们几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可也台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在他们刚刚结束对首放节的庆祝后,宋人已经消灭了敌烈部近半数的族帐,这实在是令人震惊,尤其是在纲达野禀报过后,族帐的所有人心中忍不住的升起一股寒意。 宋人这是铁了心的要报复敌烈部,并且是毫不留情的要灭绝,不光杀敌烈部的勇士,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这是他们敌烈部往日里屠杀其他部族的手段,现在却被宋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屠灭敌烈部 杨怀玉率领的背嵬铁骑一路厮杀,完全没有手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是一种毁灭性的攻击,甚至在敌烈部察觉并开始反击之后也没有停止和收敛,反而愈发的加快进攻的步伐了。 草原之广阔,要想在草原上寻觅一支骑兵并非易事,拥有五万人马的背嵬军在草原上就像捕鱼儿海中的一条鱼,敌烈部的骑兵一路追赶,可背嵬军一路不停。 而在这时,敌烈部的可汗可也台依旧能收到敌烈部的小族帐被宋军屠灭的消息,一边是追赶不上,一边是不断的受损,这样的打击让可也台郁闷的快要发疯。 显然五万背嵬铁骑兵分两路了,他们追赶的那一路只是诱饵而以,剩下的骑兵依旧在屠杀着草原上的敌烈部部众。 恐慌的情绪在敌烈部的草原弥漫开,所有人为了自己和族人的安危都开始往河董城迁徙,在他们看来宋军即便是袭击也时袭击分散在草原上的族帐而以,若是迁徙到了河董城,宋军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这反而是在帮助宋军,正发愁在草原上袭击敌烈部族帐费事,没想到敌烈部的人便如此配合的开始聚拢到了一起,河董城不过是有着低矮围墙的城镇而以,所谓的城防也不过是简陋的弓箭和壕沟而以。 攻城和城防一直都不是草原民族的长项,相反他们更加擅长的是在草原上进行冲锋作战,现在他们放弃了长项,用短处和大宋较量,自然是必败无疑。 事实上这也是敌烈部的无奈之举,在可也台看来,宋人的骑兵太过狡猾,难以寻觅不说还在这个时候分兵两路不断的袭击分散在外的部众,没过几天便有一个族帐消失在草原上,这样的损失是他和敌烈部所不能承受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力量,寻找机会和宋军正面决战,他也不傻,当然不会和背嵬军打一场城防战,之所以把河董城作为中心,为的是减少部众损失。 待宋军出现之后,便开始草原上的决战,他要杀光这些宋军,要让他们有来无回,要让他们永远的留在草原之上。 这段时间敌烈部损失惨重,从传令的族人带回来的消息,族中的长老便推算出了大概的损失,这个损失是可也台所不能接受的,每每想到,心中如撕裂般的疼痛。 宋人的报复是如此猛烈,他甚至后悔当初羞辱大宋使者的行为,这一行为不光让敌烈部损失惨重,更是动摇了他这个一族之长的地位。 族中的长老和智者已经开始指责他当初的过激举动,若是不能击溃宋军,他在敌烈部中将会威信扫地。 现在的可也台才知道什么叫威信扫地,什么叫四面楚歌,但真正的祸端才刚刚开始,杨怀玉得到的旨意是屠灭整个敌烈部,不留任何活口………… 从战争开始的时候,双方就站在了不平等的台阶上进行对战,这一战即便是宋军拿不下河董城,无法消灭敌烈部也没有太大的损失,相反敌烈部却是存亡之战。 一旦战败,后果便是整个敌烈部的消失,任何部众都没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灭族的威胁在每一个敌烈部智者和长老的心中徘徊,如同一座高山压在他们的身上,战争的阴云也让敌烈部的部众愁云惨淡。 河董城中终于有了另一个态度,这些人是族中的长老和智者所组成的主和派,他们希望派出使者向大宋求和,认罪,让宋军停止对敌烈部的攻伐。 他们甚至愿意归附大宋,与之前的塔塔尔部一样承认敌烈部的土地是大宋的疆土,以获得自治的权利。 可也台的家族极力反对,在他们看来必须和宋人血战到底,必须要报复宋人的嚣张和屠戮,到现在他们也认为是大宋进攻敌烈部在先,而敌烈部没有任何错。 双方之间的争论并没有影响使者的派出,敌烈部的主和派依旧向大宋派出了使者,表达了自己愿意停战的态度。 而杨怀玉在没有接到圣旨的时候依旧在草原上屠戮着敌烈部的部众,消灭一个又一个族帐,直道搜寻不到零散的族帐为止。 宋军的战力真的让敌烈部开始恐惧,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敌烈部便损失了半半之数,而宋军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战争持续下去灭亡的只会是敌烈部。 河董城迫切的希望使者待会大宋皇帝的消息,而当他们的使者出现之后,得到的只有一句话,大宋皇帝需要敌烈部的可汗首级平息大宋的怒火。 于是一场在河董城中的阴谋和内战爆发,可也台的家族于其他敌烈部家族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一部分族人支持可也台,而另一部分支持主和派的长老和智者。 随着对可也台的刺杀失败,渐渐的河董城中的阴谋从暗处浮上水面,双方之间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厮杀,这一次没有大宋骑兵的征伐,各个族帐之间的攻杀已经进入白热化,甚至不是为了荣耀和意义,而是单纯的为了自保。 混乱的局势使得河董城分崩离析,杨怀玉在这个时候率领五万背嵬铁骑骤然而至。 三股势力在河董城中交汇,直到这个时候敌烈部的人才恍然大悟,宋军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也不会给他们机会,所由敌烈部的部众都遭到了宋军的击杀,毫不留情。 小小的河董城中血流成河,除了一部分契丹人早早的躲进事先准备好的堡垒之中,其他人无人幸免,尽数遭到了宋军的屠戮。 城中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遭到了背嵬军的击杀,可以说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没能逃过屠戮的命运,城里城外皆是如此。 契丹人躲在堡垒之中瑟瑟发抖,此时的他们才看到宋军狰狞可怖的一幕,这是多年来契丹人所不曾见到的,宋军的骑兵强大宛如地狱修罗。 坚固的甲胄即便是承受了敌烈部的刀剑也无所谓,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而以,而他们所面对的却时宋军锋利的刀剑和马槊,以及不知何处射出的弩箭………………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契丹的阴谋 当城中的厮杀结束的时候,契丹人从堡垒中被宋军揪了出来,并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杨怀玉的面前,这些契丹人反而松了一口气,显然若是宋军要杀他们就不会押解他们来到宋军帅帐。 杨怀玉看着眼前的契丹人心中一阵无语,但很快他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妥,望着眼前的契丹人头领道:“你们在城中作甚?为何不在我大宋天军攻城之前离开?” 头领小声道:“没来得及走脱,谁能想到宋军速度如此之快,不知为何我等就被搅进这趟浑水之中。” “哦?果真如此?本将军可不这么认为!说!尔等潜伏于河董城中有何目的,若是不招,便尽数诛杀!” 杨怀玉的话让契丹人瑟瑟发抖,敌烈部的人几乎被宋军屠杀殆尽,也不差自己这几个人,面对生存和死亡的抉择自然选择了前者。 “我等是河董城都详稳萧胜之麾下属军,萧详稳离开河董城北上,我等在城中留守。” 杨怀玉嗤笑一声:“你们在河董城中留守?留守什么?这河董城于你契丹人有何干系?莫不是契丹安插在河董城中的细作吧?还不苏苏招来?非要刀斧加身方才吐露真言?” 瞧见其中一人瑟瑟发抖,杨怀玉的亲兵便开始杀人,一个一个毫不留情,契丹人也算是硬气,死活不愿说出真相,直到杀了七八个之后,快到那瑟瑟发抖之人的身前他才忽然扑倒在地:“将军手下留情,我便是河董城详稳萧胜,莫要取我性命!” 所谓详稳非专指某一职官,为将军、长官的一种通称。 辽时的制度一直被保持到现在的契丹,在许多机构中都设有详稳。元帅府属下设大详稳,有详稳、都监、将军、小将军、军校、队帅等职,辖有军队。各军中分设详稳司。 在朝中的府、监、治等局长官亦为详稳。皇族、国舅及遥辇诸帐,均设详稳司,有详稳、都监、将军、小将军等官,辖有军队。 皇族帐并设有都详稳。各部族设某部详稳司,有详稳、都监等官。 这样的官职可大可小,可能是皇亲国戚,一方主帅,也可能是如眼前萧胜这般没用的废物,他出现在河董城纯粹是为了装装样子。 毕竟这河董城早已是敌烈部的囊中之物,而非在契丹的统治之下,敌烈部与契丹之间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契丹的最大敌人是大宋,没有功夫管理河董城,而敌烈部便更加肆无忌惮。 萧胜这边招供的同时,河董城的绞杀也基本结束,杨怀玉本来打算把敌烈部可汗也可太活捉回去,但此人率领族中精锐奋力反击,舆图从河董城中杀出去,最后的结果自然时被乱箭诛杀,百余人的队伍被大宋的几轮棘轮弩攒射成了刺猬。 而那些主张归顺大宋的人也没有好下场,杨怀玉只认一个道理,没有见到官家的旨意,河董城中就都是贼人,无有一人生还,也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城中的敌烈部智者想到了一个极为聪明的办法保住了自己和家族的性命,他是敌烈部真正的智者,在宋军进攻时便向杨怀玉所在的中军出发,并且打出了使者的旗帜。 背嵬军在见到使者旗帜的时候有些犹豫,毕竟若是真的使者该怎么办?或是他们带来了对大宋有用的消息又该如何?虽说自己诛杀他们没有触犯军法,可事后追究下来依旧是自己的错。 何况这一队人是逆向而行,目的地又是主将的中军,若非使者便是真正的傻子,也就没有人取袭杀或是阻拦,在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会因为他们减慢自己步伐。 智者就是智者,他给了杨怀玉不杀他的有利理由,他们可以帮助大宋游说草原上的其他鞑靼,可以作为大宋的使节在草原上游走,敌烈部就是现身说法,他也清楚了大宋对敌烈部征伐的真正意义,杀鸡给猴看。 当然这一些不能满足杨怀玉,他还需要更多,于是智者再次把契丹人拉了出来,让他们成为自己最后的筹码。 果然当杨怀玉知晓城中还有契丹人的时候阻止了亲兵对智者以及他的部族进行的袭杀。 这也时为何萧胜会被抓到的原因,而且杨怀玉知道萧胜的目的并不简单。 军帐之中一个人也没有,萧胜带在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渐渐升起,而他的目光不断的在军帐中游走,四处查看,生怕军帐突然被撕裂,出现宋军的刀斧手袭杀他。 刀斧手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一位敌烈部的老者,但他的出现却愈发的让萧胜惊骇,颤抖的说到:“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宋人放过你们?” 老者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悲凉和凄惨:“果然是你!那里我在可汗的帐篷中瞧见你便觉不对劲,现在看来你是应该知道宋人会屠戮我敌烈部的!可怜我敌烈部那么多的勇士因你的蛊惑而死!你真是一只草原上的狡狼!” 说完敌烈部的智者就向萧胜走去,袖管中的短刀看的令人发寒。 “是也可台自己寻死怪得了谁?” “放屁!若不是你诱惑也可台,他岂能想到羞辱宋人使者,挑起大宋的怒火?你契丹人不是许诺派遣游骑袭杀宋军的粮道吗?人呢!” 萧胜见事情败露,脸上的惶恐和惊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笑:“没想到整个敌烈部就只有你看出来了,实话告诉你,宋军根本就没有粮道,他们的身上带着足够一个月所需的粮食,至于草料……袭杀你敌烈部族帐还怕不够吗?” 智者沧桑的老脸上一阵青白:“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让我敌烈部折损在宋人的手中,难道你就不希望在宋人攻伐契丹的时候,我敌烈部帮忙?” “你们会吗?若是我没猜错,你们敌烈部当初是打算在宋军攻伐巨母城之后夺取栲栳烁的吧?!你们才是最狡猾的人!再说你们被宋人屠灭反而会震慑草原上的其他鞑靼,让他们知道宋人的凶狠!这有什么不好?” “你!无耻,无耻之尤!” “是你们贪婪在先!” 敌烈部的智者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萧胜,而萧胜也不甘示弱的上前,军帐的角落里,杨怀玉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冰冷的笑容………………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敌烈部的智者 从一开始,契丹和敌烈部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契丹人希望敌烈部成为震慑鞑靼人的“祭品”让所有草原鞑靼惊恐于大宋的力量,在看到敌烈部被屠杀之后担心自己遭遇同样的命运。 大宋的承诺不重要,塔塔尔部所说的话也不重要,敌烈部被大宋屠杀掉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宋人有句话说的好,“听其言不如观其行。” 现在草原诸部看到的是大宋的屠灭敌烈部的行为,至于大宋说的话,许诺塔塔尔部的承诺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萧胜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的敌烈部智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老人,之所以他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宋人安排。 那自己就无需客气,杀掉他也许草原上的鞑靼人便再也不会知道真相,在恐惧之下的他们定然会依附契丹,而不会选择大宋。 至于塔塔尔部,一个部族的背叛算得了什么?草原上有着大把的部族,只要他们忠心契丹就行。 在草原上的诸部之中,契丹才是真正的王者,这一点不是在体力上,而是在脑力上,契丹这个曾经靠着蛮力统治过大片疆土的帝国早已经能够从马背上下来。 和大宋的“互动”之中,让他们见识到了如何使用计谋,如何通过非暴力的形势削弱敌人,谁说草原人的生存策略只有烧杀劫掠?只会骑马游牧? 这是契丹在不断成长中学会的东西,萧胜一个年轻力壮的将军怎么可能不是一个老者的对手,敌烈部智者手中的短刀根本对他不能产生威胁。 几个腾挪之后便成功夺取了对方手中的短刀,接下来…………宋军的士卒出现了,一刀柄就让他跌倒在地痛苦的呻吟。 玩弄计谋契丹人能是宋人的对手?或者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能是汉家的对手? 惊恐的萧胜挣扎着起来,却被在口中塞上了一大团的粗布,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他不能阻止杨怀玉开口,更没办法“洗清”自己刚刚给契丹泼洒的“污点”。 在萧胜的呜咽声中,杨怀玉扶起地上瘫坐的敌烈部智者道:“如何?这下你应该明白契丹人的用心了吧?从始至终我大宋都是在给你们机会,塔塔尔部便是最好的例子,若是不不相信,完全可以去塔塔尔部一观,那里的鞑靼百姓是如何生活的,到时在回首看看自己的生活…………” 杨怀玉说完便踢了一脚挣扎中带着呜咽的萧胜:“瞧瞧……契丹人自己要不行了,这时候也不愿让你们这些附庸过上好日子,煽动你们和大宋对抗,成为他们的马前卒,你们能做的不过是帮助契丹消耗我大宋的弩箭和口粮而已,为何不弃暗投明,简单的两三句话就能把你们蒙蔽?” 智者撩起宽大的袍子:“因为我等看不见大宋所作的一切,只能相信契丹人所说的话,因为我们已经习惯……” 杨怀玉忽然一拍手掌:“然也!既然如此,为何您不去看看我大宋的所作所为?俗话说:听其言,不如观其行!若是我大宋能给予草原鞑靼更好的生活,你们为何还要与契丹共存亡?若是因为承诺,那是他们契丹先毁约在先!” 地上的萧胜疯狂的扭动着,但在杨怀玉和敌烈部智者的眼中却是不打自招的象征,杨怀玉还要补上一句:“看见了没?某说到了他们契丹人的痛处了。” 智者瘫坐在地上,颇为凄惨的说道:“为何要告诉老朽这些?我的族人虽然还在,可整个敌烈部已经被大宋屠灭,你说这些与我听,便是让我活在地狱之中!” 杨怀玉微微摇头道:“非也,某对你说这些并非是要让你羞愧难当,而是希望你能拯救更多的鞑靼人,他们世代居于草原,逐水草而居,生性洒脱不喜谋略,在契丹人的蛊惑下极易成为牺牲的祭品。” 智者笑了笑:“将军的意思是让老朽作为你大宋的说客?让我鞑靼部族皆数接受你大宋的条件?” 杨怀玉再次摇头道:“非也,不是我大宋的说客,而是你鞑靼人自己的说客,若是他们依旧追随契丹,或是拒绝我大宋,今日敌烈部之祸便是来日草原鞑靼之祸!” “呵……看来你大宋一直是做好屠灭草原的打算!为何还要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杨怀玉的表情变得严肃,也更加正色道:“自然是因为我大宋乾坤一统!你们不能和我大宋相安而居,那就只能消失,我大宋要永除后患,给草原一个安宁!”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终究还是要占领草原!” 杨怀玉转身便走。 “你想看看塔塔尔部吗?看过塔塔尔部便知晓我大宋为何要一统草原了,明日便会有人带你去塔塔尔部,随你而来的族人也无需担心,他们也会去,甚至可能在塔塔尔部定居下来。” 杨怀玉的话让敌烈部智者眼睛中的灰败消失一些,望向杨怀玉声音中带着一丝期盼:“果真?!” “千真万确!” 智者知道这是大宋给敌烈部保留的最后血脉,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存自己的家族,事实上也是大宋对自己的威胁和挟持,一旦自己拒绝大宋,只需要把自己的家族丢在草原上,愤怒的契丹人一定会吞噬个干净。 由此可见,玩弄权术和手段,汉家王朝甩了自己不知有多远,即便是契丹也是不弱,可有些人就是不能认清自己,非要从中博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毁族灭帐! 受到过毁灭和死亡的威胁,从其中走出的人更加珍惜生存和自由的来之不易,所以斯琴部的人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 斯琴,在鞑靼语中是智慧的意思,而斯琴部族在整个鞑靼草原上都享有盛誉,因为他们的智慧是鞑靼草原最古老的家族传承。 敌烈部的斯琴家族虽然只是整个斯琴家族中的一支,但却也名声不差,即便是在塔塔尔部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这便是当初敌烈部智者斯琴骕嘢能见到杨怀玉的原因。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呼伦贝尔 捕鱼儿海边的草原上,一辆巨大的帐篷出现在,这帐篷是那么的巨大,仿佛一座宫殿,但让人更加惊奇的是这座巨阙一般的帐篷却在移动! 待其靠近了,塔塔尔部的人才发现,原来这巨大的帐篷居然是安置在车驾之上,由二十头公牛所拉动的,怕是也只有公牛这般如此强大的力量才能拉动如此巨大的帐篷和马车吧! 赵祯的圣驾在出现在大草原上的一刻开始,所有的塔塔尔部百姓弯腰施礼,这个帐篷中的男人给了他们原先可望而不可得的生活,也得到了塔塔尔部所有人的尊重。 哲尔克与捺哲尔父子带着塔塔尔部的骑士赶来,他们只觉得背对牛车帐篷而立,手中的兵刃垂下,这是护卫圣驾的意思,也是对大宋皇帝的尊敬。 牛车的四周是来自大宋的铁骑,他们个个威猛高大,身上的铠甲闪耀夺目,如同长生天的使者,眼前的宫帐便是长生天的宫殿。 赵祯身穿五色华服走下马车,长发束起以金冠而结,肩上是白熊皮的披风,腰间是一柄朴素却充满力量的长剑。 赵祯一露面四周的宋军铁骑便以手击胸,铠甲的碰撞之间发出金铁之声,声势浩大,令人汗毛倒竖,也让许多塔塔尔部众惊叹。 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然有着帝王的气势与威仪。 当这样一个男人露出和煦的微笑,并抱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塔塔尔部小女孩会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这样一瞬间,塔塔尔部的部众自发的觉得赵祯是天神也是亲邻,仿佛有霞光从他的身上飘洒出来,不自觉的开口:“长生天与您同在!” 这是草原民族对上位者的最高赞扬,也是对尊敬之人最美好的期盼,但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大宋皇帝亲自给塔塔尔部中的老者带上洁白的绸缎同时开口道:“老人家长寿。” 最诚挚地笑容,最真诚的问候,赵祯把礼仪做的淋漓尽致,虽然塔塔尔部的部众不知道白色的绸缎代表什么意思,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理解赵祯的表情和用意。 绸缎这东西当然是华美的,在草原上也是珍贵的礼物,赵祯不会解释,但跟来的文臣却会说明,此次跟随赵祯前来的自然是王韵。 他已经在边上小声的对哲尔克解释。 “相传,大禹治水成功,大会天下诸侯,执玉帛与会者万国。中原的玉帛,“玉”字从王,指雕刻有王室标记图案饕餮纹的玉器,如琮、璜之类;“帛”字从白从巾,意为“白巾”,也意为“顶级丝巾”。 “玉帛”一词的本义便是“在共尊帝王为父的华夏生活,以玉为表,天下诸侯相互礼敬对方为兄长,以帛为示,引申义便是“兄弟部族为亲近之家”。”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错,也让哲尔克父子惊叹原来还有这上古的出处! 白色的锦帛便是一种祝福,献给别人的最好礼物,如今大宋皇帝给塔塔尔部的老者带上白色的丝绸锦帛,也是送来了大宋的祝福。 看着王韵,哲尔克稍稍尴尬的问到:“不知我等该向陛下献上如何的丝绸?” 王韵自然是早早准备好的,拿出一方明黄色的丝绸道:“当然是这个,鞑靼语,哈达者,帛也!明黄色的哈达自然要献给身份最尊贵者,陛下因有之!白色哈达自然送给年长之人,陛下施以之!蓝色哈达自然送给亲友,待会你也有之!” 王韵说完便离开,果然赵祯走向哲尔克,给他带上了蓝色的绸缎,这是表示亲近象征,也是朋友的意思,哲尔克父子两人赶紧双手捧着明黄色的绸缎奉上。 三才接过,小心的给赵祯带上。 赵祯笑着对地上拜下的哲尔克父子道:“如何?朕未曾诓骗与你吧?!” “陛下乃圣人,天子之言九鼎之重!哲尔克拜服!誓死效忠陛下!” 赵祯亲切的把他们父子两拉起来:“今日朕抵达塔塔尔部,为的是一观你塔塔尔部的草原和捕鱼儿海的美景,也顺便看看你们归宋之后过的好不好,习惯否!这草原不比中原,艰苦了一些,但只要塔塔尔部有所需,朕定然会放在心上!” 四周的塔塔尔部众是真的归顺了,弯腰俯身道:“陛下仁德,体恤塔塔尔,我等誓死相随!以刀和血,维护陛下,维护大宋!” 赵祯笑了笑:“你们既是我大宋的百姓,便是朕的子民,你们维护大宋的尊严与荣耀,土地与百姓,朕一样会维护你们的荣耀和尊严,维护你们的土地和族人!朕要在这贝尔湖畔立下铜柱,这呼伦贝尔草原便是朕的誓言之地!” “呼伦贝尔?” 这个全新的词汇让塔塔尔部众不明所以,王韵自然再次向他们解释:“鞑靼语中,呼伦便是海一样湖,贝尔为姊妹之意,官家赐下名字,便以此为栲栳烁和捕鱼儿海之名,其间之草原,便为呼伦贝尔草原。” “呼伦贝尔……呼伦贝尔…………” 这朗朗上口的词汇再次出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整个塔塔尔部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词汇,美丽的名称在草原上回荡,随风飘向远方。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捕鱼儿海是塔塔尔部的故地,栲栳烁是契丹人的旧湖,现在这俩个地方有了新的名字,呼伦贝尔,呼伦湖,贝尔湖,这是赵祯留存在记忆中的地方。 但在塔塔尔部,在大宋却焕发出新的生机,至于为何要换名字,一来是宣誓大宋的主权,二来便是给塔塔尔部新的希望,让他们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个以部落帐篷组建的群居之地第一次出现了土石建筑,两座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起来的建筑:呼伦贝尔都护府,呼伦贝尔官衙,一个是自治部族可汗的衙门,一个是大宋直派官员驻扎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大宋官衙也在建设之中,这里便是呼伦贝尔驻军司,是大宋第一个土司驻军衙门,这里的土司与以往华夏历史上出现的土司完全不同。 往日里的土司是中央封授给西北、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部族头目的称为,而这里是大宋中央在疆土之内自治区域驻军的地方。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哲尔克的心思 塔塔尔部确实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对于塔塔尔部的人来说无异于改天换日,只觉得生命中仿佛只剩下一件事,“大宋”来了。 大宋确实来了,给塔塔尔部带来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的快,许多塔塔尔部的人甚至没有适应眼前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改变也许是好事,但太快了些,让他们一时又有些接受不了。 最大的改变便是他们的钱变多了,做什么都能领取到钱,大宋的官吏说了,这是朝廷对呼伦贝尔草原的援助,虽然他们还不习惯这个名字,但逐渐的却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事实上用鞑靼的土语来说,呼伦大意为“水獭“,贝尔的蒙语大意为“雄水獭“…………当然官家的话也许没错,是别的部落的意思也说不定,草原上的鞑靼那么多,说的话也不一样,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如此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的塔塔尔部百姓也已经习惯了把赵祯叫做官家,而不是大宋皇帝,如此一来便更加亲切了些。 赵祯并没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是在塔塔尔部留宿了,这对塔塔尔部的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其中最为不快的人也是出自塔塔尔部,比如哲尔克父子………… 他们本是“家中的主人”谁曾想到大宋赵官家来了之后,原本以他们马首是瞻的部众们一下涌向了大宋官家,把他当作是家中的族长了! 巨大的落差使得他们心中不满,但却也不能说什么,眼下大宋在塔塔尔部的影响力却是很大,虽然是自治区,可该有的衙门几乎都有,除了审判罪责和维系秩序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好像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即便是定罪也要通过族中的长老来决定,哲尔克父子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利不光是被朝廷架空了,也被部族里的人给架空了,现在塔塔尔部的部众遇到纠纷,不会寻他这个族长,反倒是去寻族中长老组成的理事衙门。 这些老东西完全不贪图宋人的财富,有衙门也不住,反倒是每日过着原先一样的生活,美曰其名不能忘本,待部众有纠纷之后,便三三两两的聚到理事衙门,做出决断后施施然离开。 如此一来部众怎能不信服?这些老顽固自从被大宋皇帝亲手授予哈达之后,便个个归顺,在自己面前倔的像是草原上的羊盘,在大宋皇帝面前就像是温顺的绵羊! 不光在大宋皇帝面前温顺,甚至开始翻看大宋的律法,美曰其名宋人的律法更为可靠妥帖,能服众! 屁的更能服众,其实不过是他们为了图省事,减少自己的责任而已,若是断对了,双方服气也增加了他们的威信,让部众更加拥戴他们,若是断错了,惹出是非来,也是按照大宋的律法而来。 怎么说这些老顽固都不吃亏,反而是坐收渔翁之利,想到这里哲尔克就觉得愤怒,这些人把自己手中的权利分了出去,现在的自己成了塔塔尔部中可有可无的笑话! 唯一还能让部众听自己的也只有贸易上,多少自己还有些积蓄和人脉,大宋的朝廷在这方面也比较照顾自己,商贾和自己之间的交易从不干涉。 在草原上成药的生意可是极为紧俏,多少的鞑靼部族开始主动向塔塔尔部购买成药,而那些草原上常见的东西在大宋又成为紧俏货。 现在还需要大宋的商贾帮忙,待以后生意坐大,完全可以踢开这些大宋商贾自己做,每次看着他们收购牛筋牛骨牛皮等货物时露出的嘴脸,哲尔克便觉得心中燃起一团火。 嘟嘟嘟…………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哲尔克的怒火,这时候来找自己的,定然是和官家有关系,果然待他出门之后便瞧见自己的儿子急得满头大汗。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哲尔克皱眉道:“何事惊慌?官家在这里,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父亲,斯琴部的人来了!听说敌烈部被大宋的铁骑屠灭,除去斯琴部一个不剩!” “什么?” 哲尔克微微一愣,待消化完捺哲尔说的话后,背后便生出一片白毛汗,他知道宋军的铁骑厉害,可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彪悍的敌烈部便被宋军杀光。 什么叫屠灭?便是说除了斯琴部以外,敌烈部的部众没有一个走脱,全都被杀了!大宋的战力已经凶悍若斯?! 哲尔克匆匆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新修衙门的大门后,便忽然停下脚步:“斯琴部的人在什么地方?可曾见到官家?来了多少人?” 捺哲尔想了想道:“人已经到了官衙附近,还未见到官家,瞧样子约有近千人!” 哲尔克的瞳孔缩了一下,他这么问就是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着急!斯琴部的人来我塔塔尔部必然是官家应允的,可官家为何要让他们来?为何官家不把斯琴部也给屠灭了?反而让他们到我塔塔尔部中,而不是让他们在敌烈部的土地上自治?这其中是不是有些别的事情?” 连续的反问让捺哲尔蒙了,想了半天道:“莫不是官家让斯琴部来辅助我等?斯琴部可是草原上最智慧的部族,族中的智者长长被其他部族请去………” “协助我塔塔尔部?嗤…………你也太把官家的“好心”当捕鱼儿海中的水草了!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捺哲尔挠了挠头:“父亲,咱们是去还不去?” “去!当然要去,这里毕竟是我们的部族,若是斯琴部的人来了,我们不出现,反倒是给族人们留下我等怠慢客人的害怕与他们见面的感觉,也让官家心中不满,这时候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官家,他刚刚把敌烈部屠灭…………” 捺哲尔点了点头便出门,哲尔克在后面走着,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这些从敌烈部中侥幸活下来的斯琴部族人,定然是他赵祯用来分化塔塔尔部的工具! 把一个外来部族硬塞进塔塔尔部中,起到牵制的作用,何况是草原上最聪明的部族,两部之间若有摩擦,大宋便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磨合中的草原 对于斯琴部的到来,整个塔塔尔部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这个草原上闻名的智慧部族曾经是无数可汗盛情款待的对象,他们的族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款待。 本就热情的塔塔尔部也不会例外,当然在斯琴部的族人说出了他们的遭遇后,塔塔尔部的部众就更加怜悯起他们来,没想到敌烈部居然被契丹人给利用了。 现在听来都觉得后怕,幸好塔塔尔部早早脱离了契丹人归顺大宋,否则这些发生在敌烈部身上的遭遇岂不是会出现在塔塔尔部身上? 随着斯琴部的到来,贝尔湖边也出现了别样的景象,斯琴部的人把契丹和敌烈部可汗也可台之间的勾结与阴谋全部说了出来。 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好意思说的,但斯琴部毕竟是草原上最智慧的部族,被契丹人算计了自然不会说自己愚蠢,那便是契丹人狡猾了。 说话看似简单,其实充满技巧,看似是同样的事情,通过不同的话语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从斯琴部的人口中说出的事实自然是有利他们自己的。 赵祯在巨大的帐篷之中听着亲卫一字不落的传递外面的话,心中忍不住叹息,好面子即便是草原上最智慧的部族也不例外,当然他们的话对大宋对自己是有利的,当初收到杨怀玉的捷报之后赵祯便发现了斯琴部的利用价值。 杨怀玉果然也在成长,能看清斯琴部的利用价值,单单是这一点也比以前强得多,若是在以前,怕是连斯琴部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了。 赵祯看着边上频频点头的王韵喝了一口浓稠的“苏台茄”道:“你觉得斯琴部的人会给塔塔尔部带来怎样的变化?朕觉得效果甚巨。” 王韵笑着点头道:“陛下所言既是,塔塔尔部算是没经历过敌烈部的苦难,可他们被斯琴部的话给震慑到了,再一次明晰了我大宋的强大,也更加怀疑契丹人,如此不光是斯琴部的人在草原上散播契丹的狡诈,连塔塔尔部也会如此,长此以往,草原各部皆以契丹为恶,以大宋为善。陛下经略草原,时不久矣!” 赵祯美美的再次喝上一口鞑靼奶茶,笑着说道:“大宋的商贾都来了?” “已经到了,这一次来的不光是成药,成衣,之类的,还有各种杂货,神都城之商贾十有七八,皆来塔塔尔部通商,陛下为何不在此处开设榷场,如此也方便朝廷管辖。” 赵祯摇了摇头:“开设榷场?现在还不是时候,朕在塔塔尔部开设榷场,不如让塔塔尔部自己求旨,二者区别甚大。” 王韵不再说法,他自然知道赵祯的用意,包括皇帝亲临塔塔尔部都是在做戏,让塔塔尔部的人彻底归顺大宋,不光要靠兵甲之利,还需要安部众,获取民心。 昨天的哪一出连自己都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官家居然亲自给塔塔尔部的老者带上白色的丝绸以示尊敬。 这在大宋境内基本上没有可能,不,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但陛下这么做后,塔塔尔部的民心即可归拢,甚至食箪浆壶,拿出自己家中的食物犒劳大军。 这在草原上可不多见,可见民心已然归宋,而官家说,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以后要让塔塔尔部的人自己承认自己是宋人,承认他们是大宋的一部分。 对于这话,王韵是有些不相信的,毕竟草原民族更加在意自己的出生和身份,对祖宗的祭祀和缅怀一点也不弱与汉人,怎么可能数典忘祖? 但他还是小瞧了赵祯的手段,人心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透的,赵祯亲政数十年,在朝堂之上也算是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 便是柳永这货也不是被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 这次调遣他前来塔塔尔部作为朝廷的直派官员毫无二话,甚至上疏临表涕零,感谢官家给了他这次教化蛮夷的机会。 想想也是,把他按在真定府那么多年,也该知道为什么了,现在的赵祯可不是历史上那个赵祯,下手可比历史上的仁宗皇帝重得多,看似给了他一个真定府的实职,可却把他柳永按在一件事上数十年。 一般的官员早就绝望了,没有升迁,没有嘉奖,甚至没有斥责,只是单纯的遗忘,可在朝堂之上,遗忘便是最大的“酷刑”,赵祯是在便向的惩罚他,同时也得到了朝堂上下的赞许,即便是民间百姓也来上一句“陛下胸襟广如天际!” 当初的怨念和不满,现在变成了后悔和无奈,不过他确实政绩有嘉,赵祯都看着了,现在这个机会当然也该给他,让一个在无形苦牢中的人出来“放放风”。 赵祯相信,柳永应该再也不想回到真定府,当初发泄不满的诗词到现在赵祯还记着,“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说实话,作为后世而来的人,赵祯对这诗词一点也不抵触,客观评价,好就是好,精彩就是精彩。 可随着赵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越能感觉到其中的怨念和不舒服,曾经遗忘过柳永,但在他政绩不错的时候再次想起。 虽然态度转变不少,但赵祯每当看到中书省根据他的勘磨建议提拔他的时候,赵祯便会想起这首《鹤冲天》自己提拔了他岂不是让他真的鹤冲天了,帝王的威严正如他词中一样不值钱? 对于一个文人最大的惩罚是在他看清自己的价值的时候,限制他的抱负,明知自己有能力却得不到重用,明知自己的方法是对的却没有人采纳,这无异于撕心裂肺。 这么多年来柳永就是这样度过的,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他的面前,赵祯相信他会死死的抓住。 当然赵祯不会自己打脸自己,柳永的将来他已经考虑好了,就在这草原永久待下去,没有再回朝堂的机会,当然大学士之类的头衔还是会给他的,这是对他才学的尊重和肯定。 但你藐视皇权与帝王的威严,皇帝就不用你行不行?这是留给天下百代读书人的教训。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柳永与呼伦贝尔城 被调任呼伦贝尔司的柳永是极为用心的,这是他难得的机会,这么多年来不能施展胸中的抱负实在把他憋屈坏了,他也知道这是官家在故意压制自己。 虽然心中不忿,但却没有怨,只有恨,恨自己当初恣意妄为,恨自己当年佯装洒脱,不懂人情世故,不通官场曲直,过刚易折便是如此。 眼下这个机会要好好利用,经过这么多遍的揣摩他已经知道赵祯的用意,自己是再也没有可能进入神都城的朝堂,再也没有可能回到朝堂之中了。 皇帝把自己变成了榜样,变成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藐视皇权,不重皇威者便是如此。 想想便露出苦笑,这一切还真是自己自找的,若是当年没有那首《鹤冲天》单凭别的诗词也能投递相公的府上,得到他们向陛下的推荐了吧? 不过只要能做实事,能有所建树,在哪不一样?既然不能回到朝堂,那就在外面风光一次,也不枉到了世间走一趟,不枉身穿这一身官服不是? 在来之前柳永便做好的功课,他的主要差遣就是把这塔塔尔部建设好,至于寻常的管理也要负责,诉讼之类的事情由当地长老组成的理事衙门。 他要做的就是在理事衙门处理不了的事情上帮忙,比如税收,比如如何建设塔塔尔部,如何让呼伦贝尔草原繁盛起来,如何与朝廷联系,使得塔塔尔部与汉家百姓之间和睦相处等等。 这一次他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些汉家百姓,塔塔尔部没有内迁,但并不代表大宋百姓不会前来,朝廷从包括京畿道在内的十八个州府抽调人口三十万进驻草原。 三十万人口,这在中原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塔塔尔部来说却是他们人口数的两倍有余,这样的多的人口势必会引起双方之间的冲突。 管理这么多的人口和不同的民族,柳永的事情自然也多了起来,但他不敢懈怠,他知道这呼伦贝尔草原上的事情看起来简单,但稍有不慎便会酝酿出天大的祸事。 尤其是鞑靼和汉家百姓,双方之间若是睦邻友好还可以,若是笑里藏刀就麻烦了,这怕是官家也在这里的原因。 塔塔尔部和别的部族不同,他们不是被大宋内迁的部族,相反大宋把百姓外迁至这里与塔塔尔部的百姓一起生活,这是一种改变,也是一种同化。 柳永知道自己说要做的就是把塔塔尔部的部众变成汉家百姓,虽然其中困难重重,但他一定要做到。 这里虽是塔塔尔部,但现在却是大宋的呼伦贝尔,这是官家赐下的名字,自然是大宋的土地,至于为何会斯琴部会出现在这里…………官家是要分化这片土地。 从斯琴部的出现那一刻开始,柳永就明白了赵祯的用意。 没有斯琴部的时候,呼伦贝尔只有塔塔尔部,现在有了斯琴部再加上即将迁徙而来的大宋百姓,这里将会变成三个势力存在的地方。 以后说不得还会有更多的部族出现,如此一来呼伦贝尔还是塔塔尔部的呼伦贝尔吗? 深知其意的柳永开始了他的“建设”,首先便是在草原上,在塔塔尔部的所在地修建城池,城池这东西看似是一道围墙而已,但却是城市化的基础。 在城市之中会出现商铺,会出现酒楼茶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生活所需,当然也包括娱乐活动。 当然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房屋出现,它们会代替帐篷成为草原民族的羁绊,有了房屋之后便是有了不动产,有了不动产之后人就不会轻易离开,也就会被房屋拴在城池之中。 继而因为城池中有着人们的生活所需,城池也就成为人们所必须的东西,所有的资源都将在这里集合,人们交易的最好方式便是进入市井之中。 城池提供了赚钱的地方,也提供花钱的地方,娱乐场所也都是修建在城池之中的,继而百姓们蜂拥而至,人越来越多,交易便越来越多,商机也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市面的繁荣。 城池的名字柳永都想好了,就叫呼伦贝尔城,这是上疏官家后官家亲笔御批通过的,一旦呼伦贝尔城出现,就能把塔塔尔部的百姓安定在城中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大宋商贾的到来不过是个契机,却还没有商铺的出现,而柳永第一件事便是在这里招募修建城池和房舍的人。 现在汉家百姓还在路上,但匠人已经到了,有了匠人便只需要劳力便可,在塔塔尔部的土地上还缺劳力吗? 到处是身强体壮的草原汉子,只需要付给他们大宋百姓一半的价格就能招募过来,为大宋修建城池,当然话要说的好听,这不是为大宋修建的,而是为塔塔尔部修建的。 城池的好处不用多说,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一旦有了城池,别的部族就不会轻易的攻伐,在草原上一座简单的城池都相当于一个关隘,一道天堑。 没有人反对修建城池,即便是哲尔克这位名义上的都护都不曾反对,对他来说修建城池也是好事啊! 把塔塔尔部的年轻人招募来做劳力,虽然付出了钱财,但却使得这里的环境安定了下来,为以后铺路,让草原上的年轻人知道,在大宋,赚钱其实很容易。 大宋的商贾也没闲着,朝廷下了文书,只要在这里自己招募劳力修建房屋的,都可在向朝廷缴纳一部分税款后买下,这可比直接卖盖好的房子省钱。 商贾们自然趋之若鹜,挑选最好的地段,挑选最好的青壮,付出最划算的价格,只要他们赶工,原本吝啬的商贾甚至愿意加倍给他们工钱。 一时间呼伦贝尔的草原上兴起了盖房热潮,草原上的年轻人通过劳作的方式获得了财富,虽然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富有,但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而这一切都被斯琴部看在眼中,他们抵达塔塔尔部之后就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随着他们的询问,塔塔尔部的部众也乐意向别人炫耀自己得到的好处。 谁不希望自己在外人面前过的好一点?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贝尔骑军 呼伦贝尔这个名字一出现就得了大多数塔塔尔部人的支持,这个名字很好,有着草原鞑靼的传统文化在其中,人们也不自觉的为这个名字寻找出处。 赵祯的皇驾就在这里,呼伦贝尔这片土地也安定许多,毕竟皇帝的圣驾在哪,哪里就是一国之重点。 在驻守之军没有抵达前,由出征的禁军负责皇帝的安危,也负责呼伦贝尔的稳定,让塔塔尔部的百姓没有后顾之忧,大宋最强大的战力就在呼伦贝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部族中的青壮被利用起来,投入到了家乡的建设之中,而另一边,大宋也在这里展开了征兵。 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塔塔尔部自治的条件便有驻军和征兵两样,这是从一开始就规定好的,他们并非为塔塔尔部而战,而是为了大宋而战。 将军的人选早早就定下,便是呼伦贝尔都护之子捺哲尔,由可汗的儿子亲自统帅,减少了塔塔尔部百姓心中的后顾之忧,但却让捺哲尔心中紧张。 他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足以担当贝尔将军一职,但没想到,军中不光有他一个主将,还有大宋的行军司马以及宋军骑兵虞侯和一部分宋军骑兵。 贝尔骑军虽然名义上是由他统帅,可事实上行军安排,作息训练,包括后勤补给都是由军中的行军司马说的算。 开始的时候捺哲尔并没有把行军司马当回事,毕竟他自己才是贝尔军的将军,但当独臂的王鹤出现在军中的时候,宋军的将士便单膝跪地,口中大喝:“参见王司马!” 自此他才知道王司马的厉害,他的一条胳膊便是在东京道和契丹人作战的时候丢掉的,可见此人的骁勇不弱于勇士悍卒。 看似是汉家文臣的模样,可一行一动之间却有武将的神采,尤其是那双招子,亮的吓人,仿佛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捺哲尔明白,自己在贝尔军中的威信不如他。 即便是塔塔尔部的勇士在他面前也不敢长久对视,在这里王鹤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接下来还有更让捺哲尔惊讶的,这个大宋的文臣,声给行军司马却制定每日操练,并且身先士卒和所有人一起操练,捺哲尔开始是不屑的。 站在原地和木桩一样有什么用,有什么难的?走的一样整齐又有什么用?但很快他便发现,塔塔尔部的勇士在这些看似简单的训练下“溃不成军”。 当他自己站在队列之中,并且一站就是俩个时辰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酸痛让他难以忍受。 王鹤嗤笑的看着他们:“某听说草原上的勇士能征善战,也身强力壮,现在看来还不如某这个文弱书生!瞧我大宋的将士,哪个不能站上俩个时辰纹丝不动?!” “这站着有何作用?又不能杀敌,又不能强身!” 作为塔塔尔部的都护之子,又是贝尔军的将军,捺哲尔不服气的辩论,但他的话却让王鹤更加不屑:“这叫站军姿!是我大宋兵卒必须经历的头等之事,便是各军的将军也不能例外,这是官家制定的条例,连官家都曾在烈日之下与将士一同训练,练的就是你们的耐力,纪律,和协同!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好,如何能做到数万人如臂挥指?!” 王鹤说完便转身向宋军士卒道:“甲子营……正步行进!” 哗……哒……哗……哒………… 宋军数百人的甲子营便如一人,整齐划一的向前行进,气势恢宏,震颤着塔塔尔部的新兵,让他们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想过百人的兵卒居然有千人的威势,这是在太过惊人,也太过彪悍,每个人的手臂和抬腿都在同一个高度,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鹤转身道:“若是你们塔塔尔部的新兵做不到这一点,便回去吧!别以为贝尔军会什么人都要!也别以为到了这里就是贝尔军的一员! 官家有言:贝尔军乃是大宋第一支外族与汉族的混军!朕要让他们成为草原上最彪悍的骑兵!一切阻挡皆成瓦砾!军中若有不合格者,一律退回,无论种族!!” 这话让塔塔尔部的士兵惊讶对视,没想到宋军的要求如此苛刻,也如此不讲情面,居然还要退兵?这可是从未听说的事情,哪个军队不是嫌人不够多,不是担心缺员,到了宋军这里居然恰恰相反。 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所有人包括王鹤都累的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在这里的训练强度要比大宋军中的高出一倍,为的就是震慑住草原上的士兵。 而在晚上还不能停下,宣讲军中条例,军法,这些都是宋军老兵担当的,甚至要抽查。 熄灯的号声终于响起,累了一天的捺哲尔在帅帐之中躺下,只觉得这床榻从未有过的舒服,王鹤无声无息的走进军帐之中,笑眯眯的望着他道:“将军这就休息了?” “吓!你这人走路怎么无声?还有何事?” 捺哲尔只觉得眼前王鹤的笑容如同草原上的狡狐,不怀好意。 拿出一个长长的铜哨,王鹤道:“晚上有紧急集合,若是不能在十息之类集结,便要跑上十里地才能睡觉!” “啥?!腾格里!这是要人的性命!” 王鹤突然蹲下,看着刚刚坐起的捺哲尔把他吓了一跳:“你知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并非是排挤你塔塔尔部的勇士,而是要把他们训练成一支铁军!陛下对塔塔尔部寄予厚望,要让你们成为草原上的雄鹰!再说你知不知道朝廷给了贝尔军多大的补给?!” 这话让捺哲尔一愣,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这样认为,觉得这是在排挤塔塔尔部的士兵,现在看着王鹤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完全错了。 不自觉的问了一句:“什么补给?” 王鹤敲了敲床边兴奋的说道:“大宋最新的板甲,胸甲,按人头算每人一套,骑枪三千柄,马槊万支,横刀五万,另有棘轮弩三万,箭矢无数,成套的马铠,堆积如山的军粮,咱们的贝尔军兵精粮足,披坚执锐,可堪与背嵬军相比!” “背嵬军你知道吧?” “知道,大宋第一铁骑军,屠灭整个敌烈部…………” “想不想建功立业?受到朝廷的重视和嘉奖?” “想!” “那还不快快随我走!”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儒学的作用 大宋这么多年来出现了许多新鲜的事物,人们对此已经习惯,很快便能接受,仿佛接受新鲜事物已经是大宋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有人都明白,原本的大宋变化没有这么快,直到官家亲政五年之后,直到收复了燕云之后,整个大宋便开始焕然一新,一天比一天更繁荣,一天比一天出现更多的新鲜事。 当改变成为常例,人们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何况改变之中虽有不如意,但至少大部分是好事。 可对于塔塔尔部来说,却是什么都新鲜,出现在呼伦贝尔城中的新鲜事越来越多,大宋官家的皇驾就在这里没有离开,从大宋源源不断而来的商贾已经快要把城池填满。 衣食住行,无论需要什么都能在集市上买到,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呼伦贝尔都护哲尔克,他屡次上疏官家,才在这呼伦贝尔城中设立了榷场。 也正是因为有了榷场,各种大宗买卖才开始逐渐增加,呼伦贝尔别的不多,就是牛羊马匹多,而这些东西都是中原说需的,尤其是在冬天之前,秋膘贴上的牛羊最好卖。 在大宋已经不再限制吃牛了,大宋的牛羊数量急剧增多,来自草原的牛羊基本上吃不完谁还会杀自家的耕牛来吃肉? 还有一点,天竺的牛实在太多了,他们不吃牛,而是把牛当作神明供奉,可终究是神明输给了钱财,大量的天竺牛被运送到了大宋。 南面有草原北面有天竺,源源不断的向大宋供应着牛羊,可以说现在的大宋早已不缺这些东西。 疆土的扩大就这个好处,各种各样的资源都在向大宋汇聚,对外的通商使得大宋获得了令人不敢信心的财富,国库再次充盈起来,有人说堪比文景,有人说超越了盛唐。 而只有赵祯自己清楚,大宋的财富已经多到三司无法统计的程度,粮食的储备已经到了每年都要大批向外低价出售存粮的地步,而新粮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 至于钱财,大宋的官钞储备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用纸张换取金银,世界上的大多数金银都在向大宋的国库中涌入,每个月最少三车,年节好的时候十车也不是问题。 所以赵祯有钱扶持呼伦贝尔的发展,国库中的钱财自然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上,而不是存在国库之中等着它们被虫吃鼠咬。 大宋的官员对钱财的看重真的是相当的厉害,比自己还要铁公鸡,包拯的三司几乎没过一段时间就三一份奏疏,把账目之类的禀报清楚,并且把下个季度的预算列举出来。 钱多的花不掉怎么办?自然不能让钱烂在手中,要让多余的钱流动起来,如此才能刺激大宋的经济,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在草原上。 大宋中原地区的州府已经完成了基建,但草原才刚刚开始,为了草原的稳定和发展,赵祯决定开始进行草原基建。 当然其中也包括宁夏路和新疆,这三个地方一直都是中原的祸患,现在彻底归宋之后,需要通过大量的基建把这些地方和中原连接起来。 如此才能保证边疆的稳定和长治久安。 而基础设施建设也将会为当地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朝廷出钱啊!绝不会出现拖欠和少付的情况,毕竟有检察院的人亲自参与审核。 柳永对呼伦贝尔城的管理与建设不是简单的修建城池就算了的,还有文教。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对呼伦贝尔城有着深远的影响,根深蒂固的种子就是通过文教才种下的,没有人比汉家文明更清楚这一点。 赵祯清楚,柳永同样清楚,这么多年来他深刻的学习赵祯的思维方式,并非是一个古板的,为了施展胸中抱负的士大夫了,也就是因为他的改变,赵祯才把他从真定府调到这呼伦贝尔。 文教的最好方式便是通过孩子,看似荒唐的但在这里却很成功。 草原人根深蒂固的认为,他们是吃了不读书,不识字的亏,所以契丹人在建立辽朝后便开始学习汉家文化了,而这也是草原民族的本能。 总认为汉家王朝能长久和持续的道理是因为儒家的文化传承,而事实上,这东西有时候却是一个巨大的枷锁,一个禁锢人的东西,当然这一点也只有统治者明白。 赵祯发现,现在自己情愿去读《孟子》也不愿去读《论语》,即便是没有被改的面目全非,可依旧是礼大于天。 而《孟子》…………这东西对皇权的尊重完全不能与《论语》相比,统治者当然会选择《论语》了。 不过《孟子》同样也存在另一个极端,包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在他眼中国家比皇帝重要,为了江山社稷,怒怼皇帝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即便是被帝王斥责,也是一种荣耀。 柳永自然不会在呼伦贝尔城中推行《孟子》这种儒学,现在的呼伦贝尔城需要的是礼法,秩序,上下尊卑,俯首称臣才是这里所需要的。 那儒家的礼法自然是最好的东西,宣扬礼法的最好工具也就是书院。 在北面的城墙拔地而起的时候,柳永就在城中最好的位置上画出一大片的地区,这里要作为书院,并且是草原上最大的书院,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归贤书院,归自然是归附之意,而贤乃是圣贤学问。 对于盖书院这种事情最热衷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大宋的商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宋的商贾就喜欢捐建书院,恨不得天下的书院都是商贾修建的。 很快,归贤书院的钱财就足够了,剩下的材料也被商贾捐赠了七七八八,只缺少劳力和,匠人可都是现成的。 不用说这种能福泽后世的机会,塔塔尔部的百姓岂能放过? 他们从家中赶来,简单的跟着匠人们学习一番便知道该怎么做,再由专人派遣活计,只用了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一座庞大的书院就出现了。 之所以庞大是因为这里不光有最基础的蒙学,小学,还有更为高深的官学,在官学之中的人可以直接参加科举。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道阻且长 商贾的叫卖声,伙计的揽客声,孩子的读书声,这一切在呼伦贝尔城中出现显得那么的和谐与相得益彰。 赵祯背着一只手站在帐篷前,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奶茶,草原的变化他很满意,这段时间柳永基本达到了他的预期。 呼伦贝尔城的修建速度很快,随着书院的出现,这里的人们已经有了基本的归属。 孩子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民族的未来,塔塔尔部的百姓在书院落成之后便争抢着把孩子送了进去,连柳永都没想到当地百姓居然对读书如此热情。 因为书院的规模较大,又分为很多档次,所以对城中百姓的招收没有任何限制,年龄大一点也可以,只要是有呼伦贝尔的户籍就可以,这是唯一的限制。 不光有塔塔尔部的人,连刚刚抵达,人口很小的斯琴部也送孩子来书院之中求学,汉家百姓自然不用说。 这些汉家百姓大多是大宋商贾的家眷,因为他们在呼伦贝尔城中开设商铺,也就自然的把随行人的家眷和孩子带来,毕竟这是长久的事情,距离家乡又远,但对孩子的教育不能放松。 书院之中三个不同文化家乡的孩子在一起融合,通过文化的教育,逐渐的他们相处融洽,而这也促使呼伦贝尔城的百姓相处也融洽起来。 书院在改变孩子的思想,改变他们固有的东西,儒学的好处被发扬出来,所有的孩子都在说:“不知礼,无以立。” 家长们自然要问:“何为礼。” 接下来,书院灌输给孩子的思想就出现在家长的脑海之中,上下尊卑,忠君爱国,接受教化,尊重祖先,孝道为先………… 等等这一切听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蛮夷,而现在草原上的人知道,原来自己被大宋称为蛮夷,最终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懂礼法,那自己定然是要接受教化的! 这里安定祥和,经济发展迅速,当地百姓的生活也愈发的好了,赵祯心中有了一丝安定,果然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改变了呼伦贝尔草原。 百姓们心中有了归属,不是归属原先的塔塔尔部,而是归属在了大宋,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让草原上的百姓改变心中的归属。 让他产生“有了大宋才有现在的生活,而不是因为草原或是塔塔尔部才有现在的生活。” 这是根本上的改变,也是认知上的改变,现在的塔塔尔部百姓正在一步步的脱离固有思想,接受新的事物,接受大宋的统治。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因为呼伦贝尔城的出现,当然也轰动了整个草原,逐渐的,一些弱小散落的部族开始向呼伦贝尔城移动,这里交通便利,这里资源集中,他们的所需都能在呼伦贝尔城得到满足。 这也意味着草原上的城市化进程彻底开始。 柳永在三才的带领下穿过层层护卫抵达宫帐,赵祯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以后这草原上的事物就交给你了,你应该清楚朕的用意!” 柳永点头道:“臣明白,定然不会辜负陛下!” 赵祯在草地上开始渡步,这个新兴的城市和大宋城市最大的不同便是城中的地面,大多数都是草地,脚才在上面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消息已经开始向外传递了,可效果并没有朕预期的那样,都是一些小部族和零散牧民前来,大的部族还是没有动静。” 柳永闻言稍稍苦笑道:“官家,呼伦贝尔城的城墙还没合拢,公路还未修建好,北面不远又是契丹人治下的栲栳烁……呼伦湖,西面的部族自然还在观望之中。” “还在观望?!朕的铁蹄已经踏平了敌烈部,这时候还在犹豫便是心存侥幸!难道我大宋的天威还不敌契丹人?” 赵祯的声音有些提高,恩威并施,他已经把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可距离最近的乌古部还是没有动静。 柳永并没有惊慌,而是认真说道:“官家,眼下首要的是让乌古部归顺,归化塔塔尔部是恩,踏平敌烈部是威,恩威已施,臣相信乌古部应有了决断,只不过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归化这种事情急不得。” 赵祯微微站定,他也知道急不得,可眼下契丹人依旧在苟延残喘,就如同一块心病在北方,现在的自己面临一个抉择。 是直接出兵征伐契丹,消耗大力气灭了这个北面的祸患,还是建设草原与征伐同步进行。 整个草原实在是太大太大,并且叫不便,若是同时进行,即便是以现在大宋的国力也怕是有所不济,但自己的目标很明确,一定要让整个草原成为大宋的管辖之地。 现在的赵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是否太大了一点,在他影响之中草原和后世并没有区别,但直到他真正抵达之后才发现,现在的草原和后世的完全不同。 这里除了零星的几个城池之外,几乎没有城市,最大的地方也不过是部落聚居的族帐而已。 这里太大的,直到现在赵祯才明白为何后世要在草原上,高原上修建公路,铁路,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进行下去,因为没有这两样东西,中原腹地和草原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基本的士兵投送,物资投送,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这种投送是长年累月的,不是一时半会的。 赵祯忽然苦笑起来,华夏历代王朝一直没有平定草原,不是他们没想到办法,怕是大多数帝王都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城市化。 华夏文明数千年,才智过人的帝王不在少数,怎么可能就没有想到城市化这件事上,但显然这样的行为对于历代王朝来说都是不现实的。 历代君王都想着不如把城市化的钱用在养兵上,反倒是花费更少,虽不能长治久安,但却也是个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要想在草原上实现城市化就必须要有公路能把这些城市连接起来,在草原上修建公路,难度可想而知,即便是技术如此发达的后世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何况大宋?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你的财富朕不在乎 虽然在草原上进行城市化非常难,但难并不意味着赵祯会放弃,眼下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但所需的时间却还是如此长久,难免让他焦躁不安。 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他太了解什么是人亡政息,他无法保证后世之君延续他的政策,虽然大宋已经改变,但这种改变还没到根深蒂固之中。 即便是中原保存了自己的政策,可草原上的事情可说不准,城市化如果不全面展开,很可能会半途而废,最关键的是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离开神都城已经这么长时间,上京道已经成为大宋的疆土,自己离开上京抵达呼伦贝尔已经使得朝臣颇有微辞,杨怀玉率军屠灭敌烈部,呼伦贝尔城已经出现,朝臣的奏疏已经是一封又一封的催促自己回朝了。 可赵祯心中清楚,若是自己离开草原,大宋的重心便会再次回到中原,到时再想把草原作为重中之重便难如登天。 所以赵祯心急,乌古部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敌烈部和塔塔尔部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到现在还在观望,难道是打算让大宋开出更高的价码? 草原上的各部之间也并非是和睦相处,但也有一些部族之间的关系比较好,比如乌古部和敌烈部………… 就在赵祯觉得乌古部不会归附大宋的时候,乌古部的使者却来了,赵祯等待多时的契机也出现了。 乌古部和斯琴部不同,他们不是一个需要依附别人存在的小部族,而是一个强大的部族,而且来的时候也没有空着手,带来了大量的牛羊以示诚意。 柳永非常开心,在他看来这是乌古部归附的表示,当然赵祯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却不会像柳永那么激动,王韵倒是颇为淡然,看着牛羊面露沉思之色。 这反倒是让边上的柳永颇为好奇:“王参军这是怎么了?乌古部的人前来不是正解了我等燃眉之急,也让官家欣喜吗?” “乌古部不一样,他们派遣使者前来就算了,还带着这么多的牛羊,为何?” “以示诚意呗!还能为何?” 王韵望向柳永,微微苦笑道:“前辈,您……想当然了,这也是在告诉我大宋,乌古部不缺钱财,相反他们比塔塔尔部和敌烈部都要强盛,归附大宋也不是不可以,否则也不会派遣使者前来,只不过归附大宋的条件怕是和塔塔尔部不同。” “有什么不同?” 柳永有些疑惑,难道乌古部的使者带着这么多的牛羊前来不是为了向大宋示好? 宫帐之中,来自乌古部的使者颤颤巍巍单膝跪地,长长的胡子都快垂到了胸口,以手抚胸道:“乌古部使者乌兀骨参见大宋皇帝陛下!愿陛下吉祥!” 赵祯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礼单:“免礼平身,贵部的还真是阔绰,一出手便是千匹骏马和牛羊,看来你们乌古部物阜民丰啊!” “陛下谬赞了,我乌古部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部族而已,既然要归附大宋,自然要呈上礼物敬献陛下以示诚意…………” 乌兀骨稍稍顿了一下:“不过陛下,从这些礼物便可看出我乌古部的归顺之心,不知这诚意可以换来什么?” 赵祯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可以换来我大宋的以诚相待!” “不知大宋的诚意是什么?” 乌兀骨继续试探,而赵祯的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只不过在赵祯灿烂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不屑与愤怒。 是的,大宋虽然暂时无法统治草原,但这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赵祯需要时间,但在乌古部的眼中,却好像大宋后力不继一般。 “使者好像忘了一个问题。” 赵祯的笑容依旧,声音和语调也未改变,乌兀骨不疑有他连忙问到:“请陛下明示!” “这不是做买卖!朕踏平敌烈部就是在向草原诸部说明底线,朕善待塔塔尔部,在这里修建呼伦贝尔城就是让草原诸部明白这就是朕的条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你们是比敌烈部要繁荣,可那又如何?你们比契丹更强大?比倭国更遥远,还是说比女真人更能征善战?!” 赵祯的话让乌古部的使者惊慌失措,乌兀骨是去过大宋的,也是曾经面见过真宗皇帝的老人,否则乌古部便不会派他前来,在他的印象之中,大宋皇帝温文尔雅,以天朝上国之君自居,只要是带着丰厚的礼物上贡,便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一次他也是这样做的,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眼前的大宋皇帝不同于他所见到过温和仁慈之君,反倒是更像一位武皇帝………… “有舍才有得,你们必须舍弃一些往日里留存的东西才能得到我大宋赐予的和平,朕不是要你们称臣纳贡继续在草原上统治一方,而是要你们彻底归顺,土地成为大宋的疆土,部众成为我大宋的百姓,接受大宋的驻兵保护,族中事物可以自治,但我大宋依旧要派遣官员进行管理。” 赵祯的一番话让乌兀骨更加惊惧,显然现在塔塔尔部的样子就是以后乌古部的样子。 待他刚要开口,赵祯便起身道:“朕乏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若是绝对乌古部接受不得大宋的条件,便早日返回,整军备战去吧!” 乌兀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帐的,他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难以相信,自己以乌古部使者的身份前来,带着大量的礼物和牛羊,就是希望大宋能给乌古部以称臣纳贡的机会,而不是像塔塔尔部一样成为大宋的疆土,但现在看来,大宋皇帝是早已打定主意,要统治和征服整个草原。 此时的他才想起在来之前和族长乌拓野以及众位长老之间的对话是多么的可笑,自始至终他们在心中都认为大宋征服不了整个北方草原,更谈不上统治,塔塔尔部不过是大宋向草原施压的表现。 当敌烈部被屠灭之后,这才心中有了恐惧,但伴随的也是一种侥幸,于是便有了自己的这次上贡,谁曾想,大宋皇帝根本就不接受这些,甚至没有商谈的余地。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大宋的说客 乌兀骨已经准备离开,和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带来的牛羊马匹,这些东西赵祯自然不会收下,收下了便是代表已经接乌古部的要求。 呼伦贝尔城中,塔塔尔部的百姓好奇的看着已经被赶到围栏里的牛羊又被赶出去,作为草原上的民族,礼物被人退回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惊诧的议论:“怎么乌古部带来的上贡之物还被退了回去?莫非是官家没有答应他们归附?” 边上立刻就有好事者开口道:“怎么可能!若是乌古部真心诚意的归附,官家岂会拒绝?还带这如此贵重的上贡,定然是他们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什么过分的要求?” “还能是什么?想着只称臣纳贡,和外藩一样呗!” 不乏有聪明人能看出其中的道理,也说的相当正确,但此言一出瞬间就引起了塔塔尔部部众的不满,他们可是完全接受了大宋的统治,塔塔尔部也改为呼伦贝尔,凭什么乌古部的人就能继续保持外藩的地位? 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杆秤的平衡不在于公平公正,而在于自己的利益衡量。 对于塔塔尔部的人来说,自己都接受了大宋的统治,凭什么你乌古部的人就能独善其身?要是归附大宋,那就都归附大宋,他们巴不得整个草原都一样,这样一来,先来后到算下,塔塔尔部也能获得更多好处! 斯琴昂立出现在围栏的边上,他是斯琴部最年轻的智者,区区三十岁便已经担负起斯琴部的未来,族长已经把斯琴部的事物交给他处理了。 “乌兀骨叔叔可好?” 乌兀骨抬头便瞧见了斯琴昂立,脸色颇为不顺的开口道:“原来是斯琴日汏的马驹,大宋皇帝要征伐我部,你说我好不好?!” 斯琴昂立笑了笑:“怎么会,陛下仁慈,体恤我草原部族,便是这塔塔尔部都能获得大宋的援助,何况是一心归顺的乌古部?” 乌兀骨变了脸色,望向斯琴昂立的脸色颇为难看:“你这小子莫不是来消遣我?!”他岂能听不出这是在讽刺自己。 斯琴昂立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靠近了乌兀骨道:“叔叔错怪我了,我这次来便是随你一同前往乌古部的,有些话要和你们族长说,也要和你说清楚。” 乌兀骨的脸色变得奇怪,疑惑的望着斯琴昂立:“你这话何意?” “怎么?莫不是不相信我?或是不相信我斯琴部的人?” 乌兀骨还未说话,斯琴昂立便拉着步入呼伦贝尔城中:“叔叔可以瞧瞧这呼伦贝尔城如何,再看看塔塔尔部的部众有什么变化,我父亲与您还是故交,曾经说过您是他在漫游草原的时候结识的最好“耐家”!” 耐家便是鞑靼语中朋友的意思,而且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斯琴昂立的话让乌兀骨陷入回忆,斯琴部的人几乎在成为智者之前都要游历草原,并且在草原上结识一位最为要好的朋友,这种朋友要能推心置腹,要能携手共进,亦能两肋插刀。 曾经的斯琴日汏帮过自己许多,也帮过乌古部许多,现在他的儿子来了,自己当然不能不给面子。 “是啊!你父亲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耐家”!只不过你们依附的敌烈部是个愚蠢的部族,当初不如依附我乌古部,也不会沦为今天的地步。” “您错了,从父亲到族中的所有智者都觉得,敌烈部的灭亡才是我斯琴部的开始,才是我草原鞑靼的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将会使得草原鞑靼比往昔更加幸福!” 乌兀骨惊诧的转身,望向边上斯琴昂立,见他表情认真,神态严肃,这才有几分怀疑的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宋人面前卑躬屈膝就这么好?别忘了,我们是草原的子孙,是长生天的后裔。” “那我们在契丹人面前就不是卑躬屈膝吗?就不是以他们马首是瞻吗?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大宋的征伐!大宋才是当下真正的强者! 你我都清楚,当年我父亲便和你说过,草原终究是草原,终究不能与国力强盛的汉家王朝抗衡,您自己也知道,契丹也就是因为从石敬瑭的手中得到了燕云十六州才有了大辽,可丢了燕云之后呢? 大辽分崩离析,愈发不堪,先是中京道,继而是西京道,东京道,直至上京道,全部都被宋人夺取,这是为何?自古便是得中原者的天下!我们永远不可能夺取中原!” 斯琴昂立的话让乌兀骨沉默,叹息一声道:“是!你说的没错,当初我和你父亲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中原国力强盛之时,必是我草原衰败之日,唯有中原衰败,我草原才有机会崛起,才有机会踏足中原。所以我要让乌古部等待…………” “等待?等待什么?等待整个部族如同敌烈部一样被屠灭?以后没有机会了!大宋……不,赵祯他要终结这一切,终结草原与中原之间的轮回和循环!他要让草原彻底成为汉家的土地,要让长生天的治下成为大宋疆土的一部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嗤………… 乌兀骨不屑的笑了笑:“再也没有机会?凭什么?怎么可能?” 斯琴昂立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指着已经合拢的呼伦贝尔城城墙道:“在草原上设立城池,我们办不到,但宋人却能轻易办到,你知道这呼伦贝尔城中的一切用了多久吗?不过区区一个月的功夫!” 一边走,斯琴昂立一边向乌兀骨介绍:“城中有什么商铺,民居,集市,官衙,还有书院!这里虽然是草原,可与中原有何区别?塔塔尔部的部众衣食无忧,年轻力壮的草原汉子已经有很多成为大宋的劳力,每月得钱五贯,与宋人百姓无异! 粮食从来不缺,自有大宋的商铺售卖,一石不过五十文,剩下的钱财便可购买肉食,成衣,还有家中用度,勤俭之家甚至能买金银器招待贵客! 还有,这城中设有药铺,医馆相合的医院,收治病患,我草原百姓再也不用靠巫医之术活命!这些东西便是铁打的堡寨,根本无法攻破!” 这番话让乌兀骨哑口无言,整个人也如丢了魂魄一般随着斯琴昂立在城中行走…………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天下大同 赵祯觉得斯琴昂立带着乌兀骨在呼伦贝尔城中绕一圈比自己说再多的话都要管用,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只有真正见识到了塔塔尔部的改变才能打动乌兀骨。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整个呼伦贝尔城逛下来的乌兀骨已经对这里的改变目瞪口呆,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斯琴昂立说大话,可事实上真是这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塔塔尔部的部众过的是草原鞑靼最梦想的生活,衣食无忧的同时连生病都不是那么可怕了,寻常在草原上,得了伤寒便是要命的病症,可在呼伦贝尔城,几服药下去便能好。 在街面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他们已经去了商铺或是酒楼之中,大多数人却是被雇为劳力参与修建房屋和城池,还有“神奇”的公路。 因为他们能从劳动中领取钱财,这对草原部众来说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只要出力便能得到钱,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象过有这种事情。 草原汉子多的是力气,原先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居然能靠出力赚钱,现在就摆在他们的面前怎么能不积极? 更何况这是一种按劳分配的方式,多劳多得就是这么简单,于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的塔塔尔部部众开始疯狂的劳作,为的就是能多获得钱财,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更好。 这样的好处是劳动力更为廉价,大宋的商人从中发现了商机,开始打算在呼伦贝尔城建设工厂,这样一来就业的机会便开始增加。 而这些东西乌兀骨和斯琴昂立并没有看到……………… 但这已经能够打动乌兀骨了,对于他来说,全新的生活方式带来的改变让他开始愈发的怀疑原本坚持的东西,保持乌古部的部族生活有那么重要吗? 眼下的塔塔尔部虽然交出了兵权,由宋军驻守,衙门也是宋人说的算,可生活反而变得更好,最少还保留了长老审判之其中,日常的事物一部分由大宋说的算,可遇到纠纷还是按照塔塔尔部的习惯来处理。 祭祀,节日,习俗,甚至连信仰依旧被保留了下来,有什么区别?塔塔尔部还是塔塔尔部啊! 再次来到围栏的时候,看着塔塔尔部部众不屑的眼神便知道他们的生活有多好,甚至有些不欢迎自己的到来,态度上更加偏向大宋和大宋皇帝。 言语中便能透露出他们对大宋皇帝的尊敬,这种尊敬不是在强权之下的卑躬屈膝,而是在生活中得到照顾的感激。 斯琴昂立牵着乌兀骨的坐骑,把缰绳交给他的同时开口道:“叔叔可曾看明白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看到了塔塔尔部的改变,事实上除了土地变成大宋的疆土,驻守的士兵变成宋人,除此之外别无二致,但部众的生活却是天翻地覆啊!” 乌兀骨的话让斯琴昂立的脸色更为亲切,带着几分回忆望向最大的宫帐道:“您知道吗?其实大宋皇帝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是他改变了我斯琴部以及昂立的想法。” 乌兀骨的表情惊讶,要知道在草原上斯琴部的智慧几乎是最出众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部族邀请他们作为族中的智者。 斯琴昂立一边整理着乌兀骨的马具,一边开口道:“大宋皇帝说过一句话,天下终归大同,协和万邦乃是大势,任何阻挡大势的人必会被历史所碾压,谁也挡不住,就如同车轮之于螳臂。” 乌兀骨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斯琴昂立笑了笑:“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父亲对我说:千百年来汉家王朝和我草原民族之间从来是都阴阳循环。汉家为阳,草原为阴,阴盛则阳衰,阳盛则阴衰,然盛极则必衰。” 乌兀骨微微点头,他也是熟读汉家典籍之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汉家和草原之间的转变就像是阴阳一样,双方之间看似没有太多的交集,其实却是在一个圆圈之中。 “这不一直是这样吗?大宋也是汉家王朝,也有衰败的一天!” 但斯琴昂立却摇头道:“大宋皇帝在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后却徒然大笑,他说从现在开始,阴阳为一,从此大同!草原不再是阴,汉家不再是阳,双方之间混为一体,名曰否极泰来!” “什…………什么意思?!为什么?!” “昂立也不明白,直到前日父亲想通了之后为我解惑,同时也宣布斯琴部从此入宋,帮助大宋游说草原各部,至草原归顺后迁居大宋!” 听到这话,乌兀骨上前抓住了斯琴昂立的前襟催促道:“什么意思?!” “因为大宋皇帝说的“天下大同”和儒学的“天下大同”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天下大同出自汉家儒学《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乌兀骨也算是草原上少有的学者,对汉家儒学的了解也不算少,颇为疑惑道:“难道并非如此?” 斯琴昂立苦笑道:“当然不是!大宋皇帝所说的大同是整个天下都会和大宋一样,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城池越来越多,百姓越来越集中,通行越来越快,抵挡的了大宋一时,却抵挡不住大势。” 乌兀骨皱眉思索:“之前不也是如此?” 斯琴昂立点头道:“之前也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大宋不同于历代王朝,大宋皇帝说…………” “朕说过,华夏汉室数千年的文明积累到了大宋已经不再是“器”而是“道”!” 赵祯施施然的出现在了边上,看着乌兀骨和斯琴昂立两人强势的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四周的亲卫早已在城门外散开,三才带着侍从出现在边上。 赵祯随便的在城池外的草地上最下,顺便向斯琴昂立和乌兀骨招了招手:“过来坐吧!朕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也说个明白。”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华夏数千年之未有! 呼伦贝尔本就是一座大草原,只不过城池有了之后在这草原上多出了一个小点,因为城池的修建,塔塔尔部的人对草原的保护反而更加迫切和珍惜。 相比汉家王朝,草原人更加依赖这片自然的天地,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生存的地方,在大宋城市化到来的时候,塔塔尔人并没有因为快速的城市化而对草原进行破坏。 这一点是赵祯所惊叹的地方,在询问过捺哲尔以后,得到的答案却是更让他惊讶: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怎么能破坏自己的草场和土地? 赵祯瞬间觉得无言以对,和后世先开发后治理相比,千年之前的草原民族更加了解环境的重要,因为他们因草原而生,也因草原而活,一旦离开了草原他们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成。 直接坐在草地上当然不舒服,不过三才早已准备了毯子放在地上,这样一来柔软的垫子再加上小草的强韧,反倒是让人觉得坐在棉花上一样舒服。 当然,边上的乌兀骨和斯琴昂立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对于他们来说,大宋官家自从坐下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而他们两人坐在对面更是不敢开口。 这难道是大宋皇帝在酝酿着什么新的计划和阴谋? 就在两人颇为尴尬的时候,赵祯开口了:“朕不是你们的先生,没必要帮你们解惑,但朕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自然要告诉孩子其中的道理是什么。” 赵祯的话一开口就让人乌兀骨更为尴尬,眼下乌古部并没有归附大宋,也不是大宋的藩属,大宋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似有些过了,想当然的认为乌古部就是大宋的一部分似得,随便,极其随便! “朕说个简单的你们自己想想,神都城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而我大宋有一城名曰杭州,距离神都约为三千里,知道从杭州到神都的货物需要几天吗?” 无论是乌兀骨还是斯琴昂立都是竖起耳朵听,货物的运输和骑马飞奔不一样,他们当然不知道大宋的速度有多快,但他们可以猜测,骑马一天不过数百里,三千里的话算下来最少也要十来天的时间。 若是运送大量的货物,换成马车的话速度要更慢,时间要更长,并且一路上跟随的人要更多,再加上休息最快也要近一个月吧? 而赵祯伸出两根手指,这让他们颇为惊叹,斯琴昂立惊讶的开口道:“居然只要二十天!这便是公路的作用吧?” “什么?二十天?!那再新鲜的瓜果也烂掉了!朕说的是两天左右!两天!” “两天?!…………” 斯琴昂立了解赵祯,他知道大宋皇帝不会诓骗他,也没有必要诓骗他,这种事情随便找一个宋人商贾套话,三言两语他就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但边上的乌兀骨却不相信,甚至一副生气的模样:“陛下,我听闻大宋的公路确实便利,可两天着实太快了些,马力不过一天六百里便是极限,就算是用上最擅长途的宝马,一日不过八百里,这还是夸大的!” 赵祯笑了笑:“你们知道什么叫铁路吗?知道什么叫蒸汽机吗?知道什么叫质量越大惯性越大吗?”一连串的反问让草原上的两人说不出来。 “这就是大宋和你们草原之间的差距!朕之所言,对汝来说宛若天书!但这些知识却是我大宋寻常读书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便是差距!朕还没说一次运送的货物足有数万斤嘞!” “数万斤?!” 不光乌兀骨,便是斯琴昂立也惊叫出声,什么东西能在两天时间赶路三千里,运送数万斤的货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回轮到赵祯嗤笑了:“哈哈……井底之蛙!朕便告诉你们,在我大宋,这事情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火车日行千里,载货万斤!这就是天下大同!” “这……这………这……” 看着乌兀骨颤抖的手,赵祯咧嘴一笑道:“朕的大宋地域广阔,来自海东州的金银,来自大同府的煤炭,来自云南的咖啡,来自广南路的稻米,这些东西都要运往神都,运往大宋的各地各州府!若是没有这火车如何使得?” 斯琴昂立心中的惊骇要远比乌兀骨来的大,有了这火车,大宋朝廷就等于把天下握在了手中。 熟悉汉家王朝的斯琴昂立知道,所用的政令传达,圣旨传达将会通行无阻,并且大宋皇帝的话可以传递到了每一个角落,对大宋的稳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无论是朝堂的权利还是皇帝的权利都得到了再次加强,这对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更为重要的是,大宋的这种改变是华夏数千年之未有的大变革! 以后的大宋将会变成什么样?此时的斯琴昂立更是不敢想象,看着眼前云淡风轻之中透出强大自信的赵祯,忽然之间斯琴昂立觉得自己很渺小,觉得草原上的诸部更为渺小。 “呵……呵呵……难怪陛下对契丹如此戏弄,甚至不愿把契丹作为大宋的敌人,因为他们根本就配不上成为大宋的对手!寰宇之内再无能与大宋抗衡之国!” 看着充满自嘲笑容的斯琴昂立,乌兀骨有些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更加明白大宋皇帝没有虚言,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赵祯指了指斯琴昂立,哈哈大笑道:“你!明白人!但眼下有人不明白,朕就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乌兀骨,你是乌古部的长老吧?你想想,若是我大宋的铁路铺到了呼伦贝尔城会怎样? 那火车上的数万斤货物可以变成多少的人马?又会变成多少的军需?多少的弩箭?!” 吓! 这正是乌兀骨所担心的,一旦如此,大宋几日的时间就能做出反应,运兵草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到时候整个草原便尽在大宋的掌控之中。 所有的部族都将成为大宋的疆土,还有什么归顺不归顺一说? “你给朕听着,若是朕在七日之内见不到乌古部的哒都邪,你们乌古部便不用再来了!” “乌兀骨遵陛下旨意…………”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乌古部的萨满 怕了…… 在赵祯说完之后乌兀骨便怕了。 同样心中恐惧的人还有斯琴昂立,他知道大宋的强大,也听父亲提过这个王朝的不可抗衡,但他从未真正了解大宋。 他对大宋的了解依旧停留在眼下的呼伦贝尔城,这印证了后世的一句话,人只能想象已知的事物,再次基础上加以想象,但却极难进行独立的创造。 斯琴昂立只知道自己见过的东西,却想象不出大宋能有多么的不同,和他一样乌兀骨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们可怜的幻想在赵祯面前被打击的粉碎。 大宋的生产力,创造力已经完全打破了他们的常事,一场提前了数个世纪的工业革命在大宋爆发,震惊了大宋的百姓,也震惊了整个世界。 到现在大宋的百姓接受了这一切,世界也开始慢慢适应,只不过这个世界很大,更多的人还不知道罢了………… 但至少坐在赵祯对面的俩个人知道了,此时的乌兀骨也明白,为何大宋皇帝可以如此信誓旦旦的说出“天下大同”这四个字。 若是大宋把铁路和火车带到了草原,后果便是整个草原都是大宋的腹地,和中原无异! 都变成如此景象了,草原还用什么和大宋抗衡?还用什么抵挡大宋的进攻?到时候便是不需用兵,也能让草原臣服,因为大宋的国力之强大,完全可以让草原百姓自己归顺。 赵祯的目的已经达到,原本带着牛羊马匹准备回程的乌兀骨坚决的把牛羊安顿在了呼伦贝尔城外,既然大宋皇帝不接受乌古部的上贡,那就让这些牛羊在城外放养,草原上哪有带去的礼物又带回的道理?! 和乌兀骨一块上路的还有斯琴部的族人,以斯琴昂立为首,先在乌古部落脚,然后再继续向西北前进,整个草原实在太大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人口十万一上的大部族,以及一些人口近十万的中等部族。 小部族他们没功夫考虑,只要大部族和中等部族全部归顺,那些小部族定然是纷纷相随的。 乌兀骨和斯琴部的想法不一样,对于他来说眼下已经做错了一次,若是不及时弥补,后果不堪设想,大宋若是把铁路和火车铺设到了呼伦贝尔,整个草原都要屈服于大宋的统治之下。 被动的屈服和主动的归顺两者之间的差别极大,乌兀骨要尽快的让族长哒都邪前来呼伦贝尔城中向大宋皇帝请罪归顺! 已经做错过一次的他岂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看着草原上疾驰的骏马消失在天际线,赵祯也同样松了一口气,把铁路和火车铺设到呼伦贝尔?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大宋能把火车铺设到上京城就算是逆天行事了,大宋把火车铺设到神都一来是因为那里是国都,二来天下商贾都支持,即便如此也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 而现在刚刚计划着把铁路修到上京城,这个只是一个计划而已,并没有付诸实践,以及任何行动,甚至连三司都不曾知道这个浩大的计划。 赵祯在俩个科技小白面前所说的话七分正三分假,大宋能以火车运送兵员和补给,可以用火车把所需的东西投送到大宋中原的任意一个角落,但他却无法让火车抵达中京道,乃至上京道。 一路上的耗费实在太过巨大,即便赵祯这样“家财万贯”的主也舍不得拿出来,别说投资是为了将来,这话很狡猾,话是没错的,但若是投资加来的时候,现在立马破产,投资的将来还有意义吗? 反咬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不做,既然不能当下就把铁路修到上京城,那就慢慢的修,先把铁路铺设到中京道再说,然后从中京道往上京城铺设,再然后便是向草原铺设。 这个计划也许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一甲子,但只要能继续下去,终究有实现的一天,赵祯相信,这条国策不会改变。 因为这是汉家文明第一次找到永久解决草原之患的办法,只要是个智商在线的朝臣,就不会去反对这么做,只不过时间长,任务重罢了,但汉家王朝最会的事情便是聚沙成塔………… 回头看了看已经初步具有城市模样的呼伦贝尔城,赵祯觉得自己的计划很成功,最少已经开始让草原出现一座新兴城市,而一旦这样的城市结构被草原百姓认可,那接下来这样的城市便会愈来愈多。 赵祯步入城中,刚刚造好的包铁木门被安置在城门洞中,这座城池直到现在才损失真正完工。 他相信,终究有一天自己的入主草原的计划也会如同呼伦贝尔城一样完工,只不过其中的等待便会更加的漫长。 不过赵祯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宋现在的这一切虽没有让草原民族立刻融入到大宋,但却有着极大的压力,虽然铁路还没有铺设到呼伦贝尔,但这并不影响对草原部族的震撼。 短短五天时间,乌古部的人便来了,这是的礼节更为隆重甚至还有相随的侍者,已经精壮的草原勇士,因为这一次乌古部的萨满大祭司来了。 赵祯有些不屑,最终还是没有等待乌古部的族长,反而让一个跳大神的来,这可是辜负了自己的厚望,望向乌兀骨的眼神也颇为不满。 但乌兀骨却对这个萨满祭祀颇为尊敬,上前解释道:“陛下,这是我族中最为智慧的长者,也是一位草原上德高望重的萨满,族长已经把归附事宜全权交付予他……” 赵祯点了点头,这下才明白,眼下这个“跳大神”的代表了整个乌古部,说不得他在乌古部中的地位比哒都邪还要高,看来乌古部终于对这次归附重视了起来。 年老的萨满仿佛经历了岁月的“特殊照顾”苍老的有些不像话,整个人都是皮包骨一般,脸上的皱纹堪比老树的树皮,一层层的纠结在一起,让人怀疑他已是行将朽木。 但他的行动却并不迟缓,恭敬的对赵祯行礼道:“日多参见大宋皇帝陛下,愿您安康!”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无形中的威胁 赵祯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老者,瞧见他沧桑之中带着锐利的眼神白便说明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不过赵祯并没有什么感觉,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 帝王有别于常人的从容和淡定就是从见多识广中来了,作为帝王,有时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人,而赵祯又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所见所闻自然就不少。 既然这个叫日多的萨满能代表乌古部,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不过赵祯颇为好奇,草原上的部族是如何进行权力分配的,这一点便但这乌兀骨和日多的面提了出来,完全没有避讳。 一时间巨大的宫帐之中安静如鸡,赵祯突如其来的问题反倒是让乌兀骨和日多有些措手不及,那么多可问的,非要挑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不过还是日多笑了笑开口道:“陛下,草原比不中原,礼法荒废,多以祖宗留下的东西为本,至于萨满和可汗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时候应该是父子,兄弟,老师,和智者,而非君臣上下。” 一句话化解了尴尬,也把权利的责任一笔带过,这样的人反而让赵祯更加防备,和聪明人说话简单,但却不容易,和愚蠢的人说话虽然复杂,可却轻松。 眼下这日多定然是来详谈归顺的,只不过他们和塔塔尔部的哲尔克父子不同,他们没有实质上的威胁,大宋并没有直接出兵至他们的部族。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乌古部和大宋之间还是有办法谈的,最少大宋的威胁不是当下,而是在未来,这时候心中的那份紧张自然也就放松了。 赵祯对乌兀骨说的话是震撼,天下大同,华夏之数千年未有,这些虽然震撼人心,让乌古部惊骇,但事情过去之后,又能怎样? 对他们来说,草原还是草原,中原还是中原,就因为大宋在塔塔尔部修建了一座呼伦贝尔城就有改变了?不过是茫茫草原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罢了! 所以在态度上,日多并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参见主人一样的恭谦,反而是不卑不亢。 赵祯明显能感觉得到,不过并不在意,既然日多是乌古部中说一不二的人,那接下来的问题便好谈了。 “你们能来便说明乌古部有着归顺之心,如此甚好,这呼伦贝尔的风貌你也应该瞧见了,朕也无需多言,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大宋的条件就在这里,接受不接受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日多点了点头,抬起眼皮道:“老朽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我乌古部已经决定归顺大宋,为大宋马首是瞻!” 这话说的漂亮也让人听着满意,显得乌古部的诚意颇深,但接下来日多便提出了反议:“不过陛下,我乌古部兵精粮足,可为大宋驻守边疆,且有自己的规矩,这驻兵建衙一事…………” 果然,赵祯心中冷笑,这些草原部族还是不希望大宋驻兵,更不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公衙,迁徙百姓。 不过赵祯自有办法,让乌古部归顺最大的障碍就是没有实质上的威胁,那制造一个不就完了? “朕说过,大宋的条件不会变,接不接受是你们的事情,但朕要在敌烈部的土地上修建城池了,并且要迁徙一部分的塔塔尔部百姓前去放牧。” 此言一出瞬间就让日多和乌兀骨变了脸色,要知道在草原上修建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耗费的人力财力岂止巨万?但更为重要的是对乌古部的威胁。 敌烈部和乌古部之间的相距不过百里,骑兵只需半天的功夫转瞬即至,大宋若是在敌烈部修建城池,不,宋人根本不用修建,原本敌烈部就有一个河董城!若是在修建一座,对乌古部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宋人攻伐敌烈部可是从未打过招呼,并且是整个部族屠灭,若是以此手段对付乌古部,日多和乌兀骨对视一眼,心中升起胆怯。 这是赵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撕破脸的前兆,日多在来之前和族中的长老以及可汗商量过,最少要保证现有的脸皮不能撕破,否则大宋对乌古部的威胁便很快变成真的了。 两人的脸色难看,但赵祯却无所顾忌,转身便走,这时候还不下定决心,真当自己很闲?宫帐之中尚未御览的奏疏还多着呢! 只不过赵祯这么一走,两人便慌了,若大宋真的如此,那后果可是乌古部所不能承担的,敌烈部的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两人还想说什么,但三才上前拦住:“官家已经理政去了,此时不得打扰,我大宋疆土广阔,事物繁多,没工夫与你乌古部消磨时间!一点小事如此磨蹭,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两人自然知道三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乌兀骨赶紧上前道:“大官息怒!大宋幅员辽阔,官家统御万民自然是看不上我乌古部的,但我等却要尽心竭力,毕竟我乌古部就这点地方,就那么点部众,您说是不是?还请大官务必在陛下前美言几句,我等感激不尽!” 三才翻了个白眼:“实在可笑!我大宋是在给你们好处!是在帮你们!你难道看不见这塔塔尔部的改变?!若归附我大宋,乌古部只会越来越好!”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等诚心实意归顺,绝无不忠之心!”乌兀骨说完便是一个小巧的布袋递了过来,三才反手接过,小布袋瞬间消失在袖口之中。 三才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你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要向官家明说,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上,洒家便给你说句明白话!” 乌兀骨和日多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道:“大官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三才露出冷冷的笑容道:“你们也不想想,归附我大宋乃是顺应大势,你们自己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既然要归附,那还多生枝节,岂不是弄巧成拙?若是早早归附,说不得还有更多好处,反正你们早晚都是要…………” 三才也是说完便走,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至于这两人怎么做,那便是他们的事情…………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大宋的好帮手 三才的这出白脸唱的相当到位,乌兀骨和日多两人恍然大悟,是啊!从一开始他们便准备归附大宋的,既然提出的要求大宋皇帝没有答应,那不如痛快的听从大宋的安排,到时候反而能获得皇帝的好感,若是依旧打算以口舌获取利益,反而引起帝王的反感,得不偿失! 第二天一大早,日多便再次请求拜见,但却明显感觉到了大宋在态度上的不满,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在宫帐外等到赵祯,并且赵祯还是刚刚在草原上狩猎归来。 瞧见在宫帐外等候的乌兀骨和日多,赵祯不满的开口道:“怎能让使者在宫帐外等候?” 三才赶紧上前认错,但他知道这是皇帝在表达不满,意思也很清楚,为何要让这两人出现在宫帐外,当然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 大宋态度上的转变也让乌兀骨和日多产生了紧迫感,虽然日多表面上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无论乌兀骨多么着急他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在日多心中却是知道,留给乌古部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宫帐之中,赵祯北朝南,御座高高在上,仿佛神王之坐,日多恭敬的上前,双膝跪地,以手心朝上:“日多参见大宋皇帝陛下,代表乌古部归顺大宋!一切皆听陛下号令,不敢有任何差池!”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赵祯都有些惊讶,这样的态度转变也实在是太大了些,边上的乌兀骨也是如此,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盯着日多。 之前来路上,这位萨满祭祀还说过要与大宋皇帝据理力争,可现在一下态度转变这么大,还真的让接受不了。 赵祯对日多的转变非常满意,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一个部族的生死存亡有时可以压倒一切,尤其是对与一个长期享受部族崇拜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日多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部族。 日多的求生欲就是乌古部的求生欲,反之亦然。 “既然如此,一切照旧,不过敌烈部已经消失了,空出的土地和牛羊终究需要人去接手,朕决定把敌烈的土地按照公平之法,一分为二,塔塔尔部和乌古部均分!” 这便是意外之喜,连乌兀骨都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如此大的好处,土地并不是成为大宋汉家百姓的土地,而是被一分为二了,其中收益最大的便是乌古部。 毕竟相比塔塔尔部,乌古部要近得多。 乌古部和敌烈部的草场面积相等,这样一来便等于平白的多了一半的草场,这简直是对敌烈部最大的赏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 乌兀骨兴奋的望向日多,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喜悦,虽然他的嘴角也是高高的翘起,虽然他也是不断的向大宋皇帝提出感谢,但了解日多的他总觉得这位族中的萨满心中不快。 眼下的谈话完全被赵祯带着节奏,虽然一切都是日多提出来的,但却是身不由己,他无法拒绝大宋皇帝,也无法抵挡住眼前的诱惑。 即便是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塔乌古部要成为大宋的疆土也毫无办法,这是一场本就设定好的陷阱,以大宋皇帝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分给乌古部这么大的好处? 乌古部得到了敌烈部一半的土地对于大宋来说没有一点损失,还平白的让乌古部的人口迁徙到了敌烈部,这是在变相的削弱乌古部的力量。 日多虽然不善用兵,但却知道手握成拳头的力量才是最大的,现在大宋看似赏赐了乌古部,却让乌古部的“拳头”展开了。 虽然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事情,但迫于无奈却也要答应下来,表面上还要装作极为欣喜的模样,简直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 而这些乌兀骨并不知道,还不断的向日多示意,赶紧把可汗的书信呈上,把这次的归附事宜定下来,只有真正的签订归顺誓书,才能算是完成归附。 以塔塔尔部的速度,乌古部也应该很快成为大宋的疆土,受到大宋的保护。 赵祯拿起御笔,在誓书上标注御批,并且下旨册封乌古部可汗哒都邪为乌骨敌烈统军使一职,这个官职是赵祯现想的,虽然名义上为统军使,事实上并无权利,就和哲尔克那个都护一样。 不过是名义上乌古部的主管罢了,事实上从军事到政治,基本上都是大宋接管,他只是乌古部部众的凝聚力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作用。 当乌兀骨和日多走的时候,赵祯正在宫帐之中看着舆图,随着三才的手中的毛笔不断在舆图上涂抹,上京道三分之一的地方变成了红色,其中便有刚刚增加的乌古部。 乌古部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他西面的乌孤山,这是一座绵延的小山脉,看似微不足道,却是一条天然的屏障,把草原分割开,同时也是乌古部与阻卜部之间的屏障。 拿下乌古部的同时大宋也算是拿下了半个草原,北面契丹人占据的巨母城虽然不是大宋的疆土,但赵祯相信,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大宋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唯一让赵祯奇怪的是,契丹人为何没有什么动静? 因为在乌孤山之北便是契丹的西北路招讨司,这原本是辽朝北面官,掌镇抚西北诸部族,统领突吕不、奥衍、室韦、楮特等部族军及招州兵马,置招讨使为长官,下设副使、都监等职。 治所在镇州建安军,长期招募和训练草原上的士兵,可谓是契丹的重要军事力量之一,但这一次大宋对敌烈部用兵,他们却毫无动静。 事出有异必有妖,赵祯不相信契丹人是畏惧大宋的力量而不敢轻易行事,相反,大宋拿下敌烈部反倒是给契丹人制造了大量的压力。 事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宋无法向草原派出密谍,毕竟汉人出现在草原上本就是有违常理,找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合适,即便是去了,也难在茫茫的草原上寻找到人口聚集的地方。 至于契丹设立的招州,维州以及镇州更是难以渗透,所以大宋对西北方的草原知之甚少。 不过现在不同了,赵祯有了打探消息的“帮手”乌古部和斯琴部的人就是最好的密谍,当然赵祯让他们所收集的都是寻常情报,不会引人注意。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草原“天变” 乌古部的归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比塔塔尔部要主动的多,斯琴昂立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日多这个草原上著名的萨满对大宋的强大知之甚详,也就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乌古部的归顺速度极快。 乌古部已经开始向敌烈部的土地迁徙人口了,对于他们来说平白的得到半数的草场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当然他们也开始念着大宋的好。 因为大宋征伐敌烈部他们才有现在的草场,因为大宋的赐予,他们才有安定的在这草场放牧的机会。 最为重要的一点,乌古部平白的得了一座河董城,虽然城池不大,但也能供人居住,商贾再次买卖,各种需要的东西都能在这获取。 但这也正是日多所担心的,乌古部的百姓被分散在了更多的地方,同时还有一部分人念着大宋以及大宋皇帝的好,而不是他这个乌古部中的萨满。 赵祯的目的达到了,整个草原开始疯传乌古部归顺大宋的消息,并且还得到了大宋的赏赐,敌烈部的一半草场,另一半自然被赏赐到了塔塔尔部。 这在草原诸部当中是极为震撼的消息,而与此同时,斯琴部的族人也开始在草原上出现,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游说草原诸部归顺大宋。 有了塔塔尔部的繁荣,有了敌烈部的灭亡,有了乌古部的归顺,斯琴部的“使者”在草原上如鱼得水,每到一个部族都能得到贵客般的接待。 斯琴部本就是草原上以智慧出众的部族,斯琴昂立又是接受过大宋皇帝召见和信赖的人,他说的话自然也就成为草原各部参考的最有价值的消息。 眼下大宋之势宛若苍龙,几乎没有哪个势力能与之对抗,即便是以能征善战出名的敌烈部在宋军铁骑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依托城池也没有撑上多久。 其他的部族便开始慎重考虑斯琴部的游说,的确以现在的状况看来,归附大宋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这种归附和往昔不同,并非是称臣纳贡便罢的,还要交出兵权和驻军,并且在当地设立衙门,这样算下来,就等于是被大宋吞并。 对于自由惯了的部族来说这是一项难以接受的条件。 但很多小部族却很快做出选择,他们没有依靠,也没有实力和大宋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附一个强者,而现在草原上的强者是谁? 不是草原诸部,不是契丹人,而是大宋,宋军在草原上可谓是难以抵挡的强大,这样的帝国自然是草原上的强者。 小部族通过斯琴部使者的帮助不断的向大宋上表,希望归附大宋,得到大宋的帮助,这样的帮助自然有很多好处,粮食,成衣,成药,知识等等。 而大宋自然是有求必应,因为这些小部族已经开始集合骑兵向大宋投诚,这些士兵都将成为大宋的军队,他们将会在敌烈部中整合改制,打散之后重新编制成军。 不过大宋的军队并没有直接入驻,因为这些部族都是草原上的小部族,太过分散,需要连成一片之后再做整合,接着重新划分区域,统一管理,如此才能方便大宋驻防。 但这一切在草原民族看来便是极好的事情,大宋并没有像斯琴部的使者说的那样接手部族的一切,于是归顺之心自然更盛。 草原看似很大,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小部族在行动,他们希望成为大宋的疆土,成为大宋的百姓,因为大宋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 但并非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有人归附,自然有人抗衡,一些大部族和属于契丹的州府当然不会轻易屈服于大宋,他们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契丹成员,一旦归附大宋便是背叛,在草原上背叛可不是一件小事。 集中在上京道中部地区的阻卜部,乌山部,耶覩刮部,达旦九部,梅里急部以及招州,维州,镇州,防州迅速做出反映,联合起来对抗大宋。 这些契丹的州治事实上也是部族所组成,并没有多少契丹人在其中,不过他们对大宋的提防和怀疑却是最高的,契丹的官员自然也极尽诋毁大宋的手段。 对于契丹这位“老东家”大部族自然还是相信的,他们认为契丹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大宋消灭,大宋也没办法把手伸到草原来。 契丹人迅速做出反应,在草原上游说各部人马。 其实各部根本就不是向着契丹的,他们只是不愿换一个新的主人而已,草原鞑靼和契丹人之间也并非和睦相处,双方之间早已有了间隙。 辽统和三十年,大宋大中祥符五年,草原诸部叛,在反抗契丹人的斗争中,诸部结成了统一的部落联盟,辽不得不于大安五年任命诸部中最大部阻卜落磨古斯为诸部长,设立阻卜大王府让其自治。 从此之后契丹和草原诸部之间便算是划清了界限,虽然是自治,但草原诸部也向契丹提供兵员和战马,也向契丹朝贡以示尊重。 而眼下契丹势弱,正是草原诸部的机会,旧主不行的难道要给自己找一个新的主人不成?那些小部族自然需要依靠强者,而本身就是强者的部族呢? 于是上京道中部地区的草原诸部再次结成联盟,以阻卜大王府为中心,进行了一次商讨性质的会盟! 会盟的目的也是简单,如何对抗大宋对草原的统治,草原永远都是草原,这里天高皇帝远,即便是以大宋的那般强大也不可能征伐的过来。 当年的大辽是何等的鼎盛,在上京道经营了多少年,最后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妥协,设立所谓的阻卜大王府? 宋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要让草原诸部自治?说是要收缴兵权再驻兵,可那些小部族却根本没有,宋人有多少军队能驻扎在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根本不可能! 乌古部和敌烈部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称臣纳贡可以,但草原必须要获得最大程度上的自治,并要保留军队,且大宋不得驻军! 而这些便是部盟告诉斯琴部的底线,他们希望斯琴部把消息传回大宋之后,大宋如历代汉家王朝那样同意,一切都按部就班。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北戍司 草原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简单,一旦有了决定便会立刻黑白分明,草原的人也是如此,非黑即白,组成部盟的便团结在阻卜部附近,而剩下的便自然是依靠大宋的小部族。 对于此时的大宋来说,契丹已经构不成威胁,而草原上多出的步盟却是麻烦,朝堂的奏疏不断的传来,朝臣们自然希望草原稳定。 既然官家同意草原部族自治,为何要收走他们的兵权,还要在草原驻兵?直接让他们称臣纳贡便是。 在朝臣们的眼中,这些草原上的部族只要称臣纳贡,便是归附华夏,大宋便有了极大的武功,到时在以教化改变,瞧瞧,文治武功便都有了。 但赵祯绝不松口,反正他在呼伦贝尔城,草原上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独断专行,也是他坚决不回朝的原因,其实这在赵祯看来是一个好机会。 反抗势力都聚集在了一起,岂不是一锅端的机会吗? 赵祯从始至终都不是本着非要草原部族归附的态度,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场变革,一场关于草原的变革。 无论草原上的部族态度如何,大宋都是要拿下草原的,都要把草原变成大宋疆土的一部分,赵祯为此准备了不知多少年! 现在的草原终于乱了起来,契丹人,草原部盟,小部族在大宋的麾下开始团结,呼伦贝尔城的建设初期完成,乌古部已经归附,并且敌烈部空旷的草原开始被利用起来。 再加上大宋,多少股势力在这里生根发芽?可以说现在的草原再也不是简单又单纯的草原了。 赵祯就是要把这潭水搅浑,越浑浊越好,这其中一定会涉及利益的往来,嫉妒,背叛,阴谋等等将会在这里充斥,而赵祯要做的就是让大宋独善其身。 当然也要在其中做到一些事情,比如支持小部族的建设与发展,直接把那些草原南部的小部族连接在一起,并且把他的部族勇士集结在一起,独立变成军队,名字赵祯都相好了,北戍司军! 这是一支全新的军队,由各个小部族以及乌古部和塔塔尔部的勇士组成,当然其中也不乏大宋的将士,要保障一支军队的忠诚,思想教育建设一刻也不能松懈。 “洗脑”很重要,要让这些草原上的勇士变成大宋的士兵,首先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宋人,如何觉得? 自然让他们融入大宋的军队之中,让他们不觉得自己是独立与物外的存在,大宋的军制相当严格,军中的训练和规矩也是为了配合与默契而设置的。 当然也是个大熔炉,无论是是什么人,只要今日大宋的军队,就必须办成一模一样的出来,在这里文化,知识,能力,民族都被融合在一起,最后个人原本的特征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军队对于大宋来说才是最好的,这些外族组成的军队赵祯进行了特殊的照顾,派遣参谋军事院的官员大批入驻北戍司军。 为的就是让他么知道大宋朝廷对这支军队的重视。 当然,除了精神上的“武装”之外,大宋也给这些骑兵配备了坚固的板甲和强劲的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让这些草原上的骑兵蜂拥作战,武器装备自然不能少。 只不过这些武器全部都是近战的装备,没有一柄棘轮弩,更别提火枪了,参谋兵事院的官员上疏,言辞激烈,极力反对给北戍司军配备远程武器,最多配发他们习惯的弓箭而已。 事实上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否则连弓箭都不准备给他们配给。 赵祯和王韵有些担心,大宋的骑兵之所以彪悍不光是战斗素质的问题,更是武器装备的领先,否则也不会出现步兵全面击溃骑兵的一幕。 但事实证明赵祯和王韵的担心是多余的,北戍司军的草原勇士在获得铠甲和大宋的兵刃之后,激动的有些不像话,自信心高涨的连赵祯都有些看不下去。 嗷嗷的就要请命,号称要“踏平”阻卜大王府,为大宋开疆拓土,为自己挣一份封妻荫子的军功。 热情是好的,但他们还没有接受大宋的全面训练,宋军的骑兵和草原骑兵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能征善战,而是在于配合默契,指挥划一。 连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还没完成,就想着出征建功,实在是让宋军有些无语。 八万草原骑兵来自不同的部族,习惯,配合,认识,都成问题,甚至有些人的交流还要靠手势表达,这如何使得? 但这些人同样也征服了大宋的将士,因为草原人的身体素质和汉人不同,他们完成军事训练的速度很快,无论是体力,耐力,还是彪悍都算是出类拔萃的。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这些人一个月便做完,而且没有喊苦喊累的,当然也有一部分的激动在其中。 高大的阿拉伯混血战马也从大宋运来,这些高大的战马耐力惊人,个个都是膘肥体壮,脚下打了马掌,在草原上奔驰起来那叫一个气势惊人。 在北戍司军将士们的眼中,这样的骏马已经不能称之为战马了,该是进贡给皇帝的御马!可却在自己的胯下,恨不得当成亲爹一样供着。 相比宋军将士,北戍司军的士兵对骏马的喜爱已经超过了一切,在他们眼中战马就是兄弟,就是朋友,是自己将来在战场上托付性命的。 坚固的板甲,胸甲,锋利的长枪,战刀,再加上迅捷如风的军马,这样的配给简直是做梦一般,北戍司军的将士从未见过,而现在却在一瞬间就拥有。 对大宋的敬畏也愈发强大了,这个王朝居然能拿出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来,简直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 确实如此,这些东西对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价钱也是草原部落所承担不起的,八万骑兵几乎人马具甲,犹如钢铁洪流。 因为地域的原因,这八万人可以全部投入到草原的战场上,赵祯相信他们完全有能力把敌人碾成碎片,在近距离的白刃格斗上,北戍司军不弱于大宋的铁骑。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赵祯与草原骑兵 北戍司军是赵祯做出的一次大胆尝试,这意味着大宋有了一只外族人组成的部队,并且是由大宋掌控的外族部队,而并非是那些名义上打着大宋军队,事实上却是归顺大宋的蕃部。 本就彪悍的草原鞑靼组成了大宋的军队,在新兵训练的一个月后成为可战之兵,王韵亲自向赵祯奏报了训练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理想太多。 首先这些草原士兵是当地部族自己派遣来的,而并非大宋强征,这就是极大的区别,为了向大宋表达忠心,那些小部族自然挑选了骁勇健壮的士兵参加,从身体素质,到心态都没有任何问题。 再经过大宋将士一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后,军中的规矩,上下尊卑,军纪,军法,他们也算是能记在心中,最少是抽查的时候都能背上来。 这一点至关重要,只要能背上来,最少在他们心中有了印象,即便是有些规矩难以遵守,可也比完全不不知道要好,接下来便是加深印象而已。 北戍司军的战力到底如何,经过操演之后王韵得出的答案是近似于大宋骑兵,但相较背嵬军却颇有不足,赵祯点了点头,若是经过一个月的正规训练便能赶上大宋最精锐的骑兵,那草原人早已无敌了。 但北戍司军战力到底如何,还需要在真实的战场上校验之后才知道,一来观察战力,二来便是观察他们的忠诚,毕竟是草原鞑靼,同出一族的他们能否狠下心来,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北戍司军训练完成后,便开赴呼伦贝尔城棘手赵祯的检阅,这是大宋的规矩,自从赵祯改变大宋兵制以来,所有禁军都要接受检阅,为的就是担心战力缩减以及吃空饷的行为。 历史上北宋的禁军是怎么烂掉的赵祯比谁都清楚,禁军是大宋的主要战力,同时也是捍卫疆土的重要力量,赵祯虽然削减了禁军的数量,同时也在大宋设立了完善的戍边军和十六卫制度。 但这不是说赵祯对禁军的要求降低了,相反这是提高禁军质量的手段。 禁军的战力提升,老兵退伍之后回到地方上进驻十六卫,现在大宋的十六卫便是地方武装部,地方上虽然有临时调用的权利,但每次都要向兵部上奏,并且最终指挥权归朝廷所有。 至于戍边军更是大宋的“钢铁长城”,属于不用于禁军的军事体系,赵祯特意把边军和禁军做了一次划分,双方之间的战力虽然差不多,但武器装备却相差甚远,内强而外弱,这是汉家王朝长期使用的手段,为的就是放止边军过于强大,威胁到中央政权。 赵祯只要保证边军的战力要强于所需要防范的地区就可以,又不是开疆拓土,没必要太过强大,即便如此大宋戍边军的武器装备也是远远优于外朝的。 当北戍司军八万骑兵抵达呼伦贝尔城后,塔塔尔部的百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骑枪如林,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力量,铠甲如冰,在阳光下折射着异样的光芒。 没想到八万草原勇士集结起来之后居然有如此景象,在他们面前仿佛一切都微不足道,都能被轻易碾碎。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八万骑兵整齐划一,进退有序,隆隆的马蹄声如同闷雷震撼人心,待其抵达赵祯的皇驾之后,骑兵们以手握拳锤击胸口齐声大喝:“参见陛下!誓死效忠!” 简单的八个字,一份中若千钧的承诺,从八万人的口中吼出如同一面大鼓锤击着人们的胸膛。 从士气和战力上来说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尤其是对付草原上的部盟,更是不成问题,赵祯相信这八万人可以征伐草原了。 赵祯亲自写了勉励之言,让亲卫们大声宣读,这并非是文绉绉的圣旨,而是简单易懂的话,对待草原上的人,就该用朴实的话语和真诚的诺言来以心换心。 只要是归宋大宋的部族,无论他们原先是什么人,赵祯向来一视同仁。 承诺这东西在草原人的眼中很重,也是他们为大宋为赵祯卖命的原因,赵祯在他们进行训练的时候曾经去过,在那是便是平易近人,既有草原人喜欢的豪爽,又有汉家皇帝的威严和礼貌。 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很矛盾,不合情理之事在大宋皇帝身上却显得那么的自然,合情合理,只要是他出现在军中,便会获得无数的尊重。 这一点无论是在宋军将士还是草原士兵都能感觉得到,无形中获得了信任,同时也获得了尊重。 赵祯身上的便是多年无形中培养出的人格魅力,也是一种习惯。 他来自于后世,对待民族,卑贱,之类的东西看的极为淡薄,在他的眼中人就是人,每个值得尊重的人都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 正是因为这份尊重,使得草原上的勇士放下了最后的戒心,其实草原上的汉子性格直爽,也非常倔强,一旦他们认定的事情,便极难改变。 赵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正面的豪爽正直的印象,当然能誓死效忠,这一点连塔塔尔部的部众都能感受到。 八万铁骑在草原上疾驰如风,快若奔雷,又可急停战马,缓缓推进,即便是八万人的庞大规模也能灵活转变,各种穿插迂回,各种绕后背袭,简直是精彩绝伦,赵祯站在高台上极目远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到其中的奥妙和不同。 城外演兵,但城内却是惶惶不安,塔塔尔部的部众听着雷霆万钧的阵势颇为后怕,大宋轻而易举的便能组建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与还没有亲自动手。 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草原上可谓是独当一面,几乎难有敌手,即便是阻卜部盟的骑兵也难以抵挡。 而眼下就有一试锋芒的机会,斯琴部的使者传来消息,阻卜部盟的联军即将对归顺大宋的小部族用兵了,他们打算利用这次大宋调兵御览的空隙袭击归顺大宋的小部族,以此吞并他们的土地,抢夺他们的人口和牲畜。 毕竟这些小部族的存在使得乌孤山的另一侧一分为二。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一颗仇恨的种子 阻卜部盟对北戍司发动攻击之前,赵祯便收到了消息,但他却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也没有下旨宋军和北戍司进行反击,而是以阅兵的形势调遣北戍司军。 战争有时需要临门一脚,而这临门一脚便是愤怒和仇恨,斯琴昂立是个理性的人,他没有把消息泄露出去,而是秘密禀告了赵祯。 当然他也知道赵祯的用意,在草原上愤怒完全可能使得一个部族变得疯狂。 一场阴谋笼罩在了草原上,赵祯感觉自己有点像牺牲掉珍珠港的那位,虽然得到消息,但出于政治目的依旧要让归附大宋的小部族生灵涂炭,心中甚至还有一点期待,期待草原上的厮杀更为惨烈。 来自斯琴部的消息被封锁,斯琴昂立立誓保证不会有任何泄漏,现在所需要的便是等待,等待那些小部族的人自己前来求援。 虽然令人不齿,但这种手段却是必须的,在赵祯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连愧疚之意都是那么的薄弱。 毕竟是外族,从即便是在法令上要求一视同仁,但在内心之中却是依旧有着歪掉的天平。 三天之后,呼伦贝尔高大的城墙之外,一骑浑身带血的草原汉子疾驰而来,赶到城门口的时候便晕了过去,驻守在此地的大宋禁军把他抬到了军中救治,用了半根山参才把他的魂拉回来。 待其清醒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大声疾呼:“阻卜部盟突袭北戍司,所到之处鲜血尽染草原,还请速速通传陛下,调遣王师助我北戍司!” 骤然听闻此消息的宋军自然不敢懈怠,以最快的速度向赵祯禀报,并且友善的提醒了来自北戍司的士兵,在军中有些消息传递的速度会很快。 并且宋人士兵这段时间和北戍司的士兵相交不错,双方之间在赵祯的促和下产生了基本的友谊,毕竟在战场上你需要把背后交给战友,经历过几次军演,双方之间多次把背后交给对方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信任,而信任是友谊的基础。 消息在北戍司军中传开,这下他们可坐不住了,即便是在呼伦贝尔城的生活再好,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家人,他们毕竟是从北戍司出来的人,自己的部族就在草原之上,在乌孤山的西面! 这才是赵祯需要的东西,若是大宋早早出兵,便是防卫阻卜部盟的进攻,而眼下用兵却是捍卫疆土,或者说是为北戍司报仇更为合适。 在名节上自然站稳了脚跟,也让北戍司军同仇敌忾,彻底与草原上的阻卜部盟划清了界限,结下了梁子,有了血海深仇。 阴谋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北戍司军的将士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间便准备好行装,收拾好甲具,准备干粮和军需,马鞍已经在焦急中不知紧了多少次。 这不是朝廷的公事,这是他们自己的“私事”赵祯以最快的速度召见了北戍司军中的草原将军,对他们进行了询问。 第一便是能否保证他们理性的对待这场战争,能不能管束好自己的属下,毕竟军中将士有很多来自北戍司,部族中出了事,定然会担心,但这样一来私自离开军中前往救援,定然会影响整个北戍司军。 第二便是能否做到进退有度,待阻卜部盟军撤走,万万不可孤军深入,继续追击,赵祯一再强调,他们去北戍司是为了救援,为了重新建设家园。 若是追击敌军,很可能中了诱敌之计,到时间损失的就是重建家园的力量和时间。 两位来自北戍司的草原将军在赵祯面前立下军令状,绝对令行禁止,这才得了赵祯的圣旨,带领北戍司军向北戍司进发。 呼伦贝尔城距离北戍司其实很远,毕竟中间还隔着敌烈部和乌古部,还有一座乌孤山,即便是一路奔驰,八万人也要近十来天的功夫才能赶到,这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算下来的。 这是行军打仗,不是传递消息,需要保持应有的战斗力,根本无法做到舍弃补给和辎重,否则到了北戍司,八万大军累瘫了还如何救援? 还好,乌古部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或者说是贝尔军伸出了援手,刚刚归顺大宋的乌古部自然需要驻军,宋军人数不够,赵祯便调遣捺哲尔的贝尔军前来驻守。 看着同样归顺大宋的北戍司找到袭击,捺哲尔仿佛是看到了立功的机会,派出士兵在乌孤山边上接应,只要是逃到乌孤山的北戍司部族,一律接到乌古部中避难。 北戍司也在阻卜部盟军进攻的第一时间组织青壮进行反抗,让部族中的老弱妇孺离开,除了最先开始毫无征兆的袭击了几个部族外,阻卜部盟军并没有能继续大肆屠杀。 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北戍司军中种下,当他们抵达乌孤山之后,宋军统帅王圭一句全军休整让北戍司军心中不甘,但看着逃难而来,面带疲惫和痛苦的北戍司部族,又只能答应。 他们一边休整,一边开始接应族人,心中在获得一丝慰藉的同时,复仇之心更盛。 王圭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休整也恢复了体力,于是便在这个时候率军继续前进,八万人的大军直接进入北戍司的部族之中。 得益于不断的救助,再根据时间的推算,北戍司军很快便能判定阻卜部盟军的大致位置,这在草原上是极为不易的,而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对方却不知他们的行踪。 当八万北戍司军出现在草原上,出现在阻卜部盟军前的时候,他们是多么的慌乱和惊讶,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这是宋军的铁骑,但随着“乌拉”的冲锋声响起,阻卜部盟军便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人。 这是鞑靼骑兵的口号,也是契丹人冲锋的口号,虽然没有实质上的意思,但却是鞑靼语中的语气词,更是在冲锋之时的呐喊。 八万钢铁洪流如同滔天的潮水从高地扑面而来,每一个北戍司军的将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怒气,面甲之后一双血红的双眼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北戍司军的崛起 阻卜部盟军见此情形心中便生出了胆怯之意,明晃晃的板甲和马甲在阳光下如同披上了银白色的斗篷,这支军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向他们从此。 阻卜部盟军中的胆小者,甚至调转马头准备逃命………… 漫山遍野的北戍司军,每一个骑士都如同疯狂的“公牛”毫无畏惧之心,一往无前的冲刺而来,但在冲刺的同时,军阵却没有散乱,有破阵的楔形,有善于机动迂回的三角,也有如山入墙的方形。 各种军阵以及兵种穿插在一起,八万人就这样气势浩荡的压了过去,一个“浪头”便让近十万的阻卜部盟军差点背过气去。 无论是从战术上还是气势,又或是身体素质和技术上北戍司军都是要强过阻卜部盟军的,而在武器装备上更是全面碾压,大宋的骑枪,马刀,甲胄,破甲枪,马槊,一系列的武器全部都是为了战争和致命服务。 北戍司军的骑兵经过大宋的改造基本上已经趋于骑兵的最高战力,近战能力上碾压所有的草原骑兵已经不是问题,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舍弃了盾牌这个保护骑兵的防御。 对于身穿板甲,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来说,盾牌这种防御性的装备简直就是累赘,根本就没有必要,徒增累赘不说,带着干嘛使? 板甲经过大宋的数十年改造,已经成为大宋最出色的防具,冶铁技术的发展之后大宋的板甲在强度兵变的情况下重量有所减轻,即便如此但其依旧沉重,但大宋的格物院做出了另一个突破,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板甲的灵活性。 看似并非重要的东西,却是一项重要的突破和质变,大宋的板甲更加灵活,能轻易的做出骑兵们需要的所有动作,而且还有一定的加持。 质量越大惯性越大,板甲的手臂部位加了一点重量,为的就是劈砍的时候惯性增加,这一点点的重量增加在战争中可是极其利于劈砍的。 骑兵铠甲能做的比大宋还要好几乎没有,可以说大宋的板甲已经达到人类历史上铠甲技术的最高水平,即便后世的欧洲板甲也无法与大宋的相提媲美。 当北戍司的骑兵和阻卜部盟军撞在一起的时候,铠甲的优势,兵器的优势便被发挥到了极致,也成为一种实力。 草原上的阻卜部盟军哪里和这样的骑兵较量过,看似还是北戍司的部族骑兵,可经过大宋的武装之后已经完全蜕变,内心虽然还是草原上的部族,但外壳早已被训练成了宋军。 短暂的时间改变不了他们的内里,但外在的东西却是可以改变,赵祯最先改变了他们的外表,而内心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外表改变到了一定时间也就成了本质,赵祯就是希望时间长了之后,草原部族的内心也会跟着改变,早晚有一天,这些草原上的部族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就是大宋的一员,这和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关系。 北戍司的草原士兵带着内心的愤怒劈下每一刀,这是鲜血所酝酿出的仇恨与愤怒,每一下都是含恨一击,死战不退,北戍司军的将士们越战越勇,本就有武器装备加持的他们在鲜血的刺激下如同疯魔。 即便是身上被砍的伤痕累累,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即便是死也要力竭而死,即便是亡也要拖着对手一起坠马。 阻卜部盟军的士兵已经崩溃了,面对如此强悍还如此不要命的人,他们的斗志已经被全部击溃,再加上他们本就是屠杀了人家的部族,让整个草原生灵涂炭,心中的气短即便是不说出来也真实存在。 相反,北戍司军的将士们却是报仇雪恨,此消彼长,双方之间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在气势上,武器装备上都存在着不平等。 从此以后,双方之间便是不死不休,草原人的恩怨分明让这场战争彻底成为导火索,血雨腥风即将在这片美丽而辽阔的草原上开始。 胆小的人开始后撤,接着便是更多的人开始撤退,阻卜部近十万的盟军开始大面积的崩溃,而反观北戍司军的八万骑兵却是愈战愈勇,气势更胜。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这是草原作战,也是骑兵作战,双方之间都有来去如风的战马,想要逃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追击开始了,北戍司军装备了大宋最新品种的战马,这是耐力惊人的阿拉伯战马和爆发力不弱的草原马杂交而成,优中选优的杂交使得大宋拥有这个世界最为顶级的战马。 和大宋的骑兵比较马力? 背后漏给北戍司军的阻卜部盟军简直就是活靶子,别忘了,北戍司军还装备了弓箭,这种牛角和铁片,竹木胎的弓箭是一种强力的复合弓。 威力虽然没有弩箭大,但使用灵活,准头极佳,最适合在马上骑射,在草原骑兵的手中简直是如鱼得水。 追击和进攻完全是两把事,阻卜部盟军完全丧失斗志,不堪一战的向北而逃,北戍司军迅速散开,八万骑兵从两翼包围,把他们驱赶收缩到包围之中。 如同一个罩衣罩住逃命的阻卜部盟军,在此期间弓箭攒射,一刻也不停留,不断的消耗着阻卜部盟军的战力,也不断消磨着他们的最后战意。 真正的屠杀开始了,弓箭不停,飞蝗如雨,草原上满是阻卜部盟军的惨叫和哀嚎,每一个部盟军的士兵都在努力的抽打着马股希望冲出北戍司军的包围圈。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战马的速度没有人家的快,耐力也没人家的长,如何能突围? 追击了数百里,击杀了不知多少人,北戍司军直至追到了土兀刺河才罢手,不远处便是防州,距离北戍司已经机远了。 不少的阻卜部盟军只能驱马穿过冰冷的河水渡河,幸好不是汛期,河水不算深,但这也利于北戍司军的追杀,半渡而击之简直就是兵甲的大忌。 十万阻卜部盟军死伤过半,再经过渡河一战,更是十去七八,最后侥幸逃走的也不过万余人而已,宋军大胜,北戍司大胜! 站在河边,看着不远处的防州城池,北戍司军齐声大喝:“万胜!万胜!”在呼声中这场反击也落下帷幕,阻卜部盟军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身心皆属 北戍司军的战力得到了证实,这一点连王圭都没有想到,在他的影响之中,这些草原部族在大宋的背嵬军面前不堪一战,宋军的强大可以碾压他们。 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常年在军中的王圭知道,眼下这情况若是把阻卜部盟骑兵换成大宋的背嵬军,结果虽然不会这么狼狈,但也不可能在战力上碾北戍司军。 此战足以体现草原部族的战力,也让王圭暗自欣喜,他是支持赵祯的计划的,把草原民族当作是大宋的骑兵营地,既能维护草原的稳定,又能给大宋提供强大的战力,何乐而不为? 到时把他们调遣至西北,在想办法把他们安置在那里,而那时候,草原上的力量基本被抽调一空,大宋的中原之地何愁不安? 阻卜部盟近十万的骑兵被追杀的只剩下两三万人,此战也让北戍司军在草原上名声大噪。 强大的力量让人畏惧,但同为本族的阻卜部盟却认为是大宋的武器装备帮助了北戍司军,是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刃让他们赢得了胜利。 但北戍司军的将士们却知道,更多的应该是进攻时的默契配合与心中的仇恨。 王圭看着在河边麻利打扫战场的草原将士,心中颇为感慨,这些鞑靼人最终还是融入了大宋,最少从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便能看出和大宋的士兵有多像。 这一战不光打出了北戍司军的气势,更奠定了他们的基础,让这一军成为大宋不可小觑的存在,要让天下人知道,大宋除了背嵬铁骑外,还有北戍司军的铁骑。 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王圭以及行军司马把缴获的财物进行了分配,并没有因为这是北戍司军的第一战就特殊照顾,反而是因为第一战必须立下规矩。 一部分缴纳朝廷,一部分上贡皇帝内库,剩下的将军要有分成,接着才是将士们的。 看似层层剥削,但却公开透明,缴获的越多,分成便越多,上缴朝廷的和皇帝的并不多,只占据十分之三,而将军分成才不过区区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六都是将士们自己分配的。 对于拿到手的这些财富,来自草原上的勇士大多呆滞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没想到居然能从战争中获得财富,并且这些财富还真真正正的流入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可比部族之间的征战要赚的多,也赚的快,但这还不算完,当行军司马高声叫喊着:“领取战功,标首俱全,过时不候”的时候,草原上的勇士便以最快的速度涌向军帐。 每个人都有战功,甚至不在少数,虽然弓箭射死的较多,但砍杀的也有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少说也能换取不错的功勋。 当他们得知功勋可用于提拔,亦可用作兑换财物时,面相有些两难,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 一直疲于训练,晚上倒头就睡的北戍司军将士们第一次夜晚失眠了。 有赏有罚,这是大宋军中最基础的规矩,所有人都会去遵守,也是赵祯定下的底线,若是有人敢在军中违反这条规矩,“夷三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谁出来劝谏都没用。 在赵祯看来,将士们在外用命,若是连基础都保障不了,凭什么让他们做到负重前行? 而这一点对于外族士兵也不能例外,他们本就是草原鞑靼所组成,没有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如何能誓死效命? 军中的思想宣传工作在这个时候才算是全面展开,光有荣誉感什么都是虚的,要是没有钱财的维系,一切都是虚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钱谈什么忠义荣誉? 赵祯从不相信那些,他只相信互惠互利,只相信互相尊重,绝不会一味的索取,一味的让被人卖命而什么都不愿意出。 北戍司军的将士们第一次发现赚钱这么容易,他们从这次战斗中获得的财富快要赶上之前他们数年的奋斗了,这还不算完,还有吃的,喝的,穿的,住的都是军中提供,几乎不需要他们自己操心什么。 这样算下来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生活起居都有行军司马照顾,排兵布阵之类的都是将军说的算,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事情,他们需要做的只有训练,杀敌,清扫战场,除此之外根本无事。 王圭在军中明显能感觉到气氛改变的不同了,即便是袍泽战死,即便是身上伤痕累累,可这些来自草原的北戍司将士没有阴郁,没有太过悲伤。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比这自己的战功,脸上的笑容如同看到了家中添置新东西的孩子一般。 既高兴,有期待,还有对美好事物充满的一切幻想,小心的把功勋号牌收好,这东西是回朝之后领取军功的必须之物,除此之外没有能证明军功的东西了。 整顿军队之后,王圭便率领北戍司军的将士回撤北戍司防守,逐渐这一军的主要任务便是防守北戍司,在这片上京道的南方草原上与阻卜部盟进行对抗。 毕竟这些小部族组成的北戍司已经是大宋的疆土了,迁徙了一部分前往乌古部,但很快他们就会回来,官家绝不会允许乌古部在这个时候悄然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乌古部的青壮和北戍司的一样,都需要抽调出来,逐渐成军。 有了北戍司军,再加上实力不弱的贝尔军,赵祯打算再组建一支骑兵部队,乌古敌烈统军司,这是历史上辽朝的军司,但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了,其主要兵员便是来自凶猛彪悍的敌烈部和乌古部。 贝尔军,乌骨敌烈军,再加上一个北戍司军,三支部队,加上宋军的将士,人数大概也有二十多万,赵祯相信随着征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这三支军队的数量还会增长。 现在他们是大宋的利刃,是开疆拓土的利器,在未来可能成为大宋保持草原军力平衡的手段。 暂时驻防草原不代表永远可以驻防草原,大宋还有更为广阔的领土需要驻防,还有更为漫长的边防线需要巡视…………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蛮夷的“骄傲” 对于这次北戍司军的大胜赵祯并没有什么惊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是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还赢不了,那北戍司军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对于阻卜部盟来说却是晴天霹雳的震惊,这近十万的骑兵可谓是草原上的精锐,席卷一方也不成问题,但现在却在数量不足的北戍司军面前败下阵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接受不了。 他们是大部族所组建的部盟,实力强大,精锐众多,但反而不是小部族所组建成的从未听说过的北戍司对手,这才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地方。 近十万的骑兵损失了五六万人,这样的损失即便是部盟也接受不了,还好,人数均分下去每个部族也没有多少。 这就是组成部盟的好处,损失由所有人承担,最大程度上的抵抗风险,虽然每个部族损失的不太大,但也是万余人的精锐,这些人占据人口的基数却不小,每个人都有家庭,每个家庭都会为这次战争付出代价。 眼下就是这样的,随着战败消息的传来,随着那三万多人的士兵逃回,整个阻卜部盟陷入恐慌之中,之前他们是从未见识过大宋的力量和实力,现在大宋并没有出手,不过是武装了那些小部族所抽调的骑兵,立刻就能战胜阻卜部盟联军,这样的力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会如何? 逐渐的,一些流言蜚语开始出现,逃回来的士兵也把所见所闻说出来,北戍司的士兵有多么彪悍,身上的铠甲刀枪不入,手中的马刀无坚不摧! 武器装备上的优劣自然不用说,没人会去和大宋比装备,谁都知道这些是事实,但越是如此,借口便越多,逃回来的士兵自然而然的把责任都推卸到了装备的原因上。 而在其他的地方对北戍司军大加诋毁,称北戍司军的骑兵在马术上根本不行,也没有精湛的技术,只不过是仗着刀剑之利和铠甲的坚固而已。 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装备一定不会输给北戍司军,宋军铁骑的强大他们是知道的,因为宋军战胜了契丹骁勇的骑兵,对力量的崇拜是草原部族的特质,他们承认强者,但却见不得弱者崛起。 在他们印象当中,所谓的大宋北戍司不过是一群小部族,论实力不及大部族组成的阻卜联军,论作战经验也是不值一提,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小部族之所以是小部族,便是他们曾经被草原上的大部族所碾压鄙夷。 这样的小部族被灭掉多少他们都不记得了,可现在却是小部族组成的北戍司军反过来碾压他们,这一点从理智和精神上都不愿接受。 于是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北戍司军之所以战胜了部盟联军,主要是因为大宋的武器装备,没人去追问这一战到底是什么情况,更没有人追问战斗时的实际情况。 战争虽然结束,但最为重要的步骤却被阻卜部盟所忘记,没人总结,也没人商讨对此,在他们看来输的只是外在因素,而不是内在,他们相信若是再次征伐,他们必胜! 因为他们得到了契丹人的帮助,别看现在的契丹人屈居栲栳烁一隅之地,但契丹人确实有钱,并且装备也不算差,这不刚刚和北戍司打完,契丹人就派出使者前来,联合阻卜部盟。 虽然知道这是契丹人利用自己和大宋抗衡,但阻卜部盟中的长老和族长却不在乎。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契丹和大宋是敌人,现在他们和大宋也是敌人,自然而然的,契丹便是他们的盟友,前来支持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即便是利用,也无所谓,阻卜部盟最需要的便是武器和铠甲。 有了这些东西能与大宋一战,只要耗下去,耗到大宋的妥协,那么称臣纳贡便是顺理成章,让他们南下夺取大宋的土地他们做不到可要是让他们保住草原,独立自治,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自治这个词语在草原上已经传遍,尤其是塔塔尔部自治后,这种草原和中原王朝之间的全新关系经常出现,草原来人在琢磨其中对他们有利的地方。 阻卜部盟只是不希望接受大宋的统治,他们希望获得最高的自治权,和之前的历朝历代一样,大宋给予他们名号,而他们最多向大宋称臣,每年上贡而已。 在这个时候,阻卜部盟的窝鲁垛城不断的有马队进入,这些都是各个部族的族长在进出窝鲁垛城,这段时间他们虽然也在此聚集,但也防备着对方在城外的帐篷中居住。 但现在不同,各部族之间放下心中的戒备,全部进入了窝鲁垛城,各部的族长和长老都聚集在了一起,当然各部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各部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利用这次机会向大宋派遣使者,这是一次求和,也是一次试探,他们认为大宋经过这次战争应该会稍稍妥协一点。 即便是他们输了,也能输的体面些,为此部盟准备了大量的财物,希望获取大宋的信任,虽然打不过你,虽然大宋国力强大,但他们还有一战的机会。 草原上的智者认为,在这个时候对大宋提出议和是最好的契机,中原王朝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草原,现在大宋获得了胜利,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 只要使者恭恭敬敬,并且以大量的财物上贡,必会得到大宋皇帝的谅解,同时还能得到他们期望的“自治”与和平。 只不过他们已经把斯琴部的人的提醒忘在了脑后,天朝上国怎么会对蛮夷动手?草原相比大宋不是一般的贫穷和恶劣,这样的土地大宋得到完全没有意义。 但事实上他们在大宋和赵祯的眼中是侵略者,对于侵略者赵祯绝不会仁慈,他们的蛮夷不会成为赵祯眼中的筹码,反而会成为一种无耻的表现。 蛮夷怎么了?蛮夷就可以随便动手侵略别人的疆土?蛮夷就要得到大宋的原谅和妥协?蛮夷还有“骄傲”不成? 在华夏历史上是比较善待蛮夷,可更多的时候是对草原广袤的无奈,若是近在咫尺,汉家王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教化”蛮夷!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大宋的“报复” 阻卜部盟的使者还未翻过不算高的乌孤山,便遇到了大宋在乌骨敌烈统军司的巡边军,这是最为正常的事情,现在的大宋对边防的巡视堪比后世,每一寸疆土都是将士们的鲜血浇筑出来的,岂能轻易舍弃? 山风呼啸的哨所之中,宋军的将士用横刀的刀鞘挑起了使者的帽子看了看他的脸道:“你们说是阻卜部盟的使者,可我等从未听说过这个部盟,在我大宋的文书之中也从未有之……莫不是诓骗我等?!” 使者心中愤怒,但脸上却是挂着谦和的微笑:“我等是草原鞑靼的北部部族所组成的部盟,将军未曾听闻怕是相较太远的缘故,此前我等南征小部族,未曾想到居然是大宋的北戍司,这便是得罪了大宋,触怒了皇帝啊舅……” 阿舅便是草原民族对中原皇帝的别称,也是一种昵称,因为和汉室通婚的关系,草原民族的血脉之中多少有些汉族皇室的血脉在其中,这样的叫法虽是土法也不算为过。 只不过他的话中点到了北戍司,大宋的士兵自然不好当作不知,但却轻蔑的笑了笑:“原是如此,只不过这乌孤山险峻之地,尔等为何不去北戍司?那里可是有我大宋的云麾大将军王圭。” 提到王圭的名号,使者的脸色变了变,因为这个名号在阻卜部盟中有着相当强的威慑,凡是逃回来的士兵,都说大宋的将军王圭是个凶神,身为一军之将,身先士卒,金甲开道,首先冲入军阵的就是他。 使者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笑着说道:“多有不便,多有不便…………” 小校尉扔给他一块饼子:“什么多有不便,现在的北戍司军已经杀红眼了,把你们阻卜部盟当作了军功,要知道每杀一个阻卜部盟军,他们都能用军功换回一套成衣,或是一套木器,又或是家中需要的铁锅,你们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个行走的家当!” 小校尉的话让使者脸色剧变,这些东西可都是草原上紧缺的,大宋以此做伐,北戍司军的草原部族勇士还不把他们当作草原上的猎物一般追杀? 但这才是开始,接下来五天时间,小校尉带着他在三上转悠,以各种借口搪塞他,就是不然他拿到文牒离开,美曰其名的保护让使者快要崩溃。 小校尉也没有办法,早早的就收到消息,西北来人决不允许进入大宋一步,谁也不能例外。 小校尉本着宁愿得罪使者也不愿触犯军法的态度坚决的采用“拖延战术”,一面好吃好喝的招待,一面派人飞报呼伦贝尔城。 过了乌孤山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快马行军不过六天时间便是一个来回,但十几天的时间小校尉也没等来消息,这让他很纳闷。 在山上快把山林之中的野味打完的使者已经开始“偷溜”,单单是小校尉抓到便有三次…………除了承诺他们“快了,快了……”没有别的办法。 但很快他等来的不是传递的消息,而是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从草原尽头出现,带着惊人的气势行至乌孤山口,乌孤山的守军立刻派人前去迎接,并且提供帮助,这一看便是出征,而且出征的地方就是阻卜部盟使者来的地方………… 乌孤山说是乌骨敌烈统军司的屏障,事实上却也是大宋的疆土,所以才会有大宋的士兵驻防。 和乌孤山西面的北戍司不同,乌骨敌烈统军司与呼伦贝尔是最先主动臣服大宋的部族,更是见识过大宋的力量,这段时间里他们归附大宋的最彻底。 乌古部的塔赖城,皮被河城全部接受了汉化,大宋对这两处城池的改造不亚于呼伦贝尔城,原敌烈部的河董城更是仿效呼伦贝尔城重新建设。 俩部族之间在段时间里迅速被大宋汉化,从生活方式到文化传播以极快的速度与大宋靠近,城中甚至出现了勾栏瓦舍之地。 大宋的商贾往来,衙门中的宋人官吏,以及城中驻守的士兵皆是宋人,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草原想不改变都难,虽然也有矛盾冲突,但大多是文化上的冲突,在强权面前几乎很快就烟消云散。 因为草原部族开始妥协,北戍司军战胜阻卜部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草原,现在的乌古部即便是想要对抗大宋也是有心无力,他们如同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凭宰割。 而大宋的十万大军乃是最为精锐的背嵬军,从北戍司军开始反击的这段时间里,赵祯做出了一系列的军事部署和安排。 从上京城抽调禁军前来呼伦贝尔城布防,再把呼伦贝尔附近的背嵬军调到乌孤山,此次作战有善于奇袭和统兵的杨怀玉负责,为的就是联合北戍司军对阻卜部盟进行最后一击。 在赵祯眼中草原上的部族实在太多了,这个原本属于契丹的上京道连契丹人都无法彻底统治,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草原太大,部族太过分散,征伐起来太过费时费力。 但在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大部族在草原上形成部盟,聚集在一起,岂不是一锅端的机会? 再说是他们侵犯大宋在先,大宋出兵征讨有理有据,这是大宋一统草原的最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十万大军在乌孤山东麓整军备战,这道乌孤山乃是天然的屏障,翻越之后便是北戍司军大败阻卜部盟的土兀刺河,在往北可就是防州,镇州两座草原州府了。 以此配合南面的北戍司军进攻,东南两路形成钳形攻势,可一举歼灭阻卜部盟的所有反抗,击溃他们的斗志。 至于他们派来的使者,赵祯根本就没有打算召见,能用暴力简单解决的问题,何必多费口舌? 没有什么比暴力更为直接,更为简单的办法了,谈判无非是要获得最大利益,眼下就是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谈判,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一点,赵祯知道要征服草原的前提是,要把草原“打服”只有这样那些桀骜不驯的草原部族才有可能真正的接受统治,否则就像是乌古部一开始的态度,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总觉得大宋不会出兵,总觉得草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冠军大将军 阻卜部盟的使者最终还是发现了十万背嵬铁骑,也知道了大宋即将对他们用兵的消息,但现在的他们却身在囫囵不能脱身。 守边的小校尉根本就不让他们离开,因为他得到了来自参谋兵事院参谋王韵的钧旨,严禁放行这队来自阻卜部盟的使节。 为了万无一失,小校尉甚至对这些草原使者日夜看管,守边的百余人小队旁事不干,就看管这十来人的队伍,当然他们带来的贵重财物也有专人看管,不会索取分毫。 想要贿赂守边的宋军几乎是不可能的,有钱也要有命花啊!事情的干系太大,若是少有纰漏别说是自己的小命难保,就是家人的性命也是堪忧,谁会有胆量做这种事? 这些使者最终还是被接见了,只不过接见他们的不是大宋皇帝赵祯,而是背嵬军主帅,冠军大将军杨怀玉,经过赵祯的改制之后,散官价现在全部变成实权官职,提高最明显的便是武将。 杨怀玉对于这个“冠军大将军”的名号视若珍宝,这是从冠军侯这个荣耀无两的称谓演变而来的,取“功冠全军”之意,和他同等的怀化大将军虽然也是从三品,这这名号上便要阔气许多。 武将之中从三品价位的不在少数,可唯有他一人得了冠军大将军的官职,官家的话是执掌背嵬军者,非勇冠三军而不可! 也就是说谁执掌背嵬军,谁就能得到这冠军大将军的称号,杨怀玉可是打算这辈子都赖在背嵬军的,自然首当其冲的获得令人眼红的称号。 乌孤山虽然在草原之上,但是也有树木之繁茂,宋军在山麓之上安营扎寨,砍伐了树木当作军寨围墙,地方也算是宽阔。 小校尉亲自搬了一张最好的凳子,仔细的擦了擦放在了地上请杨怀玉坐下,杨怀玉笑骂一句:“端是谄媚!你虽是我族弟,可想要升迁也要把战功攒够了,否则我都没脸向兵部开口,不过以你的才能在这里摸爬滚打的也不成问题,此战过后便调你来我帐下效力,背嵬军可不比别处,装不下摸鱼打诨之人!” 小校尉连连点头:“阿兄的话志崇文记在心!” 杨怀玉点了点头便看着眼前惶惶不安的使者,打量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们便是阻卜部盟的使者?听说都是各部联合而来。不知你们都是来自何部?”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使者们有些惊讶,不过也在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等是阻卜部人。” 杨怀玉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笑着再次问道:“诸位的家族也是在那里对嘛?” 使者略微有些不安的回应道:“自然是如此,我等都是土生土长的阻卜部人。” “那我给尔等俩个选择,一是在这乌孤山中等待,直到我大军征伐部盟而归,如此保全尔等性命,但尔等之部族便不好说了,二来便是尔等归回部族,让其投降等到我大宋统辖!” 杨怀玉的话让使者目瞪口呆,从始至终都是杨怀玉在说,而他只是听着,眼下这威胁之言让人心中愤慨。 “将军还未出征便如此笃定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反驳了,使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虽然他也有此想法,但在大宋的将军面前还是要恭谦一点的好,不过他也想看看,到底为何如此自信。 杨怀玉这次是真的笑了,指着远处宋军驻扎的地方道:“我大宋的十万大军枕戈待旦,还有一群等着争抢军功的北戍司军,他们不过是在我大宋训练一月有余,便能把你们阻卜部盟联军杀的丢盔卸甲,再加上十万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背嵬铁骑,便是契丹人来了都有去无回,你们何来一战之力的勇气?!” 杨怀玉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没想到北戍司军居然只是在大宋训练一个月而已,但这样的配合与行进简直就是堪称完美,真不敢想象常年在一起作战的背嵬军战力几何。 这不是自大,而是骄傲和自信,宋军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份能战,敢战的勇者之心。 强大的战意已经让使者和他的随从们喘不过来气,但杨怀玉的话还没说完:“官家仁慈,给了你们机会,斯琴部的劝说可是最后的机会,但你们非但没有把握住,还要组成部盟抗衡大宋。” “我等…………” 使者的话刚刚开口便被杨怀玉打断:“莫要对我说笑话,尔等明知那些小部族乃我大宋的北戍司,但却依旧率兵征伐,这便是征伐我大宋的疆土,他们可不是称臣纳贡,而是归入我大宋王化,他们的土地是我大宋的疆土,他们部众乃我大宋的百姓,你们征伐北戍司,犯我疆土,杀我百姓,这便是向大宋宣战!我大宋派遣王师征伐,自然是顺应天道!” 好话坏话都给杨怀玉说了,使者一时间哑口无言,不是理屈词穷而是不知该怎么说,杨怀玉的已经把强权至上表达的淋漓尽致,而这恰恰是草原部族所信奉的东西。 强大的部族征伐弱小的部族这本就是草原上常有的事情,突然之间使者觉得部盟的长老和族长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和理想了,现在的大宋就可以看作是一个草原部族,而它正在践行着草原上的规则,弱肉强食………… 但大宋和草原的其他部族不同,他给予投降的机会,使者看似不说话,但头脑却在疯狂的运转,这时候首先要做的便是如何保全部族,现在的他已经明白大宋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灭掉阻卜部盟。 北戍司军是北戍司的部族所组成的骑兵,而大宋骑兵则是完全由宋军组成,这便明确的告诉世人,这是大宋的一次征伐,更是一次惩戒。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这一消息传递回阻卜部,尽力促使族长和族中的长老归顺大宋,眼下再对抗下去,只能死路一条,大宋的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 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十万,以后呢?所有人都知道大宋攻伐契丹的临横府投入了百万兵力,若是宋人真的孤注一掷,挥师百万…… 到那时候再妥协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赵祯的一盘大棋 使者的猜想和杨怀玉无关,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其实这不是他想做的事情,而是王韵特意来函拜托他的,函件中说的很清楚,此事成与不成都和大军征伐无关。 但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战争之中无所不用其极,兵不厌诈,阻卜部乃是阻卜部盟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若非如此也不会用阻卜的名号。 若是阻卜部归顺大宋,不需要他们动手,只要袖手旁观死守窝鲁垛城便是给其他部族以压力,这不亚于在临战之时的反戈一击。 尽最大努力减少宋军的伤亡,这是参谋兵事院的头等大事,他们的看待战争的眼光和格局与武将完全不同,竭尽所能的施展另一个看不见的战场。 赵祯曾经说过一句话:“若能减少军中伤亡,不违天道,手段无所顾也!”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杨怀玉才费此功夫,他身为背嵬军主帅,自然也不愿看到麾下士兵伤亡惨重,现在有机会减少伤亡,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也无甚的关系。 但杨怀玉不知道,他的几句话却影响了整个草原的格局,也使得大宋这次对草原的用兵极其顺利,影响深远。 只不过大宋的离间计和草原上即将变天的事情对于契丹人来说却并不重要,他们现在有更为严峻的问题需要面对,粮食短缺。 这对大宋来说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对于契丹来说却是生死攸关迫在眉睫。 大宋进攻临横府的时候,契丹人聪明的带着族人向北迁徙,到了巨母城之后张俭死前早早准备的存粮足够他们食用好久,虽然毕世杰也担心过粮食的问题,也在不断被的寻找出路,不过当时的契丹人有着西北大片的草原和部族支持,暂且没有问题。 何况边上还有一座静边城,但有一点毕世杰和萧挞里都没想到,静边城中也有着大量的契丹人,这些人都是早早就在草原上生活的契丹人,也有一部分是从燕云之地,中京道,西京道,以及临横府逃过来的,本打算追随宫帐过上好日子,可现在看来,巨母城中的皇家也是自身难保。 城池加上城外草原上的族帐人口近百万,虽然相比最多的时候六七百万的人口相距甚远,但草原上的部族以及许多汉人脱离了契丹的统治,人口锐减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契丹就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而且是靠强权维持的国家,在遇到外敌压力的时候分崩离析,外族溃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契丹朝堂还为萧挞里的“英明决定”感到亲信,而现在他们却觉得过多的人口带来的是沉重的负担。 为了维护统治,又为了安定民心,契丹朝堂在巨母城和静边城中实行粮食公平供应,今年保证所有人有饭吃。 所以粮食消耗极快,完全超过了城中的储备,之前还好,契丹还能得到草原部族提供的粮食,但草原诸部已经厌弃了契丹的统治和高高在上。 部族自己想要脱离契丹的统治独立起来,尤其是西北的阻卜部族,他们联合起来与大宋对抗不是为了帮助契丹,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何况镇州,招州,防州,维州这西北四州原本都是在契丹的统治之下,也有着大量的契丹人口,但这些州治早已名存实亡,当地的契丹人已经被各个部族接纳并融入其中。 相比他们的契丹血统,这些契丹人更加认可的是草原上部族的身份,很自然的站在了阻卜部盟的一边,而契丹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衰落的部族而已,而且还是个被大宋时刻盯着的部族。 于是乎有些契丹人自己便隐藏下自己的身份,不愿和契丹再有任何瓜葛,其实这就是草原上同化的一种形式而已。 巨母城和静边城中的饥荒已经开始出现,大量的百姓拥挤在这两座城池之中,原本附近草原上的契丹人也已经呆不下去了,只能向巨母城赶去,出于对皇帝的信任,他们相信女皇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 还有一些人的想法是巨母城中一定有粮食,难道皇帝不要吃饭?而另一边的静边城也开始出现动荡,有些稍显富贵之家开始向巨母城而去,他们希望在那里能买到粮食。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大宋对契丹进行了粮食禁运,而另一边的草原上却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战争,这是赵祯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 别以为赵祯就是闲着没事做的,他的思考往往要快契丹人一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松对契丹的进攻,虽然在军事上的进攻停止了,可对于契丹其他地方的进攻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事实上对阻卜部盟的进攻就是在对契丹的进攻,在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还会去想着为被人提供帮助吗? 自身难保之下,阻卜部盟对契丹的粮食援助便消失了,并且大宋在这段时间不断的以乌孤山为界限,尽可能的向北派出游骑,不是为了刺探情报和戍边,而是为了尽量拦截可能会出现的运输队伍。 最终还是如赵祯意料的那样,阻卜部盟并没有往契丹控制的巨母城方向运送食物,自顾不暇的时候谁还有空管别人? 如此一来大宋等于在进攻阻卜部盟的时候顺便切断了契丹人的补给,使得巨母城和静边城两座城池变为孤城。 这是赵祯从战略上的出发,否则也不会轻易对阻卜部盟用兵,更不会轻易的派出十万背嵬骑军,这是大宋最为精锐的机动力量,用来攻打草原上的不足没有什么,但没有必要出动这么多。 最好的办法是以草原战胜草原,投入少量的大宋骑兵,以北戍司军和贝尔军以及乌骨敌烈统军司三部草原骑兵为主力,有了大宋的武器装备加持,又有军功的鼓舞,相信阻卜部盟根本无法抵挡。 但赵祯调用背嵬军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练兵,背嵬骑军可谓是身经百战,在草原上战斗过,在高原上训练过,经历了燕云之战和之后北伐的大小战斗,唯独没有经历过长久在草原上的奔袭作战。 这一点是背嵬军的盲区,也是赵祯担心的地方,因为进攻契丹不能采用草原上的部族,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对朝野上下没有交代…………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以夷制夷 契丹人的烦恼和赵祯无关,甚至是他一手操办的,他自然不会同情契丹人,也不会给他们提供帮助,反而是加紧了对阻卜部盟的攻伐。 在赵祯看来,契丹就如同一道“宴席”,想要把这顿宴席吃好了,就必须要分清主次,上来跳过小菜,凉菜,直接怼硬菜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在挥霍钱财。 只有慢条斯理,按部就班的慢慢享用这道宴席,才能满足自己的胃口和享受。 契丹的羽翼已经被大宋减除,原本看似庞然大物的契丹已经支离破碎,甚至是奄奄一息,这也只是契丹一个以草原为本的王朝,若是换做别的汉家王朝,单单是严防死守也没有这么快崩溃的道理。 历史上的大宋王朝奄奄一息之余也拖延了百年的时间,其间甚至有收回失地的可能,更有无限美好的未来,只不过再次被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都说以史为镜,以史为鉴,赵祯却是以未来为鉴,历史上的那个王朝什么都不错,唯独太过重文轻武,太过重视文官,提防武将了。 当然这样有利又有弊,太祖定下这一国策为的是国内稳定,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稳固发展。 在华夏的官员眼中,文治乃是内固之本,文治越发达越完善王朝的内里越坚固,外族也无法轻易入侵。 这一点是没错的,赵祯登基这么多年来推行城市化一直没有停歇的最主要原因便是得到了文臣的大力支持。 对于城市化他们是极其赞赏的,这意味着地方文官所管辖的人口,事务变多,满足了他们施展胸中抱负的机会,又有了增加政绩向上升迁的筹码。 于是乎现在的大宋几乎州州有大城,府府有赤县。 并且城池规模和人口都远超历史上的其他王朝。 赵祯几乎可以嚣张的放任契丹或是草原名族南下,朝廷几乎不用出兵拦截,他们的骑兵也打不到神都城,更别说打到旧都汴梁城了。 大宋有这样的资本但契丹没有,草原名族的缺点暴露出来,在处于劣势的时候,占据了中京道和东京道的大宋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吊打契丹。 上京道的土地面积是很大,但这里是大片大片的草原,想要防守几乎没有可能,等于是中门大开的等待宋军长驱直入。 现在的大契丹国早已是名存实亡,草原各部也乘此机会纷纷脱离,这也是文治不行的又一个弊端。 当然这不是萧挞里的错,本来在草原上修建城池就不太现实,一来资源有限耗费巨大,二来游牧民族的特征就是逐水草而居,修建城池他们吃什么? 除非有人解决他们粮食供应以及交易买卖的问题,而恰巧大宋有这个能力,所以大宋占据的土地可以进行城市化而而契丹人永远做不到。 十万背嵬军已经约过乌孤山,而此时的契丹却在为吃到发愁,萧挞里想尽办法也没办法喂饱这近百万的人口。 无奈之下,唯有向大宋劫掠才能满足他们的消耗……或是被动的减少人口。 只不过大宋占据的呼伦贝尔有那么容易劫掠吗? 别忘了赵祯这位天子的圣驾就在呼伦贝尔,这里是大宋边防线上的重中之重,上四军有半数驻扎于此,为的就是防备契丹人的奇袭。 当初刘永为何要把城池建设放在首位?还不是因为皇帝在这里,否则他完全可以先安抚当地百姓修建公路和工厂,最后修筑城池。 一切的城防建设几乎是围绕着防御而建的,城池宽阔高大,以夯土为主,在草原上想要寻找石料可不是一件容易是,不过在夯土的城墙外面是一层水泥墙面,这已经成为大宋城池的标致之一。 有上四军的禁军老兵在此驻守,赵祯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但来自朝堂的压力却非常大。 契丹人打算绕过呼伦贝尔城,这里的城防之严密他们也是早已探查到,傻子才会来攻城,他们要做的是掠夺粮食和一切能吃的东西,而不是徒然无意义的消耗士兵的生命。 赵祯在黄昏的时候登上城墙,禁军们见到自家皇帝之后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这些禁军可都是上四军的老兵,有些还追随赵祯参加过当初的北伐燕云,现在已经是军中数一数二的教头了,大宋实行役兵和募兵相结合的制度,优秀的人才自然要被保留在军中。 和赵祯一起的还有王韵,他有些担心,这是贝尔军第一次和契丹人作战,也是训练完毕之后的首战。 与北戍司军不同,他们首战就要面对草原上的最高战力契丹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契丹人剩下的几乎都是精锐,身上的武器装备也是草原诸部所不敌的。 不过贝尔军的装备也不差,而且他们经过宋军的长时间训练,王鹤这个行军司马几乎是军中的“活阎王”,赵祯觉得贝尔骑军的战力应该能抵得上大宋的普通骑兵了。上四军驻守呼伦贝尔城不能出击,这是一开始便定下的事情,只能由贝尔军出击拦截前来劫掠的契丹人。 当然双方之间的差距也体现了出来,契丹人是来劫掠的,机动性和战力必有所下降,而之前已经知会附近的牧民,一旦遇到劫掠,细软都在身上揣着第一件事便是跑路,牛羊,粮食都不要全部留给契丹人。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增加契丹人的负担,牛羊的速度不可能与战马一样快,而粮食的重量可不轻,否则带回去还不够一家人吃的,出来干嘛? “该做的都做了,你有何担心?” 赵祯瞧了一眼王韵又道:“莫不是不放心?” 王韵摇了摇头:“臣心中自然是放心的,王鹤在军中的名号可便是白来,只不过担心贝尔军贪功冒进,反倒是遭了契丹人的埋伏,官家有所不知,之前北戍司军的消息传来,这贝尔军的人可是眼红的紧!” 赵祯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于大宋来说,贝尔军可有可无,反正损失的又不是大宋的将士,彼弱我强啊!” 王韵慎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官家说的没错,这话也是自己和大宋朝臣心中的想法,但王韵还是希望自己的计划成功,以夷制夷减少大宋的消耗。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以夷制夷不可取 以夷制夷一直都是王韵的主张,当然他也是紧随赵祯的步调主张大宋彻底入主草原的,只不过他的想法是利用贝尔骑兵克制契丹人或是乌骨敌烈统军司之类的外部,虽然都是大宋的疆土,但互相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互相克制应该也是一种制衡之道。 赵祯其实是不喜欢这种以夷制夷的法门,大抵是因为身为皇帝的原因,他喜欢的是绝对掌控,在绝对掌控之下,再适当的放宽一些政策,但所有的基础都必须是掌握在大宋的手中。 这里的基础就是军队,若是连军队都不能随意掌控,便谈不上什么克制之类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之所以现在还是用他们的军队为的是将来给大宋戍边做准备,赵祯希望把戍边的力量再进行扩充,但不过多的使用大宋本身的力量。 这是一种稍稍不公平的待遇,但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草原部族将来的戍边之地不是现在的草原,而是更加遥远的西北之地。 拿下草原之地,在往北便是贝加尔湖,以及寒冷的西伯利亚,在这个时代,赵祯完全不用担心北面再有侵略者了,因为到那时候大宋的北面便是一片不毛之地。 至于西面乃是强大的塞尔柱帝国,无论何时赵祯都要保障国境线的安定,还有高原上的吐蕃,虽然现在还未动手,但早晚大宋也是要拿下那块土地的。 在赵祯的心目中,高原自始至终都是华夏的一部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便是高原民族无法在中原生活,中原的人无法上去,那里也是无必须拿下的土地。 以夷制夷不是不好,赵祯心中觉得有些做作和道德,这不是一个大国该有的风范,要么直接强权接管,直接调动他们的青壮去戍边,要么便直接迁徙走,离开他们的故土。 又要用人家的士兵去镇守另一家,又要把自己摘出去,颇有些当了啥还立牌坊的感觉。大抵是文人思想中的物尽其用加上表面光鲜吧! 但越是如此越会让人家反感,又不都是傻子,这点伎俩难道看不出来?这时候强权便开始发挥作用了,大宋国力强大的时候还好,但万一有一天出现了不可预知的情况,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年之后,这种以夷制夷的方法反而会成为一场大变的催化剂。 不过赵祯并未阻止王韵,他是希望看到贝尔军的战力到底如何,以后能否为大宋所用,驻守边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在地图上画好的边界线,每一寸土地都需要确认和保卫。 很快一骑插着鲜艳红色旗帜的急脚递便出现在草原的尽头,这是报捷的传令兵,若是“师不功”或是有紧急军情,骑士背后插着的便是白色的檄羽。 骑士的速度很快,但在赵祯和王韵眼中却是很慢了,毕竟望山跑死马,在草原上看见和近在咫尺完全是两码事。 既然已经看到了红旗,就说明此次贝尔军拦截契丹人的劫掠队伍成功并且是斩首不少,否则这样的红旗端是有些嚣张………… 大宋的军队已经很久没用这种红旗捷报了,在宋军武将的心中,一般的胜利不足以当作大捷来炫耀,成功与大捷完全是两码事。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话是没错的,武将们也开始较量起脸面这种东西来,值不过他们的方式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以往都是比较军功,谁的军功多算谁厉害,可现在都在较量谁不在乎………… 出现红旗的捷报在王韵看来已经是一场大胜了,说明贝尔军这次阻截契丹人非常成功,斩首和杀敌颇多。 毕竟王鹤这个独臂司马在军中是出了名的严格,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能让他这个文官出生的人以大捷来形容此次阻截定然是战果颇丰。 果然,马上的骑士快到城门的时候便是开始挥舞着红色的旗帜,口中喊着:“贝尔军大捷,斩首三万,俘获不可胜计,重创南下之契丹军!!” 随着他的话,城门上的士兵跟着重复,声音响亮的传遍整个呼伦贝尔城:“贝尔军大捷,斩首三万,俘获不可胜计,重创南下之契丹军!!” 在极短暂的安静后,呼伦贝尔城中响起兴奋的嚎叫和欢呼,这是他们塔塔尔部在归宋之后的首战,也是一次大胜,怎么能不欣喜若狂和骄傲? 这是贝尔军的大捷,也是塔塔尔部的大捷,城中百姓都在为自己部族勇士取得的胜利而欢呼,但很快欢呼声中便开始出现大宋万岁,陛下万岁的声音。 谁都知道贝尔军之所以能取得这次胜利,和大宋的是分不开的,没有大宋的甲胄和利刃,没有大宋将士的训练,贝尔军不会是契丹人的对手。 这一点他们自己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们可是一直被契丹人所压制,直到大宋的出现才有了改变,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城墙上的赵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贝尔军是塔塔尔部的骑兵不假,但却要在根本上让他们成为大宋的骑兵,先要有大宋这个最基础的概念,之后才能有塔塔尔部的想法。 就像后世,一开口便是一句“我是中国人”之后才能说出我是汉人的说法,这看似简单,却需要长时间的不断巩固和强化。 赵祯指了指西面转身对王韵道:“杨怀玉还没传来消息吗?朕明明说过三日一报,五日见书,怎么现在的消息传递这么慢了?” 王韵微微苦笑躬身道:“官家,杨怀玉离开乌孤山才刚刚三日,应该很快会传来消息,之前他依臣之嘱托,与阻卜部盟的使者……” 赵祯摆了摆手:“你的离间计朕知道,只不过朕不屑施为,因为一旦阻卜部真的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它这个阻卜部就有了居功自傲的机会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助我大宋攻伐草原,到那时候你还怎么对其动手?”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北方来使 赵祯的话确实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离间计是好用,也可以做到为大宋军队减少伤亡,但后患却是难以平息,让阻卜部反戈一击这是好事,可同样授人以柄。 在赵祯看来大宋根本就没有必要走这步棋,但他知道王韵已经进入了一个初级职业化的怪圈中。 参谋兵事院已经开始在职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首先这不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这是好事,职业化的好处便是他们越来越精通,越来擅长,但缺点是他们在职业化的同时,眼光受到了限制。 像这次对阻卜部盟用兵,反间计确实可以减少宋军的阻力,也能帮助宋军更快的获得胜利,可之后所带来的风险王韵和他的参谋兵事院并没有分析。 太阳就要落山了,赵祯在城墙上反而坐了下来,年纪越他便越喜欢看风景。 原来他喜欢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着逐渐浸入大地怀抱的夕阳,也不知是对谁开口的说道:“太过执着也不是好事,参谋兵事院就是如此,一旦战争来了,就会想尽办法让大军的损耗降到最低,这是好事,也正因为如此朕才设立之,否则一个兵部足够。” 赵祯说完稍稍顿了一下,见王韵在边上自省,这才再次开口道:“但你们只应该负责兵事,所谓参谋,参谋,参而谋之!非逾越之!只需把分内之事做好,其他的便无需操心,这是朕在朝中定下的规矩,也是对你们的一次惊醒,别以为只有你们想到了别人想不到。” 王韵惊讶的抬头,从嗓子中挤出一句:“难道已经有人向官家上疏过?” 赵祯笑了笑,摔过一本奏疏在王韵的怀中道:“王鹤,这位独臂司马在军中呆的时间比你长,他自然也想到离间阻卜部盟的计策,只不过人家比你们想的还彻底,还要详细,思虑周全。” 王韵打开奏疏从头到尾快速浏览起来,奏疏的内容很快就印在他的脑子里,但也让他惭愧,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祯见他不说话盯着快要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道:“王鹤考虑的更为周全,他的办法是直接离间阻卜部盟,让他们互相猜忌对方,而手段便是让杨怀玉无意中“泄漏”假消息,再改变大军进攻的方向和地点,让他们相信这些部族确实和我大宋有所隐私。” 但说着说着,赵祯长叹一口气道:“这办法好是好,但却破费时间,朕不希望在阻卜部盟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你也应该知道攻占草原只不过是开始而已,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若是按照王鹤之法,朕还要等上一个月,所以最后还是默许了你参谋兵事院的办法。” 王韵在边上躬身施礼道:“官家之言,臣谨记在心!” 赵祯的话没有说透,但王韵已经理解。 在这个时候要么什么都别做,免得画蛇添足,要么便无所不用其极,永除后患。 参谋兵事院的离间计好事好,可最后却一点也不彻底,没有专门针对阻卜部的办法。 按照官家的意思,阻卜部这样的部族可以用,也可以不用,但现在既然用了,就要有后手以防阻卜部利用这次功劳向大宋索要更多的东西,而这正是参谋兵事院所遗漏的地方。 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在他看来永除后患干净利落,绝不会再生事端,对于掌握着最高武力的大宋来说,麻烦的地方直接砍掉就好。 对待阻卜部也是一样的道理,就算是他们反戈一击帮助了大宋,在大军抵达的时候依旧不允许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否则大宋的王师一样会毁灭阻卜部。 这就是赵祯给出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且不讲道理,因为他是皇帝,是至高权力的拥有者,成王败寇,弱者是没有权利提出条件的,而大宋给予是一种恩赐。 赵祯走下城墙的时候,呼伦贝尔城外再起出现一骑,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从北方而来,在呼伦贝尔城的北方便是契丹人统治之下,位于栲栳烁的巨母城了。 但这一骑却并非是契丹人,而是草原上的北方部族,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差别。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虽然草原上的夏季温度也不高,但并没有必要穿着一身熊皮出现。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熊骑在马背上,颇为可笑,但这个人的身份却一点也不可笑,他是来自茶扎刺部的使者,并且在城门口便翻身下马放下了所有武器请求赵祯的召见。 城门打开,大宋的士兵在搜身之后便把他带入城中,虽然没有关押,却也是限制了他的自由。 官家岂是他说见就见的?消息已经命人传去了,至于官家见不见还是另一说。 只不过这个草原上强壮的汉子走路虚浮,其身后在宋军营地中没走多远便摇摇欲坠,军中的老兵很快发现了问题,虎背熊腰的身型之下却是一双皮包骨的手。 许多老兵为之惊讶,这要饿上多少天才会把一个健壮的汉子变成这样? 军中的虞侯上前拉住他道:“先吃点东西吧!就你这模样便是还没见到官家便会晕过去,到时反而是御前失仪的罪过,事情还没说便有了罪,什么事能办得成?” 使者迟钝了一下,喉头上下抖动着,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跟着虞侯向伙房走去,他实在是太饿了。 一大碗水盆羊肉,外加两个馍下肚,扎尔拓还想吃,但却被虞侯拦下:“不是舍不得这点饭食,你饿了太久,若是贪食必会伤到脾胃,还是晚些再说吧!你来自何处?为何而来,看你身上带着白色束带,便是草原上的使者吧?” “我来自茶扎刺部!还请这位将军传报陛下,就说茶扎刺部来使,还望陛下召见!此番前来乃是诚意归附!万望陛下救救我部百姓!” 虞侯出门传递消息去了,其实北方来人的消息早已传递过去,他只是在套话和打听消息而已。 有了这些消息,赵祯在召见使者的时候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赵祯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契丹人的使者,而是更为北方的茶扎刺部的使者,显然他们已经在饥荒面前顶不住了,或者说是被契丹人吃干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血书归降 赵祯看着眼前目光不断盯着桌上菜肴,心中想着如何吃掉这些菜的茶扎刺部使者有些纳闷,这人到底饿了多少天才会如此?刚刚听三才说他早已喝了一份水盆羊肉和好几块炊饼,就算是饿的不行的人也该吃个半饱了吧? 眼下难道不应该说说正事?瞧着使者盯着自己的晚膳,一副恶鬼的模样赵祯自己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这干嘛呢?! “既然如此饥饿,莫不如再吃一点?” 本是讽刺的话语,但在扎尔拓的耳朵中却如同仙乐,立刻点头附和道:“多谢陛下赏赐,此乃扎尔拓的荣幸!” 三才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御前大吃二喝的扎尔拓,僵硬的转头望向赵祯,果然官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但却没有到达发作的程度,赶紧开口道:“呔!你这人当真无礼,官家让你吃你就吃?” 扎尔拓看了三才一眼,匆忙咽下食物,但已经还是不断的向桌上的酥肉撇去道:“便是皇帝舅舅命我吃的,有何不可?难道这不是赏赐我的食物?” 三才被反问一句也是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奇葩怎么能被当作使者派来?难道茶扎刺部就没有别人了?刚刚官家明显是在嘲讽他难道听不出来? 赵祯摆了摆手,望着三才道:“再给朕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来,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 三才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官家最厌者莫过于别人妨碍他的用膳,也不知为何,官家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谁都能耽误他的时间,唯独在吃饭的时候不行。 三才飞快的离开,张罗着御厨再次给赵祯准备晚膳,而亲卫们也在门口等着,他们要在第一时间把晚膳送到官家的面前。 殿中的气氛稍显尴尬,但扎尔拓并没有理睬,而是一个劲的吃着本应属于赵祯享用的美食,而赵祯这次却没有生气,而是盯着他道:“行了,你倒是装的挺像,说你大智若愚也不为过,朕刚刚的嘲讽之言还是给你当作台阶下了。” 扎尔拓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抬头便瞧见赵祯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自己刚刚的小手段被人家识破了。 “皇帝舅舅英明,扎尔拓的小伎俩上不得台面,无法逃过您的法眼。” 赵祯皱了皱眉头道:“莫要用那奇怪的称呼,朕不是唐朝皇帝,李唐和你草原通婚叫舅舅没甚的关系,朕是大宋的皇帝,赵家可从未与外族通婚过和你草原更是无甚的关系,你这么称呼可就不妥了…………要么称呼官家显得亲切些,要么称呼陛下以示尊敬。” 扎尔拓起身道:“扎尔拓遵命,官家既然已经看穿扎尔拓的伎俩,那扎尔拓也有话直说,我茶扎刺部愿意归附大宋,但还请陛下今日便派出良策援助我等。” 赵祯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再说你这一人孤身前来,朕怎么知道你能否代表茶扎刺部?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扎尔拓双膝跪地,从怀中抬出一块牛角和牛皮做成的卷轴道:“陛下请看,这是我茶扎刺部族长的血书,还请您看到我等的决心!只要大宋援助我茶扎刺部,无论是归附还是内迁,或是成为陛下的刀锋,我等不敢有怨!” 这还真是挺真诚的,最少比当初乌古部派遣来的使者要真诚,那些礼物并不能代表乌古部的决心,说话也是模棱两可,而眼前的这份牛皮血水可是不简单,不是用手指写上去的,而是用血在活着的牛皮上刺上去,经过特殊处理剥下来的,如同一种纹身刺进了血肉之中难以去除。 这是一份坚定不移和充满诚意的承诺啊! 相对于中原人来说,草原上的部族和百姓把承诺看的更重,只要是背信弃义的小人,都会遭到排挤和鄙视,几乎无法在草原上生活下去。 既然用了牛皮刺字,又是血书,暂且不论是不是族长的血,单单是这份承诺便是值得的,赵祯仔细的看过血书之后微微点头,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出茶扎刺部的诚意。 而赵祯更加了解到他们对契丹的愤怒,这个草原上的最北方部族已经被契丹人榨干,但就在这个时候,契丹人断绝了和他们的往来,拒绝给他们提供食物。 赵祯望向扎尔拓,沉吟一会道:“你知道为何草原上原本没有饥荒现在却出现饥荒了吗?” 扎尔拓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为何?” “放肆!以如此随意之语与我大宋天子交谈,此乃大不敬!” 赵祯还没说话,三才便已经开始在边上训斥了,训斥的同时还不往给赵祯重新布置餐桌,并且上了更多的菜式,眼睛像是防贼一样盯着扎尔拓。 扎尔拓也反应过来,恭敬的施礼道:“扎尔拓愚钝,还请官家示下!” “你真的不知道吗?朕觉得你应该知道,否则便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见扎尔拓不开口,赵祯饮了一口茶砸了咂嘴道:“既然你不说定然是畏惧那些人,可朕不怕,这个季节草原上是水草丰美,还未入秋各种猎物也都是有的,若是在往常绝对够你们吃的了,可现在契丹人来了,他们还带着原本应该在南方土地养活的人口来了。” 扎尔拓虽然没说话,但却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契丹人原因,但却不好说。 在得到扎尔拓肯定的同时还,赵祯夹起一块炙肉放在米水饭中就着吃,所谓的米水饭其实就是煮饭,但和干饭和稀饭不同,介于两者之间。 这样的饭食稍显粘稠,一般没人喜欢吃,但却是去油腻的好东西,炙肉多出的油脂很快就能被冲淡,味道自然不用说,也是极好。 另一边扎尔拓已经等急了,显然大宋皇帝的话还没说完,这就不说了真是急煞人也! 他着急的是大宋皇帝如果不往下说,话题就无法继续,他便也没有机会催促,现在他是吃饱了,部族之中的男女老幼还饿着呢! 每耽误一刻钟,部族中说不得就会有一个人饿死,这对于大宋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于茶扎刺部就是一场灾难!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尼布楚” 赵祯觉得这顿饭吃的当真是舒坦,尤其是看到扎尔拓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中更是快意,叫你刚刚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下你也着急了吧? 吃了几口,赵祯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这凭空多出的几十万张嘴用什么养活?当然是草原了!土地还是原本的土地,可人口一下多了起来,最终还是把草原给吃垮了。” 赵祯拿起茶壶不断的往桌上的小碗倒茶,茶水“不负众望”的流了出来,在桌面上,在地上………… 赵祯指了指道:“草原就如同这个碗,它只能承载这点水,但契丹带来了大量人口,就如同茶壶中的水,不断的注入最终便是流出的水。” “朕相信当年张俭给契丹人准备了存粮,可那些存粮的数量远远不够他们消耗的,于是你们便成为契丹人的“粮仓”为此怕是威胁利诱都用上了吧?” “现在你们被契丹人吃干了,如同“水泡子”里的水被抽干,变成了一潭淤泥,干涸的你们在这个时候又无法得到契丹人的帮助,部族之中开始出现饥荒…………朕想能逼着你们最终放弃契丹而选择大宋,那茶扎刺部的饥荒应该已经很严重了吧?” 赵祯一连串的解释简单透彻明晰,连边上的三才都能听懂,扎尔拓怎么能不知道?他现在急急的向赵祯解释道:“陛下之言真乃至理!只不过眼下我茶扎刺部危在旦夕!还请陛下速速派出粮草车队,救援我等!” 赵祯再次点头:“嗯!却是应该,你们的诚意朕也见到了,朕会派人运粮北上,救助茶扎刺部……”说道这里赵祯再次沉吟起,他不开口,边上的扎尔拓愈发的着急。 “不知陛下还有和顾虑,只要能答应,我便可以代表族长全部答应您!” 赵祯摆了摆手道:“和你茶扎刺部无关,而是朕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护送粮草北上啊!若是要护送粮草,最少要万余人的队伍才行,但朕的上四军要驻守呼伦贝尔城,以防契丹人的掠夺,实在无暇他顾抽调人手护送粮食,若是从中原抽调,时间上也来不及,这可如何是好?” “这………………” 扎尔拓愣住了,是啊!若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护送,这些粮食在草原上简直就是送给契丹人一样,绝对会被已经饿极的契丹人抢夺而去。 现在的问题便是兵力不足,赵祯没有骗扎尔拓,大宋的军事力量却是无法调动了,大宋的背嵬骑军,贝尔军,以及乌骨敌烈统军司和北戍司两军都被用在了各自所需的地方,没办法抽调。 扎尔拓忽然瘫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的望向赵祯,神色中满是祈求:“陛下,可否抽调贝尔军?” 赵祯反问道:“那塔塔尔部又该如何?这草原上可是有不少散落的塔塔尔部众,他们在草原上放牧说不得就会被契丹人打谷草了。” “那上四军…………” “大胆!休想!上四军乃我大宋精锐,此番前来意在保护陛下,如何能抽调他们为你茶扎刺部护送粮草?届时陛下之安慰谁来负责?” 三才第一个不同意,急急的开口呵斥,同时小心的望着赵祯,生怕他同意扎尔拓的提议。 但赵祯依旧是同意了:“看来也只能如此,朕抽调上四军中的骑兵护送粮草北上,但…………你要先行一步前往茶扎刺部,调动你部的骑兵前来接应,因为朕只会调派五千骑兵护送粮队北上,若是契丹人没有发现倒好,若是发现了,必会派遣精锐前来劫掠,你也应该知道,饥饿会把人逼成什么模样,契丹人也不比你茶扎刺部的人好多少,甚至更为严重。” 忽的一下,扎尔拓起身再次拜下,只不过这一次拜的尤为隆重,额头都碰触到地面发出声响:“陛下大恩我扎尔拓永记在心,茶扎刺部亦是不敢忘却!” 赵祯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何朕如此帮你们吗?” 扎尔拓这次没有反应迟钝,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等是大宋的百姓,是陛下的子民!” “很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你便速去准备吧!来人,代茶扎刺部族长扎尔拓去军马监寻一匹最好最快的战马顺便给他准备好足够的干粮!!” 扎尔拓迅速抬头望向赵祯,眼神中充满惊讶,但他的脚下动作可不慢,其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的便离开,因为该说的话他都说过了。 三才惊讶的望着扎尔拓离开的背影,伸手指了指才开口道:“官家,您说他是茶扎刺部族长?” 赵祯点了点头:“之前便听是说静边城的北面还有一个游牧部族,名曰茶扎刺,族长果敢刚毅,虽忠于契丹却不趋炎附势,刚刚朕说需要他们派出骑兵接应,他明知会和契丹人作战,但却并没有半点犹豫,甚至满口答应,这不是一个简单部众或是长老敢承诺的。” 三才点了点头道:“哦!原是如此!那官家真的要调遣五千上四军?” 赵祯摇了摇头:“不是五千,而是八千!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四军各抽调两千人,再抽调战车百辆运送粮食,务必送到茶扎刺部,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雪中送炭,契丹人抛弃了他们,朕的大宋接纳了他们,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们的土地…………” 赵祯剩下的话没有说,因为三才根本不需要知道,大宋现在是在包围契丹仅剩的土地,阻卜部盟由十万背嵬军和北戍司军以及乌骨敌烈统军司共计二十五万大军围攻。 难免便是大宋刚修筑的呼伦贝尔城以及城中的八万上四军以及八万贝尔军,东面是大宋的东京道长春州,又有金山也就是大兴安岭作为屏障。 若是连北面的茶扎刺部也归顺大宋,那契丹就是大宋的全面包围之下,这一次根本没有北撤的机会了,也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其实像茶扎刺部这样的部族大宋完全可以忽略,因为他再被逼急也是对契丹下手,而无法碰到大宋一根毫毛,但赵祯这么做乃是因为他看上了茶扎刺部的土地。 茶扎刺部的土地在后世还有另一个名字涅尔琴斯科,或是国人更为熟悉的名字“尼布楚”…………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大宋的粮食 茶扎刺部的归顺完全出乎赵祯的意料,他本以为在此之前契丹人会先一步支撑不住,把契丹人收拾了之后再着手对尼布楚附近的草原民族动手,可没想到,契丹活生生的把茶扎刺部给吃垮了! 这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赵祯没想到契丹人居然如此“能干”要知道他们所掌握的草原应该还有一些产出,不至于这么快的坚持不住,但不寻找新的解决办法吃垮茶扎刺部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一切都太快了。 显然静边城和巨母城的粮食短缺已经到达非常严重的问题,还有便是没做好统筹措施。 都这个时候了,城中必然会限制粮食的自由买卖,而进行中央管控,只有如此才能面对饥荒的时候做出一些应对措施,但赵祯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巨母城中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萧挞里的权威在这个时候已经下降,她的旨意即便是能传达到每个角落,但城中的人肯定是阳奉阴违。 契丹本就不是一个一切按照制度来的民族,他们的贵族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对权力集团过分放纵,在遇到粮食危机的时候,贵族首先想到的是自保,囤积粮食便成为了最主要的手段。 这种深入骨髓的制度已经无法改变,即便是萧挞里已经准备了对抗措施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下面的人根本自顾不暇,谁与功夫把自家的粮食集中到皇帝的国库中然后等着统一分配? 自私是人的本性,孩童便是如此,好东西,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就要收起来,藏起来,否则“建安七子”之一的孔融也不会因为“让梨的典故”而流传千百年。 契丹人也是如此,在巨母城中开始的时候权势地位还是有点作用的了,而贵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囤积粮食,储藏足够吃的食物,他们大肆通过自己手中的权势开始囤粮完全不理会萧挞里的旨意。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契丹的粮食虽然紧缺,但还没出现大问题,更没有出现饥荒,草原上的产出也是相当丰富,没有粮食可以用肉食代替,城中没有肉食草原上还有猎物,野菜等等。 直到北戍司军开始反攻阻卜部盟的时候,那些贵族之家反映过来,他们身在朝堂,懂得政治,知晓大宋对阻卜部盟用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宋对契丹的攻伐应该很快会到来,现在是阻卜部盟,很快就会是大契丹了,草原上的部族还剩下多少? 这些“精明”的政治家利用自己的敏感的“嗅觉”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便如过冬的松鼠一样开始疯狂的囤积粮食,也是因为他们的权利之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他们抓住了开始的时间,在短期内做到了囤积粮食的目的,而市面上的粮食一共就那么多,对于没有进口粮食的契丹来说,即便是没有人传播内部消息,粮食也会在市面上飞快的消失。 物以稀为贵,粮食越少,加强边越高,契丹的百姓无论种族都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因为和民生息息相关的粮价一路飞涨。 当问题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是契丹朝堂也压不下去,因为朝堂中的每个人都是这场“掠夺”的参与者,难道要把自家囤积的粮食再卖出去? 朝堂的态度是置之不理,闹大了便用强权镇压,可要知道这些士兵也有家人,他们也要养家糊口,现在家中的亲人吃不上饭,他们怎么能安心? 可以说现在的巨母城中酝酿着极度的不平衡,民怨之气疯狂的挤压着,就像是爆炸之前的收缩,所有的负面气息全部都聚集在契丹部众的心中,但表面上却不敢和朝廷做对。 于是那些贵族们有恃无恐的在巨母城中继续享受,朝堂之上也是一片祥和,当然压力还是存在的,但朝臣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拖延。 一个拖字诀被使得出神入化,无论是毕世杰焦躁的下达筹粮的政令,还是萧挞里愤怒的下旨斥责,甚至是变卖国库之中为数不多的财物换取粮食,最终的接过都是拖。 越是在为难的时候人越会两极分化,有些人想着如何突破困局,有些人则是在想着如何让自己存活下去,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而现在的契丹朝臣就是属于后者,他们都在想着如何让自己和族人度过难关,而不是想着如何让巨母城和静边城中的百姓渡过难关,如何让契丹数十万人渡过难关。 这是在危难之时的利己主义。 而另一边,茶扎刺扎尔拓部的族长亲自单骑向大宋求援,并且愿意为了族人而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甚至是生命,要知道在茫茫的草原上穿行还要绕过契丹人的势力范围,悄然进入大宋统治之下的呼伦贝尔城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也只有扎尔拓这样的人才能担任族长。 王韵亲自指挥手下的官吏把军中的粮食调运处一部分来,并且还有大量没有食用的炒面和压缩口粮也被临时征用,大宋虽然要援助茶扎刺部,但也要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粮食才行。 同时他也通知粮商,以最快的速度从大宋国内掉粮,但粮商带着小心和试探的向他询问这是不是官家的旨意,要知道这种大规模的调运粮食本是粮商最愿意看到的情况。 大宋现在的粮食多到吃不了,中原的粮食最近丰产,而海外的粮食还在不断往大宋运送,究其原因百姓还是以粮食为主,习惯性的多储备粮食。 但即便如此,粮食储备到一定程度谁都不会再去买,这时候朝廷便再次出面调控,各州府的官员便会以常平仓,赈济仓为主,大量购买新粮,而抛售陈粮,这些陈粮一般用作赈济灾民或是发放给穷人。 而这也导致大宋的粮食价格没有太大的变动,现在大规模的调粮意味着什么粮商比谁都清楚,但他首先要确定时候是官家的旨意,毕竟数量巨大,若是运来之后卖不出去,他们连家底都要赔进去!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政策引导 还没等王韵去请旨,赵祯的旨意便由三才送来了,尖着嗓子让粮商们接旨,旨意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从大宋境内把多余的粮食运来,以各州府的常平仓陈粮为先。 赵祯当然清楚这是一个多好发财机会,钱财当然不会单单是这些粮商赚了去,朝廷也是要赚钱的,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左藏库。 大宋的粮食是不值钱,但千里迢迢的运送到草原之后,路上的成本不算钱吗?再有这里还是卖方市场,也是刚需市场。 草原上的部族正在被饥饿折磨,恨不得把草根都填到肚子里,当然他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现在大宋的粮食来了,价钱也算是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和生命相比什么样的价钱接受不了? 大宋的粮食不光是销往茶扎刺部,还要为以后做打算,比如拿下契丹之后,拿下整个草原之后,草原上的部族看似人口不多,大的部族也就几万人,最多不会超过十万,小部族也有一两万人甚至更少的几千人,但架不住这些部族的数量多啊! 他们分散在草原的各地,但总是需要粮食的,到那时候大宋再把粮食的价格压低,薄利多销而赚钱岂不是很好? 至于吃的惯吃不惯根本不存在,大米白面这种主食难道不必草原上或是高原上的青稞要好吃? 只不过是草原上不产粮食罢了,否则人家才不会放着大米白面不吃去吃粗糙的青稞。这是养成的习惯不假,可那是条件所限! 草原就是拯救大宋农耕的一剂灵丹妙药,赵祯打算利用这里成为大宋粮食的销路,这是赵祯的一条拯救计划,从一开始草原就是几乎中重要的一环,这盘棋到这里才算是把大宋下活了。 朝堂之中已经出现放弃农业的声音了,从工厂赚取的钱财所缴的赋税已经太多太多,大宋工业蓬勃发展的同时必然会排挤农业,农业需要占据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而工厂也需要人口。 资本的不断转变让工厂开始和土地争抢人口了,于是有人提出既然南海之地的农庄大量出产粮食,为何中原还要生产粮食,不如把农人从土地之中挪出来,进入工厂生产商品,如此便能增加国朝的税收,也提高百姓的生活………… 赵祯最不希望的局面正在缓缓出现,这一点类似于数百年后英国的“羊吃人”。 当时英国毛纺织业的发展,羊毛的需求日益增加,市场上的羊毛价格开始猛涨,养羊成为一个有利可图之业。于是,英国的乡绅、贵族纷纷把自己的土地和村社的公共土地用篱笆圈起来,变成私有的大牧场、大农场,有的还用暴力手段将农民的土地圈为己有,用来放牧羊群。 牧羊所需要的劳动力有限,原先在乡村劳作、生活的大批农民失去赖以养家糊口的土地,被迫离乡背井,沦为流浪者,这些人又被低价雇佣到工厂之中劳作,血汗工厂同时出现。 现在的大宋也出现了这样的影子,毛衣成为了冬日里取暖的必备品,大宋的平凡之家也能买上一两件,于是这种“紧俏货”便成为大宋工厂最趋之若鹜的产品。 商贾想尽办法的收购农人的土地,然后在土地上放牧或是盖工厂,得益于大宋的基建,交通便利之下,工厂也不一定要盖在大城市的附近,于是商贾便把注意打到了县城或是镇子的土地上。 大宋的县城和镇子一般都有公路相连,完全可以抵达州府一级,到了那里还有专门的货运递役可以运输,不怕交通不便。 这些商贾都是正规的,他们每年都向朝廷缴纳相当可观的税收,所以朝臣中才有一部分提出这样的建议,当然,朝中的三省六部相公们却有着不错的眼光,坚决斥责了这一荒谬的说法。 大宋和华夏的历代王朝一样,都是农耕立国,工业虽然大力发展,但还没到能完全取代农业的时候。 因为大宋百姓的人口呈现出了爆炸式的增长,生育这种人类的本能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人人提倡,根本就没有计划生育一说,谁家要是不生孩子,那就定然是脊梁骨都会被邻人戳断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传宗接代,续存家族香火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放在千百年后的后世也被华夏的家长视为金科玉律,是不可更待的天责和使命………… 人口一多,需要的粮食自然也就越多,这时候大宋的粮食产量惊人,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大面积的天灾出现,万一需要大规模的用兵或是镇压叛乱,到时看似充盈的国库存粮就会瞬间捉襟见肘。 现在赵祯要做的就是引到资本,让大宋的朝臣看到,粮食是有销路的,粮商也是能赚到钱的,从什么地方?当然是草原上! 大宋的粮食卖到草原上绝对能赚钱,而且还不是少数,只要让人们看到这一点,便心中有了底,农人便可以增加投入和生产,大宋的耕地面积也不会减少,至于朝堂之中反对的声音,以赵祯的个性定然是要秋后算账的………… 粮商在看到圣旨之后,便心中大有信心,开玩笑谁不知道官家才是大宋真正的财神爷?!这么多年战争赚取的钱财还少吗? 至于商贾之道也是官家给指的明路,当年蔡记虽然是蔡伯俙主持,可官家在幕后做的事情精明的人稍稍一想也该知道。 既然官家说粮食在草原能赚钱,那就一定能赚钱! 粮商们屁颠屁颠的走了,骑马奔驰的飞快,要不是他们身型臃肿,三才都怀疑是不是草原上的百姓了。 “嘿!瞧见没?官家的旨意一出,这些粮商便飞也似的回去了运粮了,瞧瞧茶扎刺部的模样,粮食在草原上还能不好卖?这些人还都是大粮商,这点脑子都没有。” 王韵却是苦笑的望着他:“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商贾若是不见官家的圣旨,万万不会如此爽快,他们调来的粮食能卖给草原上的部族?是卖给大军的!” “嘎?……” 三才微微一愣便反映过来,还真是这样,大军已经把粮食给了茶扎刺部,现在呼伦贝尔城中的存粮只够大军吃上十来日,到时间粮商把粮食运来………… 三才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无商不奸!这笔买卖倒是划算的紧!” 王韵白了他一眼:“朝廷买他们的粮食不亏,别忘了他们还要交税,又回到三司的手中了,如此算下来还是划算,这些粮商们都知道,也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讨官家的好,为以后行商草原做准备嘞!” 三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门道。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商人舌辩 草原的夜晚寒冷,入秋之后白天的气温还能忍受,但到了晚上便急速降温。 广袤的草原显得空寂,只有地上的小草还在倔强的宣誓着他们才是这里的最后赢家,但他们也逐渐开始枯黄,昼夜温差使得草叶上依旧挂着露水。 天边逐渐出现晨曦的光芒,在这草原上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即便是在严寒之地,太阳依旧照常升起,谁也不能阻止。 什么是大势? 这就是大势,人在他的面前毫无反抗的可能也反抗不了,谁也不能阻止,就如同草原上奔驰的宋军骑兵,在隆隆的铁蹄声中,草原苏醒了,战栗的苏醒了。 宋军的骑兵已经顺利的渡过土兀刺河,冰冷的河水以及阻卜部盟的前哨军并没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如同大势所趋一般碾压而过,阻卜部盟的前哨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甚至连反抗都不做便四散逃走。 那高高的宋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数声的怒喝,即便是风也要被撕裂……………… 他们面对的不是北戍司军,而是更为强大的宋军铁骑,背嵬二字可是在草原上威名远播,并非是和他们交过手,而是因为契丹人都在背嵬军面前不堪一击,这是多么强大的战力? 杨怀玉并没有命人追杀这些逃走的前哨,要的就是让他们把恐惧带回阻卜部盟,宋军未到便让他们自乱阵脚,这也是极好的。 阻卜部盟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在他们看来劫掠和屠杀北戍司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北戍司也是草原部族组成,不过是打着大宋的名号而已,大宋到现在也没有派遣官员和衙门,只不过大这些小部族的青壮组成了军队而已。 再说北戍司也反击了,把近十万的阻卜部盟军杀了大半,一直追杀到了土兀刺河才罢休,你大宋还要如何? 现在派遣这么多的军队前来,难道要灭了阻卜部盟不成?难道要让草原上的部族全部消失?这也是欺人太甚了! 阻卜部盟的中心窝鲁垛城,从土兀刺河仓皇逃回来的前哨骑兵惊恐大叫:“宋军来了!宋军来了!” 一边叫一边疾驰的冲向城中最大的建筑,部盟大帐,这里是阻卜部盟各部族长集结商议的地方,也是各部长老讨论交流的地方。 从前哨来的消息都要在这里汇总,都要上报给他们知晓。 前哨骑兵带来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现在看来他们原本认为无关紧要的一次侵略真的是触怒了大宋,最要紧的是触怒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 在此之前一帮草原长老便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赵祯的性格和能力,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这位大宋皇帝堪比华夏帝王中的汉武帝,乃是一位开疆拓土的武皇帝,但现在看来他们错了,这位大宋的皇帝文治武功样样拿手。 随着消息的越多他们越心惊胆战,显然契丹人没有对他们说实话,这个皇帝睚眦必报,任何挑衅大宋或是他皇权尊严的人从没有好下场。 他们消息的来源就是眼前大帐之中的一个宋人商贾,即便是被抓住了也毫无畏惧。 这人名叫陆涛,乃是大宋的铁器商人,早早的便去北戍司行商,赚了不少的草原货物,皮货,毛皮,牛羊,马匹等等本打算把这些货物运到大宋贩卖赚取钱财,谁想到却真巧赶上阻卜部盟对北戍司草原的进攻。 现在被抓到了窝鲁垛城,成了阻卜部盟的阶下囚。 但他并不惧怕,甚至怒斥阻卜部盟的蛮横无理,以及侵入大宋的行为,为此长老们如获至宝,在他们看来这个商人定然是对大宋以及大宋皇帝知之甚详的。 本来他们打算拷问陆涛,但陆涛却从容不迫的一一道来,陆涛知晓自己就算是硬抗也扛不住,不如把话说了,反而能让他们畏惧大宋的力量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 “我大宋皇帝来帝星降世,胸有无上韬略,腹有万千兵马,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居然敢侵犯我大宋疆土,别以为这北戍司就不是大宋的土地,北戍司归附大宋便是我大宋的的北戍司,其部众乃我大宋子民,土地亦是我大宋疆土。尔等屠戮北戍司便是屠戮我大宋百姓,犯我疆土,其罪当诛!” 陆涛义正言辞的话语并没有产生威胁,阻卜部盟的长老们对一眼,这是他们早已知晓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主要是想知道赵祯的性情如何,会不会接受阻卜部盟各族的投降。 待他们把问题说出,陆涛哈哈大笑:“归降?你们怕是不知我大宋皇帝的品性,若是你们早早归降,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尔等屠戮北戍司后被击溃而不得不撤军,这可就是另一个说法了。我大宋皇帝八岁登极,亲政四十余载,灭大理,复燕云,纳党项,征女真,屠黑汗,占倭国,如此彪炳之武功华夏是千年未有,尔等区区草原蝼蚁之众,居然妄图抗衡,岂不是夜郎自大,螳臂挡车?我劝诸位开门等待我大宋天军纳降,否则便引颈就戮!” 陆涛的话这次算是真正威胁到了阻卜部盟的各位长老,这样赫赫的战功还真是令人惊叹,同时也看得出他赵祯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在草原上他们也听说过赵祯的一些事迹,但也只限于对契丹人的打压,但到现在契丹人还没被灭掉,在他们看来是赵祯不行,他们哪里知道赵祯把征伐契丹和大宋的改革发展联系在了一起。 契丹是大宋的强敌不假,但也是大宋改革和发展的重要契机,战争是一个国家的催化剂,无论是在经济,政治,军事上都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大宋改革的成就哪一样不是围绕着攻伐契丹得到的?军事上的就不说了,官僚体制的改革效果显著,但在经济和民生上却是受益最多。 果然如陆涛猜测的一样,阻卜部盟并没有为难他,一众长老们最后决定把陆涛驱逐出窝鲁垛城,这个人已经对阻卜部盟没有任何作用,杀了他只会让大宋更加记恨,并且有借口,不如让他离开。 但宋军的铁骑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们依旧向阻卜部盟的势力范围开始攻伐。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契丹的“方舟” 杨怀玉带着十万背嵬骑兵过了土兀刺河后便安营扎寨,在这里休养生息等待约定的时间,以防北戍司军没有的到位。 背嵬军和北戍司军完全是从两个方向对阻卜部盟进行钳形进攻,在这个时代没有远程通信工具,所能靠的也只有传令的快马,可在广袤的草原上,想要依靠传令快马进行联络实在是太难了,并且战机转瞬即逝,怎么可能等待? 于是便只能约定好时间,两军同时进攻,如此才能做到步调一致的效果。 杨怀玉的能力自然不用说,大军整顿到了晚上便开始准备,每次宋军进攻之前都需要万全的准备,这是军中的条例和军法,有时连主将也不能例外。 宋军战前的准备很丰富,杨怀玉选择了野战,突袭的地点是乌兰·巴勒嘎斯城,这里做所以是契丹人的防州,就是因为这座城池,全州上下就这么一个城池不辖县。 而这里也是阻卜部盟克烈部的游牧之地,他们是草原上的强大部族。游牧之地本在土拉河、鄂尔浑河上游一带,而这里也靠近防州,克烈部在契丹被汉家文明叫作克列夷、凯烈等,而契丹人却称他们为北阻卜。 克烈部是除了阻卜部之外草原上第二大的部族,也正是他们极力响应阻卜部的号召,拉拢各部族联合对抗大宋。 越是强大的人越贪婪,正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所以才明白权利的重要也抵挡不住失去它的痛苦,所以克烈部拉拢阻卜部策划了这场对大宋的对抗。 宋军将士一律去掉铁质的手套还上了粗糙的皮手套,别小看一双手套的区别,草原上的夜晚比较寒冷,若是身上暖和,时间一长盔甲的表面便会出现水渍,如此一来抓握刀柄长枪就会打滑。 这是宋军将士自己发现并且总结出来的,后来成为全军上下推行的条例。 轻便保暖的毛衣,再加上内衬棉花的甲胄,宋军可以说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武装了起来,夜袭就要有夜袭的准备,否则就是在葬送自己。 一声军号在寂静的夜晚中唤醒了草原,宋军开始了进攻,先是缓缓的行进,在看到城池后便开始了冲锋,乌兰·巴勒嘎斯城说是一座城池,但在大宋将士的眼中不顾是一座军寨罢了。 这里的防御实在太过薄弱,低矮的围墙,没有箭楼,围墙上甚至连士兵都没有,这样的防御还能叫做城池吗? 宋军的铁骑铺面而来马蹄声如同雷霆,马蹄敲打在地面上即是战鼓,这时候没有多余的命令,一切行动早已在计划之中。 冲刺在最前面的骑兵并没有长枪之类的武器,而且和后面的骑兵隔着很远的距离,待他们冲到木质栅栏一般的城门后便扔出冒着火光的炸药。 这是大宋攻城的利器,主要是用来炸毁城墙的,但需要埋在城墙下,不过现在却被当作投掷武器使用,而且目标不是人,是城门。 炸药闪烁着火光,如同无数的流星划破夜空,随着不断爆炸的声音响起,木质的城门瞬间灰飞烟灭,化身为无数的碎片四散开,烈性炸药的威力不可小觑,城门之后的克烈部士兵瞬间就被撕碎。 随着城门的消失,大宋的骑兵便突入其中,接下来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克烈部的人根本没想到宋军的进攻如此迅速和猛烈,他们依仗的城池也在瞬间被攻破,原本的优势化为劣势,许多克烈部的勇士刚刚起身上马宋军就杀到眼前。 数万的宋军突入城中后便利用强大的惯性四散开,不断的冲击着克烈部的人,速度和惯性上的优势,使得他们战无不胜。 还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便大势已去。 整个乌兰·巴勒嘎斯城被宋军如同铁犁一样犁了一遍,反抗者杀无赦,不从者杀无赦,只有跪倒在地的人才能在宋军的战刀下活命。 战争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了,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城池被宋军接管的同时,杨怀玉便开始整军向下一个目标镇州而去。 这是一场以速度取胜的战斗,杨怀玉在出兵之前就得到草原四州的地图,这四个州府距离很近,完全可以出奇制胜,以速度为先。 当然这也是在王韵的提醒下发现,王韵作为参谋兵事使,给出了最好的建议,杨怀玉知道他的意思,速度越快,阻卜部盟的准备的时间便越少,背嵬军遇到的压力便越小。 留下数千人看管城池,大军便再次开拔扑向镇州可敦城,这座城池和防州的乌兰·巴勒嘎斯城不同,可敦城乃是古回鹘建牙之地,历史悠久,唐天宝中于此置横塞军,并移安北都护府治此。 这里是距离乌兰·巴勒嘎斯城最近的城池,却是草原四州之中最难以攻克的城池,一旦可敦城被拿下剩下的两州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了。 可敦城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不属于草原上的任何一个部族,他们是由契丹人的城池,城中有契丹的士兵,契丹的部族,而同样也有草原的部族。 但在草原上它是独立的存在,效忠的也只有契丹皇族耶律氏,现在耶律氏彻底被排挤出了契丹贵族阶级,萧氏掌权,他们便效忠于萧氏。 只不过城中的士兵并没有因为草原和大宋之间的问题而站出来,他们只守着可敦城而已,即便是阻卜部盟给予了丰厚的报酬他们也视若不见。 在辽朝之时便有祖制,不论大辽到了什么地步,可敦城的两万骑兵不许南下,更不许迁徙,只能死守可敦城,这条铁律即便是大辽被大契丹国取而代之也没有更改。 而城中的两万契丹精锐骑兵更是在这里驻扎,不曾离开。 这一点杨怀玉不知道,但赵祯却清楚的紧,也是他授意王韵通知杨怀玉务必拿下可敦城的原因。 若是能拿下可敦城,便是彻底切断了契丹向西迁徙的可能,恐怕是连契丹人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属于他们的上京道草原已经被各部所统治,各部也不在听从他们的调遣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三山夹两盆” 可敦城是契丹民族的最后“方舟”之所以有两万骑兵不得南下的这条铁律,就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为了在大辽危难之时还有力量翻盘留下的机会。 历史上耶律大石率领两百多人,带上区区六百多匹战马向西北可敦城进发,到达可敦城之后,耶律大石得到消息,天祚帝已经被俘虏,大辽灭亡。 为了延续辽祚,耶律大石召集各路力量,抵抗大金的攻击,这个时候大金朝与南宋之战爆发,大金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宋朝,耶律大石从可敦城出发,两度打败金朝部队。 也是因为这两万人的精锐骑兵,耶律大石才有了西征建立西辽的本钱。 而这一次,赵祯绝不会再给契丹人卷土重来的机会,可敦城大宋势在必得,大宋的十万精锐在攻下防州之后便向可敦城扑去,为的就是出其不意,打可敦城一个措手不及。 当年契丹征服漠北后,组卜各部落时降时叛,辽圣宗于统和十二年命王太妃领乌古等部兵往西镇抚,又筑可敦城于原回鹘王城附近,次年置镇、维、防三州,调契丹精锐两万余骑,诸部兵马三万,及渤海、女真、汉人千余流配之家,往彼屯垦镇守。 所以城中不光有两万契丹精锐,还有三万草原诸部的兵马,以及渤海人,女真人,甚至是汉人组建的家庭,而西北路招讨司的驻地就在可敦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敦城现在还是属于契丹人的城池,城中的人很奇怪,无论外面打的多厉害,侮辱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他们都不搀和其中。 即便是那三万部族兵马也没有任何帮助部族的打算,当然城中的人口可不仅仅只有契丹的两万精锐,加上部族兵三万那么简单。 这些人也有自己的家人,城外闹得热火朝天而他们之所以死守可敦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家人也在城中。 可敦城可是有着数万的平民百姓,他们都是城中士兵的家属,依靠可敦城生活,还有那些渤海人,女真人,以及汉人,他们虽然是被流配,但到了可敦城也就在这里生活。 他们不想参与乱局之中,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原先为大辽驻守可敦城,现在为契丹驻守可敦城,一旦萧挞里带着契丹人从巨母城中西迁,这可敦城便是西迁之前最好的补给点。 城中的五万人之所以不离开乃是因为他们早已得了张俭的钧旨,不得擅自离开可敦城,他们要在这里等待皇帝和西迁的族人。 只不过一切都太晚了,张俭完美的计划出现了最大的漏洞,人心的贪婪和懒惰。 草原上忠诚和背叛的转换速度极快,当契丹示弱的时候,反复背叛契丹的草原诸部岂能放过这次极好的机会?他们反叛了,贪婪的想要独立自有,想要无拘无束。 而远在巨母城中的大量契丹人还在幻想南下收复失地,夺回上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因没有早早离开而出现粮食短缺,现在的巨母城契丹人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张俭当初的判断是没错的,在巨母城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坚固的城池也没错,契丹在这里补充所需阻挡宋人的进攻后便可以前往可敦城,在那里再次获得补给然后西迁。 张俭比别人都清楚,唯有西迁才能给契丹以希望,向北迁徙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北面实在太冷了,但西面不同,地势相当不错,契丹人可以趁乱继续进入西域,在西域暂时驻扎,以便获得力量后继续向西。 但张俭的设想全部覆水东流,赵祯没有给契丹人任何机会,狄青率领征伐黑汗的大军从黑汗开始,一路向西域推进,这段时间已经把西域的土地全部占领,并且更名为新疆,在高昌城中设立了西域都护府为新疆的最高治所。 从新疆路设立的那一刻开始,西域已经正式消失,而是成为了大宋的新疆路,所有西域人都属于大宋的子民,要么效忠大宋,要么被驱赶出自己的家乡,没有其他的选择。 大宋在一定程度上用强权保证了西域的忠诚,用经济带动了双方之间的经济,毕竟西域和大宋宁夏路紧紧相连。 只要有了经济往来和交流,新疆和宁夏就被连接了起来,新疆不光能蓬勃发展,更是带动了宁夏和大宋的经济,可以说现在的新疆就是大宋的风水宝地,是出口贸易的重要路上通道。 而这条通道为大宋带来的好处自然是不可厚非的,朝堂之中也有对新疆加强统治的声音,也不瞧瞧多少人指望着新疆发家致富,多少人又是这条丝绸之路的获益者。 这样一来倒霉的只有契丹人,他们西迁的目的地都被端掉了,还怎么西迁?黑汗已经是大宋的领土,于阗人开始了大规模的移民。 这个原本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在大宋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并且他们在文化和习惯上与大宋无异,于是顺理成章的归附,大宋对待的于阗的政策是外族当中最为宽容的。 所有黑汗的土地都归于阗人,他们可以随意迁徙到最为富饶的土地上,而大宋会在那里设立衙门,州府县治,以便统一管理。 现在的西域也是大宋的新疆成为了华夏大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被紧密的联系起来,整个丝绸之路全部被大宋占据,同时也封锁了契丹人西迁的唯一通道。 就在杨怀进攻镇州的时候,狄青已经完成了对上京道西北金西山附近粘八葛部以及乃蛮部的收复和整合,这段时间上京道东面打的火热,来了赵祯都亲自坐镇呼伦贝尔城了,但狄青依旧率部在这里进行慢条斯理的收拾。 因为这里是一道天堑,同时也是一道天然屏障,赵祯严旨狄青率部稳扎稳打,不得贪图东面的军功,务必把上京道西北扎扎实实的拿下! 原因无他,金西山就是阿尔泰山脉,这里是“三山夹两盆”的最后一部分,大宋拿下了阿尔泰山脉后,其与天山山脉、昆仑山脉、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形成“三山夹两盆”的景象,而盆地是西北最为富饶的地方。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借刀杀人 有大片的草场,山脉,森林,物产丰富,环境优美,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人间仙境,并且阿尔泰山出产金矿,从汉代开始开采金矿,至清朝都开采结束,在山中淘金的人最多时曾达五万,由此可见这山中的金矿有多么丰富,赵祯怎么会放弃如此重要的资源? 大宋现在需要的就是金银,只有金银充足的保障,才能稳定大宋官钞的价格,毕竟这些官钞是可以直接兑换金银的,别说是大宋,即便是海外商贾的手中也持有大宋的官钞。 而海外的百姓手中同样也持有,大宋的官钞极有信用,甚至到了令赵祯发指的程度,大宋的商贾可以直接用官钞购买国外的金银,而国外的百姓也可利用手中的官钞向大宋商贾兑换金银! 虽然极少有人这么做,但这样并不影响大宋官钞的信用,反而使得它的信用越来越好,越来越受人们的喜爱,纸张可比金银要方便携带和运输。 但赵祯或者说是大宋对金银的热爱已经癫狂,只要那里有金银矿藏,立刻就会派人勘探然后挖掘,只要大宋国库中的金银储备足够,便能发行更多的官钞,而官钞越多,所需要的金银储备便越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一种供需循环。 所以赵祯对资源很看重,越多的土地便意味着越多的资源,当然,有利有弊,太大的疆土面积不容易控制,这意味着要派遣更多的官员才行,而大宋的冗官早已被赵祯解决。 大宋的疆土已经很大,派遣的官员也很多,于是原本冗官的大宋出现了尴尬的一幕,没有官员可以派遣。 官员都是参加科举后筛选出的人才,而人才的数量取决于人口的基数,人口基数越大,出现精英的人数越多,这是一种必然。 而大宋的人口虽然爆炸式增长,但却没有突破三亿,当然人口数量还在不断的增长剩下的便是时间问题,所以赵祯有信心管理现在的疆土面积,但条件是不能再扩大了。 背井离乡的迁徙虽然是一种办法,不过汉家百姓终究是在心中有着自己的“根”,即便是迁徙之后的生活会更好,但眼下的生活也不错。 最少是大宋境内的州府已经发展建设的相当不错了,百姓已经没有到非迁徙不可的程度,如此一来在朝廷没有明确指派迁徙的时候,无论百姓还是地方州府都不会轻易迁徙。 契丹的上京道是大宋最后一块要收复的疆土,再往外便没有了,在赵祯眼中这些土地都应该属于华夏,但在朝臣们眼中,上京道已经算是外国的土地。 狄青率领大军拿下上京道西北之地后便开始稳定和维护这里的治安和土地,牧民也被安置下来,并且从新疆抽调官员对这里进行管理,当然上疏必须要通过三省相公们的合议。 治所之地朝臣们特意向赵祯请旨,这是皇帝的权利,对开辟的疆土进行命名,而赵祯理所当然的把治所所在地命名为“阿勒泰”,并且划归新疆而非上京道。 狄青的任务是截断契丹向西北迁徙的道路,而杨怀玉则是在釜底抽薪,截断契丹最后的资本,所有人都没想到,赵祯命杨怀玉出兵阻卜部盟不是为了震慑草原,亦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是为了掩盖攻伐可敦城。 谁让他也属于草原四州之一,大宋可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对北戍司的屠戮,这时候用兵已经不需要借口。 杨怀玉的十万背嵬军如同一场飓风,看似坚固并有数万精锐把守的可敦城在地动山摇之中灰飞烟灭,城墙倒塌,成为瓦砾,两万契丹精锐在草原上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再加上那些城中的百姓,更是草原部族不敢擅自挑衅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宋军铁骑面前却不堪一击,城破的那一刻仿佛整个草原都听见了地动山摇的声音,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强烈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燃烧的烈焰以及契丹人的哀嚎在草原不断的回荡,一切仿佛实在向世人宣布,大宋的王师来了,即将开始席卷草原,这里的主权由他们宣誓,也有他们负责。 消息终于在草原上传开,大宋攻陷可敦城付出了一些代价,背嵬军的将士接管城防后开始整顿,攻城战虽不是骑兵所擅长的,但却是宋军最拿手的“手艺”。 即便是骑兵也能做的极好,虽少是契丹人或是草原人所做不到的,而背嵬军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侵略如火,短短三天时间,防州的乌兰·巴勒嘎斯城,已经镇州的可敦城双双陷落。 三天时间两座城池,这是多么强大的战力,大宋背嵬军的名号在草原上已经到了小儿止啼的程度。 随着背嵬军的征伐,草原上也出现了动荡,或者说是早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动荡,北戍司对耶覩刮部发动了袭击,围困了窝鲁垛城,领兵的王圭直接派人站在窝鲁垛城门口大吼:“扎尔拓,我大宋天军以至,还不速速履约?!” 这一嗓子直接让城中的扎尔拓亡魂大冒,城中不光有他还有阻卜部盟的各部使者,以及刚刚带着士兵退守窝鲁垛城的族长们。 扎尔拓瞬间便知道这是大宋皇帝的一出毒计,逼着自己和各部决裂,同时也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阻卜部只能依附大宋,否则便是大宋的人被清剿,他赵祯已经断掉了自己所有盘桓的余地,无论这些部族的族长相不相信北戍司军的话,他都要表态。 否则便会被宋军一块收拾掉,但若是表态,城中的各部族军就会把阻卜部变成死地,以阻卜部的力量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这是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手段! 直到此时扎尔拓才明白,大宋皇帝一直就把自己的出使当作是试探,只不过试探阻卜部的忠心与否不是在呼伦贝尔城的宫帐之中,而是在窝鲁垛城!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尽全力向大宋靠拢,不就是表忠心吗?这一次赌上全族的命运便是! 杀,还有一线生机,怯便什么都没有,相对与宋军的恐怖和强大,还是昔日的盟友好对付一点,作为枭雄的扎尔拓很快便“两害相权取其轻”,当即率领族人杀了出了阻卜部所在的驻地…………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草原即将换新天 草原上一共就四座州城,防州,镇州被宋军拿下之后,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反抗,招州,维州迅速投降,这两座州城中没有契丹人,都是草原部族占据,至于原本的契丹人也融入了其中,反正宋军没有功夫在如此多的人中分辨这些人到底是契丹人还是草原部族。 当然这事情也就算了,杨怀玉也不想自找麻烦,毕竟阻卜部盟已经完了,南面的窝鲁垛城已经传来消息,阻卜部被北戍司军逼着反水,主动打开了窝鲁垛城的城门,迎接北戍司军的进城。 剩下的部族军或是反抗,或是固守,没有一家主动进攻的,而昔日草原上的领袖阻卜部却在这时候向各部挥舞屠刀,仗着北戍司军的强大屠戮其他部族。 但王圭使了手段,在阻卜部进攻之时便占据了城中阻卜部的地方,任由阻卜部在城中厮杀而不出手,背叛者就压付出背叛者的代价不是? 若是不能让草原各部“泻火”以后大宋如何管理?光靠高压可不行,各部心中都憋着愤怒的火焰呢! 当初是阻卜部和克烈部积极联合的,否则也不会出现阻卜部盟,但现在却是他阻卜部率先背叛草原,原来是他们和宋人暗通款曲,那是不是草原上的一切都是阻卜部干得? 各部理所当然的把阻卜部当作了大宋的走狗,从一开始他们就上了扎尔拓的当,所谓的联合不过是方便宋人一举消灭,所谓的进攻北戍司不过是给宋人借口。 现在宋人天军已到,阻卜部立刻倒向大宋,这难道不是早已有了谋约?! 反正现在没有部族相信阻卜部了,因为他们手中举着弯刀向各部厮杀而去……………… 阻卜部的战力相当不错,但他们面对的是草原上的大部族联盟,这些部族也许在面对大宋的时候心中发怵,也许会投降,也许会退缩,但面对阻卜部的时候却不会。 仇恨这种东西一旦被点燃就无法扑灭,除非用鲜血不断的浇灌。 王圭清楚这一点,所以北戍司军并没有出手帮助扎尔拓,只是占据了有利地形隔岸观火罢了,谁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对宋军出手,只能是自取灭亡。 逐渐的草原各部的力量在窝鲁垛城中联合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大宋,而是曾经的草原领袖阻卜部,阻卜部若各个击破当然不成问题,但面对联合起来的部族军便力不从心。 逐渐有被反攻的趋势,而这时候宋军却没有救援,扎尔拓知道他们不会救援阻卜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把部族军引导北戍司军的所在。 但计划是好的,只不过王圭早已识破,多年用兵的王铁鞭一眼便看穿了扎尔拓的小伎俩,大军戒备,任何靠近北戍司军的人杀无赦,即便是阻卜部也不例外。 丢下几具尸体后,扎尔拓只能带兵退走,可另一边却是部族军,瞬间阻卜部陷入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的地步。 在大宋面前耍心机,代价便是自食其果,部族军毫不犹豫的攻伐阻卜部,厮杀起来的勇武可比与宋军对战要激烈的多,而宋军根本就搀和其中,王圭站在高台上看着这场厮杀直至结束。 随着阻卜部的覆灭,各部族军也开始停下厮杀,他们开始迷茫,眼下该怎么办的时候王圭率军出现,但他不是进攻各部的,而是来纳降。 一个好好的阻卜部盟就这样支离破碎,在大宋的碾压下毫无反抗可言,甚至没有对宋军造成多大的创伤,自始至终倒霉的只有北戍司的部族以及阻卜部,克烈部等。 唯一对大宋造成损失的只有可敦城的两万契丹兵马,只不过为了夺取可敦城,为了断掉契丹的后路,这样的损失也值了。 和杨怀玉的背嵬军一起抵达窝鲁垛城的还有两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斑驳,但顺着刻痕却不难辨认,这是两块用突厥子和汉字同时镌刻的石碑。 一块叫毗伽可汗碑,一块叫阙特勤碑,石碑的下半部是一只巨大的石龟,应该是埋在土中放止石碑倾倒的。 两只乌龟驮着石碑静静的立在窝鲁垛城中,大宋的士兵站石碑的中间大声宣读:“彼苍者天,罔不覆焘。天人相合,寰宇大同。以其气隔阴阳,是用别为君长!………………首自中国,雄飞北荒。来朝甘泉,愿保光禄,则恩好之深旧矣。洎我高祖,肇兴皇业。……………阙特勤,骨咄禄可汗之次子,今苾伽可汗令弟也。孝友闻于远方…………” 长长的一大段碑文读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块碑文上说的是突厥毗伽可汗尊唐玄宗为父,另一块碑文上说的是突厥可汗阙特勤乃毗伽可汗之弟,矣归顺盛唐,尊大唐皇帝为父! 话说的很清楚,草原各部的祖先都尊中原皇帝为父,你们这些后辈子孙也应当效仿………… 这已经是给了台阶,草原各部的族长很快就明白了大宋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归降,大宋的十几万大军在那里,即便不开口也是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一次各部归降了大宋,可不是简单的归降,虽然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称臣纳贡,可若是还如此也不会有眼下的这场战争。 必须解除各部的武装,单单是这一点也让他们接受不了,草原部族如何能没有自己的战士? 但在强权面前,他们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有解除部族之中的武装,对于他们来说,随时都能组建自己的军队,但同样的他们能考虑到的问题大宋也能考虑到。 大宋不光要解除他们的武装,还要解除他们的统治,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啊! 草原上迎来了新一轮的改革,并且在赵祯的计划之中,从一开始他都在考虑如何让草原化整为零,最重要的莫过于草场的分配。 把草原变成各部部民的草原才能打击各部的力量,并且让草原上的百姓支持大宋,支持大宋才是他们的主人。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均贫富,分草场 草原最重要的是什么?或者说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口吗?不是,而是养活他们的草场,在传统的势力争夺中,最重要的就是夺取更多的草场,这也是草原上部族强大的根本。 只有拿下更多的草场才能有能力养活更多的族人,如此一来部族才会壮大,这是一条草原上发展的至理,也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无论是草原还是中原都一样,在这个时代土地就代表着资源,土地越多,资源便越多。 而赵祯的目的一直也不是草原各部,而是整个草原的土地,草场,山脉,树林,这些自然资源是不会移动的,也不会迁徙,占据了这些便是占据了整个草原。 这是一招偷梁换柱,也是一招釜底抽薪,看似是在征伐草原诸部,其实是在为大宋开疆拓土,同时也在为草原的改革做准备。 既然利益所在是草场,那就把草场掌握在大宋的手中,所有的土地都归大宋所有,即便是呼伦贝尔城塔塔尔部和北戍司的土地也不能例外。 这边杨怀玉前脚把草原平定,另一边大宋派出的土地清查官员便到了,事实上不光是阻卜部附近的部蒙,无论是在北戍司还是在呼伦贝尔城,两地的草场都已经被统计完成。 只剩下阻卜部附近的部族,他们刚刚被大宋攻占,大宋的官员便出现在这里,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统计工作,统计的官吏都是从全国抽调出的地方干吏,无论是俸禄还是待遇都是极好,何况这些人都想要出人头地,通过吏的身份进入仕途,这一次的丈量清算工作必须出彩,否则便没有了晋升的机会。 从小吏变成官员,这中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赵祯在这条鸿沟之上搭建了一座特殊的桥梁,以前也不是没有小吏变成官身的机会,只是极少,还要有官员的作保和推荐。 可以说是鸿沟上的一座独木桥,但现在不同了,赵祯的政策非常简单,本职工作做的好,并且能得到地方官员的推荐,朝廷便会派人考察他平日里的口碑,办事能力,通过之后名额进入晋升试,两年后由朝廷出题全国进入晋升试的小吏都可以参加,一旦通过便是官身。 为了放止官员的卡扣,朝廷规定,每年地方官员都要推荐名额,若是不符要求过多,考察之人发现另有贤才,勘磨五年不动,直到推荐的人数附和要求者达十人方可正常勘磨。 五年,这对地方官员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和压力,并非是这五年不好过,而是在官场上会背上一个嫉贤妒能的名头,而五年之后,和他一样的官员怕是早已身居要职了。 谁也不会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注,即便是平日里不待见的官吏,若是真有能力,推荐也就推荐了,当然,若是品行不正,再有能力也万万不敢推荐,否则追究下来便是自己荐人不明,万一监察司的人追查下来,还要背负一个收贿受贿的嫌疑。 不过大宋官员的行为在草原人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这草原如此广阔如何能统计出来,并且还要详细具体? 不过他们小看了华夏的智慧,更小看了民间官吏的智慧,他们虽然是官吏,读书科举不如官员,但他们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 眼下这些小吏在草原之上骑马,后面是一辆轻便的小车,小车之上放着一斗斗的白石灰,马儿疾驰,石灰便通过小车上特制的墨斗洒下,不多不少刚好是提条直线。 还不过他们不是通过墨斗画下的直线来测量,而是通过墨斗中白石灰的分量进行测量。 一斗白石灰能划线刚好是五里地,不会多也不会少,用了多少斗白石灰难道不知?用了多少便是有多远的距离,有了长和宽,面积便好算了。 数万的大宋官吏在草原上忙碌着,待杨怀玉彻底平定草原之后才刚刚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笑你们基本完成了统计,并把数据直接报给了赵祯。 赵祯的巨大宫帐也挤满了三司的官员,这一次是他包拯亲自请缨带着一帮三司的官员前来,颇有老骥伏枥的感觉。 赵祯颇为惊讶,开始还不明白为何包拯要来这北方寒冷之地吃苦,追问之下他才回答:“朝臣之中精通算术,且做事仔细稳重的三司官员除了蔡伯俙便只有老臣了,最要紧的是,老臣没有老寒腿…………” 老寒腿?这话赵祯是万万不信的,摇了摇头道:“朕可不信这话,你定然是还有话不肯说出来,朕可是好奇的紧!” 被皇帝这样追问,包拯露出尴尬的笑容,其后才道:“老臣是觉得官家此法甚妙,颇有千年大计之感,别人来了老臣不放心,还是亲自来了的好。” 赵祯眉毛一挑:“哦?这么说来包相公看出朕的法门了?如此甚好,朕就是要把草原变成中原,只不过这里讲究的是均贫富,分草场!朕要让草原百姓自己维护自己的权利,自己站出来反对曾经的主人,维护大宋的权利!” 包拯望了赵祯许久,长叹一声:“蔡伯俙说陛下有天人之智,范相公说陛下有万世之眼光,老臣不信这些,只觉得陛下天纵奇才,但没想到老臣错了,陛下之才,苍宇少见,寰宇无双!此法一出可将草原安稳的纳入大宋,前朝百代无法做到的事情,陛下做到了。此乃彪炳史书之大韬略,老臣叹服!” 赵祯楞了一下,没想到包拯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转变颇大,要知道他在朝中一直是以谏臣自居,虽然掌三司国之财政,但谏官的责任一分也没少出。 包拯没空关心赵祯的想法,而是举着手中的案牍道:“陛下,草场已经统计出来,接下来便是统计草原部族人数多少,地域所在,牲畜几何,待这些统计完成后,便可开始均分草场。只不过那些部族的族长,权贵…………” 赵祯摆了摆手,冷冷的笑道:“这些不用我大宋操心,只要让官员把话放出去,让草原百姓来登基,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会自己解决,朕相信草原人也是人!”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鞑靼之秋” 所谓的均贫富很简单,就是平分草原上的草场,草原百姓大多没有固定的产业,唯一的谋生手段便是放牧,可以说草场就是他们的全部。 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吃的,喝的,用的,甚至是出生和死亡都要来自草场的产出。 所以在游牧民族眼中草场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天大的机会来了,这是一次从未出现在草原上的机遇,或者说是一次伟大的变革。 草原上的牧民只要稍稍懂得一点逻辑就明白,这是大宋皇帝在给他们谋福利,在给他们重新平等自由的机会,给了他们摆脱部族约束的可能。 统计人口这是必须的,赵祯要确保自己的草原上有多少人在放牧,以此才能平均的把土地分配出去,当然这也需要大量的大宋官吏来主持分配。 草原部族已然是被宋军打怕了,面对大宋的官员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敬,小心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但却被大宋的官吏给无视掉了。 官家下了旨意,所有人都要尽心尽力,岂能被眼下这个草原部族的头领给打断?更不能徇私舞弊! 相比草原上首领给他们的好处,回去之后得了大宋的官身才是要紧,岂能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寒瓜?最主要的是有钱也带不走啊! 草原之上可是有着大量的驻军,即便是他们入境,出境都需要严格检查。 修筑城池这是必须的,草原的驻军都是宋军,宋军习惯在城池之中驻守,当然每个城池也都是大宋的交易榷场,在这里草原百姓随时都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使得草原百姓完全放弃了手工业的生产,从此以后,草原离不开中原,同样中原也离不开草原,双方之间如同阴阳两部分,互相之间虽极为不同,但却相辅相成,互相需要。 各部的权贵这下慌了,对于他们来说草场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进行分配给族人的,但现在他们的特权消失了,土地全部归于大宋,而大宋皇帝更是下旨要均分草原上的草场。 人口,土地,草场,树林,水泊等等这一些都在统计之中,但并不是草原上所有的资源均分,而是各部族的资源经过重新划分之后再做出均分。 原本土地面积小但人口多的部族便能分到更多的土地,道理都是同样的,只不过到了部众的手中就是整个部族资源的均分了。 原本在草原部众的心中,大宋根本就没有能力把草原上的事情整明白,最少是部族长老,族长等权贵服服帖帖的之后,才能做到均贫富之类的事情。 否则大宋前脚走,族中的权贵后脚就把分下去的东西给收回去,毕竟他们在部族之中还存有威信,大宋表面上做的好看,其实谁也没当回事。 甚至连各部的权贵们都按照大宋官吏的吩咐,“积极”的配合这他们的调查,还特意嘱咐部众配合,表面上是恭谦有嘉让大宋的官员很是满意,但背地里却想着如何在宋人离开后收回这些土地草场。 他们都能想到的事情赵祯怎么可能没想到,这是赵祯针对草原的基本国策,最少要保证两百年内不会改变,这不光是为了大宋的现在,更是为了大宋的将来。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赵祯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毕竟强压也会造成反弹,但若是那些部族的权贵还抱着高高在上的态度,那就要彻底根治,但手段却要“阴毒”许多………… 统计和分配工作需要大量的时间,但草原上基本已经稳定下来,杨怀玉的大军也在城池之中驻扎下来,他们要等待从大宋国内调遣来的新兵对他们进行替换。 大宋现在出现全新的兵种,和十六卫和禁军完全不同,虽然也是一线作战部队,但却是只专注于边防,名曰戍卫军,目的就是驻扎在大宋的边疆之地,更准确的来说是驻扎在草原上。 被大宋征服控制的草原看似和平稳定了,可其中却酝酿着巨大的矛盾,赵祯虽在草原之中,但却“站在”草原之外,各方的情报汇总到手中的时候,赵祯已经看到了一个迷茫,混乱,未知的草原。 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稍加引导,便能在草原上挂起一场秋天的风暴,或者说是“鞑靼之秋”也不为过。 统治者的权利看似是他们与生俱来,是前人给他们争取来的,这话没错,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权利同样来自人民。 更为简单的说,现在草原各部权贵手中掌握的权利来自于部众对他们的习惯性信任。 但这种信任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大宋给予他们平等和希望的前提下,权贵把这些来之不易的平等和希望当作是尘土堆积起的沙堡随意踩踏的时候,这份对权贵习惯性的尊重和信任就会急速崩塌。 大宋在这个时候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利用官吏的离开和草原上商贾无意中的三言两语进行引导,很快就会在这里爆发一场推翻权贵的革命。 最先爆发冲突的便是最先归附大宋,享受富裕生活的塔塔尔部,即便是赵祯都没想到,塔塔尔部百姓的决定和力量是如此强大,除了把手中所有权利交给大宋,自己带着家族开始在草原上经商的哲尔克外,其他的塔塔尔部族长老们的家尽数被抄………… 这不是大宋对他们的抄家,而是塔塔尔部百姓自己干得,而赵祯只能说一句“干得漂亮!” 这些塔塔尔部的权贵之家大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进行敛财和公器私用,犯罪的人只需要向他们缴纳一定数额的罚金便能免罪,而对于草原百姓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付出的代价一定要付出。 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可一旦成为常态,那岂不是倒行逆施?再加上贪婪的对土地进行吞噬,终于点燃了塔塔尔部百姓的怒火。 赵祯早就知道这一切,但却没有出手干预,而是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很快在大宋统治下习惯了大宋制度的塔塔尔部百姓就忍受不了权贵的剥削了。 他们奋起反抗,直接抄了权贵长老们的家,把这些人绑在木桩上,用乱石砸死,据三才说看了之后“惨不忍睹,噩梦萦绕!”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彻底打碎的枷锁 但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草原上大着呢!部族权贵多着呢!巧取豪夺,贪得无厌的人也多的是! 一切的不平等在这里都酝酿出了特权性的习惯,人在长期出于权势之中不去自省权利的责任重大,时间一长就会在其中迷失,变得高高在上,变得目中无人,最少是把平时敬畏你手中的权利的人当作是仆役一般,还理所当然。 就是这份理所当然最为致命! 草原上的百姓看到了部族之中的权贵理所当然的把大宋分给他们的草场又要了回去,甚至把大宋捐助他们的帐篷都给收走了,其中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 大多数草原百姓最后只能一无所有的拖着破烂的家当牵着老马和马上满眼渴望的孩子回到他们原本破旧的家。 身为一个男人,自己失去值钱贵重的东西并不重要,大不了再慢慢积攒下来总有一天还会有的,但看着孩子和妻子眼睛中的渴望和泪水,终究是撬动早已在权贵面前锈迹斑斑的“枷锁”。 人心是一座牢笼,有是能关住最凶猛的“野兽”,有时却会释放出最强大的“恶魔”。 草原上的不公平看似由来已久,人们早已习惯,但这种不公平不是一点一滴汇聚来的,而是在大宋慷慨馈赠之后突然出现。 其实对于大宋来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每家一口锅,一把菜刀,棉衣无论大小一律三件,外加一袋子细盐和一袋茶砖,这些东西在大宋都值不了几个钱一家连两贯钱都没到,三司使包拯在看过清单和草原百姓的生活状况后都觉得赵祯有些抠门。 要想让草原乱起来,最少要在加一贯钱的东西才是,但赵祯坚决反对,这些东西对于草原上的百姓来说就是最慷慨的馈赠,若是多了一倍,部族的权贵们自然会索要的少一点,这样一来那颗躁动的民心还有一丝安慰,可若是一下失去全部呢? 愤怒的火焰会把人仅存的理智烧个精光,即便是早宫帐之中,即便是在上四军的护卫之下,赵祯也能感受到草原的“愤怒”。 从每个如果宫帐都会跪下匍匐行礼三跪九拜之后离开的草原子民,从每一双双望向权贵便带着十足愤怒的表情,从一双双无声但却发出诅咒的嘴巴。 所以当三才把塔塔尔部权贵的遭遇以及所见所闻向赵祯奏报的时候,赵祯一句话也没说,至于包拯提议驱散百姓的话,赵祯也完全当作耳旁风。 只是稍稍感叹一句:“放在那把,即便是秃鹰来吃也不要驱散,这些人罪有应得,在为当初犯下的错误赎罪,谁都不用去收拾,直到变成枯骨。” 于是随着赵祯的一句话,塔塔尔部便出现了一个奇观,呼伦贝尔城的主干道上,十几具尸体被放在木桩上,血肉模糊,筋断骨折………… 而这个消息也从塔塔尔部不断的传向草原的各地,大宋的商贾把所见所闻说出来,走亲访友的牧民把消息传递到家家户户。 最重要的一点,塔塔尔部现在已经做到了真正的均贫富,这是在他们自己争取下获得的。 俗话说得好“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草原上的部族在得知塔塔尔部的事情后,心态终于开始变得不一样,若是还原先还能顶住最后的痛苦,那来自呼伦贝尔的消息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这个时候,赵祯再次命人走访各部下达斥责的文书,文书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斥责各部的权贵公器私用,收缴大宋给予牧民们的土地。 一时间各部的权贵开始慌张,但他们并没有因为恐惧而把草场和财物还给部众,而是进行更为奸猾的手段,如同大宋的地主一般,把原本属于各部百姓的土地再租赁给他们,收取高昂的费用。 也就是说各部的权贵不光夺取了草原百姓的土地,还要进一步压榨他们,看似把草场还给了百姓,事实上只是为了更好的压榨。 当大宋的官员再次抵达后,便看到了百姓依旧在大宋划分的草场之中放牧,这种自以为聪明又能瞒天过海办法早已被大宋的官员识破,别忘了他们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看惯了各种见不得光的无耻手段。 只不过他们见到了也当作没有瞧见的离开,只留下绝望的部族百姓,这时候他们极少有人敢上前说出真相,一来担心遭到权贵的保护,二来是担心说了大宋的官员不相信他们的话,毕竟一个是卑微的“草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雄鹰”。 待大宋的官员走后,权贵们便真的放心了,他们相信大宋的官员在段时间是不会再来巡查,毕竟草原上大量的官吏都已经准备回去了,只在各部的城池之中留下了一部分真正官身的官员,他们将会负责税收的事情,现在还在整理衙门,准备物件,根本来不及管事。 当期待化为泡影,草原上百姓的生活再次回到了往常,依旧被权贵们压榨着,依旧过着穷苦的生活,但那些权贵呢? 他们过的更好,要知道这些权贵之家所得到大宋的捐助十倍甚至百倍与普通的民众,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贪得无厌的霸占穷人的财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草原上的大宋商贾逐渐变多了,他们有不少都是赶着马车到各个部族去买东西的,时间长了也就自然而然的熟络起来。 对于草原部众的遭遇,他们只是撇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不屑语气:“别说是在京畿路,便是在北京路这种事情也断然不会发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大宋的巡查司可不是白给的,官家更是对这事情厌恶至极,但谁让你们在草原呢?若是换做我汉家男儿,万万不能让妻儿受此大辱!” 这话如同钉子一样,被一锤锤的砸进了了草原百姓的心中,关键是在大宋商贾的眼中,反抗这种不守法纪的事情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草原部众们心中的弱小再次被打击,那已经锈迹斑斑的枷锁被彻底砸碎。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草原的特殊性 草原上的反抗是那么的激烈,甚至近乎于一场革命,只不过底层的人不是汉家百姓而是草原人而已,事实上在草原这种激烈的反抗时有发生。 草原的首领,可汗易主他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相对的,中原却要安稳许多,数百年才会发生一次推翻强权的“活动”。 主要原因并不在于中原文化,而是在在于中原的社会性质,现有了农耕社会,才有农耕社会所孕育出的儒家文化,才使得儒家文化受到广大统治的喜爱,也让汉家文明的王朝更加稳定。 草原上的一切几乎是赵祯一手酝酿,包拯和王韵两人看着风轻云淡整理奏疏的皇帝说不出话来,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到的只有惊骇。 官家几乎没费一兵一卒,甚至没有花费多少国帑,便让草原的百姓自己反抗权贵,自己争相要成为大宋的子民,要求大宋驻军,开衙,管理部族。 若是在之前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官家只不过是利用手中的强权进行威胁,收缴了部族的土地再均分下去而已。 剩下的事情几乎就没有参与,而是让草原百姓和权贵之间不断的产生矛盾,就如同搭建好的水车自己运转起来。 回头再看一眼,赵祯就仿佛没事人一眼,草原上的事情和他无关,他现在越来越喜欢马奶茶的味道了,稍稍的在其中加一点盐,更是提高了香醇的味道。 马奶其性味甘凉,兼具补虚强身、润燥美肤、清热止渴的作用,在里面放上一点炒米,那叫一个醇香享受,赵祯乐此不疲。 看了一眼带着敬畏和畏惧的两人,赵祯有些无奈,干咳一声道:“咳!你们这是怎了?朕有何不妥?” 包拯和王韵两人同时摇头道:“陛下无有不妥!” “那为何频频瞧朕?” 赵祯也是累了,小山似的奏疏不光费眼睛,更费脑子,河工之事,修路之事,各部的常例奏疏,三省的加急……等都需要斟酌一二才能批阅,看似简单的一件事,若稍有不仔细,便可能出现差错。 即便是三省六部已经给出建议,赵祯还是要稍稍思索才能御批,三省六部的相公虽是智囊,但却不能过分依赖,否则时间长了便会失去自己的判断。 端着茶碗在两人面前站定,轻轻喝了一口子,连同其中的炒米一块在口中咀嚼,香气顿生。 “朕知道你们的想法,草原上的事情是朕一手造成的,但朕可没有做多,更多的是他们的贪婪酿成今日之祸。” “陛下,若我大宋子民纷纷效仿,岂不是天下大乱?!” 包拯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这一点赵祯早就猜到,他能忍到现在才说也是实属不易的事情。 所谓的均贫富其实是封建时代最长提出的口号,也是最不可能的谎言,毕竟封建时代就是有统治阶级,必有上下之分,即便时后世也是差不多的。 但后世考虑的更加理性,更加完善,华夏千百年的智慧使得后世的百姓成为统治阶级,专政也是人民民主专政。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大变革的时代也许会提前,但百年之内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均贫富的口号在草原上没问题,但在别的地方便会出现大问题,毕竟身为皇帝的赵祯才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也是权利最大的人。 “朕提出的均贫富买时草原上百姓的贫富,和别处不同,他们一贫如洗,除了草原便没了任何东西,若是大宋百姓提出,谁愿意把自家的财富拿出来?即便是现在各州府百姓的家资也不在少数,只要肯干活,肯出力,肯读书,朕相信没有多少人家是穷的揭不开锅的,稍有家资的人家更是多如牛毛,让他们把财富拿出来均分,他们会干吗?” 赵祯的一句话点破了其中的奥秘,也让包拯和王韵长舒一口气,他们不是不知道,至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担心官家这是在以草原为伐,把均贫富这口号用在中原,那到时可就天下大乱了。 不过他们是瞎担心,赵祯当然知道按劳所得的重要性,均贫富其实是最大的不公,尤其是在大宋,那些付出百倍千倍辛劳的人发家致富,却要让他们把财富拿出来均分给天下人,这天下人中就有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之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最多是把生产资料合理分配,永远不会出现均贫富的事情来。 王韵也学着赵祯的样子喝了一口马奶茶,并把炒米嚼碎了才咽下去,果然香气逼人:“官家,如今草原动荡,百废待兴,各部派人来报,请官家降旨统辖全域!” 赵祯摆了摆手:“不急,不急,朕说了让他们自治,自然要给他们自治的时间和权利,但若是他们治理不好,还是乱象频发,朕就要收回自治权了,并且在草原上实行有别于大宋之内的官制…………” 赵祯的话说完,包拯和王韵两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原来官家早就知道草原会乱成这样,并且还要做出如此之态,但却在这里等着。 是啊! 现在的草原诸部还有自治权,若是官家直接统辖草原,反而会被有心人利用,但若是草原诸部百姓自己不要自治权,恳请朝廷管辖呢? 到时大宋便可冠冕堂皇的进入草原,驻军自不用说这是早早定下的,税收衙门也是不用操心,但州府衙门却是要出现了,直接全权管理当地事物,即便是有草原人进入,但最终怕是还要遵循大宋的律法,所谓的自治也会烟消云散吧? 赵祯笑眯眯的看了看两人:“走,陪朕出去走走,这草原无限好风光,在宫帐之中带着实虚度人生!” 两人也算是配合,起身随赵祯走出宫帐,只不过包拯却有些踟蹰,稍稍慢了一步,在赵祯的侧身小声道:“官家,老臣来了不短时间了吧?” 赵祯奇怪的点了点头:“是不短了,但没朕长。” 包拯苦笑道:“官家,朝臣和后妃们可是日夜盼望陛下早日回朝,您老是在这呼伦贝尔城中也不是个办法。” 果然是来“逼宫”了,赵祯露出神秘的笑容,但却笑而不答走出宫帐…………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赖着不走的皇帝 赵祯可能是大宋历史上离开京城时间最长的皇帝了,太祖太宗登基之后虽然也南征北战,但赵祯二十岁便开始了开疆拓土的生涯,灭大理,收燕云,克党项,降女真,每一样几乎都亲自参与。 但这一切都要得益于老爹真宗皇帝赵恒。 是他留给了赵祯坚实的物质基础,现在赵祯在给大宋的未来打基础,安定的周边环境,广阔的疆土,都是未来大宋发展的前提。 这个时代在改变,大宋已经出现了工业革命前的所有必要条件,赵祯相信在大宋的历史上会出现资本主义,并且是君主资本主义。 所谓的资本主义就是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现在的大宋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主要的经济活动从农业开始逐渐的走向了手工业和制造业,人工制造出的商品成为大宋经济中的主要物品。 但资本主义还没有正式到来,农耕经济的思想和政策以及技术条件的限制,使得大宋还出于一个过渡时期,但就是这个过度时期却极为重要。 赵祯小心的守护着来之不易的成果,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保证大宋的安全,保障这个王朝不会如同华夏历史中的历代王朝一样,刚刚出现资本主义的苗头就被湮灭在历史中。 草原是华夏文明祸患最为严重的地方,现在的大宋内忧是有,但基本上没有威胁,在历史上大宋王朝一直没有被内忧所困扰,反而是被外患折腾的焦头烂额。 经过赵祯的改革和经济重心的转移,土地兼并这个导致内忧最大的祸患已经被解决,富人已经不会把眼光放在产出可怜的土地上,而是把重心放在了工厂之中,放在了资本之中。 如此一来就给百姓留下了最后的安宁之地,土地成为他们的后备,年轻力壮的人可以去工厂劳作,赚取钱财,甚至是发家致富,而保守或是稍稍上了岁数的人也可以通过土地养活自己。 得益于赵祯的“先见之明”对大宋的工厂进行了严格要求,保证了工人的基本权利这些都是消除内忧的最好办法,汉家百姓最大的优点便是老实本分,只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有吃有喝便行。 外患倒是大宋最大的敌人,所以赵祯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平定草原,这不是为了大宋而是为了整个华夏考虑,内部矛盾其实相对来说容易解决,外部矛盾才是真正的威胁。 在这个时候赵祯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即便是利用人心中的恶也在所不惜。 但同时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离开草原的时候,汉家王朝就是这样,只要皇帝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成为国家的中心。 这段时间各大商号不断的在呼伦贝尔城中开设商号,甚至不断的拓展业务把这里变成了草原上的总号,所有的行脚商都能从呼伦贝尔城中拿到各种各样的货物再赶着马车到草原上的各处贩卖,这就是赵祯在这里带来的好处。 同样的,随着经济的发展,文化生活必然进步,各种各样的酒楼茶肆,象棚瓦里给来这里的人提供住宿和娱乐,当然也少不了妓馆和歌舞坊之类的。 当然在军事上的加成自然不用说,朝中的臣子无论文武,极力的向赵祯所在的呼伦贝尔城增兵,出去狄青的四十万禁军在西域外,二十万留在神都守备,剩下的二十万全部派遣到了呼伦贝尔城。 而基建也在疯狂的进行,草原上的壮劳力被大量的征召,目的至于一个建设道路,水泥路要加紧铺设,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宋的兵马用最快的速度抵达。 在朝臣们看来,什么都没有赵祯的安危更为重要。 所以赵祯不打算现在离开,再说了,草原上还有一个契丹要收拾掉,自己已经剪除了契丹的羽翼和一切退路,现在的契丹就是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困兽。 人到中年之后,赵祯便愈发的希望自由生活,虽然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但却不希望被锁在牢笼之中,向往自由的心总是不断的驱使着自己离开。 一个富有四海的人居然只能带在一个城池中,这实在太过憋屈,所以赵祯自己也不想回宫。 最终赵祯还是没有回答包拯的问题,一旦开口定下了日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自己的控制中了,作为皇帝言出必行是基本,说到就要做到,否则朝臣如何看待自己,天下百姓如何看待自己。 骑马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奔驰是多么快意的事情,这段时间赵祯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变黑了,这是正常情况,毕竟在外风吹日晒也是正常。 不过在呼伦贝尔赵祯没有任何高原反应,显然这里的还把还没到足够的高度,大宋的将士们也没有,但在阿尔泰山附近的狄青所部却会出现高原症状,因为那里的海拔已经很高。 进入树林之中,射猎才正式开始,边上的王韵抽出一支箭随意的射出,清脆尖利的哨声响起,原本还算安静的树林立刻沸腾起来。 无数的小动物机警的窜出,这时第二支鸣镝射出,一只鹿从奔跑状态减缓速度的停了下来,大量四周。 在狩猎过程中古人发明了鸣镝狩猎镞,在飞行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哨声有惊停猎物的功能,便于射猎,同样这也会被利用到战争中。 赵祯抓住时机,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猎物应声倒地,赵祯这一箭射的极准,正中鹿的脑袋,虽然这是鹿头上最坚硬的部份,但却抵不过弓箭的力量。 三才飞快的骑马赶了过去,拔下赵祯的金箭高高举起:“陛下箭法超群,斩获首猎!” 这是一只白唇鹿,在草原上极为常见,但四周的将士依旧高声大喝:“陛下威武!” 包拯在将士们的呐喊和赵祯的笑容中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官家心中依旧有着少年的玩心,在这草原之上确实要比神都城中有意思的多,即便是神都城边上也有猎场………… 包拯知道,眼下若是不把契丹攻克,若是不降服契丹,官家绝对不会归朝,看来只能在呼伦贝尔城新建行宫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名存实亡的自治 草原上忽然便换了天,各部的部众们在没有了权贵之后开始变得手足无措,并非是他们不习惯,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小看草原上的权贵们,他们虽然是剥削者,但也是草原事物的管理者,没有了他们许多事情都会变得麻烦起来,部族中的事物也难以解决。 而这个时候部众们需要的是有一个主心骨来领导他们,带领他的生活走上正轨,这个至关重要的人当然要排除在利益之外,没有对土地的贪婪和对财富的追求。 这个位置非大宋的官员莫属,他们都是从中原调过来的,家又不在草原,迟早是要离开的,草原上的土地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作用,而且这些官员受到大宋朝廷的监督,就算他们不相信大宋的官员,也相信大宋皇帝。 对于草原的百姓来说,赵祯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原本是他先对草原动的手,最后反而成为了救世主,成为了给草原带来祥和与富饶的人,这样的人在百姓心中不是天神是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塔塔尔部的百姓已经把赵祯的事情在草原上传遍了,各种各样的敬畏演变成了失真的夸赞。 人就是这样,当他们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敬畏之心强烈的时候,崇拜之意“爆棚”的时候,就会严重的夸大事实。 那些接受过赵祯亲手赠与哈达的老人声称,他们在和赵祯接触后看到了七彩神光,不光如此,原本腿脚不便的人健步如飞了,原本耳朵不眼睛好使的人也瞬间耳聪目明,再经过口口相传的夸大,于是乎赵祯化身长生天的使者,化身成为拯救草原的华夏天子。 而这个时候,草原各部说需要的就是皇帝的“照顾”,别忘了现在的草原属于大宋,赵祯也是他们的皇帝和君父,现在草原陷入混乱之中,当然应该依靠君父来重整家园。 于是乎草原各部的百姓向大宋的衙门请愿,请求大宋管辖草原之事,并且愿意交出自治权,完全由大宋接手,对于他们来说,接受大宋的统治反而更好,毕竟他们不用担心大宋的官员。 开始的时候赵祯依旧吊着不答复,草原各部衙门的官员不断的上奏疏,一道一道的把赵祯的御案都给堆满了,直道他们派人来显示诚意。 赵祯热情的接待了这些来的人,并且在他们的诚意满满之下“爽快”的答应下来。 之前吊着草原部众的胃口是让他们知道来之不易,也是让天下人看看,大宋并非是想插手草原事物,实在是架不住草原百姓的恳求才如此的。 那些派人来的部族得到了大宋的管理,于是更多的部族开始派遣使者前来,当面主动的向赵祯恳求管辖,并自愿放弃自治权,所有的部族都一样,唯独塔塔尔部没有如此。 原因很简单,塔塔尔部的自治因名存实亡,赵祯不过是抛出一个让天下人信服的诱饵,接着才是让他们主动寻求大宋管辖。 看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可不容易,其中一环接一环,稍有差错便会弄巧成拙,开始的时候赵祯也没有多少信心,但在得知草原各部权贵们的手段后便有了底……人性啊!贪婪啊! 在各部建立他们的好处是什么?不光是名义上的管理税收,更是方便了大宋入主草原,这是一次全面的接手,草原虽然土地广阔,但却部族众多,小部族统一管理,如同北戍司,大部族便独立管理,如同乌骨敌烈统军司。 草原上便是如此,没有州府之别,只有军司之分,全部由大宋官员主持日常事务,甚至是依照大宋律法管理。 各部的建设也走上了正轨,一车车的水泥被运到草原,带动了大宋的工业,也带动了草原上的运输业,壮劳力被征召修路赚取钱财,而家中的妇人,老人,甚至是孩子可以代替他们放牧。 而大宋的官员也不断的教化,在草原上新建书院,对孩子进行文化教育,再有孩子把大宋的儒家文焕传播到每一个家庭。 这对草原百姓来说是最大的福音,要知道文化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甚至连权贵们都没有多少人能学习,鞑靼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语言,以前使用契丹文字,现在自然要学大宋的文化。 听说学的好的人还可以参加科举,大宋的皇帝会亲自对参与科举的人进行殿试,并且授官,如此一来就成了大宋的官员,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这是草原百姓从未想过的事情,简直如同做梦一般,所以他们对来之不易的生活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希望,主动的配合和维护大宋的官员治理草原。 以至于往后无数到达草原的官员在任期满后回京述职的时候,常常感叹:“草原百姓之淳朴厚实,不输汉家矣!” 赵祯给了草原以希望和繁荣,这就是根除草原之患的最好方法,但这还不是全部,劳动力的转移也颇为重要,草原的面积是大,草场是多,但放牧是一种大规模的行为,牛羊马匹甚至是草原鹿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草原人口。 若是人数少还好一些,但随着草原的稳定,人口的增加,牛羊的数量也必然增加,草场的压力加大,人口越多环境越稳定,人们对财富的渴望和追逐便会驱使者他们不断的增加畜牧,到时矛盾必然会爆发。 为了长远打算,也为了增加大宋的劳动力,赵祯选择了对草原人口的控制,其实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历代草原之患不成气候,一直被汉室压制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于他们的人口。 生活环境,医疗条件,经济基础,等等使得草原民族的人口根本无法与汉家相比,若是草原上没有那么多部族和纷争,若是草原和中原一样集中力量,若是草原能有足够的粮食,汉家文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除了把壮劳力内迁消耗之外,赵祯还有一个办法,模糊化,把草原百姓的部族取消,并且统一称呼为大宋子民,对于现在急切希望得到大宋归属感的草原百姓来说,这有着极大的诱惑。 一旦成为宋民便入了大宋的户籍,成为实实在在有官方文书的大宋子民了,如此一来便能享受和宋人一样的待遇和好处,而时间会冲淡这一切,慢慢的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部族,忘记各部之间与中原的隔阂。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生存还是毁灭 现在的草原几乎改天换日,唯一让大宋稍稍不舒服的就剩下契丹了,这个曾经大宋最大的威胁即便是蜷缩一隅,大宋的朝臣和百姓都不安心,这不是一种恐惧,而是对历史的不安。 曾经作为对手的契丹王朝即便是在遥远的北方也没有消除宋人的担心,只要契丹一日不灭,这份担心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当年契丹人挥兵南下,即便是东京汴梁城也危在旦夕,就这份恐惧也会让大宋的每一个人记忆犹新,这是一种刻进大宋骨子里的耻辱,若是不能洗刷,心中便不会踏实。 北伐一直是大宋的理想主题,从太祖太宗开始就已经为这个远大的目标,到了真宗皇帝的时候已经出现逆转的迹象,而到了赵祯手中,大宋已经开始了高歌猛进。 眼下以这种状况还不能把契丹消灭,大宋的信心必然受到打击,当然这里的消灭不是彻底灭掉,也不是屠杀掉所有人,只是和当年太祖对待柴家一般…… 这段时间赵祯一直在考虑对契丹的安排,大宋夺取契丹是势在必得十拿九稳的事,但对于如何安排契丹,却要慎重考虑。 毕竟契丹也是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笔的正统王朝,无论结果如何,大宋都必须承认它的合礼,合法地位。 当然,善后的事情也要安排好,既然是正统王朝,就必须对他们有所尊重,这里的尊重不是尊重契丹的强大,而是尊重皇权和国鼎。 大宋不是蛮夷,赵祯不是暴君,这就是强大所要付出的代价,在华夏文明的意识形态中真正的强者要胜不骄败不馁,现在的契丹虽然是大宋的心结,但却要以不在乎的态度对待他们,以显示大宋的强大。 赵祯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契丹剩下的人全部内迁,如此一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了解决后患,又能给契丹人体面。 自然要内迁就要划归专门的区域,在大宋境内土地还是富裕的,尤其是荒地有很多,赵祯不期望他们能安分守己,但却一定要把契丹人放在大宋的内部。 这怕是最为安全的作法,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大宋便能迅速出兵,永除后患。 时间一长,他们便会忘记曾经的历史,何况草原上的许多东西都是通过口口相传,文献之类的赵祯会尽量的收缴起来,为以后编篡《辽史》做准备。 多少的文献记载,在大宋的文化包围之下,契丹的历史就会被改变,曾经的一切都会化为尘埃。 坐在巨大的宫帐之中,赵祯提起御笔在宣白纸上写下章程,如何安置契丹人,如何让他们在大宋之内安稳老实,这些都是要记下的,若是不考虑周全就用兵,必然会难以解决安置问题,到时间朝臣们提出的各种建议都将会成为麻烦。 不远处的行宫已经开始了修建,这座宫殿将是草原上最大的建筑,也是大宋最北方的宫殿,赵祯要把这里打造成草原的政治。 但不会把这里变成军事中心,因为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就在土兀刺河边乌孤山下,这里是一片位置极佳的地方,但因为正好在乌古部的边上,又是镇州的最外沿,所以在契丹统治的时候并没有利用起来。 赵祯可不会在乎这些,因为这个地方是时候著名的草原之都乌兰巴托,不过赵祯定名为大库伦,意思是大寺庙,因为这里不光是大宋的军事重镇,更是大宋向草原传播宗教文化的地方。 三才在边上仔细的研墨,赵祯敲了敲砚台,三才便从边上拿出一个特制的圆筒,抽出绢纸用镇纸压好。 虽然没有一句话,但多年伺候赵祯他已经习惯,做什么都行云流水,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赵祯的意思,这也是为何皇帝喜欢常用宦官的原因,无他,唯顺手尔。 提笔良久,赵祯却写不下一个字,无奈的苦笑一声,扔下毛笔瘫在御座上,这已经不知是写给萧挞里的第几封信了,但她一封也没有回。 这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为契丹死战到底,绝不向大宋妥协,即便是巨母城和静边城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而另一边茶扎刺部的临阵反水,使得她彻底绝望。 赵祯收到兵报,契丹已经对茶扎刺部三次用兵,茶扎刺部损失惨重,大宋派出的援军也在半路被契丹人拦截,契丹人疯了似得阻挡宋军前进的脚步,不断的袭扰拖延,滑溜的就像是一条泥鳅。 而另一边契丹人却加大对茶扎刺部的攻伐力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彻底消灭他们,原因赵祯知道,为的是向天下人证明契丹还有力量,不是什么部族都能轻易背叛的。 但这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劳罢了,契丹已经丢了十之八九的疆土,大宋已经开始经略草原,在天下人眼中,契丹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草原诸部样本都属于契丹,但现在全部脱离归附大宋,此时此刻没人比赵祯更理解萧挞里的心情,明知契丹已经完了,但却要苦苦支撑,却要死命的挣扎,眼睁睁的看着它沉入深渊,这是萧挞里最绝望的事情。 所有的退路都被大宋堵死,再也没有任何希望,连西迁都不可能实现,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出路,向大宋投降…… 赵祯望着高高的帐篷顶部,双龙戏珠的彩绘栩栩如生,他开始换位思考,劝降萧挞里不成的同时,萧挞里才最为煎熬吧? 毕竟自己是不想用兵攻伐契丹,而萧挞里却是陷入两难的挣扎,赵祯不禁喃喃自语:“降还是不降,这是个问题,是漠然忍受大宋的攻伐,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奴婢不知……” 三才在边上酝酿了半天嘟囔出一句话,差点每把赵祯噎死,哈哈大笑的指了指三才:“你倒是接的挺恰时。不过朕这话是替契丹女皇说的,她此时此刻心中应该是这种意境。” 三才拎起边上的青花长嘴壶给桌上的碗中放入一把炒米,然后倒上暖暖的马奶茶:“官家,咱们殚精竭虑的为契丹考虑什么,降则最好,免得我大宋好男儿战死疆场。” 赵祯摇头苦笑,哪有那么简单否则自己的书信也不会石沉大海。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寒冷的坟墓 虽然草原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一点也许赵祯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应该说这本就是正常现象,当初的东京道被大宋拿下后,无论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或是汉人也都经历现在草原所经历的一切。 大宋对这样的改变已经习以为常,对于习以为常的事情,谁还会去过多的关注? 但对于巨母城和静边城的契丹人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逐渐的感觉到了事态的紧迫,也逐渐发现生存空间的越来越小,这时候的契丹如同一只陷入流沙的野兽,四周的一切不断的吞噬着他们长久以来理所当然的生存空间。 可他们忘了,这些生存空间原本是他们祖先积攒下来的,都是老一辈人开疆拓土所得,只不过眼下契丹人已经大势已去,原本就不牢靠的制度开始崩溃。 对于茶扎刺部的进攻是迫不得已,因为相比掠夺大宋或是跋山涉水的袭击草原诸部,还是进攻茶扎刺部这只“弱鸡”要来的轻松,这是契丹人最后的选择。 这一次契丹人是做好了极大的准备,粮食危机促使整个契丹变得冷静而疯狂,对大宋援兵的拦截是以袭扰为主,阻挡大宋的行军道路拖延时间,而对茶扎刺部的攻伐猛烈如狂风。 在面对契丹这猛烈进攻时,茶扎刺部的战力明显不足,并且大宋的援军迟迟不来,这也让茶扎刺部陷入了绝望,部族之中虽有大宋援助的粮食,可这些东西即将成为契丹人的盘中餐。 这一点别说是茶扎刺部,就是赵祯都没有想到,王韵也同样惊讶于契丹的这一手,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何官家还不下令增兵强攻。 现在的契丹已经是困兽犹斗,在大宋绝对强大的军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虽然比草原诸部的反抗要猛烈些,但毕竟不同于原本的契丹。 大宋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能拿下这个心头之患,而赵祯却迟迟不肯动手。 他不明白,赵祯这是在为自己的妻儿可考虑,他和萧挞里虽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并且还有萧仁这个孩子在,赵祯无法在战争时期保证妻儿的安全,尤其是这场灭国之战。 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平演变,让契丹以和平的形势,通过外交和谈判归降,如此便能保证萧挞里和萧仁的安全,但她死活不松口。 但眼下留给赵祯的时间不多了,草原一日不平,变数便一日增加,赵祯不会冒险,当所有手段都没办法让契丹投降后,剩下的唯有征伐。 赵祯从来不认为暴力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选择,也不认为暴力是第一选择。 他不明白,萧挞里为何要苦苦坚持,明知已经没有希望,还要带领契丹挣扎在深渊之中,即便是攻下了茶扎刺部又如何? 往东是外兴安岭这道巨大的天堑,往西是寒冷的贝加尔湖,在往北是自寻死路的西伯利亚冰原,根本没有任何的出路,南下更是不可能,唯有向大宋投降才是真正理性的选择。 既然还不投降,那便是压力不够,赵祯徒然从御座上站起来,猛地灌了一大口奶茶:“三才,传旨杨怀玉以及狄青,朕要衙门在一月之类抵达呼伦贝尔城!” 三才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退下,他已经知道官家要干什么了,草原上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而眼下就剩契丹还在苦苦挣扎,这时候调兵,显然是要对契丹做最后一击。 只不过…………官家是如何放下心中负担的? 赵祯和萧挞里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即便是大宋也只有范相公和蔡伯俙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剩下的也只有自己了,官家迟迟不肯对契丹动手,其中最大的担忧也在这里。 眼瞅着秋去冬来,草原的气温在急速的下降,昼夜之间的温差也较大,白天的草原还是暖洋洋的,可一旦入夜,即便是穿再多的衣物也觉得寒冷。 而冬天也意味着万物凋零,这在华夏百姓眼中属于冬藏时节,把多余的粮食收集起来妥善保存,以应对春天到来后的青黄不接。 但契丹人却是没有什么可以冬藏的了,即便是劫掠了茶扎刺部,所获得的粮食依旧不够他们食用,而寒冷的冬天依旧漫长,如同凛冬的寒夜没有尽头。 这时候在草原上已经看不见游骑,契丹人不会浪费一粒粮食,游骑在外不光需要粮食果腹,还需要御寒的衣物,这一切的开销对于契丹人来说都是浪费。 再者说冬天对契丹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对大宋来说也是如此,若是大宋派兵征讨,那就是真的自寻死路,巨母城有着坚实的城墙,完全能有效抵御宋军的攻击,而城墙上的火炮也能取得一定作用。 对于契丹人来说,眼下最大的敌人不在南面的大宋,而在于契丹自身,从茶扎刺部掠夺来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而之后呢? 即便熬过这个冬天,待春天到来的时候会怎样? 对饥饿的恐惧充斥在契丹人的内心,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的朝廷已经给不出妥善的解决办法,民众只能自己寻找办法。 对于草原上的事情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眼下的草原各部已经归顺大宋,从一些铤而走险向契丹贩卖粮食的行脚商口中,他们知道大宋对草原诸部的优待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多亏了这些行脚商,若是没有他们契丹肯定支撑不到现在,这些行脚商在草原被称之为游牧商人,他们都是来自于草原诸部,一边放牧一边做买卖,放牧的牛羊就是他们的商品,有时也买卖大宋和契丹的货物。 对于这种事情赵祯不知不知道,只不过懒得管而已。 一者这是对草原百姓的宽容,二者是给契丹以幻想,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至于被饿死,这第三便是把草原的情况告诉契丹人,让他们的内心产生动摇。 可以说现在的巨母城和静边城是人心思动,城中人考虑的不光是熬过这个冬天更考虑熬过这个冬天之后该怎么办。 有些人已经花钱想尽办法混入行游牧商人的队伍中逃离巨母城和静边城了,在他们看来这两座城池就是寒冷的坟墓,即便熬过这个冬天也不可能熬过春天的结束。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封锁契丹 这些人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月过后,狄青和杨怀玉率部而来,浩浩荡荡的五十万精锐出现在了呼伦贝尔城外,在这冬日里三军齐备,整装待发。 赵祯在宫帐之中亲自给狄青和杨怀玉接风洗尘,设宴招待,并且在席间勉励,大军也得到了充分的补给,在他们抵达前,大宋的物资便已经运了过来。 现在的呼伦贝尔草原上有着七十万的军队,狄青和杨怀玉的五十万大军以及从神都城调集过来的二十万禁军,这样的消耗光靠呼伦贝尔城是远远补充不了的。 城池不断的扩大,已经出具规模,狄青和杨怀玉都在感叹这里的建设,却没有在意城池之中塔塔尔部百姓崇拜的眼光,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眼光在草原上见得多了。 宴席之中两人都清楚,官家此次调兵怕是要对契丹动手了,只不过现在却不是对契丹动手的好时机,冬天作战最大的敌人就是寒冷,将士们即便有毛衣棉衣取暖,也难敌草原上的寒风。 宫帐之中,狄青插了一块炖的软烂的猪肉再配上一块土豆放入口中,土豆烧肉,这是军中将士最喜欢的食物,顶饿好胃口,不必猪肉炖粉条差,尤其是口感极好。 满足的叹息一声,狄青这才开口道:“官家,此时对契丹用兵非是不可,但将士们的折损颇大,可否等待春天再做北伐之议?” 杨怀玉也是同样望向赵祯,这话他本也想说,但出于对赵祯的信任而没有开口。 赵祯瞧着两人希翼的眼神笑了笑道:“朕当然不会在冬日里用兵,尤其是在这草原上,寒冬之厉不弱刀剑,将士们岂能再受攻伐之苦?朕调遣你们来不是对契丹作战,而是为了封锁契丹。” “封锁契丹?” 封锁一次很少使用,但王韵知道:“所谓的封锁乃是以强绝之力禁绝往来,语出唐张鷟《朝野佥载》:“至一宅,封锁正密,打锁破开之,婢及高丽并在其中。”” 这下两人便明白了,这是让他们率军包围契丹,使得契丹与外禁绝来往,彻底困死契丹人,让他们消耗。 原是这意思,狄青和杨怀玉便放心下来,只要不再冬日里用兵攻伐契丹,单单是禁绝往来,这对宋军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酒席之间,赵祯也颇为放松,一来狄青和杨怀玉二人都是老熟人,虽然君臣之间没有朋友一说,但亲近之人总是有的。 狄青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而杨怀玉虽然出身将门杨家,但却是为了建功立业和杨家进行了割裂,能做到这一点,赵祯相信他的忠诚,这么多年下来他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他赵祯还真没有什么隔阂。 君臣之间把酒言欢,也是一件畅快的事情,尤其是冬天就着炉火靠着地瓜,那叫一个舒坦,而杨怀玉和狄青都喜欢这种来自海外的食物,紧紧的盯着赵祯手中的小棍。 小棍在赵祯手中灵巧的翻动着,并从炉子的底部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地瓜,三才伸过来的手被赵祯打开,吃地瓜就要自己动手,那才叫香。 急不可耐的抓起来并在手中翻动着,嘴中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赵祯享受着作为皇帝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猛地掰开地瓜,烤的正好的地瓜被挤破,金黄的地瓜泥被挤出,粘到手背上赶紧吸入嘴中,依旧能感觉到热辣辣的灼热,赵祯毫不在意,对着地瓜吹了两口仔细平常起来,满脸都是享受。 这让他回想起来,在上辈子小的时候,冬日里去澡堂下完澡后,抱着一点地瓜坐在马路牙子上啃的感觉,说不出的香甜,地瓜如密,沁人心脾。 边上的狄青和杨怀玉两人有样学样的照着赵祯的作法也开始吃了起来,味道确实甘甜,忍不住的赞叹,不过赵祯却露出颇为深意的笑容道:“这东西若是还切成片,晒成干,味道也是一绝,而且易于保存,乃是军粮的不二之选。” 狄青和杨怀玉大喜,没想到这地瓜还有如此功效,宋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后勤保障,虽有压缩军粮和炒面,但品种单一,时间长了将士们面色都发黄不太好看,因为缺少肉食,有不少人得了夜盲症。 若是能加上这地瓜干,再加上草原上的肉干那便是极好,军中再也不用为将士们的吃食发愁。 “只不过这东西有一缺点,吃多了容易胀气,浊气下沉…………” 这话从赵祯嘴里说出来,狄青和杨怀玉以及边上的三才都是颇为惊讶,随即明白官家的意思,吃多了容易放屁。 杨怀玉急急的摆手道:“这在军中算不得什么事情,官家不必困扰。” ………………………… 杨怀玉和狄青领兵上路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无数的地瓜和肉干,一并带走的还有数千只临时打造的军帐以及无数的被褥,这些东西都将成为将士们在草原上地域严寒的利器。 五十万大军出动的同时,草原上的游牧商人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游牧商人可不敢和大宋对抗,原先他们是想乘机发财,但现在大宋动手了,不用发话便迅速离开,他们来这里可不打算把命赔上。 而另一边的巨母城也开始了自救,手段很简单,依靠渔业…………捕鱼对于契丹人来说是及模糊又熟悉的技能,被逼到绝地的契丹人想起了原本被他们荒废多时的四时捺钵。 契丹人本身就是马逐水草,射猎四方,祖先们过着的便是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的生活,连契丹的孩童都会唱的歌谣中都有记载:“冬月时,向阳食,夏月时,向阴食,使我射猎时,多得猪鹿,使我捕鱼时,多的鱼虾!” 栲栳烁便是后世的呼伦湖,就在巨母城的边上,在后世呼伦湖乃是内蒙第一大湖、东北地区第一大湖,中国第四大淡水湖,湖中盛产鲤、鲫、白、鲶等三十多种鱼类和白虾,简直就是天然的渔场, 重操旧业的契丹人从呼伦湖中获得了大量的补给,湖中的鱼虾完全能养活巨母城中的百姓,再加上从草原上采集的野菜和冬天的猎物,足够他们度过这个漫长而难熬的冬天。 当然这也是萧挞里没有理睬赵祯的原因…………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三封诏书 五十万大军封锁了巨母城以及契丹人所控制的地区,任何人没有赵祯的旨意以及参谋兵事院签押进出不得。 一时间这里变成了一座孤岛,契丹人困守的孤岛。 天气越来越冷,宋军不光要驻守,还要伐薪取暖,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若是不点上一堆篝火,很快便会在野外冻僵,大宋的将士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刺骨的严寒。 契丹人最明显的感觉是草原上的游牧商人在一瞬间消失一空,而每天无论城里城外都有被冻死的人出现,尸首随处可见,没人回去收敛尸体,现在对所有人来说出城去栲栳烁捕鱼成为每天不变的事情。 没有鱼就没有粮食,好歹栲栳烁中的鱼又大又肥,买到一条鱼或是自己去捕捉,那就够一家人活命的了,这个消息也在静边城传开。 静边城的契丹人也涌入巨母城中,或是在城边搭建起了一座小城,虽然保暖差了点,但也能挡住风寒,人一多需求变越大,栲栳烁的渔业已经有些满足不了城中的需求。 而巨母城已经成为脏乱差的地方,随处可见的鱼内脏散发着熏人的腥味,但好歹是冬天,寒冷并没有让这些东西腐烂,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垃圾以及粪便,整个巨母城已经成为一座颓废之城。 因为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和家人寻找吃食,对于现在的契丹人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吃饭重要。 没有了游牧商人,契丹人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这样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多久,不少人庆幸大宋在此时此刻没有进攻,给了他们以喘息之机。 但事实上对栲栳烁的渔猎已经是在给埋到契丹人脖颈的坑中又加上了一铲土。 冬天的鱼也要冬眠,为春天的产卵做准备,而在这个时候被契丹人大肆捕捉,有鱼子的鱼是好吃,可这也是等同于竭泽而渔。 春天湖水之中的鱼大幅减少,后去哪产卵?而渔业和畜牧业一样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如此海量的捕捉之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可疯狂的契丹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们需要食物,城中的牛羊早已经消耗殆尽,而马他们又不能宰杀,唯有冻死的马才能吃。 萧挞里已经看到了契丹的未来,春天到来的时候,没有草料和贴秋膘的战马根本无法作战,而宋人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她知道,一旦开春之后,宋军必然大举进攻,到那时候,巨母城必然受不住,砖石再坚硬能抵得住宋军的火炮? 现在契丹的羽翼已经被剪除,四海之类大宋没有强大的对手,唯一的目标便是契丹,而瞧瞧现在的契丹,一个冬天过后两座城池的八十万人已经锐减到了六十万,那二十万人或死或逃,或是藏进游牧商人之中归降大宋去了。 短短一个冬天便是如此,若是长久下去呢?宋军即便不攻伐,单单是围困也会让契丹不战而降吧? 毕世杰一尚午已经来了三次,不断的恳请自己准备归降诏书,即便是原本有信心的他也看不到任何希望,满眼之中处处是绝望。 眼下的契丹只有两条路可选,或战或降,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但契丹始终没有选择后者,没有归降,但眼下却已经到了整个契丹命运抉择的时候了。 这不是战或降的问题,而是整个契丹的存续和灭亡,在这个选择之前,萧挞里已经没有选择。 边上围着碳盆取暖的萧仁以及他年幼稚嫩的小脸让萧挞里心痛,这个孩子本应该继承庞大的疆域,无上的权利,以及高贵的血脉,但现在,他即将成为亡国太子。 忽然一丝悸动在心中升起,萧挞里迅速召见毕世杰,她有要做一个惊人的决定。 毕世杰还有些奇怪,女皇这段时间一直不肯松口,今日怎么突然召见自己了?莫不是同意归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急急的进入殿中,毕世杰便闻见一股烤鱼的味道,香味中还散发着奇异的辛香,显然这是来自西域的香料,定睛一瞧便见女皇正带着太子蹲在碳盆的边上烤鱼,两人的脸上满是天家不常见的温馨。 毕世杰心中一颤,这一幕实在是感人至深,但一股悲凉却从心中升起,颤抖的跪下大礼参拜:“臣左丞相毕世杰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萧挞里抬头看了看毕世杰道:“朕的诏书已经放在御案上,一共三封,你派人操办吧!” 三封诏书? 毕世杰稍稍惊愕,怎么会有三封? 缓缓起身后便听见萧挞里对萧仁道:“仁儿好吃吗?” “母后好吃的紧!您也吃!” “母后不饿,好吃你就多吃点。” 三封诏书从左往右整齐的排列在御案上,毕世杰一一看过后转身向萧挞里跪下,带着惶恐和不安道:“陛下万万不可!您乃是万金之躯,岂能身先士卒冲杀战场?再者陛下此时传位太子……虽是护佑太子,却也于礼不合。” 萧挞里头也不会的说道:“这是朕的诏书,有何不妥?速速差办不得有误,朕现在还是契丹的皇帝!” 毕世杰咬了咬牙道:“臣遵大契丹皇帝旨意!” 三封诏书分别是《罪己归降诏》《传位诏》以及《讨伐诏》诏书的内容很清楚,向上天下罪己诏,愧对契丹的列祖列宗,传太子萧仁皇帝位,以及领兵讨伐大宋。 前两份诏书中规中矩,而最后一份《讨伐诏》却是声情并茂,怀有壮士悲戚,她一个契丹的女皇,要率领契丹最后的力量与大宋一战。 即便战死也在所不惜,而同样的她也带着萧仁这位契丹的新君一同出战,为了契丹荣耀而战,只有如此他才算是契丹真正的皇帝。 三封奏疏在巨母城中传开,一时间契丹百姓民心奋起,契丹人的血脉中流淌着英雄主义,把荣誉和战斗视作生命,眼下既然要归降宋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家中的妻儿父母。 但面对女皇的号召,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积极响应,整装待发,他们要用最后一战向大宋诠释契丹的强大和往日的辉煌。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契丹换新主 契丹的这次用兵和往常不一样,往常得知对战大宋的时候,契丹人都是紧张万分,因为他们知道宋军的厉害,但这一次略显不一样,每家每户都是主动送儿子,丈夫,父亲上战场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契丹与大宋的最后一战,即便可能身死,也要打出契丹的尊严来,对出征之人的叮嘱也都变成了激励和劝勉之语。 契丹人是发狠了,反正皇帝已经打算归降大宋,只是为了契丹的荣耀最后一战,契丹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族,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追随皇帝最后一次出征。 风好的鱼干,冻得坚硬的腊肉,以及所有能吃的东西,这么多人一路上的消耗是惊人的。 契丹的资源已经枯竭,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任何生存下去的希望都是渺茫的,下来他们即将离开这片绝望之地,心中的斗志也被激发了起来。 六十万人几乎同时出动,一些老弱病残便留了下来,毕竟这片土地还能养活一部分人,边上栲栳烁的鱼也能给人吃上一段时间,待开春之后冰雪消融,大地复苏,这片土地的草场又能养活一部分人。 天色逐渐明亮,城中的百姓也已经收拾完,香案摆好,放上六畜祭祀,太子萧仁的登基大典也开始了………… 五岁的萧仁已经逐渐长开了眉眼,凡是见过赵祯的人都觉得他和赵祯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皮肤白哲,唇红齿白,只不过他的眼睛与萧挞里一般无二。 不过萧仁的身世知道的人心知肚明,不知道的人被忽悠的认为,太子是皇帝与天神的孩子。萧仁继承契丹皇帝位没有任何争议,无论是谁都知道他是萧挞里的血亲,而萧挞里是皇帝传给自己儿子有何不妥? 萧家的人闭口不谈此事,而契丹的权贵之前被萧挞里收拾了一遍后自然更加不敢议论,他们只是知道一点,大宋皇帝被俘期间与陛下共处一室,待其离开契丹之后,陛下便怀上了龙种………… 但现在契丹上下众志成城,谁敢在这时候说这话,必会被群起而攻之,反正要归降大宋了,以自己存下的金银财富,到大宋换取偌大的家业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萧仁的登基大典尤其顺利,毕竟契丹人都知道,这个皇帝当不了几天,待真正与大宋作战的时候,必会成为宋军攻伐之所在。 一份战前的讨伐檄文由图鲁当场宣读,并放入锦匣之中派人送往大宋,这是契丹最后的尊严与荣耀。 当快马消失在城门外的尽头时,苍劲有力的号角声响起,二十万最后青壮组成的大军踏上了征程,萧挞里牵着儿子萧仁的手也上了圣驾。 军队缓缓出城,和来的时候一样百姓拖家带口的跟在后面,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巨龙,只不过在充满勇气的同时,还有一丝悲凉,契丹这个曾经令华夏汉室颤抖的王朝即将走向终点。 许多人不知道未来的路在那里,归附大宋之后的生活又会怎样,谁知道大宋会不会报复契丹的百姓? ……………………………… 这段时间赵祯心中一直放心不下契丹,准确的来说他是放心不下萧挞里和萧仁这对母子,大宋对契丹的封锁已经到了禁绝一切往来的地步,任何人不得进入或是离开。 以眼下这种情况来算,契丹撑不了多久,八十多万人,八十多万张嘴,便是把树根都坑烂了也喂不饱。 百姓吃不饱皇帝就能吃饱了?契丹可不是大宋,若是皇帝每天吃的山珍海味,百姓没有东西吃看着家人饿死,早已揭竿而起,契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怕是萧挞里亲自以身作则了。 “官家!官家!” 赵祯正担心老婆孩子呢,三才便抱着一个锦匣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瞧着模样仿佛是天塌了一般:“官家不好惹!” “屁!朕好的很!什么事如此慌张?” 三才大口的喘气,呼吸平稳之后道:“官家,契丹皇帝萧挞里亲自写的檄文!带着太子御驾亲征率众二十万往呼伦贝尔城攻伐过来,另外还有契丹左丞相毕世杰的文书一封。” 赵祯大惊,要是萧挞里率军二十万和狄青杨怀玉的五十万大军大了起来,很可能会出现意外,这时候理性告诉他大宋必胜,但感性让他更加牵挂萧挞里和萧仁母子俩的安危。 拿起桌上的半块虎符扔给三才道:“速派人飞骑传报狄青杨怀玉,立刻撤军,率军回呼伦贝尔城整军待命!” 得了赵祯口谕和虎符的三才立刻转身出去,他知道眼下情况危机万分,很有可能威胁到陛下的龙种和女人,若是有个万一……呸……没有万一! 待三才走后赵祯先看的是毕世杰的文书,文书之中详细的把萧挞里的三份诏书内容写了下来,同时向赵祯恳求善待契丹百姓,善待萧挞里与萧仁。 这叫什么事? 既然都打算归降了,又何必要大动干戈打这一仗?赵祯搞不懂,契丹的人心理到底把荣耀看的有多重,把尊严看的有多重! 赵祯知晓这是萧挞里的手段,身为皇帝他太清楚萧挞里的想法了,此战是让契丹人看看,他们是拼尽全力之后才归附大宋的,他们契丹人个个都是好汉,个个都是英雄,没有束手就擒。 同时还也是给了契丹人一个交代,让他们明白是真的不敌大宋,归附也没有什么可耻的,这是在个契丹人以信心,也是给自己台阶下。 萧挞里又不傻,当然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但眼下这一战必须和大宋打,否则即便是归附了契丹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至于自己和萧仁的安全,萧挞里相信赵祯不会派人对自己动手,若是真的动手,自己早已死在了前往巨母城的路上。 当初大宋围攻上京道,攻陷临横府的时候,完全有机会追击,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派兵永除后患,这是为何?若是不幸战死,那也是命中注定。 不过萧挞里相信,赵祯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文臣逼宫的智慧 萧挞里对赵祯的信任是正确的,其实在她心中早已妥协,只不过是为契丹最后的面子而苦苦挣扎,但这苦苦挣扎不要紧,现在回首望去却发现自己早已大错特错。 张俭留下的不是契丹的生路,而是一条不归途。 当初自己就应该在宋军攻打上京道临横府的时候,在上京城与大宋一绝死战,那才是真正打出了契丹的尊严,但现在,契丹的讨伐更像是一场笑话,二十万战力带着四十万即将归降的百姓讨伐,这能叫讨伐吗? 虽然也能当作是契丹最后的荣耀,能在史书中浓墨重彩的留下一笔,但在实际中对契丹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哨马昨日便探明来报,前方便是宋军的营地,约有十万人作用。 二十万契丹精锐对十万大宋禁军,说实话,萧挞里自己心中都没有信心,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战争几乎是每战必败,多少年都没见一场辉煌的胜利了。 唯一让契丹人扬眉吐气的也只有那次在西域生擒大宋皇帝,可只有自己知道大宋皇帝是被契丹俘获了,但自己也早已被他“俘获”。 萧挞里站在圣驾的车辕上,一身戎装的她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紧身的铠甲,束起的长发,以及腰间的佩剑无一不向世人展示她的英勇。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萧挞里抽出长剑,斜指苍天:“雄鹰就要翱翔天空,猛虎就要生撕野兽,契丹男儿们让宋人见识我草原精锐的骁勇善战!” 大军的速速明显提升,前军开始加速,马上的契丹骑兵压低身体举起盾牌,战马脚上的马蹄铁击打着地面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声,一时间人马嘶鸣,乾坤变色。 萧挞里已经换了坐骑,跨上了战马,此次她不光要御驾亲征,更是要参与到这次冲杀之中,边上的毕世杰和图鲁两人被吓坏了,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再说萧挞里的身份特殊,不光是契丹的退位女皇,更是大宋皇帝的女人,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他们两却清楚,一旦萧挞里有事,大宋皇帝能放过她身边的人? 可当萧挞里率兵抵达宋军驻地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宋军,地上只遗留下了驻军的痕迹,显然宋军已经撤走,停止了对契丹的禁锢,但这是为什么? 大军在这里缓缓停下,而萧挞里气的浑身发抖,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知道,赵祯定然是知道了消息,在契丹大军抵达前便撤军了。 萧挞里想到的赵祯书信中曾说过,让自己万万不可御驾亲征,显然他是担心刀剑无眼伤了自己,可这是在对自己的侮辱。 还有一种可能,他赵祯撤军会了呼伦贝尔城,以守城之势阻挡契丹的进攻最为划算,并且他明知自己不会亲自攻城才会这样做。 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 想到这里,萧挞里忍不住怒火中烧,但却也毫无办法,现在她连反抗赵祯的力量都没有,而他却能把自己压制的死死的。 但毕世杰和图鲁两人却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宋皇帝果然是见过自己的文书了。 六十万人再次开始向呼伦贝尔城移动,他们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前往呼伦贝尔城,因为巨母城已经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人口了。 迁徙成为必然,只不过有二十万大军的开道让契丹百姓心中踏实许多。 斗志昂扬的契丹人鼓起最后的勇气准备与大宋决一死战,但最后还是没有遇到宋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何况这次契丹人是拼死一搏,现在没有遇到宋军,军中已经开始出现分裂,一部分契丹士兵已经悄然的溜走,躲进了百姓的队伍之中。 随着消失的人数越来越多,军中也出现了慌乱,泄气之后的契丹人可谓是不堪再战,好不容易鼓起来勇气,最后却为之一松,不少人觉得还是活着更好。 逐渐的有人说这是在白白送命,还有人说前军一个都活不了。 种种这些恐怖的言论在契丹人的队伍中造成了恐慌,最骇人的便是有人造谣,这是在把契丹的年轻力壮送给大宋屠戮,以确保权贵们的荣华富贵。 这一说法很多人相信,也很快在军中传开,逃走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于一些将军也逃跑了,他们看不到希望,即便是萧挞里也看不到希望。 谣言是谁散布的已经无从查起,但眼下的事实是二十万大军逃走了一大半,有些甚至是连同将军一起逃走,整编制的逃走。 谁都知道他们躲进了百姓之中,而百姓却不会把他们供出来,朝臣惶惶不安,而武将们也无精打采。 唯有毕世杰上疏,请求萧挞里和平归宋制止刀兵,眼下契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与其让将士们白白丢了性命,不如让他们好好的活下去。 毕世杰的话得到了朝臣们的支持,十之八九都站在了毕世杰这一边,而图鲁没想到当初和毕世杰串通的目的是为了萧挞里的安全,没想到他却有逼宫的行为。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毕世杰和图鲁两人的安排,无论是萧挞里的诏书还是军中的哗变,都是这两人一手策划。 为的就是保住契丹的青壮,以及保住已经陷入癫狂的太后。 归顺就应该有个归顺的样子,哪有明明要归顺了还要对人家用兵的道理?即便是大宋皇帝宽容,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归附之后契丹遭到严惩又该如何? 随意在毕世杰和部份朝臣的眼中这是于礼不合的,也是不必要的战争。 在利益上毕世杰代表了大多数朝臣的利益,朝臣们自然支持他,但他也知道不能得罪萧挞里太狠,毕竟她也是大宋皇帝的女人,一旦入了大宋的皇宫,一句话便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于是毕世杰选择了和图鲁合作,利用图鲁护主心切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同时再联合文臣一起上谏,为何就是给萧挞里造成压力。 而眼下效果非常好,文臣的手段就是这样,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只要达到目的,谁又会去追究?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忠诚与背叛 萧挞里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居然和赵祯联手演了一出戏。 事实上毕世杰在书信中详细的说出契丹的现状,并且直言契丹上下期望归附大宋,从此做大宋的一方顺民。 对于这件事赵祯当然是乐见其成,这是王朝与王朝之间的对话,即便不是萧挞里的意思,也代表了契丹大多数人的意思,否则他毕世杰不敢如此。 更为重要的一点,现在的契丹已经没有多少战意,面前支撑起来的空中楼阁也会在强力面前瞬间崩塌,赵祯对此很清楚。 而毕世杰这个当朝宰相的作法便代表了契丹大多数人,文臣的智慧总是想着最大程度的保全国家,当然在面对真正的强大时,妥协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这种保守思想一直是儒家文臣的准则,能力所及时,尽最大努力辅佐君王,而若是力所不及,那就最大程度上的保全百姓,当然百姓也包括文臣自己。 殉国者之忠并非没有,但无百代之积累不会出现,历史上崖山之战后陆秀夫背着赵家最后的皇族血脉跳海殉国,十万军民紧随的忠诚是大宋三百年历史的沉淀。 是儒家思想千百年的熏陶,而契丹人呢?他们没有这种东西,即便是有也被四周强大的求生欲给消除的不见踪影。 何况大宋是与契丹为敌,是连连不断的征伐契丹,却并没有残暴的征服,恐怖的压制。 毕竟大宋和契丹都是双方承认的正统王朝,虽然澶渊之盟留下的盟约形同虚设,但在法理上大宋和契丹之间依旧是兄弟之国,这是莫大的讽刺也是莫大的帮助。 赵祯对待耶律宗真的态度让契丹人钦佩,虽然先帝死在了大宋皇帝的剑下,但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他赵祯的无奈之举,最少表面上是这样。 因为赵祯亲自为耶律宗真守灵三日,三日之间滴水未进,身如素缟,朝臣无不动容,百姓无不赞叹,并亲自作祭文送达契丹,字字悲戚,句句断肠,如同手足而断,世人叹息。 为何人们愿意相信这些?一来赵祯确确实实这么做了,二来当年燕云之战,赵祯与耶律宗真在战场上以盾为案,以将士为舞,以器鸣为乐,相谈甚欢,耶律宗真回营后常对左右道:“恨不能与兄同朝!” 由此可见双方之间是互相肯定的,所以契丹人对赵祯并非是充满恨意,有佩服,也有好感,单单是大宋把种痘之术传给契丹,便证明大宋皇帝性温和,慈爱天下百姓。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赵祯统计契丹人口的一个办法,毕竟种痘的可大多是大宋派出去的医者………… 不过这些都是契丹人所不知道的,即便是大宋朝臣也大多不知赵祯的用意。 而现在契丹归降大宋,也在情理之中,根本就是被闭上绝路了,大宋皇帝也不应该赶尽杀绝,毕竟对于大宋来说最在乎的便是史书中的名声。 毕世杰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会归降大宋,因为他知道,大宋绝不会为难契丹人,至于大宋用什么办法让契丹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老老实实的带着,那就是大宋皇帝自己该去头疼的事情。 在毕世杰看来,这更像是一场交易,毕世杰这个朝廷宰相与大宋皇帝之间的交易,双方心知肚明,但却永远不会点破,至于萧挞里,她即便清楚了又如何?大势已去。 开始的时候萧挞里还不疑有他,但在看到巨大的呼伦贝尔城后,大军并未停下,而是依旧保持匀速向前而去,无论是前面的二十万大军,还是后面的四十万百姓。 速度不便,没有安营扎寨,更没有加速冲刺,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自家的城池,队伍很长,后面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情况,只是跟着前面的大军走而已。 当萧挞里看到呼伦贝尔城的巨大城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她便停止呵斥,皇家的车厢已经被锁住,他根本无法打开,更为重要的是萧仁被毕世杰抱着骑在马上。 萧挞里静静的坐下,此时她才知道为何毕世杰积极的配合她进行所谓的南征,她被骗了,被一直相信的臣子背叛了。 契丹人最后的尊严没有保住,如同温顺的羔羊进入了大宋的呼伦贝尔城,从这一刻开始,契丹亡国了,不用大宋皇帝征伐,不用今日厮杀,大宋在最后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了契丹。 忽然之间萧挞里无喜无悲,此时的感觉颇为奇怪,仿佛一切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都结束了,自从耶律宗真死后,契丹的一切都是自己来承担,现在所有的负担都消失,她只觉得轻快无比,眼前的城池也并没有那么狰狞。 而她自己也要见到那个又爱又恨的男人,萧挞里并不担心萧仁的安全,眼下他其实才是最安全的人,毕世杰不敢让他有一点意外,而赵祯更是不用说。 这么多年往来的密信之中,赵祯对萧仁的关爱无微不至,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尤其是对他的开蒙,更是亲笔撰写文章。 言辞之中对萧仁的关心聚居可见。 既然结束了,那就坦然接受,眼瞧着契丹的士兵如长龙一般进入呼伦贝尔城,萧挞里望着车驾之中匍匐在地的图鲁道:“你也知道吗?” 图鲁微微颤抖:“奴婢不知!” 萧挞里点了点头:“本宫信你,但毕世杰必须除掉!这事你来办,做的干净点,不要让人起疑。” 图鲁惊骇的望着面色如常的萧挞里,没想到现在她还打算要毕世杰的命,毕竟是契丹的宰相,毕竟给契丹免除了刀兵,但他也的确背叛了皇帝。 虽然萧挞里在名义上不是皇帝了,可按照礼法应该是太上皇一般的地位,也代表了皇权。 图鲁稍稍一顿便回答道:“奴婢遵旨!” 萧挞里却在车驾之中的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拿起眉笔画眉,听说他赵祯因为亲自帮后宫妃嫔画眉而被大宋的朝臣上谏,不知他能否帮自己画眉?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走狗烹 赵祯今天穿的最是隆重,高贵威严的冕服,和衮服一样这是只有帝王才能穿着的衣服,两者合称衮冕。 但衮服类似于礼服中的常服,相比之下冕服才是最为尊贵隆重。 三才在边上帮赵祯系上天河带,并检查冕服上的十二纹章,确保日、月、星、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赤舄每样都能显露出来没有一处被遮蔽。 十二纹章在这里可是有说法的,三才一边检查一边念叨:“日、月、星辰昭明,象发生万物。山龙兴云雨、沾物济众以配天。火明而炎上,明理崇礼之精神。虎,严猛;蜼,以智,象神武而定乱。粉米粒民。黼象割断能决。韍象背拂於非义,君臣可相济!” 赵祯看着眼前等高的铜镜微微皱眉,带着一丝试探又怀疑的态度对三才道:“你说朕穿的这么隆重,是不是会让萧挞里心中自哀?” 三才愣了愣,随即抬头道:“官家,您别看奴婢是个阉人,但奴婢也有妻室,这女人啊!您越是如此照顾她,反倒是让她越难受,还不如正事正办嘞!” 赵祯哑然失笑:“倒是朕多虑了,关心则乱,眼下大宋收服契丹为重,非朕之妻也!”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什么妻……皇帝的妻只有一个皇后,萧挞里即便是再尊贵也不能成为大宋的皇后,否则不就乱了章程? 不知为何,三才现在开始有些隐隐的担心,这对契丹的母子进入大宋的皇宫之后会怎样? 到时间后宫那可叫一个不太平,除去皇后外,还有曾经的党项太后,虽然倭国的女天皇算不得什么,但在礼法上也是类似于皇帝的存在,现在又多了一个契丹的太上皇或者说是太后,想想都觉得让人头疼。 恐怕翻遍整个华夏史书也找不出和官家后宫类似的了吧?呼伦贝尔城的皇宫还没修建完毕,但巨大的正殿和皇帝所在的内殿已经修建好,并且能在第一时间入住。 这个时代的油漆用的是漆树的树脂,纯天然材料环保无毒无污染。 王韵和包拯两人带着一大群工匠这段时间是连夜赶工,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座宫殿要成为皇帝和契丹那位最尊贵女人完婚的地方。 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基本上无法在大宋以正事的礼法完婚,在朝外的行宫完婚才是最好的办法,之前的党项太后没藏黑云不也是如此吗? 赵祯知道为什么包拯和王韵两人对行宫这么上心,虽然是一座行宫别业,但这里的宫殿规模和内部装修一旦也不比契丹契丹上京城的皇宫差,甚至在有些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祯仰着头,三才在后面给他佩戴武冠,朱缨,朱紘,以及长长的充耳,看着深深的藻井和上面的盘龙,赵祯心中笑了笑,看来这两人对于萧挞里不是一般的尊重。 事实上所有的功劳被算在了萧挞里的头上,毕世杰和赵祯在背地里做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 在他们看来是萧挞里向赵祯妥协,并且为天下苍生考虑,避免刀兵之祸,最终决定归顺大宋,结束了大宋和契丹之间近百年的对抗。 并且对于大宋的朝臣来说,萧挞里的皇帝位是符合礼法的,登基即位的大典有,改变了国号年号,得到了契丹上下的支持,那她就是继武曌之后的另一个女皇帝。 皇权自然是要得到尊重的,契丹的皇帝要嫁给大宋的皇帝,这是俩个皇帝之间的婚礼,说出来着实有些骇人听闻,别说在史书中,就是在野史传闻中也从未有过。 两人最终商议,此事可大可小,在外低调内敛,只是让人知道就行,但在内一定要华丽重规,重制,让这位契丹最尊贵的女人获得应有的尊重,事实上也是对皇权的尊重。 “三才,待毕世杰入城之后,朕便不希望他再出现,让他死的体面些,朕不希望事情闹大。” 三才点了点头,事情的始末他是知道的,现在所有人都把功劳算在萧挞里的头上,那毕世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只有他永远的闭嘴,事情不会败露。 “官家放心,奴婢已经干净利索,只不过他是契丹的宰相,契丹皇帝那边……” 赵祯笑了笑:“现在最想杀他的怕就是萧挞里,也算是顺水推舟的送个人情,咱们给他体面,萧挞里说不定都不想给他体面嘞!” 三才点了点头便走出内殿,在外面小内侍的耳边吩咐几句,便再次回来:“官家,契丹皇帝的圣驾已经到了瓮城,前军十万全部缴械,归于安置营。大驾卤薄也准备停当,有军中将士五千充任。” 接过三才递来的天子佩剑,赵祯紧了紧天河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迎娶萧挞里这件事,可要比征伐契丹要来的“任务重”。 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已经多年,再加上萧仁的关系,赵祯早已把萧挞里看作是自己的妻子。 但现在老夫老妻要见面,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赵祯杀了人家丈夫,还攻灭了契丹王朝,同时还是以兄弟之国相称的俩个国家,这关系尴尬的实在令赵祯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带着亲卫和宫人出了行宫,浩浩荡荡的大驾卤薄便整齐的排列在宫门口,这大驾卤薄其实就是一群人在马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或是旗帜。 前面是篦头,画角,鼓,大小铜角,金四,金钲,杖鼓,龙头笛,后面是肃静旗,金鼓旗,白泽旗,门旗,日月旗,云雨风雷旗,五星旗,二十八宿旗,北斗旗,五岳旗……………… 这还是赵祯认识的,至于那些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的器物还有多得很。 三才已把赵祯的御马牵了过来,骏马的身上还被披上了甲胄,整个大驾卤薄的队伍都是如此没有例外,五千人的大驾卤薄全部由背嵬军的老兵组成,虽然打着各种仪仗,但马上的甲胄和兵器却一样不少。 赵祯上马后由三才牵着进入军阵之中,萧杀之气顿生,煞气之重令人胆寒,这样的大驾卤薄仪仗不像是迎亲,更像是在示威。 那没办法,大宋在之前被契丹压制的太狠了,契丹人如此威胁过大宋,现在大宋自然要把场子找回去。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良弓藏 大宋为了收编契丹人做了充足的准备,整个呼伦贝尔城都经过了改造,比如巨大的瓮城就是为了接收契丹人而专门修建的,城墙不是很高,但宽度很大,上面站满了大宋的士兵。 对于大宋来说这没有什么负担,既然契丹人答应归顺,那就应该有个归顺的态度,这瓮城明摆着告诉契丹人大宋时时刻刻的防备着他们的袭击。 再说若是契丹人正心诚意的归降,这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宋军也没有太过分,按照王韵的意思是在城墙上架着火炮,八牛弩,以及准备大量的火药弹,但包拯坚决反对,契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再说又在瓮城之中,怎么反抗? 包拯是为了大宋的名声和面子,眼下这种情况契丹人不会使诈,也没有必要使诈,再说城中的大军是摆设不成? 身为文臣,包拯第一时间从政治上考虑,当着赵祯的面坚决反对王韵的作法,甚至要求大宋应该做到生而不骄的态度,也让契丹人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为以后大宋归化他们提供机会。 赵祯当然赞同包拯的提议,但谁想到王韵负责的大驾卤薄居然是这个样子,除去将士们手中的仪仗之外,这就是一支由战场精锐组成的军队。 虽然身穿崭新的板甲和披风,可只要仔细瞧瞧他们的打扮就知道,这些人绝没有当过仗卫。 一把好好的横刀不放在腰后而是斜跨在边上,只要稍稍一带,便可立刻把刀,这样虽不美观但却最是方便实用,有些人的棘轮弩已经上了弦,这是军中的习惯,上弦不上箭,一旦遇警,可快速击发。 虽然是老兵油子,但却是能战善战之兵,他们应当享受仗卫的荣耀,赵祯无奈的笑了笑便向边上的三才挥了挥手,三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显然让他们充作仗卫有些不合适。 当赵祯到了才知道什么井井有条,瓮城虽然巨大,但根本容纳不下契丹的数十万人口,连二十万契丹士兵都装不下,它的作用就是解除契丹士兵的武装。 契丹士兵如长龙一般通过细长的门洞,进入瓮城之后,便在宋军的要求下把身上的兵器和铠甲交出来,这些东西统一堆积在城墙的边上,由专人收拢摆放。 更为“体贴”的是,大宋的士兵会给每个人发放一个号牌,这些号牌上的数字和他们上缴的物品有关,全部统一造册,到时间会给他们发放补偿。 毕竟对于大宋来说,这些兵器可以回炉重造,而把这些兵器换成钱交给契丹人也是理所应当,至少包拯是这么想到的。 果然包拯的作法是极好的,对于一来大宋便能领钱这种事情,契丹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积极配合,对于离开家乡的他们来说,身上多一点财富就多一点活下去的资本,入宋以后还能开始更好的生活。 继续向前走便是医者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大宋的军医,他们要大致诊断一下这些契丹人有没有生病,一旦发现传染性极强的,必须要进入独立的地方进行诊治,否则传染开来,谁知道后果如何? 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分门别类的收编契丹人,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赵祯放心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便是萧挞里的皇驾,由赵祯的亲卫护卫者,当赵祯的大驾卤薄出现在瓮城的时候,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五千百战雄兵的出现展示了大宋最强大也是最暴力的一面,这可不是曾经东京汴梁城中的“样子货”,而是真正的精锐。 五千人只是静静的在马背上看着前方都会给人以冲锋的感觉,这是契丹人的恐惧,也是大宋的骄傲。 天子的仪仗出现,宋人和塔塔尔部的人纷纷弯腰施礼,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自己的皇帝和军队当然要发自内心的尊重。 对于宋人来说理所应当,可对于塔塔尔部的人来说者更是理所应当,因为他们已经归附了大宋,成为了大宋的一部分,大宋越强大,他们越踏实。 塔塔尔部的人最先归附大宋,心中充满优越感的同时也充满了庆幸,草原上的各部自治已经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大宋衙门和官员的管理,这当初可时他们请求的,并且大宋真的让他们走上了正轨。 唯有塔塔尔部的自治还留存了下来,开始的时候塔塔尔部的百姓还觉得是好事,可逐渐的他们觉得和大宋别的地方不一样是不是被大宋区别对待? 所以他们在行动上和心中比草原诸部更加有归属感。 此时心情最为复杂的人要数萧挞里了,皇家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大宋的侍者把圣驾装饰的尤为漂亮,萧仁在边上稍显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有些混乱。 因为他记得左丞相说过,战争是要流血牺牲的,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是一场类似于草原上捕猎的事情,但此时他却并没有看到毕世杰描述的画面。 眼前的宋人没有人们常说的凶神恶煞,反倒是看着让人觉得“威而不怒,亲而不犯”。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了解大宋,现在是他亲眼所见,大宋的城池,大宋的百姓,大宋的礼仪,等等这一切都让他惊讶。 他瞧见了侍者在装饰车驾,连车厢翘起的飞檐上都以金饰点缀,鲜红的绸缎如同不要钱一般被长杆举起,地上是铺设好的羊绒地毯。 虽然年纪小,当该知道的萧仁都知道,眼下这不像是两国交战,而更像是一场隆重的婚礼。 来了一个面色慈祥的老者,他接替了左丞相的事情,先在站在母后的身旁小声的说着话:“陛下,您不应该把帝位传给萧仁…………” “怎么?他心中不舒服了?萧仁可不是太子,而是契丹的皇帝!登基大典万民观瞻,可做不得假!” 包拯微微苦笑:“您这是又何必?让陛下难堪对您,对契丹都没有好处,眼下又该如何?我大宋要册封契丹皇帝陛下的,您也应该知道我大宋已有成例…………” 萧挞里冷笑道:“若是他赵祯敢用违命侯册封仁儿,本宫定然将他的丑事昭告天下!” 包拯的威胁并没有效果,反倒是被萧挞里将了一军,心中惊诧的望着萧挞里,为何她敢如此嚣张的威胁大宋皇帝?!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楚王封号 包拯不知道赵祯和萧仁之间的关系,身为宰执的范仲淹不可能把赵祯和萧挞里的事情说出去,当并不妨碍包拯自己猜测,尤其是在看到萧仁的面容之后,心中一时间翻起惊涛骇浪。 萧仁的长相实在是太类管家了,就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有人信,眉眼,鼻梁,嘴巴,甚至是脸上的酒窝无一不像。 包拯瞧见边上萧挞里冷笑的模样,心中更加肯定官家和这位契丹太后存有私情,而且连契丹的皇帝都是官家的血脉,这个发现让包拯又惊又怒又兴奋。 没想到官家早早就把契丹的女皇给征服了,这实在是让人惊叹,莫非传闻中官家对权势越高的女人越欢喜的谣言是真的? 既然这样,那契丹皇帝的安置就要另做打算,最少要密信发文宰执,商量清楚后再询问官家,不过对契丹天家的安置却也要进行,最少不能让萧挞里母子俩在瓮城之中呆着。 眼下包拯知道为何萧挞里要把皇位仓促的传给儿子,不是为了保全萧仁的性命,而是让他获得礼法性,成为大宋特殊的存在。 虽然一切都是猜测,当包拯已经有了八分的把握,先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官家迟迟不肯对契丹用兵,非要拖延到契丹自己支撑不住前来归降。 同时包拯心中也产生了一丝恐惧,若是真是如此,萧仁的身份在大宋将不能公开,原因无他,太过高贵。 赵旭是皇帝与皇后的儿子,赵昀时皇帝与嫔妃的儿子,而他萧仁乃是皇帝与皇帝的儿子,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从血统上,他都将高过赵旭一头。 何况他的长相于陛下太过相像……………… 包拯担心但却不敢显露出来,而是中规中矩的继续在萧挞里的车驾边上等待,他现在的职责时取代毕世杰,成为契丹的礼官,契丹和大宋的礼制基本一样,尤其是朝堂上的礼制,更是相差不多。 虽然不知道为何毕世杰不见了,但包拯却能完全胜任这个差事。 契丹的皇帝身穿精致的冕服在同样身着冕服的母亲搀扶下下了车驾,一时间钟鼓齐鸣,契丹朝臣以及百姓高声齐呼:“参见陛下,太后,陛下万安!太后万安!” 这话让包拯和王韵两人微微皱眉,颇为担心的望向赵祯,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归顺了,就不该用上这等逾越之言,毕竟官家就在此处,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但赵祯并不在意,契丹已经国灭,在这最后时刻,遗老遗少最后一次向帝王致敬有何不可? 反倒是大宋若在此时刁难,给人一种心胸狭窄之感,颇为不妥。 但当赵祯从御马上下来,站在整个大驾卤薄之前,宋军将士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发自内心的呐喊,是大宋军民对赵祯最真挚的表达和嘱祝福,也是赵祯这么多年来努力付出所应该换回的回报。 身为天子他是合格的,身为君父他是善良的,身为子孙他是尽孝的,为了大宋王朝,为了华夏亿万百姓,为了赵家的江山社稷,赵祯这位大宋的天子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持。 宋军将士齐齐呐喊,四周的百姓也不示弱,高亢的声音如同利剑刺破苍穹,有道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赵祯不光得到了将士们的拥戴,更是得到了百姓的拥戴。 这是哪里?是大宋的呼伦贝尔城,在这城池之中的人都是大宋的百姓,他们无论种族,无论富贵,都是有了赵祯才有今天美好的生活。 这是发自内心的呼喊和祝愿,岂能不让人动容,和久久笼罩在呼伦贝尔城上空的声音相比,之前契丹人的唱诺就像是随风而散的浮云,瞬间被盖了过去。 而此举也是震慑了契丹人,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众望所归,赵祯不光获得了大宋百姓的拥戴,更是获得了塔塔尔部以及草原上各部百姓的拥戴。 这庞大的呼伦贝尔城不是因为赵祯而建设,也不是因为要接收契丹人而建设,这是为了草原百姓方便而建设的城池。 城池之中不光有宋人,塔塔尔人,还有乌古部,阻卜部,甚至是契丹人,这些人在这里生活,交易,通商,往来,毫无避讳和隔阂。 契丹人说不出话来,而萧挞里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赵祯带来的改变。 这个男人的强大已经不是契丹能对抗的了,更不是草原上的各部能对抗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归附,成为大宋最忠诚的子民,不断的把身上的特征给磨灭掉,把皮肉上,骨子里的草原之气打磨掉,撕扯掉,如此才能存续下去。 若是不然,很可能会被这位看似仁慈,善良的大宋皇帝亲自动手“打磨”,到时可就不是肌肤之痛就能消除的了,怕是痛入骨髓。 赵祯一声冕服显得威严大气,极有天子之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息,没人能超越他,也没人能取代他,这一身华贵的礼服仿佛就是为了他而出现。 这就是赵祯多年身处帝位,常年来决断乾坤的力量,华服上的十二纹章随着赵祯的走动而栩栩如生,冕服虽然宽大,却并不臃肿。 赵祯行至萧挞里的马车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萧仁伸出手,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慈祥。 这一举动瞬间让四周围观的军民心中大震,同时惊叹和感慨。 果然!果然官家把契丹皇帝当作子侄,这动作若非心中认定根本不可能做出,这表情,笑容和看待子侄辈有何区别?果然官家是把耶律宗真当作了兄弟,而不是因为当初的那一纸盟书。 这时候已经没人在意赵祯和萧仁的长相,都被赵祯的这一举动所震颤,而接下来,三才在边上高声宣读对萧仁的封赏,以及爵位和入宋之后的待遇。 单单是一句类同子侄就让契丹人放心不少,更何况所有的赏赐和规格都是最高的,但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不敢想象的是大宋天子对萧仁的封爵。 楚王,这不光是亲王爵位,更是爵位中难最高的四爵之一。 自秦以后,历朝历代秦、晋、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因为这四个封号代表的国家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强大的,由此可见赵祯对萧仁的关爱。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坚强”外衣下的柔弱 楚王萧仁,这个封爵让大宋上下吃惊,让契丹上下惊诧,但却让萧挞里心中欣慰,还算他赵祯有良心,知道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亲王爵位,若是不然,自己非要和他争个高下来。 而接下来的旨意更为劲爆,契丹的这对权利最高的孤儿寡母,身处大宋自然需要照料,赵祯的办法再次使用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把这对来自契丹的孤儿寡母养于宫中。 这是赵祯的私心,但在外人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在契丹人看来,这不是大宋官家看上了太后,更不是对他们的怜惜和照顾,而是对所有契丹人的威胁。 只要皇帝和太后一日在大宋的宫中,契丹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是逼迫他们乖乖就范的办法。 名义上是照顾,实则是软禁,连契丹最高的统治者都在大宋的软禁之下,契丹人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事实上赵祯这是在牺牲自己的名节!大宋对付契丹根本就不需要使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留下把柄不说,还让天下人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可事实上赵祯不过是想和妻儿团聚而已,既然是团聚那自然要住在一起,大宋神都城的皇宫不是牢笼,反倒是保护他们的最好地方。 萧仁不知道为什么伸出手,就仿佛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一般,从他的笑容,温和的动作以及高高在上的威严,萧仁都无法拒绝,理所应当的伸出手。 父子连心,这东西很玄妙,有些人和自己的父亲形同陌路,而有些人则不同。 赵祯拉着萧仁的小手,望向萧挞里,眼神中满是骄傲与得意,而一身天子服饰的萧挞里狠狠的瞪了赵祯一眼,在外人看来这是羞怒,但在赵祯看来这就是娇嗔。 契丹的两位母子已经算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也算是彻底归附大宋,虽然不想利用他们,但只要他们在大宋的皇宫之中,契丹人就会老实顺从的接受大宋的统治。 原本二十万的契丹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他们很快就被大宋的禁军缴械,安置,这些军人中也有不甘,沮丧甚至是反抗的,但宋军都没有过激的行为,在这一点上克制的很好。 萧挞里坐在赵祯的车驾之中,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看着曾经属于契丹的武装变成宋军的阶下囚,她怎么能不伤感? 反倒是赵祯坐在车驾中,拿出最新制作的九连环和萧仁玩的开心,过了一会才吩咐三才把萧仁带到边上去玩,自己靠近萧挞里坐下。 “这已经是朕给你契丹的最好结果了,别不知足,朕完全有更为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祸患。” 萧挞里望向赵祯,眼中满是不信:“若真是有,陛下和不试试?不过也是担心你大宋将士伤亡罢了。” 赵祯并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是,朕是不希望宋军将士伤亡,但也更不希望他们折损在契丹人的手中,因为契丹早已完蛋了。从燕云丢失,我大宋灭国西夏之后,契丹就已经完了。” 见萧挞里还要开口反驳,赵祯厉声道:“你莫不是忘了我华夏的凶残?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虽然其中有三十万民夫,可这数量依旧不可小觑,现在你契丹区区六十万人而已,你当我汉家王朝真是心慈手软?!朕只是为了你契丹人着想而已。” “为我契丹人考虑?陛下说的真是好听的紧!” 萧挞里被赵祯徒然一喝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皇帝发怒,虽然可怖,但也充满了帝王气概,一行一动,一字一句间乾坤在握。 赵祯脸色逐渐缓和,他知道萧挞里其实心中明白,但却就是不愿意在脸上表露出来,也不愿在自己面前服软罢了。 双手相叠赵祯在车驾中躺下,把头枕在膀子上,颇为放松的道:“你嘴硬便是,若是你契丹人真的能活下去,何必归降我大宋?” 这话噎的萧挞里默不作声,赵祯还没停下:“朕禁绝你契丹与外之往来,只需要几个月的功夫,春天一到,你契丹人便会自己乱起来,到时易子而食,饿殍遍野后,我宋军轻松可攻取巨母城。朕说的再明白一点,你们契丹人不是来归顺我大宋的,而是来求一条活路的!” “你!” 萧挞里忽然翻身而起,伸出玉指盯着赵祯怒目而视,而赵祯并不在意,反倒是笑了笑:“怎么?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别忘了朕的手中可是捏着你契丹六十多万人的性命,只需要一句话,他们便会为你蛮横付出代价,朕只是答应让他们活着,可没说怎么样的活着,你们契丹人不是也圈养奴隶吗?!” 赵祯的话可谓是软中带硬,赤裸裸的威胁着萧挞里,直到她双眼泛红,心中的防线被彻底击溃,这个坚强的女人实在是背负了太多。 赵祯任由她捶打也不还手,这威胁确实让萧挞里有些受不了,起身之后赵祯轻轻的拍抚着萧挞里的后背,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无声的安慰。 他就是要撕开萧挞里身上的伪装,自始至终她都是以“女强人”的身份示人,可事实上她根本背负不起契丹的命运和未来。 赵祯就是要这样彻底摧毁她身上的那层坚强外衣,以此让她暴露柔弱的内心。 让她知道一切都有自己这个大男人来扛,不需要她这个小女子肩负重担,契丹的命运如何不是她能决定的,而是自己。 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赵祯能感受到萧挞里的小虎牙和自己肩膀的“亲密接触”但他并不在意,这点痛苦和萧挞里所承受的痛苦根本无法相比。 “放心,一切有朕,朕不会亏待契丹,更不会亏待你和仁儿,朕会让你看见,归附大宋是契丹最好的选择。” 萧挞里猛然抬头:“就知道是你从中捣鬼,好一出离间计,让朕和整个契丹深陷其中,最后还要感谢你的好!若是不能让我契丹延续,朕便和你拼了!” 赵祯笑了笑:“你怎么和朕拼?拿什么拼?一个妇道人家如此威胁一国之君实属不妥!咳咳!称呼要改一下,你在朕面前还自称朕?!该打!” “哼!”萧挞里娇嗔的给了赵祯一个白眼,事实上她内心已经相信了赵祯。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契丹人入宋 作为一个男人,又是天下间权利最高的君主,赵祯知道自己应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萧挞里要存续契丹,那就让契丹人在大宋存续下去。 只不过他可没答应萧挞里让契丹人如何在大宋存续下去,发配为奴肯定不可能,甚至会引起契丹人的反抗,效果适得其反。 无论是契丹还是别的外族,赵祯对待他们的政策只有一个,融入大宋,融入华夏,大宋是一个王朝,一个华夏历史上的王朝而已,但华夏却很大,很漫长,无边无垠,没有界限。 在大宋之内已经开始提倡华夏之说,华夏一家这本就是起源,炎黄子孙的起源之地。 而现在的少数民族也几乎都是愿与炎黄,发于华夏,只要认真考据,八九不离十都是一个老祖宗,这不是胡诌出来的,而是真的有理有据。 契丹人源于东胡鲜卑一族,东胡是东北地区的古老游牧民族,包羲太昊伏羲后裔东夷北迁后与胡人融合后的称谓,自商代初年到西汉,东胡存在大约一千三百多年。 东胡、濊貊、肃慎乃是古代东北三大民族,如此契丹人也就是华夏的一部分,无论他们离开中原多久,也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状态,只要大宋需要,他们就是华夏的一部分。 这一点即便是契丹人自己不承认也没关系,时间长了,在大宋境内自然需要他们自己来承认。向前的党项人,就已经融入大宋了,现在在大宋境内没有党项这个说法,所有的党项人已经成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除非户部仔细勘察,否则根本无法区别,即便是地方州府县志也消除了党项人和汉人的区别。 至于其他的少数民族,虽然保有自己的习俗和习惯,但和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独立的地方,习俗也都大多相同,至于婚嫁,入学,就医,上户籍之类的更是完全没有区别。 开始的时候少数民族还不愿意和大宋趋同,但随着宋人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收入增加,种族之间的隔阂开始加剧,其他种族就开始自觉的向大宋靠拢。 把自己伪装成宋人或是直接报上宋人的户口,成为宋人,大宋的户籍没有汉族蛮夷的区别,只有宋人和暂居人之别,暂居人就是没有大宋户籍的人,他们不愿上大宋的户籍,但也要接受大宋的管理,只能用暂居人区别对待。 可逐渐的,这些所谓的暂居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不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即便是去大宋的工厂谋生也被人另眼相待,工钱,待遇都不相同。 但在外貌,语言上双方直接也相差无多,于是乎渐渐的外族人开始主动的融入大宋。 或是花钱上户籍,或是和汉人通婚,融入汉人之中,如此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宋人了,并且能得到和宋人相同的待遇而不会遭受别人的另眼相看。 汉家的同化能力在这个时代是最为强大的,它会磨灭掉人身上的许多特征,尤其是进入大宋后,习惯性的融入大宋的生活之后,每天进入工厂劳作,挣钱,存钱,建设家庭,这是大多数宋人的生活。 在此基础上,人有了钱就会消费,各种各样的丰富文化娱乐活动会满足大部分人的需要。 生活在大宋的人很快就会忘记原本的特性,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如此一来大宋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外族的问题,一位内他们已经融入大宋。 对待契丹也是一样的方针,把他们内迁到大宋境内,让他们放下草场和马匹,给他们土地耕种,给他们机会进入工厂,让他们彻底的安置下来。 六十万人口,这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数字。 大宋这么多年来人口增长的同时,城镇化也在不断的推进,同样也意味着空余了更多的土地。 土地自然给需要的人耕种,已经免去夏秋两税的大宋农人的生活水平还算不错,对于他们来说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吃,也可以卖,没有上缴的两税使得农人颇有盈余。 赵祯的办法便是给契丹人以土地,让其耕种,把原本游牧方式生存的民族转变为农耕,游牧幸苦吗?农耕也同样幸苦,但农耕更加稳定,收获不一定比游牧大,但却一定有保障。 粮食不用交税,所劳所得都是自己的,这对于大宋百姓已经是相当大的恩惠,赵祯相信对于契丹人来说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在大宋境内赵祯不会让契丹人继续放牧,这种生活方式本就不安定,也是早就他们性格的原因所在,既然要同化契丹人,就要把他们变成汉家百姓。 六十万契丹人,进入大宋之后完全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在一府一州之地,而是要分散在整个大宋,大宋现在州府众多,路治也增加了,不怕容纳不下这六十万契丹人。 契丹的上京道变成了大宋的上京路,中京道变成了大宋的北京道,只不过这两个路级治所不会容纳过多的契丹人。 除非是一些年老体弱实在无法迁徙的人,才会被安置在这两座州府。 但更多的人将会被迁徙到大宋繁荣的州府之中,再有州府向下安排和迁徙,县一级是他们的最终归宿,县一级是大宋最低的行政单位,再往下的镇,寨虽有大宋的官员,但却无法继续向下管理。 所有把契丹人按在县一级的地方上赵祯最放心,六十万人分别安置在一百二十个县,每个县只有不到五千人,这样便能轻松管理。 这一百二十个县还必须是带有军监,随时能调动当地十六卫,这一点不用赵祯说明朝臣们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安排。 既然已经把大方向定下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在呼伦贝尔城不过是简单的等待和休整,毕竟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吃饱喝足后好上路,这话让契丹人颇为害怕,担心宋人之所以优待他们是因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餐。 事实上并非如此,不光有好吃好喝的供应,甚至还有车马相送,一场六十万人的大规模迁徙在大宋拉开了帷幕,也让契丹人真正见识到了大宋。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成善皇后 赵祯和萧挞里的婚礼是在呼伦贝尔城的行宫中举行的,高大的宫城,精美的镌刻,华美的宫殿,整齐的地砖,这里的的一切都不输与上京城的契丹皇宫。 至于所用的礼制自然是最高一等的存在,赵祯身着皇帝大婚的衮服,威严大气,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多岁,而萧挞里同样如此。 硕大的凤冠显得她的脸是那么的小,尖尖的下巴是那么的秀气,眼若春水,眉如弯月,面如桃花。 有些人仿佛得到了老天的眷顾,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而操劳和费心也没有给她增加多少愁容,面对已经年近四十的萧挞里,赵祯甚至可以用年轻二字来形容她。 大红色的袍服穿在身上,这是皇后才能穿戴的正经朝服,而且并非是青色,用朱红,五彩翟纹,领、袖、裾都金色云龙纹样的镶缘,头戴龙凤珠翠冠。 内穿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玉双佩及玉绶环在其腰间,非但不累赘,反而显得她的腰身纤细,下穿一双青袜青舄。 不知是何原因,萧挞里的脸上非但有女子的柔美,还带有一丝男子的英气,一行一动之间给人端庄大气之感,边上的三才可以肯定,这种威严是皇后所没有的。 如同另一位帝王出现在眼前,而官家浑不在意,是啊!也只有官家这般的天地娇子,国之君王才能征服这样的女子。 步骤以繁化简,钟鼓齐鸣之后,赵祯就上前捉住萧挞里焦躁的玉手,大手握着小手的一瞬间,原本的不安和焦躁便消失了。 虽然是皇帝的婚礼,但萧挞里的身份也算是尊贵无比的皇帝,所以这可以说是大宋皇帝与契丹女皇的婚礼,俩个皇帝的婚礼,所以包拯和王韵以及三才几人在筹办婚礼的时候,所有规格都是最高的,甚至在有些地方超过了皇后的待遇。 这要是放在原先是大不敬,但在此时已经没人会去计较。 在场的只有寥寥数人作为见证,开始的时候赵祯是不希望任何人出现在婚礼现场的,但架不住三才的劝说,皇帝大婚,无论娶的是谁,都要有人在边上做个见证之人,否则这段婚姻便会说不清道不明。 即便萧挞里的身份特殊,不能轻易传出去,但包拯和王韵两人肯定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之中,至于三才便更不用说了。 于是在这场规格最高的婚礼之中,只有俩个外人作为见证,而且还是躲得远远的观瞧。 萧挞里当然明白赵祯的用意,心中也为他的关心而感激,这是一份尊重,也是一份关心,没有让她这个契丹的太后或是曾经的帝王失去尊严,也没有让她难堪。 这场婚礼并没有太过繁文缛节的东西,赵祯和萧挞里两人身穿盛装拜完天地之后基本上即使册封的金册之类以及赠与的礼物。 赵祯亲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由黄金雕刻的精美铭牌,铭牌上是大宋的舆图,由大宋最顶尖的匠人雕刻而成,大宋的每一个路,州府,县都刻的清楚。 最重要的是赵祯把契丹人的安置之地也可在了上面,一百二十个县每一个都有五千人的契丹安置点,这是给萧挞里留下的最后纪念。 让她知道,契丹人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这一百二十个县中存续下去。 “可惜了,若是带上桂冠,再配上一身洁白的婚纱,你一定很漂亮。” “比王皇后还漂亮?” 瞧见赵祯感叹,萧挞里忍不住刺挠一下他,谁知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道:“你知道吃醋就好,朕就怕你冷冰冰的像个冰雪皇后……” 萧挞里歪着脑袋望向赵祯,随即道:“哦?冰雪皇后,难道官家打算封我为后不成?” 赵祯指了指金册:“自己看,朕说过不会亏待你的,这金册虽是朝廷制作,但朕也改得。” 萧挞里不相信的打开金册,上面是对她的册封,大宋皇贵妃萧挞里,后面却是用刀剑刻上的一行小字“成善皇后”。 成善,成人之善。 这是赵祯给予她的评价,带领契丹归顺大宋,给予契丹百姓之善亦是给予大宋百姓之善。 虽然不是直接承认自己的地位,但就冲着一行小字萧挞里也明白赵祯的心意,她不傻,当然知道赵祯不可能册封自己为皇后,一国也根本没有可能有俩个皇后。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吃惊:“待回了朝中,朕会光明正大的册封你为皇后,并且让天下人知道你成善皇后的名号,堂堂正正的成为皇后。”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自然也不可能有俩个皇后,官家对臣妾的心意,臣妾已经明白,但…………” 赵祯只是笑了笑:“朕说到做到,你难道不相信朕?” 瞧着赵祯真挚的眼神,萧挞里不自觉的便点了点头,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自己毕竟也是坐过皇后的人,对于这种虚名她并不在意,但久居后位的她已经喜欢了这种荣耀………… 册封萧挞里为皇后其实并不难,只要册封她为契丹皇后就可以了,即便是在大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也能表示赵祯对契丹皇权的尊重。 赵祯可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要把萧挞里母子养在宫中,那就名正言顺的养在宫中。 两人的对话王韵和包拯自然无从知晓,现在的两人正坐在城墙上喝着酒,惬意的看着契丹人迁徙。 对于迁徙契丹人这种事可不能耽搁,对于他们来说,契丹人在草原上多待一刻,就是对大宋的威胁,这不是实质上的威胁,但却在心中让两人不舒服。 只有把契丹人彻底迁徙到大宋之内,才能了却他们的心头大患。 朝廷的车马还没抵达,不过契丹人有的自己有车马,那正好让他们先行一步,天黑了只要打上火把便好,从呼伦贝尔城到上京城的公路已经通了。 到了上京城之后,接下来的路便好走的很,沿途还有大宋的骑兵护送,以及各个州府衙门的关照,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包拯夜忧 入夜之后,草原上一片寂静,虽然呼伦贝尔城是一座城池,但它和大宋的城池不太一样,只要出了城池,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上的一切给了包拯以不安,他不明白,为何自从自己到了草原之后便开始不喜这里,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不喜欢,碧蓝碧蓝的天空他不喜欢,即便是街上的牛羊他也不喜欢。 至于为何如此……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和大宋的不同,甚至是格格不入,他就是不喜欢。 瞧了瞧边上的王韵,人家却没有这种感觉,笑眯眯的看着城里城外的这一切。 包拯吃了烤肉和饼子略觉口干,端起马奶茶喝了一口,稍稍摇头:“这味道还真是不大习惯,和这呼城一样让人不舒服。” 王韵瞧了他一眼:“你是在中原待久了,神都城中热闹非凡,百姓过的好着呢!自然白天晚上皆有事忙,四时更替也无所影响,或者说是一种看不见的规矩在,无时无刻的在!” 王韵的话让包拯惊讶,但细细想来也是如此,他之所以不喜欢呼伦贝尔城,就是这里的一切和大宋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和神都城,相去甚远。 包拯并不在乎这里的一切,呼伦贝尔城再怎么样和大宋的别的城池都没关系,对于这样的城池只是当作临时的皇帝别业来用。 只不过包拯所担心的不在于这里,而是在赵祯这位大宋官家的身上,皇帝已经在这草原之城太久了,待在这里肆无忌惮,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旨意行事,未过三省,也未过六部,朝中相公根本无法干涉其中。 在这里包拯看到了皇权的可怕,一家独大,执掌乾坤。 对于皇权的这种肆无忌惮,包拯是骇然的,他身为谏官知道该如何限制皇帝的权利,在神都城中,旨意若是要直接下达,必过三省中枢。 三省六部的相公,中枢的那些侍中都可以上疏奏请官家,进行谏言,而到了这呼伦贝尔,一切限制皇权的手段都无效了。 包拯不得不担心,皇权与相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根本无法制约,这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是好事,可对于未来的大宋却并非如此。 现在的大宋有一位贤明之君,但若是在未来,大宋出现一位昏君该如何? 想起赵祯在呼伦贝尔城中的一举一动,想到皇权的执掌乾坤,包拯只觉得寒意顿生,冰凉刺骨,望向王韵的眼神也变得冰凉。 王韵被包拯的眼神吓了一跳,喝了一口热茶道:“您这是什么眼神?莫非想到的什么事情?” 包拯靠近王韵,上下仔细的大量了一下他这才开口道:“你也是读圣贤书入仕的,现在虽在军机要害,但脱不了文官的资历,更脱不开文官!” 王韵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包使司说的是,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文武都是为官家效力,为大宋效力啊!” 包拯却小声道:“官家离京太久,皇权膨胀至极,天下之事仿佛陛下一语而定之,此乃大患矣!” 王韵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是如此,我当您是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此事最为简单,明日我陪你去寻官家,联名上谏便是。” 王韵如此痛快的话反倒是让包拯愣住,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痛快,也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表示支持。 “你倒是颇为爽利!此事不可直言上谏,官家大权在握太久,以免触怒龙颜反倒是适得其反。” 包拯的话让王韵哈哈大笑,随即指了指包拯道:“官家猜的果然没错,你和大多数文臣一样,早就开始惊恐与皇权的强大,又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包拯颇为惊诧的望着王韵,显然官家是猜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王韵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但他好歹也是个文资出身的朝臣,应该知道轻重。 果不其然王韵露出狡猾的笑容道:“其实你想到的我早已想到,而官家更是早已开始思考皇权与相权之事,官家说过,包拯虽是未曾一言,但心中怕是最为担忧。若你甚为着急,必会表露出来,到时便引你谏言。” 包拯恍然大悟,随即望向王韵的眼神颇为不善。 没想到王韵非但不理睬,反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闷头喝茶吃肉,他现在是真的不急了,官家既然已经想到了,那就说明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妥当处置的法门。 这下包拯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最少官家这么多年来从未让朝臣们失望过,他一定会让朝臣们满意,也会让皇权得到更好的控制。 瞧着王韵随意的模样,包拯就知道他早已是知道消息的,王韵和自己不同,身在参谋兵事院与官家朝夕相处,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亲近官家。 知道的消息也比自己多得多,有他在,许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别看王韵这般模样,其实在他心中还是以文臣操守自居。 城墙上除了石刻般的禁军就没有别人,包拯看着蔓延不绝的契丹队伍,火把照耀下的他们充满生机,从脚下的城池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尽头。 “官家打算怎么处置?” 看似随意的问题却并不简单,王韵看了看包拯,这老倌的面色愈发的苍老了,脸上的皱纹多的如同田地里刚刚翻过的土地。 “官家圣意我等岂能知晓?” “你不知?” “不知!” 王韵确实不知道,但他却毫不担心,望向包拯的表情略带揶揄:“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官家何曾让我等失望过?让朝中的文武百官失望过?当年范相公叩拜官家而问,得到的结果如何?” 王韵的话让包拯想起了当年皇权相权之争时,官家和范仲淹之间的一次交锋,最终还是官家获胜,大权在握,独掌乾坤,谁也没有失望。 可这一次呢?这一次皇权和相权之间的较量还会顺利吗?还会一边倒的变成皇权碾压相权吗? 官家……官家何曾输过?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政治骗局 动荡,威胁,危机,在这些时期里人们更加或者是主动的渴望集权来带领他们度过危险,但当这些为难被顺利穿过的时候,人们心中想的就不是集权了。 大宋的朝堂很怪,和历朝历代都不相同,皇帝为了压制武将大幅提升文臣的地位,政治风气也比较开明,虚心接受朝臣们的上疏和谏言。 可以说到了大宋之后,除了一些礼法对于文臣进行限制之外,大宋的君臣更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君臣之别的区分仅在于礼数上的差异。 尊重这东西基本上是皇帝自己争取来的,太祖太宗不用说,而真宗皇帝即便是在前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后期昏聩的时候依旧被朝臣们骂的很惨,甚至被寇老西一个相公胁迫到了战场上。 但另一方面,大宋又是一个皇权不断集中和加强的王朝,两府之间把宰相的权利一分为二,把兵权彻底从文臣的手中剥离,文臣和武将成为死对头,这不光是限制武将的手段,也是老赵家收拢兵权的办法。 都和文臣是死对头了,武将们还会听命于文臣? 最终这柄重要的枪杆子到了皇帝的手中,成为大宋皇权的重要保障,老赵家的人都知道,兵权对皇权的重要性,所以从未把兵权交出,甚至为了皇权的稳定,而把大宋主要的精锐兵力放在了都城而不是边疆。 但事实上这是多虑了,文臣没有造反的可能,也压根不想造反,他们只是想要把胸中的抱负施展出来,并且名扬天下,限制皇权的膨胀不是他们的天职,只不过是在他们施展胸中抱负时遇到的矛盾而已。 毕竟无论文武都是皇权的拥护者,皇权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没有了皇权文臣上哪去施展胸中的抱负,上哪去齐家治国平天下? 所以文臣对皇权是需要的,也是斗争的,抗衡的。 这一点赵祯早就看的清清楚楚,在帝王的御座上待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和,实在是不配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但他这么多年来不断的加强皇权,不断的用兵为的也恰恰是为了限制皇权而打下基础。 对于赵祯来说,这个时代是美好的,政治环境也是千年难得的,没有文字狱,没有政治上的过多迫害,即便是阴谋诡计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主张,最终也没有达到要人性命的地步。 风闻可言事,查证以自清,实在顶不住舆论压力,大不了自请出外,隔些时日再提拔重用,这些都是历朝历代极为少见的情况。 赵祯也恐惧皇权的无限膨胀,他明白后世皇权膨胀到了什么地步,文字狱可怕到什么程度,君权与相权之间的对抗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史书上的一笔一划之间记录了多少的忠诚于背叛,刻下了多少的累累伤痕,这些伤痕不是刻在一个王朝的身上,而是刻进了华夏的血肉之中,刻进了百姓的骨骼之上。 所以当包拯和王韵出现在行宫之中,请求召见的时候,赵祯理解他们的担忧,也惊讶于包拯在这个时候才提出。 萧挞里坐在镜子面前,这面镜子是蔡伯俙从上京城派专人运送而来,现在的大宋每家成婚的时候,六礼之中必有一面玻璃镜子。 即便赵祯没有提出,蔡伯俙也巴巴的派人送来了,他的消息在大宋之中可谓是极为灵通,当然拍马屁的功夫也是极为高超,即便是赵祯明知他在溜须拍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没办法,萧挞里实在太喜欢这面巨大的镜子了。 三才小心的走进宫殿,对赵祯和萧挞里弯腰施礼后道:“官家,三司使包拯及参谋兵事王韵求见。” 萧挞里的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赵祯从后面轻轻的搂住她:“他们俩来见朕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现在是朕的人了,也就是皇宫中的女人,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他们这次是来找朕的麻烦的。” “让他们在殿中等候,朕待会便去。” 三才领旨而出,萧挞里盯着赵祯的眼睛看了一会,在确认他没有骗自己后便放下心来,赵祯反倒有些不满:“听闻这两人来找朕的麻烦,为何你却毫不在意?” 萧挞里嗤笑一声道:“他们来找官家的麻烦不过是因为陛下在大宋的皇权太盛而已,您只需要暗渡陈仓他们便会晕头转向,岂能是您的对手?” 赵祯颇为震惊的望着萧挞里,没想到她居然能看穿重重迷雾,把朝堂中的政治博弈说的清清楚楚。 看来她的大局观和用兵不怎么行,但在政治生活中却是练就了一身的手段:“朕可要把你看住了,什么事情都能看透是好事,可却不该说与朕听。” 萧挞里美目一挑:“陛下信不过臣妾?臣妾现在都是您的人了,契丹六十万军民都在您的手心,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臣妾已经厌了,乏了,以后便是在后宫中好生玩乐才是!”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才是她该说的,也是萧挞里这个执掌契丹乾坤多年的女皇最明智的选择。 张开双手,任由萧挞里给自己身上的衣物整理一番,赵祯便伸手在她的翘臀上拍了拍,笑哈哈的走了。 这么多年来他再次体会了洞房花烛夜的感觉,这乃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现在的赵祯心情好的很,完全不在意包拯和王韵的联袂而来。 毕竟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若是还理不清君臣关系,赵祯也算是白混了。 一边走向大殿,一边回想萧挞里的话,她说的没错,一切的主动权都在自己的手中捏着,皇帝在这个时代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至高无上。 和朝臣之间的博弈也简单轻松,别看有时皇权妥协了,可最后胜利的往往不是朝臣。 萧挞里说的好,暗度陈仓便可解决所有问题,皇权在表面上妥协,不过是为了给天下演示什么叫仁君,是叫善于纳谏而已。 但这只是开始,赵祯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皇权不能太过膨胀,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戏真做,让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平衡之道在何处? 大殿之中很安静,安静到了三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赵祯有些无聊,包拯原先不是这样,这个老倌可是大宋最能直言上鉴的人,甚至能喷皇帝一脸的口水。 怎么现在他却没有硬怼皇帝的“斗志”了吗? 赵祯有些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包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太过激的言行,中规中矩,说话也是慢声细语,这和往日的包希仁完全不同啊! 狐疑的望了望王韵,是不是这货对包拯说了什么? “怎么?不都是你们请求朕召见吗?到了这大殿之中也不说话,包拯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说吧!” 赵祯已经能把话说的如此清楚了,包拯自然不敢再装聋作哑,只不过恨恨的瞪了王韵一眼,明明是他说要打头阵最先上谏的,谁知道到了这大殿之中,见了官家的面反而不说话了。 “官家,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官家恕臣失言之罪!” 赵祯点了点头,在御座上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朕召见你们就是让你们上谏的,话当然不好听,若是朕想听好听的,也不会召见你们了。” 包拯心中哀叹,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被官家牵着走,一举一动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甚至连说什么话,如何说都在官家的意料。 包拯唯有拱手到了一声:“陛下圣明!” 整理一下被打乱的心情,再看了眼边上的王韵,包拯这才面相赵祯侃侃而谈:“陛下,自秦以降,士大夫的相权便与皇权开始互相帮助,臣子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负责帮助陛下管理万民,一国之疆域何其辽阔?一国之百姓何其之多?若是没有臣子,陛下便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说到这里包拯稍稍顿了一下,瞧见赵祯微微点头的表情便继续道:“可陛下,臣子要想帮助陛下管理好国家,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权利,这便是士大夫的权利,而陛下手中的皇权至高无上,但实行起来难免会不方便…………士大夫之权最盛者在于相公手中的相权,陛下之权最盛者在于皇权…………” 包拯从头到尾的哔哔让赵祯非常的不爽,话说的是直接,但并没有让他不舒服,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地方就在于他翻来覆去的说,就是不敢迈出最后一步直奔主题。 赵祯当然知道,这就是皇权可怖的地方,它会不自觉的影响着身边的人,为何一朝出现明君之后很快就会出现昏君? 原因很简单,明君出现的时候皇权得到了空前的加大和加强,所有人都敬畏它,不是出自于恐惧而是出自于尊重,皇权被捧得高高的。 而这高高在上的皇权不断的加强,到了子孙的手中之后,便依旧沿袭了它的强大,平庸之君手中的皇权如同一柄双刃剑,对外凌厉的同时也在摧毁着皇权自身。 赵祯当然知道包拯是什么意思,皇权要限制,相权要起到监督皇权的作用,但他始终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就有点急人了,赵祯已经相好,无论包拯说出怎样的话来,他都不会生气,反而认真考虑,积极采纳,作为对皇权发展的重要建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是没错的,赵祯身为皇帝,坐拥最高的权利和最大的江山,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与他比肩或是相提媲美,这也意味着赵祯的眼睛已经无法看清自己。 为了征服草原,赵祯已经“打碎”了面前的“镜子”,他知道自己的固执和执着在朝臣们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但他自己却不愿看,因为草原是必征之地,也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眼下草原已经被征服,环顾大宋四周,无有威胁也无有对手,这时候的大宋王朝终于超越前袋完成了华夏历史上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而这时候皇权的膨胀也已经到了极限,赵祯这位大宋的一国之君在草原上的呼伦贝尔城一待就是三年,而这段时间朝臣们对他的上疏也只是略微催促,并未有太多严厉之言。 一者是朝臣们都知道,草原非官家无以平定,他是整个对契丹计划的制定者,只有他在才能做好,二者便是朝臣们对皇权的尊重,或者说是恐惧。 待契丹灭国归宋之后,赵祯才有空暇看了看自己,皇权已经膨胀到了要开始限制的程度,赵祯可以自私的说皇权在自己手中无限膨胀不是坏事,反而是有利大宋的好事。 但他不得不承认,皇权若是传递下去就必须要受到限制,因为他无法保证大宋的后世之君中没有昏庸之人,这种依靠血脉继承而非能力选出来的继承制度存在了太多不确定性。 而封建皇权的继承与传递通过简单粗暴的方式,太子立长不立贤。 所以这其中的变数太多,谁都知道皇权最后会在谁的手中,大宋的嫡长子无论贤明还是昏庸都将继承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而这权利却是一把双刃剑,有时会给王朝带来繁荣和复兴,有时却会给王朝带来灾难,甚至是毁灭。 赵祯不是一个机遇论者,更不是一个赌徒,他喜欢稳扎稳打,这么多年在帝位上他看清了许多东西,尤其是手中本就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皇权。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关系应该就如同人和镜子,镜子的作用是应该真实的反映出人的模样,无论优点还是缺点都应该能纤毫毕现的反映出来。 如此镜子才有价值,相权才有价值。 相权能限制皇权吗?显然不能,在正统性和礼法上皇权碾压相权,最大的区别在于皇帝轻易不能换,而宰相却可以更替。 若是宰相能威胁到皇帝的地位,便是皇权衰落的表现,相权在这个时候崛起,可能会出现取代皇权的可能,但这事实上也是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一次转换。 在华夏历史上这样的转换不在少数。 但在大宋,大宋的宰执根本没有能力与皇帝抗衡,甚至连抗衡的实力都没有,相权到了大宋已经被限制的死死的。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皇权要限制,相权也要限制 赵祯坐在大殿高高的御座上,包拯和王韵两人已经没了声音,包拯刚刚的长篇大论已经把中心思想表达的很明确,但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 “包拯,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句话,皇权需要限制,而限制它的手段便是相权………” 赵祯说出了包拯没敢说出的话来,并且站在了皇帝的位置上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很不容易的,也是很让人惊恐的事情。 包拯和王韵两人都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对于他们来说官家把话说的相当透彻,说出了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来,但事实上他们都认为官家不会松口。 赵祯望着包拯道:“你们两人的意思也代表了大多数朝臣,朕知晓皇权在朕之手中已经膨胀很多,但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 包拯和王韵两人对视一眼,小声回答:“陛下圣明!” 赵祯笑道:“圣明吗?若是你们觉得朕真的圣明的话怕是早已离开,朕知道你们心中所想,朕同样也知道皇权膨胀的可怕,这股力量若是没人能控制,那将会害了整个华夏,害了朕对大宋做的一切。” 赵祯不怕直面问题,但这包拯和王韵的面,他要把问题说清楚,这清楚也是对朝臣们说的,这两人看似是代表自己,其实却是代表了所有朝臣。 “既然朕已经说破,不如便说个清楚,这唯一能限制皇权的便是相权吗?” 赵祯提出了自己的反问,让包拯和王韵两人都陷入思考和惊讶,但赵祯的话没有说完。 “朕觉得皇权必须要限制,天地之间的所有权利都要受到限制,这是必然,否则都会无限扩大下去,不受人的控制。而皇权和相权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互相帮助又互相制约,也有你强我弱。但相权的扩大同样也是一种威胁,煌煌史书上的反例比比皆是,朕又稍有犹豫。” 包拯此时明白了,官家自己也发现了皇权扩张的不妥,也应允可以限制,但并不打算以增加相权的方式限制皇权,而是另有打算。 试探的开口道:“不知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赵祯笑了笑道:“自古以来皇权都是用相权制衡,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博弈也不在少数,但我大宋太祖开国之后便限制相权,财计归三司,兵权归枢密院,朕改制之后三司依旧负责财计之权,而枢密院改为参知兵事院,三省依旧是文臣之中枢,朝堂之中枢。” 说到这里赵祯顿了一下,看着王韵和包拯两人皱眉思考的模样,缓缓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你们瞧,相权被分开了,兵权,财权,政权,相互独立互不统属,这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朝堂的稳定,而皇权在无形中得以加强。而朕限制皇权之法便在其中。” 两人不说话,紧紧的盯着赵祯,显然他们已经发现官家不打算加强相权来制衡皇权,而是打算从财权,军权,政权上下手,加强这些权利就相当于在限制皇权。 同时加强这些权利并没有让相权扩大,反而是进一步削弱了相权。 赵祯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在征求包拯和王韵的意见,虽然他们都是文臣,但所执掌的范围不同。 包拯是三司使,是大宋的财计之相公,而王韵是参知兵事,是大宋军事上的最高参谋,独立于兵部,不同于狄青那位兵部尚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王韵的职能要高于狄青。 三省六部事实上是类同的机构,他们的职能虽然不同,但在朝中的地位和类型却一样。 各司其职的同时也是在维护整个大宋,从朝堂到地方,都需要六部的统辖,而六部的统辖机构事实上并不是三省,因为三省六部的相公直接对赵祯负责。 赵祯是在加大六部的权利,同时也是在削弱三省的权利。 现在既然要限制相权,那就要加强三司,参谋兵事院,以及六部的权利,这样一来当然能限制皇权又削弱相权。 六部尚书都是参知政事,三司使也是,参谋兵事院和三省宰执亦是如此,他们都具有参知政事的权利。 “陛下是打算用三司,六部,参谋兵事院?” 王韵的话算是了却了包拯的心结,从始至终他都没说什么,直道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待官家松口了他才开口。 当然王韵的话也让包拯醍醐灌顶,显然官家召见自己和王韵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是随意召见,自己这个三司使出现在呼伦贝尔城也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果然很快他的猜想便得到印证,赵祯点了点头道:“没错,朕便是如此打算的,财计之权乃一国之重,大事小情皆不得离开,因此当得意加强,左藏库虽是朕之内库,但三司当监管之,避君之滥用,免疏漏之责! 参谋兵事院乃我大宋用兵之要,别于兵部,以收集战情为上,以定计为谋,兵马未动,粮草亦未动之时计谋先行,后以雷霆之势而出,方能百战不殆。内之守在防,驻防之兵所处之处由参谋兵事院定,领兵之人有兵部报帝王选,可避免旁落。” 赵祯两句话便把兵权和财权加强了,并且和皇权相互结合,互相牵制又互相监督。 这样一来,六部之权同时也得到了加强,三省之权保持不变,就是在降低,此时此刻包拯和王韵两人才发现,事实上官家所作的是在限制皇权不假,可同时也把相权拖入了深渊。 宋承唐制,设立三省,但却没有实权,皆是寄禄官。 官家改制以后,重开三省,以三省之长,中书令、侍中、尚书令,共议国政,以三高官官为宰执,但同时也提拔了六部尚书为参知政事,共议国政之人便达九人,现在再加上三司使和参谋兵事,便是十一人。 身份上虽有高下之分,但却只在于官价品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明白,在这草原上的城池之中,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在这三人之中便定下了另一次改制,虽然不是大改,却是一次惊人的变化。 从此皇帝的财权,兵权,政权被进一步限制,而相权已经可有可无!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以法限权 浑浑噩噩的出了呼伦贝尔城的行宫,包拯和王韵两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从他们进入皇宫开始,一切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虽然看似包拯在向官家上奏,但所有的主动权皆在赵祯的手中,虽然官家同意限制皇权,但却没有加强大宋的相权,反而是提高了六部以及三司和参谋兵事院的权利。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官家这是在削弱皇权的同时也下削弱三省的相权。 从一开始包拯便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并非想要提升三司的权利,大多数朝臣们想要限制赵祯的皇权,提升代表文臣的相权,这才是他上谏的根本目的。 谁知道官家却先一步动手,转守为攻,爽快的同意了包拯的上谏,并且把除了三省之外的各部和衙门的权利进行了增加。 包拯和王韵两人都没想到,官家的手段如此高明,这样一来满足了文官限制皇权的举动,同时把最为突出的相权进行削弱。 一般人只会觉得官家顾全大局,并且给了六部以更多的信任,认为这是好事,但事实上却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朝臣们不是千盼万盼的要制衡皇权吗?赵祯给了,并且把财权和军权都限制起来,并非是肆意使用的,加强各部的权利,让天下人看看皇帝的大度。 但包拯比谁都明白文臣最擅长的是什么,内斗,这是文臣摆脱不掉的“恶习”,与其说是“恶习”不如说是一种本能,再者说就算文臣团结起来,也不是皇帝的对手,因为皇帝完全能用促使文臣自己内斗。 只要稍微有点手段的皇帝,就能把大宋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赵祯的这次限制皇权,看似在限制,事实上却是在为大宋的皇权留下后路,同时也彻底的封死了相权进一步壮大的可能。 包拯知道,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再在朝堂之中提出限制皇权的问题,得了官家的好处谁好意思再提出限制皇权? 王韵出了殿门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等这是着了官家的道!就说万事待回朝之后与相公商量,你为何如此急躁?这下你我二人在朝中的清名算是掉在了地上!” 包拯苦笑着摇头道:“谁知官家早已有了对策,我等一个三司使一个参谋兵事,都是收益之人,陛下亲自封堵,还有什么话说?” 王韵惊讶的望着包拯:“您这是都知道?可为何刚刚不在官家面前提出?我等回朝之后如何面对朝中的衮衮诸公!” 担心自己在朝堂之中的名声固然没错,但包拯却浑不在意,一张老脸笑得皱成了一朵菊花:“只要皇权受限,只要陛下愿意自己限制皇权,我等受人非议又如何?不过是些虚名罢了!老夫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王韵翻了个白眼,包拯这年岁回朝之后便可上表请辞,再加上官家的挽留以及诸多事情,最少也要拖上三五年,到时便可带着好名声轻松致仕。 回家之后享受天伦等着配享官家庙庭便是,毕竟他包拯在昭勋阁中尚有一席之地。 赵祯瞧着两人走远,边上的墙角已经出现了一道倩影,瞧着她狡黠的模样赵祯微微苦笑,殿中的事情她定然是听到了,在这呼伦贝尔城中礼法之类的并没有那么重。 轻轻的拍这巴掌,萧挞里笑眯眯的说道:“官家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端是了却了朝中的一件大事,也让文臣们无话可说。” 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才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待朕回朝之后,便有的忙了!” 萧挞里不知道赵祯的意思:“官家不是已经限制皇权了吗?” 赵祯笑了笑:“你以为这就算结束了?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限制皇权最好之制并非给六部或是三司之类的衙门增加权利,也不是增加宰相的权利,而是要制定出一种习惯,一种尊法,重法的习惯,让朝堂上下,让天下人知道,国法不可违背,即便帝王也不能例外,如此才算是限制皇权。” “法?” 萧挞里更加迷糊:“陛下乃九五至尊,天子之尊,出口成宪,言出法随,您说的话就是法…………” 赵祯微微摇头,搂着萧挞里的腰在宫中的御道上缓缓渡步:“法不是朕说的算的,法大于朕之言语,它是天地纲常,是人伦之精神,亦是国家之规矩,无以规矩不成方圆,一国之法更是如此,若连制定律法的人都不去遵守,这法还有何用?便是帝王的玩物,到使国家受难,百姓遭殃。” 萧挞里微微点头,赵祯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别忘了萧挞里也是做过皇帝的人,统治契丹的时间便更长了,眼光当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即便是包拯的眼光都不如她。 所以她很清楚的看清了一些东西,她知道赵祯在干嘛,他在开创历代帝王所没做过的事情。 把天子之权放在一个牢笼之中,让这个洪水猛兽被运用到极致,萧挞里看得出来赵祯限制皇权并非是自掘坟墓,而是让皇权得到更好的运用。 权利这东西会使人迷失,萧挞里在至高的权力巅峰上徘徊许久,她太了解其中的欲望了。 赵祯能把至高无上的皇权进行限制,这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历代君王无不是想要加强皇权,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能放手。 这怕也是煌煌史书中无数王朝最终走向毁灭的原因吧? 事实上,周朝八百年,天子皇权最弱,自周之后,大一统的秦朝便开始了加强皇权,秦皇的权利盛极一时,走上了巅峰的同时也坠落悬崖。 接着皇权开始衰落,相权崛起,汉,三国,晋,南北朝,隋唐,这是一个走向衰落的过程,赵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并且知道从宋朝开始之后,皇权得到了空前的加强,相权被削弱。 皇权愈发强盛,朝代的动荡便越大,规矩越多,朝臣和百姓的能动性便越低,王朝便会不断的走向低迷。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赵祯心中的理想 萧挞里轻轻的依偎在赵祯的怀中,她无限感慨眼前这个男人的特别,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才智过人,接着便是感觉到了他的强大,然后是心中的细腻。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特别,他仿佛不是身在天地这座棋盘之中的人,而是一个站在棋盘之外的观棋者。 “官家,历朝历代最重皇权,但相权势强,太祖开宋,分相权,强皇权才有今天之局面,陛下为何又要限制皇权?” 赵祯看了一眼怀中的萧挞里,笑着开口道:“我汉家有一奇书名曰《周易》是它告诉朕该这么做的。” 萧挞里惊讶的起身看着赵祯道:“陛下擅卜筮之术?” 赵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朕可不会卜筮之术,《周易》乃我华夏文明之总纲,它可不是卜筮之书,而是一本开蒙之书……一本文明智慧的开蒙之书。” “陛下从书中得到什么启示?”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阴极必阳,阳极必阴!” 萧挞里是何等聪明,眼睛中闪烁着光芒道:“官家的意思皇权太盛便会走向衰落,不如把皇权限制起来,以让它长久的保持平和延续?” “善!” 赵祯就是这个意思,限制皇权也是在保护皇权,一味的膨胀下去只会把大宋拖入深渊之中。 “那官家为何要用律法来限制皇权。” “人在于情理,而法在于天道,情理可变,天道不可违,朕相信天道,相信律法!” “官家是要重修大宋宪法?”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朕要把宪法变成我大宋的根本,在辅以律法,如此一来,帝王,官员,百姓,无论是什么人都有法可依,按规矩行事。” “那这次官家回朝之后便有的忙了,宪法要改,还要制定新法,不知何时才能休息。” 赵祯笑了笑:“朕已经习惯了,现在朕最擅长的便是忙里偷闲,帝王之位可不好做,以后我大宋的帝王之位只会更加难做。” 萧挞里稍稍不明白,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何必重锁困神龙?” “因为朕要大宋的江山稳固,如同千年钟鼎,如同万世基石!” 赵祯的眼神中充满了美好以及从未有过的精彩,这精彩源自于无数的可能,源自于不同的历史和改变,他想到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一个主题,中国特色君主立宪制。 这是他早早就考虑的问题,只要一步一步来终究会成功。 中国特色的君主立宪制属于二院君主立宪制,君主的权利依旧是高于朝廷,但皇权受到的了很大的限制,朝廷成为平衡皇权的主体而不是某个官员。 赵祯希望大宋成为华夏文明的新开端而不是一个王朝,一个历史而已。 这种制度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是开华夏王朝之先河,给大宋更多的可能性,让它稳定起来,在历史之中不断发展,毕竟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萧挞里不再开口,而是再次依偎在赵祯的怀中静静的看着远方,看着宫墙之外的天际,她觉得这个男人给大宋,给契丹,给整个人世间带来的不同。 ……………………………… 第二天呼伦贝尔城的皇宫个便开始忙碌起来,原因无他,离京多年征战草原的皇帝要归朝了,这对于所有宋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消息传出,整个呼伦贝尔城沸腾起来,百姓自觉的涌上街头,赵祯这位大宋天子对他们来说代表了太多太多,给塔塔尔部带来了希望,给塔塔尔部的百姓带来了和平与繁荣。 现在呼伦贝尔城以及塔塔尔部的百姓把赵祯当作了统治者而并非是侵略者。 百姓们走上街头只是为了送别这位贤明之君,当赵祯的车驾从宫中驶出的时候,整个呼伦贝尔城陷入寂静,人们大礼参拜,匍匐于地,嚎啕大哭。 这种不舍与尊敬令赵祯边上的萧挞里感佩,这个男人不光征服了草原,也让草原百姓对他由衷的爱戴。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不知是谁开的头,城中的百姓高声唱诺,以万岁之言表达心中的尊重。 车驾之中,赵祯稍稍感叹:“尖刀利刃也能让他们如此呼喝,但朕用的不是刀剑而是仁慈,总有一天你契丹人也会如此感谢朕的。” 萧挞里知道赵祯的话是什么意思,微微点头道:“若是官家善待契丹人,他们也会如塔塔尔部的百姓一样拥戴您。” 赵祯笑了笑:“很快你就会看到契丹人的生活如何了,此去神都,一路上应该会遇到许多契丹人,上京城的,北京路的,哦,北京路便是你契丹的中京道…………还有神都城附近的,他们都在大宋生活许久。 大宋的契丹人可不止六十万,可能有近二百万,朕不屠杀,不虐待,只是让他们和大宋百姓一起生活,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宋人,融入了整个大宋,现在怕是你也很难分辨出他们原来的身份。” “这便是官家对待我契丹的办法,同其类,化其种?” 赵祯摆了摆手:“所有人可都是自愿入我大宋汉籍的,他们不愿背负契丹的名声,只愿意成为大宋百姓,这些人上户籍的时候自然会隐去契丹,而以汉人自居!” 萧挞里冷笑了一下:“难道大宋官员不知道?” “君子成人之美!他们自愿如宋之汉籍,开始全新的生活,我大宋的官吏岂是人心刁毒之辈?自然是心怀悲悯,帮了他们这个小忙……” “无耻!” ……………… 赵祯发现不该和女人讲道理,因为有的时候根本讲不通,萧挞里始终认为契丹的独立性很重要,一旦契丹人归入大宋,在大宋变成了和汉人没有区别的宋人之后,契丹就会消失。 但在赵祯看来,这不是消失,而是融入,是民族之间的大融合,这是好事,给契丹人以全新的生活,也让他们的种族在大宋得以延续,毕竟血脉之中流淌的血液依旧有契丹人的不是? 而此时,另一件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从神都城快马来报,以宰执范仲淹为首,无数朝臣的联名奏疏抵达,向赵祯上奏,请求现在开始编修《辽史》《契丹史》。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重游上京城 修史这是一种文明的传承,亦是一种尊重和记录。 对于华夏的历代王朝来说,修史的重要性不亚于皇帝继位,他是文治武功的重要体现,也是对本朝合理合法性的一种诠释和认可。 当然这也是对亡国遗民的一种劝告,国家都亡了,老实本分的过现在的生活,别想着再次回到过去。 修史的史官需要重点挑选,这不是简单的活,修史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真实性,虽然修史的官员不乏为尊者讳,但其中的真实性也是颇高,现在的史官还没有谦卑到随意皇帝驱使的状态。 虽有为尊者讳,但却不会夸大和强烈的浮夸,大宋王朝已经足够强大,没必要通过贬低辽朝和契丹来提高大宋的地位,相反真实的反映辽朝和契丹的状况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人选,赵祯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待回神都城后挑选专人与崇文院修编即可。 契丹王朝的落幕意味着大宋四周再无强敌,高原上的吐蕃已经是瑟瑟发抖,环顾四周再也没有一个能与大宋抗衡的力量,唯有靠着地利苟延残喘。 车驾在不断的前进,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迁徙的队伍,抵达上京城之后更是追上了先一步的契丹人。 这些人中有平民百姓,也有曾经的奴隶或是贵族,但现在他们的身份都一样,大宋的百姓,契丹的奴隶全部获得了自有,这是赵祯亲自赦免的自有。 许多人感激的同时也更加迷茫,他们没有产业,没有身家,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衣服,契丹的贵族可以放人,但却要把奴隶身上的财物拿走。 所有的财物全部被收走,包括装东西的布袋甚至是身上的衣物。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一场倒春寒的凌厉不是这些奴隶能承受的的,更何况他们衣不蔽体,吃不果腹,即便三才努力遮掩,赵祯还是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裹着片布条的孩子在街面上的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 护卫赵祯的禁军已经把衣物送了过去,但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边上的萧挞里脸色铁青,但赵祯却不生气:“这就是凡尘俗世,这就是人的自私,朕攻伐契丹也是在帮助你契丹人,最少他们恢复了自由之身,入我大宋之后定然是能活下去的。” “这些人什么都没有如何安身立命?” 赵祯指了指远处上京城中的一大片地方,里面人声鼎沸,穿梭不绝:“工厂便是他们的出路,我大宋粮食充盈,土地不再是百姓的第一选择,会给你们契丹人均分土地,也会给他们提供活计,在工厂之中劳作便能获得工钱,再用工钱买粮食。至于住宿,工厂虽然不会给他们多好的房舍,但遮风挡雨却不成问题。” “若是受辱又该如何?” 赵祯笑了笑:“受辱?他们连命都快没了,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房住,呵斥打骂还算是侮辱吗?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便要靠自己。我大宋不会歧视外族,但若是真的疲懒之辈,打骂都算是轻的。” 萧挞里恍然大悟:“你这是要逼着他们改为宋籍!” 赵祯摆了摆手:“空口白牙的可莫要冤枉人的清白,朕可没有如此,但我大宋有律法,非宋之户籍不得买卖房舍,唯有租赁以安身,他们有钱了难道不想要更好的生活?谁愿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又道:“再说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过上好生活?在大宋读书可是一条公平的出路,但读书人要科举,各地学园,学院招收之人必须为我大宋户籍者……” “这不算逼迫?!” “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更好,或是勉强,他们可以从中挑选,朕绝不会逼迫他们,只不过人往高处走,这是天性罢了。” 赵祯说完便对三才交代道:“以往朕到了蔡伯俙的地头,他可是早已上前侍奉的,怎么朕今日到了还不见他?” 三才苦笑道:“官家,您可不知道,最近蔡驸马可是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为何?” 三才瞧了萧挞里一眼,小声开口道:“因为契丹人来了,六十万契丹人便是分拨抵达也需要好生维持,官家您可瞧见城中有一丝慌乱?这可都是驸马的功劳!”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蔡伯俙这小子知道把契丹人安置好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侍奉。 既然到了上京城必然要小住一下的,也算是重回故地,边上的萧挞里眼神已经放空,思绪怕是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那就在上京城中住两天,朕要看看他蔡伯俙把上京城经营的如何了,这里可是大宋与草原的要冲之地,也是货运中转的重镇!” 三才就知道会这样,躬身施礼道:“奴婢明白,这就派人安排,蔡驸马定然会来侍驾。” 待其走后萧挞里才开口道:“此乃我契丹的伤心地,官家何必如此……” 赵祯起身打开圣驾的车门,马车缓缓停下后才开口道:“下去看看吧!看看你契丹的上京城和我大宋的上京城有何区别。” 车驾走的是正门御道,只不过上京城的规模再次扩大了,在原本上京城的城外修建起了郭城,原本的契丹外城反倒是变成了内城。 所以刚刚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上京城郭城中的景象而已,而郭城中最多的便是向大宋迁徙的契丹人。 原因无他,上京城的人口迅速增加,蔡伯俙早早的预料到了这一切,从他回到上京城赴任的第一个月便定下了扩建的调子。 因为他看到了草原的未来以及和中原互通的巨大潜力,草原上物资匮乏,商品奇缺,而对于大宋这个制造业发达的“怪兽”来说,草原市场要远比海外市场要有利的多。 而大宋通往草原的城市便成为重要的纽带,离开京畿路的神都城之后,一路北上,北京大定府以及上京城都将成为发展的契机。 中京大定府和上京城一样得到了阔扩建,为的就是加强他们的职能,更大的城池意味着更多的百姓和贸易,也意味着更多的商贾和利润,当然还有驻军。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上京城的“昨天”与“今天” 上京城还是上京城,城中的百姓之中依旧有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女真人,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又一切都变了。 萧挞里在赵祯“盛情”邀请下走入城中,穿过郭城与内城的“归圣门”整个世界都变了,萧挞里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上京城。 皇宫依旧在东北角上,城中最高的依旧是契丹最有名的酒楼“春晓”,只不过四周也多了几座高高的酒楼,从外观到形制都是宋人风格,显然这些酒楼是大宋的商贾所修建。 街道变得更加宽阔了,四周的商铺简直如同草原上密密麻麻的苔藓,无处不在。 城中的百姓很多很多,相比之前的上京城简直是天差地别,萧挞里熟悉原本的上京城,原本的上京城也有很多人,但萧挞里知道绝没有这么多自由之人。 奴仆,杂役,奴隶,等等这这些人可没有什么自由,即便是汉人也无时无刻不把时间用在养家糊口上,可没有什么时间在街上闲逛。 可现在街面上之繁荣,百姓之多令人咋舌,萧挞里能直观的看出其中的变化,人们身上穿的衣服好了,稍稍有钱的人家甚至佩戴上了一些玉石装饰物,这在寻常可不多见。 最显著的变化是街面上百姓的表情,不再是麻木和迷茫,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和对未来的渴望,萧挞里相信这些人不是赵祯安排出来的,这表情骗不了人。 赵祯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微服私访,他和萧挞里早就换下了身上的华服,一身平民百姓的素衣融入到了热热闹闹的上京城之中,融入这里的繁华才是最好的放松和享受。 两人在街上渡步,萧挞里忍不住开口道:“官家,为何怎么多闲人在街市之中,都不去找活计赚钱养家吗?” 三才在边上解释道:“皇贵妃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我大宋的放休日,从衙门到工厂都歇息,每五天歇息两天,百姓们上街游玩,有些人拖家带口于名胜之处玩乐嘞!” “早就听闻大宋有这放休日,今日见了别具一格,可官家,如此一来百姓歇息,衙门歇息,这疲懒之象……” 赵祯笑着向萧挞里解释道:“你只看到了人们游乐,却不见游乐带来的好处。” “有何好处?” 赵祯指了指自己和萧挞里道:“若是把你们变成凡人,劳作五日后便有两日歇息,这两日定然是要放松心情,酒楼茶肆,象棚瓦里,甚至是妓馆街市都是好去处,他们去这些地方要不要买卖东西?商贾的铺子要雇人,便要给出更好的价钱,百姓们买的东西越多,他们便赚的多,他们赚得越多朝廷的国帑便越多。” 萧挞里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没想到给人歇息的时间居然还有这种好处,不光是让百姓心情愉悦,还能促进市面繁荣,买卖兴隆,让更多的人有活计做,有饭吃。 这是萧挞里原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官家之才臣妾感佩,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道理?!治国之道如烹小鲜,今日臣妾算是见识了。” 赵祯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治大国若烹小鲜,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这放休日便是如此,你不妨再看看契丹百姓,他们融入大宋之后生活又如何。”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萧挞里的心中,相对于上京城的改变,她更加关心契丹人的生活,在大宋到底如何不是他赵祯说的算的,而是要眼见为实。 契丹人在哪?他们就在上京城中,就在来来往往的百姓之中,那六十万契丹百姓要南下,要进入大宋之中,但上京城却有一部份当时留下的契丹人。 这些人已经融入到了大宋的生活之中,萧挞里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来谁是契丹人。 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了战争的阴霾,也没有了原本的惶恐,大多是都是平民百姓,贵族早已跟着迁徙的队伍前往了巨母城,留下的都是平民百姓。 可就是这些平民百姓过上了让人羡慕的生活。 一家五口,穿着体面的衣服,父母牵着孩子的手,笑眯眯的在挑选衣服,大宋的成衣铺子通常有各种大小和款式,父亲大方的给三个孩子买了新衣服,原本契丹的小脸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这对契丹夫妻两人却没有挑选衣服,但萧挞里却见到那个丈夫最后从小二手中接过一件衣服给了妻子,那是一身很漂亮的背襟袄子,颜色也是鲜亮的水蓝色,漂亮极了。 妻子的脸上露出惊喜与甜蜜,这是一对平凡的夫妻,也是彻底融入大宋的契丹人,别的不用看,单单是看他们进出商铺给家中和自己添置东西,便能瞧出他们过得不错。 萧挞里很欣慰,她当然看得出契丹人现在过的很好,赵祯也看到了这一切,只不过他完全没当回事,因为这样的状况在大宋太正常不过。 带着萧挞里进入这家名叫“云裳”的成衣铺子,里面各种各样的衣服都有,大宋的商贾在衣服设计上可是费劲了心思,衫、襦、袄、褙子、裙、袍、褂、深衣样样都有。 长衣、短衣、单衣、夹衣、棉衣种类齐全,分门别类的挂在铺子的四周,店里的伙计上前唱了一声肥诺:“两位客官贵安!小店什么衣服都有,随便看……” 赵祯点了点头:“我瞧着你家生意不错,每日都有这么多人?” 伙计打量了赵祯一番,瞧见他气质出众,虽衣着朴实,但身上那股子高人一等的气质却让人不自觉的恭敬,便知道自己遇到了贵客,连连点头道:“这位贵人说笑了,若是真能每日如此,小的便是做梦都能笑醒了。这不是赶上放休日,生意才如此红火嘛!” 赵祯靠近他道:“你这卖出一件衣服你能拿多少利头钱?” 伙计惊讶的大量一下赵祯:“这位客官可是明白人,小的能拿一分利!” 赵祯微微点头这样的提成已经很不错了,看来大宋的商贾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钱怎么赚才能越来越多。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文明的碰撞 “来店里的契丹人多吗?” 萧挞里在边上忍不住开口,伙计连连点头道:“不少嘞!贵人小娘子您是不知道,这契丹人反倒是比咱们汉人多些,他们舍得力气挣钱,也舍得花钱,之前大抵是没过这样的日子,现在挣了钱了,自然要稍稍奢费一下。” 听到这话,萧挞里微微点头,这下她便放心了,虽然契丹百姓有些大手大脚,但却说明契丹人在大宋真的能挣到钱,待习惯了这里的物资充裕后,便会慢慢开始收敛积攒。 萧挞里心中已经安定,最大的隐患已经消除,她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赵祯的话没错,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强,看似粗鄙之言,实则有大智慧。 契丹人融入大宋了吗?是的融入了。 原本的民族之心丧失了吗?丧失了。 可这又如何? 契丹人依旧存活了下来,他们融入到了大宋之中,成为了大宋百姓,生活也更加好了,不愁吃喝,不愁没有地方劳作,不愁拿不到工钱,这样的生活说实话之前的契丹比不上。 萧挞里也挑选了一件天蓝色的褙子,襟、窄袖,领、袖口、衣襟下摆都镶有美丽的缘饰,尤其是腰间的一条“腰上黄”的腹围,凸显她纤细身材的同时,也显得雍容华贵。 小伙计看了一眼便惊为天人,不敢再瞧第二眼,在边上三才威胁的眼神下小声道:“贵人穿着真乃天仙下凡,美哉,美哉!” 三才赏了他一贯钱后,伙计便自觉走开去外面招揽客人去了。 赵祯笑着打量了一番开口称赞道:“极好,极好,朕觉得比你穿衮冕的模样要好看的多!这才是朕的女人嘛!” “官家……放浪之言不可随意说出口。” 赵祯摆了摆手:“朕说的是实话,现在你也瞧见了契丹百姓的生活,也该放下心来了,朕不是昏君,知晓如何让草原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大宋的统治下过上好的生活,如此他们才会拥戴大宋,才不会造反。” “那官家还要把他们内迁吗?” 赵祯点了点头:“内迁是必须的,中京道和临横府的契丹百姓无需内迁,他们人数不多,也很快接受了我大宋的统治,百姓生活安康,但跟随你北迁的契丹人却不能,他们追随的不是你萧挞里,而是皇权。” 萧挞里知道赵祯的意思,此时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眼下最好的选择不是继续对抗,而是顺从赵祯的安排。 上京城中的一切她都看到了,这不是演戏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城中的繁荣让她意想不到,而草原被大宋拿下之后,通商往来便更加频繁。 不断的有大宋的商贾或是草原上的商贾驱赶车队前来,并且带来了无数的财富。 从草原到呼伦贝尔城,从呼伦贝尔城到临横府,从临横府到北京大定府,再到神都城,一条从中原到草原的商路已经开通。 萧挞里知道,自此开始,草原这盘棋算是被他赵祯给盘活了,华夏千百年,历代帝王没有做到的事情被他赵祯做到了。 把心中的感慨对赵祯说出,谁知道他却哈哈大笑,盯着萧挞里许久才道:“知道朕为何有这底气吗?知道大宋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知道为何我大宋可以碾压契丹和草原上的任何部族吗?答案在南方。” “南方?什么地方?” 赵祯指了指遥远的南方:“等你到了中京大定府,从那开始一路向南,抵达神都的时候便知道朕为何这么说了,朕有华夏五千之未有的东西,朕的大宋如今是真龙,腾飞而起,势不可挡,寰宇之内无有敌焉,不信你就走着瞧!” 赵祯的自信让萧挞里惊讶,她认识的赵祯不会说出这样嚣张的话,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眼下却是狂傲之态毕露,仿佛一个猛兽。 要想彻底征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见识到你自己的强大。 后世的强国一般都是这么做的,把自己强大的武器暴露出来,把自己强大的实力展现出来,如此才会让敌人畏惧,让心怀叵测的人胆寒,这种威胁才是维护国家安全的最好手段。 现在的大宋四周已经没有敌手,强大的国力让所有外邦瑟瑟发抖,即便是南海诸国这个曾经华夏王朝称之为蛮夷,不屑于武力征服的地方都被大宋所吞并,即便是遥远的黑汗王朝都在大宋的铁蹄下被撕得粉碎。 谁还敢再挑战大宋? 大宋已经开始向天竺伸手了,这不是赵祯和朝堂主动发难,而是天竺自己挑战大宋。 因为南方的商路开通,大宋现在有了三条丝绸之路,一条在海上的自不用说,大多时候畅通无阻,马六甲海峡已经在大宋手中,海上虽有海盗,但却极少对大宋的舰队造成威胁。 西域的那条丝绸之路也已经恢复,只不够商贾还不够多,而南方的丝绸之路已经成为大宋商贾陆路交通的首要选择,这南方丝绸之路必须要通过天竺。 天竺人在发现大宋的商贾越来越多之后,便开始加强了第三产业,但宋人现在已经高人一等,他们在看到了天竺的环境之后,便果断拒绝在天竺停留。 只是在那里补充必要的食物和淡水便急急的上路,用手吃饭的民族在汉家百姓看来自然是蛮夷,只有野兽才会如此粗鄙。 更让大宋商贾接受不了的是他们的种姓制度,这种制度简直就是奴隶制,完全有悖于儒家的仁义道德。 忽然发现赚不到钱的天竺人开始怀恨在心,他们没有从自己的身上寻找问题,而是把问题归咎于大宋商贾的身上。 在他们看来这些大宋商贾就应该在天竺花钱,就应该低价的把货物卖给他们,就应该在贫穷的村庄施舍穷人………… 逐渐的大宋的商贾花钱买不到想要的东西,水极少,又脏又臭,食物难吃,又苦又涩,这才仅仅是开始,当地人联合起来,开始拒绝买东西给大宋的商贾,甚至是以极高的价格进行敲诈。 所以天竺人的品性在大宋传开,保留奴隶制度是不仁,敲诈勒索商贾是不义,不仁不义的国家就是不道,不道就要被有道征伐…………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宋因何而强? 歧视并非是天生就有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高高在上,但有些人会自己努力在高高在上的人面前获得尊重,有些人则是把荣华富贵捧到他面前他都懒得抬一下眼皮。 这就是人天生的本性,他们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应该的,大宋原本不了解这个西方的“极乐世界”,但随着通商贸易的往来,开始逐渐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西方极乐”其实并不怎样。 赵祯坐在圣驾之中,车轮滚滚向前,他却浑不在意,手中的奏疏已经快被他翻烂了,不是他在焦虑和犹豫,而是奏疏上的内容太过刺激,赵祯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大宋乃是华夏的一部分,华夏汉室极少对控制范围以外的地方充满如此仇恨和鄙夷,即便是蛮夷制度愚昧在汉室看来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但这一次却不同。 奏疏来自于民情司,这是大宋朝廷专门用来收集民情,整理汇报给皇帝的专属部门,也是赵祯改制之后特别设立的,为的就会了解民意和改善制度。 奏疏的内容很清晰,也很劲爆,乃是大宋商贾联名上疏呈递,他们不是别人,就是走南面如丝绸之路的商贾,他们对天竺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忍无可忍。 最重要的是朝廷已经发文斥责天竺波罗王朝的君主那耶波罗,这是上国朝廷对外藩的斥责,极其有分量,要不是南丝绸之路对大宋的重要,朝廷绝不会这么做。 但结果却是波罗王朝上下对大宋的正式公文完全不予理睬,并且变本加厉的开始为难大宋的商贾,如此之后,大宋的商贾再也忍不了,联名上书民情司,请求赵祯为他们做主。 现在的大宋商贾已经不是原本的有钱土财主,而是拥有巨大财富的群体,每年他们向朝廷纳税的数额已经成为大宋的大宋的主要收入来源。 朝廷已经开始重视这一重要群体,能做到下达文书斥责天竺的统治阶级已经算是极为给面的事情了,但谁曾想人家根本不买账。 但朝臣们已经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对外发动战争这种事情他们说了不算,只能通过皇帝,但他们又在乎面子,不愿被世人看出是迫于商贾的压力向皇帝上疏。 于是乎朝堂的相公们和朝臣们一商量,不如让商贾把民情司作为向赵祯上疏的渠道,如此一来让皇帝看到天竺波罗王朝的所作所为,又和朝堂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会有民情司的商贾联名奏书,正文的部份只有几张纸,但后面的签名却是足有数万,厚厚的一沓让赵祯感觉到了分量。 这不是数万商贾,而是代表了所有靠南丝绸之路养家糊口的人,每个商贾身后有多少工厂商号?又有多少工人和家庭? 没有千万也有百万了! 这件事关系到了大宋千万人的生计和未来,分量之重宛如山岳。 萧挞里自然瞧见了赵祯的表情,好奇的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封奏疏开口道:“官家何事忧愁?” 赵祯叹了口气:“因为有一个无赖……” “无赖?” 萧挞里好奇的望着赵祯,什么人能无赖到大宋皇帝发愁的地步? “人从出生开始便被划分为三六九等,低贱之人一辈子低贱,并且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而高贵之人永远高贵,任何事情都要人伺候,这个种族还有救吗?” “你汉家也不是这样吗?” 萧挞里的回答让赵祯稍稍一顿,但很快就释然了,也只有她的话却能如此尖锐,赵祯很快调整了心态,差点被萧挞里绕进去。 “不一样,最少到了我大宋便不一样了,即便是皇权无法旁落,即便是至高权利无法变换,但只要心中充满希望,愿意付出努力和改变,终究会有不同。” 赵祯在马车中换了一个姿势,从懒散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坐直摇杆道:“在我大宋,平民百姓要想出头很容易,想要脱离贫贱也不是什么难事,读书人只要用功,多少会有机会搏得一个功名,得了功名便能走上仕途,前途虽非飞黄腾达,可若是心中有抱负和理想,终究有出头之日。” “只有这一条路?” “当然不是!读书入仕者有之,读书入格物者亦有之!在我大宋入格物者现以不在少数,他们用智慧改变国朝,创造出的器物可为大宋带来强大,优秀者可入智宫,研判格物之道,朝廷为他们处置后顾之忧,我大宋智宫已达数万人!至于实在不能入仕和入智宫的人,他们可以通过劳力获得从商的第一桶金,做个小买卖发家致富的也不在少数,我大宋遍地是机遇,遍地是黄金!知道这些改变是为何吗?” 萧挞里摇了摇头,赵祯自信的说道:“因为我大宋不缺上升的渠道,所谓渠道便是途径,便是从平民百姓变成心中想要达到位置的可能,我大宋不缺希望。 机会和未来就摆在所有人的眼前,就看你自己的努力,所以我大宋百姓活的有希望,有未来!朕可以说这是华夏数千年极少拥有的!” 萧挞里再次被震撼到,赵祯所说的这些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甚至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成为大宋的寻常之理,这样充满希望与活力的王朝若是不能持续八百年,实在是没有天理。 “臣妾终于知道你大宋是如何崛起如此之快,也终于知道我大契丹为何覆灭,不是你们甲坚兵利,而是你大宋有如此强基,这才是你大宋的国力吧?!”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终究是被你看出来了,百姓有活头,有自强之心,民族有希望,何来强敌?” “那为何官家被这奏疏所困扰?” 赵祯被萧挞里的话问的一滞,他的困扰不是奏疏之中,而是在别的地方,若是用兵治标不治本,即便灭了波罗王朝,说不定还有一个凤梨王朝或是榴莲王朝出现,从根本上改变不了。 但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种姓制度是好东西,不能改变,因为这东西对天竺人来说不好,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极“好”的。 它如同一瓶慢性毒药,让天竺人失去未来和前进的可能,这么“好”的东西赵祯可不愿让它消失。 这也印证了那句老化: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杀人诛心 既然朝臣们都把问题推给了民情司,赵祯就没办法装作不知道,何况这件事关系到那些依靠南丝绸之路吃饭的百万民众。 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赵祯现在不希望出现兵事,也不愿再次对外战争,原因很简单,大宋要发展草原,对草原进行基建,发展和城市化。 庞大的草原需要投入无数的精力,人力,财力和物力,是个漫长而持久的过程,即便现在已经有了收获但和赵祯的预期相比却相差甚远。 而对天竺用兵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天竺的地形和草原几乎是一个极端,大平原有,山脉也有,地形复杂,气候与中原完全不同。 用兵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而大宋的百姓却要靠着南方丝绸之路吃饭,其中的问题就很大了。 天竺人即便是再愚蠢也不会自断财路,这样做下去只会让大宋的商贾越来越少,甚至是让天竺国内缺少来自大宋的商品。 而这也许是天竺想要向大宋表达的一种意思,赵祯细细品味,结合天竺的国情很快就明白了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天竺是谁说的算?当然是最高中心的婆罗门!而这些婆罗门可不会去管穷人的死活,然而天竺的穷人却绝不会反抗,他们已经被种姓制度给压迫的没有人性,只剩下了奴性。 问题来了,这样的王朝需要大宋动手吗?赵祯明白了一些东西,这时候他选择内部解决问题,而不是依靠军事,但对波罗王朝和天竺的惩罚却必须进行。 这就是天朝上国的威严,不可侵犯,让所有知道,看到侵犯大宋威严的下场,这是必须要做到事情,也是杀鸡儆猴………… 惩罚这种“恶徒”的最好手段是什么?不是让他们受到战争之苦,而是让他们后悔。 要知道大宋的商队在天竺也有一部分市场,在那些市场之中也有买卖,而原本这些市场是不存在的,是大宋商贾来了之后才形成。 大宋商贾不光在这里卖出商品,也会购买天竺的货物,带回大宋销售,而天竺人也会由多家商铺组建商队前往大宋贩卖。 但现在,天竺人得罪了大宋,大宋的商贾生意还是要做的,只不过却是换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西域丝绸之路………… 大宋的南方已经被经营的相当好了,而西北面的西域,黑汗,以及草原却还在建设之中,需要大量的物资和贸易带动那里的发展。 既然天竺那条丝绸之路不通,那就直接放弃好了,这样还能把大宋的资源更多的分配到西北之地和草原上,对建设北方有着莫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惩罚波罗王朝最好的办法不是对它进行攻伐,而是封锁,让他们继续贫困下去,让他们失去原本得到的东西,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对于天竺的土地,赵祯并不感兴趣,那里的信仰太过执着和强烈,没必要给大宋增加负担,何况在大宋的西面还有一块巨大的土地在外。 吐蕃的麻烦还未解决,如何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接受大宋的统治,这还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原本的赵祯并未感觉到大宋的兵甲疲惫,但现在却能很明显的发现问题,现在真的不是再无限发动章的时机,大宋需要休养生息,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车轮滚滚向前,圣驾之中萧挞里在御案前细心研墨,墨汁化开后赵祯提笔在民情司的奏疏下写下了御批:“着云南路封其所有榷场,边关要冲城,传旨蒲甘王断绝与天竺之往来,否则我大宋一并惩戒!大宋之商贾凡依南丝路而生者,尽数携货北上,朝廷免其关税之半!通路费全免,各州府不得加征………………” 看似寥寥数语,区区百余字,但在大宋却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影响了数百万人的生计,但赵祯宁愿对大宋的经济产生震荡也要如此。 如此一来给北方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太多,也促进西域丝绸之路的发展和新疆之地的繁荣。 看似是无奈之选,但事实上却是百年大计的开始。 南方的商贾带着货物要走更多的距离,但大宋的交通已经相当便利,免去他们的路税之后,基本上所消耗的也只不过是饭钱,这饭钱算不得什么,有些州府甚至会为商贾报销饭钱,因为他们希望得到更多的货物和商品。 现在大宋无论官员和百姓都明白商贾和商业是一个城市繁荣与否的重要因素,商贾越多,货物越多,来的人便会越多,由此带来整个城市的其他行业繁荣。 至于南方,可以开设更多的工厂来满足商贾对货物的需要,他们带着大量的货物涌向草原和西域,涌向西方世界,只要是大宋的货物几乎是畅销无比,短短几天的时间便能一售而空。 国内市场足够庞大,容纳和消化商品不成问题,而国外市场更是一个无底洞,因为大宋的许多商品都是其他文明无法制造出来的,即便是能制造成本也是相差太多。 大宋的货物已经垄断的高中低所有的档次,高档的货物你制造不出,中档的你品质不如大宋,低档的价格不如大宋,怎么和大宋竞争? 垄断已经逐渐,大宋正在赚取整个世界的财富,此时的资本主义已经不是萌芽状态,而是基本上形成。 如此要制裁天竺和波罗王朝简直是轻而易举,赵祯轻轻吹干奏疏上的墨迹,再次浏览了一遍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合上奏疏对三才道:“令人快马传递回朝,着三省六部即刻差办,不得拖延!” 三才双手接过奏疏:“奴婢遵旨!” 萧挞里在边上看的分明,她明白为何赵祯宁愿断绝与天竺的往来也要把商贾移动到西北,这是为了草原和西域。 但此时她却有一个问题,好奇的望向赵祯道:“官家,天竺人会妥协吗?” 赵祯笑了笑:“朕不需要他们妥协,朕要他们气急败坏,失去理智,朕要逼他们,逼着他们回到曾经的生活,当一个人享受了财富之后突然失去源源不断的财富时会怎样?” 萧挞里陷入沉思,一会之后才轻声道:“杀人诛心……”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旅程才刚刚开始 归朝的圣驾已经到了北京大定府,这里原本是契丹人的中京,现在却成为了大宋的北京,但虽然是北京,但大定府的繁华却远胜上京城。 这里原本就是契丹最繁荣的城市,大宋夺取中京道速度极快,当年大定府的守军并没有死战到底,于是便保留下了完整的城市和商业。 进入城市之中的萧挞里这才见识到了大宋的厉害,曾经属于契丹的中京大定府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城池还是原来的城池,但规模却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由远及近,庞大的城池规模已经让萧挞里惊呆,高高耸立的烟囱向外吐露着黑色或是白色的烟气,那些是什么地方? 大定府,这个工商业极度发达的城池即便是赵祯来一次都要惊叹一次,这样的城市规模是大宋前所未有的,原本的城池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人们的生活和商贸区,而外面重新扩建的城池却是更为广阔的工业区。 这里是大宋最大的工业城市,也是大宋第一个专门规划职能区域的城市。 大宋的工厂大多已经投入了蒸汽机的使用,而蒸汽机的制造基础完全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受到了严密的严控和管辖。 蒸汽机带动了工业的发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在取代一部分人力,让工厂之中的生产生活便的完全不同。 当然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工厂的规模扩大,需要的工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这就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大宋的工厂设备越先进,所需要的工人便越多。 因为在商贾眼中这些蒸汽机不是减法,而是加法。 无数的工厂拔地而起,规模日益增加,于是乎大定府的城池规模也在不断的增加,仿佛一颗小树在短短几年时间成长为参天大树。 萧挞里进入城池之中,外面的奇景让别惊叹,但城池内部却更加让她说不出话来,这里的繁荣是上京城数倍,数十倍,城内显然也是经过了重新修建。 蔡伯俙成为了她和赵祯的导游,因为上京城的建设已经完成,他也算是功成身退,毕竟是外戚的身份,不可能在地方上作为封疆大吏太久,若不是中枢压着,朝廷的弹劾就能把蔡伯俙给埋了。 “官家,贵人,这大定府城中的街市重新修建过,把多余的不合适的房舍,街道全部剔除,在原有之基上,改为更加便捷之房舍。” 赵祯点了点头:“改了多少?” 蔡伯俙看了一眼萧挞里干咳一声道:“十之七八…………但在这些改动使得大定府中增加的百姓都有住处,商铺更多,更加便捷,至于道路也是如此。比选本的街道宽阔两倍有余。” 确实如此,萧挞里发现城中的街道宽阔,即便是四辆马车并行也畅通无碍,而这是原本中京城所不曾见到的。 边上的房舍全部都是三层左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四层房舍。 砖石修建的房子,外面打上浆子在用白漆刷一遍,干净整齐,看着还特别的漂亮。 这样最大的好处便是省地,平凡之家住着这种二层小楼可比住在小院中要省钱的多,宋人仿佛对房地产并不是很在意也不是很有研究,在他们看来再小的小院都比这二层楼,四层楼体面的多。 于是多层小楼的房价变得极为便宜,一个坊市之中,小院的价格要成百上千贯,而小楼的价格却只有几十贯钱而已。 开始有许多人家不愿意,但他们初到大定府不敢乱花钱便买了小楼,这一住下不要紧,小楼的方便和整洁便体现出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紧凑的房屋设计让住在小楼中的百姓感受到了方便同时,也享受了舒适,玻璃在大宋已经开始普及,只不过价钱不算是便宜,但房舍之中也用不了多少。 可比小院所需要的节省了太多,大宋的房产可都是连带装修一起卖的。 赵祯看着街道上的玻璃房舍出的光芒一时间有些呆,这和后世的小区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房舍越来越多,自然的成为一个坊市。 萧挞里和赵祯好奇的进入待售的屋中参观,上下两层每层二百多平米,加起来就是四百多平米,在后世可是豪宅的标准,而且屋内有楼梯,一丈挑高! 上面虽然和下面一样大,但上面全是卧房,宽敞漂亮,买房子还送整套的家具,这和后世糊弄人的玩意可不同,是真正的成套家具。 大概是出于后世的高房价的阴影,赵祯自己都想买上两套放着,说不定那天就升值了。 这样的房舍在大定府中有很多很多,蔡伯俙拿着一张大定府的鸟瞰图对赵祯不断的解释:“官家您瞧,这一片都是这种小楼,而边上则是小院,现在住小院的人都想搬到房舍之中来嘞!” 赵祯一时语塞,这才多长时间,房地产也开始有了一点苗头了,随着大宋人口的增长,城市化的推进,这房地产无疑是一块大蛋糕,也是经济的催化剂,但却给赵祯敲响警钟。 赵祯自始至终都不希望走上后世的老路,而后世那是没办法,在当时的环境下只能依靠房地产带动经济,但现在的大宋却不需要。 “这小楼好是好,但却有些地方要妥善处理,一来便是不能以超过成本之价格的两倍以上贩卖,朕说的成本包括了所有材料和工钱,二便是地方州府乃至京畿路不得高价售卖土地。” 蔡伯俙很快听懂赵祯的意思,连连点头道:“官家说的极是,这些微臣还未想到……” 百姓所要求的其实不多,衣食住行就这几样,其他的都好说,吃和住绝不能马虎,尤其是现在大宋百姓的生活变好了,机会也多了,难免就有人走上歪路,并且把重点都集中在歪路上。 房地产赚钱的速度赵祯是深有体会,但大宋不能依靠房地产,恰恰相反要依靠实业,向全世界贩卖商品才是大宋的经济中心。 蔡伯俙知道城内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除了房舍之外便是市井的商铺和各种象棚瓦里之类,这些东西在各处都有,没必要去看,剩下唯一要看的地方就是外城的工厂。 对于工厂,萧挞里是最为感兴趣的,他赵祯对百姓的体恤之心也是令她佩服不已,因为她自己知道,在她作为帝王时,根本不会考虑百姓衣食住行这种小事。 而事实上,萧挞里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官员的权与责 萧挞里看到的一切才不过是这次旅程的开始。 赵祯也对此次归朝的旅程颇为期待,在奏疏中看到的变化和亲眼所见岂能一样? 这是他自己的江山,无论如何都是属于他的,并且这些土地还是他御驾亲征多去来的,是自己的胜利果实,现在看着草原上的城池开花结果心中自然高兴。 第二天一早,整个中京城便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许多百姓坐着城中的公共马车离开自己的家,目的地便是外城的那些工厂。 人各有各的工作,秩序井然的上车,而这些公共马车宽大车后面还有加长的车厢,速度不是很快,但胜在不用人腿脚去走,道路通畅之下,只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便能从内城抵达外城,最长也不超过半个时辰。 百姓们自然喜欢这样的公共的交通,并且大部分人是乘坐马车去工厂做工的,赵祯和萧挞里在城中的馄饨摊前吃着馄饨看着中京城中百姓熙熙攘攘的生活,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个城市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中京道原本就是契丹最繁华的都城,没有之一,即便是上京城和东京西京都无法与中京大定府相提并论。 城池人口极多,各族之间杂居于此,尤其是在大宋接管中京城之后,更是把原本的契丹贵族给划归平民管理,直接剥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权利。 所以这个城池中相对于其他城池要显得公平许多,几乎没有特权阶级的存在,曾经的契丹贵族把家中的积蓄拿出来开设工厂赚钱,却发现这样赚钱的速度比原先压榨平民百姓更快,虽然发给工人的钱很多,但赚的却更多。 于是乎他们很快便学会了大宋商贾赚钱的办法,兴致勃勃的融入了大宋的生产生活之中,不但善待百姓,甚至开始学习大宋商贾做善事博取好名声以便招到更多的工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大宋商贾的涌入,若是他们不这样,百姓便会去大宋商贾的工厂之中。 现在的中京城已经成为大宋北方的经济重镇,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西域丝绸之路的通商,商贾需要什么?货物!而中京城林立的工厂为商贾的货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只要在中京城中卖力干活,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这对中京城的百姓和商贾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繁荣的经济也为中京城的治安带来了改变,生活有希望,自然会少生事端,整个中京城充满希望和幸福,这一点从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馄饨的馅料用的是羊肉,这附和草原特色,再加上一点蔬菜味道鲜美,赵祯在神都城中可从未吃过,萧挞里更是直呼味道鲜美。 两人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和忙碌的商贾,心中说不出的痛快,人就应该这样充满希望的活着,而不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虽然中京城的生活并不轻松,但却没有人觉得苦,反而觉得自己活的有意义,有价值。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朗朗的读书声从边上的围墙之中传来,这里是大宋开设的官办学园,孩子们无论是什么种族都能进入学园之中上学,无论家中贫困还是富贵,皆是如此。 “官家,这学园是官办的,难道大宋的所有学园都是朝廷出的钱?” 赵祯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虽说是官办,但朝廷不可能把大宋数百州府的用度全部包揽,何况其中万一有中饱私囊便更加麻烦。” 萧挞里有些好奇的问到:“那朝廷是如何让各地兴办学园的?” 赵祯笑了笑:“当然是让地方官员主持,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官衙,官衙之中设有教授厅,主管地方州学,这教授厅可不是朝廷设置,而是地方州府设置,各州府知州事,知府事必须尽心尽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一点萧挞里还是比较好奇的,因为以前的契丹虽然也有负责州学建设的衙门,但却总不如意。 赵祯指了指头顶:“因为关系到各州府官员的乌纱帽!每年年底勘磨,各州府治学也要算入其中,且占据很大分量,地方州府也有少量税收可用,从中拿出一部分治学绰绰有余。” 萧挞里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大宋的州府官员不光要兴办所在之地的学园,更好把它们办好,如此才能得到勘磨的上等!如此一来也就尽心尽力的治学,不敢挪用治学的钱财?” 赵祯笑了笑:“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不光要把治学之事做好,更要把州府内的治安,民生,人口多寡做好,否则都会影响勘磨。” 萧挞里微微点头:“看来在你大宋做官很幸苦,这些勘磨可把他们累的不轻,也不敢心生怠慢。” 赵祯摇头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无奈:“朕觉得天下人都把做官看的简单了,官员权责过大,却受到管束较少,越是如此越应该小心谨慎,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朝廷,都会影响百姓。” 深吸一口气,赵祯呼出给自己放松一下道:“权利越大,责任便越大,朕一直觉得官员的权利不是朕给,也不是他们自己通过仕途得到的,而是天下百姓给的,天下百姓拥戴皇帝,皇帝顺天意,应民意,那么皇帝任命的官员也是百姓的给的。” 瞧见萧挞里惊讶的眼神,赵祯笑道:“你可能听不懂,但事实却是这样,官员也是来自于百姓之家,他们心怀理想和抱负,要把自己所学用来造福百姓,就应该善用自己手中的权利。” 这一番理论颇为新奇,让惊讶的同时也有受益,赵祯讲了一个后世人人皆知的道理,若是这道理不对,不好,后世也不会坚持那么多年,也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 只要是正确的道理,在那个时代说出来都没有错,只是接受程度不一样而已。 萧挞里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她却能明白赵祯此话的意义,颠覆了她的认知同时,也让她对大宋有了全新的了解。 她忽然发现,跟随赵祯的时间越长便越发现他和汉家王朝的皇帝越不一样。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工厂的秘密 事实上不光是赵祯不一样,更是整个大宋都在改变,都在变得不一样,准确的说是大宋已经脱离了汉家王朝的“范本”,这个王朝有着许多自己的独特性,完全不同于历代王朝。 萧挞里也熟读史书,也曾经执掌过大辽和契丹,她知道汉家王朝是一副什么模样,和眼前的大宋完全格格不入。 虽然大宋也有汉家王朝身上的影子却有更多的不同,就是这种不同才会显得大宋如此另类和怪异,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同才凸显了大宋的特殊。 馄饨吃完之后早餐也算是结束,接下来赵祯便收拾一番准备前往外城,中京城的外城几乎都是工厂,但其中夹杂着不少是商铺。 想想也是,在工厂附近开设商铺最好的地方便是这里的人购买力有保障,吃饭的饭馆,有小摊卖些吃食,有一些卖饰品或是卖日用品木器的推车等等。 事实上外城的热闹不同于内城,但也不输与内城,相比之下这里更像是一处随意的集市,小摊贩们没有城中那么积极,有些懒散,而店铺之中的伙计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连掌柜的都坐在板凳上靠着门框打瞌睡,萧挞里有些奇怪,城中商贾可是极为卖力的,怎么到了这里却模样大变? 赵祯却是知道为什么,现在时间不对,一大早的,工厂刚刚上工,哪有人在这个时候会出来买东西?吃饭也是不可能,因为这四周的饭馆大多才刚刚开门。 工厂已经开工了,外城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商铺小贩之类自然清闲。 萧挞里还准备在这些商铺之中挑选商品,但赵祯可不打算在这里耗时间,相比城中,这里的货物大多是一些家居用品,无论是卖菜刀磨刀,还是买木盆修缮木器的都是这种。 饰品最好的也不过是玻璃花簪,这些东西入不了萧挞里的法眼,但事实上萧挞里却非常有兴致的在挑选,一支玻璃碎花的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兰花虽朴素,但却有着出尘之美,萧挞里把簪子递给了赵祯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赵祯神情却突然有些尴尬,这尴尬之中带着一点愧疚。 因为他带萧挞里来看这些工厂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威慑,让她看到大宋的强大,让她劝导契丹人放弃任何无谓的抵抗。 皇帝这个“职业”让人有很大的难处,身不由己的事情也会时常发生,赵祯接过萧挞里手中的簪花给她带上,随着她的旋转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萧挞里是何等精明的女人,她已经看穿了赵祯的想法:“官家,臣妾看到你大宋的工厂和我契丹形同质不同,臣妾也想见识一下。” 显然人家已经知道赵祯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却并不在意。 赵祯有些无奈,既然被识破了,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说这番话显然是萧挞里并没有多么抗拒。 但最终萧挞里还是执意要进入大宋的工厂观看,她心中也是好奇,大宋的工厂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产量如此惊人。 赵祯只能带着萧挞里进入工厂参观,亲卫和内侍省的宦官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但事实上并没有人在意赵祯一行,人家是在这里赚钱的不是表演,谁会在意一个富家子弟? 整齐的织布机不断的运作,在赵祯眼中这些织布机的速度并不快,相比后世的工厂来说,这样的织机速度简直就是龟速运行,但这却是在保护这些织机。 大宋的蒸汽机很发达,已经能普及到民用设备中,但恰恰就是因为蒸汽机的发达,却让木质的织机相形见绌,木质织机的最大问题就是磨损。 所以速度缓慢并没有什么,最大的好处便是持久,织机的速度不快,织工只需要在间隙的时候把纺锤迅速穿过便好,一个人能负责三到五台织机。 一个人负责三到五台织机,这样的速度可比原先纺织速度要快得多,而且工厂中有专人负责填放原料,棉线,丝线进入织机,很快变成长长的布匹出现。 这样的产量完全是惊人的,一个工厂一天能生产多少棉布绸缎? 萧挞里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不过十来个人,数十台机器,白天不停的运转,不断的有棉布和丝绸生产出来,这样的速度把她惊呆了。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工厂的产量,这样的纺织工厂在中京城有很多,而在大宋甚至连数都数不清。 但这才是刚刚开始,已经有些工厂开始使用铁质的织机,虽然噪声比较大,但速度却很快,一台铁质的织机速度相当于五台木质织机,只不过所用的油却更多。 铁质织机需要大量的润滑油,以防磨损,虽然相比之下铁质织机的速度要比木质的快,但磨损却小得多,如此一来也大幅减少了损耗节省了成本。 这还只不过是最简单的纺织工厂,萧挞里最想看的是铁器以及军械工厂。 在大宋北方,几乎没做州府城池都有一座,这样的工厂戒备森严,在工厂门口便已经设卡,有些甚至还搭建了箭楼警戒。 远远的就能听到工厂的轰鸣声,现在萧挞里已经是大宋的皇妃,赵祯并不在意军工的秘密暴露在她的面前。 进入工厂之中,最引人入目的便是一把巨大的铁锤不断的被挥舞,这铁锤是整齐驱动,高高的提起之后再重重的落下,砸在烧红的铁条之上。 待这些铁条中的杂质被去掉一部分后,再经过特殊的淬火工艺和抛洒粉末后,出来的就不是简单的钢材,而是合金钢。 在大宋钢铁锻造技术是最早实现机械化的,对钢材的研究早已不同。 大宋的炼钢产量很惊人,即便是赵祯见识过但每次再看到都要为之惊叹,钢材冷却之后变成钢锭,然后再次被加热锻造。 这些特殊的钢材从生产到储存都需要有准确的统计,这些钢材都是要运用到军备的制造之中,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而接下来才是军工厂中最重要的部份,萧挞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宋之兵甲 铁锤从空中落下,砸在了一块铁板之上,在特制的模具之中铁板快速变形,随着铁锤不断的砸击,铁板的模样也在不断的改变,这是一种类似于冷锻而却稍有差别的锻造方法。 萧挞里之前从未见过,但即便是她瞧见了所有的步骤,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在什么地方。 她只看到蒸汽驱动的铁锤不断的锻造钢铁,渐渐的一领板甲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或者说是板甲的雏形更加贴切,但就这样的速度也太过惊人。 萧挞里在进入厂房之后便掐指默念,短短半刻钟的时间,这里便能砸出一件板甲,虽然是还未成形的板甲,但这样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再说若是在战时需求太大,这样的板甲已经足够能让士兵穿戴着前往战场。 大宋的板甲工艺精妙,灵活方便,但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在于板甲的防御,现在生产出来的板甲已经能做到这一点,为大宋士兵提供最基本的防御已经不成问题。 但接下来板甲的制作才算是真正开始,刚刚制作的不过是板甲的胸甲而已,而接下来还要有更多的部位需要制造,一路走下来萧挞里这才看到大宋板甲是怎么形成的。 除了最基本的胸甲之外,还要有头盔,护颚,肩甲,颈甲,肘甲,护腰,手甲,裙甲等等一大堆的东西要制造,然后由技艺最娴熟的匠人快速大孔,连接,然后组装在一起。 并且每个部位制造的人都要在自己负责的地方留下姓名,这便是为了追查不合格者的责任,对于这一点是在萧挞里的意料之中的。 事实上契丹也有流水作业法,虽然效率和质量没有大宋的高,但她却知道其中的奥妙。 即便是有了蒸汽动力的锤子,和所谓的穹面锻造法,可宋人打造一副板甲所需的时间依旧是普通铠甲的三倍有余,萧挞里相信,这样的钢铁和机器锻造一副普通的锁子甲或是步人甲所需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 但一副板甲从锻造开始到最后的组装完场居然需要近一天的时间,这还没有算上给板甲增加内衬和抹油的时间,若是都算上了还不知需要多久。 一副小小的板甲已经需要如此人力物力了,接下来的弩箭,刀剑,要多久?萧挞里的心中稍稍有些期待。 可事实上让她失望了,大宋的兵刃制造技术并没有太大的改动,锻造依旧是依靠蒸汽动力的锤子,只不过在锻造的同时加入了一些特殊的金属粉末,以及用了特殊的水进行淬火,而这些东西的成分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蒸汽动力的大锤在烧红的铁条上不断的锤击,火星四溅的同时横刀的模样也逐渐显现出来,模具中铸造出了横刀的大体模样,在巨锤之下不断的排出杂质,再加入新成分。 锻打的技术都是由老师傅带着学徒负责,在他们手中,一柄横刀如同自己的心血,仔细大量,小心的抛洒着手中的粉末,待其融入横刀之后,再通过淬火冷却稳定。 每一柄刀剑都要经过这样的过程,这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军刀,横刀的截面永远都是倒三角的模样,萧挞里仔细的看着每一柄横刀的打造。 直到进入最后一个程序开锋。 这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和步骤,学徒便能轻松完成,充满雪花纹路的横刀被放在框中搬运到了打磨刀剑的地方,一个砂轮在蒸汽的驱动下飞快的转动着。 学徒只需要把刀剑的一侧放在上面,火星四溅的同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只需要正反几次,一柄横刀的锋刃便算是打磨好了。 剩下的只需要用粗糙的剑石打磨表面即可,经过数次打磨之后,涂上獾油一柄横刀就这样完成了,有了蒸汽锤后,锻造刀剑铠甲对于大宋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 省时省力的同时也保证了质量。 萧挞里知道,大宋的盔甲刀剑是这世上最好的军械,质量上乘不说,重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最重要的是制式相同,取一柄横刀能随便插入任何横刀的刀鞘,并且能做到严丝合缝。 一筐横刀足有十几柄,但那学徒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全部打磨好,并且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这样的速度萧挞里自认契丹最强盛的时候也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打造这么多的刀剑只需要俩个老手和俩个学徒便能轻松完成,这只是大宋的一个工厂的一个房间,而这工厂之中有多少这样的房间? 每日制作的刀剑,铠甲又有多少,想想萧挞里都觉得不寒而栗。 并且大宋的这些兵工厂几乎都是每日不停的制作,萧挞里相信,一天之内这些工厂制作的刀剑铠甲就能装备七八千人,而大宋的这些军工厂之中还内有乾坤。 本就守卫森严的军工厂中还有独立的小院,原本萧挞里以为赵祯不会带自己前去观看,但她多虑了,赵祯直接信步而入。 进入其中之后萧挞里才发现这是大宋的弓弩院,专司弩箭营造之事。 小到骑兵所用的马上棘轮弩,大到守城的三弓床子弩无所不有,这些弩箭的规格大小足有近百种之多,各种各样,精巧美观的同时也处处透露出凶悍。 弩箭一直是大宋的远程投射武器,直到火器的出现后,大宋的弩箭才渐渐的减少,一部分被火枪替代,一部分被转做守城之用。 但弩箭并未在军中淘汰,火器的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同时声响也大,并且有时存在一定的危险,保管和运输费用相比弩箭相差甚远。 所以在宋军之中依旧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弩箭,即便是王韵这般积极推进火枪普及的武官也在军中保有弩箭的编制和库存。 弓弩院的匠人更多的是在组装,因为大宋的弓弩在兵工厂中只有一个项目便是组装,生产已经完全交由全国各地的木器工厂制作。 但其中也有一些门道,朝廷每年招标木器工厂承接,但每个木器工厂所制作的都只是棘轮弩上的一个零件而已,他们只需要制作一个弩架,或是一个机括,甚至是打磨一段弩臂而已。 最重要的弩弦和棘轮都是由兵工自己制作,待所有东西抵达后,弓弩院的匠人只需要安装起来便好。 第一千八百章老底被翻 相比甲胄刀剑之类的,这里的弩箭制造速度就更快了,萧挞里看见的是无数的弩箭箭矢被成捆的运上马车,而弩箭这是被装入专门的苫布之中运走,多的令人眼馋。 若是契丹当年也有如此数量惊人的弩箭和箭矢,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羡慕的看着这一切,她终于知道为何大宋能战胜契丹和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单单是这些数量惊人的弩箭,兵器,甲胄就是他们所不能抗衡的。 中京城的外城游览很快就结束了,但始终萧挞里没有看见大宋的火器,想想也是这是大宋的杀手锏,更是战争的利器,不会给自己看到。 但即便如此,一路游览下来的震撼也令她手足无措,她看到的不光是大宋的刀兵和甲胄,更是大宋的国力,现在的大宋器械精良天下无双,人口众多寰宇之最。 什么样的力量能和大宋抗衡?世间无有,想想天竺对大宋的挑衅,她终于知道为何赵祯不屑一顾,为何大宋的商贾敢于上疏。 大宋已经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即便是汉唐的武功卓绝在大宋面前也不值一提。 疆土辽阔富有四海,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人口不断增加的大宋拥有惊人的战力,从格物中演化而来的东西被运用到了军械,民生之上。 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好忧愁的? 任何外敌在大宋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强大国力可以碾压任何来犯之敌,至于高原上的吐蕃,西南之地的天竺,在大宋面前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萧挞里相信,任何一个了解大宋的王朝都将被它的强大所征服,心中升起的绝望如同山岳崩塌一般令人窒息。 而最重要的第一点,现在的大宋不过才经历三代人,太祖太宗算是一代人,真宗皇帝之后便是他赵祯,这个男人开华夏之先河,大宋之盛世。 文治武功每一样拿出来都不弱于一个盛世王朝,而不断增加的人口成为大宋对外扩展的基础。 萧挞里发现,现在的大宋人口已经完全超越了真宗时期,虽然她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每年大宋都能向外迁徙百姓,而草原被大宋拿下之后,赵祯更是打算迁徙数百万人前往。 数百万人不过是他赵祯的一句话而已,但对于草原诸部来说,却是他们所有人口加起来也相差甚远的。 大宋拥有多少的土地,萧挞里细细在心中盘算,曾经的大理,西夏,以及整个契丹所有的土地都在大宋的手中,再往西北还有西域和黑汗,海外还要算上南海诸国已经倭国。 这些土地汉家王朝多少也曾经拥有过,但却没有一个如同大宋般真真切切控制的。 虽然唐时已经在西域设立都护府,但相比大宋的控制简直就是一个驻军之地而已,整个西域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国家,在唐时还延续的小国到了大宋控制之下全部消失。 整个西域连同黑汗在内成为了大宋的新疆路,除在所有要害之地驻兵外,还在群聚之地设立衙门,所用,所制与大宋内地一般无二,百姓全部归入宋籍,设立州府之学等等。 从此之后,西域和汉家文明之间的关系再也不是藩属,而是汉家王朝的一部分。 萧挞里在中京城中看到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看到了大宋的不同,这也许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答案,为何契丹江河日下,而大宋却蒸蒸日上。 连这中京城都是如此光景,大宋的腹内之地还不知一片什么模样,萧挞里知道这是赵祯给自己的震慑,给整个契丹的震慑,但他可能不知道,这样的震慑早已超越了任何东西。 萧挞里忽然望向赵祯,目光灼灼的令人不适,赵祯奇怪的望着她道:“你这眼神端是炽烈,还没入夜呢!” “陛下何故如此?!”萧挞里并不在意赵祯的调戏之言,反而欺身上前紧紧的盯着赵祯再次发问道:“陛下何故如此?!” 赵祯无奈苦笑:“朕何故如此?” “陛下之大宋超越汉唐,披靡天下,若是早些动手,我契丹早已土崩瓦解,国鼎当摧!何故拖延,如同猫之戏鼠邪?!” “朕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朕早就劝过你可你信吗?人皆如此,自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信之不存,何以用焉?朕若不是为了草原之安定,若不是为了永除后患,何以让你契丹苟活至今?杀之,屠之,荡之,灭之,何不易也?但朕要的是草原用为汉土!” “原来陛下早已打定主意,我契丹只不过是大宋征伐草原的一个借口,若我契丹亡灭,草原诸部归降,则陛下出兵草原名不正言不顺,有我契丹做伐,陛下可对草原年年用兵,直至归顺!妙!陛下之手段妙!陛下之谋略妙!陛下之铁石心肠更妙!” 赵祯看着近在咫尺,快要贴上脸颊的萧挞里,对边上的三才挥了挥手,待其离开后,才开口道:“朕早在西域之时便对你说过,契丹永不是大宋敌手。” 萧挞里脸色一变:“当年陛下被俘不过是在城墙面前唱的一出苦肉计!为什么?!莫不就是为了骗臣妾的身子?!” 赵祯脸色尴尬起来,最后无奈说道:“对,朕当年确实落入辽营确实是苦肉计,但朕还没到爱美人胜过江山,当年不过是想让你契丹觉得我大宋并非不可战胜,算是给你契丹壮志。” 萧挞里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没想到当年西域之战俘获他赵祯其实不过是他的一个计谋,而契丹为此得意多少年?这也是他们不愿早早归降大宋的原因………… 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赵祯当时居然敢堵上性命前来“下套”! “当年朕之所言句句属实,朕说过你契丹不是朕的对手,也说过你契丹必会纳入汉土,但朕却从未说过要不会使计令你身陷囫囵。之后朕也没想到你会用上…………咳咳……” “呵呵……反倒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之愚堪比买椟还珠之楚人!” 赵祯摇了摇头:“你是圣人,在最后一刻让契丹放弃与大宋对抗的圣人。” “那是毕世杰的手段,与臣妾无关……” 赵祯再次摇头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毕世杰,你才是始作俑者,若非你的罪己诏,契丹数十万百姓也不会归附大宋,你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契丹人,为契丹存续血脉,也拯救了我大宋将士的性命。”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比敌人更了解敌人 赵祯从未想过把自己下套的事情坦白,事实上他从穿越之后下套的次数太多,无论是设局还是谋划,多的他都记不清楚了。 但他一直认为这是自己心中的秘密,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他自己的女人。 当年他确实想要和契丹的统治者谈一谈,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能让契丹投降,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有诚意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被契丹“俘虏”一次。 毕竟是以身犯险,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不会草率的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的手中,但这是他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契丹人起疑同时让他们心中更加坚定的与大宋对抗。 当然赵祯不会脑子一热的就冲上去,既然要假装被俘,当然要演全套,同时还留有后手让契丹人难以对他下手。 赵祯笃定萧挞里不敢对他下手,所以才会在辽营之中安之若素,开玩笑契丹若是不对他动手还能延续一段时间,可若是对他动手,整个大宋倾举国之力也要踏平契丹。 萧挞里没有这么愚蠢,那契丹的国运来做赌,事实也证明如此,萧挞里很聪明,不光没有对赵祯动手,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在那段时间赵祯不断的劝降萧挞里,事实上不是真的想要契丹归降,而是在刺激契丹人,让他们产生抗拒,同时也怀疑大宋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切都在赵祯的计划之中,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萧挞里居然和他有了孩子。 这算是晴天霹雳,但很快赵祯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有了萧仁就有了牵挂,萧挞里便会更加有信心要把契丹坚持下去,因为她要把契丹留给萧仁。 而同样的,赵祯也把萧仁当作是一种牵挂,虽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赵祯会不断的提醒自己要给契丹留一点时间。 当一个人手中握着锤子的时候,看什么都像是钉子,解决问题的最简单办法就是使用暴力摧毁一切,在那段时间里赵祯无数次想到过直接把契丹灭了算,但自始至终他都有所克制。 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因为萧仁的存在,又有他在就会不断的提醒赵祯不能心急,时间未到,草原未定,契丹不灭。 只不过没想到萧挞里居然发现了,但他对萧挞里的感情也是真的。 中京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赵祯觉得自己是挖坑埋了自己,其实本来不必这么做的,但也是为了让萧挞里和契丹人安定下来。 蔡伯俙站在边上不敢说话,他瞧见了赵祯和萧挞里的心情不好,但有些事情不能拖,摸了摸袖口中的奏疏,蔡伯俙上前道:“官家中枢奏疏,事关天竺” 赵祯接过奏疏一边看一边问:“朕已经派李章携朕之国书前往天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应了…………” 蔡伯俙干咳一声不敢说话,官家此时心情不好,但他知道看过来自中枢的奏疏后官家的心情只会更差。 赵祯现在的心情不是糟糕,而是很差异,他不明白为什么天竺的波罗王朝会选择无视自己的使者,李章是带着自己的亲笔国书前往训斥那耶波罗的,没想到他居然在表面上装作惶恐,但背地里依旧为难大宋的商贾,甚至变本加厉。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大宋的强大世人皆知,没有人会故意挑战大宋的威严,但天竺不一样,他们的财富是大宋给的,他们的今天也是大宋给的,而大宋不断的对北方草原民族作战以及对黑汗,塞尔柱作战,战力的强大更是世人皆知。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波罗王朝的统治者那耶波罗依然选择无视大宋的训斥和威胁。 “官家,即便是三令五申的斥责天竺人也不放在眼中,如今我大宋商贾走天竺的商路依旧困难重重,这段时间已经减少很多,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天竺用兵的民意都很高,甚至有些商贾私自雇佣戍边兵卒,路上的冲突也不在少数,当地百姓甚至围攻商队,而天竺人也派兵对峙了一段时间。” 这些在奏疏中都有提及,并且赵祯也知道天竺的制度和大宋完全不同,这个佛教王朝并不是很强大,当然在印度半岛上确实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事实上大宋给了波罗王朝崛起的机会,这个腐朽王朝已经走到了衰落的低谷。 波罗王朝原本已经开始逐渐衰落,一度只剩下比哈尔邦南部的一小块领地。之前的统治者摩醯波罗一世收复了孟加拉的部分失地,但他努力的成果很快又被来自南印的侵略者朱罗王朝所终止。 而在那耶波罗继位之后,却恰恰赶上大宋的崛起以及对抗契丹和西域,在这个时候大宋把丝绸之路迁徙到了天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给天竺以再次繁荣的机会。 大宋给波罗王朝带来的财富使得这个奄奄一息的王朝再次崛起,进入了经济繁荣,同时也让波罗王朝的国力进一步增强,对南方的朱罗王朝进行大举入侵。 当然也因为大宋对外出口一些武器和铠甲,使得波罗王朝的战力得到了提升,这是一场国家之间的贸易,给大宋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尤其是黄金。 最终的结果便是波罗王朝成功吞并了朱罗王朝,统一了整个印度半岛,一家独大的同时也开始逐渐屋中无人起来。 现在的波罗王朝在那耶波罗的手中已经完成了统一,同时也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但也就是因为波罗王朝和朱罗王朝的战争,使得大宋对印度半岛的战力有了全新的认识,并且有了详细的认知。 而商队依旧履行了他们的义务,在通商的同时也在极尽详细的绘制印度半岛的地图,对于大宋的商人来说,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既能为朝廷效力,同时还能减免一部分关税何乐而不为? 在那么多商贾的绘制下,天竺的地图大宋已经基本掌握,甚至比波罗王朝自己掌握的还要清楚的多。 至于对波罗王朝的国力了解大宋也很详细,商人的眼睛非常灵敏,他们要知道什么地方富有什么地方贫穷,否则怎么在天竺赚钱? 而这么多年来天竺的变化他们也是看在眼中,可以说对天竺的了解大宋一点也不弱于波罗王朝。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大宋商贾的吸血能力 赵祯现在不打算对天竺的波罗王朝动手,印度半岛对与大宋来说虽然不远,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鸡肋,那里的民族信仰太过强烈和混乱,并且有着高大的喜马拉雅山脉作为屏障。 大宋的商贾从印度通商西方都是利用蒲甘进入鹏珈罗,再从鹏珈罗进入印度,之后再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进抵达塞尔柱。 蒲甘就是后世的缅甸,而鹏珈罗则是孟加拉,虽然也有通商但道路并不好走,大宋的商贾选择这条路通商西方也是出于无奈。 毕竟在之前西域落在契丹的手中,想要带着货物抵达西方就必须选择这条路,反正是没有商队愿意带着货物前往吐蕃的高原,从那里走不光是道路艰难,更有可能有去无回。 所以南方商路是大宋商贾不得已的选择,从陆路走也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海上就要好的多,但从海上走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风险。 从天竺走固然躲避了契丹,但事实上却是极为麻烦,绕远路不说,路上也不是那么好走,毕竟无论是蒲甘还是鹏珈罗或是天竺的路都不好走。 大宋商贾又没必要他们修路,于是只能忍受崎岖的道路,可现在还增加了另一个困难,天竺人的刁难。 汉家百姓一般都能忍受很多东西,不喜欢闹事和抗争,大多数的时候都采取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忍辱负重的态度,即便是被天竺人刁难也没有办法。 但有一点赵祯是知道,大宋的商贾在天竺遭到刁难绝不会是当地的穷人或是底种姓人做出来的,在天竺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地位,甚至连高种姓人家中的牲畜都不如。 这些人怎么可能敢对大宋的商贾下手?赵祯相信即便是他们动手也是那些高种姓的人指使。 那这就说的通了,天竺人对大宋商贾屡屡动手,背后的主谋必然是高种姓人,当然也不会是那些贫民向大宋索要财物,而是那些高种姓的人。 显然他们已经不满足大宋商贾从天竺赚取大量财富,大宋的商贾是给天竺带来了繁荣,但相比之下完全是在吸波罗王朝的血。 赵祯从三司的奏疏中看到了大宋和波罗王朝之间的贸易,大宋卖出多少商品,从天竺买来多少货物全部登记在册。 从这些数字中很清楚的看见大宋的对波罗王朝之间的贸易逆差可达五倍年景好的时候甚至是六七倍有余。 这样的逆差对天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别看波罗王朝这段时间顺风顺水,不但国力增强甚至统一了印度半岛,可实际上却是存在严重亏损,尤其是波罗王朝的贵族阶级和僧侣集团。 波罗王朝的阶级划分不同寻常,最上面的是国王,但到了下一层的统治阶级不光是高种姓贵族,还有大量的贵族僧侣集团。 即便是讲究众生平等的佛教在天竺也分三六九等,寺庙中的僧侣几乎都是贵族或高种姓。 而波罗王朝的土地划分也是这样,土地都是属于国王的,然后再划分给贵族和僧侣,随后才是普通百姓,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普通百姓所要付出的是供养庙宇。 天竺有多少的庙宇?多如牛毛,单单是一个那烂陀寺便需要十五个村庄的百姓和土地产出进行供养,若是底种姓的人那可就更惨了,几乎要把所有得到的东西都供奉给寺庙,还要上街乞讨把乞讨所得的大部分供养寺庙,自己和家人只能留下一点点的果腹之食。 可即便如此,这些低种姓的人却无怨无悔,甚至更加卑微的侍奉,完全没有想过反抗和拒绝,他们只会怪自己的出生,生来便是贱命。 厌恶自己的皮囊,只愿侍奉庙宇和僧侣换取自己来世的超脱。 并且从民情司的奏疏中,赵祯还发现这些人接受大宋商贾的施舍后,转身便把东西供奉到了寺庙,时间长了商贾们发现后也就不再施舍给他们,但没想到不施舍的大宋商贾反而变成了罪人和仇人。 汉家的百姓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的模样,但同样可看不得好吃懒做的人,这些低种姓的人甚至不愿搭理大宋商贾提出的搬运货物换取食物,非要获得施舍,若是不给便赖在附近不走。 这样的人在以勤奋发家的大宋商贾面前饿死都是不多的,渐渐的也就不会在给他们任何施舍,谁想到不愿出力的人却愿意想尽办法装可怜博取同情。 开始的时候还有大宋商贾上当,可时间一场庙宇前堆积的贡品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没人再回上当了。 大宋的商贾从天竺赚取的可不是官钞,而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天竺人酷爱黄金,在佛陀身上镀黄金一点也不吝啬,而婚嫁的时候更是需要大量的金饰作为聘礼。 大宋的商贾为之惊叹,这样的王朝居然有这么多的黄金,天竺事实上没有多少金矿,但却极力开采,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这种天下最贵重的东西才能配得上高种姓的贵族和庙宇中的佛陀。 所以天竺人费劲心力的开采金矿和换取黄金,对于他们来说黄金就是一切财富的象征。 但大宋的商贾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黄金成为通货的最主要手段,在大宋商贾面前,官钞是第一位的,只要有大宋的官钞,他们必定会交易。 可天竺哪有多少大宋的官钞,而除了官钞之外,大宋商贾最认的便是黄金和白银,在天竺白银的产量并不多,而黄金却有很多。 面对大宋精美的商品和货物,天竺的高种姓贵族和僧侣们把持不住,只能用真金白银换取大宋的商品,再把这些商品卖给平民百姓赚取更多的黄金。 而他们卖给大宋商贾的货物也要换区黄金,并不想换取大宋的官钞。 于是大宋的官钞在天竺并没有流通起来,但一国的黄金储备是有限的,随着大宋不断的卖给天竺商品,日积月累之下,天竺的黄金越来越少。 渐渐的天竺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他们只知道自己手中的黄金越来越少了,用黄金换来的大宋货物越来越难以卖出去。 这样一来倒霉的反而是天竺的贵族和僧侣,得到实惠的人却是原本他们看不起的平民百姓和贱民。 于是他们希望和大宋的商贾达成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但大宋的商贾很难看得上天竺出产的货物,于是乎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僧侣便打起了歪主意。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告御状 对于大宋来说,天竺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赵祯也没有把波罗王朝当成是一个对手,因为相比大宋的国力它不值一提,再说波罗王朝并未对大宋发动战争,只不过是敲诈和勒索大宋商贾而已。 这样一来以国家的名义发动战争,便是小题大做,若是大宋兴师动众的征伐,还是为了商贾征伐,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大宋? 这段时间大宋的朝臣已经开始逐渐向平稳过度,朝臣们提倡文治,他们认为文治才是当下大宋的治国之道,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一个势力和国家能对大宋产生威胁。 这也是赵祯要顾及的情绪,当下的大宋正处于一个变革时期,无论是在文化,教育还是在国力,军力上都是如此。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赵祯却能“看见”,现在的大宋如同一个身经百战浴血战场的战士,而这个战士已经杀红了眼,只有平复了他躁动的心,才能让他更好的前进。 眼下天竺波罗王朝便是一个契机,波罗王朝并没有入侵大宋,只是挑衅了大宋的尊严而已,没必要出兵征伐,但现在大宋的反应却非常的激烈。 朝堂之中的朝臣还算好,舆论也比较和谐,但民间就不一样了,大宋的百姓更多是支持大宋对天竺用兵的,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蛮夷之地就应该接受大宋的讨伐。 赵祯从奏疏上便能看出来自民间的火气,奏疏中甚至描述一个读书人站在宣德门外以头抢地,嚎啕大呼,指责天竺的嚣张狂妄,也向朝廷哭诉他的悲惨。 这读书人的父亲在通商天竺的时候因为天竺人的抢夺而奋不顾身,这是他自己家的生意,每个货物都是他的财富,岂能被被人抢夺而去? 但谁想到读书人的父亲不光失去了财物,更是被人殴打致死,而随他一起去的管事伙计也被打成重伤倒在路边,若不是恰巧有另一个大宋商队经过,他们便也是有去无回。 消息传回大宋,义愤填膺之声甚嚣尘上,百姓们心中的怒气也是沸反盈天。 夺人财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杀人!这简直就是把大宋的商贾当作是待宰的羔羊,岂能简单的算了? 那读书人知道父亲被人殴打致死,顿时生了癔症,书也不读了,直接带着干粮北上神都,在登闻鼓院敲响了登闻鼓,案情虽不复杂,但其他的事情就麻烦了。 一来不是在大宋出的事,而来事发之地距离大宋太过遥远,三来还涉及到别国,监察司,台谏院,以及登闻鼓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赵祯回朝,于是乎这读书人便天天在皇宫的宫门之外哭诉天竺的最新,也请求朝廷为他做主。 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必然是毫无回应,朝廷极少会为百姓个人而回复,民情司的官员也答复他了,朝廷暂时不能帮他,而官员怜悯他,悄悄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告御状。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告御状是最简单的办法,虽然太子监国,但他却不能做什么,做的愈多错的越多。 告御状是读书人的唯一办法,读书人名叫陈宏,他便在御道边上的春福楼中住了下来,这里是皇帝回朝之后的必经之路,他打算告御状,在皇驾面前控诉天竺的罪行。 赵祯这么多年来给人的形象一直是慈民爱物的仁义之君,百姓对他的感觉简直就是圣人,对于他们来说是赵祯给了大宋不一样的今天。 心中的敬畏和敬仰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并且也使得天下读书人能入如今的大宋朝堂而觉得骄傲,毕竟明君当朝的景象能有多少? 一个王朝能碰到多少贤明之君? 在许多人看来皇帝和太子就相当于汉之文景,官家如文帝在前,太子像景帝在后,中兴汉室,但大多数人觉得单单是官家一个人便能抵得上文景二帝。 这是一种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越是强大的国家越容易出现这种精神,只有国家强大了,才会有存在感,存在感越强烈,百姓才越有归属感。 何况忠君爱国本就是华夏的一种传承,并非只有儒家才有这样的传承,而是在整个民族情节中存续的。 陈宏对赵祯有信心,他相信自己告御状皇帝一定不会不理睬,常有人说陛下不光是慈民爱物,更是嫉恶如仇,天下之不公不义之事陛下每每闻之必有御批示下。 于是这段时间陈宏便也安分了下来,再也没有去过宣德门喊冤,毕竟是大宋的皇宫的宫门,虽然他在宫门外十丈之地,但影响却颇为不好。 宫墙上的禁军知晓是因为什么事,也不愿去驱赶这个可怜人,他的离开也使得禁军长舒一口气。 中京城到神都城看似很远,但事实上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赵祯的皇驾行至半路便遇到了正在铺设的铁轨,这是萧挞里第一次看到铁路,这东西她早有听说,但从未见过。 蔡伯俙非常聪明他早已在这里准备好了火车,相比马车火车的速度更快,更加平稳。 当黑色巨大的蒸汽火车出现的时候,萧挞里惊讶的上下大量,复杂的传动系统以及高高的烟囱和锅炉都让她震撼。 在这个时代不用牲畜为动力的车辆出现确实令人震惊,长长的车厢中各种所需之物应有尽有,连便溺之地都是清新干净。 对于萧挞里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但真正令她惊讶的却是火车开动之后,随着轰鸣声这个庞然大物开始前进,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胜在平稳,颠簸的感觉比马车小了太多。 而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窗外的树木变成掠影,这一闪而过的景色让她知道火车的速度相当于奔跑的骏马。 这一新鲜的事物让萧挞里问了半天,赵祯耐心的给她解释,当然其中也包含物理原理,只不过相比萧仁,萧挞里更加好奇。 “仁儿,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平日里你都向母后吵吵着要格物,现在这火车不就是大宋的格物之作吗?” 萧仁看了一眼赵祯,腼腆的笑了笑:“母后,火车之格物太过简单浅显,母后若是想知晓,孩儿这就讲给你听。” …………………………………………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封锁天竺,禁绝往来 “母后,其实这蒸汽火车就如同一个水壶,火烧水便有了蒸汽,蒸汽从铁管之中出去推动杠杆,杠杆驱动车轮,火车就动了。并且只要有水和煤烧火蒸汽便源源不断的生出蒸汽驱动火车。” 萧挞里微微点头后带着惊讶的表情望向他:“我儿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是从书中看到的吗?” 萧仁腼腆的点了点头,又再次看向赵祯,只不过目光很快又收回,他一直希望得到赵祯的承认和肯定。 “吾儿读书很认真,你已经看完物理第一册?” 赵祯满意的看着萧仁,他知道儿子希望得到什么,但说实话萧仁的表现确实让赵祯颇为吃惊,萧仁不过五岁而已,物理开蒙第一册相当于后世初中生的水平。 但萧仁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更加满意和惊讶:“父皇,孩儿已经看到了光与折射……只不过三棱镜真的能看到七彩神光?” 赵祯笑了笑:“你看了第二册应该知道光并不是没有颜色的,它是由赤,红、橙、黄、绿、蓝、靛、紫气色组成,通过三棱镜的折射便能看见其中的各色。” 说完赵祯便对三才挥了挥手,其实礼物他早已准备下来,一个玻璃三棱镜装在精美的盒子之中,下面是丝绒的垫子。 透过火车的车窗,阳光洒入其七彩的光芒照射在丝绒内衬上美轮美奂。 这原本是赵祯给萧仁增加格物兴趣的礼物,但谁想到这孩子读书很快,已经把第一册看完,第二册也开始学习了,于是这礼物来的恰到好处。 赵祯能看见儿子脸上惊喜的表情,这个小小的礼物拉近了父子之间的感情,也让原本尴尬的气氛缓和。 赵祯和萧挞里坐在窗边看着一路上的风景,萧仁不断的摆弄着三棱镜看着阳光折射而出的光芒不住的惊叹,这幅景象让萧挞里心中甜蜜,也让赵祯颇为放松。 火车的速度很快而且还很平稳,昼夜之间都能前进,不需要停下休息,相对于马车来说,火车的舒适度已经相当不错,但对于赵祯来说却不怎么样。 黑夜之中轰隆的声响和明亮的火烛使得火车如同一条火龙,萧挞里和萧仁第一次乘坐火车,在夜晚甚至觉得自己坐在火龙上向着神都城驰骋而去。 这震撼的景象令人望而生畏,代表了大宋强大的格物力量,在萧挞里看来,这样的力量不是契丹抗衡的。 一路上萧挞里见识了太多大宋的强大,但却没有一件能和眼前的火车相提并论,作为曾经的契丹统治者她太了解火车会给大宋带来什么。 繁荣稳定是必然的,只要有火车在,运送货物简直轻而易举,不仅节省了时间,更是保证了货物在路上云舒时的损耗。 但这还不是它的全部,火车不光能运送货物,更可以运送兵甲! 萧挞里凭空都能想象出这样的画面,无数的士兵和器械被装进火车的每一节车厢,只需要短短祭天时间就能抵达前线,任何地方发生动荡和骚乱,不过几天时间大宋就能平定。 铁路已经向中京城铺设,现在已然过半,在往被可就是上京城,然后是呼伦贝尔城,这些地方可都是草原的要害之地,一旦草原动荡,大宋可以最快的速度运兵至此,只要这三座城池不乱,草原便乱不起来! 入夜之后的道路是安静的,虽然火车轰鸣,但除了轰鸣声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吵闹与静谧如同相生相伴,萧挞里和萧仁已经睡下,但赵祯所在的车厢依旧亮着灯火。 发往中枢的奏疏已经传达四方,对待天竺不予武力讨伐而是要用对待巨母城的政策对其进行封锁。 从今以后大宋的商贾再也不会出现在天竺,全部改由西域的丝绸之路前往西方。 这是大宋通商世界一条最近的道路,在通商天竺之前也是唯一的道路。 大宋的商贾很快便能再次适应,一来是大宋商贾的适应能力很强,二来便是这些土地现在都是大宋疆域,直到出了恒罗斯城之前全部都是在大宋的土地上行进没必要担心。 最主要的便是有水泥的官道提供运输,速度快了不说还能随时随地补充所需。 可他们不知道方便商贾的同时也方便了朝廷,有了这些商队不能大幅带动大宋西北之地的繁荣。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战争摧残的新疆路刚刚进入和平期,这段时间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 大宋商路的重新整合是一个极好的契机,非但给新疆路带来活力与生机,还能惩治天竺,这样的手段朝臣们当然理解,关键是还不用出兵。 原先关闭榷场就是大宋最好的手段,现在只不过现在的手段更为强大而已,所谓的封锁和关闭榷场不一样,赵祯不光要下旨大宋的边关关闭边境商贾不允许进入天竺,更是要全面的封锁天竺的其他通商渠道。 天竺与外交流贸易的渠道一共就三条,北面的塞尔柱,东南的大宋,以及海上的航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选。 海上的航运几乎都被大宋所把持,封锁起来非常容易,何况印度的造船以及航海技术太过落后,根本无力与大宋抗衡,而路上的贸易往来大宋便能立刻断掉一条。 至于剩下的通往塞尔柱的商路,赵祯相信塞尔柱人很愿意增加大宋商队贸易的数量,原本大宋商队从天竺通过对塞尔柱人来说就颇为不舒服,现在大宋放弃了天竺,塞尔柱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给天竺人提供商贸往来?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赵祯亲自书写国书由使者呈交图格鲁克,赵祯相信只要是图格鲁克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现在是向大宋示好的机会。 作为帝王赵祯的格局当然宏大,他不光要看到眼下的情况,更要看到被封锁之后的天竺是个什么模样。 和大宋通商贸易,天竺人受不了,黄金被大宋的商贾大量赚取,使得天竺的国力逐渐消耗,而不通商往来的话,天竺将会更惨,因为他们即将失去最后翻盘的本钱。 若是不得罪大宋,天竺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对大宋商品的购买,然后通过出口本国特产换取大宋从他们手中赚取的黄金,如此一来还能恢复国力,现在天竺的四周内外禁绝,根本就没有通商的手段,也无法从外获得收益,只会越来越贫穷。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人分几等? 随着赵祯的旨意的下达,大宋开始了对天竺的全面封锁,首当其冲的便是云南路,云南路腾冲府直接和天竺交界,大理的守军在接到朝廷的公文后便第一时间关闭了边境。 所有的边城,要冲城,县城,边镇,军寨全部关闭,只许进不许出,从天竺回来的大宋商队可以回城,但前往天竺的商队却无法再次出城。 腾冲府府衙派出官员向商贾解释,同时晓谕全云南路的商贾不允许通商天竺,一经发现流放劳役事小,说不定还会抄没家产。 这就让大宋商贾惊惧不以了,没人敢越过那条红线,商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家财,抄没家产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斩首弃市,这是他们一生奋斗出的财富,一下什么都没了,谁敢冒这种风险? 行商的意义就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毁于一旦。 政令下达之后,所有的商贾立刻掉头,他们要想办法北上,从西域通商,虽然会在路上浪费时间,但总比把货物砸在手中要强,最少还能把一部分货物卖掉减少损失。 但还有一个问题,大宋的商贾可以对蒲甘进行通商,而蒲甘不光和大宋接壤也和天竺接壤,原本的鹏珈罗已经被波罗王朝所吞并。 与蒲甘接触的国界更多,大宋对天竺进行封锁,同时也要让蒲甘做好好封锁,否则效果不光是不好,反而会让蒲甘从中鱼利。 蒲甘的使者在进入大宋之后所受到的威胁比他这辈子架起来的还要多,虽然大宋的官员待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每一话,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在威胁他,让他能深切的感受到大宋的不友善。 当然其实不用大宋的官员说什么,一路北上让他恐惧的不是官员的态度也不是越来越冷的天气,而是大宋的强大。 一时间他已经打定主意,他要向国王禀报,绝不能违反大宋皇帝的旨意,看看四周,除了蒲甘之外还剩下几个国家? 蒲甘能苟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契机,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大宋对蒲甘没有兴趣。 眼下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向大宋称臣纳贡,再不妥协恐怕连称臣纳贡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北上神都之路才走了一半,在看到火车之后蒲甘使者便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他北上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大宋安心,也希望能得到大宋皇帝的召见,把蒲甘上下的忠心表露出来,但现在他知道,大宋需要的忠心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蒲甘的作为来表述。 既然北上的意义已经消失,那就自然应该回到蒲甘。 大宋的官员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不需要问,从使者恭谦的态度上便能知晓原因,对于他们来说静观其变最好。 蒲甘很快便向大宋表露忠心,拒绝与天竺之间的任何通商,甚至还严厉处罚了天竺的商贾,勒令他们立刻离开,否则便会把他们驱逐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天竺被完全孤立起来,形成一个孤岛,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天竺的贵族和统治阶级来说却是灾难和噩梦的开始。 大量的黄金流失让他们的财富极具缩水,看似对天竺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们是在国内流通,黄金少了那就更值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天竺的黄金对别人也值钱,只不过在他们的土地上更加值钱而已。 虽然波罗王朝的贵族和统治者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恶劣的影响,但他们却知道自己的财富是真正的缩水了,大宋的奢侈品有什么用? 奢华是自然的,可是时间长了这些东西除了看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用,而大宋有多少丝绸和瓷器,有多少香料和香水? 别的东西天竺都不需要,但香料和香水是他们必须的东西,否则的话高种姓的人可受不了。 当一个国家享受过巨大的繁荣之后,再落入贫穷和物资匮乏之后便开始受不了,穷人越来越穷,最可怕的是连富人也开始便的贫穷起来。 国内的消耗是惊人的,一个繁荣的市场突然变萧条,穷人能忍受物资上的匮乏,可高高在上的高种姓人怎么能忍受? 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是天生的神的嘴巴和手臂。 最高的种姓是婆罗门,他们主要是僧侣贵族也是天神的嘴巴,拥有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的特权以及享受奉献的权利,主教育,负责垄断文化教育和报道农时季节以及宗教话语解释权,婆罗门的下一级受众是刹帝利。 刹帝利是执掌军事的贵族和行政贵族,他们和婆罗门之间的关系是思想的受众,他们拥有征收各种赋税的特权,主政军,负责守护婆罗门阶层生生世世。 再次的吠舍是普通人,政治上几乎没有特权,必须以布施和纳税的形式来供养前两个等级,主商业,但虽然是主商业,可事实上他们只是为更高种姓无偿奉献而已。 而更惨的是首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由伺候用餐、做饭的佣人和工匠组成,是人口最多的种姓。被认为低贱的职业。 在天竺的种姓制度中,来自不同种姓的父母双方所生下的后代被称为杂种姓,这些人是最可怜的存在,连名称都没有,或叫做贱民。 大宋对天竺的封锁受影响最小的就是贱民和首陀罗,他们本就没有什么财富,也不存在财富缩水,贫穷的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高高在上的婆罗门和刹帝利却是最惨的,不少人甚至付钱给大宋商贾定了货,如此一来便遥遥无期。 他们甚至连派人去大宋讨债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在心中咒骂大宋商贾的背信弃义。 但他们却从未想过是谁造成今天的一切。 大宋商贾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而已,不存在欺诈。 于是乎这些天竺波罗王朝的贵族和统治者们便打起了别的主意,既然不能和大宋通商,又被蒲甘拒绝,那就北上寻求赛尔住人的帮助…………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天竺的盟友 天竺人并不愚蠢,他们找到了当下对付大宋封锁的最有效也时最简单的办法,蒲甘国不敢与大宋做对,当并不代表说有的国家不敢违抗大宋的旨意。 而塞尔柱王朝便是如此,他们在遥远的西方,距离大宋很远,但又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需要财富和通商,大宋的商贾回从原本的西域先在的新疆路穿过,抵达最西面的贸易关隘恒逻斯城。 这座城池既是一座城市也时大宋最大的要冲城,所为的要冲城就是大宋边关的重要城市,因地理位置特殊,关险城要,位置为要从之地而得名。 但恒逻斯城却有些特殊,不光是要冲城,还是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重要贸易城池,因为每年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财富太多,恒逻斯城被大宋重新修建。 原本的城池变成了现在的郭城,主城的位置向东迁移,完全是依山而建,高大的城池和奇骏的高山连接在一起,山就是城,城就是山,防御更加坚固,地势更加险要。 要想穿越葱岭就必须经过恒逻斯城,因为现在的恒逻斯城已经把唯一的通道融入城池之内,整个城池就如同一个张开嘴的巨兽,那唯一的东进之路就在它的口中。 无数见识过恒逻斯城庞大与伟岸的人都惊叹于前,甚至成为天下商人的朝圣之地,想要在这里对抗大宋,无异于自寻死路。 城中驻扎着大宋最为精锐的边军破虏军,这些破虏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主意,所有人都盼着军功的出现让他们去捕获。 原本恒逻斯城附近还有沙盗流寇之类,但破虏军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把那些分散在四州百里之地的隐秘沙盗巢穴全部清剿。 开始还有人不相信,要知道这里的沙盗来无影去无踪,下手狠辣,见过他们的人只有一死,没人知道他们的位置和模样,可三天之后,沙盗的头颅就被木框装着挂在了恒逻斯城的城门上。 沙盗流寇之所以让人头疼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和强大,装备了相当数量的弩箭以及盔甲,常年在刀头舔血的他们有着凶悍的战力,即便是塞尔柱王朝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在破虏军手中却时轻而易举的被消灭,一时间恒逻斯城成为最安全的城池,商贾放心的前来交易,每日数额巨大,财富惊人。 大宋的强大不假,塞尔柱人不愿和大宋对抗也不假,当却并不妨碍他们通商的时候赚取财富,香料是他们的筹码,来自阿巴斯王朝的香料时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香料,还有各种各样的矿石,宝石,金银器以及奴隶和书籍。 可很快塞尔柱人也和天竺一样发现了问题,贸易的逆差虽然不及天竺,但大宋赚取的金银实在太多了,仿佛天下所有的金银都在流向大宋,而宋人只需要向他们支付官钞便可以。 塞尔柱人没有办法,毕竟精美柔软的丝绸,棉布,必不可少的茶叶,蔗糖,海盐,还有美轮美奂的瓷器以及纤毫毕现的镜子都是他们的所需。 而且效果不错的成药,咖啡,香烟都是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没有了这些会让整个塞尔柱王朝陷入不满,也会让西方世界混乱。 大宋的货物甚至影响到了塞尔柱王朝和西方世界之间的秩序,在这一点上塞尔柱人不得不妥协。 神圣罗马帝国以前时对阿巴斯王朝进行征服,侵略,也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塞尔柱王朝才能在中亚的土地上崛起,并且夺取整个阿巴斯王朝的领土,并与神圣罗马帝国达成贸易协定。 可现在贸易是一柄双刃剑,给塞尔柱王朝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压榨他们,同时神圣罗马帝国也在边上虎视眈眈,他们更想要和东方的大宋王朝直接通商,踢掉这个讨厌的贸易中间国。 要知道大宋的商贾在穿越塞尔柱王朝的时候要向塞尔柱缴纳关税,而关税的代价不可能由商人成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在购买者的身上,这一点西方世界的人也很清楚。 于是先在的塞尔柱王朝压力很大,一边要承受大宋商贾的不断“吸血”一边还要小心提防神圣罗马帝国的蠢蠢欲动,并且在原本阿巴斯王朝之内的一个小国家也开始了崛起。 以色列,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居然是犹太人统治的国家,这个曾经被灭国的奴隶们再获得埃及的庇护后又背叛的流浪民族居然再次拥有的自己的国家。 开始的时候塞尔柱王朝并没有把以色列当作一回事,但谁能想到这个位于地中海边上的小国居然和遥远东方的大宋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宋人商贾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尊贵的客人,给予了相当大的优惠,并且优先供应他们的需要,而犹太人往往给出丰厚的价钱以及大量的订单。 这些货物到了以色列人的手中,便能通过地中海抵达对岸的神圣罗马帝国,不仅如此他们的货物甚至成为教皇国中贵族和主教甚至是教皇的奢侈品。 而原本这些特权和贸易的财富都是属于塞尔柱王朝的! 心有不甘的塞尔柱帝国不可能对强大的大宋发动战争,现在的大宋已经收拾掉了所有的反抗者,连草原都在大宋面前俯首称臣,国力强盛的让人害怕,这条东方的神龙不来找塞尔柱帝国的麻烦就不错了。 但谁能想到,小小的以色列居然能抵挡住塞尔柱王朝的进攻!近五万的塞尔柱精锐骑兵折戟以色列的圣城耶路撒冷城外。 而塞尔柱王朝发现,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和盔甲居然是和大宋帝国一模一样的………… 于是自然而然的,塞尔柱认为以色列的复国和崛起是大宋在背后搞的鬼,说不定是大宋用来对付塞尔柱帝国的手段!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塞尔柱不能对大宋动手,就在这个时候,图格鲁克接到了天竺人的求见。 他发现了一个机会…………俗话说得好:“凡是猫能玩的游戏,老鼠也能玩!”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狼狈为奸的事情总会发生 塞尔柱人很聪明,从一开始就留有后手,虽然和大宋之间达成了友好的贸易往来,并且在蔡伯俙的斡旋下与大宋签订了一些贸易协议,但他们却从未承诺大宋任何条件。 图格鲁克不是傻子,他知道塞尔柱帝国的最大敌人不是神圣罗马帝国,也不是被他征服的阿巴斯王朝,而是东方的邻居宋帝国,这个帝国的强大令他颤抖,也令他恐惧。 他有幸见识过契丹军队对西域的征伐,那铁骑疾驰于草原的场景让他至今难忘,但就是怎样一个草原上的王者,却被宋帝国给征服了甚至从草原上直接抹去,消失在历史之中。 宋帝国的强大即便是图格鲁克没有见到也能感受到,繁荣昌盛,国力浩瀚,曾经去过罗马帝国的商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东方以神龙为图腾的帝国才是真正的天国王朝!” 图格鲁克很清楚予大宋对抗的下场一定不好,现在塞尔柱看似僵硬广阔,但事实上存在许多问题,远没有宋帝国来的稳定和繁荣。 犹太人建立的小国以色列如用一根小小的木刺不断的刺激着塞尔柱,地中海对面的神圣罗马帝国并没有善罢甘休,十字军的东征虽然因为塞尔柱对阿巴斯的进攻而停止,当却没有失败。 听说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开始准备第二次东征,这一次的目标就是塞尔柱帝国,而非那个已经名存实亡的阿巴斯土地。 图格鲁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利用圣城耶路撒冷作为诱饵,让十字军和犹太人作战,把战争的火焰烧到耶路撒冷,待双方疲惫的时候,塞尔柱再搀和其中收取好处,用宋帝国的话来说便是“渔翁得利”。 至于天竺人请求贸易这件事,对于塞尔柱来说只有好处,看似天竺时塞尔柱的竞争对手,可事实上却是潜在的盟友。 无论是塞尔柱还是天竺的波罗王朝,在宋帝国手中都吃过亏,并且拥有共同的敌人,最关键的是这个敌人还非常强大。 瞧瞧宋帝国的所作所为,原本四周的国家逐渐消失殆尽,连西域也被宋帝国占据了土地和人口,原本能和宋帝国对抗的草原也被消灭,只剩下效忠和归顺。 这样的一个庞大帝国说不定哪天就会对塞尔柱或是天竺下手,到那个时候再想结交盟友或是与其对抗便为时已晚,不如在这个时候于波罗王朝交好。 这个王朝虽然没有什么用,战力不足,财富稀少,但它的财富却非常集中,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容易摆布,愚蠢而弱小。 一旦宋帝国发怒,完全可以把天竺抛出去,引诱宋帝国攻击,而塞尔柱也只需要在远处看戏便好,没必要搀和其中。 图格鲁克很清楚塞尔柱现在的敌人是谁,没必要和大宋交恶,但却可以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这事情需要做的隐秘和安全。 当然应该有的贸易还是要进行,天竺可以从塞尔柱购买到大宋的货物,当却要付出更高的代价,比如奴隶和黄金,若是黄金不够,那便可以用奴隶来交换。 毕竟对于天竺人来说,那些贱民的生命连牲畜也不如,但在塞尔柱却会成为战争的奴隶士兵。 塞尔柱和波罗王朝之间达成了共识,结盟成为他们最好的选择。 天竺的波罗王朝需要财富,需要大宋的商品,需要黄金白银,既然大宋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封锁,那他们自然要自寻出路,塞尔柱帝国也需要一个能牵制大宋的盟友,天竺人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波罗王朝和塞尔柱帝国之间开始了贸易通商,当然这种行为必须时秘密的,双方都不希望这种行为被大宋发现,否则利益都会受损。 相对于天竺,图格鲁克并不是很担心大宋的报复,毕竟塞尔柱帝国也不是一个小国家,庞大的疆域和众多的人口使得塞尔柱帝国的力量也很强大。 并且他们的作战方式和大宋不同,他们有着完善的奴隶制度,拥有大量的拥趸,马木留克奴隶骑兵。 开始这些奴隶骑兵都是阿巴斯王朝遗留下来的突厥战士,当到了塞尔柱帝国统治时期却把这一制度发扬光大,马木留克奴隶骑兵也由原先单一的突厥奴隶士兵转变为多种族的奴隶骑兵。 任何种族只要在塞尔柱帝国的土地上被贬为奴隶,那他们就可以被编入马木留克奴隶骑兵之中,只要积攒足够的功劳就可以获得自由,或是把昂贵的自由换成财富。 这些奴隶骑兵接受残酷的训练,在沙漠中求生,在利刃中拼杀,在刀尖上存活,最后再战时穿上精良的装备帮助塞尔柱帝国作战,换取珍贵的自由。 天竺人向塞尔柱支付的钱财可以用一部份奴隶来支付,因为塞尔柱希望获得更多的马木留克以应对十字军的东征以及崛起的犹太人。 双方之间开始了秘密的交易,他们摒弃了陆地上的交易,而是通过海运来进行贸易,路线也很简单,就是沿着天竺的海岸线在印度洋上航行,这样一来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被大宋王朝所发现。 确实,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下,大宋很难发现其中的苟且和狼狈为奸,但却并不能阻碍三司的查证。 大宋每年向外出售的商品三司全有统计,说的明白一点大宋出口多少货物是有数的,市场上每年出现多少货物也是有数的。 天竺人要么不把大宋的货物买到西方市场,只要他们开始贩售,西方市场上的货物数量和价格必然会发生改变,而对这一改变最为直观感受的人就是大宋商贾。 天竺人连自己购买的数量都难以统计清楚,甚至没有自己的数学基础,他们怎么能理解大宋数据统计和模型估算? 这种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数学已经成为大宋教育中的高级技能培训,三司的人干的就是这个。 所以塞尔柱人和天竺人之间的小秘密逃不过大宋的眼睛,现在之所以没有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圣君回朝,九拜之礼 赵祯乘坐的火车已经抵达神都城外,经过朝堂和民间舆论的极力阻拦,皇帝归朝抵达都城,载有圣驾的火车直接开进神都不合礼数。 何况赵祯是御驾亲征了草原,开华夏之先河,四海一统,寰宇无敌。 这样的君王归朝难道不应该接受百姓的迎接?不应该接受朝臣的歌颂?不应该接受世人的膜拜? 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赵祯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超越了汉唐最耀眼的君王,即便是和汉武帝,唐太宗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是千古一帝,他就是圣君! 而圣君凯旋回朝,立不世之功,自然应该受到浓重的迎接,岂能草率的坐着火车直接进入都城,而且神都城的皇宫已经设有铁轨和车站,这是专属皇家的火车站台。 皇宫的车站和外面的不同,只有一个月台。 说到月台还有一个有趣的轶事,正殿突出连着前阶的平台叫“月台”,月台是宫殿类建筑的基础在此基础之上才会有美轮美奂又气势磅礴的宫殿,当然月台也是宫殿的组成部分。 月台宽敞而通透,无遮无拦,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广场一般,大宋神都城的皇宫一改东京汴梁的狭小,完全是汉唐的粗矿与华丽,而这月台也是极大的地方。 故月台也成为赏月的好地方,人们常把这里称为赏月之台,自从有了火车之后,人们经常白日出发,夜晚到站,而车站之中下客卸货的地方也是巨大宽敞的平台,头顶明月,富有诗意的宋人就把火车到站后的平台叫做月台。 礼部的官员先行一步已经抵达城外,在神都城共有四处车站,城外十里亭一座,外城一座,城内一座,以及皇宫一座总共四座车站。 事实上十里亭的车站并非是平民百姓的车站,这里往往是读书人或是权贵富豪之家的车站,他们在这里下车后有专人接送,保留了当初送人十里和十里相迎的礼节习惯。 反而是平民百姓会直接进入外城的车站,外城多是平民之家,他们在这里下车离家最近,不用花钱坐车,当然也有一部份人是在内城下车,一些有先见之明早早跟随赵祯迁都的百姓在内城中拥有自己的宅院,这些人基本上都靠着那次迁都发家致富了。 无论是什么时代,国都都是一处富贵之地,何况是在大宋这样商机遍地的时代,都城的土地更是寸土寸金。 混的再差最后也能留下一座宅院,而这座宅院就是翻身的本钱。 相对来说在外城下车的百姓也是最多的,外城之中的车站也是最大的,但十里亭的车站却是除了皇宫之外最奢华的,相反内城的车站最为朴素无华。 官员们多喜欢在内城的车站下车,因为他们的府宅大多在内城,而大宋的官员往往讲究一个面子,而大宋官员的面子就是低调,廉洁,想想看,身为京朝官却在内城朴实无华的车站下车,这样不是显示自己的奉公廉洁吗? 除非隆重的场合,大宋的官员谁也不愿在十里亭车站上下车。 今日稍显不同,大宋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百姓无论富贵贫贱,都挤在了这小小的车站之前,在官道上排成无数的整齐队列,直至神都城依旧蔓延至皇宫。 神都城的数百万人拖家带口,万人空巷的挤了过来,无需衙役指挥,无需官员调度,他们有序整齐的排列就如同接受君王的检阅。 当赵祯的火车驶入车站之后,所有的嘈杂之声安静了下来,火车悠长的鸣笛声持续了很久,仿佛是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大宋最为尊贵的人到了。 大驾卤薄缓缓出现,这是皇帝最高规格的仗卫,也是最为隆重场合才会出现的仪仗,赵祯这辈子也不过才用了三次而已。 只不过这一次的大驾卤薄的规模被改变,朝臣们认为原先的大驾卤薄已经配不上赵祯这位不世之功的皇帝了。 唯有提高规格和制度才能与当今天子的功德相匹配,天下间最尊贵,权利最大的皇帝应当获得超越汉唐的礼制,于是大驾卤薄的官兵数量被改动。 于是人数由原先的五千四百八十一人增只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以对应九九至尊之数,车辇六十一乘变为八十一乘,马六千六百六十六匹,牛一百零八头,象九十九只,乐器三千五百件,兵杖七千九百柄。 赵祯下了马车,一瞬间钟鼓齐鸣,琴瑟合奏,堂皇之声直穿云霄,百姓以大稽首礼向赵祯拜服,无论老幼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至膝前,手不分散,再慢慢伸头到手前地上,俯伏向下直至头碰到地面并且要停留一会,动作舒缓,以表尊敬之意。 但这还没有结束,这不过是第一拜而已,此次赵祯受到的是整个神都城数百万人的九拜之礼,这时候的汉家王朝还没有跪这一说法。 拜和跪看似差不多,但完全不同,在汉家文明之中跪为罪,拜为服,岂能同日而语? 拜天地,拜父母,是敬畏,尊重;跪天地,跪父母是请罪!简单的一字之差,意思却完全不同。 九拜为大礼之最,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 每一拜的规格不同,行为方式也不同,迎接的百姓无论老少表情肃穆,随着悠远萧肃的乐声缓缓施礼,便是那幼童也无需旁人提醒一板一眼的跟着大人的动作重复,垂垂老矣的老人更是使劲了全身气力带头做好。 赵祯登上御马缓缓而行,说实话,眼下这场面却是令他震撼,当了皇帝这么多年,虽然心中澎湃和激动的时刻不在少数,可如今日之盛况却从未见过。 原本喧闹的神都变得安静,唯有钟鼓之声为音,唯有百姓叩拜为动。 这是真正的百姓归心,这是真正的天下拜服,萧挞里没有上车,而是紧紧的跟随在赵祯的马后,她知道自己受不得这样浓重的拜礼,跟在赵祯的马后便是相随相伴之意,说明她并未受大宋百姓的九拜之礼。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今之神都 大驾卤薄随着赵祯的移动而缓缓前进,人群行完九拜之礼后起身,微微弯腰的向皇帝的仪仗施礼,同时眼睛中带着兴奋的光芒。 人群一直保持着安静,甚至没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赵祯和移动的大驾卤薄。 外城近在咫尺,高高的城门上竖起鲜红的大旗,镶金的宋字随风飘动,翻腾的金龙犹如这盛世王朝一般不断的盘旋飞舞,威严不可侵犯。 赵祯不明白,眼下的大宋已经强大如斯,为何还要继续加固和修建城墙? 眼前的神都外城城墙已经比他离开的时候高上了两丈,足有二十米高!这样的城墙简直就如同后世的高层公寓,并排的高层公寓。 可以说现在的神都城使得人类的奇观数量再次得到了刷新。 巨大的城池是华夏最大的都城,宏伟壮观到不能用语言描述,即便是天上的雄鹰也不能把神都城尽收眼底,进入外城之后,赵祯终于知道为何要把城墙建的如此高大和壮阔了。 城中无数的店铺和房舍意味着神都城中无数的财富,工厂在外城的特定区域聚集,兵工厂,火器局,将作监以及军械司全部都在这里。 这段时间大宋在成长,资本在壮大,同样的工厂也在扩大规模,再也不是原本十来个人,百十来个人的小作坊,而是规模宏大的工业集团………… 锻造厂,铸造厂,炼钢厂,煤炭烧制,焦化煤,等等一切的工厂都在不断的扩大规模,为了减少运输和互通之间的浪费,同一类型,相关产业的工厂便安置在一起。 可以说大宋的工业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生产链,从原料开采到运输,从储备到制造,从制造到保养,等等一系列的生产行为已经有了完整的制度和效率。 除了完美赵祯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可今天一切生产生活都停止了,不是赵祯也不是朝廷要求,而是工厂和商贾们自发的停止。 为了就是迎接他们最为尊贵的君王回朝。 这比任何礼节都要隆重,都要正式,停止一天的生产劳动会给工厂和商贾带来多大的损失?很多很多,但没人在意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迎接皇帝回朝比这些重要的多。 即便是靠着产量拿钱的工人都没有怨言,因为这一切都是这位天下无双的君王所赐予他们的,在这位君王登基即位之前,大多数人还在土地中刨食,还在向老天祈求好年景。 但现在不一样了,商贾因为这位不世之君得到的大片疆土而得到了大量的生意,近乎无限的市场以及数不清的财富,虽然要上缴朝廷很多,但相对之下他们赚的更多。 而工人因为赵祯颁布的律法得到了尊重的同时,也得到了法律的保护,工钱一分不能少,还要获得应有的假期和福利。 这些东西虽然是商贾提供的,但他们却把所有的功劳算在了皇帝和朝廷的头上,可以说现在大宋的百姓比任何时候都拥护朝廷,拥戴大宋的皇帝。 可就在百姓肃穆,官员无言相随的时候,一个人冲出了人群,冲过了禁军的阻拦,扑倒在大驾卤薄之前,扑倒在赵祯的御道之上。 禁军们惊讶的望着这个冲出来的“不速之客”或者说禁军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敢在这时候拦截圣驾。 嗖嗖嗖………… 弩箭精准的攒射在他的脚前三寸的位置,只要他敢上前一步,必取其性命,四周的百姓心都被提起,不是因为担心陈宏,而是因为官家归朝之时却有人敢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两只长长的马槊斜指交叉在陈宏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必会让他脑袋搬家,而赵祯皱眉的挥了挥手:“朕之子民若非犯法不得戕之!” 马槊撤去,弩箭被拔走,赵祯好奇中略带担忧的问到:“汝乃何人?有何冤屈,非要冒着惊扰圣驾之危御前陈诉?” 陈宏在赵祯的面前伏地而泣:“草民陈宏,父为永德商号掌柜陈拓!西行通商天竺之时被蛮夷所劫,蛮夷夺财物,家父护之,不想居然被贼人戕害!草民北上神都,击登闻鼓而鸣冤,却……却……无人敢受!只能待陛下回朝当街拦驾,以御状而告知!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为家父之冤魂做主!” 陈宏的话合情合理,自大宋立国之初,百姓御前告状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被太宗列为制度,但有一个前提,务必证据确凿,否则非但告不赢,还要被治一个惊扰圣驾之罪。 但即便如此,太宗,真宗两朝告御状者不是没有,都是天大的冤屈才会赌上一切,当然到了赵祯这一朝便没有了,不是赵祯不允许告御状,而是眼下大宋的法制完善,检查制度有效执行,冤假错案极少。 即便是有也到不了赵祯这个皇帝手中,最多到了台谏院就能被发现,并且在监察司被处理掉。 而且眼下陈宏状告的也不是大宋的官员或者权贵,而是外朝,天竺波罗王朝的人,准确的说是天竺的高种姓贵族,这也是为何大宋的朝廷不能受理的原因。 此时最尴尬的不是朝臣,也不是百姓,更不是悲愤欲绝的陈宏,而是坐在御马上的赵祯………………就在他回朝之前刚刚下旨全面封锁天竺,不与天竺再有任何往来。 而神都城中的波罗王朝使者也被驱逐出境,所以说现在的大宋连对天竺斥责和让波罗王朝交出凶手的权利也没有,更为准确的说,现在的大宋不能主动的和波罗王朝有任何往来。 说来可笑,眼下的状况就像是俩个小孩,是大宋自己先说不和人家玩的,并且让别人都不和他玩,怎么能这么快再去找人家? 但问题是陈宏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数万人的面向自己这位君父告御状,赵祯相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神都城,无论是谁都会把这件事当作一件轶事来讲。 而自己如何对待陈宏,又如何反击天竺成为所有人关心的重点,一时间赵祯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要是更早一点,在自己下定决心给大宋调整之前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他还能利用这件事作为发酵,保留用兵天竺的权利,可现在,只能用上他最不喜欢的“拖字诀”。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改变就在今朝 “起来说话,年轻人!” 赵祯从马上扔下一只手套,这意味着陈宏可以跟随在大驾卤薄之中,也意味着他得到了皇帝的单独召见。 四周的百姓嫉妒,而三才微微吃惊,若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官家往往是打发官吏去处理,绝不会亲自召见,用官家的话来说“皇帝也是很忙的!” 这种求见和官家出外在神都城与小贩说话不同,再用官家话来说,“前者是答应以帝王的身份慎重的和别人进行对话,而后者则是以大宋普通人的身份与百姓对话”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可现在,官家显然是要单独召见陈宏,这不得不说是一次从未有过的情况,三才迅速上前把陈宏带到队伍的最后,并和他说清楚:“你是沾染了天大的因果,官家答应单独召见你,你跟在翊卫八角铃之后,万万不可再度唐突,否则便没人给你主持公道了。” 陈宏其实也是凭借一时之胆气,否则本本分分的他绝不敢干出御前拦驾的事情,现在想来还有几分后怕和难以描述的感觉。 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官家居然顺理成章的答应单独召见他,这说明父亲的事情还有的谈,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朝廷能出兵为父亲报仇,也能把父亲的遗骨接回家乡安葬。 赵祯的所作所为让围观的百姓大为感动,陈宏的事情神都城中很多人知道,尤其是在内城之中,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天天在宣德门前喊冤的年轻人。 虽然官家是个圣明之君,但人们宗室期盼着能受理陈宏的诉状,现在他御前告状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是被带入了仪仗队伍之中,看架势还能得到皇帝的亲自召见,这可算是满足了百姓们的吃瓜之心。 当然还有一些东西百姓们没看到,却有人看到了,朝中的官员中一些精明之人就明白赵祯是如何化繁为简的手段。 好言劝慰看似表明了态度其实什么都没说,把陈宏带入大驾卤薄的队伍之中看似是恩宠,可也是变相的把他控制了起来,这样一来把影响降到了最低的同时,也让百姓心中感佩。 官家的一举一动拿捏的如此到位,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身为帝王能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一日之功,而是多年在朝堂之中磨练出的御下手段。 尤其是朝中的相公们,他们都知道官家这边才刚刚下旨禁绝与天竺的往来,怎么可能再度对天竺表态? 陈宏此次与御前告状在三省六部的相公眼中绝不会成功,当然这一点他们是绝不会戳破的,他们相信赵祯能妥善处理这种事情。 皇驾抵达宣德门,这里是神都城内城与皇宫的分界线,虽然只是一门之隔,但却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分水岭,在宣德门之内是大宋的最高权利者和他的权利机关。 此时的宣德门上盛况空前,所有于礼制有关的东西都被摆放了出来,即便是宫门口都放上了长案六畜等等祭礼,显然这是要在宫门口就开始祭天地和祖宗。 稍稍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城墙上有着八门巨大的火炮,黑黝黝的炮口朝天,当大驾卤薄靠近的时候,火炮轰鸣,鸣炮三十二响向赵祯这位大宋皇帝致意。 三十二响,这是大宋最大的战舰神舟所装备的火炮数量,也是迄今为止大宋能够装备最多火炮的战舰。 当年赵祯以鸣枪礼祭奠大宋的将士英魂,如今这鸣炮礼也算是相互呼应,不光是向赵祯致意,也是对大宋征战多年将士们的致敬。 这一点做的让赵祯颇为满意,显然这样“出格”的点子不是皇后想出来的,赵旭这孩子虽然中规中矩,可有的时候却从不缺天马行空的点子,虽然出格但却让赵祯很高兴。 太子总算是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了,并且打破常规和束缚,这一点便是极好的,现在的大宋连普通的百姓和读书人都开始打破常规,若是他赵旭再没有一点改变,以后的大宋江山能不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还是个问题。 随着文明的进步,科技的日新月异,教育的普及,大宋原来越像是一个启动完成已经在铁轨上奔驰的火车,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因为基础打得好,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连赵祯都不知道。 教育的普及使得更多人可以读书学习,这在大宋已经成为制度化,而教育的意义就是让人获得知识,让文明获得进步,带动整个国家飞速向前发展。 赵祯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出现一场工业革命,甚至是一场文化革命与复兴,这是物质基础丰富,文化基础强大的必然结果,谁都不能阻挡这个股历史潮流和大势所趋。 而眼下什么天竺,什么波罗王朝,什么欧洲,什么罗马帝国,塞尔柱帝国在赵祯眼中都不算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或是说眼下大宋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但却即将到来的那股变革潮流,文明的飞速发展必然带来变革,这即使量变导致质变。 若是不能早早的把制度定下来,在大变革突然到来的时候,大宋的江山会动摇,甚至会被变革的大潮所吞没,甚至连意识形态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祯想想都觉得后怕,毕竟历史上欧洲进入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都对当时的政权和人们带来极大的震动。 前车之鉴还在,赵祯不会视而不见,也不会任由这个社会发展,任由这个明知道会出现动荡的东西对大宋造成太大的影响,说不定还会对整个华夏文明的演化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现在一点小事都会让赵祯变得敏感起来,这不能怪他,因为人对未知的东西永远充满恐惧,欧洲的工业革命和文艺复兴赵祯见识过,但这些东西在大宋的土地上发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这一点赵祯却不知道,因为华夏文明没有经历过这些,华夏文明迈入新时代是在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的侵略下开始的。 传统的制度从秦朝开始定型,虽然过程也在不断的改变,但封建制度始终没有改变,一直延续了数千年之久。 直到有一天,西方世界向华夏展示了完全不同的制度华夏才发现原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祭天与修法 “乾天在上,授以皇者牧民之权,群牧天下百姓………………拜!” 随着礼部尚书欧阳修的声音,赵祯以及大宋朝臣面对供桌缓缓拜下,这是隆重的祭天礼,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其实在传统华夏的等级观念中,皇帝并不是至高的存在,真正的最高级是上天,皇帝不过是天在人间的代言人,天子一词便能准确的诠释。 天高于一切,即便是皇帝也要向天致敬或认错。 君为父,天为君之父,这种等级制度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天是独立的存在,高于道教和佛教的漫天诸神,天是一切的开始,孕育了所有的生灵,大地亦是如此。 所以才有皇天后土一说,皇帝可以不敬鬼神,但却不能不敬天地。 祭天礼也是所有礼节之中最为隆重的没有之一,而赵祯理所当然的向上天表示尊重,因为他需要,天这个虚无缥缈却真实影响华夏的东西将成为他改变现有制度的最佳代言。 目光灼灼的盯着祭天所用的供桌长案,赵祯从未向现在一样激动,因为他即将宣布一个重要的甚至是改变华夏千百年来根本制度的东西。 待礼官唱诺完毕,四周安静异常的时候,在朝臣以及观礼百姓惊讶的目光下,赵祯缓缓走向供桌,再次拜下。 “苍昊在上!朕乃九州之主,统御汉家大宋王朝,昨夜华胥之时,隐约便有缥缈之声传来,朕不知何意,今日参拜朕呼然明理!” 赵祯一系列的举动和话语让四周的官员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皇帝什么时候能和上天唠嗑了? 从赵祯的话语中人们明白一句话,皇帝昨夜被托梦,而托梦的人就是现在大家伙热情祭拜的上天,这让人上哪说理去? 最为关键的是皇帝还在长案之前和上天聊了起来,说什么昨夜做梦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开始的时候不明白,等祭天的时候忽然清楚,原来是上天你老人家给托的梦啊! 别人不清楚,可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却知道,官家从来就不相信什么鬼神,甚至在宫中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话来,怎么可能相信这些东西,但现在却在利用祭天造势…… 心中无奈的苦笑,范仲淹作为大宋的相公多年,他太了解赵祯要做什么了,这一定是准备用上天来做一些事情,成为官家名正言顺下旨的手段。 朝臣当中有不少人知晓这是赵祯在演戏,但他们又不能随意揭穿,只能配合着跪在地上等待,脸上露出震惊有羡慕的表情表示他们相信皇帝真的能与上天对话。 此时紧张的人有很多,范仲淹便是如此,他担心皇帝要借助上天又要对本就被限制的相权再次动手,而六部官员担心官家刚刚给他们加强的权利是不是又要收回? 参谋兵事院的人则是在思考,官家是不是要对天竺动手了,在这里利用上天寻找由头。 反倒是赵旭一点也不担心,他不认为父皇会在这个时候换掉自己这个太子,眼下这情况在外人眼中最危险的就应该是自己这个太子,但事实上最安全的也是自己。 因为自己是第一个承认萧仁的人,是大宋皇族之中最先承认萧仁就是自己弟弟的人。 虽然父皇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从他望向自己欣慰和满意的眼神,赵旭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也不枉自己违逆母后的意思。 事实上坐在太子之位上越久,赵旭便越没有谱,因为监国这几年他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父亲大刀阔斧的改革已经使得现在的制度与以往完全不同。 他要努力学习父亲的手段和思想,努力的保证自己能驾驭这个王朝之后才能继位。 原先他是挺想早点继位的,母后曾经说过,父皇会提前退位荣登太上,送自己一程,但现在赵旭却不敢这么想,也不想这么早的继位。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相比父皇在大宋的功绩和影响,自己什么都算不上,一旦接过大宝,很可能做错事,很可能让朝臣们在背地里笑话自己。 其实萧仁不是不想,而不是不敢! 各方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赵祯却并不在意,而是沉默一会之后望向众人道:“朕得昊天之示,天地之间以道以法,万物遵循方可如常如一!然我大宋之法,尚不明晰,朕欲重修法度,以法立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赵祯的话给镇住。 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在归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变法,这是对于大宋来说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赵祯从登基开始就已经对大宋的基本法律《宋刑统》进行了改变,增加了部份内容后改为《皇宋宪法》。 现在又要重新变法,只能说之前钦定的《皇宋宪法》已经不适用现在的大宋了。 变法是好事吗?当然是好事!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简单的答案,但却不愿改变,或者说是惧怕改变,这是人的本性,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一环境,突如其来的改变可能会让他们的生活被打乱,也会让他们手足无措。 《宋刑统》是大宋的基本法典,它是以五代时后周的《显德刑统》为修改而成,即便是《皇宋宪法》也是依据它为基础。 皇帝可随时颁布法令作为断罪处刑的依据,诏成为最重要和具有最高效力的法律,编成为宋代最经常最重要的立法方式。 可从赵祯的话中,所有人都听出了一句话“以法立国”,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可事实上却是把法作为大宋的根本,甚至可能会出现一些皇帝也必须遵守的法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从未在华夏的历史上出现过。 商鞅当初也只不过敢说一句“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到了后世便演变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但却没人敢说天子,因为天子就是法,言出法随可不是说说而已……………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皇宋钦定宪法 “天之道在法,不在人,陛下开法治之先河,千古未见圣明之至也!” 最先拜下的是身为宰执的范仲淹,他比谁都清楚赵祯的意思,毕竟是宰执大宋名义上的相公,负责朝堂政事,他和赵祯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以法限制皇权,这还是极少听说过的,毕竟皇权高于律法这谁都知道,连法律都是皇帝制定的,怎么能完全限制皇权? 但有一点,最少可以部份限制皇权,这也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有总比没有的好。 随着范仲淹的举动,朝臣们也开始呼应,他们也明白赵祯的用意,只不过他们不想第一个出头而已,明明是好事,但却需要一个人顶在前面,而且这个人要位高权重才行。 范仲淹的表态无疑是最好的信号,朝臣们如此附和,百姓自然不能落后,而且赵祯这种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行为使得百姓真心崇拜,作为世间权利最大的人,能在大宋如此巅峰的状态下宣布约束皇帝的权利,这怕是连圣君也做不到的事情吧? 知识的想法谁都有,只不过赵祯的私心小一点而已,经过后世高等教育的他已经把皇权看成一个文明落后的象征,没办法,满清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糟糕。 但也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汉家文明所孕育出的皇权有时候也能发挥相当不错的效果。 赵祯从不认为律法能限制皇权,在大宋唯一能限制皇权的东西只有一个,皇权……看似很矛盾的话却是事实,除非皇帝自己想要限制皇权,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限制。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争斗其实到了大宋基本就不存在了,所谓的争斗是需要俩个力量相当的人,但在大宋皇权已经全面碾压相权,朝臣们在皇帝面前连坐下的权利都没有了。 行政大权被众多的参知政事划分,财权被三司专辖,至于兵权更是被收归皇帝,枢密院甚至没有直接调动军队的权利。 而在赵祯面前,相权更是完全崩坏,六部的权利得到加强,再一次对所谓的相权进行分割,现在的宰执更多时候像是皇帝的秘书长。 虽然如此但宰执之位却不可小觑,毕竟是大宋的宰执,朝臣们甚至是皇帝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依旧需要他给出建议。 赵祯知道宰执之位不能取消,一旦取消就意味着大宋没有宰相这个官职,宰执的权利会再一步划分给下面的人,这样一来权重者只会原来越重。 历史上的明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老朱血气方刚,直接废除中书省,不再设丞相一职,但皇帝毕竟是凡人,全国上下的政务即便是通过六部处理,到了皇帝手中的依旧是浩瀚的工作量。 赵祯是深有体会的,若是没有三省怕是自己要累死,所以他对老朱把天下政务集权在手的能力大为感佩。 但老朱他能如此,可后辈子孙却做不到,内阁的出现是必然,由文官组成的内阁制度看似权利分散一点,但事实上他们加起来的权利要比原先的相权更加大。 并且一旦内阁不和,整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和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明朝的内阁争斗几乎贯穿整个王朝的始终,但有了宰执就不一样了。 他的行政权虽然被剥夺一部份,但事实上地位依旧遵从,赵祯就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给皇帝背黑锅或是作为朝廷的润滑剂,只要有宰执的存在,所有人都会把目标放在宰执上,而不是互相内斗………… 限制皇权赵祯想要这么做,让皇权有一个限制不是破坏而是新生,这是在保护大宋的皇权,许多人都看不清这一点,但事实上限制的同时,也是在保护皇权的正确性。 所有东西都围绕修法而来,可以说赵祯这次重修大宋的宪法将会改变大宋以后的政治格局,甚至是会影响整个汉家王朝的文明延续方向。 赵祯的旨意得到了朝臣,百姓的支持,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有益处的事情,一切都有法度可依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事情,如此便可把那些不公之事排挤出去。 封建王朝的律法制度在很多事情类似于人情制度,因为这个社会就是人情社会,难免会把一些人情带入律法之中。 可一旦赵祯把律法变成大宋的根本,那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特权阶级将会成为第一个被打击的对象。法是硬性的在法律体系之类的任何人都要执行。 但大宋的特权阶级却无一人反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民间有一句谚语:“官家当朝权贵不当道!” 这话最能表达大宋权贵的现状,他们往往比朝臣更加收敛小心,前车之鉴太多了,大宋的皇族本身就是个被限制的存在,他们不能入朝为官,只能通过军中当一员武将,还是那种不能统兵一方的大将。 要么便是才学过人,入格物院之中为大宋效力,可以说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 而大宋的外戚…………太少了,只有一个皇后是汉家女子,王家…………呵呵,王蒙正和王齐雄父子两现在听见官家的名号便瑟瑟发抖。 其他的外戚更是对大宋朝局完全没有威胁,死的死,逃的逃,上哪还有? 所以赵祯在宣德门前,祭天之后便毫无阻碍的下旨,宣布重修《皇宋宪法》名字也改好了,就叫《皇宋钦定宪法》,人选也很简单,六部的每位尚书也是朝中的参知政事都需要参与此次重修。 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赵祯一贯的作风,修法也是如此,重修的《皇宋钦定宪法》将要满足大宋的各行各业,甚至是各个阶层的需要。 所谓的法不再是衙门专用判定刑的标准,而是整个大宋都要遵守的律法。 其中所涉及的包括教育,诉讼,商业,行政,文化,医疗…………等等诸多方面,赵祯决心要打造一副适用于大宋的完美律法,所以才会要求各部相公配合。 因为这六部基本囊括了大宋的各方各面,无论是尚书还是侍郎,以及各司功曹等等都对自己所管辖的事物清晰,自然也就能为修法提供更好的支持。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皇帝的家庙 赵祯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看似他在做这件事,可事实上他这边已经开始利用眼前的事作为“烟雾弹”着手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眼下就是如此,虽然是祭天之礼但赵祯不光祭天,还要祭出早已谋划的事情,修法。 显然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事情,否则不可能如此快的定下调子和考虑好一切,甚至连民心和舆论都算计了进去,这是一场突然袭击,也是一次让世人惊叹的改变。 朝臣们在大宋属于什么?当然是统治阶级,他的特殊性在于权利集中在他们的手中,当然这是无论哪个时代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修法可能会打击到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权利,只不过赵祯给出了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限制皇权。 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他们是文官,虽然不是相权,却和相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他们终究有通向相权的可能,心中拥有抱负的他们自然是希望皇权得到一定的限制。 这种情况下,虽然他们不是宰执,可在此时人人都是“宰执”都在为大宋的未来考虑,大义被上升到一个令人发指的高度,他们无法拒绝赵祯的提议,只能应承下来。 赵祯修法不光是为了限制皇权,而是把所有权利都限制在法的牢笼之中,皇权受到限制了吗?当然,可同时代表官员的相权和贵族的权利同样得到了限制。 既然在法的框架下所有权利都得到了限制,不外乎皇权还是高高在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动,和后世的君主立宪制不同,大宋的法和君主之间的关系是从属。 从名字就能看出问题《皇宋钦定宪法》钦定二字便可看出,这宪法还是皇帝所定下的,皇权依旧是高于一切,而限制皇权的也只是皇帝自己本身对自己的约束而已。 祭天之后,赵祯进入宫门,外面的百姓开始了欢呼,庆祝,这是一次难得的放休日,当然要趁这个大喜事好好的游乐一番。 朝臣们也跟随赵祯的圣驾进入皇宫,但他们去的是宫中的府衙,而赵祯则是向家庙而去。 祭天之后便是祭祖,皇帝御驾亲征凯旋而归,当然要向祖先“报喜”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自从迁都之后,大相国寺就被赵祯有意无意的遗落在了东京汴梁,现在神都城中唯一的皇家家庙便在宫中,这是属于皇家的庙宇,供奉的自然是大宋赵氏的列祖列宗。 皇帝的家庙和寻常人的家庙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规模较大而已。 即便是皇帝的家庙也不能随时修缮,只有在家中发生大喜事或是颇有建树的时候才能修缮庙堂,否则便是欺瞒祖先,大不敬,便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不过神都城中的家庙还不错,自从迁都神都之后,皇宫中的家庙便立下,时间尚短并没有什么损坏,而这段时间大宋取得的战功也不在少数,所以皇宫中的家庙可谓是富丽堂皇。 家庙祭祖,身为皇后的王语嫣当然可以参加,这一次大宋的皇嗣也都到齐了,即便是女儿身的公主赵灵也站在家庙之中。 当然大宋的后宫嫔妃却是没有资格,他们不是赵家血脉,身份也无法与皇后相提并论。 在家庙之中的祭拜和祭天相比也差不到哪去,对祖宗的尊敬一直是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赵祯按照规矩参拜山墙的牌位,虽然从大宋开国到现在只有三位皇帝,加上赵祯也不过是第四位,但山墙上的牌位却有八个之多。 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赵玄朗,僖祖立道肇基积德起功懿文宪武睿和至孝皇帝赵朓,宋顺祖惠元睿明皇帝赵珽,宋翼祖简恭睿德皇帝赵敬,宋宣祖昭武睿圣皇帝赵弘殷。 外加上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赵匡胤,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赵光义,真宗应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赵恒。 六畜在前,香火燃烟,内侍省的司礼官高声唱诺:“先祖在上,广受德恩,庇佑子孙,国之昌盛,帝王拜!”“圣人拜!” 这里的圣人并非指的是赵祯,而是他边上的皇后,唐朝皇帝叫圣人,到了大宋圣人却成为皇后的代称。 赵祯拜下施以大礼,而待他结束之后,王语嫣才能上前参拜,若是搁在以前她根本没有资格上前,全因为赵祯的功绩极大,作为后宫之主的王语嫣有稳定后宫之责,所以才能跟随赵祯一起祭拜祖先。 在王语嫣之后便是皇嗣参拜,赵旭带着赵灵,赵灵牵着最小的妹妹赵颖的手,她是没藏黑云的孩子,此时的赵旭转头看向站在宫柱边上有些惊慌和不安的萧仁,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莫要担心,随孤一同参拜先祖。” 赵祯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王语嫣的不安,显然赵旭的举动让她不舒服,同时也担心自己的态度。 赵祯没有说话,而是冲着赵旭点头微笑,他应该知道,自己对他的要求一项是善待兄弟姐妹,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别的都好说。 无论是赵旭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还是真心善待兄弟,赵祯对此都比较满意。 赵旭是太子,同时也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子,他的一举一动不光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了皇后的态度,连他都承认萧仁的地位,说明王语嫣同样默认了这一点。 王语嫣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儿子,再说她也明白,赵旭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赵祯考虑,萧仁的事情赵祯不好亲自出面,但身为太子的他却可以。 对于萧挞里和萧仁的到来,王语嫣一直充斥着排斥的心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地位没有这对母子高。 原本王语嫣在大宋的后宫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任何人的身份都不能与她平起平坐,即便是没藏黑云这个曾经的西夏太后也不例外。 可现在不同了,萧挞里的身份太过高贵,她是契丹曾经的皇帝,女皇帝!而萧仁更是在归降大宋之前便已经登基即位,成为契丹名义上的皇帝。 无论情况多么危急,无论当时的契丹国力如何,无论他在位多久,他都是契丹这个曾经强大帝国的皇帝,因为契丹的地位是得到大宋承认的。 萧仁有着一整套登基即位的证明,合礼,且合法。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炮弹是怎么出现的? 赵祯回朝之后便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下旨重修宪法,二便是确认了萧仁的身份,看似后者没有什么影响,但事实上却比重修《皇宋宪法》更难。 赵旭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帮赵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作为皇后的王语嫣无法反对,若是她说儿子错了,那不光赵旭受到影响,更是让赵祯挂不住。 眼下的情况算是皆大欢喜,萧挞里入了赵祯的后宫,萧仁被分为楚王,民间百姓对于皇帝突然多出的儿子并没有太多的反对,重点全部集中在了赵祯的身上。 是个男人都不会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把时间向五年前推算,那会刚好是官家在西域与契丹作战的时候,并且官家还去了契丹皇帝的大营进行了所谓的“国事访问”。 这样一来萧仁是谁的血脉还有疑问吗? 契丹皇帝当时说孩子是她和天神所孕育,这话骗骗契丹人可以,但却骗不了大宋的百姓,天神哪有那功夫和你一个凡人女子造人? 于是乎百姓们热议的话题就变成了赵祯的身体康健和“威猛”。 …………………… 崇文院的秘阁之中,大宋的皇帝赵祯坐在摇椅上惬意的看着一本格物院大匠的奏疏,奏疏中还有一些图纸,赵祯看到的是一个圆锥形的弹丸,在后面画的是代表火药的黑色。 这大概就是他们想象中全新的火炮弹药,赵祯觉得很有意思,这是一种对未知探索的大胆尝试,圆锥形在他们看来很适合大宋的火炮。 渐渐的头子可以减少阻力,而大面积的尾部可以更好的与炮管契合,产生更大的出膛速度,想法和后世的炮弹一模一样。 值不够后世的圆锥形是柱状,而现在大宋匠人提出的圆锥形却是真正的圆锥形,若是从横剖面看,完全就是三角形的。 赵祯知道这东西不会附和空气动力学原理,而且这样的圆锥形大大减少了炮弹中火药的装填量。 伸手在空中挥了挥,边上的三才立刻递来一支沾了朱砂墨的御笔,笔尖上的红朱砂吸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赵祯提笔在原本的圆锥形上加上了几笔,使得圆锥形后面多了一个圆柱形,并且顶部并不是尖尖的而是变成了稍微圆润一点的形状。 顺便还把炮弹标注为弹丸,把里面的火药标注为装药。 大宋的火炮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从火药的出现到现在熟练的运用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大宋的火药弹已经不是军中的王牌,但依旧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而火炮的进步速度则是日新月异的发展,这是大宋整个科技产业的发展,火药技术进步,冶铁炼钢的技术跟上,在生产出能成熟当下火炮爆炸威力的炮钢和装填药之后,大宋的匠人们才开始研究炮弹的新形状和功能。 火炮一直是大宋的军中神起,并且格物院和火器司直接对赵祯这个大宋皇帝负责,所以他们的一切从研究到设计,制造,装备军队等等每一步都需要赵祯的亲自审核。 相对于大口径的火炮,大宋的火炮口径非但没有变大,反而在减小,这是科技进步的必然表现,虽然炮弹越来越小,但威力却没有改变,甚至在不断的加强。 炮弹减小装药便减小,也能减少军中所需要携带的重量,这是一种进步,而且大宋的火药已经从原本的靠火药惯性以及质量的攻击改为爆炸攻击。 在聪明的大宋匠人面前,炮弹改为爆炸式的难题很快被解决,他们从火枪中找到了灵感,大宋的火枪是从子弹是用枪支后面的撞针打击底火发射的。 而大宋的炮弹爆炸则是利用炮弹头部的撞击挤压内部的撞针而达到引爆内里装填火药的效果。 之所以大宋的炮弹做出改变,最简单的原因是大宋的火炮开始了改变,之前一直在使用前装炮,而现在大宋的格物院匠人已经研究出了后装炮。 这要归功于一个来自美洲的植物所提供的附属品,橡胶。 大宋的橡胶生产早已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各种各样的橡胶被试着做出来,而橡胶有着惊人的气密性,这东西仿佛就是和天生为密封所出现的。 大宋的蒸汽机几乎全部运用橡胶作为密封的手段,从火车上的蒸汽机到工厂中的蒸汽机,再到火炮后装的炮闩,橡胶的作用无处不在。 所以万事具备之后,格物院和火器司的匠人们才开始联手改进大宋的炮弹,火炮缩小了,不再那么笨重,火药的威力增加,不需要大量的装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炮弹的大小和重量都要随之改变,但很快他们和军中抽调来的炮手都发现,装药变少威力不变的情况下炮弹的大小和质量决定了火炮的威力。 于是会发生爆炸的开花弹被使用,可火器司和人并不满意,对于他们来说眼下这种开花太过老旧,杀伤威力也不行,于是火器司与格物院的匠人便研制了这种全新的锥形炮弹,并且极具创意的在其中装了大量的钢珠。 这是他们不断测试得到的结果,钢珠在爆炸的时候威力更大,飞行更加稳定,若是换成别的形状,就不行了,威力和覆盖面积也没有钢珠大。 赵祯把手中的图纸交给三才道:“让亲卫司的人注意,这段时间加强格物院和火器司的护卫,若是有一点差池,朕让他赵力吃不了兜着走。” 三才点头道:“奴婢遵旨!” 接过奏疏后,三才稍稍犹豫一下小声道:“官家,那告御状的陈宏还在宫中角厅等待,要不要奴婢打发他出去?” 赵祯摇了摇头,吸了口气道:“让他到清凉殿中等候,朕这就过去,民心不可欺,朕若是不见他,百姓们会怎么想?朕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君?” “奴婢这就派人去传旨,这小子得了天大的福气能得到官家的召见嘞!” 赵祯苦笑道:“福气?你也不想想他为何要告御状,为何要如此的孤注一掷?天竺人…………愚昧,无耻,还看不清局势,冥顽不灵!”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告御状的结果 召见陈宏是赵祯的无奈,但也让他升起了惜才之心,能为了父亲在皇帝凯旋归朝之时当着神都城那么多百姓拦驾告御状,这胆气端是了不得,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胆子。 还有一点,这个年轻人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即便是被三才带入大驾卤薄的仗卫之中,依旧面不改色,并且在祭天之后还不离去。 三才在宫中的角厅见到了陈宏,对于这个固执的年轻人,他是真的挺佩服的,虽然是宦官,但并不影响三才对忠义仁孝的理解与敬佩。 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虽然官家没有说,但态度上已经说明他不想见到这个年轻,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三才上前道:“这位公子,天色不早,不知令慈可否担心?” “劳烦大官惦记,家慈并未虽陈宏前来,且家慈有言:夫枉死,母夜不能寐,家中母自由安排,此次吾儿便放心上京寻公道,陛下定会主持!” 三才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但谁知道人家陈宏非但不同意,甚至把家中的情况也告诉他,反倒是劝慰三才不用担心,也是告诉三才,此次他不会善罢甘休。 三才点了点头:“既然公子坚持,那便虽杂家走一遭,官家在清凉殿中等你……这宫中可不比外面,稍有不慎便会被当作刺客,更紧杂家!” 陈宏点了点头,并对三才拱手道:“有劳大官了!” 三才摇了摇头便上前带路,早知道他这么坚持自己就不亲自来了,没想到又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人,若是他机灵些便能瞧出官家并非真心召见,还如此坚持作甚? 清凉殿是神都城皇宫中的一处偏殿,在东京城中也有这样一处宫殿,作用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简单,乘凉用的,虽然还未到炎炎夏日,但晴空之下的灼热已经让人难耐。 清凉殿是整个皇宫中最凉爽的宫殿,汉代开始便有清凉殿,只不过是以石为床,以玉为晶盘,盛装冰块,还有仆人站在一旁对着扇扇子。 唐有含凉殿,殿内有“扇车”,这就更为先进了,如同后世的空调一般,只不过依靠的不是电能而是水能,用水转动扇叶,风扇再对着凉水吹就能形成冷气。 到了如今的大宋,格物迅速发展,已经开始考虑对空气的净化手段,厅堂里摆几百盆鲜花,鼓以风轮对着吹,并且在殿下还有冰窖,把冬天的冰块储存起来,夏天打开一角,冷风吹拂,可比空调凉爽的多,不但凉快,还能起到清芬满殿的效果。 一到夏日,赵祯在清凉殿中待的时间最长,在这里处理政务可以做到心静不躁的状态,当然这里也是他处理私人事物之地,一些非正式或是需要低调召见的人他都会在这里接见。 一般是接见外戚,皇族,或是一些特旨宣召的最佳地点。 赵祯坐在竹制的御座上,竹制品本就有清凉的效果,抬头望去瞧见惊讶的陈宏打量四周赵祯并没有开口,显然陈宏进入清凉殿之后便被这里的精巧所吸引。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和新奇,但很快陈宏便把注意力集中起来,这是寻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泸州江门县后学参见陛下!” 赵祯点了点头,再次用温和的声音道:“起来吧年轻人,朕知道你的来意,可以说一早就知道,你父亲枉死他乡朕亦悲痛,只要是我大宋的子民都会感到悲痛,但朕现在却无法为你申冤。” 陈宏呆呆的立在原地,他以为官家召见了自己就会为自己申冤,但谁曾想居然还是要无功而返。 “陛下!家母整理以泪洗面,草民亦是每日心如刀绞,天竺奸佞,抢我大宋货物,杀我大宋商贾,辱我大宋天威,陛下如何能袖手旁观?!” “放肆!岂敢用如此口气与陛下说话?!” 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他理解陈宏的心情,换做是自己怕是会比他的态度更为激烈。 “朕已经下旨封锁与天竺的一切往来,但为你朕会亲自敕书一封派遣使者送与那耶波罗,向他索要你父亲的尸骨,派人接回大宋安葬。” 赵祯说完后起身道:“你是读书人,自然应该知晓朕封锁天竺的用意,朕要把天竺碾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困死在荒蛮之地,待其内耗,民不聊生,到时便是我大宋挥兵惩治之时,但……在此之前不能大动干戈,以免打草惊蛇。” 陈宏眼睛恢复了一些生机:“陛下的意思是终会为家父报仇?” 赵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光是你父亲,朕也是在为我大宋复仇,天竺终要为其狂妄付出代价,你还年轻,现在收起心中的悲伤,好生读书,若是能入仕便可为大宋添砖加瓦,亦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天下读书人哪有不希望入仕的?年轻读书人的心中哪个没有胸怀大志,打算一展胸中抱负的? 何况陈宏也知道官家已经把话的很明白了,至少现在不能为父亲甚远,既然如此,那自己要好好活着,努力实现父亲的期望。 赵祯的话算是给他开解了,激动的向赵祯拜下:“草民谨遵陛下教诲!” …………………… 陈宏离开皇宫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朝臣们虽然都知道结果,但看到陈宏激动的模样便知道官家不会用兵,再看到内侍手中捧着的御赐金银便知道陈宏被官家说的回心转意了。 大多数官员都不再纠结这件“小事”,百姓们却喜欢凑热闹,当陈宏出宫之后,便有好事者向他打听,陈宏的回答却非常得体。 “后生,你的御状告的如何了?”年长之人好奇的拉着陈宏,他也看到内侍手中的御赐之物。 “官家已经答应晚生的请求惩戒天竺,官家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晚生要好生读书报效朝廷,报效官家!” 老人惊讶的感叹道:“吓!官家居然亲自答复你了?可了不得!你要好生读书,莫要辜负官家的期许嘞!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但他们都不知道,赵祯是答应陈宏,但却没有说出具体时间,可这样依旧算是给了百信以交代。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裁撤十六卫? 现在的大宋看似海晏河清,但内部存在的问题依旧不小,赵祯从未觉得大宋已经到了铸剑为犁马放南山的时候,相反广阔的疆域反而需要大量的士兵去守卫。 而大宋的军队这段时间锋芒太甚,在士兵心中功勋往往被放在第一位,兵部已经查证了三起边境冲突都是大宋边军所致,并且很可能时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以斩首获得军功。 被查到的三起都是戍边边军的所作所为,虽然无法代表整个大宋的军队,当这样的行为也已经足够让赵祯保持警惕的了。 军种将士更多的时候是在关心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外出作战,军队的积极性是很高,但现在对于大宋来说却并不需要这么高的积极性。 尤其是在赵祯明确对天竺进行封锁之后,这样的积极性在现在就变得有些过于高涨。 之前为了适应高强度的战争需要,赵祯对大宋的军事单位进行了扩充,新增了十六卫,同时扩大了军队人数,无论是禁军还是边军都是呈爆炸式的增长。 外加上收复外族编制成军,先在的大宋早已不是几十万人的军队规模,而是数百万大军。 在战时这样规模的军队不算过分,再加上大宋的国帑万巨,万全负担得起,可现在四方宁静,万全不需要继续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和开支。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人数进行削减,清凉殿中从冰窖传来的凉风很舒服,赵祯看着对面的狄青感叹这位大宋的战神已经初现疲态。 没想到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这位大宋军神依旧不行了,这次不是被文臣所攻击,而是为大宋的军事操劳的不行。 当然赵祯不否认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当初掉他回朝也是有保护和辖制之意,狄青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存在。 原本因为大宋缺将所导致赵祯不得不重用狄青,可现在不同了,大宋的军事已经超越了原本的军事范畴和体系,军队的装备有了质的飞跃并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已经有了专业的军事人才培养体系,所以说现在的大宋并不缺将,从军武院毕业的军官先进入军中历练,从最基层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积累大量的军中经验的同时,也把自己在军武院所学到的知识运用其中相结合,达到学以致用的目的,这已经是完善的军官培养制度,基本上无可挑剔。 如此一来,大宋“军神”就不再需要在战场上亲自指挥,更不需要搞个人崇拜以增加将士们的信心了。 当然,赵祯还是需要狄青卓越的战略眼光,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原本的枢密院被取消,改为参谋兵事院,而在增加兵部的实权。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是在恢复旧制加强六部,但事实上却是赵祯在削弱相权的同时削弱兵权。 狄青调任兵部尚书,这是一个能参与朝政的机会,他也获得了另外的一个身份,参知政事,但狄青对政事并不关心,只是在涉及到兵事的时候发表自己的看法。 眼下就是如此,赵祯向他咨询关于裁军的建议,身为兵部尚书的他自然知道赵祯的意思,当却慎重的说道:“官家,非臣疑心,而是当下裁军并非明智之举,西面的吐蕃依旧是我大宋隐患,而天竺并未臣服,天下之间所需用兵之处亦不在少数,尤其是恒逻斯以及与塞尔柱接壤之地。何况若是一气裁撤太多,民心不稳,将士不甘……” 赵祯知道狄青担心的是什么,其实他是担心大宋的将士一下从军中回到民间,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你的意思朕知道。可现如今我大宋又要开始出现冗兵的之象了,若是不早做打算,待兵员过剩,到时再行裁撤已然晚矣!” 狄青很快提出了解决办法:“官家,参谋兵事院之大参王韶向臣提过一个办法,既能减少裁撤大军所带来的动荡,又能循序渐进的为将士们某一个好出路。” 赵祯惊讶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狡黠:“哦?是什么办法,快快说与朕听。” “王韶有云:兵在贵不在多眼下我大宋之兵甚多,最上者没过禁军,禁军最精者没过上四,然大宋疆域辽阔,边防较多,不可皆以上四军作防,必有边军相辅相成。” 狄青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见赵祯微微点头颔首的模样,信心大增继续道:“臣和王韶相互辩论过,其所说乃最适我大宋也!边军四年兵役便止,而我大宋交通便利,并未有所影响;至于十六卫以保地方安危,各州府之十六卫甚多,虽是战时而集,可我大宋亦有数百万之退伍老兵,可随时调动,此十六卫之弊也!” 赵祯点了点头:“狄卿的意思是裁撤十六卫?” 狄青摇了摇头:“臣并无此意,臣的意思是可否把现有十六卫全部裁撤,另取消边军番号,在边疆边军之地重开十六卫,边军将士以十六卫之名号戍边,以十六边卫为名,使其成为大宋的正军而非偏军?” 这算是意外收获了,当初赵祯和王韶商议的时候是准备“作局”诓骗狄青入局,并且让他同意裁撤军队的,但没想到他居然能从中找到更为合算的办法。 如此一来大宋的境内十六一下便全部裁撤,并不会影响这些人,大宋的十六卫几乎都是老兵所组成,他们平日里也正常过日子,进行生产生活,只不过在每月抽选几天时间行进训练罢了。 先在的大宋需要这样吗?并不需要,大宋边军的战力已经相当惊人,而武器装备的供给保障依旧不成问题,所以边军的战力相当强悍,外加长期戍边,将士们的能力和经验并不弱于常年征战的禁军。 裁撤十六卫的影响和风险相较于裁撤其他兵种要小得多,这一点赵祯很快赞同:“如此便从本月十五开始,逐渐裁撤腹内之十六卫,所有卫所器械,军官全部抽调至各边军,相互契合,增加训练以提高战力。” 狄青长舒一口气:“臣遵旨!”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宋之衙役 裁军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虽然从澶渊之盟后便一直开始讨论,但军队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加,再加上赵祯这么多年来不断的用兵作战,为大宋开疆拓土,裁撤军队的事情也就没人再说。 虽然没人说,但庞大军队却在不断的出现问题,而问题的本身都与军队的规模庞大有关,并且大宋的军队演变出两极分化的全新模式。 战力最惊人的上四军相比地方州府的十六卫反而没有他们激进,大宋的十六卫之激进实属罕见,他们都是退役的老兵,向往军中的生活,因为很多人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 赵祯坚持要裁撤十六卫并非是朝廷养不起,一来可以为朝廷节省开支,二来最重要的问题是十六卫已经让赵祯忍无可忍,狄青也知道其中的要害,所以直接谏言裁撤腹地之中的十六卫,而把番号编制全部如数划归边军。 有机会在十六卫中带着退役老兵虽然不是成天待在军中,但却没事就往军中跑,这是为何? 他们比谁都有清楚“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他们要反复加强训练以在生活中保持军中的反应,可生活中并不需要他们如此,这些军人在大宋内部成为一种动荡和不安的因素。 兵部自己的提刑司专门审理退役士兵的案件,这一案件的数量在每年呈暴增驱使,开始的时候兵部或多或少的同情这些士兵,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但逐渐案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 最甚者出现了一些利用多年战争经验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比如劫持朝廷的运钞马车………这不是以讹传讹,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赵祯收到大理寺,刑部,台谏院,三法司合力调查的奏疏,其中详细记录了这一骇人听闻的事情。 南方经济最为发达的两浙路,洞庭湖边上的苏州吴县,这个县城经过多年的发展和繁荣已经不比北方的州府城池要小,甚至在规模上和繁荣程度上堪比北方秦凤路的凤翔府府城。 这样的城市最需要的便是大量的交钞,每年运输的交钞数量堪比凤翔府一府之地的数量,由火车专门运输,一路上都由进军护卫,最重要的是禁军全部装备火枪。 可以说想要劫持这样的火车,几乎没有可能,但谁知道原本运往吴县的五百万贯交钞到了吴县却只剩下三百万贯,剩余的两百万贯不知所踪。 最重要的一点,车上的禁军数量没有减少,若是内贼所为,定然不会还敢留在这里,早已携款逃脱。 眼下这一状况只可能是外贼所为,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偷窃朝廷的运钞火车?要知道每一趟运钞的世间和地点都是保密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虽然一时没有头绪,但监察的刑名可不是吃素的,通过现场的蛛丝马迹他们推理出偷窃官钞的人一定和这批押运的禁军有关。 逐渐的盘查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这些禁军的忠诚毋庸置疑,有些甚至是宫中亲卫司的人,这就让监察司的人不解? 后来他们怀疑,是否是曾经参与过运钞的人作案,于是很快查到曾经有数十名负责押运的禁军现在就在吴县附近的十六卫中任职。 推测其实很简单,作案的人一定了解运钞的过程,也应该知道大概的世间,虽然不是正好卡点,当却可以蹲点只要运钞的火车经过,熟悉过程的他们就有办法做手脚。 监察司的人开始调查那些十六卫的人,很快锁定目标,并且出其不意的对他们进行抄家和盘查,在这个封建时代,单单是猜测便足够证据搜查了。 果然在这几人的家中抄出了失窃的官钞,事实上就算他们没有引起怀疑,这些官钞也用不了,因为吴县的这些官钞山已经被标注了号码。 而这种细小的改变一般人时不会注意的,即便是注意了也不会发现问题,可这些官钞到了朝廷的钱庄之后,在钱庄的出纳手中便能看出是否是丢失的官钞。 此次事件引起了朝堂的注意,因为数额巨大也被捅到了赵祯面前,对于这些人到底是该重判还是轻判,赵祯自己也纠结了一会。 毕竟是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十六卫,虽然不似作为前军的禁军,但他们中大多是前军退役的老兵,即便如此也参加过契丹的数次征伐。 眼下事关裁军,赵祯更不会轻易放过,只能用重典,十数人全部斩首弃市,但却没有株连家人,也算是网开一面。 只不过这件事也增加了赵祯撤军的信心。 十六卫的数量算不得庞大,但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确是累赘,对于地方上的治安问题赵祯也在考虑,十六卫的撤销务必会使各州府衙门的维稳力量削弱。 大宋将会再次走上内弱的道路,历史上的大宋王朝起义,数百人便能横穿数个州府,掠夺无数城池,这就是内部防御力量薄弱的代价。 十六卫的存在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地方州府的稳定,甚至为了军功,各地州府境内的山匪流寇都被斩草除根,清扫一空。 当若是把十六卫全部裁撤,难保这些地方上的隐患不回卷土重来。 于是赵祯就想是不是该引进后世的公安制度,把地方上的衙役进行一部分的武装,先在的大宋基本上是一府分三衙,提刑司和法司以及州府衙门同时治理地方,再加上公安系统是不是会更好。 这个想法一直在赵祯的脑海中徘徊,但却无法做出取舍,事实上在大宋衙役属于贱役,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尊重,赵祯登基以来稍稍的提高了他们的待遇和地位。 可这样一来并没有让衙役在百姓们的认知中有多少改变,大抵是因为唐朝时期的不良人制度,使得大宋的衙役在大宋百姓的记忆中依旧属于贱役。 这些人连娶妻生子都是个大问题,甚至遭到女方家人的瞧不起。 只不过赵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大宋的基层划分还是比较了解的,大宋的衙役制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和简单。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什么能取代十六卫? 大宋的衙役于后世尤其是清代的衙役又很大的不同,提到衙役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在县衙或是州府衙门之中,站在公堂两边身穿皂衣,手中拿着水火棍低声呼喝:“威武…………”的人,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衙役的范围其实非常广泛。 在大宋,衙役这个群体的规模很庞大,他们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协助官员和官吏共同构成对地方上的管理,少了他们绝对不行。 衙役就是衙门里的差役,也叫“胥役”,又被老百姓尊称为“公差”。 之前的朝代并没有正规衙役一职,直道宋起,衙役成为衙门里一种专门的“职务”。 衙役一般分为内外两班,内班是在衙门内部服役,如门役,茶水役等之类。 门役的主要职责是帮办衙门公务,他们是衙门长官的私人随从和奴仆,但又和一般奴仆有不同之处,他们并没有人身依附关系,每个人都是自由身,可以随便选择,类似于一般人家的帮工之类。 外班分为壮班、皂班、快班。他们办事的地方被称作“班房”,直到后世人们还把“坐班房”作为进监狱的代称。 壮班又称民壮,是由衙门临时召集来的人组成的,主要负责打杂工,也在危急状况时看守城门。这些人属于外包人员,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并不在衙役的编制之中,水平也时参差不齐。 皂班的人是负责给县官老爷站班和做仪仗队的,在审案时兼作行刑手,帮同震慑犯人,这些人基本上能代表衙门的人。 快班又分为马快和步快,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案件、缉捕盗贼、巡街守夜和催租赋税等,人们常说的捕快便属于快班的范围。各班都有班头,又称头役,负责带领本班。 人们常说的三班衙役便是外班的壮班,皂班和快班。 赵祯想要做的就是把三班衙役从官衙之中整合出去,大宋的提刑司已经具有快班的职能,但提刑司乃是大宋路一级的司法机构,州府一级先在也开始运用,但在县一级却并没有。 而大宋最需要的便是地上的安定于祥和,对于全新的地方治安系统还是必须的。 如此一来治安司就成为赵祯的首选,在朝堂之中设立治安司,并在大宋各个州府县设立治安所,以取代衙门中的三班衙役,当然治安所中的差役就是各州府县的衙役充任,只不过在任职之前需要进行考核与训练,只有掌握和具备能力之后才能上任。 各地治安所受路一级的提刑司管辖,而提刑司受到治安司的管辖,治安司直接向皇帝负责,也就是说皇帝有权过问天下治安的情况。 这样一来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了以权谋私,和治安司无法对权贵造成威胁的情况,赵祯知道要想把法治普及人心,就要做到最大程度上的消灭特权阶级。 接下来就是要提高衙役的身份,最少要让他们和官吏平起平坐,划归到朝廷的编制之中才行。 由于科举制度完善,从任用体制上来讲,官与吏的区别逐渐拉大。读书人通过科举考试取得功名走上仕途,官位可以不断升迁;而吏基本上是终身不变没有上升通道,为读书人所不屑。 赵祯这么多年来已经给了官吏上升的机会,只要办事效率高,便能有资格参加礼部的出题的内部考试,成为专业人才获得官身,当然这样得到的官身远远不及科举得到的官身值钱,但也算是摆脱了吏的行列。 当衙役可就不行了,他们的地位比吏员还要低,虽然吏员没有品级,但人家也属于官方人员,属于“正式编”现在又多了上升渠道说不定哪天就起来了………… 而衙役根本就没有官方身份,他们仅仅是为衙门服役的,履行职役性质的义务。 原本大宋的衙役可以免交徭役,这属于他们的特权,可现在大宋已经基本上免除农业税,劳役也换成了花钱雇佣的模式,衙役的这项特权基本消失。 当然在官府办事还可以照顾到自己的亲人,但是由于地位太低,没有诸多好的待遇,还得不到世人的认可,所以很多家庭都严禁自己的子孙去做衙役。 在百姓眼里,衙役又是衙门的“代表”。为了防止衙门官员以及胥吏下乡扰民,法律规定,除非紧急事务,一般情况下,衙门官员以及胥吏无事不得外出。 “在百姓眼中,差役仅比天子差一等而已。”衙役虽然在社会上地位低,却被百姓称为“天差”,所谓“权之所在,不在大小”。 虽然百姓将衙役视为“天差”,但衙役毕竟只是衙门中的跑腿人,对于衙门长官来说,他们地位卑贱,不值一钱,对于他们横行霸道、勒索讹诈百姓的行为,衙门长官通常睁一眼闭一眼,目的是为了使衙役能全心全意地为衙门做事。 可一旦衙役们办事不力、危及到长官们自身的利益时,衙门长官也会毫不客气地给衙役最严苛的制裁。 所以大宋的衙役基本上属于整个管理体制中最为底层的存在,受到别人鄙视不说,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为炮灰,彻底玩完。 试想一下,这样的差役谁会原意去做,谁会兢兢业业的去做? 所以赵祯才会在各地设立十六卫,一来为大宋补充兵员,二来让他们保障地方治安,现在十六卫被裁撤,就需要一个能取代十六卫的机构出现,管理和保障地方治安问题。 治安司和提刑司以及治安所就是这样的一个机构,尤其是治安所,这个地方上最基层的治安机构务必要做得好,否则根本就没有效果。 想要利用治安所取代十六卫在地方上的作用,那么就务必要做好高低搭配,甚至要给治安所的衙役以合理的身份和地位,尤其是他们在社会中的认可度一定要高! 赵祯咬着笔冠,一边思考一边在之上写下各种福利待遇以及荣誉感,第一步便是军训,这些衙役将会接受禁军的正规军训,让他们成为有着军队魂魄的特殊职业。 接着便是俸禄,全部由朝廷统一发放,如同官吏一般无二,地上便是官价,虽然没有品级,但是却要执行内部的官价等级,当然依旧采用金字塔状的结构,从上至下,甚至可以和朝臣的官价相互品级…………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女人的战争 殿外的光线稍稍减弱的时候,三才便从一旁内侍的手中接过蜡烛点燃之后插在烛台之上,这烛台是全新定制的,宫中基本上都用上了玻璃镜反光的烛台,这样一来光线更加充足。 只不过这样的改变并没有让三才舒坦多少,最少怀中的这份奏疏让他有些为难。 这是中枢院递来的奏疏,现在的中枢院就是之前的三省,眼看就要到了晚膳的时间,在这个时候还把奏疏递过来就说明事关重大。 在御案的桌脚放上烛台后,三才小声说道:“官家,中枢院传来奏疏,范宰执特意交代事关吐蕃,还请官家御批。” 赵祯点了点头,现在能让中枢操心的事情也只有吐蕃了,环顾四周无大宋一合之敌,关于吐蕃最多也不过是提出称臣纳贡之类的事情。 这反而对大宋有利,现在的吐蕃内部不稳,不可能出现一个能与大宋抗衡的政权,再加上角厮罗不断的袭扰扩大土地,赵祯相信吐蕃气数已尽。 打开奏疏,果然如同猜测的一样,青唐的角厮罗一路高歌猛进,几乎征服了附近的所有吐蕃部族,思麻部彻底统一并且向脱敢部侵袭,夺取了大片的土地以及无数的牛羊。 最重要的是角厮罗率领大军已经拿下了脱敢部最重要的城池,伽玛丹萨,这里是吐蕃高原的东西要冲之地,一旦这里被拿下,青唐部进可攻,退可守,甚至称霸高原指日可待。 而对于角厮罗的这一切,最担心的人不是吐蕃的其他部族,而是大宋的朝廷,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一个统一的吐蕃…… 唐朝的前车之鉴犹在,统一的吐蕃给中原王朝造成的骚扰一点也不比草原来的小,甚至影响到了华夏的战争史书,唐朝与吐蕃之间的战斗运用的战法之多,计谋之多令人感叹。 原本赵祯是不知道高原上的吐蕃对中运王朝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的,因为到了大宋高原吐蕃基本上已经一盘散沙,曾经强大的吐蕃王朝早已灰飞烟灭。 现在角厮罗所率领的青唐崛起让中枢院再次提高了警惕,他们对吐蕃的了解和防备要比赵祯深得多,所以范仲淹上疏赵祯务必小心吐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宋已经有了相当完善的情报整理和收集系统,崇文院的秘阁被发挥到了极致,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在那里堆放,无论是多少年前的,都按照时间顺序放置,只要有需便可迅速抽调出来。 而现在,关于吐蕃的资料就整齐的堆放在赵祯的面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李唐王朝对吐蕃可谓是深知其害,大量的史书资料情报以及后人总结的经验都被保存了下来,其中甚至还有民间学者的看法和分析。 这多如牛毛浩如烟海的资料浩浩荡荡的铺满了整个御案,要知道赵祯的御案已经堪比后世的会议桌………… 让赵祯吃惊的还在后面,按照时间翻开第一份资料再到习惯性的看最后一本,赵祯蓦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原来和整个唐朝对抗的并不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而是高原上的吐蕃。 唐朝和吐蕃之间的冲突和战争贯穿了整个唐朝的历史,并且从高原打到了西域和中亚! 从唐高祖武德六年至唐亡,唐朝在河西、陇右、关中和西域等地区为保卫边防与对西域的控制,和吐蕃进行的长期作战。 唐王朝与吐蕃之间的战争,对当时的华夏历史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这场鏖战之中,双方运筹谋划,机变百出,广泛使用了长驱直入,直捣腹心,诱敌深入,相机歼敌,机动防御,伺机反击,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疑兵阻敌,伏击,迂回,远程奔袭,夜袭,反间等战略战术,几乎奠定了后世华夏战争的规模和框架。 这也让赵祯忽然发现,原来之前大宋枢密院的许多战法和战术那么优秀是从何而来的了,唐王朝积攒下来的大量经验被后世所吸收………… 眼前的资料很多,赵祯也不打算吃晚膳了,挥手让三才离开的同时,让他派人送糕点之类的来充饥,事实上就算是赵祯不说,三才也会这么做。 他太了解官家的性格了,什么都能亏待,就是不能亏待自己的嘴,精美的善事吃不上,糕点总是要来一点的………… 出了清凉殿的门,三才就钉在原地不动了,皇后站在殿外,边上是新晋的皇贵妃萧挞里,两人之间莫名的有一种气场,让人难以招架的气场。 说实话,三才对王语嫣是尊敬和恭顺,但对于萧挞里更多的是恐惧,这个女人如同天上的仙子,好看的紧……但身上的那股英气和威严却是让一般的宫人和后宫嫔妃都要敬畏三分。 即便是皇后娘娘在她面前,也好似软了几分一般,极少看皇后与皇贵妃一起,现在两人出现在这里,事情就有些尴尬了…… 三才不知该说什么好,挤出一颗大大的菊花脸,谄媚的笑道:“两位贵人!官家今日不用晚膳,两位贵人还是请回吧!” 王语嫣还没有说话,萧挞里便上前道:“官家难道一夜不用晚膳?” “官家命人送去糕点,御厨的糕点花样繁多,味道鲜美,大有裨益…………”三才不知怎么的,面对萧挞里的时候总有一种面对官家的错觉,就如同现在,她逾越了皇后向自己发问,自己却觉得理所当然的该回答。 尴尬的望了一眼皇后,三才小心的退走,他可不愿在这时候卷入后宫的纷争。 萧挞里和王语嫣之间其实并没有战争,只不过双方之间都找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已,王语嫣身为皇后,却在萧挞里这个贵妃面前矮上了一头,同样萧挞里习惯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赵祯在哪处理政事哪里就是御书房,便是以皇后之尊也不能轻扰。 赵祯早已经知道王语嫣和萧挞里在外的事情,还好面前的案牍足够他拖延,说实话萧挞里身上的气场还真的挺强大,虽然她自己收敛了许多,但曾经身为帝王的她身上的那股威仪去怎么也消失不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她在后宫中特殊的存在,不是她不想放下,而是这种威仪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成为她的一部分。 不光是威严,还有那股处处透散出的巾帼之气更是让后宫的宾妃们相形见绌。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吐蕃的威胁 赵祯吃着糕点喝着茶水好不惬意,殿外的俩个女人之间的交战和他关系不大,最少现在能躲一阵是一阵,这种事情还需要她们自己处理,否则无论怎么做都会偏心。 一个是皇后之尊,一个是曾经的帝王现在的皇贵妃,自己默认的皇后,都是女人中的极品存在,赵祯可不想二凤相争伤及自己。 聪明的内侍都在这个时候远离清凉殿,这里算得上是暴风之眼,一旦被卷进去定然是粉身碎骨的,赵祯更是不会去搀和。 最少这样的僵持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里平待太久必然会失去体面,对于女人来说面子更为重要。 放下茶碗赵祯看着关于吐蕃的资料微微叹息,这个王朝曾经也是盛极一时,要不是因为吐蕃人天生的高原病早已把中原大地搅得不得安宁。 即便如此也是给了李唐王朝以重创,“大非川之争”之后,吐蕃便和李唐王朝的战争全面爆发,吐蕃大相禄东赞去世后,吐蕃彻底失去了冷静。 如果说松赞干布是吐蕃的中兴之主,那禄东赞便是吐蕃的一代贤相,此人是高原上的智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 在出使唐朝期间,禄东赞因机智善变,极为唐太宗赏识,欲将琅琊长公主的外孙女段氏嫁给禄东赞,诱使他为唐朝效力。 对于大唐皇帝的招揽禄东赞以“臣本国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安敢辄娶”为由,婉言谢绝了太宗的好意,如此一来既不是体面,又让唐太宗无法逼他就范。 在松赞干布驾崩后,整个吐蕃几乎都在靠禄东赞维系稳定,在其身前一直致力于维护吐蕃的稳定,制度的改革以及对松赞干布对外扩展态度的继承,但却约束吐蕃谨慎对唐的用兵。 但在他死后,吐蕃人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舵手”开始不断的侵袭唐王朝的疆土。 而大非川之战成就了吐蕃的强大,也致使唐王朝转变原本的轻视态度,为了攻灭吐蕃以彻底铲除西部边境之患,唐高宗派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并以阿史那道真、郭待封为副将,率五万大军讨伐吐蕃。 薛仁贵令郭待封率两万人于大非岭守辎重,薛仁贵帅部前行,击吐蕃于河口,大破之,斩获甚众,到达乌海。 郭待封不执行薛仁贵的计策,领辎重踵进,被吐蕃二十余万军队打败,悉弃辎重,迫使薛仁贵部返回大非川,吐蕃论钦陵将兵四十余万进攻,唐兵大败。 此后吐蕃和唐王朝之间的战事时有时无,双方互有胜负,但都没能战胜对方,最大的屏障就是高原。 吐蕃军队下来的时间不能太长,而唐军也无法长时间在高原作战,此后在女皇帝武则天的努力下,唐王朝收复安西四镇,再加上内部的争权夺势,吐蕃的实力开始衰落。 再往后看,赵祯忍不住感叹一句:“天道好轮回!” 吐蕃实力下降的同时,唐王朝也经历了安史之乱这个要命的一下,王朝的实力也骤减直下,吐蕃以吐谷浑与党项二十万军队乘胜长驱直入,逼近长安,唐代宗仓皇出奔陕州,吐蕃军队占领长安,拥立吐蕃国舅李承宏为帝。 但蕃军不适应长安秋季的酷热,吐蕃军中疾病流行,加上唐朝勤王之军逼近,吐蕃军入据长安十五天而退出长安。至此,陇右道东段的十三个州全陷入吐蕃之手。 至此赵祯对吐蕃和唐王朝之间的战争了解了一部分,也知道双方之间的争夺并没有史书上并不是很多的介绍,其中的过程复杂,用兵之繁,计谋之多令人目不暇接。 放下手中的卷轴,赵祯开始整理他掌握的信息。 唐朝初年在军事上对周边各族大都占有明显优势,唯独吐蕃是个例外。除军事指挥原因外,还有其它多种原因……最明显的便是吐蕃国法严整,上下齐力,内部较稳固,民风剽悍尚武,且河陇一带的军事地理形势对其十分有利。 还有便是吐蕃位于青藏高原,攻唐可居高临下,直入平川;而唐击吐蕃却要仰攻高寒缺氧的青藏高原,行军作战十分不便。 高原成为吐蕃地利的同时也成为吐蕃最大的羁绊,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吐蕃人几乎无法对中原造成太大的威胁,即便是攻陷了唐王朝的都城也根本守不住。 现在的大宋不似唐王朝,对吐蕃一直奉行防御政策,再加上吐蕃一盘散沙,对大宋王朝并没有任何威胁,所以也就放任不管。 而现在,角厮罗突然的崛起让中枢以及六部饱读史书的相公们开始担忧,他们担心角厮罗会成为另一个松赞干布,也担心吐蕃在他的攻伐下会得到统一。 对于中枢的担心,赵祯并没有意外,防范于未然这是宰执应该做的事情,尤其是这段时间角厮罗的高歌猛进。 在看过这么多的史料之后,赵祯基本上理清了吐蕃的历史以及现在分裂的状态由来,自己当年扶持角厮罗的目的在于让他成为异数参与到吐蕃的乱局之中。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是吐蕃王朝赞普后裔,就因为这个身份他被利用了无数次,他是吐蕃高贵的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但是生不逢时。 当他出生之时,吐蕃早已分崩离析,处在宗室战争、军阀割据的内乱之中。为了避难,许多吐蕃王室的后代不得不远走他乡。 唃厮啰十二岁的时候,被一个叫何郎业贤的河州羌人从西域接回。当时,吐蕃国势早已衰微。西藏本土,四分五裂;河陇一带,更是“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唃厮啰被接回以后,名义上虽然是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但实际上却是河湟地区宗教领袖和地方豪强手中的傀儡。当时,河湟地区业已强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强两大势力都将唃厮啰当作名贵猎物一样来追逐。 唃厮啰年仅十二,这对于豪强们来说,无疑又是最好控制的。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吐蕃的何去何从 角厮罗是个识大势者,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成熟。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任人摆布、受人控制的局面。他与论逋就是吐蕃宰相李立遵之间的矛盾首先爆发。 之后他利用温逋奇也的势力杀了李立遵,废了他的论逋之位。 但好事多磨,谁想到温逋奇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地方豪强,早就觊觎唃厮啰的赞普之位。唃厮啰到了邈川后,他一面暗中与西夏勾结,一面秘密策划叛乱。 明道元年,温逋奇发动了政变,逮捕了唃厮啰,并将他囚置井中。但是,温逋奇的阴谋并未得逞。温逋奇带兵外出,负责守井的士兵将唃厮啰从井中救出。 唃厮啰当机立断,迅速集结拥护自己的部族,诛杀了温逋奇,平息了这一场叛乱。随后将国都从邈川迁到青唐城,从此这个河湟地区的吐蕃政权才真正掌握在唃厮啰的手中。 而角厮罗也是在此时才算得上是青唐吐蕃的领袖,并且聪明的选择了新的政策。 亲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李立遵和温逋奇时代投靠西夏、与宋为敌的外交政策,他极力主张“联宋抗夏”。因此,他的政权得到了宋王朝的大力支持,其中最为支持他的就是赵祯。 这让赵祯回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两府还在,两府相公们都担心再次扶持出一个西夏,并不愿意给予角厮罗太大的帮助,但赵祯同样力排众议,坚持给角厮罗最大的增援。 也就是这个决定,使得大宋攻伐西夏的时候得到了角厮罗的全力支持,若不是有他的支持,大宋拿下西夏的速度和难度将会翻上几翻。 赵祯在国家权益面前是利益至上者,角厮罗对大宋有着极大的益处,并且他向自己表现出了最大的善意,这么多年从未背叛大宋,只要是大宋政策所需,必定尽全力支持。 即便是大宋征服西夏之后,角厮罗仍旧尽力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大宋有所需要,他便在所不辞。 最重要的一点,赵祯私下和角厮罗之间的通信十分频繁,这不是赵祯主动发起的,而是角厮罗,是他主动汇报自己的日常政务。 并且谦逊的称作是向赵祯请教如何管理治下百姓,尊称赵祯为皇帝的同时还称大宋为主国。 这样恭谦的态度让赵祯非常满意,他不是没怀疑过角厮罗在伪装,但通过交流的越来越频繁,赵祯发现,角厮罗不是要和大宋对抗,而是要统一吐蕃。 看似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可事实上只要稍稍理性和的分析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两件事,谁说统一的吐蕃就会和大宋对抗? 角厮罗在信中承认他打算统一吐蕃后与大宋分庭抗礼,但他亲自来过神都一次,那是在赵祯御驾亲征契丹之后,本打算一探大宋的底细,但到了神都之后很快他就放弃了和大宋为敌的想法。 角厮罗清楚的知道吐蕃和大宋之间的差距不是疆域所能弥补,更不是通过时间能弥补…………即便统一整个吐蕃之后,他也不可能同大宋抗争,大宋的强大超越了盛唐,而现在的吐蕃早已不是原先的吐蕃。 双方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平起平坐,角厮罗诚恳的向赵祯坦白,愿意归附大宋,成为大宋永远的附属之国,只要大宋向吐蕃提供贸易便好,吐蕃什么都却就是不缺牛羊。 赵祯明白角厮罗的意思,把吐蕃的经济完全对大宋开放,让大宋掌握吐蕃的经济命脉,这样一来吐蕃就没有反抗的可能,一旦战争爆发,大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切断与吐蕃的贸易往来,吐蕃很快就会陷入瘫痪。 高原上缺少许多生活必需品,茶叶,丝绸,棉,瓷器,铁器,甚至是药物,书籍,更别提相关的技术。 赵祯对这一点是接受的,所以他一直对青唐角厮罗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枢院的相公们不明白,赵祯自己心中清楚,角厮罗已经准备归附了。 吐蕃的统一其实势在必行,即便不是角厮罗成功,也会有别的人成功,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角厮罗和大宋之间的关系要好得多,与换成别人统一吐蕃,不如让角厮罗来,他统治之下的吐蕃和大宋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发生变化。 赵祯相信大宋有能力做到“和平演变”。 这本就是和经济一体的战略性手段,在大宋这种环境和强大的国力下想要成功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当吐蕃和大宋之间的交流障碍消失,当吐蕃人发现他们只能从大宋获得想要的一切之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吐蕃没有办法对大宋发动战争,因为双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角厮罗知道,要想让吐蕃过好,就必须统一吐蕃之后向大宋称臣纳贡,做一个俯首帖耳的归顺之国,藩属之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是角厮罗的想法,但赵祯并不这样想,西藏成为大宋的藩属之国是好事,但赵祯要的更多。 角厮罗对大宋如此态度最简单的原因是,大宋没有任何侵略占据吐蕃的理由,反而是担心吐蕃侵扰边防,所以他给出最大的诚意。 他这么想不奇怪,因为吐蕃从始至终都没有成为华夏的土地,中原王朝从没有真正的有效统治过吐蕃高原。 但在赵祯的惯性思维当中,他把青藏高原看作是华夏的一部分,事实上从元朝开始,中央政权才开始真正能够统治以及管辖吐蕃的事物。 在此之前的数千年时光中,吐蕃都是独立存在的,并且和中原王朝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关系。 吐蕃成为华夏的一部分,成为汉室的领土其实是从元朝蒙古人手中接过来的,元朝征服了吐蕃,设立宣政院,以此统辖吐蕃。 而明朝便简单的多,直接收缴元朝旧敕旧印,换发明朝新敕新印的形式和平过渡,继承了对西藏地方的主权。 但这些都是历史,还未发生的事情,赵祯忽然醒悟,为何角厮罗的态度如此恭谦的同时却绝口不提成为大宋的自治区,而是坚持以藩属之国为最。 因为吐蕃是一个独立与华夏汉室的存在,双方之间并没有发生过统属关系………………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角厮罗值不值得信任? 赵祯醒悟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三才已经来过不知多少遍了,但赵祯依旧坐在御案后没动,原来他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对待西藏的政策可能和对待所有被大宋征服的势力所不同。 这是要着重考虑的问题,自治不是不可以,但可能要用最为宽松的自治政策才能满足吐蕃人的需要。 征服吐蕃不是不可能,相反大宋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耗费巨大,时间太长,并且就算是征服之后,叛乱和反抗可能性更大,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战争来解决的。 当然最主要是因为高原气候,大宋的士兵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高原上的气候,赵祯不是没有早做打算,之前他已经调了数万骑兵在高原上训练效果还算不错,但战争不是靠着这十万人就能解决的。 大量的物资运输,补给都成问题,要是没必要,赵祯不会选择在高原上与吐蕃开战。 最好的办法就是如角厮罗提出的那样让大宋掌握吐蕃的经济命脉,而吐蕃成为大宋的藩属,称臣纳贡。 但这样一来并不能彻底拿下吐蕃,它还属于一个独立于大宋统治之外的地方,赵祯心中不甘,以大宋如今之强大还不能夺取吐蕃的话,以后还会成问题。 “官家天快亮了,您躺一会,待会就要早朝了。” 赵祯打了个哈气,三才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但赵祯现在哪里睡得着,吐蕃的问题他之前没有想,现在处理了草原之后,吐蕃问题浮出水面,并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失去,谁知道之后会怎样? 三才看着赵祯纠结的模样心中早已明白是为了什么事,官家又开始想着既不用出兵又可以收复吐蕃的美事……每当官家这样想的时候,往往会有如此纠结的表情。 赵祯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堆资料,这些都是描述吐蕃和唐朝之间关系的,对现在的大宋并没有什么帮助,只能还原强盛时期的吐蕃。 而最边上放着的是角厮罗的信件,现在的角厮罗可不是一方豪强,而是大宋名义上的官员,接受大宋的敕封。 天圣十年,赵祯亲自授唃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景佑三年又授唃厮啰为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宝元元年,加保顺军节度使,兼邈川大首领,并且,屡次给唃厮啰以物资上的援助。 也就是因为大宋的援助,角厮罗的军队才得以迅速扩充,从原本的六七万人扩军至十万人,这样的规模在大宋看来不算什么,但对吐蕃人来说却是实力雄厚。 这是十万人的军队,而并非是由农奴之类组成的杂军,便是面对号称有数十万大军的逻些也不敢和角厮罗硬碰硬。 突然之间赵祯看到了一些东西,现在的吐蕃已经实行农奴制很久了,而相反大宋却在法律上废除了奴隶制度,但私属奴隶的现象大量存在,不过在法律上禁绝了私属奴隶、也不允许将良民卖为奴隶。 并且赵祯已经开始着手彻查大宋境内的私属奴隶,从根源上彻底废除奴隶制度。 眼下的吐蕃却没有这样,相反,在吐蕃奴隶是私有财产,受到当地政权的保护,同时奴隶也是大量的财富和权利地位的缩影。 赵祯忽然知道该怎么统治吐蕃了,俗话说得好,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人世间除了天竺那种奇葩的地方,赵祯相信还没有不会去反抗强权。 当然这一切需要一个了解吐蕃并且和角厮罗关系甚好的人才能胜任,这让赵祯想起一个人,一个和角厮罗有过数次交流并且引为知己的人。 “宣工部侍郎刘涣觐见!” 三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道:“官家,眼下寅时三刻,宫门未开,此时召见朝臣必会惊动朝堂…………” “速去!” “奴婢遵旨!” 三才知道官家定然有要是,可这时候召见臣子,必要开启宫禁,难免让人猜测,再说官家明明是考虑吐蕃事宜,怎么召见工部侍郎? 带着不解对殿外候着的内侍传旨,并让他们从角门进出,这样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小影响,但要想让所有人不知道几乎不可能。 刘涣是从被窝里被吵醒的,当他看到宫中内侍在院中等候的时候便立刻睡意全无,换上朝服之后便急急的随内侍进宫,再过俩个时辰便是早朝,这时候官家召见自己必有要事,他自然不敢耽搁。 一路跟随内侍从皇宫的角门进入,没想到去的不是宫中正殿而是一座偏殿,进了清凉殿之后,凉爽袭来让他再次清醒。 在三才的带领下进入后殿便瞧见赵祯在殿中渡步,刘涣赶紧上前施礼道:“臣观文殿学士工部侍郎刘涣参见陛下!” 赵祯此时手中端着一碗饮子不时的喝上一口,瞧见刘涣来了笑着道:“破晓之时召你前来扰了卿家的好梦,但此事重大,非你莫属。” 刘涣躬身道:“涣承蒙陛下看重,不敢推辞!不知陛下深夜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立刻送上冰镇的酸梅汤,这东西的酸爽绝对是清醒的好东西,赵祯笑道:“不急,待你喝下酸汤饮子再说。” 酸甜的冷饮子喝下去,刘涣残存的一丝困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此时赵祯才开口道:“你出使青唐不下十次,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也是甚好。你和朕说说该不该信任他,若是能信,给予几分信任?” 果然事关角厮罗,在来之前刘涣心中便有猜测,现在赵祯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从容开口道:“陛下,角厮罗此人重情义,眼光独到,性情稳重,思虑周全,这么多年与我大宋和睦修好,乃可用之人!不知陛下此问与吐蕃之事……” 赵祯点了点头:“然也,朕和你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角厮罗逐渐势大,有一统吐蕃之像,中枢院上奏朕要提防角厮罗,免得他成为另一个李元昊。” 刘涣并没有因为和角厮罗的私交甚好而袒护角厮罗,反而道:“中枢上疏乃是情理之中,陛下应当提防角厮罗,毕竟他虽是我大宋敕封之官,但多是遥领,手中精兵十万,征伐吐蕃乃是必然!” 赵祯点了点,却又摇头道:“但朕打算相信他,给他一个证明臣服我大宋的机会,所以才召你前来!” 刘涣猛然抬头道:“臣在所不辞!” ……………………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农奴的作用 刘涣和角厮罗的私交是不错,但他毕竟是大宋的官员,若是朝廷对角厮罗态度友好,官家愿意招揽或是详谈那最好,若是不愿,刘涣会果断的站在角厮罗的对面。 现在官家既然愿意给角厮罗这个机会,刘涣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话和角厮罗说明白,临走之前官家给了自己一些交代,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大宋为何需要那么多的奴隶? 尤其是官家的那句:“解放农奴。” 更是让刘涣百思不得其解,农奴本就是吐蕃人的财物,属于人家私有的东西,吐蕃和大宋不一样,没办法做到令行禁止,大宋的律法对吐蕃也没有任何的效力啊! 相反,在刘涣看来,大宋应该保护吐蕃贵族的利益,只有如此才能利用他们达到统治吐蕃的目的,若是不能得到吐蕃贵族的支持,即便是让吐蕃臣服也不会长久,更不会忠心拥护大宋。 官家明知如此,却要反其道而行,坚持解放高原上的农奴,他对角厮罗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解放所有的农奴,并归大宋官员管辖。 刘涣虽然不明白,但官家的旨意好好执行便是,他相信这些被吐蕃人看作连猪狗都不如的农奴应该能轻松舍弃。 刘涣出使青唐许多次,他见识过农奴在吐蕃的地位,真的是连猪狗都不如,猪狗还能有个窝带着,有人喂食吃,可这些农奴居无片瓦遮身,食无颗粒果腹,简直就是干熬。 别说是饱读诗书的刘涣自己,便是他带去的仆从都看不下去。 仆从给了那农奴一些青稞饼子,但结果是那农奴接饼子的左手被砍去…………饼子自然也落到了主家的手中。 在吐蕃奴隶主的眼中,那农奴的手甚至比不上几块掺了细面的青稞饼子。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就是这么的丧尽天良,但在吐蕃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使得刘涣把吐蕃当作是荒蛮愚昧之地,王化所不能及之所,他一直以来在朝中的主张都是舍弃吐蕃不与之接触。 这一点赵祯不是不了解,他甚至比刘涣了解的更多,更详细,后世的资料记载了很多关于农奴制度带来的危害和泯灭人性。 吐蕃的土地政策是从唐会昌二年开始转变的,这从史书之中便能详细查阅到,在那一年达玛赞普被佛僧所弑后,吐蕃奴隶制开始瓦解,政权也随之内部分裂起来。 王田的地权下移,财富分散,私有制不断向前发展,一部分奴隶主贵族,开始进行更为彻底的私有化,把那些自由农、私有农民变为农奴。 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贪婪的本性被暴露出来,于是乎从在中间段的平民越来越少,只有贵族庄园主和农奴俩个阶级。 这极具导致了吐蕃的贫富分化日趋激烈,一些富人、私有者变成巨贾大富。他们聚敛财富、购置土地,成为新兴的大土地所有者,在奴役村民的基础上建立起许多在庄园。 吐蕃的农奴主占有土地、山林、草原和河流等绝大部分生产资源,并完全占有农奴;农奴从农奴主手中分得一块份地,作为代价他们必须无偿耕种领主土地,服各种劳役,并上缴大部分劳动产品。 农奴制的基础就是把农奴被束缚在土地上,不得不依附于农奴主。离开之后他们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可能,而农奴主则利用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对农奴实行强制剥削。 这样财富便开始在富人的手中快速聚集,同时也使得吐蕃的力量大为分散,可以说吐蕃的私有制比大宋还要强烈,并且没有一个统一强大又完整的政权。 虽然吐蕃的庄园强大,奴隶贵族强大,但这也意味着吐蕃的实力分散,没有提个统一政权的领导,互相之间谁也不服谁,都希望保持眼下自己的生活。 吐蕃的状况就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角厮罗一路高歌猛进,个体庄园再强大也无法与一个统一的政权相抗衡。 角厮罗却没有实行吐蕃普遍作法,他实行的是集权制度,所有的土地都属于青唐政权,并且属于他角厮罗这个邈川大首领的土地。 青唐百姓的土地和牧场都是角厮罗赐予的,并且是均田制的方式赐予,当然他也承认奴隶制的存在,保留了吐蕃的农奴但却下令青唐的农奴要保有人身的基本权利,杀了农奴依旧算是方法,所以青唐的奴隶主比较收敛。 相比之下青唐的农奴就比别的地方的农奴好的太多。 赵祯希望推翻吐蕃的主要力量不是角厮罗,而是吐蕃的农奴,他们才是一股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洪荒之力”若是他们被释放出去后会产生怎样的力量? 所以他才命刘涣带着大宋的官员前往吐蕃收编农奴,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减少大宋出兵的可能,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牵制角厮罗。 大宋不一定要占据高原上的土地,最少现在没有必要,但高原上的土地一定要听从大宋的调遣和安排,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扶持角厮罗的同时,再扶持一个势力,一个得到大宋和角厮罗双方承认的势力。 这也是赵祯派遣刘涣前往吐蕃的原因,角厮罗若是想得到大宋的支持,就必须同意大宋的政策。 刘涣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眼下的一切都是赶时间进行的,角厮罗率领青唐大军行进速度极快,他每进一步都是对赵祯计划的破坏。 赵祯看着刘涣急急离开的背影,显然刘涣已经了解自己的用意,知道现在是该争分夺秒的时间。 身为帝王的他永远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是能通过农奴推翻吐蕃,让大宋轻松控制吐蕃这样最好,若是不能…………大宋的军队也不是白养的。 十万背嵬军在吐蕃高原训练那么久带回来的经验和实力都是相当宝贵的,同时大宋这段时间也要开始不断的轮换军队进入高集训。 一来适应高原的气候环境,二来收集高原上的情报,以此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祯相信即便是通过农奴颠覆高原,也需要大宋辅以军事行动,否则单单靠几个官员的收编,农奴依旧不能成军,依旧不能为大宋所用。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大宋的兰州 刘涣并没有急着离开神都城,他此去青唐要做许多准备,不是简单的出使谈判,而是一场游说和威胁,他相信角厮罗已经不是原本依附大宋存在的小势力,而是一个发展壮大起来的一方豪强。 角厮罗的手段可是相当的厉害,刘涣有幸亲眼见证了他的厉害,尤其是在谋略上。 当年西夏景宗元昊想用自己强大的武力迫使唃厮啰就范。景佑三年,李元昊率军亲征河湟。那时的唃厮啰不仅在政治上已经成熟,而且,在长期的戎马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角厮罗知道,西夏军队勇猛善战,刚到河湟,士兵正旺,且众寡悬殊。于是,他下令坚守青唐,不与敌军交战,以此来拖垮西夏军队。 另外,他又派人探听西夏军队的虚实,得知西夏军队渡宗哥河时,插旗帜表示水浅,他便暗中派人将旗帜移到宗哥河的最深处。 当两军会战时,唃厮啰亲率精锐的吐蕃军队冲向疲惫不堪的西夏军队。西夏军队逃归时,以插旗的地方为标志渡河,水深流急,仓惶失措的西夏军队溺死十之八九。 宗哥河之役,角厮罗率领下的弱小青唐居然将所向无敌的西夏军队打得威风扫地,一时间天下大震,便是因为此举官家才看到了角厮罗的力量,并且愿意资助他。 果然角厮罗没有让官家失望,尔后又以数奇计破元昊,使这位骄狂无比的西夏皇帝再也不敢侵犯唃厮啰的疆土,保障了青唐利益的同时也在另一面威胁西夏给大宋减少压力。 此次入宫谈话刘涣才知道,官家器重角厮罗不光是因为他当年对西夏的攻伐和对大宋的恭顺,更是因为他当年对西域通路的保护。 当年他恢复和保护了中西商路,促进了西域和中原之间的通商交流,大宋丝绸之路的恢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河湟之地乃是中西交通之要冲,古吐谷浑路的必经之地。 北魏时有名的宋云西行就是途经此地而去天竺,那时这条商路曾经十分繁荣,后来由于战争的影响而渐趋衰落。 西夏占据河西走廊后,对于这条中西商道大加破坏,剽劫贡商,扣留旅人,对商人征收苛税,妄图扼断西域各国同宋王朝的联系。 当时的西夏可谓是国力鼎盛,若是别人定然不敢撩拨李元昊的虎须,但唃厮啰却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担负起恢复和保护中西商路的重任,将从西域经河湟入中原的“古吐谷浑路”重新开辟,并在青唐、邈川、临谷等城设除了大宋之外为数不多的榷场。 期间派兵护送各国商队直至宋边境,这对当时的大宋来说可谓是急需的东西。 随着商路的畅通无阻,西域各国的贡使、商人不远万里,绕道河湟,直趋大宋都城汴京,西方的财货源源进入大宋,大宋的商品与货物也不断输入西方。 而青唐也因为保护商路而受益,往来商贾都愿意在青唐中转,并且青唐的榷场也成为货物的集散之地,城内胡商簇拥,宝货山积。 如此便能看出角厮罗的手段,便是到了现在刘涣每每想起都要感佩万分,这手段看似不怎么样,但实则恭维了大宋同时青唐自己也获得了利益。 最重要的一点,角厮罗获得了官家的信任,从此以后大宋对青唐的帮助便是源源不断,派人训练青唐士兵并运送大量的物资资助青唐。 宫中的旨意很快便到了,刘涣也知道为何官家一定要在早朝之前召见自己,随旨意一起到的还有中枢院以及六部的公文,甚至还有参谋兵事院的调兵公文。 连刘涣自己都没想到,官家居然对自己出使吐蕃有如此大的支持,不光有中枢院以及六部的配合,甚至还给了调兵之权。 虽然调兵的权利受到许多制约,但这也总比没有的好,纵观史书,出使他国的使者能有几个拥有调动边防之兵的权利? 赵祯不光给了刘涣调兵之权,还给了便宜行事的权利,尤其是在他和角厮罗接触的时候,可以答应一些不过分的条件,这就是非常难得的了。 别小看使者,汉家王朝的使者往往代表了一个国家,是一个国家强大力量的体现,代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否则当年一个小小的正使王玄策也不会轻易的得到吐蕃和泥婆罗八千多骑兵攻伐天竺了,所以现在刘涣手中的权利非常大,大到足以消灭一个小国………… 刘涣带上仆从以及护送的百十个禁军便出城向大宋的西面而去,从神都城前往青唐最快的方式便是乘坐火车,大宋的火车已经从神都城铺设到了兴庆府。 整个宁夏已经没有任何人敢反抗大宋,这片土地在大宋的管理和统治下日趋繁荣,因为是通往西域的门户和必经之路,所以宁夏路的经济突飞猛进。 当地工厂林立,良田万倾,依托河套平原的优越地理环境,宁夏已经发展成为塞上江南一般的地方。 有了利益往来,有了经济上的羁绊,大宋自然大力发展宁夏,公路和铁路同时进行,这么多年的铺设使得宁夏和境内的土地紧密联系。 在大宋,最首要的便是交通,无论是夺取什么地方的土地,无论是地方多么偏远,朝廷在管理上都是以路为先,如此方便政令传达,又能起到物资调运的效果。 宁夏也是如此,刘涣带着仆从仪仗以及护送的禁军沿着铁路西进,抵达兴庆府之后便下车换乘马车,目标兰州军。 那是大宋和角厮罗之间联系最为紧密的州府,双方在这里开设榷场互通有无,大量的物资被转运,来自大宋的补给从这里运到青唐,而青唐的牛羊马匹,手工制品从这里进入大宋。 原本兰州属于青唐,但角厮罗却把这里作为一份朝贺之礼,于大宋夺回西域之时朝贡大宋,向赵祯献礼。 对于角厮罗的这一大方举动,赵祯毫不犹豫的笑纳…………兰州是甘肃的心脏,而甘肃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是汉家王朝的西北重镇。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万事俱备 因为兰州的重要地位,赵祯在得到兰州之后便在此设军,军在大宋不光代表军队,更是和州府监一样的行政区域。 大宋的军有好几种等级,军有直属于路,与府州同级者,其地位与下州相埒。又有隶于府州,与县同级者,即县治置军,由知县兼军使。 兰州地处渭河、嘉陵江、洮河、庄浪河、大通河、湟水、黄河多河谷交汇地带。 同时处青藏高原、西域盆地、蒙古高原、黄土高原四大地理板块山谷通道交汇区,依祁连山、北部大漠、贺兰山、六盘山等形成关塞枢纽。 北沿庄浪河谷过乌鞘岭,沿秦王川过景泰大漠边缘控河西走廊通西域,西接河湟,控唐番古道、海藏咽喉,自古就是西通青藏战略重地。 更为重要的是从兰州过祁山进汉中,沿汉江东出襄阳直抵江汉,沿渭河、陇山谷地抵陕西关中,处处都是中原的要害之地! 若是从舆图上看,兰州便是大宋的中心,也是数代汉家王朝的中心,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角厮罗把兰州献给大宋,这意味着把一个重要关隘送给大宋,大宋有了兰州便相当与有了通往吐蕃的跳板,同时也掌控了宁夏路的咽喉。 吐蕃高原若是想侵入宁夏路,就必须先过兰州军这一关,再加上兰州军地处交界之地,调兵,布防,集训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为大宋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赵祯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角厮罗不应该看不清兰州的重要,那他为何还要向大宋进献兰州?只有一个解释,角厮罗从未想过与大宋对抗,并且也不打算与大宋对抗。 就在刘涣抵达兰州的时候,大宋神都城的朝堂也开始了动作,赵祯对待吐蕃的政策令中枢院以及六部的相公们大为称赞。 官家虽然信任角厮罗,并且还要给他提供援助这不置可否,但官家却并没有打算让角厮罗轻易的统一吐蕃,单单是还农奴自由便是一条触及吐蕃贵族根本利益的行为。 若是角厮罗奉旨行事,那他和吐蕃贵族之间的关系必然急转直下,没有一个贵族回去支持夺取他们利益的人,虽然农奴地位低贱,但他们毕竟是贵族的私有财物。 让农奴自由了,那就是平白的放弃手中的财物,吐蕃的贵族能干吗? 能去支持角厮罗统一吐蕃的行为吗? 至于那些自由的农奴,他们可不会成为角厮罗的军队,相反他们会成为大宋的百姓,所有摆脱奴籍的人,刘涣都会带着官员去收编,这些人将会组成吐蕃高原上的全新势力。 在朝臣们看来,若是能善用这些农奴,完全能做到吐蕃人治理吐蕃人的结果,如此一来不费大宋一兵一卒,并且还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吐蕃局势,这对大宋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即便是要花费大量的钱财也无所谓,现在的大宋国帑充盈,吐蕃的开销对于大宋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没有庞大的军队,减少了路上的消耗,单单是资助农牧和青唐大宋能花多少钱? 参谋兵事院与户部合作选出了最适合安置农奴的地方,脱敢部的旧地。 这块土地的位置相当好,在清塘的南面,云南路的北方,成都府的西面,三处都是大宋或是和大宋相关的土地,无论是支援还是出兵都相当便捷,最少没人能阻挡。 赵祯和大宋的朝廷都打算在脱敢部经营出一个全新的吐蕃部族,这个部族完全由农奴组成,并且由朝廷派出的官员直接管理,对他们的信仰,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等等各方面进行建设。 这些东西在原本的农奴身上是没有的,大宋同化外族最厉害的手段便是如此,通过充实而美好的生活给他们带去希望,这一招对那些曾经经历过苦难的外族最为有效。 试想一下,农奴曾经过着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被人当作货物和家畜一样贩卖,没有尊严,没有温饱,甚至连性命都得不到保障。 砍手,挖眼都是常有的事情,而现在,大宋不光给了他们一个自有人的身份,更是给了他们向更好未来前进的能力和保障,唯一需要的就是他们要忠于大宋。 这对农奴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和希望?! 朝臣们对赵祯的政策大为赞赏,并且大力支持,各部准备了大量物资囤积在神都城外的仓库之中,并且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向京兆府而去。 因为大宋和青唐之间的关系,进入吐蕃高原的最好办法就是走唐蕃古道,这条路从京兆府也就是旧时的长安城开始,途经青唐、至逻些,全长六千余里。 逻些城便是后世的拉萨,不过这条唐蕃古道大宋的物资无需走完,只需要抵达青唐之后再向南方的脱敢部去就好。 所以京兆府成为援助物资的第一个集散地,并且吏部开始抽调大量的待选官准备让他们进入高原,这是一场艰苦的试练,同样也隐藏了巨大的机遇。 这些年轻的官员要经受高原的考核,只有身体条件符合的人才能留下,但这不过是第一步,能在吐蕃高原留下之后,他们要开始建设脱敢部的一切。 中枢院已经计划好了,年轻的待选官只要经受住高原的考验之后,便随物资一同前往脱敢部,在那里他们要整合农奴,给他们上户籍,发放物资,建设城池,展开各个行业。 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领头的人除了刘涣这个了解吐蕃人还能有谁胜任? 并且刘涣现在是堂堂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又是观文殿大学士,完全有能力领导一般待选官,在那片全新的土地上他们可以放手去做事,只要能把脱敢经营好,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政绩卓越者调回神都之后必然受到朝廷的重视和官家的重用。 可以说前往吐蕃是机遇与挑战并存,这样的差事对与朝堂中的官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年轻并怀有抱负满腔热血的待选官来说却是极好的事情。 官员,物资,后备力量都被安排好了,眼下就等刘涣的消息,毕竟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角厮罗妥协之后才能进行的事情,就看他的态度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朔望朝会 当天空中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在神都城的皇宫飞檐上的时候,大宋这个盛世王朝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三才早早的带着内侍在清凉殿中为赵祯准备朝服,今日是朔望朝会,规格较高,即便是赵祯都要隆重对待。 朔是农历初一,望是农历十五,也就是说在农历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所举行的朝会都是大朝会,别看皇帝和朝臣们掌握着大宋的权利,是统治阶级,但事实上分内之事繁多。 朝臣们要总结三个月的事物,制定这个月的安排,各部,各司,各衙门都不能清闲,便是最为闲散的崇文院都要上疏皇帝把书籍整理和日常管理的事宜上奏……………… 官员不轻松,皇帝就更不轻松了。 这些制度根本就不是赵祯制定下来的,而是华夏老祖宗制定下来的东西,作为皇帝的操劳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大权在握,天下独尊,想干嘛就干嘛………… 历朝历代的皇帝,尤其是贤明之君在这种制度下都忙的够呛,要不然昏君为何那么多,那么容易做?真正历史上的昏君也没有多少,数量最多的反倒是那些资质平庸的守成之君。 赵祯的皇帝朝服以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穿戴及通天冠、黑舄图为一套,这是次于衮服和冕服的帝王服饰,主要是在大朝会和大册大典时穿戴。 穿戴这套朝服最少要三刻钟的时间,按理说应该由皇后或后宫嫔妃带人给赵祯穿戴,可赵祯独居清凉殿处理政事,王语嫣和萧挞里之间的事情让赵祯头疼,直接让三才代替了。 三才算是得心应手,一边给赵祯系上通天冠一边开口道:“官家,皇后与皇贵妃之间相处还算融洽,已经不再互相冷视,平日里也能搭个话什么的……” 赵祯点了点头:“嗯,若是如此朕也能早点回去了,这都快秋凉了,朕还在清凉殿中算怎么回事!” 通天冠卷梁宽一尺所以又名卷云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戴时用玉犀簪导之,三才插上玉犀簪后道:“官家,皇城司传来消息,草原上基本安定,再无动荡,各州府划分已经完备,城池建设极快,草原上的各部百姓争相为朝廷出力,大赞陛下之慷慨。” “蔡伯俙呢?他在上京城如何了?朕回朝之后妙元便几次进宫向朕讨要驸马嘞!” 三才给赵祯套上绛色纱袍,领、袖、襟、裾均缘黑边再配上衬里所用之红色,愈显端庄大气:“蔡驸马在上京城中牧守极好,听朝臣们说上京城已经成为草原的中心,各部族百姓齐聚于此,通商往来频繁,上京道安定祥和,繁荣之况不弱大定府!” 赵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下身也用绛色的纱裙及蔽膝皱眉,而边上的三才接过内侍呈上的金玉大带给赵祯束腰,接着才是足穿白袜黑舄,挂佩绶。 事实上赵祯对老赵家的天子服饰并不是很满意,当然这也不光是老赵家独创,而是对华夏天子服饰多年的继承和发展,只不过唯一没变的地方是宽大的袖口。 张开双臂后,袖口之大都快要垂到脚面了,这也致使君王的一行一动都要稳重,内有警醒之意,但事实上除了不方便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最大的坏处便是提笔写字的时候要小心,稍不留意便会弄脏衣袖,皇帝的衣服稍稍脏了一点边要更换,又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被浪费掉,赵祯对此稍稍不满。 但无论是礼部还是宫中的内侍省司礼监都拒绝赵祯改良朝服的建议。 便是赵祯这般贵为天子也不能轻易改动,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不光如此,三才一边穿戴一边催促:“官家,马上便是早朝了,咱们要是不快点……” 赵祯一拍脑门:“速速更衣,若是迟了早朝,范仲淹定然要为难朕了!” 三才苦笑道:“官家,这范相公乃是您一手提拔,可您为何要任用如此固执的人为相?他处处紧盯官家,您还不愿换了他。” 赵祯摆了摆手:“朕为何要换了他?范仲淹是能臣,是忠臣,有他盯着朕,朕反而踏实。若是换了阿谀奉承之辈,朕今日晚一刻,明日晚一刻,日复一日会如何?天下政事岂能等待?!” 三才连连点头:“官家说的是,奴婢没有您的眼光,只能看到眼前。” 赵祯瞥了他一眼,显然三才是知道,但他还是装作不知,藏拙的同时,也表达了对范仲淹的不满,赵祯微微摇头道:“若是有人在太子面前这般,立刻发配沙门岛去造船,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三才微微一凛,再次躬身道:“奴婢遵旨!” 赵祯点头离开清凉殿,四周的内侍打出仪仗上前,天色未亮,宫灯排成成龙,对着三才殷切的表情挥了挥手,步撵这东西他甚是讨厌。 帝王所乘坐的代步工具,通常称为“辇“,本来和车一样是有轮子的。但自秦以后,帝王、皇后所乘的辇车被去轮为舆也就是后世说的类似于轿子一般的东西,也由马拉改由人抬,于是称作步辇,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多了一些典雅和休闲的气息。 但事实上自从步撵出现之后,乘坐的帝王并不多,以人为畜,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文人不屑,皇帝自然也不能经常使用。 到了赵祯这里就更不可能了,他不希望把轿子在大宋普及开,一旦成为先例之后,便会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成为后世的理所当然。 还好,大宋的朝臣们都习惯坐牛车上朝,百姓们的出行也多乘坐公共马车,轿子这东西的存在价值完全消失。 能体现身份和地位的最好东西便是马车,有钱人家谁不准备一辆或是几辆来显摆?大多数官员家中也是如此,上行下效,大宋的百姓也多以马车为奢。 作为皇帝的赵祯更不能随意乘坐步撵,万一官员效仿,百姓也跟着如此,那就不好再取缔了。 太阳的光芒照射到皇宫高高翘起的飞檐上,宫城四角的钟声悠然响起,传遍了皇宫,也传遍了整个神都城,赵祯在辉光之中向乾宇殿而去,十月初一,朔望大朝会开始………………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大朝正宫 凌霄宫阙楼万重,这句话描述大宋神都城的皇宫再适合不过,神都城的皇宫在迁至神都后便一直没有停下建造,这是一个超越汉唐规模的庞大建筑群。 每个朝代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大朝正宫,汉有未央宫,唐有大明宫,到了大宋的皇宫自然也有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紫微宫。 紫薇乃是帝星之名,因为对帝星的避讳,历朝历代都不会用它为正宫名号,但大宋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此为皇宫之名号为的就是彰显大宋的强大和与众不同。 紫微宫对应紫薇帝星,在乾宇殿前巨大的广场边上竖立这一块用各种各样石块堆积起来的假山山体,而在山上刻着紫薇二字。 这座小小的假山看似没有多高,也没有多大,更没有什么精美绝伦的雕刻,以及争奇斗艳的花卉,有的只是普通的不能再图普通的石块,但这块石头的山体却意义不凡。 每一位路过的朝臣都要向它躬身行礼,并不是因为上面的紫薇二字,而是因为因为这座假山的来历不凡。 每一块组成山体的石头都是从大宋南征北战之地而来,每一块都沁染了大宋将士的鲜血,都是赵祯这位皇帝曾经御驾亲征的地方。 这座小小的假山就是大宋现在的疆域,是大宋这个盛世王朝的缩影,它是汉家王朝的巅峰,是汉家文明传播四方,用刀剑筑起的丰碑! 用它来代表华夏文明心中信仰的紫薇帝星并与之呼应实在太适合不过。 而在紫薇宫石的对面便是大宋最大,最宏伟的宫殿,乾宇殿,虽然它只是一座大殿,但经过这么多年来的不断扩建和改造,乾宇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无法超越的宏伟建筑奇观之一了。 乾宇殿承袭了唐代的端庄威严,又采纳了汉代宫殿的对称和大气,与后世的明清建筑完全不同,并且装饰极尽华丽,无论是窗棱上的刻绘,还是柱子上的盘纹,甚至是瓦片上的翘起和飞檐都是经过能工巧匠精雕细琢。 在大殿的地基上更是镌刻了无数的祥云,甲士,以此凸显乾宇殿这座本应属于天庭宫殿的不凡。 朝臣们向紫薇宫石行礼后,便在乾宇殿外的广场上按职务高低,身份尊卑开始列队,文官之首不是范仲淹,而是太子赵旭,作为太子的他现在要参与大宋每日的政治生活之中。 每一场朝会,每一次典礼,每一次接见外使甚至每一道奏疏都能让他从中受益,这小子也算是岁数越大越开窍沉稳,知道自己的不足开始疯狂学习。 赵祯对此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谁有一个这样懂事的儿子心中都是高兴的,而赵昀的消息也不断传来,作为皇帝的小儿子,他虽然不能继承皇帝位,但赵祯把一块大陆的开发与建设权交给了他。 并且赵昀在赵祯心中的喜爱是超过赵旭的,这一点即便是赵祯对外否认,对后宫否认,在自己的心中也无法否认,人总是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是表面上绝对的公平,但心中却是难以骗过自己。 赵祯最喜欢的儿子还是赵昀,心中最为牵挂的也是远在海外异乡的他。 不过赵昀并没有让赵祯失望,这几年不断换着花样的送来各种各样的特产,尤其是袋鼠皮和奥宝这两样,不光是深的后宫和皇族的喜欢,更是成为与大宋之间通商的重要货物。 当然通商最大的还是羊毛,羊骨和牛皮,牛筋之类的东西,大宋的方丈洲也就是后世的澳洲,自然资源丰富,勤劳的宋人到达之后,渔猎自然不用说,放牧耕种乃是他们的本。 和当地土著简单的交流之后,赵昀便用了最为简单有效的手段让对方屈服,一个不愿和你交流极度排外的种族用战争才能让他们“好好说话”。 赵昀采用雇佣的形势与当地土著的首领达成交易,粮食,货物都成为大宋的本钱,在经历过大宋军事力量的征伐后,当地土著已经知道了这些外来人的强大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并且这个外来的首领地位崇高,据说是天神儿子的儿子,手中有着精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货物,瓷器,丝绸,玻璃制品,茶叶,毛衣等等都让当地土著目不暇接。 很快他们便同意与大宋合作,为他们提供劳动力的同时也不断的学习来自遥远文明的技术。 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赵祯从奏疏中看到的是一个逐渐强大,繁荣起来的方丈洲,一个大宋唯一实封的土地,并且这块土地的将来会越来越好。 现在大宋的百姓已经有一些开始主动要前往方丈洲了,得益于航海技术的不断发达,远渡重洋已经不算是什么太过危险的事情。 经验老道的船长只要掌握好时间和水文,利用大宋先进的海船和航海科技,便能安稳的抵达方丈洲,当然海船不可能直接从泉州或是杭州直接前往方丈洲。 而是要先一步抵达麻逸前往南海诸国的最东南的三佛齐补充之后再次南下,如此才能抵达方丈洲,所以前往方丈洲的土地其实并没有太过遥远的航行,都是沿着大宋的土地不断向南的一个过程。 对于方丈洲的了解大宋还处于一个探索的阶段,直到现在大宋的船队到达方丈洲数年的时间依旧没有探索完这片神奇的土地。 舆图的测回依然在继续,赵昀到达方丈洲的第一件事便是制作当地的舆图,他要把整个方丈洲的舆图掌握在手中。 否则连自己的封地大小,山川河流的情况都不清楚还怎么治理? 但随着不断的探索和发现,赵昀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父皇给了自己的是一块堪比大半个大宋疆土的封地! 这里的自然资源太过丰富,土地肥沃的简直插根筷子都能长出庄稼,船队是在方丈洲的最北面登陆,在船队登陆并开始拓荒的半年内便发现了金矿! 即便是常常发生雷暴和大风,也使得大宋的船队不舍迁徙,金矿的诱惑比什么都大,当地的土著几乎不会开采技术,完全靠捡也储存了大量的黄金。 这样的金矿对于刚刚起步的方丈洲和赵昀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就是利用这座金矿,赵昀获得了发展的资本,也使得大宋的商贾源源不断的抵达这片财富之地。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路分二治 赵昀的种种行为都是在为他的方丈洲发展积蓄力量,说实话相比之下赵旭反而有些羡慕这个远在海外的弟弟,虽然他的一切在母后口中都是在大宋最荒蛮的土地上拓荒。 但母后口中的一切在赵旭看来却是自己向往的,赵昀能自己发布政令,制定律法,处理政治,完全的放手治理,还没有朝臣的掣肘,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更有一点,没有负担,即便是方丈洲经营的不好,他赵昀拍拍屁股回来便是,到时间他还是大宋的楚王殿下,依旧地位尊崇,依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到了自己头上就不一样,自己是大宋的未来国君,每日,每时,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小心处理政事,便是有一天登上帝位,在这世间最高的权利之下岂能不胆战心惊? 有朝臣在,有史官在,有百姓在,每个人都会给自己评价,虽然这种评价不会宣之于口,但背后别人会如何评价?史书会如何评价? 想到这些赵旭便愈发开始羡慕赵昀了,最少他没有任何负担,不像自己还没继承皇帝位就开始谨小慎微了。 “朔望,大朝!” 随着内侍的高声唱诺,赵旭的思绪被打断,深吸一口气,微微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重负”的一天又开始了,迈步走上宫阶,他是太子,属臣子之首,带领百官第一个进殿。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要收起自己的担忧,变成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他要给朝臣和父皇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也要给自己以自信,相信自己在不断的学习之中能够胜任现在以及将来的位置。 身后的百官并没有看出赵旭的异样,一丁点也没有……………… 赵祯一身华丽的朝服坐在御座之上,在赵旭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上前拜谒:“参见陛下!” 随着赵祯的抬手,三才在边上唱诺道:“众卿平身!” 三才唱诺完毕后,乾宇殿的大门被缓缓关上,从此时此刻开始,大宋的正朔大朝会开始了,因为讨论的都是国家机密和未来的规划政策等等,闲杂人等非召不得入殿。 殿内的消息也不得随意散播出去,这是赵祯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让朝堂之中的官员明白朝会的重要性,毕竟就算是如此要把朝堂之上的事情泄露出去也不是很难。 毕竟乾宇殿中的朝臣数量便有近百人之多,即便是禁绝内外又有何用?但是却能给朝中官员一种震慑,让他们明白现在所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不得轻易泄漏。 “启奏官家,上京路呼伦贝尔城,上京城奏请陛下重划路治,上京路袭承契丹上京道旧制,然契丹之上京道地广人稀,城池寥寥,今下我大宋上京路地域广阔,百姓迁徙不断,城池众多,一路之地为我大宋最甚,还请陛下划分路治,便利朝廷调度,以安民心!” 范仲淹的上奏合理合仪,赵祯自然点头应允,这早就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桓很久,大宋直接把契丹的上京道改为上京路,但上京道毕竟太过辽阔,几乎包涵了后世整个外蒙古以及一些内蒙古的土地。 地广人稀便罢了,可大宋为了加强对草原的管理,在上京路不断的建设城池,数量与日俱增,而百姓迁徙也是越来越多,如此环境之下再用简单粗暴的方法管理,难免会出现问题。 把一路之地划分为两路这在大宋不是没有先例,国朝之初广南路还是存在的,但后来就是因为人口增加和城池增加,所以才被划分为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于是广东和广西便出现了,这也是后世两广的由来。 现在上京路的划分也太过广阔,做好的办法就是仿照广南路,把上京路划分为俩个路治,如此便可方便朝廷的管理,和派遣官员管辖。 而对于上京路的划分,赵祯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点头道:“准奏,上京路之差别在于上京城之南北,以地域划分颇为妥当不易惹各族之非议。” 赵祯说完便瞧见臣子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显然这是在等自己赐名,对于这些被皇帝亲征而来的土地,最有命名权的人就是皇帝了。 赵祯想了想道:“呼伦贝尔城之南的土地依旧保留上京路治,呼伦贝尔城之北,直至粘八葛部改为西北路,以此分治!” 这样的划分其实最为合理,上京城和呼伦贝尔城都是可以担任路治的所在。 草原上问题便算是解决了,赵祯当年定下的政策非常有用,草原上的城池建设很快,经济也愈发的开始繁荣起来,因为环境的稳定和大宋朝廷的统一管理,各部的所谓自治已经名存实亡。 他们都盼着大宋接管他们的本族事物,如此一来也能更好的发展部族,毕竟看着呼伦贝尔城以及塔塔尔部的人成为草原上最富裕的人,其他部族也是心有不甘。 傻子都能看出投靠大宋的好处,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或是补贴等等地方都要比别的部族高出很多。 原本的自治存在着许多不公,这些不公各部的百姓当然能看得出来,而被大宋管理却完全不同,一切皆有法度,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是依照办事,不存偏袒。 原本的部族权贵在这里讨不到好处,当地官员若是敢偏袒,监察司便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绝望,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害怕监察司寻到他们的错处,一旦查到,必然没有出头之日。 在范仲淹的上奏之后,各本部开始奏报对草原的政事处理,户部统计了草原上各部的人口,在上呈赵祯之后,赵祯便让他们再转交一份给中枢院。 中枢院要负责新的路治划分,以及需要吏部的配合挑选路治的官员。 同样的三司也是如此,在奏报赵祯草原的赋税之后,也把奏疏整理一份送交中枢院,中枢院看似被削减了权利,但在皇帝之下,朝堂之中的执行力却是依旧存在。 对于赵祯来说这就是他要看到的中枢。 叮当…………咚…………清脆后紧接着一声稍显沉闷的钟声想起,这是乾宇殿中的特殊响铃, 铃声响起的时候,就代表着殿外有人求见,并且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内侍通传已经不能解决问题。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荒谬的逻辑 乾宇殿陷入安静,往日里朝臣们听到惊讶的消息后多少会讨论讨论,长翅帽也不能阻止他们的低语,但现在却不同,所有人惊讶的望着进入殿中的金牌急脚递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祯同样处于失语状态,这是一封来自云南路的急脚递,原本他还以为会是关于吐蕃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天竺有了新动静。 云南路距离天竺较近,消息情报传递快,天竺已经能不是原本对大宋俯首称耳的天竺了,自从大宋和天竺禁绝往来之后,天竺自己也开始了反击。 对大宋云南路边境上的一些州府进行微不可察的侵占,侵占的主要是土地,山林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带。 当地官员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宋的疆域辽阔,天竺人侵占的也多是一些荒芜的土地,大宋和天竺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天竺派出的又不是士兵,而是穷苦低贱的底种姓耕种土地而已。 大宋的地方官员不愿激化矛盾,也就不去追究,天竺的穷人来大宋边境上讨生活,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是?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思想错了,天竺人不断的侵占大宋的边疆土地,不断的蚕食边境线,甚至已经开始侵占大宋百姓自己的土地了! 地方上的官员终于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事关国家尊严和利益的事情,若是再不认真处理,上面追究下来必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更为重要的是,云南路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生产基地,当地种植的咖啡,生产的玻璃都是大宋对外绝对保密的东西,咖啡的种子和秧苗绝不能外泄。 整个世界上供应的咖啡豆都是来自大宋的,尤其是塞尔柱王朝和罗马帝国,他们对这些咖啡的需求很大,给大宋带来的利益很多。 大宋商贾在世界各地开设的咖啡馆都需要云南路的种植园进行供应,一旦流散到别的国家,那大宋的咖啡垄断贸易完全可能被别人所取代。 而玻璃就更不用说了,大宋每年通过玻璃赚取的利润何止万巨,玻璃就是暴利的代名词,石头通过烧制和精炼能变成晶莹剔透的玻璃,这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泄漏的财富。 当地官员迅速调动边军对天竺人进行驱赶,并且加强了边境上的巡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强占了我们家的园子,我瞧你可怜一时容忍你,可没理由让你平白的一直侵占下去不是? 但这种道理对天竺人来说却行不通,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被他们耕种的土地就应该是他们的,大宋这是在侵占他们的田地,把天竺人当作是免费开垦荒地的苦工了。 于是双方之间便开始爆发了冲突,天竺波罗王朝的制度和大宋的制度不同,中央集权并不是那么的强烈,地方上的武装力量几乎没有统一调度。 波罗王朝的制度类似于欧罗巴的封建制度,或是如同华夏文明的先秦时代。 王室将土地赠给受封者,同时受封者获得对该片土地的税收、行政和司法权。但这种封地现象只是表面上与欧罗巴的封建制度类似,事实上天竺的封地对象几乎只限于宗教庙宇,王朝将将大量土地捐赠给寺院,单单是提婆波罗国王曾赠给著名的那烂陀寺便有五个村庄之多,而世俗官僚获得封地却极为少见。 这一次与云南路爆发冲突的是当地的几个部族与宗教寺庙势力,在他们眼中,这些被底种姓开垦的土地就是属于他们的,之前属于谁的他们不管,他们只知道从底种姓手中拿来土地是理所应当。 就算大宋找麻烦也应该找低种姓的人,和他们这些高种姓没有关系。 这种荒谬的逻辑在大宋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但对于天竺人来说却是合情合理,他们寻大宋的官员讲理,同时谴责大宋的“强盗”行径。 倒打一耙的功夫可是把大宋官员给“吓到”了,天下居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云南路可不是大宋的腹内之地,相比那些州府云南路的州府拥有极为精锐的边军,这些边军大多是从北方防线上调来的,都是快要退役的义务兵,他们在云南路休整之后,稍稍呆上一段时间就能退役了。 这段时间对于士兵来说最为难熬,他们在北方平日里都能有机会赚取军功,但到了云南路之后,这帮虎狼之师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里是当年苏洵打下的基础,云南路的山匪流寇几乎被他一扫而空,之后百姓生活便好,环境安定,连偷鸡摸狗的人都少了,上哪还有山匪流寇? 边军在这里几乎无所事事,等着退役时间一到便返回中原就好,但将士们不这么想,这是他们在军中的最后时光,谁不希望在最后时光捞上一笔战功? 于是在得到云南路的调令之后,边军毫不犹豫的集结起来,开始在边境上驱逐天竺人,同时只要有任何反抗和怀疑反抗的,一律以侵袭击杀之。 也许是天竺的态度令人发指,也许是边军憋得太久了,也许是有意为之,腾冲府的腾冲军一马当先,上奏朝廷杀敌万余人………… 他们是州府直接调遣的军队,且都是北方的悍卒,对付其南方环境适宜且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天竺人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天竺势力也开始了反击,双方之间有来有往,大宋驱赶天竺人,天竺也开始出兵恐吓大宋………… 但他们的恐吓却是腾冲军求之不得的事情,任何恐吓都被他们看作是一次进攻,任何天竺军队出现在大宋的边境线上都是一次对大宋的入侵。 而腾冲军的将领吴万全极力的收缩军队,控制军队,让他们不要贸然出击,军中将士都在憋着一股劲,他们早就想杀到天竺去了,那里有大把的战功等待着他们嘞! 吴万全是什么人?军中号称吴铁胆!胆子似铁打一般,没有他不敢强攻的敌营,当年冲杀西域敌寇的时候,他身为一军之将率先冲入敌营,擒杀西域小国之君。 即便是有板甲保护,也是身中数刀,杀出敌营的时候整个人都成了血人,所以在军中赢得“吴铁胆”的称号。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朝会三两事 吴万全为何要这么做?他是故意为之,约束军队?压制军中将士的战意?这根本就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若是换做之前的他,早已率军杀入天竺,冲杀当地敢于挑衅反抗大宋的军队,给朝廷占领更大的疆土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不犯错,也为的是等待朝廷的反映,他相信天竺人必然会采取报复,而他们的报复一来便是大宋的机会。 将士们的战意被压制当然是好事,只有如此才能逼得他们在释放的时候不遗余力,全力以赴! 吴万全在等,在等这个原本不算大的冲突变成大事,变成一个足以把天竺和大宋搅在一起,进入战争状态的大事,到那个时候,大宋出兵天竺理所当然。 于是吴万全便和云南路的军政长官转运使刘俊合议,以金牌急脚递传递消息与御前,请求圣意示下,再做打算。 大殿之中,文武百官们没有话说,他们都被天竺的这套荒谬的逻辑给“震惊”了,他们没想到天竺人的思路如此“清奇”能把侵占他国领土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好比一个大户人家,让自己的家仆,佃户去开垦别人家的土地,然后据为己有,别人找上门的时候,把自己摘个干净,把所有问题都推给家仆佃户身上,你有本事去找他们要去,反正土地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赵祯心中只想到一句话:“无耻,无耻至极。”但同样还有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天竺这就是不要脸了,也确实无敌了,只不过这种无敌是自认为的无敌。 这就有些可笑了,天竺人不是胆大,而是狗胆包天,大宋已经对它进行了封锁,但谁知道天竺人非但没有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土地上呆着,反而向大宋发起挑衅。 大宋的朝臣们当然吃惊,当然惊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跳梁小丑现在正大光明的站在大宋面前挑衅,犹如一个要伸腿绊倒大象的蚂蚁让人一时间笑不出来。 朝臣们不说话,赵祯在稍稍的惊讶之后便平静了,对于他来说天竺人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见得太多,后世这个奇葩的国家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跟眼下的这一情况相比,也差不到哪去。 看来并不是后世的天竺奇葩,而是从千百年前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和荒谬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 这也难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都是高种姓,他们自认为自己“天生高贵”从出生开始就被别人侍奉,永远都站在高处,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逻辑。 同时赵祯也了解吴万全的所作所为,显然这个吴铁胆是要向朝廷,向自己请命,在这个时候反而约束军队是在干嘛?不就是在蓄力待击吗? 赵祯对殿中单膝跪地的递役挥了挥手:“带他下去休息,朕知晓了。” 待他离开之后,殿中的朝臣们也回过神来,殿中的安静也被打破,朝臣们讨论着天竺的无耻,这种荒谬的逻辑真是让人又气又恨又想笑。 “无礼!狂妄!” 赵祯听到最多的词语便是这两个,并且武官已经出班请缨,愿意为大宋而战,出征讨伐天竺之大不敬,教训天竺小人。 眼下军心可用,眼下天竺人自己给自己挖坑,赵祯正发愁怎么教训天竺呢! 赵祯在心中默念老天待自己不薄,给大宋和自己送来如此好的机会,无论这是不是波罗王朝的意思都无关紧要,赵祯知道肯定不会是那耶波罗的意思,但现在主动权在大宋的手中。 大宋说是波罗王朝发动战争,那就是波罗王朝的锅。 在此之前,三司的商贸司已经发现了天竺的商贾出现在塞尔柱王朝的事实,并且第一时间上奏中枢,上奏赵祯,对这件事赵祯并没有在意,在意也没有办法,显然这俩个依靠大宋的王朝有着自己的打算。 塞尔柱人帮助天竺人在赵祯的意料之中,毕竟塞尔柱也不希望看到大宋一家独大没有任何威胁,现在唯一和大宋能产生利益冲突的也只有塞尔柱王朝了。 两国之间曾经有过摩擦,甚至差点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最后赵祯是依靠大宋的强大国力威胁塞尔柱,使得它妥协下去,同时也以战争的手段让塞尔柱人看到了大宋军力。 黑汗的覆灭就是最好的展示,是大宋对塞尔柱,对图格鲁克的致命一击。 当然从商贸司传来的消息以及黑手从塞尔柱收集到的消息看,天竺人和塞尔柱之间的秘密贸易还没有公开,显然是忌惮大宋对塞尔柱的报复。 并且赵祯从这交易之中看到的是塞尔柱在利用自己高价的位置不断压榨天竺人。 这些事情天竺人自己不会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应该后悔和大宋闹翻,也后悔对大宋商贾下手了,只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后悔并不能解决天竺的问题。 天竺的经济瞬间从繁荣下降到了萧条,这也是为何会出现边境摩擦的主要原因,因为天竺的产出只能依靠土地,土地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在朝堂之上赵祯并没哟再提及云南路边患之事,也没有提及大宋与天竺之间的摩擦问题,而是正常的进行正朔大朝会,仿佛从来没有被打断,也没有被影响。 但朝臣们能够感觉到官家的心情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非常好,对改制之后的六部褒奖颇多,对中枢院的三省以及三司,参谋兵事院的夸奖也很多。 “刘涣还没传来消息吗?他应该已经到了青唐,角厮罗的消息也没有吗?” 欧阳修忘了一眼边上的苏洵,缓缓出班道:“启奏官家,现在刘正使怕是才刚刚抵达角厮罗不久,便是有消息了大抵还在路上。” 赵祯点了点头:“诸位对吐蕃之事如何看?” “臣以为当保持眼下之势,不予驰援角厮罗,相反应该给吐蕃诸部提供消息,甚至是援助,让他们和角厮罗之间互相攻伐!” 从文官队伍中走出一人,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使得乾宇殿再次陷入安静,众人望去此人乃是隶属中枢院门下省给事中陈善静。 此人在朝中的态度一直都是过于激进的,尤其是对待吐蕃这件事,更适是强烈建议大宋在吐蕃之中插手,平衡各方力量,谁弱就扶持谁,谁强就打压谁。 如此才能保持吐蕃的稳定,最少是对大宋没有威胁的稳定。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小手段不足大谋 对于陈善静的上奏,赵祯并没有当着朝臣们的面回答,而是闭目不语,他的话看似有道理,对大宋也是极好的,但稍稍琢磨便能发现他的幼稚和短视。 小计谋只能用得上一时,却不能永远的进行下去,吐蕃人也不是傻子,大宋的这种手段短时间内会让他们互相争斗,互相排斥,但时间一长,人家绝对会发现大宋在背后搞鬼。 到时不光是大宋的国家威严受损,更会让原本一盘散沙的吐蕃牢牢的团结起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但这些话赵祯却不会对陈善静说,他需要自己去琢磨。 年轻人激进些是好事,但却不代表他们可以不为自己的激进负责。 大多数理智的朝臣明白陈善静的话是不靠谱的,所以当他说出来之后并没有人支持他的意见,还有一部分人微微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事情考虑的不周全也敢在官家面前上奏。 赵祯向三才点了点头,三才会意上前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显然这是完全没有顾及陈善静的处境,忽视他的存在,他说的话太不靠谱,但就是因为陈善静的上奏使得朝臣更加认定赵祯的旨意更为可靠。 这个陈善静和太子赵旭的关系一向很不错,是他结实的年轻才俊之一,所以现在最为惊讶和担心的人便是太子赵旭。 散朝之后,三才快步上前对赵旭施礼道:“太子殿下留步,官家召见您嘞!” 赵旭点了点头:“好,待孤别过宰执之后便去。” 范仲淹不光是大宋的宰执,也是太子宾客,在大宋只有相公才能担此重任,当然也必须要是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担当。 太子宾客乃太子东宫属官,掌调护侍从规谏等,凡太子有宾客之事,则为上齿,盖取象于四皓,姿位闲重,其流不杂,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赵旭定然是要向范仲淹请教的,也在情理之中。 三才笑着点了点头:“殿下尊师重道乃是应该,奴婢在殿外候着。” 范仲淹笑着指了指赵旭道:“殿下身为太子,何须如此顾虑?官家对您的爱护乃舔犊之情,没有当朝训斥陈善静便是给太子殿下留了面子了。” 赵旭有些不解的向范仲淹拱手道:“还请宰执教我!” 范仲淹笑着摸了摸胡须道:“这陈善静刚刚所言乃是短视肤浅之见,老臣相信太子殿下能想明白,官家所希望的是太子要有辨别庸贤的能力,否则将来如何辨人?如何靠手下的臣子治理天下?” 这话说的已经极为客气,赵旭一时脸红,显然自己平日里和陈善静走的近,而陈善静在朝上的话显出了他的大愚若智,自己甚至还没看出来。 “多谢老师指点!” 赵旭再次行礼,这一次他是真心感谢范仲淹,否则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范仲淹再次点头,拉着赵旭的胳膊嘱咐道:“殿下便这知错就改,善于纳谏之态乃是您的长处,也是陛下最为看重的地方,还请殿下谨记!” 赵旭施礼之后便离开,他已经从范仲淹这里找到了答案,也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范仲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个善于纳谏的人,父皇说过,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是一件好事,而在这一点赵昀也不如自己! 赵祯在退朝之后便前往后苑,对于他来说在这有山有水的环境之中可比待在殿中要好得多,便是花木良多的清凉殿也不如大自然来的亲切。 后宫嫔妃们也是欢喜后苑的,当初修建神都城皇宫的时候,单独保留了与东京汴梁皇宫一样的后苑,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改变,就在整个皇宫的北面。 拱辰门,临华门,迎阳门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后苑的规模极为庞大,相比东京汴梁皇宫的后苑,神都城皇宫后苑之大堪比东京皇宫的后宫………… 对于后宫赵祯是极少限制的,她们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就去忙活好了,做做善事,提高大宋天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或是做做生意也是可以的,就当是业余爱好了。 赵灵今日入宫,赵祯自然要好生和女儿亲近亲近,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话一点也不贴切。 自从赵灵这丫头嫁到苏家之后,赵祯忽然发现和她见面的机会居然比原先她在宫中的时候还多……………… 女子嫁出去之后回娘家可是不太好看,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公婆待她不好,又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几乎所有的父母在看到女儿回家之后,不是催促她回去便是问她受了什么委屈。 薇拉还以为她受了委屈,王语嫣更是要为她亲自去寻苏家的不是,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这个小妮子从小就被一群妈妈给宠坏了,出嫁之后常常思念宫中的后妃,于是便几乎天天进宫。 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朝臣上疏,觉得外嫁之女回宫太过频繁不好,但苏家却没有说什么,王语嫣这位当朝中宫皇后便理直气壮的为赵灵“辩护”。 时间一长人们也就习惯了这位经常“回娘家”的公主殿下。 今日赵灵和往常一样回宫,毕竟赵祯刚刚回来没多久,她也是想念父皇了,赵祯作为皇帝是成功,也开创了大宋的盛世,华夏的盛世,但他一直觉得这些和自己作为父亲这个身份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父皇!父皇……” 虽然赵灵叫的亲切,但赵祯从她闪烁的眼睛之中便知道她定然是有事相求,否则拽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作甚? “若是为了你家驸马之事便不要开口了,朕调遣他前往云南路是早已安排好的事情,路治转运使这可是顶着朝臣多大的非议你可知道?再说转运使可带家眷,你为何不随他同去?夫妻一体,你这女儿家家虽贵为公主也不能例外。” 赵祯瞥了一眼灵儿装做淡然的模样说完,果然瞧见她神色失落,边上的王语嫣一直打着眼色,即便如此赵祯也权当没瞧见。 苏轼在云南路是赵祯早已安排下的一步棋,朝中有不少臣子甚至还不知道这一消息,虽然他是名义上的转运使,可实际上却是带着皇差去的。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国事家事 赵旭跟着三才穿过迎阳门进入后苑,赵祯瞧见了招呼他过去,这下大宋天家除了赵昀还没到之外便算是聚齐了。 赵昀虽然回到神都,但却不住在宫中,而是在他的楚王府中住下,这是赵祯专门给他留下的府宅,为的就是方便他回到神都城中。 身为嫡子的他早已不适合在皇宫中留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语嫣瞧见赵祯和赵旭父子两站在不老松下说话,第一时间就把赵灵和后宫的嫔妃们给支应开,此时的天家父子在谈论的可不是妇孺可以听的话。 赵祯用余光瞧见了,王语嫣在这些事情上做的很得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几乎从未犯错,这也是赵祯几十年来中意她的地方。 “旭儿啊!你且说说陈善静在朝堂上的上奏如何?” 赵旭点了点头:“儿臣以为他之所言格局太小,有失大国气度,若是父皇采纳,天下人如何看待大宋?手段看似不错,但终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赵祯微微点头:“嗯!说的不错,还有呢?” 赵旭稍显尴尬,小声道:“孩儿不知……” “还有便是这想法幼稚可笑,自作聪明!”赵祯的语气中带有不满:“你想想吐蕃在大宋的干预下暂时是维持平衡,但却会失去青唐和角厮罗,让他对大宋产生不满,认为自己被抛弃,甚至背叛!” 赵祯的话让赵旭稍稍吃惊,随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他和大多数朝臣一样,心态早已改变,把大宋的地位放的高高在上,同时也对大宋四周的小国,小族不放在眼中,认为他们是小国寡民,荒蛮之地,没有什么可重视的。 现在看来父皇却是完全不这样,他反倒是比较重视角厮罗和他的青唐吐蕃。 “眼下若是我大宋抛弃曾经的盟友,反而去援助他的对手,这是在人家的背后捅上一刀!便是对我大宋有利,那也是暂时的,从此之后谁还敢与我大宋互为盟友?” “父皇说的极是!”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过其一,其二便是眼光,对大势判断的眼光!吐蕃不可能永远混乱下去,也不可能永远战乱不休,与其在不受控制之下统一,不如在青唐,在角厮罗的手中统一,如此便能和我大宋为善,也能让我大宋更好的在吐蕃产生影响。” 现在赵旭才知道父亲的真实想法,也发现了陈善静所言的可笑。 见赵旭深思,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旭儿,这交朋友是好事,认识青年才俊更是好事,但要有分辨其才的能力,才能,品行,谋略,眼光,缺一不可,但在朝中不同,朝廷用人要善用,而善用之前提便是知人。”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 赵昀很快便到了,他现在对赵旭已经完全没有威胁,甚至可以说把皇位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感兴趣了,在方丈洲可比在大宋要自由精彩的多。 虽然也是属于大宋的土地,但却不会受到朝廷的过分管辖,天高皇帝远,并且朝廷也没有必要担心方丈洲会对大宋造成威胁,一来相距太过遥远,而来大宋有广阔的纵深和强大的舰队。 在大宋和方丈洲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信任和互惠互利,不少大宋百姓已经开始向方丈洲迁徙,尤其是那里发现了金矿之后。 经济,贸易,文化已经使得方丈洲和大宋之间形成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任与上下关系。 此次赵昀前来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向赵祯请教,当年是赵祯支持他,并且给他方丈洲的封地,现在他要经营下去,遇到许多难题,这就应该来取经了不是? 所以赵昀来的“理直气壮”,不光带来了方丈洲的大量特产,还有大宋现在最需要的东西,黄金。 大宋的经济不断发展,发行的官钞数量也越来越大,如此大的官钞数量最需要的便是黄金和白银之类的贵金属进行保障。 毕竟大宋的官钞乃是金本位的货币制度,可以直接兑换黄金,这就对黄金的储备有着极大的要求,同时也对朝廷发行的官钞数量有着严格的限制。 赵祯并不担心黄金和白银的问题,毕竟大宋还有一个产量惊人的巨大“金矿”没有开采,美洲大陆现在还是一片没有被外族接触和开垦的处女地。 女真人已经开辟了一条陆上的可行路线,这两年大宋的人才不断前往美洲大陆考察和探索,并且和当地的玛雅文明开始了通商往来和文化之间的交流。 这个文明需要大量的大宋货物,对于他们来说大宋的精美货物成为一种必需品,而且价格也不贵,一袋黄金可以买好多。 但大宋的商人数量太少,因为美洲距离大宋实在太过遥远,路上的不测也太多,没有多少人愿意前往。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器,金饰,连赵祯都要感叹赵昀的大手笔,东西虽然对赵祯没有什么诱惑,但堆积如山的金器在阳光下散发着的迷人光芒对赵祯的冲击力却是蛮大的。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给您和母后,娘娘们带来的礼物,皇兄,灵儿也都有,喜欢的尽管挑选,另外还有一部分税款,已经送到三司入库,总计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五十万两!” 大宋的金本位是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钱,一两黄金便是十贯钱! 而赵昀出去才几年的时间,一下就带来二百五十万贯的税款,这是税款,而不是当地的总收入,便是早就有所准备的赵祯都觉得惊讶,更别说边上的赵旭了,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赵昀。 “你这小子,一来便让你皇兄眼馋!” 赵旭毫不犹豫的拿起一把金剑,这是一把小小的金剑,装饰之用,长不过两寸可挂在腰带上作为佩饰。 谁知赵昀长叹一声:“皇兄,我是来向父皇求教的,眼下方丈洲我是一点没有头绪,就快大乱了!” 赵祯不满的开口道:“朕这里还有一大摊的事情要处理,天竺,塞尔柱,吐蕃,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妹夫现在还在云南路待着呢!” 难得一家人都在,赵祯也放松些,对于赵昀他还是满意的毕竟那片土地什么都没有,赵昀算是白手起家……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攘外必先安内 赵祯和赵旭,赵昀父子三人坐在后苑的听松亭中安坐,这是他们难得的小聚,不过所谈论的也是国事而非家事,对于天家父子来说,国事就是家事,家事也是国事。 太子赵旭自然是应该在多听多学,相对于赵昀的自由来说,他所学习的经验完全足够,这么多年来他时常监国,治国的水平和分析问题的能力高于赵昀不是一点半点。 太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承担这个名号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学习和不断的改变自己是必须的,赵祯当年也是如此一路走过来的,通过不断的学习,观摩,自己分析和揣度积累经验。 再加上太子宾客和太子三师的辅导,对国家大事和运筹帷幄上的水平相当完善,说实话现在的赵昀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的这份静相当可贵。 赵昀和赵旭就是两面,赵昀喜动不喜静,喜欢大刀阔斧的改革,实践,错了便从来就是,方丈洲在他的管理下便是如此,有新的法规和政策,与大宋的律法稍显不同,但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而与赵昀相比,赵旭便是静的代表,他处理事情考虑周全,善于采纳别人的意见同时做出冷静的判断。 人无完人,赵祯无法要求俩个孩子都是动静皆宜的那种,但眼下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相互弥补一些也是好事。 对于赵昀的问题,赵旭能从容的解决,方丈洲现在是乱,而不是需要改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里静下来,减慢一点速度,多以法规进行约束便可。 赵旭在弹指之间轻松的给赵昀以稳妥的解决办法,在他看来这是最简单的事情,以法治乱便可。 赵祯对此满意,赵昀对此惊讶,显然赵旭已经成为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储君,想要让他这个弟弟不佩服都不行,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却没想到哥哥居然能如此快的成为今天的气象。 听松亭名如其意,四周都是松树,一阵风过,松涛整整让人心旷神怡,在这里赵祯算是找到了一丝安宁,对着的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朝中的臣子,说话也没有那么的拘束。 赵旭和赵昀二人从赵祯这里得到了许多经验,尤其是管理方面,无论是管理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州府,基本的框架都是相同的,统筹计划缺一不可。 当这俩个小的离开之后,赵祯便独自一人在坐在这里,听着阵阵声浪陷入沉思。 现在的大宋看似已经站在世界之巅,国内海晏河清,四周敬若神明,但事实上风波不断,内部的矛盾在逐渐的产生,外部的矛盾也在日益凸显,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 身为天子的他眼光更为敏锐,大宋现在就是一艘“不沉之船”但只要撞上一块冰山,很可能就会土崩瓦解。 内部的矛盾在于贫富分化开始出现,并且愈来愈严重,资本的利益就是要最大化,这是本性,没有办法让它收缩或是改变,若是能改变就不叫资本了。 所以对付内部的矛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制定法律,完善的法律,这一步已经开始进行了,赵祯抽调修编新宪法的人选已经传到中枢院,其中不光有官员,还有一些赵祯特意召集的人才。 大宋的宪法是最为基本的法律规定,在此之后还要有各种各样的法律进行补充完善,把大宋的日常生活都包容进去,成为依法治国的开始。 人是自由的,但是要保障这一自由的权利就必须要去遵守法律。 工业要有工业的法律,商业自然要有商业的法律,其他的各行各业都是如此,只有在法律的框架下,才能保障大宋的稳定和安全。 三才已经在边上候着了,瞧见赵祯招手便把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命人摆上桌,无论官家在那里,四周必然会有内侍准备好所用,一旦官家需要便能第一时间呈上。 眼下大宋的治安司已经设立,各地开始招募和考核治安人员,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大宋的律法,以前的提刑司继续保持提刑司的作用,但只是分管刑事,民事纠纷依旧归地方州府县的官员管理。 而接下来便是皇权下县,封建时代一直有一个传统,皇权不下县,但要想法制在大宋普及开,皇权就必须要下县,只有如此才能让法制深入人心。 县制自秦以降便开始出现,但再往下便是宗族,自治,各地的风俗不同,乡仪也不同,为了避免冲突,华夏先贤便利用宗族或是乡绅等分割了末端的皇权。 农村实行乡绅自治宗族自治,虽然不排除乡绅中也有土豪劣绅,但事实上并非后世人所想的那样环境不堪,恶霸横行,相反总体来说,乡绅,宗族的文明素质是比较高。 乡绅受过儒家文化思想的影响,是讲礼义廉耻的。如果村官出现流氓化倾向,不但农村的精神文明失去支撑,无疑也是农村基层治理溃败的表现。 自秦汉以来,中国历代王朝以县级政权为主导,以乡级政权为辅助,建立了以里或甲或保为最小单元去控制地方,这时候所需要的便是地方上的势力。 于是乎宗族、士绅、豪富等民间力量便成为皇权需要的支持,封建王朝的地方上需要大量的人手,但这又是拿不出来的。 地方上的宗族,乡绅,豪富便成为对基层赋税、治安、户籍、诉讼、教化等各方面的具体事务实行有效管理的人,这些人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要远比后世人想象中的大。 也是因为如此皇权和这些人之间也存在了利益联系,皇权也能藉此从县继续向下延伸,进入千家万户。 而现在赵祯要把地方上的权利集中到朝廷的手中,让法制进入到人心之中,那就务必要和原本的利益集团产生撕裂也让原本存在千百年的制度产生破坏。 这也是赵祯暂时不打算对外用兵,或是采取迂回政策的原因,攘外必先安内,这话虽然在那个时代是错误的,但对于现在的大宋却是极为需要的。 这完全是两种状态,一个是外敌打到了家里面,自然应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现在却是大宋寰宇无敌,内部有些动荡,那自然应该攘外必先安内。 想到这里,赵祯忽然想起了那句名言:用辩证的眼光看待问题………………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逼人造反 赵祯咬着笔琢磨着如何给蔡伯俙和苏轼取信,这两人一个在大宋最北面的草原上,一个在大宋南方的山水之中,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让国家的状态调整过来。 蔡伯俙已经在回朝的路上,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忙的够呛,为了上京道的繁荣和稳定付出了许多心血,若是谁敢在草原乱来,他第一个“发飙”。 眼下是云南路的问题,相对于已经有了定计的吐蕃来说,天竺的威胁更大,更为复杂,因为它牵扯到了塞尔柱这个强大的敌人。 如果在大宋对天竺用兵的时候,塞尔柱出兵相助,或是以他自己的利益作为考量对恒逻斯城动手,大宋将会受到一南一北两条战线的困扰,这也是赵祯不愿对天竺用兵的原因,波罗王朝毕竟是印度半岛上的大一统王朝,要想迅速拿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吐蕃的事情没有安定,现在的大宋外患没有,可小麻烦不断,这也是一个疆域庞大的帝国所要面临的问题。 眼下只能依靠对天竺的封锁,对塞尔柱的警告和惩戒来削弱天竺的国力,赵祯相信波罗王朝已经撑不了多久,大宋对塞尔柱已经开始了部份货物的禁运,甚至商队直接穿过塞尔柱向西方世界行商而不在那停留。 这样便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少塞尔柱与天竺的物资,别小看大宋的经济繁荣,大宋的货物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为紧俏的商品,成为西方世界以及阿拉伯世界最需要的东西。 除了最早出现在外国的瓷器和茶叶,丝绸,大宋后来居上的玻璃,镜子,咖啡,烟草都已经成为主流商品。 尤其是玻璃和咖啡这两样东西,更是受到西方世界的青睐,在大宋这些商品便已经供不应求,何况是外销到西方的? 大宋除了塞尔柱意外,还有一个坚定的盟友,便是在地中海沿岸的以色列,他们的复国已经很不成功,这几年不但夺取了圣城耶路撒冷的土地,还在不断的扩展。 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都在往那里赶,这个命运多舛的民族已经在外颠沛流离了太久,复国心切,难怪千百年后有了机会他们便要千方百计的复国。 大宋和以色列之间存在着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大宋的商品以高出塞尔柱的价格卖给以色列,而以色列便是要通过经商的手段再从其中获取利益。 在如此高的价格之下还能获取利益,这一点殊为难的,也由此可见以色列人的经商厉害。 当然在西方世界还是以大宋的商队做多,毕竟大宋的商队卖出的货物价格要比以色列的底,但货物也是时有时无,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太长,大宋的货物又紧俏,自然是到了一个地方之后便一售而空。 眼下最吃不消的便是塞尔柱,他们是受到了天竺的影响,也因为图格鲁克对天竺的暗中扶持,大宋以经济的手段进行制裁。 别小看经济制裁,或许在十年前算不上什么,但现在却是一项重要的外交手段,商场如战场,此言不虚。 眼下就看天竺人能忍耐多久,边境线上的冲突愈演愈烈,这对到时你给来说是好事,越激烈的冲突越说明天竺人顶不住了。 “吴铁胆”隔三差五的奏报云南路的情况,别看他是个粗人,但他粗中有细,对前线的感知非常强,他在奏疏中分析的问题直指天竺人的状态。 赵祯对他的旨意非常简单,天竺人若是胆敢越境,立刻整军破之,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久久于边境窥视者杀无赦,屡劝不止者杀无赦! 大国就是要有大国的杀伐果断,在这个时候还要心存怜悯最后只能让人家占便宜,只要杀得够多,天竺的百姓就会把矛盾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来侵占大宋土地的都是天竺的贱民,他们连种姓都没有,还有一部分人是低种姓,他们的土地都被高种姓给掠夺博学了,没有土地的他们只能侵占别人的土地。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被高种姓掠夺,无奈之下才会继续侵占大宋的土地,让大宋忍无可忍。 这些人可怜,但却更为可恨,他们不敢反抗压迫他们的人,反而对大宋这个和睦的邻居下手,以自己的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 开始的时候大宋的百姓还觉得他们可怜,也能施舍一点粮食给他们,可后来侵占之风愈演愈烈,并且官府的人把话讲了明白,从此之后,大宋百姓对待这些天竺的“可怜人”也不再有任何怜悯之心。 归根结底便是天竺人自己的问题,凭什么要让大宋和大宋的百姓来承担?你们自己不去反抗压迫,能怪得了谁? 便是大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怜悯他们,他们还要把自己开垦的土地“献给”高种姓,用大宋百姓的话来说,这些人便是活该饿死,穷死。 失去了大宋百姓的怜悯,失去了大宋的仁慈,这些被利用的“工具”最终的下场当然是凄惨的,饥饿与贫困已经让他们没有退路。 这时候唯一的出路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和大宋死磕是不明智的,大宋已经把那些土地全部收回,同时派兵定定时巡逻,再想侵占大宋的土地根本不可能。 一边是强大的大宋,另一边是欺压他们的高种姓,两者之间高下立判,若是他们想要活路,就必须从长期欺压他们的高种姓。 事实上不光是边境上如此,在天竺国内也是如此,低种姓的人已经快活不下去了,天竺在失去了大宋的市场后,高种姓的人开始了变本加厉的压榨和剥削。 赵祯一直下旨勒令吴铁胆不得擅自出兵,大规模用兵之前一点要向朝廷请示,向自己请旨。 现在赵祯就是要逼着天竺自己乱起来,且是越乱越好,活不下去的天竺人只能自己寻找出路,起义推翻原有的统治是最好的办法。 否则便是一辈子受到压迫或是逃到深山老林之中。 天竺的这把火被大宋点燃,接下来就看“柴火”如何了,能不能烧的野火燎原,能不能烧的火光冲天! 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苏轼的难题 事情的发展往往很难按照某个人的想法进行,事实上每当你觉得一切都计划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自认为有了万全的准备之时,总会有出其不意的事情发生。 赵祯可以说是准备了万全,在他看来天竺的低种姓和贱民,已经没有了活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反抗上层的高种姓,推翻原本的统治阶级,解放贱民和低种姓。 但就是这样一条革命的道路对于天竺人来说却是不可能,甚至是甘愿接受高等姓的剥削与奴役也不敢反抗。 天竺人的这种奴性已经被扎根心中,在外人看来他们这是苦难,但他们却觉得这是赎罪,是为上辈子赎罪,这辈子被虐待的越惨便赎罪的越多,将来他们死了便会转世为高等姓的人。 不光如此,他们甚至还自发的遏制那些想要反抗的人,认为这些人会破坏他们转世的可能,谁要是让他们不接受苦难,去反抗种姓制,那就是在毁灭他们的未来! 于是完全出乎赵祯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即便是被高种姓不断的压榨和剥削,那些可怜人依旧不敢反抗,甚至不愿意反抗,他们情愿自己被饿死,穷死,也不愿对高他们一等的种姓动手。 这在大宋的百姓看来就是自己贱,怪不得旁人,也怪不得受到欺负,活不下去就算了,到最后也不敢和上面的人拼命,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能受到不断压榨,这是他们自取灭亡的结果,但活不下去的天竺人开始新的思路,他们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向大宋而来,希望进入大宋讨生活。 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大宋佃户的身上,希望自己也成为大宋的佃户,给大宋的农人干活,只要给他们粮食吃,给他们地方住,给他们衣服穿就行。 这就是劳力输出,但大宋的百姓可不要这些天竺人,他们的懒惰是出了名的。 别人不知道赵祯却清楚天竺人懒惰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的土地,无论是刚开始的雅利安人,还是后来的突厥和阿富汗的***,他们在居住在印度的土地之后,都开始渐渐的变得安逸起来,远没有当初入侵印度时的骁勇善战,可以说这些曾经强悍的民族在来到天竺之后都开始渐渐堕落了。 征服者变为统治者后,开始享受着印度河流域富饶的物产,渐渐地产生了惰性,天竺人并不像别的民族一样喜欢扩张,因为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气候炎热,天竺便产生了一种热带惰性。 这是天竺的生活环境和气候导致了天竺人性格上的懒惰、懦弱和效率低下。 除此之外,印度教的谦卑恭顺也导致了天竺的性格,印度教吸收了波罗门教和佛教的文化,因此形成了一个包容性的宗教,这一点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天竺的性格。 天竺人的懒惰是出了名的,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后世也是懒的让人吃惊,赵祯对此深有体会。 而相对于勤劳的大宋百姓来说,这种懒惰是不能接受的,这种没皮没脸的生活也是不能接的,现在的世界正处在一种奋进的时代,每个民族,每个文明都在为自己的强大努力。 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开始准备再次进行十字军东征,而塞尔柱帝国更是严阵以待,与大宋之间也是呈分庭抗礼之势,便是小小的以色列也是不断的扩展自己的领土。 但天竺却是一个例外,这个文明对外的扩展十分不积极,并且沉迷于自己的制度和模式之中,便是外人前往征服之后,也会更快的融入到其中,跟着天竺一起堕落。 对于天竺人的投靠,大宋的百姓几乎都是拒绝的,甚至向云南路的州府衙门请愿,苏轼对于这种请愿已经习以为常,云南路和大宋的其他路都不大一样,这里的经济出人意料的繁荣。 大宋的许多产出都是从云南路出去的,百姓们生活安定,土地肥沃,产出丰富,生活好了,其他的也自然都好了。 原来还有商路作为补充,现在商路断绝,百姓们心中本就对天竺有怨气,何况是天竺的人又要来大宋做佃户? 看着手中各商贾联合起来的请愿书,其中不光有商贾,还有大量的百姓情愿,苏轼的心情很好,老百姓的情愿是对的,这段时间天竺人已经在大宋的边境上聚集很多,正愁没有办法。 自己已经向朝廷上奏也向官家上疏,虽然没有朝廷和官家的旨意,但有了百姓的情愿书后,自己便能稍稍强硬一些,阻止这些天竺人进入大宋。 “来人!行文吴万全,让他到本官的官衙来!” 书房小吏立刻答应下来便出去,现在的苏轼虽是大宋的驸马外戚,但却也是一路之地的转运使,总揽一路的军政大权。 苏轼明白赵祯的意思,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百姓的请愿和民意显然是和官家的目的一致,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兵驱赶那些聚集在大宋边境上的难民。 没错,就是难民,天竺并未发生天灾,这完全是人祸导致的灾难,苏轼从朝中得到消息,天竺人在和塞尔柱人秘密通商,显然这些土地被天竺高等姓占据之后,加大剥削,大量的粮食和产出被用于贸易。 逼得天竺底层百姓没有饭吃,人为的产生了大饥荒,所以天竺百姓才会到大宋的边境上,希望得到大宋的施舍和援助。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这段时间苏轼对天竺人了解的很透彻,一旦云南路对天竺难民进行援助,那只会让大宋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天竺人是不会感激大宋,甚至会觉得理所应当。 得益于交通的发展,从腾冲府到大理只需要两个时辰,吴万全很快就到了,风风火火的就来了,他比苏轼还要着急,因为腾冲府的腾冲军已经开始和边境上的天竺难民产生冲突。 天竺难民已经等不下去了,开始冲击大宋的边境线,想方设法的穿越腾冲军的封锁,而难民的数量很多,腾冲军杀不过来……………… 眼下的情况危急,说不得就会成为大宋和天竺之间战争的开始。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大宋的威胁 云南路的大理府城公衙之中,吴万全不断的在签押房中踱步,苏轼坐在椅子上皱眉思索,眼下的情况很危急,没想到天竺难民已经开始冲击大宋的边境了,即便是面对边军的屠戮也要冲击。 “边境的天竺人真的不怕死?” 看着一直在签押房中的拉磨的吴万全,苏轼还是有些不相信的问到。 吴万全停下脚步,微微苦笑着说道:“子瞻你是不知道,那些天竺难民刁钻的很,就把帐篷营地安置在边境上,只要我大宋边军稍有懈怠或是放松,他们便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冲过来,只要冲入密林之中我边军将士也无法追捕,毕竟还有更多的天竺人在盯着,一旦边军追捕,他们便扑入更多,实是有心无力啊!” 苏轼点了点头:“我已经向官家请旨,但在圣旨抵达之前没你只能尽力拦截,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冲杀,入我大宋国境者就地戕之!” 吴万全这下放心了,他常驻云南路,知道天竺人的习性只要大宋不采取雷霆手段,这些天竺难民绝不会离开,之前他们也扑杀过一些,但毕竟是手无寸铁的难民,将士们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枭首示众的木桩上一个头颅都没挂上,现在有了苏轼的话,他便可以放手去做,最少是对越境之人下重手! 但吴万全不明白,以现在大宋之国力,完全能驱散难民,甚至是和天竺开战,为何一直引而不发? 他并不知道赵祯现在已经把重心放在大宋国内,现在的大宋国内政事愈来愈多,各地出现了不同情况的动荡,再加上这几年黄河不断的出现问题,大宋的水患颇为严重,治理黄河已经被朝臣们列为重点目标。 赵祯打算动用国库中的半数国帑对黄河这条母亲和进行修缮,治河工程是一个惠民百万,惠及百代的大工程,别看现在花费万巨,可一旦水利系统修建好,对百姓来说将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水利工程和大宋的国家稳定也有着重大的关系,减少受灾的百姓,增加灌溉的面积,使得粮食增产,粮价稳定等等这些都事关民生,而民生关系国家的稳定。 民生稳定,社会治安也就跟着稳定了,如此才能让大宋更好的实行法制。 《皇宋钦定宪法》已经编修过半,这段时间赵祯几乎没有回宫过,事情实在太多,连他也没想到重修宪法所带来的影响如此巨大。 对于百姓,商贾,士人来说,自然是支持宪法的,律法可以维护他们的权利,也使得大宋的环境更加公平公正,但对于曾经的特权阶级来说,这却是断绝他们所有特权的存在。 宪法在管理百姓的同时,也在管理官员和权贵,一旦宪法发布,任何人都要生活在宪法的框架之下,唯有皇权可以稍稍逾越宪法。 但所逾越的内容也有一定的限制,比如皇帝每日的早朝就被赵祯要求写进宪法,几百年是皇帝也要遵守,每日非特殊情况不得不朝,否则群臣上谏,御史扣宫。 这就是对皇权的限制之一,宪法虽然是皇帝规定,但皇帝却要遵守,它的地位也被赵祯进行了定义,宪法不是低于皇权的存在,也不高于皇权。 在大宋,宪法的地位和皇权是平起平坐的存在,宪法和皇权相辅相成,互相制约又互相妥协,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宪法的地位,同时也保证了皇权的地位。 因为在宪法中的头一条就是皇权是大宋的最高权利,并且在危急之时可以越过宪法。 宪法的普及和推广也是重中之重,赵祯打算让天下的百姓甚至是外朝了解大宋的宪法,让所有人知道大宋是一个皇权和法制同时管理的封建帝国。 当然这样做的阻力很大,但赵祯相信,只要自己还是大宋的君王,那些权贵和反对的人就不敢激进,就不敢造反。 宪法不光约束皇帝,也约束官员,贪污腐败,滥用职权,渎职等等一样被写入其中。 同时宪法也对商人和工人等等所有百姓也有规定,大宋的宪法之中还确定了国都,国旗,国乐,徽记等等代表国家和象征国家的东西,对于这些东西都要重视起来。 这样做主要是培养爱国主义精神,让大宋彻底成为华夏的代表,也成为中国的象征。 别看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可其中包涵的精神力量却是极大的,也是华夏历代王朝极少重视的,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一定要用心,用力的培养民族和国家情怀。 光靠儒家的教化是完全不够的,何况这些儒学上的教化充满了腐朽和刻板,不够深刻。 眼下推广宪法是一项重任,和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云南路的消息已经送到,赵祯稍稍浏览之后便也只能感叹天竺人那深入骨髓的等级制度,这种制度的可怕便是大宋的前车之鉴。 他苏轼也有拿不准主意的地方很正常,天竺难民的这种阵势谁见过?大宋自己的百姓若是出了这种事救援还来不及,但天竺人出了这种事就要严阵以待,他之前可从未经历过。 赵祯身居帝位这么多年,早已有了杀伐果断之心,对待敌人就是要毫不留情,眼下的天竺难民虽然算不上敌人,可他们的出现是因为天竺自己的问题,现在想把问题转嫁给大宋?门也没有! 难民是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就让他们自己去承受好了,大宋可不会给他们买单。 “三才,命人传旨苏轼,我大宋之国境,任何人不可侵犯,也不得侵犯,若有擅闯者,便按敌论处,杀无赦,若是久居不还,徘徊与侧者,可命腾冲军都指挥使吴万全率军冲杀驱散。” 赵祯想了想又道:“同时命苏轼派人正告天竺地方官员,他们有十天时间处理边境上的难民,若是他们依旧熟视无睹,那我大宋便可把这些难民当作是天竺对大宋侵袭的先遣之军!我大宋随时可以反击!” “奴婢遵旨!”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天竺还不够惨 大宋的云南路已经开始了全面整顿和防御,这是大宋云南路自大理灭国之后少有的用兵和防御,云南路是大宋的轻工业和手工业重镇,产出惊人,大宋有许多商贾要从云南路进货才能贩卖四方。 从苏洵开始,历任官员都在云南路的建设上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云南路有今天也包涵了大宋朝臣无数的心血,其中牵涉的利益也十分巨大,对于大宋来说云南路是一个不能动荡的地方。 可现在天竺的难民和天竺的态度已经对云南路产生威胁,至少朝臣们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乎在这种状态下,大宋自然是要倾力相护。 朝臣们的上疏很多,雪片似得的堆积在赵祯的案头,大多是建议直接向天竺用兵的,赵祯却是有着自己的担忧,大宋和天竺之间并没有到达战争的强度。 师出有名这件事对大宋来说并不算什么,在强者面前一切都是力量说的算,尤其是在这个封建时代,大宋完全有能力出兵天竺。 但赵祯一直把大宋打造成一个有礼有节,有着大国威仪和风范的国家。 若是天竺人对大宋的土地进行侵略,那大宋出兵也是理所应当,可现在天竺人并未对大宋的土地有侵略,天竺的难民也不是犯边而是希望到大宋讨生活。 大宋阻止他们进入自然没有话说,但若是大宋进攻天竺,反倒是有借机侵略的嫌疑,所有人都会怀疑大宋,对大宋的产生一种霸权的恐惧。 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好事,但赵祯并不像如此,融入大宋的外族实在太多,他们的想法不重要吗?重要! 最早融入大宋的是大理人,不过大理在和华夏的不断接触中,早已和华夏产生联系,从汉的哀牢,到唐的南诏,云南一直和华夏关系密切,所以融入的也非常快。 在此之后进入大宋并且全部内迁的是党项人,这个汉朝时的羌族大量内迁至河陇及关中一带,他们刚入华夏的时候过着不知稼穑、草木记岁的游牧部落生活。 唐朝时设了羁縻州以管辖,所以党项人和华夏汉室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紧张,无论是在文化还是在意识形态上他们更容易融入大宋。 至于剩下的交趾,倭国等一众四方小国融入大宋乃是因为大宋的强大和迫不得已,大宋在名义上并未对他们进行侵略,而是大宋的边防不断推进所造成的。 边防为何推进?因为大宋的百姓在不断的南下,商队也在南下,没到一个地方便安家落户,逐渐的当地的土著变成了大宋庄园中的劳力,而大宋的百姓和商贾又非常团结。 时间一长,当地的宋人人口数量便远超土著,再加上不断的迁徙和移民,大宋的百姓源源不断的南下,穿越重洋的淘金,南海诸国开始请求大宋的官员前往管理。 当地的国家国王其实早已被大宋的势力给控制,这便等于是大宋的百姓们进行了一场没有意识的和平演变。 但天竺不同,无论是大宋百姓还是商贾都受不了当地的热带气候,也受不了当地百姓的懒惰,尤其是后者,乃是俩个文明之间在心态的上的差距,根本不能接受。 所以大宋和天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如果说有,那就是两国之间的经济冲突,或者受一个不满足的人和一个不想继续施舍者之间的冲突。 荒谬吗?荒谬!这是赵祯从一开始选择天竺商路的时候就考虑放过的问题,只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毕竟天竺商路对于大宋来说只是一个备用的丝绸之路。 在赵祯心中丝绸之路只有一条,就是经过西域的丝绸之路,所谓的南丝绸之路不过是他在面对辽人和黑汗威胁时而备选的一条方案而已。 当西北安定的时候,当然还是要继续那条西北丝绸之路,这条路为什么好?为什么成为华夏文明的首选?其中自然有经验和智慧的总结。 通商西方自玉门关出,一路向西,路上途经无数城池和国家,在大宋境内便是穿越了曾经的西域,现在的新疆,吐鲁番这时候是高昌,乌鲁木齐这时候是彭八里。 进入黑汗之后便要准备离开大宋统治的土地,现在大宋的疆域广阔已经延伸到了在前朝出于外朝的地界上,商队在八刺沙衮获得补给,在恒逻斯城获得通关文牒,也就是类似后世的护照。 文牒中不光有汉字,还有阿拉伯文,以及大宋通商国家的语言,其中不光有礼部的公文,还有一句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的批语,劳烦各国君王保护大宋的商贾。 因为出了恒逻斯城之后,大宋的商队便算是进入了塞尔柱的土地,他们有些在这里通商,有些向更西的方向前进,有人去了刚刚复国没有多长时间的以色列。 但到了以色列之后,有些大宋商贾还是没有停下,他们在这里分成两路,一路向西,一路向北,向西的人穿过亚洲和非洲的交接,此时苏伊士运河早已在阿巴斯王朝的手中荒废,大宋商人到达最遥远的地方就是非洲的亚历山大城。 而向北的商队再次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抵达君士坦丁堡,而另一路直接通过地中海抵达罗马和威尼斯。 可以说大宋的商人是世界上最出色,最不怕吃苦和路途遥远的商人,他们的执着和坚韧受到了各国统治者和人民的尊重。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大宋商人带来的货物,精美的丝绸不用说,华丽的瓷器和令人感叹的玻璃制品,以及照的人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香醇到令人迷醉的咖啡,苦涩却让人精神的烟草等等。 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的经济和贸易都是大宋的商品进行主导,无论你多么富有都需要和大宋通商往来。 各国维护大宋商人的利益还来不及,怎么会去侵犯?只有天竺做了这件令人吃惊的事情来,而大宋已经彻底断绝了和天竺的往来。 天竺人想要获得大宋的商品,只能以更高的价格和人口从塞尔柱王朝进口。 赵祯不想对天竺动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觉得天竺还没有被塞尔柱人压榨的很惨…………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一语决人生死 天竺收到了大宋的斥责和警告,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却是最为严厉的一次,从字里行间之中那也波罗就能感受到来自大宋皇帝的威胁。 虽然是从大宋云南路转运使那里传来的消息,但那也波罗却能感受到来自大宋皇帝的威胁,这样杀伐果断的正告不是一个转运使能够发出的。 苏轼最近在云南路非常出名,他这段时间在云南路下了狠手,大力驱逐敢于靠近的天竺难民,甚至出兵驱赶他们到天竺的城市之中。 那也波罗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有些头疼,伸手摸了摸王座边上的白玉石象,清凉的感觉传来也让他躁动的心稍稍平息。 看着对面的僧侣微微摇头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们要分给一些土地给那些贱民,不单单是庙宇要这么做,便是高等姓也要这么做,还要开仓放粮,让这些难民渡过难关。否则那些难民跑去大宋,大宋再出兵威胁我等又该如何?” 对面的佛陀充满智慧的笑了笑:“陛下,您是天竺的王!没有人敢随意侵犯您的威严,大宋驱逐难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跑去了大宋的土地上,但宋人却没有把这些难民杀干净,便是还有仁慈之心,否则早已派出大军攻伐,甚至对天竺发出檄文了,不是吗?” 那也波罗皱眉道:“看看这篇大宋云南路苏转运使的公文,其中的话语之严厉亘古未有,我天竺若是再不收敛,到时宋军一至便是天竺与大宋开战之时!”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我天竺寺庙便收留那些难民,让他们在其中劳作,给他们饭食以果腹,给他们木屋以遮风!” 这便是寺庙集团的妥协和表态,那也波罗稍稍放心,他比谁都清楚大宋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大宋对北方用兵以来他就开始观察大宋,并且想尽一切办法从大宋商贾的口中探听赵祯的消息。 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大宋的皇帝在厉害也不过是个有能力,有手段都君王而已,可慢慢的他发现不光如此,这个大宋皇帝的才能堪称神圣,便是佛陀再世也不过如此。 在天竺势力强大的佛教,在大宋却被压的抬不起头,大宋的僧侣甚至要看官员的脸色行事,更别说普度百姓皈依佛教了,这僧侣的基本权利在大宋却是不允许的。 朝廷的权利大于一切,而皇权更是能轻松统御朝廷,大宋的普通百姓没有等级之分,士农工商成为大宋的四个阶级存在,而这四个阶级之间在律法上是平等的。 虽然大宋的商人地位得到了提高,但有些时候商人甚至不如前三者来的受人尊敬。 可看看天竺?商人几乎全是贵族和僧侣,除此之外平民百姓想要经商根本就没有可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没钱。 在天竺经商需要大量的钱财,大宋已经断绝了和天竺的通商,天竺只能从塞尔柱王朝获得商品,然后再向西面贩卖,或是回国贩卖。 但长此以往下来,塞尔柱不断的提高商品的价格,让天竺商人的货物在西方没有市场,卖出去亏本,迈不出去更亏本,只能想办法待会国内来卖。 可在国内能买得起大宋商品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大多是贵族和僧侣,穷人根本就没钱买,而富人又有多少? 就在这种情况下,天竺的物价却在持续的上涨,不断的上涨,百姓没有钱,而有钱的高等姓又在不断的提高价格,粮食,手工制品,金属器具,木器,等等一切的价格都在死命的上涨。 逐渐的一些高等姓家族开始吃不消,要求自己这个天竺的国王出面,以强制的手段限制物价,加强再高也没有,没人会去购买商品。 高等姓有自己的土地耕种,有贱民给他们耕种土地,而寺庙的僧侣也有属于自己的村庄,无数的村庄用来供养寺庙。 交易变得稀少,而没有交易就没有税收,王朝不可能随意的征收税收,再说那也波罗倒是也想向平民百姓征收税款,可他们好歹也要有才能征收吧? 向高等姓的富人征税?这几乎不可能,富人们认为他们不需要交税,因为这是高等姓和寺庙的特权。 至于分给穷人土地,那更是不可能,这是凭借他们自己的“本事”弄来的,凭什么还回去?再说贱民和平民有资格获取土地吗? 雇佣难民种地到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一个地方住便是,其他的多一点也别想要! 心中虽然有些生气,但那也波罗却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坐稳王位的,若是没有这些高种姓和贵族,僧侣们的支持,他的政权早已灰飞烟灭。 现在一边是大宋的威胁,一边是僧侣和高种姓贵族们的不满,那也波罗稍稍难以选择,但对面的“智者”给出了他的建议:“陛下,您想一想,大宋的威胁远在天边,刚刚夺取草原的大宋有吐蕃在侧,根本无暇顾及我天竺,而眼下高种姓贵族可是对您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孰轻孰重您应该能分辨。” 僧侣的话提醒了那也波罗,是的,大宋的威胁很远,并且要想派兵进入天竺作战也非常困难,再说宋人已经开始驱赶难民,也就是说天竺并未进攻大宋的土地。 其实给难民们吃的住的并没有什么,就是没人希望开仓放粮而已,毕竟现在天竺的粮食都被垄断在高等姓权贵或是寺庙之中。 粮食在天竺就是钱财! 粮食能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茶叶,咖啡,丝绸,这三样对与天竺高等姓权贵和僧侣来说是需要的东西,另外还需要一些茶叶,玻璃等等………… 凡是和享受有关的东西,他们都需要。 不过那也波罗从侍者的口中得到了更为有效的办法,这个办法简单,快捷,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边上的“智者”听到后也装作没听到,果然他也是这样想的,值不够身为佛门之人不适合说出来而已。 侍者的话很简单,也不麻烦,只是需要一些军队,直接命人杀了那些敢于前往大宋的难民便是,剩下的人有人雇就去讨口饭吃,没人雇就在家中待着圈禁起来…………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难民浪潮 云南路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再次迎来了天竺的难民潮。 这一次难民的数量更多,态度更为激烈,拖家带口,成群结队,数以十万计,乌央乌央的在大宋的边境上,无数低矮的帐篷就像是一座座黑压压的坟墓。 虽然是这么多的人在这里,但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绝望的气氛一直弥漫在这里,每个人都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在营地中游荡。 天竺却是采取了行动,只不过这个行动对待天竺的百姓太过残忍,高种姓以及贵族和僧侣们需要的奴隶数量有限,而那些剩下的人自然就成为多余的劳动力。 这些人要吃饭,要食物,要有地方住,他们的安置成为一个大问题。 最可笑的是,天竺有着大片大片的富庶土地,可这些土地和他们都没有关系,全部被把持在高种姓或是贵族和僧侣们的手中。 往往是贱民在偏僻的地方开坑了一块土地之后,没过多久就会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征收”,并且从这些可怜人中挑选身强力壮的人负责耕种和维护。 关键是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非但不生气愤怒,反而兴高采烈的从原本的受害者变成施暴者,欺负起和他们同等出生的人甚至比高等姓还要恨厉,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是他们自认为自己得到了高等姓的青睐。 相对于这些身强力壮的人,其他的贱民就更不是对手了,只能仓皇而逃,去下一片土地进行开垦,并祈求不要被人发现,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高等姓找不到的土地。 无论天竺贱民们在什么地方开垦土地,都会被高种姓发现,并且征收,久而久之天竺的土地几乎被高等姓占据,垄断,平民百姓也彻底沦为没有土地的难民。 天竺的难民和贱命是不一样的,难民只不过是失去土地的人,他们的地位还是在贱民之上,种姓是天生的,即便是失去土地,吠舍高于首罗,而首陀罗高于贱民。 所以即便是在难民营之中,也有着高低贵贱之分,一家吠舍吃着零星的食物,依旧要求首陀罗进行侍奉,并且首陀罗还心甘情愿的顺从。 这在大宋将士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但在天竺人的眼中最正常不过。 高高的木墙已经筑起,这是粗壮的木头直直的钉在土地中而形成的栅栏,木墙又坚固又粗壮,至少对于天竺的难民来说是这样。 在木墙之后,云南路已经开始修建石头的城墙,苏轼对待边境上的骚乱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断绝一切往来的可能。 天竺难民不是要进入大宋讨生活吗?那就断绝你们进入大宋的可能,顺便为边防做准备,万一哪一天大宋和天竺开战,强大的边境线和边墙就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苏轼知道,大宋和天竺之间还没到兵戎相见的时候,天竺人现在是自己人祸害自己人,这种另类的手段实在让人费解,对于大宋来说,每一个人都有价值,都是一个劳动力,岂能这样戕害? 修建边墙几乎是华夏王朝消极防御的代表,大宋拿下燕云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缮长城,这几乎成为中原王朝的必修课,当然这与华夏的习惯有关。 只要是对待外部势力,汉家王朝一般采用的都是消极防御的态度,尤其是在面对弱小的外部势力后更是如此。 与此相反的是,唐朝,这个汉家的盛世王朝王朝却自始至终没有修建过长城,只是依托原有的长城基础实行积极防御政策。 唐朝疆域辽阔,拥有漫长的边界线,跟多个外族势力直接接触。可以说边疆的情况十分的复杂,但即使是这个情况,唐朝却不修长城。 在中国历史上修建长城基本都是中原王朝的必修课,大宋在夺取燕云之地后第一件事就是修缮长城。 自周以降便已经开始修缮边墙的制度,到秦的统治,秦始皇把过去燕、赵几个国家的长城给连了起来,这才又来后来万里长城的雏形。 唐朝之所以不修边墙,靠的就是积极防御的战略。 这其实也是赵祯一直坚持的主要战略之一,遇到强大的敌人不是等待敌人的进攻之后再进行后发制人的反击,而是要料敌先机,先发制人。 大宋这么多年来逐步解除四方威胁的重要手段便是积极防御的态度。 谁冒头,谁对大宋有威胁,那就想尽一切办法打掉他,让这个威胁消失在大宋的舆图之上,这才是最好的防御政策,所以从大理到党项,从燕云到倭国,从西域到黑汗,最后到辽朝全不消失在大宋的铁蹄之下。 同时为了解决后患,赵祯甚至以城市化的政策对待草原,把零散的草原进行集中管理,城池不断的在茫茫草原上修建,这就是积极防御。 而修建边墙的被动防御政策已经被赵祯抛弃,但苏轼之所以这么做,并且赵祯也同意的主要原因是,大宋对天竺的土地并不感兴趣,再者两国之间并未爆发战争的冲突。 这边墙不是为了防御天竺的军队,而是阻挡天竺的难民进入大宋境内。 从木墙的缝隙中,天竺难民看到了大宋不断修建石头城墙,一旦石头城墙修建,他们将失去最后的机会,于是冲突开始升级,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竺难民便开始冲击木墙,想尽一切办法穿越大宋的边境。 难民的数量实在太多,远超吴万全的预估,边境线上的腾冲军只有三万人,但难民的数量足有三十万人以上,便是任由腾冲军的将士厮杀,一个人也要杀上十个人才能杀完………… 还好这些难民是一盘散沙,并没有人统一指挥,都是各自为战,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向大宋的边墙冲击,有些人则是开始挖掘地道,打算用地道进入大宋。 但腾冲军是好糊弄的?他们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准备十分充分,每五十步便有一个听瓮,地下有什么动静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天竺难民也没有轻易放弃,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们也要进入大宋,因为不断的有难民抵达,这里也不断的在死人………………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大宋该动手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耗着天竺难民的希望和生命,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天竺难民向大宋涌来,并且数量与日俱增,仿佛大宋能无偿救援他们一样。 这就是曾经施舍他们的下场,相反天竺的高种姓从未把这些难民当作一回事,于是乎对于现在的天竺人来说,大宋是唯一可能救援他们的人。 在天竺境内他们已经彻底失望,天竺的高种姓们只在乎利益而根本就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甚至开始限制他们前往大宋,离开已经颗粒无有的家园。 这事实上就是在便向的在屠杀难民,于是乎越不让他们去的地方,他们越要去。 面对这种情况,天竺的高等姓非但不担心,甚至有些喜闻乐见,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些难民显然是天竺的巨大拖累,粮食就是财富,为什么要把财富分给这些低贱之人? 他们去大宋才好,不光要去,还要成为大宋的负担,成为大宋的累赘,这样反而能让天竺松一口气的同时,还能消耗大宋的国力。 只要大宋不找借口向天竺出兵,怎么样都行,当然在天竺人看来,大宋却是没有理由对天竺用兵,自己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并且出兵阻拦,但这些难民的数量太大,拦不住而已。 另一边,大宋的边墙几乎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苏轼急的团团转…………天竺难民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不光冲击边墙,挖掘地道,更是缺衣少粮,苏轼不是同情他们而是担心产生大规模的瘟疫。 瘟疫一旦爆发,几十万的天竺难民很可能都会染病,并且传染给大宋的将士,同时也让大宋背负起一个见死不救的污名。 瘟疫和饥荒不同,饥荒的死亡不会那么迅速,也不会有多大的蔓延,惨烈程度更是远远比不上瘟疫的爆发,但瘟疫却会和饥荒同时爆发。 眼下这情况就颇为复杂,大宋的边墙是在云南路和天竺的鹏珈罗之间修建的,但两地之间的地形颇为复杂,边墙只能阻挡大规模的用兵和人潮,但对于小股或是个人的翻越却有心无力。 而且有些陡峭的山崖,蜿蜒的河流也不方便修建边墙,只能靠腾冲军去巡逻,但巡逻总会有空档。 已经有不少天竺人趁乱进入大宋,或是在此之前滞留在大宋境内,单单是依靠腾冲府的差役抓捕根本就抓不完,何况边墙外面还有更多数量庞大的难民。 苏轼焦急万分的时候,对面的吴万全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转运使,眼下这状况有些乱了,官家的旨意很清楚徘徊于边墙之外者,可以腾冲军冲杀驱散,难道还不动手吗?” 苏轼摇了摇头:“昨夜接到官家密诏,非万不得已不得对难民下手,让我临时专断!” “临时专断?那还等什么?眼下边墙外天竺难民以近四十余万人,若是齐心扑墙后果不堪设想,将士们早已按耐不住,昨夜已经有十来支三弓床子弩射出!” 苏轼转头望向吴万全:“吴铁胆!你什么怎么约束麾下的?没有军令如何敢擅自射弩?还是三弓床子弩!” 吴万全翻了个白眼:“人都摸到了边墙边上,有些越过了木墙,我腾冲军为放边患,自然射弩……” 苏轼摇了摇头,这是睁眼说瞎话,三弓床子弩射程极远,可达千步,对付近在咫尺的天竺难民,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若是说几发弩箭倒是让人相信,上来就说是来发床弩,鬼才相信。 怕是已经射出去不知多少支一枪三剑箭了。 苏轼和吴万全之间完全是两种想法,苏轼想要尽量避免对天竺难民动手,他是文官,考虑的更多,更为全面,一旦宋军对天竺难民下手,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出发点是如何,都将受到非议。 苏轼作为一个外戚担任云南路转运使,掌握着一路的军政大权,他所需要的是在这场危机中发挥自己的价值,他曾经是属于崇文院秘阁的成员,是赵祯的智囊智库。 吴万全主张对天竺的难民进行铁血驱逐,以鲜血和性命为代价让天竺难民撤退。 边墙上的一举一动苏轼都清楚,眼下若是不能彻底解决这数十万天竺难民的出路,大宋和天竺之间的矛盾便难以解决。 苏轼沉思一会突然开口对等的着急的吴万全道:“今夜若是还有天竺难民扑墙,便命腾冲军出击,死伤勿论!” 面对苏轼的态度转变,吴万全一时有些跟不上,他一直认为苏轼没有魄力和担当,不会让腾冲军冲杀天竺难民,但没想到他居然突然转变。 “嗯?……啊!卑职遵命!” 吴万全好奇的再次发问:“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轼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即可解决眼下的边墙之危,又可让我大宋获得好处和名声。今夜你要亲自披挂上阵,无比让天竺难民知道我大宋的天威!” 吴万全带着疑问走了,走了之后苏轼便立刻在案头准备奏疏,他要上奏赵祯,自己的这么多天来的准备和计划是时候该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经济计划,是天竺难民出现之后苏轼便开始准备的计划,此前一直没有上疏,但现在他认为时机成熟,官家又给了自己临机专断之权。 奏疏写好之后便令人以金牌急脚递即刻发出,接下来苏轼便离开公衙,前往腾冲府乞蓝部,那里原本是云南土著的部族,但现在几乎已经变成大宋的生产之地。 而苏轼在这里临时修建了大量的简易房舍,因为在这里还有大量的土地需要开发,而乞蓝部缺少的便是劳动力,这些天竺难民让苏轼看到了一丝转机。 乞蓝部的土地很大,也拥有大片的开发好却没有人投入生产的土地,因为大宋前段时间不断的向外迁徙百姓,云南路也不例外。 天竺数十万劳动力的到来,却能为乞蓝部解决这个问题,而乞蓝部属于腾冲府治下,也属于云南路治下。 重要的是,乞蓝部的位置比较特殊,三面环山,一面是巨大的平原,完全可以隔绝当地,并且能大规模的出兵介入,既然这些天竺难民希望到大宋讨生活,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但却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不是? 自由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苏轼有临机专断之权,这是皇帝赋予朝臣和封疆大吏的最高权利,谁获得这样的权利,也意味着他得到了皇帝最大的信任。 临机专断意味着苏轼可以做出一些出格的决定,并且是以皇帝的名义来做,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事后也无需受到责罚。 赵祯就是要让苏轼放手大胆的去做,不光要做,还要做得好。 苏轼并不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算是赵祯这位皇帝的关门弟子了,从小接受大宋教育改革的他在进入秘阁之后更是转换了思维方式,最根本的地方就在于跳出礼法限制的牢笼。 对于这些天竺难民,在天竺看来是负担,但在苏轼的眼中却是大量的闲置劳动力,既然他们需要食物,需要生存下去,并且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那何不为大宋所用?现在的大宋并不缺少劳动力,但却极为缺少廉价劳动力,相比后世的廉价劳动力。 苏轼觉得这些天竺人可以为朝廷的公办工厂增加劳动力,大宋的公办工厂大多较为繁琐,重活累活很多,大宋的百姓已经不愿在这些公办工厂中做工。 而对于大宋来说,这些公办工厂无疑是重要的,都是国家的命脉产业,钢铁,锻造,军工等等。 因为地处南方,云南路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同时苏轼也向通过此次事件,把云南路打造成大宋的甲等路治,大宋的路治很多,但也划分了等级。 其中经济最为繁荣,人口最多,技术最为发达的路被升为甲等路。 京畿路便是甲等路,北方的北京路也是甲等路,两广路和两浙路,东京路等等都是经济繁荣,工业强大,军民众多的甲等路。 云南路和苏家之间的关系深厚,苏洵当年便是云南路的转运使,一路之长,在他的执政下,云南路突飞猛进,商贾辈出,工业开始发展,少数民族越来越融入大宋。 再加上大量的资源被集中在这里,玻璃和咖啡刚刚出现的时候都是云南路的特产,现在烟草也成为云南路的主要产品,不过除了烟草,玻璃和咖啡之外,别的东西也已经在大宋各地开始普及。 凡是从美洲大陆抵达大宋的植物都会被运到云南进行栽培,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太有利于动植物的生存。 可以说云南路是大宋的一个主要产出的路治,尤其是橡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采集,眼下最需要的便是人口,云南路的人口数量并不多,和中原腹地或是两广比起来还是太少。 于是苏轼从这些天竺难民中看到了希望,这是一个提高云南路产出,并且获得官家赞赏和提升的机会,苏轼不打算轻松放过。 官家常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为了提升云南路的路治,苏轼已经等待了许久,乞蓝部中的那些房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何要修建高大的边墙,为何腾冲军对天竺难民驱而不散? 这一切都是苏轼做的准备,大宋需要廉价生产力,而天竺难民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哭着喊着”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进入大宋。 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苏轼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下便可帮助大宋吸纳数十万的劳动力,同时也可以在乞蓝部创办大量的工厂。 数十万的天竺难民当然有老有少,妇孺皆具,而大宋需要接受天竺难民中的青壮年,那就必须要接受妇孺,否则便是抓壮丁了,传出去后云南路的行为便成为趁火打劫,名声不好。 所以一个巨大的难题是,大宋要想获得天竺难民中的壮劳力,就必须连带着接受他们的家庭。 这是一个难题,但对迫切需要廉价劳动力的云南路和苏轼来说,这些问题也不算什么。 苏轼在上疏赵祯之后便开始了大量的准备,数十万人的安置可不是简单的问题,乞蓝部的当地百姓已经被迁徙走了,留下了一部分的房舍,同时苏轼还命人在那里不断的加盖房舍。 在云南修建房舍简单就好,并不复杂,并且是用来安置天竺难民的,也不需要什么装修和精巧的设计,能够遮风挡雨便可。 但苏轼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要设计成坊里的模样,这是一种城市的防卫制度,在唐时非常流行。 城池之中的居住区带有围墙,有正方形及矩形,大的面积达到八十多公顷,小的也有近三十公顷。有封闭的坊墙,有定时启闭的坊门。 而且夜间实行宵禁,有军队巡逻管制严格。除官员以外,天竺难民宵禁之后一律禁止在坊内开门。 苏轼已经相好,既然进入大宋的土地,并且大宋也给天竺难民提供了援助,那他们就要接受大宋的管理,入籍大宋是没有可能,其中涉及太多,百姓,官员,朝堂,甚至是皇帝都可能反对。 这件事情苏轼不敢先斩后奏,承认的事情就是承认了,再反悔的话就是丢大宋的脸,让大宋难堪。 苏轼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宋的百姓极为讨厌天竺人,这些人在一开始袭击大宋的商队,虽然是受到了高等姓的指使,但这些人的为虎作伥更是让大宋百姓愤怒。 而接下来天竺的难民更是让大宋百姓瞧不起,面对压迫和高等姓的掠夺剥削,这些人不知反抗就一味的逆来顺受,反倒对大宋的帮助当成死皮赖脸的理由。 天竺人的懒惰是出了名的,懦弱也是出了名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的人在大宋百姓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提,甚至不能相比。 若是让天竺难民入大宋户籍,后果不堪设想,苏轼不会贸然进行,即便是他也不喜欢天竺的人,无论是高种姓还是低种姓都一样。 眼下,苏轼只希望天竺难民成为大宋的廉价劳动力,是一种利用而已,也相当是一种雇佣的关系,只不过雇佣天竺的难民不需要钱财,而是需要粮食。 只有粮食,也仅仅只有粮食,即便是乞蓝部的住所也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的,这些天竺难民只是暂居而已,这些房舍还是属于大宋的。 天竺难民的劳作只能换取粮食而已,除此之外苏轼不想付出别的代价。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使者甘地 苏轼的奏疏很快就抵达神都城,大宋有一条迅捷通畅的递役路线,赵祯很快就看到了苏轼的奏疏,并且被他的思路却是很正确,大宋不能无偿的提供援助给天竺难民。 大宋不是天竺难民的宗主国,也不是天竺难民的“父亲”没有义务去援助天竺难民。 让天竺难民以劳力换取粮食活命,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赵祯对此非常满意,也为苏轼的所作所为满意,能在此之前便看到他已经能够把乞蓝部打造成为接受天竺难民的营地。 苏轼的所作所为赵祯非常满意,并且也得到了朝堂中大多数朝臣的赞同,那些反对的意见无不是因为苏轼的太过强硬,反对的朝臣认为,苏轼此举虽然为大宋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但同时也太过苛刻,有失大国气度。 他们认为大宋应该付给天竺难民以工钱,虽然工钱很低,但对于天竺难民来说却是一种恩赐了,毕竟他们享受和大宋工人一样有了免费的粮食。 一个是免费提供粮食和少量的工钱,一个是以粮食为援助,双方之间的矛盾也就在这里,对于大宋来说,这点开支不算什么,但那些反对的朝臣所在意的却是大宋的名声。 苏轼的作法没有什么不对,但却太过苛刻,没有人情,那些反对的朝臣不是不同意,而是觉得做得不够好而已。 但赵祯却比较偏向苏轼,对待天竺这种国家,大宋没必要去展现自己的仁慈,相反,大宋要像天竺展示自己的力量和手段,现在给天竺难民以人情,将来该怎么办? 天竺的难民就更会觉得大宋理所应当,赵祯要让他们知道,不是他们通过工作换取的生存,而是因为大宋的怜悯和同情才给他们眼下的机会。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赵祯在此支持苏轼的观点和政策,该给的给了就行,没必要再给天竺难民以更加优厚的待遇,他们是来求生的,没有大宋他们就会在边墙外死去。 活下的人要有感激之心,虽然天竺人的感激之心不值一提,但赵祯却不愿给他们更多的幻想,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大宋援助他们也要付出代价,而不是无偿的,轻松的。 赵祯的旨意很快便抵达云南路,而此时的吴万全却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当他得到苏轼的政令之后便整顿一切,并且对天竺的难民进行冲杀。 那一夜天竺的难民在惊恐和屠戮中度过,大宋的铁骑一路冲杀,任何敢于挡在大宋铁蹄之前的人都会被碾为齑粉。 还好腾冲军的骑兵并没有采用战斗阵形和方式,只是沿着直线冲击,一路上被击杀的天竺难民不是很多,但却极大的震慑了天竺难民。 他们看到了大宋的军力,行在他们才知道大宋的强大,也知道之前大宋一直没有向他们下死手。 苏轼的目的达到了,强大的军事威慑让天竺难民惊恐,在大宋的铁骑面前,别说是他们这些难民,便是波罗王朝的军队也不是大宋的对手。 苏轼的作法很简单,也很粗暴,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眼下天竺难民已经彻底陷入绝望,大宋的力量可以在任何时候粉碎他们,而自己的波罗王朝却对他们视其为累赘,一样不顾他们的死活。 绝望之际,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这个人是一个天竺难民中不起眼的老人。 这个人的姓氏是难民中最为高等的甘地,甘地是属于天竺种姓制度中的下层靠上的吠舍,大多是居士、田家、商贾。 他也是被波及的底层阶级之一,原本他有自己的土地,也信奉佛教,供养寺庙,但他的土地被僧侣占据,没有了生计的他只能和家人一起被卷入这次饥荒之中。 不光如此,他还是一个天竺的小商贾,所以有一定的见地,对大宋的了解也是有一些,他知道自己作为老人,一个难民的“使者”在合适不过。 眼下他不光是为了难民,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在一路逃难的路上他也帮助过许多人,在难民中拥有较高的威信。 甘地作为代表的行为得到了大多数难民的支持,并且还有人为他欢呼和开路,一面白色的丝巾挂在树枝上形成了一面白旗。 事实上白旗投降还是从大宋传到天竺去的。 以白色为投降的标志起源于秦朝,当时秦人以黑色为“国色”,来代表胜利,秦人自认五行属水,水为黑色,秦末刘邦进取关中,直避咸阳,秦子婴投降,便以秦人的“国色”的反色——白色为服,以出降。 就这样,天竺难民的营地出现了一阵骚动和兴奋,有些人开始追随在甘地的身后,如潮水般向大宋的边墙而去,而此时,大宋的边墙上的宋军迅速严阵以待,无数的弩箭和火枪伸出,只要他们敢于冲击边墙,就会遭到无情的屠戮。 哗啦……………… 原本的人浪迅速如潮水一般退去,原本还是气势雄壮的队伍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退去的人们都不敢正眼望向甘地,生怕被他连累到。 一个孤独的老人就这样向大宋的边墙而去,甘地紧张的握着手中的树枝,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苍白。 随着人潮的退去,宋军也解除了戒备,看到了甘地的白旗后,便像吴万全汇报了,对于吴万全来说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难民凭什么派出使者前来? 你又不是使者,派人来干嘛?难道想要和大宋谈判不成,只有国家与国家之间,或是势力之间才能派出使者前来谈判。 不过他一个人打着白旗来的,吴万全倒是要见见他,若是连见都不见,反倒是显得大宋无情,也显得有失国体。 并且之前苏轼有过交代,若是天竺的难民有意投降,或是向大宋提出新的要求,那就一定要接见一下,并且立刻通知他。 虽然吴万全不知道苏轼打的什么算盘,但却也是怀着相信他的心态,命人把消息传给苏轼。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悲惨世界 甘地在腾冲军的护送下前往大理的乞蓝部,因为苏轼这个云南路转运使就在那里,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苏轼对乞蓝部相当看重,在这里开设了工厂,并且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建设。 此时的乞蓝部一片热闹的景象,交通是早已畅通的,这是从大宋拿下大理国后便开始铺设的道路,而乞蓝部对大宋来说位置重要,乃是一处重镇。 所以乞蓝部的交通条件很好,这也是苏轼选择这里作为开设工厂和接纳天竺百姓的原因。 无数的车驾出现在这里,高高的脚手架和滑轮组放置在工地上,大宋的工人们不断的操作着这些器械,有了趁手的工具,劳作的速度自然加快。 大宋的匠人们带来的工具使得建设的速度非常快,只要有足够的原材料,建设根本不成问题,高高的龙门吊底部被安置上了车轮,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推。 有了这种滑轮龙门吊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乞蓝部的工地上共有十二部龙门吊,夜以继日的不断建设,一次最少能同时修建十二座厂房。 相对于原本的工坊建筑,大宋的工厂规模都是巨大的,高高的立柱被竖起打入地下,二十四根粗大结实的立柱可以支撑一个庞大的厂房。 高高的龙门吊先把立柱竖起,下面的人挖一个能让立柱稳定的坑之后,龙门吊便吊起巨大的石锤开始打击立柱的尾部,很快粗大的立柱被打入地下。 只要有了立柱,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修建墙体,用龙门吊钓上大梁,最后是铺设防水的苫布,这一切对于原本的大宋匠人来说是一件复杂的事情,但现在却轻松很多。 一大片厂房就这样拔地而起,虽然还在建设过程中,但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而这样的场面比比皆是,当甘地抵达之后便被这惊人的景象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苏轼在刚刚修建好的房舍前接见了他。 大宋云南路的现状就是这样,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毕竟大宋这么多年来的发展就从未停止过,对于苏轼来说算不上什么惊讶的事情,对与大宋的匠人们来说更是算不上什么。 但这一切对于天竺的甘地来说却是一副惊人的景象。 巨大的厂房和楼房拔地而起,高高的锻造塔已经建设到了一半,匠人们正在把巨大的铁锤安装到位,拉扯滑轮的号子不断响起,巨大的铁锤就这样一点点的抬高,抬高。 甘地发誓他从未见过这样让人惊叹到说不出话的场景,即便是走出好远之后,他也忍不住回头观望那已经被高高吊起的铁锤。 他心中有个疑问,这样的铁锤用什么去抡起? “你在此稍待,某去通传,非令不可擅动,免遭杀身之祸!”带路的腾冲军走到一处大院门口便回头吩咐一句,甘地立刻恭恭敬敬的开口道:“不敢,不敢!将军请!” 甘地之所以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会说汉化,因为之前做过小买卖,他和宋人商贾之间交流颇多,时间长了也就学会了汉话,否则买卖根本就很难做成。 甘地并没有等待多久,只不过稍稍站了一会,腾冲军的军士便出来道:“转运使要见你。” 甘地还没来得及道谢,军士转身便走,完全没有一丝停留的迹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大院之中的转运使是什么此吃人的怪物。 带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大院,门口立刻有小斯上前引领,甘地不敢多问,只能小心谨慎的跟在他的后面,只不过四周的一切给了他浓重的好奇心。 这是一处园林式的建筑,假山堆积,草木繁茂,流水潺潺,廊腰缦回,小斯引领他到一处水榭之上便退去,而此时甘地稍稍抬头,便瞧见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看着他。 不敢犹豫,甘地双手提到胸前,双掌合并但不贴合,犹如在掌心握着一片棉花,双手的形状就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再把手高高的举过额头,双膝跪地,以头接触地面,而双手依旧保持………… “天竺吠舍甘地拉加拉尔塔,见过天差!” 苏轼在大宋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别说现在的大宋百姓个个体面尊严,便是外族在融入大宋后也早已没有了跪拜官员的礼节,不过外邦这样的态度令他很满意,最少是对大宋有敬畏之心。 “你先起来说话。” 甘地慢慢站起来,小心的打量着苏轼的表情,如同一个观察主人喜怒哀乐的奴仆,这些是天竺低种姓早已养成的习惯,他们天生就不太自信,并且畏首畏尾,喜欢观察其他的一举一动,担心自己惹怒了高种姓。 在甘地看来,苏轼这样的高官定然是身份高贵的,应该和刹帝利是一个等级,是军事贵族和行政贵族。 他在打量苏轼的时候,苏轼也在打量他,只不过和他偷眼望人的模样不同,苏轼是正大光明的大量,在看到甘地的手绳后便点了点头确信他的身份无误。 苏轼了解天竺人的习俗,手绳的位置,材质,缠绕的多少都代表了他的地位,眼下从甘地手上带着的棉布手绳可以看出他确实没有撒谎,是属于平民稍高的吠舍。 “你要见本官所为何事?” 苏轼不打算绕圈子,只有力量相当的人才有资格寒暄,当一个绝对力量的上位者和弱者对话的时候就没必要如此,反而会让对方产生有商量的余地的幻想,这样不好,也不够强势。 甘地再次施礼道:“卑微的我是来祈求大宋的怜悯之心,给我天竺难民以活路,毕竟是数十万人的死活,便是死去也会尸横遍野,山壑满溢! 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大国气度遍布天下美名盛世,大宋伟大的皇帝更是以仁慈怜悯闻名于世,如今我天竺难民食不果腹,甚至有人断臂而自食!如此景象不过每日之常事,易子而食者甚多!还请您给予援助…………” 这话说的让苏轼都头皮发麻,很难想像易子而食的景象,更难想象人怎么会砍掉自己的膀子来吃…………这要饿的什么程度才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利国监 水榭之中非常安静,苏轼在沉思,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另一方面,天竺难民一方面可怜至极,另一方面可恨至极,即便是被这样羞辱和欺负也没有想过反抗。 这就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的懦弱,他们的逆来顺受,他们的不思进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天竺难民们,或是说低种姓们罪有应得。 这大抵就是老天对他们逆来顺受的惩罚,如果他们信奉老天的话………… 苏轼并不在意这些,很快就能想通了,世界上没有突如其来的事情,有因便有果,天竺人出现这种强烈的高低贵贱之分必有原因,而且很简单就是因为统治。 官家说的对,这一切的源头便都是统治的便利,天竺人为了更好的统治百姓,并且达到垄断统治的目的,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把人的高低贵贱从出生便开始划分。 人生来就有贵贱,这一点无论是在天竺还是在大宋都一样,有些人生在士族或是富人之家,天生就比同龄人高人一等。 但大宋和天竺不同的情况是,大宋百姓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和权利,并且还是皇帝主持推行的,朝廷赞同并支持的,而在天竺却完全没有机会,你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个低种姓的人,甚至是连底种姓都不如的贱民。 这样的人在腾冲府的边墙外随处可见,虽然都是难民,可倒霉的一定是连首陀罗都不如的贱民,他们连身份都没有,用甘地的话来说就是一群不可接触者。 甘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和厌恶甚至让苏轼都觉得恶心,苏轼也是从这里开始对天竺人开始不抱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怜悯。 最后苏轼还是同意了援助天竺难民,但却拒绝了甘地对他们以种姓分开做工和吃饭住宿的要求。 “种姓之间相差极大,便是首陀罗也不会和贱民同处一室,我等吠舍更不可能与那些不可接触者同处一室,甚至不能和吠舍一起做工!” 这是甘地提出的最后要求,从他的口气氛中苏轼甚至听到了一丝抗议和不满的情绪,转头望向甘地,苏轼露出和煦的笑容,亲切的点头道:“好,那本官就依你………回去等待消息吧!” 待甘地在侍者的带领下离开乞蓝部利国监的时候,苏轼转身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书吴万全,明日开始开放边墙,腾冲军出境带回天竺难民至乞蓝部利国监!” 亲兵点了点头刚要离开,苏轼再次开口道:“最先把天竺难民中的贱民带来安置,然后才是首陀罗,至于吠舍便不用管了,既然他们不想和别人同处一室一起做工,那就算了!告诉吴万全,若是有一个吠舍出现在乞蓝部中,他吴铁胆的名号便是吹嘘出来的!” 亲兵跟了苏轼很长时间,有些疑问的开口道:“这数十万人,上哪去分辨他们的种姓?” 苏轼笑了笑:“你没去过边墙吧?到了那里便知道,根本就不需要你分辨,他们自己早已泾渭分明,这些人就是被自己害成这样的。” “可不是?!都是穷苦人,都是受难人,还有什么高低贵贱,还有什么上下之分,这些天竺人活该如此。” …………………………………………………… 吴万全接到苏轼的文书之后便开始整顿军备,苏轼说的轻松,接引天竺难民进入大宋,前往乞蓝部利国监听用,可自己要准备的事情就太多了。 尤其是要小心吠舍的反扑,说不定他们会因为苏轼的政策再次冲击边墙。 看着甘地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吴万全露出冷笑,这老人还不知道吠舍已经被大宋抛弃,他接到的命令是接收难民中的贱民和首陀罗,至于更高一级的吠舍却是要让他们在边墙之外自生自灭的。 粮食已经运来了,在边墙之内架起来二十八饮的大锅,锅里烧的也不过是简单的米粥而已,干粮倒是也有,就是一些军中将士不爱吃的炒面和压缩粮食,但这些东西给天竺难民果腹倒是绰绰有余。 甘地回到难民营地之后,消息便传了出去,大宋云南路转运使苏轼也成为了难民们的活菩萨,给了他们希望的人。 同时甘地也成为这些天竺难民的领袖,所有人都听他的,吠舍自然不用说,而下面的首陀罗和贱民更是把他看作希望。 于是甘地便开始指挥其营地中的一切,把人按照种姓划分开来,并且“高高在上的”吠舍优先占据了靠近边墙的位置,为的就是能早一步进入大宋。 边墙的大门缓缓打开,吴万全率领大队的骑兵出现在城门口,天竺的难民第一次在白天瞧见身穿板甲的大宋士兵,每个人都放下了面罩,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们。 这样的气势着实让人胆寒,也让天竺难民有一种被地狱修罗盯上的感觉。 吴万全开口对边上的翻译道:“我说的话你就冲着他们说!所有人都听好了,想要吃饭,想要活命的都按我大宋的规矩办!若是谁敢喧哗吵闹,寻衅滋事,我大宋腾冲军即可关闭边境,所有人都要在这里饿死!” 翻译自然不敢怠慢,用力大吼,生怕天竺难民听不见,连续说了三遍,之后又在吴万全的命令下,骑马在难民营地中不断的叫喊。 毕竟是数十万的天竺难民,占地也有数十里地了,翻译骑马大喊,希望把消息传递给所有人。 天竺难民听到这话,自然不敢有任何疑议,原本还有些吵闹的营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谁也不愿放弃。 原本就按照种姓排列好的队伍,大宋骑兵接收的也非常快,但唯一让天竺难民不解的是,大宋最先接收的居然是身份最为卑微的贱民。 甚至连这些贱民自己也不相信大宋居然最先让他们进入,而当他们提心吊胆,担心大宋是要杀了他们或是有别的迫害什么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却是惊人的一幕。 边墙之后的大空地被围栏拦了起来,里面是一口口煮粥的大锅,不断的有香味飘散而来,至于边上更是堆积成一座小山似得干粮,就那样堆积在空地上!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天竺难民的作用 天竺的贱民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粮食,也没见过这样的庞大和惊人的阵仗,大锅中不断沸腾的米粥是那么的浓稠,而边上的干粮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是吃的。 在他们看来,这一定是大宋士兵的吃食,只能干咽着口水不断的望向那些东西,而止步不前,望向大宋士兵的眼神也充满了羡慕。 当他们被告知这些食物都是为他们准备的时候,吴万全和大宋的将士看到的不是兴奋和感激,而是震惊,对于天竺的难民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从没有人去关心过他们的死活,更不会有人为他们准备食物,便是有粮食也要自己去把粮食煮熟,现在居然被高高在上的宋人“伺候”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看来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宋的士兵自然就是高等姓,并且天竺的底种姓以及贱民区分种姓的办法简单粗暴,肤色浅的便是高种姓,肤色深的就是低种姓。 于是乎常年在草原作战,皮肤被晒黑的吴万全在这些天竺难民的眼中比不上搬运干粮的伙夫………… 即便是在吴万全的皮鞭之下,这些人也顽固的认为就是这么一个理,让吴万全气的上窜下跳,边上的宋军将士哈哈大笑。 最后只能对天竺的难民解释,原本的吴万全很白,只是产量在外征战厮杀被晒黑了而已,并且身上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血的颜色………… 自此之后天竺的难民看向吴万全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尊重,再也不敢用略带鄙视的眼光看向他了,当然组主要的是他们知道了吴万全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所有腾冲军都受到他的辖制和调遣。 苏轼很快也到了,当然白哲的他穿上大宋的公服之后,完全是一副偏偏俏官人的模样,瞬间就被天竺难民当作是最高的种姓婆罗门,甚至敬若神明。 每当看到天竺难民对着苏轼磕头跪拜的时候,吴万全心中一万个不开心:“这些人真是势利眼!老子给他们开的门,最后还不待见老子,你一来便磕头捣蒜,端是贱皮子!” 苏轼笑了笑:“这便是天竺人的种姓制,人家传续了千年自然是根深蒂固。” “对!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种姓,你是如何知晓的?” 苏轼翻了个白眼:“平日叫你多读书,你总是不停,此时便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唐玄奘你可知晓?” “去天竺取经的大和尚?” 苏轼差点被噎死,当然吴万全说的也没错,只能无奈的点头道:“嗯,就是他,他的西域游记有载:若夫族姓殊者,有四流焉:一曰婆罗门,净行也……二曰刹帝利,王种也……三曰吠舍,商贾也……四曰戌陀罗,农人也……凡兹四姓,清浊殊流,婚娶通亲,飞付异路,内外宗枝,婚媾不杂……自余杂姓,实繁种族,各随类聚,难以详载。” 吴万全点了点头:“哦!我知晓了,最高的是婆罗门,然后是刹帝利,接着是那吠舍和首陀罗。” 苏轼指了指眼前的吃饭如抢饭的天竺贱民道:“还有他们,这些杂姓不算这四类便是贱民,生下来便是贱民,世代如此,永无出头之日。” 吴万全的眼睛微眯,嘴角挂着冷笑:“还有这说法?这规矩搁在咱们大宋可不好使!官家说了,天下间永无绝对之事!” 苏轼笑了笑:“你说的对,这数十万的天竺难民几乎都是低等姓。你说这数十万人到了乞蓝部利国监劳作之后会怎样?” 吴万全哈哈大笑:“当然是给咱们大宋省钱,也给咱们大宋挣钱了,说不得咱们云南路的地方赋税也变多了不是?朝廷现在给地方上留有赋税以供建设,地方赚的越多,朝廷拿的越多……” “你腾冲军的杂费便越多是不是?!” “这还不是您勾勾手的事情?咱们要的不多,都是一些等待退役的老兵,只要走的时候能多给点盘缠和安家费,伤残的兄弟多给些抚恤,比什么都强,也让将士们心中感激不是?” 苏轼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用你说,可我问的和你答的不再一个点子上。你再好好想想吧!听说你向上面递了文书,自荐内选进参谋兵事院?若是连这个都想不通,那也不用去了,本官可不敢给你作保。官家责罚可是从不讲情面的。” 吴万全楞了一下道:“你是说我还没看明白你的用意?你还有什么手段在其中?!” 苏轼翻了个白眼:“自己想!” ………………………… 天竺难民是第一次吃到饱饭,甚至有人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吃的如此满足,别的不说,单单是这饭食的口味便让他们惊叹连连。 抱着大碗喝着浓稠的稀饭,在大口大口的就上刚刚烙好的白面饼子,甚至还有一大盆的咸菜佐餐,这简直是享受! 无论老幼,都在感激大宋的同时,狼吞虎咽的用餐,对于他们来说这顿饭要花去的钱财实在太多太多,堪比天文数字,宋人是怜悯他们不假,可这样的败家简直就是个愚蠢的傻瓜! 给点粗糙的饭食就可以了,何必用上这样精致的食物?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几十万的灾民之中,贱民和首陀罗的数量占据了大多数,最先进入大宋安置之地的是贱民,接着是首陀罗,边墙之外数十万的难民逐渐减少。 安置营地之内的难民在吃饱饭之后便被带走,他们从现在开始便要即刻前往大宋的乞蓝部利国监。 在出发之前,大宋的官员向他们宣读纪律,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任何有不守规矩的行为,同行的所有人都要受到连坐。 几十万人的迁徙不是一个小数字,苏轼和吴万全在一开始都有些担心,从边墙的安置营地到乞蓝部的利国监需要三天的行程,一路上万一出点岔子,苏轼和吴万全都要承担责任。 不是对天竺难民承担责任,而是对大宋负责,对官家信任他们的官家负责。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人性本恶 天竺的难民不断前往乞蓝部利国监,人数众多,和原本他们逃难到云南路边境的状态不同,现在的他们吃饱了,喝足了,开始上路了。 利国监,大宋在这里设立的是监治,在州府军监四个同等治下,监治是最为特殊的,监为管理矿冶﹑铸钱﹑牧马﹑产盐区等而设,现在产盐监已经被全部取缔,大宋的盐完全可以和大多数商品一样交易,值不够要上税较多。 而其他的监则是依旧存在,并且更为周密,同时兼理民事,有的监直属于路,与府州军同级者,其地位者与下州相埒,又有隶于府州的监与县同级者。 也就是说大宋的监治有各种等级,而乞蓝部的利国监便是州府一级的存在,直接受到云南路路治衙门的管辖,乃是苏轼一手促成的。 利国监对大宋的重要性没人比他更清楚,要把乞蓝部和利国监建设好,最大的障碍已经消除,利国监的厂房,房舍已经设立,没有更大的障碍出现了。 天竺的难民不断的向利国监而去,几十万人的迁徙不是一个小事情,一路上都有腾冲军在侧押送。 吴万全一路上都在思考苏轼的话,这样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在其中,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但现在他忽然看见天竺难民脸上的希翼就明白了,苏轼不光给了这些难民吃饱,还给了他们从未有过的东西,希望。 这些难民再也不是他刚刚看到的卑微蝼蚁,而是有了一丝希望的人,他们知道了前往大宋利国监之后有地方住,有粮食吃,为大宋的工厂做工,通过劳动换来吃的。 这可比在天竺被高种姓奴役要好得多,而且听人说大宋是一个大国,不会如同天竺高种姓一般言而无信,大国说到便会做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本的蝼蚁变成了人,或是即将变成人,虽然现在这里的难民还存在高下等级之分,但苏轼一定有办法让这些所谓的等级之分消除掉。 大宋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值不过这种高低贵贱并不是绝对的,谁都有打破上下的能力,大宋的百姓就是如此,或是通过科举入仕,或是通过科举格物,或是通过经商,或是通过从军,反正只要人活着,就永远不能失去希望。 这一点对大宋重要,对天竺难民一样重要,苏轼的乞蓝部利国监就是给他们打破等级限制的机会,吴万全听说他在利国监搞了一个工数制。 谁家吃的什么,用的什么,穿的什么,住的什么,都要靠工数来换取,工数越多越高,能换取的便也越多越好。 这些天竺难民以后的日子,身份地位就要被打破了,改变了,从此之后这些天竺难民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更下功夫,谁就能拿更多的工数。 谁家的日子过的好,也和工数分不开,原本的种姓高低已经没有了意义。 吴万全这下明白了苏轼的想法,这是要让更多的天竺难民前往大宋,成为大宋便宜的劳力啊! 越来越多的人逃难到大宋,天竺的人便会越来越少,人越少,天竺的国力就会越弱,人少意味着可以征召的兵力也越少………… 但事实上吴万全看的其实并不全面,人数骤减对一个国家的打击不光是从军事上,在经济上和日常生活上都是眼中的打击。 并且利国监的状况还能吸引更多的天竺难民前来,人数只会在不断的传播下越来越多。 这些人并没有成为大宋的百姓,大宋也不承认他们的地位,只是在利国监给他们做工换取住处和粮食的机会而已。 大宋的底线便是阻止这些天竺人入籍大宋,苏轼清楚,所以才在三面环山的乞蓝部设立利国监,吴万全知道,自己的腾冲军也会成为驻守在利国监的守军了。 此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唯独城外难民营地中的吠舍种姓没有消息,他们是难民中种姓等级最高的,但却没有受到大宋的援助。 那些他们眼中的贱民和低种姓的首陀罗已经进入大宋的边墙,难民营地的人数越来越少,甚至是后来的低种姓已经进入大宋,而他们却迟迟没有消息。 这让甘地十分焦急,因为这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人们越来越绝望。 焦急的他再次举着白旗向大宋边墙而去,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接见他,吴万全早已经走了,而边墙的守军没有军令根本不可能放他进入大宋。 只答应帮他通传消息,但等待便是石沉大海,根本就没有任何回应,甘地祈求守军援助他们粮食,这一简单的请求也遭到了大宋守军的拒绝。 没有上面的命令,一粒粮食也不能流出大宋的边境,这是吴万全这位铁胆将军临走之前专门交代的。 甘地能做的也只有焦急的等待,大宋的边军将士便每天都能见到打着白旗的天竺老头来回往返于大宋的边墙和天竺难民的营地。 三天后,传递消息的人回来了同时前来的还有苏轼的亲兵,当然没有带来好消息,只是无情的望着甘地道:“我家转运使说了,既然你们不愿同那些低种姓的难民一起,那你们便不用入境了!” 甘地不以为然,反而笑道:“那请问转运使何时派发援助粮食?” 亲兵脸色一变,冷笑着说道:“我家转运使有令,一粒粮食和也不许出大宋之边境!若是发现,一律以走私货物判罪,抄没全家!” 甘地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前往大宋谈判,最后居然被抛弃,无论如何他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想到自己的问题。 苏轼的态度很决绝,对待这种人他不会手软,也不会同情心泛滥,直到现在,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天竺人居然还带有如此强烈的等级观念。 这东西是苏轼在努力想在天竺难民中消除的,而甘地却要坚持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不让他付出代价? 苏轼早已不是原先的苏轼,否则在第一次见到天竺人的时候他便已经给出援助了,这么多年的成长早已使得苏轼成为一个理性的人。 尤其是他的老丈人赵祯,这个对他来说亦师亦父的人给了他很大的影响和改变,原本感性的苏轼在经过种种之后完全变了模样。 没办法不改变,苏轼在秘阁中见识了大量人性另一面的东西,使得他迅速成长起来,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诗和酒,还有许多黑暗和残酷,赵祯一次次的用事实告诉他,人性本恶………………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被圈养的天竺人 当甘地带着大宋的回应回到难民营地之后,刚刚和他对话的苏轼亲兵就听见了他的惨叫,他的一句话便把难民中所有吠舍的活路堵死了。 难民们对他的恨意自然难以平息,很快边墙上的大宋将士就看到令人作呕的一幕,甘地这个打开大宋和天竺难民之间桥梁的一个人被愤怒的吠舍民众给杀了,并且是真的喝其血,食其肉………… 吠舍们已经疯狂了,他们遭到了大宋的拒绝,这意味着他们无法踏入大宋的边墙,无法得到粮食,之前听甘地说还有机会为大宋的工厂做工,换取粮食和生活,可现在全都没了。 他们再次推选出一个人前来大宋的边墙,希望能重新获得和大宋官员对话的机会,可并没有人理睬他们,也没有人搭理他们,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 这就是他们根深蒂固的种姓高低所要付出的代价,苏轼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会把握而已。 在被无数次的拒绝之后,这些由田家,商贾,居士所组成的吠舍聚集在一起,疯狂的向大宋的边墙扑去,嘶吼着就像是一群野兽…… 对待野兽大宋最有经验,无数的弩箭如雨点一般泼下,苍穹的颜色都被改变成为黑色,如同一朵乌云从大宋的边墙上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长啸划破原本的吵闹………… 吠舍难民的嘶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只留下无数的弩箭扎紧身体之中的笃笃声,这才是真正的死亡,这才是真正的威胁,这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最前面的数百人瞬间变成了田野之中的稻草人,有些人身上的弩箭实在太多,甚至都不能倒下,而是被弩箭插满支撑着半蹲在地上………… 轰………幸存下去的人立刻作鸟兽散,大宋这是第一次使用弩箭作为攻击手段,对天竺的难民进行大规模的杀伤,并且还只是第一轮的简单攻击。 要是愿意大宋的弩箭手可以连续不断的射出死亡的“乌云”,不断的笼罩和覆盖天竺难民的头顶。 所谓的冲突和战斗在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事实上天竺难民根本就没有冲击边墙的可能,甚至都不可能摸到边墙,这边墙的意义何在? 就在于驻兵,就在于设立边墙以防天竺人对大宋的进攻,其实一切不过是苏轼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吠舍彻底被击溃,他们开始劫掠附近的天竺难民,或是希望混在天竺难民中进入大宋,毕竟对天竺人的分辨上,大宋的士兵很不懂行…… 很快就会被识破,识破的原因也简单,他们的手链材质完全不一样,并且眼神中对低种姓带着深深的鄙夷,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鄙夷在天竺也许很正常,很随意,很合理的事情,在大宋士兵眼中,或是任何一个宋人眼中都是极为明显的。 于是因为吠舍的行为,大宋边墙上的大门开始变小,逐渐变成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的过道,在这个过道之中,天竺难民一字排开,缓缓走进大宋的城墙。 吠舍再也没有可能进入大宋,他们只能看着天竺的其他难民进入大宋,并且在边墙之外哀嚎,但却没有任何人同情他们,便是原本的天竺难民望向他们也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长期的受到等级制度的统治,使得许多天竺人变成了势利小人。 天竺的难民不断的进入大宋的边墙,在这里获得补给之后继续北上前往乞蓝部的利国监,他们要在这里获得工分,用这些工数换取生活必需品,养家糊口。 数十万人的迁徙和安排是一个庞大的工作,大宋的乞蓝部利国监的建设要一直进行,幸好这里的土地面积很大,完全能容纳数十万人的存在。 工厂的建设已经完成,大宋的匠人严词拒绝了苏轼让天竺难民参与建设的提议,要知道大宋的每一座工厂都是大宋自己的秘密,在其中做工的人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做成的,但若是参与到建设之中然后再在这工厂中做工,很快就会明白工厂的秘密。 而大宋工厂的秘密是最为核心的东西,甚至连许多工厂的商贾都不知道其中缘由,因为在大宋,能建设工厂的只有特殊的机构,将作监。 大宋的将作监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衙门,一个负责打造兵器和为皇家修缮宫殿和衙门的地方。 现在的大宋将作监已经是大宋的一个庞大部门,在各个州府都拥有自己的公衙,但它的公衙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极少有坐在签押房中拿着毛笔吟诗作对的官员,而是拥有规尺不断测量的匠人。 从上到下一律是匠人在管理和做工,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帮助大宋的衙门进行营造,并且生产各种各样的工具,同时受到商贾和民间的有偿雇佣,修建房舍或是工厂。 而将作监原本的军事作用也有所保留,大宋最先进的弩箭就是从将作监的弩兵司中生产出来的,将作监之所以还保留这个司,最主要的原因是军械司忙不过来………… 当然所有属于大宋的朝廷工厂或是用更为明确的说法帝国资本也都是将作监的国营司负责建造。 国营便是国家营生的意思,这些工厂不是交付商贾使用,而是属于大宋的朝廷,在一定程度上也属于皇帝赵祯,三司的国库和赵祯的内藏库对这些钱财五五分账。 所以乞蓝部的利国监产生的利润也是如此,苏轼在为朝廷赚钱的同时,也在为赵祯的内库赚钱,当然有些时候皇帝的内库和朝廷的国库是一样的。 三司使和宰执拥有查看内藏库账目的权利,这是从先帝开始就已经存在的制度,祖宗之法中有些东西还真的不好改变。 所以虽然财权被剥夺,但宰执依旧有随时查看皇帝财富的权利,也有监察皇帝是否乱花钱的权利,当然在需要的时候,内库钱财不足的时候,也可上疏皇帝要求从内藏库调拨款项平账的。 于是乎赵祯便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和“小金库”其实就是大宋国库的保险公司………………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沈括,时耶命耶 天竺的难民被安排到了利国监之中劳作,这些人第一次进入大宋的工厂,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和震撼,巨大的厂房比庙宇中的宫殿还大。 事实上这些天竺难民就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建筑,在他们的记忆中唯一能与眼前建筑相媲美的也只有天竺的庙宇那烂陀寺都能与之相提媲美。 大宋的强大和壮阔是他们不能想象的,人只能想象出自己见过的东西,没见过的东西极难被想象出来,也难被创造出来。 无论是国家还是一个学科都是如此,创造力是最宝贵的财富,不能说大宋的创造力非常多,但有了今天的局面都是赵祯当初打下的基础。 其实华夏民族不缺乏创造力,他们身上有一股钻研的精神,一旦遇到问题,他们就会如魔怔了一样,整天都会去琢磨这个问题,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 接下来还会不断的去探索,直至发现另一个问题,原本华夏民族就是这种杂乱的探索,因为缺少系统和总结和分类,但赵祯出现之后不同了。 大宋把格物专门从儒学中独立出来,并且把格物分门别类的加以归纳,物理,化学,光学,等等种种门类,这是科学发展的必然,也使得大宋的格物发展循序渐进。 赵祯这是在把整个大宋的创造力聚集到了一起,效率高,成就大,可以说现在的大宋格物学者发现的每一个现象都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是经过时间考证的,一项基础科学的发展会应用到生活生产中的各方各面,甚至是促进整个社会的发展,甚至是革命。 蒸汽机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他的出现意味着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人造的动力源,它不是牛马,不是水力,只需要煤炭和水便能通过锅炉产生蒸汽驱动。 没有这些知识体系,就算是给你样品你也极难仿制出来,毕竟这是一整套的工序,单单是承受压力的锅炉便不是一般的国家能做出来的东西。 锅炉对锻造,铸造技术都有相当高的要求,并且还要密封,这个时代最好的密封材料就是橡胶了,而橡胶这东西完全被大宋所垄断。 所以苏轼并不担心大宋先进的生产技术会被天竺人偷师,这年头偷师也要自己本事过硬才行,至于天竺的制造技术……还停留在“捏泥巴”之类的手工时代。 即便是技术再高超本质还是没有变,捏泥巴永远也赶不上锻造钢材,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技术高超,捏出的人惟妙惟肖,但上了战场你难道要作法让这些泥人为你作战不成? 战场上比的是军队素质,武器装备,以及大量的后勤补给,不是靠“撒豆成兵”这种把戏赢得胜利的。 大宋的匠人仔细的教了这些天竺难民如何操作工厂中的器械,便是一个锅炉工都不简单,需要随时观察压力的变化,煤加多了不行,压力过大会爆炸;煤加的少了也不行,压力太小驱动不了机器。 担心愣头愣脑的天竺难民把蒸汽机弄坏,苏轼特意要求匠人们在修建完成之后留下几人作为管事,以免发生意外。 全段时间神都城外的一家织布工厂发生了爆炸,驱动织布机的锅炉交给了学徒而不是熟练的锅炉工,那学徒为了卖力得到东家的好感,煤就像不要钱一般,不断的往里加。 不过是一泡屎的功夫,锅炉工回来之后已经没得救了,撒腿就跑,那学徒便跟着锅炉一起上了天…………据说整个织布厂被炸的消失一半,死了十几个,伤了近百人…… 东家不光赔了自己的厂子,还挨家挨户的赔了那些被炸死炸伤工人的钱,一瞬间倾家荡产。 从此之后官家便下旨规定,工厂的厂房大小必须有规定,人数越多的工厂,厂房必须越大,那织布厂也是因为厂房过于狭小,工人都挤在一起做工,出来机器连走道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伤亡如此之多的。 即便是明面上官家对将作监没有说什么,但背地里可是把将作监的监丞沈括骂的狗血喷头。 苏轼看着眼前的厂房,以及不断进出的天竺难民有些出神,工厂这东西是从官家开出现的,但那时候的工厂和现在的工厂不可同日而语。 值不够是以流水作业法做活的地方而已,靠的是人多,靠的是熟练,而现在的工厂,人数非但比原先少了许多,甚至连做工的人都不需要多么熟练,只需要负责自己的事情就行。 据说沈括是官家最为看好的年轻才俊,尤其是在格物上,破格提拔还是待选官的他为将作监监丞,要知道当年曾公亮作监丞的时候已经是正四品的中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给事中的高官了。 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沈括为何得官家如此看重?即便是被官家骂的狗血喷头屁股下的将作监监丞依旧做得好好,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 戳了戳边上的吴万全道:“沈括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吴万全翻了个大大白眼:“昨夜受凉发热了?我一武官你问我这个?” 苏轼冷笑道:“别人不知你当我也不知,你家那位舅父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否则你也不会被官家压了这么多年!” 吴万全诧异的望着苏轼道:“你居然知晓?我确实是曹家的外门子,但被压着这么多年不是官家针对将门,舅父说了,官家每当用人任为要职时,必会磨砺之…………” “那么多聒噪!你就说沈括的事情便是,他为何被官家当着朝臣骂的那么惨还没事?” 吴万全斜眼看了苏轼一眼:“怎么?你对那将作监有兴趣?放心官家不会让你去那的,去那的人可都是不会捞油水的刚正之人,如包公一般的,你去不了。” 瞧见苏轼小刀一眼的眼神,吴万全嘿嘿的笑道:“舅父书信中说,官家在朝堂上骂的不是沈括,而是那些刁难沈括的人,他其实早已上疏官家,工厂厂房过于狭隘,一旦遇警后果不堪设想,极易踩踏被困,工厂又是十里联营之势……” 苏轼好奇的问到:“有这奏疏官家还骂他作甚?” 吴万全苦笑道:“因为此人胆小,被一帮文官吓唬的不敢直上御览档,而是上了相公们的转呈档…………” “所以官家没瞧见那本奏疏?” “转呈档的奏疏何止万巨,官家还未御批沈括的奏疏,那厂子就炸了,据说只有三本不到,时耶命耶!”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读书人更狠 沈括的事情让苏轼深思,显然官家生气的不沈括的才学,而是他做事的瞻前顾后。 想想也是,若是那封奏疏早一日呈交官家御览,织布厂的爆炸也许就不会发生,甚至早一日开始对大宋的工厂开始整顿。 眼前的工厂就是现在将作监的制作要求,又大又宽敞,里面的距离也不是那么的紧凑,即便是这么多的天竺人在里做工也不显拥挤。 苏轼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其实天竺人并没有那些商贾传说的那样懒惰,自从他们到了乞蓝部利国监之后,懒惰的情绪仿佛一扫而空,事实上不光不懒惰,甚至很勤劳。 虽然如此但有一点让苏轼忍受不了,那就是他们的房舍,这是人住的地方,不是猪圈,天竺人的体味本就很大,再加上一天的体力劳动,是个人都接受不了那味道,但他们却并不是很喜欢洗澡。 而且房舍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脏乱,用天竺难民的话来说,只要能住就行,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打扫? 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多挣点工数,换取更多的食物。 因为利国监是苏轼一手创办的,所以他这个云南路的转运使暂时就在利国监这里公办,而吴万全也三天两头的凑过来,这货总是打着押送天竺难民的旗号。 边墙之外自从那些自命清高的吠舍饿死之后吴万全和苏轼之间便亲近了。 他每每看见那高高的土包便觉得,还是读书人狠,一句话而已,便要了人家近千人的性命,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以至于那些天竺的首陀罗和贱民都不愿救助他们或是为他们说情,生怕自己也被牵连,成为土包中的一个。 天竺难民进入大宋,大宋仿佛成为了天竺难民的庇护所,这样的好消息自然会传到天竺的各地,这段时间向大宋涌来的天竺百姓有很多。 甚至一些并非难民的人也过来了,因为利国监的消息传出,许多人发现给大宋干活要比给那些高等姓的贵族干活要好得多。 原因很简单,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希望,有许多人家按照工数换取的粮食吃不掉,然后再卖给了大宋换取官钞积攒财富。 事实上天竺人懒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即便是终日忙碌也看不到出路,永远都处于被高等姓压榨的境地,无论获得什么样的成功,最后都会被高等姓拿走,如此一来还不如清闲一点,即便是高等姓要拿,也没有东西拿! 种姓制度是一座高高的大山,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他们经过多年的统治已经默认了这种不平等的存在,甚至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会想着去反抗,反而要更加虔诚的惩罚自己。 并且在天竺产生了一种由上到下的鄙视链,即便是贱民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净街的就可以鄙视掏粪的,掏粪再去鄙视那些比他更为低贱的。 在天竺贱民甚至不能算是人,连牛的地位都比不上。 即便是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他们在看到“神牛”的时候还要奉上吃食,这就是天竺人中大多数人的状况。 但到了大宋之后,到了利国监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们的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几乎都差不多,并且赚取的工数也是一样的,去大宋官员那里兑换的粮食也是一样。 在这个时候,种姓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开始被天竺人自发的抵制,他们只是希望通过自己不断的劳作换取更多的粮食,再用这些粮食换取大宋的官钞,为自己积攒财富。 人与人之间的鄙视链被打破,因为苏轼在这里坐镇的关系,几乎没有人敢再提起种姓制度,没有谁敢说比谁更为高贵。 这是苏轼刻意做的事情,抹杀掉天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只要在大宋的土地上,他们就必须遵守大宋的律法,当然他们现在也不是大宋的子民,但他们吃着大宋的粮食。 每天早上辰时开始做工,一直到午时才能休息吃饭,这段时间属于他们自己,下午便继续做工,直到天黑的晚上才能吃饭休息。 这在苏轼看来算得上是高强度的工作了,但天竺人在意的却是一日三餐,他们当中许多人根本就没吃过三顿饭,现在有机会吃还不拼命干活? 工数换取的粮食吃不掉,就积攒下来向官员换取官钞,偶尔也有大宋商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前来,这样他们就能把官钞用出去了。 于是随着天竺难民的积极性提高,态度也在不断的发生转变,对于这种原本就和华夏民族没有任何交集的外族,大宋的百姓很排斥,但却不影响他们为大宋创造价值。 汉家百姓对大多数外族没有那么派出,许多外族都融入进了华夏民族之中,当然通婚之类的事情较少,毕竟汉家百姓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但相对于从未有过接触且并没有出现在汉家历史之中的天竺却极为排斥,汉家民族就像是一个宅男,只是喜欢熟悉的人,对陌生人充满了敌意和排斥。 赵祯知道这一点,所以严禁苏轼给天竺发放大宋户籍,不发放户籍可以,但要管理这数十万人没有一个户籍管理制度是不行的。 于是苏轼便另辟蹊径,做了一个人口管理,几十万人的难民必须要在利国监备案,每个人,在做什么,家里几口人,住在什么地方等等之类极尽详细。 这样的管理甚至要比大宋百姓的户籍更为准确,毕竟是几十万人,这样的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吴万全羡慕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大宋的边墙已经彻底关闭,这一次外面无论来多少天竺难民大宋也不会开放边境了。 原因无他,利国监的人数太多了些,现在加上新生儿的人数,已经高达二十五万,而大宋的工厂已经到了容纳的极限。 在吴万全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多造一些工厂便是,可他的想法却被苏轼大肆嘲笑了一番。 “人多便多造工厂,工厂多呢?” “那货物不就多了?” “然后呢?” “卖钱呗!” “怎么卖?!” 吴万全忽然愣住了,他不是蠢人,只是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经过苏轼的引导他便明白,货物越多价钱越贱……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杞人忧天 苏轼机警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却是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迹象,产能过剩。 产能过剩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生产出的东西太多卖不掉,而利国监所生产的都是钢铁,石灰等等费时费力的东西,极少有能外销出去的工艺品。 产能过剩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这些东西的价格开始降低,他担心利国监的货物会影响整个国家的货物价格。 他迅速的把自己看预测的东西以奏疏发给了赵祯,赵祯非常惊讶,产能过剩确实出现过,但在物资贫乏的封建时代几乎易出现这种情况就被强大的内外需给消耗掉了。 因为之前出现的产能过剩是几乎都是农产品或是手工业的产物,消耗能力惊人,而且主要的是价格低廉,容易储存,所以时间可以慢慢消耗掉这种丰收的红利,毕竟人口的基数是庞大的。 所以那时候叫丰收,而不是产能过剩,真正的产能过剩是什么? 产能过剩是生产能力极强,已经超出社会需要。产能是指生产产品的能力,事实上产能过剩不是产品过剩,即便是产品不过剩的情况下,产能也有可能过剩。 而看到这一点就需要长远的眼光和扎实的经济基础知识,而这两样东西苏轼都已经具备,所以他在利国监看到了这一切,并且上疏赵祯了。 对于产能过剩的问题赵祯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毕竟这个世界还处于中世纪中叶,西方世界没有文艺复兴,也没有工业革命,而大宋这个东方王朝却已经在开始秘密的进行改变,一个隐瞒世界的改变。 所以赵祯并不担心出现产能过剩的问题,尤其是天竺的这几十万难民的出现,他们在利国监生产出的东西都是大宋发展需要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大宋庞大的市场就能完全消耗掉。 赵祯没有进行计划生育的打算,在这个时代只要粮食足够吃,能养活一家人,那人口就会爆炸式的增长,当然古代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百姓自发性的溺死新生儿,但都是因为粮食不够所造成的。 现在的大宋已经脱离了对温饱的需求,所以几乎看不见溺死新生儿的案例出现,而且大宋土地辽阔,南海诸国依旧有着庞大的土地等待开发,依旧有着庞大的内需。 大宋国内消耗不掉,那就可以通过出口解决,别忘了大宋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产品出口国,利国监的工厂又不是单一制造。 所以赵祯在受到苏轼的上疏后把它当作一个警示存放在了秘阁之中,同时对苏轼传旨,圣旨只有四个字“杞人忧天”。 眼下大宋非但不是面临产能过剩的问题,而是产能不足,疆域如此之大的大宋需要建设的地方太多太多,甚至要为还没有拿下的吐蕃做准备。 每年朝廷的开销也跟着日益增长起来,再加上南海诸国不断的发展,每年消耗的物资都是数以十万计,百万计,赵祯到现在还觉得产能不足,无法支撑大宋越来越快的发展步伐。 苏轼只是在云南一隅之地看到了产能的过剩,但却没有看到整个国家和世界的需要,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大宋一个国家能大规模的生产商品,拥有蒸汽机的工厂。 而且大宋出现的工业革命雏形与帝国资本主义完全是经过一种不符合历史的力量推动而成的,赵祯自私的没有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直到现在,大宋的工厂依旧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工厂中的匠人和核心都是受到严格保密的,尤其是蒸汽机技术和一些垄断技术更是如此。 蒸汽机导致了工业革命,而赵祯不指望大宋掌握的蒸汽机技术在没有准备好,或是没有替代品的出现下流入国外,他要让大宋一直处于垄断地位。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大宋通过对各种商品的垄断已经开始对整个世界“吸血”了,就是因为赚取的这些暴利,使得大宋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以至于成为大宋安定的基础。 百姓们丰衣足食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社会稳定,皇权稳定,老赵家的统治稳定了。 大宋的人口增长已经相当客观,但却不足以支撑庞大的疆域,赵祯知道要想让疆域稳固,必然需要庞大的人口作为基数。 北至贝加尔湖,南至三佛齐甚至方丈洲,东至倭国,琉球国,西至恒逻斯城,大宋的疆域已经远超当初赵祯设想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而大宋在舆图上的形象也不是他一开始想想的雄鸡,而是一个巨大的龙头,龙头的嘴部也就是吐蕃,吐蕃高原在舆图上还没被纳入大宋的版图。 一旦纳入之后,大宋便是一个幅员辽阔,疆土无边的庞然大物,而这个庞然大物所需要消耗的产能更是惊人。 每日赵祯都会看一眼舆图,这是他的成就,也是他的杰作,后世的另一半蒙古也在大宋的手中,半岛之地尽数臣服,东瀛这个野心勃勃的弹丸之地成为大宋的疆土,连他们的天皇都已经成为大宋的后宫中的女人,且要永远如此。 西面的恒逻斯,曾经只是盛唐军队最远抵达的地方,而现在却成为大宋的边防要冲,常年数万驻兵。 每当看到这里,赵祯就会美滋滋的傻笑,当皇帝时间长了,他的心态也产生了改变,也没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稀罕的“职业”,但自己所获得的成就却是相当惊人的。 都已经完成了“千古一帝”的成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在看看西南方向缺失的那一大片土地后,赵祯总觉得有一种缺憾,吐蕃高原一直是他心中的牵挂,现在的阿三根本就没有能力与大宋抗衡,要不要出兵把他打残了? 但这一切都要等待大宋拿下吐蕃之后再说,赵祯忽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想法。 若是自己出兵攻打天竺之后,有了机会…………要不要当着那也波罗的面说一句:“因为你们将来会打华夏固有领土的主意,所以我现在先把你打残,以除后患!”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为何忠心? 赵祯在担心吐蕃的时候,有人已经在吐蕃打拼许久,刘涣在到达吐蕃的时候便在第一时间赶去见了角厮罗,并且把朝廷和赵祯的要求明确的告诉了他。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角厮罗不会把农奴交给大宋的官员,也不会把脱敢部让给大宋,但事实上角厮罗并不在意这些,甚至提出要不要把青唐土地上的农奴也给大宋送过来? 在角厮罗的心中,他一直认为大宋所需要的就一定是重要的,并且从未怀疑过大宋的用意和规划。 刘涣和角厮罗就这样面对面的跌坐在地上一点规矩也没有,中间是烤的流油的正羊,两人的面前放着的是浓香的美酒,这些都是大宋商贾从中原运过来贩卖的。 即便是有了大宋的援助,青唐部依旧保留了帐篷居住的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依旧是游牧,帐篷是最适合他们居住的。 角厮罗的酒量相当不错,刘涣也是旗鼓相当,性格也是差不错,都是比较豪爽的人,就是因为这样两人既是好友又是酒友。 “刘侍郎,此次没曾想是你前来,朝廷公文来的时候对你是只字未提,我当还是那位崔东山呢!” 刘涣笑了笑:“怎么?崔使臣和你相处不快?” 角厮罗摆了摆手:“非有不快,不过是此人不通情谊,几次邀他前来都不肯,仿若我这里是鸿门宴一般,每每皆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端是个死脑筋!” 刘涣笑着指了指角厮罗道:“我汉家有言,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是怕你求他办事,讨要资助,但他又没有朝廷批示,如何肯白吃你这顿饭?” 角厮罗眼睛一亮,望向刘涣道:“哦!这么说你刘保州给我角厮罗带来了货物?” 听话听音,果然是个聪明人,刘涣点了点头道:“官家特意下旨,让我等给你们青塘带来了最需要的东西,兵器,甲胄,粮食,还有大量的商队准备前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刘涣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隔着火堆扔给了角厮罗,角厮罗噌的一下窜起来,连忙接过文书埋怨道:“小心,小心,这可是官家给的,万一被烧毁了可如何使得?” “慌什么,还有好几份,都在军需官的手中,两日之后从兰州军抵达,你只需派人接收就行,我大宋对待你青唐可从无内外之分啊!” 角厮罗合上手中的文书,转身向东遥拜:“青唐之主,吐蕃赞普亚陇觉阿王系之孙角厮罗叩谢大宋皇帝陛下!愿永为陛下臣属,用为大宋之臣属万代侍奉!” 边上的刘涣能看出角厮罗是正心诚意的叩拜,不是做样子给自己的看的,事实上刘涣也不明白,为什么角厮罗对官家如此追随,要知道他也是一方豪强,现在的青塘乃是吐蕃中最为强大的一支。 并且当初他也是有功大宋,出兵西夏的功绩常常被人称赞,作为一方领袖,又是吐蕃赞普王系的后裔,完全没必要对大宋和官家如此恭谦,甚至谦卑到了官家和大宋朝臣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程度。 对于这一点刘涣是非常希望问个清楚的,但他又不能直接问,只好旁交侧击:“你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鉴,但老夫有一事不明,你好歹也是堂堂吐蕃赞普后裔,有功于我大宋,在陛下面前何至于此之谦卑?” 角厮罗笑了笑:“为何?因为我角厮罗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官家庇佑,我怕是早已被朝堂中的一帮臣子给生撕了…………你大宋官员最是不待见我等外族啊!” 刘涣喝了口酒,颇为坦然的承认道:“这话没错,便是我也不会帮你青唐,但你我之间也算是故交老友,话还是说开的好,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你当我角厮罗是什么人?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不妨告诉你,我角厮罗绝不会背叛大宋,也不会背叛官家,这头上的西平王要名至实归,否则……” “但我大宋并无一外姓王族,亦无领兵在外,实权在握的王族!”刘涣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便让角厮罗冷汗淋漓不知如何作答。 角厮罗乃是肺腑之言,并且明确的告诉刘涣他不会造反,也不可能造反,只不过他的话在刘涣那里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带着苦涩的声音,角厮罗颤抖的问到:“这是官家说的还是你或是朝臣们说的?” 刘涣泰然的答道:“当然是我说的,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两人一番对话也算是一场交锋,刘涣在不断的刺激和试探刘涣的底线,而刘涣不断的表忠心,在眼下这情况下,刘涣就是要看角厮罗能妥协到什么程度,当然他也不能压得太紧,以免弄巧成拙。 角厮罗松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愿相信别人,自以为聪明过人,就把别人想的和你们一样九窍玲珑。” “有备无患,未雨绸缪!” 角厮罗冷冷一笑:“若非我知晓官家仁达,胸有山岳,你刚刚的话就能把我给逼反,你不就是想知晓我为何一直与大宋友善往来吗?今日便说给你听听,也好把这话传回朝中,还我角厮罗一个清白!” 刘涣正色的望着角厮罗拱了拱手:“涣洗耳恭听!” “原因无他,因尔之大宋强不可敌,尤是在当今官家的手中更是如此,当初我青唐连宋抗夏乃是所需,确实无奈之举,所以任由李元昊和辽朝拉拢,我意不动,角厮罗知晓唯有联合大宋才能自保,否则便是身陷囫囵不得脱身!” 刘涣点了点头,角厮罗说的没错,当初的大宋也是这样,只要青唐或是角厮罗的态度摇摆,大宋便会立刻抛弃他,大宋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一个潜在的敌人。 而角厮罗的选择也是正确的,若是他倒向西夏或是辽朝,恐怕不用大宋动手,第一个向他“挥刀”的人便是李元昊这匹豺狼。 “西夏以灭,为何你忠心依旧?” 这是重中之重,是刘涣必须要清楚的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想知道角厮罗如何证明他没有反意。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物竞天择的无奈 角厮罗与刘涣之间开始了真正的推心置腹。 他明白若是此时还有隐瞒,眼前的“老友”一定能察觉到,而也对自己和整个青唐部带来不利,对于角斯罗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于大宋皇帝,而是那些眼中只有蛮夷的朝臣。 和刘涣认识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大宋朝臣们的想法和习惯,若是不能消除他们的疑虑,一切都是不可能。 好在大宋皇帝对自己是信任的,让自己没有了性命之忧。 汉家百姓有一句话说的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若是不能让大宋的朝臣们放心,青唐和自己也架不住他们向大宋皇帝不断的上谏。 刘涣就坐在对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下,角厮罗无奈的笑了笑,望着紧盯自己的刘涣道:“涣之兄,我青唐在党项被灭之前迫于无奈,当然角厮罗心中亦有称王之心。” 看到刘涣的眼皮挑了一下,角厮罗再次开口道:“但这念头转瞬即逝,我青唐是什么实力角厮罗还是知晓的,从当年大宋北伐燕云之后,我便看出大宋与先之不同,先帝朝之大宋亦有武功,但说句犯忌讳的话,远比不上官家之大宋。” 这一次刘涣没有多余的表情,反而是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角厮罗的话,望向他的眼神也和煦不少。 “我大宋官家乃华夏千百年之难得圣君也!文治武功鼎盛于汉唐,四方威仪如紫薇之照临也!” 角厮罗一边喝酒一点重重的点头,顺便指向刘涣道:“对对!就是你眼下这种气度,原先可是没有的,不知是从何时起,你大宋的官员都是这般,仿佛脊椎骨能从脖颈**来,端是骇人!”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俯首帖耳?你角厮罗不是这样的人,心中的骄傲也不比别李元昊少!” 对于刘涣的质疑,角厮罗非但没有辩护开脱,反而悻悻然的点头道:“是,你说的当然!我角厮罗终究身上流淌着吐蕃赞普的血,终究是王系的后裔!心中自然也有恢复吐蕃王朝之风的打算。” 刘涣仿佛抓住了什么,紧盯着角厮罗道:“老夫不解便在此处!” 角厮罗当然知道重点就在这里,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吐蕃之盛况一去不回,先在的吐蕃四分五裂,角厮罗若是有能力早已统一吐蕃,可眼下的一切之胜源于何处?还不是在你大宋的扶持之下?” 稍稍一顿,角厮罗再次喝了一口美酒,只不过此时的角厮罗只觉得酒香全无,只能唱到火辣的感觉,那一股灼流从口中一直烧到心窝里,仿佛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青唐今天的一切都是拜大宋所赐,我青唐百姓的吃穿用度,将士们的兵器甲胄,哪一样离得开你大宋的援助?攻伐其他部族,也只需要出人便可,甚是连那后勤之车马皆由宋人驾驶!” 刘涣笑了笑没有说话,但角厮罗继续道:“官家为**任于我?那是因为官家知晓我乃是一个珍重所得之人,青唐今天的一切都是原本角厮罗不敢想象之事。” 再次喝了一口酒,角厮罗的眼神开始迷离,整个人也僵硬的陷入回忆之中:“当年宗哥僧李立遵与邈川大酋长温逋奇挟持到廓州,立为赞普,迁王城至宗哥,这一切皆是他们一手操办,我在那时得到了一切,但却又失去了一切,青唐百信视我为神,但却不知我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个泥胚的傀儡而以。自此之后我便下定决定,若有一日我能成为真正的赞普,必会守护青唐的一切,让青唐的百姓丰衣足食,从此不再浑浑噩噩!” 刘涣饮酒不断,以手为掌微微平抬道:“这不过是你之说辞,老夫可不会被你的空话打动,更不会相信就是因为这些你对大宋俯首称臣。” 角厮罗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啊!这些都是角厮罗的想法,但却无用............但你知不知晓我角厮罗最为在意的便是青唐,便是青唐的百信?!” 角厮罗的语气颓然变得悲壮:“你和大宋的朝臣们都是傻子,或许是一部分人是傻子,居然怀疑我角厮罗和青唐?!” 他摔了酒碗,怒视着刘涣大声的吼道:“瞧瞧你们宁夏的驻军!瞧瞧那些整装待发,随时西进的背嵬铁骑,西夏以灭十年矣,西域平定数年矣,便是曾经大宋的劲敌契丹也你大宋官家亲自埋葬。可为何宁夏路还驻扎着你大宋最为精锐的铁骑?为何我青唐对大宋俯首帖耳之时,大宋还是如此提防忌惮?” 跌坐在地上的角厮罗笑了笑,笑容中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愤怒也消失了:“角厮罗在书信之中问过官家,官家有言: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刘涣不断的念叨着这句话的同时,角厮罗却开口道:“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啊!官家一语点醒角厮罗,从此之后角厮罗便知道,大宋官家永远在提防角厮罗,永远在准备对青唐用兵,只要我青唐敢有任何违背大宋的异动。” 呐呐的咋了咂嘴,刘涣终于知道为何官家会派遣自己前来,不是因为旧相识好说话,而是因为角厮罗在自己面前能说真话。 没想到官家早已对角厮罗有了“劝诫”只不过不是用的书信,也不是用的言语,而是十万精锐。 “角厮罗不会背叛大宋,因为没有挑战大宋,挑战官家的胆量,雄鹰再过凶猛也不是龙的对手,青唐不会背叛大宋,因为青唐早已离不开大宋。 你自己上街问问我青唐百姓,他们能离开大宋的商贾吗?能离开大宋的货物吗?能离开茶叶,铁器,丝绸,瓷器,和牛羊买卖吗?离不开,官家早已把我青唐绑在了大宋的身上。” 刘涣刚要开口就被角厮罗打断:“你们要脱思兑那便把脱思兑给你们,你们要农奴,那便把农奴给你们,但这样有什么意义? 扶持农奴让他们自己做主,然后和我青唐对抗?让原本就要统一的吐蕃再度分裂?何不让我角厮罗献土纳降?如此简单何须种种?” 刘涣大惊失色,没想到他角厮罗早已心知肚明。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雄鹰与苍龙 一本奏疏从角厮罗的手中扔了出来,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有意无意,这本奏疏仿佛是奔着火堆而去,幸亏刘涣眼疾手快,堪堪从火堆边上捞起了那本奏疏。 扭头瞪了一眼角厮罗:“没由来的脾气端是恼人!” 角厮罗呵呵的笑道:“没由来?都是你们这些人挑起的!雄鹰和苍龙之间的博弈,即便是雄鹰输了,也不是下作的东西能够指摘的!” 刘涣没有生气,淡然的望向角厮罗:“是我挑起了你的火气,该赔罪的便赔罪,但你心中不能有怨,尤其是对官家不能有怨望之心。” 角厮罗点了点头:“角厮罗对官家从未有怨,西夏灭国之时官家便可挥兵西进直取青唐西域联军,若灭,我青唐早已易主,但官家却是顾念情义之人,虽宁夏驻兵十万常于青唐集训,却从未动我青唐分毫,军令严明,秋毫无犯,从那时起,角厮罗便再无二心。” 刘涣打开奏疏看了看,作为使臣他有这个权利,但里面的内容让他讶然,望向角厮罗的眼神也充满了感佩。 这封奏疏的主要目的便是向官家请削吐蕃赞普,角厮罗是心甘情愿的当他的西平王,这是大宋分封他的爵位,而不是吐蕃人自己认定的传承。 在吐蕃这片土地上,大宋的分封和赞普后裔两相比较之下,后者要更为显赫,赞普后裔,王系血脉,这是多么荣耀的东西,只要是个吐蕃人就不会轻易放弃。 但他角厮罗却能如此,并且极为看重西平王这个分封,显然他是要做大宋的西平王,而不是吐蕃的赞普。 并且他在奏疏中说的很明确,以西平王之名统一吐蕃之后便会前往神都,接受大宋的册封授官,也就是说他原意成为大宋的朝臣,原意放弃现在的一切。 奏疏中明确的提到了他将会把孩子和西平王妃送去神都安家落户,希望官家和圣人照拂一二,这便是送质子于大宋。 刘涣知道角厮罗是个重情义的人,对待妻子相敬如宾,对待孩子更是宠爱有加,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是表忠心的最好手段。 看完奏疏之后,刘涣起身,双手相叠躬身施礼道:“西平王有如此魄力,免去我大宋及吐蕃之祸,刀兵之危,老夫感佩!” 角厮罗这次是真心笑了笑:“以后你我可就是一朝之臣了,其实角厮罗早便可以交出所有权利带着妻儿去大宋享清福,但没有功劳如何让朝中的衮衮诸公看得起角厮罗?单单是联宋抗夏还不够。” 刘涣望着角厮罗眼神中充满惊讶:“你要把吐蕃当作豪礼献于大宋?” 角厮罗大赞:“涣之兄懂我!若没有这泼天的功劳如何在你大宋朝堂立足?官家如何用我?我这外族的身份最是好用,你朝臣不用担心我篡权夺位,又忌惮我之功勋,官家重用角厮罗他们还能有何话说?” 刘涣愣住了,没想到角厮罗已经把前程和后路都想好,甚至连入朝之后的层层顾虑都想清楚,这让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角厮罗时的场景。 宗哥河一战时角厮罗身上的自信与多谋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能想到西夏人作战会在水中插旗子的人,并利用这旗子的人,他的心智多么的冷静沉稳? “你若能得官家青睐,必会在朝中大放异彩!” 角厮罗淡淡的点了点头,望向刘涣的眼神也变了,平淡中带着一丝威仪,这种威仪让刘涣非常的不自在,就像是相公们望向自己的感觉。 虽然还是那个端着酒碗的角厮罗,但不知为何,刘涣总觉得原本他身上的草原潇洒之气荡然无存,虽是跌坐在那里却给人不怒而威的感觉。 角厮罗许久才向刘涣拱了拱手,再次开口道:“那以后我等便要在神都城中才能相见了,家中一切都安顿好了,明日便随涣之兄上路。” “明日?” 刘涣微微惊讶:“这也太快了些,毕竟是远走神都,路遥万里,何不妻儿团聚一番,三五日后再启程也不迟。” 角厮罗摇了摇头:“早日去往神都便早一日了却心思,角厮罗也好早日下决心讨伐吐蕃各部。” 刘涣得了角厮罗的心里话,又有他的奏疏在手,自然心中欢喜,他了解角厮罗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也不会出尔反尔背叛大宋和官家。 双手相叠向角厮罗行了上下之礼后,刘涣正色道:“那刘涣便不打扰西平王了!” 这是相当正式的辞别,只有大宋的朝臣之间才会这般,而且角厮罗并未反对,反而是起身正式的还了一礼:“**使慢走。” 刘涣一扫刚刚的醉态,直接走出最大的帐篷,走的时候目光缓和,再无杀伐凌厉之气,也无责问之态。 只不过在他走后,帐篷中的角厮罗却坐在了火堆旁,快刀割下肥美的羊肉,撒上一点盐巴便塞入口中,他并没有向刘涣说明,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其上种种原因臣服大宋......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大宋的国力强大到了让他骇然的程度。 他不是怕那宁夏路的十万精锐,而是怕大宋如盛唐一般进攻吐蕃。 他了解大宋,现在的大宋可比盛唐强大不知几何,就是因为这种深入的了解,所以恐惧。 角厮罗亲眼见证了强大的连契丹人都无可奈何的西夏是如何在大宋手中灰飞烟灭的,他也见证了大宋皇帝迎娶没藏黑云的嚣张和霸道。 最让他惊恐的是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契丹在大宋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后臣服归顺。 角厮罗相信自己的眼光,若是以前的大宋嘛...... 只能和辽朝各自相安,西夏也不是大宋能随意灭国的,但他没想到在他赵祯的手中居然能突飞猛进,国力远超西夏于辽朝。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大宋的改变皆是从赵祯继位开始的。 从他开始,大宋重视商贾,重视格物,也重视强军强国,说他害怕大宋,不如说他害怕赵祯。 这个大宋皇帝让他充满敬佩于畏惧。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以诚相待 刘涣的消息从青唐抵达宁夏路,一路向东以最快的速度被传送到了神都城。 这是使臣的专折密奏,越过了中枢院直接送到了赵祯的手中,也幸好如此,才没有人看见奏疏中的真实反馈,否则中枢院的相公们必然斥责刘涣的画蛇添足。 赵祯在看到奏疏刘涣的奏疏后无奈苦笑,当初因为他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友善派遣他去,没想到他却如此直白,甚至直白到了让角厮罗对朝臣们产生敌意的程度。 从一开始赵祯就打算收归角厮罗为己用,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在对抗西夏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但一部分朝臣们对他却不放心。 这些人虽然是大宋的朝臣,但思想还是相当保守,总想着“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担忧。 但赵几乎没有怀疑过角厮罗的忠诚,或者说并不在意他的叛乱,毕竟青唐距离大宋太近了,大宋宁夏路的守军只要抬抬脚便能抵达青唐。 刘涣做的并没有错,但却十分不近人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众恶毒的逼迫,何况还是对待自己的旧识老友,这样做免得让人觉得大宋的气量狭小。 即便他不是代表赵祯,但他却以使者身份前往青唐,实际上就是代表了皇帝和整个大宋,当然也代表了朝臣们的看法。 他的一再逼迫就是为了让大宋彻底放心,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大宋不对青唐用兵的理由,最后他不光得到了理由,还有意外的收获。 在收到刘涣奏疏的时候,赵祯同样也收到了背嵬军的奏疏,角厮罗的妻儿已经进入宁夏路,准备继续向东前往神都城。 果然角厮罗没有食言,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接下来便是看大宋和赵祯怎么做了。 这是重重的打了曾经怀疑过他的文臣一个大巴掌,同样也是打了刘涣这位曾经的至交好友一巴掌,最终的结果肯定是角厮罗入朝之后要给这些人小鞋穿。 赵祯并不在意,你当初得罪人家,现在人家飞黄腾达了要找后账,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非但心中对朝臣对刘涣没有一丝偏袒,赵祯甚至也想看看角厮罗入朝为官之后会如何报复这些曾经的“仇人”,只要不过分赵祯甚至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待西平王妃与西平王之子,赵祯当然要以高规格接待,派出宫中的禁卫前往西面的宁夏路迎接不说,还在神都城中准备了豪华的府宅。 位置就在东门大街,东华门之外,宫墙的不远处,这是当年蔡伯俙自己留下的几座宅院,为的是给赵祯作为不时之需所用,先在倒是用上了。 赵祯下旨,必须在西平王妃抵达之前就要收拾好,并且所用器具和规格都要以宗室亲王的待遇准备。 赵祯是把角厮罗看作自己的兄弟手足,虽然两人一次也没有见过,但在不断往来的书信之中,双方也能了解的透彻。 这边开始收拾的角厮罗的西平王府时,另一边在宁夏路囤积的物资和援助全部启程进入青唐,这些东西是掌握在刘涣手中的,没有他发话,这些物资将会永远的留在宁夏路。 刘涣还不能回朝,赵祯下旨让他在青唐作为角厮罗的行军司马听用,从这一刻开始,刘涣便成为角厮罗的下属,一个可以随时调用的下属。 当然这是赵祯在向角厮罗示好,刘涣相当清楚,所以准备好行装之后便再次前往角厮罗的中军帐篷,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人和芥蒂。 角厮罗也没有为难他,他和刘涣都知道这是官家在给他出气的机会,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真出气,否则便会给人一种参差必报的感觉,大宋的朝臣必然不回待见自己。 当然,赵祯这种走形式还是少不得的,这是在做给外人看,瞧瞧我大宋皇帝为你甚至原意把使者作为行军司马给你出气,当然若是真的这么做了………… 角厮罗当然不会拿刘涣出气,非但不给他使绊子,还让他有捞取军功的机会,毕竟角厮罗的青唐军也不是吃素的,足智多谋,作战勇猛,舍生忘死,这些几乎都是青唐军的特质。 再加上得到大宋的武器装备,几乎使得青唐军战无不胜,每战遇到的吐蕃人无不退避三舍,要么投降,要么变成尸体。 这是高原作战,厚重的铠甲并不适合骑兵,他们最需要的是轻便的铠甲和棘轮弩这两样东西。 棘轮弩上弦省力,速度也是奇快,只需要快速摇动绞盘便能轻松上弦,所用的力气可比大黄弩或是其他弩箭要轻松的多,最为重要的一点,这棘轮弩可以在马背上使用。 骑兵在马背上能开弓射箭的没有多少,不光能开弓射箭,还要有准头,这就更难了,所以无论是草原还是高原骑兵,都是聚集在一起,同时射箭,用铺天盖地的箭雨杀伤敌人。 而到了装备棘轮弩的青唐军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了,大宋的骑兵教官教过他们如何使用棘轮弩,如何在马背上使用棘轮弩。 小巧轻便的棘轮弩由绳带挂在脖子上,有弩托便与固定,只需要一只手便能完成上弦的步骤,骑术精湛的青唐军也能使用双手,那就更为方便了。 有了棘轮弩之后,在战场上甚至不用近身白刃,敌人就已经四下而逃,漫天的弩箭已经把他们的斗志击溃。 而每当胜利之后,角厮罗便会让刘涣一五一十的把战功记录下来,编造成册。 刘涣开始的时候好奇,青唐军要这些战功干嘛?他们不是大宋的军队,就算把战功记录下来,也不可能得到兵部的犒赏吧? 而角厮罗却坚持让他这么做,并且最后解释,这些都是青唐军的战功,也是青唐军为大宋出生入死的证据,待吐蕃一统之后,青唐军便是大宋的青唐军,这些战功他还要向官家讨要。 听了这话的刘涣毫不犹豫的把每个人的战功进行详细统计,所用的方法和大宋军中的一般无二,他的欣喜也只有他自己和角厮罗两人知晓。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南熏门门头刘三虎 大宋的神都城乃是天下的中心,无数商贾往来于此,无数的货物进出于此,这里集财富,权利于一体,是这个时代的国际都市。 西方诸国把大宋的神都叫做黄金之城,因为他们所需的商品几乎与黄金等价,这些货物无一例外的皆是来自神都城,于是在西方人的眼中,神都城遍地都是黄金。 来自西方金发碧眼的商贾在神都城常常出现,每每感叹城池的壮阔和财富的惊人。 金发碧眼的女人在西方受欢迎,但在大宋却不怎么让人惊奇,毕竟大宋百姓是早已见过的,官家的后妃中便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在节庆的时候常常随皇后分发赏钱和宫花。 一个来自阿巴斯的商队出现在大宋的神都城南薰门,这是保留了东京城城门的旧称,城门仿照南薰门修建除了大小不同其他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高大的城门,幽深的门洞,披坚执锐的禁军,无不让人小心老实,这是神都城最外面的城门,经过这里才是进入神都城的外城,在此之后还有天安门。 阿巴斯商队的领头人老远的便露出谄媚的笑容,积极的上前对守城的官员道:“门头老爷,我们是赛尔住王朝的商队,这是通关文书,从恒罗斯城开始一路走来,从未偷逃过一个城池,行程都在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不敢遗漏。” 守门的禁军头领被叫做“门头”,这是常常往来与神都城的商贾才会这样叫,尤其是外族商贾,能叫出这样称呼显然是神都城的“熟客”。 门头看了那人一眼,常年在城门口值役的他只需要抬眼一扫便知晓他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有些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知道他是来自赛尔住,再看看文牒上的官印,从恒罗斯城开始一直向东,路上一个城池的官印也不少,详细记录了这个商队的行商路线,刘三虎知道他的话中没有虚言。 把文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他们填写的商品名录,只见香料二字赫然在列,刘三虎顿时皱眉,外朝的香料入宋之后都要缴纳中税,但就在他皱眉的时候,一个布袋被那名赛尔住商人巧妙的塞到他的手中…… “多多担待!” 刘三虎知晓为何这文牒之上的城池从未收取他的香料中税而是以下税入账了。 这在大宋算不得稀奇的事情,毕竟香料在大宋紧俏,再加上朝廷税率本就很高,香料的下税和中税也差不了多少,做多是几个大钱的出入罢了,以材质又很难区分。 用手稍稍掂量一番,刘三虎点了点头摆手道:“过去吧,领了下税牌子再入城,若是税管司的人查出来,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商人不断的点着头,高高的鼻梁如同鹰嘴一样:“万万不敢!我等行商多年自是知晓利害的!” 刘三虎盖了印记后,他便快步拿着文书去了后面的桌案,再次依法炮制,得了文书吏的税牌。 只要过了南薰门这一关,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商队拿了税牌之后,由禁军检查货物然后进城,之后便可在城中指定地点贩卖货物,税管司派人以税牌上的税率收取商税简单快捷。 原本一切照旧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只不过禁军在检查的时候发现这个商队中有些人不太对劲。 尤其是跟在塞尔柱人身后的仆役,身上没有一点仆役的卑微反眼神中透露着高傲。 刘三虎是什么人?上过恒罗斯战场的老兵,否则也不会让他值守西域商贾最多的南薰门。 稍稍靠近这些仆役边觉得更加不对劲,一股膻味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右手迅速抬起握拳,哗啦……原本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四周的禁军却迅猛的做出反应合围了过来。 一时间盾牌环绕,横刀出鞘,杀意乍现,令四周的行人商贾迅速闪开,噤若寒蝉的盯着刘三虎以及随时进攻的禁军们。 谁都知道大宋以禁军为精锐,禁军以神都为精锐,别看这些人并不如上四军的军纪严明,事实上神都四门的禁军个个都是强于背嵬的,他们大多出自踏白军。 眼光刁钻不说反应也是极为迅速,若不是从踏白军中退役后挑选一个清闲的差事,早已入了北平府当个捕头。 “贼斯鸟,原道你是个老实的行商,却没想到是个贼偷,连天竺人都敢夹带而来,莫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塞尔柱商贾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刘三虎居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这样一来,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也没有了。 面对虎视眈眈全神戒备的禁军,赛尔住商人赶紧命人束手就擒,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本是想多赚点钱,谁成想反倒是弄巧成拙,这些天竺人给了我一袋金子求我夹带他们前来,如今漏了陷便是他们运气不好,还望刘门头对我赛尔住商人从轻发落。” 刘三虎的眼睛转了转,撇嘴说道:“这可不是我刘三虎说的算的,这话留给北平府的大老爷面前说去。” 赛尔住商人的脸色难看了点,但却也没有什么,毕竟是赛尔住商人,又有通关文牒,一路上赋税没有少交,就算是罚也不会有多重。 只不过那些被五花大绑的天竺人脸色更加难看,大宋禁绝天竺的往来,所有贸易都停止了,何况是偷入大宋的国都? 大宋和天竺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毕竟当初告御状的事情让大宋尤其是神都百姓对天竺人痛恨不以。 再加上云南路难民的事情传到神都,百信们早已对天竺人厌恶无比,大宋的各类报纸已经把天竺人的种姓制度和他们的生活习惯公之于众。 一时间大宋百姓第一天竺的好感降到了最低,断绝贸易是对天竺的严惩,但谁先到天竺与塞尔柱人勾结在一起,居然敢偷进神都,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三虎对四周的禁军交代了几句便押着这些塞尔柱人和天竺人前往北平府府衙,一路上大宋百姓对天竺人的呵斥与责骂之声不绝于耳,所谓的高种姓在大宋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内有隐秘 先在的北平府知府事乃是龙图阁制侍范子奇,此人也算是家世显赫,拥有大量的阅历和丰富的朝堂经验,但对于刘三虎押着塞尔柱商人和天竺人前来,他还是有些惊讶。 这种事情往往应该送去鸿胪寺才是,要不然便是大理寺,怎么送到自己这个北平府来了,北平府乃是治理百信以及治下之事的地方,可管不到这些“外人”。 不过范子奇毕竟是朝官,北平府也相当于当年的开封府,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低,知晓这件事的严重性。 在刘三虎把人押解过来时,便立刻收押,同时派遣房门带着自己的文书前往鸿胪寺询问,人可以关在他这里,但案子还是要鸿胪寺上奏官家,然后再做审理。 看着在签押房外花园之中等待的刘三虎,范子奇笑道:“你这门头当的不错,一眼看穿这些人的来路,回去等着领赏吧!” 刘三虎露出满意的笑容,吐掉口中的那一片不知是什么花的花瓣道:“大老爷,人小的可是给你送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和小的没甚的关系了。兹事体大,您还是早早做出决定的好。” 范子奇微微一惊抬手唤住即将走出的刘三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刘三虎黝黑的脸上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帮人其实早就被黑手的人盯上了,一直没动他们就是为了放他们进神都城,那几人的身份不简单,若是得了鸿胪寺的确认,朝中上下必有人为其开脱不好治罪,到了您这里就是为了以北平府之律法定之!” 范子奇大惊,他知道刘三虎不一般,但却没想到一下把所有内情,隐情如竹筒倒豆一般说了出来,自己即便是要阻拦也没有机会。 “休得胡言!兹事体大,没有鸿胪寺或大理寺主持如何能审理?便是在北平府府衙开审,也是要把这两寺的大卿请来三堂会审的!” 刘三虎笑了笑:“那您就去请便是,能不能请来还看您的功夫了!” 随着他的话,范子奇的脸色黑如锅底,早知道便直接推脱不在,让他刘三虎押着人去鸿胪寺去,但转念一想范子奇心中微微打颤,这一切从南熏门开始都是计划好的事情,而自己也是其中一环。 刘三虎瞧见他的脸色向上拱了拱手:“之所以选您,乃是因为范公乃您之祖上,当年为狄大帅作保,官家深以为腹。” 范子奇不再说话,显然这件事好坏参半,若是办得好便可让自己更上一步,若是不好便是自己没有那造化了。 传话的侍从回来了,稍稍奇怪的看了刘三虎一眼上前小声道:“大老爷,公文递了进去,没有人和回应,也没得大卿的回话,门房说大卿不在……” 范子奇冷笑道:“这下本官算是孤立无援了?不知刘门头有何话说?” 刘三虎迅速的摆了摆手:“哎……哎……哎……和我没甚的关系,这事情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卒子,这些人犯了国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是塞尔柱人和天竺人,斩首弃市也使得,发配从军也使得!” 说完刘三虎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只留下一脸惊讶的侍者和黑如锅底的范子奇。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范子奇也算是明白了,这几个外族人身份不一般,若是去了鸿胪寺必然会把他们的身份公之于众,但这却恰恰是朝臣或者官家最不想看到的。 而且自己很可能成为一个倒霉的牺牲品,定了重罪,到时鸿胪寺顶不住便要把自己推出去顶着,若是定的轻了,又怕官家不高兴。 思来想去范子奇狠狠地跺脚:“不过是把本官当作马前卒罢了,便是马前卒也该往前踏上一步,否则如何能入得了中枢院?!” 范子奇想好了,既然上下不得,那就公事公办,以法治罪便是,最少官家不回惩处自己,毕竟官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推行依法治国,自己用法,尊法有何不妥? 想通了这些,事情也就好办了,一大帮人在刘三虎押解天竺人和塞尔柱人前来的时候没有散去,反而是在外围观,刘三虎本人也是躲在人群中看热闹。 他虽然是南熏门的门头,可也是黑手的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倒是想看看范子奇如何审理此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范子奇非但没有闭门内审,而是开了府衙侧门,放人进去前堂观瞧,一时间人群涌入,“凑热闹”乃是华夏五千年的传统,“瞧新鲜”亦是如此,两者相遇自是不能错过的。 北平府衙门倒是审理过外族的犯事之人,但从未审理过天竺人,当然塞尔柱人犯事的也是极少,这次事关塞尔柱人帮助天竺人,那乐子可就大了,毕竟大宋和天竺之间交恶。 官家在前些时候都禁绝两国之间的商贾往来,没想到塞尔柱人居然还敢夹带天竺人,这不光是目无大宋之国法,更是一种挑衅啊! 随着威武之声,人犯被押解上堂,围观的百姓没想到这么快就审理了,并且还是大老爷直接提审,其中精彩目不暇接。 范子奇也是干脆,直接把来龙去脉盘问的清楚,塞尔柱人开始还想隐瞒一二,谁知道范子奇好不给他机会,直接把他和刘三虎的对话让人念了出来。 并且还把刘三虎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当场对峙,待两人无话可说之后再命他们签字画押,从头到尾一个板子都没打,让人大呼精彩。 这才是真本事,条理清晰,以理服人,以理定罪,定的什么罪?窝藏之罪………… 这一条罪状相当妥帖,窝藏天竺人前往大宋,不是窝藏之罪是什么?范子奇大笔一挥判决如下:“塞尔柱商人哈特威,巴斯巴……忒儿特等人窝藏天竺人闯入大宋境内,乃触犯大宋国法,仗五十,徒三年,可罚金银抵充两年!” 这判决不算轻,也不算重,刚刚好,在塞尔柱商人们的承受之内,在大宋徒刑最多是劳累一些,不过一年时间算不得长,再寻人疏通关系,也许一年也不要……塞尔柱人个个认罪伏法。 接下来便是天竺人了,他们的罪名和罪责更为简单明了,根本不会有任何疑议,但范子奇却从那塞尔柱人幸灾乐祸的嘴角发现了不寻常。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敲山震虎 北平府的府衙之中异常安静,这时知府大老爷正在给天竺人定罪,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希望范子奇给出一个严厉的处罚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天竺人在大宋的名声一向很差,颜色较深的皮肤,身上浓重的体味,还有故意掩盖体味喷上去的香料……好吃懒做自视过高等等,都让大宋的百姓觉得天竺人粗鄙庸俗,无有教化。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大宋的报纸,这种大众传媒在神都城已经非常普及,甚至到了家家都在看报的程度,当然要得益于扫盲的迅速展开。 文明程度的提高,使得大宋的百姓中许多人拥有自己阅读报纸的能力,而报纸上对天竺人的评价自然不回有正面的,毕竟报纸这种传媒为了吸引读者的眼光,在有些时回去刻意的夸大正面,或是放大负面。 天竺人在大宋自然是负面影响的,大宋的报纸上几乎看不到天竺人的好事情,往往是负面的消息,今日有多少难民出现在云南路,今日天竺人侵占大宋多少的土地等等。 于是大宋的百姓对天竺人的感观极差,甚至不把他们当作是一个文明族类来看待,这就是相当可怕了,承认文明是最为基本的存在。 大宋对待当年的西夏后来的辽朝都是承认对方文明的,包括半岛上的高丽王朝也是如此,只有对待哪些没有文字,文化,艺术的土著人才不会承认他们的文明。 这是一种最高等级的排斥和鄙视,往往是用在荒蛮还未开化的深山部族身上,但现在却用在了天竺这个古国的身上,稍有些不合适。 毕竟天竺和中华文明的交流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史记·大宛传》中便有记载,只不过当时称其为“身毒”汉书中亦有记载:“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 而事实上天竺是唐朝时期大国,唐太宗李世民派唐和尚去西天取经,西天便是天竺。可以说天竺与汉家王朝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少,尤其是在佛教的联系之下更是如此。 但先在,随着大宋对天竺的了解,以及波罗王朝与大宋的交恶,双方之间的态度紧张,天竺再也不时那个宣扬佛法的西方净土,而是丑陋肮脏的浮世绘。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的百姓对佛教这个从天竺传来的宗教更加的抵触排斥,任由佛门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 西方净土真的那么好?那为何发源地天竺是这个模样?!为何有大批的天竺难民前往大宋讨饭吃? 当一个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事实被推翻,接下来就不是推翻那么简单,不光要推翻,还要狠狠的踩上一脚,报复曾经的“欺骗”。 能抵达大宋的天竺商人无不是身份高贵的种姓,婆罗门,刹帝利等高种姓被人当作阶下囚的审理早已忍受不了,而对塞尔柱人的惩罚他们也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能和卑贱的种姓一样亲自劳作呢? 最少是站在这里被一群大宋的平民百姓围观在天竺人看来是不合适的,他们对自己身份充满信心,最少是不相信大宋的官员敢定罪于他们。 所以当范子奇开口要问罪的时候,他们傲慢的回答:“我等是高贵的婆罗门,前来大宋是为了购买商品,大宋宣称向天下通商,为何我天竺商贾却不可以?”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范子奇气笑了开口道:“你们莫不是不知我大宋对你天竺禁绝往来?若是不知为何还要乔装打扮,夹杂在塞尔柱人的商队之中?若是还知晓又何必发此一问?” 天竺商贾不再讲话,只是紧紧的盯着范子奇,从他身上的官服来看应该是个高官。 范子奇不在乎这些人威胁和警告的眼神,相反这样的眼神反而让他心中盛怒,你天竺人出现在大宋本来边事犯了国法,更是抗旨不尊在先,现在老神在在的站在大堂之上,一点也不知收敛,真是目中无人的嚣张! “尔等串通塞尔柱商贾私自入宋,人证物证俱全,还不认罪?…………好好好,还不说话,本官先治你们一个藐视公堂之罪!来人叉下去每人二十杖!” 二十仗,不多不少,一般的大小伙二十杖下去最多便是屁股开花,养上几天就好,对于北平府府衙来说算不上重刑。 但这也要看打的人手艺,若是换成经验老道的衙役,有时二十杖下去皮开肉绽却不伤筋动骨,有时十几杖便能叫他没了声息。 刘三虎站在堂边看热闹,自己被范子奇揪住做了证,这下是拖不得干系,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看看,这些朝中的高官是怎么做事的。 刘三虎虽然在黑手中带了这么久,但却从未进入朝堂之中,眼下范子奇的事情干系甚大,能作为边上观瞧的人也算是幸运。 俩个衙役用把一个天竺人放到,一左一右的踩在他的手背上,再用水火棍插住他的脖子那人就被死死的按在凳子上了。 一道黑影过来,刘三虎抬头一看便知晓那衙役的厉害,虎背蜂腰螳螂腿,身上瞧不见多么壮实,但胳膊上坟起的肉疙瘩顶着衣服极为明显。 随手在边上抄起的水火棍也是颇为讲究,看似和一般的水火棍一样,但那黑色的一端却是包着铜皮的………… 这些人都是跟随范子奇多年的衙差,一个眼神就知道打人的顺序。 开始那人还打算死扛,可几棍子下去立刻哭爹喊娘,虽然围观的大宋百姓听不懂他叫的什么,但眼泪鼻涕具下,双手不断挣扎的模样谁都能看得出来。 连续几个人下来,个个是皮开肉绽,屁股上的布条和“肉丝”缠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下手整理,而剩下的人早已变了脸色。 这还没有真正的判刑,单单是惩治一个藐视公堂的罪过而以。 这杖刑不过是敲山震虎,让天竺人知晓事情的严重,也让他们知道大宋手段的利害。 边上大宋百姓不断的叫好声鼓励着范子奇,同时也深深地刺激着天竺人中的“贵人”。 果然,领头的天竺人大声开口反对:“我等可接受大宋的判决,但这位乃是我天竺的王子,不可受罚!”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杀鸡儆猴 波提耶克是真的被吓到了,没想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居然被大宋的官员如此呵斥质问,那些低贱的奴役居然敢把天竺的贵族按下用棍棒拷打。 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会打大宋官员的问题,难道这些官员不应该帮助自己把罪过承担下去?或是为自己开脱责任把罪责推脱到塞尔柱人的身上吗? 自己是什么身份?波罗王朝的王子,身份高贵的令人无法想象,凭什么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这简直就是对神明的亵渎! 看着身边被宋人扔过来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波提耶克又惊又怒,忍不住上前操着有些生涩的汉话道:“我乃是天竺波罗王朝那也波罗之子,波提耶克!” “吓!是天竺皇帝的儿子?” “这…………怕是不好收场了!” “天竺的王子又如何?到了我大宋便能目无法纪了吗?再说陛下已经禁绝来往,他出现在大宋便是施礼在先,最不堪便是放了他…………” 一时间围观的宋人百姓开始打退堂鼓,对于他们来说天竺皇帝的儿子那便是太子,虽然他以王子自称,但若是在大宋真有一个好歹,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最要命的是坐在小暖阁之中的范子奇,他可是北平府的知府事,罪是他定的,人是他下令打的,万一追究下来,岂不是要吃挂落? 大宋百姓“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有些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说软化,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向后走,原本是打算看热闹的,谁知道居然遇到这种事情。 随着大宋这边态度的软化,天竺人找回了自信,此消彼长之下,波提耶克再次上前一步道:“大宋与我天竺之间稍有误会,眼下两国之间禁绝往来,但我天竺希望与大宋皇帝和解,虽禁绝往来却希望派出使者前来大宋,我等便是天竺的使者,没想到赶入神都,迎接我等的不是号称礼仪之邦的大宋,而是凶神恶煞之官!” 作为王子,波提耶克知道现在是趁热打铁,继续向范子奇施压和发难好时机,当初自己前来大宋就是希望能得到大宋皇帝的召见,现在阻拦下来那就把事情闹大,大到让大宋皇帝不得不召见自己。 “你们说自己是天竺王子就是天竺王子了?身上可有天竺王的国书?可有证明身份之物?” 刘三虎在边上恰到好处的提醒让衙门之中的人回过神来,也让原本犹豫的范子奇眼睛一亮,没错,就算他是天竺王子又如何? 在大宋他根本就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鸿胪寺和大理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明显,坚决不出面,若是他们能出面,也不会躲到现在不出来,范子奇相信他们怕是早已得到消息,否则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中也白混了。 相通这一切,范子奇忽然领悟一个道理,这一切不是官家的意思? 完全把事情推脱到自己的头上,让北平府来处理,把朝堂和这件事摘得干净,说到底官家只是不想知道,也不想和天竺的使者有任何接触,无论他是天竺的臣子还是天竺的王子都一样! 范子奇看了看刘三虎,再看了看波提耶克,随后沉声道:“无论你是何人,犯了我大宋的律法就要治罪!何况若你真是天竺王子为何不在边关通报直接入宋?非要以塞尔柱人做伐私入大宋?莫不是当本官好骗!” 说完之后范子奇重重的拍下惊堂木道:“左右何在?速速施法!” 这下便是铁了心的要打,四周的百姓也被范子奇的“豪言壮志”给感染,纷纷在边上叫好。 天竺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没有震慑到宋人,反而成为自己的罪名,看着不断嚎叫的族人,看着原本高高在上的高种姓贵族被打的鬼哭狼嚎。 波提耶克终于忍不住了,人在恐惧的时候往往会不顾后果的发出威胁,说出一些本不应该说出的大话,为的是躲避即将到来的惩罚。 “你们这些贱民,居然敢对高贵的婆罗门施以重刑。梵天、毗湿努和湿婆是不回放过你们的!所有的宋人都应该接受严惩!你们这些贱民!大宋皇帝以阴谋对我天竺使者!不仁不义!” 有了最后一句话,范子奇彻底放下心中的不安,这是辱骂皇帝,这是大不敬,完全能判大辟之刑,而这也是他的初衷………… 范子奇随即大声呵斥道:“堵上他们的嘴,给本官狠狠地打!二十杖不够上八十杖!” 围观的百姓更为愤怒,大声叫骂呵斥,甚至有人对他们投掷石块,但却被衙役拦住,毕竟人活着有个交代,若是死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消息一步步的传递上去,赵祯在看到消息之后,望向范仲淹的眼神充满了狡黠:“怎么,朕和你说过他必然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天竺人的骨子里已经被这种高高在上给惯坏了。” 范仲淹向赵祯拱了拱手,又向边上兴奋的已经站起的王韵呵斥道:“怕是早已猴急难耐了!” “范相公此言差矣!有道是:兵贵神速!我大宋禁绝天竺之往来,其又以海路通商塞尔柱,岂不是白费心力,此时传令南海水师,只需得三五日的功夫便能穿过马六甲,十日不到便可拦截天竺海船,以我大宋之神州巨舰必令其胆寒。” 王韵的回答让赵祯满意,在范仲淹看来,此时当召见天竺使者才是,尤其他还是天竺的王子,身份非同一般。 范仲淹相信天竺人在大宋强大的国力面前必会屈服,但赵祯不这么看,要屈服早已屈服了,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天竺一定要打,并且要打的狠,让他们觉得疼,否则不会长记性,更不会让边上的塞尔柱人恐惧。 其实赵祯一直等着天竺派遣使团前来大宋,也一直等待机会对天竺用兵,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皆因大宋在内部整改,也因为吐蕃的事情没有处理好。 现在万事俱备,“东风”也被天竺人自己送来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神舟再现 在苍茫的大海上,没有狂风与乌云,也没有黑色的海燕,只有一望无际的波涛和碧蓝色的天空,在这里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了忧郁的蓝色,大海无时无刻的不在怒吼,巨大的波涛仿佛要推翻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有推翻。 一个波澜带着一个波澜起来,形成一股不小的海浪,威力惊人的海浪却突然被一道黑色的“刀锋”劈开,庞大的“身躯”终于出现,这是一艘庞大的战舰。 三角帆能在各个方向上为大宋的战舰提供前进的风力,同时船下的奴隶不断的踩踏着踏板,穿厚巨大的飞轮不断的旋转,为这庞大的舰身提供动力。 战舰之中的奴隶是大宋唯一的合法奴隶,只有大宋的水师舰队能够拥有,这些奴隶都是大宋这么多年来在南海诸国征服得到的,任何敢于反抗大宋的土著只要被抓到,青壮都会被压到战舰上充作最下层的奴隶。 这是弱肉强食的规律,赵祯即便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把蒸汽机技术运用到海船上还处于探索阶段。 大宋的战舰在外形上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原本扁平的船首为了适应远洋的风浪全部改为刀锋式,而在水下的部分则是更为有利的水滴形。 这是大宋的海船匠人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得到的结论,并且在这方面他们下足了功夫,木头想要做成流线型可不容易,尤其是弧度较大的水滴形,更是耗费了不知多少的人力物力。 而船身上也有改变,包铁的坚硬外壳能够抵挡大多数的攻击,而在面对风浪的时候也能提供相当大的稳定性。 侧舷上无论左右分别开了三十个黑洞洞的窗口,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全部关闭,上面的龙首模样如同一个个精美的舷窗,但事实上他们的后面却躲藏着一个个威力惊人的“怪兽”。 七艘战舰就这样在海面上组成一个楔形乘风破浪的前进,得益于季风的吹送,大宋的船队很快便从南海抵达了天竺海,这是大宋《水文图志》对这里的叫法。 南海舰队是大宋水师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远洋舰队中最为强大的一支,这一次派出的七艘战舰每一艘都是神舟级的巨舰,在海上的作战能力不可小觑。 巨大的海船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携带更多的士兵,武器,和弹药,当然也需要更多的补充。 最中间的一艘战舰和别的都不一样,巨大的船身上不光有着复杂的三角帆,还有一座高高竖起的“宫阙”,这是南海舰队的水师旗舰“长虹飞白”。 这是专门用于海上运输与进攻的神舟战舰,曾经去过高丽,“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丽人迎诏之日,倾国耸观而欢呼嘉叹也!” 但这并不是大宋最大的海船,事实上大宋最大的海船要比战舰更为巨大,因为它们要前往更为遥远的地方,距离海岸也更加遥远,所以要有庞大的船身进行运输和储备。 最为出名的便是木兰舟,它是从大宋国开往“木兰皮国”的巨型商船,而这里的木兰皮国也就是位于西非的强盛王朝穆拉比特王朝。 木兰舟“浮南海而南,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 这种木兰舟的大小大差不多跟神舟相仿,但却不是最大的,还有一种更大的木兰舟“其舟又加大矣。一舟容数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或不遇便风,则数年而后达,非甚巨舟,不可至也。” 从配置就可以看出这木兰舟的巨大,巨船可容数千人,船舱内不但可以养猪、酿酒,还装备了“机杼,开设了“市井”。 这不光是一座远洋海船,更是无数人讨生活的地方,如同一块漂移在大海上的海岛,用数年的时间去往遥远的木兰皮国。 但和神舟巨舰不同,木兰舟仅仅是大而已,战斗能力却不能与神舟相提媲美。 神舟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技术人员”他们统一被成为船检,并不是普通船只上的掌舵人,而是军中的格物匠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研究兵器的,比如火炮,比如八牛弩,比如穿云火箭等等,但有些人专司引向,有些人专司天气,是他们共同组成了大宋水师舰队。 并且有些船检的地位和行军司马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些,毕竟在海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根本就没有时间一步步传达,在这时候船检的话就是命令,甚至超过了船上的都指挥使。 而旗舰的船检更是地位颇高,他几乎掌握了整个舰队的方向和命运,与都指挥使之间相互配合,以达到完美控制舰队的目的。 旗舰之上的都指挥使乃是已经升为金明池水师点检的鼠三,当然金明池水师早已撤销,金明水师点检不过是个名号而已,为的就是方便他统领福建水师。 当然把他调到福建水师,还是因为他的女真媳妇,唐括多保真,女真人在北方是好汉,猛士,但到了南方,到了海上就差了太多。 赵祯虽然征服了女真,但却并不放心,或者说他要把女真彻底“废了”才能放心,这个民族在马背上的彪悍还是相当惊人的。 前往美洲那么艰苦的事情,极少有人能完成,但女真人却能办成,甚至办好,由此可见他们的坚韧与勇敢,这不得不让赵祯更为提防。 何况当年鼠三在攻打东京道的时候便是执掌水师,能力和谋略相当出众,自然接任这一位置,经过这么多年的任职,他早已能熟练的驾驭整个南海舰队和福建水师。 而和他配合的船检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老渔民,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所有人都叫他“风伯”因为此人断定风向极准,观测海潮和天气也是一把好手。 他有一个“观海歌诀”九句,九字,看似浅显易懂,但别人用了就不好使,唯独他能解析其中奥秘。 便是鼠三对他也要毕恭毕敬,听说上一个羞辱他的人被风卷进巨浪之中尸骨无存………………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敌人的敌人 因为在海上无时无刻离不开风向预测和天气预测,鼠三对风伯的《观海歌诀》大为中意,只不过他和寻常人一样,几乎无法通过歌诀预测成功几次。 时间长了鼠三便怀疑是不是风伯私藏真本事,那所谓的歌诀是不是根本没用,或者需要什么要领配合才能见效? 因此鼠三是软硬皆施,可无论他是巧言相劝,还是强势威胁,风伯永远只有一句话:“无他,为熟练尔!” 鼠三开始的时候不信,但很快便发现风伯每每观瞧天象,都是对照《观海歌诀》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如同初学乍练一般,仿佛揣摩仔细观瞧,任何细节都不愿错过。 这自然是引起了鼠三的注意,因为条件的特殊,鼠三便站在风伯的背后,一边随着他的目光观看一边听着他念叨歌诀,很快他就发现风伯并未骗他,而是太过专心仔细。 鼠三相信,若是他能和风伯一样,在船首一站就是四个时辰,其间滴水未进,滴米未进,也许他也能准确的预测天气,这就是一个磨人的功夫啊! 于是乎鼠三看向风伯的目光再也不敢有一丝怀疑,甚至不敢对他不恭,这反倒是让风伯不自在,两人之间的关系虽是上下之分,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如同忘年交一般。 而今天风伯依旧站在船首,仿佛他往哪一站便脚下生钉一般,死死的站在甲板上,无论很难多大极少移动,眼睛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在别人看来空无一物的天空,在他的面前仿佛有无数的消息。 鼠三一扫往日的淡定,一个人在甲板上打转,是不是的望向风伯的位置,按照《水文图志》他们已经到达天竺的海岸线,甚至已经越过了鹏珈罗的海岸线。 但这一路上舰队都是远离海岸,为的就是给突袭制造机会,官家吩咐过,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天竺人致命一击。 “要么就不大,要打就要打他个鬼哭狼嚎…………”这是官家亲自交代的,鼠三对付赵祯的旨意心中一万个赞同,水师作战往往就是这样,气势有时要胜过一切。 七艘战舰,鼠三有信心用这七艘战舰给予天竺人雷霆一击,他甚至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不光袭击天竺人的商船战船,还要尽可能的袭击天竺人的港口,如此一来才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威慑。 每艘战舰侧舷三十门火炮,一共六十门,全部加起来便是四百二十门火炮,一次开火只有半半之数便是二百一十门,侧舷开火可以通过调转船向来控制火炮开火速度。 而调转船向最需要的就是顺风,并且天气还要好,否则乌云蔽日,大雾连连对火炮的影响很大,若是风浪太大,也会使得火炮的准头降低。 对于鼠三来说,海上作战的最大影响便是天气,而现在天气的消息就在船首的老人那里。 四周的士兵已经被鼠三撵走,这样做是为了不打扰风伯观海,但他在甲板上焦急的踱步声一点也不比士兵们在这里要安静多少。 “现在农家拉磨也不用驴了,风车或是水车都比你好使!” 风伯走下了船首,看着鼠三的模样颇为无奈的说,其实他明白鼠三的担心,眼下是大宋水师海外第一战,不光是官家牵挂,朝中的朝臣们也是紧紧的盯着这边的战况。 “如何?天象如何?” 面对鼠三焦急的模样,风伯笑了笑:“今夜风平浪静,晨有大雾,几时散去不可知,但必有大风散雾,将军可在雾中接近,待雾气散去奇袭天竺乌茶港。” 鼠三的表情由焦虑变为欣喜,转头对着船舱大声喊道:“海图!海图!” 亲兵们听他如释重负的声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刚刚船舱之中的压力可不比外面的要小,甲板上虽然万里无云,可巨大的风浪依旧拍打着床身。 亲兵们迅速展开海图并清楚的在乌茶港的位置画了一个圈,鼠三点了点头:“乌茶港只是投石问路,也是敲山震虎,从乌茶开始,一路向西,所有的港口和船只一律击沉击毁,不得有任何遗漏,此次参谋兵事院上疏官家有言,若出兵天竺,必挫其海上口岸,使其覆灭之,方能令塞尔柱商船不敢靠近。” 风伯在边上看了看道:“我等此次单单是击沉天竺海船和港口?” 鼠三指了指天竺的边上笑道:“这里有一片海外飞地,唐时名曰狮子国,如今叫僧伽罗国,现正和天竺的泰米尔人征战不断,而我等便要前往此地…………” 鼠三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边上的风伯和行军司马王朔都知道他的意思,对于大宋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宋海船经常要通过僧伽罗补给,时间长了两国之间商贸往来也就频繁了。 僧伽罗盛产宝石和茶叶,尤其是这里的红茶,省的大宋和西方诸国喜爱,精明的大宋商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发财的买卖,多年来一直和僧伽罗国百姓通商,给僧伽罗带来了财富和物资,两国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进展神速。 前些年僧伽罗主动派出使者跟随大宋商船船队来宋上贡朝见,并拜大宋为宗主国,愿永为大宋提供大食海的海上供给。 只不过僧伽罗的财富和繁荣也给他们招来了祸事,海盗猖獗不说,天竺人更是眼红的不行,双方之间屡屡征战,大宋的海船不怕海盗,但却不希望卷入僧伽罗和泰米尔人之间的战斗。 但僧伽罗毕竟是一座岛国,人口数量不多,物资匮乏,一时的战争消耗能够满足,但经不起长期的战火摧残,无奈之下僧伽罗王向大宋请求援助。 之前赵祯一直拖着没有答应,而现在时机恰到好处! 这也是为何当初鸿胪寺一直不见天竺使者的原因,当时的赵祯已经召见僧伽罗使者,并且热情的设宴款待,大宋的相公们亲自作陪! 越是对待小国,大宋越会展现自己的大国风范,并且因为波提也克的事情,大宋已经准备对天竺动手。 在这时候僧伽罗对于大宋的意义自然不同寻常,甚至在战略上有着重要的作用。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地崩山摧 一场大雾笼罩在了乌茶港,这里是天竺通商的重要渠道,但现在却已经衰落,毕竟乌茶是天竺的南方港口,而南方距离最近的是大宋。 这座港口曾经是天竺和大宋之间最为繁忙的港口之一,只不过当时的大宋和天竺之间还处在蜜月期,大宋的货物和商贾不断往来,给这座原本并不繁荣的渔港带来了生机。 但现在,随着大宋和天竺的交恶,乌茶港已经没有往来如织的商船,更没有大量的货物,只剩下一艘艘海船还在停靠,这些海船都是天竺人自己的海船。 天竺的海船用的是普通风帆,也是最常见的两根桅杆,帆船和世界上大多数文明的帆船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唯一的不同是它的材料。 天竺的帆船用的几乎都是上好的铁力木,船舷前后翘起较大,如同一根巨大的“香蕉”在船的后部左右各安装一根大橹,起到了控制方向和推进的作用。 但天竺的海船并没有船舵,这是最让人惊讶的地方,毕竟橹这东西在各国的海船上几乎都有,船舵也是如此,天竺人的海船只有船橹而没有船舵,这在机动性上相较大宋远远不足。 航海技术无论是在那个时代都是对国力最好见证,一个国家只有强大了才需要航海,通过航海进行大宗买卖的交易,同时探索未知。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的体现,如同现在的大宋一般。 当然乌茶港虽然已经缺少了大量的海船贸易,但却依旧保有造船技术,无论是哪个文明,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特色的优点和缺点。 天竺也不例外,天竺的海船首尾高高的翘起,增加了海船的水密面积,抗沉性相当卓越,所以天竺人对自己的海船非常自信。 乌茶港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贸易往来,但造船技术依旧是天竺领先,许多海船都是从乌茶港出去的,所以大宋的舰队第一目标便是攻陷乌茶港,对这里进行破坏。 海战的战术思想一直都是先发制人,彻底击毁敌人的港口,断掉敌方的生产之后在慢慢的收拾海上的船只,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遭遇源源不断的敌军,让自己处于无敌之境。 晨曦之中的乌茶港静谧异常,没有贸易往来的港口萧条了很多,曾经的这里是多么的繁荣,而现在即便是港口的苦力都能坐在岸边懒洋洋的等待着天亮。 天亮之后他们便能开始一天的劳作,然后按照先后领取食物,只不过现在发放给他们吃的食物极少,有些人不得不选择离开。 天色逐渐明亮,浓重的海雾给人的心头也罩上了一层阴霾,海雾只会对归航和出海的船只造成影响,并不会对造船的港口产生什么。 “古普塔,听说你家的女人带着孩子从北方带回了粮食?” 一身破布的汉子转头看向来人,随即露出和煦的笑容:“高尔!你这个长耳朵的老鼠是怎么知道的?去北方讨生活也是迫不得已,但只要你老实肯出力还是有明天的,最少不用担心被饿死,但那里的人对天竺人可不友善,听说死了不少的吠舍!” 名叫高尔的男子看了看灰蒙蒙的海雾叹了口气:“是啊!听说那里不待见种姓的高下之分,吠舍便是因为坚持高下而受到了那些人的屠戮…………” “我们首陀罗有什么好担心的,实在过不下去便去北方,听说过了北方的人一个都没死,吃上了高贵的饭食。” “那也只能听听,谁知道到底如何?” 古普塔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是,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去看看,今天的监工太过轻松,过去的时候连板子都没压弯。” 高尔回头望了一眼通往码头边小堡垒的木板,无奈的苦笑道:“若是在没有足够的粮食还真是要去北方碰碰运气。我…………的天神!” 高尔的话还没说完就望向海雾惊呼出声,随着他的目光古普塔看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一幕,在浓浓的海雾之中出现了数个庞然阙影。 阴影越来越大,他们的出现仿佛要把天空遮蔽,晨风很快吹来,吹散海雾的同时,也让小山一般的战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巨舰在天竺人的面前真的是大如山岳,港口前端的堡垒就如同一个小小的石子,并且在一声轰鸣之中灰飞烟灭。 古普塔和高尔清楚的看到带有夏尔玛家印记的门框被高高的掀起,这个曾经代表高种姓特权的神圣之物现在如同破布一般的被丢在边上。 古普塔和高尔两人距离乌茶港的堡垒还有一定距离,在看到这一切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他们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有一个,逃,能逃多远是多远,否则一定会变成肉泥。 那堡垒可以说是乌茶港中最为坚固的建筑了,但在巨舰之下依旧是脆弱不堪,甚至显得可笑。 两人的速度很快,但他们也瞧见巨大的战舰并未继续攻击,而是开始移动庞大的床身,无数的巨桨从庞大的床身中伸出,行动一致的开始移动。 巨大的战舰看似笨重却很快调转船身,以侧舷对着乌茶港,海港之中的监工和守军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此时才反应过来准备逃跑,但为时已晚。 跑到小山顶上的古普塔和高尔两人看到了毁天灭地的景象,庞大的战舰吐露着耀眼的火舌,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很快整个乌茶港就被淹没在灰尘和高高的烟柱之中。 已经做了一半的海船如同脆饼一样被炸的粉碎,这是最为惊人的一击,仿佛天神的惩罚,随着巨大的轰鸣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古普塔和高尔两人甚至觉得是自己失去了听觉,但很快便从对方惊骇的眼神和长大嘴巴发出的赫……赫……声中听到了惊恐。 整个乌茶港在巨舰的攻击之下化为灰烬,而他们两人是唯一从乌茶港逃出的人,而边上的另一座小土山已经“化为平地”。 随着烟雾缓缓飘散,巨舰顶部的旗帜也显露出来。 龙旗!是龙旗!在海上没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只有大宋的水师战船才有资格悬挂的旗帜。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军功不够,劫城凑 宋军的舰队火力强大,天竺人从未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从迷雾中出现的宋军战舰仿佛幽灵一般,在天竺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以泰山压顶之势毁灭了乌茶港。 小小的堡垒四分五裂化为齑粉,而死伤者不计其数,这样的力量不是天竺人能抗衡的。 但这还没有结束,宋军的战舰开始靠岸停泊,巨大的船舱不断的涌出士兵,人数足有数千,披坚执锐,组成军阵缓缓前进,一路上但凡是遇到敢于反抗的天竺人便被干净利索的屠戮。 对于宋军来说,每一个人头都是军功,可不能随便舍弃,至于俘虏…………水师舰队出战需要俘虏吗? 乌茶港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只不过在宋军驻扎之后才开始了热闹,原本乌茶港的天竺人尽数被诛后,宋军便开始在乌茶港补充所需。 在海上航行的时间长了,对陆地变有一种执着的“渴望”靠岸之后的宋军开始休整,鼠三知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水师的将士们保有斗志和战力。 古普塔和高尔两人已经呆滞如同石雕,互相对视一眼看到的皆是对方眼神中的震惊,幸亏自己跑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乌茶港只有他们两人跑了出来。 面对这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他们两人下意识的选择向最近的城市报讯,即便是大宋的水师,他们依旧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太可怕了,从宋军的战舰出现到乌茶港的毁灭不过短短的半刻钟时间! 两人跑得很快,都觉得屁股后面随时会有宋军冲杀过来一样。 …………………… 乌茶港中,几个大宋士兵搬过一张长案放在最为平坦的地方,王朔拎着一个箱子走了过去,用脚扫了扫地上的碎石便把凳子放好坐了上去。 鼠三第一时间窜了过去,站在边上伸着头的观瞧,而王朔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用怀中精美的小刀挑掉箱子上的蜡封:“将军,何必如此焦急?” 虽然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但语气中多有埋怨。 鼠三瞪了他一眼:“废话,这可是关乎咱们福建水师首次出征,若是功小劳微,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王朔顿时便怒了,指了指四周的残垣断壁大声道:“您一下便命所有火炮开火,这小小的乌茶港都快被轰成齑粉了,不说军功,单单是所费弹药便是一项大开支,您说咱们该如何向朝廷奏报?三司能不参您一本,能不参我一本,能不参福建水师一本?!” 鼠三摸了摸下巴:“这我倒是没想到,大抵是能功过相抵吧?” 王朔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他是希望通过鼠三的舰队历练自己,让自己在朝中获得更多的资本以更上一层楼,谁想到福建水师第一次海外出征便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 军功是不少,但消耗的却更多啊! 这鼠三总是想着最大程度的歼敌,最大程度的减少将士们的损伤,但却忘了给朝廷省钱,最少把火炮的弹药节省一点才是。 王朔发现,若是想让这次乌茶之战获得军功,就必须多多搜刮此地,最少要获得足够的财富抵充部份消耗才是。 他其实和鼠三一样的紧张,希望统计军功的同时,也能统计出宋军的缴获。 士兵们不断的收割着敌人的首级和身上的财物,并且从废墟中搜寻有价值的东西,水师和陆军不一样,水师获得的战功都是统一上缴然后均摊的,也就是说整个水师为一体,战功越多,每个人的战功也就越多。 大宋在这方面从不打折扣,赵祯知道要想保证一个军队的战斗力,赏罚有度是必须的。 半天的时间战功和缴获便统计的清楚,厚厚的桃木小册被用完,鼠三从王朔漂亮的字体中看到了失望,最后结尾处的数字并不令人满意。 王朔点燃了油脂,从小箱中掏出蜡块在上面轻轻一烤,在快要融化的时候按在了桃木小册的边上。 瞧着伸出手的王朔,鼠三打了他的手:“先别急着用印,咱们何不在搜一搜?” 王朔从腰间掏出印信的手顿了顿,接着环顾四周道:“都如此这般了还怎么搜?你…………是要深入腹地?” 鼠三冷笑道:“乌茶港都大了,边上的城池能放过吗?” “没有军令如何敢擅自行事?若是一旦有警,后果不堪设想!” “都这时候还想着那些成规旧例,咱们是在千里之外的天竺,不是云南路,官家赐我临机专断之权,福建水师我说的算!” 鼠三稍稍一顿又道:“你也不想想咱们若是没有一点军功,消息传回去不光我脸上不好看,你这行军司马也不好看!” 王朔无奈的点了点头,确实如鼠三所说,福建水师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若是自己从背后参上鼠三一本,非但不能把自己摘出去,还会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眼下除了跟着他鼠三一条路走到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伸手把印信放回腰间,顺手抹掉桃木小册上已经干掉的蜡印:“此次便依你,若是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我便把这指挥使的大印给你!” 王朔无奈苦笑,算是答应下来,能用官印赌咒的也就他鼠三一人。 在海上宋军依靠的是巨舰大炮,战术运用上还不是很多,但到了陆地上,宋军几乎可以称王称霸,并且熟练的不行。 福建水师的将士们一听说要攻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兴奋起来,各舰船的陆战虞侯纷纷整理军备。 “将军,咱们把火炮拆下来几门吧?” “将军,炸药多带一点行不?” “将军,哨马已经放出…………” 无数的虞侯,校尉往来与战船和乌茶港的临时营地,王朔发现整个水师舰队在陆上可比在海上有条不紊的多,甚至不用鼠三亲自指挥,各营便自己作者自己的事情。 太阳刚刚到了中天,营地中便已经是炊烟渺渺,大军整顿最重要的便是埋锅造饭,只有吃的饱才能有力气作战。 而几匹哨马进入营地,俩个天竺人被扔到了鼠三和王朔的面前,激起一阵灰尘…………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深入 一阵灰尘扬起,惹得鼠三和王朔开口呵斥:“呸……呸……那个不长眼的厮鸟?没瞧见本将饭食?” “色恶不是,嗅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 马上的骑士颇为无奈,但颇为正色:“将军,司马,此二人干系重大,属下不得不慎之又慎!” “原是曹诗,吃了没?” 鼠三态度一转,曹家虽然已经失势,但毕竟曹利用在朝中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虽垂垂老矣,但却并不是一只病老虎,所以鼠三并不愿得罪他。 前些年他本以病入膏肓,官家特赐山参、珍药以救治,又命御医院院正王唯一亲自上门诊断,居然把他的命给掉了回来,由此朝臣都说官家重情义,顾及老臣。 曹利用在朝中的地位也逐渐增加,尤其是当他对待内侍严厉之后,更是得到官家的夸赞和圣眷。 曹诗乃是曹利用的侄孙,也是曹家年轻一辈中的峥嵘之辈,入军武院学成至军中,谋略、胆识、武艺均是上上者,此番乃是在福建水师历练。 对待曹诗王朔便客气许多,毕竟曹家无论文武都有涉及,文臣之中赫赫之辈也不在少数,且曹诗以文入武,算得上是文武全才。 “这二人何许来头?” 曹诗抱拳拱手道:“他们自己供述乃是乌茶港劳力,修船,造船搬运货物之类大抵如此。属下率游骑哨马巡视,在西面小山后发现。” 王朔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这俩个天竺人指了指道:“问出什么了没有?” 曹诗自信的笑了笑道:“回禀司马,这两人一个叫高尔一个叫古普塔,这乌茶港乃是一个口名叫夏尔玛的高种姓治下之地,一座小城就在西面不远处,约有三十里,属下已经派哨马前往探查一二,若是大军前往必有标记为引!” 王朔和鼠三对视一眼,没想到曹诗居然已经把底细摸的如此清楚,甚至不需要他们再派人拷问,大军需要的一切都已经被他收集好了,甚至还能为大军征伐留下路引。 要知道他曹诗是不知鼠三和王朔两人打算的,能把事情做的如此妥当舒服,实在是一种本事,也证明了他的眼光。 鼠三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不愧是曹家的麒麟儿,此战由你为先锋统领,率八百重骑溃敌!” 八百重骑兵不算多,但作用却是非常巨大,担负着为大军清障在作用,若是遇到天竺出兵袭击,他们便是开道的“刀锋”,因此战功极高。 曹诗抱拳领命而去,对他来说指挥八百重骑兵不成问题,而鼠三也是心中有数,就算是遇到数倍于他们的天竺人包围,脱困是不成问题的。 随着曹诗的离开,鼠三呼噜噜的把碗中的面条吃个干净,把碗甩给亲兵后对着传令兵大喝:“击鼓,整军出发,沿前军哨马印记前行,不得疲懒,否则军法从事!” 一声令下全军备战,这是宋军的特点,也是兵贵神速的体现。 地上的炉灶交由驻扎的士兵整理,出征的士兵披坚执锐整队前进,除去先走一步的八百重骑外,剩下的大军很快也开拔。 这算是入侵吗? 是的,这是入侵,大宋的军队已经踏上了天竺人的土地,踏上了波罗王朝的土地,战争已经开始,事实上从天竺开始劫掠大宋的商贾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 贸易上的争端是可以忍受的,但对商路的破坏决不允许,这是赵祯的底线,也是大宋的底线。 否则大宋如何维持自己在世界上的所有商路? 杀鸡儆猴,杀的是天竺这只鸡,儆的是塞尔柱那只猴,赵祯比谁都清楚,外交和经济不过是制裁的简单手段,解决问题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还是依靠暴力。 准确的说,这是大宋和天竺的第一场战争,无论如何鼠三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之前未有战例,他也不知天竺有什么手段。 当大宋的军队距离乌茶城不足五里的时候大军驻扎了下来,但让鼠三和一种宋军将士惊讶的是,这做小城仿佛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城门还处于敞开的状态,大抵是宋军从海上突然袭击乌茶港没有一个走脱,又因登陆快,发兵快,所以现在乌茶城的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唯一俩个能通风报信的人也被宋军擒获。 瞧见大军抵达,原本负责清障的曹诗毫不犹豫率军冲向乌茶城的城门,这座小城是真的小,连大宋的一座县城都比不上,城池低矮,并没有多少守军。 唯一能瞧见的便是腰上揣着鞭子的“衙役”或者说是小吏更为合适。 他们在路上驱赶行人,仿佛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而一队人抬着凉棚出现在路上,华丽的锦缎是凉棚的点缀,坐在其中的正是夏尔玛家的男主人。 八百重骑兵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冲入城门,城门口的小吏来不及反映就被撞飞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已经震碎了他的内脏。 所谓的士兵根本就不敢上前阻挡,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们想不通这样强悍的军队是从哪来的? 中心位置一般都是公衙的所在,曹诗理所当然的率领八百重骑直接向城池的最中心杀去,但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座巨大的私宅………… 夏尔和古普塔被架在马背上,身后的大宋士兵用刀抵着他们的脖子,每当战马上下颠簸的时候,他们总是担心这些人手中的刀子会把自己的脖子给划破。 直道看见夏尔玛家老爷的移动凉棚后两人几乎同时指着凉棚大叫:“就是他!” 刀子消失了,接着两人便如用包裹一般被抛出,摔在路边的泥地上………… 曹诗带着十来个重骑兵把凉棚团团围住,上下大量的同时开口问到:“是夏尔玛家的家主?” 边上的管事颤颤巍巍的说道:“是的,我家老爷就是夏尔玛·塔玛尔!” 嗖…………一支白羽箭插在管事的喉咙上,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曹诗冰冷的开口道:“我再问一遍谁是夏尔玛家的人,自己出来回答我!” 边上精通天竺语的宋军再次复述了一遍,塔玛尔四周的家仆无人敢说话,显然这位凶神一般的将领是要老爷亲自回答。 夏尔玛颤颤巍巍的从凉棚中的锦榻上下来,看着骑在马上的曹诗道:“我便是夏尔玛家的家主。”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兵贵神速 乌茶城的天竺百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铁皮包裹着的士兵,覆盖铁甲的高头大马,以及锋利的闪着放光的利刃,这样的军队简直就是梵天的天兵,城中的守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连鼠三和王朔都没想到他们入城居然如此顺利,根本就不是攻城,而是在接管这座天竺人的城池。 说来也是,小小的城池在大宋的规格只能与镇相提并论,甚至还没有大宋的城镇富庶,唯一充足的东西就是粮食,大量的粮食储备在这里。 更为惊人的是这些粮食大部分居然是从乌茶城中塔玛尔家的大宅中搜出来了,不光有粮食,还有许多金银器具,天竺人对贵重金属有一种执着的崇拜。 鼠三二话不说便下令大宋把这里的粮食充作水师的军粮,至于那些金银器具自然也是入了大宋的口袋,对于这样的缴获大军是欣喜的。 毕竟宋军的军法之中对缴获也有相应的规定,出去上缴国家的之外,将军和官员与士兵一起分成,他们的分成会稍稍多一点,但士兵的分成也不少,尤其是军功多的士兵,甚至能分的比官员还多。 没有人敢在军中打破这一规矩,即便是身为行军司马的王朔都不会在自己的功劳上多加一个,否则一旦被查出后果不堪设想,单单是军中的惩罚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也是为何宋军对军功和缴获如此看重的原因。 乌茶城的百姓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玛塔尔老爷被吊在他家的大门口后,便个个老实的不敢说话,而宋军将士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甚至在为大宋的士兵搬运粮食前往乌茶港,一路上连一粒米也不敢拿,早已根深蒂固的奴性让他们习惯了接受统治,而王朔看到之后便对怒其不争的鼠三道:“天竺人没救了。” “岂不更好?一族之强大与否在骨,在傲,在胆,在义,天竺人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与我汉家抗衡?便是在外族眼中也什么都不是!烂泥巴永远扶不上墙!” 看着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宋军的天竺人,王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虽然鼠三的话粗了些,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在理,而且很透彻。 大量的粮食被送进了大宋的船舱,天竺人主要食用稻米,小麦,因为泥炉炭火烘烤方便又节省材料,所以许多吃食都是脆博饼以及蒸米糕。 失去水分的脆薄饼很容易储藏,而蒸米糕和大宋软糯的不同,是晒干的,作为干粮和军粮也很合适。 其实粮食在这个时代才是硬通货,无论什么地方都需要粮食,而且粮食的价格浮动也很大,除了大宋以外的地方几乎都是把粮食作为囤货和控制物价的手段之一。 粮食也是一种财富这一点毋庸置疑,王朔看着一车车装上船的粮食手中的毛笔不断在军功册上挥动,待天色稍黯的时候才统计完。 这只是粗略的统计,总共得粮近万余石,这样的数量即便是对于大宋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金银器皿的数量也是不少,这些缴获完全能够弥补之前在火器上的损失。 鼠三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天竺城池之中会有如此多的粮食,并且其中大部分的食物都是聚集在玛塔尔家中,这要搜刮多少的民脂民膏才能有如此多大富足? 大宋的战舰如同吃饱了的战争巨兽,大宋的士兵登船之后,洁白的风帆在海鸥的穿梭中变得饱满。 原本狰狞的舰队转变为华丽的而优雅的海上游轮,大宋的海船无疑是相当舒适的,即便是士兵所在的船舱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手艺精湛的匠人把空间狭小的地方设置的极为合理。 大宋的士兵已经登船,知道这个时候天竺的朝廷还不知道大宋已经攻陷了他们的乌茶港,并且劫掠了乌茶城,这座原本贸易繁忙,商贾云集的地方囤积了许多财富。 虽然已经没落,但作为高种姓的玛塔尔却帮助大宋储存了足够的财富和粮食。 王朔是主帐见好就收的,而曹诗觉得天竺人简直没有战力,可连破数城之后再走,而最后的决定权在鼠三手中,鼠三向风伯询问了日后几天大概会出现什么样的天气后便立刻下令,全军登船向僧伽罗进发。 鼠三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有些事情能够拖延,有些事情却不能,因为不得已而攻击乌茶城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若是再在天竺的土地上纠缠,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僧伽罗? 毕竟官家下旨,援助僧伽罗才是头等要事,袭击天竺的海港和城池不过是顺便为之。 再说抵达僧伽罗之后,战事还会少吗? 听说僧伽罗已经快要顶不住天竺泰米尔王的进攻了,泰米尔人是天竺波罗王朝之中的强大部族,拥有许多高等姓,他们和僧伽罗之间的利益冲突无非就是贪婪惹的祸。 僧伽罗土地的产出惊人,虽然是小小的一座岛屿,但得益于大宋红茶引进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僧伽罗的红茶产量高的令人发指。 而且还拥有大量的宝石矿藏,尤其是上乘的红宝石,即便是上贡到大宋也令见惯了珍宝的赵祯惊叹。 僧伽罗人并不承认自己是天竺的一部分,不愿向天竺称臣纳贡,不愿把自己的产出给天竺作为商品交易,他们想拥有自己的贸易权利。 僧伽罗和大宋通商,从大宋的贸易中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和物资,宋人商贾出手大方,货物精美,僧伽罗人愿意和大宋往来通商,相互友好。 并且僧伽罗人还乘坐大宋的海船前往西方,和塞尔柱以及西方诸国进行通商,精美的货物也通过大宋的海船抵达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但随着财富的增加,僧伽罗的举动激怒了天竺人,在天竺人看来,僧伽罗的土地应该属于天竺,产出也是天竺的一部分。 波罗王朝没有直接对僧伽罗用兵,而是通过泰米尔人不断的进攻和骚扰僧伽罗,劫掠他们的财富,甚至对僧伽罗的商船进行劫掠。 僧伽罗面对天竺支持的泰米尔人骚扰不堪重负,毕竟他们的人口和土地在那里,只能向大宋求助。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波罗王朝的震荡 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很快停止下来,双方之间的积怨也会越来越深,无论是泰米尔人还是僧伽罗人都不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只会杀伤更多的敌人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此时双方之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因为利益而战,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心中的仇恨,这种仇恨如同藤蔓上的荆棘,人一旦陷入其中,便会被缠绕的越来越紧,直至无法脱离。 大宋因为自身的利益也被拖进了这泥潭之中,当然相对于赤膊上阵的僧伽罗和泰米尔,大宋这个掉入泥潭之中的人却是拥有一整套的防护。 僧伽罗是大宋的利益所在,所以赵祯才会派出福建水师前来施以援手,但这场战争和大宋无关,俩个势力之间的纷争更是和大宋无关。 即便是深陷其中,大宋也能从容脱身,只需要把一身的“泥衣”脱掉就行。 所以对于这次出兵僧伽罗,大宋的朝臣们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离开,一切以大宋的利益为先。 毕竟无论是谁占据了这座小岛对大宋来说影响都不大,因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大宋能长期吃下如此大的“糕饼”,否则就算是泰米尔人占据了岛屿又能如何? 难道他们就不需要把东西卖出去? 事情简单,对于大宋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僧伽罗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事情,而对于赵祯来说也是一件重中之重。 从一开始他就把僧伽罗看的很重,大宋在海上有着极大的优势,而僧伽罗这座靠近天竺的海岛便可以成为大宋的跳板,无论是在上面驻军还是为大宋的海船提供给养或是修缮都有重要的作用。 一旦大宋和天竺之间战火骤起,那便可利用地形上的优势对其进行夹击。 僧伽罗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距离天竺不过隔着一个小小的海峡,总共不过六十里地,对于大宋的海船来说转瞬即至! 命令鼠三出兵驰援僧伽罗也是在为以后日后做准备,一个恭顺谦卑的属国总比一个愚昧蛮横的恶邻要好得多。 赵祯乐意帮助僧伽罗,甚至不惜直接与天竺翻脸,而且乞蓝部利国监中已经有近百万的天竺人做工,他们生产出的东都将成为大宋的货物销往世界。 可以说大宋有了一个稳妥的劳动力来源,天竺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打算把乞蓝部据为己有。 这不得不让赵祯佩服天竺人的胆量,这不是天方夜谭,就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本打利用僧伽罗震慑宵小,没想到这宵小之徒反倒是欺负到了自己的脸上,赵祯正愁没有借口对天竺用兵了,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让他坚定自己的决心。 赵祯原本是准备杀鸡儆猴,天竺可以打也可以不打,以驰援僧伽罗为主,而现在,天竺人给了赵祯必须打的理由,国虽大寸土必争。 对于疆土大宋绝不会妥协,也不能妥协,真宗皇帝妥协过一次,到了赵祯这里就再也不能妥协了,他要让后世子孙明白,每一寸土地对大宋来说都是有价值的。 天竺既然已经把主意达到了乞蓝部,那就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大宋的强势。 看来一直对天竺的难民动手,但天竺难民的损伤和他们对大宋战力的描述并没有触动波罗王朝的统治者,也没有让他们见识到大宋的厉害。 鼠三的舰队速度很快,在离开乌茶港后的五天时间便已经能远远的看见僧伽罗的海岸,也为这场遥远的航行画上了一个句号。 只不过在另一边的天竺却是对大宋的认识的开始,大宋对乌茶港和乌茶城的进攻传到了波罗王朝的朝廷。 这是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整个波罗王朝来说都是最为致命的消息,怎么会,大宋的水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乌茶港,并且在同时毁灭了乌茶城? 消息刚刚传到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是夏尔玛家的人疯了,大宋怎么会突然对乌茶港发动袭击?要是真的对天竺用兵也是从大宋的云南路出兵的好。 但报信的人言之凿凿的说明这一切都是有人亲眼所见,并且描述了大宋战舰的可怕,以及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力。 这个报信的人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他是从夏尔和古普塔的口中听到的,这两个人是从海港逃出来的不会有假,他们甚至说这样的描述甚至不及真实战况的一半。 “首陀罗的话可不能都相信。” 高贵的朝臣向那耶波罗提出了疑议,在他看来宋军即便是再强大也不可能如同神话中的魔鬼那般恐怖。 报信的人苦笑道:“玛塔尔老爷用刹帝利种姓夏尔玛家名义发誓,大宋的军队如同魔鬼一般不可战胜,他们的士兵和坐骑都覆盖着铁甲,战马在奔跑的时候甚至能发出战象一般的巨响。士兵个个力大无穷,能征善战,武艺不凡!” 那邪波罗看着报信人突然开口问到:“宋军一共多少人?” “八百人左右的重骑兵,步卒大概有三四千左右!” 随着报信人的话四周的高种姓都炸开了,刚刚开口的朝臣指着报信人道:“乌茶城中士兵就有近千人,再加上那些贱民和首陀罗,吠舍架起来足有数万,居然被区区八百人冲破了城门?” “就是,不会是你们家的老爷被宋军的旗号给吓怕了吧?” “是不是宋军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强盗…………” 朝臣们显然都不相信乌茶城被区区八百骑兵给攻破了城门,报信人心中苦笑,若是告诉这些人那八百骑兵是直接杀进城门,当街就把老爷给俘虏了会怎样? 但在所有人都吵闹的时候,唯独一个人在宫殿中不说话,这个人是那烂陀寺的智者鸠摩罗檀,他曾经去过大宋,见识过大宋的军队。 那耶波罗好奇的望向鸠摩罗檀道:“不知智者您怎么看?” “大宋的军队贫僧见过,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般强大,甚至还要强大!否则如何灭掉大理和西夏?如何让庞大的辽朝消失?如何让塞尔柱人屈服?” 鸠摩罗檀的话让整个宫殿中的人都不再言语,他的话没错,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会做到他说的一切。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再次上演的强盗逻辑 波罗王朝是天竺的统治王朝,控制了天竺的大部分地区,王朝的国都就在曲女城。 波罗王朝崇尚佛教,对僧侣的赏赐是前所未见的,城池之中更是如此,并且这座城市和大宋也颇有渊源。 其实从大宋建国之初开始,波罗王朝和大宋之间就已经存在过短暂的联系,宋初太祖欲继唐时西天求法之盛举,乃大规模遣僧往印度求法。乾德二年遣继业等共三百人往西天求法。 继业抵达曲女城后立刻被这里的繁荣景象给震惊,并且记录在了游记之中,他没想到天竺的曲女城和东京汴梁一样是一座繁荣富贵的城市。 “城隍坚峻,台阁相望,花林池沼,光鲜澄镜,异方奇货多聚于此。居人丰乐,家室富饶。华果具繁,稼穑时播,气序和洽,风俗淳质。容貌妍雅,服饰鲜绮。笃学游艺,谈论清远,邪正二道信者相半。伽蓝百余所,僧徒万余人,大小二乘兼功习学,天祠二百余所,异道数千余人。” 曲女城中不光有佛教还有许多其他的宗教,当然这并不影响他们传统的种姓制度,即便是在讲究众生平等的佛教之中,种姓制度依然存在,并且毫无改变。 高种姓的人僧侣成为王朝统治者的座上宾也是极为常见之事,类似于中原的国师。 鸠摩罗檀在波罗王朝的地位毋庸置疑,他的言行无时无刻的影响着作为帝王的那耶波罗,所以他的话受到了那耶波罗的重视。 独自一人在宫殿之中的那耶波罗开始怀疑,自己对大宋的态度是不是太过敷衍,但这么多年来天竺和大宋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直如此吗? 劫掠几个大宋商贾便让这个号称是天国王朝的大宋恼羞成怒?不就是一点货物而已吗?那些高种姓无意伤人性命,只是为了财富而已。 即便是报复,大宋做的已经够多的了,禁绝商贾往来,驱逐天竺难民,包括收纳难民为大宋做工这些难道还不够?为何还要不依不饶! 在那耶波罗看来天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大宋一直在强势的威胁他们。 这是心态上的问题,也是高高在上时间长了就会产生的错觉,一切问题在他的眼中都不算大事,至于窥伺乞蓝部利国监…………都是天竺子民在那里生活劳作,怎么就不是天竺的土地了? 那耶波罗已经知道了乞蓝部利国监的情况,对于从那里出产的货物早已垂涎三尺。 不光是他,整个波罗王朝都是如此,他们没想到那些在天竺毫无作用甚至是拖累的贱民居然会有如此作用。 那耶波罗的心情很复杂,一边他不希望和大宋发生战争,另一边又觊觎利国监的财富,对他来说天竺贱民创造出的财富都应该属于天竺,属于波罗王朝才对。 即便是宋人使用了这些贱民,也应该向天竺支付钱财,否则凭什么白用?这些贱民是天竺的贱民,就算是天竺不用大宋也不能用! 奇葩的强盗逻辑再次上演…… 现在宋军水师进攻乌茶港以及乌茶城,这就是对天竺的入侵和宣战,那耶波罗看着地图上的那个被染料涂成鲜红色的俩个小点,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初大宋丢掉了通往西域的商路,是天竺给了大宋通商西方的机会,现在大宋非但不对天竺感恩戴德,还来入侵天竺的土地劫掠天竺的财富,这就是他的不对。 红色的染料“染红”了那耶波罗的眼睛,也让他心中莫名的怒火熊熊燃烧,天竺不光要报复大宋,还要从中获取利益,而赔偿天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云南路的乞蓝部送给天竺! ………………………… 曲女城是天竺的国都,是整个波罗王朝的财富与权利最为集中的地方,在这里也不乏眼光卓绝之人,也不缺聪明之人,和朝堂不同,曲女城中的一些高种姓权贵极力反对和大宋开战。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到过大宋,并且曾经常年和大宋通商的高种姓商贾,他们见识过大宋的厉害,知道宋军的强大,大宋朝廷的财力雄厚。 在他们看来与大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从此以后再和大宋通商的希望将会彻底消失。 但很快一道皇帝的命令便让他们彻底绝望,那耶波罗宣布战争开始了………… 现在的天竺唯一通商的手段便是和北方的塞尔柱王朝秘密通商,塞尔柱人明确表示通商可以但绝不能大白于天下,因为此举会使得大宋对塞尔柱怀恨在心,甚至是报复。 由此可见塞尔柱人也是惧怕大宋的,在这个时候天竺与大宋宣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在那耶波罗和大部分高种姓权贵看来这是天竺的一次机会,他们的目的不是侵略大宋,不是夺取大宋的疆土,而是为了获得胜利,让大宋知道波罗王朝的厉害。 如此便可从大宋的手中再次获取通商的权利,以及乞蓝部利国监………… 曲女城的高种姓很快分为两派,一派支持那耶波罗的决定他们占据了大多数,而另一派则是完全相反,不光不支持那耶波罗,甚至要求尽快派出使者带上贵重的礼物与大宋重修于好。 波罗王朝并不是懦弱的王朝,在建国之初他们与占据摩腊婆和拉贾斯坦的瞿折罗-补罗帝诃罗人连年作战,波罗王朝也曾与向北扩张的罗湿陀罗拘陀发生过战争,当年在曲女城中发生的三方混战最后以波罗王朝的胜利而结束。 此后在与大宋的不断通商中,波罗王朝迅速积攒财富,也正是因为如此波罗王朝才统一了整个天竺,国力空前强大,在那耶波罗看来,大宋虽然强大,但波罗王朝也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很快积极备战的曲女城就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来自泰米尔人的求助,这个他们曾经支持的南方强大部族不断的袭击和劫掠僧伽罗,战果颇丰,为王朝提供了大量的财富。 可现在他们却向王朝请求出兵援助,原因是大宋的舰队出现在了僧伽罗,并且支持僧伽罗王和泰米尔人的战争。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曲女城的暗流 大宋水师舰队驰援僧伽罗的消息传到曲女城之后,天竺人彻底疯了…… 愤怒的情绪在酝酿,甚至超过了大宋舰队袭击乌茶港和乌茶城,民族自尊这种东西每个民族都有,在天竺人看来大宋难道不知道泰米尔人是在波罗王朝的支持下对僧伽罗不断进攻的? 现在大宋驰援僧伽罗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波罗王朝,羞辱整个天竺。 极端的情绪在天竺爆发,虽然这个国家不是很强大,却有着相当强的民族自尊心,或者说是“玻璃心”。 他们认定是大宋挑衅他们在先,并且一定要进行报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支援泰米尔人,并且在大量征集军队准备出兵大宋的云南路。 原本一些希望那耶波罗慎重的高种姓迫于压力也改变了口风,现在的曲女城已经“原地爆炸”任何敢于提出与大宋和解的人都将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与反对,甚至是殴打。 很快那耶波罗就下令派兵八万人驰援泰米尔,这也让泰米尔的使者放心,八万人这可是相当庞大的军队,即便是当年曲女城三方混战也没派出这么多的军队。 波罗王朝的军队兵种多样,轻步兵,骑兵,战车,战象等等,但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兵器却是不怎么能上台面的东西。 这不是电影,没有巴霍巴利王中整齐划一的板甲和盾牌,更没有强大的投石车。 天竺这个地方历来就是一个被不断入侵的土地,被匈奴人侵略过,被泰斯基人侵略过,被亚历山大大帝率领的马其顿军团侵略过,甚至连大月氏都曾打过。 再往后的历史几乎就不能看了,沦为殖民地的天竺实在是屈辱的不行。 天竺的武器装备几乎是在半强迫下发展的,每一个强大势力的入侵都给处于懵逼状态的天竺血腥的上了一课,在不断地付出惨重代价的同时,天竺人的武器装备也开始有所发展。 但这个并不擅长作战的民族即便是发展武器和盔甲也没有多大成效。 竹制的长弓和标枪是他们的投射武器,身上穿的大部分是皮革甲胄,面对宋军的穿甲武器根本就没有任何防护,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战象。 八万人的军队事实上能作战且有作战能力的不过四万人左右,剩下的四万人大多数是负责运输的劳役。 曲女城外的一处高坡上树茂林密,一个首陀罗辛苦的整理柴火,只要把柴火背到城中就能赚上三个铜板。 只不过他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远处撇,滚滚的烟尘升起,首陀罗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但他的眼睛中却爆发出强烈的希望。 一种期盼已久的希望………… 手中捆绑柴火的速度加快,腰间稍稍用力就把柴火扛在了肩膀上,快步的走下高地向曲女城而去。 只不过他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路线返回城门,而是在城门口逗留了一圈后前往边上的茅草屋,这里是首陀罗的聚集地,因为靠近曲女城所以并没有人驱赶他们。 “天竺人出兵了!” “看清楚了?”樵夫对面的中年男子沉声问到,虽然如此可他的声音中也带着兴奋。 “千真万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 “都监!咱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怎么能不急?” 樵夫对面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回乡心切,前来天竺的兄弟哪个不是?但咱们就算要回去,也要把事情办的漂亮了再回去,莫要辱了名头!” 见樵夫不说话,头上缠着白布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摸了摸刻意留下的大胡子:“看来天竺和咱们大宋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了,派人传下消息,把咱们的人都凑起来,把分散在各地的东西都带上,尤其是舆图,必须带上,这是当年商贾通商的路线图以及咱们兄弟用命探出来的路,都带上。” 樵夫眼睛瞪大的望着中年人:“整个天竺的人都叫来?” 中年人点了点头:“分散在天竺的兄弟全部到曲女城外集合,咱们就算是走也要把上峰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再走!” 樵夫点了点头应声道:“卑职这就去传递消息!” 这么多年来大宋在天竺不是没有安插间人暗探,收集各国情报一直都是大宋坚持的事情,也是赵祯极力保留的事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不一定要时刻想着去进攻别人,但却要时刻防备着敌人进攻你。 天竺和大宋距离较近,南方人晒黑之后再改变服装,移风易俗,很容易混进天竺当中,只不过高种姓难以渗透,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交际圈,人数也不多,说出个家族名号,很多人都互相知晓,容易露馅。 但混入天竺的吠舍和首陀罗中却要容易许多,黑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渗透天竺,即便是双方之间禁绝商贾来往,他们也在不断的渗透。 为的是绘制一副完整的天竺舆图,同时向大宋传递天竺的动向和消息。 不过他们也不是无期限的在天竺潜伏,时间到了就可以回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国之间发生战事,他们必须第一时间返回大宋,把收集到的舆图尽数上缴,同时把各地的情报也上报参谋兵事院。 而眼下随着天竺人的出兵,大宋和天竺虽然没有正式宣战,但已经到了战争爆发的边缘,潜伏在天竺的黑手也应该开始撤离了。 但都监梁怀却打算整顿天竺的所有黑手,汇总舆图和情报后在再做撤离。 按道理来说化整为零的撤退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对于现在的黑手来说恰恰相反,他已经收到消息,天竺人已经对他们的存在有所察觉。 要想带着数百人安全返回大宋,集中力量握成拳头才是最好的办法,这么多年来梁怀潜伏天竺,他太了解天竺人的战力了。 数百人的队伍只要避开大城,几乎没有人能阻挡他们,从一开始他就决定要带着这些兄弟一起杀回大宋。 他们有兵器,有铠甲,有足够的干粮和斗志,熟悉天竺的环境,又是在天竺专心对付僧伽罗的时候出发,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据,何有不胜之理?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八百黑手的归宋之旅 大宋的黑手是一个极为军事化的组织,即便赵祯已经废除了黑手在国内的许多“业务”但并没有废除他们在国外的制度。 他只是不希望黑手在大宋演变成类似于“东厂”“西厂”“锦衣卫”一样的恐怖组织。 特务机关一旦权势过大,必然会导致膨胀,甚至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别人都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但赵祯有一双能看见未来的“眼睛”。 黑手的特制发生了改变,在国内只是传递消息和情报的机构,没有执法权,更没有侦查权,甚至连查看案件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只是作为皇帝的特殊通信渠道而存在。 负责传递各州府路一级官员密折专奏的奏疏而已,这个渠道是秘密的,除了赵祯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在大宋国境之内,黑手全无作威作福的可能,在国境之外的黑手却不同,他们是大宋的情报机构,也是大宋的****,有些时候也必须要做一些刺探情报,拉拢贿赂,甚至是消灭目标的刺杀活动。 ****必须保持战斗力和专业性,这一点赵祯早就知道,所以他把黑手一分为二,在国内的黑手成为皇帝的特殊信使,国外的黑手才是大宋的情报特务。 他们是专业的人才,在军事上自不用说,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勇武之人,在其他地方也有独树一帜的才能。 并且他们会得到大宋全力的物资支持,这便要得益于无处不在的商贾,大宋的商贾在国外的活动范围比黑手还要广阔,甚至有些地方大宋的商贾到了,黑手还没有计划在那里安插人手。 但临近的国家却是几乎都有黑手的存在,天竺便是如此,大宋的黑手原先是以商贾的身份在天竺行动,但随着赵祯禁绝大宋与天竺的通商往来。 黑手只能转变身份,以天竺中身份卑微的首陀罗隐蔽自己,但他们需要的东西几乎都有,并且藏匿在各地。 现在天竺与大宋之间交战在即,黑手也是时候撤离了,梁怀已经命人把消息传递出去,黑手之间自有通信的方式,只要在一个地方留下个不起眼的信号,很快就会有大量的黑手聚集到附近的隐蔽之所。 黑手中的许多制度都是当年赵祯留下的,所以在专业化程度上自不用说。 很快黑手便开始大量聚集,梁怀的消息也传递了出去,这是黑手第一次进行大规模的突围,许多人颇为兴奋,都是身怀武艺和超人胆识之辈,一直窝在天竺受气,早已忍受不得。 而且听梁怀的意思还有做一番大事的打算,这不免让他们兴奋,什么东西都没有军功换来的赏赐大啊! 八百一十五人,这是所有散布在天竺大城市中黑手人数,他们历时五天左右时间相继而来,而在此之前梁怀已经命人带着拓印下的舆图和情报先一步上路了。 为了万无一失,先一步离开的人一共分为十个小队,每个小队三人,互相照应,一旦遭遇不测,第一要务便是销毁怀中的信筒,只要在地上一砸,里面的草纸就会被强酸腐蚀的干干净净。 八百一十五人,两个指挥的人数都不够,但他们秘密运送和携带来的兵器甲胄和火药却足够三五个指挥使用。 大多数人是乔装成了难民前来,和汉家文明一样,天竺人逃难也是前往国都,这是基于对统治者的信任。 八百人被梁怀编成了八个都,每都一百人,余下的一十五人为梁怀的亲兵,这是大宋最基础的配置,这一百人有都头负责,再往下还有更为细致的配置,主要是方便各都作战。 每都设正副都头,一旦都头阵亡,副都头顶替,然后逐级往下,直至全部战死! 天竺人已经准备派兵出战了,那就没有什么客气的了,在梁怀以及黑手的眼中,现在的大宋与天竺就是交战状态,他们在天竺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同时要最大的可能在天竺制造混乱。 这也是为何梁怀不愿轻易离开的原因,虽然带着舆图和情报回到大宋同样能获得嘉奖,但既然有机会做更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当初他们训练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和罪不就是为了能为大宋为官家效死吗? 而且梁怀知道自己能带着一群虎狼之兵在天竺有所作为,人是要回到大宋的,但走的时候留下一些破坏也是可以的。 不要小看这八百多人,各个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也有一颗果敢之心,否则便不会前来天竺做黑手了。 夜色将领,各都的都头从难民的营地**来,八百个人聚集在一起目标太大,都是分散在曲女城附近的,高高在上的种姓绝不会怀疑逃难的首陀罗会造反。 当然更不会知道大宋在天竺安插的间人就隐藏在曲女城外的首陀罗难民营地中。 昏暗的灯光下,梁怀在曲女城的地图上点了点,各都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四个字“那烂陀寺”! 那烂陀寺并不在曲女城,而是在西面的王舍城边上,虽然是以寺庙之名,但其规模却是远超寺庙,甚至是一般的小城,达到了大城的规模。 梁怀手中有一份关于那烂陀寺的详细情报,这是当初大宋僧侣前来听讲佛经时记录下来的,其中详细的描述了那烂陀寺的环境和建筑。 一群人带着小本子认真的在边上绘制图样,对于他们来说要想进攻这里必须把错综复杂的环境弄清楚,否则八百人进入如此庞大的寺庙之中必会迷路。 而进攻的时间也是晚上,要想不被动,只有把地图吃透了,想明白了才行,这是黑手多年来做事的准则。 此时的梁怀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一阵欣慰,不愧是大宋的精锐,做事稳妥不减当年。 “各都今夜便把东西领了去,午夜出发于西面高坡密林中集合,此处多有走兽,天竺人不会察觉也不会进去,三更造饭,两刻钟必须着装待发,不得有误!” “喏!”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曲女城大火 “你们看,这那烂陀寺宛如一座方城,寺高三层,高三到四丈,乃砖石所建,每层高一丈多。横梁用木板搭造,用砖平铺为房顶。 全寺分八大院,僧徒常达万人,每一寺的四边各有九间僧房,房呈四方形,宽约一丈多。僧房前方安有高门,开有窗洞,但不得安帘幕,以便互相瞻望,不容片刻隐私。僧房后壁乃是寺的外围墙,有窗通外。围墙高三四丈,上面排列人身大小的塑像,雕刻精细。” 看了看众人惊讶的表情,梁怀继续道:“寺的屋顶、房檐、和院落地面,都用特制的黏土覆盖,覆盖辗平后,再用浸泡多日的石灰杂以麻筋麻滓烂皮涂上,盖上青草三五天,在完全干透之前,用滑石磨光,然后先涂上一道赤土汁,最后再涂上油漆,光亮犹如明镜一般,坚实耐用,经人践踏二三十年而坚固如初。” “都监,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个寺庙而已,我等为何要费心破之?” 梁怀点了点头:“问的好,这里乃是天竺人修学大乘及小乘十八部佛法的地方,但却不止如此,吠陀、因明、声明、医方、术数等都有传承,藏书数百万,浩如烟海不可小觑,盖此寺初为天竺的“格物院”。” 没人比在座的黑手更清楚“格物院”对大宋的重要,可以说大宋的兵甲之利,商贸之荣,民生之安和这格物院都脱不开关系,所以那烂陀寺成为黑手必须摧毁的目标。 梁怀指了指黑手中最不起眼的两个人道:“刘头和王五发兵之前在曲女城中闹出一点大动静,使其骚乱,此次以摧毁那烂陀寺为首,一路向东,直至归国。” 众人点头应是:“喏!” 都是黑手中的老人,对于梁怀如此妥当的几乎众人当然没有疑议,归国在即,以那烂陀寺为贺礼献于官家,岂不是更好? 入夜曲女城寂静如常,两道黑影从城外的首陀罗难民区出来,两人几乎隐入黑暗之中,只有月光下的眼睛偶尔闪烁着一丝寒芒。 曲女城的城池并不是很高,或者说对于见惯了大宋坚城巨城的黑手来说不算很高。 两丈多一点的城墙岂能挡得住黑手? 寻一个城池的拐角处,刘头和王五算好巡逻士兵的时间,利用弩索箭轻松上墙速度极快,待他们入城之后,曲女城的守军才巡逻至此,没有一丝异样。 两人对曲女城十分熟悉,在几座高大的宅院房舍附近放上炸药后便小心退走,即便是有人过来也瞧不见什么异常,只不过在寂静的深夜之中,有几声咔哒咔哒的声响............ 得益于大宋钢材锻造技术的成熟,弹簧、齿轮、发条的出现使得黑手用上了最先进的机械定时装置,相对于后世来说这样的东西非常粗糙,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跨时代的产物。 刘头拉住王五道:“都装好了?” “这是自然,我还在炸药上加了磷粉,保准炸起来之后大火蔓延!” “你小子够绝的!” “官家的话怎么说来着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走!” 两人顺着城墙的阴影原路返回,快到地方的时候“轰!”“轰!”“轰!”.................. 巨响携带者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一时间照亮半个曲女城,也照亮了夜空,城墙上巡逻的事情立刻站定张望,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 而在他们呆立的时刻,刘头和王五以最快的速度翻出曲女城一路向原定的****赶去。 天竺人的注意力都被曲女城所吸引,根本就无暇顾及四周的状况,而八百多人的黑手队伍迅速整装出发。 梁怀把干粮扔给刘头和王五道:“此次干得不错,回去记你们一功!” 八百人的队伍从密令**发了,在他们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曲女城,如同在欢送他们再次踏上征程一般。 只不过王五和刘头都不知道,他们点燃了曲女城中储存灯油的地方............ 随着爆炸的响起,白磷迅速在空气中燃烧,遇到什么都会附着在上面,即便是水也无法扑灭,天竺人惊慌的打水灭火,但却不能阻挡火蛇的蔓延。 储存灯油的仓库被炸毁,油料一边爆炸一边四益而出,流淌到了大街上,形成一条火河,水无法扑灭,天竺人只能用土石阻挡,一座座木质的房舍被少的干净。 灼热的空气使人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在吞食“烙铁”,惊慌尖叫的人们离开自己的家,看着火焰不断的吞噬者自己的房舍和财富嚎啕大哭。 紧密相连的房舍结构使得大火根本就无法被扑灭,一烧便是一片。 很快半个曲女城被点燃,距离较远的人家开始自救,用土石堆砌防火的隔离带,用土石去扑灭靠近的火蛇,皇宫更是早早的就扒掉了附近的建筑,使其不会被点燃。 此时无论是婆罗门还是刹帝利,亦或是吠舍、首陀罗都在苦苦挣扎,但讽刺的是各种姓的损失情况恰恰相反。 受损最小的是首陀罗,他们的房舍几乎都是茅草堆建,用木柱支撑,被烧毁了也不心疼,只要带着财物迅速离开就行,人也大多没事。 但高种姓的刹帝利和婆罗门却是不行。 他们的房舍精美,雕梁画栋曲折盘桓,房间众多,院落也大,想要从中离开可不简单,并且还有大量的财富遗留在房间之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高种姓舍不得抛弃自己的财富,还要带着人搬运,极大的减缓了他们撤离的时间。 许多高种姓几乎都是在搬运财货的时候困死在家长,被大火活活烧死。 大火,黑烟,嚎叫,哭喊,这一切都组成曲女城的人间地狱,大火烧了许久才停下,天竺人根本就没有扑灭这场大火,而是任由他们燃烧最后自己熄灭的。 无数的残垣断壁出现在曲女城中,天色大量的时候黑烟也没有散尽,一夜惊恐的那耶波罗站在皇宫中的小楼上看着城中的景象瑟瑟发抖。 “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吗?” 边上的裹着头巾的使者低头道:“还在探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陛下............”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伏击 梁怀并不知道他的计划几乎摧毁了半个曲女城,他现在只想着如何带领这八百多人灭掉那烂陀寺顺利返回大宋。 一路上出乎他意料的顺利,绕过城池之后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尤其是越往东面走,村落的人数越少,后来打听下来才知道,不少人都已经前往大宋逃难去了。 城池之中的高种姓不时的前往村庄“征调”粮食,曲女城的命令传递的很快,征调军队的消息也传到了天竺的各个角落,高种姓们又有了搜刮的借口。 若是拿不出粮食和钱财,那就只能以人充数,成为波罗王朝的士兵,为王朝征战。 而这些人无不是饿的两眼发昏的天竺贱民,贱民被大量的征调,地方上的劳动力减少,土地荒废极快,梁怀和黑手的将士们吃惊与波罗王朝的愚蠢。 更加吃惊他们对高种姓的纵容,眼下越是靠近东方的土地人口越少,不是被征调就是在前往大宋逃难的路上。 “都监,您说这叫什么事?天竺人一边抽调百姓作战,而另一边又把百姓往咱们大宋赶,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王五和刘头两人是梁怀的亲兵,因为在曲女城的功劳很大所以有话也直说。 梁怀还未搭话,边上的刘头笑了笑:“可不是?天竺人的朝廷也太过随便,地方上的管理完全是高种姓说的算,底种姓在这里能获得下去?能老实的任由他们摆布?这人一旦活不下去,连希望都没有的时候,自己就会选择该走那条路,或是奋起反抗,或是躲得远远的嘞!” “嗯!” 梁怀惊讶的指了指刘头:“这话没错,咱们大宋百姓为何安定?因为极少有高低贵贱之分,百姓生活安定各司其职。战事有精兵强将去打,谋略有朝中相公们操心,治国有陛下坐镇,天下如何不安?” 回望一眼身后曲女城的方向,梁怀再次开口道:“再瞧瞧这天竺,从上到下乱成一锅粥。连佛门僧人都能搀和到朝政之中,还有什么政略可言?可越是这样我等越要亲信,越要遥祝天竺!因为它让我等能安心归朝,也让咱们大宋战无不胜!” 正说着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道:“启禀都监,前方发现天竺人士兵!” “人数几何?” “约有近千人,甲胄兵器简陋,大多……面黄肌瘦,不堪一战!” 梁怀皱了皱眉,他在思考是绕过去还是和他们正面交锋,不到一千人根本就不是黑手的一合之敌,可一旦交战必会在天竺闹出动静,万一天竺派出大军来绞,走是走得掉,但却无法对那烂陀寺发动进攻。 “都监下令吧!兄弟们的横刀早已隐忍多时,时候是否该饮祭刀了!” 刘头对了王五一下:“你懂什么?都头自有打算。” 梁怀回头看了看,八百人的队伍无不露出渴望的眼神,也是,他们作为首陀罗在天竺隐忍多年,心中的憋屈和怒气早已积攒的比山高,比海还深。 梁怀不是不愿攻击天竺人的军队,而是担心黑手的兄弟死在异国他乡,出发之前他可是答应下来,要把所有弟兄都带带回家。 一路上绕过那些城池,放过那些高种姓早已让兄弟们不满,但碍于规矩和军法,他们没有发过一句牢骚。 现在不到千人的天竺士兵出现在面前,战力又是不堪,只要围剿应该不会走漏风声………… 梁怀知道他们不是冲着天竺的士兵去的,而是冲着那些军中的高种姓,这近千人的军队中必有刹帝利的存在担任将领。 拿定主意的梁怀猛然起身砸了一下边上的大树道:“各都听令!” 哗啦!原本翘首以盼的八百人为之一振,挺直腰杆的等待梁怀发号施令。 “以此地为陷,各都分守要道伏击天竺军,待其前来击之,万万不可走脱一人!” 八百人双手抱拳:“喏!”话音刚落,各都便迅速散开寻找自己的作战位置,伏击战对于这些老兵来说实在是再拿手不过的事情。 这八百人可都是军中精锐,骁勇善战是他们的特性,经过黑手的训练与改造,隐藏在天竺这么多年,战力并没有多少衰减。 八百人伏击人数相当的军队,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即便是对方的人数多出一些,也并无大碍。 各都都有都头指挥,这些人可都是黑手的宝贝,不光勇武过人,更是拥有指挥才能,每年参谋兵事院都会从中抽调几人去军中任职。 可以说他们的军事素养是最高的,无论指挥作战还是在事态分析上都是极好。 八都八百人分散在了入口的附近,天竺没有公路都是土路,或者说是人踩踏出来的道路更为合适,四周环境复杂,有突破,有树林,有沟壑极易于隐藏。 八百精兵强将从马车上领取武器甲胄后便悄悄埋伏起来等待天竺军队的到来。 三刻钟的时间天竺人便到了,这近千人的队伍还有一头战象在其中,战象的身上覆盖了皮革,宽阔的后背上是一个类似于马鞍的鞍子,上面坐着的是高种姓的刹帝利将军。 好死不死这战象就在天竺军队的前端,大象宽阔厚实的大脚才上铁蒺藜后,恐怖的嘶鸣响起,因为剧痛战象疯狂的奔跑,一路上越踩越多疼痛难忍的战象很快就失去战力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也在不断的哀嚎,大象皮糙肉厚不假,可小小的铁蒺藜却能刺穿他厚实的皮肤,带有倒刺的铁蒺藜可不容易拔出。 天竺的士兵也有不少人踩上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弩箭便如飞蝗一边攒射过来。 天竺士兵如稻草般倒下,而那刹帝利将军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号施令就被黑手中的神射手给一箭带走,那一箭正中他的头颅当场就没了声息。 突然遭受埋伏的天竺人军心大乱,加之战象倒地指挥他们的将军也战死,近千人的军队如同一盘散沙,逃窜的,怒吼的,哭号的,惨叫的各种各样,就是没有能作战的。 宋军很快掩杀过来,八都八百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逃走的当场被杀,围拢过来的宋军没有放走一个人。 至于投降的天竺人…………从一开始梁怀就下令,黑手不受降俘。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那烂陀寺 小道上遍布天竺人的尸体,这是一场大捷,黑手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也在清点人数,让梁怀松了一口气的是八都各有不同的损伤,但却无一人战死。 只要不死人就好办,受了伤的及时救治问题不大,最关键的是没有人身负重伤。 眼下这情况若是有一人受伤便要消耗俩个甚至更多的人去照顾他,受重伤的人越多,对他们的消耗便越大。 所谓的轻伤大部分是被受到了撞击或是扭伤,大宋的盔甲拥有卓越的防护,天竺人的兵器并不能击穿大宋的铠甲,所以黑手受的大多是轻伤。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八都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没有放走一个天竺士兵,因为不留活口的命令,所以黑手士兵没有顾及。 这是他们在天竺隐居许久之后的一次发泄,因为首陀罗的身份他们在天竺并没有少受罪,从战斗开始的时候黑手战士们便化身血腥的野兽了。 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和怒意彻底释放,横刀出鞘的时候几乎是刀刀致命,快速麻利的带走敌人的生命,没有多余的动作。 都是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下手利索配合默契,天竺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的时候有事去了指挥的将军,只能在懵逼中被分割包围,黑手老兵们三五人一组快速的收割和肃清整个战场。 待天竺人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完全被打散了,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任由黑手将士们干净利索的宰割。 天竺人的尸体不断的被扔进沟壑之中,这沟壑是刚刚黑手隐蔽的地方,现在却是天竺人的葬身之地,一具具尸体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进去,接着便是土石倾泻而下埋葬了他们。 近千人的尸首可不好处理,尤其是那具大象的尸体更是难以掩埋,一把火烧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地上的鲜血被土埋掉,打斗的痕迹被处理干净后梁怀便带着黑手继续上路,这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甚至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 但这个秘密不会埋藏多久,雨水会冲刷掉许多东西,也会让许多东西显露出来。 当黑手抵达那烂陀寺不远处的时候,梁怀便率军停了下来,这将是一场复杂的战斗,对于天竺人的防御他并不担心,通过之前的一战他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天竺人的战力。 即便不是正规军队也能体现天竺人的战力,这么多年来在天竺他们已经基本摸清楚天竺人的布防和军队情况,这也正是梁怀决定对那烂陀寺动手的原因。 一座红色的城池出现在梁怀面前,他指了指城池道:“钱老二!钱老二!” “来了,来了,都监有何吩咐?” “这就是你说的那烂陀寺?!” “是啊!怎么了?” “这分明是一座城池,还是一座要冲城!” 钱老二咽了一下口水道:“都监,这那烂陀寺对天竺来说太过重要,便是天竺人再心大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不上心您说是不是?” 梁怀点了点头:“那城中守备如何?寻常人进得去?” 钱老二点了点头:“其实就是看着吓人而已,事实上谁都能进去,便是对首陀罗都开放的,毕竟是佛门,但里面规矩森严,各种各样的规矩都有。” “夜里还能摸的进去吗?” 刘头的话让钱老二悚然一惊,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你们也知道这些僧人修行都是在石室之中,大多连门帘都不拉,若是咱们摸进去,定然会被发现的。” “那咱们强攻便是,兄弟们手中还有不少的火药弹,炸开城门,将杀进去,避开人多的地方直趋藏书馆阁之所,烧他个一干二净!” 梁怀望向钱老二,见他点头便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准备器械,四更天便攻城进去,所有人明确目标,不得拖延。入城之后化整为零,出城之时化零为整!” 一众都头保全应是道:“喏!” 漆黑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那烂陀寺是天竺的圣地,几乎从未出现过紧急情况,便是当年三方混战曲女城也没人打它的主意。 所以城墙上的守备看似严密实则松懈,巡逻的队伍已经很久没有交班了,不少天竺士兵只是靠在城垛上休息,手中的木质长枪变成最好的“枕头”,支撑着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 嗖嗖嗖………… 火把下摇摇晃晃的天竺士兵成为最好的靶子,黑暗中的弩箭攒射而出,只听见“嗖嗖”的破空声那些士兵便应声而倒,无数的弩箭从黑暗中射出,速度很快,城墙上的天竺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射倒。 还有一部分人迅速蹲了下来,天竺人终于开始反击,只不过密密麻麻的弩箭让他们抬不起头,喊叫声响起,这么多的弩箭让他们觉得一定是有数千甚至上万人对他们发动进攻。 而事实上不过是八百多人的黑手在不断的攒射弩箭压制天竺人,同时迅速向城门靠拢,八百人很快贴近城墙,而弩箭织成的网也消失了。 天竺人得了空隙终于有机会探查情况,一根根火把被从城墙上扔了下去,但却照亮了一片空地,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哪里知道黑手已经贴在城墙边上,还在远处寻找“大量”的敌军………… 而此时的黑手正抱着脑袋半蹲着在城墙下,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仿佛整个那烂陀寺都在摇晃。 城门连同整个门洞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天竺的士兵以为是地震了,但很快他们发现只有城门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城门上的士兵。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惊呆,而接下来无数的黑影冲入那烂陀寺之中,伴随着他们的前进,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仿佛魔神入侵了这座庄严的寺庙。 火焰不断的出现,庞大的寺庙之中不断的有建筑起火,如用一个个燃烧的蜡烛。 僧人奋不顾身的去扑火,对于他们来说着火的藏经之地是他们的一切,是无上的智慧和醒世恒言,但黑手放的火岂是那么容易扑灭的? 梁怀整顿大军的时候突然发现并没有敌人前来围剿他们,而是越来越多的人前往火海之中去参与灭火………………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佛陀之陨 对于那烂陀寺的僧人来说,挽救藏书要比抓捕纵火犯要重要的多,所以黑手的后面几乎没有追兵,当然也有一些激动的僧人和天竺守军追赶归来,但那烂陀寺复杂的地形使得这些天竺人自己被分流了。 黑手行动统一,计划周密,迅速分散和集结。 他们几乎比僧人和守军更加熟悉那烂陀寺的地形和许多拐拐角角,被分流的天竺人根本无法集中力量与黑手一战,而城门方向的守军又被黑手的弩箭所压制无法靠近。 宋军的传统向来就不是消耗战,在进行几轮强有力的远程打击后,黑手便开始冲锋突围,向后投掷了一波火药弹压制住追兵,前军二百人便冲杀向城门。 这些黑手身上穿的都是厚重的板甲,也是大宋最新型的板甲,重量更为轻便,关节更为灵活,防护性能更好,即便是天竺人的弓箭也极少有能穿透的。 强力的板甲是宋军悍不畏死的一个重要保障。 国家就是有义务让自己的士兵得到最好的照顾,这样才能让士兵在战场上奋勇向前,而在这一点上赵祯几乎做到了极致。 另一边天竺人就几乎没有这种概念,黑手了解世界上的许多国家,但从未发现一个国家如天竺这般军备松懈的。 黑手都是军中的精锐,即便是身穿铠甲速度也是不慢,天竺士兵刚刚从箭雨中缓过神来,黑手的战士便冲了过来,武装到牙齿的黑手几乎是刀枪不入。 天竺人的刀剑砍在板甲上只能留下一道白痕,而黑手的横刀却能轻易的砍杀天竺的士兵。 天竺人从未遭遇如此强大的进攻,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二百黑手如同地狱中走出的怪物不断的砍杀着天竺的士兵,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随着黑手前军的二百人冲杀至城门,炸药再次炸响城门如同纸糊的一般碎裂开,剩下的六百便开始奋勇向前,前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要合兵一处突出重围了。 天竺士兵不知是被黑手杀怕了还是另有图谋,反正是看着黑手集合起来却没有分割,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梁怀带着八百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城外。 就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立刻转换阵形一边防备追兵一边前进,但追兵迟迟未来,看来天竺人是不打算继续追击他们了。 事实上当黑手突围之后,天竺士兵也松了一口气,能把这群杀神送走比什么都强,天竺士兵早已胆怯,恨不黑手赶紧离开。 这一战根本就没有悬念,黑手展示了这个世界上步兵的最强战力,八百人对数千人还能从容突围,这不是一般军队能做到的事情。 武器装备占据了很重要的原因,但黑手的悍不畏死奋勇冲杀也让天竺人胆寒,他们见识了大宋的战力,只是聊聊数百人便能给人精兵数千的感觉。 直到黑手离开,天竺人依旧胆颤心惊,许多人意识到这就是大宋的军队,这样的战力实在太过可怕,若是将来在战场上和更多的宋军交锋………… 天竺人轻点伤亡的时候悚然发现,地上几乎没有几具宋人的尸体,反倒是横七竖八的躺着大量天竺人的尸首,其中不乏高种姓的贵族军官。 而且宋军下手狠辣,尸体多,重伤的人更多,被横刀砍断胳膊腿脚的,被弩箭射瞎眼睛的比比皆是,而那些死去的同伴几乎都是被一刀致命,不是胸口被贯穿,就是喉咙上有一道深深的裂口。 更有甚者被火药弹炸的浑身是伤,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呻吟,哀嚎,这样的声音深深的刺激着天竺人的神经。 大火几乎无法扑灭,许多僧侣冲入其中抢救藏书,用生命换取几本被烧了一半的经书出来,还有些便永远出不来,随同这些经书典籍一起留在了藏书之地,而这些人大多是修行多年的僧侣。 那烂陀寺虽然没有变成一座废墟,但烧毁了大量的书籍经典,这比要天竺人的命还要痛苦,僧人们哀嚎:“佛陀,请降下雷霆之力让这些凶徒堕入铁柱山地狱!” 至此一役那烂陀寺损失惨重,天竺佛教的大量禁书典籍以及高僧大德消失在了世间,而此次事件也被天竺人称为:“佛陀陨落。” 梁怀和黑手们此时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一路向东,一直杀到了鹏珈罗,只要通过这里便能抵达大宋与天竺的交界之地。 而鹏珈罗其实是波罗王朝的发家之地,虽然波罗王朝统一了天竺之后迁都曲女城,可鹏珈罗毕竟是他们的“祖地”,又因为紧靠大宋的云南路,在几年前这里几乎是整个天竺最繁荣的地方,甚至连曲女城等地也比不上。 鹏珈罗就是后世的孟加拉,地处恒河平原之上,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拥有大片的草原和自然资源,可谓是文明的摇篮。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在天竺的种姓制度下灾民遍地,贫富差距惊人,有钱的高种姓过着锦衣玉食堪比帝王的生活,而低种姓却食不果腹饿死街头。 可这里却从不缺乏劳动力,原因很简单,因为紧挨着大宋。 自从贸易往来中断之后,鹏珈罗的贵族们就开始向曲女城迁徙,机警的他们可不愿把自己“宝贵”的生命和财富暴露在大宋的“虎口”之下。 只不过他们离开的同时,还有留下了大量的管理者吠舍,这些人身份不算高贵,但也不是低贱的首陀罗,他们被宋人所抛弃,但却被天竺的高种姓所利用。 前往鹏珈罗的难民却越来越多,也让鹏珈罗的高种姓贵族看到了生财妙计,天竺士兵开始阻止天竺的难民前往大宋,这些难民被编入庄园之中,在吠舍的管理下为高种姓耕种土地。 而土地的产出都将属于高种姓的贵族们,至于吠舍从中获取财富的方式没有别的,只有不断的压榨首陀罗和那些贱民才能捞到油水。 长此以往,鹏珈罗的高种姓贵族越来越少,但吠舍开始增加,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高种姓的官家,开始更加残忍的压迫首陀罗和贱民,至于那些希望前往大宋逃难的人都将成为庄园之中的劳动力。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鹏珈罗与八百壮士 要想维持好这样的秩序,就需要大量的“暴力机器”,而这些人也都是由吠舍组成,吠舍人拿着高种姓的钱去压榨低种姓从中得利,压榨的越狠,他们的收益便越多。 为了让低种姓不断的前来,吠舍甚至故意散播消息,声称过不下去的人前往大宋就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越来越多的天竺难民赶了过来,而在这里的吠舍却开始享受起种姓制度所带来的好处。 这些商贾和田家出生的人见识要比首陀罗和贱民来的高,手段和心机也是他们所比不上的,很快吠舍便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假借高种姓婆罗门或是刹帝利的名义开始在鹏珈罗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 这个阶层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怎么讨好那些高种姓,很快吠舍便在鹏珈罗获得了大量的管理权,甚至有权利组建军队管理当地治安。 对于波罗王朝的贵族来说,鹏珈罗是他们的发家之地,所以并不担心权利落在吠舍的手中,军队是帮助他们镇压和管理首陀罗以及贱民的,吠舍管理的好,他们的粮食产出就多,甚至还有许多手工艺品等等。 要想让吠舍压榨的更狠一些,那就要多给他们权利,所以在波罗王朝的高种姓开看这一点是无可厚非。 所以相对天竺的其他地方,黑手穿越鹏珈罗回到大宋的困难更大,也让梁怀开始担心先一步派出去的黑手兄弟是否返回大宋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从海路返回,但一来在海上意外太多,没有大船无法获得保障,二来他们和大宋的海船联系不上。 自从大宋和天竺之间的贸易禁绝之后,原本天竺那些繁忙的港口就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一艘大宋的海船。 眼下梁怀只能带着黑手从鹏珈罗穿过,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但穿越鹏珈罗不是不可能,即便是鹏珈罗的天竺人再多也阻止不了他们返回大宋。 事实上在鹏珈罗也有大宋的黑手,只不过他们隐藏的很深,并且梁怀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护送那十个先一步走的几位黑手弟兄前往大宋。 现在的梁怀等人相当于是没有任何的援兵,连作为内应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孤军奋战。 白天隐蔽在山林中休息,夜晚赶路,可鹏珈罗这里是热带气候,山野之中可不好待,条件艰苦不说,还有毒虫猛兽,为此黑手也有一些损伤。 但梁怀等人坚持下来了,并且在夜晚的时候进行急行军的赶路,能绕过天竺人便绕过,若是实在绕不过去,便做的干干净净,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可越往鹏珈罗的中心去天竺的人便越多。 无论是天竺的低种姓,还是摇身一变成为管理者的吠舍,都是摆在梁怀面前的一个难题,而这个时候刘头出了一个注意。 行军路上尽量保持沉默节省体力,而刘头却凑上前来对着梁怀道:“都监,我有一个办法,何不明火执仗的打出旗号……” 梁怀不待他说完,两眼一瞪道:“你疯啦!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吣!越是如此越走脱不得…………” “都监……都监!待我把话说完您在呵斥我也不晚啊!我的意思是,这天竺的低种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家伙都知道,他们为何不敢反抗?为何顺从高种姓?我觉着是他们担心反抗之后没人给他们兜底!不知道该怎么去办了!” 四周的人都不再说话,盯着刘头望等他们的下文,显然他们从中嗅到的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瞧见包括梁怀在内的一帮弟兄都望着自己,刘头干咳一声道:“现在天竺人是铁了心的要和咱们大宋打,官家能看着天竺打上门?” “不能!不能!这不能!” “非把天竺人的祖宗都给打出来不可!” “就是!官家是个什么人物?!那是天底下响当当的君王!那说书先生怎么说的来着?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头一拍手道:“还就是啊!既然非大不可,那咱们就鼓噪天竺的低种姓呗!把咱们大宋的旗帜竖起来,告诉他们只要反抗高种姓的统治,只要终于大宋,那便可以摆脱种姓!和我大宋子民一样。” 梁怀的眼睛猛然一亮,但随即闪过一丝精芒:“你的一丝是让咱们为引,诱天竺低种姓造反?!” 造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无论是发生在大宋还是发生在国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更何况刘头的意思是竖起大宋的旗帜让天竺人造反,这事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刘大讪讪笑道:“都监,我就这么一说,拿不拿主意还是您的事情,反正我老刘觉得稳妥,靠谱,再说君王无道还不允许百姓造反?” 众人不再说完低头默默赶路,话虽如此,可毕竟是造反的事情,还不知朝中的态度以及官家心中所想,若是官家到时候追究下来,这八百人可就全部要撂下了。 最后的最后,刘头突然道:“兄弟们,不是我老刘胆小怕事,眼下这主意是我出的,若是以后追究下来我担着便是。再说若是这些天竺的底种姓真的造反了,并且愿意归附我大宋,鹏珈罗多大的一片地方,简直是鱼米之乡啊!全都归我大宋了!日后史书上也会给咱们留下一席座位!” “啪!” 梁怀一拍巴掌:“事是你说的,主意是我拿的!我梁怀如今就把命赌在官家的身上了,区区八百人开疆拓土!若是事成咱们的功劳够在大宋宣讲一辈子的了!谁若是不干自己离开,找个树林洞子猫着,待我等功成之后再出来!到时就说不知晓便是!” 梁怀的一席话让众人醒悟过来,是啊!若是这件事成了,那功劳可就大的去了,不光是功劳,这美名也能传遍天下,甚至给后世子孙长脸! 物质基础足够的他们早就想着能给后人留下点什么,眼下机会来了,但凡是能来黑手的哪个没有点能耐?那个不想光大门楣? 八百壮士开疆土,这话听着是多么大气啊!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改弦更张 鹏珈罗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八百多人的难民,这对当地的吠舍来说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而且这八百多人清一色的都是壮汉,没有妇孺的拖累,没有年老体弱之人。 这就更不得了了,八百纯劳力,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一个人便可顶得上三五个甚至五六个人的活,这八百人若是拿到手中,可比压榨那些干柴似得贱民要赚得多的多。 但很快形势就变了,这八百人根本就不接受吠舍的招揽,也不愿前往任何一个农庄之中,相反他们吃的饱穿的暖一点也不像首陀罗。 突然出现的这八百人扰乱了原本秩序分明的鹏珈罗,站稳脚跟的吠舍权威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他们聚集数千人的队伍前来拦截,这不是一个吠舍所能拥有的力量,而是几个人一起拼凑起来的,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大手更加合适。 松松散散的拦住梁怀等人的去路也就算了,连兵器都没有多少,大多是手持木棍的壮汉而已。 这些人没有经过训练,更没有上过战场,眼神和精神涣散的很厉害,在面对黑手犀利的目光时,下意识的躲避,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是仗着人多壮胆而已,而梁怀根本就不搭理他们,面对前来谈判的吠舍也是目中无人,任由他在边上废话而自己越过他继续向前走。 既然梁怀带头做出了榜样,黑手也是有一学一,理都不理睬吠舍。 这样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吠舍,呵斥着手下前来拦截,他们都看出来了,领头的人便是梁怀,只要能让他屈服,一切都好说。 只可惜当天竺人的手搭在梁怀肩膀上的时候,原本目光笔直向前的梁怀猛然扭头,手入怀中抽出军刺插进了他的胸口。 “噗……” 鲜血顺着军刺的血槽如同溪水一般不断流出,一小会的时间便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血池,即便是用手捂住,鲜血也是不停的向外涌,仿佛要把他身上的鲜血抽干一般。 四周的天竺人惊恐的望着梁怀,没想到原本老实巴交的人突然就变成了猛兽。 而接下来整个黑手气息大变,八百人变成了八百只野兽,军刺飞快的刺入天竺人的身体,在惨叫声中天竺人不断倒下,这些连军队都不是的人如何同虎狼之师较量?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场面比什么话都好用,但人没杀光,还有留下了几个,这事情可不是白做的,要让人传出消息去,那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口舌。 吠舍已经全部杀光,只留下一些低种姓的首陀罗,梁怀站在他们面前擦着染了血的军刺道:“你们都听好了,我等乃是宋军王师,尔等如此过活不如归降大宋,反了波罗王朝!从此以后结算是我大宋臣属,土地自然会有,亦不会有种姓之分!” 眼看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低头,残存的几个首陀罗打手立刻点头同意。 梁怀望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边上的刘头便把他们押走了,走的时候交代清楚:“若是还想活命,便告诉鹏珈罗所有农庄中的低种姓,若是要归顺大宋便往东面的土姹城集结,至于如何出来…………自然是要拿出诚意,杀了看守!否则我大宋王师数万大军倾轧过来,为时晚矣!” 几个人点头离开后,黑手重新聚集整顿既然要打出旗号必然夺取城池,而位置最好的没过土姹城,这座城池距离大宋不远,只要大宋出兵便是必经之路。 梁怀不指望天竺人立刻造反,这也不可能的事情,但却要把风声放出去,让天竺的贱民和首陀罗知道,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梁怀相信只要能看见希望,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反抗。 原本的他们没有靠山,没有强大的人作为依附,即便是反抗成功了也会迎来波罗王朝的镇压,可如果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靠山,那就不一样了。 宋军袭击了吠舍的事情在鹏珈罗传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吠舍心中惶恐,他们没想到千人的武装居然被宋军一下便击溃。 而那些首陀罗和贱民却开始心中嘀咕,宋人是真的来了?真的能作为靠山?若是他们真的反抗便能脱离波罗王朝的统治,成为平等的人? 但能被波罗王朝统治如此之久,想要立刻造反推翻压迫和统治谈何容易? 这段时间吠舍对他们的压制更重了,在农庄中加派人手不说,还把他们当作奴隶看管起来,每日劳作都有监工在后面,稍有懈怠非打即骂。 就在大量的首陀罗和贱民犹豫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土姹城被宋军拿下,城中的守军尽数被杀个干净,这土姹城中可是有数千人的守军啊! 不光如此,听说土姹城边上的农庄也开始了反抗,当地的首陀罗和贱民杀死了农庄中的吠舍,杀死了那些看管他们的打手,带着他们的脑袋前往土姹城。 土姹城中的宋军不光没有对他们动手,还把土地分给了敢于反抗的人,并且宣布在土姹城废除种姓制,从此以后天竺人就是天竺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一时间整个鹏珈罗为之震动,而吠舍开始集结当地的人手,他们已经打听清楚,所谓的宋军不过八百人而已! 八百人能是数万人的对手吗? 许多人心中这样想,但却已经有些首陀罗和贱民开始逃离他们的农庄东逃。 即便是不能逃到土姹城,逃到大宋也是好的,土姹城是天竺和大宋之间的城池,逃到那里说不定有希望进入大宋。 很快一股东逃之风就在鹏珈罗挂起,吠舍已经压制不住,曾经的婆罗门和刹帝利在黑手攻陷土姹城之后便全部逃离了鹏珈罗。 他们一来是为了保命,保住自己的钱财,二来便是为了向波罗王朝求救。 越来越多的首陀罗和贱民开始团结起来,他们杀掉了昔日欺压他们的吠舍,杀掉了压迫他们监工,夺取了越来越多的土地,并且派人前往土姹城,请求大宋保护他们。 一时间鹏珈罗的近半数土地脱离波罗王朝的管理,脱离了高种姓的压榨和吠舍的欺压。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山穷水尽 就在鹏珈罗的造反大获成功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波罗王朝的大军已经赶到了鹏珈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原本还在“打土豪分田地”的首陀罗和贱民惊恐万状。 他们迅速的销声匿迹,原本大好的形势覆水东流。 不光土地不要了,他们还回到了原本自己所在的农庄之中,继续开始每日的劳作,然后把土地上的所得送到农庄的库房当中,甚至有人还千方百计的把吠舍找出来,让他继续管理农庄。 原本已经打下大半的鹏珈罗瞬间被“打回原形”,梁怀等一众黑手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些天竺人居然如此胆小怕事,稍有压力便没了主张。 即便是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并且留了血才换来的东西转眼之间就能拱手送人,而这些天竺人清一色的把责任都推到了他们的身上。 在这些天竺低种姓的人看来,是大宋抛弃他们在先,没有早早出兵,没有保护他们,而波罗王朝的镇压军队却来的非常之快,他们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只能继续苟且………… 何况他们已经习惯了苟且,稍稍的反抗只不过是看到了大宋伸出的援手,但他们自己不愿使劲,无论大宋怎么拖拽也没有办法。 数万天竺军队再加上临时抽调出来的数万天竺杂军人数已经近十万之众,这样庞大的人数八百黑手根本抵挡不住,就是把这些人捆在一起仍有黑手宰杀,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杀完。 土姹城中的黑手们聚集在一起,梁怀已经做好的撤离的准备,眼下天竺人来势汹汹,若是与之硬抗,必回全军覆没,八百人对抗近十万人,怎么说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原本他是打算把天竺的低种姓聚集在一起为自己所用,让他们投靠大宋和天竺人的援军作战,可谁知道他们一见高种姓派来的军队立刻作鸟兽散。 只留下了八百黑手在土姹城中顽抗,甚至有许多原本造反的低种姓还参与了天竺的援军,这群没骨头的家伙果然是靠不住的。 从一开始梁怀便有了最坏的大宋,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天竺人的性子这么软。 “都监,眼下咱们这就走了?” “不走又能如何?天竺人烂泥巴扶不上墙,我等还是先一步离开的好。” 即便是要走也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亲手打下来的一座天竺城池,并且还猪呢比大干一场,谁想到天竺人自己不争气坏了好事。 城中的天竺人已经开始跑路了,之前为了安心,也为了不让他们拖后腿,梁怀已经下令大开城门,凡是不愿留下的人都让他们走,谁知道一夜之间天竺人拖家带口几乎走的差不多。 现在好了,城中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残,至于其他的人都是在天竺犯了事的或是精明的人,他们认准梁怀等人要走,要返回大宋,希望顺带着把他们捎上………… 梁怀已经彻底失望,他自认为在天竺这么多年还是比较了解天竺人的,谁曾想最后居然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这样的人不值得拯救。 只要离开就是好事,就能活命,最后梁怀等人还是决定离开了,他们要前往大宋的边境,寻找机会。因为他们相信苏轼这个大宋的驸马,云南路的转运使一定会支持他们。 就算是现在没有援军过来,天竺人和大宋之间的战事已经爆发,早晚有一天这鹏珈罗的土地还是他们的。 八百黑手在城中列队,他们即将前往大宋,和之前不同,眼下的黑手们几乎都是有战马,行军速度极快,最多需要三天时间便能赶到腾冲府去。 但就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骑快马冲了进来,那人身穿大宋的骑兵盔甲,便是胯下的战马也是高大异常身披马铠。 显然这是大宋的战马,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之后快步上前,对着彭七躬身道:参见梁都监!卑职是腾冲军传令兵,乃吴将军麾下!” “哦?” 梁怀是又惊又喜,望着眼前的人道:“你之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苏转运使派兵援助我等了?” 来人抱拳道:“启禀梁都监,我腾冲军以越过怒江,五万大军很快抵达,最迟三天!王将军的意思是我腾冲军前军三千人快马加鞭赶到,助你一臂之力,万万守住土姹城!一城在手进可攻退可守,万万不可丢弃!” 梁怀大喜,望向城门道:“人呢?怎么不见这三千人马的身影?” 传令的骑兵笑了笑道:“吴将军担心您撤军太快,命我快马加鞭赶来通报,三千人马转瞬即至!这是统兵的令符请您收好,您也把印记拆分一半让我带走,以此为凭,返回军中复命!” 梁怀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自己得了三千人的临时统兵之权,自然该把自己的印记分出一半交给“吴铁胆”,否则到时间也说不清楚。 原本山穷水尽,没想到转眼之间便是柳暗花明,三千腾冲军前来相助,守住这土姹城还不易如反掌? 他们八百人便已经能夺下土姹城了,再来三千人便能把这土姹城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要知道三千人的前军要带来多少的辎重? 难怪他们要比传令的骑兵慢上一步,看来和自己想法一样的人不光是黑手的兄弟,连那位驸马转运使也是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若是说官家下旨命他援助自己梁怀是万万不相信的,毕竟这云南路到神都城像个千里之遥,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消息走一个来回的。 黑手一旦进入大宋便可使用所有驿站之中最好的快马和飞鸽,消息一刻也不会延误,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传递的这么快。 显然他苏轼也是个聪明人,也看到了眼下的夺取鹏珈罗的机会,否则不会轻易派兵前来,至于这个吴万全“吴铁胆”梁怀是早有耳闻。 听说此人是曹家的外门子,在军中作战勇猛号称铁胆,眼下没有官家的圣旨他便敢听从苏轼的调遣前来作战,不愧是有一只“铁胆”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为了这件事吴万全和苏轼两人之间大大小小吵了不下数次,但最后吴万全妥协了,反正出了事由他苏轼兜着,毕竟人家有临机专断之权嘛!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柳暗花明 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已经被放到了赵祯的御案上,瞒不住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隐瞒,并且赵祯对僧伽罗的支援已经触怒了天竺人,或者说是触动了天竺人在僧伽罗的利益。 大宋的商贾给僧伽罗带去了红茶,同时也带去了一座“金山”,僧伽罗的红茶非常好,即便是在大宋也是受欢迎的,到了西方就更不用说了。 但僧伽罗没有自己的海运,或者说没有远洋航行的能力,红茶需要出口就需要大宋的船队,而大宋商贾不光带来了红茶,还有僧伽罗所需要的商品,大量的精美商品。 可以说僧伽罗和大宋之间已经完全是一种伙伴关系,大宋的商贾用精美的货物从僧伽罗进口红茶和宝石,再用这些红茶和宝石换取财富,双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个完整的利益链已经形成,双方之间都是互相需要彼此,并且僧伽罗的人在大宋谦卑,恭敬,甚至愿奉大宋为宗主之国,世世代代向大宋朝贡。 大宋没有理由不保护僧伽罗,也没有理由不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朝堂之中的争吵还是存在,战争和所有东西一样都有着两面性,会带来利益的同时也会伴有风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有些人只能看到眼前,而看不见长远。 争论的焦点无疑在应不应该和天竺开战这件事情上,文臣的固有思想中都是不喜战争的,因为战争要花钱,因为战争要死人,因为战争有伤天和。 可现在大宋的利益被侵犯了,已经不能用原有的思想来考虑问题,大宋在这个世界上的利益点太多,而且有些不在国境之内,一个强大的形象尤为重要。 何况此次不光是大宋对天竺的战争,更是一次对外“秀肌肉”的机会,鸡不杀如何儆猴? 所以在赵祯看来,朝堂上的争论是无意义的。 “旭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对于赵祯对太子的发问,朝臣们几乎都把眼睛钉在了赵旭身上。 “启禀父皇,孩儿认为此战我大宋必须要打!一来苏轼在云南路经营的乞蓝部利国监已经初见成效,每年得铁,茶,咖啡,烟草无数,丝绸,棉布,毛衣不知几何,几乎囊括了我大宋大多数商品,而所需用度只为别处的半半之数!” 这是经济利益,赵旭说的清楚,三司更为清楚,朝臣们也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利益。 赵旭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其二便是乞蓝部本是我大宋之土,天竺人无理,因难民而夺我大宋土地实属盗贼行径,若是不能出兵征讨,我大宋脸面何存?” “其三,我大宋泱泱中华之巅,宇内至极,若不能扬威海外,如何能护佑我大宋商贾?” 赵旭的话有礼有节,并且逻辑缜密思绪周全,几乎没有漏洞,朝臣们几乎没有反对的,一来赵旭说的对,而来太子是国之储君,只要有礼有节便不能反对,以免陛下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事实上大部分的人是支持这场战争的,毕竟事关大宋的利益,而且看得远的人大有人在,再加上赵旭的“提醒”剩下的人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不过大宋的朝堂还是有一点好处,若是意见统一,所有人都会尽力做好该做的事情,要么你在一开始就不同意,可若是你同意了还阳奉阴违,那结果就更加严重了。 很快赵祯的旨意很快便下达各部,而苏轼提前发兵的举动也得到了谅解,赵祯这位皇帝亲自背书,不会有人再找他的后账。 苏轼和吴万全的嘉奖连同圣旨一同前往云南路,并且苏轼不再是临时调遣腾冲军,而是作为一方经略执掌八万腾冲军。 五万人已经越过怒江的继续驰援土姹城,而剩下的三万腾冲军作为后备驻守云南路以备万全。 腾冲军不是别的兵种,而是大宋的精锐部队,虽然不能和全部换装火枪的上四军相比,但已经拥有了横扫天竺的实力。 对于这场战争参谋兵事院已经进行过了无数次的推演,他们平时做的就是这个。 同样接到圣旨的还有福建水师,既然已经对天竺开战了,那就要全力以赴,大宋对待任何一场战争都是这样,福建水师虽然已经派出了七艘神舟巨舰,但那是在援助僧伽罗的前提下决定的。 而现在七艘神舟巨舰已经不够,大宋不光要援助僧伽罗,还要对天竺本土进攻。 于是近百艘战舰就要全部出发,这是一场大战,也许是一场灭国之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停止的。 近百艘战舰不光有运送物资的,还有运送士兵的,福建水师有自己的士兵,在这个时代海上作战有时还是要依靠士兵的力量,登陆作战也不是不可缺少的。 福建水师拥有自己的步卒,人数不多四万人左右,他们平时维持南海诸国的安定,有时也要剿灭海岛上的海盗。 而现在他们要在天竺登陆作战,意义非同小可。 大宋已经开始了全面战争状态,这是一场全国都要参与其中的战争,大宋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对辽朝也是如此,征伐西域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此次的并没有之前的那般紧张,毕竟对手是天竺,而大宋出兵的意义也在于宣扬王化。 大多数的工厂依旧正常的生产,商贾依旧做自己的生意,市面上依旧是安定祥和,生意兴隆,州府之间的往来依旧自由,毕竟是对天竺作战而不是对别的国家。 只不过所有的道路都要为南下的士兵和物资让路。 既然是战争就要有后备力量,驻守东京的禁军云骑十一个指挥已经开拔,他们是除去背嵬军之外重装铁骑,而驻扎在成都府的骁捷军二十四个指挥也前往增援。 此次增援云南路共三十五个指挥,骑军一个指挥四百人,步军一个指挥五百人,总共一万七千人,外加劳役一万人负责运输粮草军械。 若是放在以前一万人根本负担不起运输粮草和军械的重任,可现在因为公路的全面贯通却是绰绰有余。 步军全部乘坐车马前往云南路,骑军骑马而行,都要不了多少时间。 不到半个月云南路就从原先的三万守军增加到了五万人,还有一万负责运输的劳役,而这些劳役都是要给钱的,并非是免费抽调。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君子藏器於身 三千八百人驻守的土姹城顶住了天竺人三天的进攻,在防守一道上宋军曾经最拿手,如何构筑城防攻势,营造城防器械,挖掘灌水的沟壑阻挡敌人挖地道等等。 一座小小的土姹城活生生的被宋军打造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天竺大军赶到的时候甚至怀疑他们的眼睛,土姹城什么时候变成一座坚城了? 原本一丈高点的城墙现在足有两丈多,城墙上多出的那些女墙和盾牌他们从未见过,更有长的骇人的巨大弩箭从垛口伸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寒光。 没人会怀疑这些弩箭的威力,大大小小的弩箭布满了整个城墙,把这小小的土姹城变成了一个“刺猬”。 天竺军队的将军塔卡尔拎着一个从城中逃出来的士兵大吼:“这就是你说的八百人驻守的城池?!城中若是没有数万人怎么可能这么快的把一座土城变成坚城?” “尊贵的老爷!我绝不敢欺骗您,真的只有八百多宋军,会不会是宋国又派军驰援了?” “放屁!我们是一刻不停赶往前线的,恰好遇到土姹城被这八百宋军攻陷,这八百宋军就是在曲女城外逃走的那些人,他们纵火烧了曲女城之后一路东逃至此!” 逃出的士兵奇怪的问到:“那将军老爷您之前可否看到了千人的士兵?他们是在赛突尔将军的带领下前往曲女城……” “不可能!我率军一路前来并未见到这千人的队伍,赛突尔也绝不可能选择别的路前往曲女城……除非他们被这八百宋军给……不可能!” 塔卡尔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赛突尔的军队中战象,即便再不堪也能冲出重围,宋人不可能把他们全歼!”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他们没想到这八百宋军战力如此惊人,一次次的屠杀数量超过他们的天竺军队,而且自身几乎没有什么损耗。 看着眼前的城池他卡尔心中震撼,他没想到宋军的战力如此之强,天竺人在他们面前仿佛不堪一击,到现在他也没有听见有人描述宋军的战力。 那些被宋军放走的首陀罗和贱民早已跑得不知踪影,他们只是老实的完成了宋军的交代后便逃走了。 宋军的战力到现在还是个迷,至于乌茶城中的人描述的宋军他根本就不相信,完全已经被描述成了佛陀坐下的金刚模样,甚至比金刚更为恐怖,一击就能毁坏城墙,数百骑兵就能击溃千余人的天竺军队。 这简直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谎言,肯定是乌茶城中的高种姓为自己的无能寻找的借口。 世界上哪有那么强大的军队,若是有早已横扫整个天竺还会在波罗王朝如此欺负大宋的情况下忍气吞声? 显然塔卡尔不知道什么叫“先礼后兵”,更不知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要想知道土姹城中宋军的虚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城,以此判断土姹城中宋军的数量,他们在远处根本不知道城头有多少人。 塔卡尔认为这也许是宋军在虚张声势,再说让那些贱民和首陀罗组成的杂军前去试探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当两千由首陀罗和贱民组成的杂军冲到土姹城城下的时候,无数的弩箭齐射而出,弩弦刺耳的嗡嗡声如同无数的黄蜂飞过,飞箭如雨般的埋葬了这支两千人的队伍。 大多数人被射成了刺猬,还有一部分人打算逃走,可第二轮箭雨瞬息而至,面对没有任何防护的天竺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屠杀。 有些人身上插满了箭枝,连倒下都变的困难,无数的弩箭支撑着他跪在地上,而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 其中还那巨大如长枪一般的弩箭,射穿多人后继续飞行了好一段距离在地上弹跳着又穿过一两个人才停下,巨大的力量让塔卡尔目瞪口呆。 同时也让所有打算进攻土姹城的天竺士兵惊恐万状,谁敢去进攻这样的一座城池?八百人?城中的守军若是低于八千人都不可能! 但塔卡尔手中却有近十万的大军,他们集结在一起,怎么可能担心一座区区数千人的城池? 攻城战就是这样的残酷,但塔卡尔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座城池夺回来,原因很简单,土姹城是天竺自己的城池啊!并且土姹城的后面便是天竺和大宋的国境线。 这座城池无论地对宋人还是对天竺人都很重要,宋军夺了这座城池便可以此为根基,不断的进军,而天竺将会受到制约。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是奉命进攻大宋夺取乞蓝部的,现在还未出兵至大宋,宋军反而先一步夺取了土姹城,这要是传回去自己的名声便是彻底完了。 所以无论如何这座城池是要进攻的,至于打下打不下还是两说,若是损失太多还拿不下土姹城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少自己是尽力了。 进攻的号角被吹响,天竺的士兵举着手中小小的盾牌便开始冲锋,这一次宋军的弩箭显然不能对漫山遍野的天竺士兵造成太多的伤害,由此塔卡尔判断出宋军的人数应该在一万人以下,五千人以上。 这样的数量对付数万天竺人根本没有办法取得胜利,即便是坚持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他们却可以从四面同时进攻,这样一来宋人的兵力还会分散,城破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三天时间,这座小小的土姹城一直在抵抗天竺的十万大军,而城中的三千八百多人的守军也只剩下两千人,战死一千八百人左右。 这样的损失让梁怀着急,他不是担心全部战死在这里,而是担心援军为何还不到? 若是再过两天援军再不抵达,他们便彻底支持不住了,到时间城池易主他们的努力便全部覆水东流!这是他们黑手八百男儿用命换来的,岂能轻易失败? 梁怀在城墙上不断游走,一刀刀砍翻一个又一个登上城墙的天竺士兵,若不是他们加固了城墙,提高了高度,怕是天竺人早已登上城墙来了。 “吴铁胆,若是你再不出现,老子便是死了也要去寻你!我八百黑手男儿的命就算是你欠下的债!” 就在他不断咒骂“吴铁胆”的时候,城外天竺人的攻势愈发猛烈,不断的有长梯架了上来,天竺人这是打算进行最后的总攻!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援军抵达 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如同驶向瀑布的小船无法停下。 无论是天竺人还是宋人在此时都杀红了眼。 双方之间的力量对比是完全不平衡的,但依然胶着在这小小的土姹城就是因为宋军的武器装备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宋军装备精炼,训练有素,战意高涨,没有轻易被天竺人所击溃。 土姹城的城防依旧在宋军的手中,三千人虽然不算多,但土姹城太小,反而是有利于宋军的防守。 眼下最要命的是迟迟不到的援军,吴万全也不知怎么了,三天时间还未出现,而三千八百多人的宋军已经折损了一千多人,只留下两千人不到。 若是全部战死土姹城,那将成为大宋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全歼的战事,无论是对大宋还是对天竺都将产生不小的影响。 天竺人不断的进攻城池,他们也在使用不同的方法,因为人数的优势,他们甚至能拖着巨大的斧头冲到城门下不断的挥砍,原本还算结实的大门已经差不多要被攻破了。 宋军只能通过打开城门缝隙的方式杀出去,消灭这些手持巨斧的天竺士兵才能保城门不破。 但这样却会增加士兵的折损,难一千余人的伤亡之中有半数是死在了保护城门上,可即便如此,当天竺人再次拖着巨斧出现在城门外的时候,宋军依旧要大开城门前去作战。 天竺人在火药弹的洗礼下想到了一个办法,用举盾顶在头上,组成一道“城墙”当火药弹砸下来的时候便用力抛起,减少火药弹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虽然伤亡依旧很高,但架不住天竺人多啊! 在这么消耗下去,守城的宋军即将抵挡不住,一旦城门有失,此战便是彻底完了! 在天竺人的进攻再一次被打退之后,梁怀当机立断,下令所有人扯下城头,集合城门口的空地上,既然守不住,那就冲杀出去,最少要突围,不能让这两千余人悉数战死土姹城。 梁怀是这里的最高指挥,所有人都听从他的调遣,两千人集结在一起,随时准备突围。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动员,眼下的战况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死战之下的无奈之举,突围成了最后的办法。 梁怀全身覆甲,骑在大宋的战马之上,前来援助的骑兵折损不少,战马完全足够他们使用,所有人便都由步卒转为骑兵。 “兄弟们,土姹城城破在即,我等亦不能困守,随我突围后寻大军再来为兄弟们报仇!” 众人轰然应诺,宋军向来就不是那种顽固不化,死战不退的军队,相反他们机动灵活,战术多变,该死战的时候死战,该灵活的时候灵活。 所以梁怀的决定得到了军中将士的响应,他们知道眼下不敌天竺人,援军又迟迟不到,与其在这里死守,不如突围整军,待时机成熟回军再战。 土姹城的城门自战争开始第一次全部打开,沉重的马蹄声响起,如同数万大军的奔腾,大地如同被锤击的鼓点,轰隆隆的开始震颤。 两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开始了冲锋,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将被踩踏的粉碎。 城门口拖着巨斧的天竺士兵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就被撞飞,接着便是当胸遭受马蹄的踩踏,吐血而亡。 “宋军杀出来了!” 天竺的士兵凄厉的嘶吼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骑兵,冲锋起来如同一只钢铁猛兽,长枪刺穿他们的身体,巨大的惯性把天竺人抛出一丈多远。 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却给人源源不断数以万计的感觉。 天竺人不断的惨叫,逃跑,完全把后背露给了宋军,人怎么可能跑的过战马?还是已经进入冲锋状态的战马? 但此时的塔卡尔却非常兴奋,宋军一直躲在土姹城中防守,就像是一只乌龟,即便是猛兽有牙齿也无法下口,而且僵持的时间越长,宋军的支援便越有可能出现。 可若是他们离开了“龟壳”那还不是任由天竺大军拿捏? 作战再勇猛有什么?两千人还能在十万人面前翻起风浪?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军出击,包围这些胆大包天的宋人!让他们见识一下天竺勇士的厉害!” 天竺人的大军开始如潮水般向两千多人的宋军扑过去,只要包围宋军,他们便能通过消耗战耗死他们。 天竺作战极少讲究战术,靠的是蛮力拼杀和个人的斗志,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士兵非常勇敢,可一旦遇到强劲的对手,往往便会溃散。 数万人涌向宋军,两千余人的宋军并不惧怕,如同箭头一般的楔形深深的插进了天竺人的军队之中。 人马嘶鸣破长空,鬼哭狼嚎惊碧落。 宋军的英勇与顽强是天竺人从未领教过的,两千人居然能杀穿前军的数万人,这让塔卡尔吃惊不已,但他并未慌乱,毕竟还有数万人的军队在手中。 “全军冲锋!” 随着塔卡尔的话,轰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出现,但相反的是天竺人的军队并没有前进,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地开始剧烈震颤如同地震。 一种心悸的感觉出现在天竺人的心中,天空之中升腾起一片又一片的黑云,无数的箭雨带着犀利的呼啸声落下,接着便是天竺士兵发出惊恐的惨叫。 四周的轰隆声越来越强烈,仿佛无法抵挡的巨兽出现。 骑兵在飞快的冲锋穿插在天竺人的军队中,即便如此宋军的弩箭依旧没有停止,大宋的骑兵一边冲锋穿插一边向后射击。 战争已经被大宋的军队演变成了艺术,骑兵的速度很快,分割包围天竺人的大军之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屠戮,仿佛一切都是排练好的一般。 分割包围然后绞杀,一波冲锋,一波弩箭,弩箭不断的攒射仿佛从来就没有停下过,无数涌现出的宋军军阵让塔卡尔明白,宋军的支援到了! 战争的天平向大宋倾斜,此时的战场已经变成宋军的主场,不断的消灭着一切看到的天竺人,这是一场战斗,也是一场屠戮。 硕大的骑枪轻松的击杀天竺的骑兵,而步卒更是被碾压的体无完肤。 在近距离范围之内,天竺人根本就不是宋军的对手,一切武器都被用上了,骑枪冲锋,马槊横扫,横刀击杀,弩箭毙敌,天竺人毫无还手之力,更无招架之力。 一场大溃败出其不意的到来,刚刚还打算全军充分的天竺人,现在已经狼狈的四散而逃。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鹏珈罗之变 宋军的攻势猛烈且致命,这是天竺人遭遇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随着溃败的开始,无数的天竺人慌不择路,塔卡尔知道一旦溃败开始就无法阻止。 他只能看着天竺的军队被宋军不断的击杀而毫无办法,指挥完全失去了作用,而引以为傲的精锐在宋军的屠戮下如同待宰的羔羊。 即便是他也无法对抗,只能率领中军溃逃,什么都没有保住自己的命来的重要,军中的高种姓几乎是在战局逆转的一瞬间就开始溃逃了。 是他们的溃逃才使得宋军如此轻松的在战场随意施展,天竺人的战力可能不错,但装备简陋,更加简陋的是他们的战术思想,天竺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术可言。 战争爆发的时候就开始一股脑的冲上去,唯一有“脑子”的行为就是让一部分进行试探而已。 但随着吴万全的大军到来,这种试探也完全失去了意义,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没人给你时间进行准备和试探,宋军如狼似虎,讲究的便是兵贵神速,至于战术与配合,这些东西是完全融入军队骨子里的。 战争开始的时候宋军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吴万全的指挥也是在中军进行的,不断的支援各军的薄弱地带,他作为主帅能看得出战场的行事。 在塔卡尔率军逃跑的时候,宋军追击敌人的鼓声也跟着响起,一旦溃败就等于把后辈露给敌人,无论怎么逃都是等待敌人的攻击。 战力本就薄弱的天竺军队在宋军的不断追击下伤亡惨重,原本进攻梁怀等人的数万天竺军队在宋军的夹击下崩溃的最快。 梁怀等两千余人的骑兵反而追击天竺人追的最狠,土姹城一战宋军损失惨重,近三分之一的将士阵亡,这样的损失让他们心中憋着一股滔天的怒意。 追击天竺人就像是追击猎物,为袍泽报仇的想法充斥着他们的脑海。 天竺人的军队越来越分散,死伤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而宋军却越战越勇,更多的士兵开始加入到追击的行列之中。 战局已定,吴万全没有犹豫,率领中军继续追击敌军,追击的时间越长对天竺人来说越不利,他们的骑兵不是大宋骑兵的对手,步卒更不是宋军的对手。 体力大量消耗的情况下,战力也在不断的消耗,而宋军的追杀更多的是骑着战马,端着棘轮弩追杀,从容的射出一支支夺人性命的利箭,从容的给棘轮弩上弦。 土姹城的位置在天竺和大宋的边境线附近,而整个鹏珈罗并没有多少军队,即便是有一些,之前被天竺低种姓杀死过一部分之后已经损耗不少。 即便是再次聚集起来也没有多少战力。 五万宋军如长虹贯日,不断在鹏珈罗追击者天竺的军队,所到之处天竺人无不望风披靡。 宋军不光是追击天竺溃军,更是攻陷一座有一座城池,在鹏珈罗的土地上随意攻伐驰骋,这是在借土姹城之战的锐气前进。 锋芒正盛的宋军根本势不可挡,天竺人开始在鹏珈罗这片土地上不断的溃逃,宋军马不停蹄的追击天竺人,因为他们知道在鹏珈罗已经不会再有更多的天竺军队出现了。 这近十万人的军队乃是天竺人在鹏珈罗为数不多的力量,追杀了数百里的距离,击杀天竺人六万之多,此战宋军大获全胜,天竺军队溃不成军。 只有不到三万人逃出鹏珈罗,而剩下的一万多人分散在鹏珈罗的土地之上,一时间整个鹏珈罗落入宋军的手中,战果辉煌。 谁能想到一个土姹城居然成为天竺和大宋之间战争的开始和转折点? 吴万全用了五天时间率领大军把鹏珈罗的土地犁了一遍又一遍,而这五天时间也使得宋军的后续部队和物资不断的集结。 鹏珈罗的所有农庄收归大宋所用,当苏轼抵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粮食有些多余,因为鹏珈罗的土地上最不缺的便是粮食。 大量的粮食被皮包骨似得的低种姓和贱民送到了大宋的军营之中,他们也知道花钱买平安的道理,这些人没想到近十万的天竺军队居然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就被宋军击溃。 任何天竺士兵只要被宋军抓到便扔到俘虏营中等候审判。 不少天竺的贱民和首陀罗都觉得他们的希望来了,毕竟宋军曾经要赦免他们,并且把鹏珈罗变成和大宋土地一样的地方。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在为当初的懦弱付出代价。 宋军对他们可没有任何好脸,甚至比那些被俘的天竺士兵更瞧不起他们,称他们为弱虫,扶不上墙的废物。 即便如此天竺的低种姓们依旧不敢有任何怨言,他们见识过宋军的强大,连失望天竺大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敢反抗宋军不成? 这样一来唯一的好处便是苏轼的工作轻松了,收缴天竺人的财产,收缴天竺人的土地,派出官吏对鹏珈罗的土地整理成册,并且统计战功和当地人口。 这些天竺人非简单粗暴的分为两种人,一种是俘虏,一种是当地的百姓,俘虏简单全部押往神都城献俘,而当地的百姓则没有任何尊严,他们依旧要世代带着“枷锁”为大宋耕种土地。 当初的背叛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梁怀之前是答应给他们平等和自有,以及大宋的保护,可也要他们造反对抗压迫他们的天竺人。 既然他们没有做到,凭什么享有大宋的帮助? 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算是全面爆发,云南路依旧在不断的集结大量军队,并且鹏珈罗的土地上已经远远不止五万宋军,加上苏轼带来的军队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八万。 要知道八万宋军的战力已经非常惊人,其中还有装备了火器的禁军精锐,他们几乎能对抗天竺的所用军队,而在旨意下达之前,苏轼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他要在鹏珈罗修建更多的城池,并且在关隘之地修建防御的堡寨,要冲城等等。 循序渐进才是用兵的法门,若是继续扩大战果的向天竺进攻,很有可能会后继无力,一旦天竺人全面反扑,后果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大国外交 鹏珈罗的平定给大宋松了一口气,苏轼在鹏珈罗进行管理,并且开始从云南路抽调百姓前来耕种土地,鹏珈罗是一片平原,土地肥沃不说,且气候非常适合种植水稻,湿热多雨,河道纵横密布,河运发达。 这样的土地对于传统农耕的华夏民族来说是一片诱人的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移民和发展,思想的进步,大宋的百姓对迁徙并没有那么抵触,甚至不断的加入到迁徙的队伍之中。 而鹏珈罗的土地对大宋的南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并且苏轼很快在鹏珈罗发现了一个极有价值的东西,黄麻。 当地的一些人掌握了一种惊人的技术,以麻杆为原料,可生产优质纸浆,用于生产优质书写纸而这种纸也适合印刷,在加工中的麻纤维下脚料可用于生产出一种结实如牛皮一般的纸张,用来包裹食物或是包裹精美的器物都有很好的效果。 一条生财之道在苏轼的脑海中闪现,随着大宋文明的越来越进步,所需要的书籍纸张越来越多,学生要书籍,日常生活中更是离不开纸张,而鹏珈罗盛产黄麻,在这片土地上大量开设造纸的工厂一定会给大宋带来收益。 鹏珈罗既有地理优势,又有土地优势,还能给大宋带来经济利益,这块土地对大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经营得好,那日后也能成为出口纸张的最佳产地。 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的劳动力太过廉价,宋人百姓抵达这里就处于一种高人一等的存在,当地的百姓大多是贱民或是首陀罗,吠舍之类的,他们在背叛大宋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和尊严。 土地被收归大宋之后他们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只能依靠大宋百姓的雇佣来获取食物,至于钱财,根本不需要………… 大宋百姓在抵达之后几乎摇身一变成为农庄的地主,或是庄园主,无论大宋的农产品还是当地的农产品都能生长,并且在这里产量喜人。 茶叶可以种植,产量不错。稻米、小麦、甘蔗、黄麻等等都是收获颇丰,几乎没有天灾的存在,听当地人说最多便是大风的袭击但次数并不多。 有甘蔗就有白糖,棉花在这里也能种植,棉花就能制造棉布和棉纱,大豆在这里产量惊人,豆油自然也成为重要的商品。 这里的农业并不发达,但产量惊人,在大宋百姓带来先进的农耕技术后,苏轼做梦都能笑醒了,这块土地简直就是富得流油,几乎是农耕民族的福地,天竺人不好好经营,反倒是把这块土地拱手送给了大宋。 土地资源丰富的鹏珈罗在苏轼心中已经是大宋的土地了,在实际之中也是如此。 天竺和大宋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大宋占据的土地没有理由再还给天竺,并且还要继续出兵不断的攻伐天竺,战争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轻易结束? 别忘了大宋要么便不发动战争,一旦开战就是灭国之战,“国不灭,师不还!”已经成为大宋的口号,也是大宋百姓扬眉吐气的呐喊。 而这段时间苏轼不断接到朝廷的传报,全部都是关于鼠三率领福建水师的战况。 让他没想到的是,福建水师在鼠三的带领下援助僧伽罗后战果惊人,天竺的泰米尔人根本就不是大宋水师的对手,在巨舰巨炮的进攻下节节溃败。 而僧伽罗的条件也不算高,只要保证他们自己的独立性与土地就好,并没有反攻泰米尔人的打算。 在强大舰队的威慑下,泰米尔人向宋军投降,宣布接受大宋的管理,泰米尔的土地就是大宋的海外飞地,并且一切都远听从大宋的调遣和安排。 没办法,泰米尔人无论是兵器还是铠甲都无法与大宋相比,强大的火炮更是把泰米尔人打的心惊胆颤,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与勇气。 福建水师的不断增援已经让泰米尔人绝望,仅存的一点斗志也在大宋步卒登陆作战后被彻底毁灭。 泰米尔人的头领向大宋皇帝投降,由鼠三暂代官家接受,从此以后泰米尔人就是大宋的附庸,泰米尔人的土地就是大宋的土地,不过他们是主动投降,所以待遇比鹏珈罗的天竺人要好得多。 不仅如此,可能是大宋对泰米尔人的进攻颇为猛烈,威慑到了僧伽罗人,他们对待大宋的态度更加谦卑与恭敬,并且承认大宋宗主国地位的同时,也愿意大宋在当地驻兵。 保护他们安全的同时,派出质子前往大宋,为的是让官家放心,同时以示诚意和效忠。 大宋在天竺打了两场战争,鹏珈罗之战大获全胜,夺得了鹏珈罗的土地,僧伽罗之战三战三捷,获得了泰米尔人的土地和僧伽罗的效忠。 天竺一时间东南两面落入了大宋的手中,而天竺和大宋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舆论这东西很重要,天竺人向大宋控诉,控诉大宋的侵略行为,他们的使者就在鸿胪寺的门口哭号,处处指摘大宋的对鹏珈罗的侵略,以及对泰米尔的侵略。 只不过大宋的官员非常强硬,因为大宋有证据指出是天竺人先一步挑衅大宋,大宋才施以手段回击,至于侵略说不上,这是自卫反击。 并且大宋的官员罗列出大量的证据指出,是天竺人先一步妄图侵略大宋,而大宋出兵进行拦截………至于为何在天竺的土地上开战,并且占领鹏珈罗。 大宋的官员当着鸿胪寺外的大量使节解释道:“非我大宋侵略天竺鹏珈罗,而是天竺人的侵略太慢,行军速度不及我大宋万一…………我大宋防守之军提前赶到,并且发现天竺人的进攻,由此先发制人。” 大国的外交就是这么强硬,一时间外朝使者目瞪口呆,这话听着有道理,可无论如何也是你在天竺发动进攻之前先一步打到了天竺的土地上,至于是不是天竺打算入侵大宋,这还不好说。 大宋拿出来的证据都是大宋自己收集的,这么能作为证据?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战争是最赚钱的买卖 天竺的使者在赵祯面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装可怜是最基本的要素,同时也在不断的歌颂大宋的强大,言外之意很明显是在提醒赵祯,你都这么强大了还来侵略天竺干嘛? 垂拱殿中并没有外人,只有一个史官跪坐在地板上,他的前面是一方小案,上面笔墨纸砚都有,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眼前的纸张一字一句的记录下皇帝和外使之间的对话。 这就相当于是一份官方的会见记录,天竺使者的言行一字一句的被记录下来,将来是要存入崇文苑的。 只不过史官握着毛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天竺人在官家面前极尽谄媚,可官家非但不为所动,甚至把黑手发来的情报摔在了使者的面前。 “你说了这么多也该朕说说了。你天竺不光派兵驰援泰米尔人,还觊觎我大宋乞蓝部,别以为朕不知道那耶波罗的打算,挑战我大宋的代价便是失去更多的土地,再说你觉得我大宋会从鹏珈罗撤兵吗?” “尊贵的大宋皇帝陛下,鹏珈罗是波罗王朝的发家之地也,那里有大量的天竺百姓,他们世代居住于此,现在大宋占据了土地,我天竺百姓成了大宋的奴隶。” 使者不依不饶的继续向赵祯讨要鹏珈罗,使者的脸色有些抽搐,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无耻的外使,无耻,无耻之尤! 不过他依然在纸上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这种无耻就要流传史书,让后人知道。 赵祯看了一眼史官后,转头望向天竺使者:“朕觉得他们在我大宋的统治之下活的更好,最少能吃顿饱饭,有地方遮风避雨,那些人在你们天竺是怎样生活的相信使者比朕更清楚。” 赵祯也是觉得有趣在和天竺的使者多说一些,他倒是要看看天竺的使者能做到什么程度,眼下一看果不其然。 “陛下是打算和我波罗王朝死战到底?” 鹏珈罗对于波罗王朝的地位十分重要,使者一时间见说服不了赵祯便软的不行上硬的,但这样的威胁在赵祯看来无异于,蚂蚁绊大象。 几乎要笑出声来:“你波罗王朝能有什么和朕死战的?朕不妨告诉你,从一开始便是你们自己自掘坟墓,大宋的商贾你们劫掠,难民往大宋驱赶,云南路边境的侵占土地,之后便是对僧伽罗用兵,甚至是觊觎我大宋乞蓝部,这些都是你波罗王朝挑起的事。” 天竺的使者脸色一阵青白,但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大宋皇帝说的话都是事实,那耶波罗最终因为自己的贪婪惹怒了大宋这个庞然大物。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冷笑着说道:“我大宋出兵鹏珈罗不过是小施惩戒,回去告诉那耶波罗,战争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场灭国之战!朕宋军不破曲女城誓不还朝!告诫那耶波罗让其引颈受戮!” 赵祯说完便甩袖离开御座,现在已经和天竺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显然天竺人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场战争是绝不会轻易结束的,若是不能把天竺人打疼了这么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波罗王朝之所以能同意天竺,其中和大宋的帮助是分不开的,要知道天竺的这片土地一直是大小势力林立,若是没有大宋带去的贸易,波罗王朝哪有能力统一整个天竺? 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要恩将仇报劫杀大宋的商贾,窥伺大宋的土地,即便是不为了杀鸡儆猴震慑塞尔柱人,赵祯也要惩戒波罗王朝。 事实上大宋占据鹏珈罗之后便发现天竺的好处,这里的土地相当肥沃,和大宋这种传统的农耕民族不同,天竺的土地没有经历过无数次的刀耕火种,地力保存的极好。 这样的土地对于大宋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土地上的天竺人“老实本分”没有反抗之心,在宋军强大的武力威慑下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怨言,老老实实的为大宋百姓耕种土地。 迁徙过去的大宋百姓无论原来身份如何,到了鹏珈罗几乎摇身一变成为大地主,拥有大量的土地和奴隶,许多人本着发家致富的心态前往。 鹏珈罗的土地不光种植粮食,还有大量的其他作物,在朝廷派遣过去的官员指导下,大宋百姓们在自己的庄园中种植上了甘蔗,茶叶,大豆,棉花等等。 而这些东西收获之后有人便会上门收购,直接运送到鹏珈罗的工厂之中,甘蔗变成了蔗糖,茶叶制成了茶团或是茶砖,大豆变成了豆油,棉花变成棉布或是棉纱。 这些东西都是能经得起长时间运输的,比粮食更加赚钱,销往大宋或是成为出口的货物,鹏珈罗的土地已经彻底和大宋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边界还是经济,利益相关无法割弃。 而朝廷的税收也得到了增加,一场战争看似花钱如流水,可之后的收益对大宋来说却是无价的,鹏珈罗的战略意义无法估量,经济价值庞大,促进大宋的人口迁徙的同时,也使得大宋的人口在不断的增加。 百姓的日子好过了生的孩子便多了,人口自然增加,只不过天竺人没有进入大宋户籍的机会,他们永远是天竺人,永远底大宋一等。 大宋的百姓不会娶天竺女子为妻,更不会下嫁给天竺男子。 俩个种族之间的隔阂比中原汉室和草原游牧民族之间的隔阂还要大,鹏珈罗的天竺人也认清现状,并没有要求得到土地。 相反他们觉得现在能吃得饱穿的暖,还有地方居住养家糊口,这已经比之前的生活好的太多,傻子才会去反抗大宋的统治。 而另一边的波罗王朝却是进入了高度的紧张和慌乱,因为出使大宋的使者带回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消息,大宋王朝的皇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的目标是王朝的中心曲女城,是那耶波罗的项上人头! 从僧伽罗到鹏珈罗,天竺几乎被大宋蹂躏的不像话,连泰米尔人都投靠了大宋,宣誓为大宋皇帝效忠,这样强大的王朝这么对抗? 波罗王朝之中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后悔,劝诫那耶波罗向大宋投降,称臣纳贡。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天竺的求和 天知道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大宋可不是一下子就灭掉天竺的,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行为,对大宋来说占据了鹏珈罗之后便拥有地利。 大宋并不是暴力的占领土地,然后在这土地上进行压榨和掠夺,事实上经营才是收益最大的方式。 所以大宋的军队驻扎在鹏珈罗却没有急着进攻,防守成为首要的任务,把鹏珈罗的土地巩固起来,等待鹏珈罗的一切成熟起来,无论是农庄还是工厂都在以每日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增加。 这就是大宋的策略,不光要侵占天竺的土地,还要把这些土地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成为令人羡慕的财富之地,以此填补在用兵上的财政支出。 人们常说“战争财是最容易发”的,但事实上战争才是最赚钱的买卖,付出的巨大,收获的也十分可观,三司的财计司计算过,鹏珈罗被经营的好了,每年能为大宋带来近千万贯的税收。 和如此庞大的财政收入相比,用兵所费几乎是九牛一毛。 赵祯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相比大宋的“悠闲”状态,天竺这边却是焦躁,紧张,使者带回来的消息已经令整个波罗王朝上下慌张,没想到大宋皇帝不光是要惩戒一下天竺就算了的,即便是占领了鹏珈罗依旧是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最终的目的是要攻陷曲女城,灭掉整个波罗王朝! 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啊!相对于大宋的从容进攻,波罗王朝却要全力以赴的做防守,以抵抗大宋的进攻,毕竟这场战争对大宋来说是一场惩戒,对天竺来说却是关乎波罗王朝生死存亡的事情。 天竺人自然不敢怠慢,无论如何战争是会到来的,当然另一边向大宋求和也不能停下,一边整军备战,一边那耶波罗不断的向大宋派遣使者求和。 求和当然是要有条件的,赵祯也不是战争狂人,只要波罗王朝能够满足他的胃口,停战也不是不可能,但天竺人求和时给出的筹码实在太低。 低的到大宋朝臣都看不过去,赔偿大宋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而已,这些东西大宋要么看不上,要么不稀罕。 至于大宋想要什么?那还不简单?黄金!大量的黄金! 这世界上大多数的国家和文明最流通的货物就是金银,金银天然是货币,而货币并非是金银。 天竺的黄金产量并不是很高,但对环境的需求却是极大,他们的贸易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换取环境,不断的把产出出口换取黄金。 尤其是在得知大宋的官钞能直接兑换金银后,大宋的官钞在天竺的地位就开始上升,一些天竺商人在赚取大宋官钞的同时大量储存,为的就是收集起来去大宋兑换成金砖。 大宋并没有因为如此而限制天竺人兑换黄金的行为,相反大宋还会为天竺人专门准备黄金用以兑换,只不过兑换的价格由大宋说的算,毕竟手续费还是要产生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竺人兑换的黄金越多,亏损的就越多,只不过他们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同样的物资换取的黄金数量要比购买其他商品要少得多,但即便如此天竺人依旧乐此不疲,这些黄金不光天竺的人要用,连天竺的神也需要! 天竺人有大量储存黄金的习俗,或者说是崇拜,这种环境崇拜已经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高种姓以拥有大量的黄金饰品为荣,穿金戴银比比皆是,这个财富和权利两极分化的民族对黄金都是趋之若鹜的,而大宋要他们赔偿黄金显然比要了他们的命还痛苦。 消息传回波罗王朝,上下震动,他们依旧舍不得黄金作为买平安的筹码,认为和大宋之间还有一战的可能,誓死守卫他们的财富。 天竺人对黄金的贪婪已经到了要金不要命的程度,他们是不会向大宋轻易妥协的,而恰恰这也在赵祯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天竺人不会答应大宋的条件。 鹏珈罗并不能满足大宋的“胃口”,再说此次不光是要对付天竺,还要震慑塞尔柱,岂能虎头蛇尾的结束? 灭国之战是一件大事,大宋已经拿下鹏珈罗和泰米尔两处,而这两处也恰好是天竺的南北俩个方向,但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攻陷王城也就意味着这个王朝的覆灭。 所以泰米尔对大宋来说并没有多么重要,即便是能从这里投送兵力,大军从福建登船再绕一大圈抵达泰米尔,再从泰米尔北上根本就是舍近求远。 不如直接利用鹏珈罗的土地向曲女城进发,堂堂之师,正正之旗,方能克敌制胜,大宋现在基本上不需要所谓的奇谋,奇谋多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使用的手段。 以如今大宋之强大,大军陈兵压境几乎所向披靡,值不过征服域外疆土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鹏珈罗便是最好的实验场所,大宋的士兵在这里适应气候,在这里训练针对天竺人的战术,即便是大宋的军力强大也不能轻敌。 五万士兵再加上云南路赶来的三万三万士兵,鹏珈罗总共驻扎了八万精兵,这些士兵可都是禁军中的精兵强将,精兵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多是些久经沙场的老兵。 这些人之所以称之为精锐,不光是久经沙场,更是在战场上拥有类似于本能的作战能力,这些老兵不可多得,是千锤百炼而来。 他们在战场上拥有强大的意志,醇熟的技巧,默契的配合以及精良的装备。 灭国之战开始之前,八万宋军开始训练,熟悉天竺的路线,地形,得益于黑手的情报,这些都不困难,甚至于那八百黑手分散在各军之中负责辅助大军作战,因为他们对天竺的了解十分透彻。 鼠三的福建水师在接到参谋兵事院的公文以及赵祯的圣旨就离开了僧伽罗,只留下大宋的士兵驻守在这里,至于泰米尔人,他们自从被大宋的火炮洗礼过后便老实的不行。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首鼠两端 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天竺人的求和并没有因为大宋的强势而停下,相反求和的使者不断的前往神都城。 因为天竺人知道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城中不光有宋人,天竺人,还有塞尔柱人,阿巴斯人,一赐乐业人,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商人。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他们就要让世人都知道大宋的恶行,国力就那么多的天竺人只能在外交上努力。 对于这一点大宋是不在意的,跳梁小丑而已,再说当天竺被灭掉的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些? 谁不知道是天竺人挑衅大宋在先,这一点几乎无可否认,当初南薰门前的告御状多么大的事情?官家还是压下去了,由此可见不是没给天竺人机会,大宋已经做到了忍让和妥协。 世人都能看的明白,是天竺人屡屡挑衅大宋的威严才会有此大祸,几乎没有人同情他们。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并且大宋就是一个规则的制定者,任何破坏了规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西方世界大宋鞭长莫及,但在东方以及毗邻之地大宋拥有绝对强势的权利。 但即便如此天竺人依旧找到了一个伙伴,或是说能为他们帮腔的人…………塞尔柱帝国,不光是华夏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塞尔柱人也知道。 塞尔柱一直在利用天竺,而大宋一直退让之下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华夏帝国的强大力量和决心,大宋是从四面楚歌中走出来的王朝,是不断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王朝。 纵观华夏历史便会发现,大多数王朝都是汉家的内部争夺与厮杀,来自外部的威胁不是没有,但却没有大宋这般强烈! 自强盛的大唐王朝四分五裂之后,华夏的土地便迎来了一次大分裂,五代十国无数的战争和争斗,最后在太祖皇帝黄袍加身篡位后周开始,大宋就在不断的经历战争。 待大宋彻底稳定下来,外部势力层出不穷,西夏,契丹,吐蕃,大理,女真等等这些都是大宋的敌对势力。 如此多的外族窥伺,大宋在赵祯的掌控下几乎是绝处逢生,一步一步灭掉了这些曾经窥伺中原汉土的外族势力,当然也不是全部灭绝,赵祯还没变态到种族屠杀的程度。 但这些文明在现在的大宋几乎消失了,党项人在哪?大宋,具体点呢?不知大…………契丹人,大理人,都是如此,可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唯有能找到的便是倭人,他们在海东州为大宋开垦土地,挖掘金银矿藏。 大多数外族都消失在了大宋的土地上,他们被同化,被融合,唯一能找到他们的只有堆积在各地州府衙门中的户籍案牍,这些落满了灰尘的案牍之中记载了他们曾经的种族,姓名,身世,何年何月迁居大宋,祖上都是什么人等等………… 若是没有必要,这些信息会一直被保存下去,永不见天日。 文明的消失的主要特征就是风俗习惯和历史的消亡,完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没人会记得曾经的辉煌和过往,大宋便是如此做的。 但赵祯依旧不敢违背历史,他依旧要承认辽朝的存在和其历史地位,并且命人编篡《辽史》………… 大宋和外族战斗这么多年,历经大小战事近百余起,多少年来积累下来的老兵数量大的惊人,并且采取义务兵制,每年退役的老兵数量也多的惊人。 任何一个国家和大宋之间的对抗都不会有好下场。 塞尔柱人选择声援天竺人,他们对大宋的提议很简单,既然说是惩戒,那拿下了鹏珈罗之后大宋就不该再度用兵,更不应该把目标指向曲女城。 这哪是惩戒,这就是要灭掉波罗王朝啊! 塞尔柱人很聪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顶撞大宋,这么说显然是站在了公义的角度上为天竺人喊冤,同时没有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也给了大宋合法占据鹏珈罗的权利,但这笔帐赵祯却不认。 赵祯知道塞尔柱人心中作何打算,这么做就是想让大宋处于舆论上的下风,同时也让天竺人知道塞尔柱站在他们一边,让天竺人和大宋之间死战到底。 同时也把自己的地位提高,若是大宋不动手,便是塞尔柱的功劳,让别的势力知道即便是面对大宋塞尔柱也能据理力争。 若是大宋动手进攻曲女城,便是大宋在道德上的不足。 神都城中的各国使者都处于观望态度,他们希望看到大宋如何回应塞尔柱对天竺的声援。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赵祯根本就没有接见塞尔柱的使者,更没有对他在鸿胪寺的这番言论做出任何回应,观望的所有实力都颇为失望。 赵祯去了皇宫中的参谋兵事院,这里是大宋的最高参谋机构,他们每日考虑的便是如何对外朝进行进攻,怎么样用兵最为合适。 黑手在亚洲的分部十分广泛,因为俸禄和福利都极好,不怕找不到效忠大宋且不辞辛苦的人。 每年从黑手传递回来的情报和舆图堆积成山,参谋兵事院的官员首要的便是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在做出相应的判断和预警。 借此进一步的推演对外朝如何用兵,若是用兵路线的选择,地点的选择,何处是险要之地,何处是平原地区利于骑兵冲杀等等都要做好提前的推演和准备。 赵祯进入参谋兵事院的事情令所有人紧张起来,尤其是外朝的使者,他们都知道那里是一处兵凶之地,大宋皇帝去那那里,必然是要对天竺用兵的。 皇帝在外朝的行程并不是保密的,很容易探听,毕竟若是真的要保守秘密和消息,也不会打出仪仗大张旗鼓的前往。 于是乎天竺人在鸿胪寺的哭喊更加卖力,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了解大宋的战斗力,面对大宋的进攻波罗王朝危如累卵。 但此时已经没人会帮他说话,即便是塞尔柱王朝的使者也选择了沉默,这位大宋皇帝决定的事情极少有人能够改变,无论阻力有多大,他的意志总是惊人的强。 都说随着人年岁的增长,心中的斗志和坚持也会改变,但大宋皇帝是个例外,随着大宋的愈发强大,他的斗志却从未改变过,改革大宋,推进法治,对外展现大宋的威仪。 可以说赵祯和历代的汉家帝王都不相同,年富力强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在合适不过。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参谋兵事院 一副巨大的沙盘摆放在参谋兵事院的后衙之中,参谋兵事院是曾经的枢密院,大宋的决策机构的中枢要害两府之一,所以规模自然不容小觑。 前衙无数的公廨组成了大宋军事的分析和情报收集机构,虽然有兵部的存在,但参谋兵事院的作用却无法取代,兵部只有调兵发兵之权,而战争的规划以及如何实施却有参谋兵事院负责。 但无论是兵部还是参谋兵事院都直接向皇帝负责和效忠,赵祯只是把军事一分为二的解体开,兵部可以调遣士兵和集结军队,但军队要干什么,怎么干却是由参谋兵事院说的算。 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大宋的军队完全终于皇帝,听从皇帝的指挥和调遣,其他人无法干涉,除非兵部和参谋兵事院同时背叛皇帝。 前衙官吏匆匆行走,如织如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而且十分精确,没有人会干涉别人的事情,但也要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公廨虽然众多,但却被分门别类的划归各个司,每个司之间负责自己的事情,但有互通的情报也会互相分享,快速高效是参谋兵事院的准则。 衙门的最中间是正堂,这里是参谋兵事院高级官员的办公场所,他们依照自己所学和经验为大宋的军队拟定训练计划和操演,并且从中发现问题加以分析和完善。 同时也在研究和开发各种各样的兵法,排兵布阵之类的也是他么的拿手好戏。 别小看这些东西,只要活学活用,依旧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存在,一副《本朝八阵图》就摆在正堂的山墙上,所谓的本朝八阵便是:方阵、圆阵、牝阵、牡阵、冲方阵、罘置阵、车轮阵、雁形阵。 八阵所用的兵力和编队参照了唐朝名将李靖的阵法。 即:每种阵均用马步军共一万四千人列成。其中,步军编为二百队,每队五十人,计一万人;马军八十队,每队五十人,计四千人。 每种阵,都按唐代军队那样,区分为中军、左右虞候、左右和前后共七军。各阵阵中“每十人为列,皆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一卒占地二步,一马纵广二步”的规格。 当然除了本朝八阵外,大宋还有别的阵法,这些阵法大多是传承下来的,玄襄阵,常阵,无地分马,拒后阵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太宗皇帝的平戎万全阵………… 只不过这平戎万全阵在赵祯继位之后几乎没有使用过。 有人盛赞这阵法的精妙:“所以挫驰突之锐,明坚重之威,循明摘实,知神谋之有在矣!”但事实上大宋主要的作战对象是辽朝和西夏…… 尴尬的问题来了,人数越多越复杂的阵法指挥起来越麻烦,灵活性越差,机动性简直就相当于没有,大宋当时的军队往往是“其用军之术,成列而不战,俟退而乘之。多伏兵,断粮道……退败无耻,散而复聚,寒而益坚,此其之所长也。” 而无论是辽人还是西夏人都以骑兵作战为主,在对宋作战中充分运用机动灵活、长途奔袭的战术,不拘战法,进退自如。辽军这种作战的方式和战术,恰恰使“平戎万全阵”难以应对。 当然,毕竟是本朝太宗亲自“研发”出来的阵法,名头又那么响亮,让它彻底消失当然不太好,放在墙上挂着“压阵”倒是不错的,名头也很吉利不是? 只不过今日正堂之中的高级官员几乎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值守,其他人全部前往后衙,皇帝来了他们自然要上前听用的。 虽然是武将,但参谋兵事院的武将可都是文武双全,文官出生的有,军武院学成在军中锻炼屡立奇功的也有,身份也颇为复杂,有民间百姓,有商贾之后,有文官门第,有将门传承,但无一例外只要能入参谋兵事院的人首先要放弃自己原有的身份,成为天子门生。 军武院是天子开设的,其地位甚至高出了国子监,其中文资官员主讲经史子集,而武官主讲排兵布阵,如何领兵,以及战场上的守则。 可以说他们虽然顶着武将的名头,可事实上却是经历过系统文化学习和军事训练的高级将领。 且能做到参谋兵事院高级官员的位置必须要上过战场,在血与火中历练出来,否则便没有资格进入参谋兵事院,由赵祯亲自定下的制度可不是托托人,找找关系就能进来了。 所以这里的官员往往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荣誉感,忠诚度和归属感也不容小觑。 后衙便是参谋兵事院中的一处禁地,只有位列正五品上的将军才能进入,正五品上的官价乃是定远将军、宁远将军,而这俩个将军衔都是要依靠在战场上的军功所获取的。 也就是说军功是一道坎。 后衙是一座巨大的厅堂,或者说是类似于宫殿更为合适,规模的庞大甚至超过了中枢的正堂,那可是宫中外朝的三省所在。 之所以这么大完全是因为这里摆放了众多沙盘的缘故,沙盘的种类很多,其中最大一副便是现在的大宋,按照巨大的比例缩小放置在最中间。 最妙的地方在于这块沙盘乃是由格物院的无数能工巧匠,选取结实耐用的材料经数年时间打造出来的。 一块完整的沙盘由无数的小沙盘拼凑而成,在每块沙盘的底下都装有滑轮,可以分割出京畿路,河南路,永兴军路……等路治,更可以把州府都划分出来,山川,湖泊,道路,水网一清二楚。 这沙盘被称为《大宋乾坤图》乃是参谋兵事院的镇院之宝,即便是赵祯见了都要感叹它的精巧与宋人的智慧,完全就是古代版的3d立体地形图。 而在这快沙盘的四周还有无数的沙盘,都是参谋兵事院根据黑手的情报收集整理并请格物院的匠人打造出的邻国沙盘,最远的一块已经到了欧罗巴………… 在赵祯抵达之后,参谋兵事院的官员立刻把天竺的沙盘拼接到了云南路的边上,并且在鹏珈罗的位置插上了大宋的龙旗。 赵祯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并没有看天竺的沙盘,而是指了指大宋沙盘的西北恒逻斯一带道:“把塞尔柱与我大宋接壤之地给朕拼接上来。”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兵者诡道 参谋兵事院的后衙寂静无声,数十个官员站在沙盘前不断的布置,一面面代表宋军的旗帜被插在恒逻斯的城头上,所有和恒逻斯有关的地区都被保留下来,而其他的地方被清空。 王韵站在沙盘的边上不断的调整沙盘上的部署,粮道,交通运输,宋军的武器装备,甚至连塞尔柱人的装备等等一切信息都被收集到了沙盘之上。 王鹤站在边上进行缜密的计算,但很快看了看四周,小心的上前对赵祯道:“官家,若是要推演还需狄帅以及三司派遣干员前来,否则……” 此时的赵祯正在仔细的观看沙盘,听了王鹤的话微微点头道:“准了,传旨三司使包拯挑选广备司,钱粮司财计官前来,召兵部尚书狄青!” “喏!” 王鹤走了一半便被赵祯叫住:“还有,传令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酒,亲卫司都指挥使赵力前来听用!” 虽然不明白官家的意思,但王鹤依然遵旨而去,殿前司和亲卫司一个是直属皇帝管理禁军的一个是负责官家安全的,这时候召他们来听用难道官家又打算御驾亲征了? 参谋兵事院后衙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官家此次非但不打算对天竺动手,反而是在推演关于塞尔柱的战争,这其中的寓意已经很明显了。 王韵不管这些,他是官家的大参,参谋的便是战争相关的事宜,他不会去考虑这场战争的政治意义,他心中想的只是如何辅佐官家把仗打好,打胜,除此之外一概不管。 李酒,赵力两人已在后衙的门外等候,他们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但却使得整个后衙的气氛更为紧张,接着便是三司的官员以及身为兵部尚书的狄青。 大宋有头有脸的武将几乎都到了,而赵祯坐在后衙之中的主位上指了指沙盘:“三司财计官协司马参军王鹤筹算财计所需,狄青与王韵一同商讨战事,顺便把推演的各种结果上奏。” 说完赵祯便起身道:“三日之后朕要看到完整的奏疏,诸位幸苦了,托殿前司的人把话带回家,三日之内不得离开,吃住用度皆在参谋兵事院后衙,李酒立刻命人封锁参谋兵事院,非朕旨意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这下众人算是明白了,官家定然是要对塞尔柱人动手了,只不过眼下天竺未定,吐蕃未平,现在对塞尔柱发兵是否太过仓促,但此时谁也不敢提出质疑,官家的圣旨高于一切。 至于那些文臣……显然他们也不会知道,和以往不同,官家用兵之前都是会和朝中相公们商讨的,而这次除了身为兵部尚书的狄青就在没一位相公了。 显然官家是为了瞒着相公们才会如此做的,后衙之中的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情他们不会搀和,再说官家这么做必然有其用意,毕竟用兵之事想要完全满足相公们是不可能的。 眼下三司使包拯应该已经知道,但他并不知道赵祯是对塞尔柱用兵,而非大宋上下义愤填膺的天竺。 当赵祯离开参谋兵事院的时候,捧日军的大旗就已经插在了门口,待赵祯出来,捧日军已经把整个后衙围的水泄不通,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俨然成为一处重地。 这一切看似突然,但对于赵祯来说却是准备已久,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并不在赵祯的时间表上,之前对天竺使者的态度也不过是为了掩护这场战争而已。 《孙子兵法始计篇》有云: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之前对天竺的进攻就是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而现在封锁消息也是为了“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大宋现在正处于一个不断扩展的阶段,同样的塞尔柱也是如此,两国交界,利益相关,都在扩张必然会利益冲突,即便是现在相安无事,但未来却不一定。 天竺虽然疆土也不小,但这个地方实在太弱了,稍稍强大的势力都会插上一脚,大宋如此,塞尔柱也会如此! 别看现在的塞尔柱没有动静,但在其国内已经开始了秘密筹备对天竺的进攻,图格鲁克可不是个善与之辈,当初他能吞并整个阿巴斯王朝现在就能把主意打到天竺的身上。 赵祯甚至怀疑,现在的图格鲁克已经开始提防大宋,自己能看到未来的格局,他图格鲁克这样的枭雄难道看不见? 塞尔柱王朝在他的执掌下疆域辽阔,已经是个横跨亚非欧三大陆的庞然大物,便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东征也逐渐暂缓,不愿大规模的和塞尔柱爆发战争。 曾经和西方矛盾重重的阿巴斯王朝已经被塞尔柱吞并,神圣罗马帝国已经没有理由再向已经属于塞尔柱的土地用兵,当然若是想什么理由找不到?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没有办法,塞尔柱的强大已经不容小觑。 敢在这个时候对塞尔柱动手的怕是只有赵祯和他的东方帝国,雄狮从未睡下,巨龙一直盘旋,双方之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塞尔柱的军力强大不是天竺能相比的。 大宋的精兵强将根本就不再云南路,也不在鹏珈罗,而是在西北,在草原,这里才是大宋要加强控制的地方。 也是现在大宋的主要经济命脉,丝绸之路是大宋的出口经济,也是进口的主要渠道,而出了恒逻斯城之后,便一切都在塞尔柱人的掌握之中。 海上丝绸之路不是没有,但相比路上风险大,时间长,资金回笼慢,这些因素使得薄利多销的商品不适合,但丝绸瓷器之类走量又值钱的东西却是往往以海上运输为主。 大宋每年从恒逻斯城收取的关税就能抵得上天竺一年的赋税,由此可见大宋在恒逻斯有多大的利益。 一旦那一天塞尔柱切断了丝绸之路的中段,对大宋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大宋与塞尔柱 即便是强者也要随时小心附近的威胁,稍有不慎就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造成不可避免的麻烦,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强者,也没有永远的弱者,弱者大多已经被历史所吞没。 赵祯不会让大宋成为弱者,在这个前提下就要对这个世界上任何可以威胁到大宋的国家保持警惕,同时要怀有一颗险恶用心。 从各方面的情报汇总来看,塞尔柱人已经蠢蠢欲动,此次和天竺人联手也是如此,寻求和大宋产生矛盾的国家作为己用,在国采取措施抑制大宋商贾的行动。 但最让大宋不能忍受的便是增加赋税,这种强权制度下最好的敛财手段被塞尔柱人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知道大宋商贾的利润,收的税也是恰到好处。 多了,大宋商贾觉得买卖亏本下次便不会前来,少了,又得不到足够的好处。 同时塞尔柱人也在不断的向大宋商贾学习,也来大宋求取工厂的学问,但大宋的商贾对这种事情看的比什么都重,根本就不会告诉天竺商贾。 汉家百姓对待养家糊口甚至是作为传家之用的东西极为重视,别说是瓷器的秘密,便是茶叶怎么炒制都是绝不会外传的,更别说工厂之中的蒸汽机。 即便是大多数商贾都不太明白他的原理,但他们知道这东西能给工厂提供动力,并且有格物院的匠人负责维修就行了。 塞尔柱人从大宋没有任何收获,他们不知道为何给出了惊人的价格还是没人愿意把工厂中的奥秘告诉他们,难道宋人就那么的不贪财吗? 事实上宋人贪财,但几乎所有的宋人商贾都知道眼前的这比买卖不划算,因为要为子孙后代考虑,一旦塞尔柱人有了工厂,不说和大宋造出一样的东西,就是造出个差不多的来也足够威胁大宋的贸易了。 不光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也要为眼下自己的生意着想,能在大宋开设工厂的商贾那一个是好相与的?就塞尔柱人的脑子还想欺瞒他们,几乎是不可能。 官家已经在商贸司的报纸上说的很清楚,“外夷窃中华之技术,非善类也!名为扑买,实为断绝大宋之出路!” 塞尔柱人在大宋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开始把手伸进格物院了,毕竟商贾都是有钱人,不在乎塞尔柱人的贿赂,但平民百姓就不同了。 同样的钱商贾可以无动于衷,但对于升斗小民便是天文数字,所要的也就是让他们从格物院中窃取图纸,或是从工厂中偷师把大宋的技术学去。 皇城司这段时间已经抓了不少人,虽然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他们去做的,但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一个塞尔柱商会,只不过塞尔柱人很狡猾,都是单线联系,钱都放在指定的地点,利用人心的贪婪“遥控指挥”。 被捕的人都没见过塞尔柱人的面貌,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出来,因为很奇怪,大抵是在口中放了石丸所致。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并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但事实上在暗地里的交锋已经不下十几次,只不过大宋一直都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赵祯对于塞尔柱人的一次又一次挑衅已经充满了厌倦,同时塞尔柱人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大宋的工厂是世界上其他国家不能相比的,大宋的货物也是如此,这完全是两种制造力的体现。 大宋的商品一共有两大市场,一是内销,二是外销,无论是内销还是外销都要极大的利润,人们都知道天下的财富不是一定的,而是人制造出来的。 赵祯为了保护大宋的利益,不得不早做打算,丝绸之路是大宋出口的重要渠道,而塞尔柱人这段时间的行为和当初天竺人的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手段更加文明内敛,并非是直接的巧取豪夺。 加重税收,以律法的形势搜刮大宋商贾的利润,同时也是在搜刮大宋的利润。 而若是塞尔柱和大宋交恶,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断绝丝绸之路,让大宋的货物无法从陆路上运输出去,其中所牵扯的利益极为庞大。 但现在的塞尔柱不敢这么做,原因很简单,若是大宋的商品无法从丝绸之路外运,那塞尔柱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其中的利润它自己也收不上来,那些精美的货物他自己也得不到。 所以这才是塞尔柱千方百计希望从大宋刺探情报的原因,塞尔柱人不光是要掐断丝绸之路,更是要取代大宋的地位。 若是大宋的工厂出现在了塞尔柱,大宋的商品塞尔柱也能制造,效率也很高,那大宋还有什么竞争力? 图格鲁克的用心赵祯非常清楚,所以他打算让塞尔柱人吃点苦头,停下对大宋的不良企图。 天竺与大宋之间的矛盾和对抗不难找出塞尔柱人的影子,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小手段在华夏文明中早已出现过无数次,塞尔柱人玩的都是华夏智慧玩剩下的东西。 但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一旦图格鲁克的目的达成,大宋将面临怎样的威胁赵祯比谁都清楚。 若是搁在以前的大宋,这种事情没人会去关心,毕竟是小农经济,商业再繁荣也不过是陪衬,百姓依然有地方生存,塞尔柱地处遥远,和大宋八竿子打不着。 可现在不同了,大宋已经从小农经济向工业化转型,这是一个看得见的过程,百姓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甚至已经没有土地。 而他们的生活所需也不是从土地中获得,而是从大宋无数的工厂之中得到的,可以说工厂就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要工作,通过工作养家糊口,而工厂也成为大宋经济基础中重要的一环。 即便是塞尔柱远在千里之外,可它对大宋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天竺人和大宋的矛盾使得大宋损失了天竺的市场和贸易路线。 所造成的影响到现在还为消除,南方的商贾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成本。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剑指塞尔柱 参谋兵事院是赵祯一手创建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周围环境赵祯都了解的无比透彻,只要这里被封锁,几乎没有泄漏消息的可能,至于前衙的公廨他并不在意。 这些官员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打听后衙发生了什么?都是聪明人看着架势也该知道什么是不该碰触的禁忌,尤其是官家从后衙走出来更是说明了一切。 最多便是对天竺用兵,这件事谁都知道,没有什么好吹嘘的,对于参谋兵事院来说,眼下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它了。 可这件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天竺以个外邦蛮夷之地,大宋数钱兵甲便可横扫一方,便是十万大军也不是宋军区区几万人的对手。 这样的战力便是在吐蕃人面前都不够看的,何况是大宋? 所以没人担心天竺,也没人去关心参谋兵事院的后衙发生了什么,谁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老实本分的把自己是事情干好,后衙的禁军,衙门门口的禁军也不过是一件摆设。 赵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彭七,他不觉得错的人是他:“起来吧!你知道朕这里不兴这个,若是贼人走脱给朕抓回来就是,你在朕面前跪着又有何用?” “最臣不敢!罪臣辜负官家信任,请官家赐罪!”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请罪的了,赵祯没有回答,而是望着殿门外的天空:“塞尔柱人的是手脚伸到了哪里?军备司?格物院?还是广贸司?” 彭七立刻颤抖的回答:“唯有巡城司一处,且是外城侧防院的下属巡班,为的是窥伺军械,但巡城司不着重甲,不配棘弩,无有火药弹。只有横刀一柄,钩索,捕网一二。” 赵祯点了点头,事情并不是很严重,赵祯点了点头道:“盗走何物?” “横刀一柄!胸甲弃于道侧。” 跑路是没有办法带着厚重胸甲的,只能遗弃在路边,横刀的技术并没有多么先进,值不够是经过反复锻打而成,至于其材质和参杂的其他东西,赵祯不相信塞尔柱人能发现。 毕竟这个世界上大宋的冶金才是最发达的,即便如此也很难反向推理出横刀之中加了什么东西。 “塞尔柱人已经把手伸到了神都城,俨然是已经有所准备,你且要小心一些,毕竟是神都守备将军,若是出了事朕也保不住你的脑袋。” “官家放心,罪臣已经派人追捕,相信很快便有消息!” 赵祯摆了摆手:“这件事就交给三才了,你不要管,朕要派你去西面,王韵此次将会领军挂帅,军中的骄兵悍将他能震的住,但却没有你那般应用自如,此去做他副将也好帮衬一二。” 彭七兴奋的抬头望向赵祯,只不过他看到的是官家稍显落寞的眼神,他知道这是官家心中的遗憾,自从呼伦贝尔城回朝之后,再也不会有御驾亲征的机会和可能了。 自己是官家最为亲近的武将,又是太子三卫的老人,官家这是让自己完成他心中的遗憾。 “罪臣一定三日一奏,五日一疏!” 彭七退下了,赵祯却没有离开,透过垂拱殿的殿门不光能看到高远的天空,还有大庆殿边上两座高高的阙楼,阙楼上身披重甲的武士经过岁月的洗礼,雨水的冲刷越来越明显了。 只要靠近皇城就能看到他们伟岸的身影,他们也成为神都城的象征,有人说他们是神荼与郁垒,日夜守护赵宋官家和大庆殿,也在守护大宋的安宁。 但只有赵祯知道,这俩个武士并非是神荼与郁垒,而是自己心中的执念,当初这俩个武士一个是西夏一个辽朝,后来变成了契丹与女真,在后来变成了倭国和西域,直到后来变成了天竺与塞尔柱,而现在这俩个武士变成了大宋内外的矛盾。 他们时刻提醒赵祯,大宋的威胁就在不远处,就在自己的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埋葬大宋王朝。 苏轼在鹏珈罗做的很好,鹏珈罗现在已经是属于大宋的土地,说实话赵祯没想过要占领鹏珈罗,孟加拉这个后世经济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现在却在大宋的经营下欣欣向荣。 大量的工业进入鹏珈罗后使得这里快速的富裕起来,商贾也乐意到这个新兴的土地上进行交易,带回大量的稻米,黄麻以及蔗糖。 鹏珈罗的面积很大,几乎与大宋的云南路面积相当,既然已经归了大宋,名字也就改了,大多数朝臣上疏都是以云南西路为名,很贴切,鹏珈罗可不就是在云南路的西面? 至于苏轼的老子苏洵,这段时间也没有闲下来,或者说大宋的六部相公都没有歇下来,以范仲淹为首的参知政事们正在一切商讨《大宋钦定宪法》的修缮工作。 一部宪法从编篡完成到试行,再到修缮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既然要树立法治,那就要一步一步来,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本来大宋的朝臣们就属于特权集结,皇亲国戚也是如此,而宪法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权利,好在文人重视法制,认为这是限制皇权泛滥的最好手段,皇亲被赵祯打压的只敢支持皇帝,外戚则是没有人敢擅自言语。 报纸三天两头的宣扬法制的好处,百姓们不是傻子,一切依法而行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什么权贵这时候都没有法大。 大宋虽然一直战事未挺,但自身却在休养生息,因为战争的支出从没有给朝廷带来压力,相反收益颇丰,这样便也间接的给百姓带来好处。 普通人进工厂养家糊口,城市不断变多变大直接的好处便是安置了更多的人,每个城市都需要大量服务业者,便是农村之中的农人也有大量的土地可以耕种。 因为土地兼并这个导致历代王朝紧张的问题已经被赵祯给消除。 有钱人不再囤积土地,而是建设工厂,从工厂的商品获取利益,粮食能赚多少钱?何况大宋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多,因为土地越来越多了啊! 当然移民也越来越多,那里的土地荒废,那里就能移民百姓,只要在官府的管辖之内开垦土地,都能在官府备案,成为开垦出荒地的主人。 在大宋真没有什么人说自己活不下去的,除非是懒到骨子里的泼皮无赖,但这种人也有自己生存的技巧。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是人还是神? 赵祯是人不是神,从他穿越以来便知道一个道理,自己肩上的负担比任何一个君王都要大,他不光是挽救大宋王朝,更是在挽救华夏。 因为他太清楚数百年后的华夏是个什么模样,他一开始确实本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在他看来收复燕云已经是对老赵家最好的交代,也是对汉家王朝最好的交代。 他打算效仿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做一个慈民爱物的本分君王,但很快他便明白自己错了。 随着燕云的收复,无数的威胁扑面而来,原本和大宋签订澶渊之盟的契丹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大宋和辽朝之间的关系变得空前紧张。 当初赵祯并没有灭国辽朝的心态,或者是他心中的最深处已经没有,但他忘了侵犯辽朝利益之后,双方之间的一纸盟约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面有辽朝是个隐患,西面有西夏又是一个隐患,党项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老实的为赵宋王朝守护西北国门,他们是狼啊!要拥兵自立的狼! 于是赵祯便被迫开始不断的用兵作战,和契丹人打,和西域人打,和党项人打,直道大宋获得了足够广阔的土地和足够安全的周边环境后,战争的脚步才算是停下。 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几乎都经不起这样长时间,大规模的作战,但大宋做到的,并且越打越富有,越打越繁荣,为什么他赵祯能做到千古未有之事? 因为他的改革,改革教育获得了更多更全面的人才,无论是文武是如此,文官更为擅长处理政事,因为他们的办公水平开始提高,高效的办公使得政务不再那么琐碎和拖延。 武将开始转型,从原本将门的垄断逐渐完善成一种制度,专业的学习,实战的考验使得大宋的武将人才层出不穷,谁说北宋缺将?只是缺少战争的磨砺罢了。 最为重要的收获便是格物的兴起,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要知道大宋的工厂是从蔡记开始的,所有的工厂几乎都是从蔡记学习而来。 而蔡记是赵祯这位皇帝的产业,大多数人都认为蔡记和蔡伯俙分不开关系,但事实上许多朝臣都知道蔡记的幕后执掌者是赵祯。 提高商贾地位,为大宋国帑敛财,开放许多产业交给商贾自己去发展,朝廷只需要收获他们的财富就好。 商税在大宋税收之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终于官家做出了免除农税的打算,这是盛世之兆啊! 原本担心大宋税收萎缩的朝臣们是硬着头皮同意的,毕竟文景之治才有免除农税一说,但谁知道农税免除之后大宋的税收非少反增,大量的商税涌入国库,使得国帑多的没处花。 武装军队,兴办教育,基础建设,医疗保障,等等这些大宋投入了很多,但同时也收获了更多,军队的加强使得宋军的战力不断强大,在对外战争中连连报捷,收获的土地和财富完全超过了投入。 兴办教育更不用说了,三年一次的科举使得大宋待选官人数不断增加,已经快要没有地方安置,幸好大宋的疆土不断增加,否则便真的要浪费人才了。 至于基础建设同样使得大宋的经济飞快增长,路政院和三司做过合计,因为公路和铁路的增加,大宋的经济翻了近一番。 医院和医学院的开始,使得大宋的百姓看病很便宜,这是活人无数的善举,最重要的是提高了大宋孩童的出生率,各地州府的人口在最近十年内大幅增加。 眼下的大宋几乎成为一种良性循环,虽然是连一代君王都没走完,但仿佛经历了数代皇帝的大治。 这样的丰功伟绩几乎把赵祯推向了千古未有的圣君地位,尧舜都不能与之相比,大宋百姓对他的崇敬全都都是发自内心,便是罪囚在获得赵祯的赦免后都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愿让皇帝因为赦免自己而后悔。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王朝会延续百代,千代,甚至是万代,《皇宋钦定宪法》的编篡在报纸上宣扬的沸沸扬扬,百姓们觉得他们生活在这个朝代比任何时候腰杆子都直。 眼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即便是某地出现灾情也很快被赈济,以前若是有灾情出现,饿死百姓无数,可现在普通的水灾旱灾几乎不会饿死人。 这说明说明?说明老天都无法惩罚咱们大宋的官家! 于是乎赵祯被捧到了一个神祇的高度,他是上天在人间的真神,百姓们开始从原本的宗教崇拜变为现实崇拜,赵祯也被越来越神化。 有了强大的百姓基础,所以大宋对外的战事从来不缺士兵,老兵随时等待征召前往战场,家中的父老,妻儿甚至是积极的为他们整理行装。 因为人们知道现在的大宋朝上战场不是去送命而是为国建功,为自己封妻荫子。 但这样的社会气氛之下使得赵祯这个本打算混日子的皇帝很难,难到他连懒惰的权利都没有,难到他要为大宋打算更多的事情,甚至是为华夏的延续做出未雨绸缪。 国家越大,负担越大,这是赵祯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他的经筵日讲已经保持了三十年没有间断过,大部分的史书他甚至能倒背如流。 朝堂的政事处理起来也是愈发的得心应手,可即便如此赵祯依旧很累。 天竺人的闹腾,塞尔柱的不安,角厮罗的吐蕃统一战争,等等这些都在每日骚扰着他,他不光要操心大宋,还要操心华夏的延续与传承。 华夏历史的断崖式消失是从元朝开始的,赵祯为此统一了草原,对这个奔放无拘无束的地方开始城市化建设,女真人被他收入大宋境内,或是派往遥远的美洲大陆做“向导”。 大宋在不知不觉中从一方“幼兽”被他喂养成了“猛兽”一只不断奔跑的巨大“猛兽”。 要想让它彻底停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放肆奔跑,若是把大宋形容成一个人,青春期的冲动应该过去了,接下来该是步入而立之年的稳重。 所以赵祯在为大宋扫清最后俩个障碍的时候,也开始筹划如何退位…………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天家的操心事 退位辅佐新君一直是赵祯在考虑的问题,毕竟交给那些臣子辅佐定然是没有自己这个老皇帝辅助的到位。 但这么多年来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想在平静的时刻把权利安稳的过度给太子赵旭,赵祯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好,这也意味着若是按照以往的继承顺序,赵旭还需要等待几十年的时间。 但漫长的等待过程会让人心产生变化,也许他年轻的时候心中满满斗志,到了中年心态就会发生改变,若是上了岁数曾经的等待就会化为颓废或是乱权。 赵旭早已经过了大宋正常男子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件事不是赵祯没有张罗,王语嫣更是为此操碎了心,但无论找了多少的名门闺秀,他都没有一个看上的。 很奇怪,作为皇帝的儿子,非但对那些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不感兴趣,反而喜欢身在民间的女子。 作为皇帝的赵祯对此并不在意,民间女子怎么了?虽然没有一个好出身但却能显示天家的平易近人,而且赵祯相信自己儿子看上的女子自然不是寻常人。 相貌上不用说,品行和学识也定然是不输与名门之女的,否则他还不如在名门之中挑选一个,要知道赵旭这孩子对女子的外貌相当看重,对品行更加看重。 虽然如此,可身为皇后的王语嫣却坚决不同意,对于孩子选择太子妃这件事赵祯也执拗不过她。 对于赵祯来说他的同意并不能给赵旭太多的援助,皇后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定权虽说不比皇帝大,但她却得到了所有诰命的支持。 别小看这些诰命夫人,她们虽然没有什么权利,但影响却极大,毕竟能受封诰命的女人要么是丈夫位高权重,要么便是儿子位高权重。 这群诰命夫人聚集在一起,确实能定大宋半边天,当然她们也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丈夫,朝臣知道了这种事情心中定然也是不同意的,毕竟太子乃是储君,怎么能娶一个平民百姓? 于是赵祯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儿子的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赵祯有些奇怪,王语嫣虽然是皇后,可她的出生也不是多么富贵,当初朝臣可是极力反对她成为皇后的,要不是自己的坚持也没有她的今天。 怎么到了儿子这里就不行了?不是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吗? 其实王语嫣也着急,太子大婚才能证明他已经成熟,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也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只要他一日没有大婚,就会被别人认为不稳重,这和年龄没有关系。 赵旭之前有过一段婚姻,但那位对他言听计从的大家闺秀愣是被他一纸休书赶回家去了,虽然修书并没有送到衙门之中在律法上没有得到承认,但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女子自然不可能在东宫待下去。 最关键的是赵旭没有碰她一下,完璧而来,完璧而回,也算是对人家有个交代,王语嫣亲自上门给人家赔了不是,并作保帮人家寻一个好人家嫁出去这是才算。 否则未来皇帝修掉的女人谁敢娶回家?这不是害了那女子吗? “官家,您觉得曹家的女子如何?” 赵祯无奈的望着王语嫣道:“哪个曹家?” “神都城中上得了面的曹家还有那个?” 赵祯苦笑着说道:“你觉得曹家合适吗?” 王语嫣突然愣了一下随即道:“曹家的女子臣妾瞧见过,人是极好的,贤良淑德不说,相貌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再说若是曹家的女儿成了皇后,曹家不就是外戚了吗?” 言下之意很明白,赵旭一旦娶了曹家的女子,必然会得到曹家的倾力相助,同时也把曹家的权利收走。 赵祯颇为无奈:“你信不信曹家的女子已经能有了婚约?” 王语嫣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曹家定然是不愿成为外戚的,若是放在以前还说不定,以曹家的能力女儿成为皇后只会对他们大有帮助,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以官家对外戚的打压,一旦曹家成为外戚便永无翻身之日,甚至会使得整个曹家遭殃,难怪自己寻曹家诰命进宫的时候,那几位的脸色都不是很欢喜,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强颜欢笑吗? “吾儿难道就要寻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有何不好?只要是知书达理的人家,朕就觉得很好,平民百姓家也能出凤凰…………” 王语嫣瞧见赵祯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借坡下驴道:“臣妾便是平民百姓家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好处便是没有背景,不敢涉政,坏处便是眼界太小,小家子气太重了些,如此怎能统领六宫?” “朕可没瞧见你不能统领六宫,知书达理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才智?” 赵祯的声音类似于嘟囔,但却被王语嫣很快捕捉到,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说话,长叹一声道:“若是旭儿真心喜欢,那便依他,也不知那韩家小娘子那点好了,臣妾瞧着模样也不过是中上之资罢了。” 赵祯叹了口气:“好坏都是他决定的,早些让他大婚,安定下来也好,否则朕如何把江山交给他…………” “官家!”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赵祯,她以为这件事离她很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官家提上日程,她……她甚至还没打算把自己皇后的宝座让出去。 虽然太后也是六宫之首,也是皇帝的母亲,可太后毕竟是太后,为了维护儿子和儿媳的面子,所有的事情再交手之后便和她没有关系了。 赵祯看着紧张的妻子笑了笑:“怎么?事到临头反倒是你舍不得了?放心,还没有那么快,朕要把四周都清理干净了才能把江山交给他,否则朕也不放心啊!” 王语嫣有些踌躇的望着赵祯,从她的眼神中赵祯看到了一丝对权利的不舍,是啊,两人都是年过不惑,眼看着就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人往往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手中的权利也到达了巅峰。 换做是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手中的权利过渡出去,赵祯也是有些不舍,但他并不是一个迷恋权势的人,再说成为太上皇之后难道就没有权利了? 既然要把赵旭“扶上马”,自然还是要“送一程”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怂了的苏轼 赵祯现在的生活颇为惬意,每天也就那几件事情,上朝理政,批阅奏疏,前往参谋兵事院,或是在神都城中巡游,有些御史的事情他也包揽了,晚上回宫之后便搂着一群老婆睡觉。 负责起居注的官员已经上疏建议他休息了,毕竟已经有了子嗣,敦伦的这么勤快有损帝王之仪,最关键的是他们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好………… 当赵祯把奏疏递给王语嫣看后,这位皇后捂嘴大笑,事实上官家这段时间是粘枕即眠的,哪有起居注中说的那样整夜莺歌燕舞。 “若真是这般,臣妾做梦都能笑醒了……” 赵祯看着她和一群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年轻的时候劳累不觉得有什么,晚上依旧龙虎精壮,可上了年纪,就发现这枕头比娇羞的美人还亲,周公就是自己的老丈人! “这起居官实在乱写,官家的名声都被他们败坏了!官家当撤了他的职衔贬去戍边!”萧挞里最见不得赵祯的名声受到玷污,她是嫁给圣君,圣君怎么能有如此不堪的事情? 不待赵祯否决,王语嫣便捶打了一下萧挞里的露出的香肩。 “这可不成!官家要是这么做了,不就是告诉世人这是真的了吗?再说贬斥他左卫权去戍边,一个老卒可堪何用?反倒是开了口子,让子孙有了先例,以后的君王对起居注官稍稍不满便会效仿陛下了。” 果然是中宫的皇后,一句话说的萧挞里哑口无言,四周的嫔妃们更是连连点头,虽然萧挞里也曾经是一国皇后甚至是皇帝,在政事上她比谁都看的清楚透彻,但在后宫这方面却不如王语嫣看的清楚。 欢乐的时光比较短暂,一般都是在赵祯用午膳或是晚膳的时候一家才能团聚在一起,开始的时候萧挞里还不习惯,在她看来这便没有上下之分,贵贱之别。 在被赵祯严厉的几次“家法”后她才面前同意,只不过在王语嫣和一群精明女人的算计下很快也沦陷,麻将是个好东西啊! 三司使包拯已经在紫宸殿中等待,不用说他这次来还是为了奏请开设鹏珈罗榷场的,自从大宋在鹏珈罗的生意越来越好之后,他就几次三番的上疏要求在鹏珈罗开设榷场。 这本是好事,但赵祯一直没有同意,一旦开设榷场,鹏珈罗的税收定然是要增加的,商贾往来还没打下基础便以重税把人家吓到了可不好。 赵祯的用意包拯明白,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便没有上奏,但现在鹏珈罗欣欣向荣,为大宋带来的贸易利润不计其数,包拯认为是时候在鹏珈罗开设榷场了。 三才的通报结束了午膳的轻松气氛,几个女人吃饱了自然是要去散步消食的,不知是因为都是位高权重的关系,王语嫣和萧挞里之间的关系很好。 两人之间甚至以姐妹相称,萧仁的身份自然是确定的,但萧挞里已经看透了一切,她知道赵旭的身份无法动摇,萧仁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时候为了孩子和自己,她不会去争取得不到的东西。 而萧挞里聪明就聪明在她直接和王语嫣摊牌了,两人把话说的很清楚,也很犀利,双方之间的火药味浓重到了偷听的三才都差点被吓瘫的地步。 只不过当他把听到的话告诉赵祯的时候,赵祯笑了笑说了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也是为了故意把你吓走。” 之后的事情真如官家所言,两位顶尖的女人还真的没有生出什么事端,安安稳稳的在皇宫中过日子了,并且萧挞里还入了王语嫣的股份,成为碧雅轩中的新晋股东。 和气生财,和气才能生财,这句话用在王语嫣和萧挞里的身上在合适不过,在萧挞里眼中萧仁安安稳稳,大富大贵的过一生比什么都好。 包拯有些希翼的望向赵祯,在他看来此次若是在鹏珈罗开设榷场,云南西路的赋税已经会有质的飞跃,也会给即将到来的西面战事减轻财政负担。 只可惜这一次他还是失算了,赵祯看完他的奏疏后点了点头:“朕也觉得是该在云南西路设立榷场以及税司衙门了,但朕昨夜忽然想到一件事,榷场不是不可以建,但税收要降低,十取其一最好。” “十取其一?官家这是不是太低了点?” 赵祯摇了摇头:“不光云南西路如此,朕还要在大宋的几个榷场也推行这种税率,为的是吸引商贾,民生,民生,无论钱财怎么多,民生最为重要啊!” 包拯罕见的没有反驳赵祯的话,在他看来官家心中记挂民生,这是比什么都强的事情,他是三司使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一旦这些地方的榷场税率降低,便会吸引大量的商贾前来开设工厂或是进行大宗买卖的交易,那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的人得到工作的机会。 当地的百姓生活也会变好,这一切都是工厂出现后所带来的意外收获,商贾也不再是贱买贵买的奸猾之徒,而是给百姓带来生计的好人。 但士农工商的顺序并没有改变,只不过之间的隔阂日益减小,现在商人的地位已经开始提高到了农人一个等级。 除了士人之外,农工商在大宋百姓和官员的眼中是一样的存在,当然赵祯从未这样认可过,因为在他的眼中,士农工商本就是平等的。 有些无用的官员甚至还不如后三者。 “咚咚咚咚…………” 保证正准备告退,一阵浑厚悠扬的声音便传来,正准备告退的包拯猛然回头望向赵祯:“官家,阙楼警钟,恐有边患,军情告急!” 话音刚落便瞧见一带甲军士在内侍的搀扶下进入紫宸殿的殿门:“启……禀……官家!天竺人挥兵三十万猛攻云南西路,腾冲军殊死抵抗边防一步未退,苏安抚已经急调川陕四路所有驻军驰援云南南路驻守,若是不敌……” “混账!自作聪明!” 赵祯大怒,没想到苏轼在云南路一直做的挺好,包括发兵鹏珈罗完全没有问题,谁知道居然在最后时刻怂了,生了弃车保帅之心。 上好的白玉香炉在与地砖接触之后粉身碎骨,三才一个哆嗦便伏地,包拯亦然:“官家息怒,眼下之计当以救援云南西路为上!且不可动怒贻误战机!”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天竺人的反扑 人被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定然会全力反抗,人是如此何况一个国家?天竺人在塞尔柱的“善意”劝告下发现,此时的天竺已经退无可退,波罗王朝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如同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已经能从掉落的碎石感觉到深渊的无底,以及即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惨烈模样,此时的那耶波罗才知道对付大宋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派遣使者向赵祯求和的同时也派出了使者向塞尔柱求援,这场原本占便宜的小事情已经被演变成一场大灾祸。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对他的援助都是救命稻草,那耶波罗的使者从图格鲁克那里得到他朝思暮想的东西,塞尔柱会和天竺人结盟,并且给予他们武器和军械的援助。 庞大的塞尔柱帝国对天竺来说是最好的“朋友”眼下天竺唯有借助塞尔柱的力量才能有机会翻身,否则便会彻底被大宋这头凶猛的龙给吃得一干二净。 那耶波罗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居然敢对大宋这样的庞然大物下手,挑衅一个强者的代价要么是被强者亲手毁灭,要么是击败这个强者。 那耶波罗觉得图格鲁克的话很有道理,波罗王朝和宋王朝之间的战争若是不能躲避,那只有死战到底,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大宋毁灭掉,但拼上一拼还是有机会使得大宋放弃对波罗王朝征伐的。 人的愚蠢就在于不自量力,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极少有人能做到,当紧要关头错判错判自己的力量,这比什么都来的可怕。 那耶波罗没有愚蠢到觉得自己能灭掉宋王朝,但他的愚蠢是在与觉得自己能够与大宋对抗一下,以战止战。 在那耶波罗看来,最少需要一次大胜才能挽救现在的波罗王朝的颓废局面,不少的高种姓战战兢兢,在他们看来天竺根本就无法与大宋对抗。 那耶波罗不是对自己手底下的士兵有自信,而是对士兵的人数有自信,他已经集结了近五十万的大军,同时还有更多的士兵得到集结的命令。 现在高种姓们已经和自己绑在一辆战车上,所有的人都将会随同波罗王朝的灭亡而衰落,他们手中的金子将会变成宋人金库中的金饼,再也不可能流传下去。 寺庙被捣毁,佛陀身上的金衣将会被熔炼,家中的金银首饰都将成为大宋皇帝宝库中的东西,而且会分给大宋的士兵,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族和让子孙后辈高人一等的种姓制度将会被废除,鹏珈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这一一切的场景都是那也波罗对高种姓以及僧侣们未来描述。 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心中的反抗欲望,若是不反抗国家灭亡了之后,他们的家族也会遭受灭顶之灾,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几十万的大军围攻鹏珈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宋人的城防非常强大,原本矮小的鹏珈罗城池在宋人的手中不断的扩大规模。 原本的小矮墙消失了,变成了数丈高的城墙,狭小的城池消失了,变成了一座座固若金汤的要塞,仿佛知道天竺将会对鹏珈罗进行反攻,宋人在城池上花费的功夫不可小觑。 好在鹏珈罗的宋军数量没有增加,不到十万人的军队便能防御十几万人的进攻,这在天竺人看来几乎不可思议,按照他们的理念,即便是二换一,甚至三换一宋军也不该支撑这么久。 而事实上天竺人并没有什么攻城器械,一部长梯,或是一根抓钩便已经是他们攻城手段的全部,要么便是用战车冲击到城下,之后再用战车上的土石垒造一座平台方便士兵攀登。 若是说他们最犀利的武器也不过是一架架抛掷石块的抛石车了,这东西便是大宋都已经不再使用,但天竺人却认为这是多付鹏珈罗坚固城池的最好手段。 不断的有士兵从城墙上摔下去,天竺的士兵多而宋军士兵极少。 很快,天竺的士兵有一次如潮水般撤退了,因为宋人的城墙上开始抛洒那种白色的粉末,所有天竺人只要闻到散发着怪异味道的粉末便如同看见了鬼神。 即便如此也没有躲得过灾祸,大火出现了,炽烈的火光中透出的绿色磷光让人骇然,如同跗骨之蛆无法扑灭,即便是水和土石也没有办法,只有把人埋进土里或是泥沼里才能幸免。 但大多数人只能任由火焰的灼烧,最好的办法是割掉燃烧地方的皮肉,天竺士兵称它为恶魔火焰。 当看到有士兵带着恶魔火焰回来的时候,天竺将军的嗓子里发出如同遇到色狼的女子尖叫声:“杀了他们,任何着火的人都要杀掉!” 于是原本对抗敌人的弓箭和长刀尽数出现在了自己人身上,小小的火焰很可怕,若是不能彻底扑灭,便会引燃整个营区。 掩护天竺士兵撤退的是一轮轮石头,天竺人学聪明了,投石车绝不能靠近宋军城池二里地的范围,只要靠近便会遭到一种巨大长枪的袭击,长枪一旦击中便会如同惊雷般炸开,同时让宝贵的投石机四分五裂。 这些投石机都是从塞尔柱花了大价钱买过来的,一同买过来的还有制造投石机的工匠,他们制造投石机的速度很慢,而且还要实验,只要一点不行就绝不会送上战场。 因为有求于人,天竺人只好忍气吞声的等待,而在战场上他们根本损耗不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天竺的将军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提高警惕,要求士兵彻夜巡夜,并且一旦有警必须立刻吹响号角。 这段时间他们被宋军的夜袭折磨的精神快失常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白天心中还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 只不过越是担心什么越会来什么,后半夜当所有人都困到不行的时候,宋军的冲杀很快便如期而至了,天竺的将军想不通数千人的骑兵冲锋怎么可能一开始没有声音? 这样数量的骑兵冲锋从城门就应该开始了,并且会被外面的哨探早早发现,可每一次几乎都是紧接着哨探的快马一同冲过来的。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儿子不如老子 虽然知道只有数千骑兵,但是看到一个个厚重的黑影天竺的将军还是觉得对方的人数有数万之多似得,这些骑兵只是击杀了敢于出来和他们作战的天竺骑兵,并没有向军营进攻。 很快天竺人就发现,他们在击杀所有出营的骑兵后并没有快速离去,而是变成的一排长蛇似得阵形,逐渐靠近军营,宋军并没有入营的打算,而是举起了手中的弩箭。 “投掷!” 随着虞侯的一声令下,令人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的天竺士兵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便立刻寻找掩体,宋军的弩箭是他们最后怕的东西。 只不过这次飞入军营之中的不是弩箭,而是一个个小铁皮罐子,只不过这些铁皮罐子上冒着一丝火光………… 嘭!的一声,随着一声声巨响,铁罐炸开了,无数的碎铁片从铁罐中飞出,撕裂了四周的障碍,镶嵌近了柱子中,盾牌上以及血肉里。 痛苦的哀嚎响起,受伤的人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都被碎铁片给撕开,狰狞的伤口仿佛婴儿裂开的嘴巴。 天竺人恐惧极了,这东西他们在攻城的时候也见识过,简直就是灭绝人性的惩罚,瞎眼的人,被火药弹震聋的人更多,他们痛苦的哀嚎,在地上打滚,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天竺人的弓箭射击基本上被打断,这时候的他们哪有功夫在对宋人的骑兵放箭?迅速寻找一个坚固的掩体躲藏在其中不敢出来,生怕再次被恐怖的铁罐袭击。 稍稍靠近宋军的天竺士兵还算好一点,他们并没有被火药弹袭击,但很快他们的噩梦便来了,巨大的包裹被宋军的骑士从马背上拿下,两个人拖拽绳子的两端,迅速的荡起来。 在一段被荡到最高点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松手,大大的包裹便“砰”的一声砸在了天竺人的营地中,一时间靠近包裹的天竺人迅速后退,但却发现这包裹好似没有那些小罐子恐怖。 冒着白烟的包裹让他们有些奇怪,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轰咚……” 旱雷一般的巨响出现,靠近包裹的天竺人便立刻四分五裂,数十人在第一时间被撕碎,稍稍有些距离的人则是如同纸片一般被掀到空中,隔了老远才落地。 旱雷声不断响起,如同大地被人袭击了一般,不断的发出怒吼,无数的人被炸飞到空中,然后如同破娃娃似得落下。 此时的宋军已经回到了所在的城池之下,城门开启从容而入,这一夜对于天竺人来说简直如同噩梦一般,一夜也不敢睡觉,甚至有人偷偷逃出了军营,向黑暗中狂奔而去。 吴万全站在西鼎城的城门上,用手中的千里镜观察着天竺人,昨夜的袭击对于宋军来说战果颇丰,袭营的效果也很好,但此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意。 敌人越愚蠢越好,这样自己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但战场上从来都不是愚蠢之人该待的地方,也不会有人一直愚蠢下去。 吴万全发现天竺人在昨夜被宋军强力的袭击过后并没有变的愚蠢,而是开始学会防范于未然了。 天竺人终于知道应该在军营门口设置陷阱,并且陷阱被挖得很深,而且不止一道,足有三道之多,拥有大量人手的天竺军队打仗不是很在行,但做苦力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如此一来宋军的夜袭将会很难起到效果,只能处于被动的防御,而宋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种被动的防御,天竺人能睡个好觉,在白天对宋军的威胁将会成倍增加。 毕竟拥有人数上的优势,西鼎城外的尸体已经堆积的很高了,天竺人踩着同伴的尸体都能够到靠近城墙顶部的位置,这对于宋军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尸山”的数量太过庞大,无法在段时间内被清除,这会给宋军的防守带来巨大的压力,毕竟天竺人的数量依旧很多,十五六万的天竺大军已经把西鼎城为的是水泄不通。 城中的守军只有四万五千人,每一场战斗宋军都要拼尽全力,否则一旦城墙失守,整个城池便岌岌可危。 吴万全不知道为何苏轼没有派遣援军前来,腾冲军有多少家底他不是不知道,不可能让他八九万大军在这里与天竺人的三十万大军硬抗。 北面的归化城和自己这里应该差不多,暂由黑手的都监梁怀指挥,只要自己这边能顶住,他那便的问题也不大,归化城中可是有火炮支援的,总比自己这边对天竺人的威慑要更大一些。 “老吴!天竺人退了没有?” 吴万全翻了个白眼看着边上气喘吁吁爬上城头的张聪道:“天竺人哪有那么容易退?毕竟十几万大军在那堆着,即便是不能攻下城池,困也把我等困死了,城中还有多少存粮?” 张聪脸上的表情颇为难看:“找你便是商量这事的,粮食要管制了,照现在这样吃下去,不要半个月便吃的干净,苏子瞻也不知在作甚,居然还不派遣援军前来!” 吴万全冷笑道:“还能作甚?他最少要保住云南路不能有失,之后才会想到援助我等!你们这些文臣是不是都这样不靠谱?” 张聪大怒:“说的什么混账话?若是真要你我赤膊上阵拼杀的时候,你老吴的后背由我照应,若是出了半点差错,除非是从我的身上穿过去的窟窿!” 吴万全哈哈大笑:“如此某便放心了!也不枉咱们两人搭班,死也是一起共扑黄泉。” 张聪的脸色变了变:“当真要走那那一步?” 吴万全摇了摇头,正色道:“不知道,说实话领兵在外这次最没有底,毕竟他苏子瞻不如他老子,就他身上的稳重学的最好,但没有一股狠劲是不行的,光想着保全眼面前的东西,可别人打上门了就该和人家拼命啊! 当年老苏为了他的那片种植园可是一连斩首五百级,就当着他的面南蛮人五百颗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行刑的刀斧手都发怵,老苏愣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张聪点了点头:“若是换做苏老泉不成问题,但你觉得官家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这是自然,我吴万全没带兄弟们杀出去就是因为对官家的信任,官家不会弃我等于不顾的……”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将心不附 苏轼的确没有他老子那般的果断,在遇到天竺人疯狂反扑的时候他怂了,三十万大军对战云南西路的不到十万守军,双方之间的军力差距让他担心。 苏轼不是没有胆量的人,只不过他没有经历老一辈的“激情岁月”当年的大宋和现在的大宋完全不同,在赵祯的带领下,大宋的臣子几乎是在悬崖边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那时的老一辈大宋官员几乎都是顶着压力做官的,能臣干吏全部被派遣到了最危险,最复杂的地方,苏洵当年所在的云南路可没有现在太平。 而恰恰就是因为他的治理,使得现在的云南路成为一方富庶之地,大宋许多秘而不宣的东西都是从云南路出去的,可以说大宋的商贾离开了云南路就活不成! 老苏对云南路看的很重,同时也把云南路对大宋的重要性向苏轼详细的说明,此次赵祯派遣苏轼坐镇云南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父子传承。 按道理来说父亲当官的地方儿子不应该去,这样一来会有形成一种习惯性的统治,但苏轼是个例外,他是外戚,头上的光环可摘不掉,没人会在意一个外戚在外当安抚使,因为谁都知道他很快就要交出自己的差事了。 所以在苏轼看来,防御云南路比什么都重要,云南路对大宋来说要比云南西路更为重要,于是苏轼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办法,让吴万全带领的八万人驻守云南西路,而他自己做好万全准备,在云南路驻屯大军。 苏轼相信以吴万全手中的八万大军阻挡天竺人进攻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而他已经在云南路集结了十五万军兵,这些禁军最远是从永兴军路调来的。 当年和西夏一战之后,永兴军路,秦凤路,成都府路的大军就几乎没有动过,好歹有义务兵的制度,保留了他们的人数。 虽武器装备不及上四军,但也是禁军中不弱的存在,这些厮杀汉老早就打算建功立业,只可惜官家北伐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自己手中有官家赐予的临机专断之权,再加上兵部的行文和参谋兵事院的公文,这些人到了云南路便算是任由自己调遣。 但不知为何,苏轼觉得这些来自各军的将军们望向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善,如同匪类似得,一个劲的在自己身上的要害位置打转。 今日在小校场召集他们商议布防之事,若是再敢这般无力定要问罪他们! 因为昆明是云南路的路治所在,所以昆明的衙门很多,其中就有安抚使府衙,这座府衙平时作为路治的公廨所在,由转运使司使用,当出现战事的时候换做安抚司府衙,连牌匾都不用换。 府衙之中自是有校场的,方便点将只用,当年苏洵任职云南路的时候恰这里动荡不安,于是便出任安抚使一职,自云南路安定后便再也没用过这小校场。 便是之前出兵鹏珈罗苏轼也没敢用,这里是有白虎节堂的,一旦点将便是有大战。 现在情况变了,已经不再是大宋出兵鹏珈罗,而是天竺人兵犯云南西路,意味着大宋的疆土遭受入侵,岂能等闲视之? 手中足有十五万大军的苏轼算得上是个一方大帅,安抚司衙门自然也叫帅司………… 苏轼到了的时候校场中已经站了不少军中将领,只不过虽然是提前到了,可态度散漫,完全没有把苏轼放在严重,校场上吵吵嚷嚷,如同集市一般。 “监司到了尔等还敢喧哗?!” 苏轼的亲随看不下去,大声呵斥,只不过他的话换来了将军们的嘲讽与喝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监司老爷来了我等自然看得见,你一个小小的亲随莫不是要越俎代庖,治罪我等?军法由在也由不得你施法!” “老张!算了,毕竟人家是驸马府的人,眼高于顶,我这般从七品下的修武郎,武义郎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便是吴正将那般的忠勇大夫人家也是说舍弃就舍弃的!” 这下苏轼知道为何这些武将对自己阴阳怪气了,原因就在吴万全的身上,或者说是他们觉得自己舍弃了吴万全。 “眼下天竺人挥兵三十万猛攻云南西路,另有存兵二十万,你们谁敢说云南西路能守住?若是我这十五万大军压过去也镇不住又该如何?云南路还要不要了?” 将军中有人不满道:“我大宋二十多万精锐岂能不敌区区天竺人蛮夷?!” “那谁敢在本帅面前立下军令状?!” 苏轼怼的人没话说,这是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也不该舍弃吴万全,派出人马接应也是可以的,不行便舍了云南西路。 苏轼这么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若是吴万全抵挡住了,那功劳就全在他的身上,云南西路保住了,云南路也自然没有危险,苏轼同样有功。 可若是云南西路失守,而云南路保住了,苏轼同样有功无过。 因为他苏轼是云南路安抚使,而不是云南西路安抚使,可云南西路刚刚收归大宋,只有名号而无路治,大量的百姓开始回迁,财富舍弃不知几何。 苏轼毕竟是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出谋划策他没问题,脑子灵活多变,可担任一方安抚使却要差劲许多,大局观和果断都比不上他老子。 天竺人五十万大军压境就把他吓怕了,虽然也在军中当过行军司马,可大事还有上面人决断,现在需要他自己决断的时候,还是以稳妥为上。 校场中的将军们不再说话,只不过望向苏轼的眼神充满不屑,谨小慎微不是不行,更没有错处,可一旦过了头,那就是畏首畏尾不堪大用了。 苏轼治理的云南路自然没有话说,但他不适合担任帅司的监司,这是校场中武将们的一致看法。 嘭………… 小校场的院门被推开,一个汉子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浑身披挂的甲士大马金刀的走了进来,嘴中骂骂咧咧:“便是兵部衙门也不敢挡某家的去路,瞧不见某家身后的檄羽?!今日便教你知晓规矩!” 甲士说完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汉子,快步走向苏轼,只不如果那汉子的时候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腿上,咔嚓……在场的将军校尉无不牙酸。 苏轼知道自己的亲随算是被白打了,从驸马府出来的人总是这般眼高于顶,自己教训也不下两三回,这下总该知晓规矩。 甲士走到苏轼面前躬身施礼:“苏监司!官家急诏,天竺叩边,苏轼无用,降转运使提点云南路财赋,民政,着石元孙暂代云南路安抚使,即刻赴任!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甲士摘下头盔露出面容,不是石元孙是谁?!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无法回头的苏轼 石元孙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毕竟苏轼不是武将,统兵领战之事他不熟悉,换一个威名在外的猛将前来没有什么不好,再说石元孙乃是开国大将石守信的后人,用他还有稳定军心的作用。 但官家的急诏就有些不留情面了,一句苏轼无用便能概括官家的心情,毕竟赵祯的诏书是出了名的温和,即便是武将犯了军法严惩的诏书也是恩威参半。 可这份诏书没有一句安慰苏轼的话,也没有一句客套话,跟没给他一个借口,干脆明了的说他无用,斥责之猛烈无用二字明白明白。 但毕竟是给他保留了转运使一职,说明他在财赋和民政上还是出色的,显然官家怒气充盈。 一个外戚得了这样的惩罚不算什么,四周的将军们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等待石元孙的安排,石元孙却并未说话,而是望着苏轼道:“伯父托我带句话来,这话是官家以前经常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苏轼的嘴唇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呐呐不言,叹息一声便走了,父亲说的话没错,但自己做的也没错,直道现在苏轼都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守住云南路不失比什么都强,若是吴万全不敌,大可率军回来,云南西路的汉家百姓几乎都回迁云南路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 至于损失的那些财货,打仗能有不损失钱财的道理? 宋军因冒进,冒战,恃勇轻敌失败的战事还少吗?自己选择最为稳妥的一种何错之有? 瞧见苏轼不解的模样,石元孙笑了笑,铠甲拍的山响对一众将军道:“某这次来了,尔等便准备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各自报上军械,战兵之况,整军备战!” 一群将军也跟着石元孙把身上的铠甲敲打的山响:“遵石将军令!” 就在此时,石元孙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对苏轼道:“想不明白?因为你是苏子瞻啊!” 只这一句话便让苏轼僵直在原地,许久才醒悟过来苦笑着向石元孙拱了拱手:“石将军高见!子瞻这就走了……” “哎!别急着走,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眼下这些来自各州府的大军什么都有,军粮之类自是不缺,但却缺少军械,你云南路的利国监中便有不少的好东西。” 苏轼点了点头:“需要什么石将军可派人来寻,但凡利国监有的东西任由将军调用,苏轼为你作保便是!” “够爽快,难怪彭七常常在军中夸赞你,果然是个做行军司马的好料子,某这还却一个行军司马,你看?” 苏轼向北拱了拱手:“官家有旨,我当为云南路转运使,此战过后若是大胜,云南西路还需恢复生产才是,否则苏轼便要罪加一等了。” “军功不要了?!” “何德何能!” 瞧见苏轼的背影,石元孙长叹一口气,苏轼做的其实已经不错,若是换做别的文官,还不知眼下的云南路是个什么局面,毕竟有老苏在朝中杵着,他苏轼不敢舍了乞蓝部利国监息事宁人………… 苏轼没有这个胆子,事实上苏轼把云南路和利国监看的比姓名还重要,即便是天竺人打到了玉云南路,打到了大理城下,他苏轼也不会后退半步。 他之所以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乃是因为官家对他的信任,对苏家的信任,从未,大宋从未有过父子在同一个路治担任转运使这样的高官。 而且他苏轼是个外戚啊! 苏轼就担心自己辜负赵祯的信任,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是走的蔡伯俙的老路,非但没有因为外戚的身份而受到猜忌,反而每每遇到大事的时候都会予以重任,这样的信赖来之不易,苏轼珍惜的就像是自己的眼睛。 想想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最少让朝臣们少了弹劾自己的口实,若是他在云南路指挥有方,大军得胜,那朝中那些御史监察的奏疏可就不那么友善了。 苏轼最终还是没有接受石元孙的好意,更没有继续在云南路转运使衙门中赴任,而是打点行装,收拾行礼,被皇帝斥责的人怎么能继续留在罪过的地方? 虽然自始至终苏轼都没觉得自己的部署有什么问题,但他知道自己的谨小慎微已经严重的阻碍了大宋的用兵,也阻碍了对天竺的进攻。 石元孙晚上找过他,简单说了几点,苏轼便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自己终究是石狮子而不是活狮子啊! 两者之间的差别不是很大,威武的模样也一样,甚至石狮子比活狮子更为威武好看,但石狮子却不会咬人,没有狮子那颗一往无前的雄心。 东西并不多,在来与云南路之前父亲严厉的告诫过自己,任何乡仪手礼都要用自己的官俸买,若是敢一车车的拉回家,腿便要再加上一只。 所以苏轼回程的东西没有带多少,捧起公衙旁的一把土放进陶罐中用红布塞好,苏轼便郑重的向公衙躬身行礼,顺便也给前来送别的乡亲们行礼。 众人还礼的时候送上了一些不值钱但却情谊无限的东西,崭新的布鞋出自老妪的手,新鲜的果子出自孩童的手,至于那些漂亮的娟秀苏轼是万万不敢要的,家里有公主………… 把自己的鞋子脱下还上略微有些挤脚的鞋子,在城中耆老的殷切期盼下违心的说了句:“正好嘞!如同俺娘给俺做的一般!” 耆老便兴奋夺过苏轼的靴子,说着一路顺风之类的祝福,并千万叮嘱苏轼不要回头。 苏轼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之中苏轼微微感叹:“确实不能回头了啊!” 苏轼走了之后,石元孙也带兵离开了大理城,眼下的战事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吴万全的八万大军还剩下多少不知道,但他们的粮食军械怕是不多了。 这段时间苏轼不是没有提供援助,但面对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西鼎城和归化城实在无法送进去,大量的物资和援助汇集在乞蓝部的边境上,暂时有戍边的将士使用。 要想击溃来犯之敌,要想反攻天竺,吴万全的八万大军就变得极其重要,最少他们不能折损太多,更不能被天竺人击溃。 石元孙带着各军将校以最快的时间返回乞蓝部的边境上,他要在那里安营扎寨开白虎节堂。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帝国的得意 苏轼的离开的同时大宋对天竺的战争也正式开始,上天仿佛感受到了卑微人类所爆发出的强大力量,阴沉沉的天空遮挡住了耀眼的太阳,给原本燥热的大地带来了一丝凉爽。 这是大宋士兵期盼已久的凉爽,他们大多是北方士兵,对于云南西路这里炎热的天气十分吃不消,身上厚重的铠甲使得他们施展不开。 若是在北方这完全不是问题,长期训练之下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厚重的铠甲,可在云南西路却不一样,不少的士兵甚至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都不穿铠甲,情愿战死也不想在盔甲之中被闷死。 宋军的伤亡也大多因为如此,否则天竺人的武器几乎很难对宋军造成致命伤害。 就是因为天气的凉爽才使得吴万全率领的腾冲军顶住了压力,否则西鼎城和归化城早已告破,他们苦苦坚持的原因就是在于舍不得眼下的大好局面被抛弃掉。 这是多少人付出了沉重代价才换回来的土地,土地对大宋军人来说是绝不能丢弃的存在,边疆上的戍边将士把土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因为他们只晓得一个道理,若是土地从他们手中丢掉了,之前为此付出生命的将士就白死了,若是换做自己,那自己就算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天竺人的进攻号角再次吹响,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进攻了,宋军的城头上插满了天竺人的弓箭。 “兄弟们天竺人来了,打退这次进攻,每人可喝一口酒!这可是用天竺人的血肉做下酒菜,多么快哉!” 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宋军将士的士气再次向上一提,只有吴万全心中苦笑,若是援军在不到,他们就要去阎王爷那去喝酒了。 粮食紧缺是最主要的,明日粮食便要全部被吃完,两座城池中的粮食经不住大军这样消耗,数万人每日的吃食多的吓人。 “弩箭手!甲二,丙五!” 呼啦!原本蹲在马面墙下面的休息的弩箭手瞬间起身射箭,弩箭如雨疾射而出,天竺人便如麦子一般倒下去一片,而接下来他们再次躲回了马面墙下。 张聪的嗓子已经嘶哑,但他仍然通过墙上的战孔观察敌人的位置,大宋的弩箭手只会针对最有威胁的天竺人,而如何高效的杀伤天竺人成为一个问题。 弩箭要集中起来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这谁都知道,但从城墙上往下射击,全靠弩箭手个人的判断,也许在这个人眼中扛着巨斧的天竺人是威胁,但在那个人眼中冲锋在最前面的盾牌兵是最有威胁的。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统一调度,张聪以文人的智慧解决了这个问题,同时自告奋勇的登上城墙帮助吴万全进行指挥。 吴万全并没有在意他干涉自己指挥权的行为,在这个时候能登上城墙对于张聪来说已经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弩箭手是大宋的强劲兵种,若是用得好有一夫当关之势。 曾经在西北边疆的五个弩箭队,硬是抵挡住了当地土著数百人纠结起来的劫掠队伍,近五百人被他们射杀,且冲关失败,这只是大宋西北边防的一个小小军哨,连堡寨都算不上。 平均算下来一个人射杀五个人,甚至更多。 张聪的嗓子已经喊不动了,但他依旧在指挥,文臣的身体当然不能与士兵相比,只能由传令兵呼喝,每当他手中的红旗举起的时候,所有弩箭手便已经准备。 传令兵的点位一报出,弩箭手便起身开始攒射,箭雨如蝗,天竺人再次倒下,用大宋的棘轮弩对付天竺人明显是在欺负人。 但吴万全看得出张聪指挥的巧妙,从天竺人每次攻城就能真切的感受到压力开始减小。 天竺人很聪明,把精锐的勇士分组混杂在了普通士兵,甚至是贱民士兵当中,唯有如此才能蒙混过关抵达城墙下,但张聪的目力极好,用他的话来说近处的东西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却没有能躲过他眼睛的。 “举盾!接敌!” 天竺人终于登上了西鼎城的城头,这么多天的血战之下,城墙前面的尸体终于已经能够到了城墙差不多的高度,不光有尸体,还有大量的沙袋。 举着盾牌的士兵狠狠地撞向登上城头的天竺士兵,倒地之后便是补上一刀,而天竺人的刀剑在宋军的板甲上几乎很难留下印记。 宋军的规矩就是接敌的盾牌手必须身着板甲,即便是热死也要死在板甲里。身上的铠甲比盾牌可要结实,后面的跳荡手轻松的用横刀,军刺收割天竺人的性命。 兵种配合之下,不断的砍杀不断的消灭天竺人的有生力量,天竺人再一次如潮水般退去,宋军终于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战场上的事情永远也没有人能预测所有才说是瞬息万变,宋军在城头苦苦支撑的时候,每天都盼望着援军早日抵达。 但三天仿佛实在故意和他们做对,援军的消息迟迟不来,反而是天竺人开始增兵了,这对宋军来说无疑是绝望的打击。 天竺人是下了血本了,没有人知道那耶波罗的打算,他只觉得天竺只要是能夺回鹏珈罗的土地就会让宋人屈服,一场大胜足以让宋人看到天竺的强大。 但事实上那也波罗却知道这是天竺的最后一搏,一个装作强大的人若是不能吓唬住敌人,那他即将面临的就是毁灭。 塞尔柱人的策略很奏效,宋人的皇帝仿佛已经抛弃了鹏珈罗的土地,他再次投入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把鹏珈罗本就不大的土地“填满”了。 只要宋人撑不过这一轮的增兵,那他们将会被全部歼灭在鹏珈罗的土地上,连突围的能力也没有。 但那耶波罗却从这场战争中见识到了大宋的强大,不到九万人的宋军居然能抵挡住近三十万天竺士兵的进攻,这已经完全颠覆了天竺人对战争的认知。 不过那又如何?最少宋人皇帝是见识到了自己的决心,想要灭亡波罗王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塞尔柱人的援助。 想起塞尔柱人,那耶波罗便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凉爽的王座前往宫殿的会客厅,塞尔柱人的使者也差不多该来了,自己要接见他,并且赏赐他一些东西。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塞尔柱使者的恐惧 在那耶波罗的眼中,塞尔柱人是天竺人最真诚的朋友,他们给天竺提供了急需的甲胄,武器,和投石车,这些东西天竺人自己根本制造不出来,而天竺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完全开放通商贸易的代价。 这对于天竺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就是通商吗?他们之前和大宋也通商过,那耶波罗手中有一个重要的筹码税收。 只要天竺能收取税收,通商对于天竺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并且还能从塞尔柱人手中获得大宋精美的货物,这简直是连亲戚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耶波罗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得到了佛陀的眷顾,让塞尔柱人如此真诚的帮助天竺。 所以当他瞧见塞尔柱人的使者时,脸上露出了最为何须与亲切的笑容:“尊敬的托儿可智者,不知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先别说这些,让我们享受丰盛的食物与优美的舞蹈。” “我尊敬的陛下,您现在还是快看看天竺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力吧!我从神都收到消息,东方帝国的皇帝已经向鹏珈罗的土地增派援军了。” 那耶波罗的神情愣了一下,随即僵在原地用生硬的口气问到:“智者您知道宋帝国派出了多少人吗?” 托儿可伸出两只手:“十万人!” “呼……” 那耶波罗长出了一口气:“不算多,我天竺的士兵足有五十万人,应该能在十万宋军抵达之前歼灭鹏珈罗的宋军残部,鹏珈罗的土地已经被五十万的天竺士兵给塞满了。” “您对您的士兵还真是自信啊!可您知道这十万宋军是宋帝国什么样的精锐吗?” 端起在温水中的玻璃瓶子,鲜艳的果汁倒入杯中喝了一口,那耶波罗随意的问到:“什么样的精锐?” “他们是曾经灭掉大理国的士兵后裔!宋军是役兵制,每个成年的男子都有进入军队的权利,但多数是老兵的孩子更愿意进入军队,他们有一些传承。不惧天竺的炎热气候。” 面对托儿可的紧张,那耶波罗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当是宋军的十万背嵬军,若是他们来了我还会担心些,可既不是背嵬军,又不是上四军,宋军的战力再高能高到哪里?” “陛下!天竺的战象很强大,可若是把天竺的战象放到遥远的北方去作战战力还能剩下多少?宋军的背嵬军不会派遣到遥远的南方,宋帝国的皇帝用兵如神,不会放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他只会派遣最适合的士兵,而不会派遣最强大的士兵。” “这样最好,虽然适合,但却并不强大,天竺以人数优势完全能压倒大宋的进攻,五十万的大军筑成高墙也不是宋军能推倒的。” 瞧见那耶波罗眼神中的轻蔑和自信,托儿可不再说话,把晶莹剔透的杯中果饮喝完便起身告辞,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天竺了,在这里多待一刻就危险一分。 波罗王朝的皇帝已经疯了,他不知道为何那耶波罗有这样的自信,宋帝国的战力强大即便是塞尔柱人的皇帝都感到畏惧。 离开天竺皇宫的那耶波罗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塞尔柱人的商贾,让他们尽快把财货运回国,战争的天平可能会倾倒,宋帝国这次是要真的出手了。 塞尔柱人在神都城中有自己的情报,想要知道大宋的意图和用兵并不难。 宋人皇帝的性格托儿可也是知道的,他曾经有幸见过赵祯,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君王,在不自觉中露出的睥睨眼神至今让自己恐惧。 而大宋的财富足以让他武装起无数的战兵,自己的皇帝曾经说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有宋帝国的战兵多,开始他不明白这句话。 可当他看见大宋的百姓家门上几乎都刻着刀,剑,长枪,弩箭,马槊之后就被吓呆了。 这其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家中的子弟曾经在战场上效力,隶属于不同的兵种,番号是不会被镌刻在门上的,但从这些武器上就能看出他们的高低贵贱。 这些人家有些还在服役,有些则是退役了的老兵,他们就在大宋这万亿的百姓之中,一旦皇帝征召,他们将再次披坚执锐奔赴战场。 大宋的钱财足以武装起这些士兵,若是有一天有人告诉自己大宋派遣一支千万人的军队远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十字军东征已经停止,塞尔柱和神圣罗帝国达成了公式,诸多王国已经不再派遣士兵入侵塞尔柱或是阿拉伯人的土地,但他们要求必须要有来自东方帝国的货物送达他们的城市。 这也是塞尔柱不想和大宋关系闹僵的原因之一。 宋帝国的名字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家喻户晓,十字军的战力强大,但他们的规模并没有多少,最多的时候一场战役也不过投入三四万人的士兵罢了。 可宋帝国不一样,他们的士兵精锐,能征善战,武器精良,军械强大,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数量众多。 纵观宋帝国的战争,几乎都是投入了不下几十万人的军队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几十万人的作战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就是噩梦,虽然数量庞大,可极少有人能运用得当,可就是这样复杂的事情,在宋军的将帅手中却运用自如,如臂挥指。 庞大的军队在别人手中是灾难,约束不好,掌控不了,但在宋帝国手中却是艺术,一场血与火的艺术。 塞尔柱人的士兵见识过宋帝国和曾经的西域联军作战,凡是见识过的士兵都无法用语言,描述当时的场景,远远的站在高山上就会发现,一个楔形的骑兵冲锋阵形就有不下十几种的变化。 而宋军一次可以同时派出十个甚至是几十个楔形骑兵冲锋阵形,并且还能互相之间配合。 分割,包围,绞杀,伏击,迂回,穿插,等等这些战术听的塞尔柱的将军头昏脑涨,但在宋军将领的手中却运用自如,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单单是这一点便让塞尔柱人对宋军的战力心生畏惧,若不是为了遏制宋帝国的扩展,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若不是因为皇帝的贪婪。 托儿可相信图格鲁克绝不会帮助天竺人。 现在战争的天平即将倾斜,托儿可觉自己有必要赶回都城木鹿城,他要面见自己的君王让他立刻和天竺人脱离关系,并且向宋帝国的皇帝表示祝贺…………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西北旱雷 风大,沙多,点点绿洲散落在荒漠上,这就是大宋的西北之地,虽然这里不适合种植庄稼,但却有很多城池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 这里不仅没有荒芜,反而十分繁忙,大地上大量的商队穿梭其中,并且还能时不时的瞧见一年座院落存在,这些都是客栈,供往来的行商歇脚用的。 商队很多,密密麻麻穿梭如织,古道并不荒凉,不时有相熟的商队互相之间熟络的打着招呼。 这些商队驱赶着马车和驽马为大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也为各地的百姓带去了精美的商品,货物流通一直是大宋和世界上各个国家对话的基础。 路边的客栈说是客栈其实和供人休息的脚店一样,在荒漠中酿酒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们会从正店中购买酒水贩卖,现在大宋的商贾已经能自己随意酿造酒水,没人会去管你酿造的酒水是否附和大宋的规定。 因为朝廷已经不再限制酒水专卖,这是从前年便开始实行的政策,朝廷只负责从这些店铺收缴酒水的赋税,当然前提是你的酒水能卖出去。 大宋百姓对酒水的要求可不低,简单的米酒,果酒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一般的人家即便是给他们酿酒的权利也没用,还是要从大宋的官营酒坊购买酒水。 官营的酒坊成本相对较低,产量大,技术成熟,所以在价格方面拥有极大的竞争力,民间的酒坊不是不出好酒,相反他们的酒水也有不少好的,但相对来说成本高。 而且有不少的民间酒坊被官营酒坊所吞并或是合营,所以看似朝廷开放了酿酒,但事实上却是一切照旧,甚至还保留了脚店和正店之间的区别。 脚店便是从外买来酒水的店铺,而正店便是自家酿制酒水的,这规矩根本就没有变。 一车装着酒水的大瓮出现的时候总能收到南来北往的客人欢呼,在这西北之地最不缺的便是钱,反倒是寻常之物稀缺的很,大量的酒水也是一路上舒筋解乏的好东西。 但出了恒逻斯城是万万不敢在喝酒的,在大宋境内完全没有危险的事情,出了国门那可就说不准了,万一喝多了眼睛花了,被人骗了都不知上哪哭诉去,毕竟塞尔柱的衙门不会为大宋商贾做主的事情谁都知道。 当然塞尔柱人在大宋被骗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北平府知府明知是大宋的闲汉做的脏事但还会偏向大宋的百姓,无他,上国骄傲罢了。 “顾大嫂!这是又拉来了酒水?从那来的货!” 自有好事之人坐在酒楼的靠窗位置汉话老板娘,这里是西北之地,民风开放也是正常,再者说若是没有些手段谁还能在这里立足? “这还用说,自是官营的买卖来的,你现在就尝,若是有一点差错便把我这安客坊给砸了,免得以后你常说我家店里兑水! 若是没有差错你还得把这几天的账结了,昨日可是瞧见你从赌坊哆嗦着出来,这大冷天的不穿棉衣也不怕着凉?” 四周人哄堂大笑:“还用说,定是他输掉的!” “嘿!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得我还会赢回来,到时你们可别嫉妒我!” 顾大嫂脸色一变指着那小子骂道:“还要去赌?我这是给你留了面,若是再去赌就别在我这客栈中住着了,谁不知道我顾大嫂从不收留烂赌鬼?” 那小子灰溜溜的钻进了房间,这种事情在西北之地太过常见,发财的人有,输的倾家荡产的也有,但常常往来的人大多听说有人暴富,却只见到了倾家荡产的人。 “我可是听从神都城来的老张说了,官家要对天竺用兵了,一旦胜了,咱们可不就能从天竺走?” “这是自然,我早已知晓,前些日子从宁夏路来的大货车队便已经带来了消息,当时你还在**上呢!这下好了,朝廷终于下决心对天竺动手,也免了我等徘徊等待。” “啊!~~” 俩个商人正说着,边上的顾大嫂一顿惨叫,声音如同被人怎么了似得,但见她身上衣服整齐,没有啥的样子,众人一阵惊诧。 “天杀的谁把老娘外面晒的腌菜给偷吃了!半干半湿的腌菜咽下去,也不怕齁死!” 众人再次大笑,显然是那个无良的人偷吃了顾大嫂自家晒得咸菜,虽然这东西不值钱,可在西北之地却是少见的绿菜,平日里连顾大嫂都不怎么舍得吃。 隆隆………… 天边似有雷声传来,众人向远方的天空望去,却见晴天白日万里无云,经验老道的行商脸色一变,迅速俯下身子耳贴地面很快又站了起来迅速向安居坊走去。 边上的人很快拉住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行商脸色难看的说道:“不是旱雷,是骑兵,大队的骑兵,还有车马,这声势不是一般的商队能有的,当是官家的骑兵。”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远处已经能看见滚滚的烟尘,“雷声”也越来越大,地面开始震颤如同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涌来。 刚刚还在安居坊外面闲聊的人如同屁股中箭一般迅速窜进坊内,大军终于出现,明光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杆大旗高高的竖起上面是一条威武的神龙,神龙栩栩如生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宋字。 “龙旗!果然是王师!瞧着模样是从宁夏路来的。” 没人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后面出现了一面稍小一点的旗帜,上书背嵬二字,背嵬军驻守宁夏路集训,安居坊的商人几乎都是从宁夏路来的。 大军的队伍仿佛看不到头,背嵬军全是骑兵,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也用了近半日的功夫才全部通过,安居坊内的行商已经目瞪口呆,这少说也有十万的骑兵了。 “这是来新疆路操演的?” “嗯!大抵是了,这下好了咱们的货是有地方售卖了,官军的手里可不缺钱,在军营附近摆上两天,咱们这车上的物件全能清扫干净,背嵬军一项是出手阔绰,买蜀锦的老刘有一次碰上了背嵬军扎营,一日的功夫就把车上的百匹蜀锦买的干净。” “这倒是好!也省的咱们在往北面去跑一遭,塞尔柱人的罪是真的难受。” 顾大嫂扭着腰走了过来,瞧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窗外的烟尘上不满的叫道:“好啊!好啊!如此奴家也要多收些房钱,免得你们走了任由奴家在这里喝西北风!” 众人大笑之时,旱雷声再次响起,一时间安居坊内寂静无声,连顾大嫂都把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王师骤至 新疆路是大宋的西北之地,寻常极少见到大军,除非边军轮换,否则一个兵卒也不会见到,出门在外若是没有大军,兵卒非要活活饿死不成。 大宋有规定,非令牌在身的兵卒不得独自出现在新疆路,若是有,任何店家不得提供饭食和饮水,还必须报官,若是隐匿不报者,同罪。 这是放止逃兵的最好办法,逃兵只要离开了大军,就吃不到一点粮食,任何店家和百姓都会充当朝廷的眼线,见到逃兵便会向官府举报,举报者得钱一贯。 一贯钱可不是小数目,飞来的横财谁不稀罕? 背嵬军的出现给了安居坊的人以极大的话头,对于商人来说这是好事,对于顾大嫂来说却不是如此,她是开脚店的,商人的货买完了,早早就走了她也没有什么赚头。 但至少还有活路,比如一些商人的东西不好在军中贩卖,于是便还要在店中住着,只要有人住她就有钱挣。 可现在不断的有大军出现,旗帜上的大字也在不断的改变,从背嵬军变成了踏白军,从踏白军变成了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 大宋最强的重甲骑兵出现可能是在这里操演训练,可上四军的出现却意味着战争开始,上四军是大宋的中央禁军,他们一共有俩个职责,一个是拱卫京师,另一个便是战争到来的时候支援边军。 现在背嵬军来了,踏白军来了,上四军来了,也就意味着战争来了。 安居坊中静悄悄的,即便是大军已经通过,坊中的人都如同泥雕一般的保持姿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惊骇,所有人都惊骇的望着窗外的大军。 轰隆一声,一个胖子坐倒在地:“完了!全完了!官家不是对天竺用兵,而是对塞尔柱用兵了,这下西北商路彻底断绝,我这七八车的绸缎是卖不出去了!” “哭丧个甚?我的货更多!诸位我老张先走一步,咱们有缘再会!” 说完一身锦袍的老张便起身离开,顺便还呵斥伙计给他快点套车,终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是往西北去,而是往来的方向走。 丝绸之路的商人有个说法叫不走回头路,行商讲究的就是一个胆气,一往无前不目的地绝不放弃的精神。 路上的苦和累他们不怕,就怕心中的胆气没了,走不下去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之前的罪也就白受了,所以才有了这句“不走回头路”之说。 但现在不同了,不走也得走,还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宋关中之地,最好是神都城,这样才能把车上的货物给卖掉。 还有人痴心妄想的希望敢在大军抵达边关之前把货送出去,很快就被人骂醒。 “你这是做梦想肉吃!你再快能有骑兵的脚力?咱们大宋的士兵出了名的铁脚板,日行百里不在话下!你现在就往西面去,还没等你走一半,大军就已经到了恒逻斯城,到时必然城门落锁,榷场禁市,你这货非但卖不出去,还要再往回拉……又是损耗大半!” 这话是没错的,商人趋利,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货物再拉回去,即便是买的贱一点终究是能卖出去的,少赚点钱就当是为朝廷捐税了。 总比折损在恒逻斯城要好,两国交战谁知道恒逻斯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话间又是几人匆匆离开,原本热闹的安居坊安静下来,顾大嫂呆呆的看着人去楼空的坊楼,大叫一声便冲向内院开始收拾东西,但东西收拾了一半就停下,她的男人张六郎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悠闲的坐在院中晒着太阳。 “你这死人还不快快收拾东西?不晓得外面已经没人了?” 张六郎笑了笑:“收拾东西作甚?他们走便走了,咱们走不得,这么多年吃风喝屁闯下这份家业,收走就走?你可舍得?” 顾大嫂锤了一下张六郎:“你这人总是这么没心肝,俺家那死鬼走了后,你是帮我撑起了家业,可有什么主意从不对我说……” 张六郎从软塌上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既然照顾你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知晓我的好,你且放下这些细软藏好,我去前面照应便是,大军过境必有辎重,可运送辎重的人就不需要歇脚? 咱们把门脸收拾一番,再去寻路政所的官爷说说,必然会把咱们的店铺改为驿站,咱们不赚那些行商的钱,改挣军兵的钱不是一样?说不得还能挣得更多!” 顾大嫂的眼睛猛然亮了,现在的军兵可不比以往的贼配军,再说军兵扎营不进店,只有运粮的劳役才会来,每日把饭食送去给军兵得了赏钱便走,至于劳役住店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店中的开销朝廷必然包管,之前用兵黑汗的时候便是如此,现在也不会错! “还是你这人精明,比那死鬼强得多,只不过要幸苦你些,我毕竟是个寡妇,不好在前面招呼那些军汉。” 张六郎眼神中散发着神采,望向顾大嫂道:“我明日便准备东西娶你过门,这事情过去之后便去衙门把户籍给改了,咱们也好正大光明的过日子!” 顾大嫂点了点头:“之前没有应你,是担心你哪天走了,如今出了事你还不走,我便依你!” 张六郎是顾大嫂“捡来的”,一个重伤要死的人倒在西北的路上在正常不过,但自从男人死了之后顾大嫂的心就变得很硬,但她终究是见不得那人死在风沙中,自己的男人就是死在风沙里的。 可没想到这人被她救了之后便不走了,还在店中住了下来,为她出谋划策,安居坊能有今日的规模全拜他所赐。 两人之间互相照拂,一个是救命之恩,一个是扶持之好,也就凑活着过了…………但始终没有个名分。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张六郎哈哈大笑:“这是自然!我守着你这美娇娘还要去哪?若是走了岂不是成了天下最大的傻瓜?一切旧事不提,待我去斩断过往便和你在这守着安居坊永远过活下去!” 顾大嫂大惊:“你还要去?!咱们就这样过活吧!你的那些东西不是被扔了吗?” 张六郎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北方的风沙默然不语…………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重掌黑手的蔡伯俙 西北之地的风沙一直很大,大的飞沙走石,大的让人的眼泪停不下。 顾大嫂拉扯着张六郎的衣角死命的摇头:“求你了,别去成不?!” 张六郎摇了摇头道:“不去不成!” 随着他的话,顾大嫂疯了一般的打砸他可他却一动不动,看向顾大嫂的目光更加温柔,温柔的让人没法再打下去。 已经放弃扭打的顾大嫂哭成了泪人:“你这人没心肝!我待你如此都不能拴住你的心?” 张六郎脑袋流血的说道:“你要记住我张六郎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言九鼎,当初你救了我一命,今日我便统统还你,但却要让我把前事了了,否则你希望自己的男人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你是逃兵,回去会被军法处斩的!” “谁说我是逃兵?” 顾大嫂瞧着张六郎的笑脸端是泪如雨下:“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和那些人往来?” 张六郎的神色变得更为威严:“取我的甲胄来!今日为夫再当一次官身,待我回来便脱了那层皮于你厮守!” 一面纯黑中闪烁着光泽的腰牌被挂在了张六郎的腰间,顾大嫂从菜窖中翻出了一件软甲和横刀给他穿戴上,漆黑的披风如同血染的黑色。 张六郎摸了摸怀中的竹筒便跨上战马,回首冲顾大嫂笑了笑便向北而去,风沙很大,顾大嫂的眼睛很红,冲着风中的一骑大吼:“六郎我等你!” 她其实一直骗六郎,她是认字的,黑手两个字并不难认,档头二字她也识得………… 在大风中一个叫张六郎的男人向着恒逻斯城而去,一个叫顾大嫂的女人开始了她的苦苦守候,未知的事情永远是最可怕的。 但谁也没有张六郎沉着冷静,他侥幸未死躲藏在顾大嫂的店中蛰伏,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死了,无论是塞尔柱还是大宋都以为自己这个掌握着塞尔柱最全情报的人已经死。 张六郎比谁都清楚,只有死了人才是最安全的,死了的张六郎塞尔柱人不会找,死掉了的张六郎大宋也不会找。 他骗了所有人,包括顾大嫂…………其实张六郎在安居坊中就从未和任何人联系过,顾大嫂丢掉的那块牌子他是自己找回来的,至于自己的铠甲和横刀他一直都知道是被顾大嫂藏在了菜窖之中。 北方虽然还在呼啸,但张六郎此时的心情却是激荡的,蛰伏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把情报送回大宋,之前大宋和塞尔柱之间完全没有问题,没有一丝冲突,所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暴露。 可现在不同了,大宋这是要出其不意的对塞尔柱发动奇袭,那自己手中的情报就很重要了。 说实话张六郎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把情报上报了,毕竟这消息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有用,但对于多少年之后的大宋来说却完全没有用处。 数年,数十年之后那条小道还在不在谁也不知道,万一哪一天被山洪冲塌了,万一那一天被塞尔柱人给发现了,这一切都不好说。 但现在,张六郎可以肯定的说那条小路还在,可以成为大宋出兵塞尔柱的奇袭之地,自己家手中大部分的消息还是有用的,都能成为大宋的手段。 恒逻斯城,这座城池张六郎在熟悉不过,高大的城池近在眼前,而之前这里他来过无数次,却每一次都不敢进去,因为城中有塞尔柱人。 可现在不同了,原本大开的城门紧闭,原本往来的行商消失的一干二净,这就对了,商人永远是最敏感的人,他们能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发现危险并早早的逃之夭夭。 眼下这个状态就对了,张六郎知道现在的恒逻斯城已经是固若金汤,任何的消息都会被封锁在城中,城池也是只许进不许出的。 恒逻斯城也是大宋在西北之地最大的城池,城池完全能容纳数十万的大军而不费力,自从大宋获得了这座城城池后就在不断的对它进行扩建。 城池很大,但却井井有条,张六郎骑马步入城池,门口没有士兵,而巨大的城门关起来,只有一道小门开放。 城外的百姓可以进入恒逻斯城,但城中的百姓却出不来,因为城门内的士兵都是背对城门的。 张六郎进入恒逻斯城很轻松,牵着马就走了进去,没有人盘查,也没有人核对身份之类,但张六郎知道眼下城中已经充满了黑手的眼线,没人能逃脱他们的监视。 张六郎也没有主动去寻找黑手,而是在城中一个显眼的酒铺靠窗做了下来,他的位置很明显,尤其是在这个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更显得突兀。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张六郎,找他的人自然是黑手,看着张六郎的眼睛,来人并没有摘下头上的黑色幕离,而是长叹一声。 “你这假死之术已经算是出神入化了,言行逼供之下那些塞尔柱人说你是落入了流沙之中,沙石没过头顶头顶,他们还在边上守了三个时辰才走的,你一身是伤如何得脱?” 张六郎笑了笑,望着对面来人身上的漆黑铠甲道:“又换新装了?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很多改变,我祖上是什么人您不会不知道的,沙盗总有一些在沙中求活的本事。” 黑色的幕离终于被掀开,蔡伯俙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这次必然带来了有用的情报,否则我可不饶你,数十万大军已经在恒逻斯城驻扎下来,不日便会挥兵西进。” 张六郎没想到来人居然是蔡伯俙,一时间有些呆滞的望着他,直到被蔡伯俙拍了一巴掌才醒悟过来,拱手向蔡伯俙道:“都监怎么会是您来了!这……您不是早已卸任去了北面了吗?怎么…………” 蔡伯俙笑了笑把身上的腰牌放在了张六郎的面前:“瞧好了,某家现在是货真价实的黑手都监,战时尔等皆要从我号令!” 纯黑色的腰牌和张六郎的差不多,只不过上面的文字和图案是阳刻上去的,而黑手其他人的腰牌几乎都是阴刻,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阳刻的腰牌可以直接当印章来使,但字是反的,这是黑手中的规矩。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情报为先 蔡伯俙这位黑手都监的到来也意味着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即将开始,这场战争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即便是背嵬军以及上四军的将士们也是在抵达之恒逻斯城之前才得到的消息,而消息一出他们便已经进入恒逻斯城。 这在最大的程度上隔绝了消息,也使得泄漏几乎成为不可能,大量黑手充斥着在城中,整个恒逻斯城只许进不许出,城中已经实行了宵禁,所有消息被封锁在城中。 城中的百姓商贾自然是能猜到会发生了什么,对于大宋这次突然对塞尔柱用兵的行为大多数人是支持的,因为他们对皇帝的信任无以复加,官家既然要出兵塞尔柱,必有其原因。 现在的大宋百姓对赵祯的态度已经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在他们眼中官家就是神人,是圣君,圣君做事怎么会有错处? 并且此次用兵赵祯跳过了许多步骤,整个兵部只有一个兵部尚书狄青和俩个最底层的小吏知道,消息不会泄漏,若是泄漏那俩个小吏必死无疑。 三司也同样是这个道理,除了三司使包拯外也只有俩个小吏知晓,底层的人往往比上面的人小心。 至于其他便是参谋兵事院中的人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离开参谋兵事院,消息更是出去不得,当然中枢的相公们还是有人知道的。 范仲淹,欧阳修以及苏洵,也是知道的,毕竟数十万禁军离开京畿他们若是连其中的消息都不知道那就不用当相公了,直接在皇宫门口抹脖子算了。 蔡伯俙知道自己在恒逻斯城的作用,带领黑手封锁一切消息,并把所有从塞尔柱返回的黑手以及他们带来的消息集中起来。 情报优先一直是大宋用兵的基本策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塞尔柱人穿的是上面样的盔甲,用的是什么样的兵器,有没有远程打击能力,战马的耐力,马力如何? 这些都是大宋急需要知道的情报,更为重要的是塞尔柱人的布防图和路线图,这才是蔡伯俙亲自出现的原因。 当一个死人突然复活,这样的消息会让所有人惊诧,黑手的人已经接管了全城的情报和警戒,张六郎的出现自然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而张六郎的手中有什么,黑手的人比谁都清楚,蔡伯俙之所以亲自来就是为了看看眼前的张六郎是不是真的张六郎。 张六郎和别人不一样,曾经是蔡伯俙在黑手的亲兵,因为能力出众,在蔡伯俙离开黑手之后便被调往塞尔柱,蔡伯俙深知他要是留在大宋一身的好手段便会荒废。 但蔡伯俙没想到当年的无心之举居然使得张六郎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驻兵调动是一件极其繁杂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时间,粮食,运输等等都需要人力物力的投入,所以当塞尔柱人确定张六郎死掉的时候,自认为免去了所有的麻烦。 但事实上麻烦才刚刚开始,张六郎带来的情报使得大宋对塞尔柱的驻兵情况,驻兵多少,所用器械了解的一清二楚,并且还有大量的地图信息和交通条件。 最让蔡伯俙看中的是这些情报中所参杂的隐秘小道,有些甚至是连塞尔柱人都不清楚,不了解的。 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出人意料的收获。 此次大宋用兵以王韵为帅,彭七为副,至于那些正将,偏将,以及行军司马更是曾经对西北之地征伐无数次的“老人”。 对于此次出征塞尔柱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大宋的军队已经被历练成一支善战,敢战,能战的军队,军中上下无论是士兵还将军对战争的渴望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和平时期的大宋固然是好的,可这些负重前行的人突然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他们自己却受不了,如今再次扛起重担,反而让他们心中坦然,舒适。 酒馆中静悄悄的,蔡伯俙和张六郎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蔡伯俙起身道:“回来就好,起来跟我回去!” 张六郎面对兴奋的蔡伯俙却微微摇头:“不行,卑职已经回不去了,这段时间深陷温柔乡中,有一女子苦苦等待,六郎要去她那里。” 蔡伯俙微微一愣:“你成家了?” 张六郎摇了摇头:“没有……” “祸害人家闺女了??” “一个寡妇……” “不地道!” “所以要回去,还请都监准我离开!” “现在的恒逻斯城只进不出你是知道的。” “卑职一切功劳都不要,只求回去,这算是功过相抵也是恒逻斯城的需要,就但我从来没来过如何?!” 瞧见张六郎期翼的表情,蔡伯俙无奈的点了点头,骂了句:“傻蛋!” 身为黑手都监,蔡伯俙确实有办法送张六郎出去,但他不想,这么好的苗子在黑手中任职对大宋极好,若是落入民间实在是可惜了,便是他什么都不做在黑手中当个教员也是不错的。 谁知这张六郎放弃了一切,只为和一个寡妇厮守终身,情愿用自己泼天的功劳去换取离开。 说实话蔡伯俙有些羡慕他,这个男人对自由的追求超过了一切,追逐着自己幸福愿意舍弃一切,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啊! 城池之中已经开始了戒严和宵禁,蔡伯俙乘坐的马车缓缓离开驶向城门处,这辆马车抵达城门后,城门没有打开,但边上的偏门却没人阻挡。 马车驶出城门后在城外绕了一圈便再次返回,只不过车上的张六郎已经消失,蔡伯俙进入城门之后,便被王韵的亲兵给堵住,带回到了中军所在的大营之中。 白虎节堂上王韵的笑容颇为何须,一点也看不见主帅的威严,但谁都知道王韵这个人最重军法,谁在他面前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他曾经要求官家也按军中法度行事,不得例外,所以官家也在辕门处下马了。 现在被这样一个人笑眯眯的盯着,蔡伯俙感觉自己脖后的汗毛都炸起来:“王韵,你这样看我作甚?” 王韵摆了摆手:“蔡都监莫要紧张啊!快快把得到的情报给我,一个能让您这一堂堂黑手都监,大宋驸马触犯军法也要亲自送走的人,一定是带来了重要的情报。” 蔡伯俙一阵无语………………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一赐乐业人的末日 白水城是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城池,这座城池很奇怪宋军打下之后便撤退了,塞尔柱人在这里几乎没有驻兵。 当年宋军打下白水城却没有占领,反而是退回了恒逻斯,因为这里地处平原,无有门户之地。 在赵祯眼中这样的一座城池没有任何战略意义,即便是夺下了扩建城防,还需要大量的驻兵,没有恒逻斯城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理优势。 所以宋军退回了恒逻斯城,放弃白水城这样的平坦城池,在往北便是中东地带,那里的土地对于大宋来说充满了贫瘠,不适合农耕,亦不适合放牧。 而恒逻斯城却不一样,这里是亚欧大陆的心脏地带,在炎热的沙漠和高大的雪山的路口,是一处要冲之地。 大宋自从占据了恒逻斯之后便把这里经营成一座西北的要塞之地,战略重心也一直在往这里倾斜,城防力量的加强使得这座位于西天山脚下的城池如同一座壁垒。 而壁垒面前的白水城如同一只随时可以被吞没的小羔羊,塞尔柱人对白水城也采取了同样的政策,白水城的城防非但没有被加强,反而日渐凋零,破败。 宋人能想到的事情,塞尔柱人同样也想到了,不过他们本着大宋不要自己不管的态度,只是在白水城设立了税收官而已,对往商贾收税,对城中的交易收税。 至于驻兵更是少的可怜,整个白水城中只有不到百人的驻军,说是驻军,其实就是维护当地治安的民兵而已,这些人虽然顶着士兵的名头,但事实上却是当地百姓被简单武装一下。 没人会在乎他们的力量,塞尔柱人不在乎,大宋更不在乎,这座城池就相当于一个缓冲地带,一旦战争开始,白水城就会覆灭,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 塞尔柱人的主要城防力量在讹打刺城,这座城池位于西洪河的东岸,是塞尔柱人的门户之地,讹打刺城守住了,也就意味着西洪河被守住,宋军无法轻松的越过西洪河兵进塞尔柱。 历史已经悄然改变,赵祯看过了关于塞尔柱的情报,看过之后的他只能无语望苍天,自己改变了大宋的同时,几乎改变了全世界。 大宋的崛起与强大使得丝绸之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复兴,这种复兴超越了盛唐,大宋的巨量工业化产品开始进入西方世界。 但也为塞尔柱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塞尔柱人通过丝绸之路积攒起来的力量使得原本动荡不稳的塞尔柱帝国有了稳定局势的能力,有了对疆土更大的控制权。 原本的塞尔柱如同建立在碎石之上,可现在这些碎石已经被加固了,阿巴斯家族的黑旗已经完全被图格鲁克的白旗所取代,这个家族走向了没落的同时,也给阿巴斯王朝画上了重点。 塞尔柱人的强大力量已经蔓延到了阿拉伯半岛的最南端,这在曾经的历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 更为重要的消息是,大马士革陷落,耶路撒冷危在旦夕,一赐乐业人建立起的以色列王国在塞尔柱人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即便是有大宋的武器装备援助依旧不行。 他们的人口少,疆域小,资源贫瘠,没有大量的财富与塞尔柱抗衡,赵祯知道他们再一次灭国就在眼前,而大宋已经没有援助他们的可能。 当初援助一赐乐业人是因为赵祯看到了利益,而现在利益化为虚无,一赐乐业人与大宋之间的贸易已经引起了塞尔柱帝国的不满,切断贸易不一定要从大宋这边开始,也可以从一赐乐业人这边。 商人都是趋吉避凶的,当塞尔柱帝国与以色列发生战争的时候,即便是没有阻挡大宋的商人,他们也不会再去,战争的动荡地带永远都是商人的禁区。 踏足那里就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给了运气二字,赚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运回大宋才行。 一赐乐业人的使者已经前往大宋许多次了,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并不能令他们满意,赵祯没有再次召见一赐乐业人的打算,因为现在的一赐乐业人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他们每年给大宋的进贡越来越少,而欠大宋的债务以基本上还清,事实上赵祯投资一赐乐业人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精明的商贾为大宋赚取利益的同时,也把大宋商品的广告宣扬到了西方世界的各个角落。 从一开始赵祯和一赐乐业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这一点很清楚,也很明白,就如同一赐乐业人的契约精神一样,谁都不会去违反。 但现在契约已经履行,双方时间互不相欠,大宋帮助塞尔柱人复国了,也提供了所有他们需要的援助,甚至还给了一赐乐业人大量精美的货物帮助他们稳定基础。 可最终的结果依然是抵挡不足历史的大势,耶路撒冷危在旦夕,神都城中的一赐乐业智者拉比已经在宫门口带领一众一赐乐业人跪了三天了。 不断的有晕倒的人被宫门外的禁军抬走,不吃不喝的跪着一个人撑不了几天,甚至几个时辰都撑不住,但那些晕倒的人被抬走苏醒后,再次回到了拉比的身份后。 这份虔诚和忠贞让大宋的朝臣和百姓大为感慨,为了自己的国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就是一赐乐业人的品质。 当然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说一赐乐业人是如何的会赚钱,赚取不义之财………… 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最善于做生意的人在赵祯这里却是赔的一败涂地,大宋和一赐乐业人之间的交易看似公平,但事实上却是在利用他们的复国心切。 拉比最终被赵祯所召见,一大群的一赐乐业人已经站不起来,依靠别人的搀扶才堪堪挪到脚店中休息,只不过他们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皇宫的大门。 拉比是幸运的,他得到了一个软撵的待遇,这是只有德高望重的老臣进出皇宫才能享受的待遇,说明赵祯已经把他看作是大宋的臣子。 坐在软撵的拉比松了口气,他觉得大宋的皇帝应该会帮助一赐乐业人了,毕竟这个在位的君王一向以仁慈对内著称,有雄心大略,亦有高明的手段。 第一千九百章利益之前无盟友 巍峨的宫殿一直华夏文明的重要建筑,从这里传出去的旨意和命令指挥着华夏所有庞大的帝国运转,所有人都把这里出去的旨意当作是无上的命令。 拉比站在宫殿之中已经感觉有些微凉,高大的宫殿遮蔽了太阳,阳光只能从窗棱中洒进来一点,高高的藻井上有无数的气窗,密密麻麻的把阳光折射进大殿中的各个角落。 赵祯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四周却没有一个宫人,连常伴赵祯左右的三才都不见了。 紫宸殿中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向皇帝施礼过后,拉比就直直的盯着赵祯,他的瞳孔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希望能从皇帝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复。 赵祯也不啰嗦,和一赐乐业人扯一大堆的华夏典故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朕和你一赐乐业人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你们的以色列朕已经帮你们复国了,现在守不住是你们的事情,朕没有必要让我大宋的将士远征,而且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祯的话一开口就让拉比心中冰凉,契约是犹太人最为重视的东西,大宋皇帝说的没错,他已经完成了契约的内容,没有必要再帮助一赐乐业人了。 “尊敬的陛下,以色列从建国开始就在不断的为大宋服务,我一赐乐业人也是如此,请您看在这么多年的劳苦之下…………” “这难道不是契约的一部分吗?” 赵祯奇怪的打量着拉比,再次开口道:“朕觉得你可能理解错了,帮你们复国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明白,这是一场等价的交易,最少你应该知道复国所需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高昂,若是不能接受就应该终止或是拒绝,不该在事后讨价还价。” 拉比连连摆手:“老臣不敢!只是希望陛下念在旧情上助我以色列一臂之力!” 赵祯笑了,笑得很温和,但在阳光下却显得那么的森然:“你大概是忘了,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朕帮助你以色列建国是为了利益,你们帮助大宋建立交钞体系也是为了利益,大宋给你们提供商品是为了利益,你们帮助大宋贩卖,做宣传一样是利益,在国与国之间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只能用利益表达。” 拉比楞了一下,他从未想到如此直接的话会从赵祯口中说出来,他一直觉得大宋是礼仪之邦,给了一赐乐业人庇护,也给了他们通向仕途的权利,但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却是如此的精明。 利益二字看似简单,却是这个世间最为精确的道理,即便是感情都不好轻易表达的东西,在它面前却被描述的极为清晰。 拉比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大宋的皇帝,更何况他身为大宋三司的钱庄使就应该是大宋的臣子,就应该了解自己的皇帝。 眼前的这位皇帝是如此的陌生,但他不知道,真正的赵祯是一个嗜血的猛兽,闻到利益的气息原本的温文尔雅就会被抛弃,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可在这道面具之下却是一只手舞足蹈的饕餮。 对待自己赵祯从来都不会这样,但对于外族,说真话坑死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这是源于华夏民族骨子里的强大骄傲,无论是什么人,每个汉家百姓心中都有这种骄傲在作祟,数千年的天朝上国所孕育出来的自尊心不是轻易能够被毁灭的。 相较于被辫子束缚的后世,此时的民族自尊几乎是出于巅峰状态,盛唐已经让华夏成为一个巅峰,而大宋在超越盛唐之后更是把这巅峰又向上推了一推。 拉比终于开口了,嘴唇稍稍动了动便幽幽的说到:“不知陛下还需要我一赐乐业人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施以援手?” 赵祯笑了笑,果然是明白人,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简单,就是直接,就是需要利益交换。 “你一赐乐业人遇到的是灭国之祸,朕可以帮助你们减少负担和压力,但你们索要付出的便是成为我大宋的属国,朕要在以色列驻兵开衙。” 赵祯的话让拉比震惊的差点跳起来,在以色列驻兵开衙意味着大宋有直接干涉以色列的权利,也意味着以色列人无法从商品的差价中获得巨大的利润………… 但拉比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眼下以色列最需要的是什么,若是被塞尔柱人再次攻陷,那他们将会再次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群没有底气和后盾的亡国之民。 赵祯是握住了拉比和整个一赐乐业人的痛脚,相比国家的存亡,眼下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拉比最终还是接受了赵祯的提议,他知道一赐乐业人再也没有可能从这位皇帝的手掌中挣脱,既然他说能驻兵,那就一定有办法把宋军精锐的将士派遣到以色列。 这么多年在大宋居住,拉比已经了解大宋的远洋能力,一个能把船开到压力山大港的帝国有什么办不到的? 见他无奈的答应下来,赵祯突然笑了笑,契约已经达成,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朕其实已经对塞尔柱人用兵了,五天前三十万大军已经出了恒逻斯城,现在白水城,讹打刺城应该已经易主,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也应该要把重心放在帝国的东面,所以西面的耶路撒冷城和以色列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希望你们遵守诺言,否则……” 赵祯的话没有说完,但拉比知道什么意思,他已经没有权利拒绝大宋皇帝,其实聪明的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大宋的陷阱之中。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大宋皇帝如此冷酷无情,那就不应该见自己,或者说召见自己也不该说这么多的话。 现在看来显然是大宋对塞尔柱和天竺人之间的秘密往来已经不满,出兵不过是警告塞尔柱人而已,这个东方的庞大帝国若是对塞尔柱全面战争,两国之间的紧张气氛不会这么轻松。 这是一次突袭,也是一次警告,至于宋军会打到什么地方,这而就要看塞尔柱人的态度了,若是他们还不知收敛,最终的结果便很可能引起大宋皇帝的不满,从而进行一次真正的较量。 无论从什么地方拉比都看不到塞尔柱人胜利的希望,了解大宋的他清楚宋军的战力。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赵祯的“卑鄙” 赵祯这是又坑了一赐乐业人一次,之前帮他们复国也是如此,复国的一赐乐业人每年给大宋进贡的财物就不知多少,而在此之后更为成为大宋商品的最大分销商。 这其中的利益多少赵祯怎会不清楚,而大宋获得的利益他也清楚,之前没有过于猛烈的压榨以色列就是为了等他开花结果。 现在一赐乐业人的以色列遭到了进攻,灭国之祸近在眼前,赵祯相信没人比曾经丢失过家园的一赐乐业人更加了解家国的重要性。 “不懂珍惜是因为不曾拥有,懂得珍惜是因为曾经失去。”这句话极好的诠释了为何一赐乐业人对以色列的热爱。 为此拉比不惜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换取大宋的帮助,受尽世间冷暖的一赐乐业人再也不想失去家园。 而以色列才刚刚开始就面临生死存亡,任何一个以色列人都希望维护他们来之不易的家园,所以在这个时候赵祯可以开出更高的价码也不担心一赐乐业人不答应。 事实上帮助一赐乐业人只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大宋不可能专门为一赐乐业人发动一场战争,赵祯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博爱到傻子的程度。 对塞尔柱人的进攻一直是赵祯计划之中的事情,无论一赐乐业人来不来,赵祯都已经准备好了对塞尔柱的进攻。 这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强力的战略威慑,赵祯用兵从来不会拘泥于行事,而是有更为深层的战略考量。 塞尔柱人屡次冒犯大宋,并且和天竺人沆瀣一气,塞尔柱人以为大宋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既然装作无辜,那大宋不客气了。 单单是天竺出现的那些投石车便足够变成赵祯出兵的理由,甚至与赵祯完全没有必要向塞尔柱人解释,其中的原因双方之间都是知道的。 北方的塞尔柱人已经成为威胁大宋的存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兵威慑,让这个还在得意中的阴谋者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赵祯要用最强力的方式告诉塞尔柱人,大宋早已知道他们在背后搞的鬼,也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王朝清楚,天竺不是他们能染指的,即便是大宋不占领天竺他们也别想。 塞尔柱人想在天竺面对大宋威胁的时候获得更多利益,那就要准备付出更多代价,这是一场赌博,但很不幸大宋不是一个公平的赌徒。 赵祯是故意放任塞尔柱对天竺进行支援的,当然也是知道两国之间结盟的事情,大宋攻打天竺是在获取鹏珈罗的土地,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大宋的云南西路。 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下面便是战略威慑,本以为大宋对天竺的进攻会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赵祯觉得只有把刀真正的架在敌人的脖子上,让他们吃痛流血后,才能是最好的威慑。 大宋把天竺人打的再痛,再再可怜,对于塞尔柱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毕竟大宋打的是天竺而不是塞尔柱的本土。 这样只会让塞尔柱觉得天竺的实力太弱,而不是大宋的战力太强。 大宋一直在对天竺用兵,并且是一场大规模的入侵,在这个时候塞尔柱人不会想到大宋会突然转身对塞尔柱发动袭击。 不光是塞尔柱人想不到,天竺人也不会想到,甚至是大宋的朝臣和百姓也想不到,这么做完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达到了赵祯所期待的效果。 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往往会得到最好的效果,宋军的战力本就不弱,在这个时候一场完美的战略欺诈就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这是一场威慑战争,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威慑塞尔柱人,强大的战力是重要的保障,只有如此才能一举击溃塞尔柱人的军队,使得塞尔柱胆颤于大宋的力量。 赵祯知道大宋的疆域已经到了何种程度,事实上恒逻斯城已经是宋军能够控制的最远城池,更大更辽阔的土地并不会给大宋来带怎样的收益,相反还会有随时丢弃的风险。 没人愿意把自己经营妥当的城市或是土地随意丢弃,现在的大宋能守得住,但以后的大宋却不一定能守得住了。 出于对后世的考量,赵祯不得不放弃继续开疆拓土的计划,任何一个君王都希望自己的版图最为辽阔,但赵祯所考虑的是能否实际控制。 这其中就有天壤之别,在大宋控制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要发挥他最大的价值,也只有如此才有经营的意义,否则荒芜的土地即便是再大又有什么意义? 恒逻斯城的重要性便在于其地理位置,葱岭便是帕米尔高原,这片土地一直都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通往中亚和欧洲的门户。 这块土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在华夏汉室的控制之下,即便是到了清廷统治的时代也没有丢失,但却在清末的时候被一群愚蠢的书呆子给丢弃了。 那段屈辱的历史赵祯不会在意,他相信现在的华夏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而处于大宋全面压制之下的女真人没有办法再度恢复过来。 即便是恢复了,也不可能是大宋的对手,更何况赵祯从本质上改变了战争的形势,以往的冷兵器作战和依靠军队自身战斗力的作战方式已经在逐步淘汰。 当进入热兵器战斗的时代,战争就不再是通过人种彪悍与否,身体素质与否来决定的了,战争打的是武器装备,是科学技术,是后勤补给,是整个国家的综合国力。 既然游牧民族的身体占据优势,骑术占据优势,那大宋就把这种优势改变为劣势,改变整个战争的规则。 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的俩个文明之间战争的方式便会发生本质的改变。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大宋依旧保留,不光要保留,还要增强训练不能荒废,冷兵器时代军人身上的尚武精神是热兵器时代所不曾拥有的。 但在另一方面,大宋也要积极发展热兵器,这是大势所趋,是时代脚步的迈进,没有办法避免。 属于大宋的土地赵祯一块也不会丢弃,不属于大宋的土地赵祯会根据条件酌情取舍。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钱从何出来? 赵祯在舆图面前已经站了许久,三才在边上小心的奉茶,茶水从热便凉,又从凉变热,他要保证官家在任何时候伸手都能喝到温热的茶水。 舆图上葱岭二字被用朱红涂写的极为鲜艳,不自觉的开口道:“官家,这块土地在唐时就属于咱们,到了大宋自然也应该属于大宋。” 三才简单的想法让赵祯笑了笑:“是啊!若是连唐时的土地都丢了,那朕的大宋可不算是超越了盛唐,也当不起百姓的歌功颂德。 塞尔柱人窥伺葱岭已久,最新的黑手密书已经送达,塞尔柱人在讹打刺城附近的土地上屯兵数万精锐,虎视眈眈!如此规模庞大的军队已经超越了驻防西洪河的需要,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官家,狄帅已经率军抵达恒逻斯城,皇城司也接到了黑手的飞鸽传书,就等陛下的旨意了!” 三才的提醒让赵祯微微皱眉,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直在心中酝酿,捏了捏拳头最后在左手的手掌上砸下去:“传旨三省相公以及三司使包拯觐见!” 三才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出勤政殿的殿门,这几天大宋的三省六部相公以及三司计相等一干重臣全部在皇城听差,范仲淹,包拯等人已经数日没有回家,就住在公衙之中。 很快赵祯要的人便都整齐的站在勤政殿中,他们看着面对舆图的皇帝心中有些诧异,官家用兵塞尔柱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旨意迟迟没有下达,这便不合常理。 “包卿,朕打算同时用兵塞尔柱以及天竺,两线作战,不知国库中的国帑可够应付?” 赵祯的话让殿中的一干重臣大惊,这不是一场小战役,无论是出兵塞尔柱还是灭国天竺对大宋来说都是一场大战。 云南西路已经被石元孙率军稳住,现在应该把重心向塞尔柱倾斜,狄青,杨怀玉,王韵,彭七,这些大宋的名帅,名将已经全部抵达恒逻斯城。 谁知道官家居然打算在这个时候同时对天竺用兵,这对大宋来说是一项不小的负担。 包拯出班思虑一会道:“若是单单用兵塞尔柱,或是用兵天竺国帑必然足够,可若是两路征战,恐难国库之财难以支应。” “若是加上朕的内藏库和皇后的钱财呢?” 包拯的眼睛顿时亮了:“若是加上官家和圣人的钱财,定然是足够的,不光足够还绰绰有余!” 赵祯望着包拯微微苦笑:“朕到底有多少钱?” 包拯笑道:“这恐怕圣人比老臣更加清楚!” “钱就是用来花的,单单是积攒有何用处,岂不是成了池中死水?包卿你率三司干吏核算内藏库以及皇后的宫中库藏,以此补充国库所不足。” “臣遵旨!!” 瞧见包拯兴奋的模样,赵祯盯着他道:“莫要太过分,有些调用之财朕可以免去,但皇后的那一份尽量不要抽的干净,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若是过分了,国帑就会变成天家的内藏库,朕不希望看见这种情况!” 包拯大惊:“官家,国帑乃国之用度,国之根本,宫中所用岂能调用国帑之财?” 边上的范仲淹,苏洵,欧阳修等人亦是上前劝阻,意思很明白,国库的钱不够用天家的钱是理所应当,但天家的钱不够用国库的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赵祯笑了笑:“只要你不过分,再给了好名头,皇后非但不怒,反而会称赞你,甚至感谢你,若是你过分了…………嘿嘿!” 包拯立刻点头:“官家说的既是!臣定然拿捏得当不敢稍逾!” 赵祯笑骂道:“朕知道你老倌有这本事,否则也不会把你按在三司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不曾动换了,速去!” “臣遵旨!” 当包拯走了之后范仲淹等人长舒一口气,他们在朝多年,实在太过了解官家和圣人了。 赵祯在御座上坐下,只要大宋的后勤补给跟得上,那些身在边疆的出征将士就不会不用命,现在的大宋可不比以往,战争的胜率很高,武器装备又好,能少死人捞取更多的战功,这样的好事谁不希望? 现在要想进入军队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人口的爆炸式增长使得大宋可供挑选的兵员越来越多,这就意味着考核更加严苛,凡事不能达标的人想进入军中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若是你达标,吃不了军中的苦那也是一件悲惨的事,赵祯允许官场上出现贪没但却不允许渎职,贪没抓了便是罚铜,罚钱,而渎职被抓住了往往是流放八千里,甚至是一万里。 而军队是赵祯的禁脔,任何人不得破坏军中的规矩和军法,谁要是动了军队,那赵祯必将他挫骨扬灰。 “范相公,你且说说我大宋如今之国情。” 这是类似于大朝会的汇总,但却是皇帝和相公们之间对国家大概情况的商议,时常进行所以范仲淹很是熟练。 向赵祯躬身施礼后范仲淹出班道:“官家,南海诸路已经成了我大宋的粮食之源,农庄遍地良田万顷,每年运送来的粮食足够战事所需,只不过调度却要稍稍麻烦些,还需三司从中抽调,而户部也需尽力配合。如今所供前线之粮,可否直接转运至边疆而无需北上,如此节省物力财力,国内之百姓或是成为拥有大片土地的农人,或是成为工厂中的工人,养家糊口不自然不在话下。” 赵祯点头道:“如此甚好,战时便依战时之法,岭南之地大量的粮食丰收可供中原只用,中原粮食可供北方所用,而北地之牛羊亦可南下,如此甚好!朝廷每年以钱钞冲抵粮秣,亦然卓有成效,粮食可由商贾,市场调剂,朝廷只需做好监管,商贾不得囤物,待价而售,国之安矣!” 众人称善,这是最好的结果,眼下大宋的粮食完全足够所需,最要紧的便是如何妥善处理粮食,保证战时物价的稳定。 苏洵出班当着众人的面拜下:“臣教子不善,延误战机还请陛下降罪,老臣愿出外边疆为陛下…………” 没等苏洵说完,赵祯便摆了摆手:“边疆何须你这老卒?你且在朕身边待着吧!苏子瞻自己的错何须你待他受过?待其回京便去北疆执役,王韵手下缺一个后勤官。” “臣谢陛下恩典!”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战争的序幕拉开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之亦然。 当一个国家国内安定的时候,就想着如何获得更多的财富和价值,如何让国力更上一步。 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挑衅帝国威严的存在都将遭到东方强大帝国的无情反击,也会成为大宋用兵的借口。 西洪河畔,讹打刺城边,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宋军骤然出现,战马扬起了巨大的烟尘,十万背嵬军绕过城池堵住了塞尔柱大军的退路。 接着便是如同野兽一般的宋军车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阻止大宋步卒前进的东西。 战车上的床弩射出巨大的弩箭钉在讹打刺城的城墙上,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使得坚固的城墙不断的震动。 巨大的震动使得无数的碎石落下,大宋火药的威力开始展现,这是最原始的黑火药,只是按照黄金比例所混合已经把黑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但即便如此巨大的弩箭箭杆中装填的黑火药也有一定的攻击力,若是一般的土质城墙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已经倒塌,而讹打刺城的城墙是内置夯土外敷砖石的。 砖石被爆炸的巨大弩枪炸碎了一部分,碎石掉落如同雨下,这在最大程度上的震慑了城中的塞尔柱人。 驻扎在城外塞尔柱骑兵已经开始冲刺,对于他们来说眼下是主动出击的最好时候,宋军的进攻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彪悍的塞尔柱骑兵可以冲击过来搅乱宋军的阵形。 呜呜………… 呜咽的号角声响起,如同一首苍凉的战歌,宋军原本凌乱的军阵开始了变化,车辆开始减速靠近,中间出现了一条通道,接着便是大地剧烈的震动。 大宋的重装骑兵开始出击了,上四军是除了龙卫军外,其他几个军都是多兵种配备,有步卒亦有骑兵,每一个军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步战马车,辎重车,胸甲骑兵,重甲骑兵等等皆有,高大的战马身披铁甲,马脸上甚至笼罩着铁皮的面具和狰狞的图案。 重甲骑兵一旦冲击起来非遇强大阻力无以停歇,这就是宋军重骑的特点,两米多长的骑枪被举起,巨大骑枪上还有飘扬的红丝带,如同一片红云飘向了塞尔柱的骑兵。 只不过这片红云之后升腾起一片土黄色的乌云,多年混血放养的大宋战马高大威猛,爆发力,耐力都是极好。 背负着身着铠甲的骑兵一往无前的冲向敌军,此时的塞尔柱骑兵已经没有了后撤的可能,骑兵拼得就是勇气,其次才是马上的功夫。 当他们看见大宋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撞击过来的时候,塞尔柱骑兵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在巨大的骑枪之下,此时调转马头逃跑会死的更惨。 “迎难而上”的塞尔柱骑兵如同撞击在一面墙上,骑枪折断的爆裂声响彻云霄,折断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骑兵,但对于敌人来说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大宋骑兵的伟大不在于他们的骑射技术高超,而在于他们的号令统一,装备精良,只有如此才能发挥骑兵的最大功效。 这样的骑兵出现在谁的面前都将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两万塞尔柱骑兵在短短的半天之中就被宋军的重装铁骑屠戮殆尽。 战场上纵横交错的尸体中不时的有身穿铁甲的宋军士兵站起来,这就是宋军装备所带来的好处,此战宋军折损不到两千人,而塞尔柱的两万骑兵覆灭。 宋军身上穿的是结实的板甲,经过穹面锻造再加上表面配合菱形纹以及减震环扣的板甲堪称令兵器时代最强铠甲。 锋利的横刀,强劲的马槊,左手肘部的小盾,这些装甲骑兵就是移动的堡垒,武装到了牙齿,整个头都包裹在坚固的头盔和厚重的面甲之后。 凶猛,强壮,彪悍,这是宋军骑兵的座右铭,他们每日接受高强度的训练为的是上面?不就是在今天建功立业吗? 宋军中有着积极的淘汰制度,作为重甲骑兵的奖励很简单,他们可以自由打扫战场,在这一战结束的时候,重甲骑兵们开始搬运袍泽的尸体,太平车上的尸首被运回营地,在那里这些人便能找到归宿。 活着的人为死去的袍泽整理财物,战功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他们家眷的手中,此战所有的财物都会有一部分留给战死的袍泽,军中的规矩向来是如此,你怎知下次战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赵祯用了许多方法把大宋的士兵凝聚起来,也让他们成为最团结的存在,只有在战场上团结一致,默契配合,才能把军队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远处的讹打刺城已经看到了两万塞尔柱骑兵的覆灭,这场战斗是那么的震撼也是那么的迅速。 这一切都在宋军将领的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但对于塞尔柱人来说却是毁天灭地的震撼。 他们想不到两万塞尔柱精锐骑兵居然不是宋军的一合之敌,这只不过是宋军上四军的普通重骑兵而已,并非是大宋最精锐的背嵬军! 讹打刺城中的守军已经不敢再想象宋军攻城的模样,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宋军驻扎在距离讹打刺城千步的距离便不在前进。 王韵已经下了军令,大军驻扎开挖沟壑,部署火炮,在安全的距离之外,对敌人进行打击是攻城的好办法。 这次进攻大宋携带了大量的炮车,这些火炮被安置在四匹马拉扯的大车之中,火炮一项是宋军的攻城利器,对于这次进攻塞尔柱来说,火炮攻城是最好的办法。 战争是人类进化科技的最好手段,火炮在宋军的不断征战之中已经成熟许多,用马车运载火炮已经成为宋军的主要作战方式,机动性高,部署速度快。 只需要把,马车的地板从车厢中抽出来,火炮便也跟着出来了,安装上轮子,放置在事先挖好的堑壕中就能进行发射。 塞尔柱人早就知道大宋火炮的强悍,黑汗的城池就是在这种神兵利器之下被逐个攻破的,宋军的推进速度之快也是因为这些火炮,攻城拔寨无往不利。 在隆隆的炮声想起的时候,讹打刺城的守军就离开了城墙,现在的城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埋葬的坟墓而不是保护他们的城防。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全线崩溃 一场进攻以振聋发聩的火炮拉开了序幕,彭七按照王韵的指挥率军包围了城池的南,北,东三面,大军从三个方向了同时出击攻城。 威力巨大的炸药被放在城门口,随着数声巨响,塞尔柱的巨大木门就随着烟尘灰飞烟灭,宋军的步卒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讹打刺城。 整齐划一的五百陌刀手在前开道,身穿全身重甲的陌刀手如同一面大盾,弓箭射在他们的身上如同射在坚硬的石头上,或是射入一点点斜斜的挂在盔甲的外面,或是被无力的弹开。 没有东西能阻挡五百陌刀手的前进,大地也震颤着向他们表示屈服,当塞尔柱人的士兵靠近陌刀手的时候,如山如墙的陌刀被举了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惊人的亮度。 刀墙过后碎尸遍地,连战马都能一劈为二的陌刀人在他们的面前就是如同豆腐一般。 塞尔柱人身上简陋的锁子甲在陌刀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锋利的横刀带着万钧之力轻松的就能斩断锁子甲上面的链扣。 当陌刀手推进的时候,伸手的长枪手,弩箭手不断的屠戮着四周塞尔柱士兵的生命,双方之间的战斗本就是不公平的,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武器装备以及斗志上。 围三缺一的好处便是不给敌人殊死搏斗的勇气,让他们从心中知道没有必要拼得鱼死网破,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华夏战术体系中心理学炉火纯青的运用,诠释了什么是攻心为上。 西门成为塞尔柱人逃窜的方向,宋军的不断推进和挤压使得他们除了西门之外无处可逃,当仓皇而出的塞尔柱人从西门逃出的时候,不远处便是滚滚的西洪河。 只要度过西洪河他们就算是保住性命了,西洪河源自天山山脉,一直向西流入花刺子模海,是一条极长的河流。 想要绕过西洪河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泅渡过河,面对身后的虎狼之兵,塞尔柱人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的泅渡。 船只是有的,只不过数量太少,面对数万人的塞尔柱守军完全不起作用,宋军的扑杀还在继续,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那么容易停下。 当塞尔柱人抵达河边的时候,更多人只能跳下河水中不断的向对岸游去,还好这是在秋季,虽然河水冰冷,但水量并不高,若是遇到汛期根本就不用想泅渡过河的事情。 就在塞尔柱人庆幸的时候,宋军的骑兵碾压过来,杨怀玉的背嵬军选择了最为正确的作战方式,半渡而击之………… 无数的塞尔柱人被冲杀至水中,被分割成两半的塞尔柱人一面在河中挣扎,一边在面对背嵬军骑兵的屠戮。 背嵬铁骑是大宋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也是赵祯亲手组建的骑兵,军纪严明,号令统一,装备强大,战无不胜。 当塞尔柱人遇到他们的时候几乎已经崩溃,杨怀玉率军在被分割开的塞尔柱军阵中不断的来回冲杀,这是一场战斗也是一场屠戮的开始。 正在河中泅渡的塞尔柱人几乎毫无防备,弩箭漫天攒射,塞尔柱人惨叫着沉入水中,只有傻子才会在泅渡的时候穿着盔甲………… 毫无抵抗之力的塞尔柱人如同落水的羔羊,宋军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需进行无差别的射杀即可,这样的射杀使得塞尔柱军损失惨重。 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河面被浮尸塞满,追击的宋军也已经赶到,和背嵬军一起形成夹击之势,塞尔柱人彻底绝望。 仅剩的千余人在被屠戮之前举起了白色的旗帜,他们不敢再度抵抗下去,面对强大的宋军再负隅顽抗的结果必然是被尽数消灭。 讹打刺城一战仅仅是过了半日的时间就结束了,塞尔柱军队伤亡惨重,宋军开始了战场的清理与核算。 此战宋军战损共计两千八百一十人,重伤三百人,轻伤一千人。 在攻城战的时候死伤人数不足五百,剩下的都是在对付塞尔柱亲兵的时候战死,两千三百人的伤亡让王韵心痛不已,这些都是上四军中精锐骑兵,虽不及背嵬军也是大宋的精锐力量,战损一人是巨大的损失何况战损两千多人。 好在攻城的时候没有折损多少人,也让原本纠结的王韵脸色稍稍好转。 至于塞尔柱人的五万守军,其中三万人的骑兵被全歼,两万多人的守城士兵被歼灭一万六千多人。 剩下的事前三千多士兵归降,宋军对待俘虏可没有多么仁慈,这些人的任务便是修缮讹打刺城,成为宋军的劳役。 城防需要重新加固,尸体需要清理,这些都要交给塞尔柱的俘虏去做,已经被宋军的强大所击溃的他们无力再度反抗宋军。 宋军的补给从八刺沙衮抵达恒逻斯城,再从恒逻斯城运往讹打刺城,一条完整的后勤供给线便产生了。 从讹打刺城开始,宋军一路向西,百纳克特,哒失干,义刺克,俱战提,拔汗呐等一众沿着西洪河的城池被宋军攻克。 塞尔柱的西洪河防线全线崩溃,在此之后几乎一马平川无法阻挡宋军的进攻。 而塞尔柱人做梦也没想到宋军会突然对他们发动进攻,这场进攻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塞尔柱的边境城池在短短的十天时间算上白水城便足足丢掉了八座城池。 这些城池不是普通的城池,都是边境上的城池啊! 这些城池拥有人数不少的驻军以及完善的城防,甚至还有帝国精锐部队在,但即便是如此还是抵挡不住大宋的进攻。 并且宋军的情报准确,对每座城池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塞尔柱人自己,驻军的多少,装备如何,城池结构等等。 其实这只是宋军的第一步而已,边境上的塞尔柱城池众多,这些城池几乎都是塞尔柱抵挡大宋的防御体系,其中不少的城池仅仅是一做军城而已,并没有百姓居住,也没有商贸往来。 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防备大宋向西进行扩展而设置的,宋军是不宣而战,而塞尔柱依旧有如此多的士兵驻扎在这里,由此可见塞尔柱对大宋的提防。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图格鲁克的抉择 塞尔柱人做梦也想不到大宋会突然对他们发动进攻,在图格鲁克看来除非宋人疯了,不,就算是疯子也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他想不明白,现在的塞尔柱帝国和东方帝国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不明白为何宋帝国的皇帝会在进攻天竺的时候突然对塞尔柱发动进攻。 双方之间还在通商,并且丝绸之路的中段依旧被捏在塞尔柱人的手中,若是塞尔柱与大宋之间发生战争,那通商会被严重阻碍。 一场不划算的战争有必要进行吗? 但现在战争既然找上门来,图格鲁克就不会妥协,他知道要想在大宋的进攻下保持自己的利益,那就要抵挡住宋军的进攻,这就如同俩个在搏斗的勇士,当一方发起进攻的时候,另一方一定要全力以赴的去应对,否则必会殒命当场。 塞尔柱帝国和宋帝国之间的战争也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有国家分裂的危险,这一点图格鲁克很清楚。 现在的他正在巡查军队中的旋风炮,这是一种强大的石弩,也是塞尔柱人的利器,这么多年来他发现宋人的投射能力在不断的加强,但塞尔柱却没有应对的办法,于是只能大力发展投石机械。 旋风炮其实有许多种不同的种类,用途不一。 眼前的这个旋风炮体积小,便于在战场上快速挪移。一旦发现目标,整个弹射器可以围着基座旋转发射。 与笨重的大型投石机或石弩相比,旋风炮占尽优势。尽管前者威力更大,但操作起来要耗费相当的时间和人力。 为了提高命中率,旋风炮各有两条吊索和两个活动插销,使弹袋完美地固定在中间。还没有任何国家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塞尔柱人的骄傲,同时也是敌国的噩梦,当然塞尔柱也有大行的旋风投石车,这种投石车装有轮子,可以在战场上移动。 为了测试这些东西对宋人的威胁,他甚至让托儿可带着工匠和投石车前往天竺,卖给天竺人的投石车相当好,在天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宋军受到的重创也大多是由投石车所造成的,但那些旋风投石车几乎全被宋军击毁。 摸了摸粗壮的投杆,图格鲁克笑了笑,宋军之所以击毁投石车是因为这东西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是他们不得不击毁的存在。 若是不能对宋军造成威胁,那宋军就不会主动出击击毁投石车了,看来自己手中也有可以可知宋军的武器,这些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旋风炮将会是宋帝国军队的梦魇。 托儿可回来了,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当他抵达木鹿城的时候,宋军便已经发动了对塞尔柱的进攻,一切都晚了。 他之前的猜测化为了现实,但比他猜测的更为恐怖,宋军不光对天竺人用兵,还在西北方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战场,同时对塞尔柱用兵。 这样大的手笔让托儿可惴惴不安,他了解大宋做事的习惯,若是不能获得大量的回报,宋帝国已经宋帝国的皇帝是不会随便动手的。 战争已经开始,这也就意味着塞尔柱不能再次派出使者获得宋帝国的原谅,唯一的办法只能死战到底。 当托儿可见到自己皇帝的时候,他心中终于明白,其实自己的皇帝也是希望和大宋作战的,这场战争说是宋人的进攻,但事实上何尝不是图格鲁克期望已久的呢? “智者您回来了!不知此次天竺之行给您带来什么启发?” 对于托儿可这样的智者图格鲁克是十分尊敬的,这些旋风炮和他大有关系,当初就是他一力的坚持才使得塞尔柱有了今天的强大。 同时也是托儿可提议利用和大宋通商的这段时间稳定塞尔柱帝国的局面,使得那些原本不服图格鲁克家族以及塞尔柱统治的部族归顺。 当然在图格鲁克看来这样的归顺还不够,应该杀了他们的头领,让他们彻底成为自己的力量。 “尊敬的陛下,宋帝国的皇帝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和天竺之间的秘密联系,说不定知道了我们和天竺之间结盟之事……” 虽在情理之中,但图格鲁克有些懊恼,他并不担心大宋的报复,只是没想到大宋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宋帝国的情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知道隐秘之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我却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是一个如此强势的人……若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把以色列收拾掉,之后再全力对抗大宋。但现在…………” 既然是要和大宋一战,托儿可也就不会再去想如何向大宋妥协的事情,他了解大宋的强大,也了解大宋皇帝的可怕,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心中才会有底。 “尊敬的陛下,眼下还不是和宋军全面开战的时候,塞尔柱帝国的强大力量没有办法在段时间内凝聚在一起,所以您现在需要的是一场胜利,一场向整个塞尔柱帝国所有势力宣布的胜利!” 托儿可的话让图格鲁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下塞尔柱国内的力量不足为据,那些曾经反抗塞尔柱的阿巴斯王朝残余力量已经收缩起来,但他们却还在观望之中,寻找机会准备恢复。 至于那些外部的反抗力量,他需要慢慢消灭,现在对塞尔柱帝国来说最大的反抗力量就是地中海沿岸的以色列。 这个小小的国家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但这个小国家给塞尔柱带来的威胁却不止这些。 因为一个小小的以色列,更多的小部族开始团结起来对抗塞尔柱帝国的统治,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懊恼的事情。 虽然小虫子无法杀死巨人,但却会让巨人难受,更何况这个小虫子一直在巨人的身边折磨而巨人却久久不能消灭,这在巨人面对另一个巨人的战斗时会更难受。 点了点头,图格鲁克明白了托儿可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暂时防御,西洪河的防线丢了就丢了,我们还有蒲花罗一线可以阻挡宋军,现在要下大决心,彻底毁灭以色列这个小国!” 托儿可恭敬的向图格鲁克行礼:“尊敬的陛下,您的智慧高若苍穹!”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圣城之灾 宋军全面度过西洪河,十万背嵬军,二十万上四军,总计兵力三十万,全部越过了西洪河靠近了花刺子模的边界上。 花刺子模这个不大不小的国家一直是西域上的一块纷扰之地,塞尔柱把他视为禁脔,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碰触。 当初大宋和花刺子模接触后,花刺子模的王就立刻遭到暗杀,逃出了花刺子模前往大宋避难,而接下来这个国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没有明显宗教信仰的花刺子模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教国家。 从原本的封建统治变成了****的国家,同时承认图格鲁克为哈里发的代言人,承认塞尔柱帝国的领导地位。 花刺子模成为了塞尔柱帝国的附庸,塞尔柱在拜火教神庙和佛教寺院的废墟上建立了清真寺,强迫当地人民放弃原来的拜火教或佛教,改信***教。 这个国家已经被***化,同时也从原本的独立国家变成塞尔柱帝国的一部分,曾经的花刺子模拥有和大宋独立通商的权利,而现在,它只能成为帮助塞尔柱帝国分担通商压力的存在。 曾经对大宋恭顺的花刺子模消失了,于是这个时候大宋对花刺子模也不会有任何的同情,进攻花刺子模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事实上大军接到的军令也在改变,他们下一站不是进攻塞尔柱王朝的重镇蒲花罗,而是要向花刺子模进攻。 夺取花刺子模被放在了首要位置,这个曾经在丝绸之路上起到重要地位的王朝虽然已经被塞尔柱吞并,但他独特的地理位置却可以使得大宋摆脱塞尔柱王朝的威胁。 商路一直都是大宋所必须坚守的的西,即便是扩大海上丝绸之路的规模,但路上的丝绸之路也不能放弃。 花刺子模的位置刚好在花刺子莫海与里海之间,只要有了这个国家的存在,大宋就能从花刺子模的北方绕过塞尔柱人的控制。 路上的交通即便是再困难也要进行,这是商贾们认为的最传统的通商手段,也是大宋通商世界的备用之选。 从东方到西方只有路上的丝绸之路和海上的丝绸之路可选,除此之外就真的没有办法通商西方了,现在塞尔柱人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即便是海上丝绸之路也快断绝了。 原因很简单,大宋的海船若是从非洲的好望角绕过抵达西方,所需要的时间太长。 而现在亚非之间的那条苏伊士运河还未出现,曾经辉煌的埃及文明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海洋之中。 路上的封锁和海上的封锁不同,一旦塞尔柱帝国对大宋实行海上封锁,大宋的商贾除了返回大宋几乎别无办法。 路上交通则要好得多,最少可以稍稍绕远些,绕过被阻隔的国家。 于是花刺子模的地位在大宋严重就更加重要,先把花刺子模打下来,让商贾先走起来,然后在对塞尔柱大规模用兵,这才是最好最从容的办法。 另一边图格鲁克也把目标从反击大宋改为积极防守,蒲花罗的驻兵数量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但更多的士兵却在细线的以色列作战。 以色列这个小国面积不大,但军事力量不可小觑,一赐乐业人为了自己的国家继续存续下去,不惜玩命的抵抗塞尔柱的进攻。 更为要命的是,一赐乐业人的信仰是犹太教,这个繁衍出基督教和***教的宗教在人家眼中却是异端。 这片土地和宗教之间的关系密切,耶路撒冷是圣城,他不光是***教的圣城,也是基督教的圣城,更是犹太教的圣城。 讽刺的是,基督教和***教都起源自古老的犹太教,但最终都认为犹太教是异端…… 犹太教、基督教、***教被称为亚伯拉罕诸教,三者关系非常密切。犹太教、基督教、***教源自同一个上帝——宇宙唯一的造物主,信奉者对衪有多个尊名,基督教和犹太教中称上帝、耶和华或雅威和阿爸父,***教徒则称真主、阿拉。 并且三教在许多仪式上拥有极高的一致性,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塞尔柱王朝信奉***教,这个侵略性极强的教派不断的征服异教徒以及异教徒的土地,财富和人口。 一赐乐业人建立的以色列之所以能坚持如此之久,是因为塞尔柱帝国的傲慢和不屑,图格鲁克不认为一个小小的以色列会对塞尔柱造成威胁。 但事实证明得宋帝国支持的以色列拥有相当惊人的力量。 赵祯打算帮助以色列人,但他不会知道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使得以色列更快的走向灭亡,因为塞尔柱帝国已经不忍容忍这个小国家对整个帝国带来的威胁。 以色列就算是再坚持也不是庞大帝国的对手,即便是有大宋的支持也是一样的下场,他们的土地太少,人口太少,整个以色列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百万。 而四周的****队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万,三十万大军是图格鲁克下令集结起来的,他们是塞尔柱帝国中的精锐部队。 同时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部族军队抵达,他们的任务是辅助帝国军对以色列的进攻,而塞尔柱帝国军的首要目标便是耶路撒冷。 这是一座圣城,是圣城就要被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一赐乐业人没有资格碰触圣城的一砖一石。 既然曾经能灭亡他们一次,现在就能灭亡他们另一次。 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产生质变,这是定然存在的道理,塞尔柱人的大军如潮水般的攻向耶路撒冷,大量的旋风炮轰击着城池。 一场屠杀开始了,宗教之间的仇恨远比国家之间的仇恨来的更加深刻,无数的巨石投掷向了耶路撒冷。 一赐乐业人建立起来的犹太教堂被毁灭,房舍被砸塌,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被活埋在其中。 这次塞尔柱人选择了最为直接,暴力的进攻方式,避免和一赐乐业人的正面进攻,反而是利用一赐乐业人缺少远程武器这个事实,进行器械攻城。 巨大的石块被砸入城池之中,大量的人口被活埋,许多人被砸成了肉泥,死亡的阴影从天而降。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蝴蝶的翅膀(上)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互相之间有联系,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会导致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情发生,佛家说这叫因果,赵祯说这叫蝴蝶效应。 这其中的规律就像是天空中的两颗恒星,这俩个质量巨大的物体之间若是发生了碰撞,那他们四周的小小星体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大宋和塞尔柱无疑是两颗巨大的“恒星”双方之间的冲突导致了四周的无数小国遭殃,即便是体量较大的存在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这场战争。 波罗王朝,这个曾经大宋因为利益所交好的天竺王朝现在正在走向毁灭。相对于其他势力来说,能统一印度半岛的王朝势力并不弱。 曾经把僧伽罗压制的抬不起头,只能依靠大宋来继续存在的势力,在大宋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却一下不够看了。 赵祯之所以敢进行双线作战,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对波罗王朝的手段有恃无恐,大宋的这个体量放在这里便让波罗王朝无可奈何,现在大宋在云南西路的政策很简单。 以西鼎,归化二城为基础,对天竺人的军队进行打击,这场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万万没有停下的道理。 大宋虽然是双向作战,但却有轻重缓急,相对北方于塞尔柱帝国的战争,大宋和天竺的战争强度相对较弱。 石元孙一员大将在那里坐镇便已经足够,而吴万全的腾冲军也是相当的趁手,赵祯挑选将军和军队的首要原则是适合,腾冲军适合对天竺用兵,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波罗王朝的崛起和大宋的“帮助”离不开,之所以能同意印度半岛完全是仰仗着大宋的贸易,而现在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战争使得这半岛上的王朝走向毁灭。 神都城中,赵祯虽然看不见军队,但却能看到他们的运动,军队的情况几乎做到的两日一报,通过大宋强大的传递系统汇总到大宋的神都城,也在赵祯面前的巨大舆图沙盘上汇总。 参谋兵事院的后衙足有四个校场大小,无数的小吏不断的在沙盘上忙活,把最新的消息汇总在上面,石元孙的军队移动了多少里,得到了怎样的战果等等。 赵祯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波罗王朝微微叹息,这个曾经辉煌的王朝其实才刚刚走向繁荣,统一半岛的它还未把力量集中起来就被大宋不断的打击,眼下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模样。 这个王朝的衰落其实是赵祯一手策划的,原因很简单,要为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进行掩护。 赵祯一直没有打算对天竺发动毁灭性的打击,毕竟就算是拿下了天竺也没有太大的好处,那里的土地距离大宋太远,已经超过了大宋的控制范围。 眼下最多把势力推进到云南西路便好,这里在后世已经是孟加拉的位置。 而大宋对天竺和鹏珈罗的征伐已经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蒲甘的国王已经亲自前来大宋向大宋臣服,带来了最美丽的女人和最豪华的上贡。 态度唯恐不谦卑,贡品唯恐不豪华,赵祯自然以浓厚的上国礼仪接待了他,并且回赠了大量的赏赐。 所有的一切都给世人造成一种大宋的目标是天竺的假象,别说是塞尔柱人,便是大宋的自己人也被骗了。 赵祯这招的厉害之处便是假戏真做,一件事情的真假是需要通过事实去证明的,大宋对天竺人的进攻是事实,否则鹏珈罗的土地就不会变成大宋的云南西路。 而这个事实所造成的现象也让所有人相信大宋的目标只是天竺,于是塞尔柱的防备几乎被降到了最低。 也是由此,大宋这段时间对天竺的用兵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大宋的进攻也从未停止,而此时赵祯便毫不犹豫的对塞尔柱发动战争了。 有因便有果,因为当初天竺的傲慢使得大宋有了合理出兵的理由,这也是赵祯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出兵,而是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出兵的理由。 “一只小蝴蝶煽动翅膀所产生的风,说不定会使得几千里外的土地上刮起一场飓风!” 三才一时间没有听懂,疑惑的问到:“官家说的什么?奴婢没听明白……” 赵祯并没有解释,而是笑了笑道:“没听明白就对了!难道你想把朕说的每一句话都弄明白?” 三才打了个哆嗦:“奴婢不敢!” 谁都不知道其实赵祯早就打算对塞尔柱动手了,这个西方的绿绿拥有令人佩服的战争冲动,宗教信仰的狂热已经使得他们用战争去改变每一片土地。 不光是塞尔柱,便是信奉天主教的神圣罗马帝国也一样,他们都把宗教的扩张当作是国家发展的动力,这一点非常的令赵祯厌恶。 若是有能力,赵祯甚至希望指挥一支强大的军队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远征,让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都因东方的帝国而颤抖。 以最强大的武力威慑整个世界,让大宋获得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安定。 但这件事叶安还没觉得能够实现,眼下最先把塞尔柱人打服了才是最要紧的,保护住大宋的切身利益,保护丝绸之路才是上上之策。 赵祯的打算很简单,让大宋的军队如同铁犁一样把天竺的土地从头到尾的扫荡一边,让这块土地再次陷入纷争之中,从此以后大宋将会维持这片土地的平衡,任何一个部族的崛起都会被打压,种姓制度将会再次延续下去。 混乱由大宋造成,也将有大宋维持,这才是最附和大宋利益的半岛。 至于北方的塞尔柱,强大的大宋军队将要让图格鲁克以及所有的塞尔柱人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强大,若是有机会,赵祯甚至愿意让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国也顺便见识一下。 花刺子模海已经被宋军占领,花刺子模的大半土地被宋军所攻陷,这段时间里赵祯不断的接到捷报,宋军的行动路线和行动目的相当明确。 而石元孙在天竺的推进也很稳固,那也波罗的五十万大军并没有攻克大宋的任何一座城池,相反石元孙不光守住了西鼎城和归化城,而且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 对于石元孙来说,十八万宋军已经很多很多,足够他在天竺的土地上做许多事情。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蝴蝶的翅膀(下) 皇宫中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需要赵祯操心,皇后已经把所有事情打理的极好,身为六宫之主她太习惯如何为皇帝分忧,把后宫的事情管理好官家就减少很多事情。 眼下突如其来的战争已经让许多人发蒙,大宋不光是对天竺用兵,还对塞尔柱用兵了,前线的捷报不断传到京师,每一骑带来的消息都是那么的惊人和震撼。 王师北进的速度很快,花刺子模海已经落入大宋的手中,而花刺子模已经快要失去抵抗的能力,这个归附塞尔柱的王朝并不弱小,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是西域的庇护者,黄头回纥就是因为花刺子模的庇佑而在四战之地中保持自己的地位。 由此可见花刺子模的强大,他曾经对看过塞尔柱,对抗过辽朝,对抗过西夏,但现在他已经在宋军的铁蹄下败下阵来。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曾经强大的花刺子模在大宋的铁蹄下分崩离析,大宋不光是进攻花刺子模,更是让这个古老的王国四分五裂。 花刺子模被分割成许多部份,大宋的划分手段简单粗暴,按照民族划分,这个国家原本就是个多民族国家,按照民族划分之后,互相之间的矛盾更加强烈。 原本归顺与塞尔柱的花刺子模开始走向分裂,各民族之间的战争不断爆发,而大宋成为独立的存在,任何人都会攻击大宋,除非他们希望自己的土地变成对手的。 花刺子模的混乱也使得大宋可以轻松统治,王韵的大军就驻扎在花刺子模,并且打算向南进攻蒲花罗。 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谁都没有发现,原本大宋最精锐的十万背嵬军已经消失不见,十万人消失在了花刺子模海的边上。 此时的塞尔柱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东面,而是加强了对西面以色列的进攻,随着圣城耶路撒冷的陷落,以色列陷入全面的被动之中。 当塞尔柱集中力量进攻的时候,以色列这样的小国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并没有使得以色列的压力减少,相反塞尔柱更加强硬的对它发动进攻,圣城耶路撒冷的陷落使得以色列人开始绝望。 他们认为大宋已经抛弃了他们,并没有对塞尔柱发动进攻,否则塞尔柱不会如此强硬的进攻以色列。 他们甚至对大宋充满了恨意,恨大宋没有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军事援助,没有给以色列提供火器,火药,火炮等强大的战力。 随着最后一座城池麦地那的丢失,一赐乐业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国家,以色列灭国………… 拉比是拖着身躯趴到皇宫的门口的,绝望的他希望大宋皇帝再次给予他们复国的保证,但这一次他虽然获得召见,但却没有获得契约。 赵祯望向拉比的神情有些惆怅:“朕没想到塞尔柱人知道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他们在和大宋作战的时候希望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于是他们宁愿丢弃花刺子模也要把以色列灭掉。” “陛下……难道我一赐乐业人要再次流浪数百年?!” 赵祯笑了笑:“最少世界上还有一个国家能够容纳你们,但你是知道的,一赐乐业人了在大宋不允许经商,也不许从政,最多便是进入三司之中负责官钞的管理。” “也许我们还能继续向西……” 赵祯这下恢复了认真的神情,脸色也随之变得戏虐起来:“你们要去绿衣大食?法蒂玛王朝现任的哈里发,哈基姆可不是一个善待异教徒的人。 多少年前,他放弃了前任的宗教宽容政策,残酷迫害犹太教徒和基督徒,难道你不知道三十年前就是他拆毁耶路撒冷的圣墓教堂? 你们之所以能在耶路撒冷待下去是因为他们自身出现了一些问题,根本无暇顾及你们,若是你们自己送上门去,朕不觉得你们能活下去。” 拉比的眼神变得灰败,他知道大宋皇帝知道的消息要比自己更加灵通,黑手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无处不在,那些在遥远国度的死囚会因为情报的功劳而获得自由,即便是要死也希望死在大宋,所以情报的准确性极高。 “希望陛下在大宋境内给我一赐乐业人挑选一出一处好地方。” 赵祯摇了摇头:“不用选择,朕打算让你们在大宋随意走动,什么地方都去得,不必在困守神都城了。” 拉比微微颤抖:“谢陛下!” 自从他们接触该死的交子之后,所有一赐乐业人的命运就被牢牢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他们非但没有得到操纵这个国家交子的好处,反倒是让自己深陷牢笼之中。 现在他们终于获得了在大宋的自由,但这自由也是有代价的,一赐乐业人不得从事商贾,不得入仕,这对他们来说是一项重大的打击。 只有高高在上的强者才有权利怜悯别人,大宋是真的强大了,可以让一赐乐业人在任何地方随意行走,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和宋人通婚。 拉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曾经的党项人融入大宋之后消失了,契丹人也在逐渐的消失,女真人被大宋的皇帝派往遥远的北方,唯一能在大宋被别人冠以独特称呼的只有两种人。 一个名叫一赐乐业,一个名叫倭人,这两类人连在大宋通婚的权利都没有,走到那里都会被别人认出来。 眼下大宋的皇帝的意思很清楚,这是要让一赐乐业人融入大宋之中,拉比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的一赐乐业人居然连自己的民族都快要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宋之外几乎没有国家会接纳一赐乐业人,最后的可能便是所有的一赐乐业人汇集到大宋生活,然后慢慢的被大宋所同化。 对于一赐乐业人的智慧拉比是有信心的,而他所知道,几乎所有和汉人通婚的一赐乐业人后代几乎都是聪明之辈,刚开始还会有一赐乐业人的特征,但几代之后就会完全看不出来。 从今天开始,拉比的任务变了,他将是一赐乐业人的收拢者,也从今天开始,他如同他的祖先一样,在一个强大帝国的土地上找到了一个能容纳一赐乐业人的土地。 岁月轮转,时光荏苒,一赐乐业人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土地。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秋狝依旧 塞尔柱人发疯了,这一点赵祯非常清楚,李酒的城防司已经把神都城的城门全部封锁,整个神都城现在就如同一个封闭的“牢房”。 神都城的城防系统可以说是极为完善的,高耸的城墙和上面的驻军可以让任何贼人插翅难飞,而无数高耸的箭楼则可以监视城中的一切。 为了治安和防火需要,城市中建立起了无数的望火楼,这些望火楼的功能不光是观望火情,更是成为检查城中动静的有效建筑。 现在的望火楼上已经站满了巡城虞侯,每个虞侯的手中都拿着一柄最精良的铁臂棘轮弩,这东西也被百姓称为燕翅弩。 这是大宋弩箭的集大成者,弹性极佳的钢制弩臂拥有最佳的弹性,再配合棘轮以及弩臂上的偏心轮,这燕翅弩的射程已达四百多步,威力惊人。 但因为造价的高昂,在大宋唯有神都城的城防禁军所装备,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拥有,这些虞侯得到了来自中枢的命令,可以随意射杀任何蕃人。 也就是说这座城市从现在开始对待任何外藩都是好不容情的,因为就在刚刚,一个来自新疆路的商贾居然向赵祯出行的圣驾上泼洒火油。 熊熊的大火虽然没有对赵祯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是挑衅了一个皇帝的威严。 身为城防司监丞的李酒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神都城,而赵力则是带着亲卫司的精锐如同疯了一般在神都城中四处搜捕。 这个来自新疆路的商贾早已经被大火所吞噬,他自己死了不要紧,他的妻儿全部都已经被他杀死,显然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 这场袭击背后的操纵者不言而喻,塞尔柱人已经疯了,在军事上的对抗已经演变到了君王的身上,那战争的意义就不同了。 蒲花罗在宋军的进攻下岌岌可危,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塞尔柱人此时动用的手段却是行刺敌国的皇帝,这显然是一种挑衅。 只有被逼急了的情况下才会对君王动手,这也意味着塞尔柱人彻底慌张了。 王韵的军队围攻蒲花罗已经小半个月,之所以没有向前推进的最主要原因是塞尔柱人在不断的往蒲花罗增兵。 这场战争现在已经到了胶着的状态,而唯一比拼的东西就是国力,双方之间的国力相差很大,尤其是已经进入初期工业化的大宋,在战争状态下就如同一只怪兽。 世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工业所带来的强大制造力,于是大宋这个巨人第一次开始利用除了自身以外的东西前行。 战争仿佛是最好的催化剂,大大小小的工厂都在不断的接受来自朝廷的订单,所有人开始拼命的做工,不断的加工出战争所需要的资源。 单单是京畿路的弩箭箭簇产量已经到了每日近五十万支的程度,而这原本是大宋上四军近一年的消耗量………… 弩箭,箭簇,火药弹,棉衣,军粮等等全部被装车向前线运输过去,同时利用这场战争,大宋的公路也开始继续修建,原本从新疆路开始大宋的公路系统就被简化了。 毕竟和宁夏路比起来,新疆路的土地太过辽阔遥远,人力财力也开始跟不上,但因为战争的关系,大宋一时间调用了当地以及宁夏路的劳役开始修筑公路。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进行到什么时候,源源不断的马车被制造出来,大量的军备,棉衣被送往前线。 战争到这个时候才算是刚刚开始,而就在这个时候赵祯御遇刺,神都城的百姓已经疯了,仇恨的种子不断燃烧。 大宋这么多年来一直作为天朝上国的存在,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了,还是对官家下的手! 这还了得?于是乎无论是李酒还是赵力都得到了神都城中百姓的积极配合,并且这一次朝臣们也没有开口。 事实上他们也被吓坏了,眼下大宋的局面实在太好了,而这个局面全部来自于赵祯这个大宋明君,谁知道若是皇帝突然被刺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文臣生活在这个盛世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幸福,天下太平,文治昌盛,各家学说百花齐放,文臣大家留名史书指日可待。 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任何活在这个时代的文人都将成为煌煌史书中的重要一员,是他们共举了盛世,是他们辅佐了君王走到了今天,他们比谁都更加珍惜。 至于武将便更不用说,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因为赵祯的恩赐,原先他们受到文臣的压制,可现在文臣不会看不起武将了,因为已经没有纯粹的武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赵祯改造成了另一种武将,一种有文化的武将。 在看到圣驾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时候,朝堂上达成统一,无论文武都疯狂的扑向赵祯的圣驾,希望能灭火,就冲着这些差点被烧成烤猪的臣子,赵祯也不能死在圣驾中。 车撵的底部有一个逃生的暗门,这是三才特意命将作监的匠人制作做的,为此被赵祯以及皇后斥责了好一段时间,皇帝怎么可能需要这样的暗门? 但今日还幸亏有这暗门,赵祯在火其的第一时间便在三才谄媚的笑容下跳进了暗门,烧着的车驾继续向前,而文武大臣们已经追着圣驾扑了上去。 当火灭被扑灭的时候,赵祯从后面挤进了人群,用肩膀怼了怼欧阳修道:“烧的怎么样了?苏老泉快去看看还有能用的东西吗?” “都什么时候!你…………陛下!陛下!” 随着欧阳修嗷的一嗓子,文武群臣迅速把赵祯拱卫其中,生怕不知道自己在为皇帝做肉盾,一个个把赵祯挤得喘不过气来。 范仲淹靠得最近,不知是谁踩了他的脚,使得他中红了脸道:“官家,四周百姓已经清空,秋猎之事官家还是暂缓,皇城司的人已经出动,京师十二门全部封锁,还是等肃清贼人后再出城!” 对于范仲淹的提议四周的朝臣们是接连附和的,但赵祯摇了摇头:“有亲卫司在无碍,秋狝依旧,任何人不能破坏朕要做的事情,塞尔柱人也不行!”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搜捕 塞尔柱人对自己的刺杀赵祯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当那个来自新疆路的商人的妻儿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是一个皈依***的家庭。 这个女人把自己裹得如同一个大粽子,孩子头上带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帽子,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了生气,总共三个女人六个孩子,无一例外全部中毒身亡。 赵祯挥了挥手便让三才命人把尸体抬走,这三人是回鹘人,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豪华的宅院,精美的车马,却把自己和妻儿的生命放弃。 大宋的百姓是不会这样的,在他们看来什么都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生命都没有自己的家庭重要,即便是神佛也不能让他们放弃这些。 所以西方宗教在大宋的传播极为艰难,人口众多的大宋原本是宗教眼中的一块宝地,但谁知道这里的人对他们的抵触却是最强烈的。 一个国家的经济越稳定,商业越繁荣,工业化进程越高,国力越强大的时候,宗教便会越艰难,便是佛教和本土的道教都发展的极为艰难。 道教还好,这个依托老庄之学而存在的宗教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汉家百姓的认可,而实施上有不少的官员也接受道家的思想。 事实上道家和道教完全是俩个东西,一种是哲学学派,另一种是宗教信仰,学习道家思想的人很容易把两者分开,所以赵祯从未干涉过道家学说在大宋的发展。 在他看来道家和儒家,法家,等等学术一样都都是一门学问而已,至于道教,不过是把华夏传统的原始巫术崇拜和道家相结合的本土宗教,讲究的是无为清修,这对社会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佛门,因为这个宗教来自西方天竺,眼下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事未曾停歇,再加上佛门本就不受赵祯待见,于是佛教在大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衰落。 人不光是爱屋及乌的,有时也会恨屋及乌,佛门明显就是受到了大宋和天竺之间战争的影响已经门庭冷落。 火油的出现俨然是城防管理不善,朝臣们对李酒这位城防司守备将军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最高,而事实上在神都城中还有多少类似的安全隐患谁也不清楚。 于是李酒在赵祯严旨下开始将功赎罪,配合皇城司和亲卫司在神都城中开始全面排查,神都城很大,所有禁军和能用的人手全面出动。 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新疆路商贾已经没有了价值,他刺杀赵祯的任务失败了,并且也找不到任何与塞尔柱之间的联系,但赵祯清楚,朝臣们也清楚此人和塞尔柱之间必有联系。 同时也让人们清楚宗教带来的危害,已经威胁到大宋最高统治者的安全,于是宗教也在大宋成为重点打击的对象。 宗教这东西就是应该为政治服务,相比政治的古老他们还很年轻,在古老的利益牵绊之下,宗教这样的信仰组织无法与强大的政府进行对抗。 神都城中的任何宗教都要接受朝廷的检查,三一查,五日一检,这对于清修的寺庙来说实在是受不了的事情。 神都城的全城戒严开始了,赵祯带着朝臣们继续出城进行秋狝,这是一场大祭,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一个帝国,一个皇帝怎么能被一次刺杀给吓到? 这本就是皇帝宣扬尚武精神的一次重要聚会,来的不光有文武官员,还有即将秋闱的士子以及军武院的待考生员。 不光有他们,还有一些前来观礼的民间宿老,乡老,街坊里长等。 尚武精神是赵祯一再宣扬的,并且他要把这种无敌的思想植根于大宋百姓思想之中,唐时为何数百人的军队就敢对阵数倍,数十倍于自己的敌军? 就是因为心中有这种无敌的思想,即便一人也敢对敌国横刀立马,大声呵斥。 若是有一天宋人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大宋就算是真正的强大了,精神上的强大有时胜过肉体上的强大。 即便是路上被刺,赵祯也没有任何的畏惧,而是更加大张旗鼓的率领众人前往秋狝的目的地,木兰围场。 这次一次行军,也是一次大规模的出巡,文武官员几乎全部到齐,而士子,武员也跟随而来,再加上百姓,足有三万人。 这是一次大祭,赵祯的大驾卤薄便占了队伍很长的一部分,车驾向前,百姓相随,这次百姓们跟随的脚步更加坚定,誓死相随。 君王在面对行刺之后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由此可见官家的心性沉稳,百姓们自然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这次秋狝每个人都要参加,无论文武,无论年岁大小,都要亲自秋狝才行。 随着赵祯的离开,整座神都城也开始进入封闭模式,任何和那个新疆路回鹘商贾有接触的人都成为重点排查对象,便是给他们家送面汤的小贩也不能例外。 城防司,亲卫司,皇城司,这三个负责神都城以及赵祯安全的近卫衙门开始对神都城进行大清洗了。 皇帝被刺,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百姓们配合也是自然,谁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拒绝配合,那他的家也将不复存在。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实在是强大的,当赵祯被刺的消息传到民间,百姓们自发的向北平府的衙役提供消息。 城中的行会更是积极配合,至于那些青皮,闲汉,花胳膊之类已经化身成为大宋最精干的“情报人员”,他们这么做不是在帮衙门,而是在帮自己! 铺天盖地的搜查之下,塞尔柱的商人,回鹘人,立刻被从这座城池中揪了出来。 神都城乃是汉家的城池,虽然这里有不少外族杂居于此,但汉家百姓的人口占据了主导地位。 外族人即便隐藏的再好,也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尤其是带有严重信仰的人家更是难以逃脱。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神都城的大清洗 原本信仰问题在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都一直存在,没有人会去质疑别人的信仰,这毕竟是个人的自身问题,便是最为严苛的律法中都没有关于宗教信仰的内容规定。 但现在,回回教在大宋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刺杀赵祯这个大宋皇帝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翻旧账。 回回教在大宋不是没有,甚至更多,这主要是大宋这么多年通商所造成的,无论唐宋都在和西方的阿拉伯世界通商,朝代更替,国家衰亡,但利益不止。 正是由于唐、宋政府鼓励商业贸易的针刺,因此有不少***在中国久居不归,这被称之为“住唐”。唐时,侨居或在中国安家落户的阿拉伯、波斯人为数不少,到了现在的大宋就更多了。 他们在中国长住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带来了,只不过在大宋事情,神都城中的***并不敢明目张胆的传教,毕竟佛道二教都不可在人前公然传教。 但***的礼拜堂却是对所有人开放,只不过大宋百姓敬而远之,冗长的礼拜以及空无一座神像的礼拜堂让大宋百姓觉得不靠谱。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在这些***的信仰中,他们的神是没有模样的,连神的模样都不知道的宗教定然是不靠谱的! 于是大宋的百姓就对回回教完全没有兴趣了,看看人家佛门之中不光有佛祖菩萨之类还有十八罗汉等等,至于道教之中的神仙那便更多了。 人多势众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宗教中的神佛自然是越多越好,回回教中的神只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神,而且就只有一个,这不是扯嘛! 连大宋百姓都不相信的东西,自然不会得到朝廷的信任,于是乎这个回回教在大宋连个驻朝廷的衙门都没有一个,至于度牒更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人数众多,大宋的朝廷也不过是给他们划定了专门的区域来做礼拜而已,每每当太阳初升的时候,这些回回教的信众们便会在专门的区域进行礼拜。 开始的时候大宋百姓还稍稍好奇,但后来便习以为常了,现在这些回回教的信众们被大宋的禁军围困在一起,如同罪犯一样拉扯着向北平府府衙而去的时候,四周的百姓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担心自己被牵连其中,侥幸的人指责那些回回教的信众们臭骂:“我早就知道这些回回教的人不对劲,眼下看来真的是如同弥勒教那般的邪教!” “说的就是嘞!这些回鹘人原本是来自西域的,现在的新疆路便是西域,他们和塞尔柱人一样都是信奉回回教的,说明什么?” 四周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会联想到其中的联系:“这么说来这些回回教的人和塞尔柱人之间有联系,而这次…………吓!塞尔柱人当真是无耻之尤!居然敢对官家下毒手!还好官家吉人自有天相。” “官爷!这边!这边还有一家信回回教的,这还打算是要跑路,被我王三给拦下了!” 巡城的虞侯带队赶了过去了,看了看王三便知道他是什么人,经常混迹于市井中的闲汉花胳膊是不会认错人的,而且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谎报军情打击仇家。 一群人上前迅速把老老小小一家五口人给围了起来,带上铁链一般的枷锁般串成串的带向衙门中去。 这一幕在神都城中不断的增加,无论是宋人,回鹘人,还是大食人,塞尔柱人,花刺子模人等等,只要是信回回教的都被押送至衙门。 虽然皇帝不再这里,但神都城开始了一场规模好大甚至是全民参加的大清洗,一次对外族人的清洗。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外族人的定义很简单,就是没有被大宋征服和统治的种族或是国家,于是倭国人,党项人,契丹人为了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积极的参加到了其中。 他们比谁都希望得到大宋的任何,无论是大宋百姓还是朝堂,只要能对他们的认可都是好事,曾经的种族消失了,眼下只有融入大宋才是他们最理想的事情。 为此他们不惜和大宋人一起针对回鹘人,塞尔柱人,甚至是已经在大宋定居的天竺人,这些种族几乎都被一网打尽。 整个神都城约有近十五万人的外族人,不统计不知道,统计出结果的北平府吓了一跳,这比府衙中的户籍记录整整多了近五万人! 这五万人是从何处来的,为何没有记录在北平府的户籍档案中?身为北平府知府事的韩琦比谁都愤怒,他早已知晓城中的外族人口和户籍中登记的有所差错,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出入。 一时间北平府户籍房的官吏每人被杖责五十,同时命令他们在两日之类把所有资料补齐,否则又是五十大板! 事实上这不怪户籍房的官吏,实在是神都城的人口流动性太大,而城池的规模也太大,再加上神都城没有限制商贾往来的数量。 于是乎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外族人就不计其数了,当北平府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些人或多或所因为某些原因隐匿起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躲避税收。 十五万外族人主要包括除了大宋疆土意外的民族,以及回鹘人,虽然他们的土地已经被大宋征服国家已经被大宋灭亡,但因为他们信仰的问题和刺客的身份,这些人被列入了和外族一样的名单之中。 在国家机器和全民参与的搜查之中,任何人几乎都无法遁形,这是一次地毯式的搜查,圣驾秋狝的地点在京畿路靠北的地点,这里曾经是辽帝避暑狩猎之所,有“千里松林”之称,现在是大宋皇帝秋狝的最佳场所。 赵祯每年都要在木兰围场进行秋狝,时间最少也要进行近一个月,通过这次秋狝对朝中的势力重新进行分配与整合,这是皇帝的手段,亦是朝臣们更进一步的契机。 所以在这次秋狝的时候,文武官员几乎都会随行,而百姓们的相伴更是重中之重,这是平民百姓在公开场合第一次走上人前,与皇帝互相之间对话的一次场合。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神都城要进入了一个月的恐怖时期,韩琦下令整个神都城都要重新筛查核对户籍。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帝国的力量,马木留克骑兵 赵祯带着一众朝臣以及皇族离开神都城,为的就是把权利交给韩琦,太子赵旭,后宫嫔妃们现在都在秋狝的队伍之中,虽然不是一起出发的,但最终会在成为汇合。 也幸亏不是同时出发,否则赵祯能想象得出皇后和一众嫔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王语嫣自然是担心万分的,而身为草原女子的贺兰雪和萧挞里说不定会“代夫出征”………… 此次赵祯的秋狝很热闹,文武百官都来了,士子,武员也都到了,赵祯木兰围场的巨大帐篷中处理朝政,这和在神都城的皇宫中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文人士子和待选武员来说,这次秋狝完全是给他们放松和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地方,大宋北面的每一片土地几乎都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里都有大宋将士们的鲜血。 所以也有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说法,大宋的官员几乎都知道这个道理,在而这个时候,用秋狝的方式告诉他们的后辈,这比什么都重要。 官员们不是傻子,他们知道以后的大宋靠的不是现在这帮老人,而是需要年轻的后辈,华夏王朝为何在即将走向落幕的时候能有那么的英雄人物出现? 那就是因为一代代的传承,老一辈不可能在高位上永远的待着,也不可能永远守护这个国家,最终还是需要逐渐打磨好的年轻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 而这些人注定是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 所以无论是赵祯这位皇帝,还是范仲淹,欧阳修,苏洵,夏竦之类的老臣都把培养后辈当作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也只有后辈做得好了,他们才能安稳的过往下半辈子,或者说让自己的子孙安稳的活下去,活在一个安稳的国家之中。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都有一种智慧,一种培养后辈的智慧,所以当年钱惟演会大力资助苏轼等人公款吃喝玩乐的行为………… 文人士子和武将生员在这次秋狝中学到的东西将会比任何时候的都多都重要。 赵祯坐在小滦河边的一块毯子上赤着脚和刚刚一起打渔的农人说话。 “王把式,今年你家在长顺坊的生意如何?你家有个诨名连朕都知晓的,叫“搬过天”?” 王把式根本就不是个打渔的,他是长顺坊边上做搬家生意的,凡是哪家打算搬迁,找他准没错,但他祖上是打渔的,虽然他家富了,但却从未把祖传的本事落下,今年他家是秋狝的代表,自然负责在小滦河打渔。 “官家莫听那些闲汉的胡扯,咱们只是出体力的人,也没有搬过天的诨号……” 赵祯瞧见他突然紧张起来便笑道:“那便不说这些,最近生意可好?” 王把式的脸上的恐惧消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回官家的话,我家的生意好分两种,一种是发家致富的人多了,往好地方去了,一种则是破败了,往下走,前一种我巴不得他们来找我,后一种……” 赵祯自然知晓他的意思,眼神颇为平淡:“那现在是前一种多些还是后一种?” 边上三才的眼睛已经快要眨成风火轮了,但王把式依旧叹了口气道:“不敢欺瞒官家,后一种居多,而且每月不断增加,皆是因为南北都在打仗导致的。北面的塞尔柱本就是咱们大宋通商的地方,南面的天竺到也无所谓……” 王把式说了很多,这一次他算是冒死说出这样的话,每年秋狝的时候朝廷的官员大多会前来“教他们说话”,那时候也没有眼下问题,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可现在不同了,大宋从未有过以言治罪的,所以王把式就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了,相反他觉得自己说了实话,说了官员们不愿说的话,这些官员该感谢自己才是。 在知道自己有资格参加秋狝的时候,那些商贾已经联名来了很多次,并且送了很多东西,希望他在秋狝的时候若是遇到官家问话就实话实说。 不知是他,就连边上跟着帮忙的宿老,乡老都被这些人托了话,只不过他们不敢说,自己却是不怕的。 赵祯听了王把式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点了点头:“你说了实话,朕知道,既然是人家托了你办事,那朕就再托你转告他们一句。 这时候应该站在朝廷一边,别想着自己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朕哪一次出兵没给商贾带来利益? 眼下塞尔柱之战只会带来更多的利益,若是他们不想要朝廷的订单,那就别在战后等朕划分利益。” 赵祯的话说的很清楚,至于王把式能不能听得懂,那就是他的事情,但他一定会把话带到,至少三才会监督他把话带到。 眼下秋狝进行的如火如荼,但赵祯心中已经没有了兴致,随着祭祀过后,剩下的便是一场场的打猎。 赵祯的猎物从来就不是这些草原上的野兽或是飞禽,而是远在西北方的塞尔柱,这个帝国之庞大不是一般人能想想的。 并且这个帝国现在进入了一个鼎盛时期,最让赵祯憋屈的是大宋帮助他们进入的鼎盛时期。 疆域辽阔,资源丰富,拥有高度亢奋和统一的宗教信仰,经历多次的战争,塞尔柱的皇帝也是春秋鼎盛,这样的一个帝国想要毁灭很难。 若是没有大宋的商品,若是没有丝绸之路的利益,这个王朝绝不会有眼前这般强大,赵祯自己亲手帮助了这个怪物站稳了脚跟。 这让他有些懊恼,虽然大宋的战力比塞尔柱更加强大,但东西方的这次碰撞依旧让赵祯看到了一个帝国的坚韧。 塞尔柱帝国派遣了一种全新的骑兵抵达蒲花罗,从请报上看这些骑兵战力惊人,在蒲花罗一线作战的塞尔柱士兵往往依托城池进行防守。 而这些骑兵却能对大宋的军营进行冲击,而且还能得手几次,这对大宋的朝臣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些强大的骑兵有一个让欧洲人颤抖的名字“马木留克”,这些骑兵是阿巴斯王朝培养出来的独特兵种,也是在塞尔柱王朝手中被发展和继承的强大军事集团。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和谈?没有可能! 秋狝进行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石元孙率腾冲军继续向曲女城推进,大宋在和天竺的战争中,优势越来越大。 宋军已经站稳了脚跟,天竺人对曾经的鹏珈罗,现在的云南西路的进攻已经陷入胶着,这种胶着不是大宋和天竺之间的胶着,而是天竺人希望撤军而不得的胶着。 战争的节奏已经超过了天竺人的掌控,他们的数十万大军深陷战争泥潭之中,越是增兵陷得越深。 石元孙非常冷静,也接受参谋兵事院的指挥,大军没有贪功冒进,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向天竺人的军队施压,但并没有发起全面的反攻。 目的很简单,不断的消耗天竺人的军事力量,不断的消灭天竺人的有生力量,不断的消耗波罗王朝的国力。 这让那耶波罗发现此时的天竺已经陷入了一个大泥潭,要想离开这个大泥潭唯一的办法就是“挥刀断臂”。 割舍掉已经和宋军交战的军队,撤走剩下的士兵,但这在天竺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战斗下来,他发现现在的天竺和大宋之间如同俩个角力的斗士,谁在这个时候撤手,那谁就会在这个时候覆灭。 可以说眼下的天竺已经无法从战争的泥沼中脱身了。 即便是“挥刀断臂”之后,“残缺的身体”如何同大宋对抗?宋军的追击就会把天竺拖向灭亡的深渊。 恐惧的本能便是投降,那耶波罗决定向大宋派遣使者议和,舍弃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他不得不承认鹏珈罗已经变成大宋云南西路的事实。 派往大宋的使者举着白旗悄悄抵达宋军的驻地之前,石元孙远远的就瞧见了,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让这些使者通行。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但这一次不同,大宋对待的是蛮夷,是对手无寸铁的商人下手的“野人”。 一口要下手中的白面馍馍,里面的羊肉漏了出来,石元孙赶紧在他们掉地之前吸入口中,在这种地方能吃到羊肉可不敢浪费。 就在他低头咬下羊肉的时候,竖起的手也高高落下,弩箭飞蝗如雨,瞬间就把这队天竺的使者射成了刺猬。 倒在地上的使者脸上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宋会这么绝情,连使者都不放过。 他们忘了,华夏王朝对待蛮夷的手段一直是最酷烈的,甚至在一些经史子集中,蛮夷就不是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没有必要用人的待遇来对待他们,而使者也就是不是使者,而是蛮夷派来离间大宋的掮客。 在这个人命本就不值钱的地方,多死几个掮客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前天竺的高种姓已经几次派遣使者前来游说了,这些高种姓把石元孙当作是他们天竺的将军了,给点钱和好处就能退兵? 显然不可能,钱财越多他们将来便越惨,大宋一旦攻陷曲女城,城中的财富还不都是大宋的? 自己去拿东西难道不比从别人手中给的要来的舒坦? 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已经站稳脚跟转攻为受,眼下石元孙不怕天竺人平民,而是担心他们跑路,一旦跑了那就不好办了。 毕竟是在外族的土地上作战,即便是对土地再熟悉也没有当地人熟悉,而且天竺人到处跑也不利于歼灭。 此次石元孙是准备彻底灭亡波罗王朝,并且把波罗王朝中的那些高种姓和王族待会大宋向官家献俘的。 若是他们逃窜了,那就不妙了,所以要给天竺人留下还有一战之力的可能,让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抵抗。 所以这些使者必须要死,若是让他们北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偃旗息鼓? 现在战争已经不是在云南西路的土地上进行的了,宋军已经推进到了那烂陀寺,这座曾经天竺最大的寺庙城市已经在宋军的强大攻势下投降。 即便是神灵也不能让他们战胜内心的恐惧,当大宋的火炮轻易摧毁城门和钟楼的时候,这座佛国的城池便化为最谦卑的存在。 寺庙中的僧侣知道,强大的宋军拥有摧毁这座城池无数次的能力,当佛陀的守护者被宋军如羔羊一般宰杀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是时候该向宋军投降了。 高僧大德们认为,佛门之人对付敌人最好的武器应该是信仰,应该是精神上的胜利,只要能让这些强大的宋军士兵和将军皈依西方极乐,那他们就安全了。 于是这些高僧大德的尸体就如同风筝一样被挂在高高的旗杆之上,宋军将士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对佛门都是不感兴趣的,他们相信一切都要靠自己,能拯救自己的也只有官家,大宋的皇帝。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大宋也有佛教,但佛教没有给他们带来强大的力量,繁荣的商业,无数的粮食,反而会压榨百姓的辛苦钱,救命钱。 给他们带来改变的是官家,是官家让他们有饭吃,有工作,有商业的繁荣,有无数的器物和财富。 若说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就是神佛,那咱们的官家就是!哪里需要你这个外来的和尚当自己的供奉的神佛嘞! 宋军的进攻虽然不快,但每一次向前推进都是势不可挡,这样强大的力量几乎如同移山倒海,天竺人根本无力对抗。 天竺军队的逃兵不断的增加,即便是采用严苛的军法也不能阻挡,那些由贱民组成的军队在宋军猛烈的进攻下往往是最先崩溃的。 所以宋军在战场上便能看见极为奇怪的一幕,漫山遍野的天竺士兵不断的奔跑,密密麻麻但却不敢靠近大宋的军队。 他们在冲锋的途中往往是绕过宋军直接跑路了,开始的时候宋军还没当一回事,不去阻拦,可现在宋军将士们再也不会这样了,这些毫无章法,随意奔跑的天竺人就是移动的军功。 为此石元孙专门逐渐了大宋的“擒生军”,战时生擒敌军为奴隶,故名擒生军。 只不过石元孙的擒生军不是把天竺人生擒为奴隶,而是驱赶他们向天竺人的军阵发起反冲锋,只要运用得当,也可变废为宝。 只需要翻译简单的几句话,便能让这些天竺的贱民和底种姓为大宋而战,因为他们得到的是免于被大宋屠戮的承诺,一旦他们成功反击天竺军队的大阵并且活下来,宋军就会给他们一块制式木牌,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保命用。 这些木牌原本是宋军统计战功用的,数量极多…………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大秦使者 赵祯这段时间接到的奏疏几乎都是两线的战报,天竺的用兵持续而稳固,石元孙已经开始逐步减少从大宋国内运往的补给了。 除了弩箭和火药之外,他对粮食的需求大大降低,现在已经开始把吃不了的粮食囤积起来,这些粮食的来源自然是那些高种姓家中的存粮。 奏疏中写的很清楚,大军每征服天竺的一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高种姓家中的存粮便“堆如山积”,即便是天竺人的军队需要从后方甚至是百姓的家中劫掠粮食,这些高种姓也不会把粮食拿出来提供给军队。 因为这些天竺的军队没有钱,钱都在高种姓将军的口袋中………… 天竺人不知道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只知道应该按照原有的生活继续生活,战争到来的时候再去祈祷神佛庇佑他们的平安。 一个百姓放弃了的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一个永远把自己放在国家之前的人所组成的国家会变成什么样? 用石元孙的话来说就是:“国不国,民不民,上昏下乱,待宰如羔羊。”论证这句话最好的例子便是,五十万大军的天竺人在面对十几万宋军的进攻时居然节节败退。 随着那烂陀寺的陷落,宋军彻底不需要再为粮食的问题发愁了,这里的粮食很多很多,多到您石元孙发呆的程度。 堆积如山的粮食全部来自四周甚至是全国百姓的供养,当宋军把那烂陀寺这座亦庙亦城的庞大建筑详细的搜刮一遍后,石元孙便在第一时间上疏赵祯了。 当三才如同踩着风火轮冲向宫帐后,赵祯便看着手中的奏疏有些发傻,即便是他猜到那烂陀寺中的粮食和钱财很多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 据说发现金银的士兵被一块金疙瘩砸断了腿,这些金疙瘩是大量金饰熔炼而成的,为的是给寺中的佛陀镀上金衣。 没有人知道这些黄金来自何处,甚至连寺中的僧侣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知道这些黄金都是来自整个天竺百姓的供奉,一点一滴的供奉。 赵祯缓缓的合上奏疏,边上的三才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颤声道了句:“官家,这算不算是祥瑞?” 赵祯想了想,最后无奈的点头道:“还真是祥瑞,谁能想到天竺的僧人居然在那烂陀寺中藏有那么多的黄金,石元孙粗略估算大概有几万斤!” “官家,天竺人这么有钱为何会被咱们大宋打成这样?” 三才这记马屁拍的刚刚好,赵祯笑了笑:“若是把咱们大宋民间的金银都集中起来,能把朕的皇宫给铺满你信吗?” 三才连连点头:“奴婢当然信,奴婢可是见过那些豪商之家的,里面的银器已经算不得是顶顶好的东西,金器随处可见嘞!” 君臣二人正在享受飞来横财带来的快感,边上的包拯已经凑了过来,显然他是知道了奏疏的内容。 这种加急军情的奏疏想要从三才手中传递给赵祯,必须经过中枢用印,尤其是加急军情更是如此,这是为了中枢可以提前知道军情而做好准备。 中枢知道了包拯这个三司使也就知道了,文官集团向来如此,赵祯并不在意,他若是担心文官集团坐大,完全可以再裁撤中枢。 瞧着包拯的眼神,赵祯便挥了挥手:“去休,去休!别忘了你三司从朕的内藏库和皇后的宫库中借调了多少钱,这下钱帐两清便是。” “官家圣明!” 包拯拱了拱手便果断的走了,看的边上的三才颇为惊讶,他包老倌是出了名的“吞金兽”,恨不得三司的钱财只进不出,今日怎么改了脾气? 赵祯心情好便随口说道:“包拯自然是知道这些黄金的价值要比朕借给他的多,但朕是皇帝,这些前线缴获的钱财除了赏赐将士们的之外,一部分充入国库剩下的都是朕的,朕完全可以不抵充账目,一边叫包拯还钱,一边把这些黄金充入内藏库…………”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官家,那咱们借给包拯的钱就这么算了?” 赵祯翻了个白眼:“还能如何?你要有本事便去讨要,信不信包拯会把你的狗头斩下来挂在三司的门口?” 三才连连摇头:“奴婢不敢,谁不知包希仁当年在东京城的诨号,“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吏民畏服,远近称之。奴婢的脑袋还是留给官家砍的好。” 赵祯挥了挥手便走了,最近三才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这是好事,宦官就不该太过嚣张,前段时间因为包拯借钱的事情,皇后发现内侍省的宦官有人作花账,于是便被内侍省发送大理寺查办,都没去北平府。 结果还是抵不过包拯的一句“祖宗之法”,虽然包拯是三司使,可他依旧是朝廷的参知政事,身为计相,又是副相,他的话还是很重要的。 一员武将披盔戴甲的抵达宫帐之外拜见,显然是有要是上奏,三才看到他的面容之后便急急的向赵祯奏报:“官家,亲卫司的张成来了,带御器械把他拦在门外。” 赵祯点了点头:“让他进来,他是此次秋狝的外围勾当官,也是行围将军,负有通报之责任,他来了定然是有要事。” 这段时间最难过的便是带御器械,他们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数十万的禁军中只有不到二十人成为带御器械,可见他们的厉害。 但即便如此也被人行刺成功,若非三才机警,后果不卡设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愈发的紧张赵祯的安全了,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 即便是张成卸去浑身甲胄,除去兵刃,也带御器械死死的盯着,而且目光所致皆是要害,张成无奈苦笑:“诸位贴身卫大哥,卑职也是官家亲卫司的人,算是袍泽,莫要如此!” “职责所在,还请张将军恕罪!” 话是这么说,但带御器械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动,张成也就习惯了,跟随三才进入宫帐拜下:“末将秋狝外围勾当官,行围将军张成参见陛下!” 赵祯好奇的问到:“尔之所守当在三百里之外,今日见驾所为何事?” 张成躬身道:“启奏官家,大秦使者到,以在水连坡停留三日,末将驱赶不得,其欲闯围被行围将士拿下,如今以带入行围!”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老朋友”约翰 大秦的使者就是罗马帝国的使者,大宋沿袭了唐时的叫法,把所有欧洲人都称作大秦,即便是赵祯说他们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但寻常官员依旧这么叫,即便是鸿胪寺都没有改变对他们的称呼。 使者是赵祯的“老朋友”约翰,他也是法拉克尼亚王朝最强大的君主亨利三世的使者,赵祯称呼他为“诚实的约翰”。 约翰最大的外交特色就是坦诚,当然或许是对赵祯的足够坦诚,他见识到了大宋的强大,在面对强大君王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坦诚。 因为他的坦诚,所以获得了赵祯的信任,这么多年来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法兰克尼亚王朝之间的外交基础都就是他打下的。 一个是遥远东方的强盛帝国,一个是西方世界的庞然大物,双方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而是一种互惠互利的良性循环。 这么多年来赵祯一直和亨利三世有频繁的书信往来,双方之间的交流在不断的加强,而亨利三世的使者不断的把大宋的变化转告给亨利三世。 这也使得法兰克尼亚王朝和神圣罗马帝国对大宋的了解与日俱增,他们知道东方宋帝国的强大,物阜民丰,商业繁荣,连地中海最有名的犹太商人都是大宋货物的代言人。 面对一个强大的朋友,亨利三世展现出了他的极大友好,对待大宋的商贾他收取的税收并不多,而商贾反馈给他的礼物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精美。 双方之间互派使臣也是经常的事情,使者把两国最珍贵的宝物交换给对方的君王以示诚意。 赵祯称亨利三世为“最亲爱的友人”,而亨利三世称呼赵祯为“亲爱的远方兄弟”。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是在利益牵绊下产生的情感升华,但并妨碍一点一点的积攒,对双方文化的交流,品鉴成为每年之中都要进行的一项乐事。 君王的生活有时枯燥无聊,但有了这种文化上的交流,反倒是给往日里的枯燥平添了一份浪漫和诗意。 身为统治者自然有极高的文化修养,赵祯从亨利三世的诗歌中看到了一个拥有强大自信心且又率真果敢的人,而亨利三世也从赵祯的诗句中读到了大气磅礴的伟岸。 双方之间神交已久,算是一对关系融洽的笔友,而两国之间的利益往来也被舍得二字所增强。 赵祯当然能做到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是汉家文明的先贤智慧,大宋对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商品供应从来就没有短缺过,也没有哄抬物价过。 反之亨利三世对大宋的商贾从始终中的采取优待政策,相比来自塞尔柱或是其他任何地方的商人都要优待。 虽然两国之间没有联盟,但却是实际意义上的兄弟之国。 约翰的继任者往返于大宋和法兰克尼亚王朝之间,他们无疑是成功的把大宋的详细情况在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内进行了传播。 当一个帝国强大的时候,他的一切都能被称作是一段传奇,所以在神圣罗马帝国看来,大宋这样的强大且具有礼仪的国家自然是最好的朋友。 当年赵祯提议的十字军东征给神圣罗马帝国极大的启发,一面是他们的不断推进,另一面是塞尔柱帝国的崛起,强大的阿巴斯王朝苦于两线作战的压力最终走向覆灭。 若说神圣罗马帝国法兰克尼亚王朝没有和塞尔柱人达成某种协议赵祯绝不会相信,在阿巴斯王朝覆灭之后,塞尔柱成为了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组成部份。 利益划分也暂时告一段落,此后双方之间进入了友好的阶段。 大宋,塞尔柱,神圣罗马帝国,包括在十字军东征时出现摩擦的拜占庭帝国都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不过大宋出于最前端,而神圣罗马帝国在最尾端………… 大宋和塞尔柱的战争开始之前,亨利三世就已经看到了以色列的覆灭,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应赵祯的请求对以色列进行了秘密援助。 否则以色列也不会坚持这么久,当然亨利三世的援助主要包括粮食和雇佣军。 这就是大宋影响力的体现,而现在塞尔柱和大宋之间的战争已经爆发,虽然还没到双方之间不留余地的进行硬碰硬,但已经超越了恒逻斯之战的等级。 为此西方各国都受到了这次战争的影响,咖啡断供,烟草断供,美轮美奂的丝绸消失了,精美的瓷器消失了,堪称无上珍宝的玻璃消失了,就连西方世界最爱喝的红茶也跟着消失了。 战争对贸易的破坏是具有毁灭性的,大宋这个中央帝国下令所有的货物不得从塞尔柱运往西方,于是大宋的商品开始大量内销。 因为疆域的广大,所以暂时不会出现问题,而另一边天竺的战争也在继续,相比塞尔柱,天竺这样的弱国在征服上要轻松的多。 一旦天竺被拿下,大宋就可以从天竺的港口直接把货物运送到绿衣大食之称的法蒂玛王朝,再度通过地中海运送到西方世界。 现在已经有些商贾开始通过僧伽罗的港口乘坐木兰舟前往了,越是数量稀少,大宋的货物便越值钱,物以稀为贵啊! 每个从绿衣大食回来的商贾都是赚的盆满钵满,所以民间有一个说法“一趟木兰舟,富贵不用愁!” 而失去大量货物供给的西方商贾却坐不住了,他们几乎都是贵族或是贵族家中代言人组成的,对西方世界的冲击极大。 甚至影响了西方诸国的物价,使得原本正常的经济受到了冲击。 于是约翰便带着亨利三世的国书出现在了大宋,他的到来在赵祯的意料之中,西方世界长期获得大宋供给的商品,现在一下断绝,定然是受不了的。 而这样的断绝还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西方人能忍受得了才叫奇怪。 约翰这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出现在宫帐的时候已经不能引起四周人多少的关注了,在大宋他们实在太常见了,这些人有不少已经在大宋定居,甚至比浑身漆黑的绿衣大食人还常见。 三才看着他不断的冷笑,无论多么大的理由,都不是他们这次闯围的借口,这么多年难道连大宋的礼数都没学会? 而赵祯恰恰相反,他觉得约翰之所以闯围必有重要的原因,否则他不会喜欢把脑袋挂在高高旗杆上的感觉。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两大帝国之间的利益 面见皇帝之前约翰便迅速把身上被宋军士兵弄皱的衣服整理好,虽然衣服是套头的紧身衣,没有什么皱着,但他依旧要不断的摆弄,直到自己觉得非常平整。 紧身衣外披一件斗篷,在侍从官的要求下被脱掉,听说宋帝国的皇帝在之前出城的时候御赐了,约翰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身后的斗篷脱下扔在了地上,并用双手把一个大饰针别在胸前。 只要能见到宋帝国的君王,即便是让自己光着身体他也愿意,这一次他带来了亨利三世最重要的一封国书! 自己伟大的君王和这个东方帝国的君王之间即将进行一次利益最大的交易,也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次合作。 东方最强大的帝国宋,西方最强大的帝国神圣罗马,即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而他们的敌人恰好就是横在俩个帝国之间的另一个庞然大物,塞尔柱! 约翰不觉得自己这次游说会有多大的难度,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能取得成功,并且他在鸿胪寺中便得到了大宋官员的肯定,也是鸿胪寺的官员指点他前来闯围见驾的。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约翰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衣着和举止,然后用最严厉的眼神警告颤抖的仆从,当赵祯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按照汉家的礼节拜下口称万岁。 “尊敬的宋帝国皇帝陛下万岁!来自友好帝国,神圣罗马的法兰克尼亚王朝使者约翰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三才在边上哆嗦了一下,这个来自大秦的使者所说的话让他都有些受不了,脸上谄媚的笑容别说是官家,就是自己见了都想把他给踢飞。 但赵祯却笑眯眯的走下御座道:“起身吧!朕的老朋友,不知亨利让你带来什么样的国书,要让你不惜闯围也要面见朕?” 从赵祯说话的口气中约翰便觉得事情成了一办,只有皇帝最亲密友好的人才会称呼他亨利之名。 “尊敬的陛下,这是法兰克尼亚君主的信件,请您阅读。” 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华丽长木盒被约翰双手奉上,三才接过之后便觉得盒子的重量远超他的外观。 三才打开盒子之后,便亲自开封检查封蜡和上面的印记,之后才交给赵祯:“官家,这是铸铁的盒子,在盒子的夹层中有酸味,印信全在,没有被中途打开过。”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亨利三世有很重要的信件给自己,以至于用上了这种保密度极高的机关信盒,打开信件认真的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短,并不是很长,只不过其中的消息却是很震撼,表明了主人性格的果断。 约翰没有从赵祯的脸上看到惊喜和兴奋的表情,这让他感觉很不好,书信的内容虽然他没看过,但亨利三世详细的和他说过自己的计划。 “陛下您觉得如何?” 赵祯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恐怕朕不能和亨利达成共识,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不光有一个庞大的塞尔柱帝国,还有拜占庭帝国。 亨利想要获得教皇更多的控制权,想要借用出兵拜占庭来统一天主教和东正教,但朕现在却在和塞尔柱人对抗。” “拜占庭并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对手……” “但神圣罗马帝国诸侯林立,你们不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性质的国家,法兰克尼亚是法兰西的王朝,而不是神圣罗马帝国所有国家的统治者!” 约翰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次出使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在哪里,神圣罗马帝国对外发动战争这种事情不光是法兰克尼亚王朝能决定的,还需要那些诸侯国的同意,并且一起派兵作战。 当年的十字军东征的队伍就是这样组建起来的,有了利益驱使,才会让那些自私鬼配合帝国的行动。 “尊敬的陛下,请您相信,我的君王已经得到了罗马教皇的支持…………” 赵祯点了点头:“当然!朕相信亨利能做到,毕竟罗马教皇的心思比他还要大,但却有一点你们忘记了时间! 等你们攻陷拜占庭帝国,我大宋和塞尔柱人之间的战争说不定都结束了,再说你们的加入势必会让拜占庭和塞尔柱人联手,你觉得你们的胜算还有几成? 当初你们停下十字军东征,停下对拜占庭帝国的侵略时,朕就说过,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眼下你们发现拜占庭成为障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塞尔柱帝国的强大已经影响到你们对拜占庭帝国的征服,而东正教也在日益强大起来,天主教所受到的威胁只会越来越大。” 赵祯的话说完便不再理睬大汗淋漓的约翰,伸手把亨利三世的书信丢在了火盆之中,这是惯例,东西方皇帝的通信绝不能留存于世。 三才看着满脸通红并不断冒汗的约翰,现在自己开始有些同情他了,一个并不愚蠢却眼界不够的人真的是会在这个时候后悔死。 官家的话就是珠玉之言,既然那个时候没有去相信,现在也不该再回来寻找契机,当初官家得知大秦不再派遣士兵骚扰塞尔柱的时候,可是生气了好久………… 约翰有些惊慌,他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准备周全的计划在大宋皇帝眼中不值一钱,眼下经过大宋皇帝的解释他知道了,是犹豫和见好就收让神圣罗马帝国失去了大好的契机。 并且约翰从赵祯的话语中得知,拜占庭帝国很可能与塞尔柱联手,可亨利三世可是已经许诺了教皇出兵拜占庭,使东正教回归天主教之中。 最关键的是大宋这次出兵并不是要毁灭塞尔柱帝国,而是一次惩罚性质的反击,也许当罗马帝国的十字军进攻拜占庭帝国的时候,这边宋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惊讶的望向赵祯,约翰急急的开口:“难道陛下进攻塞尔柱帝国的目的只是要让塞尔柱人屈服?!” 赵祯没有说话,他不愿让约翰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西方世界更加的混乱而已,当图格鲁克一旦发现在东面不可能获得胜利的时候,就一定会把重心向西面倾斜…………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作为棋子的约翰 约翰在木兰围场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希望游说大宋的臣子以达到劝说皇帝的可能,但事实上大宋的臣子见他从宫帐之中出来的脸色便知道他的要求被官家拒绝了。 鸿胪寺的人当然把约翰前来的意图转告给了中枢,这种事情中枢知道了六部的诸位相公也就知道了,而左、右谏议大夫也是知道了,但却没有给赵祯任何的谏议。 显然他们和赵祯的观点一样,大秦人来的太晚了,根本就不是时候,要联合大宋就要拿出诚意,在收到大宋对塞尔柱发动袭击的时候就果断出兵拂菻国便是。 现在提出和大宋联手,岂不等同于让大宋牵制塞尔柱,断绝他们对拂菻国的援助吗?被人利用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大宋的官员在看不到诚意的情况下不会相信大秦会在攻陷拂菻国后继续对塞尔柱发动进攻的可能。 大宋的目标很明确,惩治塞尔柱越来越猖狂的行为,而大秦的目标也很明确,征服拂菻国,扩大疆域,顺便解决信仰问题。 于是乎大宋官员的决定也很明确,无论约翰到了那位大臣的军帐之中,都会得到热情体贴的招待,但只要把话题扯到联合这件事上,大宋的官员就会东拉西扯一笔带过。 这些臣子甚至不需要和赵祯通气,只要知道官家拒绝了他们就会极力的去“打太极”。 约翰知道自己在大宋已经走入绝境,此次计划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他想不到为何大宋皇帝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连考虑一下都不愿意。 范仲淹在帐篷中招待了约翰,这是他所到的最后一个帐篷,也是寄希望最大的帐篷。 说来也奇怪,约翰这位精通东西方文化的使者和大宋的宰执却聊得颇为投机,那是有一次他前来大宋为赵祯贺寿的时候,无意中与范仲淹闲聊两国文化的差异,谁知道越聊便越投机了。 范仲淹的帐篷不小,是文臣当中规格最高的一顶,当然因为他身份的关系,四周并没有多少帐篷在侧。 这是此次秋狝的规格,相公们的帐篷在一起,独立于文官的帐篷。 仆从已经泡好了茶水,范仲淹用力的把弓弦上紧了些,指了指茶水道:“赵复还你先喝茶,这是陛下赏赐的龙团茶,味道香浓,老夫知道你的喜好,便提前命人给你泡好了。” 赵复还是约翰的中文名字,这是赵祯亲自赏赐的,取燕去又复还之意,朝臣们现在都习惯这么叫他了,总觉得这名字比约翰好得多。 约翰端起茶杯,看着其中清亮的茶水苦涩的笑了笑:“汉家有句话: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眼下我却没能为我的君王分忧,实在是没有心情喝您这么宝贵的茶水,喝了才是浪费了您的良苦用心。” 范仲淹笑了笑,给弓弦上的牛筋涂抹油层:“我不是拒绝你的……” “什么?!” 约翰的茶盏掉在桌上,差点打碎,茶水飞溅全身,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范相公此言当真?!” 范仲淹皱眉:“使者便要有使者的礼仪,眼下你这模样成何体统?!老夫自然不是拒绝你,因为已经不用老夫拒绝,你在陛下面前吃了闭门羹,那在我这里肯定是不能提那件事的。” 约翰失望的端起茶盏,放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没有茶水,给自己又倒了一碗:“范相公白白的让我高兴了一场!” 范仲淹把弓箭放入皮囊之内笑道:“但我却可以为你解惑,你可知为何陛下想都不想的拒绝你?很简单,因为并不信任,虽然我没有看见国书,但我却知道陛下的反应说明你大秦国的君王打算利用陛下!” “何以见得?您虽然是宋国的宰执,但却不能无端揣测我皇的诚意!” “诚意?!” 范仲淹笑了笑,在桌子前面坐下,再次给约翰的茶盏中斟满茶水道:“若是你们真的有诚意就应该早些把消息传过来,而不是在我大宋和塞尔柱的战争开始之后才来说和这件事。” 范仲淹看着目瞪口呆的约翰笑了笑:“若是我猜的没错,官家也是对你们时间上的拖延而表示不满,这种情况是没人会相信你们的诚意的。 当然回去之后我会训斥鸿胪寺卿向言,他不该让你前来木兰围场面见官家的。但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判断这件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他。” 没想到范仲淹说的话居然和大宋皇帝说的差不多,约翰可以对上帝起誓在面见大宋皇帝的时候范仲淹绝不在场! 大宋宰执敏锐的眼光和极高的判断力已经让约翰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比不上他的政治智慧。 “我还是那句话,赵复还你作为一个学者或是商贾比做一个使者更为合适,你不适合在君王身边待着,你的智慧不足以让你拥有现在的地位,你的地位不是你的君王给你的,而是我大宋皇帝给你的,因为对你的信任,所以陛下要求你作为大秦国的最高使者,也是因为这份信任使得你成为大秦皇帝的一枚棋子。” 范仲淹的话让约翰猛然一惊,他的反应虽然不是很快,但还没到被人提点都不清楚的程度:“你的意思是说我也被骗了?”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大秦皇帝的计划而已,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尽力游说官家,让官家为你们拖住塞尔柱,而你们大秦进攻拂菻国的时候不会有塞尔柱人作为他们的援军。” 约翰在桌子前面愣了好一会,经过范仲淹的解释,他隐隐觉得他是对的,但他却又不相信自己的帝王会做出这种事情。 高贵的亨利三世会利用自己作为欺骗大宋的棋子吗?会利用大宋来完成对拜占庭的进攻吗? 会在攻陷拜占庭之后便停止前进的脚步,然后继续看着东方陷入战争吗? 突然之间约翰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他发现自己的眼光和智慧真的如范仲淹所说不适合在政治中生存下去。 自己的君王是要利用宋帝国,而宋帝国的皇帝却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阴谋,那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他不知道,赵祯早就说过一句话,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是永恒的…………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谁的棋子? 赵祯骑在战马上,这是一匹军中的战马而是宫御马院调教好的御马,在赵祯看来,秋狝就应当骑乘这样的战马才有意思,也更能体现秋狝的重要性。 君王都骑乘战马了,武将们更不用说,至于文臣,在这个时候也咬牙骑上了战马,战马和普通马匹的最大区别就是训练有素,听从命令,但和温顺二字是不搭边的………… 虽然这些战马听从指挥,但奔驰起来如同猛烈的凶兽,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的文臣磨破了大腿,下马的时候都需要别人的搀扶。 当然有好有坏,有些文臣却不这般,比如苏洵,虽然他上了年纪,可依旧在马上相当灵活,下马的时候的姿势堪比武将。 而范仲淹更是一手了不得的马上功夫,这让赵祯甚至怀疑这老小子平日里说生病告假是不是在诓骗自己。 相对来说越是年轻的文官马上功夫越好,越是年纪大的文官马上技术越是娴熟,反倒是那些中层的官员实在是不怎么样,也是这个层级的人叫苦叫累的最多。 约翰的事情在大宋如同一颗小石子掉入了水池之中,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事情很清楚,知道的人谁也不会看见陷阱还往下跳。 但赵祯并没有因为否定亨利三世的计划而对约翰有什么区别对待,事实上依旧热情的招待了这个来自遥远西方国家的使者。 大国外交也是要讲究气度的,虽然识破了亨利三世的骗局,但赵祯不得不承认这个诡计相当的巧妙。 在这个时候就能想到利用时间的差距来完成这次阴谋的实施,不得不说是相当出色,但这也只能骗骗别人。 对于大宋来说,阴谋诡计还真的没几个士大夫玩不转的,若是没有提前的准备和对神圣罗马帝国的了解,赵祯相信自己会中计,并且被法兰克尼亚王朝利用,但赵祯相信,自己的相公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骗。 随着一声高亢的怒吼,整个围场中的士兵发出同样的怒吼,“战”之一字,却胜千言,秋狝的大祭开始了,这是赵祯和群臣们按照古礼制定的。 方法也很简单,前来参加的所有人都在秋狝的活动之中,以太阳日中为开始,到日落时分结束,衡量的唯一标准就是猎物的多寡。 无论是帝王,宗室,还是太子,文武朝臣,即便是外戚和百姓都要按照此规定狩猎,最后谁的礼物最多便会得到最高的赏赐。 骑马射猎,这本事游牧民族的秋狝方式,但却被赵祯完全的继承到了汉家王朝之中。 华夏民族一直都是农耕民族吗?不见得吧!曾经的华夏民族,华夏汉室也有大量的游牧生活,既然秋狝是祖先制定下的规矩,那返祖有何不妥? 那些刚刚休息了一会的官员们再次重新上马,只不过这一次无论是谁都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用力的把自己的身体固定在马上,并且开始检查随身佩戴的刀剑以及猎弓。 这场秋狝也意味着赏赐和前途,根据猎物的多少会各种等级的赏赐,而根据表现也会评定能力,身体不好的人当然要早点致仕。 现在官员之间的竞争很强烈,大宋三年一次的科举已经缩短到了两年,待选官的人数被大宋的扩张消化完一大批之后,又再次增加,而且人数已经不少。 待选官的人数越多,对朝廷的压力越大,这些人可都是白拿钱不干活的,包拯对此颇有微词。 要安排这些待选官,那问题就来了,要么是开拓疆土继续派遣他们去地方上任职,通过政绩,民生的磨勘再回到草堂上,要么便是从草堂之中把没有才能的人排挤出去,让有才能的人进入。 这下朝堂上的竞争更为激烈了,几乎所有的朝臣都不敢松懈,只要有一点的不是就会被别人抓住把柄,等待他的即将是磨勘降等的待遇。 所以此次秋狝官员们大多认真对待,不敢有丝毫松懈,下面的年轻官员更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等待着此次秋狝让自己一举成名。 呜呜…………沉重的号角声响起,这虽然不是一场战争,但却堪比战争的激烈,众人比拼的不是杀敌的军功,而是猎物的多寡。 弯弓骑射对于约翰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事实上他在马上的功夫还不错,射猎和是很准的,但他却比不上边上的范仲淹。 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但手中的猎弓依旧犀利,双腿夹住马腹,稍稍用力便能左右开弓。 一只跃起梅花鹿快的只见一道虚影,但在约翰瞄准的时候范仲淹已经出手,梅花鹿应声而倒,脖颈上插着的正是范仲淹的红色箭羽。 立刻有侍从上前在这美丽的生灵还在抽出的时候结束了它的生命。 “范相公好箭法!没想到您这年纪依旧有如此精准的箭法,赵复还佩服!” 范仲淹笑了笑:“我大宋文臣也是上的了马,拉得开弓的。苏老泉的本事比老夫的还要精湛。” 稍稍顿了下,范仲淹看着约翰身后侍从马上的那些战利品,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不差,只可惜不是我大宋的官员,这些猎物只能换取赏赐喽!” 他的意思约翰当然知道:“我是帝国的使者,家中妻儿老小皆在故乡,不便久留,若是有机会,待我致仕,也许能在大宋常住。” 范仲淹笑道:“如此最好,官家最是喜欢听你说大秦的见闻。” 赵祯就在不远处,骑马过来后便炫耀起自己的战利品,同时对约翰说道:“明日你就可以上路返回大秦了,消息也该早日传给亨利三才好。走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会为你送行!” 约翰点了点头,而边上的范仲淹却有些意外,稍稍一想便也明白其中道理,鸿胪寺的官员送行并没有什么,但这却会让世人,尤其是塞尔柱人知道一些消息。 带约翰走远,赵祯才笑着对范仲淹道:“派人以国礼相送,朕希望天下人都知道大秦的使者前来和朕密谈过一些事情。接下来便由塞尔柱人的猜测去吧!” 范仲淹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官家圣明!”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鱼咬勾了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战争打的不单单是前线士兵的素质,更是一场武器装备,军事素养,综合国力,谋略高低,战略眼光等等因素综合在一起的战争。 随着秋狝的结束,来自西方大秦的使者约翰便在鸿胪寺的欢送下,热热闹闹的离开了神都城,这不算什么,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身为皇帝的赵祯亲自送别,而宰执范仲淹同样也到场相送。 这样高的礼遇还是一般使者从未接受过的,赵祯把约翰送到了天安门的御道上,而范仲淹则是一直陪着,直到五里亭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一不正常的异象,大宋的神都城上面人都有,八荒争凑,万国咸通,要说这样里面不有塞尔柱的奸细没人相信。 在神都城中,外国的奸细就如同一张大网笼罩在神都城。 但他们却在皇城司在,这些奸细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因为一旦有动作,皇城司成熟的谍报系统就会立刻高速运转。 皇城司一张笼罩在大网上的一口锅,无论网在大再密,大宋的皇城司都能把他们扣在下面,罩的死死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外国的奸细就是大宋的奸细,大宋希望他们送出什么情报,他们就会送出什么情报,为了避免被看破,有时也会有一些不重要的消息流露出去。 塞尔柱人便在大宋拥有一整套的间谍系统,只不过却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下进行,塞尔柱人要想得到情报,最好的办法就是收买宋人,让宋人成为他们的眼线。 背叛国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种事谁都知道需要多大的风险,但同样的如果利益足够高,那就有冒风险的可能。 神都城中的魑魅魍魉想要发这笔财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为是利益牵绊的关系,这些人就会被大宋所用。 皇城司的办法简单粗暴,在抓到这些人后,直接以他的家人作为威胁,虽然卑鄙,但却极其有效。 很快皇城司拜便拥有了一大批的“碟中谍”这些人得到了赵祯亲笔书写的特赦令,同时对他们用命从塞尔柱人那里换来的财富不予追究,让他们把钱留下。 既能从塞尔柱人的手中得到钱,又能从朝廷拿到合理的身份,这样的好事那些密谍做梦也没想到,而他们的服务对象也迅速从塞尔柱转移成了大宋。 要钱是好事,可要命更重要,何况不光是他们自己的性命还有家人,甚至是三族数百人的性命,这样的威胁就太可怕了。 这些人经过皇城司的专业培训后便上岗了,伪装成了塞尔柱人的密谍,为塞尔柱人提供或真或假的情报。 金钱的利益永远换不来忠诚,这一点谁都知道,塞尔柱人对这些宋人密谍的测试也不是没进行,但在皇城司经验老道的档头手中,却会被轻易看破。 而当约翰离开之后,塞尔柱人便立刻活跃起来,这要得益于大宋的政策,虽然对塞尔柱发动战争,但神都城中的塞尔柱人并没有受到戕害。 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同样的身在塞尔柱的大宋商贾也没有受到迫害,否则报复行为早就在神都城上演。 双方之间现在还在保持理性和克制,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战争一旦脱离了根本的底线与秩序,那将会是文明的堕落和退步。 也将是一场全面战争的爆发,若是大宋倾举国之力征伐塞尔柱,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灭国塞尔柱的同时,让大宋这个巨人累的筋疲力尽。 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但这并不意味着赵祯不会这么去做。 塞尔柱人很快就从那些贿赂的宋人探子的手中得到情报,有的是一般的街头小混混,有的则是官府之中不起眼的小吏,有的则是官员家的帮工之类。 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很简单,但却很确定,来自大秦的使者在官家秋狝的时候强行闯围求见圣驾。 官家不光接见了他,还和他相谈甚欢,最后甚至亲自把他送到了天安门的朱雀大街御道。 而到底他和官家详谈了什么,这一点塞尔柱人无论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到。 三才站在永定街的小角楼上,这里能看到巴腾那会馆的全貌,巴腾那会馆是塞尔柱人的集中之地,所以会馆的面积很大。 大小商号的塞尔柱人几乎都要在这里做礼拜,太阳缓缓升起,迎着朝阳一群身穿白色长袍的塞尔柱商贾缓缓拜下,低声冗长的经文声在商号中回荡,便是外面的行人都能听见。 但神都城的老百姓已经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他们都知道这是塞尔柱商人的念经声,和大宋不同塞尔柱人几乎是人人信教,即便是神都城对回回教的大清洗时,这些人依旧忠诚的向他们的神祈祷。 “让裴大壮过去吧!记住让他不要漏了马脚,这事情要是办砸了,别说咱家翻脸不认人!” 边上的小内侍连连点头:“老祖宗放心,裴大壮虽然不是咱们皇城司的高手,但那一套装疯卖傻的本事在咱们神都城没人能看得穿!小的这就去了,您就等着消息吧!” 小内侍说完便小斯在角楼上,出了角楼拐进边上的成衣铺,没一会一个相貌寻常的小老头便出现了,三才对这个小内侍的化妆很满意,在皇城司这么多年,总算学到了一些东西。 看着小内侍装扮的老者步履蹒跚的进入一个小院后,不多会便有一个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布衣汉子出来。 这裴大壮属于扔进人堆里也看不出来的角色,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从他躲着人的模样便知道此人胆小怕事,不愿招惹是非。 三才微微点头,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裴大壮便从一个棚子里穿过,而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又变了。 原本憋憋屈屈的老实人变成了胆大的叫卖贩子,高声叫卖:“热饮子!酸甜的热饮子!一口下去消食又健脾胃。” 说实话冒着热情的热饮子在秋季清冷的早晨最是迷人,他的担子上俩个大铜壶冒着的热气吸引一个有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这个裴大壮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不是你皇城司的人啊!” 赵祯的声音猛然响起,三才立刻转身道:“官家您稍坐,奴婢在职不便向您…………” 摆了摆手,赵祯在边上的圆凳上坐下,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糕点,一边饮茶,略微苦涩的茶水配上香甜的糕点,味道极好。 而此时的裴大壮已经被巴腾那会馆的人给叫了上去。 赵祯扬了扬下巴对三才道:“鱼咬勾了!”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鱼饵也消失了 裴大壮被巴腾那会馆的人引进了会馆之中,大量的热饮子对于在秋风萧瑟的早晨中做完礼拜的塞尔柱人来说实在是一杯享受的饮品。 塞尔柱人不光会礼拜,会为他们的安拉**,更会享受生活,他们的财富并不少,大宋的朝廷也没有抄没他的财富。 商品已经基本上卖完,而买来的货物没有机会运回塞尔柱,所以现在的塞尔柱商贾相当清闲,难得清闲下来的他们便集中在了巴腾那会馆。 这一举动使得大宋的官员非常赞同,居住在一起总比散落在神都城的各处要好得多,而且塞尔柱商贾用他们的行动向大宋证明他们是无辜的,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眼下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塞尔柱商贾并不傻,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不知道,有人在背地里做着并不干净的事情。 收买大宋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有风险,但其中的利益却大于风险,说不定一个重要的情报就会使得战场上的局势发生转变。 裴大壮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奸细,这一点塞尔柱人很清楚,这个人看着傻傻的,却有相当高超的伪装才能,最关键的是这人要钱不要命! 一次“贩卖”情报的偶然机会,塞尔柱人在他滚烫的热饮中掉下了一块金叶子,裴大壮在翻滚的热饮子铜锅中捞起了一枚金叶子,整个手都被烫伤。 于是掉进热汤的金叶子越来越多............结果却被他全部捞了出来,因为会馆的会长说了,连他的铜锅一起买了,所以他只能下手去捞,而不能把铜锅带走。 严重的烫伤使得的他的手已经无法握紧,这双手几乎算是残废了,由此可见这个人有多么的爱钱。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塞尔柱人相信这个情报贩子是个贪财到连魔鬼都敢交易的人,只要这个人贪财,就不怕他出卖自己。 塞尔柱商贾有的是钱,这些钱也许相对宋帝国的朝廷来说不算什么,可相对于收买一个裴大壮却是完全足够的。 裴大壮的身份很不一般,他是鸿胪寺卿向言家的仆从,鸿胪寺是大宋负责接待各国使者的官衙,眼下要想知道约翰此行的目的就能够猜测到他在闯围之后与大宋皇帝之间的密谈的是什么。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城,劫杀绑架约翰,但这么作的风险太大,塞尔柱人承担不起。 巨大的铜锅被架设起来,虽然是挑着担子,可裴大壮身材高大,所以他的担子上挂着的铜锅要比一般了家的大得多。 更大便能买更长一段时间,也能赚取更多的钱,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在进入巴腾那会馆之后,这里的商人便带领所有人开始饮用裴大壮的热饮子,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对裴大壮的热饮子早已习惯,甚至不喝一点就不会舒坦的感觉。 所以大多数商贾对裴大壮的到来并没有上面意外,即便是他们在神都城中的名声不好,但只要有钱还是会有许多东西的。 一个塞尔柱老管事上前,拉扯裴大壮道:“来吧!算你今天运气好,会馆的主人见你还能往我们塞尔柱会馆送热饮子,心中念着你的好,让你去厅堂之中领赏钱!” 裴大壮的脸立刻便笑开了花,连忙打上一碗热饮递给了这个老管事:“多谢您了!这是您的热饮,加上了一点葡萄干,味道绝妙!” 老管事笑了笑便端过热饮喝了起来,而此时的裴大壮早已向厅堂所在窜了过去,一路上路过的塞尔柱人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不屑...... 谁不知道他是冲着丰厚的赏钱才送热饮过来的,一般的宋人早已把他们当作是瘟神一样躲避。 只有贪财的人才不怕和他们有沾染,因为这些人都是烂命一条。 进了会馆最大的厅堂,裴大壮并没有看到会馆的主人阿勒厮,而是瞧见了阿勒厮的贴身武士,这个男人他早就见过,说实话任何人见过他一面都不会忘记他的容貌。 一个俊俏到连春风楼的姐儿都羞愧的男人............ 但裴大壮不敢在他的脸上停留,这个男人的恐怖他是见识过的,一柄弯刀几乎使得出神入化,手起刀落便能轻松的砍断一根粗壮的条石。 那男人对边上的一排排的书架摸了摸,很快一个地窖便出现了,在神都城***家往往会挖一个地窖,用以储存贵重的东西。 地窖和冰窖不一样,地窖更为结实隐蔽,也更难以被发现,想通过敲击的方式发现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地窖的门也是厚实的条石制成。 地窖中已经有光亮了,裴大壮自然毫不犹疑的下去,他知道眼下是一个考验,也是他进入皇城司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通过,皇城司的人便会给自己正式的官身,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裴大壮! “贵人,小的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身处营营长的阿勒厮缓缓开口道:“今日你为何如此痛快,往日里你可都是坐地起价,不断的要更多的钱财。” 裴大壮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今日如此痛快还不是您已经告诉我价钱会涨了吗?您的管事可是说了,要给我丰厚的赏赐,给您的情报是我用命换的,而您的赏赐............” 阿勒厮的斗篷微微点了点:“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做交易吗?因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稍稍顿了一下阿勒厮揭开斗篷,露出他满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道:“说吧,把你的消息都说出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价格!” 裴大壮点头凑近阿勒厮:“我从花园中听到了向言和别人的对话,说的是大秦人皇帝的国书来的有些晚,一个君王居然在如此大事前当断不断,实在是没有君王的魄力!” 裴大壮的话让阿勒厮眯起了眼睛,点头又再次问到:“还说起过什么?” 裴大壮装作努力回忆的模样,使得边上的阿勒厮恶心的喝骂道:“快说,你就靠这点情报赚钱,还能忘记了不成?我价钱翻倍便是!” 即便是被当场拆穿,裴大壮也没有丝毫脸红:“还说一句话:“东西两路出兵,定能夹击敌寇”!” 阿勒厮的眼睛微微眯起,点头道:“很好!米乐尔给他钱!” 裴大壮得到的不是钱,而是一柄刀,或者准确的来说是一柄刀尖透过他胸口的刀!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大宋的壁垒 裴大壮的死出乎三才的意料,他没想到塞尔柱人做的这么绝,宁愿让大宋产生怀疑也要杀掉裴大壮灭口。 而这一切却在赵祯的意料之中,叹了口气望着三才道:“裴大壮的死在情理之中,他或者说是你们皇城司的愚蠢所导致的,若是从一开始就把交易的地点放在街市上进行,他也不会有今天。” 三才微微皱眉道:“官家,他们杀了裴大壮难道就不怕我们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裴大壮是什么人?不过是向言家中的一个仆从而已,失踪了便失踪了,谁会去在意?若是在意,其中必有问题!若是没有人去理会,便说明裴大壮探听到的消息我们还不知道,塞尔柱人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患,这是一举两得之计!” “官家,您的意思是就先不管了?” “暂时先别管了,待消息穿去之后,在把这些蝇营狗苟一锅端掉!” “奴婢遵旨!” 三才点了点头便快速离开,对于他来说这个裴大壮本就是个该死之人,只不过是戴罪立功,他的家小已经安顿好了,只可惜他没有机会享受这一切。 本来已经在皇城司给他找了个差遣,现在看来便不用这么麻烦了,但只要消息传递到了塞尔柱人的手中就行。 赵祯在角楼上坐着,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三才上前道:“官家事情已经了了,您还是回宫吧,这里颇为简陋,辱了您的圣体。” 赵祯撇了撇嘴:“你们办事朕是放心的,但朕要看着塞尔柱人把消息传递出去,此事事关重大,不得有失!” 三才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他知道事情有多大,不是仅仅关乎大宋前线用兵的事宜,更是关乎到天下未来的走势。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天下的未来,但他知道赵祯对这件事非常的看重。 从巴腾那会馆离开的人不是裴大壮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汉家百姓,这时候赵祯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塞尔柱人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这次上楼的人是范仲淹,对于外人的到来三才头都没有抬,他知道来的人肯定是皇帝身边的人,否则单单是外围守卫那关他便过不来。 自从赵祯遇刺之后,四周的防卫工作变得更为细致,等闲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官家,谋划已经成了一半,剩下来只需静观其变,前线将士的进攻............” 赵祯拉着范仲淹的胳膊让他坐下才开口道:“范相公,虽然鱼儿已经咬钩,但朕在西北的进攻却不能松懈。” 瞧着范仲淹和边上三才惊讶的表情,赵祯笑道:“做戏便要做全套,塞尔柱人投入了大量精锐的奴隶骑兵,为的是稳住战局,在这个时候他们得到消息,我大宋会联合大秦同时出兵,东西夹击塞尔柱,这时候我**的攻势突然减弱会怎样?” 范仲淹惊讶道:“会觉得这是我大宋早有谋划!” 啪! 赵祯一排巴掌道:“然也!所以在这个时候西北的战局不光要打的狠,还要打的猛,让塞尔柱人肉疼,不得不向我大宋求和,只有我大宋完全掌握主动的情况下,和谈才会掌握大量的利益!” 范仲淹皱眉道:“那些夺下的土地又该这里办?” 赵祯笑了笑:“范相公,你可是朕的宰执,一国之相,你心中早有定计,何必在朕的面前卖关子?朕可是打算用一个诰命来奖励你这次秋狝上的表现!” 范仲淹已经习惯了赵祯看穿一切的模样,苦笑点了点头道:“老臣愚钝,认为应该舍弃恒逻斯之西北的所有土地,大军撤回恒逻斯城以及铁门关!” “范相公?!” 三才忍不住在边上惊叫,但却招来了范仲淹最为凌厉的眼神,他忘了范仲淹作为宰执乃是大宋政治上的除了皇帝之外最有威信的存在,虽然相权屡次被赵祯分割,但宰执就是和宰执! 赵祯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在之高的权利巅峰上待得太久了,并不在乎范仲淹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 事实上三才刚刚确实不该出声,这是帝王与宰相之间的对话,就按照刚刚他的行为,便是范仲淹立刻宰了他都不为过,这就是大宋的祖宗之法。 “范相公和朕的想法一样,太过广大的疆土我大宋其实并不能控制,即便勉强而为之,也会如盛唐的安西都护府一般说丢就丢,现在大宋的最西面已经到达恒逻斯城,这是着实能握在手中的地方,没有必要再往西北去了,徒增烦恼和防务。” 范仲淹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开口道:“陛下,臣觉得花刺子模不一样,花刺子模的土地我大宋可以不要,但花刺子模却要复国......以此为屏障,若是西北之地的狼子野心再敢向我大宋挑衅,花刺子模便可成为我大宋的第一道防线!” 这个想法出乎赵祯意料,但他很快就明白范仲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把西洪河到蒲花罗的土地分给花刺子模人,并用大宋作为后盾,援助花刺子模,使其成为我大宋的壁垒......极好,极好!” 什么壁垒,其实就是把花刺子模变成大宋的傀儡,把那里的土地交给花刺子模人自己管理,但大宋却是那里真正的主人。 一旦战争再度爆发,花刺子模会成为第一道防线,大宋的兵甲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原本作为塞尔柱人前沿跳板的花刺子模现在成为大宋的跳板。 可悲的花刺子模从一个人的看门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看门狗。 不愧是大宋的宰执,轻易的就能想到这点,并且把其中关窍说的这么含蓄,但赵祯他喜欢............ 在大宋门前扶持一个傀儡政权,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同时大宋还在道义上站住了脚,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这两个字看着简单,但舍才是最重要的,能把大军攻杀下来的土地舍弃,需要极大的决心,而在这件事上赵祯毫不犹豫。 范仲淹是极为佩服的,他之前想象过多少种被皇帝拒绝甚至是斥责的场景,但唯独没想到赵祯会如此爽快的同意。 其实赵祯舍弃战果最主要的原因是,上辈子的土地中并不包含那里,现在的大宋版图已经辽阔到了不敢想象的程度。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大到让自己恐惧 大宋的疆域有多大能使赵祯放弃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能使得他收起一个人贪婪的野心? 实在太大了,大的让赵祯有些害怕,当年元朝的崩溃是多么的惊人,一个挥兵剑指多瑙河的帝国居然不到百年便消失了…… 可见庞大的疆域根本就没有给那个帝国带来无尽的资源,相反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许多土地都不是蒙古人能直接控制的。 而现在大宋的疆域呢?赵祯之前观看过完整的《皇宋乾坤舆图》,大宋的疆域已经远超盛唐,陆地上的面积向北,东北,拓展了数百甚至是上千里,而海外的土地更是超越了唐时的无数倍。 遥远的澳洲土地上都有汉家百姓的耕种,贝加尔湖上全是汉家百姓的渔船,连日本海上都是飘扬着宋字大旗的商船! 前段时间蒲甘国,越朝已经向大宋提出归附,成为大宋的藩属,为了避免兵灾,甚至两国国王亲自上疏赵祯,要求大宋驻军,理由居然是惯匪太多………… 琉球群岛上的琉球国已经派遣使者向鸿胪寺正式的提出认祖归宗,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汉家百姓,应该回到华夏的行列之中。 至于倭国富士山下最大的行宫已经变成了赵祯的御用行宫,倭国人在得知良子提出赵祯有可能会去富士山看雪的后便开始修建这座皇宫了。 赵祯是不会住在那里,毕竟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再次喷发? 这样辽阔的疆域赵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满足了,他的胃口也只有这么大,再大就会把大宋的肚皮城破,在大宋的通讯技术产生质的飞跃之前,大宋是不会,也不能再度再度进行扩张的。 贪婪的人最后的结果便是一无所得,这一点赵祯很清楚,而眼下大宋从未停下的事情就是对基础设施的建设。 赵祯来“自基建狂魔”的时代,发达的交通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一旦大宋基建完成度达到他的预期,火车纵横全国各地。 到那个时候,旱灾,洪灾,蝗灾,等一系列的天灾都不用担心,粮食会沿着钢铁的“血管”流淌到大宋的各地,同样的各种货物和物资也会流通的极为便利,政令,诏令,公文同样能及时传达。 最重要的是,大宋的士兵也能从全国的各地抵达前线或是战场上,地方上的叛乱根本就不再可能发生,即便是叛变的成本也会大幅增加。 在没有外力的干涉下,想要颠覆赵氏的统治和皇权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同样的,腐朽也会逐步出现,人的文明程度会越来越高,国家对思想的控制也会越来越困难,至于走向民主,走向共和………… 赵祯稍稍的打了个寒颤,虽然自己不一定能看到,但赵祯肯定,自己的子孙会看到那一天,一定会看到那一天………… 原本赵祯想要亲手毁灭自己对大宋做出的改革,但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的目的很简单是要让华夏领先于这个世界,而且永远保持领先。 而不是让老赵家永远的无敌下去,即便是要毁灭,也要毁灭在华夏人自己的身上,“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当民智开启的时候,封建主义终究会走不下去,这个世界也会越来越公平,这是历史的衮衮大势,自己可以把通过外力的挤压稍稍提前一些,但却无法改变。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那自己为什么要去毁灭来之不易的改变呢? 时代终究要前进,人类终究要走向更高的文明,那就让自己作为华夏的先驱,早早的买下这个跳板,待到时机成熟,助华夏这条巨龙腾飞………… 眼下大宋的疆域已经足够大,而接下来就是需要让塞尔柱人服软,让图格鲁克把重心放在防备西方上去。 大宋和塞尔柱的战争一定要赢,只有胜利者的“仁慈”才能让图格鲁克放心把军事力量部署到西方,去对抗不断崛起的西方世界。 说来可笑,大宋的发展不但帮助了塞尔柱帝国,同样也帮助了欧洲,这么多年来大宋一直在东正西战,一直在向西方提供货物。 这导致了全球性的贸易活跃,塞尔柱人发财了,国力迅速增强,欧洲人也富裕起来了,贸易也给他们带来了红利,世界上不缺乏聪明人,不是只有大宋的商贾才会赚钱。 就连天竺人都在大宋的大规模贸易之下开始膨胀,大宋的战争让赵祯无暇他顾,谁让华夏正处于一个混乱的时代?也让其他势力蒙头发财。 赵祯对塞尔柱的进攻事实上有一种警告的意味在其中,他要让塞尔柱人知道,大宋有能力轻松的打垮他,只是不愿这么做。 同时也让西方世界知道,大宋的强大不是他们能够挑战的,他们的敌人不是大宋,而是近在眼前的塞尔柱人。 让西方世界和阿拉伯世界发生冲突,发生战争,发生混乱,然后大宋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最有利的格局。 战争是和平的手段,之前赵祯不太理解这句话,曾经还是理想主义的他认为战争就是战争,会引发更多的战争,报复等等问题,后世不也是如此?即便是以米国的强大依旧能受到小小组织的威胁? 现在他理解了,那是因为米国还不够强大,在这个时代大宋的强大完全凌驾于后世的米国,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文化,智慧等等诸多领先的因素杂糅之下的大宋已经是类似于更为高等的文明存在。 现在的大宋可以碾压任何一个文明,而十年后的大宋,二十年后的大宋会更加强大,所以和平这东西却是能从绝对强权总诞生。 赵祯尽量的不去再想的更远,在角楼上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他却总是会产生遥远的想象,边上的三才和范仲淹已经不敢说话,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自信的快要飞起来的君王。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祯,不准确的说三才曾经在皇宫的阙楼上见过一次,但却没有这次来的震撼。 靠在椅背上的赵祯犹如神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常人不敢靠近的气息,这种气息他说不上来,但却能真实的感受到。 而范仲淹却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站在一个神的面前,卑微,无比的卑微,自己仿佛一个可怜而又无知的小小蝼蚁,在面对苍穹一般的浩渺,那种无限的广大让他心生恐惧!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屠杀令 大宋对蒲花罗的进攻很顺利,即便是马木留克骑兵在宋军的军阵面前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这些由奴隶组成的骑兵主要以突厥人组成,当然其中还包括了希腊人、埃及人、高加素人、斯拉夫人、等。 但无论人种,全部是清一色的精锐战士,他们都是一些非***被掳掠的青少年,有些人被奴隶贩子抓到并贩卖到阿拉伯世界,然后被哈里发和苏丹们编成雇佣军。 而另外一些是来自东方的一些部落,被哈里发和苏丹看中,成为他们的雇佣兵。这些部族中最为有名的要数被华夏帝国驱逐出大漠的突厥人。 他们从少年时代就被残酷的挑选出来,接着受到更加残酷的训练已经昂贵的武装,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兵战士,沙场上的杀戮机器。 一支由杀戮机器组成的骑兵部队在战场上是可怕的,他们这些原本的非***被人洗脑之后成为安拉最坚定的拥护者,在冲锋的时候高喊着天神的名字。 信仰已经把他们改造成为不惧死亡的机器,可这样的机器虽然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但却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面对大宋强大的战力和灵活的指挥战术,这些“机器”在短时间的占据优势后便会很快的失去优势。 宋军在小半个月的战斗中已经了解了马木留克骑兵的优缺点,相应的,王韵也对大军做出了调整和更完善的防备。 这场战争在蒲花罗的陷落后宋军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占据了主动,而接下来的推进却要有条不紊的进行,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官家说的:“把塞尔柱人打疼,打怕,不敢在对大宋抱有任何幻想。” 最精锐强大的部队王韵依旧捏在手中,王鹤率领的天武卫依旧在中军之中负责守卫帅帐,他和他的副将已经请战不知多少次,但王韵就是没有让他出战。 火器是大宋的杀手锏,非到万不得已或是一路凯歌的时候不能出击。 眼下的塞尔柱人还没有到这两者的任何时候,天武卫所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才能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所以无论王鹤等人怎么请求,王韵就一直不松口,眼下他反倒是担心塞尔柱人放弃和大宋的对抗而开始准备和谈。 眼下的一切都按照官家的计划在进行,但自己这边没有问题,就怕塞尔柱挺不住。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彭七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端起茶壶便一口灌了下去:“王帅,眼下塞尔柱人快顶不住了,咱们把天武卫放出去,很快就会压倒塞尔柱人!” 王韵笑了笑:“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就这茶水也要慢慢泡才能把最后的味道给逼出来,否则倒掉了岂不浪费?” 彭七微微有些不解:“既然有一招制敌的机会,为何还要等待?” 王韵在边上指了指东南神都城的方向道:“这是官家定下的意思,眼下就要这般拖住塞尔柱人,让他们觉得我大宋就是在和大秦联手。” 稍稍顿了一下,王韵拍了拍彭七的肩膀让他坐下后才道:“只要不想被我大宋拖住,塞尔柱人就必须要和谈,而和谈最有效的手段便是以战促谈!” 王韵的话把彭七绕晕了,拍了拍脑袋道:“也就说咱们现在不把塞尔柱人打死,但也不能让塞尔柱人好过?” 王韵拍了一巴掌:“就是这个意思!官家的旨意一直就没有松口,对待塞尔柱人就是要让他们犹疑,只有犹疑才能给我大宋带来最大的好处。” “那这么做官家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图的什么?当然是让塞尔柱和大秦之间互相猜忌攻伐,这才是最好的事情,咱们在东面,再往东的土地上没有敌人,唯一的敌人只有来自西面的,而塞尔柱在中间,他们的西面是大秦,大秦离不开大宋的货物,塞尔柱也你不开大宋的货物,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会合作抢咱们?!” 王韵颤抖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彭七的脑袋:“你是不是昨天去爆破的时候把脑子给震坏了?塞尔柱和大秦之间的分歧不可调和,最主要的不是在利益上而是在宗教上,官家已经说过多少次,大秦早晚有一个要和塞尔柱之间爆发大战,而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这俩个国家互相猜忌!” “哦!!想起来了,前两天你对我说过,我给忘了!” 彭七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随即便看着眼前的舆图道:“眼下背嵬军,踏白军已经绕过了纪浑河,阿母城近在咫尺,而蒲花罗被攻陷,我等继续向阿母城推进,这座城池是塞尔柱人的大军所在,咱们在给他们一点时间,集结更多的军队,接着一举歼灭!” 王韵的眼睛闪过一道寒芒,在阿母城上指了指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塞尔柱人就会发疯,并且会主动和我大宋决战,而这一次也是咱们压倒塞尔柱的最后一击,勿必全歼敌寇!” 彭七的手哆嗦了一下,望向王韵道:“全歼敌寇?不收降俘?这里可是有近六十万军民!” 王韵冷冷的开口道:“既然是塞尔柱人率先挑衅,那就要承受代价,要打就把上四军全部派出,背嵬军,踏白军两翼包围,咱们要把这六十万军民全部斩杀,以震塞尔柱之嚣张,还大宋西北之地白年太平!” 彭七点了点头,他知道了,王韵之所以敢这么说,背后一定是得到了官家的支持,甚至有官家的旨意,那自己就不怕什么弹劾,有伤天和的事情。 想想也是,大宋这么多年来用兵已经好久没有筑垒京观了,塞尔柱人喜欢把异教徒的尸体钉在柱子上,而汉家王朝却是喜欢把敌人的头颅垒成一座小山。 两者的区别不大,都是给予敌人和潜在敌人的一种强大警告和震慑。 彭七已经有些兴奋,六十万军民的头颅要垒成多大的京观?要放在这西北之地让塞尔柱人颤抖多久?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等一个月的时间。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图格鲁克的直觉 事实上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从神都城传出的消息就摆在了图格鲁克的案头,这份消息让他吃惊不已,他没想到大宋居然能和罗马帝国联手。 这样一来塞尔柱王朝将会处于被大宋和罗马左右夹击之下,而这俩个帝国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宋帝国的强大毋庸置疑,这段时间塞尔柱东面的土地不断的丢失,但还没有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西面的罗马帝国的战力也是不用说。 眼下两国之间的联手会怎样?图格鲁克甚至不敢想象,这两大帝国联手,瓜分塞尔柱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图格鲁克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大宋皇帝的奸笑,这次不光是塞尔柱出现危机,还是天竺的覆灭开始。 作为帝国的统治者,图格鲁克第一时间便想到的出路,一者便是立刻派兵和宋军决战,只有击败宋军才能得到胜利者的资格。 第二便是立刻向大宋派出使者进行和谈,塞尔柱已经打不下去了,眼下最难的是判断宋军的实力。 图格鲁克不是一位慵懒的皇帝,他亲自上国战场,为现在的塞尔柱就是在他手中才有如此规模。 他能明确的感受到大宋的底线深不可测,事实上他自己已经使用了自己最后的底牌,抽调西面驻守的马木留克奴隶骑兵。 这是他最精锐的部队,一直放在西面提防那群天主教徒,但现在他即便是把最精锐的骑兵调来也无济于事,宋军的强大已经让他这个在沙漠上驰骋的勇士产生恐惧。 和大宋交手的时间越长,图格鲁克便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人都是这样,只有面对真正强大的事物时才会产生无力感和恐惧感。 但即便如此图格鲁克去没有放弃和大宋拼搏的打算,他是一个勇士,即便是要输也要最后一次向敌人发起进攻之后再撤退。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孤注一掷,相反图格鲁克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不可能把自己全部的精锐都压在这次豪赌上。 阿母城的六十万军民已经足够,再多也毫无意义,而那些精锐的马木留克奴隶骑兵却要先一步撤走。 至于那六十万军民就看他们自己的了,塞尔柱从来不缺战士,也不缺百姓…… 图格鲁克不相信这六十万军民连宋军都抵挡不住,即便是抵挡不住,也能撤回大半,对于战争来说,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数并没有听到的那么可怕。 宋军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图格鲁克甚至明白为何大宋皇帝要突然对塞尔柱发动战争,因为这场战争本就是一个警告。 一个大宋对塞尔柱干涉天竺而不满的警告。 从根本上了解大宋的想法对于图格鲁克非常重要,他要摸清楚大宋皇帝赵祯的想法之后再和大宋作战就有底气的多。 图格鲁克深知大宋皇帝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虽然他这么多年不断征战用兵,但事实上每一场战争都是因为利益而进行,极少主动用兵征伐不需要的土地。 越朝和蒲甘便是如此,高丽也是如此,虽然是临近大宋的小国,但大宋却并没有动手出兵,这便意味着宋帝国并非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 宋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的利益冲突是存在,但图格鲁克相信大宋不会一意孤行的选择对抗,他要稳住大宋,给予宋帝国足够的好处,让大宋皇帝妥协,并不参与到这场东西方的联合绞杀之中。 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图格鲁克是真的毫不怀疑,到现在他也没有怀疑东西方俩个最强大的帝国会联手,但这么遥远的距离,会有许多事情发生………… 他觉得自己能够打动宋帝国的皇帝,和大宋相比,罗马帝国与塞尔柱之间的矛盾更加对立,双方之间的宗教冲突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宫殿的大门被推开,柔软的地毯被肮脏的皮靴踩得泥泞不堪,这条毯子的命运就是变成垃圾,最少在图格鲁克的皇宫中变成垃圾。 图格鲁克没有在意,而是起身握住托儿可苍老的手:“你终于回来了!西面的状况如何?” 托儿可摇了摇头,痛苦的叹息声仿佛从深渊发出:“罗马人帝国的各个诸侯国已经响应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出兵,罗马皇帝亨利三世出兵拜占庭帝国,罗马人攻势猛烈,拜占庭帝国已经退守君士坦丁堡了。” 图格鲁克晃了晃,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眩晕,托儿可带回来的这一切只能说明从神都城传来的情报没有问题。 宋帝国进攻塞尔柱的东方而罗马帝国已经对西面的拜占庭动手了,若是拜占庭被攻陷,那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东西方两道枷锁把塞尔柱困死。 托儿可带来的消息肯定了图格鲁克的猜想,望着风尘仆仆的托儿可,再看向东方,图格鲁克终于下定决心道:“立刻传令阿赤台,本皇把六十万军民交给他,他就要把阿母城守住,即便是和宋军决一死战也不得退缩!” 托儿可惊讶的望着图格鲁克:“尊敬的陛下,天神的光辉已经照耀在了宋军的头上,我们没有办法战胜这个强大的敌人,眼下罗马人再次崛起,向东开始扩张,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宋人和谈,放弃那些无用的荒凉之地,把帝国的力量放在西面,提防罗马人!” 图格鲁克点了点头:“我自然要提防罗马人,这些卑鄙的小人联合宋帝国,妄图东西两面夹击我们,但这个阴谋绝不会得逞,阿赤台的六十万大军虽然不是宋军的对手,但运用的当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最少拖延宋军进攻的脚步不成问题,而越过阿母城后是荒凉的沙漠,若是还宋军想要穿越这片沙漠和塞尔柱作战,最终会在疲惫的时候走出沙漠,而那一瞬间便遇到帝国强大的骑兵。” 图格鲁克在沙漠上画了大大的一个弧线,托儿可知道这弧线的一端便是阿母城所在的纪浑河。 越过这条河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唯有受到塞尔柱控制的马鲁绿洲城在沙漠之中守护。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阿母城之战 阿母城已经变成了宋军和塞尔柱军队的对峙之地,双方之间各怀心思。 塞尔柱人在严阵以待,将军阿赤台已经接到了皇帝的命令,死守阿母城不得后退。 宋军这边同样按兵不动,但事实上王韵一直在给大军挪位置,不是很明显,但每天都在一点一点的逼近阿母城。 宋军理想的战斗位置是距离城池一千米也就是两里地的距离。 这个距离塞尔柱人的所有远程投射武器都无法碰触到宋军,而宋军可以从容的安营扎寨,挖掘工事,并且大宋的火炮和八牛弩都能覆盖城池。 宋军这边已经在做进攻前的最后准备,大量的八牛弩带着劝降的文书射入阿母城中,劝降书的内容非常清楚,缴械不杀。 若是冥顽不灵继续抵抗,宋军绝不手软,一个不留!这已经是相当严厉的警告了,并且也是赵祯的底线。 他要用塞尔柱立威,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大杀特杀,杀的血流漂杵,要么便招降塞尔柱人,让数十万人一起投降,两者的震撼自然能体现大宋的强大。 但信仰这东西有的时很可怕,阿母城的早晨,当太阳从戈壁上生气的时候,余辉洒在城池上,一股悠长的鼻音声响起。 大量的塞尔柱人在这时候进行礼拜,即便是城墙上的守卫者也不能例外,对于宋军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进攻机会,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使得宋军很了解塞尔柱的军队。 但同时宋军也在这个时候最为严肃或者说是安静,没人希望把敌人变成一个疯子,塞尔柱人对信仰的忠贞不亚于宋人对皇帝的忠贞,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王韵更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若是在这个时候对阿母城发动进攻,疯狂的塞尔柱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与宋军作战,直至战死最后一个人。 自己是要杀掉这里的所有塞尔柱人,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一群野兽之后再杀掉,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礼拜之声响彻天际,有些悠长又有些拖沓的鼻音,但听着就觉得有些困倦的感觉,开始的时候彭七一度觉得这是塞尔柱人想要把宋军催眠了,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们在做礼拜。 阳光越过了宋军的军阵照射在阿母城的城池上,为这座城池涂上了一层金色,也为塞尔柱人带上了“面纱”,宋军的位置是背着太阳,而塞尔柱人迎着刺目的朝阳。 冲锋是在阿母城的塞尔柱人礼拜完成之后开始的,震耳欲聋的火炮声拉开了战争的序幕,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热兵器彻底走上了世界舞台。 宋军的骑兵,步卒在隆隆的炮火中向阿母城发动进攻,宋军上下都知道,这个时候发动进攻意味着自己是最安全的。 阿母城中是守军几乎无法在城墙上待下去,实心的炮弹把城墙轰击的千疮百孔,甚至有两发居然砸在了一个坑里,巨大的冲击力和碰撞让铁质的弹丸击穿了城墙,一个巨大的孔洞宣示着人类历史上出现最为恐怖武器的威力。 城池在不断的轰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阿母城的城门已经被击穿,塞尔柱人只能用沙袋来阻挡但效果并不理想。 因为宋军已经冲击到了城池之下,无数马车所组成的攻城车拥有大片的铁甲防护,冒死把滚石檑木推下城池的塞尔柱人发现,他们的进攻对宋军毫无效果。 当马车抵达城池之下的时候,也意味着塞尔柱人的城防彻底失效,巨大的爆炸声很快就成片的响起,这是宋军的炸药在给予阿母城的最后一击。 撤退的宋军已经返回驻地,而此时的阿母城城墙已经消失了大半,这是一座庞大的城池,是进入沙漠之前的最后一道补给线。 其中无论军民都是塞尔柱在东面最多的城池。 图格鲁克在这里集中了强大的防御,众多的士兵,为的就是抵挡宋军的进攻,而这一次,显然他们是挡不住的。 王韵在军令下达只有便什么都不管,坐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军队开始向前推进。 而其中有一直军队身穿厚重的板甲,却除了一柄横刀之外便只有一根木棍。 大宋的火枪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只不过这次是成建制的出现,一个军完全是由火枪手组成,他们互相之间相互配合,使用火器歼灭敌人,横刀成为了辅助的兵器。 事实上他们不光有横刀,还有盾牌………… 火枪的最大好处便是它的操作简单,正常人在稍稍练习一段时间之后便能精确的打击敌人,大宋的火枪已经具备了膛线,后部装填,撞针点火等一系列操作。 使用起来更为方便,准确度更高,杀伤力更大,几乎成为天武卫的骄傲,士兵们恨不得睡觉都搂着火枪。 宋军杀入城后便开始了街巷作战,守城的阿赤台很清楚他们在平原上和宋军拼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眼下利用城池中密密麻麻的房屋和宋军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宋军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就很难发挥作用,而五十万塞尔柱军民就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进行顽抗和袭击。 但他错了,宋军这次是无差别攻击,也是一次大屠杀,根本就不会考虑平民百姓的问题,当两个国家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时,人命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对待这些充满危机的房舍,宋军进攻的手段简单粗暴,先是弩箭攒射,然后是火药弹投掷,一座座房舍变成了一座座坟墓,其中的塞尔柱人死的不能再死。 宋军只需要不断的进攻这些房舍或是围墙后面的人就好,无论是被炸死的人还是被砍死的亦或是被射死的人,一律斩首丢弃到路边。 塞尔柱人开始的时候还在抵抗,可两天之后他们已经开始恐惧,恐惧宋军的强大力量和手腕,同时也恐惧宋军的屠杀。 街面上的头颅已经越来越多,战争虽然没有结束,但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塞尔柱人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近十万人冲出城池准备进入沙漠。 他们只要进入沙漠便是安全的,马鲁城是他么的希望之地,但很可惜,狄青率领的十万背嵬军如同杀神一般堵住了他们最后的去路。 近十天的杀戮在这座沙漠边上的城池进行,血水染红了纪浑河的河水,染红了戈壁上的沙硕,染红了废墟一般的阿母城,也染红了宋军的眼睛………… 第一千九百二十六章高高的京观 阿母城之战已经进行了半个月,这是宋军遇到的最为艰苦的一战,艰苦的并不是攻城,而是城破之后的拉锯战。 城池在半个月前战斗开始的时候便破了,最大的障碍在宋军面前如同平地,塞尔柱人第一次和宋军交手,他们被强大的火炮给打蒙了。 但紧随其后的是冗长的拉锯战,王韵下令全军放慢进攻速度,在进攻开始之后便逐步推进,并且一部分宋军已经占领了城墙,居高临下的屠戮赛尔住军民。 这是一场大屠杀,宋军的速度虽然慢,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除了活着的妇孺被抓为奴隶之外,剩下的人一律处死无论抵抗与否。 这是大宋从未实行过的屠杀令,战争是残酷的,从战争开始的时候所有人的性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军队是最可怕的生物。 他们只是执行军令,不断杀戮所见的一切生物,没人能靠近这群野兽。 虽然推进的速度慢了,但击杀变得更加彻底和无情,塞尔柱人在顽强抵抗,因为他们知道逃避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近十万人突围至纪浑河后被突如其来的宋军铁骑击杀大半,一部分人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一部分人选择了返回阿母城。 在这冰冷的季节里跳入河水之中等同于自杀,就算侥幸过河的人在上岸之后也要面对慢慢的沙漠。 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没有粮食的他们根本无法穿越沙漠抵达马鲁城。 而返回城池的塞尔柱人再次投入到拼杀之中,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抵抗才能争取一线生机,所有人都知道宋军不接受投降,凡是t投降的人一律被杀戮,城中的尸首已经堆得到处都是。 五十多万人的塞尔柱军队在面对三十万宋军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除了拼命的反击他们能做的只有疯狂的逃窜。 阿母城已经被包围了,城里城外的宋军如同钢铁一般绞杀任何可以瞧见的塞尔柱人。 此时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一样,没人能够例外,只有一部分妇孺被宋军关押起来。 彭七有些颤抖的回到军营之中,这段时间对他的考验实在太大,屠杀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万人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可几十万人终究是冲击了他的内心。 看着在高高瞭望塔上垂下的手,彭七便爬了上去,在王韵边上一屁股坐下,木板的吱呀声让人觉得这塔楼快塌了。 “终于知道你为何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便躲在了这里,城里杀的是昏天黑地,将士们已经有不少坚持不住开始手软了。还要这么杀下去?” 王韵叹了口气:“又能如何?这是官家的军令,若是不能经此一役让塞尔柱人百年无东进之心,这仗便是白打了,京观要垒成山一样高,五十多万人的脑袋和尸首足够了。” 彭七的脸颊抽了抽,瞅着刚刚进城又出来,正在塔楼下吐的昏天黑地的苏轼:“苏子瞻怕是不行了,咱们军中有不少的农家子和军武院的年轻人也是这般。” “不经历这些以后怎么成军?废不了,你告诉王鹤,让他的天武卫在前面开路,被火枪打死的人终究是好看些,陌刀手保护侧翼便是,此战之后我大宋陌刀手将所向披靡!” 彭七当然知道王韵的意思,只不过眼下这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士兵杀戮太甚,心中戾气纠缠,时日长了不容乐观,甚至会出现营啸的可能。 三十万大军屠戮五十多万军民,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一旦发生营啸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彭七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停止这场杀戮,但他同样也知道这是官家的旨意必须进行,转头望向已经开始向上爬的苏轼,长叹一声对王韵道:“咱们不能这么杀下去了,最少把那些妇孺留下,若是连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都给杀了,将士们心中的坎过不去,日后也难以作战了。” 王韵点了点头:“五日前我便上疏官家留下这些妇孺的性命,若是可能便把她们迁往恒逻斯城城,那里应该有商人会购买奴隶。” 苏轼的头出现在了塔楼的楼顶上,听了这话便如同猴子一般飞快的窜了下去,跨上快马便冲向阿母城传达军令。 城中的惨状实在太甚,尸体遍地都是,宋军善后的军队已经开始整理这些尸首,把这些尸首用平板车推出城外堆起,但人手远远不够。 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五十多万的军民加在一起数量太过庞大,不断的有人冲出城外又折返回来,地面的背嵬军和踏白军使得城外的土地变成了死。 投降变得毫无意义,即便是塞尔柱人投降,等待他们的也是高高举起的屠刀,反抗所需面对的也是屠刀,绝望的情绪在阿母城中蔓延。 塞尔柱人终于发现他们面对的宋军就是一群魔鬼,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即便是女人和孩子被放过,但她们将来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此时自杀的人出现,不断的有人自杀死在房舍之中,待宋军抵达之后横七竖八挥刀自尽的尸体如同惊恐的羔羊。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阿母城的战斗终于也平息下去,王韵从高高的塔楼上走了下来,下令停止一切击杀行为。 此时还活着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将被收押运往恒逻斯城,数十万人不可能没有逃走的,即便是活下去的人宋军也不再追击。 战后宋军进行统计,约有近五千人天出生天,但这是他们的运气,剩下约有三万人幸存,其中伤者一万余。 近六十万人的城池眼下只剩这一点人数了,阿母城彻底沦为废墟,在城池的两边出现了两座高高的小山,比城池还要高。 若是靠近了看就知道,山体的主体部份完全是由尸首堆建而成。 在战场上筑京观乃是华夏汉室军队持续了千年的传统,这是一种武力的炫耀,也是一种强大的震慑,为的就是让外族蛮夷感到恐惧和害怕。 两座高高的京观上还有石头搭建起的两座小亭,亭中用汉字和阿拉伯文详细的记载和描述了这场战役,以及描述这京观的由来。 同时告诫塞尔柱人,若是再度挑衅大宋,大宋的军队将会抵达木鹿城进行同样的事情。 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放弃 阿赤台没有死,他跟随着第一批突围的士兵冲进了纪浑河中,冰冷的河水没有要了他的命,反而是让这个土生土长在附近的阿赤台有了求生的可能。 羊皮的水囊被装满,同时他还掠夺了别人的水囊和干粮,即便是被水泡成了糊糊,但这些粮食却足够他在沙漠中行走。 阿赤台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横跨过沙漠和戈壁,但他不甘心现在就走,而是回头看了看曾经的阿母城,这座城原先是那么的繁荣。 往来的商贾都会在这里休息和贩卖货物,大宋的丝绸之路必须要经过这里才能继续向西。 但现在,这曾经繁荣的城池已经变成废墟,城池之中的刺耳声音已经消失,那些宋人的火器非常强大,轻而易举的便能屠戮掉一群强壮的勇士。 任何盔甲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不用费力的上弦,不用复杂的瞄准,只需要对准敌人动动手指,便能取敌人性命。 这个恐怖的武器出现的一瞬间,阿赤台便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躲在灌木之中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都被他放弃。 直到宋军离开之后他才从地道之中慢慢的钻出来,四周全是尸体,这么多天来他已经摸清楚宋军的进攻方式。 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的进攻,不断的削弱阿母城中防守的力量,这已经是城池的一角,没有更多的人被驱赶到了这里。 拖着一具尸体进入地道中,点上油灯细细的观察,这是一个身穿铁叶甲的士兵,身上除了脖子上的那一刀之外,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但阿赤台知道,这个士兵不是被宋军的横刀砍死的,而是被火器击败,人后才是长刀割喉。 在胸口仔细的寻找,果然铁叶甲上的一个小洞引起了他的注意,扣开这个碎掉的甲叶便能看见一个狰狞的孔洞出现在这个士兵的胸口。 孔洞很深,阿赤台把手指生进去勉强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抠了出来,一个金属的体块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必须要把这个东西待会国都,只有并且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部告诉皇帝,否则自己也难逃一死。 宋军的火器太过强大,塞尔柱的勇士在他们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盔甲挡不住,盾牌也挡不住,威力太大了。 最关键的是操作简单,精准度极高,他见过宋军使用火枪的步骤,那动作已经被他刻进了脑海中。 把尸体再次抛出地道,并用石块挡住,这里的土地很松弛,没爬行一段距离阿赤台便把地道弄塌掉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离开阿母城之后,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直接跑到一个河岸的边上,高高的京观已经垒起,此时再不离开就没有机会。 两座高高的京观给了他无限的恐惧,城中的近六十万军民恐怕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宋军的强大并非他们能够抵挡,眼下宋军就证明了他们的强大。 京观这东西可要比曾经的罗马人的十字架要震撼的太多,便是一条路上摆满十字架也不如这京观对人的震慑。 不敢观望这座京观,阿赤台担心自己鼓起的勇气会被它们所磨灭,他这段时间经常升出许多念头,都是和逃跑有关,他甚至不愿回到国都,而是离开塞尔柱,向北走,走的越远越好。 再次度过纪浑河,冰冷的河水让他清醒,此时唯有带着重要的消息返回国都才能让皇帝知道大宋的强大,这已经是超越了眼下世上所有所有军队的强大。 若是宋军每个人手中都有那样的火器会怎样?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阿赤台扑灭,宋军不可能大规模装备这种火器,否则阿母城早就被夷为平地,天竺人也不会抵抗这么长时间。 上岸的阿赤台回头看了看已经平静下来的阿母城,快速的走进沙漠之中,在这里他藏了很多东西。 有骆驼,有水囊,有干粮,离开的时候很方便,阿赤台上了骆驼便开始赶路,他不愿把自己的性命留在这里,越是朝国都去他便越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只要抵达沙漠中最大的绿洲马鲁城自己就算是活下去了,阿赤台知道,那座城池才是塞尔柱帝国的最后的防线。 有沙漠作为天堑,宋军很难打过马鲁城,可一旦马鲁城丢掉,塞尔柱帝国在东面的防线将会全线崩溃,作为一个一方统帅,阿赤台从战略上明白阿母城的作用。 但皇帝的一系列动作让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最少在战略上不该是这样,六十万的军民即便不是宋军的对手,但若是有马木留克骑兵在,再加上城中士兵的顽强抵抗多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再加上袭击宋军粮道。 虽然不一定能击败宋军,但却可以逼迫宋军撤军,毕竟阿母城的战略意义也很很重要。 阿母城和马鲁城两座城池配合,才能使得塞尔柱的东面防线万无一失。 可当阿赤台抵达马鲁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这座城池已经被武装到了牙齿,突兀的出现在阿赤台的视野之中,令他浑身颤抖。 没想到这段时间皇帝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一座沙漠上的坚城,曾经低矮的城墙消失了,而是一座由石头堆砌起来的高大城池。 这些石头在沙漠中很难寻觅,既然能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有大量奴隶埋葬在这沙漠之中。 不光有城池,还有军营和驻兵,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阿赤台见到这里的守将时,守将正在收拾行装。 很快这座城池也将不复存在,或者说是整个绿洲都将不复存在,守将接到了皇帝图格鲁克的命令,命令他毁灭这个城池以及绿洲,让这个沙漠彻底变成死亡之地。 这是一道残酷的命令,没有马鲁城的存在,很难穿越这片沙漠,尤其是大军,人员多,辎重多,更加不可能。 相反,小股的商队,驼队,反倒是能在经验老道的向导指挥下穿过这里,这并不意味着商路的断绝,相反这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毁灭马鲁城意味着塞尔柱的妥协,图格鲁克毁灭了宋军进攻的通途,同时也毁灭了塞尔柱今后向东方用兵的可能。 阿赤台躺在仅剩不多的草地上长舒一口气,他不自觉的想要歌颂皇帝的伟大,避免和宋军作战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远遁的塞尔柱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王韵清楚的记得官家曾经对他说过:“这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的事情。” 开始他不明白这句话,可现在他明白了,眼下不能继续向西用兵,沙漠中的绿洲城马鲁已经被塞尔柱人给亲手毁掉。 绿洲的面积从原来的数里地变的仅剩不足千步,还好塞尔柱人没有彻底把绿洲给毁掉,否则官家的怒火将会燃烧掉整个塞尔柱。 丝绸之路一直是大宋的路上交通命脉,一个马鲁城不算什么,但马鲁城作为沙漠中的绿洲为往来的商贾提供便利却很重要。 若是没了这座绿洲,大宋一定会出兵绕过这片沙漠再次进攻塞尔柱,这不光是对大宋的打击,更是对本国商业的打击,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图格鲁克不会做。 图格鲁克这么做很明显是不打算和大宋对抗下去,马鲁城的消失意味着战争到这里便画上了休止符。 王韵知道战争将不可能继续下去,官家的旨意早就传来,当大军打到纪浑河后便停止前进,大军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穿越沙漠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塞尔柱用兵的根本意义在于震慑,王韵很清楚自己完成了这一任务,塞尔柱人毁灭马鲁城的用意很明确。 王韵是个文臣,他的思维方式更趋于政治,所以他能做出更为理性的判断,图格鲁克的所作所为在王韵眼中更趋于政治性。 这是在告诉大宋他服了,不打了,以后也不会对东方用兵,并且放弃为那近六十万军民复仇的可能。 最少商路还没有断绝,这是塞尔柱人服软的最佳表现,王韵相信天武卫的火器已经让塞尔柱人见识了宋军的强大。 在阿母城稍稍休整王韵便准备撤军,全军上下经过这场遥远的西征都已经疲惫了,三十万大军损失了四万六千七百二十八人,这个数字让王韵心痛,虽然屠灭塞尔柱六十万军民,但这样傲人的战绩并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军中腾出了数百辆马车装着盛满骨灰的坛子返程,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最少王韵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战死将士的父老。 彭七走如军帐的时候掏出了一份密旨,旨意的内容很简单却让王韵稍稍失神,大军撤离,但背嵬军要进攻北面的布哈拉城。 这不在王韵的计划之中,但既然是官家的旨意他就要执行,只不过接下来的战斗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完全是由彭七负责。 王韵不能走的太快,他要率领大军接应背嵬军的撤离,对于背嵬军来说这是他们一次轻装上阵,远程奔袭的进攻。 布哈拉城并不是一座很大的城池,但却是在沙漠中的另一座城池,王韵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告诉图格鲁克,大宋并不是轻而易举的撤退。 只要愿意还能对塞尔柱的城池发动进攻,只不过布哈拉并不是塞尔柱直接统辖的城池,而是花刺子模的城池。 彭七率领背嵬军也不是在威胁塞尔柱,而是要解放花刺子模,要把花刺子模搞乱,让花刺子模人再次控制这个国家。 当然彭七也会用背嵬军的铁蹄让花刺子模的国王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人,谁才是他们的宗主国。 彭七带着十万背嵬军离开了,王韵率军返回蒲花罗接应,之前已经约定好,最多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做到多少彭七都要率军撤回。 王韵抵达蒲花罗的时候,大宋的诏书也到了,得到的土地再松手实在太过困难,大宋的朝臣们经过商量,一致决定把大宋最西面的防线继续向西推进。 蒲花罗即将代替恒逻斯城成为大宋的北关重镇,如此一来便可使得丝绸之路再次向前推进数百里。 恒逻斯成为中转之地,讹打刺城,白水城,义刺克城都是后方补给的最佳地点,如此一来南方的那黑沙不,等城池尽数落入大宋的手中。 大宋只有获得足够的利益后才会善罢甘休,而图格鲁克显然知道这一点,对于那些城池也是尽量把军队撤走,而不毁坏其中的建筑。 当然百姓也是要撤走的,否则平白把人口送给宋帝国,当然,在沙漠上,戈壁上永远不缺的便是人口。 大宋接受城池之后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地方盘活,并且经营成一座又一坐强大繁荣的城池。 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宋的富庶,跟着大宋讨生活要比独自在丝绸之路上晃悠要好得多,事实上拥护大宋的人不在少数。 为了利益,即便是塞尔柱人自己也有叛出国家投靠的大宋的,其中不乏富甲一方的商贾。 撤退到蒲花罗的王韵对彭七的战况根本无法掌握,这就是一种通信上的隔断,背嵬军行不会把宝贵的骑兵浪费在传递消息上,何况这次又是一次远征作战。 王韵相信彭七会把花刺子模的事情料理好,虽然彭七不适合统兵作战,但曾经隶属亲卫司的他做事却是极尽周详。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既然有官家的诏书,就说明官家已经放心把事情交给他,而不是自己,显然在官家心中彭七做起这种事情更为稳妥。 十万武装到牙齿的背嵬军足够在花刺子模杀上几个来回,拥有火药弹和炸药的他们攻城略地不在话下,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将会得到花刺子模人的帮助。 此次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战争算是结束了,王韵在蒲花罗的城池中写下了撤军之后的第一本奏疏。 奏疏非常长,而内容也是非常详细,他把此战的所有细节都向赵祯做出交代,同时还把自己对塞尔柱的分析也进行交代。 最重要的是建议官家对天竺的用兵也可以继续了,此次对塞尔柱出兵使得大宋获得了相当大的利益。 开始的时候王韵没有算过这笔帐,他的重心一直放在用兵上,可现在大军在蒲花罗整顿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大宋已经通过这场战争赚翻了。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未雨绸缪 战争虽然结束了,可战争永远都不是独立存在的,无论是谁发动战争或是反击侵略,最后一定拿会牵扯到利益上来。 这是永恒的主题,没人可以逃过利益的交换。 从一开始塞尔柱搀和到天竺与大宋的战争中就能看出,它是奔着利益来的,同样大宋突然对塞尔柱用兵也是奔着利益来的。 若是没有利益,赵祯是不会轻易对塞尔柱宣战,也不会把大宋数十万精锐派遣到西北前线上去。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很大,足够大到一个国家为此疯狂才会引发战争。 否则谁都不是傻子,一场战争下来的花费谁都接受不了,即便是以现在大宋拥有的财富,也不可能随便的发动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存在即合理,这是永不改变的事实,赵祯发动战争必有因素,非但是让塞尔柱人见识到大宋的厉害,更多的是威胁对塞尔柱造成威胁以及保障大宋丝绸之路的安全。 同时也是震慑天竺的手段,大宋灭国波罗王朝势在必行,这是不可逆转的毁灭,没人能够阻止,即便是塞尔柱也无法改变大宋皇帝的主意。 从一开始赵祯便觉得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的心思不简单,和天竺的秘密勾连使得赵祯忍无可忍。 原本大宋对天竺用兵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震慑塞尔柱! 但没想到图格鲁克非但不担心,反而搀和到其中去,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蔑视赵祯,蔑视大宋的力量。 如此一来赵祯自然要在西面搞事情,顺便把新疆路的范围继续向西扩大,夺取更多丝绸之路的通道。 塞尔柱已经承认自己战败,必定会派出使者前来大宋和谈,官家虽然会同意可主动权掌握在大宋手中之后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战争到了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大宋占据了所有的主动,王韵已经开始对蒲花罗的城池进行修缮和加固。 大宋神都城外石碑上的距离也应该进行调整了,最西北的城池不再是恒逻斯,而是蒲花罗。 王韵的奏疏一路翻山越岭,从辽阔的荒漠抵达风沙极大的西域,从宁夏路的河套之地抵达大同府,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很快就把奏疏递交到赵祯的手中。 前线大捷的消息传遍了大宋的北部,一路旌掠过所到之处无不欢欣鼓舞,这是大宋的又一次胜利,虽然大捷的消息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次不同,这是汉家王朝对遥远外族的一次大胜,也是一血前耻的大胜,以盛唐的强大对阵大食都在恒逻斯折戟沉沙,但大宋却完成了盛唐都没有完成的事业。 击溃了大食人的东部防线,把边防向西北之地推进数百里,斩杀大食军民近六十万,这是一座前无古人的丰碑。 两座高高的京观堆起,宣示了大宋的强大。 当身穿铠甲,披挂猩红的斗篷,背着檄羽的骑兵出现在神都城的时候,四周的百姓高呼万胜。 骑士还未抵达皇宫,铺天盖地的欢呼便让正在进行大朝会的君臣得知了消息。 但在赵祯的示意下,朝会继续进行。 面对兴奋的群臣赵祯开口道:“蒲花罗之战本就在朕与诸君的意料之中,何来兴奋之感?我大宋征伐塞尔柱,非侵略也!乃卫国之土,驱敌与外,雷霆之击,诸位卿家皆是有功之臣,朕必然厚赏…… 然,正朔朝会,国之本!不可为边疆大捷而荒,更不可废。 北有捷报虽喜,南有灾情堪忧,桂州,梧州,钦州,三州二十七县遭遇水灾,百姓流离失所者达数十万!此事不平,北方捷报再多也无济于事。” 范仲淹出班道:“官家,此事可由户部统辖,三司调配,以荆湖南路,广南东路,江南西路为调运之地,调运惠民仓,常平仓之粮予以救济,若是再有所需可以朝廷出面购民间粮秣运往受灾之地,但请官家调遣一员名望出众之官前往坐镇,抑制粮价,严惩不法者!” 身为一国宰执的范仲淹开口,有礼有节,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众官员附议,至于人选朝臣们也是纷纷推荐德高望重的老臣。 或是以苏洵为上,或是以欧阳修为上,连北平府知府事韩琦也有人推荐,但赵祯都没有采纳。 反倒是望向听政的太子赵旭道:“朕觉得此事当以尚书令赵旭为上!其位在太子,又是国之储君,本应见识各地风貌,体恤百姓之苦,广南路虽地处偏远,但却是我大宋的南方重地,不可不察。此次以赵旭为安抚使,权差办救灾之事,坐判不法!享临机专断之权!” 赵旭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在范仲淹的咳嗽声中才缓过神来,兴奋的出班道:“谢父皇!儿臣定当殚精竭力,全力救助灾民!” 赵祯点了点头,却又笑道:“单单是救助还不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百姓的救助固然重要,但安顿,恢复同样不可小视,眼下西北平定,朝臣中但凡你觉得能用上的便自己挑选上疏朕批。” “儿臣遵旨!” 赵旭之所以如此兴奋,乃是他现在有机会去往大宋的地方上做事,自从他监国之后才发现,所谓的监国只是坐在御座上,所需的也不过是朝臣奏报,中枢决议,奏请自己批准,而剩下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错,但时间长了也就不感兴趣了,赵旭不止一次上疏赵祯,希望做一些实事,这是赵祯不断向他灌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思想所造成的。 朝会就在太子赵旭的兴奋中结束了,看着他急冲冲的往东宫而去,范仲淹和一众相公的脸上表情欣慰,向赵祯练练夸赞赵旭爱民心切。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事实上他心中一开始打算让赵旭代表天子前往西北劳军的…………但路途太过遥远,辎重不易运输,外加上皇后的反对,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赵旭在政治上已经成熟,能把朝堂看的一清二楚,谁上疏是为了什么,需要什么,根本利益在于什么地方等等都能说的简单明了。 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胜任御座上的位置,但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在朝堂上光靠手段掌控天下的人。 对他的培养才刚刚开始。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挣扎中的天竺 当帝国北方的敌人放弃窥伺大宋的土地和资源之后,赵祯便要把重心向大宋内部倾斜,而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他谋划许久的退位。 让赵旭坐上皇帝宝座,并且自己在后面扶持他一下是赵祯早就考虑好的,这是一种权利的交接,也是一种负责的态度。 华夏文明数千年,几乎从未有过这种传承,绝大多数的皇帝是直接从太子的位置上突然变成了皇帝,中间并没有所谓的过度,但恰巧需要的也是这种过度。 当太子成为皇帝,拥立之臣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凡是拥立过皇帝的臣子往往会获得皇帝的特殊信任。 相信外人来的好还是相信父亲来的好?这几乎不用选择也是后者,但事实上刚刚登临地位的皇帝都是没有父亲的人。 作为前任,若是有机会把孩子扶上马送一程,这自然是最好的事情,这样一来既能解除拥立之臣的隐患,又能用前任的经验来帮助现任的皇帝,这是一种非常妥善的“老带新”,但因为种种原因在汉家文明的历史上从未给出现。 即便是有太上皇,也是丧失权利和影响力的皇帝,多数是傀儡一般的存在,毫无实际用处。 赵祯决定打破这一传统,最少要在自己身上打破,至于能不能传承下去变成祖宗之法,还需要努力。 可以说大宋是赵祯的“试验田”,而赵旭便是试验田中的幼苗。 南方的洪灾其实不是一件大,但赵祯希望通过这次治理灾难让赵旭获得更多的名望与支持,没有什么事情比救灾更能获得民心。 自己当年也是通过救灾积累名望的,一个皇帝需要获得的民心非常大,只有获得百姓的拥戴,皇帝才能有效的发挥手中的权利。 赵旭这么多年在朝堂上积累的名望已经够高的了,作为一个太子储君,他做事稳妥,处理政务游刃有余,能够举一反三,甚至做的比范仲淹这个相公还好。 加了尚书令的头衔便算是彻底给了赵旭参与朝政的权利,此次派他出去赵祯更希望他能体恤民间百姓的疾苦。 朝会散去之后,赵祯便被皇后堵在能后殿,整个后宫唯有她一人拥有出现在前朝的权利,当然一般她也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三才颇为委屈的站在台阶之下,显然他刚刚被斥责了一顿,呐呐的开口道:“圣人,官家朝会刚散,眼下正是更衣的时候,您看……” “本宫来寻官家,你阻拦不说还以这种荒唐之词搪塞本宫,官家已经散朝,更衣之事本宫可亲自伺候,夫妻一体有何不妥?!” 三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声说道:“圣人稍待,奴婢这就去禀…………” “哈哈!皇后怎么来了?今日可有要事寻朕相商?” 赵祯只能用装糊涂的办法糊弄,他知道朝堂之上的消息传播的很快,身为皇后的王语嫣知道赵旭即将前往南方治理洪灾的事情不足为奇。 但既然已经定下了调子,赵祯不希望皇后干涉他培养赵旭的计划。 之子莫若母,赵旭从小娇生惯养,即便是去了沙场也没能把他坚毅的性格锻炼起来,所以赵祯知道皇后前来定然是为了赵旭的事情。 但谁知道皇后却语出惊人:“臣妾是来祝贺官家的,官家早该让旭儿前往民间体恤百姓之苦,如此才能善待百姓,以仁政为先,此去岭南虽是幸苦可却比往昔要好的太多,咱们神都城的火车可以直接开往杭州臣妾没甚的可担心。” 赵祯笑了笑:“既然如此便是最好,朕要让赵旭获得声望,同时也要让他知道民间疾苦,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灾民更震撼的了,当初你我都是见过灾民的疾苦,所以才会如此体恤百姓,朕不希望太子将来会说出岂不是肉糜之类的蠢话来。” 没想到不是来兴师问罪,三才在边上长舒一口气,瞧见官家的模样,微微弯腰向皇帝皇后施礼道:“官家,圣人,今日西北大捷,时候设宴款待群臣?” 赵祯点了点头:“是该好好庆贺一番,毕竟时无数的斩首和土地,两者振奋我大宋士气万巨矣!传旨,邀群臣与大庆殿饮宴,所有京朝官只要早朝点卯的都来,要庆便大庆!” 三才苦着脸道:“官家,这也邀的太多了,咱们宫中的瓷具可是不多了,在这么下去,包拯定然是要上疏寻奴婢的麻烦,可…………” 边上的王语嫣笑道:“到底不过是些瓷具罢了,朝臣们难得饮宴一次,便是順走了又何妨?这是文人雅趣,你且不懂,便是因为这包拯也不会为难你。若是内侍省的瓷具不够,便寻后宫的来用,还有一批景德镇的御瓷刚刚抵京,皆在宫办处。” 三才练练摆手道:“圣人慈心,这事情便不用后宫的物件了,内侍省还有一批。” 皇帝的生活其实也是充满了鸡毛蒜皮,即便是以赵祯的财富以要精打细算,赚得越多花销便越多,每当宫中饮宴之后,总会丢失一些精美的瓷器,显然时被朝臣们给顺走的,但这种事情非但不能查,还要多备一些给他们顺,为的就是文人雅趣。 做皇帝要大度,这是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有些是否要大度,有些时候就不能大度了。 塞尔柱人已经投降,留下了几十万颗脑袋和大片的土地,赵祯相信图格鲁克的使者应该已经启程准备来大宋上贡和谈了。 但天竺的战况却令人意想不到的胶着,可能时灭国之祸近在眼前,那耶波罗和天竺人进行了最后的顽抗。 是啊!波罗王朝和塞尔柱帝国不一样,塞尔柱可以退,天竺却退不了,或者说退无可退,再退便要退到别的国家去了。 石元孙的军队已经抵达曲女城外,但却没有碰到这座城池,大量的天竺军队对在宋军面前组成了一道有一道防线,誓死守卫这座古老文明的都城。 这是天竺人最后的挣扎,也是波罗王朝落幕前的鼎盛,那耶波罗裹挟着天竺的所有高种姓和僧侣裹挟着所有的天竺人对抗大宋。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胶着的战事 竟然在这段时间内人数越打越多,天竺人的军队已经能够高大八十万,这个数字相当恐怖,即便是八十万头猪拥挤在曲女城外,宋军要想进攻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些天竺人在构建简单却烦人的防御工事,壕沟。 大量的壕沟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在曲女城外出现,使得宋军的推进速度非常缓慢。 即便是以宋军的战力强大面对这种简单而笨拙的问题也没有办法,石元孙指挥着这个世界上战力最强大的军队,却也只能挠头。 阴谋越是复杂越容易出错,越是简单明确,越难以破解。 近百万的天竺军队就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壕沟之中,宋军向前推进都是白刃作战弩箭对这种壕沟已经无能为力。 但就在双方胶着的时候,惊天的消息如同雷霆一般在曲女城外炸响,塞尔柱向大宋派出和谈使者………… 无论使者带着怎么样的消息前往大宋,事实上都证明来塞尔柱的失败,这场战争大宋赢了,塞尔柱损失来数十座城池以及无数的人口。 大宋的丝绸之路再次向前推进数百里!解决来西北之地的边患同时,也把未来的商路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得到这一惊人消息的时候那耶波罗吃惊的从王座上摔下,他没想到塞尔柱居然真的抵挡不住大宋的进攻,更没想到塞尔柱的损失居然如此的巨大。 宋军两线作战,但大宋出兵塞尔柱的时候,那耶波罗觉得他的王朝已经基本上不会有战事了,毕竟塞尔柱会分散大宋更多的注意力。 但在此之后,宋军的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不断的加强,石元孙指挥下的军队不断的向曲女城推进,无奈之下那耶波罗只能逼迫那些贵族把所有的兵力集中起来对抗宋军的进攻。 破釜沉舟的波罗王朝得到来一丝喘息,无数的沟壑阻挡宋军之后那耶波罗急忙召集大臣寻求对策,宋军的强大出乎来所有人的意料。 塞尔柱人在天竺人的印象中已经很强大了,他们是唯一能与宋军对抗的存在,但现在,塞尔柱的近六十万大军被宋军屠杀殆尽,只有少量妇孺留下,高高的京观就在沙漠之中述说着大宋的不可敌。 那耶波罗被吓坏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抗的住宋军则十几万人的压力,开始的时候他不相信大宋会出重兵对付天竺,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之后他认为宋军不会对天竺发动灭国之战,事实证明他又错了,再后来他认为宋军不会在和塞尔柱作战的同时再对天竺用兵,可最终还是自己错了。 宋军永远的让他出乎意料,无论是军队的斗志和战斗力都是天竺所不能比拟的,眼下塞尔柱人彻底失败,也彻底放弃来和天竺之间的关系。 天竺成为别人抛弃,毫无用处的弃子,这是那耶波罗所不能接受的,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塞尔柱在利用天竺和大宋对抗,但他并不介意,只有得到塞尔柱的支持和力量才能与大宋为之抗衡。 所以他情愿被塞尔柱人所利用,但让那耶波罗没有想到的是,大宋居然转手就对塞尔柱出手来,并且是以雷霆万钧之力发动反攻。 而反攻的地点不是在天竺,而是在遥远的西北,在塞尔柱的土地上,宋军甚至愿意放弃丝绸之路所带来的巨大利润也要对塞尔柱发动袭击。 三十万宋军练练攻克塞尔柱的城池,最让人震撼的莫过于击杀塞尔柱六十万军民,这是足足六十万人,而且时骁勇善战的塞尔柱人,居然被宋军给全部斩杀! 那耶波罗早已后悔,但那时的后悔和现在的后悔却不同,最主要的差别在于一阵阵突如其来的便意………… 恐惧已经充斥在了那耶波罗的心头,这种逃无可逃的感觉让他绝望。 每当宋军安静的时候,他总想着宋军是不是撤退来,可但前哨传来消息,宋军不但没有走还在向前推进的时候,那耶波罗便内心恐惧。 他之所以要拉拢所有的贵族和僧侣来支持他就是因为他知道,现在已经失去来逃走的机会,只要自己放弃曲女城,整个波罗王朝就会崩溃。 只要自己带人逃跑,所有的抵抗都会消散,而跑是跑不掉的,宋军的骑兵已经在天竺畅通无阻。 南方的僧伽罗不断的派人穿越海峡和原本的仇敌泰米尔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联合组成来一个听命于宋人的意愿,打算效仿希腊人成为大宋最忠实的城邦! 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眼下只有纠结所以的力量与大宋抗衡,即便是失败了,也要更多的人为自己陪葬! 这是那耶波罗的最后一搏,他已经放弃大宋派遣使者的打算来,眼下东方的宋帝国就要灭掉天竺。 十五万人的宋军一路上所向无敌,所有的城池在他们门前完全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即便是那烂陀寺也都消失在来宋军的蹄铁之下。 那些僧侣为何要帮助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尊崇佛教,而是因为僧侣也没有地方躲避来,他们本来打算向宋军传法,让他们皈依。 一群高僧大德不着片甲便走上前线,手中翘着木鱼,口念佛经,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毫无顾忌的向宋军走去。 结果被宋军的弩箭射成来刺猬,所谓的高僧大德也顶不住宋军弩箭的侵袭,佛教在天竺有用,在大宋根本就毫无用处! 原本这东方的文明还有大量的人礼佛,也曾经不远万里的前来求取佛法,可自从大宋繁盛之后,几乎一夜之间便没人修行佛法了。 归结原因却很简单,因为佛法修的是来世,而宋人修的是今生,修今生便是好好活,挣钱养家过日子! 在大宋只要是有户籍的百姓,就能去工厂寻找工作,就能花钱开店,就能凭借本事吃饭,便吆喝声响亮都不愁吃喝,各大酒楼争抢让里去做大伙计,工钱高的吓人! 信佛也许能让自己下辈子过得好,但信大宋官家和朝廷的话,却能让自己这辈子过得好,一前一后谁不知道当下更重要? 现实永远比理想更有说服力,一些的空话在现实面前都是靠不住的,如同一座沙砾堆积起来的城堡,瞬间就会被冲塌。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石元孙的布局 宋军不光烧毁来那烂陀寺,便是连其中的经书也一并烧毁,无数的僧侣冲向火海,没有救回经书却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变成火人都僧侣并没有能阻止宋军前进都步伐,更多的僧侣冲了过来,更加大声都念着经文,甚至是呵斥脚步更加坚定都向宋军压进,最后都结果和前任一样,变成让刺猬。 越来越多都僧侣和信众向宋军毕竟,他们没有武器,凭借都只是那虚无缥缈都信仰,但最终都结果都一样,成为都一群刺猬。 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人,死亡的力量是强大的,没有人能在他都面前高歌猛进,即便是有坚定都信仰,可当这种信仰暴露他最大弱点的时候,它就毫无用处。 能有多少都信仰会改变事实创造奇迹?几乎没有,即便是有也是在人们都传颂之中,事实上并不存在所谓都神迹,因为那些东西经过千百年的流传和艺术加工已经面目全非。 也许乔达摩悉达多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但绝不会如同世人传颂都一样法力无边,否则他便不会看着这些信仰佛教都虔诚信徒变成刺猬了。 所以从此刻开始,宋军成为让那烂陀寺的神,或者说是统治者,所有都僧侣都被剥夺让财富给予一点粮食便放他们离开。 若是再让大军看见,格杀勿论,很快那些信仰和信众便消失在让天竺都土地上,宋军非常谨慎。 石元孙更是经验老道,当年他在海东都护府的时候便积累下来大量都异族管理经验,他只是对佛教行进打压,却没有去干涉婆罗门教。 相比天竺都佛教,婆罗门教才是石元孙眼中都好东西,此次天竺之战他有着来自赵祯给予都充分自主权,知道该如何管理被大宋占据都土地。 这些土地不是要收归大宋所有,而是要放出去,给天竺人分掉,和海东州一样,这里都土地虽然属于天竺人,但产出都东西却是属于大宋。 所有都东西都是大宋皇帝恩赐给他们的,所以要向大宋交税,只有交税了,他们才有合法都土地使用权,否则别说是使用权,便是他们都性命都会丢掉。 这就是高种姓都好处,在天竺,汉人成为最高都种姓存在,除了没有占据的土地之外,所有都地方都以这种方法保留当地都制度。 这样一来那些样本是高种姓都人自然还是高种姓,只不过他们的头上再加了一等而已,毕竟没有伤筋动骨,宋军也没有大肆掠夺他们都财物,这让地方上都一些高种姓开始向大宋投诚。 很快越来越多的高种姓开始成为宋军都拥趸,石元孙虽然在曲女城外僵持不下,但却并不影响他在天竺都部署。 小小都曲女城不算什么,大量的堑壕,地道也不算什么,灵活多变才是宋军的作战习惯。 既然眼下曲女城不能轻易攻克,那就围点打援,同时不断的对天竺进行的其他城市进行攻伐。 这么多的人口聚集在曲女城,就算这城池是由粮食做的也会被吃空! 只要断了天竺人的粮道,曲女城的天竺人自然而然的便会投降,而要想断绝天竺人的粮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曲女城附近的城池变成大宋的领土。 在战术方面大宋从来就没有处于弱势过,汉家文明在经过数千年的战争已经把战术思想运用到了极致。 各种各样的阵图,计谋,策略层出不穷,华夏文明从来都是一个崇尚武力,懂谋略的民族,否则也不可能不断的扩张自己的版图。 对付天竺人这种没有什么战术且装备有差的国家,宋军有着无数的办法和策略可以灭掉他们。 石元孙开始分兵,既然正面推进不得,那就把四周控制住,天竺人已经没有主动出击的胆气,这么多的沟壑虽然使得天竺士兵有了巨大的屏障,但同样也使得他们不敢离开这个“保护伞”。 宋军的战力很强大,几个指挥数千人的队伍便可打的天竺军队溃不成军,这是一种质量上的碾压,双方之间无论是胆气还是能力就不在一个平面上。 这也是石元孙敢于分兵的原因,随着西北战局的平定,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眼下宋军十八万人,但随着时间的增加,人数只会原来越多。 相比之下,虽然现在天竺人的兵力众多,但这些躲在“老鼠洞”里的人根本不敢主动出击。 经过多次试探,石元孙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底,说是士兵不如说是一群卑微可怜的人,天竺的高种姓驱使着这些底种姓的贱民,把他们变成堪比难民的士兵。 身上的武器装备简直就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大部分的武器都是竹制的,甚至连枪头都是削尖的木头而已。 曲女城距离其他城池并不近,但四周的村庄很多,天竺人把战略的中心放在了对曲女城的防御上,但对与那些村庄却并不在意。 这是天竺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理念,高种姓是重要的,而那些住在村庄中的底种姓却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无论是那耶波罗还是其他将军,都把曲女城作为重点,最多把城外极近的村庄给纳入防御之内。 波罗王朝的上上下下都希望庞大天竺军队的庞大数量让宋军知难而退,他们把自己武装成了一只“大象”,只不过这只大象在大宋眼中却是用纸糊的………… 宋军在不断的蚕食曲女城四周的土地,兵力集中的代价就是其他地方空虚,事实上天竺除了曲女城外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 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宋军能够轻而易举的夺取这些土地,对于天竺人来说这是一场艰苦的防御战,但对于宋军来说这是一场据点战。 宋军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不断的占据曲女城外的土地,不断的切断曲女城和外部的联系与补给。 只要能成功合围曲女城,接下来便是等待,在老鼠洞里安全多长的天竺军队已经没有了斗志,或者说他们在壕沟里还有战斗力,可若是离开那些错综复杂的堑壕,他们仅存的战意也会随之崩溃。 石元孙盯着舆图上不断被标注为宋军占领的红点后,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反倒是期望天竺人永远在壕沟里待着。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北方传来的震动 梁怀已经在军帐中站了好久,他原本是黑手在天竺的都监,现在却成了监军,而且还是石元孙亲自向官家讨要的都监。 这一点出乎了梁怀的意料,所以他现在还有些不理解,要知道黑手和禁军是完全独立互不统属的,国内的黑手几乎毫无作用,只是负责搜集一些情报,或是配合巡检司对地方官员的不法进行传报而已。 但在国外却非常强大,有自己的情报搜集和武装,甚至拥有不亚于禁军的精良装备。 在这种情况下,禁军非常排斥黑手,双方之间常常因为战功而吵得不可开交。 瞧见了梁怀的不解,石元孙笑了笑:“开始让你做偏将的时候你毫无原因,一个黑手的都监能有如此胸怀和眼光石某佩服,苏轼胆怯你却和吴万全两人坚持守城不退。石某佩服这样的好汉,但吴万全勇猛有余只适合作为领军之将,却不适合监军,你却恰到好处,某这便向官家讨要你来了。” 梁怀点了点头:“多谢将军赏识,但梁怀将军向来严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石元孙点了点头:“让你来便是为了秉公执法,若是我何处做的不合适,还望你能及时制止,免得酿成大祸。眼下这舆图上的一切你也看的清楚,天竺人已经没有退路了,有何不妥之处吗?” 梁怀看了看舆图,在抬头盯着石元孙的眼睛:“你这是要效仿官家在西北的行事?困死天竺人?” 石元孙摇了摇头:“八十万大军,不是八十万头猪,便是猪我也杀不掉那么多,只是为了今年袭杀敌军罢了。” 梁怀点头道:“将军能有如此清晰的认识,梁怀佩服,但只要兵力足够,便可灭掉这八十万人……” “不是八十万,是近百万!曲女城中还有很多军民……” 这个数字实在太过吓人,梁怀打了个颤:“将军是打算能杀多少是多少?!” 石元孙点了点头:“我已经想过,若是要让天竺混乱衰落下去,一来要婆罗门教的支持,二来需要消灭这里的百姓数量,不是让波罗王朝衰落下去,而是让整个天竺衰落下去。” 从石元孙的话中,梁怀听到的阴谋的味道,显然石元孙并不是为了围点打援,而是要对曲女城的天竺军队进行绞杀。 宋军人数只有十八万,这已经是宋军在西南一代的所有兵力了,为了对天竺人进行剿灭,石元孙甚至放弃了对云南西路的防御。 虽然天竺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这样冒险的增兵却有些像是在赌博。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情况,若是天竺人反攻了呢?突破宋军的包围直接进攻云南西路,切断大军的后方补给,那样一来便麻烦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石元孙的解释却很合理:“没有这个可能,天竺人眼下自顾不暇,若是丢失都城,波罗王朝便彻底覆灭,根本不会有勇气和心思反攻打算。” 西北的战事已经影响了石元孙,他的部署并没有错,这是最好的办法,但这种行为却太过分了。 帝国的扩展和威仪是需要强大的力量和鲜血来展示,但却不能让世界血流成河,原因很简单,大宋在和世界上的所有文明做买卖。 塞尔柱人已经把大宋形容成一个魔鬼了,大宋对塞尔柱的进攻使得这一恐怖的消息在西方蔓延,近六十万人的大屠杀震惊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他们没想到强大如塞尔柱这样的帝国都不是大宋的对手,更没想到双方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东方的宋帝国富饶且神秘,但最重要的是彬彬有礼,无论是谁见到的大宋商贾皆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有的时候还很“大方”。 他们的礼仪和习惯成为许多西方上流贵族的必修课,甚至连罗马人也会双手相叠的叉手礼互相问候。 这就是文明的传播,也是文明的影响力,大宋这个东方国度给西方世界留下了世界上最为绅士的一幕,是贵族中的贵族,绅士中的绅士。 但眼下这个绅士向所有人宣布了他的强大与威胁,这个东方的文明如同睡醒的恶龙,一扫原本的温文尔雅,向所有人展现了它狰狞的一面。 无论是塞尔柱还是罗马帝国,无论是天主教国家还是***国家,他们对东方这个名叫“宋”的帝国有了全新的认识。 关于阿母城之战的消息不断的传来只言片语,这些言语拼凑起来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栗,此宋帝国的军队屠杀了近六十万的塞尔柱军民。 这是最为准确的消息,至于其他的更为恐怖,有的说宋帝国的军队拥有天神的力量,可以使用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力量来攻城掠地。 士兵身上穿着的铠甲是用地狱的火焰熔炼出来的,刀枪不入,他们手中的兵器则是所向披靡的神兵。 最为可怕的是宋帝国有一支能驾驭钢铁的军队,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击杀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成年壮汉,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的兵器比弓箭更为致命,比弩箭射的更远,也比弩箭更为精准,至于弩箭更是恐怖,不但上弦速度极快,而且省力,轻轻松松一个人就能连射二十支以上。 这对于西方军队的士兵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好的弓箭手连射十二支箭就会胳膊颤抖的无法瞄准,弩箭更是只能射击不到十发。 事实上这些消息被拼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毕竟是流言,东方的帝国怎么可能屠杀那么多的军队和百姓? 在罗马人看来,这是塞尔柱人向宋帝国认输寻找的借口而已,宋帝国的军队即便是再强大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击杀。 庞大的数字对于西方世界来说不可思议,人数实在太多了,在西方世界一次战争的强度最多不过双方兵力总共不到十万人…… 数十万的击杀这对于西方文明来说不可思议,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塞尔柱的夸张而已。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那耶波罗的决定 阿母城大捷深深的刺激了石元孙,眼下天竺的战况让他看到了自己也建立不世之功的可能,石元孙一直被排挤在武将之外,多多少少是因为他将门的身份。 此次杨怀玉在西北之地立下的功劳相当的大,这让石元孙羡慕的快要发狂,不光他如此,眼下这十几万的宋军将士也是如此。 相比西北之地,他们在这西南之地更加幸苦,不光是和天竺人战斗,还要和天斗,和地斗,和飞禽走兽斗! 他们打的其实比西北要幸苦,人数少,大多数的补给只能从云南西路获得,虽然有一支三万人的运输队,但西南多山,地形不好走。 十几万人看似很多,但若是洒在战场上真没有多少,面对潮水一般的天竺士兵,宋军将士的压力很大,但这样的压力只会变成他们的动力。 越是艰苦的战斗越会给他们带来丰硕的战功,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这段时间他们的战功颇丰,甚至有些人的战功高的吓人。 北方传来的消息振奋人心,攀比的心理谁都会有,而石元孙恰巧抓住了全军上下这样的心理,要想立一个天大的战功需要一个非常大的战果。 这是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去质疑石元孙的战术部署,军中那些来自军武院的校尉,虞侯,等一些军官完全支持石元孙的作法。 眼下曲女城久攻不下,城外密密麻麻的防御让所有人都觉得石元孙的计划是极为妥当的,所以才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梁怀却能看出其中的不妥,甚至连吴万全都能看得出来,但吴万全却没有一句话,他巴不得石元孙的计划成功,他和石元孙一样期望得到丰硕的战果。 不断侵占四周的土地,把宋军变成一张大网把曲女城包围在其中,剩下来的就是需要时间的等待。 宋军主动出击并不划算,石元孙在军中做过推演,若是大军强攻,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甚至有可能会折损近一半的士兵。 如此一来石元孙自然会选择围点打援,事实上也不会有援军了,几乎所有天竺兵力都集中在了曲女城,这个城池是波罗王朝最后的希望。 一旦城池被攻破,这个王朝也就完蛋了,所有的高种姓都会投靠大宋,他们只支持强者,而不是失败者。 这也是为何那耶波罗要把所有的士兵都集中到曲女城的原因,如此一来曲女城中的高种姓都会追随他。 对于那耶波罗来说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他已经绝望了,派出使者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他也不打算派出使者与大宋和谈了。 原本的波罗王朝并不大,也不是多么的强盛,只不过是天竺北方势力最为强大的王朝而已。 后来他借助大宋的力量统一了天竺,却没想到大宋如此恐怖。 他发誓原本只是想占大宋的一点便宜而已,都说汉室王朝颇为大度,边疆的疆土稍稍丢失也不会有什么,但大宋的反击却是如此的雷霆万钧。 曲女城中早已是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高种姓开始在私下说自己的不是,甚至有归顺大宋的声音传出。 这一切都让那耶波罗心中凄惶,想想之前自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现在呢? 原本的波罗王朝如日中天,自己被僧侣歌颂成神的化身,整个天竺统一而团结,所有的高种姓拥护自己。 可现在,泰米尔人归附了大宋,僧伽罗也变成了宋人的港口,鹏珈罗沦陷,高种姓中有不少人支持向大宋归降,而底种姓甚至那些贱民都希望成为大宋的子民。 因为在大宋即便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却没有天竺这般的厉害。 还好那耶波罗把调动军队的权利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时也把最大的几个高种姓拢络在曲女城,否则众叛亲离之下,他早就完蛋了。 这一切都是和从天竺的高种姓开始劫掠大宋商贾开始的。 当然,其中不乏有自己授意,但谁能想到大宋皇帝早就图谋天竺的土地? 眼下粮食越来越少,这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城外的将军不断的向自己讨要粮食,那些底种姓的士兵需要吃多少粮食才够? 那耶波罗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粮食不足,城外的士兵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短短的半个月就把国库中的存粮掏空了一半。 各地支援的粮食还在路上,谁也不知道宋军的围困还能坚持多久,若是再过一两个月宋军不撤,那即便是自己拥有再多的军队也无济于事。 “皇帝!宋帝国的军队已经把我们的粮道切断了,十几万的宋军包围了我们,粮道已经完全没有希望!” “什么?宋军分兵了?” 一瞬间那耶波罗只觉得天大的喜事出现,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宋军从正面推进,自己不可能丢下几十万的军队自己逃跑,但宋军分兵之后就不一样了。 那耶波罗的第一想法便是跑,跑的越远越好,之前不能跑是因为他舍不得自己开疆拓土打下的偌大的王朝。 他一直觉得大宋不可能也没办法毁灭天竺,但现在不一样了,宋军在西北是歼灭了六十万的军民,对天竺更是不可手软。 眼下是个好机会,只要宋军兵力分散,他就能带着精锐冲出包围,只要向北就安顿下来,再图谋别的事情。 多好的机会,可不能错失良机,那耶波罗也清楚宋军的部署,这是要断了曲女城的粮道,一旦粮道丢失,曲女城便是一座死城。 此事不能耽搁,城外是有不少的士兵,但那些士兵中有多少人可堪一战还说不定,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其中的精锐调回来,自己出城需要这些精锐。 都是在沟壑之中躲避宋军,不用担心宋军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来。 但那耶波罗却不知这是个愚蠢的主意,也是一个愚蠢的命令,和他一样恐惧的人还有很多,不光是高种姓,还有那些被强迫征召而来的底种姓和贱民。 所有人都会本能的求生,宋军大敌当前,天竺军队要不是有这些沟壑作为支撑早就崩溃了,而现在那耶波罗抽调精锐的离开,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流言与突围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等待死亡,突然的死亡并不痛苦,但若知道自己即将要死亡并且无能为力的时候,那就是最为痛苦的事情。 天竺的军队中已经出现了传言,那耶波罗突然抽调前线的精锐返回曲女城,这自然而然的动摇了军心。 全军上下开始惶恐的四处打听消息,被抽调走的人自然是暗自高兴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生的希望,但对于留下来的人来说,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军队出现动荡是必然的,但对于那耶波罗来说现在他已经管不了这些,无论如何都要利用眼下这个机会率军突围,只有如此才能活命。 想想一个能下令屠杀近六十万人的皇帝有着如何冰冷的心脏?那耶波罗相信若是自己落入宋军的手中,必定难逃一死。 冰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这对那耶波罗来说根本就不是选择题,只要能离开曲女城,哪怕是隐姓埋名下去做一个高种姓的权贵也可以。 他要带着天竺的精锐以及财富离开曲女城,去往北方安顿,在那里他给自己早早的就留下了一条后路。 这么多年来那耶波罗不是没想过和大宋硬碰硬的代价,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做事喜欢给自家留条后路。 所以在和大宋交恶的同时,他就命人转移皇宫中的财富去往北方。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并不在意,只不过是打算狡兔三窟罢了,在他看来与大宋之间交恶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被大宋皇帝斥责。 这种不疼不痒的事情谁会在意? 即便是鹏珈罗有失之后,那耶波罗心中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他甚至不相信塞尔柱使者托儿可的话,宋军即便再强大也无法击败近五十万的天竺大军。 但事实再一次打脸,石元孙的宋军不光击溃了这五十万天竺大军,甚至不断的反攻,攻陷了那烂陀寺以及曲女城东面的大多数城池。 眼下宋军兵临臣下的时候,那耶波罗才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听从托儿可的建议,现在即便是想要后悔都晚了。 当然从天竺和大宋之间的战争爆发开始,天竺就在不断的往大宋派遣使者,从一开始天竺就不希望和大宋发生战争。 即便是那耶波罗再自大,再故落寡闻,也知道大宋强大的国力和惊人的战力,但在他的眼中,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既然劫掠了大宋的商贾,大宋前来责难也是理所应当,断绝了商路对天竺的损失也不小,事实上他早已准备向大宋乞降。 但越来越多的利益矛盾却不断出现,谁知道那些被舍弃的贱民和底种姓居然会在大宋的乞蓝部利国监做的风生水起。 这便让人眼红了,那耶波罗没有顶住四周的建议和压力,最终愚蠢的选择与大宋开战,也因为如此使得宋军疯狂反扑。 丢失后了鹏珈罗不说,还给宋军出兵天竺的借口。 那耶波罗清楚,若是在宋军进攻之前就向大宋乞和,并且割让鹏珈罗的土地,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是自己的一时贪心和自大使得这局面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既然没有办法和谈,那就放弃,宋人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自己就是这样,原本没有把握住机会,而现在却可以。 …………………… 天色暗淡之后,那耶波罗就带着曲女城中的精锐打算撤离,当宋军分兵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座城池已经受不住了。 八万天竺精锐带着大量的粮草在城中集结,当夜幕降临的时刻,城中的所有高种姓也都围拢了过来。 谁都清楚留下会怎样,即便宋军不杀他们,也别想保持现在的富贵生活,要想过上好日子,还是要跟随那耶波罗这个波罗王朝的皇帝一起离开。 前往北部他们还能过上好日子,宋军的手再长也无法穿越整个天竺,而眼下就算舍弃了曲女城也无所谓,他们还有黄金! 这些高种姓之所以拥护那耶波罗的统治,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的黄金有很多已经被这位皇帝给运走了。 之前说是为了他们财富的安全,担心黄金会被宋人且走,毕竟那场大火燃烧了半个曲女城,但现在他们的所有财富都在那耶波罗的掌控之中。 即便是不想屈服跟随也没有办法,现在的高种姓们已经是身不由己,只能追随那耶波罗,支持他的一切想法,否则那些金子就和他们毫无关系。 谁愿意把一个家族数代人努力积攒下来的财富放弃? 随着那耶波罗的命令,厚重的城门终于在被围困半个月后缓缓打开,无数的人开始向外涌去,这些人却并不是士兵,也不是高种姓,更不是那耶波罗的帝王车队,而是城中的普通百姓。 他们已经被恐惧笼罩了太久,焦躁的情绪一直在心中酝酿,许多人甚至开始挖掘地道打算出城,但都被守城的士兵发现并且当众击杀。 这样的行为对于守城来说是最大的恐慌,若是不击杀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城中的百姓想要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城门,但这座城门已经被堵住了,没有人能从城门出去。 可现在不同了,城门是那耶波罗下令打开的,恐慌的百姓早已在这里等待,希望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冲出去逃生。 城中流传着关于宋军的恐怖传说,听说在北方的塞尔柱,宋军吃了满满一城的百姓………… 究竟是谁散播的谣言现在已经差不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宋军对于曲女城的百姓来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们要离开这座城池,以免在宋军破城后被屠杀。 城门洞开,无数的百姓争先恐后的涌出城池,慌不择路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反倒是会变成宋军屠戮的对象。 那耶波罗没有靠近城门,而是在等待,短短的一炷香时间,约有近万人冲出城外,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离开。 这些人会变成掩护自己的障眼法,打乱宋军的部署,现在出现混乱要比城池被包围之后出现混乱有用的多。 只要自家这边不出问题就好,曲女城又不是只有一个城门………………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厄运将至 从战争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意外虽然会出现,但却不会影响大的解决与改变。 大宋与天竺之间的战争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双方战争开始的时候是有一些变数,但最终的走向依旧是往大宋的方向发展。 这是必然结果,也是附和事物发展的规律,大宋国力强大,士兵战斗素质高,准备充分。 这种准备并不是临时起意的准备,而是多年来长久的准备,宋军的士兵素质就是要比天竺人高得多。 再加上武器装备,后勤补给,战术指挥等一系列不同的加成,天竺所要战胜的不是大宋士兵组成的军队,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发展的大宋。 所以当曲女城的百姓蜂拥而出,离开曲女城高大的城防之后,无论他们向哪个方向前进,都将会遇到宋军的阻拦和堵截。 这就是差异,天竺人的军队还在沟壑之中,虽然精锐被抽调走了,但这里的天竺士兵却更不敢动了,他们只能祈求调动精锐不过是皇帝的部署,早晚一天还会回到沟壑之中和他们一起抵抗宋军的进攻。 所以在那些精锐回来之前,前线的天竺士兵绝不会离开安全的沟壑主动出击。 这是战场,在战场上别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保住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是知道曲女城的百姓冲出城外,即便是看见有他们冲入宋军的所在,沟壑中的天竺士兵也无动于衷。 这时候出去救援那些人,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宋军的凶狠是出了名的,从塞尔柱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首先在胆气上天竺的士兵就不敢与宋军一试锋芒,即便是天竺的精锐在遇到宋军时心中都胆怯的厉害。 惨叫声不断从黑暗中传来,就算是听到了同胞的惨叫,躲在堑壕之中的天竺士兵也不敢冒头观望,宋军的流矢已经落在了堑壕上,显然宋军就在不远处! 说不定他们就会借着此次平出城的机会攻向堑壕,如此一来天竺士兵就更需要“坚守阵地”了。 英勇的人不是没有,黑暗中有一些天竺士兵冲出堑壕,打算营救这些愚蠢的人,此时躲在堑壕和城池之中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出城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些英勇的士兵最后都没有回到堑壕之中,虽然知道结局是这样,但还是有人向这些人致敬。 只不过致敬的不是天竺人自己,而是大宋的士兵………… 不是每个士兵都有勇气向强者挑战的,即便是有也是极少数的人,这些人理所应当的得到对手的尊敬。 宋军和天竺军队不同,宋军是役兵和募兵结合的制度,最重要的便是培养军中将士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所以英勇的人自然会受到尊重,只不过宋军却不会因为对这些天竺士兵的尊重而放弃自己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就是击杀任何从曲女城中逃窜出来的人,军令如山,无论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冲出城外的天竺百姓很快便绝望的发现此路不通,不是因为宋军的数量太多,相反宋军的数量并没有太多,但他们面前的绝对是比壕沟还要恐怖的东西。 无数密密麻麻的陷阱就在他们前进的路上,铁蒺藜戳穿脚掌之后便再也没有拔下来的可能,一块软木之下便是密密麻麻削尖了的竹刺,还有各种各样出其不意的翻板下面也尽是尖锐之物。 即便是有一两个冲到宋军面前的天竺人也惊恐的发现,横在他们面前的一道有一道凸起的壁垒。 曲女城外有天竺人自己挖掘的壕沟,但在他们的防御范围之外,宋军也挖了壕沟,虽然没有天竺人的壮观重峦叠嶂,但却非常的可靠。 和宋军打阵地战,这简直是就是自己作死,石元孙在看到天竺人的壕沟之后便已经想到这样的对策。 只不过这样做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只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在曲女城外修建起宋军自己的防御工事。 在这些有效的防御工事下,宋军依托地利便可对任何突围的人进行致命打击,当然也可以说是屠杀。 这些手无寸铁的天竺百姓很快就开始四散而逃,包围圈是绕不过去的,宋军的环形包围圈更是一处受压处处支援。 只有一些聪明人在知道根本就没有冲出这个包围圈的可能后,迅速躲进了天竺军队的沟壑之中,再利用这些沟壑返回曲女城。 冲出城外的一部分人还是逃了回来,他们把所看到的一切详细的告诉了城中的守军,当然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那耶波罗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宋军的策略打乱了他的计划,眼下他已经有些颓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棘手的问题。 谁能想到原本是天竺的对付宋军的办法,现在却被宋军用来对付自己了。 那耶波罗知道,越是这样耗下去自己越没有胜算,城外的那些天竺士兵就是一群羊,他们怎么可能是豺狼的对手? 要想离开这座城池,怕是比登天还要困难了,若是短兵相接的突围,自己可以依仗精锐的战力冲出重围,可现在,那耶波罗的心中都有些打鼓。 面对自己最出色的将军辛格,那耶波罗皱眉问到:“我们手中的精锐能够冲破宋军的包围吗?” 辛格看向那耶波罗用最平稳的语气说道:“陛下,我们的战象完全能突破宋军的防线,但一定要选择白天,晚上的宋军太可怕了…………” 可即便如此,那耶波罗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颤抖,就在刚刚一群精锐的斥候混入逃难的百姓之中,他们的目的不是冲破宋军的防线,而是远远的观察搜集情报。 可即便如此,十五人的斥候只回来了不到一半,而且这一半人中还有一半是受了伤的。 从他们的口中他知道了宋军的部署,也知道冲破包围圈的难度很大。 但既然辛格说能够突破宋军的包围,那就应该有办法,他一直很相信辛格的判断,因为他是唯一在自己打算和宋军开战时表示反对的那个人。 而在战阵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也是他留守在自己的身边,有些刹帝利将军打算带着自己的军队逃跑,也都是被辛格给平定的,否则眼下曲女城外绝不会有这么多的军队。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功亏一篑 这是宋军围困曲女城的第二十八天,自从前几日重创曲女城突围的百姓之后,曲女城的士兵就不敢再乱动了。 事实上不光是曲女城的士兵,甚至连沟壑中的天竺士兵都不敢乱动了,沟壑原本是天竺军队的依仗,现在却变成宋军的依靠。 依托这些沟壑宋军的弩箭几乎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地,曲女城的天竺百姓不断的试探,最后的接过皆是死伤惨重。 而在宋军如此强大的包围之下,曲女城中的士兵也不敢贸然突围。 但时间不等人,天竺人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到了快要坚持不住的程度,粮食这个问题刻不容缓。 这局面实在有些可笑,数十万人的军队被十几万人的军队压制住,粮食运不进来,所需要的物资也都运不进来,庞大的曲女城居然被封锁起来。 曲女城有六座城门,每个城门外几乎都有宋军的防线,想要突破宋军的防线简直比从佛陀的坐下穿过还要难! 拖得时间越久对那耶波罗越没有好处,于是在十一月的月底他发动了一场全面的突围。 消息传递到了所有天竺士兵的手中,皇帝即将率领精锐突围,所有人无论士兵百姓都可以跟随在其身后。 当纳加斯瓦兰长号的声音不断从各个地方响起的时候,曲女城的大突围正式拉开序幕,无数的天竺人拖家带口涌上街头。 他们要离开这座死城,即便是可能死在突围的路上也义无反顾,所有人都被灌输了一个理念,宋军占领城池后即会屠城。 从塞尔柱传来的消息已经被人认定为宋军的对敌之策,整个曲女城早已是人心惶惶,都不打算在这座“死城”之中等死。 眼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出城,因为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出路。 纳加斯瓦兰长号的声音响彻城内城外的天空,无数的天竺人开始疯狂突围,即便是在城外守着沟壑的士兵也不例外。 这样的长号声代表着王朝的皇帝已经放弃了都城,即将开始一场大迁徙,天竺的百姓都能从长号声中听到浓浓的悲切之意,即便是不痛音律的宋军将士也能听出。 曲女城如同一个大森林,在森林发生火灾的时候,所有的动物都会奋不顾身的向外冲刺,要么覆灭在这森林之中,要么冲出去求得一线生机。 生与死的选择每与人会心甘情愿的选择后者,在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通过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方法进行突围。 即便是宋军在曲女城的防御圈之外再次部署防御的沟壑,也不能阻挡天竺人求生的欲望。 华夏的智慧是伟大的,这一点从兵法之中就能看出,所谓围师必阙,并非是战法的运用,更是心理学的应用。 面临被围境地的敌人,很可能出现三种想法,一是投降,二是死战,大多数则是第三种:观望,听命于指挥官。 在被围的情况下,如果四面合围敌人,就可能促使敌军指挥官下定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相反,如果故意留一个缺口,就可能使敌军指挥官在逃跑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也使得敌军士兵斗志涣散。 更重要的是,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是要在敌人逃跑的必经之地预设埋伏,或在重点在那个地方封打,使敌人在仓促逃跑过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特别是围困坚守城堡的敌人,一旦敌人弃城而逃,便可免去攻城之苦,在野战战场上彻底消灭敌军。 相比之下,与逃窜之敌作战的难度显然要比与死战之敌作战要小得多,代价也会少得多。稍微有头脑的将领都能算过这个账来。 但恰恰是这种兵家常用之计却被石元孙所忽视了,或者说是他有意忽略掉的,原因就在于他立功心切,打算彻底围死曲女城。 他忘了,敌人的数量太多,即便是宋军的战力强悍,也不能完全围杀掉曲女城中的天竺人。 量变会产生质变,这是一个令石元孙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潮水一般涌来的天竺人望不到尽头,宋军的包围圈要远比天竺人的防御圈大的多,这也意味着兵力分散。 在面对小股敌人的进攻时不成问题,可以做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遇到饱和打击的时候便显得有心无力。 集中起来的宋军还能产生更多的击杀效果,但分散开的宋军却无法做到相互策应,只能各自为战。 宋军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开始聚集起来,否则很可能出现被各个击破的结果,于是包围圈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战争进行到这种时候已经不再是常规的阵地战了,而是一种杂乱的,毫无头绪的,只能各自厮杀的战争。 当看到天竺人疯狂突围的时候,石元孙便脸色灰白,他知道自己的漏洞在什么地方,但他一直希望赌赢。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如同梁怀的预测那样,临走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果然是对的:“围而不阙,拼死反扑之下,战线不存,敌不可尽灭,寇首不可擒!” 天竺人这次是真的悍不畏死了,宋军埋设的陷阱和机关尽数被天竺人用性命填满,尸体累积在陷坑之中,任由后来者踏上翻阅前面的沟壑。 而此时想要在这场乱局之中寻找到天竺的皇帝并非难事,但即便是找到了又能如何? 大量的天竺人已经把战线填满,想要冲杀过去堪比登天,即便是有能力冲杀过去,驻守在那里的士兵能否顶得住天竺精锐悍不畏死的强攻? 大量的战象被排成方阵用铁索相连冲向宋军的工事,地上的木刺,铁蒺藜绊马索之内的东西对于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并不致命,相反却能激发出它们的愤怒。 武装到牙齿的宋军士兵被大象的鼻子甩飞,粗壮的象腿一脚就能把人踩扁,倒在地上的人根本经受不住暴怒战象的踩踏。 大地在震颤,象群在嘶鸣,这是属于天竺人的胜利,宋军即便奋力击杀,也不过斩首八万余人而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剩下的几十万天竺人依旧向北撤退,吴万全冲进军帐之中等候石元孙的追杀军令,当然他也知道这位踌躇满志的将军完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成功的一半 石元孙在吴万全进入军帐的第一时间便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眼下战局已定,自己再也没有可能立下不世之功,历时一个多月的曲女城之围结束了。 最终的代价便是宋军死伤万余人而杀敌十万,这十万人中还包括了大量的平民百姓,战争事情所有的斩首都算军功。 这样的战绩若是放在以前,无论是谁都能得到朝廷和官家的赞赏,可现在,这样的战绩屁的功劳都没有,尤其是宋军在占据主动的情况下。 原本是对天竺人的一场围歼战,现在却变成了天竺人突围成功的大混战。 围师必阙,这么简单的错误使得石元孙根本就没有任何借口为自己的失败辩护,若说他错在什么地方,那便是妒心太重。 就是因为他的妒心太重导致了他的贪婪,也是因为贪婪使得他失去了往日理智的判断,而丧失理智也意味着在战场上失去最后取胜的可能。 即便是这样,石元孙依旧下令吴万全追击敌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扩大战果,冲出包围圈的天竺人并不意味着他们能活命。 宋军的追击同样致命且猛烈,想要逃出生天还需要一场漫长的煎熬,腾冲军在吴万全的率领下跟随由八百黑手组成的斥候部队继续追击那耶波罗率领的天竺精锐。 眼下曲女城已经攻下,但天竺的皇帝还没有被擒获,这是灭国之战,那耶波罗要么被生擒,要被么斩首,没有第三种可能。 石元孙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只能精力弥补这个错误,宋军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屠杀天竺人,而是要攻陷曲女城,生擒天竺皇帝那耶波罗,灭亡波罗王朝。 虽然都城被攻陷,但皇帝还在,只要皇帝在,这个王朝就没有结束,就还会死灰复燃,还会成为天竺的一大势力,达不到使得天竺混乱的效果。 石元孙是知道赵祯安排的,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曲女城和那耶波罗,但他的计划出错了,此时才恢复理智的他才冷静下来。 自己的第一要务是灭国啊!那耶波罗没死攻陷曲女城的意义就小了很多。 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在朝堂上掩饰自己的过错,眼下唯一的挽救就是擒杀天竺皇帝那耶波罗,只有如此才能完成官家的部署。 失败之后的冷静才是最重要的,奏疏已经被发往神都城了,军中的情况要三日一报,但曲女城破,皇帝那耶波罗突围成功的消息却要及时向朝廷奏报。 现在的石元孙再也不敢犯一点错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官家把自己这个南征大将军的职衔给扯了,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将功赎罪,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石元孙只能向上天祈祷,期望官家看在自己驻守海东州数年的情分上让自己挽救这个错误,若是自己现在回到神都城,必然会成最大的笑柄。 还好,梁怀的黑手在,他们是索敌的高手,即便是在天竺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中他们也不会丢失目标。 其实那耶波罗的那一队非常好判别,最精锐的部队就是他们,所以并不难寻找到他们,有梁怀在,吴万全的腾冲军就能如同猎犬一样紧紧咬在那耶波罗的身后。 腾冲军的战力石元孙是相信的,他们是宋军戍边多年的精锐战士,曾经是北方兵的他们在南方适应下来,有很强大的作战经验。 无论是正面交敌还是尾随追击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吴万全亲自率领八千人轻装上阵,那耶波罗跑不远。 现在的战线分两条,一面石元孙要率领大军进入曲女城修缮城池,一面又要不断的派遣军队出城绞杀参与的天竺士兵。 梁怀和吴万全两人率领精锐追击那耶波罗,这已经是自己手中最强大的力量了,只能希望他们早日擒杀那耶波罗。 这座城池相对的保护非常好,天竺人知道宋军的火炮威力巨大,所以把防线向外扩展了很多,所以曲女城并没有遭受宋军火炮的袭击。 城池和大宋的城池差不多,规模堪比曾经的国都东京城,城中一样是泾渭分明的区分开贵贱之别。 高等种姓的人家房舍精美,充满异域风情,而穷苦百姓之家自然是破落不堪,只不过曲女城的破落人家比大宋的还不堪。 至少如此破败的房舍在大宋的城池中已经见不到的。 城池中不是没有人,还有不少的底种姓不愿离开,与其说是不愿,其实更是没有离开的必要,他们的姓名比泥土还贱,根本就不值得离开。 宋军将士进入城池之后看到的都是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乃是最为正常的模样。 在看到宋军之后,他们便立即跪倒在路边让宋军通过,只不过他们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从人去房空的高种姓家中偷出粮食。 事实上曲女城早就已经进入饥荒,最先饿死的也都是底种姓的人以及贱民,大量的贱民死在自己的小窝之中无人打理。 在高种姓甚至是底种姓眼中,这些贱民就根本不是人,他们死就死了,没有什么价值。 臭气熏天的小城区满是水坑和污泥,幸亏进入了初冬,气温降低的厉害,否则这些随处可见的尸体足以引发一场瘟疫。 石元孙在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为这座城池“消毒”,上城区自然不用清理,下城区却是污烂不堪。 无论是那一个国家的都城,都需要三教九流去维持,高低贵贱都有自己的作用,所以城池就被分为上下俩个城区。 宋军的将士比谁都更为清楚这些下城区的尸体意味着什么,一旦发生瘟疫后果不堪设想,城里城外有着大量的尸首。 火焰是净化一切的最好手段,无数的烟尘在天空中飘舞,给这座曾经属于天竺的都城披上了一层灰衣。 商贾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云南西路的商贾赶在乞蓝部利国监之前便把大军所需的东西给送了过来。 富贵险中求,这些有眼光的商人在大军还未攻陷曲女城之前,他们便准备好了物资准备前往曲女城。 大军攻陷曲女城的消息传来他们便已经在半路上了。 所需的粮食,衣物,帐篷,石灰,等等一切都已经陆续抵达,石元孙知道自己所需的是什么,采购这些东西所需要的也只是军中战利品的九牛一毛而已。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密林索踪 因为朝廷并没有占领曲女城的传闻出现,所以往来的商贾并不会在这里常驻,他们只是嗅到了财富的气味,早早的给大军运送来必备的物品罢了。 还能落得一句好名声,这样的事情大宋商贾趋之若鹜,即便是回国之后也能说自己曾经是为前线大军提供物资的。 曲女城的商贾都不是傻子,眼看着大军虽然驻扎在这里,对曲女城的城防也进行了修缮,俺这只是简单的修缮罢了,处理尸体是为了避免爆发瘟疫,而消毒整个城池是怕大军患上痢疾。 宋军更多的是在掠夺这个城市中不能带走的财富,或者说天竺人留下的不便携带的东西,地下藏着的黄金白银,佛像身上的镀金等等。 数量非常巨大,这些都会大宋曾经通商天竺的时候,天竺人从大宋或是西方赚到的,现在成为大宋手中的财富。 商贾们乐意交换这些,军中的战利品是可以交换的,一部分是要收归国库,一部分自然可以用于交换。 大宋的军队向来都是不抵触这些商贾的,这些人为了挣钱,往往是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前来战场上运送军中所需。 大军的胜仗打的越大,这些商贾越高兴,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可供赚取的差价也越多,这也是劳动所得的事情,一路上山高水远不必打仗的危险要小。 所以军中的将士往往最不偏见这些商贾,甚至希望他们能来,因为大的商队往往会帮助军中的将士带回书信。 出征在外,书信最为重要,家书抵万金的话谁都知道。 商贾们的到来受到了全军上下的欢迎大量的物资得以交换,书信被一筐筐的装进大箱之中,商贾们为了取得将士们的信任,甚至愿意在装有书信的箱子上安一个吉祥锁。 随着商贾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波罗王朝基本上算是覆灭了,剩下的便是等待吴万全和梁怀传来好消息就行。 石元孙相信他们有能力剿灭那耶波罗的残余部队,也有能力擒杀那耶波罗,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皇帝调他回朝的旨意下达。 因为一旦现在回朝,也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消除污名的可能,即便是吴万全和梁怀擒杀了那耶波罗那这功劳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干系。 怕什么来什么,很快皇帝的旨意就从云南路传来,而且是走的八百里加急金牌急脚递。 三道金牌接连而至,内容全部是在斥责石元孙的擅作主张,以及他的贪功冒进,但即便如此石元孙在看过三道金牌的旨意内容后却长舒一口气。 三道旨意虽然满是斥责,但却没有一道让他撤回大宋的,也没有一道实际意义上的严惩,最重的一条不过是说功过相抵罢了。 之前的功劳便是被抵去也没甚的事情,只要石元孙指挥下的吴万全和梁怀能擒杀那耶波罗,那灭国之功还是他石元孙的。 虽然明知这是官家安抚自己的手段,但石元孙依旧打心里的感激赵祯,十八万大军在他手中没有发挥到相应的作用,这本就是他自己的错。 一骑传令兵冲入曲女城,从他身上的特殊服饰就能看出他属于吴万全的亲兵,而他的出现也意味着一件事,发现那耶波罗的踪迹,而且两军交战了。 ………………………… 黑夜之中的树林是恐怖的,尤其是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更是如此,那耶波罗的精锐在树林中折服下来,但耳朵却高高的竖起。 真是该死,也不知宋军是怎么回事,居然如此精通密林中的作战,短短的交锋之下,那耶波罗的军队已经损失近千人。 好不容易甩掉了宋军的追杀,却很快又被咬上,宋军仿佛是跗骨之蛆,难以甩掉,永远的,不断的在撕咬天竺的军队。 啊………………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想起,象群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嘶鸣,树木被撞击的落叶纷纷,背上的骑手努力的控制也无济于事。 象群的躁动越来越厉害,不断的有骑手从大象的背上掉下来被踩踏成碎肉,场面血腥极了,若不是在夜晚必定会吓跑更多的人。 但即便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也让人恐惧的汗毛战栗。 黑夜是军队最大的敌人,也是最亲密的朋友,这种伪装就看谁更善于利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小心黑暗之中更多的箭矢。 那耶波罗的精锐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这些人虽不是各个彪悍,但也都是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人,那些高种姓的贵族也所剩不多,他们大多是在逃窜时掉队了的。 只要是掉队了,那就必然会被宋军擒获,眼下宋军在密林之中的战力非但没有减弱,甚至还有所增长。 漆黑的森林中不断的传来虫叫鸟鸣,让原本寂静的树林更为诡秘。 数百个身穿黑衣的士兵手持棘轮弩缓缓的上弦,原本棘轮每搅动一圈便会发出一声机括的碰撞声,但这些士兵手中的棘轮弩却不会。 声音是有,但却等同于无,除非在很近的地方才能听见,稍远一点都不会察觉。 待一声尖锐的啸声传出,无数的棘轮弩愤怒的攒射,飞蝗一般的在树林中穿梭,没入树干,大象,甚至是人体之中。 一瞬间的嘈杂过后,天竺人立刻大吼大叫,甚至向黑暗中射箭反击,但刚刚还是飞箭如蝗的树林早已是陷入安静。 就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的一样安静,只能听见箭矢射入树木枝干中的笃笃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恐惧在不断的蔓延,黑暗的密林成为天竺人的梦魇,世间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未知,不知到什么时候宋军会再次射出弩箭,哪知弩箭就会命中自己。 战象已经开始发狂,不断的踩踏着地上的篝火,使得篝火不断的在丛林中飞溅,很快又一轮箭雨发散而至,密林中响起更多的惨叫声。 天竺人已经开始趴在地上躲避箭雨了,有人很快把篝火熄灭,亮光在闪烁中逐渐消失,他们已经知道是这篝火给了自己勇气,也给了宋军射杀他们的机会。 第一千九百十四章围尔击之 吴万全蹲在地上锤边上的梁怀一拳道:“还是你们这些黑手奸猾,这样作战真是造孽哟!我要是那些天竺人直接抹脖子算了,地上的篝火也不知扑灭,这不是等着咱们射杀吗?”梁怀笑了笑,抽出一支弩箭快速的上弦:“这是最后一波齐射,已经有人开始扑灭篝火了,咱们也该撤了,只要远远的吊着他们就行。” 吴万全瞪着通红的眼睛道:“不杀了?!多过瘾啊!” “没有篝火便难以命中多少,若是咱们把战象都杀了,那天竺人就少了很多累赘。这些战象每日所需可是大的惊人。” 梁怀的话让吴万全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咱们不能打的太急,水磨的功夫慢慢拖着天竺人才好,免得鸡飞蛋打。” 梁怀笑了笑:“这里全部都是密林,想要穿过密林最少还要三天时间,离开密林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除非那耶波罗是傻子,否则在我们咬在他们身后的时候他们到了平原上就是一个死。” “咱们要把那耶波罗给拖死?” “便是如此!” 吴万全和梁怀两人露出坏笑,眼下这局面天竺已经是无力回天,那耶波罗的命运也该走到头了,从曲女城撤出之后的近百万人消失在了城外。 这不是他那耶波罗化整为零的战术,而是天竺人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决心,近百万的人口四散而逃,不愿回头和宋军一战也就罢了,可他们直接消失掉也意味着放弃了追随那耶波罗。 这场战争事实上已经结束了波罗王朝在天竺的统治,只不过作为皇帝的那耶波罗还在苟延残喘罢了。 腾冲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的撕咬着天竺人的残兵败将,那耶波罗也每日都在惊恐中度过,三万多人的天竺精锐已经损伤近半。 还拥有战斗力的也不过寥寥一万余人而已,这一万余人在庞大的密林之中行进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累赘。 不光暴露目标,还需要猎取更多的食物,他们已经把带出来的食物吃掉了,更多的则是遗失在了路上。 当面对彪悍凶猛的宋军时,天竺人恨不得给自己的脚下装上风火轮,他们在接敌时的第一件事不是拼命,而是逃命。 转身逃跑的天竺人成为宋军最好的箭靶,弩箭攒射之中往往能带走许多性命,而天竺人只能祈求宋军的弩箭不要射中自己。 缕缕如此的结果便是天竺人损失惨重,眼下这一万余人也是过着朝不保夕,不断被宋军猎杀的日子。 相对于在习惯天竺气候的其他军队,腾冲军则更为习惯于在密林中行军,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驻守在云南路已经很长时间了,早已习惯了云南这种多山密林的地形。 即便是进入天竺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天竺的气候虽然比云南湿热了一些,但地形上却不会比云南更为复杂。 此时的那耶波罗率领遗留下来的精锐飞快的在密林中穿梭,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密林,虽然在平原上宋军的战力还有可能提升,但他们在密林中却更为恐怖。 不是宋军的战力强大,而是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诡秘,在加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并带走人性命的狠辣,已经让神经紧张的天竺人即将崩溃。 事实上崩溃已经开始,不断的有天竺人在密林中嚎叫着冲向更深处,慌不择路的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心中的焦躁和精湛使得他们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这样的人不断的出现,不断的死去,不断的摧毁着天竺人的气势,也不断的在折磨剩下的人。 逐渐的,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大军焦躁不安,一群高种姓围在一起,他们是没有办法才跟着那耶波罗的。 他们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富都在那耶波罗的手中,眼下唯有跟着那耶波罗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不是需要这位皇帝,他们早就弃他而去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高种姓的心中依旧对那耶波罗腹诽的很厉害,而经过这些恐慌之后,他们便已经开始把平常不敢说的话宣之于口了。 “那耶波罗这是在把我们带入绝地,若是在这么进行下去,我等还没离开这哈康娜森林便会被宋军全部歼灭!” “我们的财富被他藏了起来,只能跟着他才能把金子拿回来,可若是被宋军追上,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辛格是他的犬牙,辛格的手中掌握着最为精锐的军队,而且把那耶波罗保护的死死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也没有机会获得保护!” 几个人的谈话中充满了对眼下待遇的不公,作为高种姓的他们一直是皇帝的拉拢对象,可现在,所有的高种姓都被排斥在了辛格的保护圈之外。 原本不会遭到死亡威胁的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损兵折将,足足六哥高种姓的贵族被宋军射杀了。 而那些跟随在皇帝身后的军队根本就不会去帮助高种姓,他们只是跟随皇帝逃难,而不是保护皇帝。 这一点谁都清楚,只有辛格的近卫军才是皇帝手中的力量,这些人对皇帝的效忠自不用说,而且他们折损的人数也是最少的。 与高种姓的不满不同,底种姓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念头,他们不会去怀疑为何皇帝不来保护自己,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逃出这个恐怖的地方比什么都强,宋军的强大不是他们能对抗的,高种姓的贵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安全的………… 远处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天竺的队伍再次陷入恐慌之中,幽深的密林之中缓缓的响起脚步声,由少变多,断枝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原本安静的树林瞬间变得喧闹起来。 只不过这种喧闹却反衬出一种别样的安静,宋军的人数虽然很多,但却没有一句话传来,安静且沉默的出现要比喊杀更为震慑人心。 一个身穿盔甲的宋军战士缓缓向前,随手砍断了边上的树枝,横刀的银白色的光泽在斑驳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个,俩个,三个……无数宋军士兵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四周,俨然天竺的军队已经被宋军所包围……………… 宋军已经利用这段时间超过天竺军队,并且在最恰当的时间进行包围。 第一千九百十五章宋人的信仰 那耶波罗彻底崩溃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肮脏不堪破破烂烂的丝绸长袍,再看看前后左右不断出现的宋军,他觉得已经没有再次逃脱的可能,也没有任何抵抗下去的理由。 大宋的强大已经如苍天的灌木遮挡了他前进的可能,四周无处不再的宋军如同一座座难以跨越的沟壑。 放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也是最简单的事情,无奈的扔下手中的宝剑,在宝剑插入土地中的一瞬间,整个天竺军队便放弃抵抗。 四周都是放下武器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兵器互相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如同大树在空风中散落的碎叶。 其实不光是那耶波罗,便是天竺的士兵也早就身心俱疲,他们不想再将这场无意义的抵抗继续下去了。 皇帝的放弃是最好的借口,扔了刀剑的他们反倒是长舒一口气,身上的负担一下子散去,再也不用因为宋军的袭击而提心吊胆,再也不用漫无目的跟随皇帝去向未知的地方。 面对宋军的攻伐,天竺士兵心中早已是绝望了,他们的反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就解决不了这个随时会吞灭他们的威胁。 吴万全和梁怀对视一眼,在确认天竺军地不会再次抵抗后便长舒一口气,他们的计划终于成功了,据斥候来报,最对半天时间天竺军队就能离开密林。 若是不能在密林之中令他们缴械投降,在平原上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虽然可以击杀那耶波罗和他的追随者,但能这样兵不血刃的生擒却是最好的事情。 这些他们总算是能向朝廷交代了,石元孙自己犯下的错,自己作为属下也是有一定责任的,最少在朝中的相公们看来是这样。 相比死去的天竺皇帝,活着的却能更好的向官家和朝廷交代。 随着那耶波罗的投降,大宋和天竺之间的战争便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这不光是一场战争的结束,也是大宋向世人展现他强大军武的力量。 两线作战,历时近一年半,从天竺开始,直至雷霆般攻灭塞尔柱在东线的据点,回身消灭天竺的波罗王朝。 这一系列操作如同一记漂亮的组合拳,打的精彩的同时也让世界上的其他势力看到了大宋的强大。 若是把大宋换成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或许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这样的结果。 南北夹击之下,强大的塞尔柱可以纵兵驰骋,拖延整个战争的局势,南面的天竺趁虚而入,顺着原本南方丝绸之路的故道杀入中原,双方只要齐心协力,灭国中原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这俩个国家在各自的地区已经非常强大了,而他们的这种强大都要得益于大宋的帮助。 大宋不光在北面出其不意的对塞尔柱发动进攻,更是抵挡住了天竺五十万大军的反扑。 一南一北两条战线,赵祯指挥的是游刃有余,虽然他没在前线,但事实上却了解各军的动向,虽然稍稍晚一些,但却并非是相差太远。 在命令王韵率军攻伐塞尔柱的时候,另一边赵祯也对石元孙进行了小小的控制,让他战线不可拉得太长,以积极防御为主,切不可攻伐曲女城。 这一点上石元孙做到了,他在云南西路驻守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始对天竺进行反击。 效果自然是非常明显,不光攻陷了那烂陀寺,还为大宋搜集了足够的书籍,这些书籍都是一切有关知识与科技的内容,至于佛经……几乎被全部付之一炬。 赵祯并不知道,自己对佛教的厌恶使得原本应该处于世界第三大宗教地位的佛教,极具衰落,日渐式微。 道教才是华夏的本土宗教,佛教这个外来的“和尚”虽然经念的不错,可惜处事哲学与华夏文明相悖,都去信佛供奉佛了,谁还来种地,经商,管理国家和百姓? 在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佛教的心理安慰作用很大,但在太平昌盛的时代,佛教本就不是热门的信仰。 大宋的百姓现在信仰的是自己的双手,靠劳动创造价值。 而这一点也恰恰是赵祯所灌输给大宋的百姓的哲学智慧之一,另一个便要算是格物改变世界了………… 石元孙的错足够中枢和参谋兵事院的弹劾了,也足够剥夺他的一切战功,但因为及时的挽救错误,生擒那耶波罗,所以赵祯并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只是在朝堂之上对着空气斥责一番也就罢了,毕竟是将门之后,毕竟是为数不多能为国朝效力的将门之后,理应优待。 事实上赵祯留着石元孙,让他建功立业为的是自己的好名声,这几年来将门凋零,寒门不光入侵了士大夫阶级,也顺带着连武将阶级也入侵了。 将门真正能有所作为的人也就剩下杨怀玉和石元孙两人,这两人一个和赵祯关系密切,所以优待之自然不过分。 而石元孙这个孤零零的将门之后再受到赵祯的优待,那就说明官家心地仁慈,也念在将门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体恤之。 当然现在的将门基本上已经和武职告别的关系。 除了一些老的行将朽木的将门老人还挂着武将的清贵头衔外,其他的人几乎已经全部经商或是变成南海之地的庄园主。 日子照样过的舒坦,只是家中的刀兵已经生了锈,不堪重用。 如此情形之下,石元孙这样的将门虎子便是赵祯手下的“大熊猫”了,保护都来不及,怎么能轻易让他受罪? 或者说他是赵祯的贞节牌坊,只要石元孙立在朝中,就没人能说赵祯是个薄情寡义的皇帝,至少他是给了将门机会的,只不过将门的这些子弟自己不争气罢了。 所以赵祯在石元孙能及时改正错误的时候并不会责罚的太过严重,这一点不光赵祯自己清楚,朝中的相公们也都清楚。 没人愿意把赵祯的手段给说破,谁没事愿意给皇帝上眼药,这不是没事找抽吗? 所以赵祯对石元孙的褒奖旨意一骑红尘的从神都城去往南方,这不光是褒奖石元孙,更是下令让他班师回朝。 第一千九百十六章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整个大宋的百姓都知道,随着天竺的战争结束,大宋将会最少数十年无战事,国家也将进入一个繁荣昌盛的无双盛世之中。 当然这种消息自然不会来自朝堂,也不是来自赵祯,世间的局势风云变幻,谁也不能保证大宋就不会再有战事。 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报纸………… 大宋的报纸已经到了极为繁荣的程度,各种各样报社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林林总总,分门别类。 即便是见识过后世媒体发达时代的赵祯,都被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的报纸种类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本来是他通过蔡记和蔡伯俙的手发起的一种消息互通方式,没想到却演变成了大宋的一场信息革命,或者说是媒体革命。 原本消息闭塞的人们在得到报纸的帮助之后瞬间化身百事通,这就是识字的好处。 而那些神都城中的包打听基本上全部失业,但他们也找到了谋生的新手段,去往报社之中,成为收集消息能手。 大宋的报纸发展的速度惊人,从没有到出现,再从出现到手段繁多,种类齐全,大宋只不过经历了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报纸的进化………… 现在的报纸有专门讲商贾之间,贸易往来的,也有专门讲述诗词歌赋的,还有儒家典籍之内的种种,当然也少不了朝堂消息和各种政策。 至于那些小道消息,娱乐新闻,花魁绯闻等等更是随处可见。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在野之人对大宋未来的分析,这样的言论还不少,都是说着大宋的吉祥话,什么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当然更多的人是在推测石元孙的大军会在什么时候归朝,在天安门外献俘又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 大宋多少年没有献俘仪式了? 无论是当年的西夏还是后来的契丹,因为赵祯后宫的关系,为了安抚这些归降之民,大宋几乎没有举行过一次献俘仪式。 即便是有也不过是小规模的进行,找几个俘虏随随便便的过一下宣德门便算了,这是为了减小影响。 此次大宋突袭塞尔柱,几乎把阿母城杀的寸草不生,再加上土地遥远,实在不值得带着那些被俘的奴隶回来,而是在恒逻斯城进行贩卖,让商贾带回来便算了。 这也是大宋商贾在战争时期的作用,减少军队的负重,减轻军队的压力,在第一时间交换无用且冗长的物资。 但天竺之战却不同,石元孙不仅攻灭了天竺都城曲女城,还生擒了天竺波罗王朝的皇帝那耶波罗,这可是相当大的功劳。 不光是对他石元孙,更是对赵祯这位皇帝来说的巨大“武功”,文治武功,这两样东西在华夏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虽然现在的大宋还有一点重文轻武的风气,但已经比原先好了太多,对武功的重视也是赵祯一再强调的事情。 眼下生擒天竺皇帝于大宋神都城献俘,这可是一件万众瞩目的事情。 即便是皇后王语嫣也在后宫积极的张罗这一切,寻常百姓家都是在有大事之后才能修缮家庙,这是礼,连皇家也不能例外。 虽然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皇宫中的家庙已经修缮的相当华美,但作为一家“大妇”的王语嫣却觉得家庙无论怎么修缮都不过分。 何况这一次还要在天安门前献俘,意义更是非同寻常,若是不能把家庙再度装修一下,实在对不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祯看着报纸喝着皇后亲手冲泡的茶水,对面的赵旭已经在寒风中直挺挺的站了许久,脸色有些发青。 摆了摆手道:“旭儿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官家,且让他多练一会,臣妾还未心疼您到是心疼了,还有五天时间南征的队伍就回朝,谁知道那天和今日有什么差别,若是连这点风寒都受不得,也不堪迎接归朝的大军了!” 看着在寒风中站的依旧笔挺的赵旭,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才从南方回来多久,南暖北冷,若是病倒了可就不值当了,三才命人煮些姜茶送来。” “奴婢遵旨,圣人还是让太子歇息会吧!” 三才的话算是给了王语嫣一个台阶,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主仆二人端是会说项,我招架不住便是,旭儿快快过来歇息,待会喝碗姜茶!” 天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只是王语嫣知晓赵祯的安排,眼下虽说是让他前往天安门迎接大军归朝,可意义却非同凡响。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亲临城门迎接大军凯旋的,让太子代行权利,这便足以说明赵祯是在为儿子的登基铺平道路。 作为皇后又是嫡母的他岂能不严格要求自己的儿子? “官家,国丈与国舅想回真定老家养老,又怕旁人非议官家薄情,便托了臣妾来说项,您看……” 赵祯笑了笑:“怎么,他们父子两人在朕的天子脚下过的不舒坦?朕还在,没由来的猜忌朕的手段,外戚便是外戚,只要不过分索求,自然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王语嫣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谁希望自己的亲人远去?谁不知道大宋的神都城繁盛无双? 可这么做为的是赵旭的未来,外戚一直是被诟病的事情,赵旭是王语嫣的嫡出孩子,若是继位之后,王家的权势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么做是为了赵旭继位考虑,但赵祯却并不同意,他在这个世上虽然有生父生母,但却如同一个孤儿,真宗皇帝早早病故,母亲李宸妃却也见不着。 所以他对亲人的照顾依旧有些私心,当然更多的是希望王家成为一个典型。 谁说外戚就一定会专权?谁说后族就会大红大紫? 只要把制度确定下来,外戚就是外戚,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国家的法度已经确立,便是尊贵的外戚也要尊法守法。 光靠遣回老家就能给世人以老实本分的印象了? 到了地方上照样能作威作福,赵祯可不希望外戚在地方上成为土皇帝的存在,如此还不如看在天子脚下来的方便。 他相信赵旭知道自己的用心,毕竟是自己的长子,赵祯对赵旭的了解非常透彻,这个孩子不是不聪明,就是太过重视规矩。 而规矩这东西向来是给人用来打破的。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文以栽道 赵旭这孩子很孝顺,在儒家礼法这么多年的教育下,孝道已经被他刻进了骨子里,赵祯非常但对儒家古板的教学方式,所以经常会对赵旭的价值观,思想观和人生观进行改造,或是善意的提醒。 这孩子悟性很高,很快就能掌握其中的奥妙,再加上赵祯从小对他的教育方式更为开放,所以他懂得什么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资善堂的讲师换了不少,那些所谓的大儒只要宣扬圣人之言无有错处,定然会被赵祯给换掉,朝臣们对赵祯的这种行为已经有了一点意见。 但赵祯却并不在意,固守成规不可能创新,也不可能进步,世界上所谓的规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而这些经验适用于前人却并不一定适用于现在。 大宋的上下一开始是反对赵祯改革的,不光是对军队的改革,对文武之间的改革也是持反对意见,至于其他地方赵祯所遇到的压力便更大。 但结果往往却是赵祯的改革取得了成果,原因跟简单,因为赵祯在做正确的事情,并没有遵守所谓千年传承下来的制度。 瞧着喝着姜茶的儿子,赵祯开口问到:“前段时间有朝臣上疏曰:当守儒家之学,教化百姓,用于朝堂,义利之辨,用于国也用于百姓。旭儿以为如何?” 赵旭稍稍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赵祯会问他这个问题,当然,作为太子每天听到讲学的师傅在自己面前宣扬儒家思想,耳提命面,终究是有过自己的想法。 每当看到赵祯和儿子讨论这些追本溯源的问题时,王语嫣便会悄然离开,有些话不是她能听的,作为一个皇后她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离开。 后宫之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操持,冬天来了,年节也不愿了,赵灵时不时的进宫探望,上次来的时候就说想讨要一个上等的御用琉璃作为给公公的寿礼,正好今日到了一批。 赵旭忐忑的神情很快在赵祯的微笑中消失,不知为何,只要看见父皇的微笑,自己心中的不安也就消失了。 这么多年来,父皇还从未打骂过自己,相比民间和朝臣们用棍棒与呵斥教育孩子的方法,父皇往往是使用鼓励,让自己说出心中的想法,即便是错了也没甚的关系。 “儿臣以为,当以新学而出,取代已经不堪重用的儒家之学!” 赵祯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提倡朕的格物?但儒家之学乃是汉家王朝的立国之本,不光如此,便是民间百姓都以其为教条。宗族之中更是以此为礼,以此为法,如何能改?便是朕都不行。” “孩儿可以用律法修改……” 看着赵旭坚定的模样,赵祯笑了,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项不错的提议,可你想过没有,虽然咱们手中握着天底下最大的权利,可管理天下的却并非只有皇帝!还有文武百官,还有士大夫,还有哪些宗族。他们可不想改嘞!” “那便曲线为之!” 赵旭的精神一下便起来了,看着赵祯道:“儿臣可先从学子开始,让他们重视格物,对那些儒家经典和教条进行修改,或是以父皇之法,让这些年轻人看到格物所带来的好处。” 果然是自己的儿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有的,但赵祯却苦笑道:“可儒家典籍之中亦有不少至理名言,如何能一并驱除?你再想想!” 赵祯在不断的引导着自己的儿子,赵旭也明白父亲已经有了办法,思前想后之下很快就给出了妥帖的答案。 “儒学依旧保留,但却要有儒学中的新学出现,民间已经出现了官学一说,一个名叫张载的待选官提出,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达圣贤境界。” 张载的出现赵祯并不意外,他的关学是早晚要出现在大宋土地上的,自己老早就引用了他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几句话也就是关学的主要思想。 现在的张载提出的关学也印证这一点,大宋的文人自然会拥护附和,也可以说是赵祯自己成就了关学,民间已经有文人把“关学”定义为“官学”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觉得关学如何?若是你用心去钻研便会发现其中的本质。” 赵旭用力的点了点头:“孩儿微服出访过张载的文会,其有五本,一为气本论,即太虚即气与气化万物。二为辩证之法,即一物两体,动必有机。三为知与行,即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四为人之性,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五…………” 前面几样赵祯都很满意,气本论是早已出现的,张载不过是通过先人的学说加以总结,当然这是不对的,很快就会被格物论所否定没有什么影响。 至于后面几条说的却是相当的靠谱,最少在赵祯这个拥有后世灵魂和逻辑的人看来非常合理,人就应当辩证的看待问题。 赵旭的突然停下让赵祯有些莫名其妙,好奇的望向儿子道:“继续说啊!朕觉得他的学说还算不错。” 赵旭尴尬的开口道:“最后便是父皇厌恶的东西,关学提倡查举太极……穷究《易》理,辩证之探。” 赵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谁对你说太极便是用来占卜的?《周易》是用来探测吉凶的?这是大谬!《周易》作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乃是各家学说的源头活水,怎么能起而不顾?” 缓缓起身赵祯一边走一边道:“太极之道无穷而浩渺,太极即为天地未开、混沌未分阴阳之态。易经系辞曰:“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赵祯见赵旭有些不明白,继续解释道:“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都可用阴阳来表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中藏着至理,只是要想窥得门径实在太难,张载说的太多,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圣人可不成。” 瞧见赵旭有些丧气的模样,赵祯笑道:“若是你有心推广关学,还是应当好好的和张载聊一聊,并且还要把关学进行改造。”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感慨的说道:“别忘了,你将来是大宋的天子,要坐上朕的位置,所以你提倡的学说一定要能为自己和大宋为助,如此才能是有用之学,官家之学!”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置气文章 赵旭的脑子向来都不是古板的,相反在赵祯早年的开发下,赵旭和赵昀,赵灵三个孩子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 在赵祯稍稍引到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事实上赵祯已经说的足够清楚,张载的学问还是不错的,最少其中的观点非常符合赵祯定下的调子。 并且也提到了格物给社会和国家带来的作用,如此一来便是一门相当不错的学问,但其中的内容是一定要进行更改的。 怎么样才能使得张载的关学成为有利于大宋,有利于赵旭未来管理国家的学问呢? 那就需要赵旭这个大宋的太子亲自去和张载这个关学创始人详谈,赵祯相信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张载一定会非常隆重的和赵旭详谈。 礼贤下士并不难,只要你足够放下自己的身段就行,这一点同样是赵旭的优点,此次他南下赈灾效果显著。 当地的官员和百姓是哭着给赵旭的车马送行了五十里,直至路治交接之地,赵旭严令官员留守自己的所在不得相送,这场送行才堪堪结束。 赵旭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心是换来的,民心更是换来的!用什么东西去换?自己的心! 做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靠威严和峻法换来的不是民心,而是恐惧,在这恐惧之下不是百姓和朝臣的真心服从,而是被迫的妥协。 赵旭基本上已经做到了古代帝王极少能做到的事情,那些朝堂之中或是民间的大儒则是对赵旭的行为打击批判。 在他们的眼中,赵旭的行为是把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礼制给踩在了脚下,报纸之中当然也会出现类似的文章,只不过来自民间的东西不算是上疏,没人当回事。 可来自朝堂之中的奏疏可就不能轻视了,这是一份正式的公文,也是朝臣对太子这个还不是君王的储君的建议。 赵旭作为太子需要的是虚怀若谷,朝臣们的建议需要接受,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所以赵旭理所应当的给那几个联名上奏的迂腐文臣回了公文。 公文之中满是恳切之意,表示虚心接受他们的建议,但同时也说明作为皇帝的赵祯都能亲民,自己这个太子就更应该跟随父亲的脚步了。 文章写的很好,至少赵祯看来是毫无问题的,并且字字句句说到的点子上,有礼有节。 可就是这篇书面形式的公文却捅了娄子,在那些老儒看来,文章还算不错,但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他们在乎的不是赵旭的态度,而是礼制这东西不该丢弃。 他们希望得到的是赵旭不再犯类似错误的承诺,而不是华而不实的辞藻。 三才捧着报纸上批判赵旭的文章尴尬而同仇敌忾的递给了赵祯,边上的赵旭也是满脸的无奈。 事实上这样的文章并不会让他生气,双方之间原本就不是在平等的地方,高高在上的赵旭完全可以不去理会这件事。 他之所以把文章给赵祯看,是为了向父亲求教。 “父皇,孩儿该如何处理这些人?” 赵祯不答反问:“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朕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赵旭想了很久握拳道:“孩儿心中憋闷,这些所谓的大儒和清贵之臣从未见识过民间的疾苦,更未见识百姓们遭了难时候的凄惨,他们只瞧见了孩儿逾越礼制,实在昏聩!孩儿甚至想在这报纸上也发文,斥责这些所谓的大儒!” 赵祯哈哈大笑,拍着赵旭的肩膀道:“既然想,那就去做!你虽是太子,却也是人,生而为人就要有喜怒哀乐!只有这样的人当了皇帝,百姓才会爱戴,否则不喜不怒的皇帝谁会有认同感?你对石头有认同感吗?” 赵旭面露尴尬,好一会才小声道:“可父皇,您常教导儿臣应该虚怀若谷,不应当快意恩仇之类的。” 边上三才的表情更为尴尬了,恰好他也是听到赵祯这么说过的,干咳一声捧着手中的报纸就向后退去,这时候在场的人越少越好,三才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捧着报纸的木架子………… “朕是这么说过,但你也太过虚怀若谷了,在正确的事情上可以坚持,同样要考虑这么做值不值得,在报纸上发文反击,一来可以为自己正名,并非是忘却了礼制而是体恤百姓,二来则是让百姓们看到这些攻讦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嘴脸,最重要的是收获天下人的大义。” 赵旭缓缓点头了,稍稍试探的问到:“父皇的意思是说,让孩儿以这篇文章为引,利用天下人的大义为矛,让天下人攻讦他们?” 赵祯干咳着站了起来,看着边上表情已经快崩溃的三才上去就是一脚:“旭儿,有些时候看破不说破才是最好的,你一说破便让这杀才忍不住了。” 赵祯飞快的离开,赵旭望向三才道:“大官,你说父皇这是让我放手去做吗?” 三才笑了笑,望向赵旭的眼神充满关心:“太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何必询问老奴,官家最喜欢的便是跳出规矩之外,您是陛下的孩子,自然也应该追随官家的脚步嘞!” 三才说完就追着赵祯的背影而去,留下赵旭一个人在原地思索对策,如何写一篇煽动民心的文章,这是一件很考验个人文笔功力的事情。 赵祯在第二天便看到了赵旭的文章,这是一篇署名的文章,赵祯对报纸这种新媒体的监管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是谁都必须署名,署真实的姓名。 来自后世的他太明白媒体的作用了,现在看来也许还不算什么,但在将来一定会变成极具影响力的东西。 现在不明确的规范起来,等以后出了事情再诊治就彻底晚了,以至于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些极端现象。 不少的花边新闻层次不穷的出现,对于这些花边新闻朝廷是不回去管的,民间舆论成为一种监管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少官员们要为自己的德行负责,但那些关于政事的文章却必须要求使用真实署名。 赵旭的文章也不例外,用了自己的本名,当赵旭两个字出现在结尾的时候,整个神都乃至整个大宋都震动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旭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文章写的极好,先是把灾民们的情况描述的淋漓尽致,再次提升了朝廷在救灾行动中的重要作用。 官兵们的舍生忘死,官员们的处处用命,便是连口粮也舍不得吃也要让百姓吃饱的例子大加突出和赞赏,并且还提及了有些官员饿倒在地。 情景刻画逼真,直指要害,听者动容闻者落泪,在文章的最后赵旭才提到了自己,并且把自己为何要事必躬亲的行为解释出来。 连官员和士兵都如此,身为太子的他岂能干看着?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救助百姓,不是逾越了礼制,恰恰相反他是在实践圣人之言“仁者爱人”。 当赵祯看到儿子的文章发表在神都城的各大报纸上的时候,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奸笑,边上的皇后忍不住伸出柔荑擦了擦赵祯嘴角溢出的茶水。 “官家,何必如此,让旭儿与那些大儒们闹僵,以后还怎么让他们为旭儿所用?” 赵祯微微摇头:“这算是客气的了,当年李世民对付山东大儒,不惜利用天灾的手段,你可知道那些在灾荒中饿死的大儒和他们的子孙有多少?所谓的大儒能为朝廷所用便是大儒,否则便是臭老九!” 虽然不知臭老九的意思,但皇后依旧担心的说道:“可终究人家能看出来旭儿是经过官家授意的……如此未免太显官家小气了些。” “朕就是要让他们看出来!不光要看出来,还要感到害怕!国家太平了,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了?还没到时候! 这些人现在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以为到了文道崛起的时代,岂不知这文道也要捏在帝王的手中才是文道,否则便是妖言惑众!” 瞧见王语嫣担忧的模样,赵祯摇了摇头,古人被文道看的太过重要,同时儒家经过千年的演变已经植根于人的思想当中。 无论是文以载道还是以文明道,都是用文章对社会产生影响,从字面看意思很简单,“文”像车,“道”像车上所载之货物,通过车的运载,可以达到目的地。 文学也就是传播儒家之“道”的手段和工具,这样的文学观念偏于文学的教化目的,同时也影响着社会。 赵祯之所以出现强大的危机感就是因为现在的大宋太过繁盛,繁盛到了什么程度?神都城的文盲已经被消“灭了”一半以上,大多数人都识字,同时也能看得懂文章。 原本大宋的识字率很低,只有读书人能够收到文章的影响,但现在不同,只要是识字的人几乎都能受到印象。 王语嫣还不知道,赵旭在发表文章之前,不光是有那些大儒批评他,连神都城中的老百姓也都觉得身为太子亲上火线乃是不对的。 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是千金之躯的太子?他应该坐不垂堂才是! 这就是那几篇文章所带来的影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影响。而赵祯恰恰不希望赵旭成为这种人。 于是自有媒体和那些旧学相结合的可怕影响出来了,赵祯不光希望控制住旧学,还希望把媒体也牢牢的掌握在朝廷手中。 当然前者有可能,但后者却不可能,被控制的媒体往往失去“生命”,百姓们若是都不相信了,那成为骗子的就不再是媒体,而是政府。 所以赵祯除了对官办的报纸以外,对其他的媒体往往采取放任宽容的政策。 “官家,太子殿下的文章效果非同凡响,那几个所谓的老儒家可是遭了殃,烂菜,臭鞋,泥巴到处都是,不知是谁还在大门上泼了腌臜之物……” 皇后冰冷的眼光让三才讪讪的住了嘴,看向赵祯的时候却见皇帝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才放心退后,站在边上伺候着。 “看来那几位大儒在神都城是呆不下去了,三才命人赐些锦帛给他们,同时让太子登门道歉。” 赵祯笑着望向王语嫣,她却黑着脸道:“臣妾说的有何可笑?官家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朕没说什么呀!你把一切都做了,朕还能说什么?不过若是朕不光要赐他们锦帛,还要赐他们一人一袋糠米!而且必须当场吃完!让他们知道南方受灾的百姓吃的都是什么!” 赵祯是严格要求儿子,但也同样护犊子,自己的孩子该怎么教育自然是自己的事情,资善堂的讲师来自朝臣推荐,即便如此若是不满赵祯也毫不犹豫的撤去,何况是那些在野的酸儒? 皇后自然是皇帝的“贴心人”,这一点不可否认,即便是赵祯的后宫再多,也就这一个合法妻子,即便是其他嫔妃的身份也很尊贵,当兵对于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时代,皇后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 作为皇后多年的王语嫣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官家这不光是向那些大儒动手,还是为了向那些代表旧学的人动手,可山东之地向来如此,当年孔道辅可是定力支持陛下的……” 赵祯点了点头:“便是如此,朕通过打压那些旧学来让孔家清楚朕的立场,孔道辅死了这么多年,可他的儿子孔宗愿却是不会察言观色,若是孔道辅泉下有知,必定从下面爬上来用当年击蛇的朝笏把他打得半死!” 赵祯说的声色厉俱,边上的王语嫣却被他的模样逗笑:“当年孔道辅的故智您拿出来编排他的子孙实在是有些过了。” “谁不知道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刚好他到了宁州真武殿就出了怪蛇?刚好他就路过,刚好就击碎了蛇头?刚好就被石介瞧见,石介刚好就有雅兴为他做赋?” 赵祯才不相信其中的诸多巧合,望向天空道:“独毙一蛇而已!轩阶之间,有罔上欺民先意顺旨者,公以此笏击之;朝廷之内有谀容;妄色附邪背正者,公以此笏击之。夫如是,则轩阶之下不仁去;庙堂之上无奸臣;朝廷这内无妄人……听听这话,端是抬人身价!” “可惜他的儿子没有眼光,看不到大势所趋,山东孔家……” “若是孔宗愿看到了呢?” 三才大煞风景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帝后二人脸色骤变,赵祯冷冷的说道:“找死!若是他真的看到了还要与大势相抗,诛之!” 原本提倡怀柔为主的皇后也目露寒芒一言不发…………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千年不坠的家族 真正令赵祯生气的不是那几个代表旧学的大儒,也不是来自朝堂之中的声音,而是在于山东的孔家,这个发源于齐鲁,在华夏文明的长河中一直流淌的家族对历代王朝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唐朝就不用说了,为了对付孔家,李世民可没少下功夫,而到了后世更是于历代王朝“相爱相杀”,曾经的仁宗皇帝封了一个衍圣公,那个爵位便一直延续到了封建时代的结束。 几乎所有的王朝对待孔家都有一种莫名的尊重,这尊重其实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因为儒学一直都是拥护帝王统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孔家的架子再大,历代帝王也都捏着鼻子认了,该给钱的给钱,该封爵的封爵,只要拥护统治王朝,那就比什么都强。 孔道辅正确的选择了政治路线,带领孔家坚定的拥护大宋的统治者,而大宋宽松的政治环境和学术氛围也为孔家提供了良好的发展。 大中祥符九年,孔道辅任大理寺丞兼知仙源县。在那一年他上奏真宗,请加扩建孔庙。真宗皇帝允准,并合命道辅主其事。 孔道辅顿时大扩圣庙旧制,增广殿庭廊庑三百六十间。之后任太常博士,召为左正言,并再次上疏要求增设五贤堂,于是再次得到了应允。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现在孔宗愿却打算利用孔家干涉政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赵祯还没昏头到可以任由这个千年不坠的世家来干涉的时候。 从一开始他便觉得奇怪,几个在野的大儒为何会对赵旭的亲民出言不逊,这不符合士大夫的基本精神“为尊者讳”。 事出有异必有妖,赵祯很快便找到了这些大儒的后台,或者说多多少少和山东孔家有所牵连。 赵祯想不通,历朝历代孔家都是相当拥护统治者的,或者可以说是趋炎附势的,因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再硬的风骨也无法让一个家族永远存续………… 但眼下孔家驾驶了大宋的绝对力量,见识到了天家的手腕,应该不会愚蠢的和统治者对抗,那他们对抗的目标是什么? 那就看看赵旭或者说是自己支持的是什么,关学也就是新学在大宋炙手可热,冲击了旧学的影响地位,那几位大儒不一定是孔家刻意为之,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便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其实不要小看这些大儒,他们一辈子在和儒家经典打交道,从中发现道的存在,而赵旭的对新学的推崇让他们感到危机和恐惧。 试想一下,自己一辈子研究的东西突然之间,甚至是在一夜之间就被人们所否认,这样的结果谁能承受得起? 至于孔家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家族非常清楚与时俱进,无论新学旧学,只要是儒家学说便是他孔家的东西。 天下文人尊师重道,所以孔家因为孔圣人这位至圣先师和后世子孙不断的发扬,地位从未动摇过。 也就是说孔家和赵旭其实也没有冲突,那赵祯便只能往自家身上想,孔家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孔宗愿为什么要针对赵旭? 思前想后赵祯想明白了,当帝王开始涉及文道的时候,才是孔家和孔宗愿最恐惧的时候,因为文道的引领者向来都是曲阜孔家。 即便是要改革也是孔家自己发生改变,而不是帝王一言而改。 在世俗世界皇帝是最高领导者,而在精神世界,孔家已经把自己看作是天下人的老师,无论好不好,改或是不改都应当是老师说的算。 而恰恰这一点赵祯不能接受,而且儒家对关学最大的抵触便是在赵旭的那句“天下人皆可为师”,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发扬孔子的“三人心必有我师”。 尤其是赵旭和张载谈论了他在南下救灾之后所看到的一切后,张载更是推崇以天下为师这句口号。 由此可见,新学的崛起让曲阜孔家非常的难受,也挑衅了孔家在文道上的领导地位。 孔宗愿现在还在朝中直集贤院,集贤院乃是“三馆”之一,昭文馆、集贤院、史馆合称三馆,乃是国家文治要地。 在大宋三馆皆由朝中重臣充任,其官员并称馆职,为文臣清要之选,集贤院置大学士一人,以宰相充任范仲淹便顶着集贤院大学士的名头;直学士不常置,但现在却是孔宗愿担任。 这是一个极具清贵的头衔,赵祯在孔道辅去世后特意留给了孔宗愿而不是他的从兄孔圣祐的儿子,为的就是表达对孔道辅当年的所作所为的嘉奖。 只要把一切的因果都联系起来,赵祯就能轻易的找到问题,自己的对儒学的改革并没有触及到文官的利益,而是触及到了孔家的利益。 文官是文官,文道是文道,这是俩个完全不同的东西,虽然双方之间也有交集,但文官更加贴近世俗权利,文道则是更加注重精神世界。 但孔家是个不可小看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延续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家族怎么能小看? 而最变态的却是这个家族所依靠的仅仅是文道,没有任何武力,没有任何暴力,只是依靠精神世界的影响力便延续了千年,且从未衰败过。 一个又一个朝代湮灭在历史的海洋之中,一个有一个君王消失在御座之上,但唯独孔家没有改变,没有因为朝代的更迭而消失,反而愈发强大。 一个家族开创了一个学说,出了一个圣人,延续了永远的光辉。 同样是圣人的孟子后裔在哪里?赵祯可以明确的说出来,孟宁,宣教郎、邹县主簿,仅此而已…… 世人永远记得第一名,但却永远不会记得第二名。 “孔家的势力强大吗?” “强大!” “孔家好对付吗?” “好对付!” 面对赵旭提出的问题赵祯做了一个稍显哲学的回答,这使得原本有些期待的赵旭陷入了沉思,孔家的强大在哪里?弱小又在哪里? “孔家的强大在于其影响,好对付在于其身处世俗之中!”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还未起的万仭宫墙 赵祯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孔家的弱点,这个弱点几乎是所有大家族的通病,他们并非是独立存在,而是要依靠世俗的力量。 孔家类似于宗教而不同于宗教,天下人对孔家的尊重都来源于那位至圣先师,孔家是他的嫡系传承,也是华夏儒道精神的载体。 历朝历代都尊孔家的地位,分其嫡长子为文宣王,这是对孔圣人的尊重,当然其嫡子孙自然有继承爵位的权利。 儒家尊崇礼制,尊崇上下尊卑,同样也推崇传承,这一点对于孔家来说是相当的有利,事实上赵祯并非厌恶孔家。 这个家族在历代王朝都起到了维稳的作用,教化百姓的功劳更是不可小觑。 同样的赵祯也不厌恶儒家,儒家的经典还是经典,便是一个简单的义利之辨中都充满了哲学道理,更别提三人行必有我师了。 相反,赵祯非常重视儒学的发展,否则也不会提倡关学,所谓的关学也是从儒学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若是反对儒学,关学也亦应该反对才是。 但赵祯没有这么做,恰恰相反,他希望儒学发展的更好,各种各样的学派百花齐放,文道上的争论越丰富越好。 文化就是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现在大宋的发展趋势就是这样,孔家也正是因为对这种改变而恐惧,本能的开始抵抗。 其实这在赵祯看来并没有什么,孔宗愿只要不是刻意对抗皇权,刻意独尊孔家的教化为标准,赵祯都能原谅。 谁也比希望背上一个屠戮圣人子孙的骂名。 孔宗愿是否看到了大势所趋这还不好说,若是他看到了,自己就要找他好好谈谈,至于那几个诋毁赵旭的酸儒,已经不足为虑。 皇后既然已经派人赐东西,那就说明天家的态度包容,也体现了天家作为华夏百姓“大家长”的礼数。 你可以骂太子,但也要承受百姓们骂的代价,太子可以反击,但天家也要做足了姿态,这姿态不光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还是做给孔家,孔宗愿看的。 若是想谈可以,但不要“借刀杀人”雷霆雨露杰出于上的道理孔宗愿不会不明白。 赵祯可以用最和善的姿态与孔家对话,也可以用最凌厉的手段惩治孔家,那些酸儒不过是赵祯发出的信号。 现在的天下舆论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孔家继续一意孤行,那最终的结果便是所有的舆论和民义的倒戈。 赵祯不相信孔家能够强大到对抗王朝统治者的程度,社会上的舆论甚至可以让孔家归隐乡野再也不敢抛头露面。 因为赵宋天下的最强者就是他赵祯,现在的他已经超越了许多帝王,成为一种圣君的存在。 孔圣人是圣人,而赵祯不是,他是圣君,超凡入圣的天子,地位堪比尧舜,在民间即便是孔圣人的地位也不能与之相比。 这是赵祯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不在乎孔家的原因。 孔家在神都城中也有自己的宅邸,位置相当好就在皇宫的东面,出了东华门后不远便是。 这套宅院还是当年蔡伯俙售卖的,赵祯在知道这是孔家在神都城的府宅后,还特意赐了些许钱财,以抵充他们购买宅院的钱。 但最终还是被孔道辅给辞谢了,那时的孔道辅还不知道赵祯这个皇帝坐拥天下最富有的商号,以为这是赵祯从宫中用度中抽调出来,心中感激的同时,再次规劝赵祯应当勤俭。 赵祯不好说什么,但从那以后便愈发的重视孔家和孔道辅这个圣人之后。 蔡伯俙顶着呼啸的寒风走下马车,这天气就应该在家中呆着,守着温暖的炕头喝茶下棋,到这天下最大的大头巾家作甚? “啪啪啪……” 门上的铜黄被拍的金铁交鸣,很快一个年老门子便上前打开小门道:“文宣公今日身体欠安,恕不能见客,请足下预留名帖,改日相会……若有急事,可入内耳房手书一封,小老给您研磨备茶!” 整个神都城也没有这么礼貌客气的门子,蔡伯俙搓了搓手差点给他施礼:“老人家客气了,但我家贵人来此不易,还望当面和文宣公说说话,您看?” 老门子伸头看了看车驾,只见是无有品级的普通的箱车便笑道:“贵人还是请回吧!老爷真的身体欠安,瞧你们也是远方来客,小老便和你实话实说,昨夜文宣公出外寻友,喝多了酒,染了风寒,土桥边上的杏林堂的三水大夫刚刚问诊而去,药也开了,人也睡下了……” 听了老门子的话,蔡伯俙便拱了拱手道了句:“叨扰了……” 显然这是真话,孔宗愿是真的染病了,否则那老门子也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清楚,连谁看的病都说出来,显然是不怕去问的。 蔡伯俙压了压头上的棉帽子便上了马车:“官家,孔宗愿病了,刚服药睡下……您看咱们是不是回去?” 赵祯挑了一下眉头:“这么快就病了?看来心中已经凄惶的厉害啊!你再去叫门,若是门子依旧不许,朕便去耳房留下手信。” 蔡伯俙再度冒着寒风去了,只不过这一次老门子的脸色不太好,但还算是保持了风度,没有骂大街:“若是贵人愿来,便从车马而下,小老这就开了侧门请贵人进来。” 蔡伯俙苦笑连连:“这就来……容我再走一遭……” 门房看见赵祯的时候脸色怪怪的,蔡伯俙这个跑腿的人衣着华丽,而这正主却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棉袍,虽然外面罩了一件熊皮的披风,可这熊皮上的箭孔多很,一看就不是上乘的皮货。 门子哪里知道,赵祯身上穿的是皇后带领后宫嫔妃亲自做的棉袍,外面的熊皮披风是他亲手猎杀,意义非同寻常。 赵祯打量着孔家的府宅,这府宅他当年吊唁孔道辅的时候也来过,时隔数十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进了侧门稍稍一拐便是一处耳房,内里已经升起煤炉,这是赵祯推行的带有烟囱的地瓜炉,取暖效果很好。 耳房不算大也不算小,外间刚好容得下一方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在,铜皮茶壶已经冒着热气。 赵祯写完手信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而蔡伯俙接过门子递来的茶会吸溜吸溜的喝着,外面实在有些冷了点,相比南方的东京城,这神都城可是够冷的。 而赵祯望着孔家的宅院叹了一口气:“万仭宫墙…………还未起!”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送药” 赵祯的手信很简单,寥寥数语,其中夹杂两句诗:“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在老门子看来这是相当不错的祝福之语,孔家无白丁,只要是孔家的人,无论做什么差遣都是识字的,作为门子更是要懂得一些诗词或是典籍之类。 虽然赵祯身穿普通的衣物,但门子依旧不敢小看,至少这人无意间的一个眼神已经让他两战战, “这位贵人您,还没留下字号和……乡籍嘞!” 赵祯笑了笑:“文宣公见了定然清楚,无需那些琐碎,你且去把这手信送与他瞧瞧,若是不见那某便再不来叨扰。” 老门子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贵人如此坚持,那老奴就跑一趟,但话可先说好,文宣公是真的病了。” 赵祯摆了摆手:“速去,某这是给他送药来了。” 蔡伯俙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给给老门子塞钱的行为,但谁知道那老门子不过是袖头一甩便把钱卷了进去,瞧他目不转睛的样,反倒是让蔡伯俙目瞪口呆。 “别望,你们家的门子定然也会的,不过三才的手法可要高明的更多。” 赵祯喝完粗糙的茶水便把剩下的茶根浇在了地瓜炉上,于是整个房间都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 蔡伯俙坐了下来好奇的搓着手道:“官家,您怎么知道孔宗愿病了?” “不知。” “官家这却是赶巧了,您找他何事?为何把臣也捎带上,您也知道,臣见了这些大儒,贤人之类的便不自在,还不如去寻苏轼那小子喝酒去。妙元说今晚去灵儿家中瞧瞧,姑侄许久未见…………” 说着说着蔡伯俙的声音便消失了,赵祯脸上的笑容他太熟悉了,当年对付党项的时候官家就是这幅笑容,坑辽人的时候也是这幅笑容。 就是在这幅笑容下,西夏灭国,辽朝终结,眼下在孔家………… 蔡伯俙的脸色苍白,若是官家对孔家动手,无论如何孔家也逃不过覆灭的命运,但即便是蔡伯俙这种读书并不出色的人都知道孔家在文道上的地位。 “官家,这是个千年不坠的家族,若是被官家给……那实在是有损官家声誉,这孔家的门生不知多少,受过孔家指点的人也不在少数,更有教化之功……” 赵祯笑了笑:“朕的手一个拿着刀剑,一个拿着旌节,就看他孔宗愿如何选择了,你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些文章出现在各家报馆,其中就有你手中的神都朝报,信不信妙元今晚从宫中回家之后便要你好看?!” 蔡伯俙的脸色变了变:“官家冤枉啊!” 赵祯翻了个白眼:“朕一点也不冤,你也不冤,便算是交给掌柜,也当注意风向,朕早就对你说过,自家的产业要上点心,没想到你连自己的报纸都不看!” 蔡伯俙讪讪的笑道:“臣看过,当时也是气的不行,但转念一想,太子必有官家撑腰,臣不必担心……” “朕就喜欢你这无耻的模样,太子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既然反击了那就算是了结了,朕这次是来寻孔宗愿的,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才好。” 蔡伯俙连连点头:“官家说的极是,能当面谈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可为何让臣作陪啊!” 赵祯笑了笑:“因为你是个商人,虽然你在文道上没有多么出彩,可三人的直觉会让你趋吉避凶,会让你看到利益在何处。” 赵祯的话说的蔡伯俙不好意思:“官家谬赞了,臣若是不把您的差遣办好,今晚怕是连家都回不去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蔡伯俙苦笑着不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官家只需一个念头就把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而且自己却还不自知。 就是因为神都朝报刊登了那几个酸儒对太子的攻讦,所以自己连带着也被官家给记恨上了,眼下自己之所以出现在孔家的耳房之中,也就是在为这个失误赎罪…… 蔡伯俙恨不得掐死那个审稿的掌柜,什么样的文章能发,什么样的文章不能发,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自己操心? 别人家都发了自己家就要发?别人找死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找死? 真是岂有此理,法不责众这是对的,但也要看看惹怒的是谁? 若是惹怒了天家,无论多少人,该追究的终究是要追究,没瞧见这次连支持畅所欲言的文臣们都集体失声了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攻讦太子,太子是国之本,大宋未来的继承者,攻讦太子便是动摇国本,那些上疏皇帝说太子不是的朝臣,都是在用婉转的句子劝告而已。 但这几篇文章些的实在过节了,看着是声色俱厉,严苛的不行,随随便便就把煌煌大义拿出来压在头上。 这些酸儒的文章写得就是这般的好,就是能煽动其百姓的民心来,所以才会有来自民间批评太子的声音,且愈演愈烈。 但最终这些声音因为太子的一文陈诉而告终,风头调转,效果惊人,那几位酸儒也是身败名裂。 可回头看看所有的事情,唯一的问题便在于太子什么时候成为可以攻讦的了?! 是谁在背后捣鼓这一切? 蔡伯俙不是傻子,当他看着马车沿着熟悉的道路拐入城东的是否,他就已经猜出大概来了。 所以在蔡伯俙看来,这次皇帝是要和孔家来一次交锋,而问题在于帝王和孔家交锋不太好,毕竟孔家的地位在那里。 而且带上自己就更不好了,自己可不想成为帝王家和孔家之间的牺牲品。 寒风依旧在吹,不过这时吹进耳房中的寒风却能给原本闷热的房间带来一丝清新的空气,虽然冬季的气候寒冷,但空气却是清新的。 神都城附近的工厂全部被搬迁至三十里以外,随着越来越多的工厂使用蒸汽机,烟囱里的黑烟便不断的侵扰者神都城,便是皇宫的大殿上也飘落了黑黑的一层烟灰。 于是北平府知府事韩琦的一份奏疏直达赵祯的案头,所有的工厂全部应当迁移三十里以外,赵祯大笔一挥的便准奏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商人重义 老门房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只不过这次不光他回来了,一并前来的还有孔宗愿,他几乎是被家人给架出来的,身子软软的歪在仆从的肩膀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对于一份简单的手信孔宗愿本事不愿看的,但听了老门房的描述后心中诧异,蔡伯俙的相貌和气质几乎整个神都城的官宦之家都清楚。 孔宗愿在听老门房的描述后便地一下把他口中的锦衣胖子和蔡伯俙联系起来,而一个能让蔡伯俙唤为贵人的人是谁? 急急的接过老门房递过来的手信,轰的一下,孔宗愿便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他来说内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笔迹! 在神都城中能把这手飞白写的如此潇洒飘逸的除了官家还有谁?本应是铁笔银勾的飞白体却能写的出尘欲仙,除了官家之外便再无旁人。 虽然没有私章,也没有神宝,但孔宗愿可以立马肯定这是赵祯的亲笔说书。 身为集贤苑直学士的孔宗愿见过太多皇帝的御书,一眼便能看出这是赵祯的笔迹。 ……………… 对于蔡伯俙来说,孔宗愿的凄惨模样当真是让人看了揪心,不过也很快能看出孔宗愿其实也没有病得那么重,最少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赵祯作为皇帝易服进入孔家宅院,这便是破了例的行为,既然已经在耳房之中,那就说明官家不希望孔家大张旗鼓。 所以孔宗愿并不敢再度以帝王之礼大开中门的迎接赵祯,眼下对于赵祯的出现他心中是五味杂陈的。 显然太子的事情已经惹怒了这位帝王,而皇后对那些大儒的赏赐以及太子的登门道歉便说明官家是在给自己礼遇。 当然天下间所有的风口全部倒向了太子赵旭,这个原本并不是十分出彩的太子一下被烘托成了圣人一般的存在。 皇帝是圣君,那圣君的儿子便是圣人,这好似也没有什么错,至少天下百姓愿意相信这一点,并且那些原本已经被人骂的不行的大儒已经没有人再骂了。 不是不愿意骂,而是把这些人当作了空气。 只要是这些曾经在报纸上攻讦过太子的人,百姓们自发的开始遗忘他们的存在,没人愿意和他们讲话,便是他们的家人,仆从也没人搭理。 许多人离开了这些往日德高望重的大儒,而买卖家更是把这些大儒名字高高的挂在门框上,提醒所有的伙计,这些人家来买东西无论给多少钱都不卖! 瞧瞧,连往日里不入流的商贾都开始能鄙视大儒了,这个世道已经完全变了,已经有好几个大儒不堪重负离开了神都城,而且是隐姓埋名的回老家过日子。 这几乎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凶狠的手段是谁出的?瞧瞧眼前满脸和煦,带着微笑的皇帝,孔宗愿想起了父亲的话。 “绝不能和这位官家对着干,否则吃亏的永远是你!这个皇帝和历代皇帝都不同,不守规矩却又最重规矩。 若是有一天他对你露出最和煦的笑容,你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否则孔家便再也不是孔家!千年不坠也保不了孔家!” 相比孔道辅,孔宗愿在赵祯面前实在太过年轻,即便是能拿得出的手段也太过稚嫩。 赵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便能锁定目标,并且亲自找上门,就是因为孔宗愿的手段太过幼稚。 最面对赵祯的时候,孔宗愿便强撑着身体上前行礼,并且邀请皇帝进入正厅,在这耳房之中说话有违礼法。 孔家最重礼数,何况对面的人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天子的责任便是牧民,而孔家虽然是千年不坠的世家,但在皇权面前依旧是处于被统治的地位。 因为高大的院墙,孔家府宅之类的风要比外面小得多,赵祯看着微微咳嗽的孔宗愿,放缓自己的脚步道。 “听闻孔卿昨夜染了风寒?朕原以为今日来的不是时候,现在看来却是恰恰相反,正能医治你的病嘞!” 孔宗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道:“如此臣多谢官家,不知陛下可否药到病除?” 在暖和的正厅上分宾落座,四周的人很识趣的离开后,赵祯指了指蔡伯俙道:“知晓朕为何要把他带来吗?” 孔宗愿摇了摇头:“臣不知。” 同样和他一起摇头的还有蔡伯俙,他也不知道官家到底让自己来干嘛,朝中能用得上的臣子有很多,自己一个外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尴尬,毕竟商人在孔家人的眼中不太入流。 虽然蔡伯俙的差遣有很多,也转化为文资,可对于世人来说,蔡伯俙身上最耀眼的莫过于蔡记的大掌柜。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道:“他是外戚,同时也是朕的臣子,还是一个商人,你觉得他的身份当中哪一个最值得信任?” 孔宗愿想了想道:“外戚自是不敢恭维,虽是帝王的之亲,但……不提也罢,陛下的臣子之中有忠有奸,有能力可达,也有力所不及,不好说,至于商人,臣却是最为新任的。” “为何?” “商人以信立身,若无信则天下人皆不从之,如何能做的了买卖?既然蔡公能有如此声名,必然是言出必行,信守承诺之人,所以臣相信他。” 赵祯点了点头:“孔卿说的既是,信这东西没有人能比得过商人,他们靠信立身,甚至堪比君子,天下人只觉得商人趋利,却不知商人也重义。” 蔡伯俙被孔宗愿和赵祯夸得满面通红,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受朝臣重视过,连孔圣人的子孙都夸奖自己,以后看谁还敢小看自己和商贾? “朕让蔡伯俙前来,便是为了让他做个见证。” “见证?” 不光是孔宗愿惊讶万分,便是蔡伯俙都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想到官家居然叫自己来做见证,相比之下,朝中的许多官员都是极为适合的。 孔宗愿很快就明白了赵祯的意思,此次前来就相当于是一次和谈,一次大宋皇权和孔家之间的和谈。 自己的目的最终还是达成了,他只不过希望把孔家的地位更为明确一些,也好让孔家未来的发展更好一些。 寻蔡伯俙做见证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蔡伯俙是皇帝的妹夫,是个外戚,但同样也是一个大宋的风云人物。 由他作为见证再合适不过,于是孔宗愿对蔡伯俙的态度也和善起来。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俩个选择 赵祯和孔宗愿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锋,事实上孔宗愿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对于朝中的政见相当不错,只不过赵祯完全不在乎。 他自始至终的目的便是让孔宗愿妥协,让孔家远离朝堂。 事实上真宗皇帝已经预测到了一点东西,所以他给孔家所有需要的钱财和物资,但唯独在仕途上没有让孔家寸进。 即便是孔宗愿顶着一个集贤苑直学士的头衔也是无所谓的,这个差遣极为清贵,所谓清贵便是说它贵但却闲。 手中的权利甚至还没有三省六部甚至是三司里的各司监丞来的大,只不过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名头罢了。 对于这一点,赵祯是相当的满意,当年赐给孔宗愿这个差遣时,赵祯也是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延续了老爹的调子。 几乎每一个孔家的嫡长子都是仙源县的知县事,所谓仙源县便是曲阜。 赵祯揣摩过真宗皇帝的用意,现在向来都觉得不简单,宋真宗以祖黄帝生于寿丘,下诏令改曲阜为仙源县,将县治徙往寿丘,并建造景灵宫,以奉祀黄帝,特定仙源县官由孔子嫡出后裔充任。 这么一来便几乎把孔家的范围限定在了曲阜而动弹不得,即便是嫡长子文宣公入朝为官也无所谓,孔家的其他人依旧在曲阜。 大宋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官场上却有一道不成文的旧例,便是一个家族若是有人在地方上为官而同族近亲若是在朝中带有差遣,那必然不会有利益相关的差遣。 所以孔宗愿的职衔如此清贵便也是这个道理,当初苏洵在云南路担任安抚使,苏轼可是在秘阁之中呆着的。 “前段日子里有几篇少有意思的文章不知文宣公可曾看过?” 赵祯一开口就让孔宗愿难以招架,他知道皇帝会找他麻烦,但没想到却是如此的直接发问,自己要是说没看过定然是不可能的。 “臣看过,那些人对太子的攻讦实在太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为了国事,为了百姓操劳万千,宁愿自降身份亲自上前……” “哦?这么说来太子的所作所为在文宣公的眼中也当是值得褒奖的?” 面对赵祯玩味的眼神,孔宗愿只能尴尬的点头道:“太子仁心便是煌煌史书中也是少见,只不过太子身份尊贵,不当亲自上前,救灾之事干系重大,太子当坐守大局才是。” 蔡伯俙在边上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他不喜欢把自己混入文臣队伍之中的原因,这些人就算是说话也要拐上好几个弯子,瞧瞧孔宗愿的回答,看是中规中矩,其实是把太子的行为五五分开,有夸赞也有批评。 虽然他的意思和那些酸儒说的是一样,但从他嘴中说出来便是让人不会如何的生气。 赵祯笑了笑,端起茶会一饮而尽,望着孔宗愿道:“朕给你俩个选择!一者,就当朕从未来过;二者,朕给你一副治病的良药,就看你如何选择。” 赵祯的话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无论是蔡伯俙还是孔宗愿都没有想过皇帝居然会这么说话,如此的直白和简单。 越复杂的事情越要用简单的方法处理,这是赵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和这些文官绕道道,终究是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而最后的结果也会跟着相去甚远。 孔家府宅的正厅之中,地龙把整个房间红的暖暖的,赵祯甚至能用脚底板感受到温暖,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地龙不光连接着正厅,还有厢房,甚至连孔家的客舍之中据说都是有地龙的,地龙并非是独立的而是各个房间相通的。 一个庞杂繁复的地下供暖系统在整个孔府的地下运输着热量,所到之处温暖如春,即便是即便是花园之中也是草木繁盛。 这种利用热力原理搭建起来的地龙赵祯当然见过,皇宫中的某些宫殿就是这样设计的,但说实在的,赵祯几乎从未用过。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奢则张扬不逊,俭则固陋拘束。与其骄奢张扬,宁可固陋拘束。 但孔家的子孙极好的兼顾到了奢侈与低调,看似规模并不大的孔府之中处处透露出精巧和华美。 地龙所需要的炭火消耗惊人,柴火更是想都不要想,单单是维持一个孔家所需的柴火怕是便附近一个庄子的人出去砍柴才够。 炭火旺盛且持久,是不二之法,但用在孔家这种规模上的炭火怕是也价值不菲,最少堪比五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 暖哄哄的温度要经过对于一般的富贵之家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对面的孔宗愿已经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若不是因为他略带苍白的脸色,赵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是个病人。 孔宗愿已经喝了三杯茶水,此时他怕是陷入天人交战之中,而边上的蔡伯俙震惊的张开嘴巴。 赵祯并没有任何的顾虑,当他把俩个选择都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主动。 若是孔宗愿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安排,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选择也无所谓,作为帝国的皇帝,赵祯有一万种手法把孔家从“神坛”上拉下来。 若是以为自己是儒家的正统和领袖打算和皇帝对抗,那最终的下场定然是不好看的。 不过赵祯依旧不希望和孔家闹翻了,毕竟笔杆子是攥在人家手中的,千古帝王有多少人被所谓的史书所扭曲? 只要侵犯了文人这个利益集团,那最终的结果便是你在史书上的被人骂的体无完肤。 赵祯不打算和孔宗愿撕破脸,这件事也不是孔宗愿一个人的事情,他的决定也不是孔宗愿自己的决定,其中涉及多少人还不知道。 赵祯拉着孔宗愿的手感慨的说道:“当年孔道辅在朕的御书房中和朕海阔天空的畅聊,直至天色昏暗朕也不愿他离去,秉烛夜谈至天明,君臣二人同室而歇,朕甚念之!” 听到赵祯提起父亲的旧事,孔宗愿便面露悲伤和感慨,同时开口道:“陛下感怀之情,臣铭记在心,便是家父泉下有知,也定然欣慰的紧,陛下不宜太过悲伤,家父常说:大宋得陛下如乘风之龙,我等孔氏一族当尊陛下矣!” ……………… 直到离开孔府,蔡伯俙都是云里雾里,他实在不知道为何官家没等孔宗愿回答便离开,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达没达到,更不知道自己前来的意义何在。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敛去杀心送温暖 当赵祯带着蔡伯俙从孔府的大门离开后,便瞧见赵祯伸手对三才打了一个黑手常用的手势,于是三才便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并不是很大的咳嗽声,如同落入了热油中的冷水,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亲卫迅速离开。 作为赵祯多年心腹的蔡伯俙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亲卫的部署情况,四周的街巷几乎被他们清空,几辆和官家一样的车驾就停在边上。 这几辆车从官家出宫的时候就在附近,车驾几乎一模一样,即便是有心人想要辨别也是很难。 最重要的是,这几辆车寻常人根本难以分辨,即便是告诉他这其中有皇帝的车驾,也难以辨别出来。 自从那次西域商贾行刺官家之后,官家的亲卫司便算是从头到尾的武装了起来,更是挑选了带御器械为亲卫司的教头,亲自教授他们武艺以及护卫的本事。 当蔡伯俙看着一面面大盾被折叠起来迅速消失在边上马车后的时候,他便知道官家已经动了杀伐果断之心。 若是孔宗愿敢直接拒绝官家的提议,不用说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悲惨的。 别小看亲卫司,这些人几乎都是悍卒中的悍卒,能被挑选到亲卫司中,哪一个不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蔡伯俙比谁都清楚,带御器械在护卫上的厉害个本事都是来自于官家,亲卫司同样也是官家的半个学生。 几乎把守卫,刺探,袭杀练到了天衣无缝。 狄青在看过踏白军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精锐斥候,他只能训练背嵬军那般的勇猛之士,却永远训练不出踏白军那般的狡狐。 在北风的呼啸声中,蔡伯俙上了马车,赵祯却没事人一般的在煮茶,红泥小火炉中轻松的丢上几个松仁,噼里啪啦的油脂闪烁着明亮的火光。 蔡伯俙习惯性的挺直腰杆的坐好,对面的赵祯用一个竹夹开始夹起今年的茶叶,从始至终赵祯都喜欢这种炒制的茶叶。 带着茶香的沸水浇头茶壶,茶杯,茶水顺着网格流出到下面的暗格之中,两杯茶水很快便在赵祯的手中信手拈来。 直到现在蔡伯俙都学不会这门手艺,即便是看过无数次后,他的笨手也总是把茶杯弄翻或是把茶水激荡在外。 赵祯一度怀疑这小子是为了蹭自己的茶喝,但很快他就从蔡伯俙颤颤巍巍的小胖手中看到了无奈。 赵祯从来都不计较蔡伯俙在自己面前的礼仪,原本这货还刻意保持臣子该有的谨慎,可自从他得了文资之后,整个人才豁然开朗。 在赵祯面前那点礼仪便也全然不顾了,整个朝堂之上的臣子都知道他在自污,参他的奏疏足有一箩筐,但赵祯却从未责罚过他。 眼下也就蔡伯俙能和自己这般随意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随意的态度让赵祯很舒服。 蔡伯俙拥有旁人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他是赵祯的伴读,儿时的玩伴,妹婿,外加上交心过心的朋友。 这几样加在一起也没有最后一项值钱,一个人能有多少朋友? 没有几个,便是有,其中也参杂着利益上的朋友,真正能过心的朋友其实就是知己,伯牙摔琴为何?还不是知己难求。 赵祯觉得这个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小胖子就是自己的知己,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看的是真切,虽然这小子有些谄媚,但确实是懂自己的人。 茶水饮了两遍,马车也快到东华门了,赵祯的马车速度很慢,在街道上都是贴着朱红叉子走的,街边的一切都被看在眼中。 冒着热气的馄饨摊,寒风中的食客一口香醇的骨头汤喝下去,便是再冷的天也回过神来了,带着芫荽的香味,在街面上飘了很远。 而馄饨摊边上就是一个卖肉包的,这种肉包并非是大肉包,而是小小的一个,和小笼包相似,但瞧着皮面就知道没有灌汤。 冬日里的街道上弥漫着这种诱人的香气还怎么走? 这是在东华门的街边,太子的东宫就在东华门不远的地方,出于仁政的态度,赵旭曾经下令,东华门外的禁军不得驱散门外的做生意的百姓。 于是整个东华门外便是最为热闹的街市,赵祯对此极为满意,和后世不同,这个时代讨生活殊为不易,起早贪黑才能赚到钱。 宋人的商贾的集体意识非常高,行会充斥其中,即便是小偷小摸也有帮派管理,衙门的捕快想要尽快破案,有时也要依靠这些帮派的力量。 事实证明这种行会制度非常好,街面上卖吃食的小贩若是敢作假,最直接的后果不是被顾客抛弃,而是被同行的人惩治。 小贩们明白一个道理,货真价实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是断他们的财路,所以赵祯在外吃喝永远不用担心偷工减料的问题。 一个粗瓷大腕飘着满满的馄饨,上面的芫荽在冬日是难得绿菜,加上一点辣椒和香油以及配着老板娘自家腌制的咸菜,囫囵的下肚在冬日那叫一个舒坦。 三笼包子,两大碗馄饨,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吃的肚圆。 “朕打算册封圣人后裔为衍圣公……” 赵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蔡伯俙差点噎死,翻着白眼好容易把一整个包子咽下去,打着嗝的开口道:“衍圣公……嗝……好大的……嗝……名头嘞!” 赵祯看着天上的云朵,把一个包子塞进嘴中三两下的吃掉后方才笑了笑。 “朕不打算对孔家太过苛责,孔宗愿无非就是希望孔家不会在新学崛起后门前冷落,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他一个诺大的名头。 这爵位可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朕这么多年可从未分封过,便是狄青也不过是得了一个卫国公,到了他儿子那里也要削去一级爵位。” 蔡伯俙点了点头:“若是孔家再不知收敛,便是真的自掘坟墓,官家臣觉得不如一次给足了好,一次次的赏赐只会让人贪得无厌,不如一次把赏赐给足给够。” 对于蔡伯俙的提议赵祯非常赞同,点了点头道:“朕还要给仙源县的孔家祠堂修城!” 啪嗒,对面蔡伯俙刚刚夹起的包子掉在了醋碗里,溅起的醋汁都溅到了三才的袖口上,但三才却毫无反应,他和蔡伯俙的模样相同,直愣愣的望着赵祯。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圣人由谁祭? 给孔家的家庙和祖祠修城? 孔家的家庙不算,但孔圣人的祠堂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举办“释奠礼”,释奠礼原为周时的祭祀典礼,属于“三礼”中的“君师”之礼。 周礼有释奠、释菜和释币等。释奠是设荐俎馔酌而祭,有音乐而没有尸;释菜是以菜蔬设祭,为始立学堂或学子入学的仪节;释币即有事之前的告祭,以币或帛奠享,不是常行固定的礼仪。 于每年四仲月举行。释奠是孔庙祭礼中规格最高的一种。曲阜孔庙举行释奠礼,除有皇帝亲临或御遣钦差外,例由孔家嫡孙文文宣公主祭孔子、四配,属官分祭十二哲、先贤、先儒、启圣祠、崇圣祠、寝殿、等。 这是国家的文治大礼祭,自汉代独尊儒术后便成为历代王朝的一项主要祭祀,而祭祀的地点就在仙源县孔家宗祠。 但孔家宗祠一直都是在乡村之地,边上是轩辕黄帝的寿丘景灵宫,宋真宗皇帝在寿丘建景灵宫祭祀,尊黄帝为始祖,景灵宫规模宏大共有一千三百二十间,甚至用玉石雕刻了黄帝像,用太庙礼仪祭祀,礼制乃最高。 孔庙相距不远,规模也不小,要是筑城那就要把景灵宫和孔庙一同纳入其中,城池的规模………… 瞧见两人吃惊的模样,赵祯自然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筑城在大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边关之地筑城并非难事,可要是在大宋腹内之地筑城,那就颇为麻烦,不光要朝臣们要支持,地方上的官员和百姓的意见也要采纳。 但这两样都抵不过耗费的人力和物力,现如今大宋筑城全以夯土为心,外敷城砖,再用上水泥浇筑墙面,这样做虽然让城池坚固异常,但却耗费巨大。 别说是地方的州府,便是从朝廷的三司拿出这笔钱都是极为困难的,毕竟三司在包拯的手中已经快要变成貔貅了。 “官家,不会又是从内库拿钱拆借钱财吧?” 赵祯瞧着三才小气的模样真不懂他有什么好吝啬的,又不是他的钱,自己还没心疼他倒是心疼上了。 “朕还没心疼呢!” “官家的文宣殿都快塌了……” “文宣殿朕又不常去,便是荒废了又如何?命人拆掉便是,朕还却一个宫中的校场,就用文宣殿的地基最为合适,以后朕的皇孙都要锻炼身体,有了强健的体魄才能治理天下。” 蔡伯俙在边上幽幽的说道:“官家筑城与孔庙与景灵宫,不知可否驻兵?” “文治圣地自然要驻兵,不光要驻兵,每年还要以边军精锐调防三月,朕听说山东路的盗匪依旧猖獗,连泰山之下都有人敢以石敢当之名纵掠百姓,此乃大患!” 赵祯用了一个极为不恰当的理由,蔡伯俙和三才都知道泰山虽然有盗匪,可那些盗匪和江洋大盗相去甚远,只能用蟊贼来形容还算恰当。 山东之人多彪悍,寻常蟊贼便是闯入百姓家中若有壮汉在家,必然也是被暴打一顿,何况是在泰山的山脚下劫掠? 但两人很快就明白了赵祯的手段,即便是有一大碗骨头汤的馄饨下肚也觉得热情全消,冬日里的寒风愈发冷冽,像是割肉的刀。 原因为他,筑城驻兵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对外防守,而是对内!城墙上的士兵可从容的关闭城门,对内进行围剿! 在城外攻城不容易,在城内攻城更是不容易,谁都知道堡垒是从内部最容易攻破…… 官家给孔庙筑城,便是把仙源孔家也纳入其中,虽然还要纳入景灵宫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毕竟俩个地方挨的这么近,单单把孔家一家围在里面不算回事。 但要是把景灵宫也算上,那规模就大了去了,那城池的规模可就算得上是山东路最大的城池了。 即便是山东路的路治青州城也不如其规模宏大。 这样难免会引得朝野内外颇有微辞,即便是以孔家的地位,也不能太过骄纵,再说给孔庙修建高墙不算什么,但筑城就有些太过。 便是景灵宫也是依靠宫墙作为礼仪性的防御而已,孔家凭什么能铸就坚城? 三才的担心是钱财,而蔡伯俙担心的是舆论,这两件事在赵祯面前都不算事,孔家只要接受自己的善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这个家族千年不坠是有理由的,时间的力量极为强大,但同样的时间的加成更是丰厚异常,一个家族能延续千年,在这千年激荡下留存的都是精深的智慧和广大的包容性。 若是新学不去触动孔家的利益,那孔家也不会找新学的麻烦,甚至会推陈出新的支持新学的发展,归根结底就是新学的那句“以天下为师”的口号太过响亮。 世间皆学问这话没错,可若是时间皆老师,那老师的地位将会极具削弱,至于孔家的那位至圣先师的地位则是会被替代。 太子支持新学,那是谁授意太子的呢?必然是官家,一代皇帝支持的事情不会太难推翻,可若是两代皇帝,甚至是三代皇帝支持的事情便是铁板钉钉。 瞧瞧太祖太宗包括真宗皇帝定下的事情有几样被改变,即便是改变也选取一些有利的事情,斟酌着,小心谨慎的去变。 连当今天子这般的圣君存在都要小心谨慎不愿过多的改变祖宗之法,那子孙后代还会去改变吗? 显然是不行的,孔家就是基于这样的推测,担心在大宋永无翻身之日,便下意识的进行了抵抗。 如此一来便惊动了赵祯那双“灵敏的鼻子。” 于是便有了一场邀约,邀约对象自然是孔宗愿这个大宋的文宣公,孔家的家主。 之所以在孔家当着孔宗愿的面提出孔道辅的故事,为的就是邀请他入宫详谈,这是一场谈判,也是一场交易。 信息闭塞的情况下,人难免做出错误的判断,赵祯相信孔家不是有意对抗皇权,只有双方开诚布公的交流,进行“公平”的交换,最后才能处理好矛盾的问题。 事实上赵祯从不觉得孔家有存在的必要,这个家族在历史上的地位很高,但实际作用除了祭祀和教化之外便是免税和在地方上当“土皇帝”。 所以赵祯很希望孔宗愿拒绝自己的提议,如此一来便有淡化甚至是让孔家消失在历史中的可能。 谁说孔圣人一定要其后裔祭祀的?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奇贵的辣椒 赵祯对孔宗愿的暗示已经相当清楚了,而且有蔡伯俙在边上作保,赵祯不相信他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小笼包沾着辣椒油吃完,馄饨你也放了些辣椒,赵祯为此还特意多付了十文钱,辣椒这东西在神都城居然很金贵。 川陕四路的百姓早就已经推广种植了,为何还会有如此离谱的价格? 赵祯质问的眼神让蔡伯俙微微苦笑:“官家,这可和臣一点关系也没有,实在是蜀中的商贾定下的价格,辣椒这东西几乎都被他们垄断了。” 赵祯望着蔡伯俙冷笑道:“别告诉朕你也搀和在其中,否则朕把你的狗腿都给打断了!” 蔡伯俙的手摆的如同车轮:“官家冤枉啊!臣绝没有搀和到这种事情当中,蜀中的商会向来互相扶持,这辣椒的价格就是他们生生作价上去的!” 赵祯惊奇道:“这辣椒在什么地方不能种植?凭什么蜀中商贾能作价上去?” 蔡伯俙苦笑道:“谁让蜀中的辣椒好呢?咱们大宋的百姓嘴巴早已刁钻了,这辣椒就必须辣的人口舌灼热,大汗淋漓才卖得出去。同样是辣椒,蜀中的最为辣爽,于是各家都以蜀中辣椒为最,而蜀中辣椒的价格……”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赤裸裸的卖家市场,蜀中的商贾抱团起来别的地方的商贾难以匹敌。 这也是为何交子最先出现在蜀中的原因,蜀中的商人行走天下靠的就是守信,而大宋这个时代却最需要依靠信用二字立本。 说来可笑,相比后世完善的制度下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偷奸耍滑,可在大宋,无论是商人还是贩夫走卒,都把信用看作是生命。 对于蜀中商人的诚实守信,整个大宋的百姓都是交口称赞的,也就是因为如此,使得蜀中的商人可以很快的占领中原市场。 艰难的蜀道培养出了蜀中人坚毅的性格,巴山的风雨养育出了蜀中壮实的汉子和如水般的女子。 当然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和不怕艰难的精神也赋予了他们聪明的才智,蜀中的商贾几乎经营着大宋最赚钱的买卖。 从蜀锦到茶叶,从皮毛到珠宝,现在又多了一个辣椒,其他赚钱的买卖蜀商不是不想做,而是实在做不了而已。 边上南海诸国的庄园中有不少都是蜀中商贾所买下的,每年产出的粮食惊人,不光是贩卖到中原,有些甚至要卖到海东州去。 若是问大宋什么地方的商贾最会做生意,非蜀商莫属。 辣椒的价格是市场决定的,只有大量的需求才使得蜀中的辣椒价格奇高,这在意料之内,却不情理之中。 赵祯望向蔡伯俙皱眉道:“辣椒这东西不易存放,一旦到了梅雨季节便全完了,蜀中商贾莫不是限制产量?” 蔡伯俙指了指馄饨摊道:“官家,蜀中的商贾几乎从不贩卖新鲜的辣椒,全是这种辣椒淹没成的粉末,百姓们叫辣椒面,或是直接做成辣油,味道别提多好了……” “还是蜀中人会做生意啊!你这个商贸司的监丞要好好说项一下,总不能我大宋百姓连辣椒都吃不起吧?瞧瞧我等用过的辣椒碟子,已经被人拿去使了……” 三才脸色不好看的从另一座走了过来,从包子老板那买了俩个包子把辣椒碟里的残余一扫而空,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做生意就好好的做,利用产品优势占领市场并没有什么,但若是进行垄断经营那势必会造成暴利,最终的结果便是百姓为其买单。 奇高的物价便是垄断经营后的真实反映,十文钱买了一碟辣椒油,再加上一些零散的粉末,这到哪说理去? 若是在后世若有商家敢这么卖,定然是人脑袋被打成狗脑袋。 赵祯指着三才笑了笑:“亏你想得出来,这东西便是再金贵也不宜多吃,朕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看来神都城中出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眼看赵祯露出期待的笑容,蔡伯俙立刻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不用说定然是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蜀商。 “你去商贸司和那些蜀商照会一下,便说是朕说的,他们蜀中的辣椒若是价格还不降下来,最终的结果便是价格狂跌。” “官家不该插手民间之事,这是商贾行为……” 赵祯摇了摇头:“朕当初任由商贾发展,为的是让我大宋商道更进一步,现在已经太过繁荣,甚至开始出现这种待价而沽的情况,那就要出手整治,否则以后这一现象就会越来越多。” 工厂越来越多,商贾越来越多,律法越来越多,而接下来会怎样? 若是没有一个良好的市场秩序,这个国家将会走向膨胀和严重的两极分化,赵祯不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便瞧见资本主义对百姓的压榨。 当初制定各个工厂的招供标准也是为了如此,现在的垄断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宋人的垄断往往是独家秘方的垄断。 谁都把自己家传的秘方当作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即便是孔家也是把祖宗留下的东西当作是传家之宝的护着,谁若是敢动传家的东西,便是拼上命去也在所不惜。 这没有关系,都是人家自己的东西,垄断秘方没有什么,毕竟是祖辈耗尽心血留下的东西,垄断也是应该。 但蜀中商贾的垄断便不再是这种秘方上的垄断,而是商贾联合起来抬高物价,这就是扰乱市场价格。 辣椒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相反能种下很大的一片,而且辣椒的成活率很高。 只是不同的地方能种出不同的辣椒来,蜀中商贾的可恶别人也许没发现,但赵祯却发现了,他们的恶不是在与垄断,而是在利用生养他们的土地。 蜀中的辣椒是好,可荆湖南路一样能出好辣椒,只是那里被大宋开发成了大片的良田,免去大部分农税之后,这些厢军或是厢军的后裔活得很好。 在他们眼中粮食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值钱,是养活他们的好东西,占城稻的引进使得每年荆湖南路都是丰收年。 现在赵祯决定让他们过的更好,在全国推广辣椒看似是小题大做,但事实上却是在维持大宋的商业稳定,同时也是在给大宋的百姓推广商业意识。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华灯初上 皇帝的宫殿从来都不欢迎男人的出现,即便是有也是宦官,若是不想变成宦官那就只能变成外戚,只有外戚出现在皇宫的宫殿里才不会遭到朝臣的弹劾。 作为皇帝的妹婿,蔡伯俙就拥有这个殊荣,但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个殊荣,或者说能掉头就跑最好。 虽然来过皇帝的御书房不止一次,可眼下他却有些发蒙,不知为何,此次的路线和御书房不太一样,路上的宫人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宫墙上的禁军站的笔挺。 三才在前面带路,他早就知道蔡伯俙会进宫,官家白天和他一起吃饭,晚上定然是要召他入宫的,否则两人也不会吃的那么多。 七拐八拐的进入和偏院,蔡伯俙便知道三才是故意带着自己绕路,根本就不是去御书房,而是通过一处小门进入了崇文苑的后衙。 皇宫对别人来说就是一个大迷宫,即便是有地图在高高的宫墙下也会迷路。只有三才这般的宫中老人才会把每条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地方蔡伯俙熟悉,崇文苑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皇帝藏书的地方,但却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大宋真正的机要之地。 许多决策都是在这最中间的小小建筑中决定的。 崇文苑经过了改造,无数的绳索连接着中央的秘阁,所有需要的卷册,书籍,史书,甚至是外朝的消息都在四周的公廨中存放。 无论需要什么,只要上了秘阁把纸条放进篮子中通过绳索和滑轮递到公廨中,很快便会有人把东西通过绳索递过来。 而掌管公廨的不是官吏,而是宫中的老内侍,他们已经把皇宫当作自己的家,即便是年龄到了也不愿出宫。 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陌生,他们不愿走,也不想在宫中做个无用的人,虽然官家会养着他们,但这些老仆总打算做些事情。 于是忠心的仆从便有了在崇文苑服役的差事,皇宫中的宦官越来越少,这是赵祯的旨意,要那么多的宦官干什么? 宫中除了需要排场之外根本没必要有那么多的宦官,这个社会讲究孝悌,宦官在入宫之后便算不得正常人,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自由和尊严。 宫女却不同,只要年纪到了,从皇宫中离开的时候都带着宫中的赏赐,这可是荣耀无两的事情,神都城的百姓都是争抢着要的。 谁都知道皇宫中的宫女大多由皇后亲自调教,作为母仪天下调教出来的女子自然是世间最好的! 一般的宦官人家的小娘子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而这些宫女出宫之后几乎都会选择良家出嫁,并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贪图权势之家。 对于她们来说早已见惯了权势和富贵,在皇后的精神影响下只希望嫁给一个良家寻常过日子罢了。 于是这些宫女的身份便愈发清贵起来,读书人家只要能娶一个宫中出来的女子,便是荣耀无两的事情。 秘阁之中灯火初上,寂静的仿佛没有一个人,但蔡伯俙却知道四周都是人,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身上的要害…… 崇文苑乃是大宋最为既要的所在,看似没有人,但事实上却是守备森严,黑手中唯一一支在大宋境内还尚存的武装就驻在崇文苑,一同的还有皇城司。 俩个密衙职司共同宿卫,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院落中灯火通明,蔡伯俙和三才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前门,赵祯瞧见了便对门外道:“进来吧!正主还没来,你这陪客倒是来了。” 随着机括声,秘阁的大门被推开,露出了蔡伯俙的胖脸:“官家,孔宗愿还未来?” 赵祯摆了摆手:“没有,说不定朕今晚要白等了。” 蔡伯俙想了想道:“不会的,他今夜必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官家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臣甚至把腰牌遗落在孔府……” 三才冷笑道:“若是孔宗愿不识抬举,奴婢这就请他去皇城司!” “哈!若是你去了,才是正中人家下怀!人家又没犯法,凭什么去皇城司?还是你请去的?便是犯了法也该去大理寺才对!”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闲唠嗑,赵祯坐在御座上品茶,这是一场秘密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秘阁中的人都不在。 张从质不在,苏轼也不在,自从苏轼被从云南路调回神都城后便每日在秘阁中点卯,只不过他虽然点卯出勤,但却不参与秘阁事物。 不是赵祯不允许,而是他老子苏洵不允许,赵祯单独召见过苏洵,老头倔强的很,他把苏轼的错误归咎于自己,同时也向赵祯明说,苏轼的性格不适合在秘阁中做事。 聪明人却因为性格不能为自己所用,赵祯觉得这是不对的,于是便和苏洵定下约定,什么时候苏轼能有杀伐果断之心,什么时候去秘阁做事。 这段时间苏轼在神都城的殿前司负责北平府的典狱出勤,殿前司有负责神都城的押运行刑之责,无论是黥面,斩首,发配流放,都需要殿前司派人协助。 而这便是锻炼苏轼的好地方,虽不是一笔决人生死,但其中的道理和智慧却有很多。 苏轼缺少杀伐果断之心,如此便最适合锻炼他,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正是这个道理。 华灯初上,赵祯看着卷宗,蔡伯俙把玩着沙盘中的木偶,这些木头人雕刻的栩栩如生,有的金发碧眼,有的皮肤黝黑,有的脸颊通红。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或是天竺人,或是塞尔柱人,或是大秦人,或是吐蕃人。 就在三才进开始入定的时候,门口的小铃铛传来清脆的声音,顿时一个机灵的醒了,蔡伯俙也放下手中的木偶望向三才,只有赵祯依旧在品茶。 今夜无论是孔宗愿来或是不来都没有影响,他只是在秘阁之中翻看一些有趣的资料,所有关于孔家的历史资料。 这个大家族要想商议出一个结果需要一段时间,但赵祯没想到这么快孔宗愿就来了,这还没到后半夜呢! 神都城的繁华自不用说,华灯初上的时候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孔宗愿选择这个时候前来还真是出乎赵祯的意外。 怎么也要选择深夜前来才是最稳妥的,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深夜前来虽然人少些,但更会引人注目。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秘阁来“客” 赵祯不是唐太宗,他无法使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对付孔家,事实上对于这种家族根本就无法采用激烈的手段。 赵祯一度腹诽汉武帝在独尊儒术这件事上没有斩尽杀绝,既然要独尊儒术,那孔家就是必须除掉的,越早的除掉越方便后世,因为那时的影响还没有扩大。 宗教都是没有家族传承的,耶稣的后人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之中,佛祖的子孙又在什么地方? 儒学这个学术在华夏变成了一种信仰,也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宗教而又不是宗教的东西。 赵祯固执的认为,只要是信仰就该根除创始人后裔存续所带来的影响,这世界上盲从的人实在太多,人们的固有思维便是圣人的后代也应该是类似于圣人的存在。 对他们进行高标准要求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更高的荣耀,孔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奉行着极高的道德标准,就是家中的仆役也是如此。 精巧的小铃铛预示着该来的人来了,崇文苑并不是皇帝的后宫,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从外朝的衙门变成了一个内朝的职司。 对于崇文院的改变朝堂上的臣子是完全没有疑议的,毕竟崇文院原本就是皇帝的藏书之地,编修的事情由三馆负责,只要从崇文院借调书目便好。 大多数朝臣并不知道崇文院的作用,只是觉得皇帝把图书馆给占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一个博学的皇帝当然要比一个只知道杀伐的皇帝强得多。 内侍引领着孔宗愿进入宫城,每日晚上点卯结束的时候宫门落锁,无论是外朝还是内朝都要被高大的宫墙所封闭。 这几乎已经成为铁打的规矩,三省六部的公衙全部在皇城之中,这是大宋的政治心脏,更别提还有长官财政的三司以及负责军事规划的参谋兵事院。 孔宗愿不是第一次进崇文院,只不过眼下的崇文院已经让他不认识,高大的围墙不说,门口的两边什么时候起了两座高高的阙楼,四周还有不少的角楼,完全不似宫中衙门该有的模样。 些许是官家内朝的原因吧!孔宗愿没有多想便跟随内侍步入院门,在院子中远远的就能看见最中间的那座秘阁。 秘阁高大宽阔占地不菲,若不是高度不能超过乾宇殿的规制,怕是这秘阁将会是宫中最高的存在。 孔宗愿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被父亲教育出来的臭毛病永远也改不掉,总是发礼制放在最前面,但父亲并不是如此。 大抵是知道自己缺少什么便故意把这种东西在孩子身上着重教育吧! 乡间的农人不识文字,便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读书写字,因为他吃了不识字的亏,也因为不识字而觉得懊恼沮丧。 父亲为了迎合皇帝,把礼制放在一旁,最终的结果便是父亲得到了该有的东西,即便是死后也是荣耀无限,但自己呢? 皇帝还是皇帝啊! 父亲的皇帝也是自己的皇帝,父亲知道皇帝的脾气,自己根本就无法坚持一些东西,父亲妥协了,自己这个儿子有什么理由不妥协? 什么交谈,其实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孔宗愿清楚,自己要放弃孔家的地位,不再干涉任何儒学的发展,这么多年来所有儒道学说往往是以孔家马首是瞻,但现在不同了。 官家打算发展新学,用新学取代原本的儒学,这样的儒学还是儒学吗? 孔宗愿不知道,但他知道官家改革的决心。 自从官家登基即位以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原本以为拜年不会动的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军制变了,法制变了,文臣武将之间的关系变了,即便是相权也发生了改变。 如此以来儒学发生改变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格物的兴起已经让孔宗愿心中恐惧,这本是从儒学中演变出来的一支却成为独立于儒学之外的东西。 奇技淫巧之术居然还打着明理的噱头,要想明理难道不是应该先明礼吗? 其中种种让孔宗愿心神不安,但却没有办法,皇权的力量太过庞大,就是因为儒学把皇权的力量捧上了极致,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儒学终究是要依附皇权的存在啊! 从儒学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它就是为帝王服务的,为了皇权的正统性而服务,引导皇家和天下百姓遵守礼制。 谁能想到自己最后居然要和皇权对抗,这个愚蠢的主意简直是要命,家中的那些老顽固只看到太子所产生的威胁,却没有看到皇帝的威胁更加恐怖! 秘阁的大门之咔嗒咔嗒的机括声中被打开,孔宗愿看到了在上位上品茶的赵祯,以及正襟危坐的蔡伯俙和如木雕一般的三才。 显然这是皇帝早已准备的好的,既然有蔡伯俙在就说明这件事情不是双方之间商议好就行的,不光有利益之间的交换,还有类似于“保人”的蔡伯俙做见证。 即便是有一天自己打算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孔家反悔不得,同样,皇帝也不能反悔。 “臣集贤苑直学士孔宗愿参见陛下!” 赵祯没有起身也没有改变品茶的姿势而是伸手点了一下对面的兔毫盏道:“孔卿来了,入座吧!” 一杯小盏,一盏小茶,赵祯用最简单的礼仪拉近君臣之间的关系。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在给孔家好处,这是在给孔家巨大的利益,这是在给孔家画地为牢,如此才能不让自己露出一点阴谋的感觉。 就是要把自己都骗过去才能让孔宗愿心甘情愿的跳坑,虽然是欺骗是不人道的事情,但赵祯却必须用这种手段。 若是不能骗,那就就要用更为肮脏的手段,还不如让孔家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圈养计划,如此一来赵祯觉得自己的手稍微干净了一些。 历史上的圣君,明君可没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赵祯自己就是皇帝,知晓皇帝有时要面对的腌臜是多么的无奈。 那些歌功颂德的史书几乎都是胜利者所书写,其中的不足和缺陷也是故意加上去的,谁能瞧见真正的史书? 或许隋朝之前有,但之后就不好说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孔宗愿的妥协 月亮越来越高,在天空中如日高悬的时候,赵祯和孔宗愿之间的对话也就结束了,蔡伯俙有些惊讶的望着赵祯和孔宗愿两人。 回头再看向三才的时候发现这货早已经变成木头人,虽然耳朵竖的高高的,但恐怕他也什么都没听明白。 帝王和臣子之间的对话当然是要文绉绉的,蔡伯俙的才学不差,虽然他可以肯定的说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他每一句都听懂了,但却最后却一句也没听懂。 从头到尾蔡伯俙都没听懂,简单的对话看似简单,可句句都有玄机,而且充满典故符合其中。 “朕之所虑乃因山东路之匪患,筑城之迫乃势在必行之举,孔庙与景灵宫相去不远,朕打算把孔庙也囊括其中,不知孔卿意下如何?” 孔宗愿不知如何回答,这是皇帝的一次试探,也是自己表心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皇帝的善意,筑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对于整个孔家来说都是极为荣耀的,那个家族能得到皇帝为其筑就城池的机会? 当然他知道皇帝的打算,孔家若是在皇帝铸就的城池之中安顿下来,那就永远是刀俎上的鱼肉,但皇帝释放的“善意”他却必须接纳,否这善意最终会变成世间恐怖的恶。 “陛下厚赐,臣涕零之,孔家受如此浩荡之皇恩,若是婉言相距便是辜负陛下!” 既然答应下来那接下来的问题就好办了,这意味着孔宗愿已经准备好了妥协,孔家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可能。 赵祯知道,孔宗愿已经看到了筑城的威胁,虽然是无奈的接受,但这个时候作为皇帝的他却要把手中的领一张“牌”打出去。 “孔卿,你的爵位是文宣公,此乃不妥,几日前太常博士祖无择上书曰:按前史,孔子后袭封者,在汉魏曰褒成、褒尊、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隋并封邹国,唐初曰褒圣,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不可以祖谥而加后嗣。” 赵祯的话很简单,借用太常博士祖无择的上书给孔家重新定下名号。 谁都知道唐朝开元年间追封孔子谥号“文宣王”,而孔子后裔封爵“文宣公”,但事实上这却是一种有违礼制的现象。 谥号这东西是对一个人的评价,而不是爵位的高低,所以将其先祖孔子的谥号加在孔子后裔身上,不可以,应当纠正。 话都说的如此简明扼要了,边上的蔡伯俙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对面的孔宗愿稍稍的楞了一下,随即道:“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从唐开元中至如今以数百年…………” 赵祯摆了摆手道:“错了就是错了,百年又如何?难道这错处就不当纠正?永远错下去?这让后人瞧见了指挥耻笑我等不懂礼数。” “不知陛下之意当以如何?” 在得知赵祯要在孔家的爵位上动手脚,孔宗愿担心极了也期待极了,这是一个危局也是一个机遇,孔家子嗣地位问题在意困扰了孔家数百年。 用祖宗的谥号最为爵位,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孔宗愿一度怀疑这是唐朝皇帝的阴谋,因为用了祖上的谥号,就没有办法再分封其他的爵位国号了。 几乎所有的国公都是以国号为封,而国号是有大小尊卑的,孔家的爵位却没有,谁也不知该给文宣王的后裔什么样的地位。 这也许就是唐时皇帝心中所想,既然不知道那就直接给个没有品级却异常尊贵的便是。 现在皇帝打算给孔家赏赐另一个封号,这是孔家的机会,去掉这个没有品级封号的机会,即便是被人叫做文宣公,但这文宣公却挺不起腰杆来。 既然皇帝要给自己家的爵位换个封号,这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不光如此还能给爵位的品级给定下来。 但当孔宗愿向皇帝询问封号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赵祯的笑而不语,怎么可能现在就告诉孔宗愿? 当他许诺给予孔家封号的时候就是赵祯掌握主动的时候,在没有爵位牵制的情况下,孔家自然不需要担惊受怕的讨好赵祯,可现在不同了………… “新学乃是由儒学演变而来,其中的关系自然是一脉相承,但新学也讲究以天下为师,孔圣人是至圣先师,自然也在新学的众多老师之中。” 赵祯话锋一转,突然延伸到了新学之上,同时还话语之中的强硬傻子都能听出来。 所以边上的三才和蔡伯俙二人听出来了,但他们还不知道为何赵祯突然就态度大变,刚刚还好好的官家为何要把话题扯到新学上,同时还是如此强硬的对待孔宗愿。 不过两人都知道,皇帝拿捏了孔宗愿的要害,知道眼下提出要求之后,孔宗愿必会应承下来。 “陛下所言既是,新学自儒学始,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矣!若新学精深,我等亦当遵从!” 为了自家的爵位封号,孔宗愿也算是极为谦逊了。 赵祯点了点头便道:“如此甚好,尔等虽为国公,但却也要遵纪守法,辅佐帝王,今夜朕许下孔家与国同休的荣耀,孔家…………” “陛下仁慈,投我以桃,孔家自然报之以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看着边上有些发傻的蔡伯俙赵祯心中鄙视,不是鄙视他的不中用,而是鄙视他装作什么都没听懂。 蔡伯俙要是听不懂赵祯和孔宗愿之间的交易那差事有鬼,他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作为曾经蔡记的大掌柜,什么样的利益交换不见过,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别说他还曾经是黑手的头子。 他只是不愿搀和其中而已,虽然官家已经把他逼着过来了,但事实上他却可以装傻充愣。 从孔宗愿鄙视的愣神中蔡伯俙就知道自己做的很成功,只不过他在心中冷笑,官家给予孔家的名头一定很大,但品级……定然是不会太高的。 最多便是四品左右,再往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官家向来重视官员品级,把这东西看的很重,便是国公,国舅也才不过是从五品而已! 第一千九百五十七章被雁啄了眼睛 知道皇帝的手段,蔡伯俙几乎全程装傻,他是知道赵祯准备给孔宗愿一个怎样的名头,衍圣公,这名头不光大,还有相当的正统性。 蔡伯俙现在是文资身份,所以他能很快就明白了衍圣公的价值,官家首创的“衍圣公”封号,官职品级虽不高,但在文道上的品质却是甚足。 与以往的褒成、褒尊、宗圣、奉圣、崇圣、恭圣、褒圣等封号相比,“衍”寓意圣裔持续衍展、世代繁衍无止境,代表了封建帝王尊孔崇圣的至高境界。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是赵祯的无奈,既然不能彻底铲除这个家族,那就只能保留下来,但既然要保留就要在强力管控的同时给足了好处。 如今即便是再恨汉武帝也是没用,最多去内藏库中对着汉武帝的木偶大骂一通。 现在赵祯已经非常喜欢没事的时候去宝库中和那些历代君王的人偶对话,甚至还有一些曾经出现在后世的君王。 他甚至会不好意思的对朱元璋抱歉:“老朱啊!朕可能让你和你的大明王朝消失了,草原上的鞑靼人已经被朕教化成了良民,他们没有了草原,没有了游牧,已经改为种地或是行商这样稳妥的营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指了指边上的自己想象出来的成吉思汗道:“意味着你的大明不会再出现了,孛尔只斤铁木真的族人已经被朕收服,再也没有黄金家族了,你也再也没有推翻这个外族的统治建立自己王朝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赵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的说道:“但华夏这片土地还会陷入战争,谁知道以后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大宋的体积已经太大了,在安定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必会爆发冲突,即便朕设计的再好也没用…………” 稍稍叹息一声,望着汉武帝的木偶赵祯笑道:“朕为孔家取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名头,衍圣公,怎么样?那些褒成、褒尊、宗圣、奉圣、崇圣、恭圣、褒圣之类的强了很多吧?其中有不少你是汉王朝的皇帝给起的,或是诸侯?反正都是你汉王朝出来的,即便是三国的皇帝也是你家的!” 赵祯在一张紫檀木的桌子后面坐下,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书桌,没有太过精细的雕刻,只是简单的方方正正的桌子,但是带有抽屉和踏脚板………… 以往都是皇帝写下词头,然后交给翰林学士拟旨,接着要过门下省才能称为正式的圣旨,但到了赵祯这里,中旨已经极有效力,但也是要经过中枢的宰执用印后才更为有效。 这次赵祯要亲自拟旨,不打算草草的写个词头,这算是对于孔家最后的尊重。 潇洒飘逸的飞白逐渐出现在绸缎上,这是锦帛之书,可以直接用来当做圣旨,礼部的官员只需要装裱一下就成。 “孔子之后以爵号褒显,世世不绝,其来远矣。自汉元帝封为褒成君以奉其祀,至平帝时封为褒成侯,始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 褒成,其国也;宣尼,其谥也;公侯,其爵也。后之孙虽更改不一,而不失其义。 至唐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而尊以王爵,封其嗣褒圣侯为文宣公。孔氏子孙去国号袭谥号,礼之失也盖自此始。 朕稽考前训,博采群议,皆谓宜法汉之旧,革唐之失,稽古正名,于义为当。 朕念先帝崇尚儒术,亲祠阙里,而始加至圣之号,务极尊显之意。肆朕纂临,继奉先志,尊儒重道,不敢失坠,而正其后裔嗣爵之号不其重欤!宜改至圣文宣王四十六代孙孔宗愿为衍圣公。” 放下手中的御笔,赵祯叹了叹气,看着带着高冠的汉武帝道:“终究是给了衍圣公这个封号,“衍”寓意圣裔持续衍展、世代繁衍无止境,也代表了朕这个帝王尊孔崇圣的意思,你当年的不干净让朕来擦屁股,不爽!” 不爽的事情还有很多,边上染血的木盒便放着赵祯不爽的来源,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角厮罗反了……………… 从一开始赵祯便觉得角厮罗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他忘记了,野心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角厮罗对大宋的恭顺是在无力与之抗衡的时候的无奈。 赵祯相信角厮罗的时候,角厮罗也值得赵祯相信,双方之间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利益盟友关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塘的力量不断的强大,最终使得角厮罗经不住诱惑,希望自己获得更多的统治权。 木匣是大宋军中常用的消息传递器物,里面有装满醋的玻璃小瓶,一旦遭遇玻璃拆解,必会把里面的草纸腐蚀掉。 带血的木匣是西军传来了,而西军中战力最强的种家军却需要以伤亡突围传送消息,这说明前线战事必然紧急。 赵祯发现自己低估了高原上的民族,自己在这边整治了西北和南方的时候,角厮罗正在借用大宋的力量一统吐蕃。 送去脱敢部的农奴不是没有,只不过别说是青壮,便是老弱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些病残的农奴,大宋的官员不光要收编他们,还要拿出钱粮养着这些人。 刘涣在开始的时候不以为意,因为角厮罗向他保证农奴作为生力军可以加快他平定吐蕃的速度,并且也上疏朝廷了,赵祯当然会同意。 毕竟大宋给予角厮罗的支援也只是在物质上的,对于兵员的补充肯定不可能,这时候若是再不让角厮罗收编农奴,他上哪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出现? 可现在,这些农奴变成了角厮罗的士兵,源源不断的士兵,农奴也得到了角厮罗的许诺,只要他们为角厮罗的青塘军作战,那他们便可获得自由,不光是自由,还有那些曾经压迫他们那些农奴主的财富。 两头隐瞒的情况下,农奴称为了角厮罗的军队,大宋不光搭进去钱财,还落得人财两空,脱敢部在什么位置? 虽在成都府以西,但却有十万大山的阻隔,确切的说距离青塘更近一些。 刘涣已经上疏请罪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他发现不正常,西北禁军的主力种家军就是他上疏调用以防不测的。 赵祯叹了口气,对面一群活灵活现的木偶仿佛在嘲笑自己。 “别笑,谁还没有被雁啄了眼睛的时候?”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角厮罗之叛 赵祯从来都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奉行的处事原则就是这样,用人他就从来没有担心过。 他相信自己的手段,同样也相信自己拿捏别人弱点的能力,用人不疑的前提是你掌握了别人的弱点,知道这人即便是未来谋反也有反制的手段。 这是用人不疑的前提,作为一个在后世打磨出来的人,赵祯从不会相信会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在利益面前,朋友这个词太过奢侈。 刘涣请罪的奏疏已经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上了五回,每一回都是言辞恳切,就是希望赵祯能削去他的官职,让他不在尸餐素位。 赵祯当然不会准奏,不光如此,他还要给刘涣以安慰和机会,错的又不是他是自己,皇帝都还没有认输,你怎么能认输? 事实上赵祯一直没有找到解决高原问题的办法,气候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和屏障,若是高山那就是最高的一座,若是江河便是最宽阔的一条。 华夏数千年以来一直遭受高原的侵袭而没有办法彻底剿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那里的高原气候。 想要征服高原,在令兵器时代几乎做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原本单纯的部族互相残杀。 吐蕃人的百姓越是底层便越单纯的可怕,但越是一小部分的“社会精英”便越聪明,只不过这些聪明人却把心思用在了内斗上。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因为交通的限制,因为物资的短缺,更因为气候这柄双刃剑,使得吐蕃人难以有很长远的眼光,他们更多的是把智慧用在了互相倾轧之下。 自从松赞干布死后,吐蕃人已经没有一个大能把这个民族团结起来,事实上这数百年的时间里,吐蕃人在不断的自相残杀以及内耗。 但一个异数出现了,角厮罗这个曾经的傀儡一步步的成长起来,在他亲手灭掉李立遵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中原的强大。 在此之后与大宋结盟义无反顾,并且是真正的为大宋流血牺牲,青唐部有多少的男儿死在了当年对西夏的围剿上? 这些赵祯都知道,但却没有刻意的补偿角厮罗,因为他不希望青塘的势力太过庞大,称为一种尾大不掉的境地。 一个西夏倒下去了,若是自己再亲手扶持出一个西夏那不是打自己的脸? 而角厮罗这个曾经到大宋游学的吐蕃人却不一样,他另辟蹊径,不向大宋过多的索取资助,依旧忠心耿耿的帮助大宋守卫西疆。 就是这时间如一日的忠诚,赢得了大宋朝堂上下的信任,十年如一日,这样的人便是君子!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但一个几乎被人人可以要挟的傀儡却最后获得胜利,其中幸运是一部分可背后的隐忍和手段差事最重要的。 角厮罗恰好拥有这些东西,并且他还有一颗善于隐藏的心。 他把一切都隐藏了起来,所有的想法只是在心中进行谋划,几乎从未流露过一丝一毫,这一点是赵祯最为佩服的。 即便是他得到了大宋的资助,并且出兵吐蕃的时候,依旧是忠心耿耿的执行着他和大宋王朝约定好的计划。 而大宋的黑手遍布天下,即便是遥远的罗马帝国都有黑手的踪迹,更别说青唐部了,这个部族中黑手的密探不下数百人。 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发现角厮罗谋反的一点征兆。 事实上角厮罗不是在谋反,他只是自卫,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打算和大宋抗衡,只不过在刘涣发现危险的时候手段太过激烈。 派遣种家军对角厮罗发动突袭这本身就是个错误,宋军的强大和勇猛给了刘涣以错觉,觉得种家军到了之后能很快平息角厮罗的叛乱。 可事实上这叛乱只不过是猜测,即便是所有的猜测符合逻辑,可只要角厮罗没有竖起造反的大旗,他就是在为大宋收复吐蕃,为大宋在统一吐蕃。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种家军的突袭使得角厮罗有了足够的借口,他不光伏击了刘涣调来协防的种家军,而且还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拿下了乌思部。 胆大心细,手段惊人,野心强大,善于隐忍,这是赵祯对角厮罗做的“侧写”,虽然刘涣的错误很严重,但却最终为赵祯排除了一颗地雷。 刘涣的意识很好,嗅觉也很灵敏,只不过处置的手段太过激烈。 其实赵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角厮罗是被刘涣给逼出来了,若是没有逼他,时长日久之下的青唐部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时候的角厮罗才是最危险的,现在的角厮罗如同露出了獠牙的毒蛇,虽然致命,但却在几十米之外。 赵祯和大宋有的是时间进行处置这危险,更为重要的是,角厮罗错过了机会,眼下的大宋在成功肃清了西北和西南的边患之后,已经开始内部建设。 而这段时间的大宋又处于一个上升期。 吐蕃的问题能否解决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方便处理,角厮罗无疑是给大宋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事实上赵祯也在利用角厮罗,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利益的盟友而已,角厮罗与其说是大宋的盟友,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赵祯的“打工仔”。 大宋付钱给角厮罗,角厮罗帮助大宋平定吐蕃,然后利用那些被大宋解放的农奴在吐蕃重新划分利益的范围。 但现在,这个“打工仔”不干了,他不光要获得财富,还要获得尊严和更多的财富,他要自己当“老板”,成为和赵祯平起平坐的“赞普”。 毕竟给人打工多没意思,自己当老板才是所有野心家想干的事情………… 时机成熟了吗?稍稍有点没成熟,赵祯在看到种家军的秘奏后便知道为何角厮罗要破釜沉舟了。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拿下思麻部,但那位在思麻部乃至整个吐蕃具有极大影响力的尊者,仁钦桑波毅然决然的前往刘涣所在的脱敢部。 尊者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的影响力极大,精神力量也颇为强大。 最少这位能看穿角厮罗阴谋的尊者已经在前往神都城的路上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吐蕃尊者 角厮罗反叛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赵祯也不打算向天下隐瞒,当朝野上下知晓角厮罗反叛的这件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怒发冲冠。 大宋十几年如一日的对待青塘,角厮罗怎么就能反叛大宋? 这不是出于背叛而产生的愤怒,而是一种被羞辱和嘲弄所带来的愤怒,这种愤怒比背叛本身更加可怕,也更加无法原谅。 三才已经不能看了,愤怒的他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裤子,跪在赵祯面前请求赵祯给他一个上前线杀贼的机会。 赵祯根本就不理睬他,跟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完全没有长进,自己身为皇帝都不着急,他这个宦官倒是比谁都着急了。 眼下这件事根本就没必要着急,只有赵祯自己知道,整件事都是刘涣在搞鬼,不光他在搞鬼,连同仁钦桑波和自己都在背后推波助澜。 角厮罗有造反之心吗?有!有造反的实际可能吗?没有! 角厮罗算不算是被逼上梁山赵祯不好说,但他可以肯定的说刘涣在背后一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刘涣太了解吐蕃人了,更见不得一个统一的吐蕃,即便是在大宋手中统一的吐蕃也不行,为什么?因为吐蕃现在还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即便是角厮罗真心诚意的归顺大宋也不行。 大宋文臣的手段展现出来,他在私下里恐怕是利用和角厮罗的关系暗示了他许多此,这种不经意间透露出去的暗示大宋文人最为拿手。 赵祯圣旨怀疑不光是刘涣参与其中,便是范仲淹等一众朝臣也拖不得干系,能把是做用作演成受害者的模样,赵祯还是要佩服这些老戏骨的。 被小看这些大宋文臣的计谋和手段,也许让他们带兵出征不太靠谱,但若是论到栽赃嫁祸,釜底抽薪自内的计策,十个武将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们中的一个。 不这些文臣不光治理天下是一把好手,运用其智慧来更是让人防不胜防,狄青真的是玩不过这些相公们,否则以他的能力和赵祯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上位了。 他之所以没上位,一来是他武将的身份,二来和文臣们的联手不无关系,祖宗之法这面大旗被扛出来的时候,即便是狄青也不能不让位给文资出身的后起之秀王韵。 狄青最适合的官职和最应该去的地方不应该是在兵部,而是参谋兵事院,但他没有文资的身份,参谋兵事院从一开始便定下来是文资官员或是军武院毕业生要去的地方。 这就注定之后的战事兵部的武将参与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这就是祖宗之法和文臣手段的厉害。 而刘涣并没有看到角厮罗作乱反叛大宋,但他在做出有罪推理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认定角厮罗已经背叛大宋。 刘涣的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只要我认为你有罪,且你满足了我自己推测的所有条件后,那么你就是有罪! 当然也可以说,这是有罪定律,先怀疑你有罪,然后所有的推论都是在为你有罪的前提下进行的。 赵祯可以肯定的说,大宋的文臣原本也没有这么变态,但随着大宋国力的增加,这种大国沙文主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 至于角厮罗的叛变之心,说实话赵祯是并不在乎的,他有那个心如何?没有那个心又如何? 谁让他的种种行为都在向大宋展示他的造反之心,没有向脱敢部送去足够的农奴,没有向大宋表述足够的忠心,最主要的是赵祯出于信任给了角厮罗在神都城家眷们足够的自由,而角厮罗的儿子瞎毡居然利用这一自由逃回了青塘………… 谁都知道质子的作用,也都知道质子离开意味着什么,先秦的时候便有太多太多的案例,显然角厮罗的儿子离开,那就意味着他的叛乱开始。 但这件事在大宋神都城发生就是个笑话,谁不知道皇城司和亲卫司几乎充斥整个神都,在这个天子脚下特殊的人想要离开简直难如登天。 瞎毡没有能力离开也不可能凭着一己之力逃脱大宋的追捕,他之所以能到达青塘,就说明神都城中所有人都希望他回去………………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副早已被摆好的棋,无论是刘涣认定角厮罗会背叛大宋,还是他向种家军求援,亦或是瞎毡离开神都城,甚至包括种家军被伏,这一切都是棋局的一部分,甚至包括当初赵祯对角厮罗的信任。 此时的赵祯才想通一点,为何历史上战力不是很强的宋朝能在四面强敌的处境之下度过一年有一年。 不是运气好,运气再好也挡不住女真人,辽人,党项人,甚至是蒙古人的铁骑,而是这些把手段和阴谋玩弄到极致的大宋文臣。 他们是个个手无缚鸡之力,但要杀其人来,那叫一个诛心!而且杀人不见血! 赵祯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角厮罗这个人目的性很强,而且有着强大的忧患意识,灵敏的嗅觉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 当年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后角厮罗便认定大宋的崛起即将开始,所以他才会那么卖力的追随大宋,并且不惜和近在咫尺的“邻居”西夏对抗。 赵祯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就是与身为宋使的刘涣共商讨夏大计的,并奉献誓书及西州地图,重申与宋协力抗夏的决心。 也正因如此才受大宋加封保顺河西军节度使,并且两次击败西夏主李谅祚军,之后在合围西夏的时候出兵,以联军与大宋会师歼灭李元昊向西州逃窜的要害。 这样的一个人会在大宋最鼎盛的是否反叛? 赵祯不相信角厮罗会如此愚蠢,但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通过种家军和刘涣,这就让他产生怀疑了,再加上之前神都城中的布制,他知而不发,就是希望看看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角厮罗是有背约弃盟之心,但他却不会有这个胆子,至少现在不会,但当赵祯得知他居然拿下逻些城的时候,便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外加上巧合而演变成眼下局面的。 三才的声音是时候的响起:“官家,吐蕃藏教尊者,仁钦桑波以达成都府…………” “哦?来的这么慢,这是打算继续把持消息?岂不知角厮罗的事情在我大宋早已传开,现在还打算吊人胃口有何意义?角厮罗要远比这些吐蕃贵族聪明些啊!”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中原佛门的衰落 仁钦桑波因何而来赵祯猜也能猜到,无非是逻些城被角厮罗攻破,那些贵族失去了自己的土地,而仁钦桑波就是那些贵族中的一员。 别看他是超脱物外的佛教尊者,事实上他也是来自大贵族之家,此次进京他自然是打着向大宋告警的名义前来的,但谁都知道他的意义不在于此。 大宋的文臣千方百计的谋划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一个四分五裂的吐蕃,仁钦桑波的前来给了大宋与那些吐蕃大贵族之间交流和沟通的桥梁。 仁钦桑波这不是他第一次踏上大宋的土地,但却是他第一次前往这么遥远的地方,他不是没有离开过吐蕃,但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迦湿弥罗。 曾被也协沃选派至迦湿弥罗留学七年,学习一切显密教义。其后又连续出国,亲近拏热巴等七十五位大论师。 他曾经到访过大宋成都府的大慈寺,在那里聆听归慧能和尚的讲经,听说佛道在中原衰落,他只是一笑了之,佛门什么时候衰落过? 佛只是在人们的心底之中,现在太平盛世,佛祖慈悲当然不显,若是到了乱世,佛门岂能不兴? 这是必然之事,只需稍待便好,天下哪有什么永远兴盛的王朝,又哪有永远衰败的宗教,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佛门便如同雪山上的格桑花,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躲藏,在寒风凛凛中绽放。 但自从仁钦桑波踏入大宋的土地后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佛门要想在宋世兴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成都府在平原之上,却也在巴山蜀水的环绕之中,就是这样的一座城池却能畅通无阻的和大宋的中原保持紧密的联系。 五尺宽的道路已经变一丈宽,平坦的路面看的仁钦桑波叹为观止,而无数的商贾,旅人,读书人往来于此地,不是为了见识繁华而是前来交易,或是求学,或是游玩。 宋人从未有过如此富足过,或者说仁钦桑波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富足过,便是那些在街面上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都是一身精巧的衣服。 听人说了才知道,原来在大宋除了衣服的颜色有五种禁忌外,衣服的制式不能类似官服外,其他的一改不管。 几乎每走一步,仁钦桑波便觉得自己有了全新的发现,这里的人是那么的富足,安康和充实,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充斥其中。 自己上前问人可否信佛,得到的回答居然是劝他快些离开,即便是不离开也行,就是不要说信佛这事,什么时候连信佛都犯了王法了? 见他是个蕃僧,便有人善意提醒,详细说明缘由后,仁钦桑波才知道原来在大宋信仰宗教可以,但却不能当街宣讲,便是在人多的地方也不能说。 看着天上白云朵朵,秋日高悬,仁钦桑波心中念了一句:“拿摩阿弥达巴亚……” 这是怎么一个说法?天底下从未听说过有这般刁难的,难道佛法是恶业?不能当众宣讲? 大慈寺还是原来的大慈寺,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仁钦桑波心中踏实不少,若是连大慈寺也没了,那他心中的震撼可就大了。 大慈寺原本就是成都府乃至整个川陕四路最大的佛寺,占有成都东城之小半,每逢庙会更加热闹,附近商贾繁荣,寺前更是有堪比东京城大相国寺前万姓交易的模样。 灯市、花市、蚕市、药市、麻市、七宝市等等林林总总,可现在却是偃旗息鼓,百姓交易还在,商贾市场还在,只不过大慈寺已经被逐渐分解。 听人说成都府知府事张士占是出自格物学院的官员,科举殿试的是否官家特意点了他为将作监执事,没几年便平步青云,做了成都府的知府事。 他到了成都府后,原本还算不错的佛门几乎处处受到刁难,本还能靠一些度牒卖钱的佛门彻底被清查,不光度牒不能卖了,还把一些和尚的度牒给作了废。 大慈寺的庙宇更是因为占地甚广而被勒令缩减,土地都是朝廷的,宫庙也是朝廷的,虽说大慈寺是唐时所建,但眼下却是大宋。 除了有唐玄宗御笔的中院外,别的地方是不断的缩小,仁钦桑波心中悲愤,这些都是佛门信众或是前朝皇帝修建的建筑,怎么能随意就变成商贾们的贩卖铺面?! 他本打算大鸣大放的在成都府闹出一点动静,如此便能让大宋的朝堂或是皇帝最快的重视到自己的到来。 但实际上他还没来记得大鸣大放的时候,大宋的官员便已经找到了他,大宋传递消息的速度非常快,快的令人发指。 在这个没有出现电话或是无线电通信的时代,人们都靠马匹传递消息,而有些加急的也有靠信鸽。 所以成都府这段时间严查所有吐蕃人,张士占已经发出公文,任何吐蕃人都要向成都府的府衙报备身份,而且要保证随时能够查到他们人在何处。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却依旧执行,这位刚刚上任没几个月的知府可是打算烧上三把火。 他知道角厮罗造反的事情,这意味着和吐蕃距离非常近的川陕四路也不安全,成都府作为川陕四路的路治所在,必定要提高警惕,小心歹人潜入破坏蜀中的安宁。 而仁钦桑波这位号称吐蕃尊者的“大能”到来,必定会引起张士占的重视,不光重视,还派人前来“请”他去府衙。 几句禅机让张士占面露不耐烦,挥了挥手道:“大和尚没必要在我面前耍弄禅机,这东西在我格物派面前都是废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那我问你,既然你说我去不了西方极乐,那你告诉我西方极乐是个什么模样? 若是你能说出来,那所谓的西方极乐也就是你心中所想的模样,而不是真的西方极乐,你怎知那里没有忧愁,没有痛苦? 这是因为你现在心中就是有忧愁和痛苦呗!否则你入我大宋作甚?” 格物学在大宋发展多年,拥有非常完善的逻辑思维,几乎每个格物学出来的人都是善辩者。 更不用说以格物为本的认知和探索精神,既然佛门说人死了才能去往西方极乐,那谁能描绘出来? 若是能描绘出来,那就是人设定的东西,也就不是佛说的西方极乐了。 其实张士占早就看穿了仁钦桑波的心思,也能大概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对于他的到来张士占认为是一件有利于朝堂和官家的事情,不敢怠慢。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逻些城旧事 仁钦桑波到达在进入成都府府衙之后便知晓了许多事情,这些都是张士占故意向他透漏的,也就是明确告诉他大宋比他想象的还要迅速。 一时间仁钦桑波有些惊讶的望向张士占:“这么说来大宋朝野上下早已知晓角厮罗有了反叛之心?” 通过谈话仁钦桑波已经摸清楚张士占想要表达什么,略微有些嘲讽的语气打算让张士占难堪,若是早已知晓何必被角厮罗伏击? 张士占不以为意,看着仁钦桑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乃朝中秘闻,虽说早已知晓,但知道真相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官家是知晓的,相公们当中也有人知晓!” 张士占的话让仁钦桑波心中一惊,大宋皇帝和朝堂早已对角厮罗有了提防,那如此一来对逻些城的贵族们岂不是大为不利? 但仁钦桑波依旧觉得自己等人还有价值,望向张士占道:“我的消息对宋廷来说大有裨益,还望府尊引荐,让我前往神都,面见大宋皇帝陛下!” 张士占想也不想的便点头道:“这是自然,既然你能穿过十万大山前来,便说明有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的东西。” 没想到张士占如此的痛快,仁钦桑波在稍稍愣了一下之后笑道:“果然是个格物派出来的人,就是如此的不同!” 张士占笑了笑:“恐怕尊者现在就要上路,如此才能在三天之内抵达神都,别惊讶,从成都府去往神都原本需要十五天时间,可现在不同了,你连夜骑马用上两天时间到江陵府,之后转火车前往神都,只需一天时间。” 虽然早就知道大宋的火车速度惊人,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把原本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时间的路程足足缩减到了三天,原本仁钦桑波是不信的,可瞧见张士占随意的模样,显然这在大宋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信。 虽然是高原上的僧侣,但仁钦桑波并不会因为下了高原而感到嗜睡,这个毛病早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便已经改掉了。 大宋的战马又高又大,这和他印象中的宋军战马完全不同,不光如此,这些战马速度快,耐力长,身上背负一个褡裢,里面装满了军中的干粮。 这些常吃的行军粮在宋军之中最常见不过,但到了仁钦桑波这些吐蕃人眼中便是极大的美味。 俩个跟随仁钦桑波的吐蕃人忍不住吃了一块被压成砖块似得干粮,很快眼睛就亮了,用吐蕃话对伙伴大喊。 成都府的几个皂隶看着他们的模样一脸的鄙视,这种行军粮现在军中都不愿吃,除非是长远的行军,否则谁愿意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 出了成都府之后,道路虽然崎岖,但却几乎都是平坦的官道,这些被大宋改造过的官道全部铺满了水泥。 马蹄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蹄铁和水泥路之间几乎是碰撞着前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剧烈的损耗。 宋军的行军速度很快,这一点从四周怀安军的骑术就能看出高低。 仁钦桑波几乎是怀疑眼前的宋军还是宋军吗? 他之前不是没来过大宋,更是见过大宋的军队是个什么模样,虽然数十年没来过大宋了,可也不能变化的如此之大。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士兵并非是当地招募,而是来自大宋各个地方。 仁钦桑波是个什么人,最为尊者最需要的便是拥有博学的知识眼下这些宋军的简单言语便能推测出他们的家乡籍贯,这不是什么难事。 简单的对话之后,仁钦桑波便知晓大宋的军制被改成了什么模样,这个帝王不愧是灭掉辽朝和西夏,吞并大理的雄主,不应该说他是枭雄。 乱世出枭雄,这是世间定理,大宋原本身处乱世,四周虎狼环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但在赵祯手中,去能把这危局变成胜局,此种手段让仁钦桑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战马的马蹄铁在水泥路面上敲击的极有节奏,几乎是如同鼓点一般让人舒服。 张士占派遣了足足五十个武装到牙齿的怀安军士兵护送,仁钦桑波自然能看得出这些人的精锐,但这也太过精锐了些。 身上的铠甲几乎是天神锻造的,猩红的披风如同一面面大旗,高大的战马上也披挂了一薄薄甲,但即便轻薄也能抵挡住刀剑弩矢。 之所以敢肯定这些是宋军的精锐,最简单的便是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眼睛和寻常人的眼睛不同。 何况是这些人时时刻刻手握在横刀的刀柄上,即便是吃饭喝水也不例外,更别说纵马驰骋的时候。 这些人的唯一任务便是把仁钦桑波一行护送到神都城,只要到了神都城他们便会转身就走,但在路上绝不能出事,一旦出事便是他们的责任,同样张士占也要跟着倒霉。 他淡然尽最大的努力把仁钦桑波一行护送到神都城,朝中的公文已经到了,这仁钦桑波等人对国朝有大用。 果然如同自己猜想的一样,仁钦桑波代表的是那些吐蕃的贵族利益,他们被角厮罗如此追杀早就已经不行了。 但他们还有力量反抗,他们这些人都是占据了逻些城多年的世家。 家中的力量也不光聚集在逻些城,四周的城池都是他们势力遍布的地方,角厮罗单单是攻陷逻些城还是不行,根本就无法动摇这些贵族的根基。 但他行为着实把吐蕃的贵族,准确的说是思麻部的贵族们吓了一跳。 事实上世人极少知道,逻些城的地位已经不再重要,对于吐蕃人来说,这座城池很虽然是曾经的吐蕃帝国的中心,可现在并不是。 自从唐宣宗大中十一年邦金洛平民发动起义,同时以拉萨为中心的卫如地区两大奴隶主家族卢氏和巴氏因为利益关系发生严重冲突,发生了长期的战争。 而起义军利用他们火并的时机,侵入吐蕃王朝帝国的中心地带。 平民起义持续了长达几十年的时间,吐蕃社会终于在起义风暴中彻底瓦解,此后数百年,吐蕃分裂为许多部,拉萨的地位急剧下降,许多历史建筑毁于战乱。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吐蕃人的精神壁垒 作为吐蕃人,仁钦桑波太了解自己的民族了,吐蕃人淳朴善良,性情至纯却容易被煽动,而这个民族却也恰恰不缺智者。 但智者却几乎都是有自己的利益联系的,越是来自贵族的智者,他们的手段便越出类拔萃,越是身份高贵的人,他们的智慧便越超越他人。 若说普通部众是温顺的牦牛,那头人们便是狡猾的狐狸,看着粗犷的他们能轻易的发现问题的所在,以及阴谋的笼罩。 即便是逻些城也不是思麻部贵族们的唯一巢穴,虽然这座松赞干布建立起来的城池代表了吐蕃皇权的象征,但此时的吐蕃已经没有皇帝了…… 这只是一座城池,一座历尽无数战乱开始破败不堪的城池,以及玛布日山上的巨大宫殿布达拉宫,这座宫殿的意义非同寻常。 即便是角厮罗攻城的时候,逻些城的贵族们也没有把布达拉宫作为防御的手段,而当角厮罗拿下逻些城的时候,也没有对布达拉宫做出一丝一毫的不敬。 虽然曾经的主人已经远去,虽然吐蕃王朝的威名已经不在,虽然雄风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但那座至高无上的宫殿依旧没有人敢去碰触。 那是一座堡垒,同样也是一座宫殿,当年吐蕃人的皇帝松赞干布为了迎娶大宋的文成公主而在红山之上修建了共一千间宫殿的三座九层楼宇。 红山内外围城三重,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宫殿之间有一道银铜合制的桥相连。布达拉宫东门外有松赞干布的跑马场。 当吐蕃王朝彻底消失之后,精明的头人便开始率领自己的部族参与到了大混战之中,各个部族之间的战争不断,利益冲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通过战争解决。 谁也不用担心谁了,毕竟吐蕃这片土地已经在战争中走过了数百个年头,就是因为这些精明的族人,所以吐蕃才会不断的战争,不断的死人,不断的消耗自己的力量。 想要把所有人的头人全部集合在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这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何况角厮罗的突然出现,这个号称赞普后裔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吐蕃人眼中的时候就是个笑话。 谁不知道他曾经是个傀儡?即便是后来依附大宋了,也不过是大宋皇帝的鹰犬。 但谁知道这个人却拥有寻常人没有的野心,一同吐蕃,然后占据吐蕃,把吐蕃王朝曾经的辉煌找回来。 他要称为吐蕃新的皇帝,和大宋以及中原对抗,多么豪气,多么强大的宣言,只不过他在和思麻部头人们密谋的时候却大开杀戒。 打算杀死所有头人,他知道吐蕃混战如今的原因,他更是知道一群吐蕃头人聚集在已不会成事只会败事有余。 仁钦桑波非常赞同这一点,这些头人聚集在一起永远不可能出现团结,只有杀光他们才会让吐蕃安宁。 但很可惜,自己又是这些贵族头人们利益之中的一环,他没有机会做出选择,他必须为这些头人的利益着想。 因为宗教是建立在思麻部的,要想密宗昌盛,这些贵族头人必须存在,而要想密宗在整个吐蕃昌盛,战乱就不能停止………… 说来多么的可笑,自己明明是尊者,却要为了宗门而做出这种有悖天理的事情来。 这让仁钦桑波不禁想起了角厮罗,这个赞普的后裔很强大,并且很有手段和智慧,而且善于隐忍。 在他手中河湟之地部落繁衍、牲畜滋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不论农业、畜牧业都远远超过了吐蕃,把曾经在它上面的吐蕃甩在了身后。 据一位吐蕃酋长的透露,象青唐、邈川这样的城市,它的粮食储存量均可供一万士兵十年之食!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牛、羊、马的产量也很高,从宋对吐蕃的马贸易量就可知道,最多的时候,吐蕃地区一年要向宋朝输送将近四万匹马。 而和大宋通商之后,青塘便富裕了起来,河湟之地已经称为富裕的代名词,这一地区的吐蕃人也跟着富裕起来。 家资二、三十万贯的蕃户不为罕见,青唐城更是一座令人向往的宝城,城内殿宇嵯峨,梵宫林立;金冶佛像,金碧辉煌。 但这座城池所信仰的佛教和密宗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不是角厮罗自己选取的宗教,而是大宋派遣过去的宗教。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赞普的后裔居然不能信密宗佛教,这说出去不知会有几人相信! 仁钦桑波几乎是一路悲愤的抵达江陵府,因为他路上几乎没有见到佛门的踪迹,即便是向人打听也只是知道大概某个位置有座寺庙罢了。 这便是让仁钦桑波心中悲愤的原因,佛道在大宋境内已经称为可有可无的东西,听护卫他们的怀安军的士兵说,便是那些不得子嗣的人家即便是寻访天下名医耗费万巨也不愿去佛门求子。 一路走来才知道大宋的繁华,几乎所有路过的城市都是商贾繁多,百姓富足,乡间的百姓收获粮食,巨大的空地上满是晒太阳的谷物,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但最让仁钦桑波吃惊的是,这些粮食一粒米也不用向朝廷缴纳! 大宋皇帝居然免除了天下农税,这不是暂时免除,而是永久免除!百姓不用缴纳农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的粮食产出都是自己的!用多少算多少,只要是土地里耕种出来的粮食,都能留下来不用向朝廷缴纳一分一毫! 什么样的王朝能有这样的大魄力?华夏数千年几乎从未有过,仁钦桑波甚至怀疑,只要大宋把这项国策延续下去,就不会有人造反,天下人都会为国家拼命! 不用问为什么,只要是个人都明白,一旦大宋消失了,他们今天的好日子也就消失了,除了大宋还有哪个王朝不收农税的? 这样的繁荣只有大宋能保障,除了大宋之外,还真的没有朝代能做到!这样的王朝当然是百姓拥趸的,不光要拥趸,还要用命。 所以仁钦桑波一路上都能听到吐蕃狼这个说法……在大宋百姓心中,只要是的大宋过不去的,只要是给大宋带来损害的不是狼便是狗!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天下关城 到了江陵府之后,仁钦桑波才知道大宋的繁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江陵府乃是大宋南方的转运之地,商贾云集,货物繁多,还未到江陵府的地界,官道上便已经是车水马龙。 冗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小山一样的货物不断的向前,这对于来自物资贫乏之地的仁钦桑波来说是最大的震撼。 这样的场景在大宋每天都会发生,不光是江陵府,还有大多数的州府城池也都是如此。 眼下还未入北,便已是这幅景象,若是到了神都城,这“货山”还不得和真正的小山一样高?! 原本这江陵府也不算是太过靠南,但对于现在大宋的版图来说,江陵府已经算得上是南方的土地了。 以长江为界,过了长江便算是南方,而长江边上俩个重要的州府一个叫江宁府,一个叫江陵府,这两座府城一东一西恰好称为连接南北的要冲之地。 也是天堑之所在,所以这两座州府不光是中转之地,更是大宋的战略要地,江陵府屯兵三万,可随时封闭府城,和龙山上的屯兵互成掎角之势。 而不远处便是洞庭湖,其中驻有内河水师八千人,可随时封锁长江,可见大宋在此处是下足了功夫的。 让仁钦桑波惊讶的是,大宋如今外患以除,内忧几乎等同于无,为何还要有如此缜密的安排,难道是真的担心叛乱? 早早布置下这一切,便足可见大宋皇帝的未雨绸缪,眼下这些制度尚存,若是有一天真的出了问题,即便是江陵府军制松懈,但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看到这些仁钦桑波便知道大宋皇帝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更是一个按照规矩办事的人,只要是他定下的规矩怕是极难改变。 江陵府府城之外便有一个高耸的小城,这座城池和江陵城相连,类同郭城却又与郭城不同,这座城池的作用不是为了拱卫江陵城,而是为了保护城中的东西。 或该说是一个车马停靠的地方,宋人把这里叫做车站也有人直呼其为月台。 说这里是小城那是因为和江陵城比起来它却是小了些,但足有一般的县城大小,只不过城中除了商贾的店铺外,并没有百姓之家。 有的只是一座有一座的军营房舍,这些地方住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军属。 小城有一个响亮却有些怪诞的名字,江陵关城。 关城可不是随便叫的,大宋的关城一般都是在长城边上,有的甚至就是长城的组成部份。 大宋重修长城,号曰“万里”。 长城的关城便是万里长城防线上最为突出也是最为紧要的防御据点。 关城设置的位置至关重要,均是选择在有利防守的地形之处,以收到以极少的兵力抵御强大的入侵者的效果,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长城沿线的关城有大有小,数量很多,虽然仁钦桑波没有去过,但是这些关城的大名他即便是在高原上也是如雷贯耳。 大大小小有近千处之多,著名的如山海关、黄崖关、居庸关、紫荆关、雁门关、偏关、嘉峪关以及阳关、玉门关等。 有些大的关城附近还带有许多小关,如山海关附近就有十多处小关城,共同组成了万里长城的防御。 有些重要的关城,本身就有几重防线,如居庸关除本关外,尚有南口、北口、上关三道关防,北口即八达岭,这是北平府的重中之重,也是居庸关最重要的前哨防线。 当年辽人就是因为这道防线而迟迟无法南下,更是因为这道防线,使得大宋可以随时出关袭击辽朝,而辽朝无法追击。 但江陵府城边上的这座关城就有些可笑了,关城,关城,既是关又是城,起到的便是防御作用,而这座江陵关城根本不具备以上的条件。 只不过接下来怀安军的士兵从容去了关城之中,所谓的关城其实就是范围森严的小城,防卫的就是大宋的火车站。 火车站这个词是大宋皇帝亲自命名的,每个地方的火车站都必须有一座关城,江陵府有,江宁府也有,杭州城也有,神都城自不用说也有。 火车的地位在大宋越来越重要,从原先的单纯运输已经改变为整个国家服务,商人需要火车,普通百姓需要火车,朝廷更需要火车! 火车的数量在急剧增加,这东西就是这样,当出现一辆之后,便会源源不断的出现,而人们永远也不满足现有火车的数量。 火车越来越多的问题就是火车站越来越多,火车站中的物资和人员越来越多,而且还会有越来越多的财富出现在这里。 人多,财富多,而且火车站还会作为兵甲的主要运输地,于是四周的商铺和酒楼之类便多了,也就顺带着繁荣了。 在大宋想要获知这些关城的位置实在简单,在这江陵关城之中就有售卖舆图的,简单的舆图告诉游人大宋的主要官道和关城。 仁钦桑波稍稍看了一下就知道这些关城的实际作用,运兵,布设防御,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地方上的叛乱,如此大宋可不用在各个州府增加屯兵的数量,也可大幅减少国内所需之兵。 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减少士兵就意味着节省大量的公帑,这些钱可以用在边军的身上,提高边军的战力。 神都城的八十万禁军几乎可以随时赶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关城就是一座要塞,繁华之地处处关城也就是处处要塞! 宋军的强大仁钦桑波早有耳闻,可如今见了之后才知道这种强大让人产生无力感如同面对山岳巨河。 怀安军的虞侯掏出了军中的驿券交给关城衙门中的官员后,那官员仔细打量了仁钦桑波之后便在文书上把他的相貌表述出来。 并且把文书交给了怀安军的虞侯,这是一道凭证,证明乘坐火车的人是谁。 仁钦桑波一行被安置在了火车的中部,这个位置乃是官宦之家凭借驿券才能享受的,其他人便是有再多的钱财也没用。 当然若是你有钱,也可花钱购买这种驿券,但价格高的吓死了,其目的就是为了堵住不正之风。 火车缓缓启动,仁钦桑波还在观看车窗外的景色时,对面的怀安军便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这一路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休息,都是在拼命赶路。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遥远的地方 神都城,这个兀然出现的大宋都城几乎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文明崇拜的目标。 它是最富贵的地方,最强大的地方,世界政治的中心。 无论是吐蕃还是天竺,无论是塞尔柱还是欧罗巴,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拥有自己商队的文明,便都知道这个东方强大帝国的都城。 无数的吟游诗人在抵达过神都城之后便不愿离开,有些回到了故乡成为贵族们眼中的红人,因为这些吟游诗人能抵达大宋的国都。 他们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每一个向往而无法前往神都城的人,他们把大宋的强大描绘出来,这里的强大不光是这个文明强大的武力,还有他们的文化,技术,修养以及政治………… 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一场宴会上的主题,罗马帝国的使者约翰更是大宋皇帝在私下里的朋友,只不过这一次他回到家乡之后便辞去了他本国皇帝亨利三世特使的职务,一心在家乡经商。 他拥有大量来自宋帝国的货物,而且宋人商贾对他的身份非常的敬畏,毕竟他和大宋皇帝的私交非常好。 神圣罗马帝国在东南的战争非常顺利,塞尔柱王朝并没有对拜占庭帝国进行太多的支援,只是在财物上进行了一定的援助。 这使得神圣罗马帝国阴谋吞并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行动获了很大的助力,没人知道这个王朝最终的命运,但有一点,拜占庭帝国已经在神圣罗马帝国的进攻下几乎没有办法抵抗。 约翰在家乡非常有名望,即便是罗马的皇帝也对他相当的客气,在约翰向皇帝请辞的时候,皇帝十分惊讶,他的身份非常荣耀为何在法兰克尼亚王朝鼎盛的时候放弃这一切? 约翰的回答很简单:“大宋的皇帝说过,我不适合作为政治家或是操弄权谋的人,我只适合做一个简简单单贩卖货物的商人,您是我的陛下,他也是我的陛下,我觉得您应该听从他的建议,把脚步停在君士坦丁堡之外。” 这样的回答让亨利三世笑了笑:“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强大?” “陛下相信我,他只会比你想象的更为强大,此次他在攻陷塞尔柱的东方防线之后便收手了,整个大宋的西方防线向前推进了数百里,而这意味着什么您一定知道。” 亨利三世当然知道,脸色有些难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他在告诉图格鲁克,他和我不是一伙的!” “是的陛下,他在告诉所有人,大宋不会和任何国家结盟,他的强大已经不需要任何盟友,而任何人也不能利用他,无论我是不是您手中的棋子都不重要,他只是在警告我,不要逼他杀掉我而已。” 亨利三世惊讶的望着约翰:“这么说来他已经知道你和我排演的这场戏?” 约翰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他是不会相信我这个使者会成为您手中的棋子的,要么当初您就不要告诉我计划,让我成为棋子,您告诉了我,便也是等于告诉了大宋皇帝,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除非我也被放置在迷雾里!” 亨利三世用手摸了摸脑袋:“和这个精明人下棋还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他总能把局势看的一清二楚,这一点我非常的讨厌!” “尊敬的陛下,还请您停下前进的脚步,稍稍休息一下,大宋的皇帝能说出这番话,一定是有原因的,无论是因为塞尔柱人,还是因为拜占庭人,都有一个威胁在暗中蛰伏,这一点远在东方的宋帝国皇帝却能看见,您应当好好观察一下。” 亨利三世的脸色变得狰狞,握着拳头道:“拜占庭我是志在必得,只有如此我才能成为第一个登上教皇宝座的罗马皇帝!” 约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事实上他之前已经隐隐猜测到亨利三世的不寻常,出兵拜占庭是那么的坚决甚至是义无反顾,无论多少人的反对最后都会被他强硬的回绝。 甚至是不惜杀掉那些反对自己的诸侯派人拦截他们的使者等等,这些手段已经用尽了,如果不能获得理想的战果,最终的结果便是法兰克尼亚王朝气数已尽。 强大的诸侯都有可能成为选帝候,为有强大才能掌控一切,这是罗马帝国皇帝的宣言,所以眼下这一战对法兰克尼亚王朝非常重要。 约翰知道自己的皇帝已经赌上了一切,作为罗马帝国的皇帝,若是能再成为教皇,那必定会把法兰克尼亚王朝推上巅峰。 但同样的,收获越大所需要的风险便越大,没人能轻易得到宝座,也没人能不承担其中的风险,只是连约翰也不明白,眼下法兰克尼亚王朝的风险在什么地方? 塞尔柱人并没有实质帮助拜占庭王朝的打算,毕竟拜占庭自称也是罗马帝国,他们从未承认自己是拜占庭帝国,相反他们一直以罗马帝国自居。 同样信奉的也是基督耶稣,只不过他们是从基督教中分裂出去的东正教而已。 而现在,基督教和***教之间的已经势同水火,塞尔柱根本就没有可能援助拜占庭帝国,相反,图格鲁克在处理完和大宋帝国之间的战争后,一定会把精力放在西面。 说不定塞尔柱和罗马帝国一样,窥视着拜占庭帝国,这是亨利三世觉得自己唯一需要小心的事情。 法兰克尼亚王朝的辉煌也将会由自己开启,一旦登上教皇之位,他一定要把这个不断削弱皇权的宗教重新带上正轨。 还是大宋皇帝说的对,宗教就是应该为皇权所服务,而不能称为皇权的掣肘之物,否则这个世界上都是由“神”说的算,而不是人了! 自己要拥有更多的权利,要让法兰克尼亚王朝称为罗马帝国历史上最统一,最强大的王朝,要如同东方的帝国一般大一统,消灭掉那些诸侯国,消灭掉那些反对自己的人,让自己称为罗马帝国最有实权的皇帝! 天主教会与皇帝之间对世俗权力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了,约翰敏锐的发现这一点,并且打算听从赵祯的建议,远离这一切,若是有可能,他甚至希望搬迁到大宋,永远也不回来。 他现在每天做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回想起大宋神都城中的一切,从最外侧的天安门开始,一直沿着御街抵达宣德门,御道上的一切他都记忆犹新…………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鱼肉”的讨论 和约翰不同,此时的那耶波罗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被挖掉,当他看到神都城远远的阙影时,心中的嫉妒之火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甚至在还未进入城池的时候就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繁华。 距离神都城还有一段距离便能看到高高的城墙如同山岳一般耸立在大地上,俩个高高的箭楼竖立在城楼之前。 不,不应该说是箭楼,因该说是阙楼更为合适。 高高的城墙让人难以升起翻越的念头,那耶波罗只能一遍遍的重复:“太高了,太高了!” 城墙表面不能看见墙砖的痕迹,这是和大宋官道一样的材料做出来的。 城墙上满是禁军以及一些包裹苫布的巨大物体,想都不用想那耶波罗便知道这是大宋的火炮,但体积也未免太大了些…………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耶波罗一点也没有了战败时的恐惧,相反在看到大宋的神都城后他便觉得自己的失败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如此强大的帝国世界上有几个国家能和他一较高低?自己输给这个庞然大物乃是必然,没有上面好可耻的,即便是塞尔柱都在他的强大之下瑟瑟发抖何况是自己? 心理安慰是那耶波罗现在唯一能在做的事情了,他是亡国之君,赵祯并没有对他太过严厉,相反出于华夏对待亡国之君的那份“礼节”那耶波罗是享受诸侯待遇的。 一路前来神都的路上也都是乘坐大宋最好的车驾,火车在江陵府转车后便直接前往旧都汴梁,这座曾经的都城已经变成了大宋的中转站。 城池中的许多建筑都被拆毁,只留下大量的民居和商铺,皇宫依旧存在,但这样的规模和神都城中的皇宫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火车上那耶波罗很意外的遇到了一个僧人,这在中部车厢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那耶波罗一路北上,他太了解大宋皇帝的手段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抱着大宋不尊佛法乃是大谬的想法,毕竟佛法导人向善,劝诫人心,但到了大宋之后他便知道佛的危害…………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了大宋却天翻地覆,原本认为要下阿鼻地狱的事情在大宋却是再正常不过。 宋人百姓不用奉养佛祖,没有这项负担,相反大宋皇帝还限制僧人的增加,这意味着民间的劳力增加,人们除了当和尚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可做。 种地可以不用缴纳农税,经商大宋商业繁荣,进工厂,大宋的工厂遍地开花,到处都是,没有人会被饿死,饿死的除非是那些没有户籍的流民,以及懒惰到无可救药的人。 这样的世界当然不需要佛,在那耶波罗看来这就是西方极乐,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货物如同小山一般在马车上从一处运往另一处贩卖。 他更没见过大宋的百姓已经奢侈到家家都能有金银饰品所用的程度,头上戴着纯金步摇的妇人几乎遍地都是,那耶波罗并不知道这是大宋商业繁荣带来的福利。 商业越繁荣,工厂赚钱越多,工厂赚得越多,工人拿的便越多,各地商贾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名声甚至愿意提高工人的工资。 因为工厂实在太多了,工人的数量却就那么多,大宋的人口还没到完全满足生产的程度,而工厂在资本主义的蛮横扩张下到处都是。 这就逼迫着商贾要不断的提高工人的福利,原本一个县城之中只有一两家,或是三四家工厂,但现在,一个县城之中最少有十家工厂! 大宋的货物从来就不愁卖,这就使得地方上的工厂数量在不断的增加以满足市场的需求,许多工人甚至在技术娴熟之后自己开设了一家工厂。 而在大宋最赚钱的便是蒸汽机制造,这东西已经被格物院完全垄断,任何人不得擅自生产蒸汽机,即便是向朝廷购买也要把工厂的防卫交给当地州府。 这就意味着大宋的工厂中蒸汽机的普及率并不高,完全依靠手工生产辅佐一些小器械的工厂大有人在。 于是工厂对人口的需求大大增加,不由得那些商贾不提高工钱,于是乎大宋的工人阶级迎来了最辉煌的时代。 而因为儒家思想和礼法的原因,士农工商,工是在商之前的,于是乎可爱的工人阶级自己就把自己的地位提高到了商贾的上面。 最要命的还是商贾没处去说理去,士人自然是支持的,他们就是因为支持才会获得最高的地位,那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 若是把士农工商的顺序打乱了,士人自己如何自处? 农人是不愿操心这种事情的,对于他们来说家家都有存粮就是天大的好事,当然最终还是要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商贾,商贾实际上和他们互惠互利又充满矛盾,所以工在商之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大宋的农人很多,工人也很多,这是那耶波罗得到的最直接的结果,而这些划分中并没有道士与和尚,他们在大宋就不算是四民。 道士还好一点,他们自己清修,还有士大夫阶级的庇佑,不少的士人也是信仰道家理念的,而和尚………… 最后看下来连那耶波罗都觉得大宋就不该有和尚,一个连苦难都极少的地方有什么理由需要和尚?! 佛祖在这里根本就不灵验,无论出现多少的佛祖显灵的事情都会被大宋格物院派来的人当众揭穿。 一路上那耶波罗看到许多这样的事情,佛法要是靠这些小手段根本就无法在大宋立足,而眼下也只能靠这种小手段。 所以当那耶波罗在车厢中看到仁钦桑波的时候大为惊讶,很快他就发现负责“护卫”自己的大宋武士在和“护卫”藏教僧人的虞侯交谈后便立刻让两人分开了。 那耶波罗只是看到了仁钦桑波的装束,知道他是一个吐蕃人,为何吐蕃的僧人和自己一样被“护送”到大宋的神都城? 这让他联想到了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是与大宋皇帝和谈的吐蕃使者,这个高原上的民族也顶不住大宋的压力了。 想到这里那耶波罗不禁苦笑,这世界上有几个能顶得住大宋压力的国家?强如塞尔柱最后还不是丢掉东面的防线………小小的吐蕃在大宋面前,如同大象脚下的蚂蚁…………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无奈的平衡 快到神都城了,走近这座大宋都城的时候仁钦桑波还有些不真实。 火车直接从城门中穿过,上面高高吊起的铁闸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担心这万斤的铁石掉落下来把自己砸进深渊。 这座城门原本的神都城是没有的,现在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关门”。 听起来有些可笑,关门,关门,不知是关上城门,还是城关之门? 别的地方车站都是在关城之中,而唯有神都车站是在城池之内。 是啊!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大宋的国都安全,车站安置在国都之中自然能省去很多麻烦。 而车站的所在便是大相国寺的曾经的位置,大宋的官家把家庙直接安置在了宫中,而大相国寺失去家庙的作用后便显得有些多余和累赘。 于是这大相国寺的土地就变成了神都城中的车站,原本还留下一些地方给和尚们居住,但和尚们自己受不了搬走了,原因便是神都城的火车日夜不停............ 轰隆,轰隆的火车进入关门,冒着巨大的白色气柱进入车站,接着就是巨大的鸣笛声,稍远一点地方的人都能听见,何况是车站边上的和尚? 躲在庙里就能远离凡尘俗世?开玩笑,凡尘俗世通过轰鸣的蒸汽火车冲碎了和尚的清修,他们现在是想要清修也没有机会了。 说来也奇怪,待和尚们彻底搬走之后,夜间的火车就不许鸣笛了,所有的火车入夜都要静悄悄的滑入神都,不允许鸣笛,也不允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对大宋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显然官家是想赶走那些和尚,但就是用这种谁都能看出来的手段却能赢得百姓们的好感。 这说明官家做事也是讲规矩的,即便是要赶走那些僧人,也是用的不光彩的手段,这手段不单单是不光彩,更是无可奈何。 赵祯在制定下律法的时候就是要求皇权也要遵守,这其中有很大的作用是给后世子孙树立的榜样,就算是他们不希望遵守也要采用别的手段才成,而不是粗暴的打破律法的限制。 白天的神都关门内相当的热闹,七八辆的火车在这里停靠,调度,也只有曾经的大相国寺方能容纳下这么多的人和货物。 下车之前的仁钦桑波和那耶波罗再次相遇,这是一次在两人安排下的巧遇,作为**之君,那耶波罗有自己的权利,最少作为一个崇尚佛教的人他有资格与仁钦桑波打禅机............ 望着刚刚穿过去的城门,无数的白烟从中升起,这是如同一张正在吞云吐雾的大嘴,而这东西在佛家有个名字,阿修罗............ “吐蕃的尊者,不知您此次抵达神都城是为了向大宋皇帝索要什么?” “和平......” “什么?和平?哈哈哈............尊者你在我的面前何必隐瞒?你不可能向大宋皇帝索要和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仁钦桑波笑了笑:“即是和平,又是平衡,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平衡,大宋皇帝会非常愿意看到一个混乱的吐蕃,只有这样的吐蕃对大宋来说才是安全的。” 那耶波罗笑不出来,死死的盯着仁钦桑波道:“当年我派人联系你们的时候,你们便是这么说的,现在还这么说?听说角厮罗已经快要统一吐蕃了,你们还怎么向大宋皇帝证明所谓的平衡?” 仁钦桑波笑了笑:“角厮罗只不过占下逻些城而已,但却并没有统一吐蕃,还有很多很多的土地在思麻部手中,角厮罗也没有可能继续进军,他现在需要的是撤军!” 那耶波罗悚然一惊,望向仁钦桑波的眼神充满诧异,他想到了一件事,哆嗦着指向仁钦桑波。 “这么说来你们和大宋早就有所牵连,知道角厮罗必然会坐大,而大宋早就瞧见这支羔羊已经到了该宰的时候?!” 仁钦桑波笑而不语,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才知道吐蕃人是被大宋利用了,无论是青塘的角厮罗还是思麻部的贵族们,他们都忘记了一点,大家都是吐蕃人! 原本吐蕃人与吐蕃人和谈起来总要比与大宋和谈要容易的多,而且吐蕃人的力量主要是在高原上繁衍生息和大宋抗衡,只要吐蕃人能团结起来,也不会出现眼下这一幕。 只不过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简单浅显的道理。 角厮罗利用吐蕃向大宋表忠心,显然这是无效的,不光如此,角厮罗还错误的选择进攻思麻部,从他和思麻部开战的那天起,吐蕃便真的“裂开”了。 世上的道理便是如此,自己人和自己人反而谈不拢,只有和敌人才能有和谈的可能。 仁钦桑波在明白这一切之后便彻底陷入悲痛,这是个悲哀的现实,即便是知晓了也回天无力。 吐蕃已经被大宋皇帝操弄于鼓掌之中,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思麻布部的利益。 仁钦桑波从来就不是代表吐蕃人,看向那耶波罗嘲笑的眼神道:“我只是思麻部的人,只关心思麻部的利益。” “你不是大译师吗?” 那耶波罗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但这并没有让仁钦桑波退缩:“是的,我是大译师,但同样也只是思麻部的大译师,即便我吐蕃人被宋人利用,那也比你们天竺人要强,你连自己的国家都丢了!” **之君确实无法嘲笑仁钦桑波和他的部族:“你们能团结起来与大宋抗衡吗?” 说这话的时候那耶波罗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希望,仁钦桑波看着他期翼的模样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吐蕃是吐蕃人的吐蕃,即便是**能征战高原又如何?他们不可能永远留在吐蕃的土地上,就如同藏布里滚滚不息的江水,从上有而来,往下游而去!” 那耶波罗望向仁钦桑波的眼神充满怜悯与恐惧,幽幽的说到:“所以你们打算给大宋皇帝他想要看到的东西?他希望在吐蕃获得平衡,于是你们便给他们平衡?” 既然那耶波罗把话说透了,仁钦桑波却也不辩解,而是露出神秘的笑容道:“这不正是大宋皇帝所要的吗?” 给吐蕃带来灾祸的事情仁钦桑波不会去做,同样的,给大宋带来利益的事情他也不回去做,思麻部和青塘之间的战争来的恰到好处............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气吞苍宇 即便是两人早有准备,可当那耶波罗和仁钦桑波离开车站之后便看到了一副“天国王朝”的画面,这里是神都,也这确实是天国。 世上还没有哪个都城能与大宋的国都相提并论,这个城池的布局从一开始就是方方正正的,天安门前的御道延伸至皇宫的宣德门,然后一直贯穿整个神都的中轴线。 都说大宋注重的是精巧收敛之美,但事实证明大宋不是不能大气,一个失去燕云十六州,以及陇西之地的王朝被压缩在东南一隅怎么可能有气吞山河的大魄力? 现在不同了,赵祯完成了宋家王朝的大蜕变,这使得大宋王朝拥有了强大的国力,也使得华夏汉室的摇杆再次挺得笔直。 一旦腰杆挺直了,那所有的东西也都跟着大气磅礴起来,气吞山河?小意思,山河都是大宋的不需要气吞,现在的大宋是气吞苍宇。 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吞进肚子里! 这样的气势当然需要财富的支撑,大宋的国帑已经开始超出三司以及朝堂上衮衮诸公的认知范围。 因为天下的财富仿佛被吸引了一般涌进大宋的国库之中,这是为什么?许多人闹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但事实上很简单,大宋的商人虽然把精美的货物贩卖给了天下,却同样把商路铺满了天下,只要有商路就永远会有交易,人们对财富的追求可谓是一种本能。 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之下,大宋的商贾开始做起了高卖低买的暴利获取方式,这种方式很简单,大宋的商品已经在世界上成为垄断商品。 唯有从大宋的商贾手中才能获得商品,而接下来源源不断的商品会从大宋的工厂中运出去,或是卖给大宋的百姓,或是卖给外族,但根本目的是不变的,就是把这些货物变成无数的钱财。 朝廷不光从工厂收税,还要从工人的头上收税,这是毫无疑问的,原本大宋的工人数量不是很多,收不到多少的税收,可现在不同了............ 大宋的商贾要交税,无论是大商人还是小商贩都无法避税,赵祯对这项国策要求的很是严格,即便是那些盯着勋贵爵位的将门之后,或是宗族之后也没有办法避免。 而朝臣们更是知晓商税的重要性,官家免了农税,拉拢了所有农人的心,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同时也降低了一定比例的商税,这样下来若是商税再有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大宋的税收制度就被定了下来,成为谁也不能更改的铁律,而就是这样的铁律使得大宋的财富得到了保障。 大宋不光有商税,所得税,还有增值税,只要是买卖便是一定要交税的,为了避免私下交易这种事,大宋的律法做出了明确的规定,若有交易都必须要经过州府以及县衙。 若是被人举报,一旦查出便是抄家,但不会死人和判刑,只是单纯的抄家,这可比上刑法还要让人难受。 财富越来越多之后,朝臣们发现冗官的问题被解决了,大宋的土地已经十分广阔,所需要的官员也是越来越多。 钱财从地方上便能解决,朝廷不需要额外支付俸禄给地方,只需要逢年过节的时候发放朝廷的赏赐就行,当然这些赏赐是打着官家的名义发放的,就是为了让天下官员知晓,官家心中挂记着他们。 这样一来剩下的钱就更多了,冗官,冗兵,冗费尽数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几乎是每个朝代都会遇到的问题,但在大宋却被解决了。 不光如此,国库中的钱财不断的增加,多进少出之下经过这么多年的积攒已经到了骇人的数字。 这么多钱怎么办?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赚钱不会花的人,他把大量的钱财用在了基建上,并且还有无数的民用设施,比如常平仓和福田院之类的。 大宋的集权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这种集权不是皇帝一人,而是中央对地方的集权,相当的强大,地方的财政支出需要报批朝廷才能进行,这是为了防止地方上形成一种自治的必要手段。 但即便如此,国库中依旧有大量的结余,这些钱还能用来干嘛? 自然是修建都城!朝臣们想了好久之后发现修建都城是一个花钱的好办法,于是大宋的城池就开始向大汉和盛唐靠拢。 不是说都城的规模,而是装修风格,大宋的华丽和内敛是出了名的,而大汉王朝的巍峨大气,而盛唐却是浑厚雄壮。 再加上大宋的内里华美,于是大宋的都城便开始了“可怕”的翻新,这个历时五年的翻新加固工程,精细到了每一个排水的兽口。 对于赵祯来说,都城有没有防御都是差不多的,即便是没有城墙也无所谓! 强大的帝国若是被敌人攻入心脏,那基本上就算是完蛋了,所谓的强大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足够的强大甚至连威名也可以作为强大的屏障,只要天下人提起大宋的名字,便瑟瑟发抖不敢挑衅,这才是大宋的力量。 但在朝臣尤其是文臣的眼中,高筑墙才是王道,即便是兵锋再利,也不能阻挡未来的威胁,谁也不知道这盛世还能持续多久,便是最权贵的家庭也会家道中落,何况是一个国家? 只不过周期更长而已,于是神都城经过无数次的扩建和修缮变成了这个世界上近乎变态的“第一城”。 摒弃了坊市制度,神都城只能不断的加固外围城墙,于是整个神都便愈发的高大威严,城墙已经远远超过城中皇宫后苑的那座石景山。 石景山是赵祯取得名字,谁也不知道为何要叫石景山,但赵祯依旧固执的给这个山起了一个俗气却很贴切的名字。 由于它的位置正好在全城的中轴线上,又是皇宫北边的一道屏障,所以百姓们远远的看着也称它为“镇山“。 相比西山简直就是不能相比,但对于神都城来说却是一座小山,当年辽太宗耶律德光在位,他想在北海建瑶屿行宫岛,将北海的土都堆在了这里,于是便有了一座小山,而之后大宋的皇宫建设更是不断的为这座小山添砖加瓦,于是便有了如今五六十米高的小山。 但如今,这座数十米高的小山已经无法从城墙上冒出尖尖的山顶,距离稍稍近一点便看不见了,只有远眺的时候才能发现。 这意味着城墙的高度已经和石景山相当,站在这样高的城墙下,几乎每个人都会被他的高大和阴影所笼罩,心中的无力就如同面对巨兽的幼虫。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疯狂生长的阴谋 城门已经不能用高大来形容,这是一座让人没有半点征服欲望的城池,看到如同高楼一般的城门和城门上无数的巨大铜钉之后,你便彻底的明白什么叫神都。 这不是天安门,天安门要比这朱雀门更为高大,只不过进入关门之后便是进入了神都的外城,从偏门入城自然瞧不见天安门的壮阔。 所以仁钦桑波和那耶波罗才会被眼前这个并不是“神都第一门”的朱雀门所震撼。 进入朱雀门便是神都的内城,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但却依然被这里的盛世景象所吸引,他们不是没见过大宋的繁华,可那些州府城池的繁华和这里相比差了太多。 一条街上所有临街的铺面都是商铺,各家商号代表总号的号旗高高飘扬,在大宋做买卖,谁家要是在神都城中没有自己的总号,那就是个拿不出的事情。 几乎天下商贾都把自己的总号设置在了神都城,而且这些店铺能零售也能接受大宗交易,城西便是高高的库房。 经过关城的那耶波罗和仁钦桑波看到的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庞然大物,这些依靠水泥浇筑四壁,木质顶棚的库房几乎快要赶上宫殿大小。 大门也是和曲女城的城门不相上下,而边上接管他们的鸿胪寺官员看出了他们的惊讶,笑了笑便道:“这些库房都是官家建的,也朝廷的库房,商贾,百姓,匠人之类自可租用,由朝廷统一管理,收取费用,以填补他们在神都城中的养路费,车马费,卫生费............等等。” 虽然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但那耶波罗依旧知道这是大宋朝廷从商贾身上赚钱的办法。 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便知道大宋皇帝敛财手段的厉害。 随着大宋的富裕,朝廷把赋税降低的同时,开始收取一些奇奇怪怪的费用,买卖房产都要缴纳税款,而赌博也是如此。 赌场要向官家缴纳税款,而赌客在进入赌场之前要交税,赢钱离开同样要交税,输钱不用交税。 至于那些文人雅士常去的妓馆更是不能逃过大宋皇帝的“魔抓”,在寻花问柳的同时,文人雅士需要付出极大的费用,这些钱是从妓馆的收入上直接收取的,但却需要文人雅士为之买单。 他们不买单也不行,因为所有的妓馆这种消费水平大增,即便是普通的酒水也需要交纳一般酒馆酒水三倍的价格。 一路上和鸿胪寺的官员边走边说,而鸿胪寺官员对于那耶波罗和仁钦桑波两人一起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对待两人的态度稍显不同。 那耶波罗毕竟是曾经的波罗王朝皇帝,也是天竺的统治者,即便是**之君,他的身份和地位也在那里,对待他张宏充满礼数和尊敬。 只不过傻子都知道张宏的礼数和尊敬不是对那耶波罗,而是对大宋的皇权和礼法。 皇权就是皇权,礼法就是礼法,这东西不应人的改变而改变,大宋尊重那耶波罗也就是尊重赵祯。 当然,那耶波罗一旦被送到宣德门下献俘的时候,在大宋面前他就不是单单是皇帝了,还是一个祭品,告慰先祖的东西............ 虽然得到了大宋官员的尊重,但那耶波罗也知道其中的用意,心中的难受无以言表,相反他没有沾沾自喜,他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岂能不知这是在维护大宋的皇权。 所以每当鸿胪寺的官员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施礼时,那耶波罗便觉得恶心一分,自己不是被人家当成皇帝来尊重的,而是被当作了工具。 边上的仁钦桑波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虽然心中已经大骂赵祯的卑鄙无耻,但表面上依旧同鸿胪寺的官员一样对那耶波罗礼敬有嘉。 既然需要大宋,需要从角厮罗的手中存活下去,那就必须要彻彻底底的追随大宋的脚步,角厮罗和思麻部就是大宋手中的俩个棋子。 大宋皇帝先用角厮罗攻伐思麻部,使得吐蕃大乱,而后再用思麻部和角厮罗进行拼杀,甚至会出兵占据青塘,这是在做什么? 显然是在内耗吐蕃人,如此便能达到平衡吐蕃,平衡高原的目的。 这个手段很简单,并没有多么高明,但却是最管用的方法,无论是那耶波罗还是仁钦桑波都无法破解这个局面。 原因便是吐蕃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用话语能讲清楚的了,只有刀子才能拥有说话的权利,只有用武力统一整个吐蕃才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当然若是能统一整个吐蕃,也就不会需要繁琐的去解释这个问题。 最大的障碍就是力量,若是思麻部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若是吉德尼玛衮有一颗坚定的心,无论是阿里还是思麻部都会成为一个整体,若是再能联系角厮罗,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比现在要强的多。 在得知吐蕃人是大宋皇帝手中玩弄的“棋子”后,一个疯狂的念头就在仁钦桑波的心中发酵,就如同藏布中滔滔不绝的河水一样疯长。 眼下是什么情况他实在太清楚了,大宋的皇帝定然会见他,毕竟要利用思麻部的力量对付角厮罗,而另一面,思麻部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大宋皇帝不会允许思麻部作大。 表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和鸿胪寺的官员同游神都城,但暗地里的仁钦桑波却躁动不已。 边上的那耶波罗在心中冷笑,自己虽然是**了,虽然如同佞人一样被带到了大宋的都城,可自己依旧有一些手段可以为宋帝国制造麻烦。 越是冷静的仁钦桑波越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种下的想法在开花结果。 多好的事情啊!这在天竺几乎就是一场游说便能达成的协议,但这些吐蕃人却非要用刀子去解决。 外敌入侵,自然是要共同抵御外敌,待敌人走后再关起门来打它个天翻地覆! 宋帝国有一个连孩子都懂的浅显道理,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到仁钦桑波开始和鸿胪寺的官员热情的交谈时,那耶波罗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大半,于是也安心享受这趟随意的“采办之旅”中。 自己的国家完蛋了,可毕竟人还没有死,听说在大宋只要归降的皇帝都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听曾经到访过大宋的僧人,说有一个叫李煜的皇帝兵败被俘后还得了宋帝国的侯爵............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一个老人的离去 赵祯知道那耶波罗和仁钦桑波两人相遇的事情,他不觉得有什么,一个是有求于大宋的少数民族使者,一个是**之君。 大抵都是佛教徒,又是境遇相同心生感慨,所以也就命鸿胪寺的官员周到招待。 大宋是天朝上国,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他最喜欢后世那位总理的外交政策,大国就该有大国的外交态度和礼仪。 在可以给予退让的地方进行最大程度的退让,在不可推让的地方一步不动。 太贪,太甚都有失大国风度,太软,太面都让人一开始便瞧不起。 所以给予仁钦桑波和那耶波罗的礼数赵祯几乎全部满足,他甚至相好该如何安置那耶波罗,让他在神都城中平安富贵的过完余生,当然他不能有子嗣............ 站在宣德门上便能瞧见大半个神都,赵祯发现自己已经瞧不见外城了,宣德楼是宫城的门楼,已经获得了几次加固,但在高度上却不及天安门和朱雀门。 毕竟若是最坚固最高耸的天安门和朱雀门都被攻陷,宣德门再坚固也没有用。 天空中无数的白云如同彩带般的挂在天上,太阳的余辉如同一个流油的鸭蛋黄,红橙橙的映衬着白云,烧着的火一般,让人觉得暖和。 看着自己手中不断强大起来的帝国,看着眼前这个庞大的都城,赵祯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华夏文明的巅峰。 自己继承了封建社会中最高贵的血统和权利,同时也把这个社会送到了巅峰之上,可世间的道理却不是这样............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是世间存在的至理,大宋现在是十分的强大,可在这强大之后却是一种痛苦的挣扎,赵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 这才是他最痛苦的原因,做出选择会很困难,他原本计划好了一切,在自己退位之后便让赵旭继续执掌这个国家,然后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可现在他看到了自己创造出来的危机。 说来可笑,危机的源头居然是格物与教育的普及............ 这两样东西本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格物的本身就是通过研判世间万物发现其中的道理,而这个东西天生就是和宗教对立,而对立的同时也否定了天赋皇权。 这在封建王朝是禁忌,但赵祯知道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早晚有一天人们会彻底的相信皇权就是皇权,和老天没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教育的不断加强,别的地方赵祯不知道,但神都城,北平府,乃至整个京畿路的识字率都在不断的提升,几乎做到了十个人中有七八个识字读报的存在。 这在封建社会就是一个恐怖的事情,识字的力度加大,百姓们的薪酬开始和文化水平挂钩,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的封建社会不需要你去识字便能有个养活自己的营生,而再往上便是一道看不见的“天花板”即便你识字也没用,并不能增加你的收入。 而且那个时代的人都是在努力挣扎活命,大宋即便是开放了科举入仕的资格,寒门子弟有了机会,可读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少了一个壮劳力的家庭要供养一个成年人读书需要很大的代价和勇气,并且这个读书,读书,书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书的价值非常高,而且有的时候会出现有价无市的情况。 不光要读书,还要求学,游学,这两样东西便是读书人身上的两座大山,富贵人家多出精锐这不是一句种族理论,而是一个事实。 虽说穷文富武,可有多少穷人死读书就能成功? 但现在不同了,大宋的书院几乎对所有人开放,到了年岁的孩子都可以去求学,而接下来便是书籍,在这个对知识产权保护严重不足的时代,书籍成为了一种廉价商品。 而且大部分的文人都觉得书就是应该买的越便宜越好,世间大儒和文臣们同时建议降低书籍的价格。 新技术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效率的提升,成本的减少,活字印刷术极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虽然现在还未出现民智大盛,革命将成的局面,但他两世为人,太清楚其中的问题了,时间会发酵一切,随着国家的愈发稳定,随着民智的不断提升,随着制度不断的接受各种各样的新考验,最终必定会引发一场变革。 无论这场变革的形态是什么样的,也无论这场变革是否会流血,但赵祯知道,变革是必然,大宋不会,也不可能会延续千年之久。 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华夏汉室更好的保存**,血脉的**,文明的**,教化的**,科学的**,以及可能出现的革命**............ 赵祯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并没有扼杀未来的一切可能,他只是剔除了最坏的可能。 赵祯可以肯定的说,即便是自己不去做这一切,最后还是会出现革命,这是历史的必然,那为何不去保留下那些珍贵的东西? 这是种群的保护形势,赵祯知道革命会带来好处,也会给天家带来坏处,但他依旧选择保留其产生的条件,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先决条件会给华夏文明带来无尽的好处。 赵祯相信无论是哪个王朝或是政权接替了大宋,都不会把这些宝贵的东西付之一炬,只有蠢猪才会这么做。 之前各个朝代之间的贫富差距并不大,但到了大宋,到了赵祯执政的时期,哼哼............钱多的能把人笑死! 是真的有人被这些钱财给笑死了。 一个老者,一个前朝的老儒,据说已经活了百岁多,被地方官员当作人瑞送到了神都。 他经历过五代十国的纷乱,看到了神都之后便忍不住赞叹,他听父亲说过唐时的旧都,也不及神都的巍峨壮丽。 赵祯虽贵为皇帝,但对待这种既是老儒又是人瑞的老人家面前充分做到了后辈才有的尊重和礼仪。 被今年的收入,支出等等一切都详细的讲给老人听,就像是后辈子孙为家里的老祖宗讲述今年的收成。 当赵祯向老人解释什么事亿这个数量单位之后,老人仰天大笑,酣畅淋漓的起身给赵祯行了帝王之礼后便安然去世............ 太子,朝臣,皇后,宫人,内侍,禁军皆泣不成声,在赵祯亲自背起老人向宣德门走去时,神都百姓见者无不垂泪............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贪婪本无错 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那辆接老人的牛车缓缓离开,看着那些被堆成小山放在原地一丝未动的赏赐之物,赵祯知道大宋站起来了,华夏也开始变得不同了。 这也意味着人身上的骨头更加坚固,更加强韧,三才在边上给赵祯披上了一件银狐皮的裘衣:“官家,吐蕃使者和天竺的皇帝都到了,在章台殿等候召见。” 赵祯点了点头:“来的倒是挺快,神都城恐怕没有游遍吧?” 三才捂嘴笑道:“官家您是没瞧见这两个人游神都的模样,简直是乡下的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似得,便是花楼街上的清倌人都能让他们直了眼睛............” “你说你一个太监怎么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大为感兴趣?!这两人看似在随鸿胪寺的官员游玩,但实际上怕是在思考如何面对朕,希望从朕这里一些东西。” 三才笑道:“定然是要从官家这里得到太平,他们已经吃不住劲了,天竺皇帝自然是来献俘太庙的,吐蕃的使者必定是来求和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部族被角厮罗吞并。” 赵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求和?朕这里可没有和平,中原和吐蕃自古便是水火不能相容,唐时便是如此,何况朕之今宋?中原和吐蕃必有一战,但眼下角厮罗为棋子冲杀吐蕃,打算一统高原,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但同样也不会给别人机会。” 赵祯说完便向城墙上的阶梯走去,刚刚的老人对他触动太大,也使得赵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无论大宋存在与否,这些规矩必须延续下去。 宋承唐制乃是因为唐朝的制度在大体上是成熟的,最符合中原王朝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虽有改动但也是为了适应国情。 赵祯所希望的也就是如此,宋承唐制,那后人是否会承袭宋制?只要大宋的制度优越,那就没有不沿袭的道理。 即便是做出改变,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这对整个汉家文明都有好处。 走了几步赵祯便回头看了看宏大的城池,转身对三才道:“命人于此处立下铁碑,大宋皇帝不可迁都,不可弃城,不可降敌,若有违背,群臣谏之!百姓弃之!国法废之!” 这句话让三才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太重了,官家把话说的太重,太绝了,这样的铁碑谁人敢立?! 见他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祯大怒:“朕之言来我赵家之骨,若无此勇气,便是百代江山也如齑粉!若有人因此上谏,悉数把名单报来!” 皇帝动了真火,四周的侍卫虽然也觉得这话激荡,但却也是长跪不起,谁也不敢领命,最重要的是,朝臣们还不知道,若是谁把这事情办了,朝臣们追究起来,谁人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三才一边嚎一边抱着赵祯的大腿道:“官家,此言甚绝,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摆了摆手:“罢了,若是你不敢,便由朕亲自来,把朕的话传出去,终究是要让朝臣知道的,瞒也瞒不住,不如让他们先知道,明日罢朝,你且把这句话传到。” 见皇帝暂时收回旨意,三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奴婢遵旨!” 他比谁都清楚赵祯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是要把今后的皇帝都钉在神都城中,官家的话说的太重了,而且官家的名声也太过响亮。 以后的君王若是遇到万急之时也没有办法迁都离开,这是真的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了。 不过三才哪里知道,赵祯这是在给赵宋天家逼上一条绝路,一条让后世子孙不努力都不行的道路。 人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天家也是这个道理,居安思危最重要的不是居安,而是思危。 这座城池是赵祯苦心经营才换来了,当然这样的防御自是坚固无比,可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以后这座城池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说不准,现在把规矩立下来便是让后世子孙谨记。 迈步下了宣德楼,既然仁钦桑波和那耶波罗都到了,那就该见见他们,对待那耶波罗甚是简单,这个**之君没有来意,他也不会想要来神都,来见自己。 他是俘虏,无论怎么样的待遇都改变不了他俘虏的身份,在面对大宋,面对赵祯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如一个神都城中的子民。 神都城中的子民便是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跪拜,只需弯腰躬身施礼即可。 但那耶波罗却双膝跪地,以头稽首,这是失败者对胜利者的恭敬和恐惧,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赵祯笑眯眯的抬手:“起身吧!瞧瞧朕的宫殿如何?” “陛下的宫殿在我的眼中便是天上的宫阙,巍峨耸立,煌煌之堂,降者叹服!” 那耶波罗说的是真话,这只不过是大宋皇宫中的一座偏殿,听说西夏的皇宫当年也叫章台殿............但相比大宋的章台殿却是不能比拟。 在看到赵祯的一瞬间那耶波罗是吃惊的,眼前这个儒雅大方,文质彬彬的人居然是转瞬之间连开两条战线,北击塞尔柱,南灭天竺的帝王。 这是一种强烈的冲击,他实在想象不出大宋凶悍的士兵居然是这个儒雅帝王所指挥的。 瞧见他望着自己发呆,赵祯便知道那耶波罗心中的想法,指了指悬挂在御座边上的天子剑道:“不必如此惊讶,这是朕的佩剑,自从登基之后便从不离左右。君子也会仗剑杀人!但要用脑子指挥手臂,你我到了帝王这一等,杀伐果断乃是应有之事,天竺便是因为你的脑子不好才会有今天的祸事,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不该对大宋生出贪婪之心!” 那耶波罗一路上都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毁在了贪婪之上。 “错了,贪婪之心人皆有之,无论道德高低,都会有的,便是那些名家大儒也希望青史留名,也希望弟子无数,也希望利国利民,这何尝不是贪婪?人若是没有了贪婪之心,那就没有了上进之心啊!” 赵祯的话让那耶波罗一愣,这话听着有些有悖常理,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恭恭敬敬的向赵祯施礼后,那耶波罗真诚的问到:“臣在大宋听闻过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还请陛下解惑!” “你错在手段愚蠢,不知进退!”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章台之对 章台殿中安静异常,赵祯坐在高高的御座上,那柄天子剑就横在他的腿上,三才手握拂尘站在边上如同一个木人。 殿中有两人,一人席地盘腿而坐,一人跪坐,而殿中回荡着赵祯的煌煌之声。 “人要知进退,这是最起码的智慧,当你发现不可能夺取乞蓝部利国监的时候就应该称臣纳贡,就应该及时的不要脸的向朕来请罪,并且送上大量的财富,如此朕绝不会擅起刀兵,可你却一错再错。要知道在我大宋一个小民挑衅权贵之后,只要真心道歉,让世人都瞧见,即便是权贵都会忍让,原因很简单,因为身份的差别使得权贵报复小民便会成为一个笑话。” 那耶波罗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头,这是一次精彩的说教,当然赵祯的话还没有结束。 “审时度势乃是一个帝王最需要掌握的东西,你是波罗王朝的皇帝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机会不是没有,而且很多。” 赵祯继续着他的话,边上的三才已经眼睛瞪圆,这些都是帝王之道,在他看来是不该说给那耶波罗和后面的仁钦桑波听的。 那耶波罗也笑了,他很奇怪为何大宋皇帝要和他说这些,也许是为了满足他的骄傲,这样也好,只要让他满足,自己就没有忧虑。 “还请陛下赐教!” “云南路安抚使苏轼给过你一个机会,当我大军占据鹏珈罗的时候,你就应该停下脚步,但你却没有,反而出兵围攻那些被我大宋占据的城池,此一错;在我**抵挡住你们的进攻后不撤军,反而继续施压派出更多军队前来,此二错。” “事不过三,在我大宋北击塞尔柱的时候,你还不撤军,这便是三错,也是在自寻死路!” “陛下之言,句句要害,那耶波罗受教了!” 赵祯和那耶波罗之间的对话内容毫无意义,胜利者自然永远是对的,那耶波罗无论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战败的事实。 此时的那耶波罗也不愿得罪赵祯,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在大宋当一个侯爵,富贵平安的过往这一生,至于子嗣,大宋皇帝不可能会给自己留下子嗣的机会。 自己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这是最大的败笔,还好他赵祯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让自己把女儿安顿了,否则............ 跪坐在不远处的仁钦桑波没有说话,此时的他知道赵祯说的是实话,中原和天竺之间并没有世仇,那耶波罗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这话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让自己明白什么叫审时度势。 “陛下仁慈之心如同恒河之水,那耶波罗愿归降大宋,永为宋臣!” 赵祯知道自己的话那耶波罗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固执的人,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愿意在胜利者面前虚心受教,但赵祯说的是事实,大宋并不会占据天竺的土地。 笑了笑对那耶波罗道:“你猜错了,朕说的是实话,从一开始朕就没打算占据天竺的土地,现在同样如此,我**在你天竺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好处,不日将会撤军归朝,除鹏珈罗的土地外,其他的土地都会留给你天竺的百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章台殿中再次陷入死寂,不光那耶波罗惊讶,仁钦桑波和木雕似得的三才同样惊讶。 大宋占据天竺的土地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即便是财富掠夺了很多,和土地怎么能放弃?有什么能比得上土地重要?! 但这种没道理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面前,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相信。 “陛下为何要撤军?” 那耶波罗为了确定赵祯刚刚的话提出自己的疑问,在他看来天竺的土地富饶,可以为大宋提供劳力和大量的粮食。 他作为天竺曾经的皇帝实在太了解天竺了,那里的百姓最是好统治,只要你拥有强大的力量,那里的人机会心甘情愿,甚至是享受你的统治。 赵祯笑了笑:“朕不希望天竺的惰性把大宋带坏了,除非朕杀光所有的天竺人,然后把大宋的百姓迁徙过去!但此举有违天和,朕不愿为之......” 这话让殿中的所有人齐齐的打了一个冷战,不愿为之不是不想为之,也就是说赵祯沉浸考虑过这个问题。 数百万人的大屠杀在这位君王的口中好似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而赵祯那句“不希望天竺的惰性把大宋带坏了”更是让那也波罗无言以对,他的子民他了解,天竺人的惰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有连高种姓也不能例外。 “不知陛下可知症结所在?” 赵祯看到的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耶波罗渴求得到答案,这是他寻找多年而未曾找到的,不知为何天竺人就是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惰性。 赵祯笑了笑,指着那耶波罗的胳膊道:“看看你自己的皮肤,在天竺皮肤越白的人种姓越高,可你知道数千年前的先祖是谁吗?” 那耶波罗轻轻的摇了摇头,让他说出有记载的先祖他可以说出来,可让他说出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前的先祖根本不可能,天竺和大宋不同,这片土地几乎灭有史书记载王朝的传承。 “是来自西方的雅利安人!” 赵祯在不断作战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收集书籍史实记录,大宋的智慧宫中不光有宋人,还有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学者,这些人享受朝廷俸禄,为大宋翻译书籍,同时也把世界各地先进的技术带来。 而从这些海量的书籍中,一些历史的谜团开始逐渐浮出水面,许多传承,因果,和延续被赵祯发掘出来,这是让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智慧宫成为赵祯最重要的***所,他也在那里发现了天竺被征服的起源。 “波斯古经《阿维斯陀》中记载,国王费里顿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图尔,二儿子萨勒姆和小儿子雅利安,国王在年迈之际三分帝国,大儿子图尔统辖东部,演化成了图尔人,是突厥人的祖先;二儿子萨勒姆统辖西部,是罗马人的祖先;小儿子雅利安执掌中南部,演化成了伊兰人是雅利安人的祖先。” 赵祯的话让那耶波罗大吃一惊,他从来都不知自己的祖先居然是西方人。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热带无强国 智慧宫中那些浩如烟海的史料中浮现了很多东西,而让赵祯震惊的是雅利安的“丰功伟绩”,雅利安人摧毁了四大文明古国中的三个: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埃及。 《梨俱吠陀》是从那烂陀寺中收集到的古书,古书的内容是有关天竺的起源,而且最重要的是提到了雅利安人入侵天竺,并在这里建立王朝的事情。 书中详细描述了种姓制度的由来,这是雅利安人为了统治天竺而立下的规矩,也是从此之后使得天竺走向衰落和懒惰的开始。 赵祯不会把答案告诉那耶波罗,种姓制度抹杀了天竺人的上进心,使得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无论你多么努力都没用,因为你的种姓已经把你定位好了,你没有出头之日。 只要你是刹帝利,那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将军这个位置,会称为首陀罗的守护者,称为神的刀与剑。 这是雅利安人的功劳,在定居印度之后,他们开始接受印度土著的文化和宗教,在几个世纪后就渐渐的忘却了游牧民族的骁勇善战。 雅利安人作为统治者享受着印度河流域富饶的物产,渐渐地产生了惰性,并不像别的游牧民族一样喜欢扩张,印度人的热带惰性是印度的生活环境和气候导致了印度人性格上的懒惰、懦弱和效率低下。 这也是为何自古热带无强国的原因。 除此之外,印度教的软性文化导致了印度人的性格,印度教吸收了波罗门教和佛教的文化,因此形成了一个包容性的宗教,这一点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印度人的性格。 环境,人文,两者结合成就了一味毒剂,缺一不可。 赵祯太了解天竺人了,包括他们的后世子孙,懒惰已经深入骨髓,这不是他们的错,只不过是历史留下的悲哀,或许在另一个环境中他们能获得更勤快些。 但赵祯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那耶波罗,只是用血统这种朦胧又神乎其神的东西一笔带过,他不希望那耶波罗知道天竺的“秘密”。 半岛上的那些嫉妒心极重,玻璃心极脆,惰性极大的天竺人可以保证大宋西南的安全,在被大宋的铁蹄踏过之后,可以保正鹏珈罗的土地永远属于大宋。 石元孙在回朝之前便在天竺大肆搜刮铁器,所有能被找到的铁器都被集中在了曲女城,并被融化为铁水铸成一个高大的铁柱。 铁柱足有十丈高,为了立起这个铁柱,花费了近千人三天的时间,挖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才勉强把铜柱立起来,然后便是不断的加固,耗费石料无数才让它牢不可破。 碑文很简单与马援铜柱一个意思:“宋立此柱,柱毁族灭!” 只不过这次不是灭国,而是灭族,意味着所有在天竺土地上的人都受到大宋的屠灭,再次提高了威胁。 赵祯看着那耶波罗悲伤的样子心中嗤笑,他能有这幅表情,怕是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解释,不光如此,恐怕此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自己的解答符合了他的猜想,所以心中悲切也是应该。 “既然你身在大宋,又是以降俘的身份抵达的,在祭过太庙之后朕便会封你为西归侯,取西归东土之意。所有用度,俸禄,仆从,宅院皆为侯爵之享,安心在大宋住下吧!” “谢陛下赏赐!” 那耶波罗很快就把灭国之祸抛在了脑后,眼下他终于能保住姓名,同时还能享受大宋的侯爵之位。 在大宋的神都城中生活,便是没有了自己的国家又如何?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这和在天竺当皇帝有何区别?! 至于子嗣传承…………那耶波罗不觉得自己需要子嗣,只要自己过的好,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瞧见那耶波罗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面跪坐的仁钦桑波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甚至在他看来大宋皇帝能够满足那耶波罗,也应该能满足自己。 与那耶波罗之间的谈话事实上没有什么秘密,天竺已成定局,不会再发生改变,那耶波罗是降俘,既然都投降大宋了,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祯只需要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宣布这个结果就好,这是大宋的规矩,所有人都清楚,所以那耶波罗在施礼过后边离开了章台殿。 临走之前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仁钦桑波,眼神中充满了戏虐,显然他不认为大宋皇帝会对仁钦桑波如自己这般客气。 在那耶波罗的眼中,大宋和吐蕃贵族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大宋利用吐蕃贵族的势力牵制角厮罗,而这些吐蕃贵族希望从大宋手中获得援助一对抗角厮罗的入侵。 果然还是印证了大宋皇帝之前说的话,着世上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原本和大宋并不和睦的吐蕃居然能放弃双方之间的仇恨,共同对付角厮罗,那耶波罗不禁加快了脚步,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恐怖。 无论是中原还是吐蕃,双方之间玩弄的权谋和计策根本就不是天竺能相提并论的,有些事情他甚至连想都没想到,之前自己还在挑拨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关系,看来根本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吐蕃这个民族看似淳朴,但事实上他的种群越往上越是权谋的好手,精明的如同高原上狡黠的雪狐狸,即便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也不一定能捕捉到。 放在大宋叫士大夫阶层,放在后世叫精英阶层,他们的精英教育效果显著,拥有最深奥的智慧传承。 雪山不光壮阔,还同样深邃,赵祯从来不会,也不敢小看高原上的这个民族,它曾经率领高原之威倾巢而下,攻陷了唐时的长安。 当一个狐狸与饿狼相互结合的时候会出现什么?赵祯觉得一定会是一只强大的恐兽。 吐蕃自国灭之后数百年间一直在内乱,这是最好的契机,给大宋留下了足够的喘息之机。 若是在辽朝,西夏建在的时候,吐蕃再插上一脚,大宋恐怕是真的不一定能爬起来了! 所以每当赵祯看到吐蕃的时候,心中总有一种庆幸和担忧,庆幸的是吐蕃给大宋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担忧的是吐蕃高原的威胁将会不断伴随左右。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看不见的较量 仁钦桑波恭恭敬敬的在赵祯面前行礼,此次用的是藏族的礼节,赵祯在接受过仁钦桑波递上的纯白色丝绸段子之后便高兴的赏赐了他酒水。 吐蕃人对大宋的酒水非常依赖,甚至愿意高价换取酒水,他们地处高原,寒冷而干燥,最需要的便是酒水暖暖身体。 “来人,上酒,上好酒!把朕的琼浆拿出来招待高原上的使者!命令御膳房做吐蕃美食,顺便烤一支整羊!”赵祯脖子上挂着洁白的丝绸命令三才道。 三才点头后稍稍有些犹豫的问到:“官家,是否移步春晖殿用膳?” 赵祯手指冲下指了指章台殿道:“就在这里,朕就在这宫殿之中招待吐蕃使者!用洁白的绸缎作为礼仪,朕很喜欢!朕听人说,白色的丝绸乃是莲花大师坐下的祥云所化,用这轻柔的丝绸作为礼物实在是一种少见的尊重!” 赵祯的反应出乎仁钦桑波的意料,他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会如此喜欢哈达,这是不知什么时候在草原上流传的习俗,听说是来自青塘的佛门最先使用的。 赵祯当然高兴,白色的哈达就是大宋在推广,这是丝绸,也是一种奢侈品,用丝绸作为礼物已经成为高原上的习俗。 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大宋的丝绸又多了一个出口和消耗的好地方。 想想看,连仁钦桑波这样的尊者在见到大宋皇帝的时候都是用丝绸献礼,表达尊重,那其他人岂能不仿效? 赵祯相信以后大宋的丝绸将会成为高原上不可缺少的货物,当然茶叶,瓷器,成药,棉衣同样也会成为草原上的必需品。 没有什么能阻止大宋的商业扩展,也没有什么能够成为大宋通商的障碍。 高原上现在战争不断,但这是吐蕃人与吐蕃人的战争,即便是角厮罗袭击了刘涣调遣的种家军也并没有激起大宋的全面反击。 这也是仁钦桑波抵达的目的,他希望大宋动手惩戒这个嚣张的反贼,因为他发现大宋和青塘之间的贸易并没有因为角厮罗的所作所为而中断。 只要大宋还在和青塘通商,只要大宋不切断贸易往来,不对吐蕃贵族们进行援助,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角厮罗各个击破的收拾掉高原上的势力。 “官家,仁钦桑波感谢您的款待!” 赵祯此时也变得豪放起来,从御座上走了下来,在仁钦桑波的对面席地而坐:“这是自然,朕对待吐蕃和天竺不同,天竺乃是王化之外的蛮夷,岂能和吐蕃相提并论?” 仁钦桑波稍显尴尬:“吐蕃王朝毕竟已经消失,现在高原上的不是雄鹰玩的子孙,而是一群没落的贵族。” 赵祯摆了摆手:“角厮罗不就是赞普的后裔吗?他如今立足青塘,横扫高原,大有统一之势,朕听说逻些城被攻陷了,不知角厮罗是不是已经入主红色的宫殿?” 赵祯的话让仁钦桑波心中悲切,忍不住开口道:“角厮罗算是什么赞普的后裔?!都说他是他是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可谁能证明?他十二岁便被人拥立为傀儡,谁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虽说后来查询下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李代桃僵之术?还望陛下莫要被他蒙骗!” 在正统性上质疑角厮罗,这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最为无用的手段,毕竟是敌人,仁钦桑波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章台殿的大殿之中,篝火就直接架在了地板上,四周用石头围拢起来,烤架被架上,上面是一头旋转的烤羊。 宫中的御厨自然会做天下美食,各种各样的吃食被端了上来,酥油茶,糌粑,奶渣,肉干一一被端了上来,只不过高原上的青稞酒被换成了大宋的白酒,冬天御寒烫伤一壶酒,那滋味极好的。 赵祯现在是站在吐蕃贵族与角厮罗之间的人,他现在掌控者局面,无论是角厮罗还是吐蕃贵族都不敢得罪大宋,同时也不希望对方得到大宋的帮助。 对于角厮罗的背叛赵祯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反击和声讨,大宋的官员和百姓声讨是一回事,赵祯的降旨斥责又是另一回事。 这便是让仁钦桑波心中不安的主要来源,在他看来角厮罗背叛大宋应该会第一时间得到大宋皇帝的斥责甚至是惩罚才符合眼下的情况。 但当自己提到角厮罗之后,大宋皇帝并没有愤怒,这才是仁钦桑波不安的来源。 恭敬的向赵祯敬酒之后,仁钦桑波感慨道:“陛下,您和您的帝国并不知道角厮罗的狂悖,他自青塘出兵,一路攻伐其他部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大有帝王之相…………” “放肆!” 说话的是三才,仁钦桑波的话已经触及了底线,帝王之相岂是能轻易说出来的?角厮罗是什么人?他不配与帝王相提并论。 赵祯摆了摆手,不满的望向三才:“你要是不能伺候就退下,角厮罗的放肆与否是朕说的算的,毕竟当初也是朕让他统一吐蕃的,他这个西平王做的没有错。” 三才弯腰道:“奴婢知错,角厮罗连陛下的脚跟都比不上,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转瞬之间便能收回,奴婢唐突了!” 仁钦桑波微微惊讶,为何大宋皇帝到现在还要包庇角厮罗? “仁钦桑波听说角厮罗袭击了大宋的军队,这恐怕已有自立为王之兆,陛下难道不打算防微杜渐吗?” 果然是步步紧逼,赵祯笑了笑:“他不用自立为王,一开始朕就承认了他西平王的地位,而且青塘也不属大宋统辖啊!至于袭击朕的西军,那倒是谋反的大罪,朕在等他角厮罗的解释。” 都袭杀军队了,居然还要等待角厮罗的解释,这实在是超出了仁钦桑波的预料,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太过着急,显然大宋皇帝这是在拿捏自家。 自己越是主动,越是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吃亏的便越是自己,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但自家着实拖延不起啊! 看着对面吃的舒畅,喝的痛快的赵祯,仁钦桑波只觉得自己对面坐的不是一国之君,而是高原上最狡猾的狐狸!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仁钦桑波的折磨 外面寒冷异常,但章台殿中却是温暖如春,不光如此,烤羊滴油,酒香四溢,这是大宋的一处偏殿,寻常不会有人来,多为宫中内事处理的地方。 而赵祯几乎把后宫之事全权交给皇后处理,所以这章台殿一般空闲着,大宋皇宫中如章台殿一般的宫殿有很多,所以在这里烤羊喝酒并没有什么。 赵祯吃的烤羊自然不同,最不同的地方便在于香料和辣椒,羊靠的差不多的时候,大把的孜然如同不要钱似得撒上去,看的边上的三才大为心疼。 要知道在神都香料的价格也是不低的,然后是辣椒面,这东西是女真人从遥远的极东之地带来的,在大宋广为种植,之前蜀商太高价格,官家甚至下旨斥责过。 之后荆湖南路的辣椒便一下取代了蜀中的辣椒,于是蜀商囤积的辣椒低价售卖,几乎赔的精光………… 不需要别的酱汁,高温很快就把羊肉中的鲜美锁住,接着便是不断的渗出油脂,油脂混合着羊肉的香气在配上辣椒和孜然受到加热而逼出的辛香味,口水横流的不光是边上的三才,还有对面的仁钦桑波。 赵祯可以说是大宋最会吃的吃货,他甚至但这皇后和后宫嫔妃的面自诩是吃货皇帝,虽然被皇后批评了几次,可在吃食上从不马虎。 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赵祯极好的履行了孔子的教导,所以便起身亲自割肉,虽然这和割不正不食完全没有关系,但赵祯就是喜欢亲自操刀。 一块沾满辣椒和孜然的羊肉用解腕尖刀轻轻的璇下一片,用手压着羊肉便把刀尖放入口中,这样的举动令三才亡魂大冒,也令仁钦桑波颇为震惊。 此时的赵祯才没用功夫理会他们,羊肉肥嫩甘饴,入口酥烂,外面的焦皮酥脆带着一点油脂肥美异常,混合着孜然的香气和辣椒的灼烧,味道简直天人享受! 闭眼稍稍回味之后,赵祯便把刀递给了仁钦桑波:“火候极佳,味道极好,使者当大啖之!” 把刀递给吐蕃人是有讲究的,赵祯这般捏着刀尖把刀柄递给人的行为在仁钦桑波看来是最大的尊重。 这里是大宋的皇宫,而赵祯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人,这个人把锋利的尖刀递给自己,这是多么的信任,无论这是故意为之,还是随性而为,仁钦桑波都觉得自己应该受礼。 双手恭敬的接过解腕尖刀,脸上露出最纯洁的笑容向赵祯道:“陛下,仁钦桑波来自吐蕃,吐蕃人整理以牛羊为食,庖丁之事最为擅长,请陛下稍待!”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忘了,你们吐蕃人整日与牛羊打交道,听说吐蕃的佛门也是吃肉的,这与中原大不同。” 一柄解腕尖刀在仁钦桑波的手中和在赵祯的手中完全是两把事,双手灵巧翻飞,刀光成了白色的匹练:“佛教中的荤指的不是肉食,而是葱、蒜、韭、薤、兴渠等物,腥指的是一切活物,但吐蕃地处高原,不食肉岂能活乎?” 赵祯点头道:“是啊!信仰也要在活命面前低头,还有什么不能低头的呢?” 仁钦桑波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只不过赵祯的话却让他思虑良多,在活命面前什么事情不能低头? 不多会一小盘薄薄的羊肉便出现在赵祯的面前,这些羊肉几乎都连肥有带瘦还带皮,大抵是知晓赵祯喜欢辣椒和孜然的味道羊肉的香料涂抹均匀,而且大多是外焦里嫩的那种。 赵祯连连鼓掌:“不愧是吐蕃的尊者,这手艺自是没话说!” 这话不知是在夸奖仁钦桑波还是在损他,不过仁钦桑波自然不会在意,他要做的是获得大宋皇帝的支持,支持思麻部的贵族。 所以眼下需要的是恭敬以及对角厮罗身份的否定,这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只要这两条都做到了,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大宋会在物资上支援吐蕃。 而赵祯之所以迟迟不松口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获得更高的筹码,为此吐蕃的贵族们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这些人的精明可不能小觑。 直到天竺被灭的两个月后,赵祯才忽然明白为何当初吐蕃派来的使者如此傲慢,这根本就不是精明的吐蕃贵族会走的昏招,而是为了故意交恶大宋,使得天竺人相信吐蕃可以成为他们的盟友。 事实上那耶波罗的财富在什么地方石元孙的大军到现在还未收缴到,至于三才提出逼问那耶波罗的提议,赵祯连理睬都不理睬。 逼问就能说出来了? 便是死也不会告诉大宋的,所以赵祯相信吐蕃人应该知道那些财富在什么地方,一旦石元孙从天竺的土地上撤走,那些财富便会被吐蕃人所占据。 毕竟吐蕃和天竺之间是连着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先要从赵祯的手中拿走那些财富,自然是不会轻易得逞的,赵祯需要那些黄金,吐蕃人同样也需要。 但赵祯身居上峰,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吐蕃人把那些财富吐出来,所以仁钦桑波便是吐蕃派来博弈的人。 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算什么,狡猾的狐狸也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狡猾而又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这样的一个老猎人可以在山上捕捉到所有他所希望的猎物。 赵祯在耐性的“折磨”仁钦桑波,不需要刻意的施压,只需要一点点的消耗掉他的时间就行,高原上的战况可是瞬息万变的。 仁钦桑波越晚回到高原,越晚从大宋拿到承诺,高原上的思麻部贵族便危险一分,逻些城他们已经丢了,虽然实质上影响不大,可战略意义和精神上的打击可谓是不小的。 所以这顿饭吃的是又慢又长,冬日里的白昼较短,天色已经昏暗的时候,赵祯便带着一身的酒气在三才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章台殿。 匍匐在地送别的仁钦桑波脸色阴郁,他知道大宋皇帝拿捏住了吐蕃的要害,时间不够了,只要拖延时间就能以不变应万变,果然是那个狠厉的大宋皇帝。 自己差点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和他一起你总会忽略一个事实,这个皇帝在举手投足之间下令屠杀了近六十万人!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另辟蹊径 赵祯出了章台殿便立刻恢复了清醒,论酒量他还是可以的,这么多年来真真醉酒的次数并不多,为了应付嗜酒的大宋官员,也只能如此。 大宋的武将还好,为了不在君前失仪,所以即便是饮宴也很注意,但文官就不同了,大宋的文官几乎个个都能喝酒,开国以来醉死的都不在少数。 而且文官在君前失仪不是一件坏事,反倒是附庸风雅的事情,不光可以醉酒,还能顺便把官家饮宴用的器具带走………… “官家,鸿胪寺的官员把仁钦桑波安排在了倌驿之中,还询问不知何时再让他进宫?” 赵祯抬脚往后宫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告诉鸿胪寺的官员,眼下不急,把仁钦桑波晾一段时间,朕不觉得他已经被逼到了极致。” 三才躬身告退,把消息传递给鸿胪寺,有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透赵祯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眼下当是最好的时机,官家却要拖延,的确现在拖延确实能压迫仁钦桑波,但同样的也会压迫大宋。 这不光是对吐蕃贵族的施压,也是对大宋本身的消耗,时间拖得越久,对吐蕃不利的同时对大宋也不利。 不能坐看角厮罗坐大,这是大宋上下一致认定的事情,高原的环境太过恶劣,宋军将士上不得高原,这样的作战本就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即便是每年训练士兵也不能和土生土长的高原勇士相提媲美。 所以大宋的朝臣们把目标放在了高原的自身上,他们的逻辑思维便是高原如果一直动荡下去,一直割据下去,大宋便没有威胁。 这种想法不能算是错的,即便是赵祯也会同意这种思维方式,一条路走不通那自然就该走另一条路。 人的思维惯性便是如此,所以当赵祯看着给自己奉茶的赵旭有理有据的说出这一观点的时候,赵祯很欣慰,这孩子的思维很不错。 “父皇,儿臣以为现在当以吐蕃贵族为重笼络之,再以物资驰援,出兵青塘,断角厮罗之后路,如此可使角厮罗内外受阻。” 皇后望向儿子的眼神充满欣喜,赵祯同样如此,他们都知道这是赵旭自己的理解,而并非是朝臣们或是东宫的幕僚所出谋划策。 “旭儿着实下了功夫的,朕甚是满意,但你可曾想过吐蕃会永远这般纷乱下去吗?互相之间的攻伐已经持续百年,但这是不会长久的,你觉得仁钦桑波出现在神都城是为了什么?” 赵旭一时间愣住,皱着眉头道:“莫不是来向我大宋求援遏制角厮罗的?” 赵祯摆了摆手:“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你有没有想过角厮罗在不断毕竟,仁钦桑波前来神都求援,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但我大宋却要慎思之,若是给了那些吐蕃贵族以抗击角厮罗之本会怎样?会不会成全了他们,或是可不可能成为角厮罗的助力等等。” “父皇的意思是?” 赵祯喝了一口茶水:“现在咱们掌握主动,俩个猴子拼杀正酣,锄强扶弱不行,持强凌弱也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在动手,到时岂不是事半功倍?” “父皇的意思是要杀上高原?” 赵祯点了点头,却颇为无奈的说道:“是啊!眼下是拿下吐蕃的最佳时机,一旦吐蕃缓过气来,到时再度攻伐怕是难上加难。吐蕃虽然不是中原要害,但他们地处高原,气候便是一条巨大的屏障,所以自秦以降还从未有那个中原王朝能够收复吐蕃,而吐蕃却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称臣纳贡的事情就别说,一点意义都没有。”瞧见赵旭要开口,赵祯直接笑着打断他的话,而赵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想说的父皇都知道。 “外公!” 苏蝉的声音响起,赵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还上一副大大的笑脸道:“婵儿来了?快给朕看看,你又学了什么东西来朕这里显摆?” 苏蝉是赵灵和苏轼的闺女,每当她的声音响起,赵祯便觉得自己老了,外公是自己命她这么叫的,显得亲切。 但同时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岁数大了,该退位让贤了,赵旭年纪已经不小,前段时间娶了民间女子,大婚以毕,基本上可以继承皇位了,所以赵祯现在直接对赵旭进行讲解,而不是让他自己揣摩。 “外公,您瞧瞧这个!” 洁净的玻璃瓶中是一汪清水,婵儿没有进入暖阁,而是在外面把玻璃瓶往栏杆上一磕,刚刚还是液态的水迅速变成冰块,看的王语嫣和赵旭两人吃惊不已。 赵祯笑了笑:“不错,在格物院中没有白学,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格物院的师傅们说这叫冷极之水。” 赵祯把外孙女抱在腿上说道:“说的没错,当然也可以叫过冷水,水已经低于冰点,但却没有出现一种叫晶核的东西,在碰撞之后,晶核迅速形成,于是便在短短一瞬间就变成冰块了。” “官家这也知道?臣妾怎生从未听您提起过?” 赵祯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上辈子留下的记忆,虽然被埋在记忆深处,但且从未遗忘,看着怀中的苏蝉,再看看眼前的赵旭,赵祯终于下定决心。 “此次一定要拖住仁钦桑波,我大宋就要做隔岸观火的那个人,旭儿也大了,寻常百姓家到了你这年岁早已成家立业,既然你也大婚,便算是成家了,到了该立业的时候,待征伐吐蕃的时候,便由你挂帅,亲征吐蕃!” 赵祯的话如同一记炸雷,不光皇后和太子愣住,便是刚刚过来的赵灵也愣住了,四周的宫人更是远远的散开,不敢靠近。 虽然赵祯早就说过要在有生之年传位给太子赵旭,可相比其他皇帝他现在实在是太年轻了些,四十多岁的皇帝正是春秋鼎盛,哪有在这个时候退位让贤的道理? 但赵祯并不这么看,他在皇位上已经做了足足三十五年的皇帝,任何一种工作持续三十五年都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早早退休,畅游山水,享受华夏的无限风光,再说人就该急流勇退,自己现在已经站在了人生巅峰上,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自己的脑袋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尧与舜 后苑之中的气氛稍显尴尬,毕竟赵祯这个皇帝把话说的太清楚了,赵旭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说“谢父皇”之类的话显得太过急迫,可若是推辞,那就有些作假的意为在。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在父亲面前绝不能装模作样,他最讨厌这样的人,赵旭满脸窘迫的模样让赵祯笑的更为开心。 赵旭相比赵昀更为朴实一些,他没有弟弟那般机灵百变的脑子,但却中规中矩,心中的仁慈比自己多的多。 若是说谁能当得起仁宗皇帝的名号,这怕是非赵旭莫属的,自己虽然没有称为仁宗,但自己的儿子成为仁宗也不错............ 大宋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仁慈的皇帝,给这个国家在突飞猛进中带来稳定和平安,这两点就够了,至于其他,实在没有太多要做的事情。 赵旭不是没有领过兵,当年西域一战他却是做到了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并且也曾冲锋在前击杀契丹人。 虽然那件事他处理的不太好,但不妥的地方只是在人情上而不是在礼法上,所以赵旭身上并没有任何污点。 眼下他所欠缺的也只是功绩而已,文治赵旭已经没有希望了,大宋现在的文治已经被赵祯推上了巅峰,但武功却是可以得到的。 吐蕃是大宋四周最后一块不靖之地,也是最为容易建功立业的地方,赵祯从一开始就把这里留给赵旭作为他获得足够武功的地方。 西夏,辽朝是两头猛虎,赵旭不足以对付,而在西域他没有为自己挣下好名声,若不是朝臣们为他极力开脱,民心这一块他就失去不少。 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谋划,包括把赵旭护上皇帝位,吐蕃高原就是赵旭的垫脚石,而赵祯决不允许大宋这边出现一点问题。 一切都在赵祯的计划之中,包括对仁钦桑波的拖延都是如此,只有一个统一而完整属于大宋的吐蕃高原才是大宋所需要的吐蕃高原。 只有这样的功绩才能配得上赵旭荣登皇帝之位,除此以外什么都是一时之快。 大宋的文臣们还在想着玩弄权术,用权术制衡角厮罗和吐蕃贵族,这是一件不正常的逻辑思维。 当年没有驱狼吞虎的力量时,玩弄权术可以为你获得喘息之机,可以为你谋得茁壮生长的机会,可当你手中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时,永除后患差事最稳妥的方法。 大宋没有必要如同一个猥琐的小人一样使用打压和拉拢的计策,这样有失身份,大宋完全可以举起硕大的锤子,把所有出头的木刺砸下去,砸得粉身碎骨! 这是赵祯交给赵旭的一条非常重要的道理,没能力的时候讲谋略,有能力的时候就要讲力量,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和别人的不擅长相比这才是永远的取胜之道。 赵旭已经听的发呆,他从来没有想过问题居然可以这样去考虑,儒家的文化讲究的便是规矩,文臣的手段便是权谋,而父皇的话让他豁然开朗。 每当赵祯对赵旭讲解治国之道,用兵之道的时候,花园中必然是空无一人的,连苏蝉这个赵祯最喜欢的外孙女都被灵儿拉着耳朵拖走。 “旭儿,朕告诉你一个秘密,朕兴格物的同时也在为大宋埋下一个祸根,一个可能使得天家不复存在的祸根。” 赵旭惊恐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不明白为何格物会成为毁灭天家的存在,但他的惊讶远远没有结束。 赵祯就知道儿子会有这幅表情:“朕说的天家不是咱们赵家,而是所有的天家,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赵旭想了想便得出一个答案,此时的他已经脸色苍白,虽然是寒冬,可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 “父皇的意思是说华夏将会回到尧舜之治?再也没有家天下的出现?” 赵祯哈哈大笑:“果然是朕的儿子,胆子端是极大的,也敢想,换做是一般人怕是早已被吓死!你这话没错......” 赵旭不解的问到:“可这是为何?天下百姓安康乐业,我天水赵氏统御亿万百姓,物阜民丰,国朝鼎盛,怎么可能就会出现父皇说的大公天下?” 看着儿子坚强而执着的眼神,赵祯笑了笑:“有一个东西你忘了,它叫民智!如今民智初开,最显著的特征便是天下百姓读书识字的越来越多,而之后呢?” “之后?那便是参加科举了。” 赵旭的回答连自己都不满意,摇了摇头道:“不成,咱们大宋的百姓太多,以后读书人还会更多,官员根本不够安置,只能提高科举难度,可如此一来............不如把所有和衙门有关的人都给予官身,只不过品级不同罢了,从中再挑选才学之士逐步升迁!”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是朕想让你以后做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连捕快,衙役都是官身,都是从科举**来的,这些人的脑袋里会有什么样的思想?他们的思想纠结在一起,会不会出现追求尧舜之世?” 赵祯的话说完,赵旭便起了一身白毛汗,尧舜之世乃是天下读书人最希望做的事情,致君尧舜也是如此。 可真的要成功了,反而是把君王从皇帝的宝座上踢下去。 为何人们常常只提尧舜,到了大禹便是治水为其主要丰功伟绩?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尧舜都是禅让,而到了大禹却被终结。 所以致君尧舜只不过是历朝历代文臣士大夫的想法而已,可真要怎么做了,皇帝第一个对你抄家灭族! “父皇,咱们可以............” 赵旭的话刚刚开口,赵祯便毫不犹豫的挥手打断,他已经从赵旭的眼中看到了杀伐之气,这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望着儿子的眼睛,赵祯一字一句道:“你必须答应朕,要把格物传承下去,封建王朝即便是要终结也只能终结在赵家!这话今天朕对你说,你有一天也要对自己的儿子这么说!” “孩儿不明白!” “因为这是对的!是真理!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就是大道和未来!没有人能违抗,便是要退出,我赵氏也当体面的,风光的退出!相信朕,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以史为警 赵祯对赵旭说的话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接近于动摇王朝根基的话,所幸的是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但即便如此,赵旭依旧不安的东张西望。 耸人听闻的话实在是不该从父皇的口中说出,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此时的赵旭已经被吓蒙了,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恐怖的东西,但和现在相比那些所谓的恐怖都不算什么。 赵祯看着吓傻的儿子,脸上露出了笑意,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带着赵旭赵昀两人划着独木舟横穿御河的情景。 小小的独木舟贴着水面左右摇摆,水花不断的溅到三人身上,无论是规规矩矩的赵旭还是胆大的赵昀都被吓得不轻,听说两人都大病了一场。 “吾儿莫怕,此事相去甚远,有句话说的好,待我死后,哪怕他洪水滔天?” 赵旭苦笑着望向父亲,这么多年来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父皇,您说的这些多久才会到来?” 赵祯掐着指头算下来:“怕是还要有近千年吧!但也许会再早一点,所以说咱们大宋要延续八百年!要为这可能出现的变革铺平道路,所以我大宋的历代君王都要兢兢业业,至少不能有废物!” “若有残暴之君出现,必定会被历史所唾弃。别小百姓的力量,他们人多势众!若是皇帝当真残暴,放在以前不好说,但放在以后的大宋,必定是铺天盖地的讨伐。 现在还只是民智初开,若是明智打开,大宋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赵旭呐呐开口:“那父皇为何要如此行事?”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赵祯望着儿子的眼睛,看的赵旭发毛之后才道:“你不相信朕?朕做的预测不会错的,这是大势所趋,无论历史怎么发展都避不开,民智的开启只是第一步,但却是不能阻挡的一步。” 赵旭终于相信父亲说的话,虽然他不理解,但是却相信,因为这么多年来父亲预测的事情总是没有错处的。 “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了,就是要把大宋的这种氛围维持下去,即便是民智开启也不应恐惧,而是辅助它蹒跚而行,直到他成长起来的那一天,也许会推翻家天下,也许不会如此............” 啪啪啪啪............ 赵祯用鼓掌的方式来为赵旭贺,这孩子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这将是一个埋藏在大宋历代皇帝之间的秘密。 既要扶持格物,保持民智开启的环境,又要想办法维护皇权,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又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主要便是看大宋的历代君王怎么去做了,赵祯是开始,赵旭是延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格物在大宋系统,有效,稳步的发展下去,也能保持民智不断开启的环境。 读书人越多,明白道理的人便越多,赵祯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系统的学科出现,会出现更多的强大的技术,这就是民智带来的好处。 欧洲叫“文艺复兴”,中国叫“睁眼看世界”,当然按照现在的历史发展下去,赵祯相信中国不用睁眼看世界了,因为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在中国身上。 大宋将成为扶持民智开启,进行基础科技,文化,思想革命的朝代,在这个时代中,工业革命不可避免,文化革新也不是不会出现,思想的解放可能会如同战车般向前冲锋,但有儒家在,不会脱离的太多。 想想这些赵祯便觉得心潮澎湃,亲手建立起了强盛的大宋帝国,但赵祯却知道自己也亲手埋下了颠覆帝国的祸根。 君主立宪政体不是没有先例,这个政体有好处也有坏处,当然自己是不会去做的。 把历史留给后人书写,把选择权同样交给后人,这才是赵祯现在想要干的事情,忙活的时间够长的了,是时候该把赵旭扶上马了。 “太史公编篡《史记》,朕要重整史官,以最古板之学究记录之,天下人皆不可不可删改其上的内容!便是皇权也不行!” “父皇圣明!” 赵祯的话让赵旭激动,因为重开史官一直都是赵旭在努力促成的事情,大宋不是没有史官,而是太多太杂。 国史院、实录院、起居院和日历所,各有史职,但这些史官之间的文章,造册却各不相属,也无法整理编篡。 知道自己儿子最近在忙什么,所以赵祯便毫不犹豫的把这项工作交给他,以国史院为主,所有史官皆归国史院统辖,各院的典籍,造册全部交由国史院整理编篡。 国史院院正为礼部尚书欧阳修兼任,院丞由吏部尚书苏洵兼任,这是两位副相,等级足够震慑那些史官了。 欧阳修担任过馆阁校勘,参与编修《崇文总目》,又主持过科举,这朝野上下他是最有文气名望。 赵祯对史家的重视无异于在大宋开启一场文坛上的革命,史家消失多年,这是最古老的学派,也是较晚出现的学派。 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自商朝之前便已经出现了史官,但到了司马迁之后才开始成为一个学派出现。 唐代史学大家刘知几认为,史之道,其流有二:“一者为,书事记言,出自当时之简”,二者为,勒成删定,归于后来之笔。前者系“当时草创者,资乎博闻实录,若董狐、南史是也”;后者为“后来经始者,贵乎俊识通才,若班固、陈寿是也”。 这两个方面,“论其事业,前后不同。然相须而成,其归一揆。 史家自唐以后,五代而来君王更替,江山易主如走马观花,史家几乎成为一段空白,到了大宋......文官的权利被叠床架屋的掏空,即便是史官也不能例外。 他们书写下的与其说是史书,不如说是皇帝要求的作文。 史家最重要的独立性被摈弃,成为给皇帝歌功颂德的存在。事实上自汉以降,史官便已经极少拥有独立性。 魏晋风骨时还有一些,但到了隋唐,不提也罢! 赵祯恢复史官,史家,为的是给大宋留下一个可以公正评判的机构,一个权柄所忌惮的所在,一个可以让皇帝都畏惧“笔杆子”。 你可以作恶,可以****,但却不能抹去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就是一种威慑,虽然史官没有谏言之责,却有考察宫闱之权,虽然不能监察百官,但却能把官员一生的所作所为记录在案。 他们是华夏历史的记录者,也是真相的见证者,清贵无两,谁还敢杀史官? 一个王朝若是连说真话的人都没有了,那这个王朝便无药可救,大宋不因言获罪,是非曲直天下人自可分辨。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化被动为主动 赵旭明白父亲的用意,他也知道史官的出现不光限制了皇权,同时也限制了朝臣们的权利,在双方都被同一力量所限制的时候,皇权依旧是高于一切。 “父皇整顿史官,重整国史院,开史家之辉煌,孩儿明白此举所为,但不知这些人当以何官位居之?” 赵祯知道赵旭的心思,摇了摇头道:“不可把这些人置于麾下,既然要整顿史官,就当给他们以独立,不受帝王羁绊,不守文官侵扰,至于让谁来担任,朕以为当从民间招募,以古板大儒为之甚妙!旭儿以为如何?” 商量的口气赵旭的红着脸道:“孩儿谨遵父皇之命!” 赵祯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朕是在和你商量,父子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当然有些触及根本的问题也不会商量。最近府中可好?” 这下赵旭是真的脸如红布:“父皇,儿臣不日便带婉婉入宫来瞧您和诸位娘娘......” 赵祯摆了摆手道:“没事,尽管带来,只不过暂时没有身孕而已,你娶的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又不是下蛋的母鸡,别听你母后和那些宫人胡柴!” 赵旭连连点头,这事情他坚决的和父亲站在一边,也就是因为婉婉没有诞下子嗣,所以后宫的诸位娘娘都不待见她。 但赵祯自己并不着急,用父亲的话说还年轻着能,最好是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诞下皇子,那是最好的年龄,虽然不知父亲为何这么说,但他觉得父亲的话一定没有错。 从小赵旭就崇拜赵祯,把自己的父亲当作是榜样,后来他从王语嫣那里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父亲的,要学会做自己。 自那时候开始赵旭便知道父子之间的差距,他并不可以追赶父亲的脚步,而是扎扎实实的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赵祯的崇拜。 待赵旭走后赵祯轻轻舒了口气,眼下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按照计划完成,给赵旭铺路算是差不多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场独自获得的战功。 以仁著称的赵旭若是有一场战功撑腰,那他继承皇帝位便是顺理成章。 现在的赵祯已经在逐渐的把权利过度给他,和以前不同,赵旭现在不光能在朝堂上听取朝臣们的奏报,还能发表自己的意见,甚至连赵祯的御书房都能随便使用。 而这些都是赵祯给他的,朝臣们有过疑议,在他们看来君是君臣是臣,君君臣臣不可乱套。 从来都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子也是臣子,岂能和皇帝混淆? 不过赵祯的解释很清楚,他要把儿子扶上皇帝位,那就必须进行权利的过度,对此中枢的相公们是默然的。 华夏王朝更迭,有多少的帝王做不到这件事? 便是汉武帝都要杀掉钩弋夫人以放母壮子幼的出现,而没有想过把权利逐渐过度,说到底便是放不下手中的至高权力。 官家做的一切都是在稳定大宋,也是在开创一段全新的历史,提前禅让皇位,让自己的儿子把皇位坐稳,这是多大的公德? 只要能延续下去,大宋便再也不会出现皇嗣争夺皇储之位而流血,也不会出现皇储临危受命初登大宝而乱了分寸的事情。 对于范仲淹等人来说,他们巴不得这样的规矩一直延续下去,成为大宋的永例,成为大宋的祖宗之法。 而其中最重要的环节便在于朝臣,他们必须起到监督的责任。 赵祯这边按部就班,但在倌驿之中的仁钦桑波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是他不想见大宋皇帝,而是见不到了! 这段时间鸿胪寺的官员带着他在神都城中各处游览,神都城有多大?三天时间还没逛完外城,更别说内城了。 外城热闹,内城繁华,那些鸿胪寺的官员好似傻子一般,总是带他走回头路,明明穿过朱雀门就能抵达外城,穿过春华门就能到达西外臣,但他们总是带着自己从朱雀门走,而且一定是从朱雀门回。 这一路上浪费的时间比游览的时间还长,自己当然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可这没有道理啊! 拖延的时间不光是吐蕃的,还是大宋的,大宋晚一日援助吐蕃,角厮罗就有可能早一日统一吐蕃,到时再支援吐蕃便是天方夜谭了! 为此仁钦桑波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他需要主动去找大宋的相公们谈一谈,游说他们谏言皇帝,尽快对吐蕃进行支援。 倌驿中的宋人官吏对他的出入并没有进行限制,鸿胪寺的官员听说他要自己在神都城中逛逛更是没有任何疑议。 只是提醒他什么地方不能去,至于要去东城,那便是没有阻止,还特意告诉他东城乃是大宋最为富贵的地方。 仁钦桑波知道这些人在看自己的笑话,但他依旧坚持,最少他知道做总比不做要好。 上门游说大宋的朝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此之前仁钦桑波便打听清楚了消息,每个相公有什么嗜好,人品如何,主管何事,脾性是暴躁还是等温和等这些。 这一切都谋划好之后,仁钦桑波才前往东城准备游说大宋的朝臣,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所以很坚决,胜败在此一役。 虽然仁钦桑波准备好了一切,但他选错了开始,东城大街上最富贵的人家不一定是相公们的宅邸,而是蔡伯俙的府宅。 在仁钦桑波看来这位****虽然是个外戚,但在大宋的影响力颇为惊人,最重要的是他是皇帝的近臣,甚至是皇帝离不开的人。 否则他哪来的大富大贵?谁不知道大宋最隐秘的黑手当初便是他一手执掌? 对于这样的人,仁钦桑波不打算用财物去游说他,再精美的财货在他面前都是不值一提,蔡伯俙每年从蔡记拿走的分成可谓万巨,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 听鸿胪寺的官员说,每次蔡伯俙从蔡记提取分成之后,皇后重要下旨斥责,而朝臣们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仁钦桑波跟着笑了笑,在大宋钱算什么?用那些身外之物让一个天子近臣远离权利,这买卖划算的紧!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三七分账? 阳光明媚,冬日里这样的暖日可不多,金黄色的耀眼光芒撒了一地,坐在庭院之中便能觉得自己被温暖所包围。 这样的阳光不去享受岂不浪费? 蔡伯俙的驸马府后院比往日热闹的多,蔡子正,蔡子惠带着各自的孩子在水榭中教孩子写字画画,赵妙元在边上看着自己的俩个孙子,不时的夸赞。 同时也不忘向水榭外躺椅上的两个人叫上一句:“老爷,兄长,快来看看这俩个孩子的字可有进步?” 蔡伯俙挪了挪屁股,边上的赵祯便道:“看什么?在女人眼中自家的孩儿都是极好的,你去了也无非夸赞一番,上次朕说正儿的子形有余而意不足,谁曾想妙元到了皇后那里也不肯罢休。若是教导子孙,还是避着女人的好!” 蔡伯俙张了张嘴便无声的躺下,此时的他有些气恼,不是气恼院子中的事情,而是气恼外面的事情。 赵祯笑了笑:“怎么?就那么想出去?你信不信仁钦桑波到你这府上拜会,定然是什么都不带的,你指望他向一个大财主行贿,可能吗?傻子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吧?” “若是他真的傻呢?” “朕不信!” “那便让臣走一遭,瞧瞧他到底用什么打动我!” 赵祯挥了挥手:“去休,去休!” “嘿嘿!还是官家懂我!” 蔡伯俙两腿一用力便要从躺椅上起来,可屁股刚刚离开躺椅就被赵祯拽住:“官家,不带这样的!” 赵祯没有言语,伸出三个手指,蔡伯俙脸色数变:“官家,您不是说仁钦桑波不会待财物来吗?” 手指变成了两根,蔡伯俙大惊,练练道:“三七开就三七开,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 蔡石笑眯眯的把仁钦桑波请入花厅,待看向他身后的时候却没见有什么仆从跟随,只是一个小童拎着一些常用之物,心中微微有些惊诧。 门房说他没带多少车马而来,这便是没有什么东西了?!那说不定是天下奇珍嘞!老爷说过来宋礼的人手中拿的越少越是价值连城! 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吩咐仆从给仁钦桑波上了最好的茶水后笑道:“这位尊者,我家老爷马上便到,还请您稍坐!” 仁钦桑波没想到蔡府的人这么热情,自己的身份在神都城不是什么秘密,权贵之家见到自己不是该畏如蛇蝎吗? 这蔡府果然有点意思! 待茶水喝了一轮,蔡伯俙便腆着个肚子缓缓出现,脸上的笑容比庙宇中的弥勒还要让人觉得和善。 仁钦桑波放下手中的茶碗,脸上露出捏花之笑,也不起身,只是露出笑容道:“仁钦桑波祝福您!” 蔡伯俙也不客气,笑着走向仁钦桑波道:“尊者自吐蕃高原而来,一路劳顿,幸苦了,在下听闻尊者乃是吐蕃的高僧,为何不在高原上参禅悟道,到我大宋这红尘俗世中干嘛?” 整个大宋就没有不知道自己此行目的的,而蔡伯俙却装作不知道,暗道一声狡猾,仁钦桑波用充满悲痛的口气道:“高原已经是遍地尸骸,战争在不断的吞噬吐蕃百姓的生命,佛陀都不忍直视!” 蔡伯俙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可大师您不在高原上化干戈为玉帛,劝阻双方之间无意义的屠戮,跑到神都城来干嘛?希望我大宋援助吐蕃贵族?这需要去寻官家商谈啊!” 蔡伯俙的意思很清楚,你不去找皇帝跑到我这驸马府来干嘛? 但另一层意思也很明显,我能帮你去寻皇帝,让皇帝接见你,你那什么来贿赂我?! 话都说到这里了,仁钦桑波岂能不知?他只是没想到蔡伯俙会如此的直接,就差伸手索要了。 哈哈一笑后,仁钦桑波道:“没想到驸马是个如此爽快的人,贫僧手中有一宝,可夜放光明!” “夜明珠?那东西我不是没见过............嚯!!” 仁钦桑波根本就不给蔡伯俙开口的机会,从边上小童的手中接过一个锦匣,轻轻打开便是一阵荧光如同水波一般涌现。 在白天依然能看到如此明亮的光泽,实在是让人大为震撼,幽绿色的光芒仿佛要把人的眼睛都给吸进去。 蔡伯俙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官家援助吐蕃的,这是国策,无能能动摇。 虽然珍宝就在眼前,但蔡伯俙依旧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可为,蔡某已经不理政事了,现在顶着一个三司副使的差遣都是风雨飘摇的。” 仁钦桑波放下手中的锦匣,对蔡伯俙说道:“驸马,此事非同**,还望驸马以进微薄之力,如此珍宝就该给您这样的人手中才不会明珠暗投。” 这招比较巧妙,不论事成不成,东西反正是给蔡伯俙了,只要蔡伯俙拿了,那他多多少少都要为此出力。 蔡伯俙坦然接受,望向仁钦桑波道:“如此东西我便手下了,给你指点一下,这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不是用金钱买来的,而是通过利益换来的。你要想让官家出兵驰援你吐蕃贵族,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动大宋的朝臣,让他们知道大宋的利益和吐蕃的利益在一起。” 仁钦桑波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蔡驸马说的是,仁钦桑波不是在为吐蕃奔走,而是在为大宋奔走!若是角厮罗一统吐蕃,那必定会给大宋造成威胁,大宋帮助吐蕃就是在帮助自己!” 于是乎这个外来的和尚立刻变成了悲天悯人的高僧大德,出了蔡伯俙的府宅后便舍去马车,一步步的向东城的官宦之家而去。 蔡伯俙捧起小小的锦匣玩后院而去,官家还在那里等着分赃......哦不,等着分成呢! 赵祯躺在边上太阳底下,看着蔡伯俙带来的那个小盒子无声的笑了笑:“没想到他还真的带东西来了?是什么稀世珍宝?让朕瞧瞧!” 蔡伯俙笑了笑:“官家,此处不太清楚,还是随臣前往假山之中,那里才能看的清楚。” “此物可是夜放光明的明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东西叫萤石,不是什么之前的货色!你要喜欢朕赏你了!” “官家这可是你说的!” 蔡伯俙大喜,但依旧固执的要让赵祯在假山中看看,两人的动作引起了赵妙元的注意,但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在孩子身上,没空管自己的男人和哥哥。 但很快就不管也不行了。 “蔡伯俙,我草你大爷!把这东西给老子扔的越远越好!”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好大的一个放射球! 夜明珠赵祯见的多了,但这个散发着惨绿光芒,在白天大量吸收日光,在黑暗的地方放出光芒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夜明珠,而是放射物! 上辈子就吃过这东西的亏,赵祯可不会认错,颜色太过妖艳璀璨,明显与其他的萤石不同,赵祯相信若是有一个同位素探测器在这里,定然是会爆表的。 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稀世奇珍,而是害人的凶器,佩戴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有放射疗法的效果………… “你想弑君吗?” “官……官……家何此……此言啊!” 蔡伯俙已经吓傻,捧着一个锦匣站在赵祯的面前直打摆子,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哆嗦着,自己明明是给官家送来稀世珍宝的,怎么反而被官家说是弑君了。 这两个字可不是轻易说说的,一旦说出来都是掉脑袋的罪过,谁能承担得起?! 赵祯指了指他手中的夜明珠道:“这东西要人命,佩戴者无不短寿,甚至会有脱发之危,若是不信,抓只老鼠放在盒子里,不出半月必定毛发斑秃!” 听赵祯说的有鼻子有眼,蔡伯俙吓了一跳,手中的锦匣掉地,夜明珠咕哝的在地上滚热一两圈,阴暗的假山之中绿光更加惨然。 “官家的意思是,仁钦桑波要害臣?!” “你值得人家害吗?害你有什么好处?” 蔡伯俙皱眉想了很久:“哦!他是要害官……” “又放屁!他根本就不知朕会在你的府宅之中,给你夜明珠也是一时兴起,而且他自己也不知这东西的害处!” “东西是他的,他岂能不知?” “朕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宝库中了……臣愚钝,谢官家提醒!” 赵祯看着蔡伯俙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来气,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故意惹自己生气,自己还不能罚他。 想了想之后也不能怪他,毕竟君臣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没办法和臣子亲近起来,当然蔡伯俙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亲近的,甚至可以说是帝王中少有的亲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在和朝堂上的政事有太多纠缠,现在的蔡伯俙是一心扑在家庭的建设上,甚至都不愿去衙门点卯,没给月的俸禄和贴补之类都是打发赵妙元去三司支取的。 美其名曰,三司那帮吞金的“貔貅”不敢克扣长公主的钱。 其实赵祯知道,蔡伯俙是为了避免出现在帝王交替时的风口浪尖,这个朝堂上的鼹鼠在短短的几件小事上嗅到了不同。 他预感到赵祯在把皇权逐步的过渡给赵旭,也知道最后甚至要把皇位也过渡给他,这对于蔡伯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可以说他是最不支持赵祯把皇位交给赵旭的人,但他又不能不支持,这就是一个矛盾的结果,于是乎他干脆不参与其中。 做一个旁观者,做一个局外人,这样一来他就不会不能自已的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但又恰恰也失去了拥戴之功。 赵祯知道他不稀罕这东西,所以也就不会出现在夸奖赵旭那些人中。 “朕意已决,该把赵旭扶上去了,这是一个利国利民的打算,赵旭是个合适的皇帝,最少能够完成朕的计划,做一个守成之君。” 蔡伯俙躬身称善,其他的话没有多说,赵祯知道他不想说,却还是问到:“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臣只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我大宋君王以后都要禅位儿子,陛下是和太子关系融洽,可日后的君王会不会如此?!若是遇到一个心中对权利太过执着的君王又该如何?岂不是会使得君王从一开始就不喜自己的儿子?!” 蔡伯俙的话引来了一只纸鸢……赵妙元恰到好处的出现,也使得君臣二人之间的谈话无法继续下去。 “妙元,无需如此,朕和你夫君在谈论家事而非国事。” 赵妙元盈盈拜下:“陛下无家事,家事便是国事!国事还是莫要寻他来谈论的好,驸马已经不参朝政了。” 蔡伯俙露出哈巴狗般的表情,冲着赵妙元道:“公主所言甚是!官家您看这…………” “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要弃朕于不顾吗?朕现在已经快成独夫了,后宫不愿和朕说话,她们一群女人也学会自保了,朝臣们是巴不得朕把太子的位置定下来,这种全新的尝试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现在朕只能找你聊聊。” 蔡伯俙胖胖的身型微微一滞,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是官家不弃,臣愿为陛下分忧。” 见一个劲向自己使眼色的夫君,赵妙元也只能离开,她当然心疼自己的这位皇兄,现在朝堂上下唯一能和皇兄亲近的也只有夫君了。 说来可笑,范仲淹的家赵祯去过,苏洵的家赵祯也去过,更别提欧阳修和包拯的府宅了,但在那些地方赵祯不会如此放松。 唯有在蔡伯俙的家中,赵祯才能如此放松,把蔡伯俙当作是自己的朋友一样聊天。 看着蔡伯俙稍显不安的模样,赵祯笑道:“其实你不用如此担心,朕想过,在皇位面前许多东西都会被淡薄掉。但朕又不傻,权利是一步步过渡的,只有当太子拥有坐稳御座的能力后,才会把权利交给他。”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终究是要行此事,何须问臣的意见?臣只能劝谏官家慎之又慎,万事俱备后在做定夺。” 和朝臣们的一直支持相比,蔡伯俙多了些谨慎,这也是他作为外戚为官多年不曾翻车的主要手段,稳稳当当水泼不进。 说实话赵祯都是挺佩服蔡伯俙的,只要交给他的事情都能稳妥的办好,虽然嘴巴上有些爱拍马屁,但办事稳妥,持重。 “朕知道你的意思,朕这是在开万世先河,自然会小心谨慎,若是历代帝王皆是如此,便会减去一个大患,朕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长久些罢了。” 蔡伯俙素手而立,躬身向赵祯施礼道:“那官家为何要与太子说那些事情?” 赵祯微微苦笑:“果然旭儿向你请教了,你是怎么回答的?” “臣自然和陛下一致。” “甚好!”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诡异的神都城 赵祯从蔡伯俙的府邸出去之后便心情好了许多,有些话不能对妻子说,不能对下属说,不能对亲戚说,只能对朋友说。 蔡伯俙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坐在温暖的马车中,三才便如鬼魅一般的飘了上来,手中递给赵祯一张奏疏。 “官家,仁钦桑波拜访了各位相公的府宅,但毫无收获,但在其他官员那里获得了不少的支持,他打着替大宋分忧的名头确实说动了不少的朝臣。” 赵祯点了点头:“无碍,只要相公们没有动,那仁钦桑波的如意算盘便打不成。传旨下去,各部相公劳苦功高,朕赐珍珠米三十石以示犒赏。” 三才领旨而去,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官家犒赏了拒绝仁钦桑波的相公,这说明官家中意他们的所作所为。 那些接受了仁钦桑波劝说的朝臣该怎么想? 对待仁钦桑波最好的态度就是热情周到,不理不睬,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绝望,当然他也不可能从大宋求得任何援助。 道理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需要去解释,但有些朝臣就是不懂其中的厉害,而六部相公们却已经摸到了感觉。 仁钦桑波在知道了赵祯的赏赐之后便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帮助自己,也没人能帮助吐蕃,自己在神都城中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许多事情非要你跳出三界之外才能看的清楚,而此时的仁钦桑波坐在净室之中忽然发现自己想明白了。 大宋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为了提高价码,而是为了让吐蕃内耗,无论是吐蕃贵族还是角厮罗都是一个笑话,一个内耗搏命的野兽罢了。 谁能想到偌大的一个神都城居然满是如此冷血的人,满是绝情之人,满是机关算尽之所,满是计谋充斥之地?! 既然是自己傻,那就认了,可现在大宋的皇帝却不让自己回到吐蕃! 看着倌驿外守卫的士兵,仁钦桑波只想破口大骂,说是来保护自己,担心角厮罗派人行刺,可实际上却是防备自己离开! 哪有这样无耻的?!简直就是强盗行径,不,连强盗都不如,强盗还知晓求财不求命,可他大宋皇帝呢?! 气冲冲的推开门口的士兵,仁钦桑波相信自己作为一个使者面见皇帝的资格还是有的。 他确实有,士兵并未阻拦他进攻,只不过却大张旗鼓的跟在他的身后,防止他离开神都城而已,进宫?当然可以,不光可以,还会受到热情的招待。 鸿胪寺从四品下的官员全部到场,跟随左右陪他进宫,大宋的百姓见了都要啧啧称奇,感叹官家对藩部的体贴之心。 一路上坐在马车中的仁钦桑波听着外面赞叹大宋皇帝的百姓,心中恶心的直想吐,无耻,无耻之尤! 他来大宋之前就打算把自己的脸皮都扔掉,如何的谄媚都可以,但谁曾想到居然还是败下阵来,大宋的皇帝比他还要无耻。 车轮滚滚,大宋的马车在石板路上几乎没有颠簸,这座城池的路很奇怪,几乎不见任何土路,便是百姓家门前的都是水泥路。 水泥这东西在大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到了神都之后,仁钦桑波也明白这东西的作用和好处。 神都城中不光有水泥路,还有石板路,这种路比水泥路更加结实,而且不用时常维修,承重更多,路面更加平整,但相应的耗费也更加巨大。 当然,马车在上面行驶也更加平稳,大宋的马车也和寻常的马车大有不同,坐在上面仿佛是在平地云走,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稍稍的摇晃也是因为赶车的马夫在避让行人时所产生的停顿。 这个王朝很怪,对外张牙舞爪,铁血异常,但对内却是如同圣人治世,百姓不惧权贵,反倒是权贵要处处避让,不敢轻易惹是生非,听说一个叫余靖的官员坐镇巡检司之后便更是如此了。 权贵们恨不得舍银子给百姓以博一个好名声,现在神都城中流传一句话:“权贵者轻,小民者重!” 也不知是谁说的,反正上至朝堂相公,下至街头小贩都夸赞这句话说的好。 大宋的百姓走在街上不会惧怕权贵,越是权贵之家,素质涵养便越高,彬彬有礼不说,更是尊老爱幼。 仁钦桑波亲眼所见,一个权贵之家的衙内把马让给一个生病的老伯去瞧病,还说什么“坐城大篷车太挤了,给老人家看病重要”。 至于所谓的大篷车仁钦桑波不是没见过,就是一辆加长了的马车,得益于大宋的水泥路,一辆马车最多能挂三个车厢,坐下近二十人不成问题,甚至还能挤下更多。 仁钦桑波拍了拍脑袋,这还是自己认识的世界吗?什么时候权贵会把小民看的如此重要了,什么时候权贵不再嚣张跋扈了? 这神都城之中简直就如同西方极乐,不,西方极乐都比不上,哪有西方极乐的人还笑着赔钱给人家的?! 想到这里仁钦桑波打了个哆嗦,要是大宋的每一座城池都变成这样,那大宋真的能做到八百年的太平。 他熟读史书,知道世界的真实模样,但眼前这世界给他的却是极大的不真实,最震撼的地方在于大宋百姓识字,尤其是神都城中,几乎个个都识字! 便是街边给人修面的刘一手都是如此,他在进宫之前特意寻那人休个面,谁知道他不光识字,还能背典籍! 《尚书》中的《大禹谟》被他背的是头头是道,背完之后还要对边上听的乏味的小童大喝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十六字乃我华夏之心传!不可忘,莫敢忘!汝可懦弱苟且,却不可违背心传,否则为父不灭你,天必灭之!” 佛祖在上! 仁钦桑波当时就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城池,什么时候一个剃头匠人都知晓华夏的心传了?!还能义正言辞的教育子孙,这样下去宋还了得?! 看着洒下一把铜钱匆匆离去的仁钦桑波走后,边上的小子抬头望向匠人道:“大人,刚刚的话孩儿记下了,可是啥意思?” 匠人打了儿子的脑壳回了一句:“问先生去!老子咋个知晓?之前听隔壁的李二郎说对他家小子说的,李二郎是教员,他说的准没错!”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离开神都 仁钦桑波一路到了宣德门,他比什么时候都急迫的希望见到大宋的皇帝,若是放在以前,他会极力游说大宋皇帝帮助吐蕃贵族,游说大宋对角厮罗的青塘发动袭击。 可现在不同了,他急迫的希望大宋皇帝能放自己离开,离开这座妖孽般的城池,回到他的家乡吐蕃去。 宣德门边上的小门打开了,一个老内侍慢慢走了出来,瞧见仁钦桑波后便招了招手转身就走,这是在让自己跟随折进去,仁钦桑波自然快步跟上。 这一次四周的士兵没有过来,而是瞧了瞧便让他入宫。 皇宫依旧是那么雄伟壮阔,但仁钦桑波根本就没有细看的打算,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大宋的将作造诣。 一路上只有家地板才在砖石上的声音,老内侍没有话说,仁钦桑波同样如此,和上次三才热情的介绍相比,此次进攻多了一丝萧杀。 仁钦桑波也认命了,就算是大宋皇帝要杀自己也无所谓,总比在神都城中备受煎熬要好得多。 此次没有去往偏僻的章台殿,而是在紫宸殿中面圣,这就是相当正式的召见了,仁钦桑波整理了一些身上的袈裟,看着紫气东来四个字神色如常。 听说这是大宋皇帝亲笔所提,从字形的飘渺来看这位皇帝的飞白体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紫气东来以隐隐有了气韵缭绕的景象。 “吐蕃使者觐!” 稍显尖利的声音响起,仁钦桑波便迈步走如殿中,瞧着高高在上的御座以及那位穿着衮服的尊贵男子,大礼参拜,以稽首礼道:“外使仁钦桑波参见大宋皇帝陛下!愿陛下福泽绵长,国朝永盛!” “外使平身!”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赵祯坐在御座上看着仁钦桑波道:“使者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仁钦桑波微微颤抖,泪水潺潺而下,哭的像个孝子:“启奏陛下,外使之乡受青塘屠戮,惨死于道者不计其数,然外使却无法为其求得助力,如今滞留神都,盘桓一月有余,寸功未有还请陛下放我等还乡,便是披坚执锐亲自上阵,也能为我乡民诛杀一两贼寇!请陛下开恩!” 这是真正的在哭诉,哭诉的不是角厮罗而是赵祯,哭诉他的无情,哭诉大宋的无情,哭诉自己的无奈! 赵祯点了点头道:“也罢!吐蕃之事乃是内事,亦是你吐蕃人的家事,朕的大宋无法参与其中,只能下旨声讨,以此为吐蕃助!既你归心以决,朕便不在多留,但朕可以给予吐蕃一个保证,若是角厮罗屠戮过甚,可入蜀中避祸,迁于神都,朕自当给你们名分!” 仁钦桑波猛然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赵祯,一字一句道:“为何陛下愿庇护我等?” 赵祯笑道:“尔等好歹也是赞普后裔,逻些城曾经的主人,中原与吐蕃原本世代交好,角厮罗都能叫朕一声阿舅大官家,你们难道不能?” 仁钦桑波很快就明白其中三味,再次拜下:“外使叩谢官家隆恩!陛下庇佑之情我吐蕃致死难忘!” 边上鸿胪寺的官员已经有些抽泣,官家这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即便不能出兵帮助吐蕃,还是愿意庇护那些吐蕃人,便是盛唐明君也不过如此吧? 阿舅大官家乃是取文成公主入吐蕃之故事,所以吐蕃人称呼中原王朝的皇帝依旧采用这种带有亲情维系的称呼。 这样的称呼让人觉得亲切,也觉得是该庇护那些可怜的吐蕃人。 可事实上却完全不似鸿胪寺官员想象的那般温情,赵祯的意思很明白可以庇护吐蕃贵族,让他们在大宋存活下去。 仁钦桑波知道,这其实就是为了方便以后对角厮罗出兵,拥有足够的借口,更是方便大宋管理吐蕃。 试想一下得到大宋庇护的吐蕃贵族能不拥护大宋的统治吗? 若是大宋真的拿下角厮罗,入主高原,被大宋庇护的吐蕃贵族拥有回到高原的可能,他们能不为大宋效死力吗? 吐蕃人就是一直在被中原欺骗,一直被骗!直到后来被骗怕了,不敢和中原打交道了。 可现在,大宋皇帝依旧不肯放过吐蕃,还有用这些吐蕃贵族的性命做伐,再次骗取吐蕃的信任,根本就可能! 仁钦桑波心中的那颗种子再次疯狂生长,已经超越了一切,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要离开神都,离开大宋,回到高原去实施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吐蕃还能抵挡住青唐部的进攻,他要在双方都没有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回去。 为此他不惜向赵祯表达自己的悲痛,软弱,和无奈,装作凄惶的模样,急迫的离开。 他成功了,赵祯无法软禁这个家乡受到灾祸的人,即便是想,朝臣们的上疏也让他不得不放仁钦桑波离开。 忠义在大宋被看的相当重,你可以不支援吐蕃,但却不能不放人家的使者回乡领导百姓对抗角厮罗。 何况这也是一件好事,有了仁钦桑波这样的智者领导,吐蕃人还能多消耗角厮罗的势力,此消彼长,这对大宋同样是一件好事。 终于,仁钦桑波如愿以偿的走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座让他恐惧的城池,他不敢在停留下去,他担心自己被这里的伟大所折服,再也没有任何的对抗之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个王朝的威压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压以使得他产生了劝说吐蕃贵族归附大宋,永远臣服之心。 离开神都城后的仁钦桑波如同骑兵一样纵马飞驰,他希望带着自己的使团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思麻部,去挽救吐蕃,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角厮罗不可怕,青塘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大宋!是大宋皇宫中那位如同魔神一般的赵祯! 所有人都被他操弄在鼓掌之中,所有人包括角厮罗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在拥有绝对力量的人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如同虚设。 你机关算尽又如何,人家只需要雷霆一击下去,所有的魑魅魍魉都会被瞬间击破。仁钦桑波在和未知的变化抢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高原上发生了什么,若是再拖延下去,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转道青塘 仁钦桑波拥有来自鸿胪寺以及兵部的文牒和驿券,这两样东西可不简单,他甚至怀疑大宋皇帝是否另有阴谋。 有用这两样东西他就可以穿州过府畅通无碍,同时也可以使用大宋所有驿站,倌驿之中的车马,这样一来他的行进速度大大提升。 大宋便捷的交通让他第一次觉得不是那么的可恶,四天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抵达了江陵,比来的时候要快上一天有余。 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告诉他坐火车其实没有骑马赶路快,火车的好处胜在日夜兼程,昼夜不息,若是能骑马赶路,日夜兼程,速度要比火车快的多。 这话是没错的,就是人有些遭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同骑兵一般,已经把在马背上当作一种生活。 寻常人不需半日的功夫,大腿内侧就要被磨的血肉模糊,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起骑马赶路的罪,但这对仁钦桑波一行却是毫无问题。 他们都是吐蕃高原上最擅长骑射的汉子,战马在他们身下就如同床铺一样安稳,除了要到驿站之中补充干粮和水以及更换战马外,其余的时间仁钦桑波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 铁蹄在水泥路面上敲击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如同鼓点一般不断的催促着仁钦桑波一行,踏上归程之后,他们从未歇息过。 但入了蜀中之后山路便难行了,他们的速度很快,甚至快过了大宋的递役和邮路,当蜀中官员接到朝廷的文书后,便去了各个驿站询问,最终的结果却是吐蕃使团从未出现。 这不可能! 张方平作为成都府的知府事,第一时间便发觉了不妥,要想回到吐蕃,仁钦桑波一行只能穿过蜀中,走剑门绕道十万大山最后穿山而过抵达吐蕃,怎么可能不在蜀中的驿站停留补充所需? 难道说他们还没到?这也不可能,大宋的递役邮路虽然快,但却不可能快得过高原上的骑士,军中精锐也不可能作为递役使用。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仁钦桑波一行根本就没有入川!而是选择了别的道路。 从大宋前往吐蕃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走蜀中入高原,这条路不是最理想最快的,但却是最安全的。 还有一条路便是从宁夏路借道青塘而上高原,这条路最安全也是最快捷的,但张方平毫不犹豫的便放弃了,仁钦桑波一行只有找死才会选择这条路。 而剩下的一条便是从天竺,而这条路太远,更加不可能。 这个时候张方平也毫无办法,只能等待,除非仁钦桑波还有一条路能进入高原,否则他便是在大宋境内出事了。 想到这里,张方平忽然打了个冷颤,有没有可能是官家不希望仁钦桑波返回吐蕃? 但很快张方平便否决了自己心中的可笑想法。 若是官家不允许他返回吐蕃,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甚至可以在神都城中秘密关押,而不会在同意他们返回吐蕃之后动手。 如此一来天下人不都知道是大宋动手杀人了吗?这么愚蠢的事情别说是官家,就是礼部那般榆木脑袋也不会做出来。 毕竟是几十号人,不可能消失的一干二净,张方平立刻写下奏疏发往神都,他只是希望仁钦桑波一行莫要被山匪劫持才好………… 山匪能劫持几十号人的吐蕃使团? 不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傻子,几十号人的吐蕃使团战力相当惊人,他们不去打劫山匪就算不错的了。 黄河岸边,仁钦桑波晃了晃脑袋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看着还未浑浊的河水捧起来便喝了一口。 河水清澈甘甜,看着四周大片大片的农田,仁钦桑波和一旁的吐蕃勇士眼中满满的都是嫉妒,吐蕃在高原,虽然也能种植粮食,可也只有青稞, 青稞的产量不及小麦,口感更是相去甚远,而眼前这些如同海浪一样不断翻起波涛的麦田在他们的眼中便是无尽的财富。 吐蕃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与饥饿做斗争,分裂了这么久的吐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大丰收了。 男人都去为部族作战,女人带着孩子在家中放牧,大片的土地因为没有人打理而荒废下去。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各部之间也达成了协议,角厮罗又来了。 在吐蕃人眼中大宋根本就没有威胁,汉人是上不了高原的,便是上来了打胜了,他们终究要撤走。 就像吐蕃人打下高原占领汉人的城池一样,气候环境适应不了。 但青塘的角厮罗就是一个蠢货,他成为大宋皇帝手中的爪牙,不断的吞并高原上的部族,为的是一同高原,可他不知道,因为战争多少部族之间的利益受到了侵犯,原本可以化敌为友的机会变成了生死仇敌。 吐蕃人最记仇,也最讲情义,你杀了我部族中的人,那就要用你部族中的人命来偿还! 复仇的种子一旦被洒下,最终的结果便是不死不休,角厮罗若是能不被大宋皇帝利用,通过财富和游说,很有可能达成他的目的,统一整个吐蕃。 可现在,他出兵逻些城,脱敢部已经被他的铁蹄征服,所有的部族都把他当作是洪水猛兽,这样一来还有什么谈判的可能? 见跟随自己的吐蕃勇士喝足了水,也灌满了羊皮水囊,仁钦桑波便再次上马,大声道:“再忍一忍,只要过了河套很快就会到宁夏路的边界,过了西凉州便是大雪山下的宗哥城!” “呼哈!” 跟随的骑士大声呼喝以提升士气,而仁钦桑波也不例外,他更希望把胸中的憋闷抒发出去。 只要过了宗哥城便能抵达青唐城,在那里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和角厮罗联系上。 你不是要统一吐蕃吗?那就给你便是!何必非要用战争,用血肉来统一?自己可以代表吐蕃贵族,可以去游说吐蕃诸部,甚至可以在角厮罗面前俯首称臣。 只是不希望角厮罗再在高原上屠戮自己的族人,更不希望他把无尽的仇恨带给草原。 仁钦桑波相信,只要自己能见到角厮罗便已经有办法游说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加快了手中挥舞马鞭的频率,他要赶去青塘城。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角厮罗的野望 逻些城中,红宫之内,角厮罗静坐如钟。 这座宫殿以圣地二字为名,“布达拉”便是圣地的意思,当年自己的祖先为这坐宫殿取名布达拉宫,可不仅仅是为那个女人。 更是为了使整个高原团结起来,可现在,自己却被逼无奈的走上了战争这条路,事实上角厮罗自己也不希望和吐蕃的贵族闹翻,但他无奈。 大宋的皇帝致使刘涣前来,为的就是让自己和他们厮杀,内耗,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自己伏击种家军根本就是被逼无奈,刘涣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利用自己进军逻些城的时候引来种家军埋伏! 种家军乃是西军精锐,怎么可能出现在吐蕃境内? 这一切种种皆是他刘涣的手笔,明明是来表示大宋皇帝信任的,可最后却要用如此卑劣之手段,若不是自己警觉,那在脱敢部遭遇不测的就不是种家军而是自己了! 角厮罗可以肯定,这一切并非是出自大宋皇帝的手笔,这个帝王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两人之间也曾有过密信。 这个如同山岳一般的男人不会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来,即便是天下人都不知,他自己也不愿背负一个内心的枷锁。 若真是他要杀自己,完全可以引领大兵铺面而来,直逼青塘部,而不会如同豺狗一般的把种家军派遣到脱敢部的菈瞎沟里进行埋伏。 所以角厮罗可以肯定,这是出自刘涣的手笔,一个表面上和自己称兄道弟,但背地里却要不断试探,甚至是谋划自己的大宋豺狗! 此次攻伐吐蕃部族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对大宋的敬畏,当然也为了统一吐蕃,事实上自己也是一样,从未相信大宋皇帝。 也许刘涣的所作所为才是让大宋彻底和青塘决裂的开始,通过他的努力种家军折损三千余人,这三千人的账,宋人只会算在角厮罗和青塘的头上,而不会去算在刘涣的头上。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国家而不择手段的真小人,角厮罗在事后甚至还佩服过他,若是青塘也有这样的小人该多好啊! 现在大宋皇帝就算是不想对青塘用兵也不可能了,说到底自己和那个强大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小小的豺狗所谋划,这还真是丢脸。 到了红宫,角厮罗便彻底放松下来,这不单是一座巨大壮阔的宫殿,更适合一出要塞和堡垒。 宫中维护洒扫的都是世世代代供奉在这里的老人,他们见证了吐蕃王朝的兴盛,崛起和衰败,更是见证了吐蕃的大分裂。 但他们依旧存在,不管不顾的维护着这座宫殿的整洁,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在等待这座宫殿的新主人出现。 会是谁呢? 角厮罗不认为会是自己,吐蕃的贵族和那些禅宗的和尚并不支持自己,而青塘的佛寺也没有的得到人家的承认。 虽然是夺取了逻些城,虽然是坐在布达拉宫之中,但角厮罗却知道自己并不是这里的统治者。 那些年迈的老人不断的洒扫这里,虔诚的祭拜吐蕃曾经的王者,而自己只能在一边看着,甚至不敢上前打扰。 自己从青塘带来的勇士已经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无论多少吐蕃军队前来进攻逻些城也只能无功而返。 那些仓皇的贵族离开之时并未来得及带走城中的粮草,这无疑是给了青塘军以巨大的援助,高原上的粮食有违珍贵,有了这些粮食自己就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坐在东向殿可以直接透过窗户看见广阔的跑马场,这里曾经是先祖骑马涉猎考校子弟的地方,而现在却空无一骑,来的时候便已经看见了,地上的踏马坑几乎都被尘土所掩盖,说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跑马了。 殿中很大,但却没有多余的东西,不知是被收缴了还是本就如此,角厮罗坐在蒲团上,环绕了巨大的宫殿一圈后面向那副挂着赞普画像的地方大礼拜下。 起身之后他便决定要发兵,消灭任何胆敢抵抗自己的吐蕃贵族,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在自己攻伐吐蕃的时候,宋人的大军已经开始集结。 而这次集结不难看出其中的问题,不光有西北的种家军,还有折家军,这两支禁军都是大宋边军的精锐,轻易并不出击。 不光如此,**此次虽然未调上四军前来,但却把曾经在高原上训练过的背嵬军调来了,人数不多只有三万人,但各个都是精锐。 但最让角厮罗不安的却不是这些军队,而是秦凤路和川陕四路的军队调动。 秦凤路紧靠青塘,秦凤路的西安军,德顺军,怀德军,镇戎军,都曾出现在青塘过,当初他们曾经打着商队的名号前来。 大**队做生意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这些边军,能做到自给自足便是为朝廷省下大量开支,所以角厮罗习以为常,但当他们在秦凤路集结的时候,角厮罗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再加上川陕四路的永康军,怀安军,这样算下来大宋在青塘和吐蕃的附近集结了不下二十万人的军队! 就这还不包括种家军和折家军,已经曾经在高原上上驰骋过的背嵬军。 大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角厮罗太清楚了,他就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即便是被刘涣给设计了,但大宋和青塘之间已经没有了缓解余地。 笃笃笃,木屐才在地板上的声音让角厮罗微微皱眉,但瞧见是宫殿中的那个老人也就没再说话,这个无名无姓的老者是他和那些贵族们联系的桥梁。 “他们不愿投降?” “他们说要等!” “等什么?!我没有那些时间消耗在这里,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难道是等大宋把我青塘毁灭了之后再动手吗?!” “他们说大宋不会轻易出兵青塘,最少在你攻灭他们之前不会,他们还说,尊者回来了,他就在青塘,而且一路赶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在尊者抵达布达拉宫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动。他们不攻伐逻些,你也不要攻伐过去,如何?” “仁钦桑波敢从青塘回来?!他不是去了大宋求援了吗?怎么宋人没给他们援助?” 老人摇了摇头,递给角厮罗一张字条道:“这是仁钦桑波给你的。”说完便走,一刻也不曾停留。 角厮罗看完纸条后脸色数遍,最终把纸条放在油灯中燃烧殆尽。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成功的游说 仁钦桑波一路上没有停歇,在说服了青塘的各部头人之后他便更加艰苦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逻些城,不光自己在催促自己,那些青塘的头人也在催促。 表面上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赞普着想,想让他在一日登上赞普的宝座,可事实上仁钦桑波知道,这些人也不希望战争继续下去。 草原上的血水已经流的够多的了,即便是神山上的雪亮也已经有了猩红的色彩,这不是一件好事。 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此次仁钦桑波在抵达青塘部之后便把矛头指向了大宋,指向了大宋的皇帝赵祯。 在赶路的间隙,仁钦桑波和一群部族的头人坐在草地上休息,精美的棉花垫子就在屁股底下,再也不会有恼人的小草刺啦者他们的屁股,这还要仰仗宋人精美的坐垫............ “尊者,您是怎么知道吐蕃草原上的幕后黑手就是大宋皇帝的?” 看着一脸痴愚的头人,仁钦桑波心中冷笑,这个人已经被角厮罗给控制了,或者说角厮罗向大宋学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把这个有权势的头人变成没有脑子的笨蛋。 只有这种人用起来顺手,不会有后患,让他往东绝不会往西,也不会问一问为何要往东。 但自己依旧要为这个没有脑子的笨蛋开解,解惑,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他们的新任。 “这么多年来为何高原上的战争不断?的确是有吐蕃帝国崩溃之后势力割据的原因,可这段时间不是没有人想要整合赞普,但这些人呢?” 其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头人点了点头,而那个愚蠢的头人依旧开口道:“对啊!他们人呢?早就听说逻些城有一个叫仁切多的大禅师要联合各部共举盛世的。” 边上一个年老的头人咳嗽了一下道:“他得了重病,暴毙而亡,听尊者说下去。” “是,当年叱咤吐蕃的大禅师仁切多游走四方说服了大量的部族,可最后呢?他死了,因为吃了来自中原的成药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病死的,但仁钦桑波却不这么认为,那时候大宋的成药刚刚出现在草原,而且口碑相当好。 就算不能治病,也不会让人暴毙而亡,这其中必有阴谋! 虽然是猜测但仁钦桑波却要把大宋拉出来,而且还要把大宋那个令人恐惧的东西拉出来,黑手! “诸位想想,如果说是自己的猜测话,那么在仁切多之后,凡是有能力整合草原的人都相继死去,而且死的都是颇为蹊跷。” 他的话让一群头人陷入回忆,很快那个叫巴图的老者开口道:“你这么一说便是了,有横渡布江时水流过大把船冲毁的,有房倒屋塌大梁赶巧掉在脑袋上砸死的,还有一个居然是喝水被呛死的!” 仁钦桑波重重的锤击地面,嗓子里发出怒吼的咆哮道:“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吐蕃人的智慧,其幕后的黑手一定就是最不希望吐蕃统一的人,这个人是谁呢?” “当然是大宋!” 果然有人在自己的引导下说出了“应该的”答案,仁钦桑波心中长舒一口气,但表情却更为纠结。 “都说大宋皇帝仁爱百姓,宽容有德,可他对待我等外族却是心狠手辣,从不留情!为了使我吐蕃混战内耗,甚至使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黑手诸位应该都听说过吧?” 随着仁钦桑波的话,大多数头人都打了个寒颤,在此之前角厮罗曾经发动青塘部封闭搜查,从城中查到的黑手密谍不下数百人,这些人大多乔装打扮,几乎难以辨别,若不是围城排查找到了物证,极难发现。 可即便如此,角厮罗依旧说还有黑手在城中,但这些人不敢动,他们蛰伏下来翻不起多大风浪。 就在角厮罗袭击了种家军后,这些密谍再次出现,可却被早已埋伏好的伏兵击杀。 这些密谍战力惊人,手段恐怖,想到这里诸位头人面色难看,或有怒发冲冠者,或有面色苍白者。 “宋人阴险!恶毒!” 刚刚的莽夫头人大怒,用力的砸了下草地道:“就该杀去西凉州去,把那些宋狗杀个干净!” 这就是不过脑子说的话,现在杀去西凉州无异于以卵击石,大宋巴不得高原上的吐蕃杀下去,谁也不愿在不舒服的环境中作战。 仁钦桑波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还不是时候,光凭青塘部的力量不足以与大宋抗衡,当年你们也是和**并肩作战过的,应该了解他们的战力。” 说道战力,在场的吐蕃人默默不语,他们当然清楚**的战力,不光之前的战力,便是现在的战力也都清楚。 **甚至给了他们许多淘汰下来的军备,那些东西虽然是**淘汰的,可在渡厄军中却是了不得的宝贝。 一个能灭掉西夏,吞并契丹的王朝能是个弱者? 何况大宋之前刚刚击溃了塞尔柱在东面的防线,不得已的退回到了沙漠的后面,天竺在**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彪悍,步卒扎实,骑兵迅捷,多年征战下来无论是手段还是军纪都是天下最强的!” 这时候实话实说不丢人,仁钦桑波点了点头:“是啊!我有幸看到了大宋在神都城的禁军,威武饱满,令人不敢对视。所以我才说单靠青塘不足以对抗大宋,需要的是整个吐蕃的力量!” 长出了一口气,仁钦桑波郑重地说道:“诸位都是部族的头人,也是青塘的中坚力量,而我所代表的是逻些城的那些贵族,谁都不希望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利,谁都比希望吐蕃变成宋人的吐蕃,那些农奴,那些百姓都应该是我们手中的!” 这话算是找到了共同点,所有的头人几乎都开口附和,而仁钦桑波道:“只要这次和角厮罗的和谈能成,我等逻些城的贵族愿奉他为吐蕃大赞普,也承认他**的身份。 恭恭敬敬的迎接他进入逻些城,进入布达拉宫之中执政,听从他的调遣,到时候青塘,脱敢,思麻,乌麻等等所有的部族都将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宋!” 仁钦桑波的保证使得这次谈话进入了高潮,双方之间的警惕与隔阂被暂时放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和谈成功的基础上。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把自己变成** 表面上角厮罗平静如水,但心中的波澜却堪比巨涛,不光如此,心中的挣扎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化敌为友”。 什么情况下青塘能和这些吐蕃贵族化敌为友? 那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出现时,无疑现在吐蕃的敌人只有一个大宋。 角厮罗静静的坐在宫殿中,空荡荡的大殿中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明灯在不断的闪烁着并不明亮的光芒。 他现在盘算着利弊,角厮罗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不光如此他的眼光也极为独到,所以才会在大宋和西夏的战争中支持大宋,并且一边倒的成为大宋的助力。 寻常人只会左右逢源,但他不是,那时候的大宋并不能一役而功成,或者说胜算不是很大,但角厮罗依旧支持大宋。 所以角厮罗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有自信,眼下他相信自己能统一吐蕃,也相信吐蕃能和大宋进行对抗。 仁钦桑波已经在前往逻些城的路上了,他说动了青塘部的许多部族首领,战争进行到现在这些部族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利益,也损失了足够多的勇士。 能有一个机会使得吐蕃统一又不用经历苦战,这几乎是不可推辞的诱惑,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想再厮杀下去。 吐蕃人凶狠,战斗的时候几乎都是舍生忘死,可吐蕃人也重情义,每每大战过后看到无数的尸首心中悲痛几乎让人窒息。 数百年的动荡已经让吐蕃人厌倦了杀戮,大宋皇帝说的不错,物极必反,乱极必治,仁钦桑波的提议乃是人心所向。 否则若是放在之前,仁钦桑波踏足青塘之日便是他身首异处之时。 长舒一口气,角厮罗心中已经有了定夺,眼下需要的是冷静的思考,但老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殿外响起了盔甲以及人声,这脚步他很熟悉。 咔嚓,盔甲和地面撞击的声音响起:“赞普,仁钦桑波到了青塘,各部的族长已经被他说服,前来逻些城共同商议!” 声音中带着愤怒和羞耻,不愧是自己的大将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角厮罗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道:“巴斯巴捭不要着急,这是必然的情况,那些头人也不希望战争无休止的打下去,他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利益。” “那巴斯巴捭就用长刀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忠诚!当初他们可是对着神鹰发誓的,歃血为盟岂能更改?” 盔甲的撞击声显得巴斯巴捭很愤怒,但相反,角厮罗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看到自己的部下愤怒时他自己反而愈发的冷静。 “没用的,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他们希望我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西平王,而是希望我真正的坐在吐蕃赞普的位置上,这有什么错?” 巴斯巴捭的眼神变了,欣喜的模样出现:“那末将就辅佐您登上吐蕃大赞普的宝座!谁让要死阻拦我就把他碎尸万段!” “哈哈!!瞧瞧你自己?这下知道为何那些头人会同意仁钦桑波的谋划了吧?你自己都迫不及待何况那些头人?” “末将是真心诚意的!” 角厮罗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他们也是!” 巴斯巴捭走了,相比来时的脚步现在他的脚步要轻快的多,角厮罗无声的笑了笑,他太清楚那些头人心中的想法了。 仁钦桑波为了保存吐蕃,为了联合整个吐蕃,不惜把大赞普的宝座让出来,是的,那些吐蕃贵族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坐上那个宝座,唯独自己可以。 但角厮罗不得不佩服仁钦桑波打得好算盘,自己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无法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 和那些吐蕃贵族一样,自己也不想战争再继续下去,否则早已出兵下了逻些城一路攻伐而去。 既然能谈那就谈,这让角厮罗想起大宋皇帝曾经说过的话,能谈那就说明对方已经不想再打下去,只有如此才会妥协。 “呼”的从地上起身,角厮罗大步走向宫殿之外,在此守候的护卫统领德吉迅速放下手中已经张弦的弓箭走向角厮罗,他是射雕手也是最好的护卫。 “派人告诉巴斯巴捭,让他带军中精锐埋伏在古如拉康寺!” 德吉迅速点头离开,他是角厮罗的亲卫,由他传达命令不会有人怀疑,即便是巴斯巴捭不明白为何要在古如拉康寺埋伏,但他依旧照做不敢怠慢。 青塘军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军纪如山无人敢质疑,这么多年来角厮罗就没有做过一次错误的判断,这使得军中上下从不怀疑他的判断。 什么人能从不犯错?除了神人之外便算是佛陀了,而这段时间角厮罗已经把自己打造成了佛陀,一个活着的,给吐蕃百姓带来大解脱的活佛。 他利用青塘的大量佛寺来给自己打下名声,在佛门的禅辩使得高僧大德不得不服,一心为吐蕃百姓使得吐蕃贵族们都觉得无法与之相比。 这样的人不是活佛是什么?这个词角厮罗是从大宋皇帝的书信中看到的,当初大宋皇帝就是让他在吐蕃扶持一个活佛游说吐蕃的百姓归顺,如此可事半功倍。 但角厮罗没有这么做,而是自己把自己变成了活佛,现在不光是青塘,只要是他占据的土地百姓都得到了安置,同时青塘的佛门迅速进入这些土地开始宣扬活佛的“大解脱”。 所以角厮罗的军队又叫渡厄军,取渡厄之意,为的是帮助吐蕃人渡厄………… 这个名字很好,大量的吐蕃牧民加入其中,他们是天生的勇士,也是天生的战士,事实上角厮罗的军队没有越打越少,反而越打越多。 信仰这个东西是可怕的,当他出现的时候会使得人忘却身死,忘却愤怒,甚至忘却仇恨。 所以吐蕃的那些贵族才不愿和角厮罗交战,他们知道一个部族战败的代价就是这个部族会变成角厮罗的军队,会不断的强大角厮罗。 最后让他变得战无不胜,使得整个高原都变成角厮罗的土地。 逻些城被打下之后,城中没有离开的吐蕃人在角厮罗坐下讲法之后很快就变成活佛的追随者,他们希望得到大解脱,不光是希望,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了! 阳光照射在布达拉宫的金顶上,反射着温暖而耀目的光芒,而这光芒照射在角厮罗身上的时候为这个活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袈裟。 此时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他身上的铠甲以及手中的长刀………………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吐蕃最聪明的两个人结盟了 仁钦桑波和角厮罗都是精于算计的“大家”,这天下间的顶尖人物已经不剩多少了,大宋横扫宇内,西夏,辽朝,等等诸多的才智顶尖者死的死,降的降。 剩下的还在大宋的朝堂中安稳度日,唯独在西面的高原上还留下这块净土,留下几个才智超群之人。 单单有智慧并不可怕,智慧再高没有相应的力量一切都是空谈,可吐蕃不一样,赵祯一直担心的就是吐蕃,这个民族的精英力量实在太过聪慧了些。 聪慧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多少年来吐蕃即便是在不断的内耗还是拥有相当惊人的规模,农奴的数量虽然在增加,但寻常吐蕃百姓的数量却也没有太大的减少。 吐蕃拥有一切赵祯羡慕的东西,精英的智慧,朴实的民众,强健的体魄,更可怕的是在严酷环境中锻炼出的勇气。 这群人几乎拥有和天地斗争的勇气,若是可以他们甚至可以与山脉岩石搏杀! 加上古老的精英智慧,这个民族其实非常可怕,从他们的祖先开始,吐蕃人就一直是高原的主人,即便是汉家百姓还在与北方厮杀的时候,吐蕃就已经开始逐渐强大起来。 在汉代以前,这片土地从未有人踏足,但却并不妨碍这里的人生活,他们不断的适应环境,不断的抱团发展才有了现在的吐蕃。 汉代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在意这片土地,吐蕃的先民也被形容成野蛮未开化的存在,可到了唐朝的时候这里便繁盛的成就了一个高原帝国。 时间的演变很快,也很慢,但却一直不停的在前进,华夏汉室驱逐或是消灭了大多数的游牧民族,甚至同化了一些,但对吐蕃人却毫无办法。 这个民族拥有上天的眷顾,虽然四周的环境恶劣,但这环境却成为庇佑他们的屏障,唐朝这样武力极强的王朝为何要与吐蕃通婚和亲?为何要与吐蕃签订和平条约? 若是吐蕃不在高原,若是吐蕃在平原上早已被唐人的大军生吞活剥,哪有文成公主和亲的事情?这不是盛世,这是一国之屈辱! 只有赵祯这样,达到皇帝高度或是仅次于皇帝高度的人才会了解,和亲这种事情是多么的屈辱和无奈。 这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能消灭吐蕃,谁还会去和亲?谁还会坐下来以两国百姓为重的去和谈? 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高原的屏障现在称为仁钦桑波和角厮罗的依仗,他们知道大宋的军队打不过来,他们也知道自己下了高原之后也打不过宋军。 在见面之前,两人便已经打定主意抱团取暖了,这是退无可退的选择,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是各怀鬼胎的,角厮罗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吐蕃贵族,而吐蕃贵族们也不会轻易妥协。 仁钦桑波是吐蕃贵族们的话事人,一旦成为话事人也就意味着他的话便是代表吐蕃贵族们的话,所以有着相当大的决定权。 越是在困境之中越需要一个强力的执行者,这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是通行的道理,仁钦桑波以他出色的学识和胆识获得了支持。 同时他自己也是吐蕃贵族中的一份子,没有理由不为贵族们的利益着想,所以交给他全权代理吐蕃贵族们很放心。 仁钦桑波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他的学识和胸襟让人感叹,即便是赵祯都怀疑要是长久的被仁钦桑波游说下去他一定会给吐蕃贵族提供一些援助。 幸亏让他离开了神都城,赵祯不知道仁钦桑波还能坚持多久,否则一定会更早的打发他离开。 现在的仁钦桑波已经把青塘部的头人们说服,无论是佛法还是别的什么,甚至是角厮罗自称活佛的身份都被仁钦桑波娓娓道来。 出奇的是仁钦桑波居然支持角厮罗自称活佛的行为,他认为能挽救吐蕃的人就应该是受到万人敬仰的活佛。 一时间青塘头人们对他的崇拜更为强烈了,这是一场盛世,一场对于吐蕃来说的盛世,各方势力在大宋的压迫下终于开始情形,开始聚拢在一起和谈。 此次和谈不是简单的和谈,更是吐蕃利益的划分和统一,和谈在一开始绝对是美好的,来自北方的羌唐部也派人来了,来自最西北从不参与吐蕃纷争的拉达克部都派出了路乞寺的僧人前来参加,还有脱敢,纳仓的等各部的族长全部都来了。 这是吐蕃部的盛世,自从吐蕃帝国分崩离析后,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聚集在一起商谈如此的大的事情了。 地点不在逻些城,也不在吐蕃旧贵族所掌控的匹播城,而是在古如拉康寺………… 这座寺庙始建于吐蕃王朝第五代赞普赤德祖丹时期,那是吐蕃最美好的事情,整个吐蕃欣欣向荣。 曾经的盛世被镌刻在了这座寺庙之中,地点是仁钦桑波定下的,为的就是唤醒各部头人心中的那份希望和美好。 他成功了,每一个抵达的人都用最真诚的理解向这座寺庙叩首,大礼参拜之后方才进入其中。 仁钦桑波知道如何利用人心中的柔软,而只要触动这些柔软就能让他们真心诚意的去合作。 但角厮罗恰恰相反他不会去利用忍心中的柔软,却会利用另外一样东西,恐惧。 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仁钦桑波与角厮罗把臂而入,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亲密,而事实上这两人其实刚刚结盟。 时间稍稍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那时仁钦桑波刚刚抵达,而角厮罗也刚刚抵达没多久,思麻部的守军已经占据了险要之处,他们能保证在三天之内不会有大军穿过这里前往古如拉康寺。 如此便能保证这次吐蕃各部之间和谈的公平公正。 但只可惜绝对的公平和公正,这东西世界上就根本就不存在,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两人在密室中最先见面,也最先商谈。 双方之间都要惊醒妥协,事实上只有他们两人谈好了,所有人才能谈的好,所有的事情才会按照计划好的意志惊醒下去。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赞普和论逋 古如拉康寺的净室之中,角厮罗和仁钦桑波盘腿而坐,互相望着双方的眼神充满的不是仇恨与惊讶,而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两人算是吐蕃最为聪明的两个人,他们的智慧相加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若是赵祯在此处,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兵踏平吐蕃。 “角厮罗你隐忍多年,大宋的皇帝都能被你的真情所感动,大宋的官员都在为你说话,甚至是你青塘一直能得到大宋的援助,为何在最后放弃了隐忍?这么做殊为不智!” 仁钦桑波的话让角厮罗微微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个世界上不缺聪明人,但却少一个疯狂又胆大的聪明人,我这个人就不该有真正的朋友,被刘涣利用了!” 仁钦桑波点了点头,刘涣引来种家军的事情他听说了,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你大可断臂自保,只要你的忠诚经受住了宋人的考验,那接下来你便可以真正的成为大宋的西平王了。” “你以为我不想?可我当时真的是怕了,若是不在碴妠古道伏击种家军,待其到了迷羊道便是我青塘大军的覆灭之日,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你确定刘涣是真的要至你于死地?” 仁钦桑波的话让角厮罗不断的冷笑:“你太不了解宋人了,也许在宋人皇帝的心中我是个忠于大宋的藩属之臣,但在那些朝廷官员眼中,我不过是个强大一点的蛮夷!” 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仁钦桑波,角厮罗凄惨的笑道:“你以为我们在宋人眼中算个什么东西?若是西夏还在,契丹依旧,我青塘有助于大宋,吐蕃相安无事,自然是人家的座上宾,宴上客,但现在,环顾大宋四周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吗?没有了,这时候咱们就是一堆蛮夷,一堆可以随时收复的蛮夷罢了!我早已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早早提防大宋。” 长舒一口气,角厮罗的神情开始放松:“幸好还有吐蕃,幸好还有你这个聪明人,现在是我击溃了种家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但我还活着,青塘依旧稳固!可若我当初若是被宋人剿灭,必然是宋人以尾大不掉的借口搪塞过去,没人会给我收尸,也没人会给我鸣不平!” 仁钦桑波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开始我不相信你会和大宋闹翻,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给你投诚的机会。宋人强大若斯,但依旧小心翼翼,咱们吐蕃是唯一一个能威胁大宋的势力了,可咱们说到底连个国家都算不上,若是我为大宋皇帝,也必然会在吐蕃成形之前消灭之!所以…………” 看着仁钦桑波充满狡黠的笑容,角厮罗同样微笑道:“所以咱们要成为一个国家,成为一个能和大宋对抗的势力,否则吐蕃的屏障救不了我们,祖先的土地也只能被宋人肆意蹂躏!” 两人之间的谈话算是解开了双方之间的最大死结,青塘和吐蕃诸部之间的仇恨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变得不值一提。 …………………… “你可以做吐蕃的大赞普,青塘也可以为吐蕃最大的部族,但你的那也头人要被约束起来和我们一样遵守律法!” “这是自然,只要我定下的律法便是我的部族也要遵守,没人可以例外包括董毡,但有一点,吐蕃诸部要尊我为活佛!” “你当真是要成为吐蕃人的佛?!” 角厮罗忽然笑了笑,笑得仁钦桑波微微发毛才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这点子还是来自大宋皇帝,他曾经说过,若是吐蕃出现活佛,那时的吐蕃才最危险,于是在此之后我便精心谋划,扩建庙宇,招纳僧侣,培养信众,所以在青塘我就是行走人间的活佛,带领青塘百姓走出苦难的活佛,你知道后来如何?” 仁钦桑波的眼神中充满期待:“如何?!” “从那以后,我青塘将士无不用命,青塘百姓无不忠贞,即便是被宋人官员拉拢和赏识的人也全部回归,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姓甚至愿意把家中的独子送进军中让他为我征战!” “果然如此,果然如!” 仁钦桑波兴奋的不断搓手,这和他猜测的一样,信仰的力量果然在吐蕃依旧强大。 “可以,我等可以尊你为活佛,接受你的统治,但你要保证我们贵族的利益不变,甚至要给出更为优厚的待遇!” 角厮罗笑了笑:“我可以如同大宋皇帝那般,把他们全部都养起来,只要他们不干涉我对吐蕃的统治。” 仁钦桑波摇了摇头:“他们要参与其中,你可以统治吐蕃,但他们也要参与其中,不能只由你一人掌握权力。” “他们想要分权?” “你认为呢?” “不行,至少要我同意的人才能参与其中,狡猾的狐狸是能为吐蕃带来好处,可有些狡猾的狐狸只会往自家的窝里拖拽猎物,这不行,你也应该知道这样的吐蕃还不如各自为战!宋人的伎俩会再次在吐蕃上演,分化拉拢下去更加不堪一击!” 仁钦桑波闭眼思考了一会,很快再次睁开眼睛道:“你说的对,但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你会成为我角厮罗的论逋大相!” “你相信我?” “为何不信?” 两人像是对望,许久之后便哈哈大笑,自此他们知道,双方之间已经达成协议,并且成为同盟,互惠互利的同时还要共同承担分享。 两人密谋结束的时候,角厮罗真诚的望着仁钦桑波道:“我在古如拉康寺部下了伏兵,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能反对我成为大赞普,所以和你提前说一声。” 仁钦桑波微微一颤,望向角厮罗道:“你的话是对的,你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利益上的盟友,若是我不同意你登上赞普的宝座,恐怕待会也会成为必杀之人吧?” 角厮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成为吐蕃的大赞普,即便是大宋皇帝也不行,那些愚蠢的小手段只会成为我登上赞普宝座的垫脚石,至于这些石块的大小,多少,我根本不在意!” 仁钦桑波点了点头,显然角厮罗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事实上也是在告诉自己,他必须和吐蕃的旧贵族成为支持者,否则依旧会遭受灭顶之灾。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刘涣的心路(上) 再次回到神都城,刘涣的心情有些忐忑,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官家所不喜,自己也知道煎迫角厮罗太甚,但他知道官家或许怪罪自己,但不会重罚,至于朝中的衮衮诸公怕是欢庆还来不及。 对角厮罗出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了,其中需要多少朝臣配合,需要多少将军的暗中相助? 想到这里刘涣便不自觉的恐惧,官家最恨别人设计欺瞒,此事虽说官家知晓,也未刻意阻拦,可终究还是不满。 这种不满没有说出来,可从那封让自己即可进京的公文便知晓官家的怒气。 如今的皇宫和原先大不相同,内侍对天家的拥趸已经到了誓死效忠的地步,可以说皇宫是铁板一块,没人能撬动。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大多数宫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显然连这些宫人都知道,官家在紫薇殿中召见的臣子惹怒了官家,前面带路的老内侍一句话也不愿和自己多说,这让刘涣很是尴尬。 紫薇殿是宫中为数不多的新殿,所谓的新殿乃是东京城皇宫中没有的宫殿,而不是说它比别的宫殿要新。 殿中明亮的有些不像话,高高的藻井上有几片巨大的玻璃,阳光通过玻璃撒进来照射在大殿之中。 赵祯坐在阶梯上看书,他一直觉得这里的光线要比御座上好。 “官家,刘涣来了。” “让他进来。” “遵旨!” 三才匆匆而去,他知道官家读书的时候极为不喜旁人打搅。 赵祯并未看书,他看的是有关孔家的奏报,这些奏报的内容很详实,黑手在这件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 刘涣进殿就拜倒在地,而赵祯,也不说话还是在静静的看书,只不过嘴角上的笑容愈发的冷冽了。 “朕不怪你,你的事情也到此为止,种家军河西路监军范大勇的脑袋已经被送回去了,这是代价。做错了事终究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朕用了你,你就没错,那些支持你的人站在背后也不能有错,否则朕的朝堂不就是个大漏斗?” 刘涣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但他依旧不认为自己有错,毕竟角厮罗的谋反之心早已存在。 “臣无悔!” 赵祯笑了笑,望着刘涣奇怪的问到:“你能告诉朕你是如何这般没脑子又不要脸皮的?朝中的衮衮诸公有多少和你一般目光短浅若斯的?” 深吸一口气赵祯叹道:“你可知为了让角厮罗相信朕,朕花了多大的功夫?废了多少钱财?经此一役灰飞烟灭!黑手的密谍在青塘损失惨重,所有的安排全部要进行调整,最可恶的是角厮罗彻底不再相信大宋,你可知道现在的吐蕃是什么模样?” 面对赵祯的嘲讽,刘涣颤声发问:“该是战况激烈,血流漂杵才是。” “据黑手来报,角厮罗在逻些城中驻守,至今未曾进攻思麻部的吐蕃旧贵族,你说这是为何?” “臣……不知……” 看着刘涣绝望的闭上眼睛,赵祯摔下手中的奏疏道:“不知?你怎么能不知道?!角厮罗兵锋正盛,是什么能让他停下攻伐的脚步?唯有和谈!” 赵祯在殿中不断的渡步:“你们做的好啊!看似把角厮罗的叛逆之心给逼出来了,可他人家又不是傻子!朕当然知道他有反心,但他只要一天不暴露,朕就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可现在,角厮罗被你们彻底逼上了绝路,如此之下与吐蕃旧贵族和谈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人家不打了!” 赵祯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摔在刘涣的脚下:“自己看,这是张方平从蜀中发来的密信,仁钦桑波根本就没有从蜀中返回高原,而是北上绕远走了宁夏路!” “宁夏路?!” 刘涣大惊,捡起奏疏从头到尾看完后便大惊失色道:“官家,这仁钦桑波该是从青塘返回吐蕃,如此一来他必然会说动角厮罗联合抗宋!” 赵祯望着刘涣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能不能不说这些废话?朕让你来干嘛?不是说这些朕已经知道的消息,朕不过是想看看你这自大的模样该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然恐惧吐蕃人的力量,那就要想尽办法战胜他们,而不是依靠阴谋诡计! 当初朕对你说过朕相信角厮罗,为的是什么?就是告诉你不要动他!连你都能骗过去,角厮罗如何不中计? 现在呢?朕敢肯定,若是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两人商量好了,必然会兵不血刃的统一吐蕃,而我大宋面临的很可能是最艰难一场战争!天地之威凛凛如斯!” “请陛下治罪,臣绝无怨言!” “你还敢有怨言吗?但朕却不能治罪与你,你当初代表朕去的青塘,若是朕治罪与你,便是向天下人说明朕做错了,你不能有罪,所以有罪的只能是种家军的范大勇!到时你要好好登门道歉才是!” “臣遵旨!” 赵祯并没有给刘涣实质性的惩罚,但精神上的惩罚却极重,范大勇是被军法处置的,首级由彭七亲自割下送去他的老家。 整个家乡的人都以范大勇为荣,如今他被朝廷枭首,这让范阳的百姓无法接受,范阳是什么地方? 唐时改幽州为范阳郡,故后世时将范阳郡与幽州通用,也就是大宋在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把幽州改为范阳。 范阳县距离神都不远,当地的百姓都以天子脚下自称,范大勇是范阳县的大将军也是燕云之地在被收复之后最先出彩的人才。 当地百姓以他为骄傲,宗族的力量是强大的,何况燕云之地是赵祯最为看重的土地,也是整个大宋最为骄傲的战功。 范大勇无论是在当地还是在朝堂之上都有相当重要的榜样力量,而这个人突然就被朝廷杀了,多少都有些人知道他为何被杀,人们不会把范大勇的死归咎于皇帝,那刘涣无疑是主要责任人。 是他谋划的这一切,是他操之过急对角厮罗下手,同时也是他使得范大勇被害,种家军折损数千将士。 此时的种家军也成为受害者,所有人都把责任归咎于刘涣而不是其他人。 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所以赵祯没有给他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而是让他去往范大勇的家中祭拜。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刘涣的心路(下) 刘涣前去祭拜范大勇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漫漫长街上数不清的人头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远超他的想象。 因为是官身,所以百姓们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但在这克制之下,却是一场滔天的怒火,范阳县的知县刘志在看到刘涣出现的时候心中那个惊恐。 他生怕范阳县的百姓失去理智当街殴死这位朝廷命官,毕竟刘涣曾经是六部中的侍郎官,若是死在了范阳百姓的手中他交代不过去,可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他保护的太过周全,自己以后在范阳县更不好过。 范阳自从出过一个安禄山起兵反唐之后,所有人都对这里比较敏感,范阳就不是什么好名字,不少人建议官家把范阳这个名字换掉,可最终也没有成功。 眼下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刘志已经准备好豁出命去为刘涣争取逃跑的时间了,毕竟都是文官,若是刘涣死在了自己管辖之内的范阳县,那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官家都没给刘涣顶罪,那刘涣就不能死,这一点刘志非常清楚,看着不断逼近的百姓,以及不善的眼神,刘志大惊,准备立刻驱使衙役护卫刘涣的周全。 幸好这些年官家对衙役进行的整编,不再是那些城狐社鼠充任,而是全部换成了良家子,他们拿的是地方州府的俸禄,还是比较听从命令的。 可刘志也知道,这些衙役极其不情愿,都是范阳的当地百姓,看着刘涣的眼神也是不善。 一个老翁颤颤巍巍的上前道:“大勇听你密令出兵青塘,可为何他被官家斩首,而你活着回来,不曾受罚?!” 老翁说完后便不断锤击手中的拐杖,而边上的老妪更是拉住刘涣的长袖道:“我范阳五百子弟殒命青塘,你又如何能苟活下来?!!” 刘志已经绝望,这两句话就是把刘涣逼上死路,根本就是无法回答的问题,这怎么能回答? 挥手就准备让四周的衙役掩护刘涣离开,免得他被愤怒的范阳百姓给生生殴打致死。 但谁知道刘涣居然在大街上便向范阳县的父老乡亲大礼拜下,不光百姓们惊呆了,就算是刘志也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待刘涣三拜之后才惊讶的大叫:“使不得!使不得啊!刘侍郎快快起来,这是何苦?” 刘涣声音悲切:“是刘某对不起范阳的父老乡亲,我与范大勇乃过命的交情,此次密调他出兵青塘亦是我的主意,此乃逼迫角厮罗就范! 诸位不知那日我与大勇夜谈至天明,他亲口对我说效忠王事而不惜殒命沙场,即便是官家要砍他的脑袋,他也要把角厮罗的脑袋先砍下来! 一切皆是仲章之过!打草惊蛇使角厮罗警觉!诸位范阳的父老乡亲若是义愤难填便用刘涣的性命去祭奠大勇!” 这话说的是声泪俱下,堂堂七尺男儿跪地哭诉,声如杜鹃啼血让人潸然泪下,四周的百姓的呜咽之声逐渐变大,最后嚎啕大哭。 连刘志都被说的感动了,但稍稍一想便明白刘涣把自己的命保住了,他已经见到刚刚那位老翁执着的搀扶起刘涣向范家的宅邸而去。 一路上找有人把话传到了范家,谁能想到这刘涣居然是范大勇的身前知己?当然范卢氏在看到刘涣后便跪倒叫了声:“叔叔。” 这更加笃定了所有人的判断,范大勇生前和刘涣私交莫逆。 如此一来谁还会煎迫刘涣这朝廷命官? 他这一跪当真是把范阳百姓心中的不满给跪没了,当然他心中的自责和愧疚也使得他自然而然的跪了下去。 刘涣在范大勇的灵前守候,一连三天滴水未进,最后在刘志的劝说下才吃了些米粥睡下,待他醒来,范家的府宅外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千人的范阳壮丁,这些人都是要前往西军效力的,为的是给死去的范大勇报仇。 刘志不佩服刘涣这位本家都不行,谁能想到原本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寝其皮的范阳百姓最后居然要前往西军为范大勇报仇? 不得不佩服刘涣的本事,也给自己今年的招兵完成了,刘志热情的在府衙中招待了这位本家。 “明公真乃性情中人,难怪朝中诸公夸赞你是才干谋略俱全,不喜拘束,遇事不回避,不退让,进取性强。这几日所见当真让刘志心服口服!” 刘涣微微苦笑:“哪有说明才干谋略,只是一心王事罢了,此次前来见到范阳的父老乡亲,真如官家所言比受刑还要酷烈!三千范阳男儿入了西军,这让我以后拿什么来还范阳百姓的恩情?!” 刘志点了点头道:“范阳之地百姓性情豪爽,为人仗义,此次为范大勇而直言也在情理之中,为其复仇也在分内,还望明公回京之后为范家,为范阳美言!” 刘涣立刻举杯:“敢不从命!” 这关刘涣算是过去了,他知道官家为何让他前来范阳祭奠范大勇,这是一次对他的惩罚,同时也是告诉他,吐蕃的事情还没玩,自己种下的因要自己了却这果。 看来自己和角厮罗之间的恩怨也要自己去了解才是,最让他没想到的便是角厮罗居然和仁钦桑波能和谈,这意味着那些逻些城的吐蕃旧贵族愿意承认角厮罗吐蕃大赞普的地位。 想到这里刘涣便觉得头疼,而他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神都。 刘涣相信,大宋对吐蕃的进攻很快便会开始,官家是不会让吐蕃联合起来,也不会允许角厮罗坐大。 他和仁钦桑波是吐蕃高原上少有的聪明人,从双方之间和谈并且互为助力便能看出。 可当他回到神都城之后才发现,官家好像并未把心思放在吐蕃的身上,而是出现了另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件事震荡了整个朝堂,也让朝臣们惊讶不已,官家虽然还在皇位上,也没有御驾亲征,但却把监国的权利交给了太子。 也就是说从皇佑这一全新的年号开始,太子就进行全面的监国了,朝堂上的政事,各州府发来的奏疏都由太子处理。 整个大宋上上下下的所有事物全部交给了太子,至于官家便在后宫中潇洒过日子,不再处理朝政。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上至三省六部的相公,下至神都城的百姓都不知这为何突然之间就变天了,也不知该不该庆贺太子临朝执政............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皇帝静夜思 赵祯把朝政放手给赵旭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在此之前赵旭已经有过非常丰富的监国经验,在赵祯御驾亲征其间,大大小小的事物他都能处理好。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朝臣们看到赵旭的能力,吐蕃的事情赵祯并不担心,事实上在绝对力量面前,吐蕃对大宋的威胁并不存在。 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之间的和谈只不过是让吐蕃苟延残喘而已,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战争的方式已经改变,大宋再也不会和他们进行冷兵器之间的较量。 装备大宋先进火器的**几乎可以横扫吐蕃军队,他们的和谈也只是让时间稍稍推迟的自保而已。 吐蕃最大的依仗就是高原气候,来自中原的士兵无法在高原上待下去,但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有高原反应。 这段时间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好在把朝政交给赵旭来处理了,那接下来自己就要为这孩子准备万全之策。 事实上赵祯上辈子不止一次的去过高原,对那里的情况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了解,高原上的民族淳朴而善良,他们的价值观非常正,拥有许多高贵的品质。 和汉家王朝之间爆发的冲突也是在那些领导者的怂恿下而产生的,事实上高原地区除了一些货物外,完全可能够自给自足,这也是吐蕃王朝为何能和唐朝角力的重要原因。 人家本来就有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赵祯觉得自己要对高原动手的几率不大,大宋最主要的目的是进宫吐蕃的那些反抗势力。 事实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解放吐蕃,让吐蕃人获得自由和平等,只要他们服从大宋的律法和管理,吐蕃便会安定下来。 赵祯要让所有的吐蕃人知道,只有大宋才能让他们不再有农奴,不再有压迫,不再有剥削,但要想实现这一切却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 战争是必不可少的,最让赵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祯知道这是自己的错,当初就不该和角厮罗提什么**的事情。 黑手密报,角厮罗已经自称**,拥有大量的拥趸,几乎每一个吐蕃的百姓甚至是农奴都虔诚的相信他角厮罗就是**转世! 这本应该是自己下的一步棋,谁想到居然在三言两语之中被角厮罗看穿,并且还被人家利用,赵祯现在除了无奈的叹息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的掉以轻心。 信仰这东西有时很没用,有时却可怕的吓人,一个坚定的信念甚至可以带领数一百万被压迫的人站起来,驱逐那些拥有更强科技和战争经验的敌人。 赵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所以轻易不会去硬碰这东西,当然信仰有的时候也能称为羁绊,让吐蕃人一直愚昧下去也是极好的事情。 赵祯想了想觉得,若是有一天高原上的百姓没有贵族统治,只接受大宋王朝的统治,每日牧马放牛,养羊打猎,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吐蕃人为何要窥伺中原?因为中原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需要什么?盐,茶叶,铁器............ 可赵祯知道,青塘有最好的青盐,铁器吐蕃人也是不缺的,而且吐蕃拥有大量的矿产资源,至于丝绸?这玩意根本就不适合高原。 大宋在吐蕃最畅销的物品原本只有茶叶,瓷器,当然瓷器也是给贵族使用,一般的吐蕃百姓即便是家中殷实也买不起贵重的瓷器。 但现在却不止这些,成药,棉衣,毛衣等等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都是吐蕃人所需要的...... 赵祯知道贸易不会和平演变吐蕃人,只有战争才能征服他们,但贸易却能统治他们。 从一开始赵祯就已经制定好了对待吐蕃的大政方针,这一切不应吐蕃的改变所转移,吐蕃的团结与否和赵祯完全没有关系,和大宋也没有关系。 现实是可怕的,赵祯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便是,现在的吐蕃是赵旭的踏脚石,即将成为赵旭的战功。 拥有这个战功之后,赵旭便有了顺理成章登上帝位的机会。 赵旭作为太子亲征吐蕃在所难免,而赵祯必然要为孩子铺路准备好一切,这是一个父亲的责任,也是帝王的义务。 在赵祯眼中,大宋的传承和未来要超过一切,所以他才放任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两人,这两人在赵祯眼中算不得狼狈为奸,人家吐蕃人团结起来对抗大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不过赵祯决不允许有人再次统一吐蕃,坐上大赞普的宝座,这意味着在大宋的眼皮底下另一个帝国在崛起。 黑手传来的消息很多,虽然黑手损失惨重,但他们报复的手段和方法就是不断的收集消息,不断的把消息传回神都城。 甚至连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之间的密谈都被他们发现,只是不知道其中交谈的内容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赵祯可以想象出两人的交易。 而随着更多的情报汇总过来,赵祯已经理清楚了头绪,坐在黑手的神都都司衙门中,赵祯不得不惊叹这两个人的脑子极为灵活。 尤其是角厮罗,他居然能早早的便预判出和谈的地点并埋下伏兵,虽然吐蕃人不知其中的隐秘,但黑手却能发现。 这就是黑手的作用和好处,有了他们的潜伏和隐藏,就能发现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当看到黑手的情报之后,赵祯便知道角厮罗这次一定会成功。 一个早早就把刀斧手备下的人怎么可能失败? 在和那些吐蕃旧贵族谈判之前角厮罗就占据了主动,也留下了退路,这个人很聪明,这一点赵祯早就清楚。 原本的青唐部和大宋之间隔着大半个西夏,可以说大宋对付不了的西夏青塘也不是对手,可即便如此,角厮罗依旧是倒向了大宋,称为大宋的一大助力。 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大宋的崛起,也看到西夏覆灭的命运,这一点着实让赵祯惊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把他当作是世间枭雄。 现在这个枭雄遇到了一个谋士,赵祯可以想象在这个两个人的联手下,吐蕃的那些旧贵族必然不是对手,而吐蕃的统一也会很快实现。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汉人的史书 古如拉康寺,这座古老的寺庙第一次迎来如此多的客人,几乎吐蕃所有的部族的头人和族长都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拥挤在并不大的寺院中,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安和迷茫,但却没有恐惧,若是思麻部的吐蕃旧贵族们不守信用,那他们就无法在整个吐蕃立足,这就是吐蕃人对信用的全部理解。 数十位头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是一团暖暖的篝火,入冬了的高原要比中原更加寒冷,冷冽的寒风仿佛能把人撕碎。 角厮罗和仁钦桑波坐在一起,显然这两人已经达成了一致,在座的人都是吐蕃人中的尖子,看到这样子就能猜出内情。 但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整个房间中只能听到粗壮木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各方势力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 最终还是仁钦桑波最先开口:“世上的苦难我吐蕃承受了一遍,这是在历劫,青唐部获得大宋皇帝的支持,那是因为青塘部被大军当成了手中的刀剑,若是青唐部与吐蕃自相残杀,最后得利的人也只是大宋而已。” “你本是代我吐蕃向大宋求援对抗青塘,如今青塘的赞普坐在这里,又是何道理?!” 仁钦桑波笑了笑,只要有人开口就好办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各部头人不愿说话在这里是看着。 “大宋皇帝从一开始就已经抛弃了吐蕃,被抛弃不光是我们,还有青唐部,汉家有句话叫河蚌相争渔翁得利,青塘部和咱们就是河蚌,而大宋想做渔翁!” “既然大宋想要做渔翁,为何不援助我等?!你为何空手而回,为何从青塘而回?!” 看着有些疑惑的各部头人,仁钦桑波冷笑起来:“这世道便是如此,宋人的强大你们未曾见识过,若是诸位见识过大宋的繁华和强大就该知道,大宋根本就不需要用扶弱攻强的把戏。 只需要等待角厮罗把吐蕃统一,待两败俱伤之下再派出重兵攻伐角厮罗就好。若是我等现在还不团结起来,那接下来便是一场浩劫!” “我等有高原为依仗,**如何攻伐而上?自我吐蕃立国与唐相争百年唐人从未打上过高原!” “是吗?唐高宗显庆四年,吐谷浑酋达延莽布支寇境,悉眾八万余而來。大将军苏定方不及披甲,师敢死士千余,邀战于乌海,直奔其阵,大破杀其眾,达延亦死于阵! 唐高宗天乾封二年,吐蕃禄东赞兴师十万众入寇,生羌十二州为其所破。定方闻之,率兵八千鏖击,大破杀其众,斩首九万二千余,敌遁还者仅八千,禄东赞亦受创而亡。其子论钦陵踉跄遁走。定方复大发兵,进袭吐蕃,抵布达拉宫,纵火焚之而不得。这些你们都忘了?可汉人没忘!” 长舒一口气,仁钦桑波怒道:“这些都是汉人史书中所记载,如今汉人把这史书在大宋各地传阅,唯独我吐蕃忘得干净!” 角厮罗在边上开口道:“你们也许没见识过宋人的强大,但应该听闻辽朝和西夏的强大,但这俩个国家都被宋人攻破!吐蕃的屏障保护不了我们!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保护你们的牛羊和妻儿!”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唱一和,但也知道他们的话是真的,眼下的大宋确实是空前强大,在这种逼迫下他们不得不妥协。 角厮罗非常直接:“你们无需想那么多,只要推举我为吐蕃大赞普,那你们的权利都能得到保证,并且你们的部族照旧!各部只需要响应我的号令即可,青塘还会为你们提供所需的货物。” 这个条件很宽松,几乎没有人会反对,他们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但还是有人提出不满:“若是你登上大赞普的宝座,那岂不是整个吐蕃都以你马首是瞻?” 这是一句废话,但却是很有必要的一句废话,角厮罗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自是如此,若是没有一个大赞普来统治吐蕃,那吐蕃便是一盘散沙,我自会保留你们的权利,但同样你们也要服从与我!” 强硬的话语使得很多人心生不满,吐蕃人有自己的骄傲,虽然脱敢部被青塘击败,但吐蕃的其他部族并未感受到青塘部的强大,甚至因为角厮罗曾经是大宋的“打手”而被各部的头领戏称为大宋的豺狗。 只不过他们的不满很快被惊诧所取代,血葫芦似得的壮汉装在门框上,结实的木门都被他的奋力一击所撞碎,不断的有鲜血从他的口中冒出,身上插着的弓箭虽然让他说不了话,但他却指向角厮罗,大口的鲜血喷出,使得所有的头人抽出了身上的短刀。 角厮罗依旧在原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他的目光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边上的仁钦桑波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早早的布下伏兵。 “你布下了伏兵?什么时候?” “在思麻部的兵马抵达夹山道的时候。” 仁钦桑波赞许的点了点头:“眼光果然独到,你早早就把这古如拉康寺变成一处埋伏之地?” “思麻部的人信不过我,各部的头人也信不过思麻部,又不可能在逻些城会盟,那也只能挑选最近的又是最合适的地点,除了古如拉康寺之外还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使得各部的头人们大惊,互相对望一眼便很快保持镇静,有伏兵说明外面的护卫全部难逃厄运,此时他们就算是劫杀角厮罗也毫无用处,一个能把眼光看得如此长远的人岂能不会料到今日的局面? 角厮罗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笑道:“我奉劝各位还是坐下,老老实实的坐下......” 话音刚落,一群身着铁甲的猛士便进入房间,安静的站在角厮罗的身后,只不过他们的盔甲和兵刃上不断的滴落,很快他们的脚下便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从这些猛士身上的铠甲和兵刃就能看出他们的强大,这根本就不是吐蕃各部能相提并论的战力。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要妥协,因为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嘈杂消失,吵闹小斯,整个房间中z还有恐惧在弥散。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吐蕃的盟约(上) 仁钦桑波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其实这个房间中的各部头人都是战力不凡的勇士,若是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被部众所承认。 刚刚的他们或许还有擒杀角厮罗的机会,可现在绝对没有了,胆气一旦被击溃便很难在聚集起来,世界上哪有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那些角厮罗的甲士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悄悄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可那又如何?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最终的结果就是始终没有人出手。 这一幕更加坚定了仁钦桑波内心的想法,吐蕃太过需要一个强大的头人带着他们走出困境了,这些头人是不成的,他们没有作为赞普的资质。 而身边这个临危不惧,一行一动皆有策应的角厮罗却不一样,他是吐蕃人中的异数,不光有谋略而且还有胆识。 眼下这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这是自己押他会成为大赞普的原因,人群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仁钦桑波很满意,这说明头人们要比寻常的吐蕃人要克制和冷静的多。 “我思麻部贵族愿以角厮罗为吐蕃大赞普,从今之后歃血为盟,以其马首是瞻!” 屋里都是人精,眼瞧着仁钦桑波第一个向角厮罗效忠,其他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着角厮罗身后的甲士,看着地上不断汇聚的鲜血,一众头人几乎齐声开口:“我愿以角厮罗为大赞普,歃血为盟,从今往后以其马首是瞻!” “咔嚓,咔嚓!”角厮罗没有说话,而他身后的甲士不断的用手锤击着胸甲,不断的发出胜利的吼叫,一时间斯文的角厮罗和狂暴的战士之间形成鲜明对比,四周人望向角厮罗的目光充满恐惧。 眼看大势已成,角厮罗站起身在众人面前道:“我角厮罗说话算话!青塘部的人从不会欺骗,只要你们拥护我,那你们手中的权利也将得到保障,同时我也会尽到一个赞普所应该有的责任!” 一时间所有的头人都已心悦诚服,角厮罗本就是吐蕃赞普的后裔,若是他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可他现在确实有重整吐蕃的能力,又能保证自己的权利不变,如此还有什么不臣服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眼下的局面角厮罗掌握了所有的主动,虽然不想承认但头人们都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捏在他的手中,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才是吐蕃赞普该有的手段和魄力。 一旦他们补充,失去性命是小,可失去头人的部族便会成为一盘散沙,角厮罗可以毫不费力的各个击破,到时的损失只会更大。 既然眼下臣服是最好的选择,那各部的头人当然会这么做,他们的效忠也意味着吐蕃再次开启部盟形势上的统一。 对于吐蕃来说这很正常,虽然地域辽阔但他们的人口却并不多,地域也并不都适合耕种或是放牧。 所以吐蕃人才会在广袤的高原上分成大大小小的部族,要想统治整个吐蕃,只能进行部盟之间的会盟。 “赞普在上,请发号令!” 这是吐蕃人会盟的规矩,在推举出大赞普之后便要请其进行第一次的发号施令,无论这是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要遵从,为的是彰显赞普崇高地位。 “各部头人听命!即日起各部会盟与逻些城,各部勇士皆要前来见证会盟!” “我等准吐蕃大赞普之令!” “还请大赞普设下官制,盟约!” 这也是吐蕃的规矩,吐蕃历史上虽然只有一个帝国的出现,但却留下了自己独有的规矩和制度,会盟便是其中之一。 吐蕃的头人们是在向角厮罗索要他们对应的权利和官职,每个部族的头人都应当有所获得,这样才能让各个部族融入到整个王朝之中。 “大相论茞由思麻部仁钦桑波担任、其他人从各部头人中抽选,副相论茞,扈莽,各一人由,主管王朝外部,管属部及对外侦察、征讨等事务的官员是都护悉编掣逋一人。 主管王朝内部事务官内大相曩论掣逋、内副相曩论觅零、内小相曩论充各一人。主管王朝司法事务的官员是整事大相喻寒波掣逋、副整事喻寒觅零逋、小整事喻寒波充各一人。” 仁钦桑波微微皱眉,在吐蕃王朝的历史上大相论茞辅佐赞普乃是常设官职,但副相非常设职,这些职官的设置,受到唐朝官制的影响。 至于整事大相或译刑部尚书,拥有相当大的权利,也就是说角厮罗在大力的拉拢这些头人,同时也在分散自己这位大相手中的权利。 果然是早有预谋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角厮罗的谋划之中,但现在不能指摘他的不是,否则所有受益者都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仁钦桑波得了吐蕃大相之位本就已经是收获最大的那个人了,虽明知角厮罗的手段但却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去。 从眼下各部头人之间的推让和抉择来看,角厮罗的手段非常成功,各部头人之间居然真心实意的推举合适的人坐上该做的官位。 待一众官员之位被分配到各个部族之中后,仁钦桑波起身行礼道:“还请大赞普定下地方之制!” 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同时也影响到各部的所有人,那些头人无不从刚刚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竖起耳朵认真等待。 角厮罗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仁钦桑波或有所反击,自己乘着这个机会分散了他大相手中的权利,他也一定会给自己一点麻烦。 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吐蕃刚刚合众,各部都有自己的规矩,但没有一个统一的朝廷和地方都不行,诸位已经拿了朝廷的官职,那地方上的事情便有我来定夺了,但诸位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稍稍停顿后角厮罗开口道:“自当以七官制为要!设立域本,玛本,齐本,岸本,楚本,昌本,司本,用之管理!司本由各部头人暂代!” 七官制! 此言一出一众头人长舒了一口气,但想想也是理所应当,这七官制乃是当初松赞干布定下的,他虽不是第一位赞普,但却是吐蕃的开国之君。 他定下的七官制最是有利于吐蕃,也有利于现在的局面。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吐蕃的盟约(下) 七官制乃是松赞干布定下的制度,松赞干布是个愚蠢的人吗?显然不是,那他定下的官职自然是最合适吐蕃的。 域本便是地方官,其职责在于以法规治理本地区的政务;玛本是军官,受命领兵克敌制胜;齐本是司马官,为尊者引路,具有良好的驯马之术;岸本如同度支官,掌管粮食与金银财物支纳;楚本专门管理母牦牛、犏牛及安营赊账之事;昌本主要管理刑事审判职责;司本是地方基层或部落首领,管理部落的事务。 现在的吐蕃和那时的吐蕃很像,无论是外在的威胁还是内在的矛盾皆是如此,复杂的内部各部族之间的不信任,外又有强悍如斯的大宋窥伺高原。 角厮罗一直认为大宋皇帝的那句“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很对,眼下就是如此,吐蕃和大宋之间的对抗必须要有一位英雄来统辖,吐蕃需要英雄,而这个英雄就是自己。 有许多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角厮罗从来不会小看大宋,更不会自大到认为吐蕃现在能和大宋抗衡,统一整个吐蕃为的不是抗衡,而是自保。 说来可笑,古如拉康寺中的各部头人现在已经可以用和睦融洽来形容,只要利益分配的好,敌人也不会再是敌人,这再一次验证了大宋皇帝的话………… 谁能想到那些原本生死仇敌一般的部族,在经过仁钦桑波的游说和调解之下居然握手言和?现在便是如此,俩个部族之间原本是世仇,可现在居然被仁钦桑波以联合控制土地,两族世代通婚,共同掌控土地的为由给化解了。 不光如此,吐蕃的朝廷还会派遣官员去给他们作为调解,还要帮助他们管理土地和税收,当然该是朝廷的税收还是不能少的。 税收本就是各部的一个大问题,交给朝廷担心赋税太重,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又不可能,自己称为税官又不合适,当地都是自己的部族,收得多了部众不满意,收的少了上面没法交代。 既然仁钦桑波会派遣朝廷的税官前往,那就最好不过,顺带着还能帮助他们处理族中事物,所有的头人都知道,现在的吐蕃和以前不同了,想要顺应变化,就要服从中央的管理。 但最让角厮罗惊讶的是仁钦桑波,他这个大相刚刚上任,人还没到逻些城,手中的官员便已经到达。 不光有官员,还有一大群算不上官员的小吏,这些人精明强干,因为不是出生贵族,所以他们只有小吏这种低贱的身份。 吐蕃的登基称帝很简单,并没有多么复杂,仪式是传统的会盟仪式,但需要等待各部的勇士集结到逻些城。 布达拉宫前巨大的跑马场就是为了会盟方便所建造的,当年耗费的无数的人力物力,土地结实的不像话,即便数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只要稍稍整修便能再度启用。 仁钦桑波骑在马上,但身体却不自觉的向角厮罗靠近,嘴中不断的说出自己的计划:“当以吐蕃旧制,分吐蕃为五茹、六十一东岱,“茹”、“东岱”皆为军政合一之府衙,如同大宋却又有别于大宋,千户为东岱,正保、洛扎、改呈术、墀邦木、墀塘艺噶、娘若、局巴、章村、叶若卜、朗迷、辗噶尔、帕噶尔等千户,千户即东岱,分隶于五茹。” 这一点让角厮罗很满意,他就是要把吐蕃变成正规的王朝,而不是把一盘散沙变成一个沙堆。 “朕要重开僧相!你是佛门尊者,理应由你充任,佛门在我吐蕃要大力推行,从此以后活佛只能有一个便是大赞普!僧相也只能是大相充任!” 仁钦桑波的脸抖了抖,这样一来意味着什么实在太过清楚,从此以后禅宗佛教在吐蕃的地位便不可撼动,而同样的大赞普的地位也没有人能撼动。 赞普便是带领吐蕃百姓走向极乐世界的活佛,是人世间的真神!这与汉家王朝的天子乃是上天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身为佛门之徒的仁钦桑波比谁都清楚信仰所带来的力量,他角厮罗这么做为的是让吐蕃更为团结。 眼下吐蕃高层已经达成协议,这就意味着很快吐蕃就能从一个松散的各部盟约变成一个整体。 想到这里仁钦桑波不禁要问角厮罗:“不知赞普何时要对大宋出手?” 但他的提问只换回了角厮罗的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和癫狂:“对大宋出手?我吐蕃有什么可以和大宋抗衡的?没有,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保住青塘,也为了保住吐蕃而已!!” 在仁钦桑波惊骇的眼神中,角厮罗缓缓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与大宋对抗,尤其是这个帝王在位的时候,他太过恐怖,太过坚韧,一旦开战,最终的结果便是不死不休。 你可能不知道,他有一句话:“什么时候打你说的算,什么时候结束朕说的算!”所以一旦开战,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当年大宋攻伐李元昊的时候几乎是压上了全部身家,甚至连刚刚夺取的燕云之地都被他赌上了,这个王朝现在如何不用我说了吧? 即便是在和天竺作战的时候,塞尔柱人的挑衅依旧被他轻松化解,而且是全面摧毁了塞尔柱人在东面的所有的城池和防线,生生退回到了八百里瀚海的另一边。 若是吐蕃和大宋正面作战,那他一定会把整个大宋都压上!这是一场豪赌,你能赌得起?” 仁钦桑波见识过大宋的繁荣,但却没有见识过大宋的兵甲,角厮罗的话让让他对大宋再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没想到从一开始角厮罗与自己一拍即合并不是为了对抗大宋,恰恰相反而是为了躲避大宋,为了自保而已! 仁钦桑波的脑袋飞快的运转,胯下的马儿却已经停下了脚步,逻些城到了,这座城池原本是吐蕃高原上的明珠,现在却有些破败的景象。 看着已经破败的逻些城,角厮罗长叹一声:“若是不能恢复吐蕃王朝的盛况,一切都是空谈。咱们也撑不了多久,知不知道,大宋的将军们之中有句话盛传?” 不等仁钦桑波回答,角厮罗便自言自语道:“时间换空间,空间换时间,如何取舍全看本心!”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时间与空间 角厮罗想要用空间换取时间,他知道眼下青塘在大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因为那里距离大宋实在太近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塘并没有吐蕃的其他地方高,或者说没有吐蕃高,高原这个词他也是前段时间才学会,是从宋人那里传来的。 所谓高原就是比中原要高的平原,因为高,所以……哦对了,所以空气稀薄的很,人离不开空气啊!所以那些在中原生活惯了的人上了高原就不舒服,同样,在高原上生活惯了的人去了中原也不舒服。 这话很有道理,角厮罗也认同,所以他觉得青塘不算高,只有高到大宋的士兵不舒服才能叫高原,才能给自己以退路。 就算是青塘很高,但也还不够远………… 青塘距离大宋的宁夏路实在太近了,日夜兼程不要两天的功夫骑兵就能纵横而来,至于大宋不断修建的公路更是可以让骑兵在一个昼夜便能抵达青塘的,邈川城,毕竟现在的兰州已经是大宋的州府衙门了。 想到这里,角厮罗心中的悔恨就如同黄河中的波涛一阵阵的袭来,这世界上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兰州快土地看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因为黄河的泛滥会变成泥泞的田地,但谁知道在宋人手中,黄河的烂泥湾不但没有造成麻烦,反而成为一大片良田。 河水泛滥之后,留下的土地居然能种出大量的粮食来,而且产量颇丰,一下就给大宋在北地增加了足够的粮食,再加上宁夏路的河套之地,大宋的西北几乎不需要南方的粮食。 这样一来,原本并不如何的兰州一下成为大宋的重地,不光百姓多了起来,连戍边的驻军都变得极多。 驻军多了对青塘造成的威胁便更大,有了粮食的基础,大宋的驻军就没有后勤之忧,不断的有商贾到来为这里带来繁荣………… 谁能想到当初自己不过是把一块没用的土地给了大宋,现在却变成“宝贝”,反而对青塘大为不利,这就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情。 若是还能做一次选择,角厮罗绝不会把兰州拱手奉送给大宋,如此一来青塘可固守黄河之岸! 眼下是不成了,只能把青塘继续向西迁徙,唯有如此才能用土地换取时间,角厮罗实在是太需要时间了,他需要时间整顿吐蕃,需要时间把青塘安顿下来,需要时间让吐蕃诸部团结一心。 他甚至需要时间去阻挡大宋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 之所以在脱敢部袭击宋军,为的就是给青唐部获取土地,大量的土地才能安置下青唐部,而且土地不能贫瘠,也需要容易防守。 角厮罗知道,自己的今天是依靠青塘部才有的,而青塘也是他的根本所在,要想保持自己大赞普的地位,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部族作为根本。 青塘部的财富和人口是吐蕃中任何一个部族都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还有很多其他部族没有的物资,比如大宋淘汰下来的铠甲和兵刃。 这些东西对于大宋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对于吐蕃人来说就是不得了的物资,他们也有冶铁技术,但锻造和铸造技术却不能和大宋相比。 吐蕃最高的冶铁技术不过是能制造出横跨布江的铁索桥而已,但大宋的铁器却能成为承载火车的存在。 想到这里角厮罗便觉得一阵无力,事实上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大宋停下征伐的脚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一群吐蕃人前往大宋的国都之中安安稳稳的等死。 除此之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依靠吐蕃的地势和大宋之间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这是他早已想好的事情。 宋军唯一的弱点不在宋军自己的身上,而是在别处。 幸亏角厮罗早早的便开始研究宋军的战术和战法,于是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一个宋军存在而且不能避免的问题。 辎重补给,也就是宋军现在说的后勤。 所谓后勤便是后方勤务,也就是兵马粮秣,仁钦桑波目瞪口呆的听着角厮罗大谈宋军的战术战法以及军制。 许多东西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他连想都不敢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汉人的兵法之道,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若是我们还以之前的战法对待宋军定然不能成事!” 角厮罗的话立刻引起其他部族头人的好奇:“莫非宋军是带着粮草行军的?数万大军的粮草不知几何,若是带着小山一般的粮草行军,岂不是如同乌龟趴地?这还如何作战?但我听闻,宋军不论步骑,速度惊人,这又是何故?” 边上立刻有人顿悟,嘲笑着望向他说道:“你莫要如此不堪,行军之道各有不同,宋人不一定就是带着粮草行军的,说不得是就食于敌啊!” 就食于敌!这个词语只能用来形容草原上的骑兵和彪悍的民族,很久的时候都是和大宋无关的事情。 但现在宋军强大,说不准也开始如此了,这就让在场的诸部头人沉默下去。 角厮罗摆了摆手:“就食于敌虽然能保行军无碍,但却耽误时间,宋军最重规矩,若是要行军便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战场,而不是先行军到附近再就食于敌。” 仁钦桑波皱眉道:“莫不是宋军能把足够的粮食带在身上,待大军抵达前线安顿下来后,再等援军把粮食送过来?” 角厮罗点了点头:“我仔细算过,宋军出动,一次所带的粮食最多够吃一个月!这是极限,非战一日一食,战时一日二食!” 在座的吐蕃头人大惊,这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一个士兵一个越需要多少的粮食?数万大军一个月需要多少粮食? 若是宋军驻扎下来,在高原上稍稍游走,便能获得足够的粮食,不一定是牧民家中的,高原上的动物可不少,大军打猎能获得不错的收获。 如此算下来,可能还不止一个月,仁钦桑波霍然起身道:“如此一来,宋军整军备战的速度将大大提升,我吐蕃诸部危矣!” 角厮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刚刚开始,诸位头人莫要惊讶,待我说完之后,你们再想想该怎么办…………” 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的弱点 角厮罗在逻些城的跑马场上详细的阐述了大宋的兵制,这是吐蕃头人从未听过的兵制,但却是最为高效,也是最为强大的兵制。 “宋之兵甲来源于民,以非军户,所用的名头乃是兵役,只要是大宋百姓,年满十八便可征召为兵,四年为期,而原本的厢军皆以撤销,禁军依旧保留而下,可现在的禁军已非当年之禁军!” 角厮罗稍稍停顿,很快又道:“四年为期,大多数人到期即还,唯有经验丰厚者雇佣留任,大宋用此兵制以沿袭数十年,此间无论战事如何未曾改变,四年制之后,兵必还家!” 吐蕃诸部的头人还为明白其中道理:“如此便是大宋每四年就要重新培养军士,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愚蠢!” 仁钦桑波的脸色极为难看,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再保持往日里的平静,而是直接怒斥说话人的愚蠢。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再次开口道:“四年一届,这就等于大宋每四年便会有精兵退伍会乡,这几十年下来大宋的老兵可有多少?!” 角厮罗点了点头:“大宋还有一条规矩,若遇大战,朝廷征召,老兵必定奉昭而行,且大宋百姓多为趋附,大宋之战意骇人若斯,弹指之间便可重聚百万之众…………” 角厮罗已经不用再说了,眼下四周的各部头人已经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也意味着吐蕃将要面对的威胁太过强大了。 “我听闻宋军军械繁杂,所用之物乃是精巧至极,威力无比,不知……” 仁钦桑波的话让角厮罗脸色大变,许久之后才道:“本来我也不想告知诸位,担心搓了诸位吐蕃勇士的锐气,可现在既然大相问了,那我便对你们分说。” 在吐蕃商议国事便是如此,没有那么多规矩,一群人聚拢在一起,有什么便说什么其实是最好的,信息来的全面且主意也多。 角厮罗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激起各部头人心中的勇气,当然也是为了不断的刺激他们,让他们认真对待。 “宋人擅用火器,威力奇大,对待西夏,辽朝,女真,塞尔柱,天竺等国皆是如此。各国城池在宋军面前如同纸糊木搭,顷刻之间便会城破,即便是再好的城池,只要宋军靠近,必会轰鸣而起,城墙如同土崩。” 仁钦桑波点了点头道:“我此前去过西域,也就是现在大宋的新疆路,得知其中利害,大宋的火器威力惊人,一炮之威糜烂十里,其威可惧,开山劈海,若非勇士不可敌之!” 角厮罗摆了摆手:“大相听闻已经是过时的事情,宋军不光有火炮火药弹,还有其他火器,名曰火枪,此物可毙敌与数百步之外,最为可怖的是,这东西便是放在孩童手中只需稍加操练亦可击杀身经百战之兵!重甲难挡!” 眼下已经没有说话,不服的人有,恐惧的人有,担心的人亦不在少数,但这些却是必须要讲清楚,虽然担心搓了锐气,但却要把利害说清楚否则两军交战的时候吃亏的还是吐蕃人。 一群人在硕大的跑马场上沉默不语,大宋的变化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谁能想到大宋已经能把一个月的粮草随身携带?谁能想到大宋的火器已经凌厉若斯?谁能想到大宋的兵甲会源源不断? 所有人知道了为何角厮罗会和吐蕃各部和谈,谁都知道他为何要统一吐蕃诸部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吐蕃还是一盘散沙的话,那即将面对的结果就是被各个击破。 青塘倒下去的话,接下来便是其他各部,汉人虽然上不得吐蕃,可终究是有人能上来了,终究是有人能待下去了,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只要中原人在高原上能撑过三五天的时间,此后便好得多了,若是时间再长一点也就能习惯高远的水土,而那时候几乎难以看出中原人和高原人的区别。 角厮罗便瞧见过,宋军在青塘训练的时候便是如此,原本看着奇都喘不的人,谁知道几天之后便活蹦乱跳的继续训练。 宋军还为此想了很多办法,甚至用一种红景天的药材来缓解,居然还很有作用,不少人因为药石之力而恢复过来。 角厮罗知道高原的屏障阻挡不了宋人多长时间,但他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已经把宋军的强大告诉吐蕃诸部的头人了,若是再把吐蕃的唯一屏障给烟消云散了,那剩下的就不光有警惕和战意,还用浓浓的惧意了。 事实上眼下已经是有了被吓得不轻,羌塘部的头人已经脸色发白,一个吐蕃骑马射猎的勇士居然会被几句话给吓倒,说出去怕是也没有人相信。 仁钦桑波豁然明悟,望向角厮罗哈哈大笑,他的大笑声让四周的人惊讶不已,仁钦桑波是谁? 吐蕃的智者,拥有大智慧的佛门尊者,他的智慧足够担任吐蕃的大相,所以才不会有人对他担任大相一职而不满。 “不知大相可有妙计?” 看着角厮罗的微笑,仁钦桑波点头道:“不能说是妙计,但却是发现,宋军在骗人,大宋皇帝骗过了天下的所有人。” 稍稍顿了一下,仁钦桑波满意众人的反映,那些诸部头人盯着自己的眼神确实更为尊敬了些。 “诸位可曾想过,虽然宋军可把粮秣带在身上,但以宋军这般对火器军械的依仗所需的辎重不在粮秣而是在军械上!宋军作战可以没有粮草但却不能没有军械,否则其威必减!” 角厮罗缓缓点头,果然是吐蕃的大相,一下就把问题的根本看得清楚,宋军这么多年作战在外,一直在隐藏一个天大的秘密,对军械的依仗太过。 这件事一般人看不出来,便是聪明人也无法看出其中端疑,但每每宋军作战之前,必有车马调度,宋军为何兵贵神速?靠的就是那些错综复杂的公路,靠的就是火车的一日不停。 而这些东西吐蕃高原上却没有,大宋出兵需要大量军械,而这些军械需要运输,宋军开路之后无不是快速修建公路等事宜。 这便是弱点所在,吐蕃人没办法攻击宋军境内的补给线,但到了吐蕃的地盘上就不一样了,宋军没有办法保护这么漫长的补给线…………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攻伐吐蕃的基础 仁钦桑波和角厮罗的想法一致,世界上最绝对的事就是没有绝对的事,强弱之间的规则不是容易打破的,但也确实存在。 宋军的强大无疑是明摆着的事实,但弱点也显而易见,其实赵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来掩盖这个宋军的秘密。 他建立了大宋最为强大的后勤与运输系统,不光如此,还把整个国家全部纳入这个体系之中,所以大宋的基建才会如此的惊人。 这是军地两用的不二法门,不光给军队带来益处,更是给民生带来的强劲动力。 事实也是如此,赵祯对大宋基建的扩展遮蔽了大宋军队的短处,世人只看到了大宋因运输通常而带来的繁荣,却未曾见识到大宋对军队后勤的保障。 也不能说没有人看到,毕竟这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但很可惜,即便是发现了也没有任何手段,大宋的公路铁路就在那里,但错综复杂,这么多年发展下来早已变得无法撼动,即便是损坏一条道路又有何用? 还有无数条可以抵达,然而就算是损坏道路,大宋也有专门的护养,各州府的衙门必须由专门的公廨负责,不过是花些时间便能清理出来,不需俩个时辰便又是通途。 就算是朝廷不下令,地方上的官员自己也会主动去维护道理,谁都知道没有一个便利的交通,就算是家中拥有金山银山也没用。 金银财宝变不成有用的东西,而精美的货物也变不成交钞。 所以地方上对公路的护养从未掉以轻心过,这不是为了朝廷的大军而护养,而是为了地方上的百姓以及自己的前提在护养。 道理很简单,大宋的上上下下都清楚的很,所以几乎没人去过多的关注这件事,但密密麻麻的交通网络,却使得大宋的军队成为后勤保障最全面和快捷的军队。 舍弃了厢军之后,大宋的禁军战力更上一层楼,拥有了超越这个时代的军械后,宋军的战力愈发强大,再加上后勤保障,可以说现在的宋军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对军人的定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祯对兵制的改革,事实上无论是谁都不知道,赵祯对军队内部的改变才是最重要的。 军械的强大只能让军队少死人,多杀人,可这还是停留在战争机器的层面,军队不是冷冰冰的杀戮机器,他们还是一个个有血有人的人。 他们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情节,有自己的认知和感情,当然也有自己的家庭。 赵祯利用四年的兵役制度给大宋的所有士兵进行改造,让他们竖立更加纯正的价值观和荣誉感,只要三观正,人就坏不到哪里去,只要有荣誉感,人就有了进取进取之心。 现在的大宋军队中再也没有了厢军的序列,他们已经被返还家中,成为良民,即便是再有囚犯也坚决不允许刺配从军,以在狱中服刑劳役代替刺配从军。 谁也不能指望一群罪犯成为保家卫国的勇士,杀戮不能用来赎罪,只能让人慢慢的变成野兽,或是一群浑浑噩噩的难民。 好不容易甩掉数十万的厢军,大宋不会再走老路,有灾赈灾,有罪服刑,往厢军中塞做什么? 禁军是大宋最好的军队,虽然当初也不比厢军强多少,但最少不是一群灾民或是罪犯组成的军队。 这里面可供发挥的空间就多了去了,赵祯这么多年来对军队倾注的心血可不少,宋军早已从原本的国家兵器转变为子弟兵,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转变,也是一种本质上的转变。 但有一个缺点正在不断的变大,不断的变得麻烦起来,赵祯发现了这一点,却暂时没有办法解决。 禁军对后勤物资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原本的军队,即便是相比历史上其他王朝的强军也要相去甚远。 现在的大宋防守绰绰有余,但进攻便要麻烦许多,对天天竺作战,粮食是完全依靠鹏珈罗的功绩,也幸好鹏珈罗是热带气候,粮食丰产,否则大宋单单是供给粮食便要耗费万巨,更不用提那些军械了。 大宋的战争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从比拼人命的多寡,转变成比拼军械,比拼物力财力,比拼技术高低。 这便是大宋的改变,也是大宋的弱点来源,因为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宋军对军械的依赖前所未有。 赵祯发现这个问题也没有办法,运输的道路虽然已经改变,但运输的工具却还未曾变化,依旧是马车为主,火车为辅。 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在大宋境内最顺畅,但越靠近边境越是滞怠,尤其是吐蕃,大宋从一开始对吐蕃没有那么重视。 所以要想进兵青塘以及吐蕃,最需要的便是准备后勤,这是大宋在对青塘作战的一块短板。 之前无论是对付西夏还是对付辽朝,大宋都是依靠商贾开路,以商贾游说当地官员建设道路,待大军开进之后再派出劳役进行加固和建设。 但吐蕃是个例外,即便大宋和青塘通商,可青塘人并未答应帮助大宋修建道路,他们即便是看到了公路能给青塘带来更多的财富也没有动心。 至于高原上的吐蕃更是不可能,青塘人与吐蕃之间的交易仍然保留最原始的马队运输交易,交易量并不大,最要命的是吐蕃人没有道路建设的意识。 这就是最大的阻碍,而且吐蕃高原汉家百姓也上不去,即便是当初青塘帮助大宋拿下脱敢部,但脱敢部的大宋官员依旧是无法开始道路建设。 至于现在,脱敢部的大宋官员全部被召回,如此一来,大宋想要进攻吐蕃,所需的耗费和时间恐怕有万巨之多。 到了大宋这样的帝国,一旦发生战争便是一场物力财力之间的战争,国力才是比拼的重点,可赵祯不是傻子,有些钱该花,有些钱不该花。 与其让大军艰难行进耗费财力,不如先一步建设抵达吐蕃的道路,把基础打好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的问题。 赵祯在此处还有进一步的打算,他要的是一个能够被大宋掌控在手中的吐蕃而不是一个被大宋打怕了之后俯首称臣的吐蕃…………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皇帝的枷锁 东宫还是原本的东宫,模样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但东宫又不是原本的东宫,因为这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不光人多了,护卫也多了,东宫外已经开始驻守禁军,而不是在东华门的宫墙上,这就算是给了赵旭以储君最大的荣耀。 至于东宫之中,更是华灯初上,宫烛已经燃起,四周不断的有内侍穿梭其中,他们要把太子白天没有看完的奏疏送到书房中去。 虽然太子已经接管朝政,但外臣无法进入东宫,即便是清贵的翰林学士也不能进入东宫,这不是赵祯定下的规矩,而是赵旭自己定下的。 为的就是避嫌,避免东宫和朝臣们交往过密,说来有些可笑,赵旭在没有执政的时候和朝臣往来频繁,可开始执政之后却拒绝和朝臣们往来,这么一来是为了避嫌,说明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赵祯知道他的用意,却觉得他过于迂腐,当然这样的规矩是该立下的,以后也好为子孙做个榜样,所以赵祯对此只有夸赞而无不满。 赵旭继承了赵祯节俭的性格,当然赵祯并不是一个节俭的皇帝,他只不过是在该花钱的地方花钱,不该花钱的地方绝不浪费一个铜板而已。 而赵旭是真的节俭,整个东宫之中最亮的地方便是他的书房,连太子妃的寝宫都没有多少灯火,至于走廊上的灯火便是更是如同萤虫之光。 有一次赵祯夜里来寻儿子下棋,谁知道在东宫的走廊与亭榭的交错之地耍了一跤,脚扭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为此皇后特意下旨斥责赵旭太过节俭,可谁知赵旭依旧如此,还是不肯多用宫烛。 当然这事情在神都城已经传遍,上至朝臣相公,下旨贩夫走卒都在夸赞赵旭的这份节俭,他们认为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就是一个储君最好的德行。 也就是从那以后,赵祯晚上绝不会去东宫,没想到自己摔了一跤还能被皇后这般利用,大肆宣传,不过这样的宣传赵祯还真的不在意。 节俭要是能成为老赵家的美德,那也就是对后世子孙的一个约束,最少那些荒唐的事情不会在发生。 真宗皇帝晚年便已经极为骄奢了,可依旧是比不上那个艺术皇帝,艺术有时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满足............ 但今夜赵祯还是到了太子的东宫外面,驻守的监军见到赵祯后便大礼参拜,赵祯摆手后道:“你们继续,朕寻太子聊聊天。” 整个皇宫的禁军都知道赵祯不喜繁杂的礼数,也就各自散开继续值守,若是在以前还会有人前去通报,可现在不会有了,官家说过:“朕到自己儿子家还需要外人通报?!” 东宫是赵祯熟悉的地方,从汴梁迁都到神都,皇宫的样式和宫殿名称等等都有改变,唯一没有改变的只有自己住过的三处宫殿,景福宫,御书房,东宫。 这三座宫殿保留了东京汴梁皇宫的所有样式,甚至连规模都没有增加,这和其他宫殿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保留了赵祯在东京城中的许多美好记忆。 在外臣看来,皇帝保留东京城宫殿的模样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大宋的后继之君知晓原本的都城是个什么模样,也知道今天的神都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赵祯不需要任何宫人带路都能找到东宫的书房,这里他太熟悉了,一路上绕过精美的山石和花圃便在高高的宫墙下抵达了书房。 书房中的灯光还是极好的,不算太亮却也不算暗,正适合批阅奏书,赵祯批阅奏疏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带有铜镜的烛台。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果然赵旭的案头堆满了奏疏,当然还有大量的公文,奏疏只是公文的一种,是臣子向皇帝陈述意见或说明。 赵祯见得多了,有时不用看内容,单单是看名字就知道奏疏里上奏的是什么。 最基础的方式一般是感恩戴德,忆苦思甜,发誓赌咒,最后才会言事。奏疏中的内容更是多种多样,有上奏衙门工作情况的,有专门歌功颂德的、还有议礼论学、陈政要、言兵事、进谏、弹劾等等。 而这些东西皇帝不光要看,而且必须要看,原因很简单,朝臣们的动向,谋划,等等都会在其中体现出来。 至于一般的公文之类都是由宰执负责,上传皇帝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知道这件事而已,事实上都是在那皇帝当备注。 就像是当年范仲淹和欧阳修两人制定了一个管理官员点卯的规矩,这件事以公文的行事交到赵祯手中,赵祯看了一眼便没当回事,谁知道从那以后,官员们上朝之前就必须要在乾宇殿外等候,等人都到齐了才能开始朝会。 于是原本与巳时初刻开始的大朝会生生会向后延迟一段时间,而且赵祯的饭点也会相应的向后推迟,大朝会没有结束是不能离开的。 所以有的时候这些公文也要看,说不定其中就有朝臣们挖的坑,当然赵祯把这个不二法门交给赵旭之后,赵旭案头的奏疏便如同小山一般。 白天处理不完的事情,晚上还要待会东宫处理,奏疏之中的内容可谓是千差万别,所以耗费的精神自不用说。 自从赵旭接管朝政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的奏疏,可他还要翻看赵祯以往批阅的奏疏。 权利这东西带来无限快感的同时,也会带来无限的负担,看似权倾天下,可事实上这枷锁一旦背负在身上就很难撤掉了。 一个不断往上走的商号,最累的人是谁?必然是东家本人,一个欣欣向荣的帝国,最累的人是谁?必然是皇帝,这是赵祯早就得出的结论。 赵祯以前每天批阅的奏疏以及公文足足占据了他半天的时间,就这样的速度和效率他还是觉得不满意,觉得耽误了自己的闲暇时光。 可现在赵旭现在接过了赵祯身上的枷锁,还未熟练的他定然是要比赵祯付出更多的,一般人怕是早已崩溃,但赵旭还好,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基础,再加上他心中的坚持,终究是挺住了。 赵祯在外面暖阁中坐了一会,茶水喝了三遍之后,赵旭便匆匆赶来,这说明他已经处理好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父与子(上) 在赵旭的桌案上随便翻阅了几份奏疏,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旭儿这些奏疏的批注朕瞧见了,不错,最少比朕刚刚亲政那会要强上许多,看清楚了朝臣上书内容的本质,也做出了妥善的御批,只不过你对臣子的批注就不要和他们上疏那般的绕圈子了,有话直说才能让臣子明白你的心意。” 赵旭也是被带入了误区,看着奏疏前面一大段的寒暄与歌功颂德之类的废话,在批注的时候也跟着废话几句。 赵旭苦笑道:“父皇,儿臣始终是储君,储君不敢骄横,臣子赞颂,儿臣愧不敢当,实在是............那些多余冗长的前言太过恼人!有事说事,何须歌功颂德一番,不光耽误孩儿处理政事,看多了还觉得难受的很!” 赵祯哈哈大笑,拍着儿子的肩膀道:“这就是做皇帝的苦恼,你刚刚总揽大政,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朕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现在朕看奏疏直接跳过前面的段落,捡要紧的看,否则这奏疏不知何时才能看完嘞!” 赵旭疑惑的开口道:“父皇,难道就不能在朝中定下制式,上行下效,时间长了朝臣们也必会改过来,如此奏疏明确,直指实质,既能便与孩儿的处理,也能简单易懂看清楚朝臣们的心中所想!” 赵祯稍稍一愣,随即摇头道:“你这方法好,但不实际,朕当年也这么想过,那时候丁渭之还是朝中的相公,朕寻他说了这事,谁料他却有言道:“若陛下以此为例,朝中臣子定然不敢奏疏,且每日朝会的留身奏事怕是能排队排到大庆殿外。”,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赵祯的话让赵旭陷入沉思,丁谓虽然在朝堂内外的评价不好,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知道丁谓的能力如何,在翻阅以往奏疏已经臣子记载的时候他看了不少。 丁谓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中必有蹊跷,而且是自己不知道的蹊跷。 赵祯瞧见他苦思冥想的样子指了指赵旭的心道:“答案在这里............” 稍稍提醒一下,赵旭便明白父亲的意思,没错,若是所有人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谁还敢在奏疏中说真话? 所有人都变成汤泉中沐浴的人,坦诚相见,那些谏言的人害怕得住皇帝,往往是先褒赞一番,然后再委婉的说出来,若是改了,那就直接用生硬的文字陈诉皇帝或是其他臣子的错处,一点余地也没有了。 瞧见儿子明悟其中的道理,赵祯便拍着他的肩膀道:“朕是来寻你说话的,不是来给你出题的,若是让你母后知道了,定要怪朕给你加重负担,走去你的博采阁看看,朕好些时候没去了,不知你和格物院的匠人又弄出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赵旭连连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在前引路:“父皇,您不知道,儿臣前段时间弄出一个消遣的玩物,虽说是个玩物,却可拉升筋骨,不光如此还能让人在休闲之余脑力不停。” 赵祯笑了笑:“怕是什么战棋之类的东西吧?做的大些可就没有翻手云复手雨的感觉了,前段时间你差人送去宫中的巨子棋虽说惟妙惟肖,可着实把你母后和娘娘们累得不轻!” 赵旭脸色通红,讪讪道:“儿臣当时只是想着如何把棋子做的惟妙惟肖,忘却了下棋的快意,当时是宫人充当棋子上的兵卒,谁知母后......” 赵祯捂着额头摆了摆手:“别说,你一说朕又想起她们较量的模样,真是不堪.........” 想想没藏黑云在巨马上无赖的走田字,赵祯就觉得有些好笑,当然坐镇军中的王语嫣大喊的让她进攻也是罪魁祸首。 一群宫人扮演的棋子怎么敢和皇后嫔妃扮演的棋子抗衡,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败下阵来,不是扭了腰,就是崴了脚,要么便是肚子痛或是牙疼的............ “不过你的巨子象棋做的还真不错,若是让双方都以宫人充任棋子也是颇有意思。” 赵旭打开房门,里面是一个盖上毯子的长案,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东西了,只不过边上还有几根板子。 赵旭最喜欢在闲暇的时候自己制作有趣的东西,这便是大人对玩具的一种痴迷吧? 在后宫嫔妃们看来这不是一个好的爱好,在朝臣们眼中更是不务正业,但在赵祯的眼中却是益智高雅的事情。 后宫本就枯燥,否则一群女人也不会隔三差五的用各种借口去碧雅轩的总号,而朝臣们更是在下职之后前往勾栏瓦舍。 相比之下,赵旭的爱好就好好得多,最少能静下心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益智,所以赵祯也喜欢到这里来,所谓的博采阁就是有博采众长之意,赵祯觉得名字还不错。 当赵旭掀开毯子露出下面的东西来的时候,赵祯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台球?” “台球?好名字啊!儿臣还不知给这东西叫什么名字,既然父皇赐下了名字孩儿就用台球给它命名!” 赵祯有些惊讶,眼前是一个长长的几案,只不过四周都有较高的木头组成了围栏,在桌子上有些不规则的洞洞,和许多圆圆的球,一颗独立的白色汉白玉圆球在远端,这几乎就是台球的雏形了。 显然要把所有黑球打进洞中就算结束,至于谁大得多,谁打得少就要靠脑袋记了。 赵旭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赵祯便知道规则,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只不过球杆不是球杆,而是球板,至于桌面上更是光滑的有些不像话,如此一来几乎没有技术可言,完全就是一个“大力出奇迹”的游戏。 赵祯试了几次,幸好边上的挡板较高,否则石球一定会飞出去。 简单的给出几个建议之后,赵旭就信奉的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并且打算明日便命人来改。 板子和石球,玩了一会后赵祯便觉得浑身冒汗,这在冬日里是个不错的运动了。 赵祯喘着粗气的看着一个球落入布袋中开口对赵旭问到:“你以接手大政月余,现在什么感受和朕说说,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朕不会变卦的,你且说说。” 赵旭听了赵祯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面露苦笑道:“儿臣说真话,父皇莫要生气,若是能在母后的娘胎中再选一次,儿臣一定晚点出来!”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父与子(下) 三才悄悄的竖起耳朵靠近博彩阁,他实在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笑得如此开心,作为宫中的老人,他多少年没有听到官家这般的大笑了。 历史上寻常的皇帝对待太子都是严格要求,恨不得把储君培养成一位圣人,先帝当年便早早的开设资善堂,为的就是让他陛下在年幼时得到教育。 可到了陛下这些,许多东西都被打破了,太子的师傅几乎经常更换,而且由近十个先生教授学识,不光有学识,还有一些平民百姓才需要知道的道理。 最让三才忘不掉的是,陛下甚至让格物院的匠人来教授太子制作威力强大的火药,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不过说实话,三才自己都觉得,赵旭这位太子现在已经比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要强的太多,这位太子不光会制作火药,还会领兵打仗,不光知道如何救助伤员,还知道如何安邦定国。 寻常人如何比得上他? 唯一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只有二皇子赵昀了,可赵昀这位皇子却远在万里之外的方丈洲。 前段时间二皇子差人送信来说,其实方丈洲和海东州一样,是一个巨大的岛屿,四周都是大海,但方丈洲拥有大片的良田和沃土,也拥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沙漠。 那里几乎自成天地,还有一种胸口挂着袋子的巨大老鼠,他们双脚站立,向前跳跃前行,前段时间二皇子送来了几只就在御花园中,听说路上还把亲卫司的都监赵力给打了! 没错,想起见到赵力时的样子三才就忍不住发笑,后海他真的见到这东西的厉害,脚下跳动不停,出拳速度惊人,一拳之威不可小觑。 难怪能把赵力都给打了,宫中好几个内侍都被他打的屁滚尿流,后来才发现,只要不去摸它胸前的袋子就不会有事,因为袋子里有一只小老鼠………… 现在太子的博彩阁中传来笑声,当然会引起三才的主意,他已经站的很近了,但此时屋中笑声却消失了。 赵祯盯着赵旭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颇为苦恼的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作为太子最好的人选,赵昀其实比你更合适,朕当年培养你们两人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你对权利的热衷并不及赵昀,更多的时候是被你母后逼出来的,当时朕对你说过,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可最终你还是坚持,朕就知道你会坚持,所以才会心中不忍。” “父皇觉得昀儿比儿臣更合适?” 赵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合适也合适,说不合适也不合适,人在这个世上永远都会有别人不及的能力,有些人善于进取,有些人善于隐忍,有些人善于诗词歌赋,有些人善于陈诉辩驳,各有所长才是人的多样性,你善于守成,而赵昀善于开拓,所以朕让他去了方丈洲。” 赵旭有些难过:“难道父皇不觉得让一个善于开拓的人坐上御座更好吗?”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赵祯笑道:“朕说过,只有最合适的人坐上御座才会对大宋更加有利,而你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朕已经把路铺好了,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守成之君而不是开拓之君,开拓之君虽然好,但也有可能使得原本美好的一切灰飞烟灭,使得大宋安定的局面付之一炬,朕输不起。” “那孩儿的优点呢?!” 希翼的光芒在赵旭的眼中闪烁,赵祯欣慰的说道:“你的有点是极少有人具备的,这股稳重和踏实让你在做每一件事之前会去考虑后果,这很理智,也很重要。 就那这些奏疏来说,你能坚持下来真的出乎朕的意料,朕看过你的批注,几乎每一份奏疏都没有简略批注,极尽详实,朕都要佩服你这耐性和毅力。 所以无需妄自菲薄,你一点也不必赵昀来的差,都怪你母亲,总是在你耳边念叨那些笨鸟先飞之类的话,吾儿能愚笨? 先飞只是勤勉,这优点反倒是被你母后当成不足来说,也让你从小觉得自己没有赵昀聪慧…………” 赵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这是赵祯第一次把真相告诉他,也是第一次私下里夸赞自己,赵旭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身上的摇杆也更加笔直了。 “孩儿就知道自己有不同的,就算是比不上昀儿但孩儿依旧不同!每个人生而不同,孩儿的智慧不输与昀儿,虽说开拓不足,但毅力却不比他弱!” 作为长子,赵旭的未来也关乎大宋的未来,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所以赵祯在对赵旭的培养上从未掉以轻心过。 现在见他解开心结,更加真实的面对自己,赵祯心中的快慰简直无法用语言细说。 “朕是皇帝,以后你也会是皇帝,所以朕即使你的父皇,又是你的老师,朕会把一些有用的诀窍交给你,这样一来你便轻松许多,那些奏疏看着是权利的写照,可事实上你却要永远背负这座文字堆砌起来的大山。” 赵祯还有一句话没说,赵旭都快坚持不住了,何况是赵昀?那小子就是一个跳脱的性子,让他在书房中批阅奏疏一两天可以,若是让他每天如此,怕是早已甩手不干了。 赵昀也是早早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几乎没有升起过对皇权的贪婪之心,他不想活的这么累,他也不想每日睡觉的时候被内侍匆忙叫醒。 “旭儿,人最难的便是坚持,多少的昏君其实早年并不昏聩,甚至是精明强干之主,可就是过了一两个盛世之后,心生疲懒,于是便开始荒废朝政,不理政事,最后走向下坡,而让自己子孙更为难走,你皇爷爷便是如此,朕不该说先帝的不是,但这是事实。” 赵旭努力的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孩儿也知道为何父皇要让孩儿先行继位,如此一来便可给人一种盼头,待到国家安定时,便可卸去身上重担,让后人继续前行,如此一来还能扶持一二,却又不用太过操劳…………” “吾儿啊!朕还是觉得以前的你要好些,这话说出来不太妥当…………明日带着太子妃前往你母后那里问安!” “父皇还是算了吧…………” 第两千章时代的束缚 大宋天家的这对父子已经算是天下父子的楷模了,在三才的身影贴上御书房大门后,他就被赵祯给召了进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三才的模样显然不是好奇什么,而是为了向六宫之主的皇后有个交代。 能说给皇后的事情自然会传过去,不能的话,便是刀架在三才的脖子上都不会得到一个字,这就是赵祯对三才的信任。 看着冻得青头紫脸的三才进来,赵旭便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刚刚说了有生以来最大但,最放肆的话。 作为太子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他也想和弟弟一样,在父皇面前那般随意,所以他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三才胸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随着赵旭的一句:“孩儿其实也不想做皇帝。”差点停顿,他是真的害怕了,天家子嗣大小就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主意多,天资聪慧等等,但他没想到太子居然敢当着官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子可不是说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赐予的东西不光要小心的捧着,还要隆重的供着,如此才能算得上是臣子。 寻常的臣子都是在和官家顶牛的时候用辞官来威胁官家的,这一点官家早已习惯,见到确实不舒服的人,挥手让他告老还乡就是,管他多大的年纪都无所谓。 可太子不同啊,太子是官家的儿子,是大宋的储君,未来的皇帝,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了? 显然三才是不理解天家的对话方式,赵旭说这话的一丝不是拒绝,而是表达心中的不想当,看似差不多,但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所以三才惊讶而赵祯却并没有生气,赵旭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原本的赵旭以为自己不如赵昀,所以把皇位看的很重,他觉得若是自己没有皇位,那就什么都比不上赵昀了。 可后来逐渐他知道自己的皇位是不可能易主的,所以也就不太在意这赵昀的威胁,但那时的他依旧觉得皇位是他胜过赵昀的东西。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感觉便越强烈,赵祯一直在观察赵旭,最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位对赵旭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是他安全感的来源和归宿。 同样的,杨采薇对赵昀灌输的观点就是“你比太子强,但却不可能继承皇位,也不要有这个心思,最好是能离开大宋,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赵昀心中的归宿就不再大宋之内,而是在遥远的方丈洲,那片遥远的大陆成为了他的归宿和安全感的所在。 想想都觉得可怜,自己的俩个儿子同样优秀,但一个在海外寻找归宿和安全感,一个却在皇位上寻找。 赵祯知道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而是时代出了问题,这是一个封建时代,无论自己当初如何教育俩个儿子,最终的结果怕是也差不多,甚至还有可能出现自己最不希望看见的模样。 这个时代的就是这样,不能去责怪俩个孩子,只能怪这个时代太过无情,别说是帝王家,就算是将门,大族都是一样的结果。 前段时间杨怀玉正式杀回了杨家,去争夺那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的那些堂兄弟几乎被他打了个遍,最终的结果不用说也是他登临家主之位。 而杨怀玉在回家争夺家业和家主地位之前,已经向赵祯宣布誓死效忠,这也就意味着杨家不再是将门,而是大宋皇帝的家臣,家将。 看似没有什么不同,可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杨家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权臣出现,有的只会是大宋皇帝的家将,顺带着还有一个殿前司都监的官职。 主要的责任也从行军打仗变成了驻守皇宫的亲从官。 杨怀玉是个聪明人,杨家也有自己的产业,规模还不小,不乘最后的机会把整个杨家从将门这个大泥潭中拖拽出去,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这样,哪怕你在心中想要放弃一些东西,可到头来你还是要去争取,老怕不是为了自己,你也要争取。 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有很多,这让赵祯想起了死去的范大勇,这个北平府不多的武将之一就这样死在了朝廷自己的手中。 刘涣当初也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军情紧急他无暇请示,同样角厮罗的造反也是同样的道理,身不由己………… 想到范大勇,想到角厮罗,赵祯的心情就不太好,这两人都是赵祯心中有愧的两个人,范大勇没错,他作为武将,千里奔袭角厮罗,为的是除掉大宋的后患,赵祯应该杀的是刘涣,角厮罗未曾叛变,他却要逼着角厮罗叛变。 若是下棋,到了刘涣这里就是一部死棋,只要他密调范大勇麾下的西军,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击杀角厮罗彻底摧毁青塘,要么便是被角厮罗击溃,逼迫他造反,但依旧躲不过被宋军征伐的命运。 而无论是太子赵旭,还是二皇子赵昀,亦或是范大勇,刘涣,角厮罗,他们虽然身份有别,权势不同,但最终都逃不过这个时代的束缚。 这个时代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寻常人极难打破,但赵祯却是打破这种思维方式的人,他也打破了固有的规矩和命运。 月亮如同一柄尖锐的镰刀挂在天上,配合上冬日里的寒冷让人觉得世间万物都在凋零。 “官家您就上步撵回宫吧!这天寒地冻的,老奴的脚已经麻木了。” 三才拎着宫灯努力的保持平稳,参谋兵事院送来的奏疏就在官家手中。 赵祯用力合上奏疏,望向三才道:“要不你上去坐着?朕就要走回去!” 三才脸色大变:“官家,我的官家哎!可不敢说这样的话,您这是要奴婢的命啊!” “你知道朕现在很愤怒,所以不该在朕发怒的时候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立刻派人去查,刘涣的消息是谁给他的,他又凭什么再次要求西军对吐蕃出兵。 没有朕的旨意,没有朕的虎符,单凭参谋兵事院的一份文书,他种愕凭什么敢动用三万铁骑袭杀青塘!难道说他以为种世衡的那块丹书铁券能罩得住他?!” 一众宫人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冰冷的寒风已经不算什么,帝王的愤怒已经如同九幽碧落冲刷在他们的身上,彻骨酷寒………… 第两千零一章人尖子的坚持 种世衡老了,或者说他的心态老了,自从西夏之战结束后得到赵祯御赐的丹书铁券之后就不再掌控种家军,而是把手中的权利分了出去。 种家军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了整个西军体系之中,随着西夏的灭亡,宁夏路的出现,那个距离延州二百里处建起的青涧城已经没有战略价值。 于是种世衡就带着全家老小搬到了神都城,赵祯给了他兵部侍郎的官职,他也在兵部中处理事务,只不过更多的是在养老。 有狄青这位兢兢业业兵部尚书在,他这位兵部侍郎几乎没有什么事可做,负责最多的便是依照军法处置退役的犯法老兵。 那些地方官员处理不了的老兵便在他的处理范围之类,可又有多少老兵会去作奸犯科? 一年也找不不出多少来,种世衡这个侍郎和那些忙的脚不沾地的侍郎相去甚远,但种世衡的安稳却不意味着他的子嗣也是如此。 种家军虽然已经进入了西北禁军之中,但种家的子孙却没有离开,种世衡当初向赵祯几乎没有什么要求,唯一一个便是希望让种家的子孙依旧能在西军效力。 这就是要荫功官,赵祯也没有多想,反正大宋的兵制已经改变,种家的子孙即便是留在西军之中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种世衡也太能生了,种诂、种诊、种谘、种咏、种谔、种所、种记、种谊一连生了八个,其中种诂、种诊、种谔战功显赫,关中百姓称其为“三种”。 即便是再加以限制,人家自身的本事出众也没有办法,种谔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能力甚至超过了他的几位兄长。 他手下的士兵不光训练有素,而且配合默契,在几次兵演中都能和背嵬军进行抗衡,甚至到了擒获踏白军的程度。 这样一来他的提升速度自然是很快,赵祯也注意到了这个西北之地冉冉升起的将星,当然因为他的出身,所以赵祯也刻意进行了限制。 但人就是这样,在一群平庸的人之中,很快就会崭露头角,就如同放置在布袋中的锥子。 种谔便是其中一枚露的最多的锥子,不光锥子漏出来了,甚至还戳到了主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工具反过来伤了自己。 刘涣是疯了,他不断的私自用兵,当初范大勇的死并没能阻止他,也没能起到震慑作用,大宋的官员在斩杀他之后反倒是大声嚎哭。 一时间范大勇的死从违反军令升华成了追求大义而不得不私下行动的将军,范大勇当初为何会听从刘涣的调遣,这是赵祯最不明白的地方。 他这个人对规矩的看重比什么都厉害,若论忠心的话,他对赵祯的忠诚绝对要比对刘涣的信任要大得多。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出兵吐蕃,这就是矛盾的地方,赵祯虽然相信范大勇可能是被刘涣的大义给说动了,但其中必有重要的东西存在。 现在种谔也是如此,消息是黑手传到的,速度应该是最快的,这也意味着种谔的老爹种世衡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下滔天之祸。 快步走向崇文殿,虽然月上中天,但赵祯已经全无睡意,大半夜的召见种世衡,他应该很快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整个种家也只有种谔才能生出事端,这小子最是狂傲不羁,做事情一腔热血,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事情,在他面前上刀山下火海一能去做。 所以当三才带着赵祯口谕抵达种家的时候,种世衡立刻便知道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又闯祸了。 能让官家深夜召见,可见此次祸事太大,已经到了连累家族的情况,否则官家根本就不用这么着急在宫门落锁后召见。 垂拱殿中,赵祯看着偶尔闪烁着璀璨烛花的宫烛微微出神,显然这次刘涣是不打算要命了,不知为何他一定要对青塘下手,一定要对角厮罗下手,而且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程度。 要知道刚刚埋伏角厮罗不成反被人家埋伏,西军大败这件事已经是天下的笑柄,但即便如此刘涣依旧在想尽一切办法对青塘出手,此时他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以及此战失败后将要承担的后果。 这件事瞒不住,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几个“聪明人”居然在这个时候不是选择明哲保身,而是选择帮助刘涣,这便让赵祯很是不理解。 角厮罗是对大宋有威胁,可也没到必须除掉的地步,赵祯不知道刘涣在担心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要命的是一群“人尖子”还和刘涣一样坚持,若是没有朝堂上的支持,若是没有边军武将的支持,刘涣不可能成功的说服种谔出兵青塘。 但赵祯知道,青塘并非是好攻取的地方,就角厮罗对大宋的了解便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比大宋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了解大宋。 作为吐蕃高原上的聪明人,角厮罗不可能没有准备,尤其是面对宋军的准备。 这时候进攻角厮罗殊为不智,之前的埋伏已经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思了,就算角厮罗是个傻子,也应该明白大宋的进攻不会只有这一次。 就在赵祯等待种世衡的时候,一骑快马出现在京畿路的第一道关口紫荆关,因为在紫荆岭上所以得名。 这座关口士兵不多,但却个个都是大宋的精锐,紫荆关为河北平原进入太行山的要道之一,自古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前”之险。 大半夜的出现一匹飞起,这不仅让关隘上的士兵大为紧张,在看到来人的衣着和背后插着的旗帜后却是脸色大变。 吐蕃的骑士很好辨认,从军的前三个月便有会人把外族骑兵的服装和发饰之类的解释清楚。 这种带着蕃帽,身着毛皮甲的吐蕃人实在太过明显,而且气质上一个以狼为标致的图腾就是青塘的标致,也是青塘的战旗。 大宋和青塘曾经有过一段蜜月期,宋军士卒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气质,但却不明白为何会有单独的青塘骑兵出现在大宋境内,能到达紫荆关显然说明了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骑兵。 那人到了巨大的关城之下便开口叫道:“我乃西平王角厮罗坐下亲兵,此次带来我家大王书信,呈交大宋皇帝陛下!” 关门缓缓打开,无论角厮罗的书信内容是什么,关隘中的士兵都无法阻拦,这已经上升到了角厮罗与皇帝之间的对话………… 第两千零二章青塘就是另一个西夏 赵祯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角厮罗的解释,但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知道为何角厮罗不在第一时间解释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角厮罗和大宋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和睦的,虽然双方心中都有各自的打算,但还没有宣之于口,背地里怎么防备酝酿都不为过,如同一个“脓包”,大家都知道下面是什么样的肮脏污秽,可却没有人愿意挑破。 但刘涣这个不该出头的榫子挑破了这个“脓包”使得原本的魑魅魍魉大白于天下,当然是他所希望的那一面大白于天下。 大宋的百姓和官员只看到了角厮罗袭击宋军,却不知道这是宋军在埋伏人家不成反被人埋伏的闹剧,当然有些人能清楚其中的端疑,但却绝不会说出来。 朝中的衮衮诸公当然知道这是刘涣的逼迫之计,所以也当作是看不见背负的肮脏手段。 角厮罗已经尾大不掉,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吐蕃不足为据,因为一盘散沙,互相攻讦,战乱不断。 可角厮罗已经把青塘打造成一个相当成熟完备的国家,只不过是他顶着一个西平王的封号,还不敢自立为帝而已。 朝中许多朝臣都清楚的知道,眼下的青塘活脱脱的就是当初的西夏,甚至比西夏的基础更好。 西夏的前身是定难军,无论是李继迁还是李明德都在苦心经营,那时的定难军还要面对大宋和辽朝俩个庞然大物,无论是物资还是战力都无法相比。 两代人苦心经营之后,使得西夏左右逢源,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土地和人口,最终为李元昊的建国称帝打下了足够的基础。 党项人也从原本的游牧民族转变成农耕民族,拥有河套之地的西夏土地肥沃,百姓安定,善于骑射的他们终于有了和大宋以及辽朝对抗的本钱。 于是西夏称为大宋西北之地的祸患,一直困扰者大宋,使得西北之地不得安宁。 原本的西夏被大宋灭国了,党项人全部内迁大宋腹地,以最快的速度被汉家文明所同化,他们的礼教消失了,他们别致的发型消失了,他们的语言文字也都消失了。 现在除了能在一些老旧的衙门户籍中寻找到一些西夏人外,就再也找不到党项人的踪迹,他们消失的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大宋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党项人不能适应大宋的环境就无法生存,而适应环境恰恰就是党项人最拿手的事情,他们可以放弃原本特立独行的一切,只为融入到大宋的环境之中。 而此时的青塘如用当年的西夏一样,只不过位置比西夏更靠西面而已,但青塘和西夏也有不同,青塘比西夏地域要高的多。 这道天然的屏障使得青塘比西夏更难对付,也使得青塘更加的安全,这样一来,刘涣以及相公们看到的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青塘,而是一个远超西夏更具威胁的青塘。 更何况角厮罗以及青塘不断向吐蕃进攻,青塘的地域和角厮罗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大,所以当他一统吐蕃之后,只会比西夏更加难以对付。 大宋的四周已经没有强悍的国家了,南海诸国被大宋彻底占据后称为了南海路,大量的粮食产出供应大宋的需要。 倭国已经消失,虽然还保留天皇一脉,但这一脉已经成为大宋后宫的一族,说是天皇一脉其实就是大宋的外戚。 每一代女皇都要成为大宋后宫中的嫔妃,如此便能确保海东州的稳定和安全。 西夏和辽朝也被灭国,当然这两族的太后也在赵祯的后宫之中,大宋的四周只留下南方还有一两个小国,如蒲甘和泥婆罗之类。 而这些小国面对大宋的时候依旧俯首称臣,他们不光畏惧大宋,同样也需要大宋,许多东西都是他们渴望的。 大宋疆域辽阔,货物众多,商贸繁荣,在边境开设榷场自然会让些小国前来交易,获得精美和必须的商品。 蒲甘和泥婆罗已经把大宋当作是一个强大的庇护所,他们不会和大宋对抗,甚至愿意把政权交给大宋,每年都和大宋的臣子一样上表称臣,汇报国内的情况。 也就是说,现在大宋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强国,但若是吐蕃一统,最终便会使得大宋回到唐时的尴尬境地。 不能小看吐蕃,吐蕃的面积很大,虽没有大宋辽阔,可高原上的气候使得汉家军队在高原上举步维艰。 无疑现在的青塘和角厮罗已经是大宋的心头大患,好不容易消灭了四周威胁的各方势力,大宋的朝臣们决不允许再次出现另一个威胁。 青塘的骑兵在通过紫荆关之后便一路向大宋神都而去………… 种世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城下,他几乎每天都在出入皇城,大宋各部官衙就在皇城之中,但这是他第一次夜晚叩宫。 早已在此等候的禁军在看到三才的手令以及亲卫司的文牒之后便立刻放行,官家在夜间召见臣子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禁军们不明白,种世衡这个兵部侍郎有什么值得官家召见的。 整个神都城的人都知道种世衡现在已经算是半个闲散官员,每日只是按时点卯而已,就算是官家召见也该是在白天。 能得到官家夜晚召见的臣子无不是朝中重臣。 只不过种世衡却明白为何官家如此急迫的召见自己,前来的内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种谔这小子已经把种家推到了危险的边缘。 在高大的宫墙下穿行让人觉得压抑,不断摇晃的宫灯让种世衡心中发苦,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种谔的所作所为,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 他不像他的几位兄长那般按部就班,他喜欢冒险,无论是领兵作战还是撰写奏疏都是如此,他的许多言论就是把青塘当作是大宋的威胁,几次上疏官家请命率军冲杀青塘部。 皇宫中的大多数宫殿都是黑漆漆的,但垂拱殿却光亮异常,这里是官家召见朝臣的地方,或者说是召见重臣的地方。 步入其中的种世衡就瞧见了官家一脸阴沉的盯着西面,目光中带着不满与愤怒,种世衡长叹一声上前道:“臣兵部侍郎种世衡参见陛下!” “你起来吧!你没有错,但种谔必须受到严惩,别想用朕赏赐的丹书铁券!” 种世衡的嘴唇抖了抖,无奈的说道:“小儿鲁莽,还请官家责罚!但其拳拳为国之心还请官家从轻发落!” “你还记得范大勇吗?” 赵祯的一句话便让种世衡大惊失色……………… 第两千零三章西进的种世衡 范大勇原本是种家军的将领,但自从种家军取消之后,便入了西军担任将主,一直都是战功赫赫之辈,但前段时间他听闻范大勇擅自调兵前往吐蕃伏击角厮罗失败,最终被官家斩首,心中悲痛,当年范大勇也曾在自己帐下效力。 种世衡当然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大宋的军队绝不可能轻易调动,单单是有一份参谋兵事院的文书而没有兵部的文书以及官家的虎符根本不可能调动西军。 范大勇一意孤行为的是剿灭角厮罗,一旦成功他的名声自不用说,也为大宋除掉了最大的祸患,非但无过还有很大的功劳,但他失败的代价如同现在这般,身首异处。 军功和治世已经让大宋的西军为之疯狂,现在的大宋军队都这样,战功已经不那么好得到了,只要有机会他们必定会拼尽全力的获取战功。 荣耀这东西已经植根于大宋边军的心中,而平定四周保皇宋百年安定已经深深的植根于朝臣们的心中。 种世衡知道朝臣们和边军的打算,连他都知道更不用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大宋的这位官家可不比那些历代被朝臣们蒙蔽的皇帝。 他总能看穿人心中的想法,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关窍。 所以种世衡在赵祯面前不敢有任何遮拦,只是为自己的儿子祈求从轻发落,他知道赵祯同样也看重种谔,否则就不会在知道他的品性之后还要把他放在西军之中。 “臣知晓官家为何深夜召见,也知道范大勇因何而死,但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大宋着想,毕竟角厮罗一旦统一吐蕃,便是大宋西隅大患!” 赵祯从御座上起身,走下御阶,看着种世衡焦急的模样突然笑了,随手把一本奏疏扔在了种世衡的脚下:“你们都能想到的事情朕能想不到?文臣武将都在为进军青塘做准备朕能看不出来?” “可你们想没想过,青塘乃是角厮罗的发家之地,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岂能如同不设防的州府?!当年朕用他乃是因为西夏的存在,必须找一个可以和大宋东西夹击西夏的盟友。” 稍稍喘了一口气,赵祯再次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自从西夏被剿灭,朕就不断的减少向青塘的投入,可那时候你们又觉得可以拉拢青塘对付辽人,最少在西域提供一支强大的助力,于是朕便准奏,没有太过压制青塘,待到辽人国灭,朕就发现大宋的威胁不是来自天竺,也不是来自塞尔柱,而是来自近在咫尺的青塘!” 赵祯说到这里,对面的种世衡已经变了脸色,他清楚赵祯这些话的意思,显然官家是早已把青塘列入了心腹大患的名单。 “官家放任青塘乃事出有因?” 赵祯微微点头道:“便是如此,朕一直觉得青塘不会成为大宋的劲敌,只不过是一个隐患而已,只要拿捏得当,便可利用青塘统一吐蕃!当青塘与吐蕃合并之后,朕便会挥兵西进,待到那时大宋所要面对的就是逐个击破吐蕃上的各个部族,而是直接击败吐蕃,使得吐蕃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就像西夏和辽朝一样。” 赵祯说完种世衡已经面色惨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惊惧。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吐蕃人已经和青塘开始接触,在朕看来很可能双方已经握手言和,在这个时候进攻青塘,就是在和整个吐蕃作战,种谔此去青塘怕是凶多吉少,若是他能把大军安稳的带回来,便是战败也无所谓!” 种世衡不再说话,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官家,种谔是被利用的。” “朕知道,所以才连夜召你进宫,否则你见到的就是不是宫中的内侍,而是皇城司的缇骑!” 憋闷许久之后,种世衡道:“刘涣鼠目寸光,害吾儿性命!” 赵祯摆了摆手:“朕不会要种谔的命,只不过他再也不能在军中效力了,这点脑子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如何还能在军中呆着?” 赵祯自始至终没有追究种谔的擅自出击,显然他肯定知道一份文书不可能调动西军出征青塘,这样的大事也不会一道旨意也没有。 但他立功心切,又被刘涣成功游说,所以他本着报效朝廷和官家的想法出兵了。 军功这东西对于西军来说有着无比的吸引力,眼下出兵青塘自然也让西军将士趋之若鹜,军心可用,又有刘涣和朝中之人的背书,种谔当然会率兵西进。 “你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赵祯的疑惑让种世衡老脸通红:“老臣已经不堪大用,自从离开了清涧城,腿脚不好,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在神都只不过是颐养天年罢了,承蒙官家不弃,兵部侍郎当的清闲…………” 赵祯笑了笑:“果然如此啊!都说女大不中留,这儿大了也不听话了,若是你之前得到消息,怕是也不会让种谔冒险。可还能上马驰骋呼?” 种世衡的眼睛亮的吓人,胸口锤的山响:“老臣虽然不济,但却也能开三石弓,饭五斗!” 这口气端是吓人,五斗饭,还不早已把人撑死!赵祯无奈拍了拍种世衡的肩膀:“想去就直说,莫要这般吓唬人,朕给你两万兵马,前往青塘接应种谔,他的三万西军能回来多少全看你的了!” “臣遵命!” 种世衡起身就往外走,西军是他最熟悉的军队,他有自信能和儿子打一场漂亮仗,但刚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赵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朕不是要你去配合种谔攻取青塘,朕是要你把种谔以及那三万倒霉的西军给朕带回来!攻取青塘不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也攻不下青塘,朕要的是尽量减少损失!” 种世衡的身体猛然一僵,惊讶的回头道:“五万大军不足攻取青塘?角厮罗已经率大军兵至逻些城了…………” “哼!若是青塘那么容易攻取还能轮到种谔?角厮罗此人诡诈,用兵不在狄汉臣之下,若是没有计划周全,他岂能轻易率军攻伐逻些城?此去青塘万万不可与敌决战,把种谔带去的三万西军带回来才好,若是晚了…………尽量减少损失!” 第两千零四章宁可御敌于战场,不可怠敌于萧墙! 种世衡连夜带着赵祯的旨意以及虎符走了,他甚至都没有回家,直接请宫中的内侍骑马去种家知会一声,自己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天安门。 身具皇差的他前往宁夏路自然要走天安门,这是朝中的规矩,因为走这道门的时候会门口的官差会把出门之臣子领的差遣记录下来,臣子也必须奏报,如此方能杜绝朝臣私自前往地方滥用职权。 种世衡的连夜离开让神都城中许多人睡不好觉了,当然他的离开也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刘涣对种谔的游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甚至是暗中支持。 神都是坐不夜城,即便是夜晚人们依旧是流连于青楼瓦里,勾栏酒肆不愿回家,月亮偏西的时候,才稍稍寂静些,但此时夜市也才刚刚走向高潮。 伪造参谋兵事院的文书,这自然是要定罪的,不光要定罪,还要用重典,但很可惜,那文吏已经负罪自杀了,而且这文书也算不得错。 文书的内容便是要求西军防备青塘,若有异动当以雷霆之势先发制人,宁可御敌于战场,不可怠敌于萧墙! 赵祯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当年定下的边军之策,这只是大方向,边军就是要积极防御,但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出击,这就不是防御而是入侵了。 参谋兵事院的刀笔小吏把这句话放在了对西军的照会文书中,自然会引起错乱,这事情能查下去,但赵祯不愿查下去,一旦查下去,最终就会酝酿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现如今大宋的朝臣们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懦弱怯战的人,当大宋握有强大军队的时候,当大宋有震撼世界的力量时,战争和不断扩大的疆土就成为他们宣扬王化和天威的最好工具。 人心是会改变的,当手中的力量改变时,人心就会改变,大宋憋屈了不少年,即便是走向强大也不过才刚刚十来年的时间。 许多人忘不了当初的窝囊,也忘不了宋军的脱胎换骨,他们要用手中的力量让世人明白,大宋这个华夏汉室的正统王朝已经超越了前朝。 日夜不停的机器和工厂让世人知道大宋统治世界的财力,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自然不能满足于太平盛世的一面,它还需要不断的扩展获取更多的土地和资源,已经强大的证明。 吐蕃这片土地在历史上从未属于任何一个朝代,这里只是华夏的邻居而已,但邻居终究是邻居,却不是自家的土地,俯首称臣也不过是名分上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用。 现在大宋的朝臣乃至百姓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大宋夺取吐蕃,让那片高原回归大宋,成就无上的战功和荣耀。 而其代表人物便是刘涣,这个曾经与角厮罗互为知己的人,他了解吐蕃,了解那片高原,所以倾尽全力也要拿下那里。 但他不知道,其实赵祯的想法同样如此,不在吐蕃最弱小的时候拿下,以后想要攻伐就更费劲了。 三才一连劝了官家三遍才让赵祯不耐烦的准备就寝,今天的事情有点多,尤其是种谔擅自用兵进攻青塘更是让赵祯担心。 他不是担心种谔的失败,而是担心那三万西军的安危,黑手的公文是用最快的速度从宁夏路发来的,但如此依旧在路上耽搁了五天时间。 宋军出征有许多规矩,准备大量的物资便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所以现在的种谔还未出兵,但种世衡带着自己的旨意抵达宁夏路的时候,种谔定然是已经带着三万西军出发了,而且还会和青塘开战。 种谔死不死的和赵祯没有关系,可那三万西军是无辜的! 大宋军制改革之后,军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无条件的听从指挥,这已经是被他们当作成一种本能,若非如此,怎么让士兵在迎面冲锋的时候眼瞧着如林般的长枪也要撞上去? 对于角厮罗的了解赵祯一点也不比刘涣来的少,他最善于的便是观察人,在赵祯眼中角厮罗可以算是一代枭雄。 他能在大宋与西夏之间徘徊腾挪,最终认定大宋可靠全面倒向大宋,便说明他的眼光和大局观精明的吓人。 这样的人即便是率领大军攻伐吐蕃诸部,也不会把自己的老巢放空,青塘是角厮罗的立身之本,若是没有青塘他根本就无法在吐蕃立足。 吐蕃高原地势太高,根本就没有多少消息能传回来,除了早早打入高原的黑手精锐,时不时的把最重要的消息传回大宋,其他的便再也没有关于吐蕃的消息了。 现在的赵祯只知道仁钦桑波从青塘返回吐蕃,角厮罗和他之间必有密谋,说不定角厮罗能坐上赞普的宝座。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赵祯的猜测,没有黑手确切的消息传来,赵祯根本就不敢肯定这件事的发生。 可谁能想到刘涣还不死心,游说种谔攻打青塘………… 这几乎是给了赵祯雷霆一击,他后悔当初只是杀了范大勇,应该连刘涣一起杀掉才是,这就是个不安稳的祸患。 每当赵祯心中有事的时候就会睡在御书房,躺在锦榻上无聊的翻看了一下赵旭在白日里批阅的奏疏便躺下。 此时他就算是窝在温柔乡中也没有倦意,三才在边上小心的点燃安神香,悄悄的退出御书房就被一阵错乱的脚步所惹恼。 宫中不允许这样放肆的奔跑,即便是小跑也要脚下连点步子不能太大,可当他看到来人是禁军之后脸色大变。 宫卫不允许下宫墙,除非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么是边患,要么是有人叩阙。 “出了何事?!” 领着宫卫进来的内侍急急的开口道:“大官,快快奏请官家,角厮罗的使者到了!带来的书信…………” 三才疾步上前夺过书信就往御书房里送,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连他都知道大宋不该出兵青塘,可那些人怎么就敢擅自用兵?! 现在角厮罗的书信来了,官家等这封书信已经等了太久,从角厮罗袭击宋军开始,官家就在等待这封书信的到来。 第两千零五章角厮罗的解释 当得知是来自角厮罗的书信后,赵祯便立刻起身对三才道:“宣他进来,朕倒要看看角厮罗和青塘部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塘的骑兵进来了,在看到赵祯之后便以君臣之礼参见,无论角厮罗如何想,反正在表面上他还是大宋的臣属,规矩做的很到位。 人家都这样赵祯自然也就没有刁难的打算,三才接过奏疏呈交给赵祯后便紧紧的盯着这个来自青塘的骑兵。 赵祯翻开书信,便一时愣住,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百余个字,这个赵祯的预期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角厮罗怎么着也要长篇大论的阐述大宋与青塘之间的友谊,并且述说过往的情义才是,谁想只有寥寥几句。 虽然话不多,但赵祯却能从奏疏的字里行间中看到怨气,浓浓的怨气,事实上这时候的角厮罗更多的是应该表面上维持与大宋之间的谦卑顺从。 一句:“无知老贼,害我青塘!”便能看出他对刘涣有多么的恨,在刘涣之前,大宋和青塘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冲突,虽然双方都在背地里小心彼此,但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说的难听点,在背后怎么谋划都不为过,可一旦放到台面上来说,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角厮罗被逼迫着走了一步最不想走的棋,而大宋同样也在名声上受损,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刘涣。 范大勇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大宋的报纸上,这样一个悲情的角色自然会得到人们的同情,于是乎这段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人觉得刘涣是背信弃义,擅自调兵的宵小之徒。 看到角厮罗的书信时,赵祯便知道刘涣要死了,角厮罗的书信中详细的列举了刘涣的罪过,把大宋和青塘之间的矛盾全部推给了刘涣,最要命的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来自青塘的骑兵是个有脑子的人,在看到赵祯把书信从头到尾看完后,便立刻开口道:“启奏官家,我家赞普说了,刘涣所作所为他会一五一十的向世人公布,公道自在人心。” “放肆!” 三才大怒,这青塘骑士的话太过嚣张,什么时候大宋的臣子可以这般被人说三道四?便是刘涣再有不是,也当是官家惩治,与青塘何干?与角厮罗何干? 只不过赵祯却并不愤怒,面无表情的望向那黑甲骑士道:“角厮罗还有别的话吗?” 黑甲骑士猛然抬头,望向赵祯的眼神充满诧异,许久之后才道:“陛下果然真知灼见!我家赞普说了,若陛下询问自当和盘托出,若陛下不问,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才目瞪口呆的站在边上,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官家居然和一个青塘骑兵打起了哑谜,更没想到角厮罗居然还留了后手。 “启奏陛下,我家赞普说了,若大宋想要青塘,尽管来战便是,可若有可能,还请陛下约束西军,有一便会有二,刘涣亡我青塘之心不死,必会招引边军屠戮青塘,但为两国善,还请陛下束之!” 赵祯哈哈大笑:“你家主人聪明,只不过两国之说从何而来?朕只知道青塘乃我大宋属地,什么时候成了一国之土?还是说你家西平王打算自立为帝了?” 黑甲骑士看了赵祯一会才道:“我家赞普说了,若是陛下不杀刘涣,刘涣必会动手攻伐青塘,如此西平王便不再是西平王,而是吐蕃的大赞普!” 赵祯猛然转头,望向黑甲骑士道:“果然如此!仁钦桑波怕是已经说动吐蕃诸部拥立角厮罗为大赞普了吧?” 黑甲骑士摇头道:“小的不知!” 赵祯闭眼默默无语,虽然黑手从吐蕃传来角厮罗的消息,但他依旧没想到会这么快,大宋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太过重视吐蕃,而是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内部。 即便是赵祯自己都在为赵旭亲政做准备,谁曾想角厮罗居然真的能坐上吐蕃大赞普的宝座。 “你且退下吧!三才通知鸿胪寺,以使臣之礼安排他。” “官家?!” “速去!” 黑甲骑士高傲的看着三才,他遵从了角厮罗的意志,以吐蕃使者的身份而来,带着吐蕃的骄傲而来。 走了没两步,黑甲骑士又回头道:“我家赞普说了,还请陛下莫要轻易攻伐青塘,若是攻伐当以十万精锐,裹挟雷霆之势而来,否则必会被我青塘所破!” “放肆!!” 三才的声音已经撕裂,大喝一声便要令殿外的班直动手擒杀此人。 赵祯猛然回头抽出腰间的天子剑砍断了铜鹤灯台:“你如此挑衅为的就是把祸事招惹到吐蕃?那朕告诉你,你做到了角厮罗不过是希望朕现在就动手,如此也好使吐蕃诸部看到大宋的威胁,更加拥护他为大赞普而已,这点小伎俩休想瞒骗朕!” 面对赵祯的目光,黑甲骑士感觉自己挨了一鞭子,果然如赞普所说,大宋皇帝乃世间少有之聪明人。 赵祯不再言语,待那黑甲骑士离开后,便躺在了摇椅上,三才在边上咒骂青塘,咒骂角厮罗赵祯也权当没听见。 现在回过头来看,仿佛一切都是大宋在逼迫角厮罗,一步步的让他走上统一吐蕃,坐上大赞普宝座的。 此时赵祯也只能在心中大骂刘涣的愚蠢,不光把大宋和青塘的矛盾挑在了明面上,还逼迫角厮罗寻找外援。 通过刚刚的试探,赵祯已经发现角厮罗的计划不简单,而且还打算进一步利用大宋整合高原上的吐蕃乱局。 这不是一两个吐蕃部族,而是整个高原上的吐蕃,想到这里赵祯便心中发苦。 吐蕃人从来都不好对付,甚至于比西夏和辽朝还难以对付。 那是一个自成世界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和大宋通商,人家也能自给自足的养活当地百姓,甚至活的还不错。 吐蕃人经过千百年的延续和传承已经适应了当地的气候,他们在高原上就如同汉家百姓在平原上一样,该放牧的放牧,来耕种土地耕种土地。 拥有极高信仰度的他们有一颗坚韧的心。 吐蕃之乱在于互相之间的仇恨和冲突,在没有外敌威胁的时候他们定然打的热火朝天,互相之间谁都不服气谁。 即便是青塘也不过是吐蕃上一个强大的部族而已,可现在这些部族生生的因为大宋这个外敌而团结在一起。 第两千零六章恍然大悟 刘涣煎迫角厮罗的起因赵祯知道,他也理解刘涣这么做的原因,即便是一张老脸不要了,也要把青塘和角厮罗逼到大宋的对立面去。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但赵祯却依旧认为刘涣太过愚蠢,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向上通报,不明白上面的意思就自己擅作主张。 这样一来虽说刘涣一个人背负起污名,可这件事完全不需要他的牺牲,这样做毫无意义,也是多此一举。 赵祯作为一国之君难道不知道考虑青塘所带来的威胁? 最重要的是上下君臣之间的信任和理解,赵祯仔细回顾之后便发现,现在大宋君臣之间的理解和信任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从一开始他就把臣子看作是和后世一样的存在,可事实上他们与公务员之间的差距相去甚远。 在古代的政治体系中,君臣关系是一个类似于纽带作用的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 帝王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一句话都会给臣子阐明一些道理,而臣子不单单是管理国家的工具,更是要揣摩上意,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向上积极反映。 赵祯努力打造的朝堂更为类似于后世,所有人的一切都被安排好,文臣武将手中并没有多少的自主权,最多便是把想法通过奏疏的方式向赵祯反应。 于是大宋的政治氛围和以往都不太一样了,有了赵祯这位圣君之后,朝堂上下许多朝臣都把问题交给了中枢,而中枢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推给皇帝。 人的主观性和能动性都被放弃掉,这其实是做臣子的悲哀,朝中六部的相公不是没看到这个问题,但他们担心自己太过进取,最终会让皇帝怀疑自己是在对权利的追逐。 赵祯恍然大悟,其实是自己把刘涣变成眼下这个奇怪的“政治动物”,大宋的政治体系并不完美.........或者说原本的体系是不错的,可到了自己手中就变得残缺不全。 大宋的政治环境一直都不错,不因言治罪,不因改革而掉脑袋,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政治环境? 多少的名臣名相都是在这个大环境**现的,可最终被赵祯自己一手败坏,这是个不好的事情,过犹不及的道理被他忘记了。 强大的皇权以及日益势微的相权使得原本安定祥和的政治环境不复存在,赵祯不断的打击文官体系,使得文官已经不敢忤逆他的任何旨意。 原本的圣旨要从中书门下发出才算是真正的旨意,而中旨这种原本不受官员们待见的东西现在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权威。 这是一种倒退,事实上出自中书门下的旨意才能算是正事的圣旨,而非从禁中发出的中旨。 刘涣一事让赵祯愤怒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错误和不足,眼下种谔兵进青塘,种世衡这位老父从神都城千里救援,这一切的一起都事出大宋现在的政治制度。 越是对权利划分的细致,越使得使用者谨慎,这原本是好事,可一个国家所需要的不光是谨小慎微的朝臣,还需要有拳拳报国之心的直臣,诤臣。 经过刘涣之事,赵祯猛然发现朝堂上的直臣,诤臣越来越少,即便是包拯都打算颐养天年不过问朝政。 大宋进入治世不假,可还没到朝臣们闭口不言的时候,这么一想赵祯忽然觉得浑身冰凉,他忘记了一点,大宋的朝臣都是敢于直言上谏。 即便是面对高高在上的皇权他们也不怕,甚至担心力度不够,无惧任何压力和权势,这才是大宋文臣们的风骨。 现在,风骨不在,各个力求自保,为的是什么? 而这一局面也导致上下之间,君臣之间的思想阻隔,也才会出现刘涣这般的固执和范大勇的惨事。 人无论做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负责,而赵祯明白,自己对文臣的过多限制和分权使得现在的自己尝到了苦头。 但对于分割相权之事赵祯并不后悔,前朝宰相只有一人,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宋自开国后太祖不光撤去了朝堂上的凳塌,还把相权进一步的划分。 三司的计相,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枢密使等等这些就是相权划分的结果,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不存在了。 到了赵祯这里进一步划分相权,中书门下平章事变成了宰执,而参知政事的数量极具扩大,枢密使变成知参谋兵事,一系列的变动使得相权被打散。 现在大宋的宰执权利比中书门下平章事要小,但却比参知政事大,所以朝中依旧以宰执为首。 赵祯忽然笑了,他知道为何刘涣会成功,为何朝堂之中没人去提醒刘涣,原来这一切其实都是朝臣以及相公们在给自己这个大宋皇帝呈现一种想要的结果。 现在看来,刘涣想要在当下的政治制度中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单单是文书的出处,以及各部之间的配合就要有相当权利的人在其中帮忙。 这根本就无法追究,一旦追究起来,怕是大宋的半个,不,大半个朝堂都拖不得干系。 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不对,赵祯也就不打算在去追究谁的责任了,眼下最好的事情就是种世衡能在种谔发动总攻之前赶到宁夏路。 大宋和青塘之间终有一战,但还不到时候,种谔若非是个傻子就不会冒冒失失的进攻青塘。 如此一来种世衡还有时间,他此去青塘就不是支援种谔的,而是尽量避免和青塘的战争,若是战争开始也要尽量的把出征的三万西军带回来。 想通了一切,赵祯就不再纠结,错了就是错了,再去苦恼和悔恨没有任何作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当然,自己是有错,可刘涣以及朝中的衮衮诸公也有错,赵祯最讨厌的便是拐弯抹角的说话。 “三才吩咐下去,明日早朝过后,相公阁臣全部留于紫宸殿对奏!” “奴婢遵旨!” 三才瞧见官家的脸色突然变好了,心中跟着欢喜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何官家不在此时降罪于刘涣? 他哪里知道,赵祯不是不降罪刘涣,而是要让朝臣们自己把刘涣的罪名给定下来! 第两千零七章君臣对奏 刘涣可以说是一个牺牲品,身在宁夏路的他根本就没想到朝臣们在赵祯面前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定下了罪。 政令不通,渎职,使用不妥公文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以及游说西军擅挑边衅等等。 若是让赵祯定罪,便会有一个欺君罔上,但在朝臣们手中,刘涣的罪责生生的从死罪变成了活罪。 按照原来的规矩是要流放崖州的,但大宋现在的崖州已经不再是贬斥官员的好地方………… 赵祯差点就被朝中官员们的手段给糊弄过去了,崖州司户参军虽说在地方上没有什么行政权利,但确确实实是个官职。 而现在的崖州因为大宋和南海之地的关系变得极为繁盛,来自南海诸国的百姓,商贾有不少都是从崖州返回大宋。 崖州乃是后世的海南岛,虽然地方不大,可经过改造之后却是极为繁华的所在,这里不再是荒岛,亦不是流放之地,而是风景名胜! 人的力量是强大的,虽然之前这里是大宋的天涯海角,一座荒岛而已,到了这里只能在海岛上捉螃蟹,数星星,还有无尽的孤寂陪伴,不够在大宋手中,这里已经繁华的不像话。 往来的商贾如云,海船上高高竖起的桅杆船帆如同碧海天上的朵朵白云,名贵的瓷器,香料,茶叶,琉璃,宝器应有尽有。 每个码头的税官推着小车来回收取关税,即便是朝廷也要每年从三司调遣度支使前来监管税负。 因为特殊的地理条件,崖州已经成为大宋的赋税重地,而那里的气候环境更是相当不错,被不断开辟的土地使得崖州成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 赵祯自己都想去那里游玩一趟,岂能让刘涣先行一步? 紫宸殿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皇帝的脸色,流放崖州已经是能给刘涣最好的处罚了,但显然官家并不满意。 欧阳修急的差点跺脚,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要把刘涣流放到崖州?!官家不光是在生刘涣的气,还在生朝臣们的气,这个时候把刘涣流放崖州,岂不是让官家更为恼怒? 别人不知道崖州,官家可是知道的!前段时间崖州知州还向官家上疏,述说了崖州这么多年来的变化,以及官家的皇恩,官家岂能这么快就忘记? 眼下这般只会适得其反,不但救不下刘涣,甚至连他的性命都保不住。 “刘涣去崖州不妥,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范大勇的事已经可以让他用命来偿还了,朕没有要他的命,范阳百姓甚至为他求情,这事情便算了,现在他还敢游说西军,使得种谔率军三万就敢出征青塘,当真是自寻死路,作为士大夫,朕不杀他,但要想赎罪,此次便要随女真人前往一次极北之地!” “陛下万万不可!” 赵祯的话使得一群文臣大惊失色,相比流放这处罚实在是太大了些,随女真人走一趟极北之地? 谁不知道走这一趟几乎就是要命的事情?便是格物院的人早有准备也经常会有人出事,何况是刘涣这个文臣?! 赵祯摆了摆手:“朕意已决,刘涣罪不容赦!流放崖州,雷州实在太过便宜他了,若无此事朕还不知道强悍如斯的西军仅凭一份参谋兵事院的文书就能调动!种谔这次若是不能战死沙场,回朝之后便也是如此走一遭!” 种谔毕竟是种世衡的儿子,也是将门虎子,文臣们自然不会伸手救援,在他们看来利用种谔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唯有刘涣的惩罚太过重了些,但眼下瞧见赵祯生气,也就不敢言语。 大殿中再次陷入安静,赵祯起身走下御座和高高在上的御阶:“不知何时,朕和诸位臣公已经如此生分? 刘涣之事让朕悚然一惊啊! 什么时候臣子做事如此执着了?什么时候臣子不再揣摩帝王的心思了?别和朕说什么陛下心意臣等不敢揣摩的话,你们原本就是这般的,只不过现在不敢,也不愿,不想揣摩了而已!范希文你是朕的宰执,你先说!” 范仲淹缓缓出班道:“陛下乃是少有的贤明之君,我等已经习惯了陛下的乾坤独断,陛下所做绝不会有错,我等只需遵从陛下的旨意便可!” “怨气!朕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了十足的怨念!” “臣不敢!” “你嘴上说着不敢,可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是如此,心中都是准备看朕的笑话,是也不是?!” “臣等不敢!” 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一地,可即便如此赵祯心中的愤怒却没有消减,反而愈发的浓重,这些人都是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几乎都是自己在大宋最信任的朝臣。 可现在,这些人却宁愿在背后搞事情,也不愿把话说在明面上,范仲淹,欧阳修,苏洵,韩琦,富弼,甚至连狄青也是如此………………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可以说是明君,朕详细的查过,也数过,自秦以降朕的前面去掉那些没有称帝的人,正正好好二百人。 这二百帝王里朕算得上是最贤明的!论武功,大宋的疆域超越百代,汉唐也不能相提并论!论文治,朕的科举乃是面向天下寒门。 寻常百姓家,商贾子弟,无论贫贱还是富贵,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蓬篙之门,皆能科举!便是盛唐也不及也!” “陛下圣明!” 赵祯回首道:“朕不圣明,朕只是忘记了,你们都是出自科举的人尖子,都是绝顶聪明的人,都是朕选拔出来可为朝廷栋梁的人。 朕把你们各自的能力忘却了,朕独断乾坤让把你们不再上疏说真话,刘涣这件事朕有错,你们同样有错! 只要他之前向朕上疏一次,把心中所想阐述的清清楚楚,朕便会把朕的打算告诉他,也就不会有范大勇的惨事,也不会有种世衡连夜飞奔西北救援儿子…………” 一群朝臣被赵祯说的无意义对,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当赵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多少成功的快意,至于心中酸楚和愧疚。 “今日朕就立下一条规矩,不因言治罪,朝臣可风闻言事,臣子上疏非荒唐之言百无禁忌!君臣相辅,亦要交心,帝王心思就是被人揣度的啊!” “臣等谨遵陛下圣谕!” 朝臣们终于达成了谋划许久的目的,这些都是朝中重臣,他们知道官家这么说意味着什么,至于刘涣,谁现在还会在意他的死活? 第两千零八章狄汉臣的长进 对于青塘,其实没人会当做一回事,这只不过是大宋边上的一方势力而已,大宋的朝臣们根本就不会把青塘当作威胁。 刘涣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让皇帝知道,上下不通的结果,而这么做的代价无非便是西军的一点损失。 狄青是不愿“同流合污”的,他的傲气不允许他牺牲自己手下的将士,即便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已经完全不同于枢密使,可依旧不愿这么做。 所以公文才是出自参谋兵事院而不是兵部,否则那份公文的效力会更大,现在的兵部虽然权利不大,但还是保留着调动军队的责任。 皇帝用兵需要从参谋兵事院获得谋划,需要兵部的调兵行文,再加上帝王的虎符,三者齐备才能发兵。 眼下种谔这件事说严重足以使得他以及率领三万西军的将校们掉脑袋,说不严重也不严重,他们只是发现青塘人“有异动”防患于未然罢了。 这些士兵和检校之类的人都已经变成文官的牺牲品,狄青作为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自然不会与文官一起做这般不堪的事情,但他却也没有插手,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事实上他心中虽然愧疚,可他却同样知道这么做是为么什么。 虽然此事的手段让他不耻,但此事是让官家重视上下君臣之间互通的最好办法,文官的手段虽然粗暴了些,可结果却极好。 当赵祯相同其中关节的时候就发现了朝堂上下唯有寥寥几人是干净的,狄青就是其中之一,而在紫宸殿留身奏事之后,赵祯特意把他留了下来。 “青塘的详情你也知晓,此时种谔率三万西军突袭青塘,胜算几何?朕昨夜命种世衡率军两万星夜驰援可堪一战?” 狄青脸色难看,再次确认了赵祯的眼神后道:“官家若是让种世衡率军减少西军之损失还有可能,但若是说种谔能胜青塘守军,臣是往往不相信的!” “连你这军神都这么说了,朕还有什么好说的,青塘早已被角厮罗打造成铁桶一块,西军缺少火器,高原奔袭更是无法拖运火炮,此战若是想拿下青塘,怕是毫无可能,朕只是想从你这里确认一下。” 狄青躬身抱拳道:“官家,若种世衡率军西进援助种谔,应该能把西军将士带回来,角厮罗不在青塘,青塘守军必定不敢追杀,也不敢反扑出来,如此才是幸事!若非如此,角厮罗率军掩杀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点了点头,他也同意狄青的说法,角厮罗已经把青塘打造成为不弱于大宋的坚固防线,他不用担心宋军袭击后路,只需要面对西军的强攻便是。 攻城作战对于宋军来说并不困难,可没有了大量火器的帮助,想要攻取城池也绝非易事。 高原作战最大的困难就在于后勤补给,原本对大宋不算事的问题,现在却成为宋军最大的困扰。 赵祯知道问题的来源,所以也不抱希望,狄青在边上陈诉利害:“官家,若是我大宋用兵吐蕃,其实和用兵青塘一样,最大的难处便在于辎重,且越是攻打吐蕃腹内之地这个问题便越发严重,臣测算过,若是以兰州为基,攻伐逻些城,路上的损耗惊人,若非一鼓而下,大军崩溃便在朝夕之间,还请官家慎之又慎!” 赵祯苦笑着点了点头:“朕当然知晓,所以才久久按兵不动,谁曾想刘涣的想法如此简单,单单是逼迫角厮罗也就罢了,何必对青塘动手?眼下算是把朕架在火上炙烤一般,出兵不是,收兵也不是。” “官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不该考虑面子,而是该想办法把折损降低,青塘不克也只是刘涣擅作主张罢了,远没到战败的程度。军心还在,毕竟出征的还只是西军而已。” 赵祯笑望着狄青:“哦?连你狄汉臣都开始考虑这些问题了,颇有长进啊!” 狄青苦笑道:“官家便莫要戏虐臣下了,臣下原本只知用兵作战,国策乃是官家和诸位相公们考虑的事情,前阵子范相公特意提点臣下,臣下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用兵作战和政事脱不开,便是就食各地州府也有关窍,而非带着朝廷的政令就能完成的事情。”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有此长进也算是朕没有看错,攻伐吐蕃是一件长久的战事,甚至关乎到太子登基,所以不得不慎,你便是最好的统帅,到时还要护佑太子才是。” 赵祯的话让狄青猛然一惊,他没想到事情会涉及到太子,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自从太子揽政之后,便有无数的流言蜚语传出,原本他是不信,可现在官家都说了这番话他不得不信。 太子赵旭在文治上已经炉火纯青,百姓拥戴,差的就是武功这一块,而日后的吐蕃之战便是给太子博取战功的最好机会。 看来官家是真的打算早早禅位与太子了,而官家也把自己留给太子,辅佐他攻伐吐蕃,算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排,如此一来太子登基即位之后,对自己也定然是颇多关照。 想到这里,狄青看向赵祯的眼光便充满感激,拜服下去:“官家体恤臣下,臣下敢不效死命!臣无以为报,定当护佑太子功成!” 赵祯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起来吧!让你这个绝世将帅这般临表涕零,是朕的不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了,自从伐辽后朕便雪藏你,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说到底是朕对不起你,你既然能体谅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你。面带金印本就是对你的侮辱,可你能把这份侮辱放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朕觉得极好,由此坚毅之心,还有什么可猜忌的?朕希望你以国事为重,莫要和那帮文臣计较。” “臣不敢,臣任职兵部尚书期间学到了不少东西,别说,那些之乎者也的大头巾还真是有手段和权谋,朝堂上的事情臣下不知如何应对,只要请教相公们便能豁然开朗。”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若是没有手段和脑子,朕要他们作甚?别忘了你狄汉臣也是朕的参知政事之一,也是大宋的相公,莫要妄自菲薄。” “臣遵旨!” 第两千零九章高原之上 苍茫的高原上,无数的角羚羊快速的蹦跳着越过溪流,溅起的水花不断的纷飞形成白色的花朵,羊群的身后骑士策马奔腾,他们并没有张弓搭箭的射杀角羚羊,而是不断的追逐着羊群发出酣畅淋漓的吼叫。 董毡挥舞着健硕的胳膊,不断的把手中的绳索抡圆,使得套索上的圆环不断的变大,最后脱手而出,如同一轮满月划过空中,套在了头羊优雅的脖子上。 角羚羊摔倒在地,边上的骑士冲过去把他的蹄子栓了起来用放在马背上,这是歃血为盟的最好祭品。 是献给大赞普的礼物,一非同寻常,此次青塘部的将士们为了会盟全力以赴。 从青塘运来的精美丝绸,琉璃宝器,堆成了小山,这是青塘部财富的象征,也是赏赐给各部的礼物,吐蕃高原上的人最是豁达,精美的礼物就是用来相赠的。 青塘部赠出的是精美的礼物,而吐蕃诸部赠出的是忠诚………… 角羚羊是吐蕃高原上最美,最快的,最纯洁的生灵,他们是吐蕃人心中神的坐骑,当这头羊角如同长枪般的角羚羊出现在逻些城的跑马场上的时候,逻些城的会盟达到了高潮。 人们呼喊着角厮罗的名字,发出最高昂的祝贺声。 跑马场上的各部头人无不敬佩的望着角厮罗,能捕捉到角羚羊的头羊,这对于吐蕃人来说是最高武力的象征。 不断的有人对角厮罗发出祝贺,角厮罗的脸上堆满了骄傲的笑容,但他的心中却知道,为了捕捉这个美丽的生灵,青塘部的勇士已经在冰冷的高原上追逐了五天五夜。 相比自己的手下的忠诚勇士,这个生灵不过是个美丽的畜生而已,不值得浪费如此多的人力。 在角厮罗的心中,无论是角羚羊还是精美的货物,都不能和自己麾下的勇士相提并论,想要在高原上立足,唯有这些勇猛的部族才是立身的根本。 就在头人们围拢过来庆祝的时候,一骑快马抵达了逻些城,马上的骑士用最最快的速度冲向跑马场,急急的勒马,前蹄在空中不断的挥舞。 四周的吐蕃勇士连连赞叹好骑术,唯有角厮罗心中暗自下沉,这是来自青塘的骑兵,瞧他的模样这是在草原上连夜赶路而来的。 他的出现说明青塘遭遇了宋军的袭击,即便不用询问角厮罗也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情。 “启禀赞普,大宋鄜延钤辖种谔率领三万西军出兵我青塘!” 角厮罗非但没有发怒惊慌,反而哈哈大笑,在四周头人不解的目光中自信满满的开口道:“无知小儿也敢攻伐我青塘?三万西军便皆是精锐又如何?难道本赞普就没有准备?若是换做狄青,或是他老子种世衡本赞普还要担心一番,至于他种谔!根本不是安子罗的敌手!当年安子罗面对夏军都不曾退缩何况是宋人?诸位且放下心来,不日便会受到捷报!” 角厮罗的表情真挚坦然,脸上没有一丝做作,这不得不让诸位头人相信,甚至连仁钦桑波都不再怀疑青塘的实力。 角厮罗这个人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人,他说没事定然是没事的,也只有青塘和角厮罗在面对宋军的时候能如此坦然。 说真话,三万西军以及种谔真的没有让角厮罗上心,他已经研究过大宋的战法,这根不可能是出自大宋皇帝的旨意。 宋军攻伐向来是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三万人就来攻伐青塘?大宋皇帝还没蠢到这种程度,显然是和赏赐范大勇一样被刘涣给诓骗来的。 想想都觉得可笑,这刘涣也不知是大宋的臣子还是青塘的内应,居然愚蠢到这种程度,忘却了大宋的长处,以短处接敌! 宋军的强大就在于庞大的军阵以及完善的补给和后勤。 种谔虽然也是不错的将领,但和他老子种世衡以及狄青,王韵等人相比,他差的还太多,三万西军虽然强大,但却不足以攻下青塘,甚至连宗哥城都不会碰到。 若是五万大军,携带火器以及庞大的物资徐徐推进,安营扎寨这才是最恐怖的,宋军强大的军阵虽然缓慢推进,可一旦稳住脚跟,便是固若金汤。 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率领青塘的精锐骑兵冲阵也毫无办法,那时的宋军就如用一股不可抗衡的山洪。 待宋军军阵推进至城池的时候,安营扎寨的宋军才是最可怕的,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攻灭城池的力量,火炮足以攻破坚固的城池,而想要冲击宋军的军阵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旦这样,青塘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宋军宰割。 无论战术怎么改变,宋军的这种战法就是这样,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力量和气势,但同样上天也是公平的………… 但想要这般无敌的存在却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宋军除了数万人的军队外,还需要大量的人手负责运送物资。 庞大的军队运输需要更为更为庞大的开销,角厮罗太了解宋军的军械补给了,他在得到宋军的援助后便发现了这一点。 铠甲是好,但却需要极好的保养,武器虽好同样也需要保养,那些弓弩精良,更需要不断的维护,少有差池都不成。 而宋军善用火器,火器的运输,消耗都是惊人,三万西军以骑兵快速突进,这是打算攻伐青塘? 想想都不可能成功,三万人若是准备半年攻伐青塘角厮罗还要担心一下,可安子罗撒出去的探子来报,种谔是率军突然出发的。 角厮罗不禁苦笑:“难道我青塘就这般被宋人瞧不起?三万西军,一方兵马钤辖,这种谔实在是胆大妄为,不知这次若是他惨败青塘会不会和那个范大勇一样被大宋皇帝斩首?” 仁钦桑波端起酥油茶递给角厮罗道:“赞普,这倒是不会,种谔乃是种世衡幼子,种世衡在大宋皇帝面前还有几分脸面,此事虽说是刘涣的手段,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若是有可能,大宋皇帝应该会极力阻止这件事,而且…………种世衡可能会前往接应。” 角厮罗微微皱眉:“不是说种世衡已经离开清涧城去了神都城做官吗?” “就是因为种世衡在神都,所以皇帝才会派他前来阻止,宋军从准备到开拔有需要一段时间,消息肯定会传到神都城……” 第两千零一十章吐蕃的信心 两人的谈话传到四周头人的耳朵里,头人们惊骇的望着他们,没想到大宋的进攻居然来的这么快………… 但很快他们也就平静下来,现在不是原来四分五裂的吐蕃了,高原有了新的主人和王朝。 而身为大赞普的角厮罗和仁钦桑波完全没有担心的模样,由此可见角厮罗青塘的强大以及仁钦桑波对大宋的了解。 吐蕃诸部的头人们现在才感觉到真的变了,高原上的天变了,变成了角厮罗,变成了一个有能力为他们带来安定祥和。 边上的仁钦桑波当然看到了头人们的变化,但他却不觉得角厮罗带来了安定与祥和,只不过是让高原的各部之间不再厮杀而已。 真的的危机依旧存在,大宋这个敌人强大到了人颤栗,每当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大宋的繁华和强大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在面前,渐渐的让他心生绝望。 但眼下角厮罗却是吐蕃高原的天,眼下这些头人便是如此,他们被角厮罗团结在了一切,作为一个上位者,角厮罗的准备使得他不光能够抵挡住种谔的进攻,还让他收获了各部头人的信任。 这是一件好事,不断的有人围拢过来,而那些头人也在不断的述说着角厮罗的自信。 仁钦桑波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人能在吐蕃撑起大梁来,若是青塘部能击溃宋军,击溃那三万西军最好! 这样一来角厮罗在吐蕃的威信一定比天还高,整个吐蕃也会变成轻而易举,世上总是有诸多巧合,在佛家来说便是因果。 事实上仁钦桑波还要感谢大宋,尤其是刘涣这个人,他逼迫角厮罗背叛大宋,或者说他早一步让角厮罗背叛大宋,眼下又是在角厮罗最需要威信的时候给予他再次树立威信的机会。 现在对于吐蕃来说,压力越大,越能使得吐蕃团结起来,每一次大宋向吐蕃施压,吐蕃就团结一分。 仁钦桑波无不得意的想,从之前大宋对吐蕃和青塘的态度来看,大宋皇帝并非是想立刻对吐蕃动手,而是打算循序渐进的慢慢图之。 但刘涣的所作所为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这其中必有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仁钦桑波已经大概能够猜到。 西军不是问题的所在,军功对他们来说必有诱惑,最主要的是机会,为何刘涣能有这样的机会? 看来大宋的朝臣和皇帝之间有问题,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不该出现的事情。 对于仁钦桑波来说能看透其中的问题不是关键所在,大宋的危机才是根本,如何利用好大宋的矛盾才是吐蕃现在该做的事情。 虽然是个修行之人,但仁钦桑波轻易不向佛陀许愿,每一次许愿都意味着种下一次因果,有因必有果,向佛陀祈求不一定都是好事,也许眼下满意了但以后将会付出更高昂的代价。 但此次是个例外,仁钦桑波诚心的祈求满天神佛,希望青塘能度过这个难关,希望青塘能打破宋军赢得辉煌战果。 吐蕃的盟约相比汉家王朝的祭祀之礼要简单的多,但庄重却是不差的,所有人都要面色肃穆恭恭敬敬的向上天表达自己会盟的诚意。 各部精壮的汉子足有数千人,数千人聚集在一起在寒冷的天气里赤裸着上身脖子上用草绳拴着红花起舞。 雄壮的吼叫和歌声表达着自己的勇猛,最后把硕大的石锤举起不断的锤击着地面。 红宫之前的跑马场不断的发出轰鸣声,动整齐划一的勇士很快就把跑马场平整了一遍,歌声停止,吼叫声消失,角羚羊被放在了高高的祭台上。 祭祀的土官用尖刀割破了它的四肢与额头,最后把尖角削下来一点碾成粉末,在碗中混合在一起高高的举起。 一众头人殷切的望着角厮罗,都在等待他第一个歃血,这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但对于吐蕃人来说却最为神圣。 角厮罗当然知道该怎么办,尖刀割破了手掌,鲜血滴落在碗中,用剩下的鲜血在脸上涂抹出青塘的图腾,所有人大喝:“歃血!” 头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仿效角厮罗的做法,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为神圣的事情。 歃血便是,微饮牲血,或含于口中,或涂于口旁,以示信守誓言的诚意,不单单是吐蕃的风俗,华夏也是如此。 说到底这方法还是从华夏传过来的,仁钦桑波知道其中的典故,史记中便有明确的记载“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槃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歃血而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 古老的仪式在汉家王朝已经不太盛行,但在吐蕃却有着极高的约束力。 当所有人歃血之后,盟约即成! 兴奋的吐蕃人点燃祭台,把精美的礼物焚烧掉先给上天,虽然禅宗佛教在吐蕃高原盛行,但人们对原是的崇拜依旧没有消失。 在吐蕃人的心中天依旧是最大,最玄妙,无所不能的神灵,他注视着高原上的每一个孩子。 原本被气息奄奄的角羚羊突然扬起头颅,奋力挣扎,角厮罗上前用尖刀挑开束缚它的牛筋,于是这只美丽的生灵便灵巧的跳了起来。 伤口很小已经不再流血,跳下祭台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人群,神箭手打算射杀但被角厮罗拦下:“本赞普已经赦免了它,那他便是自由的,谁也不能伤害它的性命。” 看呆了的头人们忽然大礼拜下:“吐蕃再次拥有大赞普,天神的光辉必定永照吐蕃!” 无数的吐蕃人跟着拜倒,这一幕如同神迹让人震颤,激荡,吐蕃不光得到了神的庇护,还有了一位内心仁慈的大赞普。 仁钦桑波看到了希望,也许吐蕃在角厮罗的率领下真的能再次崛起,对抗大宋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有人都在载歌载舞,这是一场会盟,也是高原上的一场盛世,吐蕃人庆祝的方式便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激昂的歌声。 吐蕃汉子健硕的胸膛,吐蕃女子红丹丹的脸颊成为了高原上最美的景色,天光慢慢暗淡下来,但火焰更加明亮,人们更加激动。 角厮罗和仁钦桑波盘腿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象谈话,头人们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第两千零一十一章宗教与皇权 “赞普,眼下最要紧的是整合各部,让吐蕃运作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朝廷,如此才能和大宋周转,否则各部即便是会盟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角厮罗笑了笑,看着仁钦桑波道:“我已经封官了,接下来便需要你在其中斡旋,把朝堂建立起来,吐蕃刚刚整合,便莫要奢费营造,只是把红宫稍稍修缮一下便可。但大昭寺必须要精细的休整!” 仁钦桑波眼睛突发亮,没想到角厮罗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全,有些话从他的嘴中说出来要比自己说出来要好得多。 “仁钦桑波遵从您的旨意!” 角厮罗对大昭寺的重视说明他在他心中宗教拥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现在的吐蕃需要一个强大的信仰来树立信心,而且他还有活佛的身份,这东西一旦放在了身上就永远也不能摘下来。 一个活佛对自己的宫殿不重视,但却对佛寺重视,这在吐蕃人眼中当然是敬佛的象征,吐蕃为何会陷入动荡和纷乱? 数百年前,当松赞干布向唐太宗求娶文成公主时,西藏的吐蕃王朝是一个新兴的强大王国。 然而,强盛的吐蕃王朝,却在地震、山崩、水倒流、鼠疫中,突然消失。 自此之后,吐蕃的许多智者都在思考吐蕃王朝为何那么强大却突然消失的,仁钦桑波自己也想过,和大多数人一样,他最终的想法依旧是吐蕃因为灭佛而亡。 吐蕃建国不久,正是佛法传入之时,自松赞干布起,历代吐蕃王都大力支持佛法。松赞干布兴建了西藏著名的大昭寺、布达拉宫。 而松赞干布之后的多位吐蕃国王、王子,甚至舍弃王位,出家修行。随着佛法在西藏的兴起,吐蕃王朝国力也日渐强盛。 自从那以后,吐蕃已经强大到唐朝很难阻挡吐蕃的进犯,吐蕃的地盘扩张到了西北之地,甚至连川陕之地的某些州府。 更有甚者一度占领长安,唐高宗、唐肃宗、唐宪宗各时期,唐朝都与吐蕃爆发战争,强大的大唐帝国一直不能用武力使吐蕃灭亡。 然而,强盛的吐蕃王朝,突然由盛转衰了。 翻阅汉家的史书,仁钦桑波发现一段记载,就是这段记载让他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赞普……死,以弟‘达磨’嗣。‘达磨’嗜酒,好畋猎,喜内,且凶愎少恩。政益乱。” 老赞普死后,一个叫“达磨”的“朗达玛”,当上了吐蕃王。至于“朗达玛”的人如何,从他给唐朝使者留下的印象就能看出端疑。 不但是嗜酒如命的酒鬼,还是凶恶、听不进意见的狂徒。他就是西藏历史上灭佛运动的始作俑者,终导致国政大乱。 朗达玛亲自下令发动了一场对佛法的迫害。 他强迫僧人打猎杀生,把打猎杀生当作放弃信仰的标准。不愿放弃信仰者,都被杀戮。 他还下令封闭所有寺院、佛殿,把大昭寺改为屠宰场、小昭寺改为牛圈;他把寺院珍贵的壁画文物涂抹掉,换上僧人喝酒的宣传图,污蔑修炼人;把佛像钉上钉子扔到河里,派人用绳子系在佛像的脖子上。 但报应来了,不久,往佛像脖子上系绳子的人,就吐血身亡了。 《新唐书》记载了“朗达玛”灭佛后的吐蕃国,也就是从那里仁钦桑波看到了过去,“开成四年……自是国中地震裂,水泉涌,岷山崩;洮水逆流三日,鼠食稼,人饥疫,死者相枕藉。鄯、廓间夜闻鼙鼓声,人相惊。” 那时的吐蕃,出现了地震、岷山山崩、洮水倒着流的异象天灾,还发生了鼠疫爆发、死人相枕的恐怖景象,还出现了鄯州、廓州,夜间只闻鼓声、不见人的冤鬼作怪事件。 而灭佛的朗达玛,只当了三年的国王,就因失德,死于非命。会昌二年,赞普死,……无子,以妃綝兄‘尚延力’子‘乞离胡’为赞普,……用事者共杀之。” 朗达玛死后无子,他的妃子把娘家侄子弄来打算让他坐上赞普的宝座,这样的人当然会被大臣杀掉。 事实上其中还牵扯出一段朝堂上的隐秘斗争。 达玛死后,由于他的两个儿子,即大王妃抱养的永丹和小王妃生的欧松之间的争立,大臣们分成两派,从此吐蕃王室分成两支,连年混战。 吐蕃在各地的将领也拥兵称雄,彼此争立,过去一些归属吐蕃的部落也相继脱离吐蕃的管辖。紧接着一场奴隶平民大起义爆发,席卷了整个西藏地区,吐蕃王朝在这样的局势下随着佛教的衰落而崩溃了。 坐上赞普宝座的人应该师出有名,应该拥有显赫的身份,否则便会让所有人都去窥伺那个宝座,就像中原一样,“兵强马壮者得之”。 于是,不可一世的吐蕃王朝分崩瓦解了,没有灭亡在唐朝的手中,灭亡在自己愚蠢国王的手里。 既然把佛立为国教,就不该改变,信仰的力量在吐蕃大地上极为强大,一旦崩塌最终的结果便是使得那些百姓遭殃。 现在角厮罗看清楚了这一点,甚至把自己变成活佛,这么一来便是把王权和宗教权利合二为一。 王既是国家的君王,又是宗教的君王,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和所有的吐蕃智者高僧一起把活佛的身份定下来,寻找到出处以及传承的办法。 王的血脉必定是王,但活佛的血脉不一定是活佛,可一旦吐蕃变成****的国家,那活佛的后代也就必须是活佛了。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吐蕃成为永久****的国家,成为一个精神上无比强大的国家。 到那个时候,对抗大宋当然不成问题,即便是大宋攻下吐蕃,但却要面对无数信仰的百姓。 攻陷和征服是两回事,大宋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听话的吐蕃,派遣官员管理,收税,稳定………但这些对于一个高度信仰宗教的吐蕃可能吗?那时的吐蕃已经不同了,信仰的不单单是宗教也是王权啊! 宗教这个东西看似简单却很复杂,大宋皇帝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舍弃了宗教,完全由世俗来控制国家。 回头看了一眼角厮罗,自家的赞普却不同,他在大加利用宗教,让他成为国家的助力。 只不过要完成这些却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啊! 第两千零一十二章宗哥城外 角厮罗和仁钦桑波都知道吐蕃需要时间,而远在大宋北方的赵祯也知道这一点,现在的角厮罗已经获得了吐蕃的控制权,他的王朝也应该开始建设了,在一个王朝根基不稳的初期其实是最好歼灭的,但也是最顽强的。 吐蕃和汉家王朝不同,他们经历了动荡,对眼下王朝初立的局面有着一种本能的团结和拥护,就像是失去母亲的孩子,突然一天发现自己又有母亲了,一定会死死的抱住绝不撒手。 后世的国家也是如此,刚刚建国那会,几乎所有的人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当权者都在死死的保护者那个初建的国家,用血肉,用生命去捍卫。 无数的人前赴后继,数以百万计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最终用两场战争在世界上立下了脚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心中强烈的信仰而造就的,这也是赵祯为何不愿逼迫角厮罗,不愿逼迫吐蕃太甚的原因。 对待吐蕃最好的政策是什么?对待吐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赵祯一直都在摸索,农奴解放,团结大多数人这是赵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当然若是能拢络所有的贵族,也是一个好办法,可惜……吐蕃的贵族们太过狡猾和精明,不太容易掌控。 遇到精明的人很麻烦,就像仁钦桑波一样,虽然他向大宋求援,可最终的目的却是反抗大宋,这说来有些好笑,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而且他的游说当初在大宋“畅销”,要不是赵祯极力的表达对仁钦桑波的排斥,他说不定很可能会成功。 因为他在玩一个“聪明人”的游戏,游戏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聪明人,于是对各种手段和阴谋都有着天生的亲近。 聪明人天生就应该使用手段和阴谋,这已经成为大宋上上下下的认知,仿佛不玩弄这些就对不起自己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 赵祯很讨厌这种想法,更讨厌这种想法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无疑刘涣就是这样的人。 他让吐蕃人有了希望,他煎迫角厮罗早早的把他推向了吐蕃,现在的吐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团结起来,愈发难以对付了。 种世衡终究是没有在种谔出发之前拦截住他,种谔率领三万大军袭击青塘,而他们所带的粮草辎重仅仅可供大军食用半个月而已。 更加让赵祯不安的是宁夏路没有任何关于种谔的消息传来,三万大军出征,种谔对后勤官员说的话传到了赵祯这里,看着那句“就食于敌”赵祯恨不得立刻砍了种谔的脑袋。 他一切的信心来源仅仅是在砂图上进行了数次推演而已,这便是纸上谈兵,根本就行不通。 吐蕃高原有一个最要命的气候问题他没有考虑进去,或者说是考虑的不充分。 种谔的想法赵祯能猜到,他打算率军攻入青塘,以青塘人的食物和补给为自己所用,这么简单的办法他能想到青塘人能想不到? 赵祯都能想象的出来,宋军一旦夺取青塘的城池,必会毫无所得,青塘人大可以坚壁清野,甚至是放弃世代居住的土地向后撤离,毕竟原本他们的敌人已经不再是敌人………… 宋军在这种情况下能支撑多长时间? 半月个都坚持不了,因为这些粮食还要算上他们撤军所需的路程和时间。 三万大军都是西军的精锐,一旦折损后果不堪设想,赵祯相信种谔还没有愚蠢到这个程度,一旦他发现战事不利于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撤离。 只不过赵祯并非担心这个,而是担心青塘人会让他离开吗? 只能期望种世衡率领大军和辎重及时赶到,如此方能援助种谔,也能使得那三万西军精锐少折损一些。 消息之所以没有传到神都城,那是因为整个青塘已经被封锁了,角厮罗虽然不在青塘,可安子罗完全能独当一面,他是角厮罗手中的大将,作战经验丰富,而且了解宋军! 他在种谔刚刚进入青塘的时候便下令封锁了青塘与大宋之间要道,种谔率领大军侵略如火的攻陷了重要的关隘。 宁夏路和青塘之间隔着一个大雪山,这是祁连山脉的一部分,除了几处险要的关隘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雨雪关虽然险要,但在宋军的炸药之下,很快关门死守,种谔留下八百士卒便继续进攻,他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多的兵力攻伐青塘。 一旦稳定下来,便可站稳脚跟,但他不知道的是,安子罗为了对付大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驻守雨雪关的士兵很多,他知道作局就要逼真,否则骗不过种谔这般经验丰富的将军。 近两千青塘勇士被宋军击溃,死伤惨重……但这并不重要,埋伏在大雪山中的五千人在种谔走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攻陷雨雪关,八百宋军殒命。 雨雪关在种谔不知不觉中再次落入青塘的手中。 种谔看着眼前的宗哥城浑身激动的颤抖,身后的西军将士更是如此,这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宋军在与天竺塞尔柱的战事结束后,恐怕很多年不会再有战事了,眼下是不多的机会,可万万不敢错过。 若是能攻灭青塘,他们将会收获无上的荣誉和军功,这一点全军上下每各人都清楚的紧。 “种帅,眼下差不多了,宗哥城虽有青砖外裹但里面说到底还是夯土,昨夜斥候来报,城墙上之中连糯米浆都没掺,炸药可破之,城门却稍显麻烦,用的是吊门之法,门洞里有还有机关弩…………” 行军司马张绍文乃是军武院出来的人,虽说是文资转的军武院,但终究不是武将,作一个行军司马却是绰绰有余的。 种谔笑了笑:“看来青塘人也知晓我宋军擅长攻城,在城防上下足了功夫。无碍,便以火药破城,若是青塘的骑兵敢来,便让他们尝尝火枪的厉害,此次我可是从宁夏路安抚使张煜那里讨要来的,这次火枪配装宁夏路,他可是没打算全部给我带来。” 张绍文也跟着笑了笑便去准备,这些火器给了西军以信心,宗哥城即便是再坚固又如何,在强大的火器面前也逃不了覆灭的厄运。 第两千零一十三章宗哥城内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善用火器,最好的进攻时间便是夜晚,火光会让宗哥城中的青塘人成为目标。 城中的安子罗也知道大宋会在夜晚攻城,这是**惯用的伎俩,看了一眼城中灯火通明的房舍咧嘴笑了笑:“便是**再强大又如何?此番是在青塘的土地上作战,小看我青塘的代价便是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之后安子罗开口对下面的人吩咐道:“此战成败系于尔等身上,若是你们有失,我青塘乃至整个吐蕃都将遭受重创,反之若是尔等成功,那整个吐蕃都将为你们载歌载舞!无数的牛羊将会成为你们的财富,牧民们会把最珍贵的羊羔赠送给你们。” 一群赤裸上身的青塘汉子重重的锤击着胸膛:“请将军放心,我等不敢懈怠,必会用性命去做好您安排的一切!” 安子罗摆了摆手:“莫要把命丢了,该挖的坑道都挖好了吧?到时候就从那些坑道撤离!” “谨遵将军令!” 赤裸着上身的青塘汉子迅速离开,硕大的木桶在他们的肩膀上根本就不成问题,不光是他们,还有一些瘦小的汉子也离开了,他无声无息,各个身穿青黑色的斗篷,在晚上站在城墙边几乎看不出,身上的条纹形状也和城墙一模一样。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严阵以待,他们听见了**吹响了铜哨的声音,这是大宋进攻的信号,尖锐的铜哨声不断的在战场上回荡,充满了节奏。 安子罗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传递军中消息的一种方式,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独特的哨声。 “都躲起来,把脑袋压低些,宋人的**射程很远,别在**飞过来之后便起身反击,要等鼓声响起,记住之前的角度和力度,不管不顾一发过后便蹲下!” 安子罗说完便让人把消息传递下去,为了对抗此次**的进攻,他已经带领全军上下做足了准备。 安子罗小心的钻进了城墙的箭楼之中,从怀中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这东西是之前参观**军营中偷出来的,那时候的**和青塘之间的关系很好。 每次去往**军营参观的时候**将领总是热情的招待,不就是像把他们灌醉最后安安稳稳的送回去吗? 这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但他们那里知道吐蕃人的酒量可是如同布江的江水一般。 借着醉酒的掩护,他顺利的从**的军械库了找到了这个被皮毛包裹着的东西,开始他还不明白这东西的作用,但很快就琢磨明白。 宋人的智慧真的是令人羡慕,这精巧的东西居然能看到数百米之外的反光,小小的土坡之后是一面小镜子,月光被反射出来显得很明亮。 眼下需要的是耐性等待,这个时候应该到了**的射程了,大宋的**可比青塘的**要远的多。 虽然青塘也有棘轮弩,可那东西不但金贵,而且难以保养,时间长了坏了太多且都无法修复,青塘的勇士还是更喜欢方便的工匠。 这本就是高原上勇士们的利器,别看它射程没有棘轮弩远,可威力和破甲都不可小觑,**的铠甲是坚固,可在百十步之内还是能够穿透的。 青塘的勇士们只要等到**进入射程便可进行还击,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所有人都躲在垛口下面,手中举着一面面盾牌。 **在远距离会进行大弧度的抛射,这是**最可怕的地方,距离太远,根本就够不到,青塘的士兵只能被动的挨打,而却毫无还手之力。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的步卒靠近了再进攻,**的推进速度很快,这在安子罗的预料之中,毕竟宗哥城没有派出骑兵骚扰**的进攻。 城中不是没有骑兵整装待发,但幸好**没有带来威力惊人的火炮,那东西是破城利器,一旦击发,宗哥城的城池难以抵挡住他不断的轰击。 没有火炮这样的利器,安子罗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完全没必要派手底下精锐的骑兵去送死。 当**的士兵跨过第一面反光的小镜子时,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出现,接着便是笃笃笃的声音。 无数的**击打在城头士兵的盾牌让,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惨叫,盾牌能防住的地方有限,**的**如同暴雨洗刷着宗哥城的城头。 这个距离青塘的弓弩根本够不到,只能等到**继续向前开始攻城。 没有火炮,**的攻城方式肯定是依靠厚重的铁甲骑兵和威力惊人的炸药,骑兵速度快,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冲到城下挖洞后埋放炸药威力足以使城池受到威胁。 果然**的骑兵出动了,大地出现震颤,城墙上的安子罗在看见一对骑兵从**军阵杀出之后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个好机会,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他们冲到了城下,密集的箭雨一定能给予他们重创。 **的铠甲即便是再精良也难以抵射出的破甲箭,只要能穿透**的铠甲,无论深入多少都能让这些人受到重创。 越来越近的骑兵让安子手心出汗,在看到骑兵速度降低后便果断的发令:“放箭!” 清脆的铜锣声响起,宗哥城的城头上如同开花一般,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掀开盾牌,张弓搭箭猛然攒射而出火箭照亮了**骑兵的所在,接着便是无数的响箭和破甲箭。 大宋的重甲骑兵很快就变成一支支刺猬,浑身上下插满了**,有些甚至从盔甲的缝隙插了进去。 掉下战马的骑兵几乎没有可能再次上马,青塘的箭雨不光射杀骑兵,连同坐骑也不放过,,马背上的铁甲虽然能挡住箭雨,但裸露在外的地方却毫无防护。 数十名骑兵瞬间被“黑云”所吞没,这一幕如果安子罗预料的一样,**也仿佛刚刚回过神来,无数的**再次飞射而来。 但这些迟来的**只能让城头上躲闪不及的倒霉鬼惨死,但却不会造成更多的损失。 安子罗笑了笑,一切才刚刚开始,这只不过是两军之间的互相试探而已。 第两千零一十四章统帅的天赋 数十人的骑兵小队最后居然只回来了不到十人,剩下的皆数被**射死在宗哥城下,这种战况西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了,最要紧的是城池并没有被炸开。 损失了数十精锐居然还没完成预期目标,这对种谔来说是一件不小的打击。 在他的思想之中,**所致,挡者披靡,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就没有能和**对抗的敌人,自信的火焰慢慢转变成自负,而西军将士也没有因为这事而退缩。 相反他们要为死去的袍泽找回面子,小小的宗哥城在他们严重并不算什么,那些西夏和辽朝更为高大和坚固的城池在大宋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样,何况是小小的青塘城池? “传令下去,弩手攒射不息,大军前进,各路齐发,本将军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宗哥城还能拦下我大宋将士的脚步?!” “得令!” 一声声大吼开始在军中不断传递,隆隆的鼓声不断回响**全面的进攻开始了,这时候谁也无法阻止这个战争巨兽的行动。 城墙上的青塘军队开始尽可能的反击,他们很聪明的利用****队列的交替空隙进行反击,**的箭雨从天而降砸在**士兵的盔甲之上。 骑兵不是用来攻城的,步卒才最合适用来攻打城池,他们身上的全新步人甲已经没有原来的那般厚重,甚至比之前的板甲更为轻薄。 防御力相当的不错,青塘人的**射在上面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就像是无数的冰雹砸在铁锅上,虽然偶尔有几只**穿过盔甲的缝隙,但也会被里面的铁叶子卡住。 距离越近,穿透的**便越多,直到**抵达城下的时候,青塘人的破甲箭已经能击穿正面的胸甲了。 这才是最大的威胁,但明显相比**的损失青塘人的损失更为严重。 不断的有人惨叫着从城头山摔下,这些人都是起身向下射击的,他们在中箭之后掉下了城头,身体砸在结实的地面上发出城门的响声,就像是装满沙石的麻袋,激起一片烟尘。 在不断的怒吼中,**已经推进到了城下,巨大的盾牌也被竖起,行走的时候举着盾牌其实是最吃力的............ 但这一切并未解释,恰恰相反才是攻城战的开始,硕大的石块,长长的圆木,融化的铅水,滚烫的热油......这些东西不断的从城头向下倾泻,而恰恰**的盔甲难以应对。 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呼的风声砸下,被砸中的**士兵脑袋一歪便瘫倒在地,边上在听到风声便双手抱头蹲倒在地老兵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就算盔甲和身上没有受伤,他顶着脑袋的脖子一定被砸断,比滚石更可怕的是檑木,这东西一旦从城墙上被推下来,一砸便是一**。 即便是落地了,还会在地上跳动,只要被扫到,受伤在所难免。 至于铅水热油......一旦泼下的时候没有躲避,落入盔甲的缝隙中必会让人痛的满地打滚,这两样造成的伤势最难治疗,过程也最痛苦。 工兵是西军中常设的兵种,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挖洞和埋放炸药,是专门用来对付城池的。 即便是死伤惨重,但**依旧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种谔清楚,一旦城墙被炸开无数的缺口,真正的白刃战也就来了。 只要**能杀入城中,很快吐蕃人就会顶不住的撤离,或是被击溃,即便是种谔手中握有强军,进攻凌厉又嚣张,但他依旧遵守了围三缺一的兵家要义。 何况他不是为了屠戮更多的青塘士兵,而是为了攻陷宗哥城,种谔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后勤辎重回来,但来的太慢了,他务必要夺取一座城池,建立大宋在青塘的第一座前哨。 有了这座宗哥城,西军从宁夏路补给辎重粮秣白嫩要轻松的多,但这些对于种谔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让人看到,他种谔不是一个只能躲在父亲羽翼下收割战功的的衙内,而是一个有真本事能指挥大军攻伐不臣的帅才。 黑夜之下,突然有几声旱雷响起,大地一遍遍的开始震荡如同地龙翻身,无论是青唐军队还是**都在段时间内陷入沉默。 青塘的勇士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大宋火器的厉害,但却依旧被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给吓到了,而**却在这个时候酝酿,他们比青塘人的反映要快得多,在他们被震得目瞪口呆时悍然发动进攻。 宗哥城的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开始占据主动,组成军阵的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步卒,陌刀手出现了,他们的铠甲要比其他步卒的更厚一些,盔甲上甚至出现了无数凸起的尖刺,尤其是肩膀部位更是如同圆盾似得,只消一个撞击便能让敌人变成血窟窿。 **手在后面精准的杀伤看见的所有敌人,而长枪手和捉到手配合他们清剿漏网之鱼,青塘的勇士在这个刺猬一般的军阵前无从下口。 即便是勇猛的扑上去,冲破陌刀手的刀墙,也会被长枪手轻易的刺穿,这些从马槊改变而来,造型奇特而尖锐的长枪看着就知道是破甲的。 惨叫声不断响起,青塘的勇士不断的如同羔羊般被**屠戮,任何的阴谋诡计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微不足道。 种谔谨慎的让一万士兵入城,而剩下不到两万人在城外扎营,这是**的规矩,在城池彻底清剿完毕之前,切忌大军全部入城。 若是这个时候青塘的援军来了,并且把大军的后路封死,一场围剿便很有可能让城中的**变成瓮中之鳖。 虽然是大胜,但却不急不躁,不骄不傲,这样的人已经算是个极好的将帅**,安子罗甚至有些佩服这个年轻的大宋将军,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么有这样的脑子。 青塘人和宋人恰恰相反,**是在不断的胜利中寻找经验,而青塘人是在失败中寻找遗珠。 虽然种谔已经掌握了大多数帅才应有的东西,但却差了一项最重要的,直觉,或者说是如同苍狼般敏锐的嗅觉,他没有闻到赞普的阴谋............ 第两千零一十五章烽火连天 青塘的士兵损失惨重,当**突破城墙的时候,双方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青塘人依靠自己的勇猛和**作战便已经落入下风。 勇猛固然重要,但在战场上需要的不只是勇猛,还需要精良的甲胄,锋利的武器,默契的配合以及整齐划一。 大宋对战阵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士兵们之间的配合是长久训练下来的结果,他们在军中只有一个信条,服从,绝对的服从。 大宋的士兵可以毫无保留的把后背交给袍泽,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为战友拼命,相对于凶猛的青塘人,**更像是一部精密的杀人机器。 安子罗眼中的愤怒越来越旺盛,他看到了成片成片的青塘勇士在**的屠戮中倒地不起,他看到了壮硕如同小山般的猛士在**的战阵面前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把铁刀砍向**,三面盾牌死死的挡住他的进攻,数支长枪如同毒蛇一般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捅出来。 随着一声兽吼般的惨叫,那壮硕的汉子便倒地不起,血水如同溪水般的流淌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一片血池。 这一幕在不断的上演,安子罗严重的愤怒逐渐的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他清楚的知道眼下这一切是为的什么,青塘人可以死去,但却必须要让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五千青塘勇士很快被**屠戮殆尽,但更多的青塘士兵却在撤退,一边打一边撤,安子罗知道现在不是死战的时候,是时候该撤退了,即便是把宗哥城给了**又如何?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坚守宗哥城的打算,之所以死战如此之久,为的就是让种谔相信他们是逼不得已才撤退的。 撤出宗哥城的安子罗回望,不见**追杀过来,心中的稍稍松了一口气,种谔的目标果然是拿下宗哥城,把这里当作补给的前哨城池。 从一开始安子罗便猜测到了种谔的用意,拥有这样一支强军的种谔根本就不需要着急的追杀出来,他只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能吞并整个青塘。 但安子罗岂能轻易的让**得到宗哥城?他在等待,等待一场浩劫的降临,等到**受到的惩罚,只要**全部抵达宗哥城,那场焚烧一切的大火便会降临到**的头上。 **的游骑出来了,看到**游骑的时候安子罗毫不犹豫的带着残存的三万人离开了,这些游骑很难对付,他们虽然战力不高,但来去如风,只要被他们盯上,就如同身后跟着一只吊靴鬼,到哪都甩不掉。 种谔命人清点伤亡,同时搜查宗哥城,此战虽说**胜了,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少,粗略的统计了一下,阵亡将士居然多达一千八百余人,这对**来说是很久没有出现的情况了。 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刻挥兵西进,把青塘人全部屠戮殆尽才好。 士兵们已经开始搜刮城中的财富,这是他们应得的赏赐,也是官家定下的规矩,寻常再遵守纪律都可以,但这个时候却是应该放纵一下。 搜刮的不光是财富,还有一切可以收集的粮食,当然也包括城中的女人.........**掳掠之事在这里发生没有让种谔觉得有什么,即便是行军司马张绍文也没有反对。 近两千战兵折损,这对西军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打击,若是不然心中愤怒的士兵们发泄出来,后果只会更加可怕。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场有道德有秩序的事情,战争开始的时候人第一个需要放弃的便是心中的道德和仁慈。 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这是军中老兵对新兵说的第一条规矩。 若是你不杀掉那些妇孺,说不定你就会成为死在妇孺手中的短命鬼,若是你不杀掉那些带有一双双仇恨眼睛的人,最终你也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所以为了牺牲的一千八百多西军将士,种谔默许了手下士兵屠城三日的行为。 只不过屠城没有三天时间,只有短短的半日,一场大火便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的发泄。 燃烧的火焰如同安子罗的狞笑,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伴随着呼呼声向边上侵略,大火不断的燃烧,不断的扩大,已经到了无法扑灭的程度。 火势骤然而起,城中多处着火,在那之后无数的房舍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炬。 宗哥城中几乎都是木质建筑,甚至有些放在还是干草屋顶,冬日里的寒冷非但没有吹灭火焰的势头,相反他成为大火的帮凶。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焰原本就在不断的向上燃烧,不断的形成气旋,一个个高耸的火烛出现时,种谔便已经绝望,再遇到大风的出现,立刻把这座宗哥城变成了火海。 此时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情况了,风火之间相辅相成,灭火容易杀风难!只要有风,火焰就会被带到城中各处,而最让种谔心惊的是着火的地方是从城墙周围的房舍开始的!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率部入城之后觉得不妥的地方在什么地方了,城中的建筑都是紧挨着城墙,有些甚至就搭建在城墙边上的! 这对于寻常的城池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一旦如此,城中之人便可利用这些房屋翻阅城墙。 但现在发现已经为时晚矣,四座城门同时开启,**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三万大军几乎全部进城,在这个时候想要快速撤离已经不可能。 城门拥堵,那些刚刚被**填补的城墙窟窿也再次被炸开。 **不断的受到压力,有火焰燃烧带来的挤压,有士卒拥挤带来的压力,甚至还有时不时出现的袭击。 幸好种谔事先在城外驻留了三千士兵,他们不断的在城墙上炸开窟窿,随着爆炸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如同见到了大水一般消失,然后才慢慢的继续燃烧起来。 不过种谔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青塘的士兵再次扑杀过来,散落在四周的游骑来报,刚刚溃走的数万青塘士兵再次集结,向宗哥城冲杀而来。 安子罗在马上顶着寒风发出怒吼,身后的青塘勇士更是状若疯魔,他聪明的选择宗哥城,更多的是因为这里的士兵大多数家眷就在城中............ 第两千零一十六章突围,突围 战争的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了战胜种谔的西军,安子罗不惜让整个宗哥城作为诱饵和陪葬。 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此时正是击杀**的最好机会,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苦战,**最好的选择便是突围。 突围是稍显混乱的一件事,城中大火熊熊燃烧不断的吞噬**的生命,不知道为何,大火烧到那里,那里的火势就猛然大增。 张绍文脸色极为难看:“将军,青塘人在城中泼洒了大量火油,眼下熊熊燃烧,不可扑灭,城外敌军来围,我等唯有突围一途,还请将军速速率部突围,有两千重甲可凿穿青塘军阵!” 种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率军突围,这个时候再和吐蕃人死缠烂打,最终的结果便是败亡,即便是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外加得到一个被烧成废墟的宗哥城。 眼下最正确的便是率军突围,种谔相信以自己首先西军的战力突围不成问题,西军已经损失不少的士卒了,这一战**打的相当强势,也打出了**的战力,但他却没有料到青塘人居然会把整座宗哥城用来陪葬。 大火之中不断传来**的惨叫,种谔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好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从进入西军开始都是顺风顺水。 此次被青塘人设计,已经让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动摇。 求生是人的本能,**被大火炙烤的难以忍受,早已打算突围,而军令一出,西军将士便开始在城外汇聚。 突围不是一拥而上,那不叫突围而是溃败,即便是要突围也要稳住阵脚。 安子罗最大的败笔在于没在城外设置伏兵,那些嶙峋的沟壑之中不需要太多的士兵,只需千人便能起到逆转局势的作用。 这不是安子罗没有想到,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安排。 **的集结的很快,这一点超乎了安子罗的预料,在他看来从火势凶凶的宗哥城**来,并且还要有秩序的列队集结放弃劫掠,这几乎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完成的事情。 但**的集结颠覆了他的认知,当他率领青塘勇士杀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突围了。 早已被城池毁灭的模式景象烧的心痛的青塘士兵奋不顾身的扑向突围的**。 一场血腥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帷幕,之前宗哥城的攻防战并没有太过血腥,安子罗在稍稍抵抗之后便率军撤离,虽然这阵抵抗也很艰苦,但却远远没到血腥的程度。 现在的**背“火”一战关乎他们命运的时候,而青塘军也是一样,他们的家园虽然是被安子罗放火烧毁,但却是**侵略所导致的,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在正义的一方。 双方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早已按耐不住的青塘人率先向**发起进攻,安子罗知道只有最大程度的杀伤这三万**才能获得预期的效果。 最大的变数就是种谔居然在城外驻扎了一部分的军队,若是**三万人全部进入宗哥城,那此战青塘的胜算将会更大。 寒冷的北风吹不灭双方心中的“火焰”战事焦灼的进行,种谔派出了他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开道,唯有如此才能冲破安子罗的青塘军队。 但效果非常不好,重甲骑兵凿穿了青塘的军阵,但青塘人仿佛是故意避开与重甲骑兵的交战,如同潮水一般的散开,又如同潮水一般的聚集。 安子罗知道**重甲骑兵的厉害,如林的长枪根本就无法抵挡,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人都将被挑飞。 在安子罗看来,重甲骑兵身后跟随的胸甲骑兵却更容易对付些,青塘人合围之后便立刻对他们下手,在青塘人看来,单单是护住胸部的盔甲不足以抵挡住他们的猛烈攻击。 但谁知这些头顶插着红白相间羽毛的胸甲骑兵比刚刚铁皮人似得重甲骑兵更为彪悍,他们手中没有多余的武器,只有一柄加长的横刀以及坚固的铁盾。 冲入人群之后加长横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就把围拢过来的青塘勇士斩落马下,青塘的刀剑击打在盾牌上只能震的虎口发麻。 这些胸甲骑兵的彪悍第一次在青塘人面前展示,同时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展示出来。 大宋对骑兵有着自己的看法,全部用重甲骑兵显然不好,但胸甲骑兵又防护不足,在两者之间进行取舍,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搭配使用。 **之中的骑兵种类很多,不光有重甲骑兵,胸甲骑兵,还有身上只佩戴**的射手骑兵,甚至赵祯的亲卫司中还有装备了**的骁骑营。 重甲骑兵的作用仅仅是破阵而非杀敌,就是因为破阵所以才需要武装到牙齿,他们的防护是最强的,但胸甲骑兵手中的武器才是最厉害的。 加长的横刀在刀柄上有一个环状物,为的就是增加可靠性,在拼杀的时候横刀不会脱手而出,横刀的长度要更长,挥舞起来惯性更大,锋利的横刀可以轻松斩破青塘人身上的铁甲。 看似是青塘人拖住了胸甲骑兵的脚步,但事实上却是胸甲骑兵在青塘军中大开杀戒,不能快速的消灭这些胸甲骑兵,对于青塘人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的大阵已经冲杀过来,步卒的加入使得这场战争开始向大宋倾斜,对付亲兵这些步卒才是最厉害的所在。 杀透了青塘军阵的重甲骑兵在平原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开始冲杀回来,此时的安子罗才发现,**的战力又在增强,已经比当年进攻西夏时要强大的太多。 这个依靠步卒攻伐西夏的王朝已经转变成步卒,骑兵皆可运用自如的王朝,**的战力在不断的飙升。 骑兵很难培养,尤其是像大宋这般在马背上都能整齐划一的骑兵更是难上加难。 骑术好算不得什么,在草原上的长大的汉子都是如此,马背就如同平地一样,但想要让骑兵做到整齐划一却是极难的。 于是安子罗在看到战事胶着的时候便果断下令撤军,此时的**不可能继续追杀他们,只要撤走,熟悉地形的青塘大军就能消失在高原上。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青塘人的军队仿佛一下化为散沙,飞快的在**的拼杀中溜走,要说在高原上逃跑,还真的没有人能抓住青塘人。 第两千零一十七章西军的种帅 三天时间,这是种谔以及西军度过最困难的三天,在这三天时间内,青塘军在安子罗的率领下不断的对宋军发动袭扰,在他们不断的向雨雪关靠近的时候,袭扰也越来越频繁。 种谔知道安子罗想要在宋军离开青塘之前最大程度上的击杀他们,他从始至终都在寻找自己的错处,最后发现是自己太过着急了。 自己若是在攻入宗哥城之后派人仔细搜寻,必然发现城中异样,也不会被安子罗纵火焚烧,当大军突围成功撤离的时候,张绍文来报,宗哥城大火吞噬了六千七百多人的性命………… 这些人没有死在攻城之时,而是死在了攻取城池之后,死在了大火之中,死在了安子罗的阴谋之下,这不是将士们不用命,不是他们不够勇猛,而是因为自己这个主帅没有识破敌人的诡计,种谔心如刀割悔恨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他看来自己手中拥有西军的三万精锐,天下哪里去不得? 谁曾想居然在青塘的宗哥城便折戟沉沙,此次就算是突围出去也难辞其咎,自己若是大胜什么样的罪责都不会有,可一旦战败,还过不堪设想。 种谔知道刘涣的文书不妥当,但他当时的想法是若能攻陷宗哥城便一路向青塘用兵,若是不成便全身而退,如此一来也算是做到了文书中所说的“宁可与御敌战场,不可待敌于萧蔷。” 谁知道此次没有全身而退,折损了这么多的将士,攻城,大火,突围,一路上折损一万有余,边上的张绍文已经如同死了娘老子一样面色难看。 两人都知道此次出兵的代价是什么,只不过他们手中有文书所以不同于范大勇,但同样的他们两人都知道,官家若是要自己的脑袋,那有没有文书都一样。 三万西军出征,只带回来两万人,一万人折损在了宗哥城以及撤军的路上,这对大宋来说损失惨重,也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战败。 失败如何判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看有没有完成之前的战略目标,损失再多的士兵只要完成了出兵目的,那再惨也不会惨到哪去。 可这次西军出征并没有完成出兵的目的,他们是要夺取宗哥城后,依靠宗哥城为后援,不断的向青塘内部进行攻伐,邈川城,溪哥城,最后是青塘城。 种谔的目标其实是拿下整个青塘,终点不是在青塘城而是在西面的大湖,这个被高原人叫做“措温布”的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官家曾经说过,若是不能拿下青海湖,那大宋对青塘的统治便远远不够,后来种谔才知道,所谓的青海湖就是高原人口中的措温布。 夺取青海湖后,大宋便算是彻底拿下青塘,且从此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青盐进入大宋,青盐在大宋的销路特别好,海盐的大量出现使得盐价下跌到了寻常百姓家都能轻松购买的程度,所以赵祯也就不再设立盐税了,但对于青盐这是个例外。 青盐来自青塘,这东西都不光是可以用来食用的盐,还是漱口刷牙的好东西,甚至还能入药。 大宋对青盐的需求量很大,但因为掌握在青塘人的手中,所以价格相比一般的盐价极高。 眼下兵败撤军,青海湖以及青盐和大宋都没有关系,种谔和张绍文两人心中阴沉沉的,他们知道面对的会是什么。 擅自出兵青塘,折损万余士卒,即便是攻取城池也再次失手,从始至终这一切都在安子罗的算计之下,这才是最让种谔难堪的。 夺取城池之后居然还能被人算计,烧死那么多的将士,从今往后自己在西军,不,整个大宋的名声怕是都臭了。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他种谔以后还有什么理由拿得出手? 雨雪关就在眼前,高高的关隘在雪山之下如同白色的壁垒让人难以企及,但城头上的旗帜让张绍文脸色大变:“将军!青塘人已经夺取了雨雪关!” 种谔脸色阴沉,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大军只要过了雨雪关便算是进入大宋的地界,在这个时候遇到堵截最为致命! 眼下没有办法,只能破关而出,否则将会把不多的士气消耗的一干二净。 关隘中的青塘守军可不打算让种谔率军轻松的离开,漫天的弩箭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射过来,弓弦弩弦声如裂帛,宋军冒着箭雨举盾充分。 但此时大军身后追兵转瞬即至,掩杀声从身后不断的传来,若是被内外夹击后果不堪设想,种谔脖后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雨雪关的地势非常险峻,无论是面向大宋还是面向青塘,道路都十分陡峭,易守难攻之下宋军的进攻守住。 炸药没有办法靠近关隘安放,搭云梯实在是够呛,居高临下的青塘人不断的攒射弓弩,五千多人已经把小小的雨雪关卡得死死的。 轰隆………爆炸声突然响起,接着便是更加洪亮的喊杀声,这声音种谔实在太熟悉了,不光如此,西军的将士们的士气也跟着一提……援军来了! 种世衡率领的一万西军从宁夏路赶来,早已派出士兵侦查发现了雨雪关的不正常,若是种谔进攻青塘,雨雪关根本不可能还在青塘人的手中,显然这是在拿下关城之后又被青塘人夺取了。 青塘人想要断绝大宋的补给,这雨雪关在谁的手中最重要,于是种世衡毫不犹豫的向关城打动进攻,就在他发动袭击的时候,另一面的喊杀声传来让他大惊失色。 能攻打青塘人关隘的只有宋军,而正在攻打宗哥城的种谔回师攻打雨雪关,最大的可能便是战败了! 于是种世衡的进攻更加猛烈了,被大宋两面夹击,雨雪关很快易主,当种世衡看到青塘大军撤退的时候,双腿微微发软,差一点,只自己来的晚一点种谔和他手下的仅剩的两万西军便会全军覆没。 “种帅,将军来了!” 种世衡的行军司马指了指远处的身穿战甲的种谔,老爷子脸色难看,看来这次少帅躲不过家法了。 “来人,把这胆大包天的畜生绑了!押送回京任凭官家发落!” 种世衡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便对亲兵下令,四周的亲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两千零一十八章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安子罗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前却派出射雕手用强弓向雨雪关的城头上射了一封信,信的内容非常直白的告诉种世衡,从一开始角厮罗便猜到了他会前来支援,也明确的告诉种世衡他的儿子还不错,只不过缺少成为统帅的天赋。 信中还特意安慰种世衡,即便是战败大宋皇帝也不会杀他儿子,毕竟种家对大宋的功劳是有目共睹,若是大宋皇帝杀了种谔,那会有多少西军将士寒心?为了一个种谔不值得………… 这封信洋洋洒洒数千字,看似慢条斯理,但事实上却充满无限讥讽,这不是安子罗的信,他说不出这样高深的话来,显然是出自角厮罗的手笔。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宋军还会继续进攻青塘,并且在这里设计埋伏宋军。 种世衡眼睛微眯起,角厮罗以眼光独到和谋略著称于世,官家说他的眼光在这世上无人能出其右,甚至是官家自己都不愿轻易和他比谋略。 在宋军强力的攻伐下雨雪关已经不能看,但即便如此这里的地势依旧险峻,看着只有不到两万的西军将士回来,种世衡的心沉到了谷底。 “种帅也不是没有收获,最少我大宋拿下了雨雪关,只要在此驻军,以后我大宋随时可以马踏吐蕃。” “用近两万的将士换一个小小的雨雪关?这比买卖还真是划算!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做,明知我大宋军旅的长处不在奔袭上,只留下区区八百守军居然就敢孤军深入!愚蠢若豚!这样不成器的东西就应该送去官家那里,让他好好受到惩罚才是!” 话虽如此,但参军能从种世衡的话语中听到对儿子的回护,种家对大宋有功,官家能杀范大勇,却不能杀种谔,即便是兵败也不能。 大军在整顿,不少的士兵因为高原上的气候而得了病,尤其是伤兵,他们更难熬过这里的气候。 于是种世衡留下三千西军整修驻防雨雪关,好不容易拿下的关城,若是再丢失,西军的将士就等于白来了一趟青塘。 种世衡看着囚车里的儿子摇了摇头,事实上他比官家还要生气,但又能如何?谁让他是自己的儿子! 在心中种世衡比谁都清楚种谔不会死,官家最多责罚他,但却不会要他的命。 毕竟种谔此次突袭青塘是被文臣利用的,虽然他和他自己的贪功冒进有关,但文臣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否则这件事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种世衡虽然不是文资,但他心中清楚的如同明镜,此次不光种谔被利用,刘涣亦是如此,朝中的相公们手段惊人,开始的时候自己都没看出来,可最后他发现所有人的一切都是相公们在背后参与。 除了身为兵部尚书的狄青外,所有的尚书都参与其中,包括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和三司使包拯。 若是没有他们在其中参与,打死种世衡也不相信! 既然自己家被利用那就只能自食恶果,谁让种谔这小子傻乎乎的撞到了其中,刘涣根本就是个诱饵,但此事官家应该能看得明白吧? 驱马来到囚车旁,看着里面冻得发抖的种谔,挥起马鞭抽打在他的身上:“自己好好想想错在什么地方!若是想不出来,别说官家不饶你便是你父亲我也不饶你!” 种谔在囚车中默默点头,他同样也憋着怒火,他当然憋屈,一切都很顺利,自从他踏上青塘的土地后就一直很顺利,雨雪关一鼓而下,便是宗哥城都被轻易攻破。 但就是这般的顺利才出了问题,青塘人不可能轻易放弃宗哥城,也不可能轻易撤走,唯一的理由便是在城中设有埋伏! 现在才想明白其中的问题,种谔觉得自己的脑袋有问题。 夜幕降临,距离兰州还有一段距离,篝火熊熊燃烧,军营中却没有任何生气,所有都都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这一战大宋居然败了,虽然宗哥城被毁,但大宋付出的代价却不小,最后连城池都丢了,只是夺了一个雨雪关。 一万多的将士阵亡,许多尸首都被烧成了黑炭根本没办法带回来。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大宋这么多年来打的最憋屈的一战,近两万的袍泽战死,比范大勇之前死的还多。 待大军回营,如何对死去的袍泽家里交代?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妇问他们的儿郎在哪该如何回答?! 低声的哭泣出现,呜咽声在军营中响起,不是听见身为老兵的队正大吼大叫,穿衣着甲的要杀回青塘。 队正乃是将士们的老大哥,手下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亲亲兄弟,现在自己回来了,袍泽却永远留在了吐蕃。 军中的执法队已经开始到处巡逻,不断的弹压着哭泣的士兵,和疯狂的队正。 种世衡脸色更加难看,对朝堂的交代容易,可对将士们的交代却是难如登天,种谔的错是错,可他的错还不是因为文臣所致? 眼下最困难的事情就是率军回朝,面对大宋的家乡父老,现在军队已经成为大宋最骄傲的存在,所有人都在守护着这份荣耀。 尤其是军队的家属,更是把胜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儿郎可以战死但却作战却不能输,这是大宋的规矩。 多少年没有吃过败仗了?连种世衡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好似从官家继位以来就没出现过战败的事情。 种世衡的心中也压着怒火,儿子战败作为父亲岂能没有责任? 西军是在自己手中发展壮大的,当年大宋几乎没有几只能征善战的军队,即便是东京城中的上四军也不过是样子货罢了。 在种世衡的心中憋屈的不行,但理智告诉他不能率部杀回去,官家已经震怒,而大宋还没有做好对吐蕃全面攻伐的准备。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争,更不是如同攻伐西夏和辽朝一般的战争,种世衡之前长期驻守宁夏路,对吐蕃的了解非常透彻。 在他眼中攻伐吐蕃可能是大宋遇到的最困难的一场战役,强如盛唐都无法拿下吐蕃,只是和吐蕃之间互有胜负而已。 夜幕之下,火堆不断的燃烧,种世衡的眼睛慢慢被思绪所填满。 第两千零一十九章宋军初败 种谔在宗哥城大败的消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数万将士的阵亡对于大宋来说同样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消息。 死了数万人,伤员更是不计其数,付出如此惨重的情况下,居然还是丢掉了宗哥城,这对大宋百姓来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如同种世衡预料的一样,种谔所面对的最大威胁不是来自朝堂和皇帝,而是来自于民间,不少年轻的读书人开始奋笔疾书,各种各样的文章面世,全都是在大骂种谔无德无才不堪大用。 同时也把种世衡这位老子拉出来,不断的抨击他骄纵子弟,养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出来,葬送了西军数万将士。 战争永远都会被夸大,死了一万多人到了大宋就变成数万人,杀敌一万多人到了大宋就变成了数千人,丢了宗哥城被人们所诟病,但却没人会去提宗哥城是一个什么模样。 至于一个小小的雨雪关,没人会在意,在险峻也不过是一座关城而已,转瞬之间便能易主,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难道说还要把这些算作是战功不成? 大宋的颜面扫地,民间舆论沸反盈天,可相比之下朝堂之上便要冷静的多,或者说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只不过伤亡的数字出乎他们的意料,没想到种谔的损失如此之大,他好歹也是种世衡的儿子,就算不及他老子但最少能独当一面,虽然不克宗哥城但也不该折损这么多将士。 赵祯看到了完整的奏疏,行军司马张绍文详细的描述了当时场景,赵祯可以清楚的看出,安子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宗哥城了,这座城池完全被他打造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只要宋军踏入陷阱之中,火油便会把整个城池吞没,若不是种谔在城外预留了一部分行军,最后炸开城墙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事情不好在朝堂之上处理,唯一的办法就是随意便的应付过去,一笔带过才是最好的,但赵祯想要如此也没有办法了。 种世衡把儿子关在囚车之中,亲自押送他返回神都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赵祯再清楚不过,为的就是把种谔当作是一颗棋子,撬动朝堂上的纷争。 种谔一旦被押回神都城,那他就要面对兵部巡检司的审判,在没有参谋兵事院的调兵文书,没哟皇帝的旨意,虎符,没有兵部的行文之下,为何他要对青塘发起进攻? 宁夏路的转运使,安抚使之类的官员早已把自己摘得干净,种谔在出兵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追赶出征的西军,而是向朝廷上奏种谔出兵的行为,同时说明他的出兵和自己无关。 种种迹象都说明种谔的出征是一件非法的事情,一旦种谔抵达神都城,那所有的事情必将浮出水面。 赵祯不得不赞叹种世衡手段的高明,无论种谔被人说成什么样,只要种谔到了神都城,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要全力保他,即便是赵祯自己都要留他性命。 种谔的事情不光是他本人的事情,还涉及到了朝堂之上的纷争,以及刘涣的作死,刘涣在战败之后便下了大理寺的监牢。 他已经坦然面对失败了,其实他也是之后才想清楚自己被利用了,“*******,*******。”这话说的好,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自己做到了,即便是被利用也在所不惜,青塘不除,吐蕃不定,大宋将会一直在危险之下。 做错了又如何?自己乃是为了大宋着想,为了朝廷,吐蕃人已经开始会盟,这意味着吐蕃高原将不再是一盘散沙,当吐蕃人聚拢到一块的时候才是最难对付的时候。 若是有机会消灭青塘,那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之,否则青塘更加难以消灭,刘涣认为自己了解青塘,所以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他对各部相公们的游说也达到了预期效果。 但事实上他只不过是被相公们利用了而已,或者说是双方之间相互利用。 有了种谔的出兵,相公们便向皇帝表达了上下不通的危害,有了种谔的出兵就能消灭青塘,最少是有可能消灭青塘。 双方之间互惠互利,没有谁能置身事外,所以刘涣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朝堂上的相公们一定会保自己。 种谔的到来必定会在神都城甚至是朝堂之中掀起波澜。 赵祯坐在御书房中,看着儿子焦急的在房中转圈,颇为无奈,赵旭已经看清楚问题的所在,但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因为他以亲政,所以朝臣们直接把赵旭变成了架在火上烤的人,他们对这个已经揽政的太子充满了期待,但事实上赵旭对这场君臣之间的矛盾非常清楚。 他一直认为这事情因为父皇而起,和自己没有太多的关系,他只需要处理好政事就好,但谁知道朝臣们已经把他当作执政之人。 关于种谔的奏疏多如牛毛,雪片似得堆积在御案上,这种事情赵旭根本就无法处理,只能敬而远之。 难道他还能越过父亲把刘涣给放了不成? 但坐在边上的赵祯却不以为意,经过那次君臣对奏之后,朝臣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刘涣的看似是朝臣们的问题,可在他失败之后,并已经被朝臣们抛弃掉。 他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眼下皇帝和朝臣之间的矛盾已经化解,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作用,唯一的用处便是被皇帝拿出来以儆效尤。 私自调动军队已经算是死罪,他还做了两次,这已经是朝臣们放弃他的理由。 当初利用刘涣,为的就是提醒赵祯乾坤独断的不妥,既然皇帝已经改正,已经和朝臣们握手言和,那就没有必要再去触霉头。 第一次范大勇做了替死鬼,第二次不可能再让种谔做替死鬼,种世衡不好招惹,官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此次上疏的臣子都是在为种谔开脱,至于刘涣,没有人会去关注他。 他的死活已经不是朝臣能救援的了,完全看赵祯的心情,当然朝堂之中为他说话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些人都是把刘涣逼迫角厮罗造反一事当作了英雄事迹来看的。 看着儿子不断的转圈,赵祯呵呵一笑便下旨免去种谔的一部分责任,调他回西军从小校做起,重新往上爬………… 第两千零二十章妖孽来了 种谔无辜吗?不,他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但同样的也罪不容诛,杀了他不像是杀范大勇,即便是赵祯用无数的理由劝诫自己,可最后还是磨灭不掉他对本能的厌恶。 在范大勇失败的时候,赵祯本能的选择牺牲范大勇震慑朝堂,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最有益处的,范大勇只不过是一个从范阳县走出来,籍籍无名的将军。 像他这样的人在西军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所以死一个范大勇不算什么。 种谔不同,完全不同……………… 他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赵祯没法选择牺牲他,范大勇籍籍无名,毫无背景,但种谔是种世衡的儿子,种家对大宋有功,赵祯便本能的选择了放过种谔,让他吸取教训重新开始。 赵祯厌恶这一切,在他看来无论是范大勇还是种谔,亦或是刘涣都该死,但他却不能这么做,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本能。 种谔没有性命之忧,甚至还有再次向上走的机会,通过此次失败,他甚至能获得宝贵的作战经验,至于刘涣,他也死不了,做多是被发配到偏远贫穷的州府,以他的资历和能力在地方上还是不相当惬意? 所有人当中只有范大勇是悲惨的,以生命的代价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朝堂上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安定,唯一的改变就是君臣之间的关系更加和睦了,以一个人的牺牲完成了朝堂之间的转变,这看似也算是个划算的买卖。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范大勇的死真的很冤枉,无论是赵祯还是朝中的相公们都在极力的补偿范家,范大勇的儿子不过十三岁便被荫恩,官至振威副尉,更是得了勋价从六品的飞骑尉。 大宋如今已没有了散官价,也就是说他年满十八岁之后便可直接出任西军的校尉一职,若是在往常范大勇便是战死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可现在无论是身为宰执的范仲淹还是兵部尚书狄青都对此毫无疑义。 赵祯的封赏顺利到达范阳县,范阳县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百姓们奔走相告,都是在为范大勇沉冤得雪而高兴。 每个人都在歌颂官家的圣明,每个人都在夸赞宰执目光如炬,作为上差前来的种世衡几乎快要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知耻而后勇,赵祯是这么对范大勇说的,他不觉得把人一次次的派来范阳县有什么问题,面对一个死去的冤魂,多少人能淡定的看待这一切? 至少赵祯自己不能如此平淡的过去,心中的那道坎很深,既然自己过不去,那就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种世衡为了保住儿子的命,那就要跟着不舒服,至于朝中的相公们,自己这次下的旨意没有一个人反对,但他们心中的感觉必定是如同吃了苍蝇一样! 点卯的钟声响起,中枢院的大门已经打开,官员涌入其中,在院中点卯的声音不断的传到宰执的公廨。 苏洵关上了窗户,拎起红泥小炉的茶壶给范仲淹续茶,这茶水已经喝了三回,淡而无味的。 范仲淹喝了一口茶水后无奈的起身,边上的苏洵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宰执相公,眼下百般的事情都能忍过去,但国朝的大政不能动荡,如今朝堂上纷争不断,各部官员都有自己的想法,因为青塘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万万不可啊!” “青塘之事已有定夺,官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已经把国朝的大政引到了内政上,如今安定宇内,筹谋财计乃是重中之重,为何还要紧盯青塘不放?两次用兵皆以败北而终,岂可再谈兵事?” 苏洵苦笑道:“我大宋兵甲向来强悍,如今折戟青塘,被说是朝臣不服,便是百姓也不服啊!若是不能稳定朝局,势必会有第二个刘涣出现。” “允明说的极是!不知范相公可看了今日的神都晨报?” “永叔来了?你也是来劝老夫上奏官家的?” 欧阳修摆了摆手:“永叔不敢,只不过眼下看似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乃是滔天的巨浪,人心不定乃国朝大患!” 欧阳修说完便把一份晨报放在了范仲淹的桌子上,正面六个大字《言青塘师不功》。 “我大宋之败于青塘,非兵将软弱,非用人不善,非器械不精,非甲胄不坚,非兵刃不利,非火器不威,乃人心各异也!朝堂上下心不结诚,君臣之间暗生间隙,以偏师击正师,自取其辱也…………” 单单是开头的几句话便让范仲淹脸色大变:“何人敢以此文章做那出头的椽子?!此文…………甚好,但却不知时政,如何敢把话说的直白若斯?!” 欧阳修和苏洵对视一眼齐齐的开口道:“除了王临川还有谁?” “王介甫?” 苏洵叹道:“除了这位“倔强”先生还有谁?官家把他从舒州召回,以度支使安置,谁知他进京第二天便在面圣的时候上疏了。” 苏洵的话让范仲淹头疼不已:“那篇奏疏陛下让我看过,开头便是咄咄逼人之气,“臣愚不肖,蒙恩备使一路,今又蒙恩召还阙廷,有所任属,而当以使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无以称职,而敢缘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幸甚。” 听听这话说的,陛下瞧见竟是他上疏竟一时愣住,听三才大官说,陛下整夜通读其文,以朱笔亲自标注数处责骂之,后又以朱笔圈出三处赞赏之,陛下说他性急躁,不堪为大政,但文笔才学极佳,堪以学士为之,可为一路之安抚使。” 欧阳修点头道:“此人才学极佳,牧民一方政绩斐然,当年我大宋克敌中京道,他便任松山州知州,短短两年时间不光物阜民丰,甚至成为一方繁华之地,便是附近的惠州,武安州,高州架起来也有所不及!” 苏洵开口道:“便是如此,当年是为了勘磨他身上的棱角,官家特意把他调任贫困之州府,他每到一地便兴修水利、扩办学校工厂,政绩斐然。虽说性格倔强为同僚不喜,但在民间却是有一个王青天的好名声。此次官家召他回京出任京朝官,便因为如此。” 范仲淹看完手中的晨报,无奈的苦笑道:“你们可知官家如何评价此人?” “如何评价?”苏洵欧阳修二人好奇的问到。 “妖孽来了…………” 第两千零二十一章王安石的奏疏 对于赵祯来说王安石一直是个禁忌,虽然是个人才,可在地方上的作用要远比在朝堂上的作用大。 在后世便了解他的变法思想,这个人居然能说出“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蠢话,不知是他的脑袋太过愚蠢还是思想太过超前。 天才与傻子之间也许就是一线之隔。 赋税是大宋的主要收入来源,那个时代的大宋和现在的大宋完全不同,赵祯每每想到王安石的变法便会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直至天灵盖。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他变法解决大宋的三冗三费的问题,所以赵祯打算小心的把他提到神都城来做官。 事实上若是有办法赵祯绝不会让他回神都城做官,还是在地方上做官比较好,毕竟王安石的个人能力相当强悍。 此次召他回京实在是没有办法,王安石这货在地方上的政绩实在是太好了,好的令人发指,他就是一个实干家。 每到一地便把当地乡镇逛一遍,从头到脚的发掘这个地方的特色,有什么东西是能赚钱的,有什么能为当地百姓带来收入。 兴办学校更是不遗余力,当地的学校好的令其他州府的人家把孩子送来上学,如此一来又带动了当地的经济…… 反正只要对当地百姓有利的事情便没他想不到的,推行教育的最好作用便是当地百姓的素质也整个上去了,再加上王安石的名声在外,连当地盗匪也销声匿迹。 别说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便是寻常小偷小摸的闲散汉也少了许多,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都被王安石以各种手段抓起来送去府衙开办的工厂中劳作,每日点卯,按月发放薪俸…… 如此一来州府稳定的不像话,地方上的知县每月要接待这位府尊,因为王安石最喜欢的便是到下辖县治去巡视,无人敢怠慢。 每每调任到某个州府,百姓兴高采烈而官吏如丧考妣,王青天的民生越来越大,已经在大宋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还要得益于报纸的宣传,大宋各地的报纸几乎都有王安石的趣闻趣事,这对八卦之心旺盛的大宋百姓来说简直就是无比的诱惑。 一时间王安石“王青天”的名头响彻大宋,这样一个人在地方上治理的如此只好,为何不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眼下大宋败于青塘,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之上,重用王安石的声音越来越多。 赵祯把王安石召回神都也是无奈之举,眼下他的呼声很高,若是视而不见难免让人觉得对待王安石太过刻薄。 勘磨去其棱角是应该的,但一直勘磨下去难免会让人寒心。 既然王安石那么能赚钱,那就让他作为三司的度支使好了,这而职位整天要和财计打交道,也是蔡伯俙的属下方便赵祯观察。 但谁知道这个倔强先生刚刚回京,便上一封《上官家奏事疏》奏疏的内容自然是关于大宋现在该以何为重的问题,详细的阐述了他的思想。 一个在外的臣子回京之后居然第一时间上疏,陈情利害,这对于朝臣来说是一件非常鲁莽的行为。 但赵祯觉得这没有什么,只要把所关于经济和赋税方面的内容全部用红笔给涂抹掉,这份奏疏还是能看的………… 王安石的经济理论赵祯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他的办法要是能成功,除非这个国家变成另外一种形态。 一大早起来喝着香甜的米粥,吃着热乎乎的包子,这在冬天简直就是享受,不光有包子,还有羊肉烧麦,这东西在神都城中可是令相公都趋之若鹜的美味。 早晨看报纸已经成为赵祯的习惯,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以及对面抓耳挠腮的三才,赵祯颇为不满:“朕的晨报呢?不是说每天都要把《神都晨报》送来的吗?” 三才求救似得看了一眼皇后,但得到的却是爱莫能助的眼神,无奈之下才道:“官家,晨报待会便送来,您先吃东西,这羊肉烧麦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不是晨报上有些不好听的话或是文章?朕当年推行报纸可不是为了听好话的,速速拿来!” “官家都发话了,你还犹豫什么?报纸本就是给人看的,即便官家不看,上面的东西就不曾发生了不成?” 三才的模样也让身为皇后的王语嫣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居然能让三才如此犹豫,毕竟报纸这东西是有衙门过问的,若是太过必然不会登上。 当赵祯看到报纸之后,脸色极为难看,这个倔强先生当真是倔强的紧,什么样的文章都敢往报纸上发。 “官家……这封《言青塘师不功》的文章实在太过,所书之人应当关进大理寺查办!”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朕之前才说过不因言治罪,王安石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朕如何……算了,此事发生在朝堂之上,算是秘闻,没想到他王安石居然能看得清楚,一语道破种种关窍,且把种谔和范大勇都说成了是牺牲品。 但后面的话说的不错,现在朝廷该做的不是着急出兵青塘,而是稳扎稳打,经营兰州,熙州之地…………” 王语嫣重新盛了一碗稀粥递给赵祯道:“官家,这王安石之前乃是舒州知州,刚刚回京便知晓朝堂之中发生了什么?” 赵祯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王介甫的厉害之处,否则朕怎么会说他是妖孽?这天下还真没有他想干而干不成的事情,所以朕要压着他,此人不能为相,一旦为相必会兴起一场惊天改革。” 王语嫣好奇的望着赵祯,官家是最喜改革之人,自从登基后不断对大宋陈规旧例做出改革,怎么到了王安石这里就不喜欢了呢? 她那里知道,赵祯畏惧王安石如同洪水猛兽,后世他被成为执拗相公,现在是倔强先生,都说明这货的性子还是原本那般,但关键的是他确实有才啊! 从他的奏疏以及在晨报上发表的文章来看,王安石打算通过青塘兵败之事宣扬他的政治思想。 改变现有的状况,对内强势一些,对外安抚四夷的同时整军备战。 吐蕃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在奏疏中已经被吐蕃当作大宋最大的敌人,声称若是不能攻陷吐蕃,拿下那里的土地,在吐蕃开设衙门,最终也难逃唐时的厄运,成为吐蕃屡屡侵犯的目标。 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两千零二十二章最大的利益 “《司马法·仁本》有云:“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大宋寰宇之内虽无敌手,但吐蕃之患在久不在急!若诸公心中怠慢,那唐之祸患便要如影随形! 眼下绝非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角厮罗以在逻些城中会盟诸部,俨然已有建国立鼎之象,若我等坐视不理,必会自食恶果! 如今之际,当以西军之败为警,厉兵秣马挥师西进,携雷霆之威攻伐青塘,夺青塘而入吐蕃,兵分数路痛击角厮罗!” 曾公亮掏了掏耳朵,有些鄙夷的望着眼前这个指点江山的年轻人,什么时候连御史都开始变得如此热血了? 热血的都不过脑子,曾公亮皱眉的便要上前训斥,却被好友丁度拉住,低声道:“莫要搀和,年轻人有这一腔热血是好事,若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如何让我大宋傲立四方?” “这种盲目的热血还是不要的好,你瞧太子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太子也是年轻人啊!待这些热血的小子把话说完,我等再说出意见也不迟,太子终究是要听官家的,官家自然会给太子讲述其中道理,我等只需要把观点立下,至于其他,乃是相公们的事情,狄汉臣这位老帅在,太子难道能不询问?” 果然,随着丁度的话,赵旭逐渐从热血变得冷静下来,把目光投向狄青道:“狄帅乃我大宋军神,灭西夏,克辽朝,建功无数,不知狄帅如何看?” 狄青连道不敢,躬身上前道:“回禀太子,眼下吐蕃局势不明,角厮罗是否登基称赞普也不知,西军进攻青塘初败,吐蕃人必定士气高涨,眼下攻伐得不偿失,若是吐蕃诸部出兵相助,难免师不功!还请太子等待,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赵旭微微点头,他刚刚差点被那些激昂的年轻臣子给说动,冷静下来的赵旭才是最理智的,他的心思其实要比大多数臣子要深。 “狄帅所言极是,我大宋国朝鼎盛,自是不惧吐蕃人,眼下当静观其变,待时而动!范宰执,这段时间便要有劳您了,务必把吐蕃的消息整理出来送与孤。” 范仲淹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稳重,乃国朝之幸!吐蕃之消息必会早早送上太子案头。” 吐蕃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逻些城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大宋的黑手在吐蕃实在太明显,再者便是高原的气候一般人也无法在上面待着。 眼下在敌人情况不明之下,贸然兴兵岂不是自寻短见? 黑手已经尽最大努力在吐蕃收集情报了,但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即便是赵祯也只是猜测或者说是推断角厮罗在逻些城已经有可能登基称帝。 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角厮罗的青塘不过是一方势力而已,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对付,范大勇和种谔都在那里吃了败仗,一旦角厮罗坐上大赞普的宝座,整合吐蕃,那角厮罗将会更加难以对付。 只不过眼下大宋对吐蕃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除了拥有一些不全的地图外便再无他物。 当年的青塘虽然是大宋了解吐蕃的途径,但很可惜也是阻挡大宋进入高原的屏障。 宋人商贾根本就不用前往吐蕃就能把大宋的货物卖掉,而且价格不低,哪有商贾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吐蕃? 青塘是大宋在吐蕃上的代言人,他们就是经销商一样,买来大宋的货物后,再运送到吐蕃。 宋人不适应高原气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大宋对高原仅限于粗浅的了解,知道各地有什么样的部族,地势大概如何等等,就这还是黑手想尽一切办法从高原上搞到的消息。 赵祯现在不敢贸然行动,所以在朝会结束之后便在秘阁等待,三才会把所有的消息传递回来。 当看到狄青和范仲淹的态度时赵祯便松了一口气,这两人现在是大宋文武柱石,有他们在朝堂之上就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眼下赵旭处理的很好,大宋现在就不应该轻举妄动,若是自己猜测的不错,那很快吐蕃就会派遣使者。 角厮罗若是希望吐蕃王朝再次出现,那就必须要派遣使者到大宋,这是一个帝国的尊严,也是应该有的礼数。 吐蕃毕竟曾经是一个存续数百年的王朝,他有着许多的传统和历史,同时也在和华夏文明的碰撞中融合了汉家王朝的礼仪。 虽然沉浸的吐蕃王朝消失了,但这些东西都会完整的保留下去,毕竟逻些城的红宫还存在着。 大宋现在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在兰州屯兵,不断的向高原渗透。 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兰州不是高原,但向北去没多远,越过湟水之后地势便越来越高。 不断的向高原前进,唯有如此才能让大军慢慢的适应高原气候,同样的宁夏路的西凉府和宣化府驻扎的西军同样要像西渗透。 只有不断的逼近青塘,不断的逼近高原才能给吐蕃施加压力却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 在赵祯看来,吐蕃的统一乃是必然,俩个被大宋逼迫到极点的人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虽然角厮罗是刘涣逼着造反的,但事实上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赵祯已经开始在青塘附近安插军队了。 至于仁钦桑波,他是根本得不到大宋的援助,所以与其被角厮罗吞并,不如主动融入到其中,毕竟曾经的吐蕃也是会盟的形势走到一起的。 赵祯几乎可以冷静的分析出仁钦桑波的心理,这个高原上的尊者为了吐蕃或者说为了最大利益宁愿牺牲掉一些东西。 从吐蕃高原上传来的消息很快让赵祯得出结论,并且把事情猜出一个大概来。 所以赵祯从种谔战败开始就在等待消息,等待吐蕃人的使者前往大宋朝见自己,种谔的失败提升了青塘的地位。 原本的青塘还只是战力较强的吐蕃部族而已,当他们战胜大宋之后,便会成为吐蕃上最强大的部族。 第两千零二十三章“大盗” 仁钦桑波几乎是在跳着走路,他在看到青塘的战报后心中快活的要飞起来。 青塘战胜了大宋,虽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但胜了就是胜了,宋人进攻青塘的阴谋被粉碎,刘涣的诡计根本无法得逞。 眼下最好的事情摸过如此,吐蕃这段时间也已经逐渐稳定下来,青塘带来的胜利只会让各部的头人更加有信心。 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角厮罗应该会把握住机会。 果然还没到宫殿之中,便已经看到青唐部的人在不断的搬运东西,大量钱财和货物被运送到红宫之中。 “运来多少了?” “启禀赞普,已经运来一小半,还有一大半,需要不少时日……” 仁钦桑波抬眼看便发现站在高处的人是赞普,吐蕃人的赞普! “这么快就开始准备撤走了吗?青塘毕竟是您多年经营之地,如此撤走岂不可惜?西军已经连败两会,若是败上第三回那大宋怕是数十年内难以对青塘用兵了。” 角厮罗摇了摇头:“不行,太近了,距离大宋实在太近了些。宋人两次大败都是下面的人在谋划,没有大量的辎重补给。 你是不知,宋人一旦打算攻伐,必会有数十万人补给粮秣辎重,并辅以大量的劳役被征伐,每夺一地城池,必有公路延伸相随。” 仁钦桑波吃惊的望着角厮罗道:“如此耗费岂不是快赶上半壁江山的税负?” 角厮罗长叹一声:“半壁江山?何止啊!若是宋军调动数百万大军齐出腹内,一年之赋税都不够用!” 仁钦桑波惊骇道:“数百万大军?!宋人哪来那么多的兵卒……哦对了,宋人退役的老兵。可钱财,宋人哪来那么多的钱财,免了农税之后还有多少钱可用?!” 角厮罗摇头道:“你们一定认为大宋皇帝疯了,可事实上大宋国库之中并没有多少钱,这个庞大的帝国每年支出惊人。” 看着仁钦桑波不解的表情,角厮罗无奈的开口道:“事实上大宋皇帝的宝库才是最富足的,里面的财富有多少怕是大宋皇帝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会那么有钱,听说大宋皇帝不是一个掠夺民财的人啊?” “当然不是,他是一个仁爱百姓甚至把百姓看作自己孩子一般看待的人,但他敛财的手段也是天下第一,这个皇帝很厉害,和汉家的历代帝王都不同。 大宋的商贾之道有今天的遥不可及的高度就是因为他的宋记,谁能想到一个太子随便搞出来的东西居然能改变一个帝国?! 大宋的商贾多数沿袭蔡记的模式,看看现在?不光是商贾繁荣,便是海外之地也是大宋商贾的地盘,什么样的货物没有?什么样的钱财没有? 原本大宋是靠自己的百姓奉养,最多是和西夏,辽朝扩充,可现在你看看?天下钱财奉养大宋啊!无数的钱财流入大宋的国库之中!这样的国家还缺钱吗?” “那大宋皇帝自己的宝库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钱,听说蔡记已经并入三司了…………” 长叹一声角厮罗带着悲愤的语气开口道:“大宋皇帝就是个强盗!天下最大的强盗! 大理人被他抢了,西夏人被他抢了,连凶悍的辽人都被他给抢了!而他抢劫这些人原本就是强盗! 各国宝库都被大宋给搬空了!之前的天竺人也没能幸免,听说大宋皇帝拿下天竺之后没有杀那耶波罗,你知道是为何吗?因为宋人需要获得他们的财富!” 仁钦桑波被角厮罗的强盗理论惊的目瞪口,把一群“强盗”的宝库都抢了,那大宋皇帝的宝库该有多少财富? 这个庞大帝国会有对少财富?那个皇帝会有多少财富? 一直以来仁钦桑波都觉得赵祯并没有多少钱,因为他在大宋的时候经常听说三司缺钱了便会向大宋皇帝的内藏库去借,而被三司借走的钱财往往是一去不还,皇帝不止一次的下旨免去这些借款。 但谁想到,大宋皇帝居然如此有钱,商税,工税已经占据了大宋税收的大多数,剩下一点也是和交易有关的税收、 更别提大宋的关隘也开始税收了,这种制度下,农税的征收与否已经对大宋没有什么影响。 农人免去了税收? 仁钦桑波忽然打了一个机灵,望向角厮罗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宋人免去农税,如此便是获得了天下农人的支持,这个原本以农耕为主的王朝岂不是…………” “岂不是再无谋反?” 角厮罗笑了笑便摇头道:“不会的,大宋的农人没有了农税,但做工的人却在不断的增加,这些人要缴纳工税,其实就是替代了农人的位置而已,工人一年赚的钱可要比农人还多,缴纳的税收是按月收取,如此一来…………” 仁钦桑波感叹道:“大宋皇帝精明啊!如此一来农人安定,工人看似钱拿得多,但最后也会把钱用在市面上,还是会被官府收取一部分。 即便是有一天工人过活不下去了,也不是朝廷造成的,更不是大宋皇帝造成的,而是商贾的原因。 如此大宋皇帝就能随时动手收拾商贾,真是两全其美啊!如此一来谁还会去造反?若我是宋人,只要有地方做工或是种地,傻子才会去做掉脑袋的事情。” 角厮罗笑道:“如何?这个人精明的简直就不是人,我吐蕃要和这样的人抗衡简直不可能成功,所以我打算把青塘向吐蕃腹内收缩,以广阔的地域为宋军增加困难。最好是能耗死这个明君!” 仁钦桑波微微苦笑,角厮罗的话不无道理,人只有毫无办法的时候才会寄希望与时间,大宋的这个皇帝实在是太过厉害,根本就无法对付,那不如用时间去消耗他。 不过,当大宋皇帝驾崩之后,自己和角厮罗怕是早已去见吐蕃的列祖列宗了,要知道大宋皇帝可是比角厮罗还要小十二岁! 仁钦桑波明白角厮罗的意思,现在没有办法对付大宋,那就用这时间好好的积攒力量,发展吐蕃,培养下一个吐蕃赞普,让他超过大宋的皇帝!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吐蕃的未来着想啊! 难怪角厮罗说要尽力守住吐蕃,难怪角厮罗说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和大宋抗衡,只是为了自保,现在看来,若是大宋这个巨兽真的发怒,最后的结果便是吞噬吐蕃……………… 第两千零二十四章使者入关 大宋与吐蕃之间的交界处从原本的西凉府变成了大雪山的雨雪关,大宋以数万人的伤亡换取了这座险要的关城。 当使者的双脚站在雨雪关上的时候,四周宋军的眼神简直能生吞活剥了他。 巫玛有些彷徨,他不是青唐部的人,不知道大宋的厉害,事实上吐蕃人已经好久没有和中原接触了。 他没想到在原本在吐蕃人心中并不强壮的汉人居然如同山岳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庞大的铠甲下是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吐蕃使者巫玛前往大宋神都城,还请这位将军通关放行!” 巫玛记住了大相临走之前的交代,对待宋人要不卑不亢,不能因为青塘的大胜而骄傲,亦不能因为大宋的强大而过于谦卑。 在巫玛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使者队伍,牛羊,马匹无数,毛皮,药材等等装了不下十车,甲士掀开脸上的面罩,露出的居然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 解开头盔放在腋下,详细的看着赞普角厮罗亲笔书写的国书,抬头诧异的望向巫玛:“你们吐蕃已经会盟结束这是来向我大宋称臣来了?” 巫玛点了点头:“我吐蕃诸部已经会盟成功,各部头人都已经获得了七官,我家赞普命我等前来出使,向大宋皇帝讨要册封…………” 邵文有些惊讶的看着巫玛:“我大宋和青塘打了两次,你们居然还要向我大宋讨要册封?是让你来求和的吗?” 巫玛并没有生气,望向邵文道:“不知将军能否决定国事?若是可以便尽情羞辱我等,若是不能还请询问上官,我等从吐蕃而来,山高路远还要早日返回。” 瞧见巫玛说话不卑不亢,邵文便笑了笑道:“激将法对你们不起作用了,老师说的对,你们吐蕃人越是地位遵从的人越有脑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过关!” 巫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中满是狐疑:“你是何人,居然有这般权利?” 邵文笑道:“我乃翊麾副尉,宁夏路西凉军雨雪关都虞候邵文,奉命驻守雨雪关,你若是要通关便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巫玛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让我通关,问题随便问,只要不涉及隐秘,必然告知与你!” “你们吐蕃还是沿袭设官父死子代、绝嗣则近亲袭之俗?” 巫玛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这是自然,亲袭本就是我吐蕃旧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不知将军为何如此一问?” 邵文并没有回答巫玛的问题,而是点了点头便挥手对关城上的士兵道:“吊起关门,让他们过关,放狼烟!” 巫玛还没有离开雨雪关的时候,三道粗粗的狼烟便向空中飘去,直直飘起的狼烟在无风的晴空下很是清晰。 临走之前巫玛反问邵文:“为何将军以如此简单的事相问?为何如此轻松的便放我等入关?” 邵文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自信的味道:“因为官家早已料到,若吐蕃人立国,赞普必会派出使者前往大宋。 说是向大宋称臣,实际上是告诉我大宋你们已经立国了,这种简单的事情我大宋何人不知?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放你们入关,我便把之前好奇的问题问出来,你既能为我解惑又能通关何乐而不为?” 巫玛一时目瞪口呆,这还是宋人的武将吗?这和他之前了解的大宋武将简直天差地别!什么时候大宋的武将和文人一样狡黠了? 他不知道,自从大宋的武将必须从军武院中出来之后,大宋的武将就开始了文武双修的道路,这条路很难走,但却依旧有不少人从中走出来,并成为军中的佼佼者。 虽然他们还很年轻,但已经和传统意义上的武将有了天壤之别,他们随是文道出身,但对于军事的了解更加透彻和专业。 军武院系统的教授了他们该如何带兵打仗的学问,又交给他们如何拥有文臣的思维和忠贞。 邵文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驻扎在雨雪关,也是当初种世衡的命令。 当巫玛带着这样的疑惑离开雨雪关的时候,远处的凉城关已经冒起了同样粗壮的三道狼烟。 巫玛觉得很奇怪,他虽然很久没有来过宋朝了,可这里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些,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巫玛自认为自己不比其他的吐蕃的学者要差,便是和仁钦桑波相比他的见识也要高出不少,可他依然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巫玛不是角厮罗的人,他是一群吐蕃头人推举出来的智者,因为他曾经去过大宋,有着广博的见识,最重要的一点,他向来公正的态度在吐蕃闻名。 这些头人希望通过巫玛来看清楚大宋的模样,他们希望巫玛把在大宋看到的一切带回来,如此便能知道角厮罗的言语有没有夸大。 这位赞普已经 雨雪关,凉城关,这些小小的关城都不算什么,但可怕的是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人群和物资。 雨雪关还没有太多的变化,可凉城关这个小小的关城现在却开始变了模样。 凉城关在雨雪关之东,原本是大宋宁夏路最西北的关城,这座关城因为靠近青塘,在青塘和大宋相交的那段时间并没有扩建,反而因为和大宋的贸易而变得尤为繁荣,但现在已经没有繁荣的模样,到处是士兵和不断赶来的民夫。 这座小小的关城已经拥挤的不像话,随着民夫和士兵的到来,凉城关也开始了扩建,大量的物资开始集中到这里。 巫玛第一次见识到大宋的厉害,一条笔直而又平坦坚硬的路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像是做梦一般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 这条路好似是一整块石头铺就的,一直延续到了天边的尽头,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及的事情! 凉城关已经模样大变,无数的民夫开始运送沙土,碎石过来,高高的木制龙门吊比城墙还要高,数十人拉扯一个吊索把巨大的石块高高吊起在关城的边上。 巨大的石块如同小孩手中的玩具,轻松就被垒在一起,巫玛稍稍估算一下,若是以这样的速度,只要数十天的时间就能在这平原上出现诺大的新关城! 第两千零二十五章汉家的通病 巫玛非常希望在凉城关停留下来,好好的看看宋人的建造能力,许多新奇的事物对他来说已经超越了认知。 他在高原上有大智者的称呼,主要便是因为他会制造许多精巧实用的器物,也是为何仁钦桑波极力把他推荐给角厮罗的原因。 但很可惜,凉城关的守将张瑜派出了八百铁骑护送使团前进,这是巫玛没有办法拒绝的要求,身在大宋,只能按照大宋的规矩办事。 骑兵的模样实在太过吓人,这些骑兵穿的像是魔鬼一样,不光身上的铠甲带有尖刺,甚至是马头的面甲上也带有一根长长的尖刺! 充满美丽弧度的盔甲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背后猩红的披风和头盔上雪白的羽毛让人怀疑这是一支从天国而来的军队。 但最让人巫玛惊讶的是眼前这些骑兵的规矩,整齐划一如同一骑,便是这些骑兵最让人惊讶的地方。 八百人紧紧的收拢在使团的四周,带队的将军名叫吴成,骑术相当了得,但指挥的手段更是不凡,巫玛可以从他简单的命令中看到他治军的能力。 简单的两个字,八百人的启禀就做到巡视,探查,护卫,前哨等诸多任务,大军几乎是滚动向前,前军经常变为后军,而后军变为前军。 巫玛仔细的观察后发现,总有四百人是在最前面探路,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总有四百人能够调整休息。 这样是保持骑兵战力的最好办法,八百人的骑兵队伍足有一千六百匹战马,他们绝不会使用驿站所提供的军马。 吴成没有将军的铁血,相反他和巫玛在雨雪关遇到的邵文一样,都是一个带有文人气息的将军。 这是巫玛发现宋军最特别的地方,宋人一直都是以文御武,这没有什么,谁都知道这是大宋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什么时候连大宋的寻常虞侯将军都是文人了? 宋人的军队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巫玛不是说不出来,而是奇怪的地方太多不知如何说起! 一群厮杀汉,居然干净的不像话,别说身上没有那些虫子,便是衣着上都带有一点单单的香味。 这很奇怪,完全不应该是军队该有的状态,更像是皇帝的御前亲卫,但这些人还真不是。 越来越多的不同让巫玛摸不着头脑,这些骑兵对于他来说更像是贵族一般,从他们的吃食上便能看出不同来。 白面,大米,羊肉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在冬日里还能吃到绿菜,那就是贵族,不,比贵族还奢侈的事情! 一路走来,驿站中提供的吃食种类繁多,但绿菜好似不要钱似得一捆又一捆送来,有烧汤的,有炒菜的,口味各不相同。 最让人新奇的是一种叫土豆的食物,这东西和一种叫辣椒的调料一起炒,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高原上的人吃一口辣的食物几乎不可能,从成都府卖到高原上的茱萸价格高的吓死人。 可这种叫辣椒的粉末不光口味重,而且很开胃。 在这些宋军骑兵的护送下,速度根本就不是巫玛能控制的,使团的队伍如何行进完全是由吴成说的算,他的八百骑兵把使团包围起来,速度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快。 每天赶路一百里,这对于巫玛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使团的队伍很长,带来的东西也很多,怎么可能一天赶路百里?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何吴成会这样和他说,在路的两边有一些矮小的石柱子,上面明确的表明行走的多远的距离。 这便是大宋公路的厉害,你会在不知不觉中便发现自己走了很远。 都说赶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在大宋的公路之下,这种困难已经变得很小,以至于巫玛希望放开了速度前进,如此他便能测算一日最多能行军多少里了。 但很可惜,吴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日百里是他们的规定,无论走多长时间,一日就走一百里。 即便如此,巫玛也能从赶路的时间进行推算。 吴成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甚至比邵文还要健谈,一路上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人对这个文武兼备博学广才的人充满好感。 即便是巫玛也不例外,望向吴成的眼神充满欣赏:“你的这些学问便是放在平辈中也能傲视英杰的,真不知道为何你大宋会出现这么多的英才啊!之前雨雪关的邵文亦是如此!” “邵文?使者遇见了那位末学?” “哦?吴将军认识他?” 吴成哈哈大笑:“自然是认识的,我俩乃是同窗,军武院十二期一起入得学,他是最后一名,我是倒数第二,否则也不会被发到这雨雪关和凉城关来做虞侯。” “什么?!以你们二位的才学居然是最后两名,这怎么可能?莫要诓骗与我!《晏子使楚》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吴成笑了笑:“怎会如此?官家既然召见使者,那您就是官家的客人,也是我大宋的客人,为何要诓骗与你? 难道是为了彰显我大宋的强大?没必要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啊!我大宋之强硕,您自己也看到了,何须这些下作的手段!” 巫玛有些呆滞,是的,大宋根本就没必要用这些人炫耀它的强大,眼前的这些骑兵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个能把声和光速度差距说的这么浅显易懂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宋的末学之辈? 吴成的本事巫玛是留意到的,这个将军能作诗,能写赋,能弯弓射猎,能纵马驰骋,甚至还能做学问! 关于儒家的典籍他说的头头是道,自己若不是对儒家多有研究,怕是在他面前都会出丑! 军武院难道就是那么可怕的存在吗?里面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末学后进都是这般的水平,那些魁首头筹之类岂不是如同文曲武曲下凡来?! 巫玛知道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只有人才足够多,才能保证一个帝国,一个王朝永远的繁荣下去,否则江山必会败在愚蠢之人的手中。 一个王朝出现治世之后,往往会走下坡,人才凋零不说,对教育的重视也会出现不足,这几乎是汉家王朝的通病,也是吐蕃灭亡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汉家的通病在大宋身上好像没有发生……………… 第两千零二十六章大宋的谜题 大宋是大宋又不是大宋,这个王朝在赵祯的改变下已经开始出现转变,转变成这世界上前无古人的王朝模式。 越来越多的陈规陋习被舍弃,越来越多的新规矩和法律出现,这是在保障百姓的生活,同时也在保障大宋的王朝统治。 巫玛不知道什么叫改革,他只是知道现在的大宋和他曾经认识的大宋有很大的区别,这个王朝是那么的生机盎然,所有人都能找到养活自己的方法。 随着和吴成聊天的深入他知道那些修筑凉城关的民夫还会前往雨雪关,这些人不是在为朝廷服役,相反他们是在挣朝廷的钱! 巫玛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挣大宋朝廷的钱,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这些人是朝廷的劳役,是在执行数千年来汉家王朝不便的劳役,谁知道根本不是。 经过吴成的解释他越来越糊涂了,什么叫工程队?这数万人居然是数百支大宋各处的工程队。 也就是说一群靠力气吃饭的人在一起需要一个头人领着为他们招揽活计,为有钱的大户人家或是一方乡镇,州府衙门做工,这些人用劳力换取不费的报酬。 而凉城关是一个特例,是大宋朝廷第一次把关隘的建设交给寻常这些工程队来做。 修建关隘要花多少钱?巫玛不知道,但他看着模样便知道耗费不少,但这已经节省了许多开支。 大宋朝廷只要一文不少的把钱交给工程队,并且签下契约,这些工程队就会完成自己需要建设的地方。 数百支工程队,数万人在凉城关忙活,只需要派遣不多的官员调度,工作起来便会很快,先干完活的人的就能先一步离开,这对谁来说不是一种鼓励? 拿钱做事,做不好不光钱要被罚没,甚至可能吃官司,就这两条就能把人拿捏的死死的,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巫玛不是傻子,吴成稍稍解释他便明白其中的利弊,总的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的事情,大宋朝廷简单的几步就完成了以前冗长的劳役事物。 最简单的便是付钱,派遣督造官,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用操心,还没有人敢诓骗朝廷的钱财,修造的时候有督造官负责,工程队只需要签字画押即可,待凉城关造好后还有朝廷派来的专员负责验收,一旦出现问题,不光那些工程队要倒霉,督造官也要更着吃瓜落。 巫玛感叹宋人的聪明,简单的办法用在这种工程量极大的地方就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原本的劳役是谁都想躲掉的事情,可现在却成为赚钱的买卖,多少人前来只为了用自己的力气赚钱? 至于朝廷自然是给钱痛快的,契约都是白纸黑字早早写好的,极难在这上面做手脚,自然避免了层层盘剥。 所用的支付也是交钞,更是少了克扣,巫玛心中嫉妒的有些发狂,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事情干不成的? 一路从西往东去,路上的所见所闻越来越多,过了宁夏路的兴庆府之后,速度便开始猛然提升,道路平坦的不像话,于是使团队伍从百里行进变成了昼夜不停。 别人不知道原因,巫玛却是知道的,他早已瞧见过了兴庆府之后驿站的数量也开始变多,不光是军驿的数量增加,便是民驿的数量也在不断的提升。 州府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不过三五百里,便能遇到一座巨大的城池,这完全颠覆了巫玛对中原王朝的认知。 原本属于州府的县城规模大的吓人,已经超越了县城该有的规模,人口数量极大不说,城池之中的市场更是繁荣。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大宋商贾繁荣谁都知道,可也不该到处都是如此啊! 一些特定的州府繁荣就算了,寻常的城池也是繁荣的有些不像话了,开始的时候巫玛还以为这是大宋故意为之,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就像吴成说的,大宋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就算是显示强大也没有必要。 巫玛坐在马车中静静的思考这个不解的谜题,对于他来说大宋为何如此繁荣比什么都重要,这个王朝已经把农人安抚的妥妥帖帖,根本就不用担心农人造反的事情。 而商贾的繁荣也是在安抚工人,士农工商,四民皆被大宋照顾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天下间就没有完美的事情,《周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士农工商被大宋安抚的如此完美,巫玛是不相信的,他不光不相信,甚至还怀疑其中必有自己没发现的问题。 于是他谢绝了吴成的邀请,拒绝了族人的面见,一个人在马车中静静的思考问题所在,他要找到大宋如此繁荣的背后破绽,唯有如此才能为吐蕃寻得一线生机。 但很可惜,所有的问题都是环环相扣的,大宋的士农工商亦是如此,这不是一个闭合的循环,相反赵祯从一开始就把解决大宋的问题当作是一个开拓的问题来看待。 这也是他解决三冗三费的所在,不是在内部寻找原因与解决办法,而是用最暴力的手段和方式解决问题。 复杂的问题可以简单化,简单的问题更是可以粗暴的解决。 官员多那不是科举制度的问题,事实上每年大比选取的人才并不多,在赵祯看来甚至需要加大力度才行。 官员多是因为土地少,是因为衙门少!那就简单了,增加土地,增加大宋的地方衙门便是。 朝堂之中的衙门也在增加,三省六部都是存在的,还要保留九寺,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谓之九寺大卿。 如此安置了多少官员? 大宋夺取了大理,西夏,辽朝,南海诸国,以及海东州,女真的土地,这些地方需要建设,需要大宋的衙门,需要官员管理。 于是大宋的士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太少,直到现在朝廷大宋朝廷的科举还在不断的增加频率。 原本三年一次大比,现在改为两年一次了,这在之前都是对天下读书人的恩赐,可现在去而是大宋朝廷的急迫。 若不是有朝臣上疏担心科举不值钱,赵祯甚至打算一年一次科举。 第两千零二十七章民心的自信 马车里的巫玛还在寻找问题的源头,车驾滚滚向前,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思考了三天,可这三天时间并没有让他找到答案。 他想明白了一些问题,但还是找不到根本。 大宋皇帝免去农税,这是因为大宋已经完全不需要依靠农税来满足国库的需要,事实上农税的价值完全不能为朝廷提供所需。 所以与其聊胜于无的收取农税,还不如直接免除,如此天下亿万农人安定比什么都划算! 巫玛看到了赵祯的打算,他从一些简单的物价推算之中便能得出这个结论,粮食在大宋不值钱! 即便是粮商没有故意压低或是抬高粮价也是如此,粮食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就是一个通过走量来获取利益的东西。 来自南方和南海诸地的粮食大批大批的往北方运送,巫玛看到了这样做的好处,不光粮食被运来了,还有大量的货物被运来了。 粮食说到底是根本,没有人敢怠慢,北方的粮食少,产量小,需要依靠大量南方的粮食,那就需要一个庞大的运输。 唯有如此才能给这个庞大帝国提供足够的粮食,而如此一来也自然的带动商业的发展,交通愈发便利啊! 没想到大宋皇帝下了一步妙棋,看似免去农税是减少国帑,可事实上却是为大宋增加更多的财赋! 一路向神都城而去,巫玛终于走出了马车,开始在这里到处走动,他要看看大宋的不同。 所有的事情和新奇的事物在巫玛眼中都不算新鲜了,他知道这些都是大宋皇帝改变大宋所带来的。 越是靠近神都使团的队伍的速度便越慢,这一直是汉家王朝的规矩,让外朝使团有机会了解汉家,尤其是靠近国都之后。 随着大宋国都的北迁之后,大同府已经成为大宋的燕云重镇,这里不光有雄伟的城池,还有繁华的商业。 在一个馄饨摊前吃了一碗馄饨,巫玛笑眯眯的给了卖馄饨的小姑娘十个铜钱,一碗馄饨只要五个铜钱,多出来的自然是赏赐。 小姑娘可能是第一次瞧见高原上的人,黝黑的皮肤和脸上的高原红让她畏畏缩缩的,若不是看着十个铜钱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早已吓得跑掉。 “小女女莫要怕,我是来自吐蕃的使者,是你们大宋皇帝的客人。” “官家的客人?那便莫要付钱了……不过是一碗馄饨的吃食而已……” 小姑娘在听到皇帝二字后立刻大方的摆手,眼神中没有畏惧,相反还有带有一丝骄傲和崇拜。 就是这副模样! 巫玛心中猛然打了一个突,虽说这是个小女子,但她的模样到处都是,在买糖块的小贩身上,在宝马香车的文人身上,在酒楼茶肆前叫卖的伙计身上。 每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都是如此,心中的高傲虽然没有刻意的显露出来,但那种在骨子里对皇帝的崇拜和对外族的不屑却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大宋皇帝在大宋就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是在百姓面前提到他赵祯,这些人的眼中就会表现出近乎疯狂的崇拜。 即便是角厮罗在吐蕃以活佛自居也没有那么的多信徒如此崇拜,而大宋皇帝一个凡夫俗子却能做到这一切。 虽说皇帝是天子,是代替上天牧民,可自从五代十国后晋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喊出一句“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这句实话后就没人相信了。 固执的把十个铜钱拍在馄饨摊上,巫玛拔腿便走,一个小男孩在馄饨摊的后面趴在竹子做的小桌上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字,这一幕让巫玛又停了下来。 仔细的一看,这孩子居然写的是《诗经-小雅》中的诗句。 巫玛一时看呆,而那写字的小子也毫无察觉,在仔细写完之后,一字一句的朗读一遍。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巫玛的声音把小男孩吓了一跳,望向巫玛后猛然冲着馄饨摊前大叫:“阿姐!咱们这来了一个吐蕃人!” 卖馄饨的小女孩掀开布帘道:“你这人怎生还未走?” 巫玛有些惊讶的望着小男孩道:“你怎生知晓我是吐蕃人?” 小男孩指了指巫玛的衣服道:“你身上穿的衣服便是吐蕃的衣服,先生说过,肥腰、长袖、大襟、右衽长裙、束腰及以毛皮制衣便是吐蕃人的服饰,而且你们住的地方高,距离太阳近,皮肤发黑,脸上红晕较重!” 巫玛目瞪口呆道:“你们先生还会讲这些给你们?” “这是自然,先生说天下学问如东之大海苍茫不可胜计,我等要活到老学到老!”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巫玛从头到尾把这首《鹤鸣》念完之后道:“小子,你可知其中的意思?” 小男孩扬起脑袋:“自然知晓,这是我华夏先祖阐述大义的文章!意思是……是……”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对!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能把《诗经》中的句子完整的写下来,还能背诵就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上哪能解释其中意思? 可即便如此巫玛也倍感震惊的离开,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大宋。 巫玛步履蹒跚的离开,远处等待的族人立刻上前跟随,有人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摆手不再说话。 刚刚趴在小摊边上写字的小男孩给了他巨大的震动,以他这般的努力,只要老师不蠢,不出十年的时间所学必有精进。 而那个时参加科举怕是也能有一个进士及第的荣耀,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一路上巫玛见了不少,即便是不能和馄饨摊后的小孩相比,这些人也比原本的大宋百姓强的太多。 就算是不能入仕,这些人在别的地方也会颇有建树,他们的学问,见识都比上一代人要高出太多。 巫玛发现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宋人才在不断的出现了,因为大宋皇帝打破了许多东西。 士农工商,此四民者皆为大宋皇帝所用,互相之间相辅相成,而地位最高的士人现在已经不存在,或者说到处都是。 第两千零二十八章阶级改变 一个摆馄饨摊家的小孩居然也知晓将来参加科举,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在大宋比比皆是。 士农工商,四民的地位在悄然发生转变,士人会越来越多,许多人都能成为读书的士人,因为没有人去限制他们。 大宋的教育高的吓人,几乎在每个城市中都有学校的存在,读书识字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或者说在大宋知识越来越是普罗大众所能接触到的东西。 知识的神圣越来越弱,随便那个人都能花费三十文在书店中买上一本说文解字,听说这段时间大宋皇帝又在命翰林学士编篡《皇佑字典》一旦完成,寻常人也能多多少少的看书读报了。 报纸这个东西才是给巫玛最大震撼的所在,上面的内容很详实,甚至连朝堂上新出的法度都写的一清二楚。 巫玛看到了许多朝堂见闻,这报纸上的消息甚至比费心巴力的探听要来的详细的多。 对待吐蕃的态度就在报纸之中,巫玛认为宋人肯定会在报纸上大骂吐蕃和角厮罗的狼子野心,但事实上报纸的态度稍显公正。 巫玛从一开始就觉得大宋对吐蕃的态度不会太友好,从雨雪关士兵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当然也不会太差,从大宋的报纸上就能看出。 吐蕃和别的汉家周边王朝不同,吐蕃和汉家的日益争夺一直都在西域而并非是中原的土地和吐蕃的土地上。 双方之间你来我往也是因为报复对方,即便是占据了汉家的土地吐蕃上的人也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 最终离开的只有吐蕃人,同样的汉家军队也无法长期占据占据吐蕃的土地,所以双方之间最大的利益冲突便是在西域。 现在吐蕃刚刚成立,百废待兴,根本无暇和大宋争夺西域的土地,而且也没有办法把手伸到那里。 大宋的新疆路已经是除去宁夏路之外又一个西北重镇,新疆路的稳定关乎大宋经济的稳定,宋人把这个丝绸之路的古道经营成了国家的命脉。 大宋有海上和陆上两条丝绸之路,海船运货多,商品昂贵,但周期太长,路上速度快,但运输比较麻烦。 随着新疆路的稳定,大宋已经开始不断的经营这条路线,再说大宋也没有了别的退路,巫玛一下找到了大宋的软肋,或者说是命脉。 两条丝绸之路为大宋养活了数以亿万的百姓,大宋的货物不断的运往外国贩卖,最后再把大量的钱财运回大宋。 就是这两条商路不断的为大宋带来新鲜的血液,也正因为如此,大宋的财富才足以支撑起连连用兵的消耗。 在巫玛看来,大宋国内的经济都不值一提,最多是南方的钱财因为贩卖货物到达北方,而北方的货物或是因为运输到达南方。 钱财无非是在百姓和商贾朝廷之间来回转换罢了,天下财富皆有定数而已。 这是最简单朴实的经济思维,谁说天下的财富皆有定数?大宋突飞猛进的生产力是摆设不成? 若是放在小农经济的情况下,天下财富的定额还真是有的,但现在不同了,大宋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已经使得这句话成为最可笑的存在。 财富不光是指的货币,钱财,还有许多东西都能算得上是财富,宝石,珠宝,珊瑚,翡翠等等这些东西都是财富的一部分,还有煤炭,钢铁,丝绸,成药等等这些也都是财富。 越来越的商品被制造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工厂之中劳作,商品被贩卖到全国各地,遥远北方的草原上开始了城市化进程,商品越来越多的被人们所需要,而南方也是如此。 朝廷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体系,而是在维护一个庞大国家的运转,巫玛不知道什么叫城市化,他只是知道大宋的北方越来越稳定了。 这些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当北方草原上的牧人开始向大宋朝廷缴纳战马的时候,这就说明大宋对北方草原的控制已经到了相当完备的程度。 巫玛看到了大宋朝廷的控制力,这个庞大帝国一旦能把草原纳入到自己的统治之中,那他基本上就解除了草原的祸患。 巫玛不相信,汉家王朝的控制力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要知道草原和高原一样都是中原王朝的死对头,中原王朝和草原之间的恩怨和战争打的时间要比高原多得多。 在巫玛的认知中,草原和中原一直是死对头,遥远的历史记录着汉家王朝和草原的争夺几乎从未停止过。 但匈奴人消失了,突厥人消失了,鲜卑,柔然,回纥,全部都在消失,现在草原上的民族被大宋统一叫做蒙古。 这是唐时便出现的民族,还不过人口数量并没有那么多,而契丹人在草原上已经逐渐集中到了城池之中。 广袤的草原成为蒙古人的天下,不过他们成为大宋在草原上的治下之民。 大宋给他们以安定的放牧环境,同时也给他们所必须的货物,开设榷场,唯一需要的便是让这些彪悍的草原民族抵御来自更北方的侵略者,守卫大宋北方的国境线。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至少在巫玛看来是这样,随着契丹国的消失,草原再一次成为汉家王朝的土地。 无数的城池拔地而起,成为一个又一个军事要塞和重镇。 巫玛一路从宁夏路走来已经看到了不止一个马队出现在道路上,这些马队拥有大量骏马向神都城而去。 谁能想到这个王朝原本甚至连战马都没有多少匹? 而现在战马就如不值钱的东西到处都是,甚至大宋还取消了对马匹购买的限制,只要你有钱,就能购买马匹,便是战马都能买得到! 这些耳朵小巧,身材高大的骏马让人羡慕的不行,即便是在高原上也没有这般强壮的战马,听说这是从遥远的西方帝国引进的战马。 据说这些马都是纯血马!是不可多得的宝马,巫玛有些嫉妒,大宋这个王朝占据了太多太多的优势。 第两千零二十九章吐蕃?谁在乎? 使团的队伍在大同府呆了一段时间,巫玛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意气奋发,眼前大宋繁华的一切无不如同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他太过震撼也太过卑微,他知道仁钦桑波说的话并没有夸大,同样角厮罗说的也是真的,大宋这个庞大的王朝已经超越了吐蕃人的想象。 他的强大不在于庞大的疆域,也不在于众多的人口,而是在于宋人心中完全不同的精神。 使团队伍在吴成的八百铁甲骑兵的护送下滚滚向前,巫玛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宋是一副什么模样他瞧得真切。 吐蕃各部的头人都希望他能带回去一些好消息,比如大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比如角厮罗只是畏惧大宋而已。 可事实上大宋的强大便如同山岳一般,无论你相不相信,它都在那里。 山岳不可能因为人的想法而改变,吐蕃和大宋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大宋的百姓甚至不去关心吐蕃的战事,而是想着如何挣钱。 用宋人的话说,每天都要为如何挣更多的钱发愁,谁有功夫去管吐蕃人?有本事他便打下来,瞧瞧我大宋是不是如晚唐一样好欺辱?! 这便是宋人对待吐蕃的态度,一种没空搭理的态度………… 更要命的是宋人理所当然的觉得吐蕃最终会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就如同西夏和辽朝一样,最后都会成为大宋的土地。 巫玛觉得自己仅存的信心已经消失,仅仅是在大同府便有这样的感受,更别提到了神都城之后会怎样了。 若是之前还只是信心消失的话,现在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呜呜…………哐当、哐当,哐当………… 整个使团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这个冒着白烟的巨兽,火车出现在官道的边上,这是一辆通往神都城的火车。 所有的吐蕃人都被眼前这一神话般的怪物所惊呆,他们在大同府的时候就听说过火车,当时他们每个人都被宋人的描述嗤之以鼻。 什么怪物能吃着碳石冒着白烟,日夜拉拽不停,何况还是拉拽万斤的货物? 别说能赶上马的速度,便是能赶上牛车都算是顶顶了不起的! 可现在,神话变成现实,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由不得不相信,巫玛握着马鞭的手在不断的颤抖,他终于知道为何大宋会如此的突飞猛进。 有了这东西,南方的货物和北方的货物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互通,有了这东西北方再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吐蕃和汉家一样,经常遇到灾害,也和汉家一样不是粮食不够吃,而是粮食产量不均,有的地方丰收,粮食吃不了甚至被虫鼠祸害,有的地方老鼠都被饿死。 主要原因还是运输不便造成的,把粮食从一地运到另一地需要大量的人员和损耗,一万斤粮食在路上便会被运送的人消耗将近一半! 等到了目的地一群灾民上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大宋有这火车之后,怎么还会缺少粮食? 不到一百人就能把粮食从南方运送到北方,火车日夜不停只需几日的时间就能成功抵达。 吴成骑在马上,看着边上的巫玛无声的笑了笑,这一幕不算新鲜的,几乎每个见到火车的外朝人都是这幅表情,甚至天竺的皇帝在一开始看到火车的时候声称这应该是从地狱走出的怪物。 什么怪物哦!不过是格物院的匠人用铁器制作出来的东西罢了,原理很简单,既是在大宋人尽皆知的茶壶理论,听说这还是官家启发格物院赵大匠的嘞! 火车来的快,去的也快,当长长的火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吴成便开口催促巫玛:“使者,这是我大宋的火车,没甚的可好奇,您还是快些赶路,还有五十里就到神都城了,天色不早,到了神都还需向鸿胪寺讨要倌驿安置,否则鸿胪寺的官员下值便麻烦了。” 回过神来的巫玛点了点头,怅然若失的道:“吴将军,这火车有多少?” 吴成愣了一下,失笑道:“这我怎能知晓?我大宋铁路数十条,火车日夜不息,一站发车不知几何,怕是只有路政院才知道嘞!您还是早早上路吧!” “不知几何?不知几何?” 巫玛嘴里念叨不停,下意识的挥鞭赶路,他心中以被一个问题填满,既然火车能运送粮食,货物,那也能运送军械兵甲…………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铁轨后,巫玛才稍稍放心一些,火车所费巨大,不在于火车本身而是在这些地上的铁轨。 大宋的疆域广阔,这么长的道路需要多少的铁轨?需要多少的钢铁?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 锻造这些铁轨可不简单,看着这些做工精良的铁轨,巫玛用了草原上最简单的常识进行推测。 在他看来锻造这些钢铁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以及矿石和木炭? 然而他并不知道,大宋的许多产业已经开始形成产业链,这是在资本运作下而出现的可怕存在。 当产业链的出现,意味着矿石开采以及锻造的需求催生更多的技术创新,催生更多的更大面积的开采和建设。 大宋的铁轨不光是朝廷在铺设,还有大量的商贾甚至是地方州府参与其中。 赵祯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利益最大化,牵扯的利益集团越多便越容易达成目标,什么事情光靠朝廷去干,往往会因为触及到别的利益群体而导致失败。 历史一个“好老师”,曾经的大宋改革失败就失败在改革者和皇帝触及了大量的利益集团,弄到最后不光改革进行不下去,那挽救江山社稷的措施还被说成了是害民的暴政。 眼下大宋的改革全部是在拉拢所有人进行,不光拉拢了曾经的将门和文臣,甚至还拉拢了老百姓。 农人在改革过后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因为取消了农税,这是华夏数千年从未出现过的仁政,单单是这一项,仁之一字就会在赵祯头上永放光辉。 但事实上受到好处最多的还是商贾,这些商贾中还包括了宗室和将门在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文臣。 大部分人都成为受益者的情况下改革怎么可能失败? 第两千零三十章万国咸通 所有的一切巫玛都不知道,他只是简单的认为大宋的成功是一次偶然,他不知道背后涉及的利益之广泛,也不知道产业链是如何形成的。 他只是在为大宋今天的辉煌而感叹,羡慕,嫉妒。 复杂的情绪已经在他心中酝酿,当然不光他一个人这样,整个使团队伍也是如此,在看到火车之后便集体陷入了沉默,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与此对抗。 就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下使团队伍来到了神都城天安门外,虽然仁钦桑波已经对他们描述过天安门的辉煌,但当巫玛等人看到这座快要把天空都遮蔽的城门时浑身颤抖。 据说唐时长安城的城墙高度达八丈,可眼前这座神都城的城墙少说也有十丈高! 即便如此在远处还能看到皇宫翘起的飞檐,和高高的屋脊,以及无数的箭楼和低于皇宫的建筑,这说明城中的房屋高度甚至比十丈高的城墙还要高! 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一行人只能呆滞的走进城门,四周的百姓带着好奇的表情望着他们,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 很快巫玛就知道为什么,城中简直是万国之地,不光能看到身着汉家衣裳的西域人,还能看到白色皮肤的西方人,和一身黑的昆仑奴。 所谓的昆仑一词除了指代昆仑山外,还表示黑色的东西,从唐代开始就把这些黑人叫做昆仑奴了,无论他们来自什么地方都是这个称呼。 有些来自南洋之地,有些来自天竺,还有一些来自大食,虽然语言不通长相不同,但因为都是黑色皮肤,所以被汉家统称为昆仑奴。 在大宋买卖奴隶犯法,但买卖昆仑奴是个例外,这些人被买回去不光不会受到虐待和残杀,反而会被主人当作“宝贝”养着。 甚至有些被大食人带来的昆仑奴自己请求被宋人卖去,他们知道一旦自己被宋人卖去就会过上好日子。 大宋的报纸上还出现过一个趣事,说一个富人打算卖一个昆仑奴,毕竟这曾经是唐时达官显贵才有的待遇。 一天他遇到另一个买了昆农奴的富人,于是便让他的昆仑奴去询问人家的隐私,谁知道这俩个昆仑奴根本就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的。 他的昆仑奴为了在主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干,于是便谎称说:“对方最喜欢吃芭蕉!” 于是他为了显示自己的阔绰便请对方吃了这种价格高昂的南方水果,对方不疑有他,对于这种昂贵的南方水果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笑纳,谁知道吃了一会居然死了…… 北平府的衙役用了一刻钟便破了案子,都没用请提刑司的刑名高手,最终这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对报出自家的昆仑奴居然敢对女眷不老实等等,这些昆仑奴也愈发不受待见了。 “腰牌!” 眼看已经过了城门洞子,守城的士兵却要求使团的队伍出示通关的腰牌,这在之前的城池从未遇到过。 吴成皱眉的指了指身上的铠甲道:“宁夏路靖边军护送吐蕃使团进京,文书,通关文牒俱全,何须腰牌?” 守城的士兵摇头道:“若是昨天来还行,直接去往鸿胪寺便是,可从今日开始,凡兵卒三百以上者入城需派人请了殿前司四厢都指挥使的腰牌前来。” 吴成只能暗叹一声倒霉,派亲兵急忙带着文书去往殿前司,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奇的对守城兵卒问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要如此严格?” “将军这是哪的话,神都机要之地可不敢说这些……” “皮痒痒了?!瞧你这模样才入的禁军?可知道你哪天去了边地换防?” 那兵卒脸色一变,望向吴成道:“不知是西面来的猛士,小的怠慢了长官,宁夏路还有仗打吗?小的若是去西军可能赶上战功?” 吴成瞧了一下他的模样道:“难啊!西面大修城防,朝堂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若是吐蕃人…………算了,你还未说为何城防加紧嘞!” “年关要到了,听说今年官家要在琼林苑大摆宴席,宴请戍边的所有兵马钤辖…………” “全都要请?” “这是自然!天子之言还能有错?” 守城兵卒说完又道:“您也应该知晓,各边军的兵马钤辖都有亲兵家将,一路抵京人数自然甚多,所以殿前司下了这道命令。” 吴成想想也是,点头道:“如此也好,人多事情多……” 从吴成和守门官的对话中,巫玛猜测大宋今年过年之前是不会再对吐蕃用兵了,可琼林苑不是大宋皇帝宴请文官和新科状元的地方吗?怎么现在也宴请武将了? 派出去的骑兵去的快回来的可就慢了,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带着两面腰牌回来的。 吴成拿了一面看了看,递给巫玛一面道:“使者,这是一面腰牌,你们使团可自由出入神都城。” 巫玛有些惊讶的望着吴成,没想到他居然能自由出入神都城,这不是等于他可以在大宋的土地上随意行走吗? “贵国就不担心我吐蕃使团离开?” “离开?你们事情没办完能走吗?走的时候还是我护送你回去,给你腰牌只是方便你出城采买而已,大宗的买卖都在城外进行,你们使团不是经常会采买大量的货物带回去吗?” 即便是脸上有两团高原红也挡不住巫玛的羞臊,整张脸涨得通红但却无法否认吴成的话,只能呐呐的开口道:“多谢贵国的照拂……” 吴成笑了笑便让副官领着大队骑兵去往玄武门附近的军营,而自己则是带着几个亲兵继续护送巫玛前往鸿胪寺。 到了神都城才知道什么叫做辉煌,什么叫做繁华,于此处相比大同府的繁华只能算是暴发户般的繁华。 到了神都城中巫玛才知道什么叫奢侈,豪华的马车比比皆是,寻常人身上都能挂着一幅精美的吊坠。 商家铺面前都是礼貌的小斯或是侍女,把一张张精美的彩色纸张递给往来的行人。 在巫玛眼中,这些彩色的纸张就价值不菲,居然被随意的派发给路人,而且几乎是家家都这么做。 纸张在高原上就是高贵者才配拥有的东西,可到了大宋几乎随处可见,甚至连炸果子的小贩都会用一种麻纸包裹食物递给客人! 第两千零三十一章迷失在神都 衣着不是及其华美,但看着就让人舒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远比高原上木讷的表情多出许多,巫玛知道,人的表情之所以丰富,那是因为人的生活也多姿多彩。 这是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大城池,但在这里却不会觉得太过拥挤,城池被方方正正的划定为五个区域,所以也出现了五城兵马司,听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城防机构,但事实上这些人却是负责神都城内部的治安。 穿着特殊号衣的官差在街上巡视,他们几乎什么都管,盗窃,缉捕,巡查,打架斗殴,甚至连街边的醉汉都会被他们叫醒命其返家。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使得吐蕃人很快就迷失其中。 热情而周到的商户,仿佛把你当作最尊贵的人,即便是衣着朴素的老妪进入店铺,也会受到最热烈的款待。 买不买东西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但最奇怪的还是文人士子的消失,在神都城中几乎看不到那些身穿长衫的文人,因为所有人的衣服都差不多。 一身直缀,袖口缩起,干净利索,裙摆之服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前襟,有些则是上衣下裤,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模样。 街面也是干净的令人发指,即便是道路房舍边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树木也看不到一片落叶,而且这些东西整齐的不像话。 偶尔一株种在坊间的古树还被围栏圈了起来,上面满是彩带,如同高原上的祭祀山神的石碓。 这里的人不缺信仰,他们有自己的信奉的东西,规矩很重要,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遵守一种规矩。 原本急着等待召见的巫玛突然发现自己不着急了,他和来自吐蕃的族人们差点便迷失在这座神奇的都市中。 在这里居然能吃到高原上才有特色食物,青稞糌粑,青稞酒还有巫玛自己都快忘记的拿捏饼馕,这种食物是那么的古老,甚至之在吐蕃王朝时代还有存留。 拿捏饼馕以调好的炒面捏成一个容器形状,奶酪、肉羹盛于其内,连容器带羹酪一起吃掉,连碗都不需要,甚至可用手捧酒以饮,直道木碗出现之后,这种食物才逐渐消失。 但现在居然能在大宋的神都城中吃到这样传统的吐蕃食物,而且味道比吐蕃好的太多,里面甚至抹上了一层荤油,以及和香料熬煮过的肉羹。 吃了几个之后一群吐蕃人居然默默的抽泣,边上的侍者立刻消失不见,把该有的空间和悲戚留给了他们。 吃完饭后,巫玛便失去了在神都城中继续“探索”的兴趣,他知道仁钦桑波为何会在到达过这里之后便如此肯定吐蕃即便是联合起来成为一个国家也不是大宋的对手。 不是吐蕃不够强大,以现在的吐蕃而言,便是遇到唐时的帝国也能进行一番较量,可在面对大宋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实在太过强烈。 敌人太强大了,通过这些食物巫玛就知道宋人对吐蕃的了解其实不低于吐蕃人本身,能把吃食都打探的如此清楚,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皇帝虽然没有召见自己,但却也没有限制自己,现在的大宋已经是太子在执政,皇帝只是专心解决一些特殊的问题。 这种制度巫玛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往汉家王朝的皇帝从来没有这般过,要么便是当一个没有权利的太上皇,要么便是大权在握极少分权给太子。 现在居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怎能让巫玛不好奇? 族人甚至建议他直接去寻大宋的太子,但巫玛直接让他忘记这个要命的想法。 一旦他去寻大宋的太子,非但不能成功,还会被太子砍了脑袋,这是对皇帝的侮辱,也是对太子的侮辱,同时还还是对儒家孝道的侮辱。 即便不是刻意挑拨,也会被人家当作是离间父子君臣之计,对于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王朝都不能容忍。 而且现在的大宋太子只是拥有执政权,却没有兵权,兵权还是在大宋皇帝的手中,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太子无论在什么时候还是太子,没有军权的太子永远成不了皇帝。 还好这个王朝的皇子数量很少,只有两个,一个还在遥远的方丈洲,虽然巫玛不知道方丈洲在哪,但他知道那个在方丈洲的皇子就是被流放出去的。 那里还能比得上大宋的繁华和富饶? …………………… “父皇,方丈洲真的有昀弟说的那么大?听说他空暇的时候还要和将士们一起去狩猎,往来的商贾会把那些的猎物换成各种各样的货物运回来,儿臣瞧见过一张好大的熊皮,比儿臣宫中的两张熊皮加起来都大!儿臣真的希望能和昀弟一起狩猎方丈洲啊!” 赵祯无奈的看着赵旭,这小子已经被政事烦的心中长草了,尽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无奈的叹口气道:“你想去方丈洲?这段时间都是你在处理政事,朕知道你疲乏了,但多少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我赵家男儿可不能随便撂挑子走人。” “父皇,儿臣只是羡慕昀弟……” 赵祯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苦涩道:“你怎知他不羡慕你?!你守在朕和你母后的身边他却远窜他乡,你能名正言顺的得到朕打造好的江山,他却要开疆拓土,整日与猛兽搏斗,与百姓同劳! 你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即便是想你弟弟了也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朕还没有怀疑自己的儿子会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情来。” 赵旭稍稍脸红道:“前日见了贵妃娘娘,父皇是知道的,宫中除了母后外便是贤妃和贵妃二位娘娘待我最好,贵妃娘娘想念昀弟,虽表面无声,但心中悲戚无以言表。” 赵祯的脸色缓和下来笑道:“年关将至,他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每年他的方丈洲都有所精进,不知今年如何,你可莫要小看了那片土地,以后天下唯一能和大宋一较高下的怕就是那里了。” 赵旭笑嘻嘻的道:“孩儿这次和昀弟就是商讨这事!终究是不能让方丈洲太慢,也不能让方丈洲太快!” 赵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便走了,这俩个孩子之间还在较劲,赵旭赵昀,既是兄弟又是竞争对手,这样并不是一件坏事。 大宋未来的对手只有可能是方丈洲,吐蕃……不过是赵祯留给赵旭的一道“成人礼”试题罢了。 第两千零三十二章巫玛的索求 越是接近年关,神都城便越热闹,来的人越来越多,今年不光有官家与民同乐,甚至还有规模庞大的游行与表演。 这在往年都是少见的事情,听说来自全国各地的青楼大家会在宣德门前争夺花魁,朝廷还特意把教坊司中的奏乐班放出来为百姓奏乐。 谁家的少年郎或是闺中小娘子要是在宣德门前跳的好,还会得到宫中的赏赐,这就是殊为不易的事情了。 在热闹的大宋神都城中,有一小撮人最是悲惨,随时外朝使者,却是沦落到了无人问津的程度。 也就包拯这个老好人,坐着自己的牛车一摇一晃的到了驿馆之中。 看着大门紧闭的后苑微微叹息,开始的时候吐蕃使团还能在城中采购一番,可很快他们就再也不出门了。 使团的花费对于大宋来说自然是要由三司付给的,自己批了足足八万贯给他们当作游览神都城的资费,可这些人不出门了。 朝中所有人都不待见吐蕃人,这种不待见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歧视上,就像是一群人不待见臭狗屎一般。 虽然看着恶心,但却视而不见的让他们留在眼前,这其实并不是一种好现象,国朝标榜自己为天朝上国,岂能没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如此小肚鸡肠的这么吐蕃人,实在有些过了,自己上疏太子的奏疏被留中不发,显然太子也没有把吐蕃使团当做一回事。 官家这段时间根本就不出后宫,要么便是行踪不定的在神都城中转悠,做做善事,惩治一下手脏了的小吏,和不知孝道的学子。 眼下朝臣们都不愿意来,包拯只能勉为其难的亲自过来,年关之际身为大宋的计相稍稍慰问一下外朝使者,这也不算什么事情。 收到消息的驿馆老吏已经过来了,看着包拯这位神都城中出了名的相公大惊失色道:“包相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些吐蕃人可不值得您来。” 包拯摆了摆手:“他们这几日都未曾出游?” 老吏点头道:“未曾,怕是被我大宋神都城的繁华给吓到了,一时间有些凄惶,昨夜还听见这院中传出怒吼,滋滋滋,声如孤狼,凄惶的很嘞!” 包拯皱眉道:“你可曾慢待外使?” 老吏连连摆手道:“小老可不敢!虽说是蛮夷的使者,可使者就是使者,鸿胪寺的规矩小老还是懂得,不敢怠慢了外使,让四方蛮夷笑话我大宋的礼数不周!” 这话说的很好,包拯知道这样的老吏是最油滑的,话虽然说的周全,可事情却不一定如他所说的办好。 “叫门,便说大宋的相公来慰问他们了,别的话不要多说,也不许在背后嚼舌根,万一让他们听见了,之前的功夫做的再好也没有功劳!” 老吏连连点头,叩响了院门,只不过刚刚扣了三下,门便开了,身穿眼皮的吐蕃汉子躬身势力:“佛陀保佑您,巫玛大师请您用茶!” 包拯刚要迈步,边上的老吏拉了一下他的袖口,侧着身子道:“相公,这不合适,您便是进去也要带个随从护卫之类的,这些人……” 包拯笑道:“怎么,你这是要陪本官走一遭?也好,也好,你且随我进去,也好有个解说神都风貌的人不是?” 老吏本是好心提醒包拯,哪知居然把自己装进去了,被相公捉住的手岂敢往外抽,只能无奈的跟随包拯进去。 最中间向阳的厢房自然是巫玛的住处,这小院算是不错,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花厅,但吐蕃人不喜欢在大宋的花厅用茶谈话,所以地点直接便是巫玛的厢房。 冬日里的厢房烧着地龙,极为暖和,大铜茶壶“呜呜”的冒着热气,保证了热水不会间断,屋里不光有巫玛这位使者,还有许多吐蕃的汉子。 他们留着奇怪的发型,两条边字垂下,模样有点像西夏人,只不过他们和西夏人不一样,没有把头顶的头发剃掉。 老吏利索的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他看来这些黝黑的皮肤上还有两团红晕的吐蕃人和地府的小鬼没有什么区别,就差戴一顶高帽,上书“你来了”三个字。 事实上这些吐蕃人的吃食他都不管,只不过派人把每日把水送来,还备足了取暖所需的石炭而已。 在他看来这些已经足够了,鸿胪寺给他们的钱够他们在神都城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了,哪家正店没有叫跑腿的闲汉? 一个地瓜被放置在炉子上,烤的香甜,里面的汁水都被烤了出来变成褐色的硬壳附着在地瓜的表面。 巫玛素手请包拯落座,亲自把一个地瓜扒好了递给他道:“大宋果真是天下亨通之地,此物甜美如蜜,食之一二便可饱腹,又是耐寒耐旱,不知上国可赠送我吐蕃一二?” “还有土豆!” 巫玛不满的瞪了一眼边上的汉子,低声呵斥道:“不得无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包拯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吃食罢了,走的时候你们带上十车也无所谓,大师可能还不知道,这东西不光好吃,耐寒,耐旱,甚至还便与储存,晒干之后劲道,粘牙,可存放一年之久,走的时候也送你们两车!” “当真?!这事情包相公也能做得了主?” 包拯哈哈大笑道:“我乃大宋三司使,不光掌管大宋财权,还有仓储之则,从神都城的常平仓里淘换几车粮食给你们又有何难?” “不愧是天朝上国,体恤我高原百姓之苦,包相公不知,这些对于大宋百姓来说不过是些吃食,但对于我吐蕃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巫玛在此谢过包相公了!” 包拯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你们的意思是要种子?” 巫玛愣了一下:“包相公说的是?” 包拯惊讶道:“看来大师还不知,这土豆和地瓜自然是可以赠与你们的,但常平仓中的土豆和地瓜都是储备所需,不会开花结果,所以…………” 巫玛有些着急,拉着包拯的袖子道:“那种子该向何人索要?” 包拯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需向陛下请旨才是……” 第两千零三十三章入宫 包拯不是傻子,他绝不会越俎代庖的答应吐蕃使团什么,就算是送东西也是那些市面上最常见的东西,常平仓中的土豆,地瓜之类全都是用药水泡过的,不可能发芽,他当然知道这些高产的作物在吐蕃的作用。 从土豆和地瓜刚刚出现在大宋土地上的时候,便是农人都发现了它们的恐怖,这两样东西就是祥瑞一般的存在。 包拯亲自去田间地头上观察过这两种农产,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捧着土豆的模样就像是捧着自家的大孙子,像上天磕了头之后才开始卖力的收割。 第一次见到这些作物的时候,便是包拯也被惊叹,地底下的土豆一串接一串,当时他就在想,这些东西是不是受到了老天的眷顾,否则怎会知道汉家王朝历代最缺的便是粮食?! 当巫玛向他索要土豆和地瓜的良种时,包拯在心中早已拒绝,不可能把这样的宝物给吐蕃人,种子是不可能,若是要点土豆面,地瓜干之类的还是不成问题。 大宋的朝臣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外朝羡慕和嫉妒,同时诱惑他们对大宋动手,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的讨伐。 天竺就是这样毁灭的,可怜的,那耶波罗到现在还没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在包拯看来,吐蕃人也可怜,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吐蕃人还要和高原上恶劣的气候抗衡,但他绝不会因为可怜就去给吐蕃人提供帮助。 包拯最为朝臣的同时也是一个读书人,通晓历史的他知道吐蕃对中原王朝的威胁,便是强如盛唐,也遭受过吐蕃无尽的伤害。 长安城那般的恢宏城池都能被吐蕃所攻陷,所以包拯从未小看过吐蕃的力量。 现在吐蕃诸部从一盘散沙的状态凝结成一个国家,一个王朝,这样的威胁甚至远超曾经的草原帝国。 “包相公,我等前来大宋是为了递交赞普的国书,同时上告大宋官家,我吐蕃已经立国建鼎,乃是一方王朝。” 包拯点了点头:“这些官家早已知晓,不光知晓,而且会给你下旨的,至于册封,你就不要想了,告诉角厮罗,大宋不可能给吐蕃册封,即便是名义上的册封也不会有,更不会承认现在的吐蕃和唐时的吐蕃一样,是一个正统的王朝。” 巫玛在短暂的失望后便坦然的接受事实,他知道若是从包拯这里得不到良种,到了大宋皇帝那里便更得不到。 至于讨要册封,不过是个笑话而已,从一开始吐蕃人自己就没抱有希望。 包拯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边上的那个驿馆老吏根本就没说一句话,也不需要他说一句话,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证明包拯不是在私会外使而已。 这是大宋的规矩,当然也是汉家王朝的通病。 此行的目的是为什么巫玛自己还是清楚的,见识大宋的强大回去告诉吐蕃的头人们不是一件好事。 他突然明白角厮罗为何要坚持和大宋抗衡,原因很简单,若是没有这样的勇气,把真相全部告诉那些头人,最后的结果便是吐蕃未战先怯。 看来自己回去最后把角厮罗和仁钦桑波的话再次重复一边便是。 现在的他才知道,原来赞普和大相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不是说的太过夸张,而是他们的描述远没有达到大宋现在的状况。 巫玛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早点回到吐蕃,他要规劝角厮罗,以最快的速度发展和壮大吐蕃,虽然现在宋人根本就没有把吐蕃放在眼中,但他知道宋人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大宋皇帝西北一指,立刻会有无数的兵甲和良将奔赴川陕四路和宁夏路,无数的物资都会往那海填。 这样的王朝如何对抗? 巫玛知道现在能保护吐蕃的只有高原的地势,这种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气候在宋人这里却是极为特殊。 当然平原的土地对于高原上的吐蕃人来说也是一样是个屏障,这段时间巫玛发现自己越来越嗜睡了,早上过了巳时才起床,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从不会发生的事情。 使团中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症状,仿佛下了高原时间长了就会生病一样。 这是老天在提醒自己,他不输与这里,要快些离开才是,而大宋的皇帝居然还不愿意接见自己!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只不过是大宋皇帝现在忙着别的事情。 巫玛站在阙楼之下,看着两座分别坐落于乾宇殿两侧的阙楼心中发苦,谁能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已经把眼光放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刚刚大宋的朝会刚刚结束,他在进宫的路上刚好听见几个朝臣在谈论大宋在西面的事情,所谓的西面和吐蕃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和新疆路也没有关系,而是更为遥远的西方,大秦国。 听书那也是一个强盛的帝国,虽然和大宋相比没有那么强大,但那里的国家却很多,大宋在和他们做生意的同时,似乎也在参与一场动荡。 究竟是什么动荡,巫玛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只要是大宋皇帝所谋划的一切,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吐蕃人在宋人心中的地位甚至不及遥远的大秦国,这是么多的可笑与荒谬,也是铁一样的事实,这让巫玛知道,现在的吐蕃还很弱小,弱小到大宋不愿在它身上花费什么功夫。 眼前这座华美的宫殿便是紫宸殿了,大宋皇帝经常在这里召见外使,只不过巫玛很好奇,现在大宋的周围还有多少外朝会派遣使者前来? 蒲甘是一个,高丽是一个,除此之外呢? 领路的内侍走的很快,穿过乾宇殿前的巨大广场后,再绕过垂拱殿的回廊很快就到了紫宸殿。 大宋的每一座宫殿前都站着威武雄壮的禁军,或者叫做亲卫铁军。 和以前大宋皇宫中的禁卫不同,这些人不是模样好看标正的上四军,而是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士兵。 巫玛知道,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百战悍卒才会这般的杀气,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大宋的风气改变了。 杀气腾腾的士兵出现在皇宫中,这意味着大宋从原本温文尔雅的性格变成了凶狠狂暴的性格。 第两千零三十五章大宋的智慧 巫玛不知为何心中特别感激赵祯,大宋在书籍上的赠予是慷慨的,崇文苑中不断的有小吏进进出出,把整理好的书装箱后放置在马车上。 巫玛不断的看着各色各样的书籍被装箱,心中的澎湃说不出话来。 吐蕃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经验,也有自己的文字,只不过在书籍上的匮乏使得许多经验消失在了茫茫的历史之中。 书籍是什么?是古代先民留给子孙的宝贵经验! 书籍多么的金贵,当然应该记录下最有用的东西,所以汉家的先祖留下了《周易》《论语》《左传》《尚书》等等宝贵的财富。 但书籍的奢侈已经到了吐蕃人无法接受的程度,从天赤七王时代开始,吐蕃人就有了自己的宝贵经验,一代一代人通过口口相传,无上的妙法越来越少。 当吐蕃王朝建立之后,吐蕃人有了自己的文治,有了自己的书籍和文化,这些东西使得吐蕃开始发展。 但吐蕃也没能夺过唐朝的厄运,在最后还是走上了疯狂的内乱之中。 而这一乱便是百年,根本就没有停下的可能,在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并且统一吐蕃的人就是英雄。 虽然是在大宋的威胁下,但只要角厮罗站出来,终究是还是让吐蕃重新找到了主心骨,重新开始稳定下来。 巫玛知道,各部头人之间的利益冲突还是存在的,当大宋的威胁不再那么迫切的时候,那些往日里的仇恨再次浮上水面。 所有人都知道,大敌当前的时候该团结起来,可当大宋败与青塘的时候,所有的吐蕃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大宋段时间内是不会再出在吐蕃的土地上了。 于是曾经的仇恨再次被拉出,多少人开始酝酿心中谋划依旧的阴谋。 巫玛太了解吐蕃人的性格了,虽然豪爽痛快,但也很记仇,俩个部族之间的仇恨不是那么能轻易抹灭的,即便是角厮罗也不行。 所以角厮罗开始大力推行佛教,为的就是让各部之间的仇恨能最大化的消除掉。 大宋给的书籍中佛经最多,最全面,当然也有其他的书籍,但大多是经书中记载的东西,当然也有一些杂书。 杂书的内容让巫玛更加兴奋,居然还有关于天文和占卜的书籍,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若是需要他甚至可以用这些书籍中的方法算出天上的星象。 巫玛自己就是佛门的修行之人,只不过他是入世修行,对戒律的要求并不严格,但对于精神上的归宿却丝毫不曾放松过。 他相信若是能带着这么多的书籍返回吐蕃,一定会对角厮罗起到巨大的帮助,不光如此,他还会积极的帮助仁钦桑波,使得吐蕃高原稳定下去。 这些书很重要,但大宋皇帝的话却更为重要,虽然大宋皇帝没有给吐蕃任何册封,但吐蕃使团在走的时候带走了大宋崇文苑中大量的经书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等同在告诉天下人,大宋暂时不会吐蕃出手,大宋和吐蕃之间会保持一种平衡和稳定。 吐蕃人从来就没奢求过大宋会给他们册封,也没有奢求过大宋会承认大宋的地位,他们需要的只是大宋暂时的态度。 现在很好,大宋的赠书行为表现了两国之间的和平,这样的和平会使得商贾,佛门出现在高原上,给高原上的吐蕃带来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一车车的书籍被装箱运送到了使团的驿馆中,这些书籍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几乎毫无所谓作用,而且在活字印刷术的普及下,大宋的知识变得很廉价。 巫玛甚至不知道,赵祯的崇文苑有一个完整的备份,以防火灾的出现使得这些宝贵的知识付之一炬。 当然,大宋最全面的知识储备并不在崇文苑,而是在智慧宫中,那里才是大宋无上智慧的储存之地,也是发散之地………… 若是巫玛看到了智慧宫的模样便不会对崇文苑那么感兴趣了,赵祯现在就在智慧宫中,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智慧宫被分为十六个区域,每个区域储存着大宋这么多年来所收集的所有知识,翻译的工作每天都在进行,同样的,学习与教学的工作也在同步开始。 从简单的基础数学到复杂的原始微积分概念,从简单的变化到复杂的化学反应,这些东西不是留在书本之中,而是在不断的被人学习,实验,讲解,授课。 知识永远都不是停留在书本之中的,否则毫无意义,如同废纸一般的存放只会占据大量的空间。 “圆周率的计算是早在汉代便被先贤发现的,后经南北朝的两位数术大家精算之,刘微和祖冲之诸位都应该知道,否则便别来上老夫这门课!” 赵祯饶有兴趣的从侧门溜进了后排坐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学生们都知道这位楚衍先生的厉害,上他的课最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提起来答题,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数术已经相当了得。 楚衍拿着白色的骨粉笔在黑石板上画了一个精准的圆圈后道:“今日便来讲隔圆术!所谓割圆术,就是不断倍增圆内接正多边形的边数求出圆周率的方法。” “谁知道圆周率的大概数值是多少?” “三点一四!” “三点一四一五!”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 老先生转身看向学子,点了点头,随即发现最后一排居然坐着一个什么都没带的学生,顿时大怒:“你是何人,为何连书本笔墨都不带便来上老夫的课?!” 老人家研究了一辈子数术,早已把眼睛熬坏了,近视在所难免,但前排的学生在看到赵祯之后便立刻小声道:“楚衍先生,官家,是官家坐在最后!” “官家来了?!” 楚衍立刻走进观瞧,待发现是赵祯后立刻施礼道:“陛下驾临如何不知会一声,老臣失礼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课堂之上没有君臣,只有老师和学生,无需多礼,朕只是好奇,祖冲之能把圆周率算到后七位,不知先生算到了多少?” 老先生伸手比划了一个九道:“老臣不才,只是算到了第九位……” “第九位?!” 赵祯有些吃惊,圆周率这东西越是到后面越难计算,在这个没有计算机的时代,要想计算出圆周率之后的精准数位几乎是难于登天。 第两千零三十六章大宋的学问 圆周率看似是一个数学问题,但对赵祯来说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他看似是人们追求天地大道的一种方式,是理解自然的一种学问,但更多的是对格物学也就是科学的推进。 赵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看着颇为兴奋的学子与楚衍:“尔等都知道圆周率的求取方法是通过割圆术,那割圆术是什么呢?” “是数术中的一种!” 积极的回答总会出现,这是学子们要求进步的表现,也是课堂气氛的活跃,所有人都知道官家是个随和的性子,对待学子最是宽容。 赵祯点了点头,他需要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眼下这种气氛,笑着对那个胖胖的学子道:“没错,是数术的一种,可你们知道圆周率不光能对数术研析的精进,更是对格物的精进。” 赵祯的话让一些人摸不着头脑,赵祯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即便是楚衍也是一脸迷惑,他是数术大家,但却不是格物大家。 望向楚衍,赵祯缓缓开口道:“圆周率乃是精确计算圆周长、圆面积、球体积等几何形状的关键所在,是也不是?” “官家圣明,只要有了圆周率,即便是个大铁柱子,臣也能知道他的体积多少。” 赵祯笑了笑望向所有人道:“尔等可能不知,今天你们把圆周率算的越精准,日后我大宋的工匠便能造出更为精准的火车车轮,或是车轴。 别小看这东西,甚至是在军中都需要用到圆周率,火炮的制造,同样也离不开,否则炮弹比炮管还大,如何去轰击敌人?! 同样的,别的数术也和日常所需息息相关,格物院培养的匠人中有不少都是数术大家,为何?因为他们在格物的时候需要用到这些数术。” 众人立刻躬身施礼,口称受教,赵祯也满意的离开,这样的行为自己在智慧宫中进行了不知多少次,为的就是让学子们知道,他们眼中上不得台面的杂学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格物便是科学,这是赵祯心中认定的事情,科学家自然是崇高的,可在大宋依旧只能获得杂学的地位,而不是如同科举所需的学问,那些是儒家之学,也叫显学。 这个观点早早就在华夏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韩非子著有《显学》一书,书中明确的说过:“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墨家的学说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唯一留下的显学显学也只有儒学一个,而格物的兴起与沉寂千年的墨家学说太过相似,于是便被文人所不耻。 当然,皇帝的大力提倡,商贾从中获利,便是普通百姓都在受到格物的恩惠,连儒家的士大夫也参与其中,自然不能太过打压。 于是杂学这种带有一点贬低又有些承认的叫法便出现了,大宋有了显学,也有杂学,这在读书人眼中就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平等了。 但赵祯知道,随着格物的发展,随着时代的进步,随着国家越来越强盛,随着资本的不断壮大,儒学的地位将会变得岌岌可危,而格物的地位将会出现质的飞跃和提高。 这些不是儒家能左右的事情,更不是人力在左右的事情,这是时代的脚步,会把一切挡在面前的“落后”碾压成齑粉,除非儒学开始改变,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 新学便是最好的“加速剂”,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儒学依旧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不可能完全放弃儒学,这个时代或者说之后的无数的时代,儒学依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毕竟华夏的礼数,尊卑,道德,观念都是建立在儒学之上的,若是有一天儒学轰然崩塌,崩塌的不光是儒学而已,还有华夏数千年建立起来的道德体系。 一个道德观,价值观,人生观完全毁灭的文明有多可怕?赵祯想想都会觉得遍体生寒。 他是在改变这个时代,不是在毁灭这个时代,所以新学要大力提倡,用这种能够取代传统儒学的新学来润滑这个时代飞速旋转的齿轮。 事实表明他是对的,现在的大宋新学固定了人们的道德和思想,又使得人们不断的接纳和包容格物的兴起。 原本比较对立的两种思想,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融合。 幸亏格物这东西在儒家典籍中出现过,也幸亏格物的解释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对格物的定义与发展可以创新的融入到新学之中。 不过代价是张载这个关学的代表人物不到五十岁便已经白了头,赵祯有些愧疚,又有些敬佩,这样的人才能配称作是真正的大儒。 智慧宫中当然也有新学的位置,事实上张载讲学最多的地方就是智慧宫,这里是思想文化的碰撞之地,来自全世界的智慧与知识在这里被总结出来,被传授给汉家文明。 汉家文明有时便如同心一样,坚硬的时候堪比钢铁,柔软的时候又如海纳百川。 新学便是最好的代表,他对格物的吸收最为纯粹和彻底,把格物当作是儒学的一部分来看待,认为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格物是通过对事物的判断来认识世界,而儒学是通过学问来认识世界,最终都是在往明理上走。 “天下的道理就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的学识而改变,只是你的学识达到了,便会有一双能看到道理的眼睛,如此便能窥道,儒学便是如此,格物亦是如此。试问谁能一辈子不与格物打交道?谁能一辈子不与圣人之言打交道?天下众生,上至君王下至小民无外如是!” “先生的意思是,即便海外之学也有一些道理?” “这是自然?莫要小看海外的学说!一千年前,海外大秦人便发现了勾股定理,虽然比咱们华夏晚了数百年,可终究是人家自己发现了,你难道能说他们就没开化?” 张载的讲学很有特殊,或者说在仿古,地点不是在学舍之中,而是在智慧宫的巨大花园中。 一块石头,一壶茶水,一个头戴逍遥巾的长者,以及无数渴求知识的学子,就在这郁郁葱葱之中一问一答。 知识的魅力和环境的优雅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追求大道的痛苦。 第两千零三十七章谁人得胜? 赵祯在智慧宫中听了一会张载的新学,这种以儒家为主兼并各派学说的新学非常受欢迎,学说也要有自己的气度,如此才能具有吸引人的魅力。 新学的气度就是包容,包容各派学说,只要是有好处的,说得对的,对人的思想有作用的,新学都会吸纳,唯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新学的出现难免会让原本的儒学和延续儒学的其他旧学不满,辩论便是最常见的事情。 理越辩越明,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旧学和新学之间的辩论才是最精彩的,无论谁有道理,都要在辩论上讲的清楚。 一场辩论很快就会开始,而智慧宫中从来不会有人站出来息事宁人,辩论不光能更好的阐述双方之间的观点,更能让人兴奋。 喜爱关扑的大宋百姓甚至已经在智慧宫的辩论之前便已经下注完成了。 那些都是外场的百姓,他们可以随意进出智慧宫,大宋的智慧宫相当随意,只要是大宋百姓,都能进来听课,这是赵祯早早定下的规矩们也是大多数学者赞同的事情。 学问可以束之高阁,也可以施教与普罗大众,这就是学问的魅力所在,新学很聪明的利用这点,把许多儒学中的经典用文白的形势推广。 关学一开始讲究的是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而现在更多的是实学为主,并且强调人的“气节”。 以实用为主,这就关学现在所追求的东西,并且还能把实用学和儒学相结合,用儒学的思想去解释格物的道理,把人们对格物的追求和发展合理化,儒学化。 事物是感觉之源,即物可穷理,他主张通过实践,通过多思方能认识事物,掌握事物的发展规律。 这就是今天张载所讲的内容,赵祯在人群中坐下,四周很自觉的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虽然赵祯没有自报身份,但久居上位的气质使得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在智慧宫中本就是安全的,赵祯身边只有三才这个老仆跟随,所以也就很多人下意识的把赵祯当作是朝堂官员,带着老仆来听关学。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张载的关学影响力很大,也很惊人,朝堂之中的官员来听他讲学的不在少数。 学术的气氛很好,但平和的讲学很快就被激烈的所取代,因为站在的不远处已经开始有另一群人坐下,这些人即便是席地而坐,也是规规矩矩的跪坐,三才小声道:“官家,周敦颐来了,虽说此人是后起之秀,但他的学说在朝堂之中还是颇受关注的,不少老臣说他是洛学柱石,颇有古风。” 赵祯点头笑道:“这下便精彩了,一个是新起之秀的关学,一个是传统之尊的洛学,双方之间的过招必是精彩过人!朕倒是要看看这场讲学和辩论最后谁能胜出。” “老奴觉得谁都赢不了,谁都输不了,这文人之间最讲究的便是风骨和气度,谁赢谁输,最后都是贬低对方抬高自己。到头来双方都会宣扬自己获胜,或是说什么输赢不存,辩礼为要的话来…………” 赵祯哈哈大笑指着三才道:“没想到你这杀才学问不精,反倒是把儒家的这点事看的一清二楚。” “老奴就剩下这点小聪明了,比不上官家慧眼。这关学的张载当真是有魄力的,博采众长之下,早已立于不败之地,谁和他对着干,终究是要要输的体无完肤啊!” 三才跟在赵祯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他岂能看不出关学的优势? 关学是什么? 关学就是在不断的吸纳天底下所有的知识,然后在用儒学去解释,给一个合理的地位,让他们成为关学的一部分,这样下去还有谁会是关学的对手? 赵祯摆了摆手就继续饮茶,不远处的周敦颐已经站在了张载的对面,双方之间态度温和,辩论的素质还是不错的,最少比后世脸红脖子粗的辩论大会要好得多。 既然双方之间温文尔雅,紧张的气氛便会开始放松,双方之间的支持者也没有言语之间的冲突。 只不过很明显就能区别出来,站在这边的关学学子大多席地而坐,态度随和,颇有君子的潇洒风韵,而对面洛学学子却正襟危坐,摇杆笔直。 赵祯觉得从一开始洛学便要输了,长时间的跪坐伤身体,血脉不通自然不舒服,辩论的时间越长,他们越坚持不下去。 古人都是跪坐的,原因是那时没有高脚家具,所以跪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是礼的一部分,即便是到了大宋,在正式场合中依旧是跪坐为礼。 跪坐还有一个名字,叫正坐,只不过这种正坐对于人来说是一种折磨,正坐当然有好处,对人的腰部比较好,后世膝盖受伤的人往往采用这种姿势进行恢复。 跪坐还可以减肥,可以矫正驼背,锻炼内府,是瘦身瑜伽的基础,往玄妙了说还能条例整个内脏机能,起到了暖腹、暖胃的作用。长期坚持可以改善腰疼。 但拥有这些好处的跪坐最终还是被淘汰了,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不舒服! 不利于腿部血液流通循环,最明显的便是脚麻,还可能会导致坐伤筋骨,谁也不希望和朋友们聚会之后脚麻木的不属于自己………… 人是追求舒适和享受的动物,当胡坐第一处出现解放人的双脚之后,便意味着这种舒适的坐姿早晚会取代正坐。 而这就是时代发展的规律,所以周敦颐打算用坐姿作为突破口来反驳关学的随意可定是失败的。 实用本就是张载和新学的追求,关学能有今天的局面最大的优势便是博采众长,所以在面对周敦颐以及那些正坐学子的诘问时,张载从容以对。 一场精彩的辩论以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结束,两边的学子听的如痴如醉。 在所有人眼中,周敦颐是古朴的君子,颇有上古先贤之风,而张载更像是一个战士,他打破禁忌,以全新的变革方式对待儒学,发展儒学,这样的人值得受到人们的尊敬。 赵祯知道,无论如何今天这场辩论儒学胜了……………… 第两千零三十八章百家争流 赵祯并没有打扰这些人,而是悄悄的离开,他坐的地方本就靠外,在这种地方没人会去注意他的存在,知识的魅力和人的求知欲就像两块强力的磁铁。 赵祯不愿打扰这里的氛围,智慧宫中的一切都是极好的,积极的,人们对知识的追求就是对先进文明的追求,这是人类发展的正常方向。 华夏王朝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样自由的学术环境,赵祯突发奇想,看着边上的三才道:“拟旨传送中枢,朕要开启一场盛世!” 三才立刻挥了挥手,一辆马车便出现在了偏僻之地,赵祯进入车厢奋笔疾书,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政治上有极高的自由度,君臣之间的环境较为轻松。 还没有进入黑暗的文字狱时代,人不因言获罪便是最快活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更没有人为此掉脑袋。 那就着这股东风,何不开启一个如同先秦一般的美好时代,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各种各样的学术争论对于封建王朝的统治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社会和文明的进步却有极大的推进作用。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再出现所谓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便都是一个笑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学术思想,都离不开一个儒家的框架。 只有在此之中才能被称得上是学问,墨家消失了,法家消失了,名家,杂家,纵横家,阴阳家,甚至是农家,小说家………… 其中的代表人物也几乎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谁能想到吕不韦居然是杂家之人? 当然赵祯不打算再弄一个敢贩卖皇帝的商人来,但专门研究商贾之道的学术门派却是应该出现,也必须出现。 现在大宋的经济环境和形势空前大好,而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分析商业就成为一种必须,这将会为大宋提供更好的发展。 不光朝廷需要,民间的百姓也需要,那些商贾就更加需要了。 而农业一项是封建王朝的基础,虽然大宋已经到了免除农税的程度,但农业依旧不能荒废,要需要大力发展和研究。 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南方的粮食不足以及遇到大面积自然灾害的时候,悔之晚矣。 不过农业已经不是传统的农业了,果腹不是农业的全部,更多的生产和溢价的问题,各种各样具有极高经济价值的农作物成为农家研究的方向。 纯粹的学科并不能存在,农家自然是要打着齐民的思想而进行,在学宫中已经不是新鲜事。 事实上随着学宫中知识的不断增加,研究的专业性不断的增强,越来越多的学术团体出现,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思想上的碰撞和冲突自然也会出现,没有人可以忽视这个问题,赵祯早就开始考虑了,同样,作为礼部尚书的欧阳修也在思考。 这位对文化改革有着极高积极性的醉翁,展现了他的才智和胆量,在奏疏中早已提过“罢黜独家,百家齐鸣”的观念。 他把这种观念称为“争流”,唯有百家争流才能欣欣向荣,儒家单单以自己位尊,实在是太过狭隘。 事实上欧阳修也是儒家出身的人,就是因为深谙此道,所以才更为了解,更为担心,更为忧心忡忡。 他知道儒家独尊的地位已经不可能保得住了,没去过学宫的人都不知道学宫之中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那里的环境和氛围让他不能自拔的深陷其中,不光他是如此,朝堂上的朝臣们几乎都是如此,身为相公的范仲淹常常在政事处理完后便下职去了学宫中,有时一直到了三更天才会返家。 身为格物院监丞的曾工亮常常在那里得到灵感,丁度等人趋之若鹜。 当只有儒学的时候,再多的想法有时也不敢说出来,担心与儒学相违背,不受世人待见,可越来越多的学说出现,越来越多的知识开始在学宫中进行冲击。 人们开始渐渐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表达出来,于是那些新兴的学术团体便开始出现,这个时候堵不如疏的道理就很有用。 欧阳修的奏疏在朝中的影响是惊人的,一石激起千层浪,谁都知道学宫之中已经出现了许多新的学说,但他们依旧不能割舍对儒家的依赖。 于是欧阳修就被人上疏弹劾了,当然,赵祯是留中不发的,因为这样的弹劾实在没有什么作用。 今天在学宫中看到了张载和年轻的周敦颐之间的辩论,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都让人很舒服,再看看越来越多的学术团体开始出现,于是赵祯便在马车中下旨,把儒家独尊的地位解除掉。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独尊儒术意味着儒家是唯一的学说和正统,同时朝堂之中的官员必须出自儒家。 科举的内容也必须从儒学中选取,也就是说考题只能在四书五经中出现。 但现在不一样了,赵祯知道自己的旨意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全面撼动儒家的政治地位,同时也是在打击儒学的地位。 一旦做到欧阳修所提倡的“罢黜独家,百家齐鸣”的状态,那儒家在各种各样的学术中将会很快被淹没,当然,儒家的思想不会那么快的消失,毕竟这个时代的规矩和礼数还是依靠它而存在的。 但新兴思想的出现,更符合这个时代的思想的出现会逐步取代儒家的地位。 人类的进步速度远远比看起来的古板要快得多,好的东西就是好东西,你即便是不想承认也要被这些东西所折服。 赵祯的旨意从马车中出来还是词头,唯有经过翰林学士的润色以及中枢院宰执相公的用印才会成为一道合理合法的圣旨。 赵祯是支持欧阳修的,朝中反对的声音很多,但这种反对最终会变成奏疏的形势上达天听,于是乎赵祯便可以用政治的手段进行对抗。 奏疏留中不发是皇帝的惯用手法,而封驳权却掌握在翰林学士的手中,大宋的中书舍人同样拥有唐代的封驳权,而且宰相不能干预。 所以当赵祯支持欧阳修的旨意下达到了中枢之后,被“不出意外”的封驳回来了………… 第两千零三十九章封驳缴诏 封驳又叫封还,缴奏,这是文官享有的可以与皇权对抗的权利之一,但却并非掌握在宰相的手中,为的就是避免相权过大,干涉皇帝的一切旨意。 宰相不用印的旨意也是旨意,只不过变成了中旨而已,但依旧具有效用,朝臣们可以拒绝,但却要承担拒绝的后果。 封驳就不一样了,这是中书舍人和翰林学士在看到词头后把词头变成诏书时进行的封驳,也就是说中旨是没有经过中枢宰相用印而已,封驳是直接退回给了皇帝,根本到不了臣下的手中。 由此可见封驳权利之大,当然,最终这些中书舍人和翰林学士还是皇帝任命的,他们可以封驳,皇帝也可以罢官。 只不过一旦被封驳过的旨意,即便是罢官之后的继任者也不一定会让旨意通过。 宋承唐制,所以封驳制度也沿用了唐时的制度,只不过相比唐代的封驳制度更为复杂些,在唐朝封驳权归门下省所有,具体由给事中执行,宰相不能干预封驳事。 封驳权掌握在银台司的手中,所谓银台司就是负责大宋奏疏以及旨意下达的专属衙门,虽然权利不大,但地位清贵,一项封驳权便是让人肃然起敬的。 在旁人看来,唯有清贵之人,品德高洁正直之人才能获得官家的如此信任,可事实上,封驳权只不过是赵祯向世人展现自己愿意收到制约的一种态度而已。 这种权利对于一般的君王还有些限制,可对于他来说,限制微乎其微。 但现在,这个封驳系统真的发挥作用了,赵祯的旨意到了银台司就被中书舍人和翰林学士给封驳了,这不光是他们的意思,还代表了大多数朝臣的意思。 虽然大家都喜欢眼下开放的学术风气,但并不代表同意罢黜儒家独尊的地位,儒家是华夏千年来的主要信仰,是读书人的精神所在。 眼下皇帝突然要罢黜儒家独尊的地位,一时间许多人无法接受这件事,其中甚至包括范仲淹这样赵祯一手提拔起来的改革派宰相。 儒家是读书人的根本,儒家思想指导了华夏**纲常千年之久,一旦改变儒家的地位,那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谁敢冒这个险?谁能承担这个后果? 眼下的大宋是真的进入治世的时代,天下太平,百姓富足,精神上的追求自然会更多一些,但各家的兴起和儒家地位受到的冲击同样让朝臣们赶到不安。 欧阳修的奏疏已经在朝堂上掀起一股惊涛骇浪,就在朝臣们为此辩论的时候,赵祯的这一手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没想到皇帝是如此的支持欧阳修,想要把大宋的学术的环境推到先秦之前,诸子百家齐出的局面难免会让儒家陷入被动地位。 要知道,在先秦的时候儒家并不是天下牛耳,诸子百家中能和儒家抗衡的学说大有人在。 亚圣孟子有言:杨、墨之言盈天下,天下不归杨(杨朱学派)则归墨(墨家)。 儒家在那个时代还没有做到非常出名的程度,否则也不会嫉妒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然后在极力的污蔑这两家学说,说这两位先贤都是禽兽。 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杨,墨的学说和儒家的学说存有冲突。 人类社会有别于禽兽,就是人有国家,有社会。人有为国服务的义务和责任 杨子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照他这样,当兵都逃兵役。纳税都偷税漏税,国家还如何维持? 杨朱之学的思想是“贵己”、“重生”、“人人不损一毫”。 儒家认为,人类社会有别于禽兽,就是人有国家,有社会。人有为国服务的义务和责任,杨子却认为,“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照他这样,当兵都逃兵役。纳税都偷税漏税,国家还如何维持? 儒家认为人类区别禽兽,因为人能感恩,孝顺父母。 墨子兼爱,不分亲疏。对别人父母和对自己父母一样。那自己父母岂不是白养了一个儿子? 孟子便认为杨子墨子的主张,就会使得人与禽兽没区别:“杨子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 但事实上这两种观点都没有错误,只不过是每个人的理解不同罢了,在孟子眼中禽兽不如的事情,在后世人的眼中却极为正常。 虽然墨家已经消失,虽然杨朱之学已经泯灭,但谁知道新出的学说会不会与儒学向违背,不同的地方又该如何去处理? 在朝臣们看来,不是不支持诸子百家的复兴,也不是要扼杀眼下良好积极的学术氛围,而是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处理好之后,再推行罢黜儒家独尊的地位。 但问题是朝臣们的想法太过简单和顽固,若是不推行百家争鸣之策,如何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若是不在实践中发现问题的所在,期望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之后再推行政策,那要熬到什么时候? 人的推算是有限的,不可能把所有问题一厢情愿的推算出来。 事实上朝臣们的心中还是颇为担心的,担心对儒家的冲击会造成谁会的动荡,会发生不可预知的风险。 没有什么比国家稳定更为重要的,为此他们甚至愿意放弃新的尝试,继续延续着儒家的思想在大宋站住统治地位。 也就是说宁愿放弃未来的美好,也要守护住眼下的繁荣,这就是根本所在。 这其中或许会牵扯到利益的问题,但最根本的还是人心中对眼下盛世的不舍,不愿冒一丝风险去改变它。 不能说是懦弱,无论是哪个反对的官员都能拍着胸脯的说这是在为了大宋眼下的治世,而不是为了个人的得失。 这种大义上无懈可击的理由让欧阳修很苦恼,而赵祯却不以为意,他让欧阳修看到了一些原本他不该看到的事情。 自己支持欧阳修对文化的改革,但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 醉翁还是出现了,虽然他没有被贬斥到滁州,神都城中也没有醉翁亭,但他依旧成为醉翁。 还是在皇帝的面前,赵祯私访欧阳修在神都城中的家时,这位文学改革的先锋“斗士”正在借酒消愁............ 第两千零四十章醉翁非醉 借酒消愁并不能解决问题,赵祯渡步到欧阳修家的大槐树下,自从王祜在家中种下三颗槐树除了王旦这位名噪一时的宰相后,文臣们便都喜欢在家中种植槐树图个彩头和寓意。 但对于王素现在依旧是一个从四品中价官的事实毫无察觉,王旦是帝师,是赵祯最敬佩的**,是大宋少有的辅弼之臣。 也就是因为如此,王家不可能再出现一位这样的臣子,否则王家在大宋的地位将会变得无法撼动。 一个王家出一个三槐王氏,出一个王旦就够了,接下来的后继之辈若是再有光耀千古的存在,这会让赵祯很难做。 欧阳修已经有些醉意,大宋现如今的白酒可是烈如炙火般的存在,而不是原本低度数的果酒,于是乎醉翁以醉............ 赵祯作为多年的大宋之君,自然知道自己手下臣子的追求和理想,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好老板应该了解下属的生活一样重要。 也许了解属下臣子的生活不一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不了解就一定不是。 这不是一个悖论,而是一个必答题,只有对臣子们的心理和生理问题都了解的清楚了,才能有效的控制好这些臣子。 所以赵祯一直把曾工亮和学宫,格物院联系在一起,把包拯死死的按在三司使的位置上,他是一个管理财富的好手,但对于刑侦来说......除了一个牛舌案外就没有什么能拿的上台面的案件了。 欧阳修在政治上不太行,但在文化上却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学者和斗士, “当年朕听说你罢黜太学体之后,一群太学的学生打算去朱雀大街上寻你讨要说法,甚至还有人放出话来要痛打你一顿,朕当时可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嘞!” 赵祯随意的在大槐树底下一座,按下准备起身行礼的欧阳修便用最轻松的口气和他说话,眼下他最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安慰和打击。 “当年臣得陛下殷切相助,便是刘几等人最后也是重新改名参加科举而已。” 赵祯笑了笑,颇为回忆道:“是啊!朕记得刘几的那篇文章开头便是古奥: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意思无非是说,天地交合,万物产生,然后圣人就出来了。 谁想到你居然能借着韵脚来上一句:秀才剌,试官刷!那时的你便有了改革科举的勇气,现在的礼部尚书的你怕是也要把百家争流也搬出来了吧?” 欧阳修点了点头,望向赵祯道:“官家,眼下正是好时机,若是错过还不知要等上多久,各种学派都在复苏,尤其是以格物为主的学派,多如牛毛,虽然还未有大成之像,但假以时日必会放出异彩,这不光是对文化的改革,更是对以后打下基础!若是没有这些完整的,细致的学派支持,求学问道之人难免会产生迷惘,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阻止欧阳修继续说下去,而是颇为感慨道:“朕这此私访你的府宅为的就是这件事,朕要你停下手中的改革,眼下反对之人太多,而且他们也在逐渐的被新兴学派所包围,早晚有一天他们也会称为受益之人,到时在改变也不迟。” “官家,机会难得,若是现在放弃,实在是太过可惜,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关学一脉便已经开始冲击儒学,若是要保儒学不失,那就要壮士断腕才行,否则最后倒霉的还是没有寸进的儒学!” 赵祯笑了笑,笑容中充满嘲笑:“谁能想到,朝堂之上极力把儒学拉下神龛的人,居然是正真在保护儒学的人。那些人可不这么看你,甚至有人说你欺师灭祖,有违孔圣人之志......” “官家,臣心怀坦荡不惧宵小!” 赵祯深吸一口气:“若是宰执也反对呢?” “那臣就说服宰执!” “若是朕反对呢?” “陛下?!” “朕觉得这是一场必定失败的改革,文化改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伤筋动骨不亚于朕当年对军队进行的改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要相好了,对方的反扑可能会很强烈,并且什么都段都会使出来!” “微臣并不担心!” 赵祯知道劝不动欧阳修,作为一个皇帝也没有必要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下去,就当是一场上下级之间的谈心就好。 赵祯相信,那些守旧的势力很快就会联合起来对付欧阳修,这是必然的情况,也许当中有不少人并非是反对欧阳修的改革,只是不想做出改变而已。 但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看看大宋现在的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员依旧是那些通过传统科举的进士科及第后出任官员的。 而除了进士科外,还有明经科、明法科、明字科、明算科,当然其他的几样几乎难以担当大任,这是进士科被看重的原因。 大宋的宰相除了赵普之外,几乎都是进士科出来的及第学子,一旦儒家被从唯一的神坛上拉下来,最终的结果便是让现在朝堂之上的大佬们失去了“立身之本”。 这自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然而要改革,就需要等待,等待这些朝臣们慢慢的从政治舞台上推下去。 而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因为封建时代的官场上可没有规定年龄的退休制度,也就是说即便是七老八十了,只要身体条件允许,那就可以一直在官位上做下去,直道老死。 所以欧阳修想要在眼下进行改革,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等那些朝臣全部老死了,他自己怕是也不行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文化改革可以进行,但却要交给后辈子孙去做。 “陛下,若是我等还不能完成这场革新,怕是后世更加难以动手,臣已经不断的改变每年的科举,但依旧是进士科大热啊!” 赵祯笑了笑起身道:“那就继续改!朕觉得进士科也可以通晓数术,也可以通晓格物,否则就算不上我大宋的臣子,再说朕给你提议的分数制度你还记得吗?不同的题目占据不同的分数,当然,策论要占据大比重,朕可不要只会死记硬背的书呆子!” “臣不会放弃的!” 欧阳修知道赵祯的意思,但他依旧坚持。 赵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离开,通过欧阳修他反倒明白了,想要在大宋进行文化改革,想要和儒家进行对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圣山下的奇迹 年关并非是一个充满喜悦的词语,之所以叫年关便是因为过年如同过关,人们要在年关之前清理掉所有债务,这在大宋是旧俗,但人们依旧遵循。 在吐蕃,年关是不存在的,因为吐蕃人现在所用的历法乃是“时轮历”,这是一个能推算出具体日食月食的特殊历法。 高僧大德们相信,在日食月食的日子里进行修行,要比平日里苦修更胜百倍。 因此修行者非常需要预先知道日食、月食的准确时刻。《时轮经》给出了推算日、月、罗睺和金,木,水,火,土星的运行公式和数据。 这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壮举和奇迹,同样,时轮历也被收录到了大宋的学宫之中。 而这些对吐蕃人或者说对角厮罗并不重要,他需要寻找的是《时轮历》的出处,那个在双层大雪山之中的苫婆罗国。 苫婆罗国还有一个名字叫“香巴拉王国”或是叫“****”这里的****和后世的****并非是一个地方。 在吐蕃人的无数书籍中都记载了这样一个地方,一个隐秘地方,有一个被双层雪山环抱的王国,那里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及纯净的空气。 这个王国就是香巴拉王国,在苯教和藏传佛教中,像“香巴拉王国”这样美丽、明朗、宁静、和谐的“净土”也被称为“****”。 整个王国四周被双层雪山环抱,有八个呈莲花状的区域,城市为人们居住的地方,中央又耸立着内环的雪山。 这个被称做卡拉巴王宫的地方,住着香巴拉王国的国王,这里的居民有着超凡的智慧,摒弃了偏执、痴迷和贪欲...... 一切一切的描述都是来自与书籍之中,甚至是吐蕃人口口相传的记忆里,连古老而神秘的“时轮经”也是出自那里。 所以角厮罗急迫的希望找到那个地方,他派出了许多搜寻的队伍,但都是一无所获,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找遍吐蕃的每一个地方,寻找到“****”的踪迹。 老天总是会眷顾虔诚刻苦的人,角厮罗派出去的队伍中有一支在圣山冈底斯附近迷路了,误入了一处峡谷地,在这里他们发现所见到的景象和口口相传的****是如此的相似。 并且据史书记载,“香巴拉王国”就在圣山冈底斯附近。 为了证明这里就是香巴拉王国的所在,他们在圣山的东段开始了疯狂的挖掘,两千人足足用了十天时间终于在地下发现了铜矿,金矿,以及铁矿。 高原上的欢歌在飘荡,吐蕃人终于找到了祖先口中的香巴拉王国,只要找到这里,吐蕃就会再次变得强盛起来。 角厮罗率领逻些城中的各部头领和族人一路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所谓的香巴拉王国,虽然是凛冽的寒冬,但这里却是水草丰美,只要过了冈底斯山的主峰,绕过几个山脉下的小径,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仿佛圣山在庇护所有抵达香巴拉王国的人免受严寒的侵袭。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如同星空般纯净的湖泊,碧蓝色的湖泊倒映着天空中的白云,地上的青草让人忘却了现在是寒冬的事实。 无数的角羚羊在远处奔跑,鹿、野驴、野牦牛甚至狼、熊也不时的出现,这是上天对吐蕃的馈赠啊! 族人们不断的跪倒亲吻大地,赞颂佛祖引领他们抵达神圣的彼岸,角厮罗被高高的抬起,盘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他一脸的慈祥,太阳的光辉从他的身后蓬勃而出,如同佛光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各部头人虔诚的对他礼拜,各部的族人匍匐在他的脚下称他为吐蕃的王,大赞普的呼喊传遍了整个山谷,传回的声音却是“**”二字。 这是真正的神迹,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知道自己喊得明明是赞普,为何在山谷中回荡之后就变成了“**”? 难道是神的旨意? 仁钦桑波给角厮罗献上了洁白如雪的丝绸,角厮罗轻轻的把手覆盖在他的头顶,最终念着熟悉的经文,仁钦桑波的脸上满是幸福和开悟的笑容。 不断有僧人前来给角厮罗献礼,开悟的人越来越多,各部族人疯狂了,他们围坐在四周,如同莲花的花瓣围绕着角厮罗。 梵音不绝于耳,不断的从人们的口中传出,汇聚在山谷之中,形成一阵阵激流。 而谁也不知道,一群人在山谷的尽头不断的呼喊,是他们把角厮罗早已定下的声音传播出去............ 仁钦桑波觉得自己真的开悟了,眼前的景象就是他所期盼的,即便是巫玛坐在了他的身旁他也不觉得担心。 虽然知道巫玛从大宋带来了坏消息,可那又如何?现在的吐蕃人已经有了牢不可破的信仰,现在的吐蕃各部都已经忠诚的团结在了角厮罗的治下。 即便是巫玛带来了坏消息又能怎么样?又能坏到哪里去? 在巫玛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仁钦桑波眼睛微眯的开口道:“此去大宋万里之遥,他一路上所见所闻如何?” 巫玛艰难的开口道:“比大相见识过的还要耸人听闻,宋人已经走向了另一个繁荣的巅峰。” 仁钦桑波点了点:“是啊!那个巅峰我等不能相比,所以我们走另外一条路,现在大赞普走的这条路便是对的!” 巫玛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大相所言极是,宋人的器械已经是我吐蕃永远追逐不上的,那就不能再去追赶,只要追赶我等就永远会在宋人的后面。” 惊讶的望向巫玛,仁钦桑波笑道:“不虚此行,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要想想该如何把各部团结在赞普的坐下,而不是让他们对大宋的恐惧蒙蔽了吐蕃勇士的骄傲内心,我等比苍鹰飞的还高,比圣山上的雪还要纯洁!” “月贤、天自在、威严、月施、天大自在、众色和天具自在,七代法王都传授“时轮根本经”;他们掌管着九百六十万个城邦组成的幸福王国,这里没有贫穷和困苦,没有疾病和死亡,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更没嫉恨和仇杀...... 这里花常开,水常清,庄稼总是在等着收割,甜蜜的果子总是挂在枝头,这里遍地是黄金,满山是宝石,随意捡上一块都很珍贵............想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只有活腻了,感到长寿苦,想尝尝死的味道,才会快快活活地死去...” 角厮罗浑厚的声音在山谷中讲经,所有人都在虔诚的聆听,仁钦桑波和巫玛露出笑容,他们知道,经过这一次的远行,他们让吐蕃人的心凝结在了一起,大宋的强大已经不再重要............ 第两千零四十二章怪圈 天空灰蒙蒙的,吴成站在关隘的垛口,看着远处吐蕃人的队伍默默无语,什么时候青塘人敢对峙**了? 虽然和吐蕃人得逞了,两度击败**但吐蕃人的损失依旧严重,甚至可以说是悲惨。 每次和**交手吐蕃人都是用性命海填,这明显是不上算的事情,现在他们冲到雨雪关下对峙**,简直就是在给边关的将士们送军功。 呜啦啦的喊叫声就没停下过,守关的将士们手中紧握着兵刃,**上弦,火药弹准备,甚至连刚刚装配好的火炮都已经用桐油仔细的擦试过一遍,就等着对面的“肥羊”送上前来。 但青塘的军队一直在咆哮,怒吼,却从未有攻城的模样。 吴成的亲兵有些好奇:“将主,您说这些吐蕃人为何叫嚣不前?莫非是疑兵之计?” 吴成拍了一下亲兵的脑袋:“擅自出兵的代价你忘了?范大勇,种谔的祸事老子可不会忘记,一切要以朝廷旨意为主。” 说完吴成也稍稍犹豫:“这些狡猾的青塘人到底想要作甚?我大宋不动如山,便是这般引诱也毫无办法,为何要在这里耗着?传令下去游骑哨马尽出务必要探查到青塘人的目的,踏白军纵掠如飞,必要时可深入青塘查探,若敌近,命火炮催发,老子倒要看看这些吐蕃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青塘的草原被夜幕所笼罩,天上的月亮都被遮蔽起来,月光忽隐忽现,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在乌云后穿梭。 青塘的城池没有灯火,冬日里本事篝火不息的青唐城黑漆漆的让人胆寒,到处是人影在闪动,就如同一条条黑色的长虫不断的汇集到城门口。 队伍越来越长却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无论大人小孩嘴中都叼着一块青稞饼子在前进。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队伍寂静无声,双手拖着勒勒车,谁要是开口说话嘴里的青稞饼子定然会掉下来。 黑夜之中的董毡骑着骏马在队伍中不断的奔驰不时用眼神和手中的马鞭约束族人,他的口中同样叼着一块青稞饼子,父亲说过,上位者若是不能以身作则,长久下去便会失去威信。 队伍再以最快的速度前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离开自己的故土,但这是老族长的命令,无人敢于违抗他的无上威严。 现在的青唐部已经和原先打不通,角厮罗极为聪明的利用中原的方式改造部族,这在部族历史上极少出现,毕竟游牧民族有自己维系方式。 部族之间永远都会存在间隙,这是不争的事实,想要改变这一现状最好的办法便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政权以及强大的威胁,而当下两者具备。 大宋的威胁对青唐部来说是致命的,角厮罗恰好利用这一点整合了青唐部的所有部族,凡是敢于违背他命令的人都遭到了无情的屠戮,虽然没有几个部族会在这个时候违逆,但他依旧把那些真心归顺的小部族以通敌大宋的名义屠杀掉。 董毡不解的问过父亲,得到的结果却是立威所需,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杀。 这样血腥的政策效果显著,血流成河的小部族使得剩下的人不敢有任何违逆。 董毡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最前段,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后整个队伍的速度猛然一提,自从角厮罗帅军离开青塘部之后,整个青塘便以这位最小的即位者马首是瞻,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他没人能领导青塘。 眼下最大的敌人是大宋王朝,离开故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老首领已经是整个吐蕃的大赞普了,他们迁徙到吐蕃的任何地方都会有手把肉和酥油茶的热情款待。 只要有草场和帐篷,青塘人到哪都能生存下去,离开青塘也不是不可以。 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明白为何要离开青塘,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董毡不可能把实情告诉部众,眼下青塘的情况就是两度战胜了大宋的骚扰和侵袭,作为胜利者没有必要离开属于自己的土地,唯一的解释就是青塘怯战。 这已经是部众们开始窃窃私语的原因。 和他们解释父亲用土地换和平?对他们解释用空间换时间? 青塘需要的是强硬的领袖而不是一个官僚,青塘没有什么能领先大宋的地方,唯一的好处便是高效的执行力,这个词还是从大宋学来的。 但他不知道,角厮罗已经开始要进行一场官僚化的改革,在他眼中,官僚代表正统,代表秩序,更代表权利和威严的象征。 这是两种状态的体现,大宋是汉家王朝的巅峰,官僚体系的所有弊端全部暴露出来,汉家王朝虽然讨厌,但却离不开,而对于草原或是高原民族来说却是甘之若饴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草原民族或事高原民族在统一强大之后便开始了汉化的过程,他们学习汉家的文化,礼仪,规矩,不断的把自己的手脚束缚起来。 束缚了汉家王朝千年之久的东西已经证明了它的失败,最好的方法是遗弃或事改造,赵祯在走后面一条路,但却没人看见。 角厮罗所热衷的事情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失败。 当然这种制度也有他的优越性,中央的集权更加强大,用游牧民族的理解便是力量集中在了一起,所有人开始往一个方向跑。 这是双方之间的各取所需,集权意味着官僚会慢慢出现,而分散权利意味着不安定因素的增加,华夏的土地上从未消失过这两种力量之间的转化或是争斗。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从未有人想到过改变这两种极端的存在。 一个王朝衰落了,另一个王朝接替,一个民族衰弱了,另一个民族接替,大有华夏不灭,轮回不止的意思。 赵祯明确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选择改变,他不希望大宋再次走上老路,从而会被潜在的威胁所超越。 董毡骑在马背上在星空下驰骋,他不知道父亲正在走那条老路,他更不知道大宋已经改变,他只是看到了草原上出现了问题个如狼一般的黑影。 第两千零四十三章骑兵与骑兵的较量 **最精锐的斥候踏白军已经出现在了青塘城外,他们是大宋最为精锐的一股力量,虽然战力并没有背嵬军高,但轮单兵作战他们哥哥都是骁勇善战的悍卒。 青塘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开始的乌云早已散去,月光下的零散骑兵格外引人注目,皎洁的光芒在他们的盔甲上镀上了一层银色。 呜啦啦的骑兵如同潮水般向那一点点的光亮,如同要吞噬海中礁石的巨浪。 然而光电在草原上飞快的移动,流星般的不断闪烁,他们的速度是那么的快以至于青塘最骁勇的骑兵也无法追上。 大地在颤抖,身后的骑兵人数越来越少,踏白军的虞侯拉起脸上的面罩:“减速!没想到青塘人的马力如此不堪,才过了小半个时辰而已便要舍弃我等!兄弟们回马绞杀!” “喏!” 马上的骑士调转码头,以最快的速度武装自己,马鞍山的棘轮弩被拉满,狰狞的铁箭被安置在上寒芒闪烁。 踏白军开始围拢起来,分散的踏白军难以追赶,可聚集起来形成军阵的踏白军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现在的踏白军已经和原先大不相同,原先的踏白军因为武力过人,能力出众但却不合群刚才被独立分配为斥候军使用。 但这么多年来下来,踏白军早已认识到自己的缺陷,筷子理论谁都知道,只不过要看能不能妥协。 现在的踏白军已经能做到相互配合默契十足,这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道理,踏白军的将士认识到,唯有团结一致,努力的把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数千人纠结在一起才能成为让人瞩目的无敌存在。 想要摆脱斥候的命运,想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厮杀,需要的就是他们拥有成为袍泽后背的能力。 当你成为袍泽后背的时候,袍泽也就成为你的后背了。 呼哨响起,面对兴奋的青塘人,踏白军展现了他们的冷静,一双双冰冷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冲剂而来的青塘人,在到达最近的有效射程后,弩弦以最快的速度弹回了弩臂,战场上只能听见尖锐而刺耳的啸唳声,以及整齐的棘轮搅动声。 咔咔咔咔咔咔,弩弦以最快的速度被上好,踏白军再次攒射,黑夜是踏白军的天下,谁都不知道踏白军其实是大宋最擅长夜战的军队。 他们借住夜色的掩护,看似把自己变成萤火虫,但黑色的披风却能让他们在黑夜中突然消失。 奔跑中的光点其实是踏白军故意显露给青塘人的,这些人在不断的转移,他们能在马背上突然的消失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利用了视觉核心 光点一直存在,可突然消失边让青塘人忘记了观察,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踏白军并非直接消失。 青塘人紧盯着光点,只少不留神,**的黑色斗篷在夜间有着极好的作用吗。 黑色**在外不断收割着敌人的性命,踏白军很快又化整为零再次化零为整,虽然只有数十人,但却包围了比他们多出许多被的敌人。 黑夜中黑的**交织成一道无形的锁链不断绞杀青塘的骑兵,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无论怎么追赶,眼前的踏白军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钉在他们的身上,不断的吮吸着他们的性命。 最熟悉骑兵作战的青塘人绝望的发现自己不应该脱离董毡的大军前来和这些**交手,这些了就如同绞索不断限制他们的呼吸,手中的**够不到这些**,马匹也坐不上人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被**屠戮。 战马的差距非常的大,这也是青塘骑兵无法追击踏白军的主要原因,还有便是这些踏白军掌握了骑士精湛的骑术技巧。 在这样的草原上便能如履平地,这一简单的事情便能说明问题。 折耳谷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最少有三支**扎在胳膊上,刺痛的感觉已经消失,接踵而来的是剧痛后的麻木,如同无数的蚂蚁在啃咬自己胳膊上的骨头。 咬了咬舌尖折耳谷让自己努力的保持清醒,若是他和自己的兄弟们不能突破**骑兵的封锁,那么这百十人都将折损在这里。 加速,不停的加速,短刀插入了马股之中催发战马最大的力量,终于能和骑着高头大马的**相近,弓箭从手中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折耳谷露出了绝望。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击打在**盔甲上被弹开的声音。 开始的**永远装备了最好的盔甲和**,什么时候他们的盔甲居然能抵挡住破甲箭的袭击了? 折耳谷发誓之前用**的板甲做过实验,破甲箭在三十步之内可以穿透**的板甲,怎么现在完全无法穿透?! 这意味着青塘人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才能击杀**,肉搏战他们不怕,相反**的紧身肉搏没有青塘的勇士熟练,而**恰恰不会给他们紧身肉搏的机会。 不过折耳谷的**成功的拖住了踏白军的速度,回首望去折耳谷的心在滴血,百十人的骑兵队伍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人,其他人几乎被**虐杀,身上**插满如刺猬一般的青塘勇士倒在地上,即便是倒下他们的双手也高举战刀,也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给折耳谷等人冲杀进**军阵的机会。 裂口还是出现了,踏白军若是不想放弃全歼这些青塘人的计划,那就只能把他们收拾掉。 ****回到马鞍山的皮革套子里,稍稍弯腰从得胜勾上取下马槊,如同宝剑般的长长槊刃在月光下闪烁着逼人的寒凉。 “杀!”这是踏白军的唯一喊叫。 十来个骑兵挺着马槊的冲锋如同千军万马冲杀过来,单单是这股气势就让折耳谷的脸色白了一分,青塘的勇士从来不畏惧死亡,也不会有恐惧升起,可现在折耳谷怕了...... 当他看见自己后背上的那支**时他才明白这支**和大宋的骑兵不太一样,他们更强大,更迅速,更坚硬,也更为锋利。 无声的怒吼永远不可能吓到敌人,踏白军的虞侯笑了笑便把折耳谷的脑袋挑在马槊上,他们赢了...... 第两千零四十四章回关 月光再次洒落在战场上,此时的战场上已经平静的如同一座古井,董毡并没有派遣兵马前来增援,他相信折耳谷等人可以轻松剿灭**的斥候。 踏白军大胜,数十起剿灭数百青塘骑兵这样的战果足以让踏白军扬眉吐气。 这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但却能极大的鼓舞**的气势,扭转了连败的战局,这一战对于**来说意义非凡。 来的快去的也快,踏白军的行军准则便是来去如风,原本的踏白军还属于大宋的中央禁军序列,他们和背嵬军互相补充,高低搭配,内外相宜的阵容。 但随着大宋骑兵数量的不断增加,踏白军的发展更加专业化,他们逐渐的融入到了边军的序列之中,成为高机动的斥候侦查兵。 大宋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一定比得上草原民族的骑兵或是青塘骑兵,但他们的长处也不在单兵作战而是为了集体冲锋。 骑兵的一致性和协调性被发挥到了极致,这样的骑兵才是最可怕的存在,背嵬军在大宋号称“马背上步卒”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词原本是个贬义词,是契丹和西夏讥讽大宋骑兵战力低下,在作战时还是以步卒的方式作战,有时甚至要下马迎敌,这不是对愚蠢的讥笑是什么? 但现在,“马背上的步卒”已经成为大宋的特色,大宋的骑兵在马背上还能做到步卒在战场上的军阵排列,还能做到步卒那般的令行禁止,还能做到步卒那般的整齐划,这就是最不容易的事情。 骑兵手中的**和盔甲成为敌人的最大梦魇,谁能想到**居然能做到齐头并进之下,还能统一上弦射箭? 这样的远程火力覆盖是任何敌人最恐惧的梦魇,跑又跑不掉,挡又挡不住,当自己好不容易冲锋到**近处之后,**便会如同月牙一般的分开,两翼开始迅速合围,中军在缓缓的冲锋后就成为一波巨浪,瞬间把敌骑吞没。 再也没有比和**铁骑交战更为困难的事情,这是所有面对**铁骑屠戮之后的所有人想法。 不知道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知道的人也没有机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踏白军不一样,他们更加锋利和精锐,单兵作战能力跟前,小队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已经能做到在马上的骑术超越游牧民族,武器装备超过背嵬军的情况。 踏白军在边军之中的存在极少,他们的骑术教头都是来自契丹或是党项的资深骑兵将军,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军械司精心制作的。 从头到脚被武装到了牙齿,加长的横刀是必备之物,这些横刀最利于马上劈砍,甚至连马登山都装有一些马刺,为的是在需要的时候刺激战马快速奔跑或是停下。 马刺的作用不是单一的刺激马匹加速,在熟练的骑兵脚上,这些马刺还能起到停下马匹的作用,所以在大宋的骑兵口中,这些马刺又叫停马刺。 这些契丹人和党项人从未见过的东西在稍稍使用后便发挥了重要作用,许多契丹教头甚至感叹,若是契丹人先一步有了马刺便不一定败给宋人。 成王败寇这是必然,不是一个小小马刺能够改变的,这样的东西模仿起来很简单,只不过是装备快慢的问题。 若是契丹人先有了马刺,**便会以最快的速度仿制出来,到时候**骑兵也会都装配马刺,所以双方之间几乎没有差距。 要知道大宋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研发,你没有的东西我要有,你有的东西我也必须要有,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大宋的不断强大,才能保证大宋一直走在世界前面。 数十人中也并不是没有伤亡,折损了三个人,重伤五人,剩下的几乎个个都带轻伤,但这依旧是一场大胜,一场骄傲的大胜。 踏白军的将士们没有过多的停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雨雪关撤离,并且要绕过青塘军队的后方,斜斜的冲进雨雪关中。 原本就高险的关隘再次被加强,这些关隘在**手中和在青塘人手中完全不同。 关隘的规模虽然没有得到扩大,但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是为何青塘人不敢轻易进攻的原因。 城墙的高度已经接近四丈,是原本关城的两倍有余,不光如此,关隘之上还有大量的火炮和士兵,各种各样的守城器械也是堆得满满当当**就等着青塘人叩关了。 踏白军的到来就如同一场甘露,解决了吴成最大的疑惑。 当他们斜斜的从战场上插过来的时候,青塘军队派出了百余人进行围剿,他们没想到**居然能派出骑兵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出去,现在还想要冲回雨雪关,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青塘人的围堵,踏白军将士完全没有理会,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时间,靠近大宋的关城。 不光要靠近,还要冲进去,在雪山脚下,一个小黑团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黑团,就像是很在追赶人的马蜂,乌泱泱的一片。 火炮轰鸣,惊天动地,威力巨大的火炮可以轻松的撕碎任何敌人,虽然有几发掉落在远处,但也足以使得雪山脚下的骑兵胆战心惊。 无论是踏白军还是青唐军都在努力的规避被炮火集中的命运,**的队伍变成了一条直线,笔直的冲向关隘,这是在战场上规避火炮的最好办法。 火炮的威力虽然大,但准头却还是不尽人意,稍稍出现的膛线根本不足以使得炮弹沿着瞄准好的路线前进。 两军之间的距离又是如此的近,说不定就会落到自己人的头上。 好在雨雪关上的炮兵并不是傻子,他们尽量的把瞄准的地方向后,宁愿打不中青塘军队也要避过踏白军的前进路线。 没办法,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瞄准青塘骑兵的最前端,但边上吴成杀气腾腾的盯着每一个炮手,他之前就下过命令,若是谁敢把火炮落到自己人的头上,他就要把谁填进火炮里............ 第两千零四十五章河湟谷地 在两枚炮弹击中青塘的队伍时,踏白军的压力终于消失了,身后的惨叫和碎石划过的尖啸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有些碎石击打在他们的盔甲上,瞬间就会在盔甲上留下一个小坑,有些甚至击碎了马匹身上的马甲,剧烈的疼痛使得马匹的速度再次提升。 看着军马开始口吐白沫的时候,踏白军的将士们就知道这些英勇的同伴不行了,数百里的奔袭只是为了隐蔽和侦查,他们只是一人单骑,极大的发挥了大宋军马的马力。 同时也发现了青塘人的秘密,所以才会被不断的追杀。 若是有两匹马甚至是三匹马换乘,那踏白军的速度只会更快,甚至可以把青塘人远远的甩在身后,但同样的马匹的数量越多,暴露的可能便越大。 冲入关隘之中的踏白军飞身下马迎来了四周士兵的大声叫好,这般无遮拦的汉子别说是在小小的雨雪关,便是在神都城中也能搏一个彩头来。 当他们的下马的时候,立刻有监马官带着小吏上前牵着马在关隘中小跑,即便这样也有一部分的战马彻底废了,即便是不死也只能当作军中的驽马使用吗,而不是奔驰的战马。 踏白军的虞侯盔甲着身,右手挥拳至胸口锤击了一下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后才开口道:“启禀将军,青塘人已有大动作,角厮罗的小儿子董毡已经开始组织青塘城的百姓进行迁徙,队伍浩浩荡荡不知人数几何,但依属下之见,应该是要把整个青塘城的百姓都迁走!”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吴成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雨雪关对外的青塘军阵道:“莫不是疑兵之计?这些人虽说驻扎在关隘之前,但却未曾寸进一步,只有在你们出现的时候才派人追杀,这么说他们本就没有叩关的打算!对了,对了!他们是要掩护董毡带着青塘人离开!” “离开青塘?青塘人离开青塘还是青塘人吗?” 边上的亲兵有些奇怪,但吴成却冷笑道:“只要这些人追随角厮罗,青塘就一定是青塘,原来他们是想阻挡我大宋兵甲在这个时候袭击迁徙中的青塘部,果然是老奸巨猾!” “将军,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杀出去?青塘人以迁徙为主,必然是老弱全部都在队伍之中,这时候袭杀青塘人简直就是蛇打七寸直指要害啊!” 吴成瞥了亲兵一眼:“你这是逼着青塘人和我等死战!一旦袭击青塘的老弱和妇孺,青塘的士兵必然发疯,不用董毡下令,他们也会疯狂的报复我们,到时咱们要面对的就是不是青塘人而是一个疯了的部族,还是一个大部分都是男子的疯狂部族。” “那将军,咱们就看着青塘人白白撤走?” “白白撤走?”吴成仰天大笑:“谁和你说他们是白白撤走的?他们虽然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东西,牛羊,马匹,皮毛,货物,但他们终究是有财富带不走的!土地如何能带走?城池可以被烧毁,可以被夷平,但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吗?” 亲兵和踏白军的虞侯都愣住了,呆滞一会吴成便喊道:“来人,把青塘的舆图拿来!” 在舆图上观察许久,吴成用手一指道:“青塘人向西南而退,最大的可能便是要越过积石山从而进入脱敢部和乌仓部。 只要这两个部族在,就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青唐部的安全,别忘了现在的青塘可是一切以角厮罗马首是瞻,而现在的吐蕃诸部更是以角厮罗为大赞普。 过了积石山,便没人会刁难青唐部,积石山可是一道险关,当年角厮罗进攻脱敢部的时候在那里的军寨下了大功夫才最终夺取,并且还是用上的最精锐的河湟军。 眼下若是越过积石山和毛尔盖,那我宋军便难以追击,高原上最大的堡寨不是吐蕃人建的,而是老天给他们的!” 踏白军的虞侯看着眼前的舆图点了点头,用手指向积石山以东道:“吴将军所言甚是,积石山以东解释河湟平原,从积石山开始,地势逐渐陡峭高耸,到了那里才是我宋军难以呼吸之地,不宜久战,一旦吐蕃人在积石山上设立堡寨,我大宋兵甲想要越过便是难如登天啊!一面是山势陡峭,一面是呼吸困难,当真是险要中的险要!” 亲兵望向吴成微微叹息道:“将军,我等怕是要看着青塘人离开了,咱们上峰有令,不得轻易出击,之可接敌不可越境袭杀啊!” 吴成冷冷的笑道:“当然不能接敌,若是青塘人离开了,那咱们的就可以轻松占据河湟之地,眼下这可是一片好地方,自古河湟出宝马,我大宋的牧马之地又多了一块! 河湟谷地自古便是这青塘的要害,黄河与湟水形成的肥沃谷地,世代被吐蕃人占据,别忘了青塘人归根结底就是吐蕃人! 由东往西依次为民和县、乐都县、大通县、湟中县、湟源县、海晏县,尖扎县、贵德县,这些县可不是青塘人自己设立的,而是唐时便留下的县治。 原本就属于我大宋,后来因为种种归于青塘,现在既然青塘人走了,那我等自然要把那里的土地收回来!” 吴成的亲兵和踏白军的虞侯直愣愣的盯着吴成的手指,地图上的河湟二字尤为明显,因为这片土地还有另一个名字,青塘………… 这片土地其实也不是青塘吐蕃的祖地,这里的主人是白鞑靼和沙陀突厥,但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受到重视,甚至还在被排斥。 河湟之地经历过羌人游弋,匈奴逐鹿,吐蕃争雄,甚至是中原安抚后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在这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吐蕃人,至于祖先是谁,有些部族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被谁统治就是什么人罢了。 董毡率领青塘人离开的同时,也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走了,不愿走的人自然成为刀下亡魂,在青塘没人能违抗大赞普和小赞普的命令。 雨雪关中大宋将士的最大障碍就是眼前的这些青塘大军,人数也不是很多,几万人而已,但宋军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击作战,这也是极大的牵绊。 吴成相信,若是十几二十天后这些青唐军队撤离,他就有机会接手青塘的城池了,那些可是一座座空城,也许会被烧成灰烬,但对于宋军来说却不是什么事。 他最在意的是河湟之地啊! 第两千零四十六章蜜月与仇恨 河湟之地是大宋窥伺许久的土地,当年赵祯手中没有合适的牧马之地时便已经打上了了这篇土地的主意。 但那时的大宋需要青塘部的协助,而青塘部也需要大宋的支持,双方之间算是一拍即合,处于蜜月期的双方不可能翻脸。 大宋需要青塘对西夏产生威胁,但谁知道青塘不光对西夏产生威胁,甚至一度击溃李元昊当年的进攻,这是一件令赵祯和大宋朝臣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使得大宋和青塘之间的关系更为稳固,许多人当时便觉得青塘可能是下一个西夏,最好的办法就应该一鼓作气的铲除青塘。 可赵祯在那时已经安排好了计划,暂时放下对西夏的进攻,转而对燕云十六州进行攻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对辽人宣战。 事实证明效果极好,契丹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大宋的皇帝疯了,同时得罪俩个敌人对大宋来说根本就没有好处。 但却极少有人知道,那时的青塘已经投靠大宋,成为牵制党项的最佳盟友,只要党项人敢向大宋推进一里的土地,那青塘人就敢向西夏推进十里! 李元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甚至派出使者向青塘解释,愿意瓜分对宋作战时所得到的好处,但青塘人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一个个使者的头颅。 那时的青塘和角厮罗刚刚在西北之地树立自己的力量和信用,最需要的就是和强者为盟,相互之间互相照应和利用。 大宋无疑就是青塘的及时雨,那时的角厮罗知道,若是今天自己背叛大宋,和党项人坐地分赃,那早晚有一天会被党项人一口吞掉。 一边倒的向大宋表示善意,赵祯自然不会不知道角厮罗的打算,所以也释放了大量和善的信号。 开放边贸,榷场,甚至是以大宋的军械支持青塘人的武装,这对于穷惯了的青塘人来说简直就是一次最慷慨的馈赠。 热情的青塘人并不愿意占大宋的便宜,于是无数的牛羊和皮毛就成为等价的货物出现在榷场之中。 托老天爷的福,那段时间的青塘也是丰收年,不光粮食丰收,青盐大产,甚至连牛羊的数量都是以往的数倍有余。 所有的青塘人都觉得这是上天的馈赠,也是上天的安排,大宋和青塘之间的就是应该结成万世不移的盟友。 甚至连当时的角厮罗都说过“永不背盟”这四个字,要知道草原上的汉子只要承诺就极少会改变,甚至愿意放弃生命也不愿放弃誓言。 否则在这个以信用为立身之本的世界中便会彻底失去自己的地位。 只可惜,青塘人太过单纯,他们忘记了世界在光明之下的黑暗中还有无数的阴谋可以操弄,还有无数的诡计在实施。 大宋在吐蕃高原上的一记“被刺”让青塘人伤透了心,这是在告诉天下人,是大宋背盟在先,是大宋没有信守承诺,而这个时候,青塘的反击便是理所当然的。 而接二连三的战败,也使得大宋成为不义之师,许多人认为大宋不该如此短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一场大宋内部的政治闹剧。 当然,赵祯对河湟的土地垂涎三尺,口水淌的如同黄河一般,无论如何青塘都是在大宋的进攻名单上。 角厮罗之所以是一个枭雄,那是因为他早已用险恶的用心来揣度过赵祯和大宋,在他眼中,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大宋,不可能是辽朝和西夏。 因为西夏是大宋必须要干掉的国家,河套之地就已经把大宋眼馋的不行,而燕云十六州更是大宋的北方重镇,一旦夺取就能全力对付西夏。 相比之下,小小的青塘算不得什么,小小的河湟也算不得什么,青塘之中稍有头脑的人都想到的这个问题,包括已经有了威名的角厮罗。 但角厮罗更是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地方,大宋强大的实力在那是他就见识过,而赵祯的手段和跳跃性的想法他也见识过。 从发兵西夏佯攻,到转眼之间夺取西夏数百里的土地,再到羚羊挂角般的对契丹人发动进攻,夺取燕云十六州,这些种种让角厮罗看的酣畅淋漓。 从那时候开始,角厮罗便知道青塘所要追赶的目标不是在青塘称王称霸,更不是守着河湟这一亩三分地混日子。 他不愿作为大宋的马前卒,更不愿成为大宋的垫脚石。 时刻小心大宋的角厮罗已经在心中做过无数次的推延和估算,为此他不惜用身边亲兵的姓名作为推演的代价。 他每段时间发现自己胜算在减小的时候都会让亲兵作为推演的对象,继而用他们的性命保守这个秘密。 当大宋军队的脚步踏上青塘的土地时,角厮罗敏锐的嗅觉便知道大宋这次来者不善。 处处小心的角厮罗还是发现了异样,宋军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已经在青塘的土地以上进行驻扎,而青塘人抵达那里的时候却会被驱逐。 于是角厮罗果断的把大宋列为最具威胁的目标。 这时候的西夏和辽朝已经不存在,天竺战败,塞尔柱人远遁八百里瀚海,还有什么能阻挡住大宋的脚步? 在角厮罗的眼中,大宋是一个不断靠战争和侵略发家致富,变得不断强大的国家,那曾经的吐蕃会不不会成为大宋的眼中美食? 经过角厮罗的反复推算,他觉得大宋不可能放任青塘坐大,而青塘也永远不可能龟缩在河湟这片狭长的土地上。 角厮罗的图谋更大,一开始对吐蕃人疯狂的进攻只是开始,他只是在逼迫吐蕃人做出选择,要么臣服,要么被毁灭,即便是青塘不能毁灭他们,大宋的铁骑也会把他们碾为齑粉。 至于仁钦桑波的出现,在角厮罗的意料之外,也在整个局势的情理之中,角厮罗知道,吐蕃诸部一定会派遣一个人出来游说大宋收手,或是派遣一个人游说自己收手。 但他没想到的是,游说大宋和游说吐蕃的居然是一个人,而且大宋还把仁钦桑波拒之门外。 第两千零四十七章角厮罗的小九九 没人知道,当角厮罗得知宋人拒绝仁钦桑波后他心中的喜悦,他甚至怀疑这是除了亲手砍下李立遵和温逋奇两人脑袋之外,这辈子最令自己难忘和喜悦的事情了。 但喜悦之后角厮罗是无尽的思虑,他了解赵祯的为人,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甚至有些文人气的汉家皇帝,一旦处于战争之中便会迅速化身为一头吞食天地的猛兽。 他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损己利人的事情来,他也没有必要放弃和得吐蕃之上的诸多部族头领,而仅仅是因为大宋和青塘之间还未翻脸。 为了试探大宋,角厮罗甚至让吐蕃的军队连续两次迎敌,尽最大可能的击溃了宋军,如此一来别说是吐蕃高原上的智者,便是只会骑马放牛牧羊的牧民都会热情的款待他。 角厮罗想起了青塘的花儿会,从六月起,当河湟谷地花红柳绿,风光最为美丽之时,“花儿会”便成了这条风景线上最为精采的乐章。 青塘土地上的各部族人都会聚集到老虎川的前面,这里山清水秀,乃是河湟之地也数一数二的“名胜”,用“花儿”表达青塘人的豪爽、对草原的崇拜。 更有适合婚嫁的汉子和女子以歌为媒,相互对唱,吐露心中的爱恋,人们欢聚一地,自编自唱,热闹异常。 那是角厮罗最欢喜的一天,看到无数的男女钻进干草垛之中,角厮罗便能感觉多无数的孩子即将出现在青塘的土地上。 在所有的部族之中,孩子都是部族的未来和希望。 从时轮历的六月六开始,大通老爷山、互助五峰的“花和会”到民和三川的八月“纳顿节”,人们聚集在火堆前,类似狂欢的歌会、舞会,一浪高过一浪,直到耀眼的金色染黄了丰收的田野。 “河湟花儿”以其歌词的丰富多彩、曲调的优美明快著称于世,那时甚至有来自大宋神都城的年轻艺者跟随传唱。 随着人的聚集,随着大宋和青塘的相善,“花儿会”也变成了青塘各地百姓和大宋商贾贸易的好日子。 各地规模宏大的榷会开始出现,一开始大宋的商队只是少量的到青塘买卖货物,可随着花儿会的增加,随着青塘人越来越富有,手中的牛羊越来越多,这样的榷会便越来越大。 每逢会期,商贾云集,临时用巨大帐篷搭建的店铺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草原上,商品之丰富令人目不暇接。 但最令青塘人趋之若鹜的却是风味小吃,这些被宋人料理的极好的吃食摆在店铺面前随风飘香,炸好的油饼,面叶子,包子,皮子之类的吃食往往使得青塘人愿意用牛羊去交换! 角厮罗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宋人的商贾应该是天下间最会最生意的商贾,他们并不是利用青塘人的狭隘来赚钱,相反而是利用青塘人的信任赚钱。 角厮罗亲眼见过宋人的商贾把油饼子送给青塘的孩子,并且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不值得他们的父母用整只的牛羊来换,这是不划算的买卖,宋人商贾有规矩,不得欺客。 孩子在部族之中是纯洁的所在,所以他们的话在并未见识过大宋商贾奸猾的青塘百姓面前成为了亲眼所见的事实。 于是青塘的百姓都觉得,他们可以毫无条件的相信大宋商贾的他,他们并不是贪心的奸商,和他们做生意绝对不会亏损。 一头能换整牛的油饼,现在就换了一条牛腿,甚至是一块牛腱肉,于是宋人商贾的美名就在青塘的土地上传播开。 角厮罗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在大宋,一条牛腿或是一块牛腱肉的价格便是买下一车的油饼也不算事! 大宋不允许杀耕牛,而在青塘,牛就是用来杀的,吃牛肉,用牛筋,使牛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那个在青塘卖油饼的商人很快就能发家,在他走后甚至让自己的兄弟这么干。 不少人说大宋遍地是黄金,而角厮罗则觉得,宋人的眼睛都是黄金做的,他们在青塘无论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发家致富的办法。 而大宋的商贾为何如此繁荣?如此的精明?如此的会挣钱? 在角厮罗看来原因只有一个,他们都是出自大宋最尊贵的人手下,宋人的商贾地位得到了大宋皇帝的提高,甚至是重视,最终大宋的商贾甚至取代了农业在大宋的作用。 角厮罗郁闷的撞了撞脑袋,每每当他想到青塘的革新后,他便会第一时间想起大宋皇帝赵祯。 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水车,水车的速度明显加快,而接下来便是一条小渠川流而过,水车也是从不停休,这是从大宋手中淘换到了灌溉之法。 布江的江水好好荡荡的向下游而去,若是有堤坝之类的,怕是早已开始围堵,水车的灌溉在逐渐满足青塘的需求。 但布江滚滚的江水浇不灭角厮罗心头的怒火,他知道大宋的想法,也能猜测到赵祯心中的想法。 眼下大宋四周被清理的赶紧,这是为何? 还不是为进攻吐蕃创造有利条件? 相比西夏和契丹,大宋的骄兵悍将已经太多太多,而青塘虽然可以得到各部的支持和庇护,但却不可能要求他们白白参战。 在战前许下承诺,这是吐蕃人的必备习惯。 角厮罗知道大宋皇帝早晚会对自己下手,即便是赵祯现在不动,但以后和将来也有这个可能。 时间换取空间这想法可以说是角厮罗自认为最合适的一个,若是不把青唐部撤出河湟和青塘的土地,那青塘才有灭族之祸。 自己的小儿子董毡几乎每三五天便来一次奏报,告诉自己青唐部移动速度。 对于角厮罗来说这还是太慢了些,既然大宋皇帝看重了河湟,那就把河湟的土地给他,让他的愿望得到满足,同时也进一步逼迫各部头人也就是现在的吐蕃官员。 连青塘的土地都丢了,距离他们的土地失守还远吗? 吐蕃上的土地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成了无家可归者,但这是一个不断压迫的过程,角厮罗知道不能压迫太甚,否则自己的实力也将受到损失。 第两千零四十八章天地不仁 角厮罗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仁义之心,事实上他自己都曾经怀疑过自己。 自从被那两个豺狗一般都肮脏家伙利用后角厮罗便知道自己越来越残暴和不择手段了,他甚至认不清水盆之中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少年人所拥有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随着自己权利的增加,实力的扩张,胆气却越来越小。 最可耻的的是自己明知这是懦弱和退缩,但理智却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汉人总是善于总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消息如同高原上的大风,来得及快,董毡的撤退很顺利,但宋军的游骑却无法剿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军的游骑已经能冲出关隘数百里开始侦查敌情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打脸。 但这个时候的角厮罗并没有考虑羞辱这件事,相反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无视他们的存在,董毡做的很好,百十骑的青唐骑兵完全有能力解决掉那数十骑。 他只需要带着青塘部的各族抵达乌思部和脱敢部的土地上就好,这是一段艰苦的行军,但同样的对于宋人来说也是如此。 只可惜青塘的土地要拱手让给大宋了,那是自己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土地,是青塘部的财富所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大宋皇帝的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现在的青塘对自己和整个吐蕃的用处不大,虽然也是高原的一部分,但对于宋军来说却不算高,大量的边军已经在宁夏路和兰州集结,他们的目标不用说便是青塘,宋人对那片土地的窥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西夏还在的时候他赵祯就打算向自己借那片被他们称作河湟的土地,那时的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只要有西夏的存在,只要西夏和大宋之间依旧对立,那占据主动的人便是自己。 虽然大宋在最后获得了胜利,大宋皇帝成功的娶了西夏的那位年轻的太后,可同样大宋也收到了西夏临死之前的全力一击。 角厮罗比谁都清楚那一丈宋军的损失,也只有华夏王朝才能经得住这样的损失,若是换成青塘便没有翻身的可能。 当年西夏的消失使得角厮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随大宋,跟随大宋的皇帝赵祯,在自己没有强大实力的时候,绝不能在宋人面前暴露出任何的不敬。 可最后他还是怂了,在羊肠道的时候就该被宋人埋伏,然后拼杀突围,如此宋人便全无信用可言,别说他大宋皇帝赵祯的声誉,便是大宋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 但可惜,自己实在接受不了部族精锐全军覆没的代价。 埋伏宋人的那一站实在是成功的,那是角厮罗第一次品尝到击败宋军的滋味,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宋人愚蠢的犯下了接二连三的错误,使得角厮罗对青塘部未来的规划越来越清晰。 时间,他所需要的就是时间,一个强大部族的发展绝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曾经辉煌的吐蕃已经消失在了乱世之中。 各部之间的征伐从未停止过,吐蕃一直是个坚强而勇敢的民族,只需要时间让这头猛兽舔舐伤口,那他就有机会再次站立起来,向世人发出它的怒吼。 宋人强大,但那是在平原丘壑,山林之间的强大,那个东方的龙只能在大地上散发威严,却不能在吐蕃的土地上放肆! 角厮罗相信,他手中掌握了高原的土地,拥有一个高原屏障之后,可以使出千变万化的手段来对付宋军。 只要宋人胆敢踏上高原的土地,那吐蕃必会让其付出代价,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曾经的大宋给青塘带来了繁荣和富足,这一点角厮罗铭记在心。 但同样的这些繁荣和富足也让角厮罗看到了大宋的强大,这个王朝居然只是用了商贾之术,便让青塘强盛与西夏,这一点他有最直观的感受。 强于西夏也意味着强于吐蕃,所以他才能在吐蕃高原上称王称霸,因为这些部族根本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与青塘抗衡。 除了勇士,牛羊,骏马之外,他们一无所有,那些盐铁技术全部掌握在了极为强大的部族手中,他们把这些当作是一种领先的手段,遏制中小部族的发展。 牛羊,骏马,宝石,甚至是女人和男人都成为换取盐铁的重要物资,被人家卡着喉咙,自然永远无法强大起来。 这也是高原上永远的规则之一,混战在惊醒,强大的部族之间的战斗都是在消耗小部族,这是最愚蠢也是最明智的一点。 所以当角厮罗接手吐蕃高原的时候,强大的部族依旧强大,小部族依旧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吐蕃人用古老的智慧避免着自己的灭亡。 整合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大宋皇帝一样,把所有的部族都变成一个利益的共同体,吐蕃是完整的,这一点必须要明确下来。 红色的宫殿之中,各部头人聚集的所在,无论大小部族,无论人口多少,只要是一个部族就会有人来参加这场吐蕃的盛世。 角厮罗在高原上宣布吐蕃王朝的复兴,无数身披丝绸的骑士在草原上奔走,把消息告诉每一个部族,话不多,只有一句:“顺者昌,逆者亡!” 这些部族的头人知道,若是自己不去参加这场盛会,最终便会引来所有部族的报复,因为他们被认为不算是高原上的子孙。 宫殿之中异常安静,在此之前吵闹的宫殿因为俩个部族首领的拼杀而乱成一团。 短刀被抽出来的时候各部头人居然围成一团呼喊助威,在他们看来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力量去解决。 巨大的长刀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轻松的斩落了两颗硕大的头颅,鲜血使得红色的宫殿更加夺目,但却浇灭了各部头人心中的火热。 这时候没人会去计较铁甲武士打断决斗的鲁莽和神圣,因为角厮罗阴冷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徘徊。 这就是绝对的权利,这就是绝对的力量,任何抵达布达拉宫的人都要服从大赞普的权威,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在这座宫殿中放肆。 第两千零四十九章红宫中的鲜血 大殿之中唯有仁钦桑波和巫玛两人淡然的坐在原地,他们屁股下的蒲团甚至连动都没动,面对现在的吐蕃处境,死人算什么? 只要有需要,便是把这里的各部头人杀光,他们俩也不眨一下眼睛。 他们比各部头人更加了解情况,更加知道吐蕃的处境,见识过大宋和青塘实力的他们比谁都急迫,吐蕃的威胁和困境不是来自于内部,而是在于大宋。 相比之下,各部之间的矛盾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总有短视的人只会低头看着眼前的利益,而不会在乎远处高山上的巨大雪崩已经滚滚而下。 奴隶出现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抬走地上的尸体,用水冲刷掉地上的鲜血,并且还会用香烛在殿中熏一遍冲淡空气中的血腥味。 铁甲武士不断的出现,他们就站在红色宫殿的四周,毫无感情的双眼紧盯这眼前,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但有一点各部头人清楚,只要角厮罗这位大赞普下令,大殿中的铁甲武士就会毫不犹豫的斩落他们的人头。 这回殿中没有什么声音,连咳嗽的声音都消失掉,仿佛自己无意中动一下机会招来杀身之祸,而角厮罗的威严成功树立起来。 他是吐蕃的大赞普,也就是吐蕃的皇帝,任何人不能在他的宫殿中放肆,否则便是死罪,身首异处的下场已经好的了,应该车裂才能让人更加恐惧。 角厮罗不想浪费时间,树立威信的手段已经施展出来,效果惊人的好,那就不用太过残忍,免得让那些部族的头人的心中开始滋生恐惧的种子。 许多残暴之君本性并不残暴,只是为了树立威严而手段过激,也酿成大祸。 “朕杀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在殿中决斗,更不是因为他们掏出了短刀兵刃,这些都是表现我吐蕃人勇气的东西,应该得到赞扬!朕杀了他们是因为这两人的眼中没有朕这个吐蕃的大赞普,他们藐视朕的威严,无视朕的存在!你们要记住,朕即是吐蕃!佛也会使出雷霆手段!” “谨遵大赞普法旨!” 在听到角厮罗对这两人勇气的肯定时,各部头人的眼中露出了尊敬,是的,这两人的勇气没错,只是不该在大赞普面前放肆。 一句话,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这场屠戮的意义,仁钦桑波和巫玛都知道这有些偷换概念,但他们却露出欣慰和赞赏的眼神。 这两人因被角厮罗拜为大相与国师,两人的地位高贵不是一般的部族头人所能比拟的,即便是角厮罗也有意无意的对他们示好,甚至是以后辈的礼数对待他们,只不过都被他们拒绝了。 “朕粗略的看了一下,殿中大概有数百头人,你们当中有人数过万的大部族,也有不足一千的小部族,但在朕的眼中,你们都是吐蕃的子民,都是佛陀坐下的莲花所生!你们生而高贵!唯有如此才能收到部众们的拥戴!” 各部头人再次拜下感谢,说实话他们没想到角厮罗在一次血腥的屠戮后说出这样抬举他们身份的话。 但各部头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这位大赞普必有所求。 果然,角厮罗露出笑意的开口道:“吐蕃是一个整体,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原本的一切种种朕不会去追究,而你们也要放下,若是放不下,吐蕃永远也走不远;你们不要着急,仇恨就像是神山上的积雪,即便阳光照射也不会融化,那朕原因做一垛柴火,来融化这些积雪!” 啪啪……随着角厮罗的掌声,奴仆们再次出现,只不过他们手中拿的不是洒扫的工具,而是一条条厚实的羊毛毯子。 铺设在大殿的中央,角厮罗笑道:“武力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那你们就用武力来解决宿怨!只不过你们的对手不是部族仇恨的部族,而是朕!” 金色的铠甲披挂在角厮罗的身上,一柄跟随他多年的横刀闪烁着刺人的寒芒握在手中,角厮罗沉重的脚步在踏上毛毯的时候消失。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包括身为大相的仁钦桑波和身为国师的巫玛,谁也没想到角厮罗居然要亲自化解各部之间的仇恨,而且要用这种方式。 “你们也许会恐惧,不敢对朕挥刀,那你们就错了,只要能击败朕,你们就能随意的屠戮敌对的部族,朕是吐蕃的大赞普,有义务保护吐蕃的子民,若是做不到,朕就不配赞普之名!” 人的伟大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展现出自己的勇气和无私,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领导者,单单依靠在黑暗角落中的阴私手段和诡计,永远不可能成为领袖。 一个带领青塘和大宋作战的人武力自然不会差,他是吐蕃的大赞普,身上金光闪闪的铠甲和巨大的长刀让人望而生畏。 “尼雅珂德纳!你们尼雅氏不是向来遵从强者,遵从武力的吗?号称高原之鹰的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胆小的秃鹫?!朕听说你们和尼扬若氏之间的仇恨便是用布江的江水也难以洗刷,为何在这个时候不敢上前向朕递刀子?!” 角厮罗的话让部族头人中的壮汉虎躯一震,望向角厮罗道:“您是尊贵的赞普,我吐蕃高原的王,未来的希望,我…………” “哈哈…………你说出这样的话便代表你的部族已经失去的雄鹰的心,你们完了!变成狡猾而胆小的秃鹫,只会去啃咬弱者死去的腐朽!朕虽然是高原的王,但你连向朕挑战的勇气都没有了?!朕已经给你机会,若是你不把握最后只能让你的部族成为一个笑话!” 尼雅珂德纳不顾边上部族头人的拉扯,起身走向中央的毯子,先是向角厮罗拜下表示尊敬,然后便抽出自己的佩刀,从刀鞘上扣下一块宝石,并用刀柄砸碎。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这意味着尼雅珂德纳已经把生命放弃也要与角厮罗一战。 吐蕃人的佩刀上一般有三颗宝石,一颗由父亲镶嵌,一颗由妻子镶嵌,一颗由儿子镶嵌,每砸碎一颗都代表放弃一次生命。 第两千零五十章无私还是自私? 尼雅珂德纳站在厚厚的羊毛地摊上,他的双脚几乎被毛绒所埋没,碎掉的宝石就在边上,但他从未对自己的行为所后悔。 腰刀紧握在手中,粗糙的鱼皮摩擦着他的双手,抬起手臂便是蛮力的向角厮罗劈下,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也是在为所有人挥刀。 第一次有人敢向角厮罗这位吐蕃的大赞普挑战,挥刀的手带着千钧的力量重重的落下,勇气可鼓不可泄………… 角厮罗灵巧的躲避,身型一转横刀向前,这把横刀是产自大宋的横刀,是赵祯的赠礼,刀背加厚,刀刃加长,几乎赶上大宋的陌刀。 俗话说剑走轻盈,刀行厚重,但对于角厮罗来说却并非如此,厚重的横刀在他手中极为灵活,如同毒蛇吐信般在尼雅珂德纳身上划过。 鲜血潺潺的尼雅珂德纳并无退缩之意,挥舞腰刀拼杀,这是他对角厮罗的反击,也是他不屈精神的体现,刚刚角厮罗的话已经让他明白,自己是吐蕃的战士,就应该用力量说话。 但角厮罗却颠覆了他的认识,这个如同山岳一般的男人不光有领导众生的力量,更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吐蕃流传着一句话,一个人的强大是他自身的强大,而不是来自于权谋和手段,这一句话在角厮罗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横刀如影难以近身,单单依靠蛮力几乎无法击溃他,最终角厮罗一记重拳砸在了尼雅珂德纳的脸上,顿时让他口鼻流血。 整个人也变成了一个血人,只能依靠手中的佩刀支撑面前的晃晃悠悠的站着。 长刀架子了尼雅珂德纳的脖子上,角厮罗自然不会愚蠢的杀掉他,这是一个“老戏法”,但戏法虽然老,却是百试百灵的手段。 吐蕃人的脑子比较纯洁,强者杀死弱者是理所应当,但放过失败者却是胸怀如天的表现。 “你输了,但朕不会杀掉你,你也不能再对尼扬若氏报仇,这场仇恨将以我为终结!” 说完角厮罗便挥刀割掉了自己的一缕发髻放在了尼雅珂德纳的手中,这代表着角厮罗用命在保全尼扬若氏。 嚎啕的大哭响起,角厮罗的举动彻底的收服了尼扬若氏,这个部族和尼雅氏之间的矛盾可谓是久远,互相之间的老族长都曾经殒命在对方的刀下。 角厮罗不但收服了尼雅氏,也让尼扬若氏真心归附,一打一揽之下,两个部族同时归心,在场的部族首领也不是都是傻子,有些人自然知道角厮罗的用心。 此时他们更加敬畏角厮罗的力量和手段,有这样一个足智多谋又有仁善之心的大赞普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仁钦桑波和巫玛两人早已知道角厮罗的手段,对眼前这一幕并不吃惊,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段如何带领吐蕃崛起? 厚重的羊毛地毯被仆从们卷起拿走,角厮罗双手握着横刀杵在地上,刚刚那一战也消耗了他不少的力量。 但这是值得的,所有的部族通过刚刚的一战已经基本归心,应该不会再有人违逆自己的旨意。 “朕召唤所有的部族前来,不是为了让你们互相之间报仇雪恨,相反朕要让你们放下手中的仇恨团结起来。朕的部众们已经放弃了青塘的土地,他们即将抵达逻些城。” 稍稍缓了口气,角厮罗觉得自己舒服的多了,摇杆再次挺得笔直:“从现在开始,所有部族都将交出自己的土地,各部族可以保留姓氏但却要有一个名字,吐蕃!所有的部族只能以吐蕃人自居,遵守吐蕃的律法,学习吐蕃的文化,用吐蕃的文字,可以参加吐蕃的科举。” 角厮罗看着无数充满希望的眼睛,科举制度对于汉家王朝的意义谁都清楚,但吐蕃一直没有出现,因为吐蕃是依靠人情之间的关系来维系官员和朝堂的,奴隶制度才是吐蕃的全部,一旦开设科举,也就意味着各个部族中的贤才有机会走向中央,对自家的部族有着说不尽的好处。 这些期待的眼神让角厮罗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并且他要通过科举做出更多的事情。 “朕需要贤才,吐蕃也需要贤才!你们手中的权利要上缴给吐蕃,再通过吐蕃朝堂发放出去,不要急于反对,相信朕,朕可以保证再度发放给你们的权利一定会比你们原本的权利要大得多!” 土地和权利是吐蕃部族最为重视的东西,而现在却要上交给国家,虽然有角厮罗的保障,但多少让人心中不舒服。 现在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角厮罗的话很清楚,只有把权利上缴,科举制度才会出现,他们没有选择。 仁钦桑波,巫玛,以及尼扬若氏和尼雅氏纷纷表示支持,大多数的部族也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没人敢反对,因为他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大义”这东西就是这样,当它出现的时候人们就无法反抗,因为它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个人而服务,而是为了整个种群在谋利。 煌煌大义面前,什么东西都是卑微的,私心会被无限的放大,被人们所唾弃,因为自私和无私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和天堑。 原本自私是本能,是常理,是人生存的法则,可当无私的大义出现时,你就要放弃这些本能和常理。 那到底谁是自私的?大义还是否是大义?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而角厮罗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仁钦桑波和巫玛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他们绝不会说出来。 为了一个种族的自私,那这种自私就是大义,毕竟想要整合一个分裂多年的吐蕃,没有一点牺牲是不可能的。 角厮罗并没有结束他的话,这才是刚刚开始,收缴权利和土地这是他开始对吐蕃进行规划的一部分。 他还需要更多的改造这个吐蕃,文化和科举的出现会让吐蕃人的眼光不再那么狭隘,让来自各部的族人知道什么叫大义。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大宋陈兵压境一直在窥伺吐蕃,若是他还有数十年的时间,角厮罗一定会把吐蕃打造成铁板一块。 第两千零五十一章天才的角厮罗 角厮罗的政策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权利集中之后在进行分配,对于那些大部族来说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因为他们知道角厮罗已经会拉拢他们,而小部族则是更加翘首以盼,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权利,若是能从角厮罗的手中获得一些权利,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角厮罗其实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要废除农奴,这道命令实在是太过进人,甚至连仁钦桑波和巫玛都难以接受。 农奴对于部族来说是巨大的财富,虽然一个俩个的农奴不值钱,没人有会在乎,可数量庞大的农奴群体却是一个部族最宝贵的财富。 有了这些农奴,部族就能在庞大的土地上放牧,能不断的增加劳动力,最主要的是他们会省去大量的粮食和财富,因为这些农奴不需要多少粮食。 角厮罗是一个聪明人,但解放农奴却涉及到了所有部族的利益,只要是吐蕃上的部族,哪个没有大量的农奴? 这个时候打着解放农奴的名义,无疑会使得大多数部族不满,仁钦桑波望向角厮罗却见到了他自信的表情。 仁钦桑波知道,角厮罗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拥有吐蕃高原上最精明的智慧,眼光更是独到的令人赞叹。 这样的人会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吗? “尊敬的赞普,农奴乃是各部的立足之本,他们本就是低贱之人,何必要在乎他们的感受?” 角厮罗看着没卢氏的首领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戏虐和鄙夷:“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众人有些奇怪,互相之间看了看,唯有仁钦桑波和巫玛恍然大悟,用敬佩的眼光望向角厮罗。 果然,角厮罗眼神中露出悲戚道:“吐蕃农奴和平民的那次大起义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那是我吐蕃的悲哀,亦是各部的悲哀!” 角厮罗的声音激动,愤怒的他握紧了拳头大声道:“会昌二年,达磨赞普被叶尔巴僧人拉隆贝吉多吉刺杀后,贵族大臣分别挟持其二子,常年争权混战,天下纷扰,我吐蕃更是动荡不堪! 咸通十年,农奴及平民不堪奴部族权贵的世代压迫,外又有内战不断进行,尸骸铺满了吐蕃大地,而就在那时韦阔希列登率领下在康区首先发动叛变。 声势浩大,震动万里!继而山南地区奴隶亦在罗布罗琼的率领下举行起义,规模遍及全藏,我赞普王室四处亡命。 他们推翻赞普与王的统治,我吐蕃一下成为“无王无赞普”的局面,吐蕃王朝彻底垮台,吐蕃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局面!” 角厮罗愤怒的声音在宫殿中不断的回荡,各部头人无言以对,这是事实,可角厮罗没有说后来的事情。 最终那些农奴和平民的叛变还是被镇压了下去,各部依旧占据了领导地位,他们在割据四方,眼下的局势就是这样。 没卢氏的头人缓缓开口道:“赞普说的极是,但眼下吐蕃需要的是安定,各部之间的仇恨已经被解决,赞普应该着手处理政事了。” “政事?”角厮罗望向没卢氏的头人道:“朕现在说的就是政事,还有许多政事需要改变,包括你们手中的盐铁之权,这些东西也必须归吐蕃朝堂所有。” 如果说农奴是财富的话,盐铁之权就是大部族的立身之本,盐铁在高原上属于宝贵的资源,哪个拥有盐铁的部族不是高原上的强者? 仁钦桑波大惊,从蒲团上起身在角厮罗的面前跪下道:“尊敬的赞普,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此举太过操之过急!” 巫玛本打算说什么,但想了一想还是住口了,因为他知道角厮罗的担忧是什么,为何如此急迫。 “操之过急?” 角厮罗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望向仁钦桑波道:“你见识过大宋的强大,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经得起耽搁了,宋军已经在宁夏路和兰州做准备,若是朕猜的不错,在青塘部离开青塘的土地后,河湟就属于大宋了,那里是前往高原的最好渠道,吐蕃还有时间吗?你来告诉朕吐蕃还有多久?!” 众人沉默下来,是的,他们推举角厮罗成为吐蕃的大赞普在逻些城会盟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来自大宋的威胁。 角厮罗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奴隶制度改变为封建制度,各部最终都将被分封土地,成为各地的藩镇,他们之前也私下里商量过这件事情。 “朕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吐蕃高原上的所有人团结起来,发挥每个人的最大价值,这也是大宋皇帝做的事情,只有如此,吐蕃的力量才会强大,诸位别忘了,曾经的吐蕃也是能自给自足的!” 当然吐蕃的存在就是使得各自为政、分散孤立发展的局面被改变,统一的王朝能通过制度、法律、驿站等建设,各个小邦政权和部落联盟得到整合。 吐蕃人口流动,社会交往面扩大,推动了藏地语言及整个文化层面上的相互沟通,实现了青藏高原文化上的整合与壮大。 角厮罗说的没错,他要做的就是整合吐蕃。 吐蕃当然能自给自足,以农牧业为主,农作物有青稞、小麦、荞麦等;牲畜有牦牛、马、驼、羊等;手工业有烧炭、冶铁、制胶、毛织等。 角厮罗有些激动,声音中带着憋屈和悲哀以及愤怒等各种情绪:“你们忘了吗?曾经的吐蕃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强大,彪悍,使得中原王朝都战战兢兢,我们曾经机占领了陇右,大唐的河西之地都在吐蕃的统治下。 赤松德赞在位的时,吐蕃王朝辖地大大扩张,你们也许不记得,但朕记得,东面与大唐以陇山为界,北到宁夏贺兰山,南面以南诏为属国,贞元六年吐蕃占据北庭、安西,势力直达西域!最远曾经越过雪域之乡的喜马拉雅到达天竺的圣河! 如今呢?我等龟缩在吐蕃的高原一隅,南面是大宋的云南路,天竺的土地早已被宋人踏遍,北面的西域现在是大宋的新疆路,东面不用朕说了吧?环顾四周,除了大宋便是大宋!早晚有一天我吐蕃也会变成大宋的领土!” 角厮罗的声音久久在大殿中回荡,以往的荣誉和骄傲引起了各部头人的共鸣,最终悲哀的声音渐渐出现。 “尊敬的大赞普,角厮罗,吐蕃的王,请令带领吐蕃重新走上荣耀的巅峰!我尼雅氏愿意永远追随您,服从您!” “琛氏、努氏、没卢氏、娘氏、娘若氏、尼扬若氏、噶尔氏、年氏,屯弥氏、支氏、…………都将追随您!” 大殿中跪了一地的人,仁钦桑波目瞪口呆,巫玛喃喃自语,这就是天才的力量吗………… 第两千零五十二章局面清晰 角厮罗的手段极为高明,他在把奴隶制度的吐蕃变成封建制度的吐蕃,这是一个根本的改变,奴隶制度存在的缺陷在封建制度下很快就会得到改变。 奴隶的解放无疑会引起较大的动荡,这是当初赵祯打算做的事情,因为这样会把人的力量发挥到最大,而不是依靠农奴。 角厮罗很聪明,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甚至连奴隶制度和封建制度的区别都不太明白,但他知道学习和模仿,思考的力量是伟大的,人一旦会思考,善于思考,那总能在回忆和想象之中发掘一丝灵光所在。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角厮罗敏锐的发现了赵祯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本能的开始思考为何赵祯要解放那些农奴,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去安置他们,这些人在脱敢部的土地上很快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角厮罗就是真正的看到了这些人的不同,才发现其中的奥秘,他没想到。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大宋皇帝的仁慈之心是不是太过泛滥了?但后来他便发现了不对劲,以赵祯那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有如此仁慈之心? 这些农奴一旦得到解放,必然对大宋感恩戴德,也对大宋皇帝感恩戴德,那他们痛恨的只有吐蕃。 不光如此,这些农奴一旦自己获得自由,只会拼了命的守护这种来之不易的东西。 角厮罗曾经亲自去脱敢部看过那些农奴,他们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角厮罗的青塘没有农奴,但不代表他没见过,这些农奴和原本的样子已经大不同。 虽然在大宋的官吏面前还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但他们最少活的像个人了,开垦田地时的卖力,放牧是的欢快,从骨子里往外散出去。 角厮罗可以肯定,那些农奴已经脱胎换骨,但他却不知道大宋的官吏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让这些奴性深入到骨子里的人开始重新“活过来”。 后来他发现,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就是这些农奴充满希望的原因,他们渴求的不多,只需要不多的自由就会卖命的干活。 现在的吐蕃需要的就是这些卖力干活的人,而自己所要付出的不过是给他们一点点的自由而已。 只要他们还在吐蕃的土地上,那他们就是吐蕃的人,自己还是掌控了他们的命运,至于自由只不过是一点点的装饰罢了。 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小,没有理由不去做这件事,那些农奴主之所以不愿意是在于他们已经长期掌握了农奴的生杀大权。 这使得他们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们成为高人一等的神一般的存在。 无限的压榨并不能给吐蕃带来更多的好处,相反,越来越多的农民开始懒懒散散,他们没有希望,所以获得如同行尸走肉。 这样的吐蕃不是角厮罗小时从智者口中听到的吐蕃,曾经的吐蕃强大富足,拥有不可一世的力量。 吐蕃上的百姓更是自由豪放,男女之间互相爱慕只需要一曲动人的山歌,再大的仇恨也能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拼杀所化解。 可现在,经过数百年的分裂和拼杀,阴谋诡计已经占据了各部头人的心,他们把农奴看作是财富和实力,同时也不断的想办法暗算对方。 分裂的吐蕃就是这样,这和分裂的中原一样,充满了算计,互相之间的猜忌和暗算不是依靠联姻这种小手段就能保障的。 而自己不需要这样的吐蕃,所以角厮罗在用他自己的手段对吐蕃进行改造,就像赵祯改造大宋一样。 从始至终吐蕃高原都是中原王朝的大敌,之所以从唐朝才开始展露锋芒,最根本的原因是吐蕃统一的太晚了。 草原上的部族不断的出现不断的衰亡,那些曾经由草原游牧所建立起来的帝国也不断的消失,但吐蕃不同,吐蕃王朝存在数百年,即便是崩溃了,可大多数制度依旧保存了下来。 这个封闭的高原只有吐蕃人自己内战而极少有外地侵入,所以保留了最大的独立性。 角厮罗发现,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把这块孕育着纯洁与神奇的土地再度整合起来,进行改革,让吐蕃成为一个真正的帝国。 祖先做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模仿中原的同时要保留吐蕃的特色,但归根结底高原上的制度依旧使得中央的集权不能与中原相提并论。 第三十二代赞普南日伦赞继,建了吐蕃的军制,四个茹的旗下有四十个东岱的军事队伍。并且从那时开始了大规模兼并战争,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吐蕃才走向强盛。 那位被尊为圣人的赞干布继位后,迁都逻些,扩建军队,进一步改变了吐蕃的军制,全境划分为五个茹,一个羊同赤岱,部下设有六十一个东岱。 这样的军制极为有效,吐蕃的军力得到了大大的加强,即便是今天的角厮罗回忆起来也觉得这位赞普是吐蕃军事第一人。 他对外扩占领土,统一了吐蕃高原,并且把各个部族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到了赞普赤松德赞时期,唐朝发生“安史之乱”,吐蕃的大军趁机东进,攻占了陇右等地,那是吐蕃最强大的时候。 也是在那时候,新设了五个德伦,如同汉家王朝的路治一般,从此以后吐蕃军队征战四方,南邻天竺恒河边,北低突厥大草原,西攻龟兹四镇,东与陇山相接,领土万余里,辉煌鼎盛! 每每想起这些尘封的荣耀,角厮罗心中便热血澎湃,对大宋的恐惧也降低了许多,他知道,赵祯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吐蕃动手,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积蓄力量。 偌大的一个吐蕃高原,藏身之地无数,宋军无法大规模久留,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战定乾坤,否则将会遭受吐蕃人的不断反噬。 即便是强大如宋怕是也耗不起这样的持久消耗。 这是角厮罗的依仗所在,也是赵祯所忌惮的地方,眼下的局面很清晰,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可施展,大宋力图一役功成,而吐蕃力求自保。 至于反攻?角厮罗连想都没想过! 第两千零五十三章各有所虑 角厮罗的计划很成功,他的目光看的比所有的吐蕃人都远,也比所有人看的都透彻,他从未想过现在的吐蕃能和大宋抗衡,即便是有十年的时间也不够。 以现在大宋的局面,吐蕃别说是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也不够!这个王朝太过强大了,角厮罗纵向的对比华夏的历代王朝,最后绝望的发现。 无论汉武亦或盛唐,无论那个朝代都未曾出现眼下的宋世景象,没有见识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大宋的强大,即便是见识过的人也不一定清楚。 在角厮罗看来,这个王朝已经处于奇妙的边缘,要么永远繁荣昌盛下去,要么会有一天出现巨大的改变,什么样的改变角厮罗说不好,但他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角厮罗清楚,吐蕃不是没有成功的一天,大宋虽然强大,可这样强大的王朝往往逃不过轮回的宿命。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中原的王朝都是这样,在大一统的情况下更容易出事情,吐蕃之所以会步中原之后尘,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吐蕃在学习中原。 中原文化是好,制度也比吐蕃完善,但却丧失了一些纯洁的东西,现在的吐蕃高原上,百姓依旧淳朴,最少角厮罗可以拍着胸脯的说吐蕃高原没有多少孬种。 现在的吐蕃处于一个强大的上升期,同样大宋也是如此,但大宋的速度要比吐蕃快得多,也正是因为如此角厮罗反而不担心。 大宋走的越快越好,走的越快面对的问题也就越多,这段时间他赵祯应该也发现这其中的问题了,否则也不会把大政交给太子赵旭全权处理。 这个君王躲在朝堂的后面要远比他站在朝堂之上令人恐惧,他的一言一行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如同黑暗中的阴影让人难以捉摸。 显然他是在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大宋看着是安稳的不行,但事实上角厮罗在这样的平静之下看到了暗流涌动的危局。 现在的大宋其实也比吐蕃好不到哪去,吐蕃是什么?是一个刚刚整合在一起的部盟,说是一个政权都有些抬举自己了。 那些头人看似在红宫之中对自己表达了忠诚,可事实上背后必然还会因为利益冲突不断,甚至会和朝堂进行冲突。 问题就在于经过之前的种种手段,部族之间的冲突会大大缓解,最少不敢光明正大的进行了,一旦表面上的问题无法显现出来,那吐蕃只会越来越安定。 接下来就到了自己处理问题的时候了,相比之下,他赵祯的手段就要比自己强大得多了。 有些时候角厮罗甚至怀疑他赵祯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了,为何手段如此令人想象不到,行事不着痕迹。 极为简单的手段在他手中能被运用出四两拨千斤的感觉,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天资了吧? 大宋的问题比吐蕃要多得多,甚至比历代王朝的问题都要多和严重,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知………… 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华夏也好,吐蕃也罢,甚至是草原也是如此,都在从历史中学习自己的错误,尽量去避免,但有些东西避免不了。 汉人因为土地而争斗千年,开国时永远是最稳定的,之后便开始土地兼并,无论朝廷怎么遏制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能减缓一点时间而已。 纵观华夏千年,哪一场起义不是农人被逼迫的活不下去所造成的? 大宋皇帝极为睿智的看到了这一点,加大力度对商贾的扶持,在角厮罗看来,这些商贾和工人就是被大宋皇帝拉出来代替农人的替罪羊。 开始他认为大宋的经济必然崩溃,既然做工赚钱,那大家都去做工,都去经商便是,粮荒必然会断送大宋的繁华。 但并不是如此,大宋的商贾养活了工人的同时,也养活了农人。 大宋的财富如同流水一般滋润着这个繁荣的王朝,所有的一切都被它联系了起来,形成一种互相之间牵绊利用的无法分割的存在。 大宋的稳固超乎角厮罗的想象但也在情理之中,他赵祯若是不规划好一切岂能随意就崩溃? 虽然稳固,但一些预料不到的问题开始出现,角厮罗可不会只盯着自己的吐蕃看,同样他对大宋也是从未放松过。 他在仔细的观察大宋的改变,仔细观察大宋的不同,只有这样他才能发现大宋的弱点,才能掌握一丝丝的主动。 暗流汹涌的大宋王朝因为他赵祯的存在而变得波澜不惊,从他把大政交给太子赵旭的时候开始,所有人便都不知道他要干嘛了。 说来可笑,皇帝站在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心,因为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若是他不见了呢? 在幕后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说什么要把大政交给太子打理,让他熟悉帝王事……这话有几个人相信? 别把天下人当作是傻子,太赵旭作为太子监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钉在太子赵旭身上的时候,角厮罗却无视他的存在,这个储君还未登基继位,不可能影响大宋的发展。 若是他赵祯能退位当个太上皇,自己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他当蹴鞠踢! 想过和大宋对抗几乎不可能,但拖延时间,守住吐蕃的大部分土地还是有可能的,角厮罗知道自己要等待,知道吐蕃要等待。 一旦宋军大举入侵,不断的撤退一定会成为一种必然,如何撤退的好,如何防御宋军的全面击溃,这是一个需要吐蕃仔细思考的问题。 还好,在这一点上仁钦桑波和巫玛与自己达成了共识。 利用吐蕃的高原屏障抵挡宋军,漫长的补给线和难以持久的恶劣环境才是吐蕃生存的法宝,这是上天的馈赠和恩赐。 数百年来若不是有这道屏障,以吐蕃的内乱,怕是早已被中原王朝所吞并。 世界永远是强者在操控,眼下的平衡就是如此,角厮罗需要时间整顿吐蕃,而赵祯需要时间部署自己的计划。 角厮罗的猜测一点也没错,在同一片天空下,赵祯站在兰州城的高塔上远眺。 “角厮罗,若你真的有远见,便应该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眼下的挣扎不过是痛苦延续而已…………” 第两千零五十四章巡幸兰州 赵祯抵达兰州的事情,除了范仲淹这位宰执外以及朝中的参知政事外,便只有亲卫司的护卫外知晓。 兰州是大宋的西北重镇之一,除了宁夏路的凉州外,便数兰州最为要害。 自古以来兰州便是华夏的土地,秦统一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兰州一带属陇西郡地。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一统使得兰州开启了一次又一次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经历,汉昭帝始元六年置金城郡便是兰州的前身。 了解历史的人总是能把时间理得一清二楚,赵祯的边上是博学的苏洵,这个仅仅比赵祯大一岁的参知政事最受赵祯的待见。 这次巡幸兰州,自然需要朝中官员的陪同,这样的陪同不是为了和朝堂保持联系,而是让苏洵为自己背书,一旦出现什么事情,苏洵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公文,奏疏,旨意的正确传达。 当然现在的他就是赵祯的智库,关于兰州的一切史料他都能信手捏来,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虽然赵祯也大多知道,但绝不会比苏洵这个昭文馆大学士更加了解。 “汉安帝永初四年西羌起义,金城郡地大部被占,郡治由允吾迁至襄武,十二年后又迁回允吾。东汉末年,分金城郡新置西平郡,从此,金城郡治由允吾迁至榆中。 西晋建立后,仍置金城郡。西晋末年,前凉永安元年,分金城郡所属的枝阳、令居二县,又与新设立的永登县,三县合置广武郡。 同年,金城郡治由榆中迁至金城,从此金城郡治与县治同驻一城。 陛下这也是兰州第一次成为高等治所的存在,城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的。” 赵祯点了点头:“兰州之地数次易手外族,西羌之后便是吐蕃了吧?” 苏洵摇了摇头:“官家,兰州还曾有过反隋之举!” 说到这里苏洵微微一顿,瞧见赵祯的脸色如常才又开口道:“隋文帝开皇三年,改金城郡为兰州,置总管府。因城南有皋兰山,故名兰州。隋炀帝大业三年,改子城县为金城县,复改兰州为金城郡,领金城、狄道二县,郡治金城。 大业十三年,金城校尉薛举起兵反隋,称西秦霸王,年号秦兴,建都金城。不久迁都于天水,后为唐所灭。 唐一统中原后,于唐高祖武德二年复置兰州。八年,置都督府。唐高宗显庆元年,又改为州。唐玄宗天宝元年,复改为金城郡。 唐肃宗乾元二年,又改金城郡为兰州,州治五泉,管辖五泉、广武二县。唐代宗宝应元年,兰州被吐蕃占领。 唐宣宗大中二年,沙州敦煌人张义潮起义,收复陇右十一州地,兰州又归唐属。然而此时的唐朝已经衰落,无力西顾,不久又被吐蕃占领。 之后便是西夏人夺取,党项族屡败吐蕃诸部。陛下景祐三年,党项元昊击败吐蕃,占领河西及兰州,自此兰州便一直流落于外!” 赵祯点了点头这些他当然清楚,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那条刀劈斧砍一般冲刷而出的“母亲河”微微感叹。 “兰州地势西部和南部高,东北低,黄河自西南流向东北,横穿全境,切穿山岭,形成峡谷与盆地相间的串珠似得河谷。 峡谷无数,水草丰美,八盘峡、柴家峡、桑园峡、大峡、乌金峡等;盆地有新城盆地、兰州盆地、泥湾一什川盆地、青城一水川盆地等。还有湟水谷地、庄浪河谷地、苑川河谷地、大通河谷地都是牧马放歌之地啊!” 苏洵恭敬的上前给赵祯披上了披风,理顺了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陛下,兰州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早已出现过丝绸西去、天马东来的盛况,只不过兰州因为靠近吐蕃,所以商贾不愿冒险,大宗货物还是走的新疆路,宁夏路旧地。” 赵祯忽然笑了笑:“听说雨雪关的吴成进军青塘,打算把河湟之地收回来,朕到了这里,那些商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朕反倒觉得应该把兰州逐渐变成丝绸之路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商埠重镇,使其成为联系西域各族的重要都会和纽带,也应该作为文化之地。 朕要让黄河文化、丝路文化、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在此交汇,也要在这里兴办学校,不能只顾及岭南,还要把眼光放在北方,谁能肯定的说草原上的人就不能成为入仕的学子?谁能肯定外族就不能入仕,成为大宋的相公?” 赵祯的几句话就让苏洵明白了皇帝的想法,这显然是要整合边陲之地,不光要在这里设置军镇和防御的边军,还要在这里开设文治以及文教。 对于苏洵来说,赵祯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其中必有意义,在边地开设文教不是没有过,但一般不会有人重视。 眼下官家既然想尝试一番,那也没有什么坏处。 “官家,既然要兴办文教,那就应该设立学校,聘请儒者前来,如今…………”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苏洵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苏洵有些发毛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朕要这里进行试点科举,也就是开设博学双全科!” 听这名字苏洵就知道赵祯心中的打算,这是彻底打算把科举进行改革,所谓博学自然不用说,双全当然也是文武双全之意。 一旦开设,大宋的科举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兰州开设这样的学科,无疑有着试点作用。 官家做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搞试点,用司农寺的官员话说便是“试验田”。 兰州这是要迎来新生啊!开设全新的科举不光是在给大宋做实验,还是在给兰州的将士以及当地的军民发放福利。 每次全新的科举开设之后,被录取的学子往往会比其他科举多的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尝尝有人把新开的科举比作恩科。 即便是最终不理想,这些人也会成为简在帝心的人物,没有人傻到会放弃这个机会,到时间怕是有大量的百姓想尽一切办法迁徙到兰州来。 如此不是增加了兰州的人口,同时也使得兰州的商也变得繁荣起来? 第两千零五十五章此消彼长 其实最好的东西就是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赵祯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河湟之地其实对现在的大宋来说并不重要,现在的大宋养马地不要太多,远的不说,便是燕云十六州便有不少,还有曾经辽朝和党项的土地,都已经成为大宋马匹产出的大户。 马匹在大宋的价格已经急剧下降,而耕牛的价格却在不断的增加,所谓的耕牛便是黄牛和水牛,南方以水牛为主,北方以黄牛为主。 毕竟在水田里黄牛的牛蹄子会被泡烂,牛也有南北之分,何况是战马? 大宋在南方根本就没有牧马之地,气候,地形等诸多原因的影响下,只有北方才适合放牧,这也导致了华夏历代政权想要拥有强大武力时,就必须选择北方为基础。 骑兵在这个时代无疑是最强兵种,现在的赵祯并不缺骑兵,马匹甚至用不了开始在民间进行马匹买卖。 这些来自北方牧场的骏马成为和后世一样的奢侈品交通工具,一匹上好的女真马要一千贯,若是一匹大宛马则要整整高出十倍也就是一万贯的价格。 所谓的先天大宛马也就是汗血宝马,大宛马“其先天马子也”,它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得名“汗血宝马”。 虽然和大宋军方在草原上培育出的混血马在速度和耐力上不相上下,但价格绝对无法和大宛马相提并论,而原因就是大宛马会是曾经的汗血宝马………… 河湟之地也出战马,但赵祯相信这里的战马和大宋的战马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对这块土地的势在必得,原因就在于落在自己手中的土地一定比落在敌人的手中要好得多。 此消彼长,大宋每多一块土地也就意味着吐蕃在失去一块土地,而这块土地所出产的马匹却是吐蕃人最需要的。 吐蕃高原也产马,但高原马是小型马品种。这些马在后世被称为藏马。耐粗饲,抗病力强,持久力好,能在海拔高的高原劳作。 利于在山地骑乘和驮载,步伐敏捷稳健,体质结实,结构紧凑。头中等长,鼻孔大、劲略细。鬐甲较低,前胸宽,胸廓发达。尻稍斜。四肢有力、蹄质坚实,毛色复杂,以骝、栗、青色较多。 但这些马匹最不擅长的就是急速奔跑,高原马的体形大小就决定了他们的奔跑速度和作战条件。 在大宋的混血马面前,这些高原马简直就像是三级残废似得,而这种和驴子大小差不多的战马连川陕四路和云南路的边军都不愿骑乘。 而河湟之地不同,这里出产大名鼎鼎的河曲马,而这种体型高大身型壮硕,速度飞快的战马若是和高原马杂交之后便能得到更为优良的高原马。 一旦宋军夺取河湟之地,势必也断绝了吐蕃高原河曲马的来源,相比之下比得到一片养马地的战略意义要大得多。 后世的中国有三大名马,河湟的河曲马,蒙古草原上的三河马,新疆的伊犁马。 只不过现在的大宋拥数量最大的马匹是混血马,这些战马都是各地名马与来自阿拉伯的纯血马杂交而得的。 阿拉伯的纯血马以中短距离速度快称霸世界,即便到了后世千年,也没有其它一个品种马速力超过它。更重要的是,该品种的遗传稳定,适应性广,种用价值高。 由纯血马杂交而得的战马往往能遗传纯血马的冲刺速度和杂交战马的其他优势,所以赵祯的御马监一匹大宛马也没有,清一色的都是纯血马或是混血马。 赵祯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只需要最好的,最合适的,而不是要最贵的卖相最好的。 怕是整个神都城的人都不知道,大宋的皇帝居然连一匹汗血宝马都没有,但怕是整个神都城的人也都不知道,大宋赛马场中速度最快,耐力最持久,协调性最好的赛马就是赵祯御马中的一匹…………… 当苏洵看到三才牵着一匹高原马和一匹河曲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何官家要拿下青塘的土地了。 高原马实在是太矮了,骑在高原马上作战的吐蕃人在骑着混血马的宋军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三寸丁,这样的状况进行交战,宋军拥有全面碾压的气势。 这是一个需要详细辩证的事情,赵祯做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论证和实验自己心中的猜测。 于是更多的马匹被牵了过来,苏洵已经见怪不怪了,高原马,河曲马,混血马,这三种马匹放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宋军的优势。 失去河曲马的吐蕃人只能骑着矮小如同骡子一般的高原马和宋军作战,这项巨大的劣势已经足够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败。 苏洵在仔细看了看马匹的牙口和马蹄后对赵祯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大宋已经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只是等待挥师西进?” 赵祯摆了摆手:“在马背上我们已经占据优势,但吐蕃高原却不是一般的难上,朕要一役功成的想法怕是有些失当,何况到时要由旭儿前来指挥作战,朕了解自己的孩子,就像你了解苏轼一样,赵旭做事一板一眼,指挥作战更是稳扎稳打,但如此一来,想要让他出奇兵的可能几乎没有。” “官家,一场大战的胜负输赢靠的是国力,是堂堂之师,正正之旗,靠的是上下一心,将士用命,主帅稳重,太子最为合适!” “旭儿当然合适!”赵祯再次强调了这一点之后才开口道:“但角厮罗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的手段你也应该知道,他的眼光和才智你也应该知道。 朕觉得他才是怎么多年来大宋最大的敌人,也是足以和朕抗衡的敌手,余者皆不足虑!” 苏洵没有话说,的确他了解角厮罗,作为大学士兼职鸿胪寺卿,他对外朝的了解超过了朝堂上的大多数臣子,当年也只有他把角厮罗称为心腹大患,而朝臣们这是说他杯弓蛇影。 眼下角厮罗证明了苏洵当初的判断,也是如此才使得赵祯前往兰州的巡幸的时候特意把他给带上。 第两千零五十六章矛盾初现 吴成在雨雪关的冒险非常值得,功劳最大的就是踏白军的数十位斥候骑兵,是他们给吴成带来了最重要的消息,也是他们冒着艰难险阻抵达雨雪关。 所以赵祯在接见吴成的时候特意接见了这改变一时战局的数十位踏白英雄。 青塘骑兵的战力并不弱,相反他们经过多年的征战和自小就在马背上练就的骑术使得他们甚至可以超越曾经的西夏骑兵。 但就是这些精锐的青塘骑兵却输给了大宋的踏白军,数十人战胜了百十人,这样的战绩自然值得赵祯这位皇帝亲自夸功。 十来个人就在兰州城中的校场上站着,刚劲如松,身上的盔甲还未更换,满是刀砍斧劈的痕迹,箭头被拔下之后如同陨石坑一般的密密麻麻。 显然他们是经受了艰苦卓绝的战斗,也赢得了兰州城中将士们的敬佩,当赵祯亲自给他们佩戴上表示战功的银质勋章时,军乐齐鸣,战鼓隆隆。 吴成一丝丝的嫉妒之心也没有,事实上若不是他们恰巧探查到了青塘城外,恰巧看见无数在高原上行军的青塘人,就根本不会知道董毡居然要来一出空城计。 “朕听闻青塘大军堵在雨雪关外,叫嚣谩骂不止,佯攻关隘之时,你能放出踏白军哨马刺探殊为不易,踏白军的将士固然英勇但你这般的勇气和决断也极为重要,且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吴成右手成拳捶击了一下胸口:“青塘人狡诈,打算撤出河湟之地,以大军为障眼法封堵我边关六处之多,此乃阳谋,若我等出击,必然会担心有诈,若不查,则必有失,末将没有官家和将军们的高瞻远瞩,只能用上最笨的法子,派出精骑探查。” 吴成的回答让赵祯极为满意,不骄不躁,颇有稳重之风。 “若青塘人围剿雨雪关之游骑又该如何?” 吴成微微一愣,之前是例行垂询,那眼下就是官家的考教了。 “若青塘人扣关,我等必将燃狼烟以示警,死守关隘抗击青塘人。” 赵祯摇了摇头:“这还不够,你应该在击退青塘人之后杀出去,联合援军攻取青塘城,如此才是我大宋提倡的积极防御,不该只看眼前,你是景佑三年的军武院虞侯,如今还在雨雪关担任偏将,其中原因你应该知晓,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啊!” 吴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看向赵祯的眼睛不断闪躲,最终小声嘀咕道:“范大勇,种谔两度失败,便是火药之威也不能使得青塘人退怯,谁敢成为下一个范大勇或是种谔?” “放肆!”三才在边上脸色大变,这种话岂是他一个小小关隘守将能说的? 即便是跪在地上,吴成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自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也算是对官家的上谏,文人上谏用脑子,他们总能在公文中玩出花来,既能谏言官家又让官家不生气。 自己是武将,虽然读过书,但却还是不屑用文人的方式上谏,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官家人情边军之中的情绪。 因为范大勇和种谔两人的失败,大宋西北之地的边军已经开始有流言蜚语传出了,说角厮罗是大宋的克星,说大宋百年之内没有攻伐吐蕃的可能。 赵祯笑了笑,他之所以抵达兰州就是为了稳定大宋的军心,大宋的军神其实不是狄青,从来都不是。 狄青是智勇双全的主帅,能指挥千军万马,但却没有自己身上所拥有的东西,赵祯可以肯定的说,只要自己在边军方向上绕一圈,效果比大宋打了一场胜仗后的气势还要高涨。 这是赵祯的自信,一个身为皇帝的自信。 边疆防务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范大勇和种谔的失败近在眼前,这不光是大宋军方的失败,也是大宋朝堂的失败,是文人耍弄手段抗衡皇权的牺牲。 赵祯自己非常讨要这种事情,但他也知道无法避免,皇帝抵达边军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对边军的控制,加强军权的联系。 赵祯这么多年来什么权利都在削弱,唯有军权在不断的加大,虽然削弱了相权,但却在利用文官权利的不断加大来削弱相权,其实也就是加强了文官了权利。 唯有加强军权,才能保正自己的君权,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谁的手中握有大棒子谁就是真正的老大。 赵祯其实是一个安全感极为缺乏的一个人,或者说后世的人几乎都缺乏安全感,所以赵祯做事总喜欢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而这一会导致一个问题,无限的追求最高权利的集中。 眼下大宋就是这样,所有的军队都以赵祯马首是瞻,即便是兵部尚书的狄青也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利,更别说参谋兵事院的参谋们了。 “朕知道你们心中的担忧,也知道你这是在冒死上谏,但你应该知道,范大勇和种谔两人的失败和他们自己也有关系…………的确,他们俩是被朝堂之上的某些人当作饵料了,可既然知道自己是饵料,就该把仗打的漂亮些,别说你看不出他们两人都是败于贪功冒进!这是最大的祸患,吴成你好歹也是军武院出来的,难道不知稳扎稳打才是一代名将的风范?” “官家刚刚还说末将进取不足…………” 苏洵在边上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他一脚:“稳扎稳打,堂堂之师,正正之旗难道就不能出动奇兵?官家的意思是让你着眼战局,以稳重的阵型向前推进,在遇到良机的时候果断出手,朽木不可雕也!” 苏洵最近很喜欢说这句话,赵祯听他在兰州说过不下十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看到了边军中迷茫的气氛。 赵祯并没有责怪吴成的意思,脸上却露出苦笑道:“因朝堂上的争端和两次失败,这段时间边军之中军心浮动,朕岂能不知? 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此次前来朕为的就是为了青塘事!朕从神都城启程的时候便是打算率领边军攻伐青塘,但路行了一半,尔等便已经发现青塘人远遁,青塘已经是我大宋彀中之物!朕也错失如此良机,角厮罗怕是已经猜到朕的想法了!” 第两千零五十七章河湟的未来 赵祯的话然整个校场陷入了呆滞,在场的人都知道官家的谋划如同山岳一般高瞻远瞩,但谁能想到角厮罗居然猜测到了官家的想法,这简直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苏洵有些惊讶的开口道:“官家,是否是角厮罗怯战,谨小慎微而把青塘部内迁?” 赵祯摇了摇头:“朕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从青塘部撤走的种种安排来看,他就是担心朕亲征青塘,此人拥有大智慧,最擅揣摩人心。 当年李元昊率军亲征河湟,角厮罗便算准了李元昊必会攻伐青塘,早早准备,此人不仅在政治上已经成熟,而且,在长期的戎马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知道,西夏军队勇猛善战,刚到河湟,士兵正旺,且众寡悬殊。 于是,他下令坚守青唐,不与敌军交战,以此来拖垮西夏军队,能在战场上第一时间便发现西夏人的弱点,足以说明他的眼光。 另外,他又派人探听西夏军队的虚实,得知西夏军队渡宗哥河时,插旗帜表示水浅。他就暗中派人将旗帜移到宗哥河的最深处。当两军会战时,唃厮啰亲率精锐的吐蕃军队冲向疲惫不堪的西夏军队。 西夏军队逃归时,以插旗的地方为标志渡河,水深流急,仓惶失措的西夏军队溺死十之八九,善用天时地利和奇谋,这样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宗哥河之役,将所向无敌的西夏军队打得威风扫地,尔后,又数以奇计破元昊,使李元昊这位骄狂无比的西夏皇帝再也不敢侵犯唃厮啰的疆土,而那时我大宋军队还未全面进攻西夏!” 赵祯这么说无疑是在提醒所有人不要小看角厮罗,这段时间大宋的风气很不正常,边军的将士开始裹足不前,因为范大勇和种谔的失败对角厮罗过于恐惧,而大宋内部则是赤裸裸的藐视青塘所部,以及所有的吐蕃人。 这样的风气对大宋有百害而无一利,赵祯要及时的遏止。 苏洵缓缓开口道:“官家,臣听闻当年宗哥河之役苏鲁儿所部三万五千众死伤大半从此一蹶不振,角厮罗也是从那时在朝堂上被我大宋朝臣津津乐道,眼下无论什么原因他成了我大宋的敌人,那就要小心对待。” 赵祯望向吴成道:“宁夏路前往青塘的大军是否已经接受青塘防务?” 吴成立刻抱拳道:“启禀官家,宁夏路的威武军已经抵达溪哥城,同时分兵一公城,至此我大宋全线占据河湟之地!”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在赵祯的预料之内:“命人传令威武军,让他们继续向前推进,驻扎到黄河沿线,以及措温布附近,既然拿下了,就要给朕死死的咬在嘴中,朕要让他角厮罗后悔撒手河湟之地!” 黄河是一道天然屏障,而错温布在吐蕃语中就是青色的海,这片巨大的湖泊对大宋意义非凡,不光能提供灌溉还能为河湟之地提供大量的渔业资源,减少这片土地对中原粮食的依靠。 河湟之地出产青盐,价格是大宋普通细盐的数十倍,且药用价值极高,豪富之家甚至用青盐刷牙,神都城所需万巨,而这些都是河湟之地收入大宋之后的好处。 大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获取土地,重要把土地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这片土地。 青塘本就地广人稀,也就是这几年大宋的医疗传入青塘之后,青塘人的生育率和存活率才不断增加,可最终被角厮罗看的死死的,在迁徙的时候全部带走,没有留下一个人给大宋。 至今赵祯都不知道角厮罗是如何办到的,毕竟茫茫的草原上想要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几乎无法做到。 青塘的城池不在少数,这些城池留给宋军简直就是一份大礼,即便是已经被烧毁,即便是已经变成残垣断壁,但这些问题对于大宋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河湟之地产马,草场万顷牛羊无数,盛产青盐和各种草药,而这些东西都是中原所需要的,商贾自然会蜂拥而至。 重建河湟的城池对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原本的城池在大宋眼中根本就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是城址的选择和附近的交通水利等等为大宋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待朝廷迁徙移民前来,商贾再次扎根,城池建设便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快速发展,大宋最拿手的就是城市化建设。 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业的繁荣,基础工业的出现,交通的便利,种种因素成就了大宋的城市化进程。 大宋的迁徙自由不仅为城市发展创造了空间,也促进了经济的繁荣。有了城乡人口的对流,生产要素的利用效率要好很多,激发了大量技术进步。 城市的发展和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是文明先进的一个集中体现,没有相当程度的经济和文化发展,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的都市,粮食、交通、安全,管理,运输等等都是一系列的复杂问题。 而大宋的神都城的人口已达二百万,这是地球上第一次出现如此庞大规模和人口的都市,现在的神都城比唐时的长安城大一倍,是汉长安城的五倍,是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的十四倍,是最辉煌的巴格达城的六倍,是罗马城的十二倍。 一国的首都便能看到这个王朝的城市化进程,也能看到这个文明的强大。 大宋拥有非常丰富的建造经验,即便是将作监都专门开设了有关建造学的科目,为的就是研究出更为高效,合理,完善的城防城池建设。 都说一座城市的历史就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在大宋最能体现这一点。 赵祯相信,只要有大量的宋人抵达河湟的土地,那这里就能焕发出别样的生机,当然也能为朝廷继续减少一部分的负担。 大量的土地和城池意味着大宋需要更多的官员来安置,管理地方是一门管理学的艺术,大宋的官员已经在这上面倾注了太多的经历。 地方上的能臣干吏会被调遣到这些刚刚归附的土地上,而那些已经被调教了差不多的地方会有年轻的官员进驻,学习基层的管理知识。 华夏千百年来几乎都没有改变这种状况,所有的高层官员都要先从地方上的历练开始,青塘是一片沃土,但却不适合给新任官员练手。 第两千零五十八章论“天时地利人和” 在马背上纵横驰骋的感觉非常爽,赵祯酷爱这种感觉,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早已结束了军旅生涯,下马的时候双腿都是岔开走路的。 大腿内侧被磨了好大一块红肿,如此也只能长叹一声:“终究不是马背上长大的人,想当年朕还在军中的时候,这点奔驰根本不算什么。” 苏洵跳下战马的时候毫无赵祯身上的不堪,笑眯眯的开解道:“官家乃文武双全的圣君,多少帝王能有您这样的马上功夫?只是许久未曾奔马而已,但您的骑术依旧,能在马上弯弓射箭,便是一般的武皇帝也做不到。” 赵祯瞥了苏洵一眼:“李德明,李元昊,耶律宗真,耶律洪基,哪一个不是?只不过是我华夏的皇帝少有能马上弯弓者而已,只把眼光盯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过难看了些。” 苏洵本是为了开解赵祯,谁知道碰了一鼻子的灰,无奈的说道:“我华夏汉室多以智慧,仁德,教化为重,十人敌,百人敌乃勇者也……” “所以朕才担心,所以朕才让赵旭每日政事再繁忙也要抽时间跑马,没有一副好身板,如何能在御座上做下去?顾此失彼啊!” 聊到这里就不能继续了,苏洵知道已经超越了寻常君臣对话的框架,官家又要开始说那些逾越礼法的东西。 虽然苏洵也知道官家说的是对的,毫无疑问身体才是一切,有了健康的身体,聪明的才智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现在神都城中的官宦人家,几乎都在督促后辈学业的同时,也在加强后辈子孙的身体。 但大家都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毕竟他们现在所趋向的都是曾经最为不屑的东西,韩琦再也不敢说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儿这句话,因为他所说的好男儿在战场上不堪一击,反而是在内斗中处处冒尖。 赵祯知道苏洵心中在想什么,这个好好先生一般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思考,没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只要脑中的思绪飘远,整个人都会僵硬的如一块木头。 和他差不多的还有王安石,这货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历史的宿命,在赵旭与金明池召见他询问三司之事时,当众吃掉了用油拌过的鱼饵,在赵旭那里得到了大伪似真,大奸若忠的评价。 这是非常简单的推理,没有人会把腥臭的鱼饵给吃光,即便是拌了油也不行,这不是喂金鱼的馒头屑,是蚯蚓昆虫之类的东西,即便是傻子在吃了之后也会苦涩的吐出来,他王安石居然能吃光一盘子。 赵旭在书信中说的很清楚,为了辩明真假,他甚至自己特意尝了一下,据说连胆汁都快吐了出来,所以更加笃定王安石此人不能重用。 在赵旭看来,王安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忍常人之不能忍,要么便是心中毫无己欲,太过可怕无法驾驭。 赵祯非常欣赏儿子的这一点,他看到了人心中最大的羁绊不是权利,也不是金钱和美色,而是欲望,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欲望,而只要有欲望,就有办法制衡他。 苏洵从僵硬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赵祯笑眯眯的盯着他道:“苏学士又走神了,你也知道朕的话是对的,神都城中的那些高门大户,官宦之家都在要求子孙强身健体,因为去年朕罢黜了三十一名进士及第者,原因便是他们年岁过大,或是身体有疾。” 苏洵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他知道赵祯是对的,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同情那些被罢黜的人,官家是在利用这些人逼着其他人做出改变。 尚武之风才刚刚开始,可即便如此大宋已经变得完全不同,最少是百姓的自尊心开始变了,身体上的改变还没进行多少,精神上就已经是不可战胜的巨人。, “官家,大军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向前推进,驻守各地的将士已经就位,青塘人再无回到河湟的可能,但我大军也只能止步于此,再往西走便会出现极度不适,全军上下只有寥寥万余人能够适应高原气候。” 赵祯点了点头:“这些在朕的预料之中,但高原反应需要时间去克服,一般反应强烈之人身体看似无碍,实则有隐疾在身,那些不太强烈的,三五日的功夫便会好转,此次让威武军前进驻扎在黄河沿线,为的就是勘察一军之中有多少人能够撑过去,若是能适应高原气候,这袭人都将是以后进入高原的主力,朕不会只用威武军,其他各军也要抽时间进行调防,把适应高原气候的将士留下,余者调回。” 苏洵这才明白了赵祯的想法,缓缓开口道:“官家这么做是打算遴选可堪一战的将士?” “朕这是在为旭儿做准备,河湟已经落入大宋的手中,角厮罗虽然看穿了朕攻伐青塘的计划,但他依旧损失不少,之一切的损失都是为了争取时间。 这么多年来他把我大宋的用兵习惯摸索的很清楚,朕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这份扎实,这种人太过可怕,要对付他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稍有思虑不周便会被他从中看到破绽。 针眼大的窟窿会变成斗大的风,最后摧毁看似铜墙铁壁的安排和部署,让你的诸多准备付之一炬,当年李元昊的失败也是因为如此。” 苏洵恍然大悟:“这便是官家宁愿慢也不愿用兵贵神速攻伐吐蕃的原因?” 赵祯摇了摇头,在苏洵惊诧的眼光中缓缓开口道:“朕不单单是因为这些,朕之所以不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攻伐吐蕃,其根本在于朕还没有多少胜算! 战争打的是国力不假,但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大宋国力昌隆,然攻伐吐蕃高原却更加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眼下人和已经有了,国内无论百姓还是朝臣,无论商贾还是巨富都在盯着吐蕃这片土地,盘算着大宋若是能攻下吐蕃,他们能从中获得如何的好处。 这是真正的利益所在,人和之心被利所聚,岂能不用?至于天时这东西就是难以把握的飘渺,可归于运气,地利……我大宋根本就毫无优势,吐蕃人比咱们更加了解自己的土地,也更加适应高原的环境,这是朕最担忧的事情。” 第两千零五十九章凌驾于资本之上 赵祯的话让苏洵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为何官家一直不打算对吐蕃用兵的原因了,其实在此之前他和大多数朝臣一样不解。 在宋人眼中大宋的军队经过多年的改革和南征北战,早已经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存在,当年的西夏是那么的彪悍,连连败宋军与西北,契丹是那么的强大,长驱直入可达东京。 官家登基即位后,却一改军制,以战养战,以战养国,先克大理平定南方,再以利为诱促使大宋百姓和商贾联合起来向南海诸国索要土地和粮食。 之后更是裁撤厢军,以其为荆湖南路开荒之先遣,从此之后大宋的东南,西南之地成为鱼米之乡,成为大宋的粮库所在。 南方安定之下,官家这才着手西北,以燕云为重,大军横扫燕云十六州,枭首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创造了一代帝王的奇迹。 夺燕云而下党项,西夏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逐步衰败,再加上海上贸易的发达,大宋从遥远的大食引进优良的战马,可以说官家对待西夏的态度在意改变。 西夏人彪悍吗?彪悍,可最后还是难逃覆灭的命运! 契丹人强大吗?强大,可最后也是难逃覆灭的命运!两者之间的差距也就是在时间上的前后而已。 所以有人说李元昊有勇无谋,耶律宗真生不逢时,这话是没错的,天下真正在才智上能和官家平起平坐的人,也只有被官家所忌惮的角厮罗。 也就是因为如此,官家不断的压缩对吐蕃的进攻时间,时机未到是最好的解释,也是最敷衍的解释。 只有真正看清真相的人才能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 苏洵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官家的布制,也没有任何能说服自己反对官家的理由。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官家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向天下人解释清楚,如此大宋国内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质疑声。 当他把自己想法告诉赵祯的时候,他就从官家脸上的表情看到了自己的愚蠢。 “朕是大宋的国君,朕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向天下人解释朕心中的想法,他们需要的是统治,被高于他们智慧存在的人所统治,你难道会向鸿胪寺的低级小吏解释你的政令? 若是你真的这么做,朕早就把你从鸿胪寺卿的位置上给踢走了,罢黜你去广南路去治理野人!只有和野人讲道理他们才会觉得你在尊重他们,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听懂!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觉得你在尊重他们。 朕是皇帝,皇帝就应该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当然,朕和你说这些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大大的逾越,但眼下就你我君臣二人,就当是说说闲话也无妨,今晚回去睡一觉便要把今天听到的都忘记,否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洵早已被赵祯的一席话给吓的愣住,他不敢打断皇帝的说话,更不敢听这些要命的“肺腑之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赵祯说完后连连点头并且一溜烟的跑了。 三才在边上嗤笑道:“官家,苏学士的胆子还真的是比老鼠还要小!” 赵祯摇了摇头:“你一个阉人如何知道他的处境?若是把你放在他的位置上,怕是早已抹脖子了,朕是在向苏洵展示朕的信任,前段时间苏家因为苏轼的愚蠢,被天下官员嗤笑,甚至被国子监的师傅们当作是故事讲给学子听,朕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也证明苏家是可以信任的,最少苏洵是朕的辅弼之臣!” 三才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苏家没有参与那件事?” 赵祯微微皱眉:“这还不好说,但朕相信,苏轼绝没有参与,因为灵儿的关系,他不可能参与,苏洵爱子心切,也不会让俩个孩子参与其中,至于苏洵自己,朕觉得他没问题,但还是要让黑手把消息查清楚,看来天下人是忘了朕的辖骑有多厉害!” “官家,已经查明的官员要不要…………” “让你的皇城司老实点,他们没有动作的时候就不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免得这些人壮士断腕,他们在大宋蛰伏这么多年,没有在朕攻伐西夏的时候动手,也没有在朕北伐契丹的时候动手,反倒是在朕海内一统的时候小动作不断,这说明了什么?” 三才脸色阴冷的说道:“说明这些人的愚蠢已经超越了奴婢的认知,这个时候还想在大宋使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赵祯摇了摇头:“你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们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接手一个完整的,强大的王朝。之前的密档朕已经查阅过了,当年若不是朕发现宫殿中的隐秘,怕是也躲不过子嗣夭折的命运,这些人纠集在一起,因利益所驱使,抱团的很。” 三才有些纳闷的道:“官家,奴婢就是不明白,这些人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奴婢查阅了他们各家商号的流水,盈利可不在少数,这些人赚的钱几乎能抵得上半个神都城的百姓赋税了,为何还这么贪心,皇权他们根本就无法碰触,他们还想要做什么?” 赵祯许久没有说话,其实这些商号以及他们背后的人和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为了经济上的改革,把这些人放了出去,捧了起来,使得他们摆脱对土地的依赖,带动整个大宋对工业的重视,当初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甚至是蔡记都是被绑在了那辆战车上向着没人知道的未知冲锋而去,还好最后获得了超乎想像的收益,也为大宋的商业改革带来的契机。 当所有人都佩服白手起家的商号做大做强的时候,却极少有人知道其实大宋最厉害的商号往往是最低调的商号,而这些商号的背后几乎都有将门,权贵之家的影子。 可以说是赵祯成就大宋现在的内部矛盾,这些人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利,想要在朝堂之中干涉一些和经济有关的政事,想要利用商业和财富影响朝廷。 这东西很可怕,是由众多强大经济实力和政治实力的联合体,赵祯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它,说他们是财团,可他们比财团大得多,说他们是政治寡头,可又谈不上他们在朝中的影响,甚至连存在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但赵祯敏锐的直觉早已发现这些人不太正常,所有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有他们的影子,这个组织甚至已经凌驾于资本之上。 第两千零六十章看不见的敌人 赵祯秘密抵达兰州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大宋内部所出现的矛盾,这个全新的以经济和商业为主体的组织开始慢慢的浮现出了大宋平静的水面。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没有特定的规矩,只是被利益相互牵连在一起,他们既不是朝堂上的党派,也不是商人之间的商会,他们松散却无处不在,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即便是要打击这些人,赵祯都难以抓到他们的把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们露出马脚,在他们爪子不安分的一瞬间死死的夹住他们伸出的手,然后把他们连根拔起。 但在此之前却要极度小心,因为这种组织太过松散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消失不见,皇城司与黑手这俩个大宋最重要的情报机关已经盯上了他们。 赵祯手中就掌握了一份名单,名单虽然很长,但上面的名字赵祯却一点也不陌生,全部都是自己还是太子时在金明池台榭中进行利益分配的那些人。 可以说是蔡记成就了他们,也可以说是他们成就了蔡记,后来当蔡记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的时候他们当中有好些人全部撤走,这些人清楚一点利益太过庞大,自己就会被皇帝当待宰的肥猪,若是不离开,最后自己的身价怕是会全部被皇家吞并。 这些人中有宗室,有将门,甚至还有大族,他们赚到了许多钱,也用这些钱开始在大宋经济腾飞的这段时间里开始了疯狂膨胀。 他们虽然离开了蔡记,但依旧习惯了抱团取暖的方式,相互之间经常走动联系,这些人是老相识,互相之间商讨对策只会是一帮相处多年的老伙计见面,绝不会有陌生人在场,即便是端茶倒水的小斯也不存在。 他们在密室中商讨对策,部署,各家有各家的差事,然后就立刻分散,绝不互相干涉,只是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若是有人失手,立刻撇清干系,可以说这些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情分,在危急之时可以随时舍去曾经并肩作战的人。 所以赵祯从来没有抓住他们的把柄和痛脚,因为他们壮士断腕,壁虎断尾,极为迅速,毫不拖泥带水,这些人冷静的只剩下利益最大化。 要想彻底剿灭这些人,赵祯只能等待他们把大宋的水搅的越来越浑浊,只能等待他们把手伸的越来越长。 十年前赵祯就在等待他们动手,那时的大宋正处于一个南征北战的重要阶段,而恰恰是这段时间这个组织的利益和大宋的利益完全一致。 所以他们非但没有扯大宋的后腿,还在不断的用自己的行为支持大宋的进取之心,当时的赵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怀疑是资本的运作所造成的幻象,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这是赵祯全段时间才得到的结论,当初挑起大宋在北地和辽朝的争端也是如此,也是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组织在背地里动的手。 最后把身为外戚的王家推了出去,皇后为此主动的在自己面前为王齐雄求情,免去了他的死罪,从那时候开始赵祯已经发觉了不对劲。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多想的人,但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放弃思考的人。 当年王齐雄的事情让他发现了端疑,抓住了马脚,资本即便是再强大也该有个限度,而大宋这个刚刚诞生出资本的国家不可能这么快的就被资本所干涉。 资本的运作应该是一种市场行为,而不会立刻演变成政治行为,甚至到了利用外交挑衅达到政治目的然后再兼收经济利益的一系列复杂操作。 赵祯便是再不愿多想也要在心中开始怀疑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幕后黑手,经济和政治已经无法分开,大宋这个依靠商业税收满足国家所需的王朝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 农税的免除使得大宋的农民进入一个极为安定的状态,任何一个王朝都给不了他们这般的好处,所以大宋解除了华夏千年王朝的一个巨大隐患。 但在这种状态下,商业就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商业赚钱,工厂商号赚钱,店铺赚钱,比从土地中赚取的钱财多得多。 再加上公路和运输的便利,火车的普及,等等诸多因素使得大宋的工业开始蓬勃发展,商业开始繁荣,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涉足钱庄。 而这些都是大宋国内矛盾的隐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宋从来就没遇到过,不光是大宋没遇到过,便是华夏数千年以降都没遇到过。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赵祯看到了一个黑影在这个蓬勃的王朝阴暗面不断的徘徊壮大,就像是在和这个王朝共生共长一样。 就像是一颗大树上的寄生植物,随着宿主的壮大,这些个寄生植物也在不断的生长壮大,即便是宿主死亡,他们也不会停止掠夺它身上的营养。 最重要的是他们悄无声息,他们无处可循,他们待时而动,他们至命狠毒! 他们甚至能和朝堂之中的朝臣取得联系,甚至能影响大宋的舆论和民意,这是赵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而范大勇和种谔以及刘涣三人看似是赵祯和朝臣之间消息不互通的牺牲品,但事实上其中有许多蹊跷说不通。 范大勇为何要听从刘涣的指挥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埋伏角厮罗? 而这么大的事情除非是在战争之前范大勇绝不可能把消息散播出去,而他居然被角厮罗识破并且先一步设下埋伏,这其中的问题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祯命参谋兵事院进行沙盘推演,挑选了三位最有才华也是最有判断力的忠心臣子进行推演,最后的结果居然出奇的一致,有人在幕后操控这场战争! 除非有人把范大勇的进军路线全部掌握并且泄密给了角厮罗,否则他不可能突然对原本埋伏他的范大勇所部进行提前埋伏! 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刘涣,但几乎没人去怀疑他,因为是他挑起大宋和青塘之间的仇恨,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去帮助青塘人。 而且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现在就在新疆路戍边吃沙喝土。 第两千零六十一章一场影子的追逐 原本没有理由的刘涣在赵祯这里看来就非常的可疑,事实上他的行为在赵祯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神经便般的不正常。 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权,兵权这东西就是皇权最直接的体现,刘涣第一次失败后的警告已经十分严重了,而他却要一意孤行的再次怂恿种谔去做。 最关键的是种谔居然还真的去做了,作为种世衡的儿子,种谔不该这么蠢的被刘涣所利用,说他是被军功冲昏了头脑那更不可能。 这句话只能用来欺瞒一下不相干的人,至于赵祯是绝不会相信的,种世衡之前已经向自己请战,他愿帅西军攻伐青塘也不愿在兵部呆着。 而赵祯给了他明确的答复,告诉他会给他们父子机会驰骋青塘的草原,在河湟之地挥戈攻伐,这个消息种世衡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儿子。 所以种谔的犯错反而更加蹊跷,使得赵祯开始怀疑除了刘涣之外,幕后还有人动手。 这些事情就不能想,只要一想赵祯便停不下来,阴谋的手段如同交错在一起的乱麻,而赵祯这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抽丝剥茧,把看似一团乱的事情整理出头绪来。 那些在名单上的人基本上已经被赵祯手中的爪牙给盯死,但却不能有任何打草惊蛇的行为,为此皇城司的差人已经把隐秘做到了极致,至今没有暴露,甚至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黑手和皇城司是俩个独立的特务机构,一个擅长于收集消息,一个擅长于执行,所以皇城司在安稳消停的时候,黑手却极为活跃。 但他们的活跃并不会让名单上的人引起警惕,因为这个组织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大商贾的联谊会。 当策划这件事的家族把各家需要做的事情分配出去后,这个组织就会烟消云散,除了那几位家主外,没人知晓目的是什么。 下面的人只知道最近要走私一些东西,要说服某些边军的将领或是士兵帮个小忙之类的琐事,绝不会知道他们正在做的是欺君之罪! 赵祯知道,自己在兰州的消息能瞒得住一时,却不瞒不住一世,早晚有一天会泄露出去,兰州距离青塘很近,可以说兰州原本就是青塘的一部分。 苏洵一路上都在担心赵祯的安危,用他的话来说,天子万金之躯坐不垂堂,就应该在皇宫里待着。 但当他看到张从最,杨休,以及儿子苏轼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也被皇帝利用了,无话可说的向赵祯拱了拱手。 赵祯拉住他的胳膊笑道:“苏学士不该如此,朕大事不会瞒你和朝中的相公们,朕相信你没有问题,否则也不会把苏轼带来,此三人都是朕的秘阁精锐,朕的谋士。” 苏洵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轼,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满的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犬子在云南路犯下的大错也是遮掩?” 赵祯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苏轼道:“你自己对你父亲说,毕竟这事情也是你发现的,现在要你父子二人出力,总不能内有间隙。” 苏轼向赵祯一礼后才对苏洵说道:“父亲大人,孩儿在云南路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污,如此一来便能从云南路抽身而退,张聪,吴万全两人孩儿也打算害他们,驰援他们的军队早已准备好,孩儿是算准了他们能撑多少时间的,只要接替孩儿的人到了,那些早已备好的人马就会出发。” 苏洵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仿佛今天才认识他一般,看了看一脸抱歉的赵祯才颤颤巍巍的叹息道:“你瞒的为父好苦啊!” “父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孩儿不以此法无以脱身,也无以遮掩,孩儿回了神都城便重回秘阁了,父亲应该能猜到官家庇佑孩儿的。” 苏洵点了点头,拍了拍苏轼的肩膀道:“此事为父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没想到官家居然筹谋如此之远。” 说完便望向赵祯再次开口道:“官家,此事当晓谕诸位相公,国朝内有大患!” 赵祯笑了笑却摇头道:“此事唯有你苏家父子可知,你苏洵心中沟壑万千,却从不显露,比之范仲淹也不稍逊,朕把国事交给太子,范仲淹已经是鼎力相助,若是再让他参与此事,朕担心他吃不消,也不能兼顾。 欧阳修乃文道大家,若是让他著书立说,改变文治必然是胸有成竹信手捏来,至于让他对付这些魑魅魍魉怕是力所不及。 包拯善财计,却不善断案,此中的阴谋狡诈他舞弄不了,如今之际唯有你苏洵苏明允可堪重任。 张从质,杨休,苏轼皆是朕的秘阁之臣,最善寻觅蛛丝马迹查找隐私之事,由他们配合黑手和皇城司,朕相信最为稳妥。 而你苏洵乃是朕找来的主心骨,此事以你为主,给朕抽丝剥茧的查下去,秘阁,皇城司,黑手接听你的差遣调配。” 苏洵这下才明白官家把自己带在身边侍驾的原因,自嘲的笑了笑:“承蒙官家不弃,苏洵定不敢辜负官家,但苏洵还想向官家讨要一个人。” “何人?” “蔡伯俙!” 赵祯哈哈大笑:“蔡伯俙自从复职黑手都监之后,朕就从未撤去他的职衔,他一直在黑手之中担任都监,你要用他随时可调!” “官家,那您坐镇兰州是为了稳定军心?” 赵祯摇了摇头:“朕总觉得西军还有变数,若是为了稳定军心朕早就亮出仪仗卤薄,眼下非是朕在稳定军心,而是朕只要在兰州,一旦西军有变,朕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乱局!” 赵祯的话一出,无论是苏洵还是张从质亦或是杨休苏轼皆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即便是跟随赵祯多年的三才也是骇然变色。 西军乃是大宋的精锐,自从折家,种家上缴军权之后,西军已经属于大宋的直辖禁军体系,几乎没有任何动荡的可能。 而官家说话向来都是有理有据,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说出西军有变这句话,那就足以说明,官家所说的这个势力已经有了哗变西军的可能。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赵祯皱眉道:“这只是朕的猜测,西军的将领朕还是相信的,但出了范大勇和种谔这两件事后,朕怀疑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他们或许不是在收买贿赂将军,而是在用一些手段误导或是出卖西军,他们的人就在西军之中,但却也不在西军之中,你们要万万小心!” “臣等遵旨!” 第两千零六十二章辖骑满街才是祸 兰州城在青塘人的手中和在大宋的手中完全不同,自从兰州归入大宋治下后,大宋的边军就在第一时间接手了兰州的城防。 那时候的青塘人对大宋的尊敬还是存在的,因为毕竟是大宋帮助他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无论是粮草还是军械大宋都是不限量的在供应。 除了这些甚至还派出士兵帮助青塘人作战,在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大宋和青塘之间会发生如此不愉快的事情。 赵祯虽然也想尽快剪除角厮罗的羽翼,但他却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双方之间的关系,一切的一起都是从刘涣开始不同的。 对于刘涣这个人赵祯有些奇怪,不在于他的行事,而是在于他毫无道理的急功近利,近乎于逼迫角厮罗的造反。 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虽然刘涣下手狠辣,可他却恰恰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保密问题,消息到底是怎么出去的现在根本就差不到,也是众说纷纭。 派去调查的人几乎一口咬定是角厮罗的哨探发现了范大勇行军的痕迹,并且是范大勇不慎所造成的。 但范大勇麾下的士兵却有不少声称直到他们被伏击也还都不清楚他们此次行军的目的是什么,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所以赵祯可以认定,范大勇是冤死的,他被伏击的主要原因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否则以角厮罗的谨慎,即便是发现范大勇所部也不会主动去设伏。 毕竟那时候的大宋和青塘之间的关系还是蜜月期,一旦他伏击了大宋的军队,也就意味着与大宋正式撕破脸了。 双方之间将会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恨,而他之所以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告诉了他范大勇即将埋伏青塘军的消息。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角厮罗自然会选择自保,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选择。 如此一来范大勇的嫌疑就被赵祯第一个排除掉,但虽然和范大勇无关,但战争的失败终究是让范大勇背了黑锅。 刘涣的嫌疑其实也已经被赵祯排除掉了,因为他是真的在一心为国,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满打满算的计划其实早已经被“自己人”泄露了出去。 苏洵已经开始部署他的计划了,此次为了尽量低调,所调用的完全是大宋的密谍机构,黑手和皇城司为主,本来苏轼和张从质杨休等人还建议重设全新的辖骑负责此事,但却被苏洵一口否决。 作为父子的两人在争论上并不相让,官司一直纠结到了赵祯的面前,开设全新的情报机构,负责刺探情报和抓捕下狱等等,对于赵祯来说是相当谨慎的。 他自然了解后世辖骑满街的景象,而昭狱更是不能轻易开启,事实上大宋不是没有诏狱,所谓的诏狱自汉代开始就已经出现。 所谓的诏狱主要是指九卿、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意为此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 说白了,诏狱其实就是为了惩治作奸犯科的官员而特殊准备的监狱,自然诏狱的权利就会出乎意料的大。 苏洵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会让原本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赵祯也是不希望出现诏狱这个东西的。 早在神都城的时候,身为御史中丞的张方平就上疏过:“盖一成之法,三尺具存。而舞文巧诋之人、曲致希合之吏,犹或高下其手,轻重在心,钩摭锻磨,罔用灵制。又况多张网穽,旁开诏狱。理官不得而议,廷臣不闻其辨。事成近习之手,法有二三之门哉!是人主示天下以私而大柄所以失于下,乱所由生也。” 这还是赵祯在处置一些列贪官污吏时,证据确凿之下,黑手和皇城司被人发现他们在扩大缉捕范围时张方平便果断的上疏了。 至今三才还记得张方平站在宣德门外大吼的模样,当真是声色俱厉,声若雷霆。 可见大宋的诏狱并不受待见,也没人希望出现这种皇权直接管辖的监狱,对于人文士大夫来说,这是一种凌辱他们的东西。 苏洵的反对在情理之中,赵祯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使得整个大宋的政治环境和风气受到破坏。 所有人都知道在大宋做官是最好的,因为大宋的政治环境宽松开放,有话直说,无有不可对人言之事,没有文字狱,不会因言获罪。 这样的文治现象使得大宋的风气十分良好,官员的风评成为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而且全靠自己去维系。 赵祯自然是舍不得这样的风气被破坏,而苏洵更是要加以维护。 苏轼痛风贪官污吏,他也想利用这次机会加强对官员的监察,但大宋已经有了监察司和巡查司,不需要再加上一个诏狱了,这个名字听着便让人觉得可怕。 赵祯需要的是能自主办事的人,而不是时常向自己请示报告的人,秘阁的张从质和杨休两人显然是被苏轼拖过来的,苏家父子的问题不算是问题,但却也是尴尬的事情。 于是乎赵祯便把苏洵留了下来,好生“训斥”一番,他们家中理论的哪一套不要带到秘阁中来,这是大宋皇帝的智囊团,不是辩论会。 苏洵作为主官若是连压制手下的能力都没有,那赵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但很快赵祯就想明白,其实这是苏家父子故意做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让自己把苏洵的威信树立起来,以免张从质和杨休两人担心他们父子二人的身份。 既然要用人,那就要把事情处理好,赵祯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不过对苏家父子的惩罚也不轻,让苏洵当着张从质和杨休的面,抽打苏轼二十鞭。 这二十鞭子下去,也把张从质和杨休两人给抽醒了,他们当然知道苏洵和苏轼为何这么做了,既然在官家面前都立下了规矩,对待他们也不会偏袒。 这对于他们即将处理的事情是好事,从今天开始,他们只有一个叫苏洵的昭文馆大学士作为主官,而无父亲大人和伯父。 而蔡伯俙则是在苏轼被抽完二十鞭子之后才笑眯眯的进入官衙,看了看横七竖八满是鞭痕的苏轼道:“何必早官家面前如此,下次直接让姑父帮你便是!” 蔡伯俙渗人的白牙让苏轼惨叫一声就窜走了,再也不敢路面,而蔡伯俙却叉手对苏洵行礼道:“大学士,蔡伯俙前来任由您调配,黑手自然听命。” 苏洵老脸抖了一抖:“如此甚好!” 第两千零六十三章欧阳修的词 “官家,那些白眼狼可是当真要跳出来了?” 月明星稀,蔡伯俙看着篝火上不断冒着肥油的羔羊,一边端着蘸料小碟一边向赵祯行礼。 赵祯随意的挥了挥手,三才的小刀便在羔羊身上旋转,一块连肥加瘦烤的油亮的羊肉就被割了下来,放在蔡伯俙手中蘸料的小碟上。 “这些人和你当年可算是故交,你当年被人瞧不起,进去都费劲,朕买了好大的人情终究是让你进去了,可谁曾想这些人最后居然尾大不掉!”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吃了块鲜美多汁的羊肉只觉得三千烦恼被忘记,心情好上许多之后才再次开口道:“这些人没有组织,或者说没有纪律严明的组织,他们只是被利益相连接,有些像是黑手潜伏时候的样子,一旦有警立刻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过这样也有他们的坏处,消息,交流,十分闭塞,就像是一个瞎子,即便是刀子递到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不知躲闪!” 蔡伯俙点了点头心中的石头放下,他最怕的就是官家都没有底的事情,今天官家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就是给自己打底。 大口的吃了块羊肉道:“如此微臣就放心了,三才大官,此次还需你们皇城司全力配合,我黑手只能收集情报,要论缉捕扑杀之类的差遣,还是需要你们皇城司的手段!” 三才冷冷一笑:“这些自然不用你操心,可我皇城司也不是你黑手能使动的,一切还需听从秘阁调遣,你知道我们永远也不能互相直接命令对方!” 赵祯看了看这两人,微微摇头:“看来你们也学会了苏家父子那一套,在朕面前表起忠心来一套一套的,知道就好莫要说出来,朕早就在你们身上立下了规矩,黑手和皇城司不能直接调动。” 一个是大宋最强力的情报部门,一个是大宋最强力的执行衙门,这两者结合起来的可怕连赵祯都要忌惮,所以从一开始就把这俩个东西给完全分开。 赵祯不希望出现类似于锦衣卫或是东厂西厂之类的地方,他们虽然是被掌握在皇帝手中,可又有哪个皇帝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掌握? 即便是现在的黑手赵祯都不敢肯定没有人在中饱私囊,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是把这些人踢出去而已,却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以免其他人心寒。 ****就是一柄双刃剑,他们一方面有强大的权利,一方面又有极高的隐蔽性,本就善于隐藏的他们稍稍做些小动作,也能捞到足够的油水。 幸亏大宋的环境还算不错,赵祯在俸禄和待遇上从未亏待黑手以及皇城司的人,否则这俩个地方一定是千疮百孔。 这俩个地方也是唯一除了军队之外使用战功筹算俸禄的地方,军功,战功都是可以兑换成所需之物的。 把蔡伯俙交给苏洵去调用,赵祯一点也不用担心,因为蔡伯俙在苏洵这位老成持重的人面前就会变成最听话的人。 蔡伯俙对文臣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但对于在云南路待过的苏洵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苏洵在云南路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那滚滚的人头可谓是让大宋西南安定的至关之举! 而文臣之中有这种手段和魄力的人,蔡伯俙还真是没见到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朝堂之中的各部相公蔡伯俙就没有不佩服的,那一个拎出来蔡伯俙都能把他的事迹如数家珍的背出来。 黑手若是不能收集到这些情报,那就是他们的失职,这不是蔡伯俙刻意收集,而是这些人的名气太大,消息自己聚拢过来的。 三才,蔡伯俙以及赵祯三人在篝火前吃着肥羊,谁也不知道这主仆三人曾经就在这夜色下谋划过巨大的阴谋,而这一次不过是历史的重演而已。 “事实上你们黑手,皇城司和秘阁之间也不是互相同属的,黑手负责收集情报消息,秘阁负责整理,理清头绪,而最后交由皇城司执行,苏洵作为主官坐镇,查漏补缺也好,抽丝剥茧也罢,最终就是要把这个松散的组织给朕打掉!并且要防微杜渐,朕不希望过段时间再来这么一次!” 赵祯的话说完蔡伯俙便点头道:“官家放心,我黑手绝对会把消息全部收集过来,绝不会打草惊蛇,至于如何执行那是皇城司的事情。” 三才嗤笑道:“只要你们的消息准确,秘阁分析的无误,把名字告诉奴婢,奴婢定然要他们永远消失。” 赵祯摆了摆手:“朕可不听你们的推脱之词,无论如何此事都是交给你们负责的,一方有错三方承担,没人可以例外。” 蔡伯俙和三才对视一眼连道不敢,他们没想到官家上来就已经把话堵死,不给他们留下任何余地。 “若是这时候还打算小看那些人,那你们就错了,虽然他们都在名单之中,可一来你们没有证据,二来他们人数太多,涉及隐秘,你们要把所有执行的人全部抓出来,最终很可能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状况,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们!” 哒哒哒哒............ 马蹄声突然出现在校场上,赵祯却毫不担心,能在亲卫的保护下出现,说明这是来自神都城的秘密递役。 果然当他靠近之后,赵祯就从他的后背上看到了黑色的铁匣,这种由中枢专用的铁匣只会用来传递最要紧的公文。 赵祯有些好奇,自己已经把朝政交给了宰执范仲淹和太子赵旭,能出现在这里的奏疏公文只能说**廷有大事发生。 马上的骑士没有下马,在把铁匣交给三才后便消失在了校场之上,而三才接过铁匣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密押,确认无误后才递给赵祯道:“官家,范相公秘奏!” 赵祯打开奏疏一看顿时仰天长笑,继而是充满怜悯的叹息:“欧阳永叔,你这货终究是没有躲掉这场诬陷,没事写他娘的什么艳词?!” 见官家如此大骂,蔡伯俙伸头看了看奏疏,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许久之后才叹息道:“官家,您的科举改革怕是要另选他人了。 这事情传出去,无论真假,他欧阳修都要请辞礼部尚书一职,以他那般的君子品性............这些文人雅士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写艳词,否则何必落到如此田地?” 赵祯斜视蔡伯俙一眼,这货立刻缩到三才边上要肉吃.................. 第两千零六十四章不耻的手段 欧阳修的艳词其实并不算什么事情,最关键的是他的侄女寄宿在他的家中,而且好死不死这时恰好他的外甥女张氏与仆人私通一案在北平府审理............ 欧阳修在赵祯的授意下进行科举和文道的改革,这是一场全新的改革,也涉及了许多的既得利益者,甚至是在推翻儒家学说独尊地位的举动。 朝天上下有多少人都不希望欧阳修成功,但要想攻讦他实在太难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欧阳修有着君子的品格。 要想让他放弃改革几乎没有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扒下来,但怎么样才能把他一举拿下? 诸多的手段都被施展出来,好看的,不好看的,此中种种都让人不耻,甚至有人情愿上疏请求把他调任到中枢,作为仅次于范仲淹副宰执。 但欧阳修这个人就是铁石心肠,死活不愿挪动自己的屁股,死死的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不挪动。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别有用心,一旦离开礼部尚书的位置,他将失去改革的根基,也等同于被人收买一般。 于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光明正大的不行就来阴损的,这是政治上最常用的手段,也是莫须有的典型。 造谣诋毁不需要花费多大的成本,证据也不用确凿,只需要让欧阳修的名声受到重创,让欧阳修自己引咎辞官就行。 于是反对欧阳修改革的政敌们抓住这欧阳修的家务事大做文章。 单单是利用审案就算了,他们甚至诱导张氏招供说与舅舅欧阳修关系暧昧,谏官钱明逸还煞费苦心找出一份证据,就是欧阳修的一首词《望江南》。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哪忍折,莺怜枝嫩不堪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行。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赵祯自己是不会写艳词的,毕竟这东西是文人墨客闲暇之余,狎妓赏玩的“技能”,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但赵祯却能读懂欧阳修曾经风骚的心。 作为文人,作为正常的男人,写写艳词就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你写就写了,不要到处招摇啊! 这首词写的是一位美丽少女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令人难忘。 但就是这样一首词却变成了钱明逸控告欧阳修的证据。钱明逸振振有词地在朝堂上说,欧阳修这首词里的小女孩就是张氏。 至于原因居然是,张氏跟着母亲来投奔欧阳修的时候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见欧阳修在那个时候就盯上了还是孩子的张氏了。 描写少女青春的小词,居然让钱明逸推理出一桩十多年后的大案,这个逻辑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但偏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百口莫辩,而且那种氛围之下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替欧阳修说话,最后越描越黑,以至惊动了远在兰州的赵祯。 朝堂上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欧阳修是赵祯派遣执行文道改革的,即便是太子赵旭和身为宰执的范仲淹都不敢把这件事以寻常办法私了。 留中不发更是不可能,钱明逸,字子飞,钱易子,杭州临安人。繇殿中丞策制科,转太常博士。 制科出来的人官运本就不好,能得授一个太常博士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谁知道他被吕夷简看重。 经过吕夷简的推荐最后擢右正言。刚刚坐上谏官的位置,首劾范仲淹、富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乞早罢免,使奸诈不敢效尤,忠实得以自立。” 虽然这样没有证据的谏言赵祯连采纳都不会采纳,但却让他成为谏官**了名的“入骨三分”。 连宰执和相公都敢弹劾的人,显然就没把自己的官运当作一回事,这样的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名。 你要用常规手段打击他,他非但不生气还会高兴的把自己的脸递给你,为的就是让你抽打同时让他出名。 钱明逸根本就没想过升官发财,或者说大部分的谏官都没有这个打算,他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又不敢去得罪皇帝,所以在百姓眼中他们是真正的清官,在皇帝眼中他们是卑鄙的小人,在同僚面前他们是避之不及的祸害。 详细的案情赵祯已经知晓,从神都城传来的消息不光有朝堂的公文,还有北平府办案的文书,以及黑手收集到的情报。 在蔡伯俙的“积极”整理之下,赵祯手中就得到了一份又丑恶又真实的事情发展过程。 原来欧阳修有个妹妹嫁给了张龟正当续弦。人都说千年的乌龟晚年的王八,可张龟正不到三十就去世了。张龟正去世也就罢了,还留下一个原配的女儿,才四岁。欧阳修虽是文道大家,可为人不但不迂腐,还很开明,这也是赵祯任用他进行文道改革的原因。 欧阳修自然不会让妹妹为丈夫守节。可是,张氏家族无人,欧阳氏不得不带着丈夫前妻的女儿回到娘家。欧阳修父亲早死,母亲也已经去世,作为兄长的欧阳修主动承担起抚养妹妹和名义上的外甥女的责任。 而一晃就是十多年,等到张氏年满十五,到了婚嫁年龄,欧阳修又给张罗婚事,把外甥女嫁给了自己的族子欧阳晟。 不想张氏嫁过去没几年,不知道是欧阳晟性无能还是张氏太风流,竟然和家中男仆搞上了。不但搞上了,事情还被丈夫欧阳晟给发现了。欧阳晟大怒,也不顾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把妻子张氏和男仆扭送到北平府。 于是事情就闹大了,而且是在欧阳修主持文道改革的时候闹大的............ 当听闻外甥女被拘押到开封府接受审查,罪名还是最不堪的通奸,欧阳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作为右正言的钱明逸有权过问北平府的案件,而且这还涉及到礼部尚书这样的高官,他这样的谏官最为适合。 妹妹在欧阳修面前日夜啼哭,要求欧阳修出面营救。欧阳修不答应。此时前去求情,只会被加倍羞辱。只是,欧阳修再也没有想到,钱明逸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奸诈。 到了那天,谏官钱明逸亲临审案现场。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此前,张氏已经承认,自己和家奴某某通奸。可今天,张氏却翻供,说和自己有奸情的并非家奴,而是舅父欧阳修。 原本,张氏和家奴通奸,虽然已经犯下大罪,可再怎么样,也不比不上外甥女和舅舅通奸罪孽深重。 第两千零六十五章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蔡伯俙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看完的,望向赵祯道:“官家,这还是欧阳修这般的冬烘先生的错,这种小事都不能处理好,如何为官家分忧? 臣以为欧阳修就该直接派人告诉张氏厉害,让她知晓诬陷的代价便是,她张氏再傻怎么能不知道得罪一个谏官或是得罪一个尚书哪个划算? 再说莫须有的事情如何能定罪?张氏改口要定是和欧阳修通奸,无非是担心她这舅父不管她了,以为官员之间处处遮挡,有何和舅父的事情,那必然会被关系所遮盖下去,免去自己的罪责,她哪里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已经身在蛊中!” 赵祯盯着这首《望江南》叹息道:“即便是一首艳词也写的如此**如生,欧阳永叔果然是文道大家啊!脑袋迂腐一点没有什么,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没有范相公的果断,也没有苏学士的稳重,此事怕是会让他种在心中了。” “官家,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欧阳修中道而废吧?文道革新才刚刚开始............” 赵祯笑了笑,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牙齿上看的蔡伯俙浑身发寒:“简单,以牙还牙便是,朕是皇帝不好使出那些下作的手段,但你不一样啊! 你是朕的妹夫,又是驸马外戚,向来都是以蛮横著称的,你说钱明逸自己在私德上有没有亏损?现在开始只要是有人攻讦欧阳修的私德,你就派人把同样的招数使在他的身上便是!” 赵祯的办法实实在在,这个时候就不能按照套路出牌,欧阳修想要赢得堂堂正正几乎没有可能,北平府的所有卷宗都是证据确凿。 张氏一口咬定她是自己主动和欧阳修有染的,所有的证据链都是完整的,民间百姓对张氏和欧阳修两人的唾弃可谓是不亚于后世的潘西二人。 想要逆转风评,唯一的办法就是翻案,而要想翻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捣鬼之人自己的私德出现亏损。 否则不用进行下去,欧阳修自己就要上疏请辞了。 眼下是关键时候,赵祯不可能让欧阳修走人,别说是他没有通奸之事,就算是有赵祯也要想办法压下去............ 以赵祯对欧阳修的了解,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不用审理都知道这是栽赃。 但世界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之下,你便是毫无办法。 要想打一场舆论战,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报纸,而恰巧,蔡伯俙的手中就掌握了神都城中的大多数报纸。 赵祯相信,把这种事情交给蔡伯俙,这货一定能把欧阳修的风评给挽救回来,同时还能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 蔡伯俙有这样的实力,即便是他人在兰州一样能做到,只不过在时间上怕是要有所耽搁。 把欧阳修的事情交给蔡伯俙处理,赵祯就放心了一半,这货是巴不得处理欧阳修的事情,毕竟他对欧阳修还是心存感激的。 当年他从北面回来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在上疏限制他的权利,毕竟外戚手中的权利越小越好,唯有欧阳修秉公直言,认为该给他蔡伯俙应有的赏赐,而不该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这些小事对于别人不算什么,但对于蔡伯俙来说却是一种少有的温暖,他一直记在心中,虽然表面上对欧阳修的处置表示嘲讽,可事实上他却比谁都担心欧阳永叔。 至于另一点,蔡伯俙对谏官有着打心底里的鄙视,别人瞧不起外戚也就算了,凭什么你们这些小人都瞧不起外戚? 蔡伯俙一辈子受到的弹劾最多的便是来自谏官,那些御史台的弹劾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就不够他挠痒痒的。 钱明逸的行为让人不齿,非常的不耻,朝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他的釜底抽薪之计,为的就是阻止欧阳修对文道的改革。 毕竟他钱明逸出自博学鸿词科,靠的就是对儒家典籍的死记硬背而出头,一旦儒家的地位受到冲击,他的立身之本受到冲击最大。 即便是钱明逸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只能用一次,他现在的风评其实也不怎么样,朝臣们已经开始拉开了和自己之间的距离,甚至是同僚也为恐怖之不及。 但钱明逸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能扳倒欧阳修这位礼部尚书,自己就是谏官中的第一人,也是那些人所倚重的存在。 自己官运不佳又如何?不需要相公们的提拔自己也能上位,只要自己有一口铁齿铜牙,谁能小看自己? 神都城的东城安平坊,孔家的衍圣公府之中,孔宗愿正襟危坐的在暖阁之中品茶,对面的蒲团却在悄然上升。 一个升降的机关悄然出现,再次落下的时候蒲团上便多了一个人。 “坦夫兄何以如此诡秘?你我同乡之好,互通有何不妥?” 吕夷简哈哈大笑:“此时非常,钱明逸乃老夫一手提拔,有心之人皆知是老夫要对欧阳修动手,若是让人知晓我来你这衍圣公府,岂不是告诉世人皆是你在背后操纵一切?” 孔宗愿摇头苦笑道:“那子庄真是有苦说不出了,此事非我孔家之手,而是你们这些大族之手啊!子庄自知没有你们的手段,所以小心避开,谁知道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件事也不做也会被归咎于你们!” 吕夷简脸色一变:“你莫不是现在还想着如何抽身出去吧?怎么可能!你孔家已经是在官家对面的,官家甚至要让你孔家根本倒塌,如何能忍让?” 孔宗愿脸上的从容儒雅消失的一干二净:“你们难道不知官家的手段?!我孔宗愿自认为阅人无数,便是在帝王面前也能从容不迫,可在官家面前当真是如临深渊,雷霆之侧动辄便是粉身碎骨!尔等不怕可我孔家乃是千年世家,族人万计............” “放心,官家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对孔家动手,你们人多,又占大义,不会的,不会的!” 瞅着吕夷简的嘴脸,孔宗愿心中就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此事不可为,若是有警我孔家第一个退出,莫要怪我倒戈一击!” “这是自然,当初早早就说过,我等从不以规矩束缚各家!若你担心,现在离开也来得及,可你想没想过,自此之后再无儒道独尊?天下读书人再也不以孔家为师............” 吕夷简的一句话就让孔宗愿默默不语,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是一场大危机,也是一场大机缘。 第两千零六十六章太子与宰执 吕夷简原籍京东路莱州,因其祖父吕龟祥曾任安徽寿州知州,故吕氏移家寿州。吕夷简出身仕宦之家,伯父吕蒙正乃是太宗和真宗时期的宰相,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 这样显赫的身世让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赵祯当初也重视过他,不过因为他和王曾之间的矛盾,使得赵祯对他的人品开始怀疑。 曾经的一件小事一直让赵祯念念不忘,西溪每家都有种植***的习惯,而吕夷简到任后,受其感染,也植牡丹一株,聊以**。 他这般的官员种植牡丹自然与旁人不同,对待这种赏玩之物竟围以朱栏,悉心呵护,花开百朵,成为海滨盛事。 吕夷简月下看花,情不能己,当即赋《咏牡丹》一首:异香浓艳压群葩,何事栽培近海涯。开向东风应有恨,凭谁移入王侯家? 诗词的内容自然是吕夷简以花自喻,其怀才不遇之情溢于言表。 而就是这首《咏牡丹》让赵祯心中不爽,既然夸耀自己的才华,那就应该有对应这些才华的功绩,后来赵祯把他召回朝堂这数十年间,他吕夷简几乎默默无闻,所有的上疏内容在赵祯看来千篇一律,全部挑拣那些最为稳妥的事情来办,办好了有功,办不好了也无过,这样的人就是官场之中最为圆滑的存在,完全是混资历的典型。 而且吕夷简此人为人气量狭小,虽有才气也不能服众,官员之中对他的风评也不是很高,最喜欢安稳保守,反对革新。 曾经出任同平章事的他过于专权,对待反对他的人不够宽容,这些人物常常被他贬往远方任职,而有趣的是其中就有孔宗愿的父亲孔道辅。 而欧阳修的扒灰案和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毕竟是做了几年宰相的人,其他人或许还会嘴下留德为为尊者讳,但欧阳修却不在乎。 大宋的风气本就开放,没人会因为说话而担心得罪某人受到打击,这相反会变成德行有愧的表现,于是欧阳修毫无顾忌的在公开场合批评吕夷简。 “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寻常人也就罢了,被欧阳修这般简在帝心的人物如此批评,本就气量不大的吕夷简心中记恨。 而钱明逸却是吕夷简一手提拔起来的谏官,欧阳修现在是礼部尚书,主持文道改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用“扒灰”这种腌臜事泼身,聪明人很快就能联想到吕夷简。 但事情是钱明逸做的,吕夷简只不过是当年提拔他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相指挥的程度。 谏官一项都是清流,绝不会和其他高官同流合污,最关键的是吕夷简已经致仕。 按道理来说以吕夷简这样的高官致仕,年龄也不小,朝廷多少也应该分个公爵之类的爵位以显示他的身份。 但赵祯偏偏没有给他以公爵为封,而是以低一等的文忠侯为封爵,同样现在还是宰执的范仲淹却是许国公,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之大。 .................. 神都城的夜色永远撩人,在黑色的夜景下无数的灯光组成了一个全新的舞台,国富民强之下,这座城池永远是一座不夜城。 游人如织,市井喧闹,男女大防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在这里几乎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在欢歌,所有人都在喧闹。 这是属于黑夜的节日,也是属于每个人的节日,白天拘谨的人们放下心中的伪装开始放飞自我,各大正店门口开始了各种吸引人的表演,象棚瓦里更是免费奏乐,在街面上人们纵情歌舞,飞旋不停。 这样的城池是一座不夜城,同样也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池。 赵旭站在人群之中有些格格不入,他依旧是习惯了白天的那种拘束和礼节,君子一般的德行让人直摇头,这一定是国子监学习学傻了的学子。 范仲淹撩开车窗上的窗帘,敲了敲车厢把赵旭惊醒道:“殿下还是速速上车,这样的场景令没见过?” 赵旭腼腆的笑了笑,随即在马车上正襟危坐道:“这些孤自然是见过的,父皇曾经带我和二弟前来,好些个场景记忆犹新,只是孤从未喜欢这些,觉得有些吵闹喧嚣了些,但孤也知道这景象是好事,百姓心中没有疾苦才会如此放纵,百姓白日里勤奋劳作,夜晚才会有机会享受这一切。” 范仲淹满意大笑道:“太子所言极是,陛下所说果然没错,若是你白日里太过疲乏,晚上只需带您前来东门大街闲逛一会便会好上许多。” 赵旭反而露出神秘的笑容道:“范相公领孤前来怕是不光为的散心吧?大隐于市,在这滚滚红尘的包裹下才是商讨要事的最佳场所!”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殿下当真是七窍玲珑的心,陛下此次秘密离京,巡幸兰州非因吐蕃之事,乃是为的国朝之患!” 范仲淹这位宰执相公的话并没有让赵旭的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相反他是成竹在胸的开口道:“孤王当然知晓,孤执政多年,为父皇分忧多年,这些年所见所学皆是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储君,若是连朝堂国内的变化还看不出来,那孤王可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父皇秘密前往兰州,为的就是以逸待劳,这段时间母后一直在安排后宫事宜,所有人都觉得父皇在后宫之中安养,没事的时候还会去巡幸校场和金明池,其实这些不过是假象而已,父皇真正的意图谁也不知道!” “太子也不知陛下心中所思?” 赵旭摇了摇头,看向范仲淹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你不用试探孤,孤是父皇的孩儿,永远都是有父皇才有赵旭,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眼下国朝之事范相公只要稍稍留意就会发现与赵旭不可能有任何牵扯!” 范仲淹点了点头:“以眼下的朝局,太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些人怕是故意混淆视听,也有离间太子和陛下之意,还请太子慎重!” 赵旭突然笑了笑:“孤王当然慎重,所以才会按兵不动,孤在等父皇动手,这些人是国朝的大患,同样也是孤的大患!二者没有任何区别!” 范仲淹默然,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太子了,或者说天家的这对父子越来越像,越来越让人看不清。 第两千零六十七章国朝之患 喧闹的城市,安静的马车,这本就是一个强烈的对比,但这样的马车在神都城中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是算在临街棚子里的,四周这样的马车还有好几辆,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气味,没有寻常牲口棚子的气味罢了。 谁也不会想到大宋的太子和宰执这般的尊贵人物居然会在这闹市之中的车马棚子里,马车是简单的马车,寻常人都不会去注意,马车之中香茶碳盆举杯,即便是冬日也不寒冷。 赵旭和范仲淹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外面纷纷扰扰的人群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殿下应该看出了国朝之内的不同,不知殿下觉得问题出自何处?” 赵旭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范仲淹的试探,这不光是试探,也是一种考校:“父皇曾经说过,作为一国之君若是不能对自己掌控的王朝了若指掌,那距离崩溃也就是一步之遥!孤这段时间从大政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三司财贸这一块更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一路索踪之下,居然发现了一段旧事!” 范仲淹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赵旭这位太子储君只是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或是不恰当的地方,但却没想到居然被他抓住了要害。 为赵旭斟茶后,范仲淹素手相邀道:“如此还请殿下为老臣解惑!” 赵旭在这个时候浑身气质一变,充满了上位者的自信,端起茶杯轻轻吮了一口道:“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了西北的吐蕃身上,是,他角厮罗确实是我朝大患。 可相对的父皇也同样重视角厮罗和吐蕃,兵出高原是早晚的事情,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父皇做事往往是羚羊挂角不可琢磨,既然此时巡幸兰州移驾边防,则国朝必有问题!” 这是一种反向思维,赵旭在赵祯的教育下早已跳出了常人的思维定式,而这一点范仲淹是极为佩服的。 “殿下能看到这一点便是超越常人,还请殿下继续。” 赵旭对范仲淹的夸奖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他这位太子储君总揽大政之后最少不得的便是与范仲淹这位宰执相互配合。 这么多年下来,赵旭对范仲淹的了解不弱于旁人,这位宰执在他的面前更像是一位师长,谆谆教诲多过批评和指摘。 虽然赵旭已经总揽大政,可他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地位依旧不弱于他,对他的尊重还只是停留在皇权上,而非是对他这个人的尊重。 赵旭自然能感觉到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最要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能力得到范仲淹的肯定,父皇当初也是故意这么做的。 所以赵旭这段时间非常的努力,他在心中有所感觉的时候便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这种感觉,并且顺着自己的这种感觉追查下去,果然他很快就分析出为何父皇会去兰州,为何父皇要把大政交给自己。 “我大宋财贸增长迅速,国朝赋税惊人,商税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虽未到全部,可十之八九来自商税和其他杂税。这些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并不是坏事,只要保证粮食够吃,工厂的增加和商贾的增加只会使得我大宋赋税增加,百姓的钱财增加,但有几个地方却不一样。” 赵旭的分析让范仲淹非常满意,直到现在他都能看清楚问题所在。 “有几家商号的问题尤为明显,比如石家的永信商号,宗室之中的皇佑商号,杨家的固诚商号等等,这些带有将门或是宗室要么便是大族的商号交税多是多,但却远远不及他们赚取钱财的应缴之税,孤自然知道他们在避税,这是许多商号在做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些商号无一例外都用了一种避税法门,便是减少产出!” 范仲淹颇为震惊的望向赵旭,他没想到年轻的太子连这些都能看得清楚,不禁有些期待的问到:“哦!减少产出他们就会赚的少,虽然是避税了,可也少挣钱了啊!” 赵旭摇了摇头:“他们很聪明,他们把眼睛钉在了朝廷减少税收的地方,每每遇到战事,朝廷必会对军械的原料,军资所需的东西进行减税,比如铁矿,比如布匹,棉花,粮食…………” 范仲淹笑了笑:“官家也曾说过,战争最是赚钱的好法门,这是天下公知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赵旭脑袋歪了一下,望向范仲淹道:“范相公难道就看不出其中的问题吗?” 赵旭的眼神让范仲淹有些尴尬,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傻子,而范仲淹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范相公这是在考校孤,这些人要是在战争时期发些战争财就算了,可他们平时并不加大生产,而是就在等待战争的到来! 自从他们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发现,这战争财太好赚了,朝廷一旦开战就需要大量的物资,而他们手中就有,同时朝廷在占据了土地之后他们同样有商道。 根本就不需要利用往日的门户高低来获取,因为他们有钱,有大宋最多的钱财,是大宋最强的商贾,除了他们之外,没人能接手庞大的所需。 这些人就开始把控战争的物资和战争之后的各地建设。时间长了,他们就发现战争对他们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于是乎…………” 范仲淹不再说话,看向赵旭的眼神充满了欣慰,看来这位年轻的太子已经看透了问题但所在。 “殿下既然知道了,那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做?”范仲淹轻轻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之后才缓缓开口问到。 赵旭同样的动作也喝了一口茶,只不过茶杯在他手中漂亮的转了一个圈:“孤打算什么都不做,因为已经做的事情都做了,孤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父皇发难,父皇身在兰州的消息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觉得父皇秘巡兰州是不是准备对吐蕃人动手呢?” 范仲淹双手相交,对着赵旭一礼道:“太子大才,老臣叹服!既然请君入瓮,那还请太子配合陛下演好这出戏才是!” 赵旭放下茶杯回了范仲淹一礼道:“这是自然!劳烦范相公出手了,这些人最近把重点放在了欧阳相公身上,眼下怕是要撑不住,如此父皇的文道改革怕是有损!” …………………… 第两千零六十八章欧阳修的莫须有 若是单单论心计,赵祯和赵旭这对父子并没有多少,但若是说手段和权谋,这两样东西在大宋别人就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原因很简单,这对父子掌握了大宋最强大的资源,无论是情报还是执行力都没人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之所以从容不迫,之所以胜券在握,是因为这对父子掌握了绝对的主动,一切都仿佛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表演”。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发现问题,再强大的情报机构若是不能发现问题,那将和摆设没有区别。 赵祯能发现的问题,赵旭同样能够发现,只不过这对父子所看的地方不一样而已,赵旭是从政治上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而赵祯则是从更为根本的地方发现了问题。 赵祯把赵旭留在神都城自然是有深意的,能发现问题最好,若是不能发现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把大政处理好,也没有太多的问题。 至于范仲淹这位宰执相公,自然是知晓事情的真相,当初赵祯特意寻他说了这件事,以范仲淹的才学只要一点便会透彻。 而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则是身为三司使的包拯! 别小看这老倌,几乎一辈子和钱财打交道的他最为敏感,尤其是对大宋最大规模的钱财流动更是如此,“鼠须”一般敏感的触觉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在朝堂上包拯是第一个向赵祯上疏的,而范仲淹这位宰执相公反而是第二个,这两人心中都清楚一件事,太子监国的这段时间最为重要。 原因便在于考察太子的能力,包拯和范仲淹两人早就商量过,若是太子能发现问题所在,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旁交侧击的提醒。 谁都希望自己的皇帝是个明君,明君就要明察秋毫,就像官家所说,要对自己的王朝了若指掌。 事实上包括欧阳修在内,所有的六部相公都在小心的呵护或是帮助赵旭在成长,他们每日的上疏内容和之前大为不同,更多的不是在阐述事实,而是在阐述事实之后附上自己的意见以及请求赵旭给出储君的意见。 这其实算得上是一种考校,也是一种观察和教育,赵旭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他看得出这些相公们是在帮助自己成为一个更为合格的君王。 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每日的奏疏也是极尽详细的在对答,如此一来君臣之间配合的越来越好。 要知道眼下的六部相公都是赵祯所挑选的,每一个都是跟随赵祯多年的老臣,甚至有从小就和赵祯在一起的伴读之臣晏殊。 晏殊是赵祯的伴读之臣,再加上他的性格本就沉稳,不愿攀附皇权,赵祯虽然有些不喜欢他,但这样的人作为吏部尚书最为稳妥。 吏部执掌天下官吏的筛选勘磨,甚至是调任勘察,权柄之中关乎江山社稷,而只有挑选一个公正独立的人,赵祯才能放心。 晏殊这个人越来越适合做孤臣了,他不喜权贵,不喜皇权,一切的特权在眼中都是鄙夷的存在,还有比这样的人更适合的吏部尚书吗? 即便是范仲淹都佩服晏殊的固执和知人善用,晏殊这个人最大的好处便是唯贤是举,朝堂之上有许多能臣干吏都是通过他的举荐而出任要职的。 事实也证明晏殊的举荐极少出现错误,便是身在宰执的范仲淹自己也是通过晏殊的举荐而获得如今的地位。 但这样一个人却从未获得任何被他举荐之人的好处,一点也没有,而且严厉拒绝和那些被他举荐的人来往。 真正做到了“六亲不认”,朝堂上下对他的评价无不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因为他的女婿富弼就是他向赵祯推荐的。 虽然晏殊和赵祯之间越走越远,但却没有影响他在赵祯心中的地位,作为臣子他是合格的,而臣子就是臣子,永远不可能和皇帝成为朋友。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要放弃原本的友谊,赵祯明白这一点,晏殊同样明白这一点。 这也是为何晏殊做不到蔡伯俙那般的原因,他在朝堂之上的公正是评价是蔡伯俙所没有的。 晏殊同样是赵旭的老师,六部尚书都是和他一样的存在,眼下辅佐赵旭就是他们的最根本任务。 范仲淹,欧阳修,晏殊,包拯,曾工亮,丁度,富弼,韩琦,这些人都是赵祯留给赵旭的财富。 现在的朝堂因为这些人的存在非常稳定,赵祯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苏洵被赵祯带走了,为的是让他操持针对国朝之内的危机,而神都城中自然是以范仲淹为首,有这个老谋深算的宰执存在,神都城不会有什么问题。 包拯依旧是把持三司,三司看似是管理天下财富的地方,但事实上却也在监视天下财富的流动,可以说包拯比谁看的都要清楚。 大宋之内存在的大宗买卖都是在三司的监视下进行的,三司在包拯手中一天,就没有人能够轻松的偷税漏税,只有包拯没工夫处理的小事,绝没有他发现不了的大事。 晏殊掌握了天下官员的上升渠道,包拯掌握了天下财富的渠道,有这两人在,大宋就不会乱,而范仲淹辅佐赵旭处理大政,朝堂稳如泰山。 这时候赵旭发现了问题,恰恰也说明六部相公的能力,欧阳修的倒霉不过是疥癣之疾,若是在往常留中不发就好。 可现在没有办法留中不发,即便是留中不发,被逼到墙角的欧阳修也要自己请辞。 这是大宋文臣的最根本手段,在被泼脏水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办法用来自辩,唯一的办法就是请辞,把自己从风口浪尖摘出去,然后等待公正的调查。 如同“莫须有”一样,莫须乃大宋百姓的口语,意思是“大概,也许”之类,而恰恰是这“莫须有”便让一个人的德行受到最大的挑战。 大宋的环境就是这样,谏官就是可以风闻言事,就是可以利用莫须有来揣度别人,朝堂之上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出两出。 但从来就不会用钱明逸这般的下作手段去攻击别人,扒灰的事情天下人所不齿,于情于理都是极大的亵渎。 用莫须有的扒灰事件来攻击一位朝堂相公,即便最后证明欧阳修是干净的,也会让人诟病,毕竟欧阳修把侄女养在家中那么多年,实在是于礼不合。 第两千零六十九章包拯才是杀手锏 对欧阳修的攻击不过是一种侧面的打击而已,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不重要,有人想让大宋文道改革彻底结束,最好的办法无异于对欧阳修动手。 而大宋对文道的改革同样也不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相对于漫长的统治,大宋有的是时间去做这件改革,即便是推迟个三五年,五六年又如何? 既不会伤筋动骨,又不会苦不堪言,只是延缓而已,只不过其中涉及的利益就会出现问题,有人在利用这件事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赵祯坐镇兰州,为的就是离开神都城这个中心,看的更加清楚,也让那些有心人更加清楚的看到,皇帝不在神都城,而是在兰州! 赵祯一直都是主张暂不对吐蕃动手,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后勤上,巨大的天堑虽然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要想在高原上和吐蕃一较高低,就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眼下,赵祯的决定却阻挡了有些人的财路,战争才是最赚钱的买卖,一旦大宋要打仗了,那朝廷的国帑就会流水一般的出来。 那些巨商也就是瞄准了这一点,寻常的商贾在正常的生产交易,从中获利,这些巨商不同,他们赚的钱不是从百姓身上赚取的,而是从国家身上赚取的,但说到底,国帑依旧是来自百姓和寻常商贾的赋税。 也就是说这些巨商早就看到了问题的所在,百姓身上的好挣,但却分散,集中起来之后就会在朝廷的国库中。 唯一能让朝廷把国库的国帑大规模“倾斜”出来的办法就只有利用战争这个巨大的“吞金兽”,这些巨商无不是带有将门或是宗室,宗族背景的,也就是当初被赵祯拉上“船”的那些人。 这事情终究还是怪赵祯自己,他无数次的推算,最后发现都是当初自己带着他们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后,一发不可收拾。 资本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道德的商业衍生品而已,可一旦这些巨商成为驾驭资本的人,最终只会让资本这头怪兽更加的疯狂。 操控战争已经成为一种最赚钱的“商业”,这些商号联合起来,吸收更多的商号,打造成一个看似松散但却极为坚固的利益集团。 在这集团之内有一切利益共同的人,利益是最好的“粘合剂”让他们互相之间紧密相连,看似松散的组织其实比任何一个组织都要坚固,牢不可破。 原本这些巨商还是在跟随大宋的脚步前进,赵祯率领大宋征伐大理国的时候他们就存在,开发荆湖南路的时候他们也存在,再往后攻伐党项,收复燕云,灭西域,辟新疆,他们都存在。 到了攻伐契丹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最可靠的补给线,是赵祯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不断壮大。 甚至可以说大宋这么多年的南征北战,有一般的功劳都在这些巨商的身上。 朝廷是有钱,可这些钱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买来军中所需?这些钱如何变成一颗颗火药弹,一支支弩箭,一柄柄横刀,一幅幅板甲? 是从全国上上下下数十座军工厂中生产出来的,可这些军工厂的原料如何供给?单单靠朝廷的力量采购? 朝廷采购的货物早已经被这些巨商所垄断,也就是说大宋这么多年来完全是靠这些巨商供给后勤原料,再进行自己的生产,最后投放到战场上,投放到大宋将士们的手中。 而最早发现这一点的来了就是包拯,三司掌握天下财货的往来,即便是军中乃至禁中的采购都要经过三司的手。 包拯不擅长展业,但他擅长明察秋毫,所以蔡伯俙担任三司副使加强大宋商贸发展的时候,包拯却在监察天下财货的流动。 包拯为三司培养了大量的人才,这些人才都是精于财货演算的帐房高手,只要是账册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那些巨商的所作所为别人看不见,甚至他们自己都觉得天衣无缝,但在包拯的手中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包拯曾经秘密上疏赵祯,提出彻底铲除这些商贾,毕竟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把持了大宋的经济。 但赵祯却没有准奏,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毕竟对商业和资本的了解使得赵祯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当初王齐雄之事已经让他发现了端疑,但那时候的赵祯把一切都归咎于资本的无疑是运作上,而没有去考虑这是有人在背后更加隐秘的策划。 即便是包拯把名单大致的拿出来,赵祯依旧不能决断,不是没有证据,而是不敢! 当时的大宋刚刚拿下燕云十六州,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也是需要这些巨商的时候,一旦战争爆发,后勤补给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军械还好,粮食,车马,劳役,这些东西都不是段时间能够筹集到的。 于是那时候的赵祯妥协了,而逼不得已包拯这个脊梁如同利剑一般的老倌也妥协了,这么多年来大宋南征北战,所需用度何止万巨? 大宋的成功也是这些巨商不断膨胀的基础,直到现在,大宋四周已经没有强敌的时候,这些巨商也成为尾大不掉的存在。 包拯日日悔恨,夜夜不眠,他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也感觉到了官家的忍耐极限。 这一次赵祯秘密前往兰州,虽说带走的是苏洵,但却依旧给包拯留下了密旨,这位一辈子在三司打拼的老倌第一次密旨居然得到了调用神都城内所有禁军的卫戍虎符。 谁都不会想到,在大宋,在神都城中,掌握最高兵权的不是太子赵旭,也不是宰执范仲淹,更不是身为兵部尚书的狄青,而是身为三司使主管天下财赋的包拯! 赵祯对包拯的忠诚是无条件的信任,所有的种种表明他是最为忠心的臣子,没有之一,在机上对于这位老倌的天然亲切感,赵祯更加愿意相信他。 赵祯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白面的老包一点也不比黑脸的包拯要来的差!这话谁也听不懂,但赵祯自己却明白。 把神都城的所有卫戍部队交给包拯,这是一件最为稳妥的事情,其中还包括了皇宫中的亲卫司,这面卫戍虎符整个大宋只有一块,就在赵祯的手中。 其他的虎符也能调动军队,但在这块虎符面前全部要上缴军权,听凭调遣,可见赵祯对包拯的信任,已经到了托妻献子的程度,毕竟皇宫中住着太子和皇后………… 第两千零七十章最强大的要塞 夜幕下的皇宫格外寂静,自从官家离开这座宏伟的皇城之后,这里的防卫就变得无比森严,禁军上军已经全部从皇城上撤下,他们现在只负责驻守在皇宫之外,至于皇宫之内的防卫全部交给了亲卫司负责。 彭七依旧穿着厚重的板甲如同一个铁人般的站在皇城的城墙上不断巡逻,这个深的皇帝信任的统帅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朝堂之上人们称他为彭帅,因为他曾经是大宋北伐的主帅之一,指挥过千军万马,即便是现在还挂着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职衔,名义上有权调动大宋的禁军。 但事实上彭七只是侍卫亲军司的长官,侍卫亲军司已经全部改为亲卫司,地位远在殿前司之上。 彭七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整个亲卫司中的所有亲卫都归他负责,而赵力和他完全是掉了一个个,从原本的亲卫司长官变成了殿前司都指挥副使,实际上控制殿前司的人才是他。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属于对武将的制衡,但说到底都是赵祯任用亲信的表现,即便是赵祯也不能例外,军权要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必须任用亲信。 城墙上不但的有穿着铁甲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这些人都是神都城中的良家子第,整个亲卫司也都是这样等人组成,以确保亲卫司的战力和忠诚。 神都城中最寻常也是最不对外的机构其实不是亲卫司,而是掌握了所有神都城军队的卫戍司,卫戍司刚刚成立不长时间,说是一个衙门,不如说是一个临时机构。 自从赵祯在神都城中遇刺之后,亲卫司在朝中被参奏无数,顺带着一切特务机构都受到了责难,皇城司和黑手最为不好过。 他们本应该起到防患于未然的效果,但事实上却在赵祯遇刺时慢了一步。 而卫戍司的出现是文臣一致推举的,为的是能在突发情况面前由一位文官了解事情的真相,并且能做出快速的部署。 他们自认为自己不比武将的行动慢,若论权谋和果断,文官也比武将要高强些。 武将们自然是极力反对的,这不光是在贬低他们的地位和能力,也不利于处理突发事件,毕竟一个高高在上的卫戍司出现,到底应该听谁的? 殿前司,亲卫司本就互不统属,而突然出现的卫戍司要领导一切,这就出现问题了。 于是赵祯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卫戍司不常设,卫戍司都指挥使为空缺,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由皇帝之前密旨拟定人选接任,并且密不示人,唯有佩戴卫戍司腰牌的人才能调动全城军队,否则各司独立行事。 这是最为妥当的办法,也是应对大危机时最为妥帖的手段,这样的大危机往往是民变,兵变,大规模清剿之类才会用上。 于是原本还存有反对意见的武将们也不再坚持,毕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这样的危机不可能出现,尤其是在太子监国这段时间,更是不会有任何问题。 彭七之所以出现在皇城之上,乃是因为神都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官家西北巡幸,以至兰州!” 本该是困死在皇城之中的消息,但现在却出现在了整个神都城,终究是还是没有瞒住官家的行踪。 这让彭七大为惊讶,刚刚躺下的他立刻起身,命亲兵立刻给他着甲,取了兵刃之后便匆匆赶往皇城,他这位亲卫司都指挥使要亲自坐镇皇城,不敢有一丝松懈。 黑夜已经使得温度急剧降低,毛茸茸的立领已经被风吹的倒向一边,盔甲之内的棉衣和毛衣给他提供了温暖。 将军的铠甲只是比寻常士兵卖相好一点,其实内里是一样的,披风在这个时候被风卷在身上,一点作用也没有,难看的就像是一根大红肠。 “皇城司已经撒出去了,老祖宗说过一旦官家离京的消息传出,皇城司便立刻查找源头。” 邹同勾着身子躲在厚厚的氅衣之内,只露出一双散发着阴冷光芒的眼睛,彭七皱眉的从腰间解下酒壶灌了一口,递给邹同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官家看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给我交个底,到底是在做什么?” 邹同嘿嘿一笑:“旁人都是不愿打听,聪明人甚至躲得远远的,唯独你往前赶,既然已经感觉到了,那就做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何须打探其中消息?你我也是老相识,老祖宗特意交代我皇城司尽忠职守便好,依密令行事不得过问!” 彭七点了点头,以邹同和自己的关系不会说出这般生硬的话来,但在这时候还能和自己说话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了。 只不过彭七心中郁闷,瞪着眼睛道:“口子查到了吗?不该是从我亲卫司漏出去的!” 邹同这一次没有冷笑,而是直直的盯着彭七道:“不是亲卫司!这一点奴婢可以肯定,你亲卫司的人全部筛查过了,况且官家只要不出宫,就不需你亲卫司的人跟随,只有带御器械会在禁中相伴左右。” 彭七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亲卫司的人出现问题,亲卫司虽说不是他一手建立,但也是曾经的太子三卫而来,他彭七和李酒,赵力三人乃是太子三卫的出来的人,对亲卫司的感情要比其他禁军更加强烈。 而且亲卫司一旦出现什么事情,他这个亲卫司都指挥使也难逃其咎。 “这么说来是宫中内侍出了问题?” 彭七的话让邹同微微苦笑:“眼下还在查,内侍省的管事已经被那三位老祖宗给接管了……” 彭七倒吸一口凉气:“那三个老家伙还没死?!这是要活成妖精啊!” 邹同不满的瞥了彭七一眼:“三位老祖宗可不比三才大官地位低,官家最信任的人除了陈琳老祖之外,便是这三位老祖宗了。” 话说到这里,彭七便也彻底放松,宫墙上由亲卫司负责滴水不漏,宫内由皇城司以及三位老妖怪坐镇,这皇城就如同铜浇铁铸一般结实。 即便是有大军攻伐,也不可能动荡这座皇城,没人知道,其实大宋最强大的要塞就是神都城中的皇宫! 第两千零七十一章宫墙上的老倌 无论是彭七还是邹同都不知道他们所面临的威胁是什么,甚至是连包拯都不知道,他只是获得了赵祯的密旨以及那块可以调动整个神都城所有兵力的卫戍司虎符。 作为卫戍司的掌印官,他居然没有自己的官印,唯一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就是他手中的那块造型如龙的虎符。 只要这块虎符在手,他就是卫戍司的最高长官,失去这块虎符,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卫戍司掌印官的身份。 包拯一袭长衫,大氅直缀,如同一个文雅的君子,只不过他的身后站着一群身着铠甲的兵事,铠甲上的面罩已经全部翻了下来,至于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从黑洞洞的头盔中露出。 宣德门,这是大宋皇城最重要的城门,早在东京城的时候便是如此,此时此刻这城门楼上已经是布满了黑甲士兵。 四周一支火把也没有,唯有一方红泥小炉偶尔闪烁着橘红色的光芒,小炉上的水壶已经翻开,包拯自己动手从上取下,向茶壶中注入沸水,茶香瞬间便荡漾开。 寒风凛冽,但却敌不过一杯热茶,包拯捋了捋胡须,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把整个神都城托付给了自己? 别说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想不到,便是自己在接到密旨和虎符的时候都是大吃一惊,来自帝王的最高信任使得包拯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文臣能以区区孱弱之身报国,便是死而无憾的事情,向来都是文臣死谏,武将死战,今天反倒是轮到自己了! 想想都觉得快意,倒是要看看那些宵小之徒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到底是个如何表情。 宣德门正对朱雀大街,这条御道直直的穿过内城朱雀门通往最外围的天安门,这是神都城中的主干道,只要控制了这条御道,其他所有的地方都能从容推进。 神都城中的各处依旧是热闹非凡,包拯并没有察觉到有何异样,这是一场隐藏与平静之下的滔天巨浪,越是如此越要小心应对。 包拯甚至有些怀疑,也许事情并非是如同自己揣测的那样,没人会在这个时候造反,即便是傻子都知道眼下的大宋强大的就如同山岳一般,即便是惊涛骇浪也难以撼动。 官家不在神都的消息已经被人泄漏出去,皇城司的人在追查根源,据说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孩子之口,孩子的父母早已被大理寺询问了无数遍,而皇城司的人更是无奈的承认他们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能有关系才怪了了,显然是有心人设计了这个圈套,想要从那孩子的口中得到消息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消息肯定是从皇宫中传出去的,这座庞大的宫城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即便是再严密也会有消息传出去。 包拯甚至怀疑传消息的人根本不可能被找到,即便是皇城司的人如同筛子一般在宫中查找也不会有消息。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等待消息,官家远在兰州,一旦神都城发生什么就只能靠自己和城中的数万将士们了。 包拯有些懊悔,当年应该极力反对官家减少神都城中的军队,大宋一直是在中央囤积军队的,可现在大宋几乎都在边防之地。 官家一改常态,把神都城原本的八十万禁军进行大幅度的调防,眼下的神都城只有八万禁军精锐,便是算上负责皇城的亲卫司也不过堪堪十万战兵。 而这座城池已经有了近二百万的人口,一旦出现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咔嚓咔嚓,战靴击打在地面的声音让包拯皱眉,这时候就不该有禁军靠近自己的所在,回头看过去,包拯无奈的苦笑起身。 “彭帅这是亲自带人巡防宫墙?” “包拯?!” 彭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越过铁塔般的士兵他看到了包拯那张老脸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彭七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包拯这样的文臣不该出现在宣德门,更清楚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没想到官家居然把您这个三司使作为神都城的屏障!彭七叹服!末将亲卫司都指挥使彭七参见包卫戍!” 包拯自嘲的笑了笑:“包卫戍,这话听着别扭,什么时候官家需要我这老倌来临危受命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能被官家看上,实在是老朽的荣幸!” 彭七无语,这是典型的端着架子,他包拯现在的得意怕是都快冲出天灵盖了! 虽然心中不爽但彭七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文武之间现在的间隙并没有原先那么大了,但互相之间的斗嘴却成为一种常态。 能互相之间斗嘴,说明情况还并不紧急,彭七最少知道了现在是谁在执掌整个神都城的防务。 其实包拯是文官中的最好人选,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可定无法获得这样的权利,而其他的相公们虽有济世之才,但处理起这种突发世间还是无法信任,唯一能担任此重任的苏洵也不在神都,眼下唯有包拯这位深的陛下信任又有雷厉风行手段的人了。 即便是如此,彭七也不能靠近包拯半步,铁林卫组成的人墙已经把路堵死,他们不光要负责包拯的安全,更要保证卫戍虎符必须在包拯的身上。 “皇城司可有消息?” 彭七稍稍尴尬,看了看四周才小声道:“那三位老家伙已经出面接手内侍省,但你老倌一定想不到,官家的旨意未到,皇后便已经请他们出山了,眼下的皇宫怕是铁板一块,我等只要守卫宫墙就好!” 包拯的脸色稍稍缓和:“这么说还是没有找到?但皇后出面确实要好得多,我等朝臣自不会在朝堂之上提一个字,宿卫宫墙是你亲卫司的事,除此之外尔等不得踏出皇宫半步,亦不可踏入皇宫半步!” 前面的话还是闲聊,后面的话便是命令,当包拯举起虎符的一刹那,彭七整个人就从铁林卫的边上挤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虎符上的机关,确认无误后才单膝跪地。 “亲卫司接旨!末将定当率军固守宫墙,绝不踏出皇城一步,亦不敢进入皇宫!” 彭七说完就走,而包拯继续坐下看着天上高高的月亮饮茶,他要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才能离开。 只不过在彭七走后,包拯才喃喃一句:“这时候应该是他蔡伯俙在宫墙上才好啊!没他这个三司副使在,老夫只能把三司的事情交给他王安石了!” 第两千零七十二章利益牵绊 利益,这个不可或缺又太过可怕的东西总是存在于人类的历史之中,他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而是一直相伴左右的衍生品。 所谓的利益就是用来满足自身欲望的一系列物质、精神的产物,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金钱、权势、情欲、感情、荣誉、名气、甚至是国家威严、领土、主权等所带来的快感,但凡是能满足自身欲望的事物,均可称为利益。 利益依附欲望而生,而人的基因确定了欲望的存在,这是人的天性,没有人可以拍着胸口说自己的没有欲望,包括活着都是欲望的一部分。 世界是人组成的,人是有欲望的,于是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阶级、既得利益者、阶级矛盾、政治、战争……而利益冲突决定着一切。 人类的历史也是一部欲望的进化史,利益的分配史,几乎没人能逃过这两样东西的束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利益是用来解决各种矛盾的良药,利益也并不一定都是坏的,相反在某些时候利益可以用来团结人心。 赵祯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利益的牵绊来解决问题,他作为皇帝就要想办法把大宋所有人的利益都纠结起来,让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 于是大宋的农业逐渐被工业所取代,于是大宋的农业逐渐变成一种商业的必需品。 这么做为的是什么?减少土地兼并对大宋带来的冲击和危害,千百年来土地兼并一直是各个王朝动荡的隐患,也是无法攻克的难题。 可现在的大宋依旧没有人去抑制土地兼并,赵祯首先保证的前提不是土地禁止被买卖,而是土地必须种植粮食,粮商必须要买卖粮食。 这看起来好似没有什么改变,但谁都没想到,大宋的粮商已经不是最赚钱的人。 粮商已经从一流商贾变为二流甚至是三流的商贾,他们赚取的利润已经被严重限制,因为大宋强大的运输能力,使得哄抬物价成为一种不可能。 华夏的百姓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吃,谁会闲着没事去闹事? 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眼下不是一个纷乱的王朝,相反大宋的团结和强大是前所未有的,商业的繁荣使得土地兼并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 整个大宋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向上走的事态,所以赵祯并不担心百姓造反,因为没有理由,也没有契机。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百姓不造反因为他们的利益被稳定了下来,但有些人的利益机会受到冲击。 战争永远是最赚钱的买卖,尤其是当赵祯把那些利益集团捆绑在大宋的战车上之后便更是如此了。 赵祯用商贾作为大宋前进的“车马”,利用这些商贾形成强大的后勤保障以及地方建设的主力军。 这是一个强大的利益链,从朝廷到军队,从商贾到地方,甚至是提供货源的原产地都处于这条利益链上的一环。 这些巨商非常聪明,他们不是独立存在,而是把所有环节都拉在了一起,都成为收益的一方,即便是赵祯这位皇帝知道也没有办法。 大宋需要这些巨商,明知他们的背后带有强大势力的背景也必须要使用。 因为当初他们确实帮助赵祯在不断的战争中提供了强大的后勤保障,可以说他们同样也是大宋的功臣,也在为大宋贡献过自己的力量。 赵祯作为皇帝,于情于理不都应该对他们斩尽杀绝,所以这也是赵祯头疼的原因,他几乎从未对这些巨商有过动手的念头,这是商业的正常发展,是资本的不断壮大。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出现了组织也是正常的,这是经济发展的规律,没人比赵祯更加了解经济的发展模式。 他从后世带来的记忆足够支撑他现在的所需和所用,无论是寡头还是财阀,这些经济衍出的东西都是常有的。 当他们影响朝廷和大宋国策的时候,这些巨商的存在就开始威胁到了大宋的稳定,事实上他们对战争的渴望已经在不断的推动大宋的边境摩擦。 只可惜赵祯发现的时候这些巨商已经壮大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 即便是三司都无法核算出这些商贾所拥有的财富到底有多少,财富的积累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对商贾的定义。 其实他们已经不同于普通的豪商巨贾,每个家族都拥有庞大的财富,关键是他们还知道什么叫低调。 不愿意把自己的财富暴露出来,他们知道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同行,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是赵祯给了他们今天的财富,虽然没有什么政治地位,但他们在朝堂上也有发言权! 资助了大量的学子,朝堂之中的官员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做善事就是以为的付出吗?恰恰相反,做善事有时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能得到金钱买不来的东西。 名声只是一个方面,还能得到人脉和资源,他们虽然在朝中没有什么地位,但影响绝对是巨大的,为他们说话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甚至能调动边防的小股军队,甚至能让某系诶傻瓜成为帮助他们冲锋陷阵的勇士。 他们能够游说某些人,也能让曾经的朝廷重臣为他们所用,成为他们的一员,利益分配的一员! 吕夷简就是典范,曾经的大宋相公,即便是致仕了也有强大的影响力,他能操控某些事情,而同样也能被别人操控。 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利益,既然没有人能例外,吕夷简也最终成为利益集团的一份子。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光要投其所好,更是要给他名声,这东西有时是花钱也买不来的。 在大宋如何能获取名声? 尤其是像吕夷简这样的致使高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讲学,或是发表有影响力的言论,而恰巧吕夷简曾经对待青塘的态度和刘涣一样,甚至是一模一样。 他认为就该让青塘被毁灭,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甚至不惜与主动去引诱威胁以达到目的。 这样的言论使得他在大宋转败为胜之后获得了相当高的人气,再加上平日里捐赠学校,鼓励学子,四处讲学,尤其是他吕夷简的学问还是极好的,于是他便成为被民间百姓追捧的大儒。 第两千零七十三章再次成为诱饵 吕夷简的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人这个生物一旦被利益所左右,最终的下场就是慢慢沦陷,最后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怪物。 大宋的豪商巨贾被利益所联系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松散的整体,当然这个整体当中也不乏存在非商贾的家族,他们没有多少财富,但所积累下来的东西却远飞财富能比拟。 孔家便是其中之一,有了孔家的支持,吕夷简几乎被捧到当世鸿儒的地步,所以他才能说动刘涣做出一系列挑动边衅的举动。 孔家已经被绑在了利益的战车上,这个松散的组织没有姓名,只有各家之间高层的秘密走动,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青塘在被大宋占据之后,最先填充到青塘的大宋商号就是来自于这些豪商巨贾,他们第一时间在这里购买房舍,进行利益划分,各行各业都被他们所填充起来。 青塘的土地是富饶的,城池虽然被烧毁但依旧存在,这些商号甚至充当起了建设者的作用。 出资帮助朝廷修建城池,维护已经存在的道路,该加宽的地方加宽,该重建的地方重建,修缮城池,出资出人,无所不用其极,而同样地方官员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青塘的大部分商业被他们所垄断,这些商号非常聪明,有关民生的产业他们绝不触碰,他们所垄断的只有更上一层的基础产业。 青塘的青盐被他们垄断,至于贩卖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负责生产,然后把价格定下来你,至于别人作为中间商的贩卖价格几何与他们无关。 而畜牧业是这里最强大的产业,河湟之地水草丰美,可以放牧大量的牛羊马匹,而这些东西都可以产生大量的附属品。 牛羊不光可以把活的牛羊贩卖过去,还可以制作肉干销往中原,牛筋,牛皮,牛角都有极大的作用,羊在大宋的价格也是极高。 宋人到现在还是酷爱羊肉,在他们眼中羊肉比牛肉还要鲜美,马匹的价格自然就更不用说,第一批进入青塘的商贾几乎垄断了所有的资源。 没人会在这里开办工厂,一来距离内陆偏远,二来即便是通过丝绸之路远销西方也要绕一个远路,还不如直接在新疆路或是宁夏路开办工厂来的方便。 这些豪商巨贾赚了三次钱,第一次是帮助大宋的军队运输物资和补给,提供所需军械的原材料,第二次是在他们进入青塘之后。 大量的商贾帮助地方官员进行建设,虽然是提供了帮助,但该出的钱财还是要出的,只不过是给了他们方便而已。 第三次便是获得了垄断当地资源的权利,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优先,再加上他们从不垄断当地百姓的生活,反而在提供做工的机会,这也解决了当地官员的负担。 青塘人都离开了,广阔的河湟之地一个青塘人也没有,大量的移民都是从秦凤路过来,也有一些来自宁夏路,他们的到来不可能立刻获得收益,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劳作最后才能从土地中获取财富。 而豪商巨贾们为这些人提供了站稳脚跟的机会,付给他们工钱,让他们有钱购买生活所需,粮商运来的粮食按户发放,因为朝廷在他们出发之前已经付过了钱财,运输的费用也由各地的驿站承担。 所以现在的河湟是不缺粮食的,青塘已经改名为青海路,这里已经是属于大宋的疆土,自然要有属于大宋的路治以及名称。 青海路的官员甚至是身为安抚使的苏洵在这个时候都很感激这些豪商巨贾,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商号的出现解决了青海路最大的难题。 当然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这里的资源几乎全部被他们占据,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也和当地百姓没有任何冲突,甚至和后来的商贾也没有冲突,但苏洵知道,眼下的青海路已经是这些豪商巨贾说的算了。 后来的商人只能涉足小商小贩,开设脚店正店,或是成为中转商从青海路的大商号中购买青盐再以更高的价格贩卖到别的地方。 买药材的要从那些巨商的手中进货,否则就要花费高昂的本钱,买酒水的也是如此,毕竟这里的青稞酒是极好的,但要想获得大量的青稞还是要从那些巨商的手中获取。 买成衣的,买铁器的,无论是什么买卖都需要从那些豪商巨贾的商号中获得原材料,他们这是在帮助人家加工,然后再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 东西的价格其实不是这些人说的算,而是掌握了青海路资源的豪商巨贾说的算。 苏洵当然是看在眼中,但在没有官家的旨意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核心,而是帮助这些商号打杂的手下而已。 这些豪商巨贾的总号无一例外全部都在神都城之中。 而官家不在神都城,而是在兰州的消息已经被泄漏出来,官家说整个皇宫的事物已经由皇后接受,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能把帝王的家事管好,这一点苏洵从未怀疑过。 官家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皇后的功劳可以说是极大的,这位出声商贾之家的皇后拥有智慧不输与历史上的任何一代贤后。 另一个让苏洵安慰的消息是,神都城的城防大权已经被官家交给了包拯,这个老倌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干了半辈子,这下终于得到了官家的重用。 谁能想到卫戍司的掌印官居然是他包拯?! 苏洵自己在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放心下来,他包拯其实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从青塘城到兰州城只需要一日的时间,苏洵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云南路,此时的他再度担任安抚使,手中有了边防的兵权,青海路一切边军由自己辖制。 在看到官家之后苏洵便躬身行礼道:“官家,青海路诸多事宜已经部署妥当,就等官家旨意,臣立刻就把宵小之徒绳之以法!” 赵祯坐在兰州臣中的白虎节堂之中,身边站在三才和蔡伯俙两人,看着兴奋的苏洵微微苦笑道:“等!眼下还不是时候,没有理由突然对这些人动手,他们不过是那些人的旁枝末节,即便砍掉又如何? 用他们治罪主家?人家能轻松的把关系撇清出去,朕要等神都城的动静,此次朕是用自己来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朕在兰州,他们必然会在神都城中有所动作!” 第两千零七十四章神都城的地下势力 一切的阴谋和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喜欢躲在黑暗中进行,夜晚的神都就是一个嘈杂喧闹的斗兽场,不光有光鲜亮丽的清倌人,不光有妩媚动人的妓子,还有见不得人的械斗和谋杀。 北平府的人力对于神都城的管辖虽说不是捉襟见肘,但也颇为紧张,北平府的新任知府事贾昌朝已经五次上疏朝廷请求加派人手。 在这座天子脚下的都城之中利益冲突越来也多,这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大小帮派林立,人们已经从一开始的勤奋中获得了足够的积累,享受生活的人越来越多,而不想做工的人也越来越多。 欺行霸市者有之,城狐社鼠有之,大小帮派之间的矛盾冲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现在的神都城中甚至会在夜晚出现一种叫“观斗”的奇事。 所谓“观斗”就是俩个帮派之间进行的械斗,签好生死文书之后便在某条小路上做准备,而街边的酒家,饭店则是坐满了人,为的就是看双方械斗的惨烈。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帮派之间的矛盾,又能给自己的帮派扬名,何乐而不为? 这些帮派其实就是一些闲汉逐渐的,靠的是能打能杀,只要赢了,这条街上的商家就要每月按时缴纳钱财,“平安钱”就是这么来的。 看似“平安钱”好挣,但这些钱都是要用命来挣的,三番五次势力之间的械斗要死多少人? 即便是赢了之后,虽然所有的商家都会缴纳“平安钱”,但这钱同样也不好挣,这些商家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们有关。 吃霸王餐的帮派要帮商家讨要回来,坑蒙拐骗的他们要追索,甚至是这些商家的客人在这条街上被偷了,帮派还要帮他们把被盗之物追索回来! 这简直就是相当于衙役要干的事情,而所有的商家无论大小都会向帮派缴纳“平安钱”即便是有着强大背景的商家也不能例外。 北平府为此被巡城御史参奏不下数百次,但却毫无办法,原因很简单,神都城中的衙役人数还不及这些帮派人数的一小半。 有些大的帮派甚至人数过千,小的帮派也有百八十人,做多的中等帮派少则三五百,多则七八百! 贾昌朝一直觉得这些人是神都城不安的因素,他能做到北平府知府这个位置足以说明他的手段和才能。 其实按照贾昌朝的资历他早该被提起来,毕竟他是真宗朝就被提拔起来的老臣,虽然岁数不大,但却是资历较深。 而且受到大儒孙奭的看重和举荐,这样的人在朝中拥有深厚的资历,几乎是在经义上有着极高的理解。 即便是赵祯的经筵日讲他也参与过,并且得到过相当高的评价,只不过他担任的差遣全部都是和经史子集有关,崇政殿说书,天章阁置侍讲之类的清贵官员。 赵祯对贾昌朝这个人的学识和能力相当肯定,只不过在某些地方却极为厌恶,贾昌朝这个人善于迎合谄媚,揣摩人心,迎合上意是他的手段。 而且这人极为阿私,做事说话偏私,不公道,赵祯看在眼中自然必会给他实权,打磨他这么多年之后,北平府实在没有人能担当大任赵祯才给他北平府知府事的官职。 但却没有给他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这几乎成为大宋的另类,要知道但凡是执掌京畿府衙的知府事人人都有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 龙图阁直学士不是职衔而是一种荣耀和特殊权利,有了龙图阁直学士的名头就能出入侍从备顾问,也就是说能直接面见皇帝,如同亲从官一般。 贾昌朝没有获得这样的权利,却被赵祯安置在了北平府知府事的位置上,由此可见这是对他的一种勘磨。 贾昌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当上北平府知府事后便立刻开始对神都城内的治安进行整治。 只有拿出相当的政绩才能得到皇帝的认可和重要,这几乎是大宋官员的必经之路,想当年即便是被官家斥责的柳永都在改过自新后获得了启用,还有谁不明白官家的用心? 贾昌朝的能力应当被肯定,在他的管理下神都城的治安已经有了好转,尤其是对城中百姓的约束更是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回应。 但同样,他也有力所不及之处,神都城的大小帮派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小偷小摸的少了反而使他们更加得心应手。 神都城中的势力可不止他们的存在,东城住着的那富贵之家已经成为神都城中的最高阶级,这些人家不是在朝中当官就是曾经的将门,他们手中的商号自然需要维护,和城中大大小小的帮派之间必有牵连。 贾昌朝根本就没有能力去管,而且他也不愿去管,因为他不希望得罪这些官员和权贵,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贾昌朝相信,反正这些人家会有自己的办法打通关节,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面事情就能消停下去,自己要做的就是如同王八一般缩起来便好。 但终究是他想的太过天真了,自保的利己主义根本就没能帮助贾昌朝渡过难关,相反他约束捕快不去搀和到这些帮派械斗之中反而成为自掘坟墓的行为。 做官一道上贾昌朝是有本事,有手段的,但在做事上他的那些小心思完全成为了祸国殃民的典范。 神都城乱了,准确的说是神都城中的地下势力乱套了。 起因很简单,俩个帮派之间的械斗开始了,这一次不知是有心人刻意炒作还是巧合,神都城中俩个最大的帮派之间发生了冲突,貔貅帮和狻猊之间因为地盘发生冲突,准备用最原始也是最为简单的方式解决,械斗………… “观斗”还是解决矛盾的手段,只不过这一次双方都没按照“规矩”来,原本只有百人的械斗突然发生了激增,双方在势弱的时候不断的派出帮众加入战斗。 于是人数越来越多,从百人激增到了千人,继而是数千人,规模也是越来越大,骇人听闻。 那些前来“观斗”的大胆普通人顿时吓得作鸟兽散,而街道两边的商家也立刻关门歇业。 大规模的械斗开始了,于是难免就会出现一些公报私仇或是伤及无辜的情况,械斗的情况急转直下,甚至出现官人之家被闯入的大事! 第两千零七十五章不寻常的械斗 大宋有规矩,只要官人之家受到冲击,那就等同于杀官造反,性质完全就变了。 贾昌朝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北平府的后衙看妓子跳舞,这事情原本就是士大夫的常做的,更胜于风花雪月的事情。 一个妓子在秋千上高高的荡起,引得一群人高呼,七间破的裙子最是惹眼,比七间破更为吸引人眼球的是八破裙,一群妙龄女子在台榭上迅速的旋转,上身笔直,下身的裙子如同鱼尾,在高速旋转的时候型如花朵,藕节似得小腿露出在外引得人无限遐想。 神都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间天堂,贾昌朝坐在主位上喝着美酒,此时没人会说他在享乐,因为他这不是一个人在享受,而是邀请了北平府中的同僚一同来观看,除了北平府的兵曹参军之外都在这里。 贾昌朝认为,作为主官当然要和下官的关系和睦,否则如何用人?朝廷各个府衙都有自己的公用钱作为招待宴饮之用,自己合规合矩,没有挪用之嫌疑,自然是不惧人参的。 唯独那兵曹参军霍老七不识抬举,自己知道他有能力,也是官家当年所嘉赏的人,听说此人还和官家有过一段故事,但此人却太过傲慢,从不参与这等饮宴。 兵曹参军不过是六曹之一,掌缉捕擒盗,维持治安这等小事,地位还不如通判,岂敢拂了自己这个北平府知府事的面子? 说什么界面不平,孔有械斗,什么样的械斗,不过是一群闲汉争夺地盘的厮打而已,这些人的背后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岂能不知道事情闹大的后果? 居然以为械斗是帮派之间的事情?难道不知这些人械斗的背后都是那些大人物之间在过招吗? 要不然也不会有“观斗”这件事的存在,每次“观斗”可从来没有传出过误伤旁人的事情,由此可见这些人之前就定好了目标。 自己已经和东城的大户打过招呼,大事根本就不用北平府出面便可解决,小事需要你一个堂堂正六品的兵曹参军去处置吗? 贾昌朝越想越气,只觉得这霍老七不光是不给自己脸面,甚至是个官场异类! 这么多年的官场坐下来,贾昌朝自己从未遇到过大事,皆是顺风顺水,究其原因就是自己遵守官场上的规则。 其实他霍老七不知道,这些城中的大小帮派根本就是依附权贵才能存在的东西,小帮派和中等帮派也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他们是依附在大帮派之下而存在的。 若是有心人便会发现,其实这些帮派若是仔细划分下来,就那么几个势力在操纵,这些人的权势有多大?反正贾昌朝觉得自己没办法和人家抗衡。 只要和那些大户打过招呼,把影响控制在小范围内,终究是不会影响自己的。 这些人该进行势力划分就进行势力划分,自己该升官就升官,互不影响岂不大好? 霍老七那个傻子还想去维持,这事情是你能维持得了的?背后有大家大户的人撑腰,这些帮派根本就不怕你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 想到这里贾昌朝便稍稍快意了些,自己坐在这里带着同僚看着妙龄女子的表演,吃着美食喝着美酒,那霍老七却在街面上喝冷风,甚至要遭受别人的白眼,这就是不尊上官的教训。 此时的霍老七哪有功夫考虑这些,他是从亲卫司出来的人,又在黑手待过,在遇到战事的时候身上的鲜血就会不自觉的沸腾起来。 但在他看到械斗的规模不断壮大之后,心中的凉意越来越盛,他知道数百人的械斗和数千人的械斗有何区别。 眼瞧着不断有人涌进来参与这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拼杀,霍老七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贼直娘,这是要造反啊!北平府的兄弟速速随本官撤走!” 当刀剑以及梿枷这种重兵器出现的时候,眼下的乱局已经不是他霍老七以及北平府的数百衙役能控制的了。 这梿枷原本是农具,在一个长木柄上装上一排木条或竹条,用来打谷脱粒的东西。 但这东西稍加改造,在木柄上加上一个锁链,连着一个硕大的铁锤的时候,这东西就要了命! 挥舞起来力量巨大,被锤头稍稍碰碰触,几乎立刻筋断骨折,要是被砸到胸口或是脑袋,立刻当场毙命。 这东西以前是军中器械,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出去,谁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 最要命的是,霍老七居然从这些拼杀的帮派中看到了军阵的影子,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寻常闲汉,城狐社鼠之间的斗殴怎可能出现军阵? 貔貅帮和狻猊帮的主力几乎都是用上了军阵,盾牌在前,短兵相接,长兵在后,进退有度,号令统一! 霍老七已经不敢往下想,打了个寒颤之后便带人迅速离开,以他手中的这数百衙役,上去阻挡简直就是白给! 小的帮派已经厮杀成了一团,不光如此还有些帮派在报仇,打砸抢的事情逐渐开始,当一个门口竖着一对小石狮的官宦人家被闯入后,霍老七的血彻底凉了。 率领身边所有的捕快涌进去,正瞧见巡城虞侯翟镇挥舞手中的马槊捅死一个冲上去的花胳膊,一柄马槊被他舞动的是水泼不进,四周的小喽喽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很快便退去。 但此时的霍老七已经带人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岂能让他们从容离去,十来个人很快就被斩杀,鲜血流了一地,翟镇和霍老七却毫不在意,手持刀兵闯进官家就是找死。 “翟巡城无事?” “某家无碍,但听家里人说,甜水井的黄提刑已经遭了毒手!某家与其有旧,还请霍老哥驰援!” 霍老七大惊:“这些帮派疯了不成?还真的要杀官造反!为何不调巡城兵马镇压…………” 翟镇苦笑道:“乱情如火,凶猛如风,这市井街已经乱了套,整个神都城的帮派都在互相厮杀,其中还不乏军阵之术,这到底是怎么了?!” 霍老七正色道:“翟镇,你身为巡城虞侯,此时若在家中事后怕是难逃其咎,家中之人还是交给仆役躲起来的好!” 翟镇点头道:“某家自会去巡城司点卯听用!” 霍老七拱了拱手便向外走去,眼下神都大乱,怕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自己要回北平府坐镇了…… 第两千零七十六章人到死路必果决 神都城大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贾昌朝的耳朵里,事实上他也在经历这次暴乱,身为北平府知府事的他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躲避下去,只能让自己死的更惨。 他一直都知道神都城中的帮派林立是一件大事,但他却一直不希望干预,原因就在于他希望这些人之间的矛盾在激化到一定程度之后便通过械斗来解决,如此便能很快的恢复太平景象。 那些大家族之间的矛盾还是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而不是把北平府夹在中间,成为他们互相攻伐的工具。 之前的一切都挺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和那些家族打过招呼就行,贾昌朝其实早就盼着官家把自己的位置挪动一下,只要在自己的任期内神都城不出事,那这些帮派和背后的家族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但现在的贾昌朝就想破口大骂,整个神都城的地下势力全部翻上了水面,城中打打杀杀的声音已经响彻云霄。 这是在告诉世人,自己这个北平府的知府事根本就是个摆设,但天地良心,这些帮派又不是在自己任期内才出现的! 贾昌朝知道,自己恐怕要成为替罪羊了,这些帮派的厮杀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大一点的帮派还好一点,中小的帮派已经开始不受约束,在街面上进行打砸抢的暴行。 这哪里是帮派斗殴,简直就是暴民作乱! 这时候已经不是该犹豫的时候了,贾昌朝带着北平府的六曹官员以及通判等人迅速点齐衙役,从器械司领了甲胄和兵刃已经最重要的弩箭便在北平府府衙集合。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规矩,大宋朝廷对弓箭的管制并不是十分严厉,地方乡勇都会配比弓箭手以备捉捕盗贼只用。 但对弩箭的管制却极为严苛,没有攻城大事发生,没有悍匪入境,地方县衙,府衙的衙役根本就没有使用弩箭的权利,一旦擅用,抓到就是一个斩首弃市的大辟之刑。 北平府便更是如此了,北平府的治所在神都城中,手中自然有着数量不菲的棘轮弩,这是大宋最为强大的远射武器,能配备棘轮弩已经是北平府的最高待遇了。 但这些棘轮弩在库房中存放的时间要比北平府衙役上一次摸弩箭的时间还要长,其原因就在于北平府的衙役几乎都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士卒,甚至有些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这些人在边关或是军中接触弩箭的时间比和自家婆娘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棘轮弩一直是大宋的神兵利器,即便是在火枪逐渐普及的大宋,棘轮弩在军中依旧有很高的地位。 富有弹性的钢臂棘轮弩体积进一步减小,威力却在进一步的提升,棘轮上的绞盘可以轻松上弦,在钢臂的两边甚至还装配了俩个小圆轮以更好的节省利器。 这样一来棘轮弩的威力得到了加强,但同时对棘轮弩维护的要求也更加苛刻。 当北平府的衙役拿到棘轮弩整装待发的时候,霍老七带着他的一群手下进来了,看着一排排的衙役手持棘轮弩,霍老七脸色稍稍一变,他没想到贾昌朝在这个时候胆子居然这么大。 城中的大部分禁军还未动手,只不过是巡城司的人开始弹压,而在这个时候他贾昌朝居然就敢带着北平府的衙役着甲持弩? 在霍老七的印象中,贾昌朝一直是个官场上的老油子,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平安的从北平府知府事的位置上挪走才是他的根本,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如此果断。 “霍参军来的正好!随本官上阵杀敌!” 贾昌朝的气度大变,眼下是紧急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在做缩头乌龟了,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终究是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如此还不如大刀阔斧,立下的功劳越多以后算账的时候自己的罪过便越小,要怪就怪自己倒霉罢了! 边上的通判杨舟变了脸色,望向贾昌朝失色道:“府尊之言太过,眼下是在我大宋的神都城中,何来的战场?如何能用上阵一说!” 贾昌朝的脸色冷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眼下神都城中乱局以现,帮派斗殴之中甚至出现了军中的阵法,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你信吗?暴乱以生,百姓危矣!我等作为北平府的父母官如何能视而不见?!” 杨舟没想到贾昌朝这么快就给那些人定了性,但他知道贾昌朝是个既有手段和眼力的人,这个时候跟随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站在这个时候就不该有一丝犹豫,杨舟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既然贾昌朝已经把这些人从乱民变成了造反的贼子,那就不需要一丝的怜悯和人性。 自古以来造反的贼子都不会有好下场,敢在神都城中作乱,无异于是自寻死路,这场大规模的骚乱已经不能称之为骚乱了。 民变在某些情况下就可以称之为造反,官人之家或是朝廷衙门遭到冲击的时候。 北平府的衙役迅速从维护治安的公人变成了类似于军队的存在,这个时候贾昌朝对霍老七的尊重已经远超他这个兵曹参军应有的地位。 “霍参军,眼下我北平府之胥吏皆在此处,兵刃,甲胄,弩箭俱在,还望你奋勇杀敌以平民乱!” 霍老七此时只想跳脚骂娘,这不到五百人的队伍有个屁的用,若是都能装备棘轮弩还好些,多少能震慑住外面的帮派,但弩手人数不过数十,不是射手少而是弩少! 北平府府衙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棘轮弩和弩箭储备,说到底北平府只不过是维护神都城治安的衙门,真正有兵力的是巡城司。 这数百人即便是战力彪悍的老兵,扔进神都城这大水池中也没有太多的作用,驱散小的帮派是有可能的,但对于人多势众的大帮派根本就毫无作用,而且人家自己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有多大。 最重要的一点,霍老七作为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他知道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太多,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活见鬼的事情发生时,只要用脑子稍稍想想就知道,其实不是“有鬼”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第两千零七十七章消失的巡城司 霍老七知道贾昌朝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但他同样佩服贾昌朝的没脸没皮和胆量。 北平府所有能用的衙役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征调起啦,并且在街面上收拢散落在各处的差人组成小队前往北平府官衙重整。 霍老七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压力骤降,已经有五批人前来支援了,据他们说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援助。 贾昌朝虽然依旧在官衙之中,他之前的那句“随本官上阵杀敌。”也是一句笑话,但他在府衙之中真的能让人安心。 别的不说单单是他能源源不断的派人前来就已经证明他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退役老兵组成的衙役以最快的速度组成军阵,拥有弩箭的他们成为街面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而霍老七一边杀人一边骂娘,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巡城司而去。 最好的办法是集合巡城司的力量镇压这些乱民,按道理来说巡城司这时候早该出现,霍老七只有一个想法,翟镇这个混账东西现如今在什么地方?! 街面上的厮杀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整个北平府都乱了,即便是东城那些个豪门大户也陷入了恐慌,将门在街面上带着家将巡视,亲兵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 文官倒是嚣张,各个敞开大门,一副“贼子有种进来砍死我”的模样。 他们是这么的不怕,不光不怕,还希望自己家遭受嚯嚯,看谁都像是反贼,看谁都像是贼子,霍老七根本就不远靠近这些人家。 御史中丞王珙晨居然一人一仆的坐在门口,青衫直缀的披靡四方,眼神中满是挑衅的眼神,霍老七发誓,若是那些小帮派的人瞧见了,二话不说就能上去把他给砍了。 但整个东城却是最为安全的,根本就没有帮派冲杀过来,想想也是,这里可都是官宦之家要么便是豪门大族,稍稍动一根手指就能把那些人给碾死。 谁还敢在这里作乱?他们虽然杀官,但这是在报私仇,若说这些人是打算造反,霍老七打死也不信,因为这些人没那个胆子。 霍老七也不愿来这里,在的东城他们这些北平府的差人或是官员根本就不受人家待见,之所以要来着,还不是因为巡城司的官衙就在东城的边上。 小货行街的西北角上便是巡城司衙门,由此可见朝廷对东城住户的重视,不光巡城司官衙在这里,便是潜火铺子的官衙也在这里。 反正只要家在东城,大事小情皆能找到衙门办事,即便是要去北平府的府衙,也不过是骑马盏茶的功夫便到。 巡城司的衙门依旧安静,在往日里这般也就算了,毕竟没人来巡城司触霉头,但在今天这种状况之下,还是如此安静就有些不像话了。 “七哥,这巡城司的情况不对啊!神都城已经是沸反盈天了,连东城的大户都在戒备,为何巡城司一点动静也没有?人都撒出去了?” 跟随霍老七多年的兄弟,北平府总捕头赵四平皱眉的开口。 “嗯,这事蹊跷,挑一个机灵的兄弟绕到后门看看,不行就拿北平府的腰牌叫门!” “好嘞!” 赵四平屁颠屁颠的走了,霍老七知道他这是胆小的性子又发作了,可眼下是该小心谨慎些。 厮杀声,吵闹声汇聚在了神都城的上空,霍老七第一次觉得大宋的神都城是这么的脆弱。 只不过是一些帮派私斗而已,原本连台面也上不去的事情,现在居然闹得不可收拾,若说背后没有人捣鬼打死他也不信。 事情已经压不住了,也不可能被压住,若是官家在神都,必然已经派兵开始弹压,这样的事情官家忍不了。 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官家若在神都怕是也不会出现的情况。 但太子为何没有动作?身为宰执的范相公同样也没有动作,兵部,殿前司,巡城司都在做什么? 无数的疑问出现在霍老七的脑海中。 “不……不对劲!” 前去侦查的小六子如同受惊的脱兔,一双腿快的令人咋舌的冲了回来,在霍老七的身前停下后第一句便是让所有人心中一沉的话。 “慌什么?速速详禀!” 小六子用上最快的语速开口道:“巡城司一个人也没有,连守门的门房都不见了。” 霍老七大惊失色,这是不可能的情况,整个巡城司衙门可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即便是全部出动,也该有人留守衙门,衙门里的军械可是应有专人把守的,原因无他,巡城司中存有不少的火器! 这是整个神都城中除了上四军军营和军械司之外唯一存有火器的地方,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危险致命! “军械之地可还有人?” “小的查看了整个衙门,根本就没有一个喘气的,连条狗都没有别说是人了!” 小六是北平府中出了名的追寻高手,并且跟随霍老七多年,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他的话不会有假。 霍老七二话不说便带人向巡城司而去,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军械的安全。 一帮人刚刚涌向巡城司的大门,四周立刻响起了铜锣,铜哨声,无数的火把围拢了过来,身上穿着飞龙甲的士兵杀气腾腾,无数的火枪指着为首的霍老七。 老兵组成的衙役也不示弱,多年的战场环境使得他们毫不犹豫的针锋相对,架盾举弩不甘示弱。 霍老七冷笑道:“莫要在老子面前玩弄这种引蛇出洞的把戏,当年老子玩这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个军中擦横刀嘞!” “任你如何分说也无用!我等乃是神龙卫,奉卫戍司长官之命前来捉贼!” 啪…… 神龙卫的将军刚刚说完,霍老七就把腰牌扔在了他的胸甲上,精钢打造的腰牌发出清脆的声响,神龙卫将军伸手捉住,瞧见令牌上的徽记之后脸色稍稍一变。 沉默一会后才道:“这位上官得罪了,但卫戍司掌印官之命我等不敢懈怠,还请上官给个面子,神龙卫绝不会为难北平府的弟兄!” 霍老七点了点头便对其他人道:“放下手中军械,跟老子走,便是卫戍司的人也不敢把咱们如何!” 赵四平惊讶的开口道:“七哥,眼下如何能放手?这时候若是被人占了先机,我等便是任人宰割了!” 霍老七伸手捉住他的横刀,一把插入刀鞘:“信我!” 小六子最先放下手中的兵刃,他对霍老七从未有过一丝怀疑,眼下情况有些复杂,但一定能解释的通,看来霍老七这个兵曹参军还有别的身份。 众人放下兵器,赵四平也不好坚持,无奈的跟随在霍老七的身后,神龙卫的飞龙甲在月光下闪烁着狰狞的模样………… 第两千零七十八章第三种可能 霍老七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相信神龙卫的这些人不会愚蠢到对自己动手,黑手的强大不是他们能随意得罪的。 虽然他们是上四军,也是官家最为中意的军队之一,但要知道黑手乃是天子的耳目,甚至担任更为重要的作用。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黑手的巡检,身份算是黑手又不算是黑手,巡检一职乃是专司稽查,即便是在黑手之中也是地位崇高,这是官家当年特意留给自己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眼下也算是无奈的暴露出来。 当然霍老七知道职位高低和朝廷尊卑,这神龙卫虽然不敢对自己如何,但他们却是在执行卫戍司长官的命令。 这个卫戍司的长官就要“有意思”的多了,大宋的官员几乎都知道卫戍司的存在,但却没人知道卫戍司的长官是谁。 只有官家下达密旨之后,才会有人接任卫戍司的掌印官,而唯一的平整就是卫戍虎符,有了这东西便能调动整个神都城中的军队,甚至包括宫中的亲卫。 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霍老七突然就不担心,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任何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眼下的情况是官家秘密离开神都城,然后这里就乱了,出现了大规模的械斗不说,还把卫戍司给牵扯了出来,有人想要借助这些帮派挑起神都城的大乱,而这个时候巡城司的人马却不见了。 自己之所以被神龙卫押走,也是因为想要进入巡城司,显然神龙卫的人早就知道巡城司的人失踪的消息,自己不过是恰巧撞上,小六子早已被人家盯上了。 天大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已经不算什么,从神都城的动荡开始霍老七就已经感觉到了不正常。 这些帮派算什么?他们不过是城中的闲汉而已,城狐社鼠,坑蒙拐骗,有多少能拿得出手? 只不过是人数越来越多,纠结起来相互斗殴取乐某些人罢了,而历任北平府的知府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有人想要插手其中,但最终都是不了了之,即便是韩琦这般手段百出知府最后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他当年想管,但最终还是撒手,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谁能相信? 这也是为何贾昌朝毫不在意的原因,他无能吗?不算无能,最少在入主北平府的这段时间,处理了不少的冤案,为百姓撑腰了数次。 别小看这数次的出手,到了民间就可能变成数十次,数百次!而他贾昌朝的名声也是越来越火。 连韩琦那般的高官都解决不掉的帮派之事,到了他贾昌朝的手中能解决掉? 不可能,就算是能,他贾昌朝也不会这么做,平白的去打一位参知政事的脸,谁干得出这种事情? 贾昌朝是做官的好手,他的狡猾和机警霍老七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天神都城中的这个脓包被挑破,他贾昌朝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被朝堂的相公责问,会不会被官家罢官夺职,而是拼了命的在捞功绩! 之前不管是无奈,现在派人大杀四方是能力,是为国尽忠,是誓死效命! 谁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朝堂上的人会大力援助他,原因很简单,贾昌朝在帮这些人擦屁股,其中就包括身为参知政事的韩琦。 霍老七在事发之后第一个便把贾昌朝排除在外,这样的民乱他没有胆子去挑起,这事情也不会和他有关,只要和他有一点关系,蛛丝马迹根本就无法隐藏。 这些帮派在城中厮杀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他们对百姓动手,对一般的商户动手,这就是在故意破坏这座大宋最繁华的城池。 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即便是这些帮派也知道不能得罪老百姓,最少不能得罪的太狠,否则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人厌恶,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生存空间了。 帮派之人极少去霍霍老百姓,他们的求生之道不在下,也不在上,而是在中间,中间的是什么人? 神都城中的商贾,无论大小商贾他们都要开门做生意,这些帮派就是瞄上了这点才开始立足的。 别看他们各个凶神恶煞,但在小老百姓的摊子面前极少耍横,这边收了例钱,那便吃了面该给钱还是给钱,万万不敢坏了规矩。 寻常的百姓见了也能夸一声“没遮拦的好汉!”就是这一句简单的夸赞便能让这些人乐上好一会。 所以这些帮派突然械斗,而且规模不断的加大,甚至开始祸祸寻常百姓了,那背后必然会有人操纵,至于是谁,当然是东城这一片的幕后东家。 许多人都知道,神都城中的帮派其实都是东城这片地方某些府宅的人手,是他们在背后为这些帮派撑腰。 官家当年没有管不是因为放纵,而是觉得这些人没有破坏神都城的规矩,原因很简单,早在东京城的时候这些帮派就存在,并且也是和这些人有所牵连。 这是从先帝朝就留下的旧事,甚至是从开国就有的事情,既然前几位君王没有管,这些人也足够老实本分,官家就没有必要去管。 从某些地方来说,这些人的存在反而是一件好事,在出现新的能代替他们的东西出现前,没人会去管这些人。 现在大规模的火并造成的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霍老七觉得要不就是那些背后的东家故意挑唆,要么便是他们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 尾大不掉,这些帮派确实已经有甩掉他们老东家的能力,这一次很可能就是在向东城的豪门在示威。 别人都知道是帮派在作恶,但官家一旦追查下来的时候是单单处罚帮派吗? 定然不是,官家必定会对这些豪门动手,因为谁都知道豪门才是幕后的主人,若是真的如自己的推测,霍老七冷冷一笑,这便是养狗的人被狗咬了! 他也知道有可能是这些帮派被他们的主人教唆的械斗,但这样的几率实在太小,要知道这些人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了争夺地盘就真的让整个神都城的人不得安宁,并且惹怒官家? 这不是争夺利益,而是自寻死路! 但当霍老七看到对面大马金刀坐在虎皮大椅上的老者时,之前的猜测被他全部推翻! 经历过各种磨难的霍老七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口中颤声道了一句:“老龙图!” 第两千零七十九章消失的巡城司 包拯做官的时间很长,恰巧霍老七做官的时间也很长,两人之间的交集不再神都城,而是在大宋曾经的繁华之地东京汴梁城。 那时的包拯还是开封府知府事,而霍老七是开封府的一名小小捕头。 这么多年过去,保证的官职几乎没有改变还是三司使,而霍老七的身份却经历了许多次的大变动。 见到自己曾经的上官,霍老七的心情当然不一样,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不能和保证相比,但最少在神都城中已经大不同。 明面上的兵曹参军已经让他拥有一般人所无法企及和想象的东西,而在黑手中获得的一切则是更为强大的存在,而这些都离不开眼前这位老者的提携。 包拯当初没有刻意的提携霍老七,只不过稍稍提点了他一下,但就是这点小小的帮助却让霍老七至今难忘,当初的包拯便已经是龙图阁大学士,还是开封府的知府,权柄之中,威仪之高根本就不是他能攀附的。 能提点一下已经算得上是无上的恩德,霍老七当然会铭记在心,寻常官衙的掌印官谁会去提点一个小小的差人? 要知道那时候的衙役还属于贱役,都是些良家子不愿干的差遣,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瞧得起。 包拯在看到霍老七的时候便笑了笑,手中把玩着精钢所制的令牌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居然还是我大宋辖骑的巡检,这说出去怕是没有几人信,在老夫面前你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起来说话!” 霍老七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老者颇为感叹,谁能想到在这危机时刻,执掌大宋都城所有兵力的卫戍司掌印官居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三司使包拯。 他原本以为这事情最少也应该是狄青那般深受官家器重的武将,没想到还是和原先一样,文臣掌兵。 包拯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瞧见霍老七的模样后便开口道:“你定然是在怀疑,官家为何让老夫坐上这位置,若是狄青,杨怀玉甚至是彭七之类必然是最为妥帖的,可你不知道,眼下老夫坐镇卫戍司才是最为妥帖的人选。” 霍老七躬身连道不敢,这种事情当然是打死也不能承认。 包拯毫不在意的挥手道:“你不知官家为何挑选老夫?这事情简单,因为老夫在该果决的时候会毫不犹豫,此事涉及之广,影响之大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期,悄悄那是什么?” 随着包拯的手指望去,霍老七顿时瞪大了眼睛,拳头捏紧,青筋暴露,他看到翟镇的尸体就在一边的担架上,白布之下血迹印染,显然已经死了多时。 “巡城虞侯翟镇本该率军前往城中各处镇压,但却死在了暴乱之中,老夫手下的铁林卫高手已经查看过了,刀伤只有三处,但长柄利器所伤却有十二处之多!你从军多年,且说说他遇到了什么?” 霍老七冷汗淋漓,放下了手中的白布遮盖起翟镇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尸体:“这是遇到了战阵!且是军中的战阵!十二处枪伤精准致命,刚好六人使枪,从他盔甲上的撞击痕迹来看,还有盾手抵挡,这是十八人的雁翅阵,六人使长兵,或枪,或槊,六人使盾齐进如山,最后六人当是弩手,但这里却变成了三个横刀手,另外三人不知使用何种兵器…………一旦合拢别说他翟镇一身的武艺,便是禁军中的一队人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包拯微微点头头:“这么多年在军中算是没白呆,不光翟镇死了,巡城司的一十三名虞侯尽数战死,整个巡城司的士卒,军械,粮草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化作云气无处可循!!” 包拯的话如同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霍老七的心头,骇然的望向他道:“老龙图,此时甚大,当知会太子以及宰执相公,且密报官家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包拯微微苦笑道:“太子和宰执相公已经知晓,天大的干系谁敢隐瞒?只是谁也没想到巡城司会有如此大变,我等都把眼睛盯在了上四军和亲卫司之类的精锐禁军身上,可却忘了城中还有巡城司这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巡城司和别处不同,几乎都是安置了原本的老兵油子,唯有巡城虞侯以禁军精锐充任,其中矛盾早已显现,只不过没人把这些看守城门,整理在大街上闲逛的人当做一回事罢了!” 包拯瞧着霍老七嗤笑的模样,皱眉道:“此时莫要在小肚鸡肠,暴乱以显,巡城司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当权力助我稳定神都!” 霍老七当然知道孰轻孰重,躬身道:“我等北平府衙役皆听老龙图号令!只是不知我等能有何作用?” 包拯笑道:“你们虽说都是市井衙役差人,可作用之大不可小觑,老夫以命神都各军从城门处沿着四条主路推进,结网而行,但凡遇到帮派私斗者杀无赦,鬼祟之徒旧地正法,冒充帮派报复者定斩不饶,任何在街面上打砸抢哄者一律扑杀!尔等乃是北平府地面上的差人,对神都城总的角角巷巷自然清楚,尔等要助大军平乱,自要以向导指引之!” 随着包拯的话,霍老七连同一起跟随而来的头头顿时大惊,一层白毛汗从后背迅速窜了起来,这意思很简单,任何在街面上不怀好意的人都要被扑杀。 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所有的军令都是击杀,没有一条是缉捕和缴械关押的,别让包拯是个三司使,这时候的手段酷烈的吓人。 简直就是夺命的阎王,唯有霍老七知道,包拯这是要以暴制暴,同时以这般凌厉的威慑把巡城司消失的人逼出来。 从翟镇等一般巡城虞侯的死就能看出,这是早有预谋的事情,巡城司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叛变,那些人去了哪里?为何也消失不见了? 虞侯可以住在家,那些巡城的士卒都住在军营之中,而巡城司的军营就在巡城司衙门后面,刚刚探查的小六来报,根本就没瞧见任何厮杀打斗的迹象。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巡城司的人去了哪里?为何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 第两千零八十章水落石出 巡城司一日不被找到,神都城就会一日不得安宁,包拯的手段简单粗暴,都说乱世用重典,可在大宋这个盛世之下,包拯的手段依旧雷厉风行。 霍老七终于知道为何官家要让包拯这位三司使担任卫戍司的掌印官,包拯的冷静和手段强硬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在梳理整个神都城。 他没有去考虑所有细枝末节的问题,没有去担心引发的政治后果,甚至没有了往日里爱民如子的那颗慈心。 冷静,专注,强大,果决,这是一个领导者不可缺少的要素,也是一个决断者的最佳气场。 霍老七的手下衙役成为了大军的向导,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神都城的地形,局势,甚至是地方势力的分部,有了这些衙役的引导,大军以最快的速度镇压动荡。 大军如同一把巨大的梳子,在不断的梳理者庞大的神都城,从四个方向向前推进,事实上数万人的大军在庞大的神都城中根本就无法做到处处兼顾。 包拯手中可用的军队其实不多,除了驻扎在神都城的上四军精锐外,他毫无可用,皇城的亲卫他不能调动,也不敢调动,城池上的守军他更不能调动。 这是一种镇压,同时也是一次威慑,他在威慑谁? 霍老七清楚的知道包拯其实就是在威慑东城的那些大族,朝堂的高官有几个不知道这些帮派的背后是什么人? 包拯作为三司使更应该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神都城恢复平静,包拯的强硬手段恰恰相反。 恩威并施才能让这些帮派畏首畏尾,能让这些帮派彻底的投降,而眼下大军的压力和血腥已经让这些帮派绝望。 也让这些帮派知道,朝廷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投降的机会,也没打算让他们活下去,这就是一场屠戮,一盘散沙的帮会在军队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才是真正的暴力机器,真正的毁灭力量,团结,默契,精准,强大,无可匹敌。 神都城的街市宽敞,房屋规整,这也意味着大军行动畅通无阻,城墙上的巨钟已经敲响整整十二下,这是管制令的开始。 钟声是这个城池运行的重要规则之一,每天早上钟鼓都会准时敲响,而各种各样的命令也都是用钟鼓来告知百姓的。 全城四角无论内外城的钟鼓都在敲响,十二下之后,整个神都便已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状态,街面上的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向家赶去。 自从当年赵祯遇刺之后,神都城的防备和秩序就得到了再次增加,没有人敢违抗这样的命令,而且没人愿意去违反。 事实上包拯不是没有给过这些小混混以机会,钟声敲响的时候聪明人就应该离开,但此时的帮派之间已经杀的难舍难分,互相之间已经打斗的红了眼睛。 处于暴乱之中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享受劫掠的快感,享受暴力给自己带来的诸多好处。 于是这些人便失去了逃生的机会,只有那些极个别的聪明人还保持理智,知道在这个时候什么才最可怕,在钟声敲响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大街上。 大军的攻伐是无情的,任何在街面上械斗的人都会被正法,这些帮派虽然平时看着凶猛,拼杀起来也有章法,但在训练有素的大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当街面上只剩下这些帮派的时候,大军已经派出骑兵开始清剿了,有了北平府的衙役,不光街面上的帮派被清剿,即便是躲进了帮派之中的人也没有逃过劫难。 包拯的命令很简单,清剿神都城中所有的地下势力,大军之中不光有北平府的衙役在引路,还有来自皇城司的差人在指点。 神都城的地下势力影响神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时间长了已经形成秩序,但在包拯眼中这些帮派就是神都中的蛀虫和不安定的所在。 何不乘此机会根除这个毒瘤,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虽然现在动不了,但包拯相信很快就会轮到他们。 巡城司的士兵消失在很大程度上和他们分不开,虽然包拯没有证据,但他的感觉告诉他其中必有牵连。 帮派作乱不受控制,而就在这个时候巡城司的虞侯们被杀光,巡城司的士兵消失的一干二净,这可是泼天的大事。 难道这背后的势力打算袖手旁观,把自己摘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巡城司的士兵不仅仅都在衙门之中,他们还有人在城中巡视,这个时候突然消失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 只要用心追索,就不怕找不到他们。 待城中稳定下来,所有的问题都会浮上水面,只要皇宫安全了,别的地方包拯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都城中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局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这并不是包拯的计划,此时的包拯巡城司的衙门中来回的渡步。 “老龙图,神都城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相信很快就能撤销管制令了,您这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包拯手下的亲兵发问,霍老七在边上皱眉道:“那些街面上的腌臜货算个什么东西?大军清剿之下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还没抓到幕后黑手便罢了,巡城司的兵丁去了何处也未找到,这便是最大的隐患!” “巡城司兵卒约有八千,这八千人无论到哪里都不可能隐藏身型,必会露出马脚,霍老七,神都城中可有什么地方能容下如此多的人?” 霍老七仔细想了想便道:“象棚瓦里,仓库工坊之类的地方都能容下这么多的人,但要开火做饭怕是就难了,再说寺庙道观也能容下,但老龙图的想法小的知晓,只不过这些人怕是不会躲在那些地方去,若是去了早已被眼尖的人发现!” 包拯望向不远处高门大户之家点起的灯笼,微微笑道:“哦?那你觉得什么地方是妥帖的?什么地方我等不会擅自查验,又能容下这么多的人,还能开火做饭供应大军食用?” 霍老七干咽了一下口水,望着异常热闹的东城脚下打颤:“如此说来……小的便真的不知了!” “你当然知道,不光知道而且清楚的很,就是不敢说!罢了,老夫不会为难你,但你要派人盯好了,仔细观瞧,把不寻常的地方都给老夫记下来,老夫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憋到什么时候,八千人,便是吃饭喝水,如厕睡觉都是个麻烦,忍得住一时,如何忍得住一世?!” 第两千零八十一章叛逃的边军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描述的东西,有时你希望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有时你又希望他以最慢的速度前进。 但事实上无论你怎么去祈求,时间就在那里静静的流淌,其实它在告诉你,这件事根本和你没有毛的关系。 赵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来不会去着急的等待或是诚心的祈求,他要做的便是努力的追赶,也许追不上时间,但却能追上别的东西。 军队排山倒海一般在高原上奔驰,这是一场追击战,追击的不是吐蕃人,而是汉人,或者说是叛徒。 赵祯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宋的军队居然出现了叛变,而叛变的对象居然是吐蕃人,这是多少年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了? 赵祯一直都很重视军队的思想建设,从未有过疏漏,但他却忘记了,上面发布的命令需要下面的人努力去执行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作为一国之君他太清楚上位者的命令在下面人的执行下能有一半的执行力就算不得错的了,更多的是只有十之三四。 但他没想到军队居然也会出现问题,多少年来他已经把军队打造成铁桶一块,从某种意义上讲军队不是大宋的军队,而是他赵祯的军队。 全国上下的所有军队除了自己的番号以外都有同一个名字“禁军”。 什么是禁军?禁军是直辖属于帝王的嫡系部队,他们是担任护卫君王,皇宫,都城警备任务的军队。 因时代、文化与地域的不同,有其他异名同义的名称,先秦叫六军。 汉武帝时,于南军新设两支天子侍卫禁兵,一曰“建章营骑”,二曰“期门骑”,后改称“羽林”,又取阵亡将士子弟于羽林骑中扶养,别成一支曰“羽林孤儿”。 “期门骑”,取“皇帝微行,期诸殿门”之义,汉平帝时更名为“虎贲骑”,取“若虎贲兽”,“贲”者奔也,如虎奔驱攫兽而噬,言其猛烈。 当然大宋的禁军不是以汉代制度为先,而是继承了隋唐朝的制度,当然相比之下也略有不同。 隋朝的禁军有十二卫,唐朝沿袭隋朝十二卫。 唐高祖从太原起义的军队中选拔出三万禁军,负责皇宫的守卫工作,称为“元从禁军”,因驻守在皇城北面,故又称为北衙。 唐太宗时,从大户人家挑选健壮青年,扩充禁军,号飞骑,再从中挑选善骑射者,称为百骑。 武则天时,扩百骑为千骑。唐中宗时,扩千骑为万骑。到了唐玄宗时,禁军扩大为四支,称为北门四军。 之后后演变为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左右神威等十军。其中如神策军即戍守各地,任务不限于宿卫。 到了如今的大宋,禁军制度已经开始变了模样,禁军不再是指担任皇帝亲卫或是卫戍都城的任务,胆量太祖为了避免军权旁落,把大部分能征善战的军队都改为了禁军。 而且太祖本身也是由禁军拥护为开国皇帝的,他当然知道禁军的重要。 太祖建立起了一个中央集权的禁军制度,且大多驻守都城,宋太宗再分置多职、互相制约以听帝王号令,扼阻前朝唐代藩镇割据地方之祸。 这才是大宋的禁军体系成长历史,这是不同于任何一个时代的禁军体系,虽说继承了唐时的制度,但体制已经完全改变。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制度到了赵祯手中再次开始改变,祖宗之法在赵祯面前实在是不顶用的,赵祯在心中对祖宗之法也是嗤之以鼻的。 原本大宋之兵有三: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曰禁军;诸州之镇兵,以分给役使,曰厢军;选于户籍或应募,使之团结训练,以为在所防守,则曰乡兵。 由此可见大宋正真有战力的至于禁军,于是赵祯便一推四五六,直接把厢军裁撤了,剩下的乡兵虽然保留但实际上都是以各地的衙役和青壮充任,没有定员,因为不需要………… 大宋有另一支为此地方治安的力量,全国各地从禁军中退役的老兵! 赵祯首次在役兵制度中加入了退役制度,这是解决冗兵的“灵丹妙药”,四年期满便能退役还乡,既不会增加朝廷的开支,又能给百姓以自由,相比原本打着募兵制旗号,却要在人家脸上刺字的行为,赵祯的举动乃是天下幸事! 这也是为何百姓夸赞赵祯这位皇帝为“仁君”的原因。 当然,为了在战时补充兵员,赵祯又开设了十六卫,他们是也是稳定地方的重要力量,但这些十六卫更多的时候如同预备役一般,以屯田或是劳作为主,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训练,在需要时领取装备快速成军。 这样的军队虽然战力不如禁军,但他却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好处,足够忠诚,都是大宋的腹内子民,家在大宋,妻子,长辈,族人,孩子都在大宋,他们的忠诚没有必要怀疑。 但边军稍稍不同,边军有一部分是可以携带家眷随军的,这些人都是常年戍边的老兵,毕竟四年的时间刚刚培养出了经验丰富的战士,再把他们从边疆撤回中原,实在可惜。 来自兵部,参谋兵事院以及三司的诸多奏疏让赵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赵祯在原有的兵制上做出了稍稍改良。 增加边军的服役时间,并且同意边军可以携带家眷戍边,大军可以安置这些百姓。 毕竟大宋的边地广阔无垠,安置军属既能节省军费开支,又能开垦地方建设发展边地,实在是一举两地的好事。 但另一个问题也暴露出来,中央对这些边军的掌控力度开始下降,虽说大部分的边军依旧是忠诚的,可一旦遭到有心人的策反,煽动,最终就会酿成大祸。 这个世界上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俩个,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一个是埋藏在最深处的人心。 大宋的威武军被策反了,赵祯一直想不通为何这些戍边多年的军队战功赫赫,为何能被策反投敌? 威武军不是全部投敌,而是有一部分人投敌了,毕竟想要把一支八万人的大军全部策反根本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 被策反的威武军不多,只有一千多一点,带上家眷也不过五千,但他们手中拥有大宋最顶尖的军械,包括火器………… 第两千零八十二章问题所在 赵祯当然不会觉得这些人的叛变是什么大问题,问题不在这些人的身上,相反在这些人所带的东西上。 棘轮弩,火器,铠甲,这些死物才是赵祯所在意的事情,五千汉家百姓在高原上能活下来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高原的气候,威武军驻扎在青海一代,虽然这里也是高原,可相比更高的吐蕃高原,却是不值一提。 虽然赵祯在提高大宋百姓的文化,但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还是容易被蛊惑的,民智这东西是把双刃剑,一旦开启什么样的问题都会出现。 所以赵祯不敢随意的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这也就造成了这个时代的百姓容易被蛊惑,眼下的威武军就是这样。 赵祯的身后是另一群威武军的将士,事实上他们比谁都要愤怒,不光有愤怒还有委屈。 毕竟是威武军中出现了叛徒,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威武军上下有七八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连累的曾经的袍泽不说,即便是把这些人追回来了威武军的军威也会受到影响和打击。 而连带着出现的一系列惩罚就更不用说了,大军驻守边关最怕的便是在物资和军功上被惩罚,一旦被限制倒霉的不光是军中将士,还有他们带来的军属。 但谁又能想到两个营的人马居然会投敌,这是威武军上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官家就在兰州,距离青海路不过咫尺之遥,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理由投敌。 不光威武军上下想不通,就算是赵祯自己也想不明白,呆在边军之中再怎么不堪也应该比叛国投降吐蕃要好得多,日子也应该过的舒适,高原之上的困苦这些人不会想不到的,为何要这么做? 人都是趋吉避凶,趋利避祸的动物,追逐强大的力量是人的本能,眼下事情与人性相违背,其中必有蹊跷,这也是赵祯为何要追捕这些人的另一个原因。 骑兵在草原上的速度极快,为了追捕那些叛国者,大军选择了轻装简从,一律换成了胸甲以减轻马匹的负担。 赵祯从未担心过追捕不到的问题,他到了青海路之后正巧赶上了这场闹剧,赵祯的旨意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传下去。 大军几乎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开拔了,和赵祯一同而来的还有蔡伯俙,本来苏洵是要跟随侍驾的,但赵祯严令他留守青海路以防事变。 秘阁的三人同样没有跟随,赵祯做事最喜欢的便是留下后手以防万一。 既然已经出了岔子,那就不能再犯更多的错误,蔡伯俙在马背上已经颠簸的七荤八素,赵祯自己也在努力的调整身体以适应马匹高速奔跑的节奏。 叛逃的五千人中有一部分妇孺,行军速度根本就没法和轻装简从的骑兵相提并论,更不用说他们还有大量的辎重需要运输。 因为赵祯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们原本计划好的时间差,赵祯一切从简的旨意下达后,大军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青海路的边界。 踏白军这样的猎犬早已被赵祯撒了出去,想要在广阔的高原上追寻叛军的踪迹,踏白军是最强大,最灵敏的斥候。 骑兵在平原上奔驰的速度极快,因为赵祯在大军之中,所以威武军的将士不自觉的价快速用一种包裹的方式把赵祯护在其中。 威武军对待赵祯是充满感激的,在发现有人叛逃投敌之后,官家并没有罪责威武军,也并没有让剩下的人为那一千多人“还债”。 若是放在往常,必会威武军必会受到罪责,既然官家没有这么做而是钦点大军追索叛贼,这便说明官家对威武军还是信任的。 虽然赵祯什么都没做,但却比做什么都要稳定军心,收买军心,这是以心换心的行为,既然赵祯没有罪责,那苏洵更不会罪责威武军。 憋着怒意的威武军山呼海啸似得冲在最前面,恨不得把叛徒们碎尸万段,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羞愧。 收买人心这招对于赵祯来说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事情,无辜的人当然不应该受到罪人的牵累,否则只会失去更多的民心。 既然叛变已经成为事实,那就没有必要再给威武军以更多的压力,他们自己清楚应该用什么样的行为为自己赎罪。 天边出现一匹白马,白马上是白甲的骑士,在极速奔跑中展现了高超的骑术,这是踏白军的斥候。 他的到来也说明了新的消息,发现了叛军的迹象。 大军并没有因为踏白军的到来而减速,依旧在前进,踏白军的骑士进入军中,禀报所发现的情况。 骑士从容的穿过一道道防卫圈,在复杂的阵形中灵巧前进,四周的骑士自然的为他分开道路。 “启禀官家,五里外的大风口发现叛军行踪!” 赵祯点了点头:“再探,务必咬住他们,刘将军派出精锐骑绕过大风口堵截,朕要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许走失!” 威武军都指挥使刘熙在马上抱拳接旨,随着皇帝的旨意,整个大军开始再次加速。 大风口就是一个山谷,在两座山之间的一处通道,几乎每年都有大风,风力极强,即便是高原上的吐蕃人也不愿从这里通过,稍有不慎就会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或是巨风刮起的碎石砸伤。 但叛军对高原地形不熟,又或是军中有吐蕃人引路,急于赶路的叛军别无选择只能从这条险路通过。 谁知道原本打算节省时间的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大风,通行困难,每走一步都是在推着风墙前进。 耽误下行程的他们这才被踏白军追上,背叛者仿佛从始至终就不受老天的待见,处处刁难他们。 威武军的精锐已经开始绕道,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风口的另一边,在那里他们就能从逆风变成上风。 他们知道一旦形成合围,这些叛军便插翅难逃,大风口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唯有一条死路! 威武军的将士几乎都在愤怒爆发的边缘,人就是这样,当被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心中的怒火可要比被小人暗算还要来的高涨。 第两千零八十三章神秘的商人 大风口的地形相当的简单,数千人的队伍应该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道捷径,若是在这里被卡住,最终的结果便是被追兵堵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风口就是兵家险要之地,这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即便是大宋军中的老兵都知道。 叛军选择从这里赶路,显然是为了赌一把,当然叛军之中若是说没有吐蕃人的密谍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从之前他们行军的路线来看,都是挑选最好走也是最隐秘的地方前进,不该犯下这种错误,但现在叛军却是被卡在了大风口。 不是因为叛军的速度太慢,而是因为随军的妇孺太多,这是茹脱腊从未想到的问题,他之前已经把计划安排的妥当,从哪里走,如何处理痕迹,如何保护这五千多宋人安全抵达逻些城。 但谁知道这些宋人居然在大风口这般的地方被卡住!! 军中的老弱妇孺根本就无法骑在马上通过大风口,唯一的把法就是跟在大量的马匹后缓缓向前推进。 一步一步的挪动就算了,还要用绳索系在腰上前进,茹脱腊发誓这是最蠢的办法,虽然系着绳索能让每个人都更加轻松,但却会限制每一个人的前进速度。 瞧着宋军士兵以整齐的步伐向前走,茹脱腊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紧张的跳了出来,若是在逻些城的跑马场上这样整齐的队伍定然会赢得吐蕃人的称赞,但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自己等人这是在干什么?是在逃命啊! 对于吐蕃百姓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的的事情,在宋人面前却是如同不可完成的任务,穿越大风口的决定让茹脱腊开始后悔。 “师将军,在这么下去大宋的军队就会追过来的!” 师橫笑了笑,微微摇头道:“不必担心,你不是宋军,不了解宋军的规矩,即便是发现了我等前往吐蕃,大军也不会这么快的追赶过来。大宋的边军调动可比你吐蕃的军队调动要复杂的多。没有边军主帅的命令,没有兵部以及参谋兵事院的公文,即便是安抚使也无法调动大军,因为还有一大段冗长的步骤要走,待一切定夺边军出发,那时还不知多久过去了!” 茹脱腊跟着笑了笑,师橫的话让他放心不少:“原是如此,难怪在我说出大风口的环境之恶劣后,师将军依旧选择这条路。” 师橫点了点头,眼睛望向远山道:“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快一点,这大风口虽然难走但节省时间,若是能快速穿过这里,宋军怕是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要想追击我等也只能选择从大风口经过,你别告诉我在这里没有伏兵!” 都是多年的战场老兵老将,大风口两边的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偶尔一群飞鸟惊起若是没有伏兵才是奇怪的事情。 茹脱腊的脸色变了变,望向师橫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改变,从一开始他是瞧不起师橫以及这些投靠吐蕃的宋人。 包括刚刚师橫略显得意的分析在他眼中都是宋军拖沓的表现,但现在,以高原子民对大山的熟悉居然还能被师橫看到破绽,这就足以说明宋军的不凡。 “确实有伏兵,这是我带来的部众,一来可以接应,二来防备宋军追赶,眼下既然如你所说,他们就没有必要出现了。” 师橫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打算让吐蕃人帮助自己,若是连赶路这点小事都无法克服,那这五千人在高原上如何生存下去?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一群贪婪的人自己在作死,否则也不会成为一群在大宋境内活不下去的人,谁能想到这威武军中一个营的人都在倒卖军资? 在大宋什么事情都能沾染,唯独欺君和对军队下手不能容忍,但谁又能想到这些人居然倒卖军资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参与其中。 两个营的人数足有一千,这么多的人几乎全部参与到其中,就算是本人没有参与,家人也在这个行列。 能倒卖军资的人背后都非常强大,远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指挥使能够对抗的,事情早晚有败露的一天,师橫在接到上官发来的查验公函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从始至终师橫都知道问题所在,但他知道的还是太晚了,家人已经手下的太多的钱财,手下的人清楚,只有把自己这个指挥使也收买了,他们倒卖军资的事情才能长久,才不会被自己治罪。 钱财真是一个好东西,那些神秘的商人不知是从那赚来的钱,居然能以那么高的价格买下军资。 一颗火枪弹药居然能卖出一贯钱的高价,听说是地方大族之中的公子哥打猎用的,一杆火枪的价格能买到一千贯,这是师橫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每年边军之中消耗的弹药和损坏的火枪不知多少,这东西虽然都有专门的官员进行查验,但有时候碰到一些老相识也就没有那么严格。 只不过当师橫看到手底下的人把上好的火枪给巡检查验过,再毁坏掉冒充折损的时他就知道这两个营的人彻底堕落了,同时还有自己。 两个月的时间里,师橫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折磨,家人包括父母已经被这些人收买跟着他们一起堕落。 妻子不问家事,只知道孝顺公婆,既然公婆说没事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连在自己面前提都不提。 眼下东窗事发,所有人都知道要出事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商人又出现了,并且这次他还带了一个吐蕃人来到营地之中。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自己和这两个营的人都被利用,被这个商人一点一点的腐蚀,把火药弹,火枪,和弹药卖给了吐蕃人! 师橫一生戎马,他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小兵,当年他用所有的战功换取了没人去的军武院资格,最后走上两营都指挥使这个他从未想过的“高位”。 他从没有想过要背叛大宋,但眼下却是不背叛也不行了,他中了人家的圈套,愚蠢的被人利用,一步步的走向深渊,现在的他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那个神秘的商人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而给自己带来生机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吐蕃使者,茹脱腊! 第两千零八十四章罪人的底线 师橫早已明白自己在圈套之中,那个神秘的商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师橫甚至觉得自己连他的相貌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这种掉脑袋,夷九族的事情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师橫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人家的陷阱之中,并且还不自知的往下沉。 愚蠢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师橫当年在军武院中听到先生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自己一开始也当作是至理名言,并且常常去思考。 但事实证明才智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一样,有些人天生就是聪明的紧,有些人即便是后天再努力也不行。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个叫奎大的商人手段十分阴险,先从小事情开始,以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他带来的商品价格永远比别人的低一点,不是很多,但却足以让人们去他那买东西而摒弃旁的商贾。 不光东西多,而且质量好,这才是关键所在,在边疆这片交通不便的地方住的时间长了,谁都知道便宜和耐用后者更划算。 又便宜又耐用的东西更是能抓住人心,奎大很健谈而且是个爽朗的汉子,性格随和的让人忍不住喜欢。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至于商号却是一个不起眼的仁恒,意思也简单,永远的仁义才能做好买卖,这话是他自己常说的。 他的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越来越比别人家的便宜一点,他说对这片发家的地方和让他发家的人有了感情。 这让师橫想起了在军武院中先生说的另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感情,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感情。 奎大后来就不光买东西了,还在收购物件,军中家属们自己做的手工,秀活他都要,边地的草药,牛筋,山货,干活他都要,甚至是孩子做出的小小藤球他都要收购,说这东西在神都城是畅销货。 师橫亲眼看到过,当时的他笑了笑便拍了拍奎大的肩膀,虽然一句话没有但却感谢他对这些孩子的照顾,神都城的东西恨不得镶金贴玉,这种乡下孩子的玩意谁会要? 显然奎大这是在照顾孩子们,一个藤球就算做工再好也要不得二十文钱的高价,这样的藤球数量可不少,师橫自己把孩子撵走,免得奎大吃了亏。 这是他当年做过的蠢事,现在想想奎大所作的一切都是在自己面前演戏,都是在麻痹自己。 后来他才开始逐渐露出獠牙,先是悄悄收购一些横刀,盔甲部件之类的,给出极高的价钱,慢慢的接触更多的人,开出更高的加强。 接着营中从队正到虞侯,再到偏将都被他收买,最关键的是奎大不光收买官员,还收买所有人。 值不过在钱财上多寡而已,这样的手段极其高明,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好处,甚至连自己都不能例外。 当看着家中突然多出的近万贯交钞时,妻子露出不解的眼神,父亲说这是下面人的孝敬,母亲说这不是奎大送来的钱财,唯有自己知道,这些钱财不拿也得拿了。 所有人都在倒卖军资的时候你却不参与其中,最终的代价就是你要离开或者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都拿了师橫也没有话说,这件事是他手下两个营同时发生的,也是一张投名状,口子既然已经开了,那就没有话说。 自己理所当然的获得了最多的钱财,倒卖军资这件事就算是自己不参与其中,待到上官追查下来自己也难辞其咎。 师橫知道窟窿是堵不住的,数百件盔甲,一千把横刀,无数的箭矢,以及数百棘轮弩和火药弹,这些东西的消失已经无法弥补。 除非自己能把这个窟窿弥补上,否则就要不断的想办法撒谎蒙骗巡检官员。 最终东窗事发的时候,终于蒙骗不过去了,而这时候奎大也露出了真面目,他带来茹脱腊的时候师橫就明白了自己中了圈套。 他没有选择,不可能把全家都搭上,也不能看着两个营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切完蛋,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无法抗拒的选择,带着这两个营的兄弟逃命………… 背叛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也是一个军人无法面对的魔障,每一天他的良心都在受到拷问,但他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女时,他无法残忍的剥夺他们的性命。 父亲,母亲大人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居家叛逃吐蕃死后连自己的祖坟都进不去。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事实上很多人现在才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他们开始恐惧,开始凄惶,开始在夜晚睡觉的时候瑟瑟发抖。 赚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最终还是花不出去,在吐蕃高原上可没有人认交钞,即便是有金银也要能卖到东西啊! 在大宋能买到的东西,在高原上想都别想,这还只是开始,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出现高原反应了,这个词是格物院说的,越高的地方身体越强烈。 现在还只是刚刚进入吐蕃高原,若是到了逻些城,还不知这五千多人能剩下多少。 师橫突然觉得,愚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又愚蠢又贪婪,在碰触底线过后,再也没有人能回头。 所有人都在向悬崖下滑去,身为两个营的指挥使,师橫知道大宋攻伐吐蕃是早晚的事情,他不认为吐蕃能撑多久,大军压境无情碾压之下,自己这些叛徒还能有什么活路? 但能苟活一天是一天,生的希望比什么都强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怕死了? “阿爹,阿爹!” 女儿的叫声让师橫明白,自从自己进了军武院,从中顺利毕业出来回到军中当上主官,有了一对儿女之后开始,自己那颗无畏的心就消失了。 原本的自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拼杀起来从不惜命,因为惜命的代价就是失去性命,人只有在毫无畏惧的时候才会真正强大。 强大到小鬼都不敢收了自己,但现在自己开始恐惧了,别说是小鬼,便是一个野兽都能让自己担惊受怕。 唯一能让自己获得战胜恐惧的力量是吐蕃人愿意接纳他们,吐蕃人的热情与开朗出乎师橫惊讶,若是说他们冲着火药的秘方,那他们算是问道于盲了………… 第两千零八十五章利益的朋友靠不住 师橫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今天的秘密,大宋国境自内居然有人和吐蕃人里通外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奎大在害了自己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吐蕃人来前来接纳自己,并且是如此的热情,奎大和吐蕃人之间的联系之密切让师橫咋舌。 若是再往下想,问题便更加严重了,前两次大宋西军之败会不会和奎大以及他的党羽有关?会不会在大宋境内存在一群手眼遮天的人再秘密的谋划着什么? 只要想到这里,师橫就觉得一股冰冷扎人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自己的脊背一直窜上后脑勺,这样一来自己不过是人家棋盘山利用的一个棋子罢了。 一个不值一提随时都能牺牲掉的棋子,若自己这个棋子猜测不错的话,那些人的做法从始至终都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挑起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 忽然之间师橫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切,看向茹脱腊的眼神也开始充满怜悯,这个可怜的吐蕃汉子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挑起大宋和吐蕃之间的矛盾,他还以为从自己等人身上真的能获得火药弹的秘方。 棘轮弩师橫认为更加不可能被复制,整个弩身就有二十多种精密的零件,这东西据说只有格物院和军械司的匠人能打造出来,别人几乎无法仿制。 至于材料更是同类之中最好的,要想制造出棘轮弩,没有大宋这样的国力根本不可行,即便是有了实物,也没有办法仿制和大批量生产。 这种东西若是不大规模的装备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在战场上需要的是密集的箭雨,而不是一支精准的神箭……………… 要说火药弹还有不断试验复制的可能,毕竟那三种材料天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只要通过不断的配比试验,最终有可能摸索出来。 之前在军武院中听说,当年的契丹人就差点发现了火药弹的奥秘,只不过同时大宋自己也在前进,格物的发展不是止步不前的,当别人发现火药的秘密时,大宋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好远。 虽然速度并不快,但胜在一直前进,不断的实验,现在的火药已经和当初的大大不同,甚至还有了威力更为强大的炸药。 据说是从棉花中得到的东西,但师橫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他虽然背叛了大宋,但却不代表他要背叛整个民族。 背叛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太过常见,自己的身份又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这点人数的旁边也许对青海路来说事关重大,但放到整个大宋就不算什么,若是放在华夏的历史之中那就跟不算什么了。 但若是自己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去,那就会变成千古罪人,永远永远无法得到历史的遗忘,再也没有返回大宋的可能。 即便是大宋不在了,后人也无法回到华夏之中,只能成为永远的背叛者,这样的代价是他和他的家族所不能承受的。 已经背叛大宋了,如何还能做一个千古罪人?骨子里的那种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加快速度,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穿过山谷,我等的速度便会被耽搁的更多,这时候可不敢懈怠都是给自己活命嘞!” 师橫再次大喊,边上的茹脱腊终于脸色好看些,没错,在这大风口耽误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后面有追兵便会杀回来。 这些宋军虽然比较不错,但他们带着太多的家眷了,便是吐蕃人在战斗的时候都无法兼顾家眷,宋人更不可能。 一旦有追兵,这些家眷就会成为大军最大的拖累,使得这五千人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好自己准备了后手,只要宋军追杀过来,这大风口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赞普和打响特意交代,在大风口设伏,若是宋军真的怀着必杀之心追杀过来,跑是根本跑不掉的,唯有在这里狙杀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大风口是赞普亲自定下的地方,现在宋人还没追杀过来,也就意味着还有时间,带这五千人离开之后,伏兵就能继续蹲点,直到宋军追击过来再给他们以致命一击。 师老兵疲的时候受到埋伏,还是多是骑兵,这样的伏击即便不能成功,也会让宋军望而却步,只要他们止步不前,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这五千人对于吐蕃来说还并不重要,即便是他们带来的军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宋人再受重创,让他们他们更加愤怒。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唯有如此才能让吐蕃获得更多的优势,并且还能不断的重创宋军,一次两次的失败也许不算什么,若是三次五次的失败那就会让人心彻底动摇。 眼下就是这样,吐蕃在不断的对宋军产生打击,让宋人把吐蕃放在一个不可轻易攻伐的地位上,这才是赞普的高深想法。 赞普曾经说过,真正的强大不是来自于手中的刀兵,而是未动刀兵之前就拥有让人恐惧的力量,吐蕃唯有如此才能和大宋成为平起平坐的存在。 吐蕃无法在国力上与大宋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不断的胜利来强大自己,这是当年西夏做的事情。 西夏刚刚立国之时,国力根本无法与大宋抗衡,宋人攻伐西夏数次而败,这使得大宋对西夏开始产生恐惧不愿与西夏作战。 再加上战败之后做出的赔偿,使得西夏更加放肆,宋人从心中根本不愿与西夏作战,这才是西夏一直存在的根本。 吐蕃也需要不断的胜利,用这些胜利来给自己获得与大宋谈判的资本。 这一次吐蕃看到了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大宋有人会成为吐蕃的朋友,帮助吐蕃来强大,这个人就是大宋的商贾。 这些商贾简直就是亡命之徒,他们居然敢对背着大宋和吐蕃做生意,只要有钱许多东西都能买到,甚至包括大宋的火器。 尤其是那个叫奎大的商人,他的背后有一定有着庞大的势力在帮助他,他在大宋和吐蕃之间游走,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赞普说这人为了钱财不惜损害大宋的利益,而受益的不光是这些商贾还有吐蕃。 但若是有一天吐蕃不需要他们了,第一件事就是杀掉这些商贾,因为在他们严重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一个连自己国家都会出卖的人,出卖外族还不是如同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 第两千零八十六章最恐怖的猜测 无论是师橫还是茹脱腊心中都是各有打算,都这个时候了所有的事情看似已经浮出了水面,但实际上这两人都不知道一个庞大而诡秘的棋局在笼罩着他们。 人一般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只不过这是一种错觉,毕竟你看到的东西甚少,还有一些是别人故意让你看到的。 无论是师橫还是茹脱腊都都没想到赵祯会突然巡幸青海路,而且就在他们叛逃大宋的当天晚上就抵达了。 全军上下追击的速度在皇帝的旨意下变得极快,当天夜里就已经出发追击,轻装上阵的骑兵,搜索能力极强的斥候,即便是在满满的草原上也能追寻到蛛丝马迹。 这不是一个奇迹,而是踏白军多年战斗经验的积累,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可相比以往来说已经是极快的了。 大风口是一个类似于锥形的山谷,越往前出口越狭窄,并且两边的山崖越陡峭,待通过羚羊越这个狭窄的小道后,前面就会豁然开朗。 之所以叫羚羊越,就是因为峡谷的两端非常近,近到羚羊都能越过,叛军在这里的速度被降到了最低。 师橫和茹脱腊的心情开始变的沉重,这里是最后的关口,只要通过羚羊越,就能加快行军速度,五千人消失在高原上并不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在茹脱腊这个首席地形的向导指引下就更加轻松了。 但担心什么来什么,上天仿佛就是故意和人过不去,在叛军抵达羚羊越的时候,杀喊声如期而至。 叛军第一反应便是防守接敌,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军中有着大量的军属,这些都是他们的家人,若是他们逃跑了,自己的家人便会受到屠戮,根本就没有后退的可能。 “叛贼师橫,千古罪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整个大风口都在回荡着这句让师橫羞愧难当的话,杀人诛心,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瞬间穿透师橫的自尊。 人都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一句叛贼让师橫难以升起多少决心,而千古罪人更是让他心惊胆战汗毛倒立。 茹脱腊的嘴角划过一个弧度,虽然宋军堵截他们,但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自己带来了八千勇士,都埋伏在了大风口的悬崖之上,而宋军在前面堵截,说明在后面还有追兵! 长长的大风口可是不下三里地,宋军的追兵一旦进来就会成为掉入陷阱的秃鹰,再怎么跑也要损失一些“羽毛”。 看了看天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茹脱腊更加满意,天时地利人和,他占据了两样,这五千多的叛军只有近两千的战力,根本无法做到首尾相顾。 但自己不需要这些人做什么,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堵住羚羊越,阻止宋军的两面夹击,而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吐蕃勇士就可以对宋军的追兵进行绞杀。 真的没想到赞普和大相的后手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但茹脱腊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宋军会来的这么快,师橫根本就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师将军,此时已到决胜之刻,若是泄气这五千人必定有死无生,还望师将军坚守羚羊越,我等吐蕃勇士必会夹击追兵,若追兵溃散则有一线生机!” 都这个时候了,茹脱腊和自己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师橫知道他没有必要再欺骗自己,他的镇定就说明了一切。 但茹脱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开始绝望:“师将军,您之前说宋军不会这么快追击,那为何现在追了过来,还绕到了大风口的前面?据我所知以咱们的速度,除非宋军当天晚上就已经出兵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快,难道是边军大帅亲至?” 师橫稍稍摇头:“不会,即便是边军大帅亲至也无用,拜你们吐蕃人所赐出兵越境追击,这早已是大宋的禁忌!” 茹脱腊微微惊讶:“那宋军怎会追击的如此之快?!其中必有原因!” 茹脱腊说完便猛然一惊,看向师橫的眼神颇为不善:“莫不是奎大早已走漏了消息?如此我等的这次叛逃就是早已被谋划好的圈套!” 师橫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吐蕃人还是不懂得我大宋的行事风格,若是早已知晓,我等根本就没有机会叛逃,刚刚有念头的时候机会被大军给按死在国境之内,哪能让我等到了大风口再设兵埋伏?” 这对于师橫和茹脱腊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师橫作为宋人当然知道大宋的制度,这也成为他心中的一个不解,不断的念叨着:“谁能调动大军一刻也不停留的越境追击?谁呢?到底是…………”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要不断的往高处想就能想到,师橫也是这样,他想起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可能,官家在兰州! “官家在兰州!” 师橫的回答让茹脱腊跟着打了个寒颤,全天下的人提起大宋皇帝来几乎都是以不败战神来评价的。 对于一个吐蕃人尤其是一个青塘人来说,他可以不知道佛陀的本名叫什么,但却不能不知道大宋皇帝叫什么,这个人就是全天下,不,是整个他们已知历史上最强大的帝王。 他曾经给青塘带来繁荣,带来崛起,也让青塘走入了黑暗,直至彻底消失。 他赵祯的名字对于青塘人来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一面是感激,一面是恐惧,一面是憎恨,他让青塘人过上了好日子不再受到西夏的欺压,让青塘的财富快速聚集成为富庶的地方。 但这一切也都因为他而消失的一干二净,青塘百姓眼中救苦救难的赞普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甚至生不出一丝战斗之心。 在大宋皇帝默认了西北边军的种种行为后,角厮罗这位雄主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带着青塘人离开了自己的土地,若是放在以前怕是早已点齐兵马杀将过去! 这就是大宋皇帝的可怕之处,他还没有出现在你的视线之中,只不过是名字传过来就让人开始恐惧,仿佛大山一般压在人的头顶上,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威严吧? 都说佛祖降世,如坐云端,无数的白色莲花从空中飘荡而下,而这位大宋皇帝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太阳,他的光芒和高原上的日光没有任何区别,不断的灼烧着你的每一寸皮肉,仿佛要把人给烤干……………… 第两千零八十七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最恐怖的是猜测,让师橫和茹脱腊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双方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巨大的担忧。 是的,若真是大宋皇帝在青海路,那威武军的追击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眼前的一切便也都说的通了。 “大宋皇帝不会亲自参与这场追击吧?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样劳师动众的骑马急追…………” 茹脱腊的话刚刚说完就被师橫所否定:“若是官家真的在青海路,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不了解官家,他做事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兵贵神速说的就是官家的用兵手段,你可能不知,外面传言耶律真宗的脑袋是官家亲手斩下的,这话一点也没错,当真是我大宋官家御驾亲征之时用天子佩剑斩下! 骑射对别的皇帝也许是难事,但对我大宋官家来说却是不在话下,听说官家的双腿都因此变形,可见他骑射之多。” 茹脱腊心中的一切幻想被打破,若真的是大宋皇帝亲自追击而来,埋伏在大风口的八千吐蕃勇士恐怕就危险了。 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皇帝最擅长的就是谋而后定,他能亲自追杀而来,必会率领大宋最精锐的力量,八千吐蕃勇士怕是无法战胜,甚至会被屠戮殆尽。 眼下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茹脱腊的面前,眼下大风口出不去,后面还有皇帝率领的追兵,自己手中最强大的底牌就是八千吐蕃勇士组成的伏兵。 大风口的出口被堵住,想要突围基本不可能,而这个时候若是回身援助那八千吐蕃勇士,大风口外的宋军已经会杀过来,所以这些宋人叛军是不会把后背放空的。 两千加八千,一万人的战力在无形中被分割开来,大风口外的宋军并没有进攻,而是组建了防御的阵形,这些人是要彻底堵死大风口的出路! 而自己当初选择从大风口通过完全是因为时间上充裕外加上自己手中有伏兵,谁能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宋军追击的速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并且还是皇帝亲自带着追击而来的,别的不说,一旦消息传开,这五千人能剩下多少的战力还不知道。 大宋的百姓对皇帝的恐惧和服从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一路上有好多老人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叛宋而良心不安的求死。 虽然人被救了下来,可影响却是巨大的,他们对君王和国家的崇拜已经深入了骨子里,这一点和现在的吐蕃很像。 说来可笑,在身后山谷中传来喊杀声的时候,叛军这里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面对昔日的袍泽现在的讨债人,叛军根本就没有多少勇气举起手中的刀剑。 更重要的是,追击而来的威武军已经把路封死,三千人的队伍摆出了最为坚固的封阵,这是阻挡峡谷之地最好,最有效的阵形。 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威武军要做的就是把大风口给彻底堵死,完全不给人从这里离开的机会。 师橫非常清楚,两军之间并不遥远的距离已经到了棘轮弩的射程,并且威武军还占据了上风处,借助风的力量,弩箭能飞的更远,杀伤力也会更大。 可对面的威武军却一发弩箭也未曾射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有人打算从这里离开大风口,必会遭到乱箭穿心的屠戮。 而且师橫还在威武军中看到了有人手持火器,火枪已经被架起,这些木架原本是方便骑兵在马上射击而采用的,现在全被架设在了地上。 火器的距离比棘轮弩更远,杀伤也更强,一旦齐发,便是铁打的人也被射烂了。 更不用说那些拿着各种部件在不断拼装的人了,这些人都是军中的投掷手,他们拼装的也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投掷火药弹的投车。 这东西借助牛筋和绞盘的力量能把火药弹投出去老远,在复杂的环境或是不方便携带火炮的时候,这些个投车是最好的装备,因为投车的个头都不大,又是各部拼装起来,所以骑兵也能携带。 想要冲破这样的防御别说自己手中有两千战力,便是七八千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人家开始挖壕沟的时候,自己这边却依旧无法发动进攻,只有这两千来个人,死一个便会少一个,更何况都是拖家带口的………… 若是一开始这些人心中还有一点战意,再遇到昔日的袍泽和大声疾呼的责问后,那仅存的一点战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相对威武军来说,他们这些叛军就是等同于偷了东西还被抓了现行一样难看。 茹脱腊知道这时候让师橫率军突围不可能的了,带着家眷的军队永远也无法冲破敌人的包围。 所以茹脱腊选择了离开,他即便是要死,也要和自己的族人一起战斗而死,而不是在这里等到宋军攻伐将至。 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大宋皇帝会抵达青海路,更没想到宋军会追击的如此之快,这才三天的功夫就追到了他们实在是快的令人不可思议。 若是有机会,茹脱腊一定会告诉埋伏在山上的吐蕃勇士,在看到大宋皇帝的龙旗后千万不要下山攻伐,这不是在夹击宋军,而是在送死。 更为可怕的是,伏击大宋的将军,跟伏击大宋的皇帝完全是两把事,很有可能让大宋对吐蕃开战,到时间要死的吐蕃人只会更多。 但战斗已经开始了,从吐蕃伏兵看到了追兵出现,并进入大风口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从高处漫山遍野的冲下来,并且不断的从嘴里蹦出喊杀声,即便是在看到大宋皇帝的龙旗之后也依旧不退缩。 宋军的还击很迅速,无数的弩箭如同一朵朵乌云飘起,以最快的速度覆盖到吐蕃勇士的军阵之中。 大量的树木成为了天然的盾牌,阻挡了最大的伤害,但依旧让吐蕃人勇士失去了不少战力,即便是骑兵也能做到攻守兼备,这是最不容易的事情。 有些骑兵已经下马开始列阵作战,在这样狭窄的山谷中大量的骑兵根本就铺不开,而且没有冲刺的空间,后援的宋军越来越多,时间脱得越长战斗白便越残酷。 茹脱腊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带着更多的吐蕃勇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走,逃出大风口这个峡谷。 第两千零八十八章果断的茹脱腊 茹脱腊是一个极为果断的人,在看到战事不利的是否第一个想法就是保存实力,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宋军硬碰硬,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叛军。 在这个时候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折损吐蕃的兵力,这八千吐蕃勇士不是为大宋皇帝准备的,谁都不会想到大宋皇帝居然出现在这里。 八千吐蕃勇士对于现在的吐蕃来说非常重要,轻易的折损实在是可惜。 茹脱腊是个精于算计的人,若是这八千人能为吐蕃换来更大的利益,那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这八千人,若是不能,他一个也不想牺牲。 大宋叛军手中的武器他都有,在他们进入大风口的是否茹脱腊便已经悄悄利用手下开始一点点的转移那些东西了。 说实话,这些东西在茹脱腊看到之后便知道吐蕃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出来,火药还好说一些,这东西交给智者也许能做出来,虽然不一定和大宋的一模一样,但多少也应该能用,至于棘轮弩这般精细的东西…………茹脱腊不觉得吐蕃有这般高明的匠人。 如此说来,这些归降的宋人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作用,这些人了解大宋的军制,但吐蕃同样也了解,不光了解大宋的兵制,这么多年下来青塘人对大宋的战法之内也是了解的相当透彻。 放弃侍奉等人的归降对吐蕃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损失,这事情可为则为,不可为则弃,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至于这些军械,虽然不能得到制造的办法,也没有得到火药的配方,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大宋有人会帮助吐蕃! 这些人只认钱,只要有钱就会毫不犹疑的出卖大宋的利益,这样损公肥私的人才是吐蕃人的朋友,现在吐蕃需要的东西他们都能找到。 既然如此,那吐蕃需要火药的配方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那些棘轮弩虽然吐蕃做不出,但却可以不断的向那些人购买,只要数量足够,那就和吐蕃人自己制作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吐蕃就要大量囤积这些精密的弩箭,箭枝不在话下,但棘轮弩本身实在太过难得,若是能秘密的从大宋商贾手中买来五万,甚至是十万把棘轮弩,那吐蕃还有必要自己会造吗? 战场上的杀戮已经开始,宋军的铁骑以楔形阵冲杀过来的时候,吐蕃的勇士已经遭受了弩箭的打击,大片大片的黑云升腾而起,又带着尖啸声落下。 吐蕃人的会计难以抵挡这样犀利的弩箭,宋军即便是在冲锋的时候都能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攒射,而吐蕃人的反击的弓箭则是根本无法穿透大宋骑兵的盔甲。 说来可笑,明明是宋军越境,但他们却比谁都愤怒,茹脱腊知道,这些威武军的人因为师橫的背叛而愤怒异常。 想想也是,吐蕃人同样也受不了被亲密的袍泽背叛,这样的愤怒茹脱腊理解,不过汉人对背叛者的愤怒要比对策反之人的愤怒多得多……………… 随着号角声响起,八千吐蕃兵卒迅速调转马头的开始后退,在吐蕃人的土地上怎么可能轻易的被宋军所击溃? 吐蕃骑兵开始快速的撤退,并且利用机会回身射击,他们占据了上风的地位,回身射击的弓箭初速极快,甚至带有尖利的破空声,击打在宋军铠甲上的时候,有些也能穿透,这对宋军来说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但这并不影响威武军的追击,此次前来将士们心中的愤怒已经被点燃,强大的怒意随时都能吞没剩余的理智。 一个在跑,一个在追,双方都是在顶风前进,只不过一个轻装上阵,一个身披重甲,在风阻面前自然是前者更为轻松些。 号角声不断的响起,仿佛在提醒某些人,赵祯也在大军之中,表明皇帝身份的龙旗被高高的竖起,只不过这玩意现在成为最大的障碍。 大风之中就不能竖旗帜,这是傻子才干的事情,但现在却不能不干,因为皇帝身在军中,所以必须要打出旗帜以表明身份,同时也向大宋的将士们证明,皇帝还在,皇帝安好,皇帝在看着你们………… 一面在风中剧烈摇晃的旗帜表明了皇权的重要地位,赵祯忽然发现自己就不应该出现在追击的队伍之中。 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便是,没有必要亲自参与追击,这样一来就如同这个旗帜一样成为大军的负担……不过自己亲自参与追击之中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眼下这情况就是需要自己鼓舞士气,威武军的将士在看到代表皇帝的旗帜后,心中的激动自然不言而喻,信心大增。 让三才把旗帜放的稍稍低一点,没必要局的那么高,只要将士们能看见就好,举得越高风便越大,若是万一旗帜断了……那可不是赵祯想要见到的事情。 说来也是诡异,当初李元昊攻伐角厮罗的时候,也就是因为大风挂断了旗帜而被角厮罗趁虚而入,大喊李元昊已经战死动荡西夏军心,以此为契机反败为胜。 若是自己的龙旗在这里折断,那结果可就难看了,看了看三才手中的已经出现巨大弧度的旗帜,赵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旗杆是用马槊的木杆做的,拥有极好的韧性和强度,也幸亏旗帜的面料不重,否则旗杆不断都有可能从三才手中脱手而出。 轰隆,哗啦啦……………… 山石滚落,声如惊雷,宋军追击的道路被阻断,吐蕃人的埋伏终于出现了作用,八千吐蕃勇士不可能全部投入到这场战斗中,还有更多的人埋伏在两边的山上。 在山谷中的狭窄处,他们用巨石封路,巨大的石块被从陡峭的山崖推下来,封死了道路阻挡了宋军的追击。 这样的行为在三才眼中就是愚蠢的:“这些蛮夷还不知道,我大宋强军已经堵住了出口,即便是堵住了我等追击的道路又如何?” 赵祯稍稍摇头道:“传令刘腾,可以打扫战场了,派人清点敌我伤亡,扫除路障,吐蕃人溜了,不得追击,待路障清理,收押叛军!” 第两千零八十九章真相逐渐浮上水面 三才一头的雾水,他不明白为何官家这么笃定的说吐蕃人跑了,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逃?大风口据说是两面通风别无他处的地方,如何能离开这里?难道吐蕃人都带了翅膀不成? 待勘察的士兵翻越了障碍的士兵回来禀报的时候,三才终于明白官家为何这么说了,谁能想到吐蕃人居然骑着战马翻山越岭! 也只有矮小的吐蕃战马能够灵巧的在山中的羊肠小道上前进,马能走的地方就骑马,马不能走的地方就牵着马小心的通过。 反正这些吐蕃人是有办法钻进茂密的树林中,消失在陡峭的山路上。 但这么一来他们岂不是把师橫一部的叛军给放弃了?三才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在赵祯身边小声道:“官家,这下好了,没了这些吐蕃人,师橫贼部无处可逃!” 赵祯并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中有些复杂,毕竟师橫一部是大宋威武军的一部分,师橫这个人的名字他在兵部中不止一次的听过,在军武院中更是如雷贯耳,若是不出意外,再过一年的时间他就能受到拔擢,官至从五品的宁远将军了。 赵祯对于人才是从来都便会轻慢的,这个国家的制度也是如此,武将的地位提升到了和文臣相差不多的地方。 赵祯一直不明白为何师橫会率部叛逃吐蕃,这于情于理说不通,那些利益集团的手段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理。 赵祯现在唯一的猜测就是从时间上推算,在师橫一部叛逃之前发生了什么,虽然种种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商贾已经成为赵祯的敏感点,他发现一个叫奎大的商人有些异样。 商人趋利这是必须的,赔钱的买卖没有人会做,但他发现奎大的仁恒商号有些问题,账面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但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吸引了赵祯。 仁恒商号赚取的利润实在太少了,少到刚刚可以维持这个商号的开支,这就是不正常的情况,要知道商号除了正常的开支外,最基本的事情就是获取利润。 赚的少和不赚钱是不一样的,有能力赚得多和赚的少又是不一样的。 仁恒商号赚的最多的一次是获得了净利三百贯,这样的收益对于一般的小店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可对于仁恒商号这般奔走在西北之地的商号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西北本就艰苦,要是没有足够大的收益谁会来这里受罪,难打单单是为了劳军?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追查之下就会发现,其实这个所谓的仁恒商号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商号,而是属于另一个大商号下面子商号。 于是问题就变得有意思的多了,只要追查账目就能发现许多不同的地方,仁恒商号从西北之地没有赚取多少钱财,但每次却都从这里带走了大量的货物,这些是不需要从账面上就能查到的,毕竟那么多的货物想要瞒过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怀疑而已,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何能给人定罪?查出来是罪大恶极,但查不出来仁恒商号就是在做善事。 这个社会对道德的要求要远超后世的想象,不是没有过这样赔钱赚吆喝的人,蜀中有一个商贾,家财万贯,架桥修路乃是难得的好人。 半年前蜀中茂县地龙翻身,这位商贾在捐了一点钱财之后就打算去瞧瞧那里如何,待看到当地百姓的苦难之后,便把大半的身价全部捐献出去。 一时间“宋半家”的称号在民间流传起来,此人名叫宋江…………赵祯在派人查了他的过往之后,写下了“及时雨”三个字赐给了他,听说此人得了牌匾之后在祖祠中嚎啕大哭了三天。 赵祯觉得这样的“及时雨”要比一群占山为王的盗匪要好得多,他当得起这样的名号。 所以现在的商贾在大宋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只要你做善事,只要你赚的不是昧良心的钱,只要你善待伙计和工人,那你就是大善人。 赵祯觉得这些在后世的制度之下已经是最常见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却又变成一个值得称赞的事情,这显然不符合逻辑,当然这也说明社会的风气正在改变。 在这种背景下,没有证据的治罪商贾不是一件明智的决定,而赵祯所要找的证据就是在师橫以及他这些混蛋部下的身上。 叛国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是一件滔天的大罪,国家的利益和意志高于一切,这就使得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而叛国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且还要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杀鸡儆猴也好,发泄愤怒也罢,反正就是要用最严酷的大辟之刑。 不光是要杀叛国者,还要株连九族。 九族的范围非常广,从高祖开始、曾祖、祖父、父亲、己身、子、孙、曾孙、玄孙这九代人的所有亲属,其中包括了兄弟姐妹以及男女双方的亲家。 诛九族就是把本家的九族所有人、本家的亲家的七族、或者是九族的所有人都处死。然后是把所有九族以内的血亲及其配偶处死。 所以一旦要株连九族,那因一个人而死掉的人可能是数以千计的,尤其是在地方上的大家族中更是如此。 赵祯即为后从未有过株连九族的事情发生,最多也就是夷三族,而且还有大量的赦免条件,妇孺不杀,年龄过六十岁不杀,小于十八岁不杀,有功名在身不杀,有差事在身不杀,名声有洁者不杀,甚至是事发之前八年以上没有过来往的也不杀………… 这也就给大宋的后世之君开了一个好头,尽量的减少杀戮,赵祯期望在把权利过渡之前彻底废除株连九族。 夷三族都有大量的无辜者冤死,何况是株连九族?冤死的人数只会更多,但同样的威慑的效果也是最好的。 有些时候身为上位者对下面的人的管束最好的办法就是简单粗暴,同时伴随者恐惧的力量。 但这五千多军民赵祯根本就没有办法下手,按道理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罪,除了孩子之外应该都知道自己i在做什么。 可若是把这五千人全都株连九族,那大宋因为此次叛逃而死的人恐怕会过十万………… 第两千零九十章被吓哭的吐蕃人 师橫一部的叛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也没有溃逃,都是宋军,都是曾经的袍泽,他们太了解对方的手段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当出路被堵死的时候,师橫就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走路绝路,大军被包裹在这个山谷中,军中又带着老弱妇孺,根就没有突围的可能,何况这些老弱妇孺还都是自己家的亲人。 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那就该有棋子的自知之明,看着军中不断哭泣的孩子,惶恐的妇人,阴沉着脸的老者,师橫明白只要不动手也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官家是个仁慈的人,诛杀自己等一众背叛大宋的将士是一定的,但一般不会对老弱妇孺动手,眼下的反抗只会给无辜的人加重罪责而已。 在师橫以及叛军的眼中,除了他们以外其他的军属都是无辜的,他们不是大宋的士兵,只是军中将士的家属而已,即便是牵连也不会太过严重。 可若是现在拼杀起来,那这些手无寸铁又无战力的亲属只会死伤惨重,投鼠忌器之下还是叛军整整两个营的战力毫无作用。 一发弩箭未射的情况下便结束的这场叛变的追击,说来也可笑,这场叛变之下,叛军没有死伤一人,追击的威武军战死五十一人,轻伤三百,重伤一百二十人,死人最多的是吐蕃士兵,战死五百八十七人,受伤被俘者三百二一人。 这三百多人若是在以前必死无疑,大多数人都不会去管敌方的伤兵,但这次却不同,威武军中的医官二话不说的就把这些伤兵拖上了板车,跟随着大军一起返回营地。 几十号人堆在一个板车上就像是在堆放货物,到了军营之中医官们就开始用锯子,手斧之类的东西开始截肢,不光如此,还要让一群年轻人在边上看着,一边解说一边动手。 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医官甚至颇有兴趣的让学生自己动手,他在边上嘿嘿的傻笑,动脉破损之下,鲜血如同飞剑似得呲出去,老医官赶紧用火钳封堵伤口。 这一幕在吐蕃人严重简直就是活地狱,从未见过战地救护的他们哪里见得了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在板床上哭的像个孩子。 说是在救这些人的性命,事实上不过是威武军的医官在教学,同时进行大量的截肢而已,没了手指头如何开弓射箭?没了脚掌如何踩上马蹬? 赵祯并不反对这样做,打算原本可以不要降俘,但现在不行了,降俘是胜利的象征,是体现帝王仁慈的手段,是在百姓面前夸耀的功劳。 诸多一切使得大宋的作战方式开始改变,降俘或是俘虏能不杀就不杀了,大宋有的是荒地需要开垦,有的是土地需要这些人不是自有人,也不是奴隶。 赵祯为了彻底消灭奴隶制度,严旨否决了把战俘充当奴隶贩卖和使用的奏疏,这些人可以是专门为大宋开垦和种植土地的人,他们会被集体安置,并且用劳作换取粮食。 待刑期以满后,可放归故乡,大宋可不仅仅是和吐蕃作战,任何边界上和外族发生的冲突都会引起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有了战争就一定会有俘虏,于是这些俘虏就变成朝廷的特殊开荒者,以军中的制度规定他们,严厉要求他们以劳役赎罪,这还是说得过去的一件事。 赵祯一身白色的罩衣,上面满是酒精的味道,和一群年轻人一样带着口罩蹲在地上看着老医官解刨一支刚刚从吐蕃人身上锯下来的腿。 “尔等可要看好,这在你们学医的地方可看不见!这腿上的血管要比你们学的经络要多得多,有粗有细,全都隐藏在这些皮肉之下!” 老医官说完就开始动手,一支锋利的小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一划,一挑,一抹,一撇,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这条腿上的皮肉就如同树皮一般层层剥开。 “呕…………” 赵祯还在欣赏老医官庖丁解牛的手艺,谁曾想忽然便听到一群人呕吐的声音,回头望去一群学生开始扶着帐篷中的立柱开始呕吐,胃酸的刺鼻隔着口罩都能闻见。 老医官显然已经习惯了,拍了拍手,就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馆进来,清扫,消毒,同时还给这些学生的后背上来两下,免得他们把胃给吐出来………… 赵祯蹲在地上,看着眼前小几上完整的解刨心中感叹,没想到解刨学的雏形居然会从大宋开始出现,这也应该算是自己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吧? 带着羊肠手套摸了摸腿骨,这骨头有些粗壮,边上是一层层翻开的皮肉,皮肤、皮下脂肪、肌肉、肌腱、完整的裸露出来让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老医官看向赵祯的眼神不太对劲,试探着问到:“不知您是太医局的哪位上官?” 赵祯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是太医局的,我这人当的不得先生也教不了别人学医,你继续便是,莫要但我存在。” 太医局前身为前朝太医署,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太医和医药记录档案的地方,后来在赵祯的一力促成下,太医局的性质开始转变,成为大宋最高医学教育的地方,这一点类似于国子监和太学。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医疗乃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医疗技术的发展可以促进许多地方的发展和壮大。 最显著的一点便是人口的出生率在不断的增加,新生儿的存活率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障,这就是大宋开始进行正规医疗的结果。 在这个人力与生产力直接挂钩的时代,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极为重视地方百姓的人口增加,虽然医疗是一个长远的投资,但却不会有一个人开口反对。 赵祯对医疗的改革不是从民间开始,而是先从军队开始的,太医局不光负责教育和管理医生,而且还负责管理和培养军医,这是军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而这些和赵祯一起看解刨的年轻人就是未来的军医了,他们难得看到真正的解刨,接着便吐了…… 三才缓缓走了过来,看着那条腿微微皱眉在赵祯身边蹲下道:“官家,师橫已被押了过来,陛下…………” 赵祯仔细的翻看皮肉道:“命人撤去他们身上的枷锁,困在东营之中,一切如常,但不许任何来了与他们讲话!” 三才大惊,但在看到赵祯的严厉眼神后便默然不语的离开,这时候官家才是最愤怒的人,既然官家这样做其中必有原因。 第两千零九十一章置之不理 随着赵祯的命令的下达,威武军中算是彻底陷入了寂静,谁能想到官家居然在抓回了叛军之后便置之不理了,现在全军上下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质问师橫等人为何要背叛大宋。 帝王之心是没人能揣测的,尤其是在赵祯这位传奇的君王面前更是如此,没人知道赵祯的心思,但他们都知道官家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于是全军上下就开始孤立起师橫所部的叛军,没人和他们说话,没人和他们交流,甚至没人骂他们,呵斥他们,审问他们。 大军依旧按照每日的作息时间规矩的安排着一切,早晨巡逻的士兵进行交接,特殊的号声响起之后整个军队就开始了一天的正常生活。 因为是撤军回青海路,所以大军唯一的任务就是行军,没有要追击的人了,大军的速度自然开始减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追出了五百多里地。 短短两天时间,追击五百多里,这对宋军来说是一项壮举,宋军原本是不善于奔袭的,他们最擅长的是推进作战除了背嵬军之外,还真没有哪支军队能做到如此快的奔袭。 虽然追击的速度快,但并不影响撤军的速度,威武军的将士开始收拾东西,营帐,围栏,车马,军械,虽然是骑兵奔袭,但后勤的箱车也很快跟上。 宋军是不擅长奔袭,但兵贵神速却是刻进了每一支军队的骨子里,宋军的速度其实是快的,快不在行军上体现,而是在整个军队的所有人身上体现出来。 步卒的速度快,后勤的速度快,辎重的运输快,攻城略地快,宋军的快是在这些地方体现出来的,没有中原王朝冗长的集结时间,没有制度上的拖拖拉拉,没有朝堂上的互相掣肘,这就是宋军的速度。 大宋的后勤有明确的规定,在中军驻扎下来的时候,后勤的车马必须把帐篷送达,粮食可以晚一点,但帐篷必须送到。 不是因为担心士兵会夜宿荒地,而是这些帐篷中有着安营扎寨的必需品。 大军安营扎寨,必须要有壕沟作为屏障,平原挖堑壕,山地堆石垒墙,这是宋军将士的“必修课”。 而后勤把帐篷运到的同时,帐篷中就带有安营扎寨所必须的铁锹,铁镐,同时还有大量的铁蒺藜和铁丝网。 即便是后世,有了两样东西也能把平地上的营地打造成无法轻易袭击的堡垒。 但这些东西数量庞大,重量惊人,总不能让每个士兵骑马行军的时候顺带着背着一柄柄铁锹铁镐吧? 威武军的将士们在收拾东西,速度很快也很整齐,坚固的军营以最快的速度变成原本的荒地,只留下地上的一些深孔显示这里曾经是宋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叛军以及军属们也在收拾东西,他们昨夜几乎没有睡着,都在等待自己的命运,在天黑之后许多人发出了哭泣,因为时间越晚对于他们来说越是杀戮的好时候。 但奇怪的是根本就没人来屠戮他们,相反巡营官员在看到他们蹲坐在帐篷门口的时候破天荒的大声呵斥让他们滚回帐篷里。 这意味着什么师橫再清楚不过,官家这是打算放过这三千多人的军属,一家老小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师橫并没与告诉其他人,这已经是官家天大的恩典,只要有这个机会他绝不会再说一句话,便是让他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碰死在地上。 其实整个叛军中最无辜的人就是他师橫,他是被一步步算计下水的,这一点赵祯非常清楚,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问题,作为两营的都指挥使,手下一千来号人都管理不了,是他自己整军不严,若是要说他有罪,那便是渎职懈怠! 赵祯其实不打算处理这些人,最少是没打算大开杀戒,屠戮是能解决问题,但这样做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这些人有罪,他们贪婪到了丧失理智的程度,说该死也不多。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一个人,奎大,这个商贾算计了师橫,让他一步步的踏入陷阱之中,并且越陷越深,试想一下两个营的手下包括他的亲兵都在走私军械,若是他不干后果会怎样? 不用说他就会成为整个军营之中的祸害,要知道他的家人都已经参与其中,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小恩小惠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只要军中的士兵和亲属能过的好,也就无事,但圈套就是这样,一步步的把你套进去。 小恩小惠之后,慢慢的就是走私军械了,奎大的手段很高明,先从师橫周围的人下手,这些人是师橫的忠心部下,虽然难以收买,可一旦收买师橫也就无能为力了。 这种手段在后世几乎用烂了,但在这时却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关于贿赂和收买,华夏的智慧在这上面可是无与伦比的精明。 赵祯不打算杀叛军,但却也没有打算给他们过好日子,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师橫是自己愚蠢不察,叛军将士是因为自己的贪婪,赵祯已经想好了,这些人就应该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叛国之罪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然这些人还有别的作用,他们是指认奎大的人证物证,顺着这条线便能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这些叛军对于赵祯来说还有大用,至于那些军属……他们当中也有人脱不得干系,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抓到奎大一切都好办。 威武军的将士收拾东西,叛军也在收拾东西,威武军出发的时候,叛军也收拾好准备出发了,都是曾经的袍泽,行动也就不自觉的一致。 大军开拔前往青海路,这一路上没有人和他们说话,追击的时候十万火急,回去就不用那般赶路了。 车驾之中,赵祯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皱眉思索的蔡伯俙有些无奈:“都死棋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投子认输便是。” 蔡伯俙惊醒,望向赵祯憨笑道:“官家手段高明,微臣不是对手。”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才走了几步便被将死,你这也太过敷衍,心中有话便说,哦,要是关于师橫一部的话就不要开口。” “官家,微臣憋得慌……” “那就继续憋着,回京之后就好了…………” 第两千零九十二章千刀万剐难赎其罪 没人搭理的日子很难过,若是自己身上没有债那也就算了,可叛军营中的将士和军属们都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多大的罪孽,这罪孽是不可能轻易被饶恕的。 于是这种没人搭理的日子就成为一种煎熬,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会有怎样的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知道死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死亡和惩罚,这些担忧和揣测就如同山岳一般压在他们的头顶上,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师橫本人更是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已经让他睡不着觉,按理说向他这样的将主早已应该被拉出去砍了,但官家一直没有惩罚自己,甚至是连问责都没有。 这些太多的未知让师橫深受折磨,同时还要猜测赵祯的意图,官家为何没有召见自己,也没有治罪自己?难道说官家这么做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和他一样难受的还有整个叛军营,他们都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样的大罪,根本就没有逃脱罪责的可能,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四周都是以前的袍泽,现在却变成了看押他们的守卫。 虽然身上没有枷锁,但心中的枷锁却更加巨大,都这时候他们当然后悔,想想自己犯下的罪行现在看来都觉得后怕。 这样的罪行唯有付出代价才能让人心中免去负担,可这样的代价一直没有出现,他们只能随同大军不断的前进,所有人都认为到了青海路便能尘埃落定。 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是沉默的,威武军对待他们同样是沉默的,赵祯在欣赏青海路独特的风景,可能是身体原因,他在高原上没有任何反映,只是觉得呼吸稍稍沉重一点,但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高原上的空气实在是太好了。 洁净,纯粹,茫茫的,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蓝天相连,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如同棉花漂浮在水面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让人忍不住迷恋其中,深陷其中。 若是说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打扰赵祯现在的心情,那也只有惨不忍睹的蔡伯俙了,这货在跟随赵祯一路追击叛军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但在回师之后便开始出现高原反应。 整个人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趴在马背上,任由军马跟随大军前进,赵祯知道这是紧张的心情放松之后才会出现的状况。 既然要处理最糟糕的事情,那就要在心情最好的时候去处理,这样一来美丽的景色多少能冲淡一丝心中的愤怒。 所以赵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召见了师橫,只是单独召见了他一个人。 一柄快要成形的楠木小剑被赵祯握在手中,天子剑被抽出一小段,木刀在上面不断的来回游走,锋利的宝剑轻松的削去多余的地方。 师橫在赵祯面前跪着,头深深的埋在地下一句话也不敢说,但赵祯的沉默让他心中更加难受,他希望官家打骂自己,希望官家让自己以死谢罪………… “朕的皇孙刚刚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问朕要礼物了。” 师橫想不到官家居然会对他谈论家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但赵祯并不理睬他,而是继续开口道:”这就是人性的欲望,但不是所有的欲望都是贪婪,他要的是一柄小小的木刀,据说是在随太子妃逛灯会的是否偶然看见自己做了一个送给朕,希望朕也做一个送给他。”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师橫叹了口气道:“人都是有欲望的,没有欲望就不会大宋就不会有今天的疆土,没有欲望大宋就不会有今天盛世,商人渴求利益,于是他们在欲望的支配下费尽心思的把货物运送到每一个角落,甚至不惜远冒着巨大的风险远渡重洋,农人也是有欲望的,因此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即便是官员也是有欲望的,他们希望大宋长久的繁荣下去,希望国泰民安,希望一展抱负,所以他们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所以在朕的眼中这世道就是一个欲望所统治的世道,若是没有欲望,这个世界都完了。” “朕不是在找借口为了你开罪,你瞧瞧这些人在满足自己欲望的同时也付出了代价,有些代价还不小,但他们都是在应该做的,或是说能做的范围内而努力满足自己的欲望,但你们不同,你们满足自己的欲望方式已经超过了职责所在,这就是欲望而是贪婪,同样的,若是商人以贩卖国家利益为牟利的手段这也是贪婪,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师橫沉声道:“罪臣明白,我等的贪婪已经有损朝廷,罪臣甘愿受罚!” 赵祯竖起手中的木剑仔细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错了,他们是因为贪婪,你却是因为愚蠢!朕实在想不出,你一个受过军武院培养的英才为何会被这种小手段所蒙蔽?你的教官穆修曾经说你才智过人,有运筹帷幄之术,这他娘的就是扯淡!朕倒要好好查查军武院,朕培养爪牙的地方用的都是些什么人!” “官家!穆教军乃是无辜的,还请官家恕罪!都是罪臣愚蠢不察才酿成今天的大祸,还望官家治罪罪臣!” 赵祯冷笑道:“当然要治罪,你以为一个愚蠢不察就能脱得了干系?穆修身为你的教官,又是军武院的教军之首,如何能独善其身?同样也应当连坐!” 师橫对穆修的感激乃是发自肺腑,都是因为这位教官才有自己的今天,还没来得及报答,却要连累他,这让师橫心中大惊。 “官家,师橫死罪,罪不容赦,还请官家治罪师橫,罪臣愿受大辟之刑,千刀万剐在所不惜!” 赵祯望向师橫,瞧见他态度坚决,嗤笑道:“千刀万剐?这就能赎罪了?你可知道威武军追击尔等战死多少人?你可知道因为你丢失多少火器和军械?事到如今你想用一个酷刑了却一切?朕不会那么便宜你的!” “朕要你两个营,一千八百五十六口人的命来填补这个错误!” 师橫顿首,他知道这些人包括自己都是该死的,眼下尘埃落定,他的心却放了下来,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两营将士的亲属算是保住了………… 第两千零九十三章更为隐秘的辖骑 一千八百五十六,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大宋追击叛军和吐蕃人拼杀的时候都没有折损这么多的将士,在这时候却要全部被自己人杀掉。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背叛者无法被轻饶,也无法被原谅,除非希望出现更多的背叛者。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汉家王朝对背叛者的态度一贯是强硬的,只有这样才能威慑所有人,杀鸡儆猴就是这个道理。 行刑的时间被挑在了晚上,这是一场秘密的处决,没用动用威武军的士兵,而是由赵祯的亲卫司动的手。 他们是赵祯的近卫,走到哪里都带着,唯一的自责就是保护赵祯的安全,把皇帝的安危交给地方上的边军他们可不相信。 亲卫的人数不多,但也有近千人,斩杀叛军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大坑是早早挖好的,血水如同一条小河在地上汇聚很快填满了排水的沟渠。 尸体被很快掩埋掉,而这一千八百五十六人从此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大地收纳了他们的身体,吸干了地上的血水,从此这些人就永远的消失在了人世间…………吗? 至少蔡伯俙认为这些人没有死,死掉的是什么?是一群无辜的羊……一夜之间大军之中所有的活羊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变成了一块块小小的羊肉。 第二天一早三才便向整个威武军宣布了叛军被诛杀的消息,地上的大坑已经被填平,但大片,大片的血迹依旧在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液干涸的难以全部冲刷掉。 尘埃落定,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他们都知道这是必然的情况,即便是那些随军的军属也没有说话,官家杀了他们的男人,父亲,孩子,这是罪有应得。 在当初的贪婪过后他们就想过这样的结果,现在出现了也没有什么好说。 大多数人都是心怀感激的,毕竟官家只是杀了叛军将士,而没有连坐军属,更没有株连九族或是三族,这已经是极大的开恩了。 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楚,整个叛军营中除了孩子就没有无辜者。 蔡伯俙看着军属们感恩的向赵祯扣头,默默无语,他不知道那些叛军去了何处,更不明白官家为何要放过他们,这些人就是死罪,现在让他们假死………… 忽然之间蔡伯俙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咧开了一个巨大的弧度,悄悄靠近赵祯道:“官家,我黑手是不是又要增加人手了?这个近两千人毕竟是西军中磨练出来,战力又强,只要稍稍培养便能成为我黑手的精锐!” 赵祯盯着蔡伯俙,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忘记了这小子,全军上下也唯有他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来。 “你的高原反应这下没了?之前如同死狗一样趴在马背上,现在倒是生龙活虎起来?想都别想,这一千八百多人朕有大用,师橫虽然在某些地方愚蠢至极,但他的能力还是有的,朕交给他放心,经此大难,朕相信他也该明白了什么叫小心谨慎,朕要用这些人去对付神都城中的利益集团,你就不要多想了。” 蔡伯俙悻悻然的转头继续装死,赵祯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这些人用起来方便,他们在世上已经是死人,若是出了事死去了,那便根本不用在找借口。 这一千八百人赵祯把他们打造成了秘密军队,这是一支特殊的军队,相对于其他的辖骑他们更为隐秘。 世人都知道大宋有黑手,也知道皇城司的存在,这两个辖骑已经到了威名远播的程度,当然他们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们太过出名,已经不适合担任隐秘任务的执行者。 当然无论是黑手还是皇城司都不算是军队,他们只是皇帝的辖骑,一个负责打探天下消息,一个负责执行皇帝的命令。 皇城司前身系武德司。武德司起于五代,其名称出现可上溯至五代后唐:“武德使史彦琼者,以伶官得幸,帝待之以腹心之任,都府之中,威福自我,正言以下,皆胁肩低首,曲事不暇…” 当然皇城司在名义上只有俩个部门,一个是探事司、一个是冰井务。 只不过这俩个部门早已改变,探事司的差遣被黑手所取代,他们更多的是负责宫禁宿卫和执行皇帝密令,而冰井务这个衙门原本是负责采冰和藏冰以备宫中只用,现在更是名存实亡,堂堂的皇城司怎么可能有一个打杂的衙门? 事实上皇城司只有极少的宦官充任其中,而冰井务占据了其中的大部分,皇城司是原本的禁军演变而来,所以并没有多少的宦官,而已宦官充任皇城司中的官职,显然需要一个可以安排宦官的衙门,于是冰井务就出现了。 冰井务中全部是宦官,这些宦官可不只是会挖凿冰块而已,他们更多的是拥有十分独特的技能………… 只不过无论是皇城司还是黑手现在已经昭告天下,这是俩个真实存在的衙门,有自己的官衙和长官。 蔡伯俙依旧是黑手的头头,而皇城司中依旧是三才说的算。 面对大宋国内的风浪,这俩个衙门就如同黑夜中的“探照灯”一般明显,所有人都会盯着他们,其中也包括那些利益集团。 而这时候赵祯就需要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力量来处理大宋的棘手问题,于是乎师橫的这一千八百多个叛军就成为最好的爪牙。 原本赵祯是非常反对辖骑的,皇城司在历史上还并不是很出名,但在后人的评价之中也不乏贬斥之词,何况是明朝的特务机构更加的让人恐惧。 锦衣卫,东厂,西厂,甚至包括清朝的粘杆处,这个粘杆处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血滴子”以及一个正式的名称“尚虞备用处”。 这些大名鼎鼎的特务机构给赵祯留下了一些阴影,但当他掌握皇权之后才发现,皇帝有的时候真的需要这些特务机构,因为皇帝太苦逼了,耳目闭塞不说,连消息来源非常狭窄! 全国各地的消息只能通过各地官员的上疏来了解,有时候还不及时,这不是一个信息化的社会,通信基本靠吼,传信基本靠马的时代,皇帝也只能通过辖骑了解自己的国家正在发生什么。 第两千零九十四章死骑 一千八百多名边军的老兵,这些人虽然在边军呆的时间足够长,身上有些老兵油子的习惯,但不得不说他们是极为老练的精锐。 他们相比上四军或是背嵬军来说虽比不上这些人的号令统一行事一致,但这些人更加世故圆滑,更加善于隐藏自己。 这些人已经是死人了,被大宋钉在耻辱柱上的死人,兵部甚至把他们的名字通告天下,所以他们再也没有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世上的机会。 赵祯让他们不见天日,同时让他们把自己的过去给割裂掉,再也不能去见自己的家人,只能在黑暗的角落中游走。 苟活下来的一千八百多人赵祯命名为“死骑”,他们没有了名字,没有了家庭,没有了活人可以享受的一切,甚至包括感情。 这样的惩罚已经能堪比杀了他们,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存在,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有命活着,还能呼吸天地之间的空气,也必须完成赵祯赵祯交给他们的任务。 原因很简单,只有这样他们的家人才能活着,赵祯才不会惩罚那些人,家人成为这些“死骑”的牵绊。 赵祯自认为这样的手段很阴损,甚至可以形容为毒辣,但事实上师橫等一众死骑却是感激不尽的,最少官家还让他们活着,还让他们赎罪。 他们本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忍受作为死人一般的痛苦,不能和家人团聚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惩罚已经是官家法外开恩,也许自己将功赎罪之后还能获得远远看看家人的机会也说不定。 赵祯用了世间最为羁绊的俩个东西,一个叫威胁,一个叫希望,这俩个东西单独存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可若是一起出现便会让人陷入难以自拔的苦难之中。 所有赵祯并不担心死骑的叛变,这些人应该是大宋最为忠诚的人了,说来讽刺,居然是叛变者成了最忠诚的人。 现在的死骑还不足以投入到行动中,这场对大宋最后利益集团的清剿要比对付吐蕃更为重要。 赵祯已经察觉到了那些人的手段,他们就是在不断的挑起边衅,促使大宋早日和吐蕃开战。 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必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历史的经验证明想要彻底灭亡吐蕃是不可能的,高原民族和草原民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赵祯可以驱逐所有的草原民族,可以把草原城市化,甚至可以把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屠杀殆尽,但他没有办法对高原这般。 高原上的气候实在是太难适应了,这几乎是人种的问题,平原地区的人们就是不适应高原上的气候,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而且在这个时代,高原上的产出完全能满足吐蕃人的自给自足,所以赵祯也没有办法通过封锁来制裁吐蕃人,相反越是封锁让吐蕃人自己的技术进步越快。 所以赵祯没有轻易的打算动手,但这场战争要么便不打,要打那就要旷日持久,于是大宋的那些利益集团开始动手了。 他们要挑起战争,利用战争赚取庞大的财富,而吐蕃就是一个极好的目标。 事实上这些利益集团在赚取大量利益的同时,也在帮助大宋的军队,他们赚钱是赚钱,但也知道要为军队提供良好的后勤保障,否则宋军一旦战败,他们将会第一个被追责,到时便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利益集团对宋军的保障确实存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为了利益甚至出卖自己的国家,这一点绝不能饶恕。 最让赵祯担心的其实还是他们的手段,通过这些肩部等的手段来干预国家,这是第一步,若是他们足够强大,朝廷足够腐败,那接下来就很有可能控制这个国家。 这样的后果是谁也看不见的,但赵祯却能看见,大宋的利益集团已经开始趋于后世的资本集团对国家的控制,像是寡头政治或是资本游说………… 这些东西虽然在历史上距离现在很远,但赵祯不知道现在的大宋会不会培养出这些可怕的东西来,毕竟这个时代在自己的影响下发展的实在太快了。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数,甚至在大宋已经开始出现了专门的广告商号,这些商号别的生意不做,专门为其他商号制定广告宣传语。 把一些商号的特色用诗句和优美的辞藻表达出来,甚至是开始出现了街面推广的雏形! 商业的发展是完全超乎赵祯意料的,谁能想到商业繁荣之下的大宋居然出现了广告业?越来越多的新兴产业被勤劳的汉家百姓发掘出来,只要能赚钱,什么样的产业都有人干。 商业的繁荣使得大宋进入一个奇妙的状态,所有的已知都在悄然发生变化,百姓开始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见识这个世界。 这时赵祯一手改变的世界,但同时也是让他自己都陌生的世界,世界的改变也意味着不安定因素的出现。 眼下那些利益集团就是这般,赵祯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些利益集团在蠢蠢欲动。 他们趋利的方式已经从主动变成被动,成为一种本能,他们的产业在地方上赚不了大钱,只能赚小钱。 因为这些利益集团开始出现了强大的竞争对手,不断出现和崛起的民间商贾,他们来自民间,他们的力量弱小不足以与利益集团抗衡,但他们数量众多。 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各行各业,他们的出现逐渐的开始威胁到了占据统治地位的利益集团,于是这些利益集团的基础性产业开始受到冲击。 事实上双方之间都是一种无意识的对抗,只不过在对抗中不是大体量的利益集团占据上风,相反而是不断出现的民间商贾开始占据有利地位。 同样的东西他们买的更便宜,更实惠,更加耐用,质量更好,即便是最基础的原材料人家也是尽量的降低成本。 这些利益集团是庞然大物,体量大的同时也意味着需要养活的人更多,根本就没有竞争优势。 最重要的一点,庞大的利益集团自己本身就存在许多问题,腐败,懒惰,恃强凌弱,等等这些都是它身上的致命伤。 于是这时候他们需要有一个能再次带动他们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 第两千零九十五章皇后的手段 神都城中的混乱已经消失,街面上的大大小小的帮派几乎被包拯连根拔起,事实上不光是这些帮派消失了,还有大量的闲散人员也消失了。 最大的收益者是大宋的百姓,一时间神都城的街面上陷入了一种别样的祥和景象,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帮派的消失后,街面上的小偷小摸,欺行霸市之徒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包拯的雷霆手段已经把整个神都城的人都给吓到了,百姓们不敢相信平日里看似最为温和的龙图阁大学士,三司使包拯居然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开始杀人。 没人知道神都城死了多少人,只是看见了一辆辆拖尸体的板车从早到晚的往城外运尸体,城外的焚烧大坑直到现在还冒着黑烟,住在城墙附近的人家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屋顶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粉末。 谁也不敢说什么,顶多是胆大的闲汉念叨一句:“包阎罗太狠了些,这么多的尸体怕是不下万人……” 皇宫变得极为安静,那一夜不光是神都城中进行了一场屠杀,皇宫同样也进行了一场大清洗,所有的宫人都被逐一排查。 这不是包拯插手的事情,完全是皇后一手主导,她早就觉得皇宫之中有人窥伺,禁中的消息有时候比旨意或是公文的速度还要快。 为了杜绝这一现象,后宫之中尽量减少内侍的人数,前朝谁也在皇宫但完全没有必要内侍传递文书之类。 赵祯不再,后宫以及皇宫中的杂事自然由皇后说的算,她的旨意在一定程度上比太子赵旭的还要有效。 并且朝臣们对皇后的尊重也是极高的,他们知道这位皇后看似久居后宫,可她的手腕和魄力却是一般男人也比不上的。 皇宫中的内侍人数越少越好,这一点是肯定的,只有减少这些内侍的存在就能最大程度上的杜绝禁中被窥探。 这是王语嫣从各种史料中发现的,当然她自己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宫女一般都比较胆小,不敢随意碰触这些事情。 二来宫女和内侍不同,她们不是一辈子呆在皇宫之中,她们在皇宫中呆上五年之后便可出宫嫁人,只要是从大宋皇宫中外放出去的宫女,在大宋都是极为抢手的。 而且赵祯规定,宫女年满二十五便可出宫,这是一条自赵祯朝开始出现的规定,有盼头的女人可要比内侍好的多,她们老实本分,知道轻重,不会为了一些小利把未来给葬送掉。 宫女有未来,内侍没有,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所谓皇后非常精明的看透了这一点,其实女人不必男人要愚笨,在宫中的女人有几个是没脑子的? 无论是包拯还是范仲淹,亦或是六部的其他相公都是在这时候对皇后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内侍的减少乃是一项善举,现在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谁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宫中当宦官? 随着内侍人数的减少,以后应该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内侍泄漏禁中消息的可能,毕竟人数少,查起来也方便………… 神都城之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好事,眼下神都城中的黑恶势力消失一空,街面上连小偷小摸的都消失了,同时皇宫也被严厉的整顿一次,内侍省从上到下的把宦官重新核查的清清楚楚,还真的有不少的收获。 内侍省的手段从未有人知晓,毕竟是宫中之事,此次由三位老内侍负责调查,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便把宫中三十六名不干净的内侍全部找了出来。 其中二十三人是手脚不干净的,这些内侍贪图钱财,从宫中坐盗财物,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每年皇宫中都会查出一部分这样的内侍或是宫女来。 但这几年人数比较少,一来天家待内侍较为宽容,薪俸也是不低,待遇极好,自然少了偷盗之事,而来内侍在乎名声,一旦名声不好他们也要被逐出宫去,只不过和宫女相比,被逐出宫的内侍可就没活路了。 谁都知道天家宽容,既然被如此宽容的天家逐出皇宫,那必然是有大问题的。 于是乎内侍就更加胆小,一般不会盗窃宫中财物以免因小失大,这抓到的内侍大多是因为宫外有人开出高价收购,只要是宫中的财物便能获取几倍的利润,于是终究有一部分内侍忍不住了。 剩下的十三个人中有十个是渎职懈怠,看守不严。 宫门处皆配有内侍官女官,他们负责探查内侍宫女,同时也负责封禁流言蜚语,宫中财物失窃,自然与他们分不开干系。 而最后三个的罪名则是祸害宫中太庙,且对太祖灵位不敬………… 这个罪名很大,毕竟天家的家庙乃是重地,是一国之根本,祭祀的是太祖太宗之类的伟大人物,是国朝的信仰所在。 对于臣子来说,能配享太庙都是臣子的无上荣耀,谁对太庙不敬不光是对天家的不敬,更是对大宋的臣子以及天下百姓的不敬。 这是杀头的大罪过,所以皇后毫不犹豫的就下令其夷三族,但旨意到了中枢之后就被封驳的回去,理由也很简单,罪责可以定,但夷三族的旨意必须是圣旨。 后宫之中的王语嫣并不在意,她只是为了表达态度而已,天家是仁慈的,是宽容的,但却不是没有雷霆手段! 这么多年来皇宫之中从未出现过历朝历代都有的骇事,难道天下都忘了这里才是规矩最森严的地方? 什么时候来了外面的宵小之徒也敢窥伺皇宫了? 凤章宫中,皇后冷冷的看着包拯道:“包龙图,这三人无论如何也要极刑严惩,夷三族已经是本宫法外开恩,否则这样的罪责当株连九族才是!商贾之徒何其胆也!收买内侍,培植间人,窥伺禁中,这样的手段便是把他们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包拯躬身站在边上,即便是皇后震怒也依旧平静的开口道:“皇后息怒,宵小之徒已经在陛下的心中,如何对付他们只待陛下回京便可,皇后若是要动手惩戒,尽管命人收集罪证便是,到头来一并算下,定叫他们知晓天家的手段!” “官家何时回京?” “三日之后!” 王语嫣点了点头,虽然之前赵祯并没有交代她什么,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让她察觉了问题,其间两人互有书信来往,她这才知道原来大宋已经出现了比吐蕃更为严重的问题。 第两千零九十六章肃清内外 内外勾结向来是不能忍受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句话不光适用于西方,在东同样是这个道理,并且汉家王朝早早就发现。 有了外戚干政,后世王朝在努力的避免外戚,有内宦权柄过重,于是宦官开始被驱离权利中心,这就是汉家文明在不断发展得到的历史教训。 所以现在的大宋不到危急之时,后宫不得干政,至于宦官更是远远的被赶走,甚至是被朝臣们监视,一旦稍有逾越,那对他们这些去势的人来说必定是灭顶之灾。 太庙这般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敢去不敬,更不会有人去侮辱太庙中的赵家先祖牌位,皇后只不过是招惹一个最重的借口而已。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传出去,皇宫中有人连通内外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天家颜面何存? 皇后的借口相当好,这三个人已经被定了死罪,而且背后是什么人也已经很清楚,答案是让贵为皇后的王语嫣万万没有想到的,商贾…… 包拯坐在皇后的对面,中间隔着一道珠帘,这是特殊时期,因为赵祯不在神都,而太子又不适合处理这种事情,于是便由皇后出面。 包拯并不反对,官家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这段时间只要神都城没有什么动荡,那就能平安的等到官家的回归。 一旦官家归朝,所有的事情都会尘埃落定。 于是包拯便缓缓开口,为皇后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商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特殊背景和身份,他们表面上都是神都城中响当当的豪门之家。 或是将门之后,或是权宦之后,要么便是宗室,谁能想到这些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神都城中蓄养帮派,培植势力,甚至在禁中安插人手。 这些人和普通商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背景不凡,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把主意打到大宋国朝的身上。 他们想继续发战争财,继续跟随大宋的扩展走下去,他们希望大宋不要停止征服的脚步,不断的对附近的国家发动战争,甚至是打到西面的塞尔柱去,这样才是他们所期望的。 官家暂时不打算对吐蕃动手,这一点让利益集团们没有想到,“利益集团”这个词是官家最先说出来的,因为他们被利益所捆绑在一起,早已形成一体,互相之间利益牵绊极为重要。” 坐在上首的王语嫣点了点头:“如此还请包龙图好生和本宫讲一讲,顺便问一下家父和家兄是否参与其中?” 王语嫣是真的担心了,当初宋辽边境上的动荡就是王家一手操办的,那时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是和今天的动荡如出一辙。 甚至连手法都差不多,当初官家治罪的时候,自己可是豁出一切的想方设法营救这对父子,但最后王齐雄也没逃过惩戒的代价,发配流放。 从此之后王家便收敛许多,当然损失的钱财也有很多,现在看来王家应该没有参与其中,若是真的在参与了,那不用官家动手,自己也要大义灭亲把这种丑陋的家事处理好。 王语嫣相信父亲和兄长不会这么愚蠢,因为钱财和利益而把国舅和国丈这俩个来之不易的身份给抛弃掉。 王家和别人家不同,只要赵旭能顺利登基即位,那王家就有与国同休的地位。 这是无论多少财富都换不来的东西,只有真正的蠢货才会放弃,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当包摇头的时候,王语嫣并没有觉得意外,虽然父兄贪婪了一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还是拎的清。 包拯接下来的话更加让王语嫣吃惊:“其实消息的来源就是出自国丈之口,这是官家找到破绽的关键所在,那些利益集团的商贾做的实在隐秘,若是没有线索,即便是官家发现了问题也难以找到破绽,并且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而国丈王蒙正为官家提供了一条可以说是改变一切的线索,就是这些商贾所经营的产业稍稍不同。” 王语嫣微微皱眉道:“说了这么久,本宫还是不知这些利益集团到底是那些人,没有我王家便是好事,可本宫终究是要知道的。” 包拯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此事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其中涉及名门之多即便是老臣瞧见了也大为惊诧,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是您实在想了解的清楚,那便询问官家。” 王语嫣皱眉道:“若是本宫立刻就要知道呢?” 包拯默然了一会,最后开口道:“那臣也可以告诉您,此事涉及家族之多令人骇然,三槐王家便是其中之一。当年王旦可是陛下的老师,即便逝去官家依旧念念不忘,亲自扶棺送葬…………” 咕咚……王语嫣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果断的挥手道:“莫要说了!此事本宫不愿打听!” 包拯立刻住口,其实他自己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从这份名单上来看,大宋的名门望族几乎无一幸免,全都沾染在了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朝中重臣。 谁能想到大宋的利益集团居然是涉及到了朝廷大员,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天下必会哗然,接着甚至能出现大变。 这样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谁能想到连皇帝的师傅王旦的家族也牵扯其中? 三槐王氏,这个家族和皇后的琅琊王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国丈的王蒙正居然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三槐王氏,以及那些和他打过多年交道的豪门商贾。 单单是这份果断和眼光便让包拯佩服,最少王蒙正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饭,以后又是谁家能保护自己。 虽然三槐王氏和琅琊王氏一脉相承,但在这大是大非的站队面前,王蒙正当然选择一切为了自己的家族。 三槐王氏就算是倒了霉,也不会有太大的处罚,毕竟官家是个顾念旧情的人。 看来这个王蒙正多年来的养气功夫已经做到了家,根本就没人想到是他出卖的所有人,那些利益集团直到现在还在想方设法的把王蒙正拉到利益集团中。 而这段时间王蒙正又向包拯提供了一个有用的信息,天一阁………… 第两千零九十七章国丈与包拯 这种名字的正店脚店在大宋随处可见,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和文字狱,所以天一阁,天地阁,太一阁这些带有嚣张名字的正店脚店几乎都烂大街。 神都城中稍稍上些档次的地方都不会用这种粗俗的名字,而是用“清幽曲径”“折梅栽柳”之类极为雅致的称呼。 但天一阁不一样,他的不一样就在于往来的人,说是酒楼其实就是一方小院,门脸也不小,但后面的地方却很大,尤其是那个小院,曲径通幽,没有去过的人根本不知道那里别有洞天。 小院后面有一道暗门,连接着更多的院落,四通八达的连接着更多的小院,这些小院毫无规律可循,有些根本就是别的人家。 在这些小院之中也都是有暗门相连,只有知道的人才能一一穿过,可谓是如同迷宫一般,若是不知道的人根本无法抵达核心所在。 往来于天一阁的人都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人,一身燕居服便穿梭于次,和以往华服满身仆从如云的商贾相差甚远。 谁都知道天一阁这种地方向来是招待商贾之类的店铺,但往来的人又不全是商贾,寻常人的生意他们也做,而且因为这里的菜色好,味道好,价格公道,百姓们趋之若鹜,但唯一的缺点是他们只能在小小的前堂吃饭,要么便是登上楼梯在二楼,三楼用饭。 这样的店面放在以前不算小,可对于现在的神都城来说就是拿不出手的地方,无数人建议掌柜的马詹扩大一下店面的规模,毕竟这么好的生意不做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每一次马詹都是笑呵呵的拒绝,理由很简单就是怕砸了招牌,这就让人不解了。 在别人的追问之下,马詹这才苦笑着说出其中的道理:“其实把吃食做的好吃食并不难,只要肯花功夫,只要真材实料,那就没有做不好的。而若是老夫扩大了店面,客人虽然多了,可客人一多,上菜的速度必然跟不上,客人着急,我这店家也着急,时间长了难免会升起怠慢之心,如此口碑也坏了,便再也没有人来了。” 众人听着也有道理,时间长了也就自然没人再提这件事,这看似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但实际上根本站不住脚,客人多了那就多请几个厨子便是,扩大厨房的规模能有多难? 但没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所以天一阁的店面还是如同原来那般的狭小。 只不过这里的后院依旧神秘,极少有人能到那里去吃饭,偶尔来的人也是一副权贵之家人的模样,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一般的平民百姓最熟悉这种人。 因为只有住在东城的贵人才有这种身上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势出来,这些人看似极为谦和,甚至和马詹打招呼的寒暄,可谁都知道这是一种老板在和伙计说话的感觉。 平民百姓或许知道的不多,但他们的感觉是不会有错的,这些人确实是马詹的主子,他们是各大商号的幕后东家。 王蒙正的消息当然不会有错,他曾经也时候天一阁的座上宾,只不过在王齐雄的事发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这些人的眼中只有利益,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义和善心。 王齐雄当年挑起宋辽边衅事发之后,王蒙正并不担心,他相信这么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完全有能力帮助王齐雄消灾免祸,但事实上他却发现王家被无情的抛弃。 唯有自己作为皇后的女儿在为王齐雄出力劝说,即便如此官家依旧严惩了王齐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王蒙正便打算颐养天年。 但毕竟王家手中依旧掌握了大宋的一个庞大商号,所以那些利益集团之中的商贾不断的劝说王蒙正,使得他不得不和这些人继续打交道。 奇怪的是最近几年的时间,这些利益集团的商号东家极少与王蒙正联系,这明显是在故意疏远他,王蒙正反倒觉得清静,也就没当回事。 可最近这段时间神都城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欧阳修被人污蔑扒灰这件事便是个由头,大多数人看不出其中问题的时候,王蒙正便已经发现。 这是那些人的惯用伎俩,在做一件事之前,先用另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情来遮蔽人们的视线,也是在那个时候王蒙正决定彻底的让王家成为与国同休的家族。 王蒙正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外孙已经是大宋的太子储君,也是未来的皇帝,铁板钉钉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站队的时候已经到来,王蒙正知道在这时要毫不犹豫的选择皇帝这一边,选择皇帝就是在选择王家的未来,就是在选择太子赵旭。 再说了,哪家老丈人不照顾闺女婿?即便是皇帝也是自家的闺女婿,虽然叫法不同,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法改变。 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仪仗,才使得王家敢玩的那么大,若是没有国丈这个身份顶住,早在八年前整个王家便已经垮掉。 出卖那些豪门商贾对于王蒙正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当初他们放弃王齐雄的是否毫不犹豫,那自己出卖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既然站队了就要选择出卖,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否则如何让皇帝相信自己彻底站在他的一边?这就是王家向官家缴纳的投名状。 但最让王蒙正没有想到的是,从女儿来的书信中居然得知,整个神都城的兵权都在卫戍司掌印官包拯的手中。 王家作为大宋顶尖的商贾之家,和三司使包拯打过的交道不要太多。 只不过当王蒙正坐在包拯面前的时候,还是无法把这个古板的犹如账房先生一般的老倌和手握神都兵权的卫戍司都监联系起来。 掌握卫戍司的兵权就等于掌控了整个神都城,权柄之重,乃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皇帝居然会毫无顾忌的把权利交给包拯,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卫戍司掌印官居然是你包希仁,恐怕那些人也想不到吧?” 包拯摇了摇头:“是想不到,但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神都城中的消息没有能瞒过他们的。” “官家已经回朝了?” “回朝了,而且平定了青海路的叛军……” “什么?”王蒙正脸色猛然一变:“叛军?官家巡幸兰州是为了平定叛军?” “看来你是不知道?” “我若是自知晓岂能不上奏官家?!” 包拯稍稍点头:“这就说的通了,你确实被那些人排除在外了。昨夜天一阁大火,房舍连带其中的掌柜,伙计拢共七十二人死于大火之中…………” 第两千零九十八章祸不单行 天一阁的这场大火并没有让王蒙正有一丝好奇,显然没有这场大火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作为那些人曾经的聚集地,这种地方根本就是最大的隐患。 一把火烧的干净是极好的,只不过让王蒙正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居然连马詹和所有的伙计全都一同烧死了。 大火是一场意外,最少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既然是意外那为何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更为可疑的是连带着大量隐藏的小院都被烧毁,却独独那几个不知情的人家没事。 王蒙正只是向包拯稍稍打听就明白为何包拯能断定这是一场故意为之的大火了。 “七十二人死于非命,这些人的狠辣可见一斑,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抛弃任何棋子,即便是我王家长子也是能随时抛弃的存在,现在又是七十二条人命,包龙图小心了。” 包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老夫从未小瞧过他们,就冲这份果断也是人间少有,若是老夫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怕是会在他们这里栽跟头才是。” 王蒙正笑了笑:“眼下对弈已经开始,陛下就要回来亲手执棋,这里便没有我等什么事情了,你也该物归原主好生休息才是,这段时间你累得不轻。” 包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待官家回来便一切尘埃落地,眼下这些人的势力已经被探查清楚,目的也已经暴露出来。 即便是王蒙正都知道神都城的一切都是在为边疆上的事情做铺垫,谁能想到官家居然不在神都而是在兰州? 更没想到青海路的威武军居然会叛变投敌,多年来大宋投敌的事情已经鲜有发生,谁都知道番邦之地比不上大宋,谁还会去投敌? 包拯知道王蒙正的那句“物归原主”是什么意思,自己手中卫戍司的虎符是该交还给陛下的时候了,这段时间雷厉风行的整顿神都,已经有人颇有微辞,甚至上疏太子和皇后说自己的权柄过重,有误国之害。 包拯不会去辩解,自己从未越权,更为违反法度,只是遵守陛下的旨意行事而已,这时候蛇虫鼠蚁出来叮咬自己,说明这些人也有问题。 当然包拯不能肯定这些人都有问题,就比如眼前的王蒙正,他看似和那些利益集团是一起的,但事实上他已经被排除在外。 这个王朝现在的隐患已经不比当年辽朝南下要来的小,包拯这段时间在神都城中劳心劳力,最后却发现那些利益集团的人已经遍地都是。 他这次是真的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整个大宋也只有官家才有能力扳倒他们,谁能想到这些商贾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为自己这个三司使都难以撼动的存在? 谁能想到这些商贾的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多少官员是从他们创办的学堂之中走出的?说来也是讽刺,这些商贾开办的学堂几乎是最好的存在,甚至连有些官办的学堂也不能与之相比。 朝中的新晋官员有不少都是出自这些学堂,而同样的他们也和利益集团之间互有来往,毕竟这些人是学堂出去的人,也算是你利益集团培养出的人才,双方之间时有走动又算得了什么? 这种事情就算是旁人也无法指摘什么,而且这些新晋官员和利益集团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他们并非就是对利益集团言听计从,相反有时候还会做出有损利益集团的事情来。 双方之间只能说是一种互惠互利,新晋官员需要站稳脚跟,不能把自己和商贾牵扯在一起,所以他们往往会对利益集团造成损害。 但终究还是会被利益集团重新拉拢起来,毕竟人家的手段更为高明,包拯独自坐在马车之中,拿着文书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是来自于黑手的情报,其中描绘着部份官员是怎样一步步的走向深渊,最后被利益集团所控制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把柄被捏在人家手中,但这些把柄又是怎么来的呢? 从一些细节中就很容易看出,这是有人故意在引诱年轻的官员一步步的走向堕落,巡城御史,秘书省著作佐郎,大理寺丞,大理寺评事,秘书省校书郎,正字,这些都是底价的官员,但同时又是极为有前途的官员。 是官员中的清贵所在,以后的提拔,补缺,任用也都会从这些人中筛选,这就是这些人现在已经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包拯稍稍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不光如此,当他把目光放到名单最后的时候,一个将作监主簿刘噑的名字让他骇然变色。 将作监是什么地方? 这里看着没有什么,大宋的机密军械早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但这里却有许多存稿堆积,并且将作监已经变成大宋培养匠人的地方。 官家说过“虽有格物,军械俩院,然将作监不可废,匠人得以精湛,学术得以钻研,此将作监之大用也,匠之一词精深者曰:技!技高一筹者为大匠也!将作监乃我大宋培养大匠之地,不可轻废!” 一个堂堂将作监主簿居然也被那些利益集团所操控,这让包拯心中的怒火达到了定点,虽然将作监主簿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官职,但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乃是清贵的不能再清贵的地方。 连官家都重视将作监,可见将作监的地位之重要,而将作监主簿乃是负责管理将作监日常运行的主要官员之一,即便是工部尚书曾工亮现在还挂着一个将作监丞的名头。 最让包拯担心的是,将作监中存有火药的大量实验记录,这要“得益于”文官和匠人的习惯,总是喜欢把所有东西记录在案,以备查具。 但同样的,这些东西的存放也存在巨大的隐患,火药在大宋已经使用不知多少年了,也不知更新换代多少次了。 人们已经慢慢的淡忘了火药对大宋的重要性,而在这个时候将作监出现的问题,包拯想想都觉得天塌地陷。 疯狂的拍打着马车的车厢,包拯大喊:“速去将作监!” 第两千零九十九章机要司 包拯知道黑手只有查探之权,其他的绝不会过问,即便是看见危险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有执行的能力,只能把事情通报给负责的官员或上报陛下。 而皇城司同样只有行动的权利,却无查探之权,他们只能听从陛下的调遣,执行陛下的旨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就是黑手和皇城司最大弊端,也是文臣给他们的最大限制,两个特殊的衙门都听命于陛下,都是陛下的辖骑,但权柄不能太重。 这是文臣们早早就决定下来的事情,限制黑手和皇城司就是限制乱权的可能,这俩个特殊的衙门现在还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但以后呢? 谁都知道权柄会滋生欲望,把这俩个衙门限制住就是最好的防范手段,也是文臣最为得意的事情。 皇城司和黑手这两个衙门无一例外的都被文臣所限制,就如同后宫和宦官一样。 这使得大宋的政治环境更为稳定,也使得文人治国的思想更为妥帖得到保障,而当初限制黑手和皇城司的也有包拯。 包拯一直为这件事庆幸了许久,他和范仲淹以及其他各部相公对黑手和皇城司的了解实在太多了。 这俩个衙门其实在官家那里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大宋的官员而创建的,皇城司古来有之,这个前身名叫武德司的衙门只是帮助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甚至在真宗朝的时候还为真宗皇帝隐藏过皇后刘娥的身份,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让皇城司去做,由此可见皇城司的地位。 终于黑手完全是官家一手创办,也不是为了大宋国内,而是为了对付外朝。 黑手的卷宗朝堂上的各部相公不是没看过,所涉及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对党项,契丹以及周边邻国当年的刺探,渗透行动。 黑手确实很厉害,他们不光刺杀需要除掉的目标,还能散布谣言,动荡朝堂,渗透,收买,贿赂外朝的官员和要害之人。 这些手段太过阴损黑暗,包拯等人看过卷宗之后便不寒而栗,这样的黑手若是放在大宋国内会怎样? 稍稍一想后以范仲淹为首的各部相公便同时达成共识,认定黑手必须要被严厉的监管起来,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大宋的精锐,若是彻底猜测对大宋的损失也是极大的。 最终就是限制黑手在大宋国内的行动能力,限制皇城司的情报收集能力,同时杜绝黑手和皇城司之间的互通有无,所有的一切都要以官家或是官家指派的官员从中调度,若有违令者定斩不饶。 这样一来就如同扒掉了大宋国内特务机构的爪牙,皇城司成为了聋子瞎子,黑手成为了失去爪牙的老虎。 双方之间唯一能相互配合的办法就是通过官家的旨意。 而官家的旨意有时却在千里之外! 包拯第一次对限制黑手这件事产生后悔,眼下既然黑手发现了问题的所在,那就应该既是的处理掉,但他们却没有动手,显然这是在告诉所有的相公,当年他们的决定是错误的………… 包拯觉得这是在意气用事,以黑手的性格,以蔡伯俙的性格,这件事即便违反定制,也要出手越权干预的。 既然他们没有这么做,那一定是在发泄当年的怨气。 这让包拯想起当年蔡伯俙的一句玩笑话:“若是以后遇到急事,我黑手必会束手待毙,看着人家点火焚城也巍然不动!” 包拯自然而然的把这蔡伯俙的这句话和眼下的情况联系起来,黑手可不就是看着将作监的事情巍然不动吗? 虽说把消息传递了过来,可他们完全有能力把将作监主簿刘噑给押解到大理寺查办,既然都已经有证据了还怕什么? 最多会被人参奏一本越权之罪,可这样的罪过和功劳并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马车在路上不断的加速,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快的速度,毕竟这里是神都城,就算车夫挑选最偏僻的道路也依旧有不少人在街面上。 包拯的心情就如同火烧眉毛一般,即便是车夫不断的吆喝,侍卫们不断的呵斥,马车的速度不断的提升他也觉得马车实在太慢了。 包拯现在很不得立刻冲到将作监的大门口,把那该死的将作监主簿刘噑当众斩首,从黑手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刘噑私自进入将作监机要司,在往日里机要司的门都有两道锁,主簿手中有一把钥匙,少监的手中有另一把。 作为将作监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机要自然是非同一般,门锁更是非同寻常,用的不是随处可见的明锁,而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暗锁。 明锁再怎么复杂都是有可能被暴力打开的,而暗锁不同,在铁质的大门上用浇筑的方式镶嵌进去的暗锁几乎除了钥匙就没有被打开的可能。 厚重的铁门除非用撞车,否则便是用大铁锤也无法砸开大门,而刘噑之所以能打开大门乃是因为他有了另一把钥匙,一把属于将作监少监张文达的钥匙。 将作监机要司的钥匙可不一般,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比官印还重要,官印丢了最多被贬官罚铜并且传闻天下成为同僚的一个笑话,找到了也就没有什么,可这钥匙丢了便是掉脑袋的罪过。 张文达的钥匙出现在刘噑的手中,只能说明要么张文达已经死了,要么便是被刘噑偷盗而来………… 只可惜刘噑并不知道,在大宋的所有要害衙门之地都有黑手的哨探,他们或许是最不起眼的门头,或许是洒扫的劳役,或许是看守的兵丁………… 刘噑这边进入将作监的机要司,那边黑手的人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同时也殷勤的帮刘噑关好门……………… 当包拯的车驾抵达将作监的时候,刘噑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别人给出卖了,机要司中的卷宗很多,虽然分门别类的放好,可想要获取自己所需的文卷还是要寻找好久,何况刘噑要寻找的东西还有很多。 当他把东西找到,并且藏好在怀中打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铁甲组成了城墙,刀剑出鞘,弩箭上弦………… 第两千零一百章巧舌如簧,死不悔改 刘噑被捕之后脸色如常,这是最让人奇怪的地方,除了被一棒子打在腿弯处疼得他跪下叫出声之外,他的嘴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一声。 包拯知道他的心思,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这时候再想开脱之词已然是悔之晚矣,本官知道你为何迟迟不肯开口,再等大理寺的人来吧?说实话老夫一开始也想把你押送大理寺,但现在却没了这想法,知道为何吗?不是担心大理寺的人为你开脱,而是担心你死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啊!” 刘噑冷笑着摇了摇头:“包相公无需多言,此事不过是我这个将作监的主簿越权而已,下官对火药之事痴迷已久,一直不得要领,对火器更是情有独钟,常常在家中捣鼓。 但最后还是和咱们大宋的火器相差甚远,昨日与文达对饮,谁知其酒量不佳,醉酒之后便把机要司的钥匙遗落,我偶然瞧见准备归还,谁料其已经被家仆带走,本打算今日奉还,但到了机要司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求知之心,于是便鬼使神差的开锁进入其中……” 这话说的滴水不流,包拯没想到刘噑居然如此无耻,把偷盗一事说的这般的冠冕堂皇,求知之心太甚?这算是什么借口? “笑话!此乃巧言令色…………” 刘噑大声道:“下官句句属实,天地可鉴!便是去御前下官也只认下这鬼迷心窍的越权之罪!陛下曾经说过,求知,人之本性也!” 不光是包拯有些晕,边上的一众卫戍司的铁卫更是有些晕乎乎的,这大头巾莫不是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喜欢学问就能偷窥机要?若这里是军械司难道你还要偷取火器不成?已经人赃俱获,还敢如此抵赖,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在众人等待包拯下令的时候,刘噑再次大喊:“尔等乃是卫戍司,虽有卫戍神都之责,却无抓捕官员之权,下官这等罪过因交大理寺处理!” 包拯瞅了瞅反客为主的刘噑,冷冷的说道:“别像那些事情了,你不就是等着大理寺评事章喆为你开脱吗?因求知好奇之心越权窥伺火药秘方,这事情可大可小,但若是窥伺火药秘方打算出卖国之神器,那就是夷三族的重罪!来人押下去,关入诏狱!” “包相公一项公正,如何今日会说此无凭无据的话来?!” 包拯并不和他多说废话,而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只有官家下旨才会有诏狱的出现!” 诏狱在这个时代并非指一个特定的监狱,而是代指案件,只要是皇帝下诏审理的案件就是诏狱,字面的一丝最简单,意为此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 作为实体牢狱,即关押、囚禁犯人的场所的“诏狱”在历史上也存在过。两汉之际,赤眉军立刘盆子为帝,时任更始政权的盆子兄长刘恭自以为罪恶深重,故“自系诏狱”。 在大宋,诏狱就等同于这件案子由官家旨意过问,而非是一般的案件,根本就不需要走大理寺或是刑部,更不可能是地方上的衙门。 刘噑脸色大变,这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同时保持最后的理智道:“不可能!官家不在神都如何下旨?” 包拯边上的霍老七立刻上前道:“你怎知道官家不在神都?” “神都城早已传遍了的事情…………” “笑话,神都城传遍的事情都是百姓之言,猜测之意,你作为朝廷官员不以朝堂之上的公文为准,如此笃定的说官家不在神都是何道理?” 刘噑不再说话,包拯冷笑道:“这便是陛下的诏令!押下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特殊虎符,刘噑无话可说,包拯的一丝很简单,他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就是要把自己归纳到神都城骚乱的事件中。 而所有和神都城骚乱相关的事情都有包拯一手负责,也是就是说现在的诏狱关押谁都由包拯说的算。 虽然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刘噑相信会有人前来营救自己,最少自己的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给自己的底线就是保护家人,并且让他们从此衣食无忧。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咬死这件事都是因为自己好奇心在作祟,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自己最大的底牌就是掌握了许多隐秘的消息。 这一点他包拯也应该知道,在这样的前提下,自己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家人,他更是没有理由治罪,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官家也不能给自己治罪! 现在的刘噑还在幻想,他只要把这件事拖下去,说不定自己还能脱身,那些人一定府会在幕后造势。 虽然包拯说的话有挑拨离间之嫌,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也没有,那些是什么人刘噑自己很清楚。 万一他们真的要杀自己灭口以绝后患,那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大理寺是靠不住的。 同样的道理,只要自己一日不死,他们就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道理很简单,谁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些人是在利用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只要进了这些人的圈子之中,常常能参加同僚之间的联谊,有人互相照应之下在朝堂之中混的风生水起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些人有庞大的人脉,他们可以把许多难以做到的事情办成,只要跟这些人在一条船上,那就是遇到再大的风浪都不用害怕。 刘噑很年轻,只不过二十八岁的他就能担任将作监主簿一职,虽然是一个从七品下的低价官,但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的实权官员,而这些都要得益于他所在的这“条船上”。 刘噑对这些人很有信心,他们说的一切都能办到,而且人脉广大,自己本就是将作监的主簿,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说话了。 刘噑其实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被以奏疏的形势上奏给了赵祯,赵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些人留活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人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们已经被利益集团利益集团所腐蚀,想要重新回头几乎毫无可能,这个世界上官商勾结不可怕,可怕的是商人控制官员………… 第两千一百零一章大变将至 昌平县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大队的铁甲骑兵,高高的龙旗象征了他们的身份,官道上的百姓迅速离开,这是官家亲军的旗帜,同时也代表官家就在骑兵护卫的皇驾之中。 “万岁!万岁!” 这是百姓在欢呼,无论什么原因大宋的百姓在瞧见皇驾之后都会这样高声呼喊,这是对天家的尊敬,但更多的却是对赵祯的崇拜。 在百姓们的眼中赵祯乃连史书上都要罕见的帝王,秦皇汉武都不能与之相比,贞观之治不过二十二年的时间,可自从赵祯登基即位之后,大宋就一直是治世。 同样的,自从官家继位之后,大宋就一直处于战争或是准备战争的状态,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耽误大宋的国力发展。 这么多年来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奇怪的就是,兵役还在,劳役也在,战争在继续,所有的之前的规矩还是没哟改变,大宋的事情看着根本就和前朝没有什么不同。 但说是没有区别,却有很大的不同,土地变多了,大宋的疆域和盛唐强汉差不多,但事实上实际控制在大宋手中的土地却是比汉唐多的多。 当然,百姓对赵祯最大的感激还是在于减免农税,这是造福天下的好事,但事实上大宋减免的农税只是在大陆实行而已,在海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的农税。 要不然国库的粮食从何而来?南方是鱼米之乡,这样的土地免去农税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使粮食的价格降低,而北方缺少粮食,更是要免去农税减轻农人的负担。 所以现在的大宋极少出现粮荒的事情,一旦出现,赵祯也可以调动附近州府的粮食进行救援。 北方已经开始大量种植土豆,番薯,玉米之类的高产作物了,不光种植,司农寺还在不断的研发新品种。 嫁接,静心栽培,等等手段都在对这些高产的农作物进行改进,人类的祖先驯化动物的同时也在驯化植物,让他们成为高产的农作物。 只要人的肚子能吃得饱,国家就会稳定,这是赵祯对史书钻研这么多年得到的最简单的答案。 内忧外患大多是灭国的原因,天灾人祸也是相伴而生,但终究是百姓吃不饱饭,过不下去了才会揭竿而起的起义。 当然国家灭亡的根本原因和农民起义没有直接关系,都是间接而生的事端,历史上除了一个朱元璋外,还真没有其他的农民起义军获得胜利登上皇帝宝座的,太平天国的洪秀全也算不得正统皇帝。 大多数的继任者都是实力强大的地方军阀或是门阀,这些人现在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利益集团。 赵祯的车驾滚滚向前,坐在马车中的赵祯闭目思索,眼下大宋最大的利益集团就是那些豪门商贾,他们有背景,有钱,有势力,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奋斗”。 他们就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大宋隐患,这些人有多少钱?赵祯自己都不清楚,三司核算不出他们的账目,因为很多账目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么多年他们跟随大宋的军队开疆拓土,势力越来越大,培养的官员越来越多,并且还有一种特殊的洗脑方式,用商贾的经济理论给大宋给年轻的官员洗脑,让他们知道经济是国家的命脉所在,维护大宋的经济和这些利益的既得者就是维护大宋的稳定。 这套说辞在赵祯面前根本就没一点用处,这些商贾不是没这么干过,但赵祯轻易的就把这套理论给戳的体无完肤,只有稳定的,国家掌控的经济才是有益的。 但可惜的是没有多少经验的年轻人却被这套理论忽悠的热血澎湃,发誓要维护大宋的稳定,要维护百姓的好日子。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思想中的一些东西被人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是偷换了。 苏洵坐在赵祯的对面默默看着手中的书信,这是来自包拯的书信,这段时间神都城的所有变化都在书信之中说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是在那些人的控制之下,但有一点苏洵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把这些帮派全部都牺牲掉? 这些人暴露出来可就完全没用了,而且总会有蛛丝马迹遗留下来,最终多少还会查到他们的身上。 那数千名巡城司的士兵在什么地方很快就暴露出来,官家回京之后还有谁敢乱动? 苏洵的疑惑赵祯当然能看得出来,假寐中的赵祯缓缓开口道:“这是断臂之举,也是迷惑之举,包括欧阳修被参奏,神都城的动荡,以及那数钱巡城司兵卒的消失,这些都是在为了掩护威武军的叛军!” 神都城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谁还会去关心那千余名士兵的叛逃?等神都城的事情被处理好,叛军早已在吐蕃安家落户,壮大吐蕃军力。 待大宋回过神来,这事情就会闹的比天还大,最终挑起大宋和吐蕃会见的矛盾,赵祯长叹一声,其实这些人差点就成功。 无论吐蕃策反威武军的师橫所部有没有成功都已经挑起了大宋的怒火,成不成功对于那些人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成功与否对他们的计划影响都不大。 他们只需要事发而不需要吐蕃真的策反成功,毕竟这些人掌控了一些舆论的理念,只需要刻意引到,就能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笃笃……车门被敲响,三才躬身进入马车后递过一张纸条,上面描述了昨日神都城所发生的事情,其中就有关于将作监主簿刘噑擅入机要司一事。 赵祯把纸条放入红泥小炉中看着它化作一缕青烟对苏洵笑道:“瞧见没有,这些人的势力很强,什么样的人都能指使的动,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朕倒是觉得应该再放任他们一些,让他们暴露更多一点才是。” 苏洵苦笑道:“陛下,您离京这段时间任由他们折腾已经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这些罪过已经足够治罪他们的了,官家还是早早收拾局面的好。” 赵祯微微摇头:“这些人其实已经被揪出来了,朕不光要把这些人揪出来,还要把这些人的所有势力全部一网打尽,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苏洵抖了抖便不再说话,神都城看来要迎来一场大变了………… 第两千一百零二章大宋的社会团体 赵祯离开神都城的消息一直封锁的很好,极少有人知道这一点,但谁知最后却被人捅了出去,消息的追查很简单就是从皇宫泄露出去,所以才会有皇后雷厉风行的对神都城的皇宫进行彻查。 但传开了的消息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虽然没有得到朝廷的证实,但神都城的百姓坚定的认为官家一定不在神都城,否则有官家在前段时间怎么会出现那场大乱? 太子虽然代替官家总揽大政,但终究是不如官家镇得住人心,那些帮派之争在官家离开之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有争斗也是不伤及百姓的小打小闹。 再大的帮派之间发生矛盾,都能用“观斗”的方式解决,既不会把事情闹大出人命,又不会骚扰到百姓,还能给大家伙一个关扑,发泄的地方,实在是神都城的一件幸事,可现在,再也看不到那些人的比斗了,大小帮派被包阎罗斩杀一空。 街面上是干净了不少,可谁都知道,过了这阵风头,官家归朝安定下来之后,这街面上的事情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 这些帮派的存在好也不好,但终究是有人来管这片地方,朝廷的手伸不过来,早晚还是需要一些帮派来填补这个窟窿,原因很简单,神都城的规模实在太大了,单单依靠北平府的衙役上哪能忙活的过来? 神都城这段时间受到冲击的商户不计其数,但在包拯的强大威慑下无人敢言,这是非常时期,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但也没有什么,毕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经过包拯的大开杀戒后,街面上的干净的就像是冬天的荒原,任何小偷小摸的人都不再伸手,都说乱世用重典,这盛世的重典更加可怕。 只要是地痞流氓,花胳膊的青皮闲汉,小偷小摸之类的被当众抓到,必定是刺配充军,严重些若是上了人的说不定直接就被禁军给当众斩杀。 这些人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早已收敛起来,街面上的商户居然在无意之中迎来了一场安定的发展环境。 准备去三司叫屈的商贾们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的哭脸也换成了笑脸,原因无他,街面上“干净”了,这前所未有的干净让寻常百姓更加胆大。 人自然也多了起来,连家中的小媳妇,小女女都敢随意上街购买喜欢的物件,女人家上街在大宋算不得稀奇事,这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解放女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宫中的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比朝堂上的官员看的还远,眼光独到的她告诉赵祯,这天下最有购买力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女人因为忙碌的事情少,操心的都是家中琐碎,所以对化妆品以及漂亮的衣物更加的有欲望。 而这些都是大宋消耗最多的商品,女人的里衣,胭脂水粉,珠宝,成衣在大宋最好卖,这不光好卖还消耗的极快。 于是王语嫣这位皇后就不顾朝堂上臣子的反对,经常隔三差五的出宫带着妃嫔购买东西,时间长了,神都城的女子也都效仿,并且是名正言顺的效仿。 女子们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连皇后都能上街采买,我等抛头露面的算得了什么?” 最要命的是赵祯这位帝王并不反对皇后这样做,在赵祯眼中,女人的消费能力和消费观念能够极大的促进大宋的经济发展,这一点是这个时代的人所看不到的,而皇后看到了一点皮毛,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赵祯本能的认为,男女平等才是应该倡导的,但在这个时代女人能上街购物,能有一定的人身权利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上哪还能倡导男女平等? 有的时候世俗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即便是赵祯这个皇帝都不能轻易的去挑战,许多事情都只能以妥协为主。 市面上既然是生意兴隆,买卖繁荣,那就是一片大好的景象,所以在赵祯回到神都城后,瞧见这幅景象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处理神都城动荡所留下的后遗症,而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对神都城的衙门进行改编。 赵祯是神都城的主人,也是“老住户”,对这里的了解当然是知之甚详,弊端在何处他岂能不知道? 若是朝廷能够填补空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帮派出现,更不会给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 这事情闹得很大,沸沸扬扬,死了很多的人,百姓们心中恐惧,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问题是大宋的体制不够完善,朝廷做的不够好。 若是早早的就有衙门和差人填补这些空缺呢?怎么会还有帮派生存的空间,当然他们会换一种方式生存,只不过不会那么的明目张胆了。 这些黑恶势力受到了打击的同时,也受到利用和无辜的屠戮,这个时代的帮派组织事实上更加文明和守规矩。 是的,本应该是最嚣张,最不守规矩的人却是最守规矩的,也不应该叫帮派,这是人们的口头称呼,准确的来说应该叫结社。 民间结社,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营利性的商业部门,即工商团体,宋人一般称为“行”、“团行”;一是非营利性的组织,宋人一般称为“社”、“社会”。 没错,社会一词就是从这个时代出现的,也是在这个时代被定义下来的。 无论是团行还是结社,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大,而且划分的也不是那么的明显,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双方一个是以垄断买卖的存在,一个是单纯的收保护费。 “盖因官府回买而立此名,不以物之大小,皆置为团行,虽医卜工役,亦有差使,则与当行同也。” 这是置立团行的初衷:应付政府采购。但团行成立之后,则获得了约束本行商人、维护市场秩序、同行互济互助的行业自治功能,这是类似商会的团体,非常有益处,但时间长久了,难免会出现走歪路的人………… 赵祯头疼的不是结社的黑恶势力,而是这些团行,他们当中大多数遵纪守法,可有一些就是胆大包天不择手段的存在。 第两千一百零三章登闻鼓声 神都城的“社”有上百种,五花八门,什么社都有,只要你能拉到几位同好,就可以成立一个“社”,如此行为谓之结社。 演杂剧的结成“绯绿社”,蹴球的有“齐云社”,唱曲的有“遏云社”,喜欢相扑的“角抵社”,喜欢射弩的可结成“锦标社”,喜欢纹身花绣的有“锦体社”,使棒的有“英略社”,说书的有“雄辩社”,表演皮影戏的有“绘革社”,剃头的师傅也可以组成“净发社”,变戏法的有“云机社”,热爱慈善的有“放生会”,写诗的可以组织“诗社”,连妓女们也可以成立一个“翠锦社”……各种结社应有尽有,没有你找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些社才是倒霉的存在,他们大多数也是妥当的,但这些社中却最容易出厉害的狠角色,城狐社鼠,偷盗小贼,闲汉花胳膊聚集在一起也都结社。 当然在这个时代,规矩是一等一的重要,即便是这碗饭不吃了,也不能坏了规矩,否则这世道就容不下你了,除了远窜他乡外留在神都城将毫无生路。 这就是地下世界的生存法则,几乎所有的黑恶势力都在遵守,所以无论是团行还是结社,两者之间的黑白实力划分非常清楚。 双方之间也是互不打扰,唯一的交集还都是“正规”的业务办理,只要你有能力,有手段,能帮助商贾摆平麻烦事,一般的民事纠纷和小偷小摸都不会找到你的头上。 因为小偷小摸也结社,只要你交了保护费,在你们店里丢掉的东西,无论是客人丢的还是主人丢的,管保能给你寻回来,当然这例钱也是不少的。 包拯的打击几乎是不分好坏的,只要在街面上出现的帮派全部被清剿一空,老实本分的团行和结社都不会在动荡的时候出现在神都城的街面上。 所以在赵祯眼中处死的人中没有无辜,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当赵祯的皇驾抵达神都城的时候,登闻鼓振聋发聩的声音传遍全城。 由于神都城的规模空前,赵祯为了保证民怨得以有效的申诉,于是便把登闻鼓变成联动机制,在神都城中置一十二处登闻鼓院,但凡一地敲响,则四周相近之处皆要敲响,直至帝王出宫审案。 这是最有效的上访机制,一旦登闻鼓被敲响,冤情谁也瞒不住,整个神都城都会被鼓声所告知,有冤情。 当然没有天大的冤情敲响登闻鼓是要被治罪的,没人会冒着被流放甚至是杀头的罪过去欺瞒皇帝。 只不过这次登闻鼓敲响的时候赵祯有些意外,有人把指向欧阳修身上的矛头调转了方向指向了包拯。 神都城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之后,人们已经对欧阳修做的扒灰事不感兴趣了,无论这事是真是假,都和大家没有关系。 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以莫须有定罪岂不是有些不妥? 而且官家不在神都城中,这些事闹不起来,毕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主审之人,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这次神都城的动荡之上。 华夏百姓就是这样容易想起也容易遗忘,当神都城的动荡平息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欧阳修家的“私事”,就算是真的扒灰,以欧阳修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也不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私德有亏的情况下朝廷不会做出太多的反应,而当事人却要自请出外远窜偏远的州府。 所以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次神都城的动荡上,眼前的这一切不可能是神都城帮派之间搞起来的事情。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能有这般的力量搅动整个神都?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帮派即便是力量再大,也无法演变成一场祸及全城的暴力事件。 其幕后一定有人在捣鬼,所有人都在向朝廷询问,准确的说是在向包拯所在的卫戍司询问,幕后黑手抓到没有。 这是包拯最难解答的疑问,毕竟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却不能给百姓以交代,这让正直如兰的包拯备受煎熬。 大宋神都城中的报纸每天都在刊登有关这场动荡的详情,死了多少无辜人,都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的等等,还告诉百姓应该去什么地方讨回公道。 直到现在,战死的巡城虞侯家属还披麻戴孝的跪在卫戍司衙门的门口,同时还有一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家属不断的前来申冤,向来执法无情的铁林卫都无法硬下心肠驱赶她们,都是些老弱妇孺如何驱赶? 百姓们常常前来声援这些死难者的家属,送来热汤饭给他们吃喝,同时请包阎罗给神都城百姓们一个交代。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民情,不能置之不理,又不能告诉他们详情,包拯是极为无奈的。 所有的这一切终究导致一个问题的发生,登闻鼓被敲响了,敲响登闻鼓的是死难者的家属以及神都城中的百万民众,他们忍无可忍………… 巨大的鼓声一直没有停歇,一直在神都城中回荡,因为皇帝没有出来审理这个案件,同时太子也没有出现代替皇帝行使这个权利。 登闻鼓院有一个定死的规定,一旦登闻鼓被敲响,除非皇帝出来下旨审理案件,否则鼓声不得停歇,为的是督促皇帝,也是为了提醒百姓。 巨大的鼓声不断的回荡,如同催促的鼓点,敲打登闻鼓的差人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可依旧没有接到来自朝廷的旨意。 赵祯有些奇怪,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赵旭在干嘛?自己不出现难道他就不敢接下冤案来? 当邹同火烧屁股的来报“太子病重”的时候,赵祯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从邹同这里赵祯才知道这段时间赵旭的辛苦,这孩子太过要强,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高强度的超负荷工作直接导致了他的身体被累垮,同时被累垮的还有范仲淹………… 作为太子最重要也是最亲近的辅臣,赵旭有不清楚的问题都会向范仲淹求教,为了方便起见,范仲淹这个耿直的宰执相公直接主宰了中枢。 而六部相公也要有三位随传随到,同样累的不轻的还有韩琦,曾工亮,晏殊等人,唯有欧阳修这个原本身处旋窝之中的人反倒是独善其身………… 第两千一百零四章狡兔三窟 登闻鼓的巨大声响终于停了下来,只不过回响依旧从远处传来,一十二个巨大的登闻鼓敲出的声音可不是那么好消散的。 人们常说登闻鼓的身影回响的越久,那案件的冤情也就越大,这已经成为神都城百姓的共识。 “鼓声停了…………” 西城水陆道场边上,一方小小的净室之中,十来个人坐在其中念念有词,四周是一大群的和尚,手持木鱼不断敲击。 西城的水陆道场是神都城中有名的做法之地,这是北平府专门设立以方便城中各家做法的地方,算是公共用地。 水陆道场指的是水陆法会的地点,眼下西城就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会,为的是超度在神都城动荡中死去的无辜冤魂………… 水陆法会起源于南北朝时的梁武帝,经唐代密教的充实发展,一直流传至宋,并得以继续发展,即便是赵祯打击佛门,但却依旧保持水陆法会的存在,且势头不减。 水陆法会以上供十方诸佛、圣贤,无遮普施斋食为基础,救拔诸六道众生,并广设坛场,使与会众生得以其因缘与根器,至各坛听经闻法。故在法会中所供养、救度的众生,范围相当广泛,因此集合了消灾、普度、上供、下施诸多不可思议殊胜功德。 宋代水陆法会尤其流行,几乎遍及全国,特别成为战争以后朝野举行的一种超度仪式,赵祯一开始也并不在意,毕竟超度战死将士的英灵和亡魂没有什么不好,况且能给死去将士家属以慰藉岂不是大善? 但谁能想到,神都城最大的西城水陆道场居然成为了利益集团全新的聚集地。 的确,商贾之家最喜欢供养尊佛,商人信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其中无非几点,从心理角度来说,生意场如同战场,世事无常,有很多因时局,自然环境等因素造成的损失,让商贾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事都有。 虽然如今的大宋少了很多外部风险,但是市场竞争的白热化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所以,在很多不确定因素面前,商贾们希望通过信仰佛教期望事业风调雨顺,积攒功德来换取事业上的节节高升。 佛门和商贾之间仿佛有一种默契,商贾所祈求的,佛门正好与之相反,而这种相反的东西也正是商贾所追求的,这仿佛是一种和谐的矛盾。 其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商贾在物质上已经得到了满足,但心理层次却需要慰藉,于是佛门的东西就让他们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眼下的财富,因为佛门讲究因果,前世因,今世果,商贾之所以能过上高人一等的富裕生活,那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所带来的,这样的解释极大的满足了商贾心中的虚荣和心理安慰。 同样这些商贾还会积德行善,希望让自己下辈子依旧能过上好生活,而如何积德行善?自然是做善事,但小小的善事已经不能满足这些豪商巨贾的心理,这时候把钱捐给佛门,成为香火钱就是不二选择。 所以商贾和佛门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密,佛门当然是希望商人越来越好,如此香火钱便越来越多,而精明的商贾这时候开始向佛门索取一些“东西”了…… 名声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这些商贾有时候赚取的钱财并不都是取之有道,不义之财在他们面前也是可以笑纳的,只要不坏了规矩,谁又能说什么? 商场如战场,互相之间的攻伐从未停止过,没有硝烟的战场更加血腥,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成功的豪商巨贾就开始向他们一直供奉的佛门开始索求,而且索求的东西正好是佛门所拥有的……宣扬名声! 豪商巨贾所需要的就是名声,这不光对他们虚荣心的满足,更是对他们商业行为有着极大好处的事情。 某某高僧大德在公开场合夸赞了某某商贾,某某商号,于是乎这家商号的货物就能以极快的速度被抢购一空,在加上商贾的造势,很快就会形成连锁效应。 越来越多的人看好这家商号,商贾卖出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只要保证质量不变,口碑只会越来越好,最后形成垄断趋势。 在赵祯看来这就是商业手段,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和尚不过最早的品牌代言人而已,这东西没有办法定罪的,只有一条要抓紧,一旦商号卖出去的东西有问题,要治罪的时候,那为其宣扬的高僧大德也要一并治罪。 这样的手段一方面约束了佛门,另一方面又把佛门和商贾更加紧密的捆绑在了一起。 恐怕连赵祯都没想到,佛门和商贾联手后会怎样,现在的佛门已经有一部分成为利益集团的受益者。 于是西城这片属于白云寺的最大水陆道场变成豪商巨贾们的联谊之地,他们一边在这里“静修”,念经,作法事,一边商议如何瓜分市场上的利益,如何挑起大宋与吐蕃之间的战争,如何从中赚取更多的利益。 这已经是一种常态,狡兔三窟,天一阁当然不是这些人的为依据点。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松散组织只要有一个地方碰头,各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利益进行交换,并且实施部署和安排。 看似松散的组织,其实分工极为明确,各家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有擅长探听消息的,有擅长贿赂的,有擅长经营关系的,且各方能力都非常强。 这样的组织最难以被击破,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不存在这样的组织。 直到现在黑手和皇城司的人也不能确定他们交给赵祯的名单是否正确,因为一开始发现这些人的时候有些直接证据,但很快这些人又完全没有脚跟抓不住似得。 他们的聚散速度很快,而且极为隐秘,几乎难以抓住,今日的这场水陆大会也是这样。 多么好的名头,一群富人聚在这里为无辜冤死的人做法会,这是在积德行善,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这种打着做善事的名头搞聚会,即便是被人盯上也没有关系,就算知道别人也抓不到证据,难道富人就不能一起做善事? 第两千一百零五章守望相助的利益既得者们 净室之中坐在最中间的是智慧和尚,无论别人说了什么他都不当一回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念经,一副虔诚的模样。 这样的心态使得其他人很快安定下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主心骨,毕竟皇帝回京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无论怎么对抗,他们这些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怎么斗都如同老鼠和猫一样的关系。 赵祯的回京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泰山压顶,赵祯离开之后他们便如鱼得水,各种手段和法门尽出,各种各样的手段毫不犹豫的施展,但赵祯回来之后,他们便立刻收敛起来。 “烧了天一阁,除掉了所有泄漏消息的可能,你们手下的帮派几乎被包拯的大军清剿干净,官家没有任何对尔等不利的证据。 这时候还在担心外面的事情殊为不智,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诸位施主,还是随老衲默默念经,超度亡魂吧!” 能把话说的如此仁义道德,一群商贾默默点头,这是一件事实,该做的都做了,眼下就是安稳度过的时候。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智慧和尚在背后出谋划策,他是真的有大智慧的人,在该决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把“天一阁”给抹杀的干干净净,这样雷厉风行的做法一点也不像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其实在整个利益集团中,智慧和尚才是背后出谋划策的人,他的智慧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高明,而且手段相当狠辣,这样的人若是经商,怕是很快会在大宋的商界立足。 事实上智慧和尚也在经商,只不过他的经商不是个人的产业和生意,佛门的生意,白云寺非常的有钱,财富和在座的豪门相比不相伯仲。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都是在座各个商贾捐赠的香火钱,这些钱被他当作第一桶金,并且开办了佛门的工厂和商号,名曰“普度”。 这个商号利用各种关系抢占市场,几乎市面上的所有香烛生意都被白云寺垄断了,名头大,做工好,据说还是开过光的,这般下来谁还能和“普度”商号生产的香烛竞争? 净室之中各怀心思的在念经,念完超度经文之后,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智慧和尚的脸上。 智慧和尚微微一笑:“诸位,眼下一切都很顺利,官家回朝也是在情理之中,诸位不能阻挡的大势已经到来,这时候不是该犹豫的时候了,唯有一心才能共渡难关!” 瞧见众人沉默,智慧和尚再次开口道:“诸位施主都是拥有大智慧的,在商场上的攻伐手段何其凌厉,颇有兵家的锋芒在其中,难道不知合则两利的道理? 诸位原本都是分散四处各施手段,但如用浮萍一般,看似占据了整个池塘,只要有活水进来,无根的浮萍便会被冲散。 官家也知道这个道理,我等的存在就是大宋市面繁荣的所在,所以官家暂时不会动我们,可要知道,眼下官家手中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我等能够抗衡的! 当初我佛门大盛,三教之中唯有儒学可与我等相抗,可在官家面前,我佛门不堪一击,因为太过分散了。 但现在不同,我等是利益相通,大宋也少不得我等的帮助,这时候正是我等结盟的最佳时机,不光要让官家知道,还要让天下人知晓,让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知晓!” “大师的意思是我等现在已经成为大宋尾大不掉的存在?” 智慧和尚望向石家家主石保吉笑道:“施主果然慧眼,我等现在就是尾大不掉的存在,官家能奈我何?” 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却没有人反驳,事实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各家之间的结盟一直是他们所考虑的事情,只不过被智慧和尚说出来了而已。 石保吉是石家的家族,也是大将军石元孙的父亲,石家这般从开国起就是大宋勋贵的家族有很多,并且也都是在利益集团之中。 杨家也是其中之一,杨文广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官家的性子刚直,从未服软过,即便是西夏和辽朝势大之日也是鼎力相抗……我等在官家面前就如螳臂挡车啊!” 吕夷简却不这么认为:“是,你杨家在官家面前就如同螳臂挡车,石家也是如此,我吕家亦是如此,可若是我等守望相助,以各家之力相助,官家动得了石家,杨家,还是我吕家亦或是王家?” 吕夷简说完便望向角落里的王雍:“王同年觉得如何?” 王雍稍稍一顿才开口道:“愚弟王素曾经说过,我王家已经是诸位马车上的同行,想要割裂已然割裂不开,王家自然是以诸位马首是瞻,只不过若是我等正式结盟,那便毫无退路,诸位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厉害,现在我等还能随意牺牲掉外围之人,可若是结盟,只要是我等之中的一位,都不可随意放弃,否则必将被各个击破!” 王雍的话其实说到了所有人的心中,他们最大的阻碍也就是在这里。 以前各家都是松散的,没有制约,相互之间互相帮助互相利用,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对方以应付朝廷的查办,而且随时都能撤走不在参与其中。 虽说生意会受到致命打击,但最少性命无忧,可现在一旦结盟起来,那便不能随意放弃任何一个人或是家族,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智慧和尚迫于深意的望向王雍道:“王施主,这恐怕是您最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你三槐王家出了一位帝师,陛下谓之曰:“全德元老”,再大的祸患也不会降到王家的头上!” 众人望向王雍也是皱眉,确实,王雍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家的事情,三槐王家乃是简在帝心的存在,如此还小心谨慎这般………… 王雍一时尴尬道:“老夫这也是在提醒诸位而已,毕竟事关重大,当从长计议。” 坐在智慧和尚身旁的赵仲旻冷笑着开口道:“子期言之有理,但眼下已经到了非决断不可之时,若是再瞻前顾后,恐怕我等就要变成官家诏狱中的阶下囚了!” 连身为宗室的赵仲旻都这么说,众人也就没有二话,而智慧和尚轻轻拍了拍双手,一个小沙弥便端着清水走了过来。 智慧和尚拿起一柄小小的僧刀,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清水中:“既然如此,那便歃血为盟,如有相悖,诸位共诛之!” 说来可笑,原本相信因果的佛门中人在这个时候却以强大的暴力作为盟约的保障………… 第两千一百零六章弥勒降世 别小看赵仲旻,虽然他年虽小不过二十出头,但他却是在做这些人中身份最高贵的,乃是密国公赵允言孙,乃赵元佐曾孙,祁国公赵宗说子。 这个利益集团已经庞大到了极为骇人的程度,这也是在座之人的信心来源,当虽然只是十来个人,但他们手中掌握的关系和力量已经不是一般的朝臣所能比拟的,甚至超过了六部之中任何一个的存在。 虽然这个赵仲旻的风评不好,性格暴戾,总以高高在上的态度示人,对待仆从向来都是非打即骂,更是轻薄女子,但他在经商上却颇有才华,杀伐果断。 最让在座的众人欣赏的地方是在于赵仲旻非常的明白利益划分的道理,只要和他们荣盛商号合作的,都能获得不菲的利益,他重视商场上的规矩,知道利益均分的道理。 虽然赵仲旻的私德有亏,但并不影响他在商贾之中的地位,相比对待仆从,对待同行他可要尊敬的多。 所以赵仲旻说的话在这里要有力度的多,虽然态度嚣张,但即便是王雍也无法反对他说的话,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权衡利弊的事情都会做。 眼下理智的事情就是选择互相结盟,成为一个整体和官家对抗。 歃血为盟是一个古老的方式,盟约这种东西无法用别的东西去规范,唯有用心中的敬畏和眼下的利益来约束。 而这两样东西恰巧是在座之人最为需要的,毕竟他们已经被绑在了一条大船上,这条大船是成功躲避风浪还是会被巨浪拍的粉碎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赵仲旻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时候若是再不真心实意的抱团,唯一的可能就是变成官家的阶下囚,经过神都城的动荡,已经有不少官员成为诏狱的阶下囚了。 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眼下追打的困难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团结一心,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为众人安定心中的恐惧。 年轻的小和尚出现了,这个小和尚出现的时候众人眼中的恐惧稍稍消失,他是智慧和尚的弟子慧因,别看他同样年轻,但无论是佛法还是智慧都不在智慧大和尚之下。 而且现在的“普度”商号实际上也是由他掌控。可见他的手段有多么的高明,这段时间众人也知道了他的俗家名字,王则。 王则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眼光和判断,他所作的事情往往都是超前一步,一步看三步的做法使得他们永远领先于朝廷。 牺牲掉神都城中的所有帮派就是他的提议,并且也得到了智慧大和尚的全力支持。 唯有这般才能免除祸患,当然真正的精锐并没有消耗殆尽,这次神都城的动荡不光是一次大小帮派之间的争斗,更是一场除掉异己的行为。 收益最大的人是谁?就是坐在这一方净室中的豪门商贾,这是一次商场上极为少见的仇杀,也是一次因为利益冲突而演变成的暴力冲突。 死了很多人,这些人中有帮派,有无辜百姓,有武将,甚至还有一些官员,但神都城中最强大的俩个帮派却是冲着商贾去的。 貔貅帮和狻猊帮虽然也在互相拼杀,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俩个帮派的精锐却在屠戮神都城的商贾,这些商贾无一例外都是东城以外的商贾………… 看似貔貅帮和狻猊帮在打劫商贾,但他们更多的是在杀人,抢劫和杀人完全就是两回事,谋财害命虽然常常被人连在一起说,但当富人把钱财悉数叫出来的时候没人会去杀掉他们。 但貔貅帮和狻猊帮的人却不这么做,他们不光要钱财,还要人命,那些把钱财交给他们的商贾之家依旧死于钢刀之下。 这是一场极为不人道的屠杀,其主要目的就在于打击竞争商号,原本东城的商贾们也没有这般的打算,他们只是希望通过王则把这件事办好,沉重的打击他们的竞争对手。 比如说焚毁店铺,抢夺财物之类的,但谁知道王则办事却如此狠辣,斩草除根在他看来才是最有利,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在座的众人望向王则的眼神中多少充满一些忌惮,此人明明是佛门中人,但杀伐之心却如此炽烈,居然能对帮派的帮众说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的话来。 谁不知道他王则说的就是弥勒教? 弥勒教发源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自命为“新佛”,以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创“大乘佛”。 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等思想出现,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 这些都是骇人听闻的事,净室之中的人哪有不读书的?哪有不了解这些史实的? 但他们也无能为力,毕竟佛门……或者说白云寺已经成为他们船上的掌舵人,智慧大和尚虽然从未说过他是弥勒教的座下弟子,可他的徒弟王则却是常常宣扬弥勒降世的说法。 在商贾们看来这一说法非常不靠谱,但是极有蛊惑力,据说他王则讲法的时候信众上万,这上万人并不会出行在王则的面前,而是通过人们口口相传而领悟。 如今这神都城中的弥勒教信众早已不止上万人,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数量若是在往常早已引起朝廷的惊觉,但在神都城这样的庞大城市中却极难被发现,而且王则传教的目标非常明确,只是穷苦百姓。 那些生活稍稍好一点的人他绝不会去传教,因为这些人物质丰足信仰之心并不坚定,也不需要教众们的互相帮助。 相反,那些穷苦之人本就生活拮据,整日劳累,做做苦的活,挣最少的钱,这些人当然需要接济。 弥勒教倡导四海之内皆兄弟,互帮互助,共度厄难,若有相叛下阿鼻地狱受苦受难。 底层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习,他们要把所有的时间用在赚钱上,于是当有人告诉他们道理的时候,无论好坏都会被他们吸纳。 第两千一百零七章贾昌朝的野心 在商贾们打算绑架大宋的时候,他们同样也被白云寺所绑架,而白云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弥勒教的温床。 虽然也是沙门,但白云寺中只有一座弥勒佛,其他的菩萨,罗汉之类统统不见。 白云寺的规模很大,即便是西城的水陆道场也是白云寺的产业,连这里的土地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白云寺的。 至于白云寺的规模更是不用说,因为这里的僧人很多,由于赵祯对佛门的打击,使得很多僧侣无处可去,而白云寺广收天下沙门,但有一个前提,进入白云寺必须要皈依弥勒。 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简单的要求,不光沙门前来投奔,而且有许多平民百姓前来投奔,一时间白云寺的规模空前强大。 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这对一个寺庙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寻常,但毕竟是做好事,神都城中的那些无家可归者也都有了去处,白云寺花钱请人在偌大的空地上盖满了房舍,而且都是五层楼高的房舍。 一片片,一排排的连坐在一起,整齐划一,坐落有致,并且取名罗汉堂,声称住在这里的都是护法罗汉............ 歃血为盟的豪门已经成为一个整体,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掌握了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不是来自于单一的家族,而是会所有的豪门所掌握的力量。 每家的领军人物都算是这个集团的元老,智慧和尚和王则成为了普度商会的元老,王家则是王雍,石是石保吉,杨家是杨文广,吕家是吕夷简,还有宗室的赵仲旻,以及其他各家的代表。 而他们采取的制度也是非常有效的投票制度,每家无论有多少元老,都只能代表一票,若是超过半数,则所有的家族都要全力支持这一提议,不能违背。 若是没有超过半数则彻底放弃永不实施,而且王则还说出了另一个规矩:“各家之间不得私自串通,以免影响公平公正,只有如此才能使得票选拥有绝对的公正性!” 很快各家便都达成共识,这时候各家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即便是以前关系好的俩个家族也不敢互相拉拢,因为他们担心别人也这么做。 一旦这个联盟之**现党同伐异的情况,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若是自己参与进去,那被人也会利用这一点对付自己。 他们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官家所打击,靠的就是团结一心又各司其职,靠的就是迅速的决断,果断的放弃。 要不然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无法拥有如今的地位和力量。 现在既然要团结,那就应该保持原本的规矩,每个家族也都应当是独立,最少在想法上是独立,而不会受到别人的利用。 所以王则的提议受到了众人的附和与称赞,即便是智慧大和尚也面露满意的微笑。 “笃笃......” 一支小小的竹管突然从房顶掉了下来,所有人紧紧的盯着竹管上的丝线,当看到了是黄色的丝线后,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红色的丝线就好,接着又有竹管不断的从房顶上掉下来,上面丝线的眼色不是黄色就是绿色,这让众人更加放心。 竹管中都是有纸条的,缓缓打开之后,王雍脸色数变才放下手中的纸条道:“包拯果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测算无疑,多亏了慧因大师机智过人,提前转移了那些人!” 随着王雍的话,在场的众人脸色和他之前的一般难看,石保吉紧皱眉头的开口道:“这么说来包拯已经怀疑了我等?在东城搜查“那些人”了?” 杨文广也学着王雍的样子把手中的纸条放在身前:“自己看吧!北平府的衙役装作小贩在东城四方街走街串巷的叫卖,询问各家各户的下人仆从各府是否有异样。 同时包拯还派人在望楼上查探各家的烟火,若是那些人还在咱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得明日我等就要在诏狱中相见了!” 随着杨文广的话,在场的众人打了个冷颤,望向王则的眼神也充满敬佩,这个小和尚当真是有大智慧的。 就在前两天,王则告诉诸位人家,白云寺已经扩建完成,那些隐藏在各家之中的巡城司士卒可以转移到白云寺之中躲藏,所用的身份自然也是皈依的信众。 想要转移这数千人并不方便,但好在各家都有密道可以离开,其实东城的各家早已想把这些人给送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力量,而是祸患啊! 加中豢养忠仆家丁不算什么大事情,人数再多也不过是被官家训斥豪奢过度,罚铜罚银而已,但若是私自蓄养士卒,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通过这件事众人对王则的手段和智谋更加佩服,也变相的承认了他的地位。 “诸位本官已经如此帮助尔等,尔等可要为本官铺路啊!” 这时众人才把眼光望向一身黑袍的人,直道此时他也没有掀开头上的斗篷,而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齐齐的点头道:“这时定然!若非鹿先生相助,我等也不会出处快人一步!” 黑袍人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离开,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说什么话,但众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多说,若是没有他的帮助事情绝不会有眼前这般轻松。 而他要的东西也简单,不过是在朝中帮他铺路而已,所谓的铺路便是在吏部的勘磨中说几句好话,这并不算一件难事,虽然他这次在神都城的动荡中也有一部分责任,可归根结底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情。 眼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在最关键的时候果断带人援助包拯,并且极为高明的任用霍老七,这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 离开净室便瞧见森严肃穆的水陆大会,斗篷掩盖之下的贾昌朝微微一笑,神都城的动荡对于他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自己已经上了这条船,家中兄弟问自己该不该投靠这些人,自己的回答是相信他们的能力,因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他们的力量。 贾昌朝觉得这是大势所趋,就如同魏晋门阀一般,迅速成长,若是能把自己的家族带进去,贾昌朝微微有些颤抖,想到这里他便不自觉的兴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机缘。 第两千一百零八章豪门崛起 贾昌朝还看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弥勒教并不是善类,这个白云寺以智慧和尚与惠因和尚宣扬的弥勒教就是邪教,无论他王则如何的帮助商贾帮助这些豪门也改变不了弥勒教邪教的本质。 从史书中很容易就发现,这个教派的发展靠的就是蛊惑人心,靠的就是恐吓之言,并且宣扬以暴制暴,以言语乱人心,以合药毁人性。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贾昌朝相信自己能看清这一点那些豪门同样也能看清这一点,只不过他们在利用弥勒教的理念。 这种邪教想要和大宋开国便存在的豪门大族玩阴谋和手段简直是异想天开。 现在还能容忍他们,是因为弥勒教还有用处,并且他们也没有谋反,坐在马车中的贾昌朝忽然笑了,多么辛辣的讽刺,这些制造神都城动荡的家族其实是最依靠大宋,最依靠天家的家族。 他们所有的财富都是建立在大宋的基础上,建立在官家的统治之下,他们没有能力改朝换代,也从未想过改朝换代,虽然官家对他们极为忌惮,可并没有到下死手的程度。 这些家族为何要支持弥勒教造反? 弥勒教的教义就是要造反作乱,这是贾昌朝在了解弥勒教之后所得到的答案,若是弥勒教不这么做,最后的结果要么便是满足不了越来越多的信众,要么便是被所在的王朝所消灭。 与其被毁灭,不如直接起事,推翻王朝自己作为主人,但这样的难度实在太大了些,尤其是在眼下的大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分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弥勒教可以利用,但却绝不能和他们捆绑在一起,那些豪门大族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大宋没有世家,世家早已经被消灭了,现在只存有豪门和大族,除了源远流长的姓氏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是开国才出现的后起之秀,越是发迹的晚越聪明,越理智。 贾昌朝相信这样的家族中也会很快有自己家的一席之地,眼下的大宋如同魏晋之风,不是风流而是门阀崛起。 门阀之家可不是随意乱说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拥有强大实力的家族,眼下这些豪门大族已经在官场中拥有许多人脉,而在大宋也掌握了大量的财富。 原本的财富在土地上,各家以手中掌握土地多寡来衡量财富和实力,而现在却是以手中的商号大小,占据多少渠道和垄断多少产业来衡量财富。 贾昌朝当然知道眼下大宋的情况,站在官员的角度上他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商贾的理念太过强大不算什么,但这些豪门商贾的背后都是一个个大族! 让他们把握大宋的命脉简直就是对皇权乃至传统士大夫阶级的最大威胁。 但现在越来越的的士大夫和他们盘根错节的联系在一起,关系之庞大,利益之纠缠是贾昌朝没有想到的。 越是如此越要进入其中,极少有人能进入这些人的核心,而自己就是一个,神都城的动荡成为他最好的契机,得以有如此完美的机会成为这些豪门中的一员。 可有一点贾昌朝不明白,为何如此大的威胁官家却不用雷霆手段收拾危局?以贾昌朝的分析很可能是因为现在这些豪门商贾已经庞大到尾大不掉的程度,连官家也要在这个时候进行妥协。 对于贾昌朝来说这是好事,他熟读史书,太了解王朝与强大势力之间的微妙关系,虽然皇权至高无上,但只要这些势力足够强大,那双方之间就能达成微妙的平衡。 自己无法企及皇权这种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却能够进入豪门之列,真定府不光有曹家,还有鹿县贾家,自己的家族虽然在大宋的豪门面前不算什么,但只要进入豪门的行列之中,被这些人所认同,那距离飞黄腾达就不远了。 现在自己的身份旁人还不知道,秘密的和这些豪门之人搭上关系,以后自己在朝中的路就更加好走了。 官家原本还有的选择,可以用科举挑选寒门子弟来对士大夫进行冲击,不光如此制衡的手段还有很多。 但现在,即便是有寒门子弟考上科举入朝为官,那也和这些豪门脱不开关系,待选官,京朝官都几乎都是出自豪门的手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官家根本就没得选。 吏部中也有豪门的人,他们不会太过火,但依旧能够给予这些人以最佳的路走,而且无论是豪门大族还是他们在礼部的“友人”都会挑选政绩好,有能力的人上位,如此就非常难得了。 证明这些人不光是为了利益纠缠在一起,还在选贤任能,他们也知道大宋越好,他们的日子便越好过,而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贾昌朝坐在马车中稍稍有些兴奋,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赶上天禧元年丁巳科,但却在那一年因为歌颂真宗皇帝的东封西祀而得到同进士出身。 虽然步入官场,但这样的身份却不是他的助力而是污点,朝中的臣子有多少对自己不屑一顾,认为自己趋炎附势,谄媚罔上才得的用进士出身。 若不是当年禁中侍读大儒孙奭以老辞,推荐自己诏试中书,也不会有今天入主北平府的机会。 只不过自己这个堂堂北平府知府居然连一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也没有,这实在是让人耻笑的事情,想到这里贾昌朝便感觉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官家是个聪明人,也是慧眼辨才之人,自己的能力是出众的,这一点无可否认,但无论自己在北平府干得多好,官家就是不待见自己,到现在单独和官家见面的机会也只有朝会散去之后的留身奏事。 不光如此,现在官家连朝政都交给了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在真宗朝没有出头,在官家这一朝也没有进入中枢,若是在太子这里还没有机会,那自己的仕途也快走到头了。 北平府知府将会成为自己最后办差的地方,在过几年怕是就要被赐一个礼部郎中,然后等待致仕了。 晃动的马车突然停下,嘈杂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哭号的声音,透过窗户望去,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出现在朱雀大街上,看来这些人知道官家回京了,正往宣德门而去。 这是打算告御状啊!贾昌朝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些人的谋划果然成功了.................. 第两千一百零九章意外的“对视” 贾昌朝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心中满意,这就对了,眼下神都城的情况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有人附和。 百姓们的生活好了,对这些事情也更加热衷了,尤其是这种冤情极大的,相拥附和之人便更多了。 眼下登闻鼓被敲响,数十官吏死于这场动荡,其中还不乏低价文官和武将,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惨事,眼下冤死之人的家属足有千人,再加上义愤填膺的百姓,事情已经闹得足够大了。 而一切都是那些豪门所安排的结果,眼下她们需要整个神都城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些帮派和幕后黑手的身上,他们自己当然不是幕后黑手,在事发之前他们就把自己摘得干净。 可以说神都城中的大多数人也找不到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现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包拯身上,而且朝中也有臣子开始参奏包拯,认为他身为卫戍司的掌印官,没有做到宿卫神都的职责。 这其实并不算是多大的罪过,包拯毕竟在第一时间用雷霆手段镇压了这场由帮派引起的动荡,突发之事能有这样的果断和速度已经是殊为不易,朝中真正能做的到的人没有几个。 但现在的问题是包拯虽然镇压了帮派的械斗,但却没有找到幕后的黑手,一些御史大夫认为现在的大宋朗朗乾坤,根本就不存在幕后黑手,而另一些人认为这些帮派之所以会如此嚣张,和某些背后之人的撑腰脱不得干系。 神都城中的聪明人可不少,看透这些帮派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有人要急于找到幕后黑手,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已经如同雾霭一般隐藏起来。 在这个时候无知的百姓就会把矛头指向一个人,查办此事的卫戍司掌印官,包拯。 贾昌朝无声的笑了笑,像包拯这般廉洁公正、立朝刚毅的人被百姓们这样申冤,怕是他自己才是最冤枉的人。 正准备放下窗帘的贾昌朝忽然愣住,因为他在这些百姓的后面看到了一队人马,这些人身穿漆黑的铁甲,他第一反应便是背嵬军回京调防,但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背嵬军现在身在何处没人知道,更不可能出现在神都城中,他们在平原上是一支强军劲旅,但在城池之中便难以施展。 何况这些人的盔甲漆黑如墨,无论是样式还是花纹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这些人的旗帜完全不同。 若说背嵬军是大宋所向披靡的马槊,那这些人就如同棘轮弩般的诡异寒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击杀的人措手不及。 虽然些人的面甲没有放下,但脸上居然带着黑色的布套,整个人如同冰冷的尸体坐马上。 而这些人中贾昌朝看到了最恐惧的存在,虽然有盔甲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但从眉眼他便能看出这人便是当今圣上。 为何官家会在这些黑甲骑兵之中?这些黑甲骑兵又是什么人? 赵祯同样看到了贾昌朝的马车,目光所致便瞧见贾昌朝向他拱手势力,赵祯点了点头便离开,这个人当真是了解帝王心思的,知道自己不想暴露身份,他的举动即迎合了皇帝又符合礼数,实在是让人舒服。 但越是这样的人赵祯越不会任用,心思太多,不光是从这一件小事上,更是从之前他在北平府中的所作所为。 霍老七把一切都和自己说了,贾昌朝这人能在事情突发的时候便选择最有利自己的决定,可见他的心思有多么的细密。 这样的人会迎合上官,在最困难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一旦进入权利中心,一定会左右逢源,但这样的人对国家却是极为不利。 因为他在所有大是大非面前一定是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赵祯的眼神完全没有喜怒,也看不出多少感情,贾昌朝越是回忆刚刚的惊鸿一瞥,越是觉得担心。 官家看待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待街面上的普通人,就像是看待一个卖菜的农夫,或是叫卖的小贩…… 越是回忆这种感觉便越强烈,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被官家知道了? 官家没有动那些豪门是因为这些人完全就没有在朝堂之中,即便是吕夷简也已经致仕,而自己不一样,正在不断的向上,若是在官家心中根本就不存在,那以后也别想担当重任。 心思如电,贾昌朝便决定忘掉刚刚的事情,他已经投靠了那些豪门就没有选择,官家不一定会知道自己的事情,但若是背叛那些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下手。 从王则做事的手段就能看出他的狠辣果决,这样的人对待背叛者一定是毫不犹豫的。 在不知不觉中马车便到了家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贾昌朝进入府宅之中,虽然府宅也在东城,可相比那些豪门,自己的府宅根本就不值一提,堂堂的北平府知府事的宅邸还不如人家的一座偏院。 前脚刚进门,贾昌朝便瞧见自己的结发妻在俩个丫鬟的搀扶下从偏门进来,瞧她身上的打扮便笑道:“这又是去了哪位勋贵的家中?寻常你可不喜这般的打扮,连这支翡翠贴金玉步摇都插上了!” 王氏笑道:“非是东城的勋贵,而是娘娘召见嘞!” “皇后娘娘召见?这是……” 王氏从袖口抽出一柄金钗,上面的栩栩如生的凤凰模样让人看着便觉得此物不凡,这定然是皇后的御用之物,赏赐给诰命极为少见。 “老爷还不知道,此次皇后娘娘召见了东城许多女眷,勋贵家的,文臣家的,武将家的都有,甚至连上了岁数的老太君也请去了,虽说是闲聊家常,可话里处处透着勉励安抚之意。最后还有博戏,您瞧瞧这支金钗就是妾身抓阄抓到的!” 看着王氏把金钗小心的用绢布包好,贾昌朝笑了笑:“既然是娘娘的心意便无需珍藏,带上煞是好看!” “半月后祭祖回门,妾身便带着它回趟真定府,也算是荣归……您可要用心辅佐陛下,尽到人臣的本分,皇后娘娘特意对我等诰命交代,只有天家好了,大宋才好,大宋好了咱们这些人家才会更好!” 王氏说完便瞧见贾昌朝愣在原地,虽然不解但她知道这是老爷的习惯,每每考虑大事都是这般失了魂的模样,随即遣散家仆,自己也去了后宅。 昌朝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长叹一声道:“还是天家手段高明啊!” 第两千一百一十章帝与后 就在贾昌朝开始后悔的时候,赵祯已经抵达了皇宫,宫门的禁军已经对赵祯的低调习惯了,偶尔看见赵祯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还是挺意外的。 尤其是那些黑甲骑士,更是来历不明,亲卫司的闹老兵从这些人的身上闻到到了冷酷无情的味道。 这些人应该是从边军中挑选出来的百战悍卒,但他们很奇怪,为何这些人会被官家待会皇城,并且安顿在了殿前司的兵营之中。 殿前司衙门自然在皇宫,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校场和兵营,用来安置守护皇宫的上四军将士,当然有时也用来点兵点将之用。 这些已经“死人”的死骑赵祯已经训练了一路,师橫当官是没有前途,当武将也是没有什么能力,但在训练死骑这件事上却非常拿手。 一路走下来居然能把大宋的骑兵训练成彪悍的草原骑兵,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手段很高明,吃喝拉撒全在马背上进行的,没到他的满意,任何人都不得下马。 背嵬军的整齐划一如同陌刀阵一般,一旦冲杀起来势不可挡,但他们灵活不足,在战场上是一把好手,可在别的地方却无法使用,这也是为何包拯这个卫戍司掌印官没有调用他们守备神都城的原因。 赵祯之所以要训练死骑,不光是为了对付那些豪门,更是为神都城组建一支强大的机动力量。 在这个时代,都城就是一个国家的中心,甚至说是一切的所在,大宋的稳定和安慰都系于一处。 前段时间的神都动荡虽然只是在神都城一城之中,但动荡的不光是这座城池,还有整个大宋。 各地官员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的刮过来,不光是询问神都城的情况,还有试探的,问责京朝官的,以及担心天家安危的,但最多的还是奏报地方上受到的冲击和影响。 物价开始变动,尤其是粮食的价格不断增加,以及金银的兑换开始出现激增,眼下神都城的难关算是度过去了,而大宋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大宋的经济开始动荡,许多地方出现了哄抬物价的情况,同时还有大量的人开始兑换手中的交钞,原因很简单,有谣言说神都城的动荡可能是一场谋反,而官家定下的交钞可能被废除。 消息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现在要想寻找更远简直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但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赵祯到了皇宫之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而诡异的是就在神都城动荡的第二天,各地就出现抢兑交钞的事情。 病倒的人不光有赵旭和范仲淹,还有王安石…… 人其实是很坚强的生物,在重压之下也很难被累垮,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抗压能力很强,即便是身体疲惫,可若是精神上亢奋也能撑过去。 年轻的赵旭和王安石都属于后者,而且这两人都是废寝忘食的处理政事被累倒的,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各地报上来的奏疏实在太多了赵旭最终还是累的昏倒。 王安石就更为凄惨了一点,他没有昏过去,而是直直的摔倒在地上,不能言语也不能动,但俩个眼睛还是睁着的。 这一点就算是赵祯也要佩服,但人的身体不会撒谎,连金属都有疲劳何况是人? 只不过赵祯有些难过,这三个人一个是大宋的太子,一个是宰相,一个是三司的重臣,都是地位显赫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在大宋遇到危机的时候却被累到了,反倒是有些人还在尸位素餐。 一双素手搭上了赵祯的肩膀,棉锦大氅披上了肩头:“官家,夜凉如水,莫要在外面久待……” 摸了摸皇后的手,赵祯笑道:“这段时间也幸苦你了,旭儿可好些?” “还说呢!官家,以前我是期待旭儿早些接替您,可现在…………” 赵祯哈哈大笑:“你以为帝王之位那么好做?累病了就心疼了?这是常有的事情,朕当年为了对付那些权贵之家忙到天亮,刚刚躺下便是早朝,之后便开始往五谷轮回之地跑,一天不得空闲,连续三天才缓过神来!” “官家还说?若不是您自己贪凉吃了三碗冰酪也不至于!” 赵祯点头笑道:“是啊!朕到现在还记得,不过说到权贵之家,那些东城的豪门都安抚好了?” 皇后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妾已经把东城的诰命都召见过了,也和她们聊了聊,看来大这些妇人都是不知家中的事情,但臣妾没有提及一丝一毫,只是安抚而已,相信臣妾的安抚之言也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赵祯微微点头:“也好,若是他们能回过神来,寻朕谈谈就更好了,毕竟若是把这些家族全部连根拔起必定会动摇我大宋的根基,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把控如此多的产业!他们这是尾大不掉啊!若是朕把这些家族全部连根拔起,后果便是等同于摧毁大宋的经济!” “官家您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他们怎么可能把手中的产业交出来?再说如何接接管他们的商号?官家您可是要想好了……” 赵祯望向王语嫣微微摇头道:“别想了,这些生意朕已经有了准备,谁也不能插手这件事,即便是天家也不行。” 王语嫣有些惊奇的望向赵祯道:“官家,这些豪门的产业可不小,一般的商号吃不下去,便是我碧雅轩也只能收纳一两家,还要拉上王家……” 赵祯哼哼的冷笑道:“你觉得朕还会作茧自缚吗?别忘了王家是外戚,朕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些豪门必须要有人代替,朕自有打算。” 身为皇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她也没有打算让王家成为另一个豪门,没那个胆子…… 在大宋外戚本来就是一个不受待见处处被人诟病的存在,文官盯着他们,武将躲着他们,御史台望向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狗在盯着骨头。 外戚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就算是蔡伯俙和苏轼两人也不过是官家重用之下的宠臣而已,虽然顶着文资的名头,可文臣根本就不待见他们。 第两千一百一十一章门阀是怎样炼成的 要想毁灭一件必须存在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另一件东西替代他们,赵祯要毁灭豪门,消除这些强大利益集团对大宋的威胁同时也不能摧毁大宋的基础经济。 赵祯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无法动手,这是一种帝王的无奈,以前的赵祯都是以大张旗鼓的改革来带动大宋,但现在他不这么激进了,眼下的大宋也不需要这般激进。 帝王术其实就是一种维系之法,在乱时用猛药大乱大治,在和平安定的时候就要用治大国如烹小鲜的手段来好生调理。 想要对付这些豪门,并且不损害大宋的经济,最稳妥的方法其实就是利用帝王的权利进行针对性的经济打击。 而恰恰这一点是他并没有准备的,赵祯是人不是神,无法处处兼顾,而且这些豪门商贾的手段太过隐秘,若是轻易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这些豪门商贾其实就是门阀之家的雏形,他们在走门阀的老路。 所谓的门阀其实就是门第和阀阅的合称,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势族、世家、巨室等。 最为有名的便是晋国六卿:赵氏、韩氏、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魏晋时期有特殊地位。 他们既是地主也是东汉的累世公卿,他们的前期乃是经学世家等豪强世家,而大宋现在的门阀雏形不是地方豪强也不是经学世家而是商贾和旧勋贵,甚至还有宗室。 现在的大宋和魏晋时期不同,经学世家之所以形成门阀最主要的原因是九品中正制,虽说九品中正制上承两汉察举制,下启隋唐之科举但事实上他不过是两汉察举制度的一种延续和发展,“游戏规则”并没有改变,依旧把人选官的范围限制在了特殊的阶级之中。 而现在的大宋科举经过数代帝王的努力已经打破了这个游戏规则,科举乃是国家的基础,也是打破官员垄断的最好手段。 但事实上大宋的豪门依旧在走这条老路,魏晋的门阀占据看大量的土地,因而有了经济基础,在这样的基础上确实培养出了人才,只有保证了物质基础才能满足精神上的追求。 虽然有悖道德,但事实上就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即便是到现在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瞧瞧朝中的官员就知道,有几个是从寒门之中出来的? 即便是家道中落,可背后的家族依旧是拥有寒门无法比拟的明晚,旁人一提起总能是把先祖,先考之类的赞扬一番。 门阀甚至逐渐形成了一种制度,朝廷之中的官员联姻,各家之间的利益分配,等等诸多因素成为一种制度,也成为门第之间相互利益交换的筹码。 而现在大宋的豪门也在走这条老路,之所以东城的豪门如此团结,联姻就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成为亲戚之后互相之间的利益交换就更加方便了。 事实上门阀自从唐末的动荡之后便已经消失的差不多,黄巢的起义造成大量世族人士的伤亡。 穷人起义的时候对富人的仇恨达到了顶点,这时候就没有什么还坏之分,仇富的心理才不会去管什么善财。 于是门阀手中的富饶家园与产业惨遭破坏,而华北世族引以为傲的贯册祖谱也流失,世族衰落,最终与庶民再无区别,世族的地位由地主绅士所取代。 地主绅士和门阀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大小,而是在沉淀,门阀之家拥有数百年的积累,不光是财富上的积累还有知识文化上的积累。 后者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东西,而就是这些积累成为他们垄断士大夫阶级的能力,那时候的门阀便等同于士大夫阶级。 眼下大宋的科举制度彻底击碎了这种可能,但架不住人家拥有大量的资源,一般的地主绅士没有这样的资源,毕竟他们有钱也请不到最好的教书先生或是儒学大家。 但豪门不同,他们的名望本就不低,而且拥有的钱财和势力更是地主绅士无法比拟的。 豪门开设的书院拥有大量的教育资源,教书的先生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先生就是经学大儒,无论是对儒家典籍的理解还是自己的知识都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书院。 这样的精英式教育怎么能培养不出人才? 这样的书院培养出的人才怎么能不出众?优势就是这样如同环境理论似得,越干净的便越干净,这些豪门书院出的官员多,得到的人才便越多,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进入这些书院。 白鹿洞书院,嵩山书院,睢阳书院,岳麓书院这四座大宋的最好书院全部是豪门的资助的书院,人才辈出天下仰望。 最要命的是这些书院还与时俱进,一点也不迂腐,赵祯在科举中增加格物,他们也请来最好的格物学者,赵祯提倡百花齐放,于是这些书院便开始钻研别的学问。 想要根治这些问题,必须要从别的地方入手,彻底解决这种垄断,但赵祯知道根本不可能,即便是后世也存在教育资源不公平的现象,在这个时代就更不可能解决了。 消灭豪门的最好办法便是群起而攻之,即便是再强大的家族在暴力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最后的问题还是在善后问题,一旦豪门被连根拔起,最终的后果便是动荡大宋的商业经济以及民心。 大宋有多少的官员出自豪门?还有多少的官员是从豪门资助的书院出来的?更有多少豪门子弟是被豪门资助出来的。 这些人已经形成了网络,虽然明面上没有问题,但暗通款曲的事情谁能发现? 御史乃是大宋监察官员的所在,后来被并入监察院使得监察院也受到的波及,已经有豪门的子弟进入监察院,监察御史中有三人出自豪门,有五人是豪门资助。 赵祯想想都觉得害怕,若是朝中官员都是豪门之家的人,那以后的大宋是谁说的算? 这种无声的渗透才是最可怕的,还好这些豪门不是见钱眼开,知道应该真正挑选才学出众的人进入朝堂,没给自己的朝堂变成乌烟瘴气满是废物的地方。 第两千一百一十一章在商言商 最好的伪装就是融入环境之中,师橫同样知道这一点,他们身上的衣服颇为华丽,手上戴着的扳指一看便是上等货色,琉璃斋的大掌柜恭恭敬敬的给几人奉茶,一边笑着唱了个肥喏:“瞧诸位的模样便知道是从西北来的豪商,只不过小店吃不下几位的货啊!” 师橫笑了笑:“吃不下?我可听说这神都城中就数你琉璃斋的财力雄厚,背后的东家乃是贵人啊!” 瞧见师橫的手向上指了指,赵钱立刻会心一笑:“此话倒是也不假,可你们手中的货颇为烫手,这东西在别处还好些,到了神都城一旦漏了相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哬!” 十分边上的随从笑不屑的嗤笑道:“赵掌柜,若是如此那些勋贵之家的子弟怕是早死了多少回了吧?” 赵钱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真是懂得行道,不过您的这位随从也太过逾越了些,掌柜的谈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是在指摘师橫的管教,师橫头也不回的道:“回家之后自己领罚!” 随从点了点头面向赵钱:“小的得罪了,还请赵掌柜的恕罪!” 说完便是大嘴巴开始抽自己,一下比一下凶狠,但脸上的表情却却依旧如常,这一幕看的赵钱心惊胆战,摆了摆手道:“此事就此翻过,没想到木先生的家教如此严苛,是赵钱妄下结论了!” 师橫笑了笑:“如此便来谈谈我等的事情,不知赵掌柜的愿意作价几何?” “那要先看看东西,如此也好再谈论价钱,木先生在西北向来是见首不见尾,这次小老有幸目睹您的真容,算是有幸了!” 师橫点了点头:“我木春秋最讲究的便是信义二字,有了这东西才能在西北地立足,你要验货我当然要给你,不光要给你验,还要拿出最好的来,但不知你这里可有好手?若是没有那可是糟蹋东西了!” 赵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说这话的是否气势大变,如同军中最威武的汉子,赵钱做掌柜多年,一双招子亮的很,他从来不会看错人。 但在这个木先生面前却是失了手,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怪,刚刚还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商贾模样,而眼下又是军中的汉子似得,有时有如同君子般温文尔雅或是如同帮派头子一般的狠厉。 这个人太多变了,难怪在西北地只能听见木先生的名号,而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但越是如此赵钱便越放心,这证明眼前的木先生不是顶名冒姓。 他上哪里知晓,真正的木先生和他的随从仆役早就被死骑“清理干净”,这个人就是西北地的一个走私犯子,狡猾的他屡屡逃过大宋官差的追捕。 甚至是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的正真身份,但这样也好,他的死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代桃僵的事情只要做的好段时间内就不会被发现,师橫非常清楚,要想进入这些豪门商贾之中,要想收集到他们的罪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这个走私犯子的身份进入。 一来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二来还有大量的证据摆放在自己的面前等待自己去“取”,这个计划果然是没有错的,官家当初一句话便绝了自己最大的难题。 瞧见赵钱笑呵呵的模样,师橫对亲兵点了点头白便有一支长长的木匣放在了桌子上,伸手请赵钱验货。 赵钱掀开木箱的一刹那惊讶的望向师橫,这个木箱的重量也实在太过了些,打开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箱子外面是木得里面却是铸铁的! 棉布在里面铺满而在棉布之上便是一柄火枪,经过烘烤、脱蜡、层压、浸油的柞木油光发亮,摸起来比女人的皮肤还要顺滑,让人一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柞木材质坚实,纹理细密,是做家具的不二之选,当然也适合做火枪。 轻轻的摩擦着枪声,闻着上面的鸭油味,赵钱眼睛一亮,微微点头道:“保养的不错,涂抹鸭油这是军中的做法。” 看着赵钱熟练的摆弄着手中的火枪,师橫的脸色不变但心中却越来越冷,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军伍出声,一点大宋战兵的气概都没有,手上的老茧也不明显,而就是这样一个富家翁的模样却能熟练的操作一柄火枪! 这是大宋最新的火枪,边地根本就没有装备,从钱后侧的特殊击锤就能看出端疑,因为对火枪的熟练,掰开握把,装上纸壳弹,用最快的速度模仿激发的模样,动作熟练一气呵成,仿佛把玩过无数次。 放下火枪后的赵钱笑道:“木先生,恕我直言,这东西不是一般的烫手,军中的火枪我也大多了解,这柄火枪不一般,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出现在神都……” 师橫把手搭在木箱上,笑着说道:“也好,就当某家从未来过,就此别过!” 这是最简单的谈判手法,欲擒故纵的道理谁都知道,在自己面前玩这手实在是小看人嘞! 赵钱笑眯眯的望着师橫,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师橫毫不犹豫的起身,带着随从迈步离开,这时候就不能有一丝犹豫。 当他走出门外的时候,也没有人追过来进行挽留,身边的亲兵已经开始着急了,但师橫却毫不担心,这些人都是老手,自己手中的这柄火枪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在大宋算是有价无市,这样东西若是赵钱不收,那后悔的人一定是他。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琉璃斋的小伙计赶了上来被亲兵拦下。 “木先生,我家掌柜说了,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您移步听雨楼,我家掌柜在那里设宴招待诸位!” 师橫点了点头:“告诉你家掌柜的,他的情义我心领了,但木某还有急事便先行告辞了,还请小哥代木某向赵掌柜致歉!” 边上的亲兵立刻上前道:“东家,惠丰楼的刘掌柜还在等着我等……” 师橫对小伙计笑道:“如此便别过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边上的小伙计脸色一变急急的回身回身向琉璃斋而去。 第两千一百一十二章融入其中 师橫虽然不是商场上的老手,但架不住有人出主意,蔡伯俙站在高高的潜火铺子上,把脚下的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微微一笑这师橫还真是孺子可教啊! 蔡伯俙是个外戚,也是黑手的都监,擅长情报工作的他更擅长商场上的各种手段,别忘了他曾经是蔡记的大掌柜。 当初赵祯还是太子的时候没有多少资源,蔡记的起步也比较晚,若不是赵祯拿出铁锅炒菜的“秘方”以及烤鸭的做法,蔡记也起不来。 而这也和蔡伯俙的经营手段也分不开,他应该是最先学会赵祯经营方法的人,这个时代的商业虽然相比其他王朝要发达,可与后世的商业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赵祯的许多后世手段拿出来可比这个时代的商人都要高明,这不是说宋人的智慧不够,而是没有那么多的经验积攒。 赵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蔡伯俙是站在两个人的肩膀上,而师橫………… 欲擒故纵的手段算什么?师橫也会,他不光会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把欲擒故纵和两边下注融合在一起。 惠丰楼也是神都城中的大商号,不比琉璃斋小,师橫相信这个消息一定能刺激到赵掌柜,不光要刺激到他还要让他出点血以及让自己进入到这些豪门商贾之中。 惠丰楼的刘掌柜便是一块最好的跳板,在来之前就从蔡伯俙那里了解到,刘掌柜颇为胆大,惠丰楼中经常出现一些稍稍违禁的东西,但即便是三司的人也没有过问,显然惠丰楼背后的东家,祁国公赵宗说身份高贵。 但这位祁国公和他的儿子右武卫大将军赵仲旻一样性格暴戾,只不过赵仲旻还好一点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暴戾,而他的这位父亲却是毫无避讳的暴戾。 帷薄不修便算了,宗室之家稍稍放荡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坑杀女仆,锁闭宫室外宅便是大事,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个决断,苦主的父母兄弟四处奔走,但都被压了下去,北平府的知府事贾昌朝更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在处理,国公府就是不差钱的,只要给够了钱,便也没有什么大事。 但这家人也是刚烈的性子,无论国公府开出多少钱一律拒绝,即便是十万贯卖那女子的性命也是不同意。 这是在神都城中闹得很大,就差去敲响登闻鼓了。 最后还是其子赵仲旻入宫,叩头官家泣诉:“父老且病,愿纳身官以赎!”这才解决,祁国公现在除了一个国公的名号还在,其他的官身差遣一律去除,若不是官家体恤他是赵元佐的孙子,早就把他贬为庶民。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他还是宗室,但现在国公府的产业都是赵仲旻做主,这小子的能力和手段当真是高明,比他父亲有脑子的多,即便是性格暴戾些,也知道度。 在他的打理下,惠丰商号可谓是一日千里,把大多数东城的商号甩在了身后,而琉璃斋背后的石家也是势力强大,而且有石元孙这个名将坐镇朝中,但石家的掌舵人石保吉却比不上他的儿子。 师橫知道自己想要进入东城的豪门圈子,就必须从这两家入手,只要和这两家搭上关系,以后便会有更多的豪门商贾找上自己。 听雨楼是神都城中有名的酒楼,这里最大的好处便是环境独树一帜,夏天的时候无论晴雨都有水帘从头顶的四周倾泻而下,而楼下一个圆形的水池蓄水,水池中还浮着些许睡莲,当真是美轮美奂。 一道小桥架在水池之上,水帘从这里分开进入听雨楼,眼下是冬天,没有水帘倾泻而下,但是却有热气从水池中升起,暖暖的水汽让北方的寒冷变得很舒服还颇有云雾缭绕的感觉,如同步入仙境。 这样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增加食欲,而匠人的技艺高超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光景致好,这里的伙计也都是个顶个的机灵,而且还有标致的侍女相陪。 当然,这样的地方价钱可不低,兜里没有十贯八贯的人都不敢来这里吃饭,但神都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 师橫等人抵达的时候听雨楼已经客满,但门口的迎客女子熟练又客气的安排他们在边上的棚子下等待,不光有热饮子,还有一些可口的酸汤。 这些东西越吃越让人开胃……………… 当师橫报上自己名号以及刘掌柜的邀请帖子之后,立刻就被邀请进了听雨楼中,并且门口的小斯卖力的叫喊道:“贵客上楼,步步高升!” 虽然是恭维,但在众人面前喊出来却是不一样的恭维,最大程度上满足了人的虚荣心,最少师橫觉得一般富人顶不住这样的恭维。 上了楼之后便是一方不大不小的雅间,既不给人空旷的感觉,有没有狭小拥挤的感觉,连里面摆放的东西都是别树一帜,相当养眼。 刘掌柜微笑着在雅间门口等着,脸上的笑容热情真挚,虽说他的背景不一般,但身上一点傲气也没有,温和的感觉就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亦或是邻人。 “木先生来了?快快里面请,小老这便威力接风洗尘,你在神都没有亲戚朋友吧?如此便把我老刘当作是兄弟便是,以后要来神都提前打声招呼便是!” 师橫练练拱手笑道:“刘掌柜客气,客气!我老木头一次来到这神都繁华之地,还真是无亲无故,您这般的客气当真是让我心暖!” 刘掌柜笑道:“木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吃饭,吃过之后咱们再聊聊生意上的事情,无论事情谈妥与否,咱们这朋友是交定了!” 师橫练练点头:“刘掌柜您这般的地道,若是我木某再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请!” 果然如刘掌柜所说,在饭桌上根本就没谈和生意有关的任何问题,而是把酒言欢,师橫知道这是在故意向自己灌酒,但在军中的汉子,有几个不是海量,便不是也被历练出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橫主动开口道:“刘掌柜,这东西我都带来了,您验验货?” 刘掌柜笑道:“木兄弟真是个痛快人,如此老哥就不推脱了!” 木箱打开的一刹那,刘掌柜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随即拍下木箱道:“东西要了,价格你定!” “爽快!” “慢着!” 随着声音望去,居然是琉璃斋的赵钱赵掌柜,众人惊愕的同时,唯有师橫心中笑开了花,鱼儿上钩了………… 第两千一百一十三章“钓鱼” 钓鱼其实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只要选好妥当的地点,用膳最佳的鱼饵,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如此便能调到理想的大鱼,当然其中还有一点运气的成分。 师橫便是如此,他没想到刘掌柜居然如此爽快的应承下来,也没想到琉璃斋的赵掌柜居然追了过来,不光来了还毫不掩饰的搅局。 对于师橫来说这搅局搅的太好了些,但谁又能想到两家商号居然同时争抢,对于师橫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只有争抢才能显得自己的东西是奇货可居,当然这火枪确实也不简单,是官家特意从军械司的火器局调拨的一支新式火枪。 别的地方见不着,也买不到,能出现在自己手中还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先由禁军从神都带到了西北地,再在那里进行一场实地测试,最后因为一场“意外”而“折损”交给特定的人“毁坏之后”再流传到自己的手中。 这也是师橫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只有事实才能骗得了人,这样的手段便是神都城的豪门去查探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演戏就要演全套,否则便没有这般效果,师橫可以拍着胸脯的保正,别说是神都城的豪门,便是黑手去查探此事也完全不会看出破绽。 这就是死骑的厉害之处,他们能动用大宋的很多资源,但却也要受到特殊的监视,黑手最为精锐的探知会观察他们的行动,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汇报给官家。 如此便是制衡他们的手段,师橫知道,像自己这般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官家的信任。 当两家商号的掌柜都开始开价争抢开价的时候,师橫就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却不能彻底的得罪某一方,这样对自己的将来的计划不利。 “五十万贯,真的不能再多了,这是我惠丰的底线!” 刘掌柜的表情很难看,一把火枪买五十万贯?以前可从未有过这样高的价钱,当然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样的火枪在大宋都是有价无市的。 最要命的是他刚刚亲自试了这把火枪,得到的结果令他瞠目结舌,准的令人发指,而且以威力来看射程也是极远的! 精准,威力大,射程远,这样的火枪简直是勋贵子弟们最抢手的宝物,从古至今向来都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 大宋的贵族们原本是喜爱宝刀,宝剑,宝马之类的东西,自从火枪秘密的流出之后,便开始成为他们的“新宠”谁能想到勋贵门对火器的狂热已经超过了那些刀剑和宝马。 这种军中之物仿佛就能激发起人的血性,让人拿在手中就有了万夫不当之勇,让人热血满肠,势不可挡。 所以即便是以五十万贯的高价买下来,也能用更高的价钱卖出去,勋贵们在见识到这火器的厉害后定然会一掷千金的买下来。 当然这件事也只会在一部分人中流传,外人是不会知晓的,毕竟私藏火器在大宋乃是重罪,比私藏盔甲弓弩还要严重,只要查到便要治罪,而且都是重罪。 在价钱达到五十万贯的时候,刘掌柜和张掌柜都便都不往上加了,因为他们知道再比斗下去双方必然是两败俱伤。 但刘掌柜最先开价五十万贯,所以赵掌柜只能无奈的选择退让,他这段时间接到了家族的警告,东城豪门现在绝不能撕破脸,而且互相之间还要客客气气的,甚至是进行利益交换来满足双方的共同利益,这在干什么赵掌柜再清楚不过。 同样的刘掌柜也知道这件事,并且他也不打算让赵掌柜空手而归,笑眯眯的盯着师橫道:“这次木先生进京不会只带了这一件紧俏货吧?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我惠丰楼和琉璃斋一起吃下去如何?” 师橫眼睛一亮:“刘老兄此话当真?我老木这次可带了不少的东西来,就怕走不出货,若是你们两家能一起联手吃下,我便省去太多的麻烦了!” 他的话让赵掌柜和刘掌柜脸色一变,没想到这木先生还真的带来不少的货物,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神都城的,毕竟各家在城门口都有一些眼线。 即便是没有眼线也有些消息和渠道,总能打探出这些人的来历或是货物,但这些人却如同雾霭一般出现在了神都,当真是神出鬼没。 但越是这样这两位掌柜越放心,这便说明眼前的木先生当真是有真本事的,甚至能躲过城门禁军的盘查。 从这柄火枪来看,这木掌柜带来的东西个个都应是有价无市,了不得的宝贝,如此谁还敢怠慢? 而且若是只有这两家来吃下货物,以后东城的豪门之间必然会生出间隙,这是哪家都不敢承担的后果。 在商言商,这是东城豪门之间的死规矩,但同样做事不绝也是规矩,谁若是把事做绝了,那必然会成为所有人攻击的对象,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木先生,不知您还有什么好东西?我等能否知晓个大概,如此也好向东家回话不是?” 刘掌柜最为机灵,说出了赵掌柜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这件事做好了对大家都有利。 边上的赵掌柜附和道:“是啊!只有知道您手中的活,我等也好吃下去,若是我等吃不下,还要别的商号一起来,这可是引荐木先生的最好机会啊!” 师橫脸色一变,微微摇头道:“不瞒二位,木某此次进京不想太过招摇,只是向二位递了帖子,若是宣扬出去,我老木如何在西北地混下去?” 赵掌柜立刻道:“木先生有所不知,这神都,不这大宋的商号巨贾都在东城一隅,而且我等互有往来,算是同气连枝,若是您和东城的各家都有来往,这才能保你富贵长流!” 师橫皱眉许久才道:“除了这柄火枪之外便是些边地上见不得人的生意…………” 这话非但没有打消两个“饕餮”的念头,反而让他们更加积极刘掌柜露出神秘的笑容道:“别的不敢说,但要说道这些木先生只能从我等这里找门路了!都是些什么紧俏货?” “边地缴获而已。” 随着师橫的话,刘掌柜和赵掌柜对视一眼,齐齐的吸了一口凉气……………… 第两千一百一十四章寻找奎大 师橫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惊讶,所谓的边地缴获范围实在是太大了,都是聪明人一下就明白师橫这话的意思,边地的缴获种类实在是太多了。 大宋的边地常有冲突,士兵们就是靠着这些冲突才能获取战争,边疆的将士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守护当地百姓,而边界之地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于是大宋的边军在维护百姓利益的情况下就会获得出战的机会,人数并不多,最多便是百十人左右的规模。 大部分情况下,国家强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是一种强大的民族骄傲,深入到了骨子里的骄傲无法改变。 幸亏华夏的历史是一部遵循礼仪的“教科书”,也幸亏儒家文化的不断发展,使得大宋百姓在高傲的同时还有一些礼数,否则赵祯甚至怀疑大宋会出现民粹主义。 但边军依旧繁忙,毕竟大宋的繁荣和强大引起了许多人的窥伺,边地上的蛮夷和部族常常因为土地或是其他的资源和大宋当地的百姓发生矛盾和冲突,而这个时候边军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 而作战必有缴获,这些缴获的范围很大,有金银铜等这些并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走私的货物,这些货物往往是大宋的赃物,或是西方的精美货物。 刘掌柜立刻凑到师橫的面前道:“有大秦的女奴吗?” 师橫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光有大秦的女奴,还有来自南面的昆仑奴和孝亿国的黑昆仑奴。” 边上的赵掌柜撇了撇嘴:“这昆仑奴在咱们大宋已经不值钱了,谁还要这些苦劳力?都是卖往南方的货色,咱们大宋最稀罕的便是大秦的女子,这可是摇钱树般的生意,若是木先生能长久供货,那…………” 十分眉头一抬,露出喜悦的神色,果然如蔡驸马所说,这是“对症下药”! 是蔡伯俙建议他在边地缴获中加上奴隶的。 边地缴获有不少在大宋都是有价无市,尤其是女奴之类的奴隶,虽然大宋早已废除了奴隶这种东西,但外朝奴隶不算。 于是乎在外朝购买的奴隶可以带回大宋,但价钱太高,而且神都城的富家子弟谁会前往遥远的西方?一路上的长途跋涉便是一般人受不了的。 这样的契机当然会催生出一种全新的行当,走私奴隶,大宋虽然没有奴隶制度,但这也仅仅是针对大宋百姓,而且是拥有大宋户籍的百姓。 如此一来外朝的奴隶出现在大宋的街头便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只有正真的贵人才能拥有。 但这样发财的机会却被人断了财路,准确的说是被天家断了财路。 前段时间陛下的淑妃出宫看望秦国公主,谁知道居然无意中在街面上看到走私的商贾和富家子弟交易女奴,这是标准的大秦奴隶,无论是皮肤和眼睛与淑妃娘娘别无二致,只不过模样无法与淑妃娘娘相比。 一项以温婉著称的淑妃娘娘居然当街命人斩杀了那商贾,而且还要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换取官家的恩旨,中断大宋所有的奴隶走私。 官家也是爱妾如宝的性子,于是便下旨禁绝任何走私之事,于是原本光明正大的走私交易便寿终正寝,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但越是如此,这些走私女奴的价格便越高,甚至比一匹宝马的价格还要高,毕竟连官家的嫔妃中都有一位大秦女子,这么多年下来大宋的百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更不会说她是妖精之类的话,反而夸赞淑妃娘娘长得好看。 皮肤洁白如雪不说,眼睛更是异于常人,这般的异域风情实在是让人羡慕的紧,于是那些原本在走私贸易之下买了大秦女奴的富家子弟便常常带着自己的女奴出现在街头。 这下便引起了攀比之风,争奇斗艳在神都城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些走私到大宋的女奴摇身一变成为合法的存在,毕竟大宋和西方通商这是事实,来自大秦的女子也不一定都是走私而来的………… 所以神都城中依旧有大秦女子的出现,但再也没有“走私女奴”的生意,毕竟这些女奴到了大宋便会成为富家子弟最珍贵的玩物,穿金戴银不说,还有仆从相随,俨然是一副姨太太的模样。 如此谁还能说则是女奴? 但谁都知道,寻常的大秦女子根本就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抵达大宋,并且嫁给大宋的豪门。 这是一项灰色的产业,其中利益之大远超一般人的想象,毕竟相比走私别的东西,走私女奴利益极大,风险还小得多。 也难怪这两家商号的掌柜如此兴奋,在得知师橫拥有这样的门路时,立刻变得更加亲近,毕竟这条门路实在是太过难得。 师橫笑了笑,望向刘掌柜和赵掌柜道:“这是自然,我老木在地北地的门路可不比二位在神都城的门路差,只不过在下想找一个人,还请两位帮忙!” “找人?这是小事!只要这人和我等商号甚至是东城豪门的生意有过来往,便能帮你找到此人!不知木先生要寻的人是谁?” 师橫笑了笑,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道:“怕是二位也不能寻得啊!此人也是个商贾,但却并不一般。” “哦?既是商贾我等怎会不知?而且能往西北地的商贾,怎能脱得开我神都城的往来?不知是哪家商号?姓甚名谁啊?” 师橫故作回忆的模样道:“此人名叫奎大,乃是仁恒商号的掌柜,但名字一看便是化名,而且易容了。” 果然,这个俩个掌柜同时露出迷惑的眼神:“仁恒商号?奎大?这还真的没怎么听说过。不知木先生和这位有何宿怨?” 师橫叹道:“木某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睛!这奎大就是个骗子,明明拿了木某的定钱,谁想到却不出货了,而且是人去楼空,商号里的伙计和掌柜消失得一干二净,木某这钱财也不知向谁讨要啊!这事不大,但对木某来说却是咽不下这口气,以后木某在西北地的名声还如何如何立得住?!” 赵掌柜拍了拍胸脯道:“木先生莫要担心,我等一定全力帮您打听此人的下落,只要是经商的就没有我等差不到的消息!” 边上的刘掌柜附和道:“如此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师橫“动情”道:“多谢两位兄长!如此情义木某记下了!” 第两千一百一十五章多智近妖的官家 师橫带领死骑进入神都城中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差探出奎大的下落,自从死骑成立开始,师橫等人就开始了对奎大的查询,但在青海路却毫无进展。 这是一场极为难堪的追索,死骑很快便查询到了仁恒商号,但这个商号的一切都如水一般消失在了青海路,几乎毫无踪迹。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个流动的商队组成的商号,他们最大的特征就是以驮马为生,大量的驮马组成了商队和商号,来去无踪,而且只与威武军的师橫所部有来往。 其他的一些便是和当地百姓的简单交易,以及把从师橫所部得到的货物卖出去,所有的线索加在一起也少的可怜。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奎大的仁恒商号把东西买到了神都城,于是师橫才在赵祯的带领下到了神都城中,而且就驻扎在了皇宫。 驻扎在皇宫有利有弊,弊端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这支神秘的启禀进了皇宫,一定身份不凡,一定拿不简单。 好处便是皇宫乃是重地,无论是禁中还是外朝都是极为严苛的,免去了有心人的窥探,增加了死骑的安全性。 赵祯早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把死骑安排在了皇宫的殿前司衙门,毕竟对于死骑来说,只要有皇城司的配合,悄无声息的进出皇宫便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此也不会有人发现师橫等人的脚跟,免去了诸多的麻烦。 当然,西北地的木先生确实和奎大有过一次交易,而且木先生付了定金奎大却没有出货便消失了,这也是为何师橫等人冒充木先生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除了真实身份外,一切都是真的,而且极为附和事情的发展趋势,所以这样的谎言根本就无法被揭穿。 何况本就没有人见过木先生的真身,这时候即便是奎大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师橫不是木先生也没有证据………… 当然,显然的奎大站在师橫的面前也认不出他了,师橫的相貌本就计较普通,但却有一个极大的好处,身为武将的他却有着文人的气质。 黑手中最善于易容的高手简单的给师橫做了一些调整,改变了他的发行,在脸上最容易被认出来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疤痕,并且让他的皮肤变得白哲许多,之后……师橫在人前的模样几乎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温文尔雅中又带着邪性的中年人,这样的人极有人格魅力,赵祯再次见到他之后都忍不住赞一句:“当真是无遮拦的好汉子!” 那道疤痕是真的用解手尖刀划出来的,所以做不得假,这样一来便给了文人气质稍重的师橫以极为突出的反差。 甚至连脸形状都有了改变,富态了些从之前的方脸变成了圆脸,便是他的家人都认不住来何况交集并不多的奎大? 一场完完整整的骗局使得师橫轻而易举的融入到了东城的豪门之中,这才刚刚开始,之所以要追索奎大,最主要的便是完整的挖掘出东城的关系网。 师橫相信,通过今晚的这场饮宴,应该能使得东城的商贾更快的接纳自己。至于奎大,这个人对官家并不重要,对于整个计划也不重要,但却是师橫以及所有死骑的心结。 旁人都不了解什么叫锥心之痛!黄泉之苦! 有亲人却要活得如同孤鬼一样,有自己的名字却要活的如鬼魅一般,有手有脚却要活的如同圈养的家畜一般。 死骑几乎已经失去了自由,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城司和黑手的监视之下,虽说这两个衙门是在配合他们,但同时也在监视他们。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死骑已经完全蜕变,成为了大宋辖骑中的精锐,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能力也不会有任何人肯定,甚至不会给外人知道。 从一开始赵祯就断绝了他们任何出头的可能,直接受到皇帝的指挥。 这样的苦楚没人会知道,而在赎罪的同时,他们对奎大的恨意越越发沉淀,碎尸万段不能描述他们心中对于奎大的恨。 师橫通过和赵家,石家的接触发现,这两家商号的掌柜并不知道奎大的存在,显然奎大和这两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说实在的,师橫知道自己是在碰运气,毕竟他也知道神都城的豪门之间各家负责的事情不同,而且就算是这两家的人负责此事也不会告诉这两位掌柜。 但自己一定要把话说到,要把波澜不惊的水潭搅浑,这样一来那些自以为诡计得逞的人就会再次紧张起来。 这俩个掌柜会把自己打探奎大以及仁恒商号的消息传到东城豪门的每一家去,毕竟这些豪门需要自己手中的渠道。 这是蔡伯俙告诉师橫的,神都城的豪门商贾已经垄断了大宋的许多行当,但他们需要从外面获取更多的商道,毕竟这些不是豪门商贾所擅长。 豪门商贾都是利用自己在大宋的身份和地位获得垄断地位,而不是自己跑出来的商路,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在外面什么都不是。 师橫很难想象已经如此富贵的豪门商贾们为何还要通过这些事情去获得财富,甚至需要挑起大宋和吐蕃的战争以获取。 既然他们想要把手伸到更远的地方,而眼下又无法促使官家与吐蕃开战,于是走私货物便是最好的获利手段。 师橫发现,这些豪门商贾的一举一动都在蔡伯俙的预测之中,而据蔡伯俙所说这一切都是当年官家和他说过的事情,他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 师橫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官家的智慧,但他没想到官家居然连这些都能算到,这样的智慧怕就是当初军武院教官所说的“多智近妖”吧? 死骑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对官家有过一丝怨恨,相反官家留下了他们的命,并且没有祸及家人,这已经是天大的隆恩。 所以师橫回到换成之后便立刻向官家奏报了今日的一切,甚至包括了谈话的细节,由皇城司的专人负责传递。 这是官家和他定下的规矩,必须每日一报,不得有误。 但消息刚刚送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官家便已经到了殿前司的官衙,一身便装的帝王站在自己的面前,师橫稍稍有些激动。 第两千一百一十六章能与谁人说? 赵祯的思维方式原本就和这个时代的人大相径庭,这不是时代的差异,而是经过千年积累下来某种蜕变,若说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当然就是他自己。 就是因为他的思维方式和特殊的身份地位,使得赵祯对大宋的改造非常成功,人类是在不断求知进化的,只有通过大量知识的积累才能完成思维的的改变。 数千年的知识积累可不是盖的,赵祯虽然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有许多事情他比这个时代的人要知道的多。 蔡伯俙的经济知识是他言传身教而来的,黑手和皇城司看似都是帝王辖骑,但事实上差别极大,皇城司还是这个符合这个时代运行规律,但黑手早已变得更趋近于后世的情报机关。 死骑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行动方式和手段赵祯是按照后世打造的出来的,有了黑手帮助的死骑更加高效。 这并不是赵祯原本的打算,但却是无可奈何,现在的东城豪门已经走向不可控制的一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豪门对财富的掌控和追求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人心的贪婪一向如此,一步步的走向不可满足的境地。 而这些豪门商贾也在不断的趋向于转变,他们更加聪明,手段更加隐秘而多变,从他们屡屡挑起大宋的战事便能看出,为了利益他们已经有些不择手段。 若是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后果便不堪设想,想想魏晋门阀,赵祯便如掉入冰冷的荒原之中浑身发冷。 赵祯为了对付这些东城豪门,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以暴制暴,在这个时代谁也没有皇帝手中掌握的权利更为暴力。 面前的师橫便是他培养出来的,当然这段时间的训练并不能使他成为堪比后世的辖骑,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赵祯发现随着时代的改变,帝王手中的力量也要发生改变,但赵祯并不希望“辖骑满街”的情况出现在大宋,从历史中就能看出这么做的弊端。 后世的辖骑太过强大,甚至已经干涉到了国家政治的正常运行,于是乎赵祯打造的死骑在大宋是一支并不存在的力量。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预防死骑的权利或是野心过大,他们只能为帝王办事,却不能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一旦失去皇城司和黑手的配合,失去皇帝的密旨,他们将寸步难行。 看着眼前的师橫,赵祯颇为随意,站在树下看着朦胧的月光道:“朕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奏疏之类的便不用写了,朕现在过来为的是告诉你,莫要操之过急,眼下还没到除掉这些豪门的时候,你应该知晓,东城豪门和我大宋之商贾一道已经羁绊在一起,盘根错节满意但贸然拔除,必定会动荡我大宋市面之繁荣,国之大祸矣!” “罪臣明白,眼下这些豪门已然是尾大不掉,对付他们要么便是在其刚刚崭露头角之时便拔除,要么便润物无声。” 赵祯稍稍尴尬的点头道:“果然如刘鹤所言,你当真是辖骑的不二人选啊!” 师橫悔恨的施礼道:“罪臣辜负陛下的期许,酿成大错,还望陛下责罚!” 赵祯随意的摆了摆手:“朕已经在责罚你了,你们的家眷全部都被安顿在了神都之中,贪没所得也被充公,从现在开始,你们在死骑当差的俸禄将会成为他们唯一的所获,若是不好好办差,家里可就没有了吃食。” 师橫默默点头,他知道这是赵祯制约他们的手段,但他也知道死骑的亲人们过的很好,在神都城中得到了安置,住进了以前不敢想的南城,那里都是一些富足之家的所在,三千人住在了安乐坊,只要不出城便没人会限制他们。 这已经是官家法外开恩,自己就算受再多的罪也无所谓,毕竟是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还有俸禄养活家人,这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赵祯指了指东城的方向道:“朕让你去查探神都城的豪门,其中深意你也知晓,朕还有差遣让你去做,此事你要挑选精干之士人去往青海路,有人会给你们三司的文书,委任你们为各军的军计官名义上是查询威武军的辎重军械,实则稽查有无走私军械之事!万万不可大意!” 师橫躬身道:“罪臣领命!” “巡城司的八千兵丁可否找到?” 师橫点了点头道:“之前包龙图曾经推测过,整个神都能藏的下八千兵丁的地方在东城豪门之家中,但罪臣已经带领属下秘密查探过,东城其中并没有那么多的人!” 赵祯颇为奇怪,以包拯的能力应该是没错的,怎么会不见了?之前包拯给自己的奏疏中可是言之凿凿,到了师橫这里便消失了? “人在何处?” “之前确实在东城的豪门宅院之中,但现在却是在白云寺!” 赵祯猛然抬头,盯着师橫道:“包拯之前确定巡城司的八千士卒就在东城,为何会悄无声息的到了白云寺?” 说完赵祯便皱眉道:“这些豪门胆敢在神都之中暗掘密道?!” “官家明鉴!确实走的地道撤走,罪臣已经查探到了一两处,但沉重密道颇为复杂,罪臣还未全部查清!” 赵祯点了点头:“真是狡兔三窟啊!” 师橫稍稍犹豫的开口道:“启禀官家,罪臣率领死骑查探白云寺的时候意外发现弥勒教的踪迹,其领头之人为白云寺主持智慧和尚的弟子惠因和尚俗家名曰:王则!” 弥勒教,王则,赵祯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无论如何弥勒教也要出现,不知这是天道因果还是人祸所致啊!” 师橫有些奇怪,为何官家毫无惊讶愤怒,反倒是无奈的感觉?难道官家早已知晓弥勒教会出现? 师橫猜测的时候,赵祯开口道:“弥勒教必须除掉,你也应该知道弥勒教的危害,稍有不慎这般的邪教甚至能颠覆江山社稷,没想到眼下的大宋还有如此极端之事,蛊惑人心者当弃尸于市!” “罪臣遵旨!” 赵祯说完便走,心中的无奈当真是“能与谁人说?” 第两千一百一十七章弥勒教的前世 弥勒教的累累罪行从史书上便可见一斑,这个佛门教派早已被“歪嘴和尚念歪了经”…… 但事实上这个教派在刚刚出现的时候并非如此邪恶,开创之人更是一位得道高人,佛门尊宿名曰傅大士。 当然傅大士并非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傅翕,后因佛法精深被人尊称大士,所谓的大士便是得道的高僧。 但这位佛门尊宿一生未曾出家………… 六朝时国家南北分裂,生活在那个时代,几乎人人过着生死无常恶梦般的生活,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时代,朝代更替,帝王更迭,走马灯似得轮换。 人在肉体上痛苦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寻找精神上的解脱。 于是佛教的神识不灭论和因果报应学说就在各地盛行而起,甚至连皇帝也信奉佛教。弥勒教的创建者傅大士就在这个时代应运而生。 傅大士轻的时候,常去捕鱼,捕到鱼后,每次都要把装鱼的竹笼沉到水下,使这些鱼有自由离去的机会。他想鱼儿能游出的都游出去,留着不去的才算是因果所致,因此人们讥笑他是愚人。 梁武帝普通元年,傅大士二十四岁。有一天,他在稽亭塘边捕鱼,来了一位头陀,名叫达摩,印度人,从嵩山而来,人们叫他嵩头陀。 他指点傅翕,使他顿悟前缘,投身佛门。因问修道之地,嵩头陀指了指松山下双寿树说:“此可矣!”此后,傅大士就来此结庵修行,这就是以后的双林寺。 傅大士从此便过着农禅生活,甚至有时还给别人打工。就这样,白天劳作,晚上修学,勤奋过日子,并以救度众生为己任。 有一次,有人来偷他所种的瓜果,大士非但没有加以责怪,反而给他装满了一篮子,叫他拿回家去,表现出大慈大悲的情怀。 他这样苦行修身七年后,渐渐地便有许多乡里人前来顶礼膜拜,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影响。后来傅大士的灵异事迹愈来愈多,愈传愈广,大家都认为他是弥勒化身,是十地菩萨。 几乎修行之人都有着自己的执念,修行时间越长,执念也会变得越发强烈,傅大士经过十年的修道和弘法,形成华夏独有的大乘佛教基本理论,还聚集了一批能以生命殉道的忠实信徒,一时人才济济,于是执念愈发的浓烈。 但傅大士发现,双林寺地处偏僻,虽然“门徒肃肃,学侣诜诜”,惟行化一方,法不广被。必须感动人皇和京城的贵族官员,才能将他的教法普及开来,达到“通被慈悲,义无偏党”的效果。 其时,梁武帝宣扬佛教,京城高僧云集。但是朝野对傅大士是很不理解的,认为他是一个“白衣人”,便是宋人口中常说的“白身”自然看不起他,当然也有的妒恨他。 不过他的弟子,如慧集、傅普愍等,都是虔诚的宗教信徒,他们立下誓愿:“若大士道法不弘,各随苦行。”到了梁武帝中大通六年正月二十八日,傅大士认为进京弘法的时机已经成熟,就写了一道奏折,遣弟子傅旺入都致书梁高祖武皇帝。 “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白国主救世菩萨,今条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以虚怀为本,不着为宗,无相为因,涅槃为果;其中善,以治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其下善,以护养众生,胜残去杀,吾令百姓俱禀六斋。” 这上中下三个等级的善被他那出来成为说服梁武帝的最好手段,同年傅大士第一次到达京都蒋山。 他和梁武帝第一次接触,即谈得很投机。梁武帝还招待他吃饭,叫他住同泰寺,后徙钟山定林寺,并供给膳宿诸般费用。从此,“京洛名僧,学徒云聚,莫不提函负帙,问慧咨禅。” 大士本人则“居明高松,卧依盘石,于四彻之中,恒泫甘露;六旬之内常雨天华,诸多的手段和障眼法使得众人都认为他是神仙下界。 傅大士的佛法当真是与众不同的,他是禅宗一脉的得道者,毕竟有达摩祖师的光环加持,对禅意和佛法精通。 过佛学的名相,潇洒诙谐,信手拈来都成妙话,同时也是他开启了以后中国禅的禅趣‘机锋’、‘转语’等诸多参悟或宣扬佛法的手段。 傅大士的名声得到了佛教高僧大德的敬重。如慧和法师者,年末二十已深究诸佛秘藏,讲论无敌。时归依头陀寺隐法师,及隐公将欲迁化。 法师乃计谋后事,问:“谁可依止?”隐公答曰:“东阳傅大士自然智慧,深解大乘,可依为师。”于是法师礼谒请为弟子,由此可见傅大士在当时的影响之大。 事实上傅大士最大的成功就在于他结交了梁武帝,一旦佛门和皇帝沾边,那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身份高贵不说,更有无数的加持自己找上门来。 梁武帝确实是一个宏才大略的帝王,这一点同样身为帝王的赵祯非常清楚,翻开南北朝的史书,其中记载梁武帝的篇幅几乎是同时期帝王中最多的。 此人少年英才,尤其在文学方面很有天赋,《芳树》、《有所思》、《临高台》等脍炙人口的诗句直到现在的大宋依旧流传。 当时他和另外七个人一起游于竟陵王萧子良门下,被称为“竟陵八友”,其中包括有名的沈约、谢朓、范云等。沈约是知名文学家、史学家,而谢朓则是这时期有名的诗人,不过,这八个人当中,萧衍的胆识却是其他七个人无法相比的。 这胆识也成就了他的未来地位,在这个帝王更替频繁的时代,他选择了站在权臣的一方,最终登上权利的巅峰。 文治武功皆是出众,算是文武双全的英雄人物,两战北魏,代齐建梁,政绩显著,当然是人就会有功过,宽纵皇室,笃信佛教便是他的败笔。 以至于,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最荒唐的两件事一是前往同泰寺举行“四部无遮大会”,脱下帝袍,换上僧衣,舍身出家,讲解《大般涅槃经》,由群臣捐钱一亿,向“三宝”祷告,请求赎回“皇帝菩萨”。 其二便是从《大般涅槃经》中找到理论根据,下令僧人必须吃素。从此,汉传佛教形成吃素的传统。 第两千一百一十八章弥勒教的今生 傅大士建双林寺时正处梁武帝晚年。 武帝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怠于政事,政刑驰紊,沉迷于佛教但不醒悟。他不敢面对现实,治理国家,老是迁就那些准备争夺皇位的子侄和为非作歹的王公贵戚,惟以佛教为寄托来消除烦恼。 傅大士利用佛法启发他醒悟,告诉他“只有息而不灭”才是真话。武帝却认为未免流俗。傅大士又劝说:“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乐。” 也就是说“道”和“理”是不灭的,少不得的。但是梁武帝并不理解和醒悟。 于是傅大士就发出“若息而灭,见苦(虽)断(犹)集”的感叹。也就是说一切是非都不管,那么国家就要沉沦到无边的苦海中去了。 傅大士知道要依靠梁朝的统治阶级,已不可能普渡众生,只得还乡依靠双林寺进行弘法,宣扬他的佛法和理念。 直到这个时候,弥勒教还为正式出现,而傅大士自称“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他所提倡的是倡三教合一,在南北朝时代,意识形态由儒入玄,由玄入佛。傅大士生活在佛教寺院最盛的时期。 弥勒教事实上出自佛门,释迦牟尼佛在《佛说弥勒下生经》中说,弥勒菩萨将来在五十六亿千万年后,在这个娑婆世界成佛。 而傅大士创建的弥勒教本意是把三教合一,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其后数百年间,弥勒教被“魔改”,不断吸收佛教、道教、摩尼教诸教部份思想,最后形成白莲教。 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自命为“新佛”,以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创“大乘佛”;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等思想出现。 同时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史称“大乘教起义”,后来被元遥所灭。 但是事实上弥勒教一直从未被消灭,这种存在于人们思想中的力量很难被拔除,何况这样的魔教更有蛊惑性和煽动性…… 在此之后弥勒教的“功能”便被展现出来,有些人发现,这个弥勒教传道并不适合,毕竟没人会认为杀人是积德。 但在造反这件事上却是有极大作用的,而且每每遇到需要造反的时候,都是一个王朝糜烂的时候,百姓们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在这个生不如死的时候提倡弥勒教,以杀人为解脱,这就是正中下怀。 于是隋炀帝大业九年,高阳人宋子贤擅长幻术,“能变作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聚合人众举兵作乱。 原本在大宋弥勒教已经差不多没人相信了,毕竟赵祯把这个时代改造的已经很好,但他却忘了,好的生活也会成为魔教的温床。 弥勒教势微,同样依附于佛门净土宗的白莲教一样日子不好过,白莲教是自唐时起便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结社。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早期的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是一种半僧半俗的秘密团体。它的教义简单,经卷比较通俗易懂。为下层人民所接受,但就是简单的教义和最基层的受众使得白莲教也开始出现了“魔改”。 当然,白莲教的势头比不上弥勒教,在大宋也没有多少影响力,但架不住不断发展,虽然影响力不大,但胜在信奉的人虔诚,死忠。 眼下大宋对待宗教的态度强硬,弥勒教与白莲教出现融合,倡言“释迦佛衰,弥勒佛当持世”。 赵祯知道自己所面临的麻烦是怎样的,眼下的王则,后世的方腊,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利用人心的贪婪和不满来宣扬魔教。 这虽然是简单的招数,可就是有人上当,就像后世的传销一样,稍稍有点知识文化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但就是有大批大批的人上当。 在玩弄思想上这些魔教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眼下大宋的繁荣同样被他们利用,平复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百姓的才能和知识开始决定地位的两极分化等等。 这些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被弥勒教用来蛊惑人心,宣扬贫富差距和矛盾,并且声称只有皈依弥勒才能解脱今生的痛苦。 大宋的贫困阶级本就是一群没有多少知识的百姓,农民的土地产出是有限的,工人的收入更是固定的,他们要把时间消耗在劳作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学习知识,当然固有的思维也使得他们不会去追求知识。 只是努力的攒钱把孩子送进书院之中,自己却会被弥勒教所迷惑。 弥勒教在大宋十分盛行,这种盛行不是在官面上的盛行,而是在民间口口相传类似于结社一般的盛行。 而结社恰恰是大宋律法允许的范围,这是一种民间的社团组织,即便是地方上的官衙也不会去干涉,时间长了,弥勒教在大宋遍地开花。 地方上的官吏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结社在大宋再常见不过,而且弥勒教极为擅长拉拢百姓,不光是平民他们拉拢,便是富人他们也会拉拢,甚至是地方官员也在他们的拉拢范围自内。 相反在神都城中弥勒教的规模并不大,这是一个求生的高明手段,弥勒教知道赵祯对宗教的打压,连佛门,道门在神都都不受待见,何况是弥勒教? 在他们与白莲教合并之后便明白了怎样求生,结社是一个好办法,虽然神都城中的帮派受到的屠戮,可并不影响结社的存在。 赵祯知道监控这种民间组织的难度有多大,根本就是游击战,无论是自己手中的辖骑,还是朝廷的力量都无法把弥勒教一网打尽。 更不可能彻底消灭,在这种情况下,绝对的暴力根本没有用,无法施展在百姓的身上。 第两千一百一十九章赵祯的优势 眼下赵祯并不担心东城的豪门商贾,反而是弥勒教这个极端教派,想要根除它几乎是不可能,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可以隔绝他们生存的“土壤”。 赵祯头脑里存着大量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后世总结出来的办法,其实华夏文明的发展历史就是一部方法论的总结历史。 无数的血泪史书告诉人们应该如何去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大禹治水告诉了华夏后世子孙,堵不如疏,伯俞泣杖告诉后世子孙应当孝顺父母,毛遂自荐告诉我们应该有能力就要去展示出来等等。 赵祯在发现弥勒教之后第一个想法便是后世大量关于破除封建迷信的手段,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在于揭穿所谓的术法骗局。 随着时代的进步,总有一些人能走在时代的前列,这些人掌握了大多数不知道的知识,或是物理现象或是化学现象,而这种先知先觉让他们可以用这种手段愚弄旁人。 无知者信以为真,敬若神明,但知根知底的人便会嗤之以鼻,这在大宋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东城的豪门几乎从不会被那些神婆,巫术所欺骗,因为他们从根上就知道这一定是骗人的。 不要把这个时代的富人都看作是傻子,他们也是通过大量的知识积累和生活实践才有了今天的财富和地位,虽然当初的富贵身份给了他们高人一等的起点,可这些并未阻碍他们去获取更多的知识。 这世上只有聪明人,文化人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商贾可不是一个暴发户的职业,这是一个拥有大量文化积累和经验积累才能获得财富的职业。 所以大宋有名的“骗子”或是江湖术士从不敢在东城出现,一旦出现不光是被揭穿的问题,说不定被送去北平府的大牢吃牢饭。 说来也是因果循环,这些东城的商贾最痛恨的便是这种江湖骗子,而现在他们却和白云寺的弥勒教联系在了一起,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 赵祯可以非常肯定双方之间的关系,八千巡城司的士兵消失掉,出现在了东城的豪门府宅之中,接着再度消失又出现在了白云寺,若是双方之间没有联系,傻子才会相信。 自认为把事情做的妥当了,可八千人不是八百人,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规模,在神都城中藏的了一时却藏不了一世! 包拯能把这些人揪出来,死骑同样可以,而且更为隐秘,这些人的本事并没有多么高明,相反手段非常单一很简单。 可就是这样的招数却能蛊惑人心,让人不自觉的上当,尤其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贫家百姓。 赵祯已经开始部署消灭弥勒教的计划,这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不亚于颠覆东城豪门的“战役”,相比这俩个大宋“要害”来说,西面的吐蕃已经不算威胁。 坐在阙楼上的赵祯喃喃自语:“当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啊!若不是东城豪门太过嚣张,朕不得已开始对付他们,怕是到弥勒教选席卷大宋的时候朕才能知道吧?” “官家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边上的三才第一次瞧见官家居然露出如此阴霾的眼神,仿佛巨大的乌云顶在头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弥勒教对大宋的威胁如此之大。 在此之前皇城司已经知晓弥勒教的事情,而黑手同样知晓,双方都没在意这件“小事”毕竟弥勒教在神都城中并不显著,至于地方上的弥勒教,他们压根没有当回事。 赵祯摆了摆手:“什么罪该万死,你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眼下弥勒教在大宋境内如此猖狂,已成燎原之势,地方官员懈怠才会如此,若是早早防备也不会生出如此祸端!” “官家那神都城中的弥勒教时候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赵祯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暂且搁置,派人监视白云寺,切莫轻举妄动,弥勒教已经和东城豪门狼狈为奸,若是贸然铲除,必会打草惊蛇,这条船很大,后面还跟着好些鱼!朕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三才躬身领命,阙楼之上再度陷入安静,赵祯极目远眺,神都城的无数灯火和天空中的璀璨群星连成一片,这一幕像极了后世的繁华,时代的脚步在不断的发展,同时魑魅魍魉也在不断的涌现。 这就是改革遇到的各种困难和阻力,只要有改革,就会有阻力出现,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东城豪门,弥勒教的出现也证明了赵祯之前的猜测,总要有人出来捣乱才能体现出改革步伐的加速。 赵祯作为帝王这么多年,学习最多的不是帝王术,也不是改变时代发展的手段,而是史书。 帝王以史为镜几乎成为一种本能,因为这个职业存在着特殊性,只有从前车之鉴中寻找未来。 但赵祯比别的帝王多出一个优势,他不光从前车之鉴中寻找王朝的管理经验,还可以从未来搜寻大量的积累作为参考。 眼下的东城豪门利益集团在前世出现过,魏晋门阀就是个例子,只不过本源不同,魏晋门阀是权利垄断,而东城豪门是经济垄断,这一点在后世有现成的例子。 至于弥勒教这种魔改的教派后世更是举不胜数,在后世无论是弥勒教还是白莲教作乱都有详细的记载。 若是赵祯还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对付弥勒教的最好办法不是铲除神都城中的弥勒教,而是从地方开始,从农村开始,那是他们的根基所在,也是弥勒教的力量源泉。 在神都城中的弥勒教即便是力量再强大,也不过是浮游,赵祯可以轻易的碾碎他们,只是赵祯没想到,弥勒教居然选择和东城豪门联合。 环境理论再次被证明,越是脏的地方越脏,越干净的地方便越干净。 弥勒教和白莲教融合了,又和东城豪门的势力相互勾结在一切,赵祯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个毒瘤变得越来越大。 为了大宋的利益,赵祯不得已搁置下来,但针对这个大毒瘤的计划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蔡伯俙匆匆赶到宣德门,在高大的宫门下看到了包拯以及大宋的宰执相公范仲淹,还有跟随官家西巡的苏老泉。 还有一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意外来客……贾昌朝! 第两千一百二十章帝王召见 蔡伯俙想不通,贾昌朝居然会出现在宣德门,这次深夜召见乃是极为不寻常的事情,在场的几位哪个不是位极人臣? 而且这些人几乎都参与到了官家的针对豪门的计划之中,别人不清楚贾昌朝的情况,但蔡伯俙知晓,贾昌朝看似有功有过,但他和东城豪门之间的联系蔡伯俙却一清二楚,同样清楚这一点的还有官家。 黑手在发现贾昌朝和东城豪门有所来往的时候,蔡伯俙便以最快的速度进宫秘奏了,官家是定然知晓贾昌朝在背后与东城豪门的暗通款曲,怎会如此机要的时候召见他? 宣德门下,贾昌朝表情有些茫然,但心中早已开了锅,他自己不得见人的身份使得他根本无法面对皇帝的召见。 高高的宫门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猛兽,让贾昌朝心中没有了底,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掩护,不会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可眼下皇帝召见,还是让他提心吊胆。 看看四周,夜幕之下出现在宣德门的都是官家的心腹之臣,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官家的心腹蔡伯俙,还有官家倚重的包拯和苏洵。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连龙图阁直学士都没有的北平府知府事算什么? 贾昌朝有自知之明,皇帝召见自己大抵是因为北平府最近的动荡,当然也有可能是和东城豪门有关。 百姓们不知道,但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权贵之间当然明白帝王与东城豪门之间的恩怨,虽然东城豪门做事隐秘,但这个利益集团在朝堂上却是瞒不住的。 稍稍机敏些的人都能从朝堂的局势感觉出他们的存在,甚至有人还猜出了大概是谁。 穿过宫门,熟悉的官衙便出现在眼前,这些都是外朝的衙门,三司,六部,中枢,鸿胪寺,大理寺,光禄寺,太常寺,司农寺等九寺五监都在皇城之中。 看着这些衙门,贾昌朝微微有些叹息,毕竟自己到现在还未进入其中任何的一个,前面一个小内侍在领路,自己下意识的走在了最后面。 相比前面的朝廷重臣,自己这般的地位不足以往前走。 “贾知府,听说此神都动荡,你却是在危急之时万分果敢,此次官家召见,怕是要嘉奖你嘞!” 蔡伯俙的故放慢了脚步,靠近贾昌朝小声恭维道。 “哪里,哪里,蔡学士谬赞了,贾某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小人物,有包公坐镇,下官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子明莫要自谦,老夫虽坐镇卫戍司,但若没有你北平府的那些差人,也难以清剿城中的帮派,这事情老夫已经上奏官家,赏罚有度才是明君之道,若是官家赏赐,你万万不可推辞,为晚辈师表矣!” 包拯的话让贾昌朝老脸一红,幸好是在夜晚,天色黑暗,四周的宫灯也照射不到他的脸上,连连拱手向包拯道:“下官受教了!” 想想也觉得没事,毕竟官家召见自己应该事及北平府,自己这个神都城的“地方官”和别人不同,负责的乃是整个神都的治安。 手中的权利并不小,当然和原本的开封府知府事相比,却要少了很多权利,也幸好如此才使得自己免遭大难。 在东京城中巡城司便是属于开封府管辖之内,若是神都城也如此,自己便是难辞其咎,不用御史弹劾,也要自请出外。 众人没有去往皇宫中的任何一座外朝正殿,而是去向崇文院走去。 崇文苑是大宋的皇宫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和一般的官衙,正殿相比,这里的模样比较特别,用处更为特别,乃是帝王的藏书之地,也是大宋最为全面的书籍所在。 几乎所有的书籍都能在这里找到,院内东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史馆书库,又分经、史、子、集四库。共藏正副本图书十万多卷。又抽取珍善藏本别建秘阁,分设“内藏西库”,赵祯在位的这段时间开在崇文院开设了四夷书库,大量收集智慧宫中翻译好的西方著作。 而这一点贾昌朝十分佩服,唐时便有了崇文院,但相比大宋的崇文院根本不值一提。 大宋的崇文苑乃是文治巅峰的所在,最大的贡献是编纂了四部系列的“类书”。 所谓的类书,就是把千百种图书所包括的类似事件,编纂在一起。 这四部丛书分别是《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册府元龟》。 其中《太平御览》是综合类丛书;《太平广记》是小说类丛书,主要涵盖历代神话传说;《文苑英华》是文学类丛书,涵盖自南北朝到现在的大量诗文;《册府元龟》是政治性丛书,前五百卷集是帝王事迹,后五百卷集是大臣事迹。 看着高高竖立在崇文院中心的秘阁,以及四周的更高的角楼,贾昌朝微微感叹,官家已经把帝王的文治做到了巅峰,武功更是鲜有。 崇文院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建筑和驻军,整个宫城官衙唯有崇文院驻军看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些驻军乃是上四军中的禁军,他们不光守护崇文院不被人窥伺,更要负责防火。 这里都是大宋的智慧所在,一旦失火损失的价值不可计数。 四周高高的角楼不断的有卷宗通过滑索传递到秘阁,贾昌朝知道,大宋的秘阁才是皇帝最为隐秘的阴私之地。 许多机要之事官家都是在这里决定并下诏的。 崇文院的门口一直有士兵值守,而四周的宫墙上更是有士兵在巡视,相比其他衙门,这里可要严密的多。 “诸位相公里面请,奴婢只能引路至此了!” 小内侍回身告罪一下便匆匆离开,贾昌朝微微点头,看来皇宫中的清查使得宫中的内侍对机要之事避之不及。 范仲淹和包拯苏洵客气了一下便率先进入,宰执的身份在那里,没人会计较这些,四周的禁军也对他施礼以表敬意。 一群人进了崇文后院后便由亲卫司的人引领他们进入秘阁,亲卫司的人出现也就意味着官家就在此处。 “臣等参见陛下!” 一群人在进入秘阁之后便躬身施礼,赵祯摆了摆手道:“诸位卿家免礼,贾昌朝可来了?” 贾昌朝心中猛然一颤,这么多臣子在列,官家唯独询问自己,怎能不让他精湛? 身在最后的贾昌朝立刻出班道:“臣在!” 赵祯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道:“极好,此次神都动荡,你及时处置,朕很满意,待会还要赏赐你,暂且入班……” 第两千一百二十一章当官的本事 秘阁中颇为安静,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这里是秘阁不是大宋的朝堂正殿,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方几案,以及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同时每个人面前也有一封卷宗,蔡伯俙翻看一遍之后便转头恶狠狠的盯向边上的相邻的贾昌朝,目光中满是阴狠,此时他已经不打算让这个不该出现的在秘阁的人离开了。 卷宗的内容都一样,所有瞧见卷宗内容的臣子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即便是贾昌朝也不能例外。 “官家,真如皇城司所言,这弥勒教已经庞大若斯?” 范仲淹的话打破了秘阁中的安静,所有人都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毕竟卷宗中记载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 赵祯点了点头无情的打破了众人的幻想:“这还只是一部分,朕神都城中的弥勒教势力微弱,但已经敢策反巡城司的士卒了,眼下这些人就在白云寺!” 包拯立刻起身势力道:“官家,事关重大,还望官家早做决断以雷霆之势灭其与未出之时!否则这八千手持军械的兵卒可使神都大乱矣!” 苏洵同样起身道:“官家,眼下弥勒教在神都根基未稳,当剿灭之!” 包拯苏洵都是朝中重臣,他们的处理意见当然非常有效,只不过赵祯把目光望向范仲淹道:“范相公以为该如何?” “官家,此事还要请教北平府知府事贾知府才能定夺……” 贾昌朝有些惊讶,转头向范仲淹拱手道:“下官虽辖管神都城治安,但不晓得此等兵家之事询问下官有何用意?” 范仲淹沉声道:“神都用兵不同他处,西城百姓不下十万,且都是贫寒人家,若是派兵清剿,稍有不慎便会祸及百姓,白云寺之周房舍几何?百姓多少?店铺几间,街巷多少道,寻常香客多寡?此非贾知府不得!” 无论贾昌朝心中有多少的惊惧,此时也面色沉重的开口道:“白云寺乃神都佛寺之佼佼者,信徒不下数万,每日香客络绎不绝,四周有通衢街,马栏街,西宁街,平车街四条主路,此四街连通御道,各街小路小巷不计其数,但通车过马之路共计二十五条!余者不足胜记!西城百姓约有十万又五千人,因车马行,牲畜行皆在西城,故来往之人更是鱼龙混杂……至于商铺共有一百七十家,大小商号的店铺,寻常百姓自己的小店林林总总,各业均沾,便是……便是蔡记和碧雅轩也有的……” 这就是北平府的知府事,神都城的地方官,赵祯瞧向贾昌朝的眼神充满欣赏,果然是个能力出众出众之辈,若是对自己治下的城市都不了解,也就不用坐在知府事的位置上了。 果然他的话让范仲淹很满意:“官家,西城本就繁杂,三教九流皆有,若是贸然用兵,怕难以尽数剿灭。” 赵祯点了点头:“朕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深夜召见诸位臣公,朕以为,弥勒教之患不在神都,其根基也不在神都,唯有地方上的势力强大,弥勒教才强大,朕决定先稳住神都之中的弥勒教,除灭地方之顽固,继而一举歼灭之!” 赵祯的话让众人点头,突然出现的弥勒教让众人心中一紧,突如其来的威胁让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迅速扑杀以绝后患。 但赵祯的想法更为稳妥,先断其根基,再剿灭神都之中的残余,如此才是上上之策,也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不再出现动荡。 尤其是包拯更是赞同:“官家所言极是,大宋已受不得动荡,之前神都帮派厮杀,一时间国朝之内商业动荡,各地都出现了工厂歇业或是商铺歇业之况,百姓无工可做,无钱可拿,虽只有短短半月,但已经出现民怨!若是神都再有大变,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当然清楚,大宋的经济繁荣是建立在国家稳定的基础上的,不光是大宋,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这样,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只有繁荣稳定,才能促使经济的蓬勃发展,否则整个社会都会出现问题。 “范相公,当拟文,通发全国,文告天下官衙,弥勒教为魔教,迅速清治,死忠者就地扑杀不得错漏,信众当以教化破除痴愚迷信,同时着格物院,调遣学徒前往各地,当众揭穿弥勒教的行骗手段,巫蛊术法!” 苏洵再次起身道:“官家,臣以为还应命各地书院的先生大儒,施以教化,因势利导,让百姓从根上断绝盲信的可能,地方官绅也当如此!” 赵祯点头道:“甚好,准奏!” 范仲淹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官家还是苏洵都是以教化百姓为主,没有大开杀戒,那些死忠的人必定要严惩,可寻常被蛊惑的百姓没有必要一并治罪。 “官家,教化过后也当用重典,若是还有人敢迷信弥勒教,必当严惩,使其心中惊惧不敢再堕魔教!” “准奏!” 这就是君臣商议的结果,一个人去处理一件事必然会有遗漏,而君臣商议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错漏。 这只是在秘阁中定下的调子,接下来还要有无数的官吏进一步完善并执行,这便是大宋对奏的效果。 其实这次秘阁对奏和赵祯在朝堂上理政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赵祯不愿在这个时候登上朝堂的御座,毕竟已经把大政交给了赵旭,就不能随便上朝,以免让有心人觉得皇帝对太子不信任。 即便是赵旭病重,赵祯也没有再度上朝,为的就是给他这个总揽大政的太子以威严,对此朝堂上下无不佩服。 蔡伯俙全程都在盯着贾昌朝,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不安,但他失望了,赵祯早就看到了蔡伯俙的模样。 “蔡伯俙,你且说说见地!” 蔡伯俙微微一愣,随即道:“诸位相公们说的都是极好,微臣只要在一侧配合便是,各地黑手定然会把收集到的消息告诉各地的掌印官。” “如此甚好。” …………………… 对奏结束的时候,每个人已经分配好了所要做的事,即便是贾昌朝也有,当然赵祯也赏赐了他,把他期望已久的龙图阁直学士给了他。 其实这本来就是北平府知府事该有的待遇,但在这个时候贾昌朝却有些忐忑。 第两千一百二十二章贾昌朝的作用 两个时辰左右,秘阁之中的众人基本已经疲乏,子时的板子敲响,赵祯便宣布这场针对君臣对奏的结束。 除了蔡伯俙之外,其他人尽数离开,相比其他人,蔡伯俙要年轻得多,包拯和范仲淹的岁数在那里,而苏洵只是比赵祯大一岁,但他的身体却不好,这么多年在外奔波累的一身的毛病。 相比之下蔡伯俙这个赵祯的同年,却是极会保养,一脸的富态像,即便是前几年瘦了下来,可如今生活较为安定也开始在继续发福的道路上狂奔了,赵祯常说他生活滋润,又开始脑满肠肥…… 忙碌了一夜,腹中空空,赵祯已经习惯了这时用点夜宵再睡,若是在后宫这可是不行的,毕竟皇后遵循了这个时代的养生之道,“不时不食”。 古代先贤总结出的智慧不可小觑,赵祯熟读经书之后发现,原来古人在养生上也极有科学道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饐而洁,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恶臭不食;失饪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这一套从嘴上总结出的养生理论和后世如出一辙。 但,这样的约束实在是比不上肚子的“空磨”,饥饿带来的胃痛最为难忍,让人充满了欲望,感觉一头牛都能吃下去。 赵祯正准备命人准备点吃食,便瞧见蔡伯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帕子,偷偷摸摸的往嘴里塞东西………… 三才自然也是瞧见的,瞥了一眼蔡伯俙大声道:“官家,羊汤已经备好,奴婢这就命人端来,蔡驸马已然有了吃食,奴婢便不准备他的了。” 三才了解赵祯的习惯,若是把蔡伯俙留下对奏,必定要给他也来一份羊汤,谁让蔡伯俙和官家的关系亲密呢! 赵祯瞧见蔡伯俙的眼神甩了甩胳膊,实在太过幽怨:“算了,给他一小碗,免得他回府之后向妙元告状,朕不怕长公主回来,你到时可要麻烦了!”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长公主气势恢宏,奴婢惹不起……” 蔡伯俙笑着靠近赵祯的上首,在刚刚范仲淹的座位上坐下,只要没有外人,赵祯和蔡伯俙这对君臣之间的隔阂便小了很多。 “官家,您今夜召见贾昌朝有何用意?他可是东城豪门一伙的,而东城豪门和弥勒教又在一条船上,若是贾昌朝走漏了消息,那东城豪门势必会知晓弥勒教,如此我等今夜之谋划岂不覆水东流?” 赵祯笑了笑:“你觉得东城豪门的胆子如何?行事又如何?” 蔡伯俙想了想道:“臣愚见,窃以为东城豪门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行事疯狂又谨慎!” 赵祯眼睛一亮,端起边上三才亲自送来的羊汤,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葱花和香菜道:“哦!你且详细说说!” 蔡伯俙仔细回忆一番道:“官家,您瞧这东城豪门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捅破天的大事!简直骇人听闻,但只要遇到官家出力,便会立刻远遁,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即便是死骑到现在也没有查到奎大的下落。” 赵祯尝了一口羊汤,便加了一点辣椒油在其中,顺便把三才撕好的饼子泡了进去,这才开口道:“你说的一点不差,这东城豪门在朕的面前便是胆小如鼠,因为他们知道手中的力量根本没有和朕对抗的可能,朕可以顷刻之间让他们覆灭,所以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就是谨小慎微,就是远遁千里!朕也是一直没有抓住他们的痛脚。现在朕要对付弥勒教,而且是当着贾昌朝的面说出来的,东城豪门必会知晓,如此之下他们和白云寺之间的关系…………” 蔡伯俙喝着羊汤的手猛然一哆嗦,惊讶的望向赵祯道:“官家的意思是离间弥勒教和东城豪门?可若是东城豪门把消息告诉了弥勒教…………” 瞧见赵祯玩味的眼神,蔡伯俙猛然住口,现在已经确定了贾昌朝和东城豪门的联系,一旦消息走漏被弥勒教知晓,那问题必然出在贾昌朝的身上,从而牵连出贾昌朝和东城的关系,已经弥勒教和东城的关系,如此之下便算是东城豪门再强大也要坐实了罪名。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两头堵啊! 蔡伯俙双手端着瓷碗向赵祯道:“官家谋划千里,微臣佩服!” 赵祯单手端起羊汤遥遥回礼道:“此事已经敲定,贾昌朝便是朕的传话筒,接下来就看东城豪门如何选择了。” 蔡伯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无论豪门怎么选择,最终都将难逃覆灭的厄运,现在双方之间的差距极大。 豪门商贾还以为自己和弥勒教的事情没有败露,而官家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无论是弥勒教还是豪门商贾都在官家的谋划之中。 “官家,眼下东城豪门和弥勒教皆以不成大患……” 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赵祯便摇头道:“未必,朕现在不可能动东城的那些豪门,朕现在要铲除弥勒教,稳定大宋,接下来还要扶持一般的商贾,让他们有能力取代东城豪门,以保我大宋商贾之道不失。大军已经推进到了青海路,楔入吐蕃高原,大宋终将与吐蕃一战,朕不收吐蕃终身遗憾!” 蔡伯俙虽然不知道为何赵祯对吐蕃如此执着,但他知道大宋一旦拿下吐蕃,四周便再无强敌外患。 “官家,黑手已经伪装成走私商贾开始向吐蕃渗透,但臣发现也有其他商贾在向吐蕃走私!” 赵祯点了点头:“这一点朕早就知晓,走私虽然见不得光,但却是最赚钱的买卖,只要不走私军械,别的东西倒也无所谓。 不过眼下既然黑手已经开始,那便打掉那些走私商贾,把走私的路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既能控制走私之物,又能向吐蕃渗透一举两得。” 蔡伯俙连连点头,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官家一眼边看了出来。 两碗羊汤,一对君臣,赵祯的谋划已经开始实施。 第两千一百二十三章贾昌朝与吕夷简 神都城中,一切都在照旧进行,西城的水陆道场已经接近尾声,这一连三十六天的水陆道场使得周边的商铺和小贩赚足了钱财。 而最喜欢热闹的百姓也在这里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他们不关心亡魂是否被超度,只是关心自己过的快活不快活。 毕竟死的大多数不是良家人,地痞无赖,城狐社鼠对于他们来说死的越多越好,给他们办法事不过是为了消除戾气而已,最少让人心理舒服些。 死都死了,就不要再变成厉鬼之类的祸害人了……………… 贾昌朝看着眼前不断购买东西,并且嬉笑的百姓心中满是苦涩,自己和东城豪门之间的联系并不久,而且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密切,但自从上次来了这里之后,便已经是上了贼船,别无选择。 昨夜从皇宫中得到的消息让自己心中的信心的“山岳”瞬间崩塌,他从昨日官家的口气中便察觉到官家对弥勒教的痛恨。 想想也是,弥勒教的所作所为在史书中便以是血泪斑斑,危害的不只是百姓还有整个国家,他们依靠蛊惑人心不断的吸收更多的百姓,但事实上弥勒教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管理,和安排,甚至连对未来的打算都没有。 这在贾昌朝看来不是在造反,而是在自寻死路,弥勒教最后只能通过不断的吸收教众来扩大自己的规模,而除了扩大规模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事情可做。 简单的说就是除了造反就没有其他的目的,想想也是,随着弥勒教这样的盲目发展,必然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看着眼前不断进出白云寺的香客,贾昌朝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眼下是多少人?就这在昨夜的卷宗中还算规模不大? 若是神都都这般,那别的地方又该如何? 这是一股庞大而没有头绪的力量,不断的在不断盲目的发展,最后等待这些人的不是造反就是毁灭。 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贾昌朝甚至迈不开自己的脚步,但想想现在的处境,也只能迈步向净室走去。 净室中的人全都变了,这次没有一个“大人物”在场,在场的都是些商号的掌柜,或是家宅中的管事。 贾昌朝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阴沉的望着众人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他身上的骨气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他把消息告诉这些“白身”,东城的豪门难道是在羞辱自己?! 离开水陆道场的贾昌朝走了没多远便站住了脚,昨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大了,自己既然已经能上了东城豪门的船,就没办法立刻下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消息告诉那些人,并且让他们和弥勒教断绝往来,以免受到牵连,否则官家对弥勒教进行打击,东城豪门的人万一插手其中,必定会随之覆灭,也给了官家打击他们的“脚跟”。 忽然之间贾昌朝想明白了一切,官家这一手实在高明,若是官家已经发现东城豪门和弥勒教有所往来呢? 此举不就是成为东城豪门覆灭的致命一击吗? 这也侧面说明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官家还不知道自己和东城豪门有所牵连,否则岂能召自己进宫问策? 只要自己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可现在自己已经和东城豪门在一条船上,一旦东城豪门覆灭,自己也将跟着这艘“大船”一起沉没。 想到这里贾昌朝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果断的上了自己家的马车后,对车夫吩咐道:“去往东城四方街吕府!” 马车缓缓而动,车上的贾昌朝不断的回想吕夷简在东城豪门中的地位,要开始他只是觉得吕夷简是其中的利益者,但后来他却觉得这位东城豪门中的“高官”有些不同,他的存在是东城豪门处理与朝廷之间关系的所在。 东城豪门需要这样的人作为“军师”,在朝堂上想要避免一些矛盾就需要最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除了出自朝堂的吕夷简还有谁能胜任? 车轮滚滚,在大街上缓缓前进,此时的大街上已经满是往来的百姓,车驾的速度并不快,有时还会堵塞一段时间。 车夫在看到北平府衙役竖起的红色小旗后便停下车驾,边上的马车也是如此,但车帘掀开一个身穿燕居服的消瘦老者在车夫惊诧的眼神中上了车。 瞧见他的模样和气势,车夫根本就不敢阻拦,尤其是看到他腰间的一闪而过的金鱼袋时更是不敢言语。 “老夫贸然来访子明莫怪!” 贾昌朝吃惊的望向闯进车厢的“冒失鬼”,随即低声叫道:“吕公?!” “西城净室的羞辱乃老夫一手安排,今日更改地点,但子明昨夜进宫,近子时才返家,实在是时间紧迫只能出此下策激指明离开!” 这时贾昌朝才想起来,昨夜自己深夜才回府,他们换了地方而用这种办法激将自己离开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贾昌朝躬身一礼道:“子民愚钝,多谢吕公解惑!” 吕夷简笑了笑,望向贾昌朝道:“不是老夫为你解惑,而是你要为老夫解惑,昨夜官家召见所谓何事?” 贾昌朝稍稍一顿,现在才想起来吕夷简早已知晓自己昨夜被官家召见的事情,从他的化一中也能听出他是知道召见了什么人,只是不知道事情罢了。 贾昌朝没有犹豫,低声道:“官家已经对弥勒教动手了,若是我等还与其存有勾连,后果不堪设想,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还请诸位速速与白云寺断绝往来,以免后患!” 贾昌朝的话并没有使吕夷简多么紧张,相反他长舒了一口气:“此事我等已经考虑到,在与白云寺相合之前便已经留下手段,眼下正好可用。” 贾昌朝微微一惊,吕夷简的话说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弥勒教是一个大祸患,也准备了后手以防万一,可见这些人谋划的有多远。 如此他反倒踏实了下来,只要东城豪门没有问题,那就行,至于白云寺以及弥勒教的死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马车轻轻晃动,继续前进,在南门大街前再度停下,而吕夷简也在这个时候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只留下贾昌朝坐在马车中回忆刚刚说的话………… 第两千一百二十四章“荧惑守心” 赵祯是帝王,在这个时代帝王的旨意至高无上,越是繁荣强大的王朝,帝王手中的权利便越大的令人难以想象。 随着赵祯旨意的下达,中枢,六部,九寺,五监开始疯狂运转,各种各样的文书,文告开始在朝廷内传递,并且向地方发布。 这个时代的政治力量同样不可小觑,各个官衙几乎都在为一件事发挥自己的能力,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当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达到稳定的时候,效率也就自然随之提升,尤其是在一位英明帝王的领导下,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也不敢有任何懈怠。 弥勒教的史实谁不知道?这是魔教,官家都已经下旨清剿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这个时候懈怠,那就会被人认为是和弥勒教暗通款曲,这个魔教最大的力量就在于蛊惑人心,说不定哪位官员就被魔教蛊惑了。 于是乎朝堂上的御史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刷”政绩的法门,只要哪个衙门懈怠,必会被御史抓住痛脚,并且大加弹劾。 监察院的御史台可不是以前的御史台,这些御史简直就如蚂蟥一般,一旦被他们抓住,便会死死的钉上,绝对不会松口,之前的欧阳修可是尝尽了这种苦头。 赵祯的旨意经过中枢的整理和传达后,每个衙门都有自己负责的差遣,即便是司农寺也躲不过去。 司农寺其实是和农人接触最多的官衙,赵祯规定,司农寺必须培养大量熟悉农牧的官员,深入地方教授百姓耕种放牧的最佳手段,同时传授经验,在当地培养农官,每年都要定期前往各地进行巡场。 这是要算到他们政绩之中的,农业依旧是大宋的重要根本之一,当然商业地位和农业一样重要,三司就有和司农寺一样的官员。 中枢的文书发往司农寺,为的就是要求司农寺的官员把弥勒教的危害在农人之间进行推广和教化。 并且把这件事算在了年底的勘磨之中,占据了大量的比重以促使司农寺的官员积极配合朝廷。 很难想象一个王朝居然能做到如此联动,不光司农寺,司天监也要负责教化的任务。 在这时候,司天监的地位就非常重要了,司天监掌管观察天文,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和历法,等等,同样他们也担任了各种天文现象的解释,可以说他们是朝廷掌握在手中的舆论工具。 在国富民强的时候,司天监的奏报永远都是吉星高照,而出现问题之后他们便会在天象中绞尽脑汁的去解释祸端。 这是典型的知道答案找问题,只要对星象有所了解,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 而且百姓还非常相信司天监,毕竟他们的话都是官方的解释,是官方对异象的解释,可信度自然比江湖术士要靠谱。 虽然在赵祯眼中这玩意都是骗人的,天文学是一门自然科学,与虚无缥缈的神鬼志怪有何关系? 但架不住百姓甚至是官员都相信啊!于是司天监在赵祯手中早已被打造成了“优秀”的舆论工具。 这次打击清剿弥勒教同样需要司天监的助力。 正朔大朝会的时候,司天监监正连同五官正(春、夏、中、秋、冬官正的简称)各五人以及五官灵台郎四人出班,向太子奏报。 “启禀殿下,昨夜臣等夜观天象,神都上方忽现妖星!” 赵旭立刻就紧张起来,毕竟现在是他监国坐朝,总揽大政的也是他,这时候出现妖星岂不是说他作为太子不合格,或是主持大政有背天意? 稍稍冷静了一下,赵旭从辅位上起身道:“是何妖星?可有记载!” 监正孙昊徐徐开口道:“所谓妖星一曰彗星,所谓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或竟天。 见则兵起,大水。主扫除,除旧布新。有五色,各依五行本精所主。史臣案,彗体无光,傅日而为光,故夕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在日南北,皆随日光而指。顿挫其芒,或长或短,光芒所及则为灾。 二曰孛星,彗之属也。偏指曰彗,芒气四出曰孛。孛者,孛孛然非常,恶气之所生也。内不有大乱,则外有大兵,天下合谋,闇蔽不明,有所伤害。 臣等昨夜瞧见的便是彗星,也是百姓口中的扫帚星!” 赵旭稍稍安定了些,这说明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大宋出了别的问题,和自己主持朝政并无关系。 “祸端所在何处?” 孙昊扫视群臣后,和几位司天监的官员对视一下,然后齐齐拜倒:“启禀太子,天下大乱将至矣!臣等冒死觐见,昨夜所见之妖星与众不同,乃是一颗主星为中,四周环以小星,此乃群妖尽出之像!彗星之尾长达百余丈,乃大灾之象也!至于祸端,便在蛊惑人心这徒,昨夜臣等还发现了“荧惑守心”之象,乃妖人魔教出世,祸乱中原!还请…………” “慢着!” 赵旭在孙昊还没说完的时候便开口阻止,这在超会上是极少出现的,毕竟太子以持重闻名。 “孤之前看到各地皆有官吏言及有弥勒教出现之事,今日朝会之前各部都接到了中枢关于弥勒教的公文,难不成这妖星便预示弥勒教?范相公难道弥勒教在大宋已经猖狂若斯?” 范仲淹立刻出班:“虽未有北魏之祸,但却规模不小,殿下,弥勒教乃是国之大患!史书记载:弥勒之徒常自命为“新佛”。 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一反佛教五戒戒杀,力倡“杀人作乱”,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 随着范仲淹的话,整个朝堂炸开了锅,显然弥勒教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每人觉得有这么严重而已,但从宰执相公的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此时的苏洵也出班道:“殿下,据臣所知,自北魏后,弥勒教常以假弥勒降世为旗号作乱。隋炀帝大业九年,高阳人宋子贤擅长幻术,“能变作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聚合人众举兵作乱。而如今我大宋各地皆有弥勒显世之说,其中不乏擅长幻术之人作乱,妖言惑众!” “岂有此理!大宋国朝安定,岂能容得此等宵小作乱?范相公,此事当以中枢为首,速速清剿各地弥勒教!” 范仲淹和苏洵对视一眼,齐声道:“臣等遵太子令!” 第两千一百二十五章揭露人性 有了司天监以“备注”以及朝堂上对弥勒教的警醒,整个大宋都开始对弥勒教“不友好”起来。 各地上到州府衙门,下到县衙,无数针对弥勒教以及打着结社为名头进行传教的白莲社文书开始在各地疯传。 这样的文书直接就贴在了大街上,各地都是如此,无论南北,同时各地的书院,学堂,也开始积极参与其中。 教书的先生往往是县里,村里最有威望或是清名的人,这些人说弥勒教和白莲社不好,那就是不好,在百姓朴实的思想中,教书先生说的话还有错的吗? 官衙中的刀笔吏这次也是走上了大街开始宣传,话说的好听,只要现在放弃与弥勒教和白莲社的关联,那就既往不咎。 但若是不停劝告,作为弥勒教或是白莲社的死忠,还在偷偷皈依,那就毫不客气的治罪,轻者脊杖,重则流放,若是发现了弥勒教或是白莲社的头头,那便毫不犹豫的斩首弃市! 相比信仰自然是保命更重要,一大批的弥勒教教徒脱离,更有人积极检举,因为有的富庶州府已经开始发布悬赏,只要举报确实,那便会有赏赐。 赏赐根据线索大小确认,少则数十贯,多则百贯,这可是一笔诱人的收入,更何况不少弥勒教的教众本就贫苦,有着这笔钱他们便能过上好日子,还信什么弥勒教? 但信仰这东西就是这样,有坏处也有好处,一大批弥勒教的死忠涌现出来,开始在各地呈病毒式爆发。 他们冲击县衙,对抗官兵,更有甚者抢夺地方卫所的兵器,这是造反的大罪,是要杀头的,可他们依旧不怕。 造反的人越来越多,各地的奏疏如雪花一般往朝廷传递,朝堂震惊! 之前朝堂的官员们不是没想过弥勒教的规模,但相比眼前处处烽火的模样他们还是被吓到了。 不光如此,便是东都洛阳,中都开封也出现了弥勒教造反的情形,虽然强度不大,但却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毕竟洛阳和开封乃是大宋曾经的重地,开封就不用说了,那里曾经是大宋的国都,而洛阳也是朝廷大员的致仕安家之所。 这俩个地方发生动荡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越是如此越要强硬,大宋可不是曾经的大宋了,眼下的大宋国力空前,权利集中,几乎已经到了历代王朝的巅峰。 对于各地出现的情况,那自然是要强硬面对,于是奏请赵祯,以各地卫所进行清剿的奏折便出现在了赵旭的案头。 这些奏疏是直接递交给赵祯的,赵旭无权批复,涉及到了兵权即便是赵祯放权他也不敢。 赵祯随便翻看了几本奏疏,再看看赵旭脸上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这才是开始,你便惊诧成这样?想当初朕可是经历过赵元俨的谋反,这点事算什么!” “父皇,儿臣不是惊诧弥勒教的规模,而是惊诧一个小小的教派居然给我大宋造成如此大的动荡,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祯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本来这样的魔教就依靠蛊惑人心而成长,就像是猛兽一样越大需要的食物便越多,不断的增加,最后自己都停不下来,直到毁灭。” 赵旭默然不语,他被这个真相所惊呆,许久之后才开开道:“那为何百姓们要去相信他们?” 这次换赵祯沉默了,看着儿子脸上的那股费解,缓缓开口道:“因为百姓大多数是愚昧的,容易被蛊惑和煽动,这是一个事实,不是一个王朝强大与否能改变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教化百姓,让他们自己去抵制煽动和蛊惑。” 稍稍顿了下,赵祯还是忍不住对赵旭讲出另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差别,就会有贫富之分,人是善妒的,高处看低处永远卑微,而低处看高处时间长了就会产生仇恨。” 赵祯三言两语便通过眼下的弥勒教之事把人性“扒出来”让赵旭看个清楚,这是人类的本性,也是事实的真相,赵祯不打算保护儿子一辈子,人固然有善良的一面,但同样黑暗的一面更加丑陋。 只有了解人性后,才能驾驭这个由无数人组成的王朝。 “旭儿,不能小看人性中的善,这种力量会使你强大到无以复加,也不能小看人性中的恶,这种力量会使你堕落到地狱的最深处!” “官家,旭儿还小……” 皇后从画阁的后面绕了出来,看着儿子脸上的震惊,不解,迷惑,彷徨等等表情不断参杂变换,心疼的打岔。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旭儿终究是要知道的,朕告诉他总比旁人告诉他或是血淋淋的真相告诉他要好得多不是?” 赵旭抬起头望向王语嫣道:“母后放心,儿臣可没有那么软弱,当年随父皇出征西域,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今日父皇教授孩儿何为人性,孩儿定当牢记!” 赵祯点头笑道:“嗯……这便对了,我赵家男儿何时惧怕面对真相?” 拿起几案上的朱红笔,在奏疏的底部写了一个“准”字,赵祯拜年把奏疏递给三才:“参谋兵事院行文,着兵部下火签的,命各州府卫所抽调兵力清剿乱民,叛军,任何一个州府都不得给朕丢了!”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 随着赵祯的话说完,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大变,原本的温文尔雅消失一空,瞬间如同出鞘的利剑,这是多年征战积累出来的杀伐之气,无论是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还是身为太子的赵旭都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 赵祯此时就是指挥针对各地弥勒教清剿的主帅,一座州府都不能丢是底线,一旦他们占据州府城池,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大宋的弥勒教教众都会向那里聚集。 到时清剿,扑杀的难度将会加大,眼下还好些,大部分被蛊惑的百姓已经在朝廷的政策下逐渐开始脱离弥勒教,而时间长了剩下的都是死忠。 各地卫所一旦开始参与清剿,必定会很快扑灭这场还未燎原的“大火”。 第两千一百二十六章围困白云寺 神都城白云寺,这里是整个北平府最为鼎盛的寺庙,但只要是这里常来的香客都知道,这里其实不是供奉如来佛祖的寺庙,而是供奉弥勒佛的寺庙。 这里是弥勒教的所在,但现在已经门庭冷落,原本好多的善男信女此时也不再前来上香捐钱,相反路人便算是经过白云寺也要躲着走。 随着大宋交通的发达,消息的互通也变得频繁起来,报纸上天天都有关于揭露弥勒教本性的文章出现,还有揭露弥勒教所谓的“显灵”都是骗局的文章。 文章讲解之相信,即便是一般人在家稍稍尝试之后也能轻松做到,障眼法就是这样,看似神秘奇特,堪称异术但只要揭穿背后的秘密,那便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地里冒出弥勒像之类的手段简直是就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原本那些被欺骗的百姓在明白是豆芽作祟后,便立刻放弃了信仰。 被欺骗其实不会太愤怒,但被侮辱那就不一样了,弥勒教不光欺骗百姓,还在侮辱百姓。 人被欺骗和侮辱之后本能的反应便是愤怒,神都城的报纸不断的揭露弥勒教在历史上留下的斑斑劣迹,同时强烈的谴责弥勒教蛊惑人心的行为。 报纸已经成为大宋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而掌握这一强大舆论工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祯本人。 从报纸刚刚出现开始,赵祯就没想过让这东西成为别人染指舆论的工具,在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朝廷的口舌。 心理学上说,人一百天坚持做同一件事,那这件事就会变成一种习惯,而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 大宋的百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相信报纸中的文章一般是正确的事情,于是乎眼下报纸就成为神都城中抨击弥勒教的最好工具。 相对来说赵祯对待弥勒教的手段还是温和的,并没有派遣大量的兵力对所有弥勒教的信徒进行围剿。 面对这种魔教的传播,屠戮是简单粗暴,但却不能根除后患,同时也对一些普通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在神都城中对弥勒教的打击主要通过死骑以及皇城司和黑手的配合,做到精准打击,这时候情报的重要性就被凸显出来。 也幸亏黑手在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所以死骑并不担心情报的问题,他们眼下只需要执行就好。 白云寺的门前冷落其实并不能给死骑提供多少的帮助,相反他们无法渗透到其中。 当然,对于白云寺中的僧侣情况黑手也已经掌握,夜幕笼罩之下的白云寺颇为幽静神秘。 死寂的大街上悄然出现一大队骑兵,黑衣黑甲的他们连同胯下的坐骑都是漆黑如墨,在黑夜中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因为要经常开设道场,法事等原因,白云寺的四周非常的空旷,一些百姓家的房子也被白云寺买了下来。 师橫并不担心会打草惊蛇,马蹄铁上已经被包裹了厚厚的棉布,这些马是特意经过训练的精锐战马,即便是脚踩棉花也没有一丝慌乱。 棉布和地面只能发出闷闷的声响,以最灵巧轻快的速度接近白云寺。 黑影重重,势不可挡,这就是死骑的标志。 当合围成功之后一颗红色焰火拔地而起,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死骑立刻开始了进攻,战马冲向白云寺宽大的寺门,马上的骑士猛然拉住了缰绳,战马的前蹄高高的竖起重重的落在大门上。 一匹马的重量,再加上马上的骑士以及马的冲击力,白云寺看似结实的大门发出一阵凄惨的呻吟声。 马上的骑士见大门未破,调转马头便走,另一匹战马重复同样的动作,这需要极高的协调性。 在三轮冲击之下,大门轰然倒塌,而白云寺中的弥勒教信众也蜂拥而出,他们不是在逃窜,相反弥勒教信众们手持各种各样的兵器,举着盾牌冲杀出来,口中呼喊着:“弥勒降世,杀人得道!” 这群人如同不知疼痛,即便是被弩箭射中也依旧奋力向前,这样的狠辣果敢便是当年的党项人也要退避三舍。 但他们遇到了死骑,这是一群被赵祯训练出来的屠戮机器,精准而致命,他们在战场上不擅长大规模作战,但在这种手术刀式的小规模作战中却是战力极强,他们是赵祯训练出来针对特殊战争的精锐部队。 骑兵最大的有点便是灵活性,在狭小的地方就要考验骑术是否精湛,显然弥勒教的贼寇是打算利用狭小的地形和人数的优势把骑兵的机动性降到最低。 但很可惜他们失败了,破门的骑兵并没有冲杀进去,而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撤离了战场。 接着便是早已准备好的骑兵冲杀过来,人数不多,也就五十来个,但却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长枪瞬间贯穿弥勒教贼人的身体,然后再被甩开,数百人的弥勒教教众如同被刀切豆腐一般破成了两半,在他们还没有喘过气的时候,死骑已经开始了围剿。 高强度的作战使得他们很快就溃不成军,对于死骑来说,只要向他们亮刀子便是必死之人,在这里没有无辜。 屠戮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数百人被杀光之后,死骑便开始整队,他们并没有攻入白云寺的打算。 因为里面还有更多的人,以及被武装起来的巡城司兵卒。 这些人才是神都城弥勒教最大的力量,这些人已经被弥勒教给洗脑了,所以才会在归咎于弥勒教的麾下。 一十三位巡城司虞侯的死亡自然是弥勒教下的手。 围而不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些巡城司的士兵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家眷,他们的家眷并不在白云寺,也不在神都城,而是同样投入到了北平府弥勒教的麾下,成为死忠的信徒。 师橫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进攻弥勒教,一来是给他们压力,二来是最大程度上的围堵弥勒教,这三便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家眷到来。 北平府对弥勒教的清剿要比神都城的更早一些,当然也更为隐秘,否则消息必然会泄漏,在北平府一府之地执行的是皇城司。 别看他们早已“威名远播”,但要说隐秘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这些人都曾经是禁军中的精锐。 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就通过黑手的情报,对北平府范围内的弥勒教进行了围剿,而且非常高成功,接下来就等着他们把白云寺中巡城司兵卒的亲眷带过来了。 今夜的进攻只是前奏,师橫并不打算现在就攻伐白云寺,相反,官家说了,要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让神都城的百姓瞧见弥勒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第两千一百二十七章全城而动 神都城的城墙很高,当太阳初升的时候,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了都城之内,接着便是眼光逐渐的照耀到皇宫高高的飞檐上,接着便是宫城角上的钟楼。 阳光透过东南角钟楼上一个小孔后面的铜镜,折射到石质圆盘的刻度上,同时边上的司晨官立刻根据节气月份调节石盘的位置确定时间。 接着边上的巨大铜钟就被皇城上的执役禁军所敲响,这不光是皇宫一天的开始,更是整个东京城一天的开始。 百姓们走出家门,开始一天的生活。 一个个巨大的帐篷如同蘑菇一般被支了起来,桌椅板凳以最快的速度摆放好,街边出现各种各样的小吃推车,各种各样方便速成的吃食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食客的手中。 “晨报!神都晨报!十文钱一份!” 清脆的童声穿过嘈杂的食客不断传递,八九岁模样的报童背着一大袋报纸灵巧的穿过一个个桌椅板凳。 时不时的把保持准确的塞在付了钱的客官手中,神都城的报纸已经降价到了十文钱,这可比之前二十文钱一份降低了整整一倍。 但开办报纸的商号非但没有亏损,反而盈利颇丰,原因很简单,活字印刷已经在大宋全面普及,造纸术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成本降低了,自然卖的就便宜些,卖的人逐渐也就多了起来。 这些巨大的帐篷也被百姓们称呼为“帐食”,食客们只需要呼唤小二,便能得到食物,结账付款都由小二来做,双方货款两清方便至极。 而街边小贩的食物可是不差,若是不好吃,很快就会被挤兑走,不光食客挤兑,便是附近的商家和帐食中的小二也会挤兑一番。 所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士大夫也会出现在这里用餐,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衙门点卯和早朝的时间了。 神都城的官员无论大小,无论高低都会在这里吃,一来方便,二来便是味道极佳,虽然也可以让家中仆役来买,可耽误时间不说,东西送回府了也没有新鲜出炉的好吃。 每天早晨这个时候的神都城可是最拥挤的,仿佛整个城中的人都出来吃食了。 当然官员们出现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皇帝有时也会早早出宫在这里用餐,这里的小贩尝尝自夸自家的吃食被官家称赞过。 反正谁也不知道官家真的去了哪一家,毕竟官家金口玉言,怎么可能会轻易开口? “西城白云寺被围,昨夜禁军扑杀弥勒教贼寇,杀敌数百!” 清脆的童音突然变了腔调,尖利中透着一丝兴奋,果然随着他的话,所有人都望向了在人群中几乎快看不见的报童。 “小猪儿,你刚刚说的什么?!这事可不敢胡沁!” 名叫小猪儿的孩子立刻不满的叫道:“我小猪儿从不说谎,我家掌柜的正在催促帮工印新的报纸呢!诸位稍等一会,必定有新的报纸送来!” 众人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的面露欣慰,有的面露喜色,有的脸色苍白或是蜡黄,有的则是毫不在乎。 这巨大的帐篷中就是一副众生相,赵祯看着边上黑脸的蔡伯俙笑道:“这事情管不得,一个孩子你还能和他计较?不过是消息被人提前泄露出去,你的报馆少挣了两个钱罢了!” 蔡伯俙咬牙切齿道:“官家,这可不是少挣两个子啊!这小……东西当真是可恶,还被官家您听见了,微臣连出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赵祯笑了笑:“怎么?你还真能和这孩童置气?他可是被人收买的……”说完便指了指一脸得意的三才和他手中晃动的钱袋。 蔡伯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官家高明,大官迅捷,臣没有话说。” “三才大官,皇城司的人可否把叛军的家眷带来?” 三才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须笑道:“这是当然,皇城司的人办事你还不放心,早已把他们押到了西城的出云桥上,上下皆有照应出不得事,只要白云寺的叛军敢出来,这些人立刻就会被送上去,他们手中有军械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对自己亲人动手?” 蔡伯俙摇了摇头:“说不准,这些人已经疯了,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明知这是谋反大罪,明知这是要株连九族的,这时候说不得还要拼死一击。” 赵祯摇头道:“不会的,朕不会夷三族,这是在逼他们拼的鱼死网破,这些百姓中也有大量无辜的人,若是一律屠戮,必会引起民愤。” 蔡伯俙喝了一口羹汤道:“官家是要让整个神都城的人看清弥勒教的真面目,如此用亲情引领,必会让世人看的更为清楚。” 蔡伯俙正说着话,帐篷中的人群已经沸腾,不少人选择第一时间赶回家,匆忙的脚步说明他的家中也有信弥勒教的。 一些人则是呼朋唤友的打算去看新鲜,稍稍有些消息的人则开始述说昨夜西城发生的细节。 昨夜那么大的一次行动,即便是在隐秘也会被人发现,当然死骑们并不在意,赵祯同样也不在意。 毕竟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要的就是有人把消息散出去并且让神都城的百姓感兴趣。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帐篷,从他们前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前往西城围观白云寺和即将覆灭的弥勒教。 弥勒教的本质就是以杀人积德,以屠戮积德,以毁灭这个世界迎接所谓的弥勒降世。 神都城之前出现了不少的命案,其中多多少少都和弥勒教联系在一起,早就有人对弥勒教不满,甚至是深恶痛绝。 多少家庭被弥勒教搞的家破人亡?不计其数,当然,神都城中的,弥勒教还比较保守,但大宋各地的弥勒教却十分猖狂。 在这个交通便利的大宋,各地的消息几乎都会汇聚到神都城中,除了那些死忠的教徒之外,其他人早已忍不住,就差去敲登闻鼓了。 赵祯也起身结账,随手把十文的官钞丢在桌上道:“自己付账,莫要每次都吃朕的“大户”!” 蔡伯俙谄笑着从袖口掏出一张十文钱的官钞道:“微臣钱可没有官家多,要省着点花……” 三才同样掏出官钞,鄙夷的望着蔡伯俙道:“你要是没钱,天下便没了富人了!” ……………… 第两千一百二十八章帝王的政治秀 赵祯一身便服走在前面,三才和蔡伯俙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往西城去,那里都被大军给围死了,便是百姓也出入不得,官家去那莫不是要亲自看看白云寺的弥勒教是如何覆灭的? 不光赵祯前往西城,便是神都城各处的百姓也在往西城去,这神都城难得除了一件如此大的事情,不少人说之前神都帮派拼杀也是因为弥勒教在其中作祟。 此时的人们也顾不得今天还有什么活计,都前往西城围观,而那些掌柜的也没有说什么,不少还跟着伙计一块往西城赶。 百姓中有多少人家信弥勒?这事情可没法说,眼下官家下旨清剿弥勒教,整个北平府已抓了不少的人。 禁军已经把西城围了起来,白云寺外的死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赵祯不希望这些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北平府有条桑干河,相传每年桑葚成熟的时候河水干涸,故得名,而桑干河的支流便穿城而过,成为连接神都与北平府的水路要道。 寻常漕运不绝,都是从北面来的货物,桑干河上便架起了两座巨大的桥梁,一个是拱桥只通行人,另一座是梁桥,只通车马。 而出云桥便是拱桥,因为桥面宽广,高高的拱起,上面还有风景楼,站在桥下看,仿佛直插云顿,得名出云。 行至西门大街便不得通行,不少百姓沿着河岸远远的望着,评论之声不断的传到赵祯的耳朵里。 “瞧见没有,禁军已经断绝了西大街,听说梁吉街到卫州门也被锁了去,小半个西城都被禁军围了!” “这下白云寺的弥勒贼人跑脱不得了吧?” “这是自然,即便是挖地道也挖不出去,一条桑干河一条浑河早已把西城变成一座孤岛嘞!” “呦!王三没看出你还是兵家嘞!?” 赵祯站在人群边上对着蔡伯俙笑道:“瞧见没有,民间的百姓也能看出些门道,朕以两条河为界扩大了范围,死骑撤离的时候百姓就已经被禁军撤走。” 此时的河岸突然拥挤起来,禁军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引领一群衣面露悲戚的人被押了过来,四周的百姓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叫道:“这不是城外买次的老刘头吗?怎么他也是弥勒教的匪类?” 老刘头抬了下眼皮忘了一眼说话的人无奈的摇头继续向前,人流不息足有数千,已经把出云桥挤得是满满当当,不少人站不下只能向后排到了桥对面的岸边。 禁军的将领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开口叫喊:“白云寺中的叛军听着,皇城司的人已经查到了你们的脚跟,你们当中谁是巡城司的兵卒难道自己不知?这是造反谋逆的大罪是要夷三族的!” 禁军将领说完便顿了一会,但岸边的百姓却炸了锅,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巡城司的人也会投靠弥勒教,要知道巡城司的兵卒乃是隶属禁军,保护神都百姓安危的。 知法犯法往往罪加一等,更让人气愤。 “什么?巡城司的兵卒已经投靠了弥勒教?!这……这……岂有此理!” “是啊!巡城司的兵卒怎么会投靠弥勒教?” “这有什么?弥勒教擅长蛊惑,别说是巡城司的兵卒,便是官吏都有投靠弥勒教的,只不过是早早的脱了,洗的清白罢了!” “这些吃官饭的不念及朝廷的好,反而去投了弥勒教,当真是天理难容!” “可不是?官家仁慈让他们忘了帝王之威嘞!” 禁军将领见人群躁动,再次开口喊道:“这出云桥上站着的都是尔等父母双亲,也有妻妾子嗣,难道你们要让他们受到牵连?官家已经下旨,只要尔等弃暗投明,便免去他们的罪责,赦其无罪!” 随着将领的话,四周围观的百姓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官家仁慈!谋逆大罪都能免除连坐,千古仁君不出其右!叛军匪类若是不降人性何存?”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喊出来的话自然不好轻易收回,谁都知道官家乃是一言九鼎的性格,既然让这些叛军的亲眷出现,便不会反悔屠戮。 “你们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若是不出,则依旧连坐,若是现在出来,可与亲人短暂团聚!” “吓!” 又是一连的惊叹,而此时赵祯在亲卫的护送下穿过人群,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也许能兵不血刃解决叛军的想法。 穿过人群的赵祯立刻便引起百姓的注意,而禁军将领郭勇更是吓了一跳:“臣殿前司都虞候郭勇参见陛下!” 随着他的话,四周的禁军齐齐单膝跪地,以手击胸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参见陛下!” 连禁军都势力了,百姓更是迅速弯腰躬身施礼,口中叫喊:“参见陛下!” 这就是帝王的力量和威仪,赵祯从郭勇手中拿过铁皮喇叭,冲着白云寺叫道:“朕如今就站在你们的对立,你们可曾想过有一日与朕刀剑相向?!” 稍稍缓了口气,赵祯心中的愤怒已经酝酿到定点握着喇叭的手微微颤抖道:“愚蠢!!” “你们都是禁军,都是朕的子民,都是良家子!都是朕从良家挑选出来守护神都的精锐!朕信任你们,把神都城巡城之事交给了你们,看看这些乡亲父老,看看这些百姓!你们先别说对得起朕,便是这些百姓你们都对不起!” 渐渐的有哭声传来,出云桥上的叛军亲眷已经开始哭泣,他们当然后悔悲伤,世间永恒不变的就是真理,一旦被说出来,再加上事实的映衬,所有人都知道弥勒教乃是蛊惑人心的魔教。 “常言道,“国法不外乎人情”若是尔等弃暗投明,缴械投降,朕便让尔等与亲人团聚三日,大军不会攻伐,任由尔等离开!三日后去往大理寺认罪,自有官员量刑!” 赵祯的话使得人群的情绪到达了定点,这是什么样的帝王才能做出这样仁慈的事情来? 边上的蔡伯俙和三才脸色一变,这是八千叛军,岂能轻易让他们离开? 当然,这两人忘了一件唐时的旧事,赵祯不过是在上演一场令人惊叹的“政治秀”。 第两千一百二十九章谁撑到最后 “官家此举会不会太过孟浪,毕竟这些人都是弥勒教的贼寇,心智已经被蛊惑,岂能遵循法度?名字会死还能自寻死路?” 蔡伯俙恍然大悟道:“官家这是再复唐太宗旧事!” 三才读书少,有些莫名其妙,而此时稍有学问的人在百姓中大喊道:“陛下仁德,天下归心!弥勒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不少人开始把这件事和唐时的那场政治秀联系再一起。 这是唐时太宗皇帝旧事,也是一件极为出名的帝王事贞观六年唐太宗亲自审查罪案。太宗皇帝看到死囚时,圣心垂怜,就下了一道圣旨:把他们一律放回家,与家人团聚,一年之后的秋天回京问斩。事后被放回去的全国三百多个死囚,没有人带领,也没有人监督,都按时从全国各地返回长安,没有一个逃跑或隐藏的。” 宋人对盛唐的崇拜是深入到骨子里的,所以赵祯的所作所为得到了一致的盛赞,百姓们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唐太宗乃是史书上的明君,圣君。 官家既然能和李世民做同一件事,那自然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样做的接过自然是出人意料的好,极大的反差使得叛军开始发愣,接着便是反思,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其实早就醒悟过来,但奈何被绑在这驾疯狂的马车上不得脱离。 谋逆乃是祸及家人的大罪,原本不见父母亲人也无所谓,但看着出云桥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发颤。 而接下来事态被推向了高潮,出云桥上的父老开始呼唤自家孩子的名字,这样的呼唤让四周围观的百信都忍不住掉下泪来。 杜鹃啼血便是这般的声音吧? 面对乡亲父老的呼唤,叛军中的人终于顶不住,这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心理攻势,本来在死骑的突袭以及禁军的威胁下,叛军的神经就已经被绷到了最紧,还差一点压力就会断裂。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祯猛然一松,就像是给了即将窒息的人以喘息之机,他们除了大口大口的“喘气”之外,便没有了别的选择。 终于有人打算投降了,距离白云寺破碎大门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兵刃,疯狂的向外跑。 兵刃,盔甲被他甩落在地,发出一阵叮当声,四周的人都惊呆了,谁也不会想到突然就会有人选择投降,便是大宋的禁军都没想到。 赵祯迅速踹了郭勇一脚叫道:“不得伤其性命!!” 这个年轻人太过年轻,脱掉盔甲的他不过刚刚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现在的大宋百姓来说还没有成年。 二十及冠,也就是成人礼,当然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原本应该十六岁成丁,但随着生活的富裕,读书的人越来越多,而大宋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于是赵祯亲自下旨,把成人的时间定在了十八岁。 当然读书人依旧保持二十及冠的传统,书院也是如此,百姓们更加承认二十及冠这个说法。 就像后世看待刚刚十八岁的年轻人一样,永远觉得十八岁只是刚刚过了法定界限,但在传统上还未成年一样。 现在的百姓在看待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的时候,也是如此,在他们眼中这还是一个孩子,还没有及冠的孩子。 当这个孩子突然被一支弩箭穿透,直愣愣的倒在出云桥不远处的大路上时,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弃暗投明还有得救的孩子就抹杀了。 “吾儿!!” 一声凄厉的惨叫,出云桥上身短襟的中年人疯狂冲过禁军的士卒,即便是铁枪相交也不能阻挡他的去路。 赵祯头皮发麻的看着这一切,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了,这么多年的征战他见识过太多的屠戮和尸体,自认为已经麻木。 可当他看到这个头上系着白色束带,圆脸大眼的少年郎呼唤父母倒下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这一幕更加引起百姓的共鸣,也激起了民愤,这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事实上赵祯心中已经猜测到会有怎样的结果,也是他刻意为之。 这般的激将之下,必会有人忍受不住亲情的考验,突出重温打算和亲人团聚,之所以把叛军家属放置在出云桥上,那是因为出云桥距离白云寺的距离不远不近。 换句话说便是赵祯刻意给了弥勒教做出反映的时间。 这一点不光蔡伯俙能看透,便是三才也知道官家的用意,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叛军中会有如此年轻的少年郎………… 赵祯是刻意为之,作为帝王有时候就要变得无情,最是无情帝王家这点是没错的,为了江山社稷有时候要牺牲掉一点东西。 赵祯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极好了,没有和亲,没有割地赔款,最少自己对得起家人和心中的道德良知。 屠杀数十万的塞尔柱士兵,搭建巨大骇人的京观,反正杀的是外国人,在这个“中国”至上的时代别说是赵祯自己,就是寻常百姓也没觉得这是帝王的残忍弑杀,相反他们觉得这是官家向四方蛮夷宣扬天朝国威的手段,理所应当。 但当这个少年郎倒在地上的时候却比屠杀数十万塞尔柱士兵要严重和震撼的多。 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也触及到了人心中的最柔软,再加上父子亲情的体现,淋漓尽致的表现了人性中最纯洁的东西。 少年郎都已经弃暗投明的,可最后还是被弥勒教所射杀,不用说,是非黑白心自明。 弥勒教的人也发现了这么做的不妥,所以在那少年郎倒地之后没有射杀他的父亲,郭勇是个有眼力见的,派出了甲士护送少年郎以及他的父亲回来。 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只要扫一眼地上的一大摊血迹便知道这少年郎已经没救了,那是带有血槽的箭矢,军中老兵都叫它“小鬼”,被这种箭枝射中要害,人首先是不能动,接着便是快速失血,而失血过多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得救。 虽然知道抬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但禁军的甲士还是把他抬了回来。 赵祯挥手道:“向前推进,不得过速,举盾缓进!朕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心更硬!谁能撑得住!” 第两千一百三十章在劫难逃 禁军的队伍一项是整齐划一,但叛军看到白云寺外曾经的袍泽组成盾墙缓缓向前推进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焦急。 这是禁军围剿的制式标准,巨大的铁盾被组成了难以逾越的盾墙,这些举着铁盾的士兵乃是曾经的陌刀手,臂力惊人不说,更是拥有强大的意志和厚重的盔甲。 现在的上四军可并非原先那般的不堪,经过多年的征战早已是禁军中的精锐,而且年轻力壮,不断的有年轻人补充进去。 巨大的盾墙不断的往白云寺推进,也不断的逼迫着里面的叛军和弥勒教教众,压力不断增大之下,要么爆发,要么灭亡。 但那八千巡城司叛军已经却投鼠忌器,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他们的家眷就在出云桥上,虽然官家已经放话,但却是在他们投降的情况下的承诺。 叛军士兵们已经产生了分歧,有的人被洗脑的较为彻底,认为赵祯的话不可信,还不如拼杀出去,能杀一个是一个,而有些人则是心惊胆战,不愿和朝廷对着干,并且更为重视自己的亲人。 赵祯眼下的这场政治绣和李世民的那场不同,李世民是已经掌握了绝对优势的时候,对那些关在牢房中的囚犯进行仁慈的赦免,而赵祯则是在双方对抗的时候采取的行为。 双方之间看着相似,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弥勒教的人认为,这是皇帝没有把握,而利用百姓让他们投鼠忌器。 禁军的脚步没有停止,坚强而有力的向前缓缓推进,稳如泰山一般,一边推进,一般放着:“缴械,归降!”“缴械,归降!” 鼓点般整齐的脚步,再加上有力的呼喝,给了百姓以无穷的力量,人群开始发出呼喊:“缴械,投降!”“缴械,投降!” 声音越来越大,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汇集而来的人群在不断的传播下也开始跟着呼喊,仿佛整个神都城都要他们缴械投降一般。 这下不光巡城司的叛军了,便是弥勒教中的教众也是变了脸色,一个人和你做对无所谓,千百人和你做对也能对抗,可所有人都在针对你的时候,那就是一场巨大的心理风暴。 泰山压顶的不光是禁军的脚步,还有心理上造成的打击。 守着白云寺的弥勒教教众脸色惨白,仿佛末日降临,不少人依旧在大喊:“弥勒降世,渡我超脱!” 这样的口号在近十万人的声音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所有人都清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弥勒降世,有的只是一群疯狂的愚人。 这帮人不光愚蠢,疯狂,还很坏,北平府的衙役已经在街面上公开表示,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被杀的苦主都是出自弥勒教的手笔。 他们宣扬:“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才是北平府破案缓慢的原因,因为这些人已经疯了,毫无差别的在杀人,极少留下线索,所以才会这样。 这下四周的百姓终于明白了,是啊!根本就没有因果关系,如何能查到这些真凶? 愤怒终于酿造成了民怨,百姓们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定点,有人开始隔着禁军的阻拦向白云寺扔石头,距离虽然有点远,但还是能够到,臂力好的甚至把石头扔进了白云寺中。 居然是禁军早早便算好的,这些巡城司叛军的手中只有甲胄兵刃,但却没有弓弩火器,弥勒教的人很聪明,他们知道一旦拿了火器,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受到朝廷的严厉打击。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扔进了白云寺,巡城司的叛军还能用盔甲和盾牌抵挡,而弥勒教的教众却除了躲藏毫无反抗之力。 白云寺的弥勒殿之中,教众们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而智慧大和尚却是依旧风轻云淡,瞧着同样脸色变换的王则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些旧皮囊而已,脱去了便是得道,便是去往西方极乐!” 疯了,王则看着面露笑容和大殿中弥勒像一样的智慧和尚,心中不自觉的升起这个念头。 智慧和尚已经七十多岁,死了便死了,可自己还年轻,这些弥勒教的教众还年轻,他们只是想要过好日子,而自己则是更加享受这种权利而已。 王则知道赵家天子的话是真的,这些巡城司的叛军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之后再去大理寺受刑,军队造反必死无疑,这在任何一个王朝都一样。 即便是当年唐太宗和死囚做了约定,并赦免了那些死囚,可这是人们口口相传并且并且被“为尊者讳”改过的史书,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的谁又知道? 这些巡城司的兵卒都要死,更别提自己和这些坚守白云寺的弥勒教信众了,他们从昨夜宋军围攻时便已经没了活路。 从那时候开始,王则已经在设法逃离,但他发现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整个白云寺在瞬间就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昨夜想要利用忠实的信众冲击禁军,给他们制造机会,但谁能想到数百个武装起来的教众根本在短短数息之间就被扑杀殆尽。 王则永远也便会忘记昨夜的那支神秘骑兵,王则也是军伍出生,他当年因灾荒流落贝州,卖身为牧羊人。 后来有了一个机会便毅然决然的投了宣毅军,正赶上官家对契丹用兵,因战功升为小校,但退役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智慧和尚,并在白云寺皈依弥勒,还习五龙、滴泪等经。 他当然知道昨夜的骑兵非同一般,要是一鼓作气冲杀进来,说不定白云寺当时就被攻破了。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显然这是因为赵宋天子的命令,他要故意把攻伐的时间拖到白天,拖到大庭广众之下。 这时候王则已经知道,弥勒教完了,从那些巡城司亲属出现在出云桥上的时候,王则就知道大宋已经开始全面清剿弥勒教了,北平府一旦有了动作,地方上的州府定然是紧随其后,以免消息扩散出去,让弥勒教的成员脱逃。 智慧大和尚不顾别人的凄惨,缓缓起身对王则道:“随为师来,为师最后为你传法!”说完又对众人道:“尔等稍后,贫僧安排好便带领诸位前往西方极乐!” 第两千一百三十一章智慧和尚的真面目 王则虽然心中不满,但此时他也没有办法,到了后殿的公德房,智慧突然拉着王则的手道:“这里的人都能死,唯独你不行。” 稍稍顿了一下,在王则惊讶的眼神中智慧和尚撕下了一层人皮,这是一幅面具,因为带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在撕下的时候带起了不少真的皮肉,血糊糊的,狰狞而吓人。 “老僧虽叫智慧和尚,但真名娄守坚!赵祯看似留我佛门,但却是在行灭佛之实!既然佛祖救不了我等,那就只有弥勒能救!你要继承为师衣钵,以后莫要以弥勒为名,白莲教乃是极好的掩护!” 王则微微点头,随即道:“可师傅眼下我却将出不得,怕是难……” 娄守坚笑了笑,指了指公德房中的一尊泥菩萨道:“为师自有活路给你!只要我死了,便会让赵祯彻底放心,你要以白莲为名继续传教,若是不得,为师必会日夜缠绕!” 王则眼中含泪:“弟子遵命!” 王则是真的哭了,大难不死的脱离,使得他忍不住掉下泪,他之所以成为智慧和尚的弟子宣扬弥勒教,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唯有口才出众,脑子灵活,所以在宣毅军中才能混到一个小校的差遣。 但他知道自己只能走到这里,再往上走光靠口才和小机灵根本就没用,他吃不得苦,也受不得罪,更是没有过硬的本事在战场上立功。 遇到智慧和尚后他才知道如何是让自己的本事派上用场,他能变成任何人,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行走的动作都是如此。 他甚至骗过了智慧和尚让他觉得自己是弥勒教最虔诚的教徒,否则智慧和尚也不会收自己为徒。 王则觉得那个被自己排挤走的那个小沙弥说的对,自己就是善于黠伪,王则觉得应该是更善于变成别人而已。 只要是自己见过的人,很快就能变成和他一类的存在。 双手合十,虔诚的在智慧和尚面前跪下,智慧和尚单手抚其顶,口宣佛号:“弥勒降世了解诸多因果,唯有杀人乱世方能迎来弥勒!” “徒儿谨遵师傅法子,定将弥勒教发扬光大!” 瞧见智慧和尚不自觉的皱眉,王则立刻改口道:“白莲教!” 智慧这才点头道:“没错,从此以后弥勒教在大宋将销声匿迹”,唯有白莲教还一息尚存,佛门衰落此乃大灾!不可避免,只要赵宋天家在位一日,我等便等不到弥勒降世之时了。” 智慧说完便把泥菩萨的后面给扣开,一个地道赫然在其中,西城地势低洼,几乎难以挖掘地道,更有两条河流阻碍,挖了也挖不出去。 除非常年经营,不断向下深挖,再以樑木支撑方能抵达河岸边。 王则毫不犹豫的便钻了下去,一会又抬头道:“师傅不如和徒儿一起离开,到时在大宋四方宣扬白莲之说,岂不大善?” 智慧和尚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娄守坚这颗脑袋可是你的护身符,为师不死你如何得脱?” 这下王则没有任何疑议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智慧和尚做的一切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 白莲教,这个名字听起来都颇有韵味,和民间的白莲社以及莲社一样让人容易相信它的纯洁,他知道智慧和尚的打算,从根本上改变弥勒教的名字只是开始,还要利用净土宗的教义给弥勒教进行修饰,再惊醒一些改变就好。 弥勒教的失败当然是有原因的,王则非常清楚的知道弥勒教根本就不长远,最简单的地方便在于教义,倡导杀人作乱的教义怎么能发展壮大? 别说是百姓不容易相信,便是朝廷那里也果不其然,佛道二门一个导人向善,一个修身养性,但却都不受朝廷和官家的待见,何况是倡导杀人的弥勒教? 王则在下到洞穴的底部时就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已经打算好改变弥勒教,把弥勒教和净土宗的白莲社联系在一起,相互之间取长补短。 这净土宗可不敢小觑,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从那之后净土宗便以结社开始出现,唐时白莲社遍地开花,倒了大宋立国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 现在大宋净土宗的白莲社或是莲社依旧存在,只不过他们已经被弥勒教所渗透,为了掩护弥勒教,不少的白莲社依旧是倡导原先的教义。 白莲教供奉的是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是一种半僧半俗的结社。因为教义简单,经卷比较通俗易懂,所以信奉的人不在少数,更因为他半僧半俗的性质,所以没有人去管理。 既然弥勒教已经不存在了,那就去发展白莲教,王则已经相好,以白莲社为基,做以全新的白莲教,并且把弥勒教的内容融合进去,成为自己的宗教! 这段时间他跟着智慧和尚学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传教,当然他自己清楚,这其实就是蛊惑人心,让人皈依信教而已。 轻轻的吹亮手中的火折子,环顾四周,王则看到了一方小小的锦匣,打开之后立刻就瞪大了眼睛,里面居然是厚厚的一沓交钞! 智慧和尚果然聪明,这是逃生的地方,放上金山银山也没用,反倒是这些轻便的交钞更为实在,只要有了交钞,在哪都能通行。 不光有交钞,还有一本智慧和尚总结多年的随笔,厚厚的一本实在是惊人,王则在翻看之后便瑟瑟发抖,原来弥勒教以及神都城中的动荡都是智慧和尚一手操办。 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试一试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 因为一个想法,为了证实这个想法,害死了数万人!一股子凉气从王则的脚后跟升到了天灵盖。 轻轻的合上娄守坚的随笔,王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东西和交钞带出去,这将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第两千一百三十二章王则的救赎 黑黑的地道仿佛无限长,王则爬了许久。 地道实在太小了,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爬行通过,在这里万万不敢点燃火折子,否则自己可能被憋死。 在这里同不见外面的声音,这让他心中安定,越是向前道路便越窄,当他听家里河水的声音时,立刻便燃起了希望。 地道的出口应该就在河边,河水流过的声音是如此的美好哦,让原本快要脱力的王则加快了速度。 一块石头挡住了他的去路,王则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出口,用手挖开边上的泥土,他甚至能从缝隙中看到对岸的百姓。 “万岁!万岁!” 呼喊声突然便在人群中响起,显然赵宋天子成功了,没有拼杀的声音,只能听见哭泣,显然白云寺的叛军已经归降。 王则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去,外面的人太多了,万一看到自己那一切都完了,但同样此地也不能久留,万一被禁军发现了地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活路。 唯一的办法就是挖进水里,从水下游走。 王则水性极好,这是他保命的手段之一,双手插入土里疯狂的挖掘,这是在逃命,那里还顾得上手上的疼痛? 还好河边的泥土比较湿润,并不难以挖掘,大石头被镶嵌在岸边,下面的泥土很容易松动,只要能掏出一个供自己爬出去的小洞就好。 王则是多虑了,岸上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心思关心河边发生的小事,他们全都望着赵祯所在的地方大声呼喊:“万岁”! 八千叛军在禁军的不断围困和施压下终于投降,他们没有选择,之前发生过一次冲击,但在钢铁的“城墙”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轻松就被屠戮,引起百姓们的高声喝彩! 国家的军力越强,百姓的自信心便越高,强大的力量是一切的保障,没有这些单单靠文治和教化根本就不成。 八千叛军鱼贯而出,他们在出云桥上很快便找到了亲人,亲人团聚当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便是万般刚硬也在这里化作绕指柔。 终于有人尝试着离开,果然如同赵祯所说,禁军并未阻拦,任由他们穿过人群中开辟的道路,这些不光是叛军被感动,便是四周的百姓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官家果然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两边的百姓自觉的让出更多的道路让叛军和他们的亲属离开。 这些叛军命不久矣,三日后还要去大理寺认罪,没人会在这时候再去阻挠他们的离开。 至于这些叛军是否有人会逃离,百姓们根本就不会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就算能离开西城,难道还能离开神都城?离开大宋? 他们自己跑掉容易,整个家族还能跑掉?没有亲戚朋友? 八千叛军全部离开,而剩下的人却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赵祯不是没给他们机会,朝廷早早就下了告示,这时候他们还留再白云寺,定然是弥勒匪类。 白云寺的面积很大,拥有诸多房舍,当禁军开始收网的时候战事才刚刚开始,他们不像是巡城司的叛军,有所顾忌,这些人是弥勒教的死忠分子,拿出所有能作战的东西和禁军对抗。 这样的抵抗在全副武装的大军面前简直是螳臂挡车,这一次百姓们在不断的叫好,甚至为禁军加油打气。 白云寺再大也不过是一座寺庙,大军围困之下,派兵清剿简直是轻而易举,甚至不用担心有贼人逃脱。 对于这些弥勒教的死忠根本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巨大的铁盾护卫,弩箭不断的从一坐坐小小的钢铁“堡垒”中攒射而出。 这就是朝廷在民间限制弩箭的原因,在强大的弩箭面前,弥勒教的匪类根本无法靠近禁就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不断的倒在地上。 不断的攒射之下,很快就消灭了敢于主动向禁军动手的人,而这时候禁军开始分散出击,相互配合清剿剩下的散兵游勇。 攻到弥勒殿的时候,一个光头老和尚带着一群人缓缓出来,郭勇及时的阻止了手下当众射杀他的举动。 “智慧妖僧,眼下你已经在劫难逃,快快束手就擒!” 智慧大和尚笑了笑:“是吗?世间一切皆是虚妄,老衲这一身皮肉不过是旧皮囊而已,将军何须多言?”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乃匪首定然要诛杀的,不过要走一遭大理寺!” “这天下能审问我的只有他赵祯!成王败寇,不过如是!” “放肆!官家名讳岂能直呼!” 郭勇脸色一变的呼喝,随即冷笑道:“成王败寇?你也配!不过是个犯上作乱的妖僧而已!老人,拿了他!” 随着郭勇的话禁军向前,而就在这时候智慧和尚身边的弥勒教徒冲了下来同时点燃了身上的衣物。 郭勇的脸色变了变不是因为这几个火人,而是因为他们的疯狂。 被大火烧的面部扭曲,但依然不要命的扑向禁军,张牙舞爪悍不畏死,即便是在战场上也少见这般不要命的敌人,禁军将士被吓得稍稍后退。 但即便如此“火人”依旧不退,扑上来便是一阵轰鸣,“火人”身上的火药弹被引爆,气浪和碎片把禁军击倒。 郭勇在轰鸣过后脸色大变,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小心火药弹!” 一场对弥勒教的清剿因为火药弹而“变味”,郭勇知道火药弹虽然是大宋士兵常用的军械,但在民间却是禁忌,这东西就不可能出现在民间,出现了也就意味着大宋的军队出现了问题。 这件事将会波及到许多人,范围之广,事情之严重,令郭勇想想都觉得胆寒。 一群“火人”发出一连串的爆响,禁军瞬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郭勇在看到数量之后心中也是悸动,他们有火药弹,那会不会有火药的配方?! 轰隆!!轰隆!! 白云寺的其他房舍和大殿发出接连的爆炸声,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一座大殿中的佛像都被击飞,如同孩童手中的玩偶被抛到了白云寺之外。 郭勇已经疯了,口中大喊:“拿下妖僧,卧倒小心火药弹!” 整个白云寺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仿佛遭到了天罚,不断的有闷雷声响起………… 第两千一百三十三章弥勒从未降世 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已经不敢言语,他们从未见过官家的脸色如此难堪,虽然没有发怒,但这股酝酿在平静之下的愤怒却是如同一座即将爆炸的火药库。 两人稍稍的把身子向后挪动了一些,但赵祯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你们两要给朕一个交代,还有格物院以及军械司火药局!这么大的火药存量,弥勒教的贼人定然是知道了火药的配方,此事不除,国之大患矣!”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臣遵旨!” 从白云寺爆炸的一瞬间开始,他们两人都知道事情严重了,这不是一个邪教出现在大宋的问题,也不是弥勒教蛊惑百姓造反的问题,而是这个邪教已经把手伸到了大宋最为禁忌地方。 这也证明了大宋最为机要的地方出现了问题,赵祯所说的两处地方都是有士兵把守的,不光有驻军,还有皇城司和黑手的人轮番监控。 即便是这样还出现了泄漏问题,可想而知弥勒教的手段以及漏洞。 弥勒教的恐怖这才真正的展现在赵祯的眼前,不光能蛊惑百姓,甚至能蛊惑八千巡城司的士卒以及从防备森严的地方获得火药的配方,若是松懈,假以时日必出现更大的纰漏,到时悔之晚矣。 黑色的烟雾飘荡在西城的上方,随着风的吹拂飘散在了整个神都城,升起的黑烟越来越淡,最后缓缓消失,但流言蜚语却如同风暴一般出现在神都城。 尤其是身在西城白云寺外亲眼看到这场爆炸的人,更是惊恐的向旁人描述当时的恐怖场景。 这是一场浩劫,多处的爆炸使得围剿的禁军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战死一百二十五人,重伤二百,轻伤者不计其数。 相对于一场剿灭来说这样的伤亡便已经是极为重大的了,原本应该稳操胜券的事情,最后却被弥勒教的反戈一击变成如今的局面。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弥勒教是否真的有大神通,连官家围剿的军队都能被他们重创。 西城围观的百姓已经离开,那石雕的半个弥勒像如同在嘲笑赵祯一般倒在地上,禁军没有离开,而是把这里团团围住继续搜索弥勒教的残余。 死人被一车车的拉出去,弥勒教除了八千巡城司士卒外,残余的力量超乎了赵祯的想象。 从爆炸之后,几乎每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杀出几个弥勒教的死忠疯狂的砍杀禁军,为此赵祯不得不把龙卫军调遣而来。 以毒攻毒是个好办法,无论什么拐角暗处,只需要投掷火药弹就能解决隐患。 今天风大,白云寺的四周又有大量的房舍,否则火攻是最好的办法,火攻杀人并不一定是被烧死的,大多数是被困在狭小空间被毒烟给熏死。 看着不断摇动的树枝,赵祯拒绝了郭勇火烧白云寺的建议,厮杀声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但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白云寺。 赵祯向来是用最合适的人处理最棘手的问题。 格物院派人来了,火药局的人也来了,黑手,皇城司的辖骑出现在了西城,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查明真相。 他们首先要确认这些火药是否和大宋现在用的火药配方一模一样,配方上稍有不同,爆炸的威力和残留的粉尘都会不一样,这是格物院早就总结出来的事情。 而蔡伯俙和三才两人都盼着他们给出不同的答案,若是火药的配方和大宋军中所用的不同,那一定不是从格物院或是火药局流落出去的,就和黑手以及皇城司没有了关系。 这两人极少站在统一战线了,现在却被弥勒教的人统一了起来。 但时常是事与愿违,格物院和火药局的匠人同时确认,白云寺的火药和大宋制式火药一模一样,无论是爆炸的威力还是遗留下的粉末,都是如此。 这些人都是大宋少有的格物官,更是赵祯眼中这个时代的“科学家”自然不会怀疑他们的判断,而且不是一个人得出的结论。 那问题就来了,是谁泄露了火药的配方,还在何处流传?会不会进一步的扩散出去?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开始出现,并且困扰着赵祯。 赵祯当然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受到这些难题的折磨,蔡伯俙和三才一个都跑不掉。 “朕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之内定要查出火药配方从何处泄漏到了弥勒教贼人的手中,还要查明有无扩散!” 蔡伯俙就知道会这样,点头道:“官家放心,现在已经知晓了火药是从格物院或是火药局泄露出去的,那就有办法追查下去,一条一条的查便会清楚有无泄漏的可能。” 三才在边上附和道:“白云寺中大多数弥勒教信徒都在黑手的监视之下,皇城司的小的们都能追索到他们的脚跟,奴婢一定仔细办差,绝不会有所遗漏!” 赵祯挥了挥手:“那就好生办差去吧!防微杜渐的事情还是交给朕的秘阁来做。”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无奈,这事情谁也不想发生,但火药局和格物院这种地方不是军中,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 毕竟火药局不是神都城中的一个衙门,在大宋各地都有火药局的存在,谁知道是从那里泄漏的。 事实上火药局已经做的极好了,每一个步骤都是独立的工坊负责,制硝的制硝,烧炭的烧炭,提炼的提炼,他们只负责自己手中的事情,不管也不知道其他工坊在干什么。 最后各种材料被送到一起进行配装,而配装的人甚至不知道比例,只是把各种各样的粉末放进桶里交给另外专门负责混合的人混合,最后变成一桶桶的火药。 而整个火药局唯一能掌握火药配方的人也只有格物院派遣的工匠,这就把火药局排除在外。 三才和蔡伯俙指挥黑手和皇城司一起行动,他们的目标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大宋最为神秘也是最为奇怪的衙门,格物院官衙。 第两千一百三十四章旌旗十万斩阎罗 神都城中的动荡已经消失,但却引起了很大的骚动,虽然人没有死多少,但事情很大,尤其是白云寺的爆炸,更是给百姓多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各地发往神都城的奏疏都是有关弥勒教的,有了十六卫的加入,各地清剿的速度明显加快,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原本没怎么在意的地方官员现在也重视了,这是华夏的特色,只有中央重视了地方上才会逐渐重视起来。 弥勒教的覆灭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集权的情况任何力量都无法与一个统一的王朝相抗衡,还好,各地的奏疏都没有提及弥勒教的信众使用火药弹的情况。 这是好消息,说明火药的配方没有流落到神都城之外,甚至没有流出白云寺。 黑手和皇城司这段时间很慢,在仔细盘查之后发现,格物院出了问题,其中一位掌握火药配方的格物官嗜酒如命,在一次酒醉之后无意中泄露了火药配比。 他并非是弥勒教的人,他的酒友也不是弥勒教的人,但在雅间中伺候的伙计却是弥勒教的忠实信徒。 这个伙计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是格物院的官员,身份特殊,在大宋格物官这样的官员虽然也是官身,但却不同于别的官员。 他们没有什么实权,但极为清贵,和官家的关系极为亲近,于是这伙计就把他听到的东西告诉的弥勒教智慧和尚娄守坚。 于是经过简单的实验后,娄守坚便发现了这东西果然就是火药,而且是威力极大的火药,不同于市面上的药发傀儡。 在知道比例的情况下,便能做出火药,只是他们组成火药的配料没有经过提炼,也没有加上蛋清搓成药丸。 虽然威力小了点,但数量多,硝石这东西不用买,随处可见,每当秋高气爽之时,硝便会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地面、墙脚,民间谓之曰:地霜。 特别是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墙角尤多,弥勒教的人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 东汉时成书的《神农本草经》上所记载的、“能化七十二种石”的“朴消”,便是硝石,大宋的药铺中都有的卖。 至于硫磺也能在药铺买到,这东西是用来杀虫或是治疗火疮之用,利用信众少量购买汇聚在一起,当然是积少成多。 木炭更是寻常的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所以白云寺拥有了大量的火药,爆炸的时候威力惊人,当然若是他们按照军中的标准制作,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一旦火药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最大,怕是整个白云寺都会被掀翻。 弥勒教的死忠份子被禁军屠戮殆尽,一个个的放在地上进行清点,白云寺被围的水泄不通,并不担心有人逃脱。 数百具的尸体蒙着白布就放在白云寺中的空地上,天色渐渐变暗,残破的大殿,破碎的佛像,还有一群尸首,这难免让人觉得心中惶恐。 但即便如此,赵祯依旧站在空地上望着这些尸体默默不语,其实他是不舒服的,和在战场上杀敌不同,这些人都是大宋的百姓,说到底也是他赵祯的子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敌死多少赵祯都不会在意,可若是大宋百姓枉死一人他都觉得心疼,这些人都是大宋的百姓,都是自己的百姓,是组成这个国家的力量。 赵祯知道,自己在潜意识中已经把所有人都看作是大宋以及他本人的私产………… 娄守坚就站在赵祯的边上,赵祯并没有羞辱他,也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带着他一起看着地上的尸首,就在这些尸首的边上,禁军阵亡将士的尸体也摆在那里。 赵祯默默的双手相叠,向他们施以帝王之礼,这样的礼节只有在拜帝师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只有在远离世人的地方赵祯才能偷偷的对这些英勇的士兵施礼。 “官家这是在怜悯战死的士卒?” 赵祯瞧了一眼娄守坚,突然笑了,森然的白牙在夕阳下被染上了一层“血红”。 “朕现在对你已经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恨意,朕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是朕打击你佛门的结果,你不要说什么报应之类的话,这是一种因果关系,就像是朕打击豪门,豪门也必然会做出反击一样!自己做错了,还要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的头上,反而是伸张正义的人错了,你觉得这话站得住脚跟吗?” 娄守坚忽然也笑了,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帝王面前永远都翻不了身,无论是当年的“四民论”还是现在,他都无法和这个帝王辩驳。 但他并不在意:“佛门的存在必有道理,原本它引人向善,被世人所信仰,被朝廷所依赖,被帝王所包容,这样的局面才是正道,但你登基即位后,对佛门的围攻使得我佛门几近消散,便是一般的贫家也不愿把孩子舍入佛门修行,如此一来…………” “这就对了!” 赵祯感叹道:“这才是好事情,这才是天地正道,人活着就应该通过劳作获得食物,获得住所,获得钱财,而这些都在为世间创造美好!朕觉得没有做错,相反是开了后世先河,你觉得朕会不会在史书上千古留名?” 娄守坚的话虽然被打断,但他并没有恼怒,相反他认真的思考后道:“会,陛下的文治武功自然会在史书中留下“刀砍斧劈”的一笔!” 赵祯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那朕所作的事情就会被后世帝王效仿,朕打压佛门也会被后世君王所效仿,他们会认为这是强国的一个重要途径!” “所以我佛门才要奋起反击!如来佛已经救不了世人,陛下您就是灭佛之魔!” 被人称作是魔,但赵祯并未生气,相反很高兴的赞赏道:“如此甚好!” 将赵祯毫无所动,娄守坚脸色一变道:“陛下难道就不担心百年之后入地狱受苦?!” 哈哈哈……………… 赵祯仰天长笑,望向娄守坚一字一句道:“朕恨不得见见所谓的地狱是个什么模样,不光要见,还要杀!朕不能在大宋光明正大的灭佛,到了地狱却能放开手脚!” 赵祯说完便转身望向禁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大声道:“断头今日意如何?屠魔艰难百战多。待朕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天雷整整,隐隐欲催,赵祯站在倒塌的弥勒殿前,如同人间战神般,耀眼刺目,娄守坚只觉得自己直视眼前的这个男人………… 第两千一百三十五章角斗 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随着赵祯的一句旌旗十万斩阎罗,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三才和蔡伯俙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堆积在地上的尸首很多,板车开始向城外运送尸体,这一幕已经不是神都城第一次上演,之前的帮派动荡也是这个模样。 只不过这一次百姓更加义愤填膺,弥勒教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被唾弃的事实,一旦把罪恶拔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什么遮羞布都不能阻挡。 神都城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抨击弥勒教的文章,这时候不用想谁都知道该站在谁的一边,朝廷对弥勒教的打击是全国性的,这在历史上几乎没有出现过。 也只有几次灭佛的规模能和这次相提并论,当然灭佛是灭不掉的,这是赵祯早就知道的事实,历史上的几次灭佛最后都没有成功,相反每一次之后都使其壮大一分。 但弥勒教不一样,这样存在造反“基因”的魔教一定要铲除,别说是现在,便是更为开放包容的后世都不允许这样的教派存在。 这样的教派在历史上屡禁不绝,无论是弥勒教还是白莲教都在历史上存在了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之久。 赵祯知道自己要把他们彻底铲除,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使得人们一提起这些教派便会深恶痛绝,便会义愤填膺,便会唾弃! 所以事后的宣传很重要,蔡伯俙小心翼翼的把手中刚刚印制的报纸给了赵祯,递给赵祯之后便兔子一般的跑掉了,官家的话实在太吓人。 虽然那句“旌旗十万斩阎罗”极为霸气嚣张,可老天爷似乎不买账,这雷霆万聚的力量吓的人肝颤。 赵祯完全不在意,他根本就不担心雷会批到他的身上,白云寺有好几颗参天大树………… 就着火光看着报纸上的内容,赵祯极为满意,顺手给了娄守坚一份,娄守坚知道孰轻孰重,明知自己必死,放下一切,随意的从赵祯的手中接过报纸,但随即脸上的表情数遍。 原因很简单,报纸上的内容把弥勒教和佛教联系在了一起,虽然没有明说,但无数的话语都在向佛门指向矛头。 脸色阴冷的望向赵祯,怨毒之意弥漫出来,娄守坚知道,赵祯虽然没有明说灭佛,但却却在行灭佛之实! 娄守坚知道他赵祯多年常用的手段便是如此,从未说过要灭佛,也没有下旨,但针对佛门的手段却却是不断的增加,超过历朝历代,他不是大刀阔斧的“斩杀”而是悄无声息的割肉,不断的割肉,即便是现在佛门身上没有多少“肉”了,但他还不停手。 握着报纸的手开始颤抖,娄守坚望向赵祯道:“便是我佛门妥协,为大宋歌功颂德也不行?” 赵祯的嘴角提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们做不到的,做不到的事情何必说出来?佛门若是能妥协怕是早已妥协,还会有你这一出?若是你佛门能做到和道门一般,朕也不会行如此霹雳手段!” 娄守坚不再说话,赵祯的话已经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佛门的本质就是不断的壮大,而不是如道门一般讲究无为清修。 这一点研析佛法多年的娄守坚十分肯定,都说“佛要金装”,这话是没错的,大宋佛门昌盛的时候,那座寺庙不是香火鼎盛? 那些坚守佛门清规戒律的寺庙又有多少?真正的佛门之人连钱都是不能碰触的,一碰便是破戒! 做到这一点的寺庙在大宋不是没有,但却是极少极少,他们靠着四处化缘,自耕自种维持生计。 农税被减免之后,佛门中受到打击最小的寺庙反而是这些为此苦行僧一般的行为的小寺庙。 佛门的力量原本很强大,甚至原先和现在的东城豪门差不到,但现在已经彻底衰落,要不是有弥勒教的发展,怕是早已被赵祯打压的不像话。 这也是为何娄守坚要发展弥勒教的原因,虽然弥勒教的教义和佛门不同,甚至恰恰相反,而无论承认与否,弥勒教也都算是佛门的分支。 宗教令人狂热崇拜,娄守坚这时候已经丧失了佛家的本心,他的心中执念唯有把佛门发扬光大而已,为此他可以大开杀戒,为此他可以让心变得黑暗而堕落。 大雨终于在漫长的酝酿中滂沱而下,而禁军在皇城司和黑手的配合下已经清点完毕,弥勒教的贼人几乎全部被歼灭, 但却有一个问题出现,少了一个!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却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娄守坚的弟子,惠因和尚王则! 当赵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一变,冷冷的望向娄守坚道:“果然啊!还是留了一手,你不死怎么能让他顺利逃脱,手段果然狠辣,为了让他走脱居然甘愿牺牲自己和弥勒教的所有秘密!” “你曾经说过,“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我弥勒教虽然灭于你赵祯之手,但却有一息尚存!” 赵祯的脸色并没有持续难看下去,这让边上的三才和蔡伯俙松了一口气,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官家的脸色就从未好看过。 现在娄守坚又再度威胁官家,官家的脸色却开始平静下来,但他们知道,这幅平静的面容之下也许是一颗暴怒的心。 但事实上赵祯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的感叹一句:“这个王则,果然是没到死的时候…………但朕不觉得他对大宋有任何威胁。 一个人和一个王朝对抗,你自己觉得可能吗?相反,朕觉得他的溜走反倒是一件好事,提醒我大宋后是君王,始终注意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还有魑魅魍魉躲在角落之中,谋划着自己的痴心妄想!当然也给了朕继续加强对佛门的监管,毕竟王则也是和尚,定然会在寺庙中落脚不是?” “王则岂能再投寺庙祸害僧侣?!” 娄守坚的反驳在赵祯面前是苍白的,因为赵祯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话:“这可说不准,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也说不定!” 这就没法辩论,因为这本就不是一场辩论,而是一场角斗…… 第两千一百三十六章东城豪门的利用 赵祯这个人在很多时候是个无奈,最少娄守坚是这么认为的,每当你用优势和他对抗的时候,他总能避其锋芒,用他最强大的一面和你对抗。 这个人就是这样,当你和他讲道理的时候,他和你比“拳头”,当你和他比拳头的时候,他又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唾弃”你。 从始至终你都无法战胜他,娄守坚恨得想要扑上去咬死这个人男人,他能看到,在不远的将来的赵祯可能完成历朝历代帝王想做有做不到的事情。 佛教不可能被彻底消灭,这是一定的,但他却可以被无限淡化,无限压制,成为微弱的不能在微弱的光。 这才是娄守坚最害怕的事情,因为宗教就是这样,越是示弱,越没人相信,越没人去皈依。 这其实就是一场战争,只不过对象不同,娄守坚认为佛门原本的敌人从道门变成了大宋朝廷,变成他赵祯这个帝王。 在礼法上你和他讲不通,因为他会用“重拳”来告诉你什么是帝王的意志。 天光已经大亮,太阳照在神都城中,照射在白云寺的残垣断壁上显得那么的刺目和火热,赵祯觉得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太阳升起,你的弥勒教以及那些鬼魅已经被朕铲除,朕现在不会杀你不是可怜你,而是要给你最残酷的惩罚。” 娄守坚一点也不在意,随意道:“老衲这一身臭皮囊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你有任何手段都可以向老衲使出来!” 言下之意很简单,你能奈我和? “朕知道你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则的身上,他是逃脱了,但朕会让整个大宋的辖骑去追捕他,你会看到你的希望慢慢的变为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朕最后要干嘛吗?” 娄守坚面色未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赵祯会这样,但心中依旧心痛的不行。 见娄守坚已经不再说话,赵祯笑道:“朕虽然不能彻底消灭佛门,但却可一让他按照朕的意志来改变,朕要把佛门变成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说那些苦行僧一般的正真的修佛之人!” 赵祯的话直接的戳中了娄守坚的要害,他最担心的就是佛门被赵祯改变成为另一种东西,这个帝王实在是太会改变现有的一切了。 佛门广大,僧侣众多,信仰佛门的人有穷人,但富人更多,若是佛门变成苦行僧一般的存在,还会有谁去信仰?有谁会去皈依? 佛门的信众和僧侣越来越少,最后的代价很有可能是在大宋消亡。 赵祯毫不理睬如丧考妣的娄守坚潇洒的离开,目的已经达到,亲卫已经上前把他锁了,必会压进天牢之中。 弥勒教被铲除已经解决了赵祯心中最大的祸患,这种被洗脑的宗教已经他的信徒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他们比豪门的威胁还要大,当然此举已经斩断了豪门和弥勒教之间的联系,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从一开始赵祯便觉得双方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关联,现在当然可以肯定。 还有一点他也早已知道,当自己对弥勒教下手的时候,那些曾经收益的东城豪门必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是商人趋利的表现,也是当下他们还没有实力对抗朝廷的表现。 其实这也是资本的本性,就像是水一样,在实力不够强大之前,不会和自己面前的障碍物硬碰硬。 弥勒教在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已经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时候的东城豪门若是还敢和他们牵扯在一起,当然是自寻死路! 他们很聪明的在第一时间“断尾”,这是明智的选择,也是可笑的做法,在赵祯眼中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再怎样也不会彻底切割开。 事情到了今天,他们隐瞒的无非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一旦全大宋的百姓开始唾弃他们,他们的生意和财富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某些时候,商人比帝王还在乎人心………… 赵祯不会把东城豪门一下子打死,因为还需要他们逐渐的交接以及过度手中的财富,这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工程,难度之大,规模之大,一般人难以想象。 大宋有太多太多的基础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些庞大的基础资源进行财富的囤积,而战时这些资源更为最为宝贵,是朝廷急需的是军队需要的。 所以这些东城豪门不断的挑起战事,这样对大宋并没有坏处,甚至还要好处,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土地,也就意味着资源越来越多。 他们发战争财的同时,又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而当初赵祯发现的时候,他甚至被这些人在商场上的聪明才智给惊呆了。 他们是在利用一种类似于大宋以战养战的方式在发展壮大自己,也可以说是“滚雪球”的方式在发展。 但他们和弥勒教弥不同,赵祯并不担心他们,因为从本质上他们其实已经和大宋绑在了一起,神都城中大小帮派作乱动荡的时候,损失最大的人是谁? 当然是他们这些豪门商贾! 这些人和大宋绑在一起,聪明人都知道“国昌则豪门强,国若则豪门衰”。 所以在赵祯眼中,这些人并非是最大的隐患,因为他们不会如同弥勒教一般的造反,也不会胡乱杀人,相反之前神都城中大小帮派之间的拼杀,怎么看怎么像是弥勒教在背后操纵的。 弥勒教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绝不会是同盟,否则知道消息的东城豪门早已把消息泄露给弥勒教,而不会只有一个王则逃脱出去。 说到底是弥勒教给人家给利用了,赵祯很快就发现了端疑,东城豪门看似在和弥勒教结盟,但事实上却是在把所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甩出去,最后让弥勒教来承担责任。 的确,他们做到的了,不光丝毫没有人怀疑,也没留下任何线索,只是让赵祯这个先知先觉的人观察到了蛛丝马迹。 那些大小帮派如何因为一件简单的“观斗”而拼杀的血流成河?更不敢谋害巡城司的都虞候,而这个时候巡城司的军卒却消失一空,出现在了东城的豪门府宅之中。 但要知道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唯有包拯利用军中的点灶之法发现了蹊跷而已,最后却被东城豪门悄然转移到了白云寺。 最后所有的矛头都被指向了白云寺。 第两千一百三十七章宗教的利弊 东城豪门实在是太过精明和果断了,赵祯都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把白云寺和弥勒教作为给他们洗白的手段。 赵祯有些失败,他本来打算利用贾昌朝把东城豪门牵连进这桩造反的公案当中,但事实上却毫无办法。 贾昌朝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而东城豪门却一点马脚都没漏出来,弥勒教的人也出人意料的没有把东城豪门抖落出来。 所有弥勒教徒和东城豪门都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故意寻找牵连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东城豪门在这件事上做的太过干净,干净的令人发指。 可以肯定一点,贾昌朝把消息告诉了东城豪门,但处理的这么干净还是赵祯没想到的事情,由此可见,东城豪门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弥勒教。 赵祯离开西城这个动荡之地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弥勒教彻底消失在了大宋,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弥勒教的出现,这个教派已经消失了,同样受到冲击的还有庞大的佛门。 佛门毕竟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这个在华夏拥有近千年历史的宗教延续至今想要一下被打垮是不可能的。 此次弥勒教事件就是一次佛门的强烈反击,这是一个强大的信仰,在这个强大的信仰之下是无数支撑他们的人。 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疯狂的人不在少数,赵祯不怕他们的疯狂,相反就担心他们不够疯狂。 赵祯为何一直没有对道门动手? 因为道家不同啊!道家在乎的是修身养性,习惯了与世无争,最多便是有些道士宣扬长生不老蛊惑一下人心,这在之前是个大祸端,但现在的大宋根本就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有人长生不老,在大宋以及赵祯刻意的,不断的宣传下,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已经没人相信。 赵祯更是下旨后是君王不得追寻所谓的仙家术法,更不得追寻长生不老,因为这些都是骗人的,不光是耗费人力物力,更是侮辱了智商,丢了天下的脸面………… 道门对于大宋和赵祯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就是一群修身养性的人在自己修行而已,没有大力宣扬自己的信仰,甚至连神都是那么的多而不精,单单是最重要的神便有三位。 大宋有不少的官员信仰道教,道家的学说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是被承认的,毕竟黄老之学在历史上也占据了一定的地位,现在的大宋要学术争鸣,那自然是不成问题。 赵祯不是在针对道门,而是在改变,让这个教派更加的世俗化,当这个教派的大多数东西都被人们当作是世俗中的东西时,这个教派也基本上就已经世俗化。 也基本上快要不存在了,只是被人们当作是一个理所应当的存在,人人都能了解学习的东西还算是宗教吗? 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赵祯连根拔起,宗教的神秘主义早已荡然无存。人们把道教和道家混淆了起来,更多的是认为道教就是黄老之学,就是养生修身。 而黄老之学属于学术范畴,应该归咎于礼部管理,道教在无意中成为大宋的一个学术性超过宗教性的教派。 大宋的朝臣们也大多崇尚道教的养生之法,对于其他的东西都是不屑一顾的,毕竟儒学要比黄老之学更为适合朝臣。 学术之间的争鸣使得双方之间产生分歧,黄老之学和儒家之间的矛盾早已存在已久,儒家和道家之间的关系一向紧张。 以赵祯根本就不担心道教出什么幺蛾子,因为他们早已没了机会,大宋对道教和道家更为理解,对道藏内容更为透彻的人不是道士,而是民间的大儒和朝堂之中的学士。 道教已经被赵祯朦胧化,和道家混为一谈,影响力下降到了最低,但普及度却大大的提高,毕竟在学术范畴,黄老之学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甚至和儒学之间可以相互借鉴和应用。 但佛门却并非是本土宗教,难以进行如此学术化和平民化的改变,佛教便是佛门,便是佛家,佛教的理论和他的神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无法被学术化的东西,十分独立。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佛教的独特性以及驱使信众不断学习和皈依。 就是这份独特性,使得赵祯对待佛教和道教采用了两种不同的手段,前者是本土宗教更容易改造,而后者是外来的宗教自然是独特的,难以改造的。 所以赵祯就打算采用完全不同的政策,前者安抚改造,后者用力打压。 打压之下必有反击,而赵祯需要的就是佛教的反击,虽然这不是整个宗教的反击,而是娄守坚的个人行为,但这完全可以算在佛门的头上。 娄守坚是佛门的高僧,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生来奇特易貌,右手中指有七节,身份自然不会是冒充的。 如此赵祯又多了一个打击佛门的手段,他的目标是让天下寺庙的僧侣越少越好,至于百姓信佛道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自己在家供奉一座菩萨,佛像之类的,自己对自己要求行善积德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安稳的接受眼下的现状,只要自己行善积德,便能在死后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便能在来世享受荣华富贵,这套理论乃是佛教与各个王朝之间紧密相连的不二法宝。 为何历朝历代极少禁止佛教?因为佛教的教义在某种程度上使得百姓们更加温顺,更加便与管理,这样的宗教在没有触及到王朝利益的时候为何要去管理?为何要去打击? 可王朝一旦进入了盛世,佛教必会开始不受控制的大肆发展,信仰和皈依佛教的人便会呈爆炸式的增长,于是佛门的各种弊端便会暴露出来。 原本安抚百姓的佛教,成为阻碍发展的存在,甚至是阻挠时代的进步,让人墨守成规,自己也越来越腐败,堕落,这就是物极必反。 眼下的弥勒教就是这样,当娄守坚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便开始走向更为积极的一边,开始走向疯狂,虽然弥勒教和佛教是相悖的,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使得佛门继续发扬光大,只不过弥勒教更加不择手段而已,甚至要牺牲自己。 第两千一百三十八章奎大的踪迹 贾昌朝不光是配合禁军完成了对白云寺的封锁,还完美的配合黑手和皇城司完成对弥勒教的清剿,他的消息提供的非常精准,西城弥勒教的死忠被禁军一扫而空。 谁敢说他贾昌朝不尽心尽力? 贾昌朝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能力,不光能力出众,而且还能屈能伸,在赵祯下旨对西城白云寺以及弥勒教采取行动的时候,他便在心中立刻抛弃了弥勒教。 在围剿结束之后,贾昌朝施施然的离开了西城,这件事他做的极好,也极为妥当,围剿弥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有的手尾都已经甩给了弥勒教,唯一让他没想到的事便是东城豪门早已把手段备下,当贾昌朝从吕夷简的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弥勒教就算现在不覆灭,过段时间也会跟着覆灭。 即便是官家没有盯上弥勒教,也会被这些人给揭发出来。 现在看看西城的景象以及白云寺的惨状,贾昌朝只觉得的自己的后脖颈飕飕的冒凉风,这帮人的谋算,实在是太大了,太远了。 自己现在才发现,唯一的作用就是向吕夷简传递了一个消息,而且还是他们早已料到的消息,或是准确的来说,自己只是给人家透露了一个时间! 马车的颠簸让贾昌朝惊醒,自己已经做好了该做的一切,这也是吕夷简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做得多,错的多。 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按照吕夷简说的来做,没有露出一点的马脚,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的履行一个北平府知府事的职责。 围剿弥勒教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即便是西城的围剿结束了,自己要是要在北平府范围内继续搜查弥勒教,官家有旨,即便是剿灭白云寺的弥勒教之后,依旧要着重打击信仰弥勒教的人,只有这样的重典,才能让百姓远离弥勒教。 而这一切都是东城豪门早已猜测到的事情,甚至吕夷简分析的丝毫不差。 这差事贾昌朝震惊的地方,在白云寺不光查到了火药弹的踪迹,还一并查出了许多东西,比如弥勒教和城中大小帮派往来的书信,还有一些尸体和兵器等等………… 但唯一让贾昌朝不知道的是,为何吕夷简要递给自己一张面具,这张面具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放在了一个小箱子中。 那是一张人皮面具,贾昌朝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这其中一定有大隐密,否则吕夷简把那张人皮面具交给自己的时候颤颤巍巍,也不会那么的再三交代。 马车再次到了朱雀大街上,这里是整个神都城中最为繁忙的道路,大街上车水马龙,因为车马太多,时常会有拥堵,北平府的当差衙役要好久才能调度完成。 在车马拥挤的时候,有些相熟或是相识的人家马车之间便会互相问候,或是打招呼,或是赠送点东西之类的,这在神都城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有两家马车之间还因为一段短暂的驻留而结下亲事的美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街上便流行起这股奇怪的习俗来。 尤其是在御道上,更是如此,往来这里的不是朝中大臣便是东城豪门或是权贵,双方之间多少有点关系,在这时候双方打个招呼本就是情理之中。 这一次停在贾昌朝马车边上的是一辆拉货的牛车,牛车上的老农斜斜的靠在了车架上,上面堆满了蔬菜。 贾昌朝瞧得分明,这老农便是一生便装的吕夷简,不光如此他还举起一个托盘,上面是新鲜滴水的青萝卜。 水润润的青萝卜实在是诱人,这样的牛车在御道上时常出现,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人会去在意,更不可能有人会想到堂堂的致仕老臣吕夷简会装扮成老农。 端起托盘,尝了一口萝卜,贾昌朝满意的赏了一张交钞道:“东西已经放进去了,应该会被人发现,北平府的人撤走时,皇城司和黑手的人已经开始搜索整个白云寺,东西一定会被发现。” 吕夷简顺手拿起交钞仔细的看了看,笑着对贾昌朝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副面具极为重要,一定要让人发现,把所有问题都引向白云寺的那些弥勒教!” 清水萝卜是极为美味的,脆爽多汁,还有一股子辣味,让人欲罢不能,此时的贾昌朝和吕夷简心情非常好,狠狠的嚼着自己口中多汁的萝卜,发泄自己心头多日的紧张。 而另一边的白云寺中却是一副清冷,禁军的包围圈已经到外围,自从官家离开之后,这里便由蔡伯俙和三才接管。 但两人并没有让自己手中的辖骑翻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寻找,而是命令禁军和辖骑移动到了更为远一点的包围圈,他们把搜寻白云寺的任务交给了死骑。 这是赵祯特意交代的,因为相比黑手和皇城司,死骑的追索能力应该是大宋最强的,他们要把白云寺的一切都挖出来,把弥勒教的一切黑暗都扒出来。 师橫带着自己的手下在白云寺一寸一寸的搜索,时间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找到所有罪证,但结果却令人意外。 所有罪证都指向了弥勒教,他们不光策反八千巡城司兵卒,还有挑唆神都城帮派之间的械斗,甚至还和边军有所牵连。 这让师橫以及整个死骑目瞪口呆,之前他们一直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和东城豪门有关,可没想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弥勒教。 师橫没想到边军的走私居然和弥勒教还有关系,他们在弥勒教的废墟中找到了账本,找到了走私的诸多证据,但越是如此,师橫的心越不安。 这么说来弥勒教也应该和奎大以及仁恒商号有联系?!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来,手下便及时来报:“将军,我等发现了一个锦匣,里面……里面是一副人皮面具!” 听到这话,师橫的心便凉了,急急的叫道:“速速拿来!” 在看到面具的一瞬间,师橫瞬间红了眼睛,随即大怒道:“贼子猾如狡狐!” 因为在白云寺找到了奎大的人皮面具,那就说明仁恒商号便是白云寺的,不光有面具,还有账本! 但师橫却不认为仁恒商号和弥勒教有关………… 第两千一百三十九章神都城中的“臭水沟” 奎大和仁恒商号背后的一切都是师橫和所有死骑最在意的东西,他们自从来到神都城之后就从未放弃过打探,甚至不惜和他们最为厌恶的东城豪门“狼狈为奸”。 但事实上他们从未进入过东城豪门的内部,最多也是见识了一下神都城中在商界数一数二的掌柜而已,幕后的东家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会面。 而奎大和仁恒商号这件事师橫已经放出风去,他们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但谁知道眼下却在白云寺找到奎大的人皮面具。 找到这里就说明线索断了,只要没有新的证据,那只能把账算在白云寺的头上。 别人无无所谓,一个西北地的走私小商号的消失算得了什么?在大宋商号之间的倾轧几乎无时无刻的存在。 消失的商号只能给大宋来带好处,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商号出现,并填补仁恒商号的空缺。 师橫握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久久不语,四周的亲兵都在期待他的回答,这件事关系很大,若是发现了奎大,确认了仁恒商号和弥勒教有联系,甚至就是弥勒教的教众所办,那他们昨夜的屠戮就是一场复仇。 师橫也希望如此,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事情不对,单单一个人皮面具做不得数,而且他还知道,这些弥勒教的贼人和东城豪门有关。 顺着这条线索仔细的思考就会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在白云寺找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令人发指,而且每一样证据几乎都证实了弥勒教和之前所有的事情有关,甚至是在幕后策划一切的真凶。 但事实是这样吗? 对弥勒教的调查和了解死骑并不弱于黑手和皇城司,三方的消息都会互通有无,这时候就能轻易发现,他们之前掌握的情报并非如此。 现在白云寺变成一堆废墟,弥勒教覆灭,而所有在他们之前情报中没有出现的大量“确凿证据”却突然出现在了白云寺,这无疑是一场刻意的“栽赃”! 虽然白云寺和弥勒教也不干净,可看着眼前这些证据师橫却发现这不是不干净,而是太过诡异。 一来白云寺和其中的弥勒教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第二便是这些证据虽然有力,但却缺少“前因”,只有一个“后果”摆在面前。 这样一来人为栽赃的痕迹便很明显了,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突然之间西北之地的那些走私商号就开始和弥勒教之间产生非同一般的关系了。 “这些东西有问题,不知道蔡驸马和三才大官如何看?” 蔡伯俙和三才两个人站在师橫面前,面对这个浑身都在黑甲之中,双眼闪烁着仇恨火焰的男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为了能配合死骑,也为了避免冲突和方便合作,黑手和皇城司的头子自然是要和师橫见面的。 所以在当下,师橫毫不避讳在三才和蔡伯俙面前暴露,毕竟死骑也要受到他们的监控,有了死骑之后,三方便算是互相监察和监视,也在互相帮助和互利。 蔡伯俙随意的翻了翻眼前的账本,长叹一声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但出现在这里就不应该,无论是白云寺还是弥勒教和他们都没有多少关系,相反你也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出现在哪里。” 师橫点了点头:“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弥勒教的覆灭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他们成为很多人洗白的手段。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出现在白云寺中,说明从一开始弥勒教就被人抛弃了,否则官家雷霆万钧的对白云寺动手,东西不会这么快的出现在这里。” 三才肯定道:“背后是有人在耍手段,但我等没有证据,现在所有人都把脏水泼在了弥勒教的身上,而弥勒教除了一个行将朽木的娄守坚便再也没有活口了,这时候他定然是什么都不会说,认下所有罪责,此人已经癫狂,为了报复大宋和官家不择手段。” 师橫捏着人皮面具的拳头不断的发出声音:“这么说来我等追查多日的线索断了?” 蔡伯俙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并非如此,你还有一条线可以经营,只要经营好了,说不定理会成为另一个奎大!而这时候想要收集他们的罪证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奎大和仁恒商号…………” “他们还重要吗?” 三才出声冷冷的说道:“别忘了,咱们已经有了目标,也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东城豪门就是幕后黑手,他们虽然做的隐秘,没有遗留下任何证据,但是他们做的我等甚至是官家都是洞若观火! 这时候有没有奎大和仁恒商号的证据还重要吗?只要有定罪的证据就足够了,你的差遣就是要从他们那里获得走私的证据。莫要执念,否则你们只会在这条死路上越走越远!” 师橫不再说话,确实如三才所说,他们的目的是要找到幕后的主使者,而非是奎大和仁恒商号,现在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经营好木先生这个角色,利用手中逐渐掌握的走私道路和东城豪门之间进行……博弈……对,就是官家所说博弈这个词。 只要想明白这件事,所有的事情就都想明白了,而师橫看着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并不在意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早已看穿弥勒教所有的一切。 这里已经变成神都城的“臭水沟”,变成所有人丢弃“脏东西”的地方,很多“证据”都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愈发的怪异。 甚至连青楼买卖女奴的账本都能在在白云寺中找到,这简直就是最不堪的事情,弥勒教多少也是佛门的教派,难道还和灯红酒绿的妓馆搀和到了一起? 而且这妓馆乃是东城有名府宅的产业,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只能说是这些人“泼脏水”泼的太不“用心”…… 师橫率领死骑把东西整理好之后便带着人皮面具和仁恒商号的账册离开了,他们心中的执念依旧难以化解,虽然无法确定奎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仁恒商号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有了这些“罪证”多少个自己心中一个慰藉,师橫相信早晚有一天能查到奎大的下落。 第两千一百四十章惊人的巧合 对于弥勒教的清剿已经能尘埃落定,整个神都城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那些曾经信过弥勒教的人大多“回头是岸”,无辜百姓被蛊惑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没有人会把弥勒教的所有信众全部绳之以法。 在朝堂上的官员们眼中,百姓大多数是愚昧的,容易被蛊惑的,只要把弥勒教的“本性”披露出来,再施以教化,那百姓自然就会对弥勒教弃之如敝履。 但在赵祯眼中,无论是朝堂还是弥勒教的行为其实都是一种蛊惑,当然朝廷是站在正义一方的蛊惑,而且说的大多是事实。 赵祯不认为弥勒教会死灰复燃,因为这个属于佛门的教派在大宋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虽然弥勒教被清剿,事情已经过去,但无论是神都城还是大宋的其他州府,对弥勒教的容忍度依旧为零,只要有人还敢公开的信仰弥勒教,甚至在家中悄悄的信仰弥勒教,那都会被治以重罪。 赵祯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哭笑不得,作为帝王,你心慈手软,法度宽松的时候,百姓非但不遵从,相反他们总是会以身试法,总会存有侥幸心理,而当你律法严苛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谨遵法度,而这并非是因为法律的严峻,而是一种从心理上的理所当然。 在百姓眼中,甚至是在臣子眼中,皇帝就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君王,就应该是个铁血手腕的君主,就应该是个威严无比的皇帝………… 说的难听点,身为帝王的赵祯若是仁慈起来,百姓也就不当一回事,而若是威严起来,那整个国家的人都会为你喝彩………… 最近一段时间法度森严,尤其是对走私和弥勒教的打击力度加大,民间的叫好之声是不绝于耳,在他们看来这是帝王在保护百姓的手段,再森严也是一件好事。 而最受到冲击的人不是百姓,也不是官员,而是商贾,或者说是一部分最赚钱的商贾,普通的商号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这段时间他们还是赚钱了的。 弥勒教的被清剿,神都城中多桩案件被侦破,许多事情都找到了“脚跟”,原来都是弥勒教在背后操纵一切,都是弥勒教在使坏。 无论是民间的杂纸,还是朝廷的邸报,都详细的刊登了的弥勒教的罪证,并且有大量的文人墨客留下的评论以及对弥勒教的斥责。 在大宋,还真没有一样东西能和报纸相抗衡,这是赵祯手中最强大的舆论工具,也是帝王的口舌。 何况这些报纸上发布的内容大多数都真实的,即便是有一些不当的地方也是为了宣传需要,比如把神都城以及宣毅军中的动荡全部归咎于弥勒教。 因为从眼下的证据和线索来看,确实是弥勒教在背后操纵了一切,这是十分肯定的事情,五证齐全,人证嘛……娄守坚已经揽下了全部的罪责。 这个老头当真是倔强的厉害,在大宋三大辖骑面前好不变色的把所有罪责担下,并且供认不讳,不光如此,他还把所有事情的详情都能描述的一般无二。 突然起来的变化打乱了赵祯原本的猜想,若是东城豪门栽赃,娄守坚不可能如此的应对自如,这说明所有的事情弥勒教也参与其中。 赵祯一直以来都认为弥勒教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勾连便不深,弥勒教只不过是东城豪门的弃子而已,但现在看来并非如双方之间的应该有牵连,甚至是利害关系。 但现在,娄守坚已经把所有罪状全部扛下来,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当然是东城豪门,他们已经从所有不堪的肮脏中脱身,变得“纯洁无瑕”。 师橫手中捧着一张人皮面具,颤抖的单膝跪在赵祯的面前,随手看了看这人皮面具,赵祯不由得对三才道:“这东西可比你皇城司做的要精湛许多,看来这个奎大始终没找到,或许他就是那些弥勒教尸首中的一个,或许依旧逍遥法为,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那些豪门之中得到消息。” 师橫抱拳道:“官家,娄守坚还在大理寺的天牢之中,罪臣请旨提审妖僧!” 赵祯摆了摆手:“不可能了,他什么样的酷刑都会承受下来,你们之前不是没试过,此人已经如同朽木,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身上的痛楚,朕早就说过没有用这种最没用的手段对付他,杀人要诛心!起来说话。” 师橫无奈的起身,他只是希望再试一次,但他也知道这个老和尚已经打定主意扛下所有罪责了。 赵祯忽然转身道:“娄守坚原本是佛门的主事人,但他既然已经皈依弥勒,那现在佛门的主事人是谁?” 对于赵祯的提问,三才微微诧异,随即想了想道:“应该是大相国寺的贤觉法师,此人当年和娄守坚……” “贤觉?朕当年大婚之后便在大相国寺遇到过他一次,而在遇到他之前,朕……在大婚之前还做了什么?” 赵祯陷入回忆,毕竟是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许多细节他早已记不清。 “官家在对付世家!” 三才作为赵祯贴身内侍自然是记得许多事情的,尤其是这些事关重大,甚至影响了许多人的事情。 世家这个词在大宋并没有消亡,这些世家和历史上的门阀没有太多关系,他们大多是从大宋立国之后才形成的。 这些世家也是大宋的世家,是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所亲自造就的世家,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历史悠久的世家门第,比如王家之类,但他们远远算不上门阀。 世家权贵还是能算得上的,而当时官家在大相国寺遇到贤觉法师之前,就是在对这些世家动手。 现在看看这些东城豪门,和当初的世家都是一脉相承,华夏的历史就是一部家族史,汉家王朝无论怎么变化,在地方上的政策都是一样的,宗族制度。 而这些宗族制度就是世家大族的基础,他们的存在就会酝酿出更为庞大的家族。 这是浸透到汉家文明骨子里的东西,即便赵祯这位帝王也无法改变,这时候回头看看,当初赵祯对付世家的时候,贤觉和娄守坚便出现了。 现在赵祯对付东城豪门的时候,弥勒教也出现了…………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第两千一百四十一章弥勒教的背后 这世上正真的巧合能有多少? 大宋的世家也好,豪门也罢,他们都和佛门有所联系,双方之间自然是相互利用,相互扶持。 有一句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佛门和赵祯当然是敌人,东城豪门和赵祯同样是敌人,于是赵祯的这俩个敌人就开始联和起来。 而娄守坚和贤觉之间的关系不用说也是紧密的,当初娄守坚和赵祯的会面还是贤觉从中安排的,由此可见,这个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显然有问题。 现在的大相国寺已经不是大宋神都城中最大的寺庙,大相国寺原本是东京汴梁城中帝王家庙,但后来赵祯把家庙从大相国寺搬到了皇宫中,大相国寺的地位就开始逐渐下降,但规模却在不断扩大。 原本大相国寺深得赵宋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东京城最大的寺院和整个大宋的佛教活动中心。 只不过现在大相国寺已经衰落,成为寻常百姓们求佛许愿的地方,香火已经大不如前,至于皈依的信众则是越来越少。 佛门和道教不同,就是需要不断的有人来信仰,一个道观若是没人去几十年还会存在,可若是一个寺庙没人去了,必定会很快败落。 现在不是一两个寺庙香火败落的问题,而是天下佛门都在败落,随着人们生活的越来越好,佛门已经无人问津,至于养生修身的道教却是相信的人比较多。 原本的佛门无论是在乱世还是在盛世都是极为“抢手”的。 乱世的时候人们寻找心理上的安慰,把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谁也没见到过的来世上,而在盛世的时候人们又希望积德行善,信仰佛教之后能在死后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但眼下的大宋却不是这样,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壁垒和屏障不再是如原先那么难以打破,读书人不论出身只要有才华和能力便能走上士大夫阶级。 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隔阂也不再是那么严重,生产资料不断的普及,只要有头脑,只要勤快,谁都能赚到第一桶金。 聪明人会不断的积攒财富最后利用多年的积攒向上走,而更多的普罗大众则是希望更多的赚钱,为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变。 大家获得都很幸福,至少比之前的大宋百姓要幸福,不再为温饱发愁,不再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担心。 百姓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赚钱养家,养活自己,手中的闲钱也越来越多。 人的幸福大多来自于口腹之欲和其他的精神或是身体上的感觉,大宋的酒楼茶肆或是象棚瓦里最为受到百姓的追捧。 这些原本高于寻常百姓,经常以文人墨客或是权贵富甲为座上宾的店铺也改变了策略,他们面向所有,只要你有钱,无论身份地位都能到店铺中用餐。 大宋百姓的生活更为充实,幸福感当然是急剧增加,而这些恰恰也是站在佛教戒律对立面的东西。 佛门最基本的戒律是“五戒十善”。 五戒,就是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饮酒戒。十善实际上是五戒的分化和细化,分为身、语、意三业的禁忌,其内容包括,身体行为的善: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语言方面的善: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意识方面的善: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 真正能做到这些有几人?少之又少,即便是佛门中的僧侣也没有多少人能全部做到,至于寻常百姓更是不可能。 要么便不信,若是信了佛教,那最少要在表面上做到,不吃肉,不喝酒,不去象棚瓦里,不去勾栏瓦舍,这对神都城的百姓来说还是能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不信佛教便是,于是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宋都城,信仰佛门的人数少之又少,不足两万………… 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在东京城的时候,大相国寺整日香火鼎盛,往来的贵人便是络绎不绝,更别提寻常百姓了。 便是士子游人都能把相国寺的院落给占据的满满当当,可现在,偌大的一个相国寺居然看不见多少人。 这对于佛门来说就是一场大灾难,而这时候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弥勒教的桩桩劣迹,同时把弥勒教和佛门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便使得相国寺的地位日趋下落,贤觉当然知道这一切,事实上他早已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娄守坚找到他,并且提出弥勒教设想时,他毫不犹疑的便同意。 反正佛门已经衰落到如今的地步,再怎样也无所谓了,大不了破罐破摔,与其被他赵祯悄然毁灭掉不如轰轰烈烈的对抗帝王。 佛门也有雷霆手段,也有护法金刚,若是佛陀不降世,那就让自己化身佛门的怒目金刚! 原本贤觉是打算自己亲自出马设立弥勒教的,但娄守坚却坚持自己来,一来他的卧佛形象和弥勒相似,二来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主持不了佛门繁琐的事物。 两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制定了计划,并且有了弥勒教试探一番的打算,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但佛门的力量毕竟不是世俗的力量,想要做成大事还需要有人帮助,于是东城豪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要借助东城豪门的力量进入世俗之中,并且还要得到支持。 这个设想非常妥帖,而且贤觉已经算好了许多事情,甚至把弥勒教的覆灭作为代价和东城豪门进行“交易”! 钟鼓楼上厚重的钟声已经响起,眼下的大相国寺完全仿照东京城中的大相国寺而建造,但规模要比东京城的大相国寺要大得多。 稀稀落落的僧人在洒扫寺院,虽然时间尚早但已经给人日暮西山的感觉。 贤觉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弥勒教还是覆灭了,但他却看到了娄守坚设想的恐怖,从一开始就不是弥勒教在和东城豪门联手,而是大相国寺在和东城豪门之间进行联合。 弥勒教不过是佛门的一个“小手段”而已,是娄守坚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而自行运作的。 第两千一百四十二章大相国寺 佛门和东城豪门不一样,无论东城豪门怎么发展,他们的本质依旧是大宋的豪门,依旧是大宋的权贵,脱离不得大宋而去。 他们与弥勒教之间的合作更像是一次利用,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弥勒教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平等的,他们只是人家帅锅的工具而已。 真正和东城豪门合作的是佛门,而不是从佛门延伸出去的一个小小的弥勒教,在赵祯这位帝王面前顷刻之间便化为齑粉的小教派怎么可能成为赵祯的对手?无论是娄守坚还是王则都不配。 大相国寺的钟声已经敲,四周的僧侣已经开始做早课,声寥寥不绝。 “法师,不知这大相国寺中的钟鼓和外面的世俗钟鼓有何区别?” 贤觉微微一笑,口向边上的吕夷简解释道:“佛门之钟有大钟和小钟之分。大钟称梵钟、洪钟、钓钟、撞钟。 在撞响时能够清净寺院梵刹,所以称为梵钟;又因声响洪亮致远,而被称为洪钟;大钟是吊在钟架上被撞击而响的,因此又常被称为钓钟、撞钟等。 钟又可称为半钟、行事钟、唤钟等。小钟因只有大钟的一半大小,故为半钟;另外小钟通常挂在大雄宝殿之左,或挂于禅堂之上,用以击鸣通告法会等行事的开始,所以又叫行事钟;又因它常悬于方丈寮外,由侍者鸣击,传唤学人单独入内参学而被叫为唤钟。” 吕夷简再次问道:“不知这钟鼓有何寓意?” “洪钟初叩,宝偈高呤。上彻天堂,下通地府。上祝当今皇帝,大统乾坤;下资率土诸侯,高增禄位。三界四生之内,各免轮回;九幽十类之中,悉离苦海。无风十雨,免遭饥馑之年;南亩东郊,俱瞻尧舜之日。干戈永息、甲马休征、阵败伤亡,俱生净土。飞禽走兽,罗网不逢;浪子孤商,早还乡井。无边世界,地久天长;远近檀那,增延福寿。三门镇靖,佛法常兴,土地龙神,安僧护法。父母师长,六亲眷属,历代先亡,同登彼岸。” 这话放在原先没有任何问题,随着佛门的衰落,越来越多的学术崛起,文化的繁荣和百姓智慧的拓展增加,这些话看来更多的像是在吹牛。 吕夷简原本是深信不疑的,他信仰佛教很多年,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佛教在他们面前变得开始扭曲,甚至可笑起来。 贤觉的话原本是有大道理,大禅机的,可现在却是又假,又大,又空,说了那么多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又等于一句话没有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吕夷简觉得佛门靠不住了,但现在他还需要贤觉,需要佛门的帮助,毕竟刚刚用弥勒教让东城豪门摆脱了许多事情。 “法师,不知弥勒教之灭,是否会牵连到佛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的快速变化。” 贤觉通达的模样再配上寥寥钟声,吕夷简颇为惊讶的望向天空,他是个理智的人,贤觉的意思很清楚,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要在执迷于过去,显然他对弥勒寺的事情已经毫不在意了。 吕夷简作为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人都被贤觉的这份果断与无情惊呆。 毕竟那么多的人死于非命,毕竟事情影响了整个神都乃至大宋,一句过去了岂能草草了事? 这份无情应该是佛门高僧的境界?吕夷简有些不相信,但又确确实实的发生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佛门,认识一下贤觉这个人。 吕夷简不知道,宗教的极端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信仰这东西会让人变得坚强,但有时也会让人变得疯狂。 赵祯在不断的打击佛教在大宋的传播,使得贤觉和娄守坚这样的拥护者走上了极端,这不是一天两天才形成的疯狂,而是数十年形成的。 他们在数十年前赵祯登基即位的时候就看见了赵祯针对佛门的行动,这数十年的时间他们想要反抗,想要妥协,想要用一切可行的办法为佛门挽回,但都失败了。 于是这数十年的时间里,他们开始逐渐从执着变得疯狂,佛门不断的衰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所以娄守坚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才会继承弥勒教的因果,在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兴风作浪。 他们太需要力量了,以至于在知道东城豪门利用的情况下依旧冒死做出这疯狂的一切。 弥勒教搅动朝堂,搅动神都城的安宁,为的是什么?为的仅仅是试一试娄守坚心中的想法,用更加疯狂的行为来振兴佛门的可能。 虽然弥勒教的失败,使得弥勒教成为天下百姓唾弃的对象,连带着让佛门也跟着受屈,但这比不影响娄守坚和贤觉两人的计划。 他们早就发现,只要赵宋天家坐稳江山的一天,佛教就没有出头之日,那既然如此,若是这江山不姓赵呢?! 娄守坚只不过是一次尝试罢了,他的尝试证明利用弥勒教这样的宗教乱世非常成功,他赵祯是举世无双的帝王,可佛门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这次只是开始的一个试探,再往后还有许都手段,就算是江山换不得主人,他们也要让帝王妥协。 “法师因何而怒?” 吕夷简的话让贤觉进行,他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浮现出了戾气,但他觉得这戾气并不一定是坏事,这戾气一直埋藏在他的心中,促使他心中的坚强和勇敢。 “吕施主,贫僧已经决定把西城白云寺的土地从简卖出,不知谁对那片土地…………” 吕夷简的眼睛猛然一亮,惊讶的望向贤觉道:“法师真的要把白云寺及其产业都买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贤觉笑道:“这是当然,贫僧不知那白云寺的主持连带着信众僧侣都投了弥勒魔教,如今后悔把那里卖给他们做修佛之地,如今向来还是卖了去,以解烦恼!” 吕夷简笑道:“法师果然有大智慧!” ……………… 第两千一百四十三章利益的交换 西城的土地虽然不如东城的寸土寸金,但白云寺的面积可不小,虽然被弥勒教炸成了废墟,但那里的价值依旧是不低。 白云寺不光属于弥勒教,更是属于大相国寺,是佛门的寺院,这是当初大相国寺买下的土地,不是朝廷官家赐予的。 如今神都城的地可谓是寸土寸金,有时便是你有钱也买不到,所以西城白云寺的土地对于东城豪门来说有着极大的诱惑。 吕夷简前来大相国寺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抱有希望,白云寺在西城经营了近十年,白云寺的面积极为广阔,四周不知有多少的店铺是属于白云寺的产业。 要想让佛门把这些多年积攒下来的土地给吐出来,实在是太过不容易,当然东城豪门也知道现在的贤觉需要什么,他不能没有豪门的支持,否则佛门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他不敢做这样的试探,其实弥勒教和东城豪门的关系并不大,但却有着背黑锅的能力,无论是贤觉还是娄守坚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弥勒教的身上。 东城豪门同样明白这一点,弥勒教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在一个牺牲品上最多的便是把他的价值最大化。 贤觉自然知道白云寺已经彻底沦为弥勒教的代名词,佛门不可能再它联系在一起,免得百姓们把愤怒引到佛门身上。 和白云寺做切割是必然的,而眼下把白云寺的产业和土地卖出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西城有大量白云寺的产业和土地,能吃掉的也只有东城豪门。 这是一场利益交换,也是一场资本的饕餮盛宴。 只要是赚钱的买卖,东城豪门就不会放手,贤觉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和利用白云寺和他们交易,以获取更多的价值。 佛门被赵祯打击这么久,但规模依旧是惊人的,在大宋的土地上每一个州府,每一个县镇几乎都有寺庙,也有着庞大的僧侣。 原本他们时松散的,没有统一的管理,但现在不同,佛门在面对重重打击之下变得更为团结,几乎所有的主持方丈都知道,若是不团结便会走向衰落。 唯一能执大宋佛门牛耳的寺庙也只有大相国寺,此时的少林寺虽然名声显赫,但却不及大相国寺的地位。 这个曾经是天家家庙的寺庙在佛门拥有极高的地位。 而贤觉作为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在佛门之中的地位自然也是领袖一般的存在,甚至是一种精神领袖,否则吕夷简也不会管他叫“法师”。 精通佛教教义,又能如法修行,并善于为他人演说教法的僧人才能称得上是“法师”,最为著名的便是前往天竺求取真经的三藏法师。 精通经律论三藏的人都可以叫“三藏法师”,这个称号不是单指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代指一类人,所以现在的贤觉也是三藏法师,只不过人们都直接叫他的法号而已。 作为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贤觉法师自然用尽了手段也要维护佛门的地位,也要带领佛门和世俗皇权进行对抗。 他其实也不想对抗,谁原因和皇帝拧着来?世俗的权利有多大,根本就不是一个宗教能够抗衡的。 贤觉这么做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让赵祯看到宗教狂热的可怕,即便是没有证据他赵祯难道还不知白云寺和弥勒教出自何处? 即便是迭口否认难道弥勒教就能与佛门彻底割裂? 他赵祯应该看到了佛门的恐怖手段,应该以安抚为主,不再对佛门进行打压甚至是毁灭。 贤觉一直认为他和东城豪门的联手其实是双方被逼无奈的结果,若是皇帝安抚佛门,并利用佛门教化百姓,那佛门一样能做的极好。若他赵祯拉拢东城豪门的权贵,同样也能让这个宋世更加的繁荣昌盛。 贤觉一直不明白,为何聪明过人的皇帝非要打击佛门和东城豪门,把他们生生的推到了一起。 佛门和东城豪门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双方之间的差距和矛盾很大,若不是他赵祯这些年来的手段,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出现,贤觉想不通。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贤觉是心中忌惮的,因为这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自己行差踏错就会使得整个佛门万劫不复。 贤觉的想法很简单,做时错,什么都不做同样是错,那自然是要“奋起反击”。 “既然法师都这么说了,我等也不会亏待,不知法师需要我等作甚?” 吕夷简从始至终都明白,贤觉这个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能从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变成佛门的领袖,手段自然不一般。 但西城的白云寺和那些产业对东城豪门来说同样重要,吕夷简知道孰轻孰重,白云寺虽然是弥勒教的地方,但却依旧是属于大相国寺的产业。 不能因为弥勒教的出现就把白云寺的土地罚没掉,当然大相国寺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官家对待佛门可一项是没有多少宽仁的。 虽然已经知道贤觉可能要说什么,但吕夷简依旧开口询问,这自然是为了表现东城豪门的诚意。 果然,贤觉笑道:“白云寺的产业自然是要卖给东城豪门的,整个神都城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吃得下?但贫僧便算是想卖出也怕是有心无力,毕竟朝堂之上的事情贫僧无力左右,若是那些土地变成了弥勒教的赃物…………” 吕夷简笑道:“法师放心,白云寺是大相国寺的产业,只不过法师被欺骗弥勒教的贼子欺骗了而已,只要法师宣讲大相国寺和弥勒教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那天下人自然是站再法师这一边的。” 贤觉微微有些愤怒的点头道:“弥勒贼子,早已不配自称佛门中人,他们犯戒不说,更有甚者自称“新佛出世”,把佛门当成是“旧魔”,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与我佛门之仇早已是不共戴天!” 吕夷简点头道:“当真是人神共愤,那还请法师书写声讨弥勒教的经文法旨,我等自然会为法师宣扬,也会有人在朝中斡旋此事,还请法师放心!” 贤觉微微感动,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吕施主当真是慧眼如炬,贫僧多谢施主的仗义直言!” 简单的几句话双方之间就完成了利益交换……………… 第两千一百四十四章资本永不眠 吕夷简坐上了马车,马车在大相国寺的后院稍稍逛了一会才离开,相比白云寺,坐落在朱雀大街不远处的大相国寺可是风景秀丽之地,时常有官宦人家香车宝马的来到这里观赏风景。 这对于大相国寺这般迎天下四方香客的寺庙来说再正常不过。 大相国寺的后门很大,甚至可以说宽敞的过分,经常有三五成群的马车共同进出,为了方便香客前来,后门的门槛是可以随时拆卸的。 今日是朝廷的休沐之日,也是大宋百姓的休沐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廷的休沐和百姓的休沐联系在了一起。 百姓们无论贫富都以朝廷的作息为准,当然,为了多赚钱,不少人依旧选择每日劳作,但终究是让人有了理所当然松一口气的时候。 而没到休沐日,大相国寺的游人总是最多的,不是前来上香的人多,而是前来赏游的人多。 来的人越多越好,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来到大相国寺,就算是为佛门“捧场”贤觉甚至要求寺庙中的所有僧侣以礼待客。 吕夷简的马车混在一般的车马中离开,此时的他哪有什么心思欣赏四周的美景?他没想到贤觉和尚居然早已料到眼下之事,早已把声讨弥勒教的文章写好。 坐在马车中的吕夷简通读全文之后不得不感叹贤觉的文章:“这般的人物若是弃道从文,怕也是前途无量啊!” 文章的内容不多,但十来句话便把弥勒教的恶,和佛门的无辜凸显的淋漓尽致,活生生的让人觉得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你面前诉苦,你还不反感。 通篇读下来,吕夷简若不是知道幕后之事,都要为佛门受到弥勒教的牵连而喊一句冤枉,虽然觉得贤觉虚伪,但不得不说这文章一旦出现在杂报上,必会轰动一时,只要让人在朝中运作起来,也必会为佛门洗脱嫌疑。 此时的吕夷简忍不住赞叹贤觉的好手段,西城白云寺的产业是一块烫手的烙铁,但同样也是佛门洗脱嫌疑的最佳途径。 只要能承认白云寺的产业和弥勒教无关,便能证明大相国寺和弥勒教无关,是被弥勒教欺骗的。 如此不光使得白云寺的产业成为干净的东西,也变相承认了大相国寺是“干净”的,那些把弥勒教和佛门牵扯在一起的文章自然不攻自破。 贤觉早就应该把这片文章发出去,但却不能用他自己的手,否则多少让人怀疑他是故意在切割和弥勒教之间的关系。 所以眼下最大的收益之人不是东城豪门,相反而是他贤觉和整个佛门,吕夷简不由得苦笑,双方之间互相利用,最后也只能堪堪洗脱嫌疑罢了。 只不过这嫌疑是寻常人眼中的嫌疑,而不是官家眼中的嫌疑,毕竟在官家眼中,无论是佛门还是东城豪门都没有嫌疑,而已经是罪不容赦。 吕夷简不知道为何官家还不动手,在他看来官家手中掌握的力量足以毁灭东城豪门千百次。 这还是吕夷简不了解赵祯,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平白的猜测而是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东城的利益集团。 利益和资本这么可能和别人歃血为盟? 这是一件最为可笑的事情,对于赵祯来说,东城豪门的团结并不会给他造成困难,只会让他有机会更加彻底的完成对这些不可控资本的清理。 在赵祯眼中,资本是一个中性词,并不好,也不坏,只是为大宋服务的一个经济形态而已,他对经济和资本的理解早已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商贾。 他了解资本的本质,也知道他的特性,甚至是“喜好”,这是掌握资本的最好办法,也是最终手段,要知道在大宋,最大的资本就掌握在皇帝手中。 赵祯之所以不担心东城豪门和弥勒教之类的作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资本拥有者。 大宋的经济规模有多么庞大?除了一般的商贾之外,赵祯垄断了所有对外出口的商业,蔡记的规模有多么庞大甚至连他自己都难以统计。 大宋的瓷器,丝绸,棉花,毛织品,成衣,成药,玻璃,咖啡,甚至是烟草都在每年向外出口,而这些东西中有多少是垄断在朝廷手中的? 最赚钱的东西当然不是成衣成药,这些东西对于西方人来说可有可无,丝绸和瓷器以及玻璃是奢侈品,贵族们不惜一切的想要拥有。 至于棉花和毛织品才是一般普罗大众所需要的东西,而咖啡和烟草则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所在。 赵祯从黑手带回的情报中发现,西方世界的咖啡馆居然全部是宋人开设的,无论是疆域广阔的塞尔柱王朝,还是神圣罗马帝国都是如此。 大宋的咖啡馆成为每个城市中不可缺少的东西,这里有香醇美味又提神的咖啡,同样还有让人上瘾的香烟,这两样东西无论是对阿拉伯人还是西方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而这些咖啡馆的所有供货全部来自大宋境内,每个月,甚至每三天,云南路就要往西方运送晒好的咖啡豆,以及处理好的烟草。 咖啡豆是早早就处理好的,但烟草却是在路上被切成丝然后用最好的宣纸包裹上,在烟草上花再多的钱也不觉得心疼,因为这东西到了外朝便能翻好几个翻。 赵祯从一开始就已经垄断了这些资源,他知道什么东西才是这个世界上受益最大的“项目”。 东城豪门所垄断的是一些最基础的生产资料,他们希望通过国家进行的大规模战争来大量获得生产和销售的机会。 他们平时不是不赚钱,只是赚的少而已,但相对与一般的商号来说,他们已经是庞然大物,但资本永远不会满足。 东城豪门希望大宋再次开展,再次大量采购,一场战争中国家不光需要数目庞大的军械,还需要数量惊人的辎重。 这才是东城豪门的利益所在,也是利益的冲突点。 但资本足够庞大的时候,就会干涉到其他的东西,比如政治,双方博弈的时候人命会变得卑微且渺小。 赵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在“观看”这场博弈,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因为他知道“资本永不眠”。 第两千一百四十五章帝王来 赵祯是大宋的皇帝,是大宋资本最大的拥有者,也是掌握了国家机器的人,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拥有者。 他太清楚资本的运作,也明白打掉东城豪门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吕夷简的马车刚刚离开大相国寺的时候,赵祯的车驾也抵达了大相国寺的后院,这里几乎是富贵人家前来大相国寺的停车场。 这里风景不错,又有足够大的地方,赵祯的马车看似一般,但吕夷简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认出了车驾,而是认出了赶车的人。 虽然三才沾上了胡子,带着遮阳的斗笠,但那双机敏的眼睛和大大的鼻头却瞒不住别人。 吕夷简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家的车驾居然会出现在大相国寺,做贼心虚的他一瞬间便猜想是不是自己前来大相国寺的事情已经败露? 更多的联想到时候东城豪门和佛门之间的事情已经败露? 但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要硬说皇帝不知道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双方之间的“小秘密”皇帝早就应该已经知道。 那为何皇帝要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游园?!显然则是不可能的,皇宫后苑的景致可要比这里的好得多的多。 心中的万般猜测使得吕夷简开始变得惊慌,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对未知的猜测,你越猜测便越发的恐惧。 难道说佛门已经向官家妥协?亦或是官家前来大相国寺的目的是招抚佛门? 赵祯并不知道吕夷简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事实上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在意,大相国寺本就是皇家寺庙,只不过赵祯排斥佛门之后,这个皇家寺庙的地位一落千丈。 赵家的家庙在皇宫之内,赵祯就是趁着迁都的机会把家庙直接安置在神都城的皇宫中,这时一举两得的办法。 现在的大相国寺虽然还是挂着原来的名头,可地位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对平民百姓随意开放也意味着大相国寺日趋世俗化。 赵祯在东京城的时候便经常出入大相国寺,作为太子的时候大相国寺也是他的常去之所。 那时候的矛盾还没有激化,赵祯对大相国寺甚至有过不错的影响,他瞧见过有些穷苦人家的孩子,甚至是乞丐偷偷溜进大相国寺偷吃佛龛前的贡品。 人在饥饿的时候别说是偷吃供奉给佛的食物,便是佛在面前也不会犹豫半分。 大相国寺的僧人从不驱赶,甚至还会偶尔增加一下贡品的数量生怕不够,这细微的一举一动在大相国寺这样的地方便会被无限放大,也“瞒不住”世人。 一些最常见的果品,糕点便能获得无数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当里发现一个人本质上是坏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在反映他坏的一面,即便是在行善也会觉得他是在邀买人心。 原本赵祯没有这种感觉,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但他知道,大相国寺的和尚确确实实就是在做善事,对于那些穷苦人来说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收买人心,也不在乎,更不会去关心,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在饿肚子的时候朝廷没有给他们吃的,而是大相国寺给了。 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平民百姓不会看到赵祯给大宋创造多少的赚钱的机会,不会看到赵祯从根本上解决了历朝历代帝王千百年来要根治又没有办法根治的土地兼并。 他们不会看到大宋的粮价已经稳定在了一个几乎不会有太大波动的范围,更不会看到朝廷每年都在地方粮食的运费。 赵祯做的很简单,只是让大宋的百姓中的绝大多数都吃的上饭,但他是人不是神,没有办法让人世间所有的悲剧消失,总有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饿肚子。 于是在赵祯在看到饥饿的乞丐或是贫民感谢大相国寺的和尚时,心中的不爽就如同便秘了一样。 贤觉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而且是来者不善,回头一瞧便发现天子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意的盯着自己的手中的一盘糕点以及讨要糕点的孩子。 手中的动作稍稍僵硬了一下,贤觉便继续给孩子们发放糕点,同时拍了拍他们一张张充满期待的小脸道:“去偏殿问妙本要点茶喝,老衲要见一位贵客了。” 孩子们一看便是时常来大相国寺讨要吃食的,对贤觉非常恭敬,怯怯生生的远远向赵祯施了一礼后才欢快的兜着衣襟上的糕点离开。 “官家驾临寒寺,贫僧未曾礼迎,失礼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要多谢法师才是,是你帮助朝廷扶持了这几个孩子,免得他们今日饿肚子。神都城中出现这样的事情,是朕的过失!” 贤觉脸色一变随即笑眯眯的解释道:“官家言重了,不过是几个孩子馋了些吃食而已,如今国朝盛世,百姓哪有吃不饱的!” 赵祯看了看边上的佛像,这里供奉的不是释迦摩尼佛,而是法身比卢遮那佛,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大日如来佛。 “自从你这大相国寺搬到了神都城来,朕就几乎没来过,不知宝刹什么时候修建了毗卢宝殿?” 贤觉连连稽首道:“大相国寺中原本只有大雄殿,半年前修缮大雄殿的时候多出许多材料,于是便在后面修建了一座毗卢宝殿以供佛祖法身,只不过这段时间忙于寺中俗事,未曾去往工部报备,还望官家恕罪!” 在神都城中,每修建一座建筑就必须向工部报备,这已经成为朝廷的法度,即便是一座小楼也不能例外,何况是寺庙中的一座大殿?贤觉之前忙于和娄守坚事以弥勒教,却把这件事忘了,生怕赵祯借用这件事发难,主动把罪责揽下。 赵祯笑道:“法师多虑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法师之前忙于……琐事!朕自然不会计较,只不过工部还是要派人前来丈量造册的,否则一旦走了水,会给潜火铺子和军巡铺子徒增麻烦。” 贤觉连连点头道:“贫僧明日必会去工部衙门报备此事!” 第两千一百四十六章使坏的帝王 赵祯看着眼前的大日如来,只觉得他是一座具有倾轧气势的佛像而已,之所以在他面前觉得卑微渺小,是因为佛像在向前的特定角度倾斜。 这种倾斜不是很大,否则便会让人觉得佛像咄咄逼人,角度刚刚好让里觉得他无比高大和威严,同时也觉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 其实压迫感是存在的,只是多少而已,多一分则没有亲厚百姓,大慈大悲俯视产生之感,少一分则失去了法相庄严。 赵祯走近了观瞧便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只不过是下身宽厚,上升微倾而已。 “朕很奇怪,你们佛教不是向来反对崇拜某人的吗?为何又要拜佛?” “阿弥陀佛!” 贤觉长宣佛号:“官家着相了,我等不是拜佛像,而是拜自心。当一念诚恳恭敬拜下去的时候,心无杂念,心即是佛。而且把佛像当成真的佛拜,立假即真,万法唯心,因为诚心,感应道交,自然就有功效。” 赵祯笑而不语,许久之后才道:“这么说佛门是唯心?” 贤觉点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 赵祯也看过佛经,没事的时候翻看佛经便是一种消遣,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知识扩展,赵祯自己有哲学认知,加之他在后世积累下来的哲学经验,对付这个时代的和尚不成问题。 “梦幻泡影、露、电,皆为虚而不实之相,因缘和合,缘起缘灭,瞬息即逝,以之喻娑婆世间一切因缘而生、因缘而作之有为法,甚为贴切。所谓性空缘起,缘起性空,如是如是。故而识者,不可耽于声色幻影,而造作无数业因,因因循环,轮转三界,不得出离。当奋迅勇猛、精进不懈,趋入菩提大道,证悟无生正法。不知朕的解释对也不对?” 贤觉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对佛理有如此高的早已,他不知道什么叫哲学,他只是知道赵祯的话说出了佛法的真谛,便是多年研析佛法的高僧大德也难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还只是佛经中的一段,他赵祯居然能说的如此通达完美,简直就是多年讲经的高手。 “官家所言极是,如日之大道!未曾想官家对佛法有如此深厚的造诣,贫僧叹服!” 面对贤觉的称赞,赵祯却摇头叹道:“不研究不行啊!朕要对付佛门,就要做到知己知彼,否则如何与你辨法?!” 贤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如此直接,更没想到皇帝对付佛门是如此的煞费苦心。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赵祯便继续开口道:“既然是唯心,那朕就来说说唯心:一切以心中所想为存在便是唯心,也就是说心中的想法是最重要的,排在万事万物之前,有了心中的想法才有了世上的一切。是也不是?” 面对赵祯的“进攻”贤觉惊醒道:“官家所言差矣,佛门并非是唯心而论,亦要为实而论,佛讲唯心,是讲一切万法都是自心所现,是指“万法唯识”。” 要论辨法,贤觉时手到擒来的,作为佛门高僧,少不得和别人辨法。 赵祯并不在意,否认是没有用的,佛门的唯识不过是唯心的变种而已,既不想承认自己的唯心,又不想承认唯物。 “朕却觉得里佛门小家子气了些,便是儒家都能承认自己是唯心,为何你们却要掩耳盗铃?世间一切皆是幻象,人在尘世中受苦受难,唯有行善积德忍辱负重,死后才能进入西方极乐世界,这难道不是唯心吗?” 不等贤觉作答,赵祯便继续道:“说实话朕挺瞧不起这样蛊惑人心的言语,若是真有佛的存在,为何还会让人世间有如此痛苦?若是真有神灵为何还会有那么的多的天道不公?!说到底他们不出现就是因为根本就不存在!” 贤觉大惊:“阿弥陀佛!陛下难道就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赵祯看着佛像严肃地说:“朕只有对我华夏先贤存有敬畏之心,朕敬畏那些历史上永远无法磨灭的盖世英雄,而是外来的漫天神佛,更不是经书中传承下来不可触碰的东西。” 贤觉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与赵祯对话,这个皇帝完全站在了上峰,他的话中充满了一个王朝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这话传出去了,只要是大宋百姓便都会认可。 “朕忘了告诉你,朕是一个无神者!” 贤觉出了一口浊气,调整了心态才镇定的开口道:“官家此次前来不知何意?”他知道自己根本就辩论不过皇帝,这个男人的才学太过丰富,一个心中无神的人为了辩驳对方甚至能去钻研佛理佛法,从一开始他赵祯就赢了。 赵祯望向贤觉,脸上突然出现和煦的笑容,甚至是带着蛊惑的腔调开口道:“朕想知道你佛门是期望发展壮大,甚至是成为一国之大教?是否希望和朕的关系改善,甚至得到朕的认可?” 贤觉忽然发现和赵祯在一起永远猜测不到接下来会怎样,就在他觉得佛门已经无望的时候,赵祯却给了他希望。 “不知官家此言何意?” 赵祯忽然凑近了贤觉,靠在他的边上充满诱惑的说道:“你知道在我大宋之侧有一个佛国,全国上下皆信仰佛教,并且连他们的王都是号称活佛。如此一来…………” “官家的意思是让我佛门前往吐蕃传教?” “法师果然聪慧啊!既然你们在朕的大宋呆不下去,为何不在吐蕃发扬光大?朕知晓的吐蕃可是只有密宗,大多争论中观和瑜伽行,即有宗和空宗。大乘佛教在吐蕃可没有多少,所以你们一旦进入,便是对吐蕃佛门的弥补不是?如此朕便会宽待大宋的佛门,只要他们保持静修,苦修,便不会有人发难!” 贤觉被赵祯忽悠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打算利用佛门对吐蕃进行渗透,在他赵祯的眼中,佛门已经成为世上的毒瘤了?! 在这时候贤觉根本就没有选择,大宋的天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贤觉不能想象自己拒绝他的后果,根本就是佛门不能承担的。 第两千一百四十七章对抗无处不在 直道赵祯离开的时候,贤觉还是感觉自己在云里雾里,他没想到临走之前皇帝居然会说出如此赤裸裸的话。 “你在朕面前根本就没有选择,去吐蕃传教乃是佛门必须为之,否则佛门在大宋定然会更加难以前行!” 赵祯并没有安抚佛门的打算,事实上他根本就不需要,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勾连用离间计并不好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把大宋佛门的主力抽调到吐蕃去,如此一来自然而然的就能瓦解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联系。 那些人可都是一切向利益看齐的,一旦佛门遭受如此打击,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他们放弃,寻找新的利益伙伴才是东城豪门最想要做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谁都照样运转,大宋的佛门已经接连遭受打击,百姓们对宗教的信仰已经见到了最低点。 而赵祯就是利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佛门进行最后的绝杀,他不可能没事跑到大相国寺和贤觉和尚讨论佛门唯心,唯识的说法,他是皇帝,不是高僧,更不是辩论者。 佛门的边缘化做的实在是不好,他们不像道教,能够做到避世不出,佛门之中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永远都是前来许愿,还愿的百姓。 想要改变佛门,基本上不可行,赵祯也尝试过,但效果并不理想,在各种手段都使用过之后,赵祯发现,唯有“祸水东引”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作为帝王只要不提倡佛教,佛教就不会太过壮大,眼下既然有机会利用佛教对吐蕃进行文化入侵,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离开大相国寺,坐在马车上的赵祯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既打击了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利益关系,又对吐蕃进行了一次文化入侵,同时还为大宋解决了一个隐患。 作为帝王,赵祯非常重视布局,眼光一定要放得长远,这是他多年执政所发现的秘诀,一旦落后便会处处被动。 赵旭在这方面做得还算不错,赵祯已经打算把大宋科举以及文化的改革交给了他,对于之前欧阳修的事情,赵旭处理的很好。 没有大张旗鼓的调查,只是单独的和欧阳修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欧阳修也曾经是资善堂的讲经师傅,作为太子的赵旭和他之间的关系自然亲厚。 作为礼部尚书,身负改革文化的重任,同样也是他所追求的事情,欧阳修当然知道事情的利害,那些人利用莫须有来打击自己,为的就是使这次文化上的改革胎死腹中。 儒家定然是最不希望见到百家争鸣的局面再次出现的,而儒家的势力极其庞大,看似只有孔家在其中,可事实上又有多少官员也深陷囫囵。 一旦出现学术争鸣,那必定会在朝堂乃至整个大宋掀起一场大变革! 而赵祯要的就是这种大变革,这不光是推翻为儒独尊的地位,更是要解放人的思想,这是一盘更为庞大的棋局。 为何华夏的统治以及观念千古未变?最重要的就是在思想上禁锢,一旦出现百家争鸣,学术争鸣,那便会为大宋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现在的大宋需要的不再是绝对的稳定和统治,不断增加的人口,不断繁荣的经济,不断出现的工厂和新鲜事物使得这个时代需要一种能跟的上,满足的了的思想。 无论是墨家,还是法家,无论是兵家还是道家,各种各样的思想碰撞绝对能给大宋,或者说沉寂数百年的华夏思想带来全新的动力。 当然,赵祯也是不希望看到儒家继续一家独大下去,一个占据绝对地位的思想时间长了一定会出现教条化,顽固化的,而这样的思想一定会阻碍时代的发展。 并非是说儒家不好,相反儒家的学说经过数百年的研究已经达到了绝对成熟的地步,其中有着大量成熟的经验以及世间至理名言。 事实上赵祯并非是在打压儒家,单纯的打压不光收效甚微,引起反弹,甚至会让人厌恶,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 不能打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并举,把所有学术的地位提升到和儒家一样的高度,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打压。 自然,和后世一样,在所有学科中还是会出现最重要的,儒家便是如此,虽然百家争鸣,但儒家的地位依旧属于百家中的领先者。 这段时间欧阳修的事情已经过去,毕竟扒灰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六部相公来说实在是太不体面,手段也令人不齿,在开始的惊讶过后,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已经把这个“瓜”给吃完了,于是乎人们开始发现这样的手段太过卑鄙,无论是朝廷的邸报还是民间的杂报都把矛头指向了追查幕后主使者。 身为右言正的钱明逸自然是第一个倒霉的人,关于他的种种事迹都被翻了出来,民间舆论也立刻倒向了欧阳修这边。 毕竟事情并非是因欧阳修而起,而是因为他的侄女通奸一事而出,所以本质上和欧阳修本人并无关联。 事情的头绪被理清之后,冷静下来的人们就会把矛头再次指向颠倒黑白的人,钱明逸在官场上的仕途算是走到了终点。 愚蠢的他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当然只要赵祯知道他是否被人利用,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对欧阳修进行弹劾,其中怕是更多的因为利益相关。 若是把关系梳理起来,就会很清楚的发现,钱明逸的举荐人是吕夷简,而吕夷简和东城豪门的关系又不简单,同样收益的人还有孔家。 所以赵祯很清楚的便发现,孔家和东城豪门也有联系,也就是说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赵祯没有轻易的去打动那群人,因为他们已经是大宋的庞然大物,瞧瞧他们做得事情和复杂的关系网。 东城豪门和孔家有联系,和佛门有联系,和官员有联系,这说明东城豪门已经成为大宋的一个集团。 他们依旧是以家族为根本,不断的进行利益牵连和绑定。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斩断他们的触角,无论是打压佛门还是改革文治,都是在和东城豪门进行对抗。 第两千一百四十八章千年文明的碰撞 赵祯最擅长的不是大鸣大放的进攻,相反他擅长慢条斯理的攻伐,这是他的性格所决定的,也是赵宋天家的本性,谋而后动是赵家血脉中的东西。 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包括真宗皇帝都是这样,别看太祖陈桥兵变的果断,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后周的将领朝臣组建了利益集团。 太宗三次北伐失败也不是因为他的冒进,而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帝王行事看似明火执仗大刀阔斧,但事实上却是敬小慎微,谋而后动,因为不知道某个决定就会牵扯到利益集团,牵扯到大量的利益既得者。 这些人也许时豪门权贵,也许是平民百姓,甚至是最不起眼的农人,但在华夏就是这样,只要是人多,只要是面广,那引发的后果便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赵祯这么多年来对外用兵都是小心谋划好了一切之后,才出兵,虽然看似是在减少最大的伤亡,获得最大的战果,但事实上却是最坏的情况下也能获得胜利。 堂堂之师,正正之旗,这才是用兵之道,但赵祯却把这个放在了最基本的要求上。 无论是对外征伐,还是对内治下,赵祯都在不断的改变手段,不断的制定出最完美的计划,虽然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做总比不做要好得多。 相对于党项和契丹这样外部矛盾来说,东城豪门,佛门,儒家这些内部矛盾却更为复杂,不能小看这些利益集团,他们的危害甚至要超过农民起义。 大多数王朝就是在这些利益集团的日趋堕落中而走向毁灭的,无论那个王朝在开始的时候,因为利益的牵绊,所有利益集团都在是拥护帝王的统治,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而在王朝达到鼎盛时期后,这些利益集团就开始和天家逐渐的背道而驰,双方之间开始出现矛盾,并且相互对抗,这是不能避免的事实。 到了王朝的末期,这些利益集团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开始威胁甚至是控制政治,而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问题本质的统治者已经回天乏术。 赵祯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些利益集团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渗透到朝堂三上,干预政治的时候开始整治他们。 说实话从一开始赵祯决定对利益集团进行整治的时候,心情是相当轻松的,因为在他看来大宋的原始利益集团已经被自己打压的差不多了,而新的利益集团出现的较晚。 可当他下功夫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发现,在资本的干预下,利益集团形成的速度快的进人,发展的速度更是迅捷的吓人。 即便是有了一点心理准备,赵祯自己还是被吓了一跳,更为让他郁闷的是,这些利益集团几乎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养虎为患?什么叫引狼入室? 赵祯知道这是自己大力发展资本,新建工厂,推行商业和经济繁荣的弊端,是,这些手段是解决了历代王朝最根本的土地兼并问题,但却也引发了历代王朝都没有出现过的另一个问题。 资本催动了利益集团的发展和联系,使得这些利益集团更加的团结和强大,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也使得他们更加的贪婪。 师橫等人的叛逃,以及和吐蕃的走私,甚至是弥勒教的造反和神都城的动荡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西大街,便到了朱雀大街,这里是大宋神都城的中轴线,从最南面的天安门到朱雀门再到宣德门,这条朱雀大街一直贯穿了整个神都,即便是乾宇殿也坐落在朱雀大街这条中轴线上。 和东京城相比,神都城是一座绝对对称的城池,无论规模怎样的扩大,但神都城的形制却没有改变。 赵祯无数次的感叹过这个时代匠人的手段高明,神都城的风格中既有汉唐的大气威仪,又有宋世独有的精美内敛,这两种风格相互叠加,非但没有违和感,甚至给人不可思议的华美大气。 华夏文明到了宋世进行了无数次的碰撞,柔和,吸收。 这也是赵祯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不光要在建筑上体现,更要在人的心中所体现,在文化上,商业上,甚至是军事上体现出来。 数千年的文明若是不能在自己的手中变成永远行驶在历史前沿的马车,那赵祯将后悔终生。 在这个国际性的大都市中,蓬勃的生机随处可见,路过南门大街的时候,赵祯便让三才停车了。 赵祯许久没有体味神都城的寻常生活,虽然是帝王,但在他的思想深处依旧是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最为平凡的普通人。 皇宫是他的归宿,是他的家,是他执掌天下的地方,但市井同样也是他的发源地。 当年他就是靠着从市井中买冰淇淋的生意赚的第一桶金,虽然是通过蔡伯俙的经营,但蔡记依旧是脱胎于市井。 下了马车就在随意的在南门大街热闹的集市上闲逛起来,三才跟在赵祯的身后,如同一个官家,而赵祯一身燕居服根本瞧不出他是大宋的帝王,而是一个闲散富家翁。 亲卫司的人已经散落在四周,他们会在暗中保护赵祯,但绝不会出现也不会干扰,这才是最好的侍卫。 街面上的人总是那么多,赵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吵吵嚷嚷,当然只要是来过南门大街的人,也都会习惯。 贾昌朝在北平府担任知府事,虽然为人有些圆滑,也投靠了利益集团,但并不影响他的政绩,比如则南门大街就被他管理的极好。 他有一份《神都内治疏》呈交给了中枢院,并且在赵祯的案头出现过,这份奏疏的内容就是对神都城的南门大街以及西大街,东大街的管理。 尤其是针对南门大街的商贾繁华,更是详细的阐述了妥善管理的重要性。 南门大街是整个神都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是仅次于朱雀大街的主干道,街面异常宽阔,几乎能容得下六辆马车并驾齐驱。 而两边的店铺更是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只要是在大宋能数得上号的都有,比如蔡记,比如碧雅轩之类………… 第两千一百四十九章宰杀耕牛 闲散的逛街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没脑子的在南门大街上溜达,曹婆婆家的肉饼依旧是香酥可口,猪肉已经是最普及的食物,原本被称为浊肉的猪肉在大宋的地位直线上升。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赵祯对猪肉并不排斥,而且蔡记的厨子总能做出美味的猪肉来,红烧肉,红烧排骨,肋条,糖醋排骨,香酥肉,等等几乎成为大宋百姓耳熟能详的美食,不光酒楼有买,百姓自己在家也会制作。 猪肉只要处理得好,只会留下肉味的香浓而没有其他的腥臭,而且猪肉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肉,比羊肉和牛肉都要便宜。 在大宋羊肉依旧是占据了高端食材的行列,官员们自然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在公共场合都是要吃羊肉的,他们觉得羊肉是最清洁的食物,因为羊吃草料,不像猪什么都吃。 当然他们在家中依旧会吃猪肉,毕竟羊肉的价格要比猪肉高得多,谁家要是天天吃羊肉,检察院的御史定然要参奏其奢靡之风,官员就没有不爱惜自己名声的。 至于牛肉,在大宋的市面上已经开始出现,这在原先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最开始出现的是耗牛肉,耗牛在大宋不算耕牛,来自川陕四路以及青海路的耗牛肉干在大宋最受欢迎。 原本的肉干没有太多味道,而且僵硬,可精明的商人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只要是在肉干中加入香料,并且经过特殊的腌制和晾晒烘烤之后,那味道和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耗牛肉干在大宋一下收到热捧,并且成为了当地经济崛起的一大优势,耗牛肉干易于保存,方便运输和存储。 这只是开始,耗牛肉干的出现使得人们对牛肉并非那么排斥,北方的土地多,但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种植粮食,面积广大的草场适合放牧,除了马匹,羊群之外,养牛也是极好的。 放牧的牧人发现,牛的价格在大宋相当高,甚至超过了羊的价格,于是便开始大规模养牛,利益驱使之下,牛的数量越来越多,市面上交易的耕牛数量远远超过了需求,毕竟大宋的北方对粮食的需求和对耕牛的需求不成正比。 大量的耕牛出现使得放牧的牧民血本无归,因为耕牛到了市面上根本就无法买卖,供过于求之下,已经出现了产能过剩的情况。 大量的牛群运到州府之中消耗极大,而卖不出去的情况下再运回去,那便是“血亏”,没人愿意做这种事情,无奈之下只能宰杀耕牛。 大宋的官员自然是勃然大怒的,牛是农耕社会的财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光属于牧民,还属于国家。 赵祯正吃着可口的肉饼,街面上却出现巨大喧嚣声,三才脸色一变,暗骂贾昌朝维持市面的不利,还好死不死的被官家撞见。 看热闹是华夏百姓的业余爱好,八卦之心自然是没人都有,在神都城只要发生了热闹的事情便会聚集一大群人。 更何况还能听到契丹人哇啦啦的叫喊声,以及官员的呵斥声,监察御史在大宋虽然官职不高,只有正八品,但却是是实实在在的权利人物。 他们拥有监察百官以及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的权利。 最关键的是这些监察御史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有些甚至是穷苦人家的子弟,赵祯挑选他们为的就是这些人知道百姓的疾苦,知道惩恶扬善的重要。 当然这也是一柄双刃剑,穷苦人家出来的监察御史心中对富人天生便有一种“歧视”,为富不仁不算犯法,但在监察御史的眼中却算是不德。 至于外族在他们眼中也算是大宋百姓,这是赵祯早早就规定下的事情,必须对外族包括契丹人,党项人甚至是归附大宋的蕃人一视同仁。 所以契丹人当众宰杀耕牛的行为自然是违反朝廷法度的,监察御史哪里能够视而不见? 虽然前因后果他们知晓了,可律法就是律法,虽然法理不外乎人情,但终究是影响恶劣,不能宽恕。 事情闹得不小,连管理南门大街的三司官员都出现了,站在三司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大宋也有保护个人财务的律法。 在一定范围内,这些牛算是人家契丹牧民自己的财物,运回去很可能就是彻底赔本破产,甚至会家破人亡。 在这种情况下宰杀耕牛,那就是活命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不该治罪这些契丹人,三司的官员以维护市场秩序为主。 这下好了,契丹人宰杀耕牛,三司和监察御史之间出现了矛盾,热闹可不就大了?! 百姓聚集在一起围观,赵祯自然是要瞧热闹的,但四周的亲卫紧紧的护着,只能让三才进去打探消息。 三才三两下便如滑溜的泥鳅挤进了人群,而待他出来之后所禀告的消息却让赵祯有些头疼,下意识的就准备“跑路”。 事情并不复杂,契丹在没有得到官衙的公文前宰杀耕牛,那可是重罪,神都城中宰杀耕牛的情况被监察院的御史盯上,而买卖耕牛的人不光是契丹人,还是萧挞里的族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外戚。 外戚在大宋的地位可算是尴尬的要死,虽然身份上算是高贵了些,是贵妃娘娘的亲戚,但这在监察御史的面前还不如一般的百姓。 即便是得到赵祯青睐,而且还有文资在身的蔡伯俙见到监察御史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何况是身为契丹皇妃的外戚族人? 三才瞧见赵祯的模样心中偷笑,他可是知道官家最怕这种麻烦的家事,在边上小声道:“官家您可不易出面,这事可大可小,不如让人传话给皇妃娘娘?” 赵祯摆了摆手:“不行,这样一来监察御史可就……让人转告皇后,让她拿个主意便是。” 三才敢准备派人前往皇宫通报此事,却被赵祯叫住,因为赵祯看到了三司副使之一的王安石出现在了这里。 王安石作为大宋经济改革的先锋人物,赵祯对他的才能还是颇为满意的,王安石在政治上是不成熟的,他有着一种天然的政治天真,理想主义过甚,认为这世间非黑即白。 但在经济上却有着不相符的灵活和头脑。 第两千一百五十章执拗的王安石 赵祯站在人群中,吃着肉饼喝着酸汤饮子看热闹,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精彩的多,这几个契丹人时萧家的后人,当年赵祯对契丹人的攻伐并没有造成萧家的没落。 萧家因为萧挞里的关系在大宋获得了不错的牧场,保留了自己的家族,萧家人也不傻,他们知道辽朝已经不在,契丹也已经成为大宋的治下之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萧挞里这位皇妃。 而萧挞里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归顺大宋,归顺大宋朝廷和皇帝,不得触犯大宋律法,成为良善百姓。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存活下去,才能在大宋生活的很好。 这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少困难,曾经的萧家虽然也是契丹的贵族,但现在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牧场依旧没有改变,只不过从每年向契丹缴纳财税变成向大宋缴纳。 而大宋并不需要他们缴纳钱粮,只需要缴纳牛羊和马匹,牧马对于契丹人来说乃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契丹人训练出来的战马极为出色,也使得契丹人在大宋并未受到苛责。 他们拥有大量的草场,牛羊自然是极多的,而这耕牛则是他们的财富,本来打算运到神都城来贩卖,听说宋人对耕牛极为重视。 本打算买个好价钱的他们却遇到了耕牛过剩的情况,连宋人自己的耕牛都用不掉,谁还来买他们的耕牛? 眼瞧着事情闹大,神都城中的监察御史和三司的官员在一起商讨如何处罚,他们心中就忐忑不安,自从归附大宋之后,契丹人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契丹人和宋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逐渐融洽,这时候出了这种事情难免让他们和宋人之间的关系紧张起来,这一点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宋人都不想看到。 三司的官员觉得这事情没必要处罚,更没有必要治罪,让契丹人离开便是,唯一不妥的就是契丹人不该贩卖牛肉。 而监察御史觉得当众宰杀耕牛,这根本就是无视国法,坏了规矩不说,还开了口子。 这时候王安石却并没有在意,而是在询问了三司的官员之后,便有决断,不光不处罚宰杀更牛的契丹商人,甚至允许他们当众贩卖牛肉。 监察御史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王安石,并且把这些萧家的商人定性为外戚,把王安石的行为变成了讨好外戚,讨好皇妃萧挞里的谄媚行为。 帽子是够大的,三才都有些看不过去,但赵祯却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热闹,王安石的性格倔强,刚正不阿,手段更是高明,行事胆大心细。 当年去了松山州可是把那里变成上京路最为繁华的州府,即便是现在松山州在大宋也是数一数二的繁荣州府,就是因为王安石当年打下的好底子。 果然王安石的反击来了:“这些契丹商贾是不是外戚萧家的人另说,眼下他们都是向大宋缴纳税负的商贾,贩运耕牛本是为了大宋百姓获得更多的耕牛。 如今我大宋的耕牛价格已经低至五贯钱,这其中就有他们的功劳!无论是不是契丹人,他们确实为我大宋出力。 眼下他们的耕牛在神都城卖不出去,若是运回去便血本无归,如此他们明年还会继续放养耕牛吗? 如此明年的耕牛数量减少,而价格便会居高不下,到时又该如何?百姓们购买耕牛的价钱多出的部份难道用尔等的俸禄填补?!” 王安石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并且让人知道了经济运行的方式,甚至有人已经明白了耕牛价格的降低和这些契丹人大规模的放牧有关。 这下百姓们自然站在了王安石以及契丹人的一边,他们不傻,这些都是关乎民生的利益所在。 “但他们中究竟是触犯了国法!国法岂能容情退让!” 王安石大怒,指责监察御史道:“迂腐!国法无情,但却是为了保护百姓,这些契丹人也是我大宋百姓,且关乎生计,此事便说明国法并非完善,尔等用国法之不变治罪与当下之人,岂不大谬!” 监察御史和四周的百姓目瞪口呆,甚至连赵祯都瞪直了眼睛,王安石这厮也真敢说,幸亏没让他参与到政治中心去,太过天真了,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 国法有的地方确实不合情理需要变通,但却不能当众否定,这样的话以出口,监察御史难道不死盯着他? 果然那群监察御史在缓过神来后,立刻调转矛头冲着王安石去了,并且要把他的言行记录在案上朝弹劾他的狂悖之言。 赵祯微微摇头,刚刚王安石明明已经占据了主动,获得了百姓的支持,也安抚了那些憋屈的契丹人,同时还让那些监察御史不好发难,毕竟监察御史最怕的便是惹怒百姓,那是他们力量来源。 可就是在他完全占据优势的时候,就在他能把这件事处理的完美的时候,非要和人家说什么国法不合理的地方。 监察御史抓到这个痛脚还能轻易撒手? 那群倒霉的契丹人忽然发现,原本转向他们的百姓已经闭嘴不再说话,而那几个监察御史把矛头指向了帮助他们的三司官员。 稍稍精明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除了在心中埋怨王安石的多嘴之外,他们别无办法,他们其实只是想减少损失,这次回去之后便不再放养那么多的耕牛。 看来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萧家的人只是想离开而已,既然眼下已经不能善了那就算了,幸亏他们杀的不多,按照大宋的律法不过是罚铜而已,最多打上几个板子。 “诸位官人,这件事确实是我等做错了,如今耕牛已经宰杀,犯下大错,我契丹人既归顺了大宋,那就一切遵循朝廷法度!无论是罚铜还是打板子,我等都认下了!” 此言一出,便把王安石架在火上烤了,毕竟他是帮这些契丹人开脱的,为此还得罪了监察御史,即便是王安石再迂腐也知道这些契丹人不想纠缠,只想着离开。 几位监察御史冷笑道:“闹事之中私自宰杀耕牛,轻者流放三千里,重则斩首!罚铜岂能赎罪?!” 第两千一百五十一章国法之辩 萧家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会被治罪的如此严重,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是想要脱离这场纷争离开神都城而已。 现在的他们已经无法离开,赵祯站在边上看着热闹,王安石已经和那些监察御史辩论起来了,并且把南门大街当成了朝堂,一只了当的在这里阐述律法存在的缺陷。 这下把监察御史们给震住了,不是被王安石的想法镇住,而是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行为所镇住,此时的他们只想抽自己大嘴巴。 怎么就忘了王安石的倔强性格?人称执拗副使的王安石一旦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听说官家在朝堂上都拦不住他的口无遮拦。 现在王安石当着四周的百姓,大庭广众之下的口无遮拦,真的是要了人的性命! 赵祯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第三个饼子,打了个饱隔便走出人群,这事情闹得实在是过分,而且越闹越大,尤其是王安石的幼稚和那几个监察御史的迂腐。 事情本来极好解决,现在却闹得如此大,怕是唯有自己出面才能快速解决此事,平息这出不该出现的动荡。 赵祯挤出人群后便径直的走向王安石以及和他纠缠在一起的监察御史,至于边上的契丹人,三才已经让他们靠边,同时警告他们不要想着通过别的途径解决。 王安石还在和监察御史们辩论,根本就没瞧见从身后走来的赵祯。 “连官家都曾说过,昔日之法不适当下,“国之法度应当随时而变,随当下而改!”,今日之事不过是我大宋耕牛过剩而已,宰杀耕牛卖肉减少商贾损失,有何之过?” “朕是这么说过,可国朝法度岂能轻易改变?即便是要改也要经朝廷决议,问策群臣,再以通晓民情律法者编纂,你在此但这众多百姓“直言不讳”岂不是越俎代庖?” “若是如你所说,这些契丹商贾早已血本无归!” 王安石愤然转身,便瞧见赵祯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大惊:“臣三司副使王安石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一群官人弯腰行礼,口称陛下,四周的百姓那里还不清楚赵祯的身份,顿时作揖拜下口称“官家”。 大宋的政治氛围极好,皇帝和百姓之间的关系也更为友善,百姓见到皇帝不用跪拜,叫法也颇为人性化,直接口呼“官家”即可。 宋朝皇帝“官家”的称呼来自于太祖赵匡胤,为了增强自己称帝的信服力,让底下的人都称他为官家,官家代表着皇权天授,代表着皇帝的大公无私。 而赵匡胤是受到了曹魏名臣蒋济的启发,他的《万机论》有言“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而大宋皇帝被称为官家,就是这样来的。 赵祯非常喜欢这样亲和力极高的称呼,比高高在上的陛下,皇帝要好得多,也亲民的多,大宋的政治开放,风气随和,没有文字狱,也不因言获罪。 之前有朝臣上疏,建议取消“官家”这一称呼,改回“陛下”以彰显帝王威仪,赵祯直接朱批驳回,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宽松政治环境,赵祯不允许任何改变的可能。 官家既然来了,那一切都会有定夺,四周的百姓只能感叹这几个契丹商贾的运气好,居然能在这时候遇到官家。 有官家在必能给他们主持公道,在百姓看来,这几个契丹商人不论是不是外戚,单单凭站在公道二字上就一定是无辜的。 百姓眼中的公道很简单,契丹人来卖耕牛,价钱卖不出去,无奈之下宰杀耕牛卖肉减少损失,这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的,毕竟谁也不愿亏钱不是? 再说若是他们把亏钱这事情带回草原,所有牧民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宋人都不再养牛,那最后必然导致耕牛价格上涨,对百姓来说自然是不利的。 稍稍有脑子的人都能算出这笔帐来,自然是会向着契丹商贾,宋人和契丹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敌对变成了相互之间消除仇恨的阶段。 经过律法的规定和商贾买卖的往来,宋人发现契丹人性格上的有点,知道这些草原汉子其实好客而豁达,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大多数人都得到宋人的认可,双方之间的矛盾也因为契丹国的覆灭而消失。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宋人百姓对这些契丹商贾是存有同情的,再听说他们是贵妃娘娘的族人,这便更加同情。 说到底也是皇亲国戚,可在他们自报身份之前,态度依旧是和善的,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破坏大宋的规矩,可见这些人知道遵守国朝法度。 而赵祯的出现无疑是给了百姓观察皇帝态度的机会,赵祯自然不会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在某种程度上政治正确还是极为必要的。 君王的出现必然是四周空旷的,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所有人都在向赵祯躬身施礼,鹤立鸡群便是这样。 赵祯长袖挥动:“平身!”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在四周安安静静的场景下显得极为厚重却拥有不俗的穿透力。 “谢官家!” 众人起身之后,赵祯站在了王安石和监察御史们的中间:“你们的争吵实在是没有意义,契丹商贾当众宰杀耕牛触犯了国法这没有错,但如今我大宋耕牛已经算不得什么值钱的家畜。 农桑国之本,可耕牛,农具,甚至是种子的价格都在降低,没必要因为宰杀了耕牛而在市井之中争辩不休,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其他事情。 人心之中都有一杆秤,无论国法如何,这杆秤永远都代表了人心中的公道,眼下莫要辩个是非黑白出来。 就是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商贾在没有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减少自己的损失而已,宰杀的是他自己的耕牛,损失的也是他自己的财物,人要不是被逼到极致,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祯的话极具蛊惑力,听到他这番话的契丹商贾嚎啕大哭,八尺男儿站在马车边上就像是一只牛犊子。 百姓们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是啊!人不被逼到极致谁会去杀耕牛? 只有人群中的吕夷简微微撇嘴,皇帝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轻而已,要说和稀泥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第两千一百五十二章政治正确 赵祯当然是在和稀泥,处理这种法理不外乎人情的事情,就需要让双方推让,就需要把稀泥活成一座巨大的“丰碑”。 因为自己没有目的性,若是政治需要,赵祯会毫不犹豫的惩治王安石的“强出头”惩治契丹商贾们当众宰杀耕牛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或是直接把监察御史们的官衔一撸到底,让他们这辈子和官身无缘。 商人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杀掉耕牛其实比贱卖要民智的多,杀掉了就是杀掉了,卖肉还能减少损失,可要是贱卖了,明年的市场价格只会更低。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毁灭掉这些耕牛,这和后世资本家把牛奶倒进河里,果农砸烂水果也不愿意贱卖是一个道理。 但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说,可以把牛奶和水果给一个穷人,这无甚的关系,但要是面向所有穷人白送或是低价赠予,那就会影响未来的价格,所以商人当然不会这么做。 这样简单的道理不只是后世的商人知道,现在的商贾同样清楚,这是没有办法对百姓说的事情,还好这个时代的人更为淳朴,不会站在自己的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 毕竟那些耕牛都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也就是因为没有人引到民意,赵祯才会在这里和稀泥。 赵祯的话已经放出,王安石自然是不再说什么,而监察御史算是得到了官家的旨意,在百姓们群情激动之下,再去为难那些契丹商人,那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监察御史们齐齐的向赵祯施礼道:“还请官家下旨决断!” 赵祯微微点头道:“也好,朕的旨意下了之后,此事便也可以作为旧例遵循,既然今年耕牛数量过多,那杀牛卖肉便是,如此明年的耕牛数量依旧不减,牧人可买牛赚钱,何乐而不为?若逢耕牛缺少,则不得宰杀耕牛!” 赵祯的话便是给牛肉解禁添加备注,事实上在之已经出现贩卖牛肉的情况,只不过人们都是在私下进行,现在有了赵祯的旨意,当然可以摆上“桌面”,而朝廷则可以收税。 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亦或是商贾觉得,只要能光明正大的贩卖牛肉,收取多少税收都是在情理之中。 牛肉啊!这是多少王朝的禁制?现在居然能在大宋得到开放,是多少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说明大宋的耕牛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耕地所需。 更是说明大宋的农业已经得到了满足,粮食产量达到了需求,还有一点,耕牛的使用周期很长,一头耕牛不可能只用一年,而是可以用很多年的生产工具。 牛肉的解禁其实就是大宋农业发达,国力强盛的体现,百姓的消费能力提升使得大宋的经济已经进入到了飞速提升的阶段。 赵祯在不断的解放生产力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提升购买力,只有需求才会有生产,才会有发展和壮大。 大宋的经济已经从大量的出口转变为大量的内需,人口的不断增长,内需的不断扩大使得大宋的经济开始迅猛增长。 萧氏的族人在三才的引领下,胆战心惊的走到了赵祯面前:“多谢官家开恩!” 这些人也算是萧挞里的亲戚,大宋的外戚,当然赵祯也不知道他们的辈分,缓和了面色道:“莫要谢朕,无论契丹商贾还是宋人商贾,遇到这种事情朕都会下旨。尔等虽是契丹人,但已然归附大宋,那便是朕的子民,即便尔等非萧氏族人,朕亦会体恤,遵纪守法者无需惧怕。” 一群萧氏族人左右对视后向赵祯深深一礼道:“官家仁德,我等必遵国法,不敢逾越!” “如此甚好!该作甚便作甚,三才待会命人买三斤牛肉送去尚食局,晚上用牛肉火锅!” 三才立刻上前道:“奴婢遵旨!” 皇帝说要卖这些契丹商人的牛肉,这消息简直就是最劲爆的,连官家都要买牛肉,四周的百姓还不趋之若鹜? 契丹商贾立刻操刀,对于他们来说宰杀牛羊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三斤三好的牛腱肉用荷叶包好送到了三才的手中,三才会帐的时候他们却极力推脱。 三才不快道::“放肆!官家的话便是圣旨,说了是买便是买,尔等岂能不收?当真以为官家稀罕你们的牛肉不成?” 聪明人一点就透,契丹商贾立刻笑着收钱,并高声叫道:“三斤牛腱肉,承惠一贯钱!” 三斤牛腱肉一贯钱,这价钱不高也不低,神都城的百姓大多数都买得起,而且官家都是花钱买的牛肉,这便说明谁都能买啊! 三才拎着牛肉便跟上赵祯离开了人群,同时离开的还有监察御史和王安石,至于那些管理南门大街街市的三司官员却没有走。 他们腾出专门的地方给这些契丹人买卖牛肉,如他们所料,官家买了三斤牛肉之后,四周的百姓便疯狂起来,争相购买牛肉,这些牛肉可是官家下旨合理合法的。 赵祯心情非常不错,身为皇帝他可是吃不到牛肉的,便是神都城有些人家吃上了牛肉他也吃不上,不是没钱吃,而是不敢吃。 监察院不光检查百官,也上谏皇帝,宫中六尚也都在他们的监察范围之类………… 皇帝是天下至尊,同时也是天下表率,吃牛肉必会引起上行下效,这个口子轻易不能开,所以羊肉才是皇宫中的主要肉类。 至于猪肉这种“浊肉”赵祯自然也能吃,但皇后以及后宫嫔妃们却相当的抵制,只有薇拉这位欧洲人女子并不在意………… 整个皇宫中唯一和赵祯一样喜欢吃牛肉而不得的人只有萧挞里,看着三才手中的牛肉,赵祯笑道:“直接去往北宁宫,朕要和皇妃一起吃火锅,反正……皇后不爱吃这东西,嫌它嚼不动!” 三才抿嘴道:“官家,这话可不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奴婢这就去准备。” 赵祯无声的笑了笑,契丹人中的大多数已经被内迁到了北京路以南,北方的草原基本上被汉人填补,所以赵祯才会安抚仅存下的契丹人。 这些人在放牧和驯养牲畜上有着高明的经验和手段,对于这样的人赵祯当然时要安抚的。 第两千一百五十三章内附之民 赵祯不是没有想过组建一支契丹军队,但这个想法几乎得到了朝堂上下一致的反对,原因便是朝臣们觉得好不容易把契丹人解除武装了,怎么能把他们再次武装起来? 对于这一点赵祯是不担心的,契丹人大部分已经被内迁到了中原腹地,几乎没有作乱的可能,即便是让他们服兵役也没有任何问题,谁还没有亲情的羁绊? 北方草原上的契丹人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是出于汉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草原上已经出现大量的城市化,契丹人若是想要依靠草原再度崛起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别说是契丹人,就是任何一个草原民族都别想在大宋的草原上崛起。 因为赵祯已经改变了游戏规则,草原已经被无数的城镇划分城了一块又一块,赵祯这么多年来即便是战胜了辽朝和西夏,也从未停止过对草原的发展。 一片草场是广阔的,草原上也有着无数的草场,但想要把这些草场都连起来,便必须攻陷一座又一座坚固的城池。 而这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几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何况城池之中还有大量的利益既得者,草原上的百姓需要依靠城池来完成生产资料的转换和交易,意义非同寻常。 至于契丹的贵族们,其中有一部分人保留了草场,在萧挞里的安抚下,他们的财富已经被捆绑在了大宋的“身上”,一旦离开大宋,他们手中的财富将会急剧缩水。 可以说赵祯掌握了契丹的贵族,让他们继续衣食无忧,继续依靠牧场获得财富,他们其实是最为拥护大宋的人。 至于党项人…………用没藏黑云的话来说,“党项以不存”。 党项人本就人数稀少,经过和大宋的年年征战后早已到了“寡民”的程度,被赵祯内迁后,更是用“温柔”的同化手段不断消灭他们的民族性。 党项原本的土地便是宁夏,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和中原的联系都是极为紧密的,他们的文化,习俗,传统虽然和大宋的不同,但有些地方却极为相近。 在经过赵祯的同化手段之后,党项人内迁,和大宋百姓通婚,组成村镇,形成氏族,逐渐的被汉家文明强大的包容力所吸收,最终不是大宋逼着他们融入,而是他们自己选择主动的融入到汉家文明之中。 两者之间看似结果相同,但效果却是天差地别,连朝堂上最为迂腐的老儒都已经无法找到党项人的独特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党项人身上根本就行不通。 党项人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只有在当地衙门中的户房中也许还会存有一点关于他们来源的蛛丝马迹,但很快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藏黑云不止一次的埋怨过赵祯,让她的族人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才是皇宫中最孤独的女人。 毕竟萧挞里这位契丹的太后还有萧家人作为感情上的依靠,薇拉还有一个灵儿作为陪伴,而她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被皇后接走。 宫中的规矩便是如此,天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由皇后带大的,没藏黑云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又得幸生了一个儿子。 整个皇宫中便算是她最招人嫉妒,毕竟儿女双全,这可是皇后和其他嫔妃也比不上的。 赵祯现在才想起来,按照历史上来说自己不该有孩子的,但现在已经足足有了五个子嗣,且儿女都有,怎么说也算是齐人之福了吧? 作为太子的赵旭已经能总揽大政,赵昀最像自己出海开疆拓土,至于赵灵和千古文豪苏轼结为夫妻,这苏轼的才情愈发的厉害了,作诗作词已经能信手拈来。 萧挞里带着她的萧仁在宫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身份的特殊,萧挞里得到了皇后的特殊关照,人前依旧有上下之分,但在人后便是姐妹相称,这是王语嫣惯用的手段。 她统御六宫的能力自然是出众的,甚至连萧挞里都颇为信服,萧仁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无论是对太子赵旭,还是对魏王赵昀都是如此。 他只不过是俩个成年兄长的小弟弟而已,自从赵昀离开之后,赵旭便对这位幼弟颇为照顾,闲暇之余也不忘叮嘱他的学业。 回宫之后经常仁儿,仁儿的叫着,着实亲切的很,这让杨采薇有些不满,当初赵旭可没有这么亲切的叫过赵昀………… 赵祯到了北宁宫的时候,正赶上用晚膳,三斤上好的牛腱肉被尚食局最好的刀工师傅给切成了薄片送来。 萧仁如同炮弹一般撞到了他的怀里,抱起他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之后才在萧挞里的娇嗔中放下。 “入宫这么久了,也该给孩子改名了不是?” 赵祯的话一开口,萧挞里便柳眉竖起,杏目圆睁的说道:“官家休想!当初官家选了萧字便是没有打算认下仁儿在宫中的地位,官家今日要改,岂不是坏了帝王金口玉言的规矩?!” 赵祯一时语塞,当初选择萧字给这孩子定姓,为的是告诉萧挞里自己攻伐契丹的决心,不会因为她有了皇子而对契丹心慈手软,谁曾想最后还是被人家拿住了。 赵祯想过无数次给这孩子改名赵仁,但都被萧挞里拒绝了。 萧仁是契丹人的皇帝,以后只能得到北宁王这个爵位,而赵仁是大宋皇帝的子嗣,以后可以封大国王爵………… 赵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呵呵道:“没事的,旭儿如今的太子地位坚不可摧,不会发难这个幼弟,至于赵昀,以他跳脱的性格更不会在意。” 萧挞里美目一翻道:“臣妾当然不是怀疑太子和二皇子,而是不希望我萧家人再卷入朝堂之争中,现在没有对事情可能不代表未来没有可能!萧仁是北宁王,子子孙孙皆是北宁王,臣妾希望他们永远快乐,富足,安康,别的什么都不想!” 赵祯知道一位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想要让萧仁变成赵祯,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么做也能打消宫中的揣度,让他们母子活的舒心。 “也罢!此事朕不再提便是。” “官家英明!” 第两千一百五十四章各族平等 萧挞里的夸奖对赵祯来说非常受用,赵祯觉得被自己的女人夸奖当然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 至于是否真的英明赵祯是不管的。 铁丝绞成的方形网址放在木炭之上,炭火的热力刚刚好,刷上一层油之后把牛肉薄片放上,鲜美的肉汁便开始在上面滋滋作响。 油脂掉落在碳盆中冒出明亮的火焰,照的萧仁的小脸红扑扑的,眼下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住他对美食的渴望。 因为是现烤现吃,赵祯把地点挑选在了北宁宫中的花房中,这是其他宫殿都没有的,萧挞里酷爱花草,又不在意宫中的规矩和繁文缛节,赵祯便命将作监的人在她的宫中修建了一座花房。 花房其实就是一座缩小的偏殿,墙壁都是刷了桐油的木头,木墙木门,唯有顶部用上了大量的玻璃以通过阳光。 天色缓缓变暗,蓝天白云消失,转换为满天星斗,赵祯,萧挞里以及萧仁围坐在炭火前,如同一家三口般的温馨。 这是萧挞里最期望的生活,她一开始觉得入了大宋皇宫之后,必定是生活寡淡的,但谁知道到了大宋皇宫才知道,原来这个后宫是那么的多姿多彩。 皇后不时在后宫举行活动,或是刺绣,或是歌舞才艺,或是骑射马球,或是群聚听书,总不会让人闲闷下来。 更为重要的是,萧挞里原本担心赵祯会冷落自己,皇后或是其他嫔妃会争宠,但谁知道却远非自己想象的那般。 无论是异域风情肌肤雪白,金发碧眼的薇拉,还是热情赞扬的没藏黑云,亦或是承受妩媚的杨采薇,甚至是端庄典雅的皇后都没有争宠之风。 最为荒唐的是,皇帝有时为了照顾所有人,居然同室而寝,这简直时荒唐的不能再荒唐的事情,但后宫嫔妃们没有觉得不尊重,相反居然还很乐意………… 后来熟悉了后宫的萧挞里才猛然发现,赵祯的女人个个不凡,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家闺秀,也都不是名门之后。 皇后出自商贾之家,杨采薇的身份不好明说,薇拉是外族女子,没藏黑云是党项的皇后,自己是契丹的太后………… 比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比正统谁都不算是一顶一的良配,怕是也因为如此才会如此,这后宫才会如此活脱吧? 薄薄的牛肉稍稍一烤变的白嫩,特殊的香气升腾而起,牛油滋润过的牛肉就是不一样,入口并不柴硬,相反滑嫩异常。 沾上芝麻磨成的酱料和辣椒之后,更为让欲罢不能。 很难想像一个帝王居然能在炭火上亲自炙烤牛肉,萧挞里盯着赵祯看了一会,岁月仿佛不能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印记,眼下的赵祯和当年自己见到的那个手持巨阙搏杀猛兽的男人差不多。 官家的身体一向很好,而且知道节制,从未有过旦旦而伐的奢靡。 “朕今日而来有一事想和你商议。” 萧挞里稍稍有些惊讶,看了看炭火上的牛肉笑道:“臣妾便知道官家献殷勤比有事!若臣妾猜测不错,怕是因为近日神都城中萧氏族人宰杀耕牛而来?” 赵祯摸了摸萧仁的头,瞧他吃的香甜才开口道:“宰杀耕牛一事朕已经处理好,他们没有过错,不过是国法有待改进而已,朕今日来说的是契丹人从军一事。” 萧挞里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僵,望向赵祯道:“官家难道想让契丹人成军?他们已归附大宋,无有叛乱之意!” 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赵祯便知道萧挞里想歪了,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的意思是契丹人已经归附大宋,也是朕的子民,汉人,党项人皆要服兵役,契丹人如何能例外?再说朕已经下旨,大宋科举对所有人开放,无论是汉人,还是党项人,亦或是女真人,倭人,只要才学出众,便可参加科举,考官一视同仁。既然你契丹人能如科举,为何不能服兵役?” 萧挞里微微有些心惊,随即道:“官家的意思是不光契丹人,便是女真人或是倭人也要服兵役?” 赵祯点头道:“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应尽职责,服兵役保护的不光是大宋,还是在保卫他们自己的家园,保家卫国便是此意。” “保家卫国?”这个成语在后世耳熟能详,但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出现。 后世人人知晓的成语在萧挞里的眼中极为贴切,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后萧挞里眼睛发亮道:“官家目光高远,卫国便是保家,保家便是卫国,我契丹男儿定当慷慨赴之才是!” 赵祯点头道:“然也,外族归附大宋者,大理人最快融入大宋,党项人也已经看不出隔阂,至于那些边境小部族更是趋之若鹜的归顺,融入到我大宋之中,瞧不见多少差别,唯有契丹例外。 契丹人有自己的文化,习俗,信仰,甚至还自己的萨满教,这些和我大宋皆是格格不入,朕不想让你们契丹人放弃自己所持有的东西,放弃自己的祖先。 可契丹人终究是要融入我大宋的,服兵役,入科举,只是开始,以后会有更多的改变,你们要适应才是。” 萧挞里笑道:“官家也想把我契丹人变成华夏百姓?” 赵祯摇头道:“他们会成为大宋百姓,但还会保留契丹本族的别称,会成为大宋契丹族,朕这是想要让所有种族在我大宋一律平等,提起契丹人和提起汉人没有区别,仅此而已。” “各部平等?” “然也!” 赵祯从未想过要消灭或是彻底同化一个种族,即便他是帝王也没有办法做到,事实上党项人的血脉也不是单纯的党项人,他们在没有融入大宋之前就已经和其他部族通婚。 正真纯粹的血脉在华夏的土地上难以找到,汉家百姓亦是如此。 其实赵祯想要改变的不是各族的血脉,而是要改变各族的思想,在人心中种下平等的种子而已。 当人们提起契丹人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会觉得他们曾经是大宋的敌人,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大宋的百姓而已。 第两千一百五十五章“中国”与“蛮夷” 想要让各族之间没有隔阂,想让所有人都融入汉家百姓对行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祯可以灭掉西夏,可以毁灭辽朝,可以吞并大理,但却无法道破人心中对壁垒,尤其是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下对汉家百姓,他们心中对壁垒更加坚固。 都说汉家百姓是最具有包容性的,那是没有见识过一个强大的盛世王朝,民族自尊心这种东西华夏古来已久。 和后世的民族骄傲相比,封建时代的民族自尊心有时可以用民粹来形容,“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根本就不算什么,还有更为激进的存在,“四方蛮夷,皆可屠戮!” 汉人的高高在上已经穿破云霄,若不是儒家思想中礼的影响,这种盲目自大早已把汉家文明带入了地狱边缘。 儒家思想的好处在这时体现了出来,仁爱,守礼,越是强大越要谦逊,越是强大越要注重礼节,这样才是君子,这样才是真正的强者。 于是在这种思想的制约下,汉家文明虽然还会狂妄,但却不会过界,咱们这么强大,不能欺负小国,越是恭顺的小国,咱们越要大度,越要宽仁。 所以被大宋征服的外族人在中原生活的还算不错,商贾们不会欺负契丹人或是党项人,因为咱们汉家强大啊!欺负他们这些亡国之人实在丢脸的事情。 对待小国也是友善的,高丽这种小国寡民的王朝根本就不值得大宋动手,听说高丽山多地少,粮食经常不够吃,女子甚至会袒胸露乳,实在不成体统。 琉球国上贡的石流黄成色极好,已经成为大宋贸易的主要来源,大宋和琉球国之间的关系自不用说,琉球国已经成为大宋的一个自治岛国,他们的自治享有极高的权利且没有任何人反对。 琉球国,弹丸之地,自治便自治了,有甚的事情?若是敢背叛大宋,巨舰开赴,岂有完卵? 眼下大宋四周的小国已经臣服,便是和大宋关系紧张的吐蕃也在表面上一团和气,角厮罗明智的希望用外交换取时间。 这是蛮夷最常用的手段,以臣服换取和平,以退让换取发展,而大宋的制裁手段在吐蕃身上完全无效。 吐蕃是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地方,在唐时便是如此,经过崩溃之后的吐蕃人明白一个道理,分则覆灭,合则依存。 大宋对吐蕃也是一个尴尬的存在,高原屏障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只有国力和人口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能全面压制吐蕃,才能让吐蕃崩溃。 任何计谋在现在的吐蕃面前都是毫无用处的,之前黑手曾经在吐蕃使用离间之谋,但很快便失败了,而且损失了不少的人手。 蔡伯俙这才明白,对付现在的吐蕃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随着国力的强大,大宋的内部矛盾越来越多,赵祯已经开始看到了膨胀之后带来的隐患,所以他才把大政交给赵旭处理,而他主要是对付国内不断出现的矛盾。 赵祯是个正常的人类,没有办法把一个王朝的所有事物抓在手中并且处理的井井有条,虽有中枢的辅助,可中枢依旧是属于大宋的政事处理机构,能做的也只是执行而已。 中枢在大事上并没有决定权,更多的是把繁琐的政事上报帝王由帝王处理或是决定,赵祯好不容易把文官的权利进行划分,绝不会把他们的权利扩大。 朝廷政事交给赵旭处理可以锻炼他的能力,亦可解放赵祯的身心,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内部矛盾。 这些矛盾在奏疏中是看不见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大宋的发展。 文化改革,思想的碰撞,种族之间的隔阂,等等这些都是内部矛盾,生产力的解放,科技的发展如何能在奏疏中详细体现,如何能得到朝廷上下的重视? 虽然不想承认,但赵祯明白,现在的自己就是大宋的“救火队员”在矛盾还没有引燃大宋这堆硕大无朋的“干草堆”之前扑灭隐患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炭火不时的发出“噼啪”的爆裂声,萧挞里看着已经开始发黑的牛肉有些担忧,轻轻的拉过萧仁让他和宫人玩耍,自己则是倒了一碗解腻的北苑茶放在了赵祯手中。 “官家,这是福建路转运使蔡襄督做的北苑小龙团茶,解腻养口。” 赵祯惊醒,看着已经出现碳化的牛肉苦笑道:“朕一时神游,竟暴殄天物了……” 萧挞里捂嘴笑道:“官家此言差矣!我大宋牧牛无数,只有在天家它才是天物,在北面可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嘞!” 赵祯手中的银筷一扫,扔掉黑炭似得牛肉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牛肉算不得天物,以后我大宋会有吃不完的牛肉!” 瞧见赵祯恶狠狠的模样,萧挞里有些不安道:“官家今日为何心绪不宁?莫不是因大宋外族太多?” “太多?是太少了!” 赵祯端起小龙团茶喝了一口,这小龙团其实就是发酵的乌龙茶前身,味道甘醇浓香,回甘也快。 “大宋以汉家百姓为主,被大宋百姓承认的外族也就是契丹,党项,而已,大理人,倭人,尚且不论,那些岭南蕃部,北方诸部在我大宋百姓眼中皆是蛮夷,不值首肯啊!” 萧挞里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的眼中,这些小部族,小种族那里需要承认? “官家,这些都是蛮族…………”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祯打断:“瞧瞧,连你都是如此,何况大宋百姓?你好歹也曾经是契丹的君王,也是皇帝嘞!怎生目光短浅如斯?!” 萧挞里顿时上了火气,她也曾经是帝王,在后宫中身份特殊,连皇后对她也是礼敬有嘉,赵祯待她可是相敬如宾,何时有过这样的讥讽? 萧挞里正襟危坐道:“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自之辟民!”《诗经》有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民亦劳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国,俾民忧泄。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故中国,京师也;四方,诸夏也!臣妾说他们是蛮夷有何不妥?!” “谬矣!大谬矣!” 第两千一百五十六章各族入华夏 萧仁看着那个跟自己不是一个姓的“父皇”惹得母后生气便觉得有些好笑,在他的眼中母后从未如此大动肝火,虽然是在和父皇生气,却并非如发怒般的模样,更像是自己和伴读争吵…… 萧仁觉得这样的父皇和母后才是欢喜的,这叫什么来着?哦!“拌嘴!” 完全不顾及边上瑟瑟发抖的宫人,萧仁继续没心没肺的玩耍,他知道父皇和母后之间并没有真的争吵,而是在势均力敌的“辩论”。 他曾经问过资善堂的师傅,为何自己和父皇不同姓,父皇姓赵,太子哥哥也姓赵,灵儿姐姐也姓赵,甚至是那个坐着大船来的二哥也姓赵,为何自己偏偏姓萧?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号称能为自己解惑的师傅们总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就差把父皇说的“肺管子”咳出来了! 萧仁并不在意,而萧挞里已经和赵祯杠上了,作为一个曾经登临帝位的女人,萧挞里有着自己骄傲,她虽然没有带领契丹走向胜利,但却也带领契丹和大宋对抗多年。 若非是大宋有了打破中原王朝的习性,拥有对付骑兵的火器,在军备上强压契丹,在经济上压制契丹,也许就不是她入赵祯的后宫,而是他赵祯入自己的后宫! 若说战败之后没有思考得失那是不可能的,萧挞里常常会总结自己或是思考契丹失败的原因,当然也知道赵祯是如何一步步压制契丹的。 只有在正真了解之后,才知道赵祯的恐怖,他的手段是那么的隐秘而高明,但他不能因为如此便侮辱自己。 萧挞里盯着赵祯的眼神愈发的不善,若不是一身锦绣不容施展,她早已准备扑上去用拳头“捍卫”自己曾经的荣耀。 赵祯当然瞧见了萧挞里的愤怒,这是他故意的,若不这么说她怎么能和自己辩论?那个草原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这个为自己男人和孩子而学会顺从的女人。 “不知陛下何意?臣妾的话乃是出自华夏典籍,不知为何便是谬矣?!” 连称呼都改变了,赵祯知道她不服:“华夏古人说的话是依照当时汉家的地位而来的,也依照当时外族的地位而来,可今非昔比,当时的蛮夷百年成了大宋强大的对手然后又变成了内附之民,如此岂能在称呼他们为蛮夷?” 赵祯的话让萧挞里忍无可忍,这显然是在说契丹当初也不过是她口中的蛮夷而已,现在他们脱离了蛮夷便对其他部族称呼以外夷,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陛下当真是会含沙射影,我契丹曾经披甲百万,控弦之士无数,有自己的文字,信仰,宗教,文明,如何是蛮夷?!” 赵祯笑了笑:“这些还不都是从华夏学来的?你们的祖先游牧草原,风餐露宿,放弃这些就等于忘本,若是契丹人还保持这样,不效仿我大宋,怕是朕也拿你们没办法,最少现在没有办法。 毕竟我中原王朝乃是立根农桑,即便是现在大宋商贾繁荣,也没办法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围剿草原部族,你们打不过终究是能走的掉,骑兵你们有,我大宋也有,但根基我大宋却更多。 你们来去如风的袭扰,在我大军抵达之前便撤走,只要哨马俱全,只要灵活机动,我大宋根本就耗不起这场战争。 你们契丹还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可最终你们还是选择保卫自己的文明,保卫并没有契丹烙印的城池,最后把自己活生生的耗在了上面。 消耗国力不说,最后还是走向了屈服。草原上的城镇不断的增加,使得你们一再犹豫,最后却反而觉得自己的不是蛮夷,而是正统王朝…………这是福还是祸?” 赵祯的话说的萧挞里无法辩驳,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赵祯,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么说来依照陛下的意思是,我契丹人放弃了蛮夷反倒是给自己招来祸患?” 赵祯点头道:“差不多,蛮夷也有蛮夷的好,蛮夷在到达一定积累之后也会向文明进步,这是不可辩驳的真理!契丹人走出来了,可以说自己是正统,那别的部族呢?只要有机会他们也可以,比如党项,若是再给他们十年时间,党项人怕是也能自称正统王朝了!,蛮夷与正统不过是强大与否的表现而已,只要足够强大便是正统,谁要是不服,手中的铁骑可以让他改口!” 萧挞里悄悄拿起酒壶,猛然灌了一口,吃肉就应该配酒才是,烤肉当然应该是烈酒! 虽然气不过,但赵祯说的确实有道理,蛮夷有着自己的优势,而蛮夷和正统并非是通过别的东西证明,而是通过力量。 “陛下的意思是要把各族的地位都变得平等?” 赵祯点头道:“部族越多越好,如此才越好收拾,朕要把各族人都整合在一起,让各族之间不再敌视,不再有那么多的偏见。 这段时间朕已经听到许多流言蜚语,且都是各族之间矛盾所致。所以朕要解决这种事情,就必须从大宋最大的外族,契丹身上动手。 朕不光给他参与科举的权利,给他们保留自己牧场的权利,还要让他们尽到大宋百姓所应尽的义务!” 萧挞里猛然醒悟,随即打着酒嗝的望向赵祯道:“官家当真是好手段,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之地最甚者,莫过军中! 若是汉家儿郎和我契丹儿郎同仇敌忾,并肩杀敌作战,那双方之间岂能不化干戈为玉帛?”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知我者,莫过贵妃。现在的大宋已经处于华夏文明的特殊时代,朕的话你能不能听得懂?” 萧挞里笑了笑:“若是听不懂您的话,臣妾也不配作为您曾经的对手了!原本我契丹就是华夏文明中的一部分,现在看来官家您是打算把所有部族都拢络到大宋……不,拢络到华夏之中!” 赵祯端起酒碗一口喝个干净,果然是当过帝王执掌过天下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第两千一百五十七章华夏的“成长史” 赵祯从未想过消灭外族,整合一直是他的手段,不光如此,还要让他们融入到华夏之中,成为华夏的一部分。 大宋是征服了外族,很多存在于华夏历史中的外族,但这对赵祯来说还不够,赵祯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萧挞里看来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不光要征服这些部族,毁灭他们的国家,还要征服他们的灵魂! 让他们不再是和大宋捆绑在一起,而是和华夏捆绑在一起,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一旦如此,那以后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是华夏人的华夏,而不是汉人,契丹人,亦或是党项人。 萧挞里已经喝得微醺,借着酒劲开口道:“赵祯,这事情就不该是你做的,能这样做的人世上只有圣人,唯有圣人如此才能获得天下歌颂,到了你的手中若是事成,便充满权谋!” 赵祯撇了撇嘴,这话是没错的,虽然是同一件事,可在自己手中成事必会被后人留下权谋之感,当然这本身就是一件为华夏权谋的事情,只是未做皇帝没有圣人那般的坦荡。 夷狄入华夏,这不算什么,但要让他们习惯,并且保持下去,成为一种记忆,可以说这是赵祯蓄谋已久的事情,只不过到今天才来得及实施而已。 有一点非常重要,想要实现这一点必须要等到大宋足够强大,拥有足够的能力去安抚,吸纳,甚至是包容,并且有时间去习惯,如此才能让大宋出现“民族大团结”。 这话说的有点大,民族大团结非常困难,可这也是一项强大的“光环”是一个国家的强大助力,一旦实现民族大团结,那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个国家走上一条寰宇无敌的道路。 民族大团结有多么的重要?看看后世那些被各个民族之间矛盾折磨的快要分裂和已经分裂的国家! 有几个能像中国一样紧紧团结起来不断强大,不断走向世界巅峰的? 这种事情不能和别人说,无论文臣武将都不行,即便是后宫中的知己也没办法开口,唯有同样做过皇帝的萧挞里赵祯才能毫无避讳的说出来。 这事情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契丹这样强大的部族也需要归属感,也需要在大宋在华夏扎根,无论承认与否,契丹都是华夏文明中的一部分,他们的祖先便是华夏的一部分了。 华夏的历史本就是不断扩展,不断包容的历史,原本的华夏只有中原,加上东夷、西戎、北狄、南蛮“四方之夷”,组成了所谓的“天下”。 华夏文明就是在和四方之夷碰撞,摩擦之下才形成今天的局面。 到了现在的大宋,南方已经被大宋开发出了不少的鱼米之乡,“岭南”的这一代表荒蛮,落后,愚昧的称呼已经被江南所取代,成为大宋的天下粮仓。 江南不光出产大量的农产品,还是大宋粮食的主要集散地,来自南海驻地的粮食几乎会先运到江南再往被贩卖。 南蛮这个词只有在北方人在生气骂街的时候才会对南方人冠以的称呼,寻常的时候只会称其为南人,同样北狄也是南方人对北方人的蔑称。 南北差异,东西之别形成了大宋特有的地理排斥,这是赵祯不希望看到的情况,朝堂之上便是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堂居然抵触南人,抵触来自南方的官员。 原本还是并不怎么抵触北方人的,但现在也开始出现北狄这个称呼了,只有在真定府以南,荆湖以北才不被抵制,什么时候大宋开始出现这样的地理歧视了? 赵祯后来才想明白,这恐怕就是民族碰撞融合以及疆域不断扩大的所导致的。 地域的差异说到底是民族之间的差异,是人们在不断变化的时代中寻找殊同的办法,赵祯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自己把华夏各族聚集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的好机会。 所谓的华夏一直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汉家民族,相反而是各民族的融合总成,在赵祯的印象中,少数民族在后世不光有和汉族同等的待遇,甚至有不少的优惠政策,他们是共同组建华夏和中国所必不可少的存在。 合则两利,斗则具伤。 所以赵祯在萧挞里面前谈及契丹,为的就是先把契丹作为实验的对象,契丹在大宋的特殊性是无与伦比的。 契丹人不像党项人似得融入到大宋汉家百姓之中,他们是最为庞大的外族,是经过三番五次内迁而依旧存在的北方民族。 想要把契丹收拢,最复杂的便是让他们在大宋找到归属感,而归属感这东西需要非常大的投入,毕竟契丹人对自己本民族的归属感更为强烈,虽然能征服他们的身体,但却无法征服契丹人的灵魂。 赵祯已经给了契丹人科举的权利,这同样也是在改变他们的文化,毕竟儒学依旧是科举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儒学中的儒家思想便是吞并外族的一剂良药。 无论是优美的诗词歌赋,还是中规中矩的四书五经,都是在文化上趋同的表现。 契丹人拥有过自己的王朝,辽朝在鼎盛的时候已经开始向儒家,向华夏文明靠近和趋同,赵祯现在做的不过是把这种手段运用的更加光明正大,更加得心应手而已。 契丹人想要参加科举,那就必须要学习儒学,同时还要学习其他各种学科,按照各科成绩进入朝堂,走上仕途,如此契丹人还能不快速融入到大宋,融入到华夏之中吗? 赵祯慢条斯理的把自己对待契丹的优惠政策告诉萧挞里:“现在我大宋的科举乃是多科制,以最后各科成绩为总,朕既然要招揽契丹人,那必须在分数上加以优待,凡契丹人考取功名,分数可适当减免,但也不能比其他人少多少,不知皇妃觉得多少分合适?” 萧挞里望向赵祯,不喜反惊:“官家这是打算提出怎样的苛刻条件?!” 都是最了解自己的都是枕边人,这话一点也没错,萧挞里虽然最晚入宫,但她实在是太过了解自己了。 自己稍稍一动,她便知道要出哪张“牌”! 第两千一百五十八章帝王的谈判 萧挞里带着酒气便歪倒在赵祯怀中,雪白的肩头都漏了出来,赵祯知道这是她故意为之,繁杂的锦绣宫服无论穿脱都十分麻烦,岂能说漏肩头便漏初来? “官家,如此一来会不会有人说官家可以偏袒契丹是因为臣妾这个后宫在祸乱宫闱?如此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刚刚还说条件,现在就把自己装作是天下最委屈的人,女人啊!睚眦必报口是心非的物种,论权谋她们的手段有时比男人更加高明,更加阴暗,因为女人天生就是以柔克刚的。 萧挞里一句也没有提起赵祯需要的条件,相反而是展现自己,或者说代表契丹的自己“弱不经风”。 在这种强大的“计策”下,赵祯是完全没有办法抵挡的,这不是“糖衣炮弹”,而是“粉色炮弹”,赵祯当然是要手下的。 享用一番糖衣之后,赵祯便小心起身打算悄悄溜走,和女人正面交锋,无论输赢最终的接过都是男人的失败。 赵祯当然不会提出怎样的条件,他已经给了契丹人相当不错的未来,相比之下条件就是九牛之一毛。 蹑手蹑脚的离开床榻,丝滑的绸缎锦被很容易滑落,赵祯小心的起身后穿着只穿着贴身的白色亵衣打算离开。 但天不遂人愿,一直玉手拉住了赵祯的裤子………… “官家怎生如此充满?当真以为臣妾睡着了吗?您的条件还没有提出,怎能这般一走了之?我契丹人能得到这样的好,怕是官家也要提出严苛之限吧?” 赵祯提了提裤子坐在榻上无奈的望了望天空,斗转星移,月亮已经越过了中天:“这还需要朕向你说明吗?既然你们得到了我大宋的优待,自然也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说你们的信仰的萨满教,要知道在我大宋连佛教都是不受待见的,何况是萨满教?” “就这些?” 赵祯稍稍摇头,既然走不掉,那就把话说的清楚才是,躲避不是问题,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 到那个时候再去想办法弥补可就一切都晚了,女人发起疯来可是相当可怕的,理性的动物瞬间变成感性的存在。 赵祯知道萧挞里对契丹的感情,以及她对契丹的责任,要不是当初自己答应她保证契丹百姓的周全,她真的有可能带着萧仁这孩子与大宋拼个“你死我活”。 “朕既然要改变契丹和其他各族在大宋的地位,做到各族之间平等以至,那就要一碗水端平不是?契丹人获得在科举上的扶持,那在入伍,选将上便要提升难度,这是合理的不是吗?” 萧挞里有些惊讶道:“官家难道不是期望我契丹人入伍以备军中选拔吗?” 赵祯摇了摇头:“朕说的入伍是你契丹的精锐进入军武院,成为我大宋的武将之路的开始,寻常兵卒的服役自然是和大宋其他各族百姓一样的。” 萧挞里冷笑道:“官家觉得把军权给我等契丹人的手中…………就不担心与虎谋皮?” “虎?!虎在哪里?在朕的眼中可没有虎,你契丹人不是“虎”!契丹内迁之后对大宋的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光靠草原上的那些贵族根本成不了气候,人数太少了。 且你觉得他们会放弃眼下的优厚条件,背叛大宋,失去他们所有的一切和祖先一样从头再来?! 便是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宁死不从!当年我汉家男儿也不是在辽朝军中担任将军?风水轮流转,这又有何不妥?” 赵祯的话毫无避讳的“插进了”萧挞里的胸口,让她万般苦涩涌上心头,赵祯说的没错,这就是眼下契丹人的现状,所以要想在大宋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必须遵从大宋皇帝的安排,遵从他赵祯的安排! “官家说的是,我契丹人已经被您吃的死死的,您想要我契丹的精锐,那便拿去好了,臣妾还是希望契丹人能在大宋光宗耀祖的!” 瞧见银牙紧咬的萧挞里,赵祯把胳膊向后缩了缩,这一口小白牙要下来,二两肉都没有了! “朕的要求很高,必须是你契丹的所有精锐,他们都要进入大宋的军武院,成为大宋各军之中的虞侯,小校,甚至是队正,这和汉家儿郎是一样,别无二致,只不过对他们的要求更高,必须在军中下层待满五年才能开始提升!” “五年!?官家这不是在用人,这是在磨刀啊!” 赵祯点头道:“不怕你知道,朕就是要用这些人为我大宋的基层培养出更多的精锐,但这样对你契丹人也是有好处的,这么长的时间,你契丹人担任军中的基层的官员,对你们契丹人入伍的新兵难道就不能照顾?这样便显得亲切的多了不是?” “这些人说到底还是官家您培养出来的,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是一样的“天子门生”。时间长了,我契丹的精锐被你耗完的耗完,收买的收买,还能剩下多少?” 赵祯猛然拿起萧挞里,任由丝绸的锦被从她的身上滑落,霸道的威胁如期而至:“你契丹已经归附大宋了,还留着这些军中精锐作甚?!即便是被朕磨得干净,收买的彻底,又有何不好?总比他们空怀壮志,放马南山要强得多吧?!” 稍稍挣扎几下不能脱身的萧挞里喘着粗气,眯着眼睛道:“官家的手段当真是“卑鄙”!用我契丹人磨刀,再把我契丹人当成刀来磨,为你大宋培养精锐,还能让我契丹人死心踏了的归附大宋,当真是高妙的手段!” 赵祯笑了笑:“论权谋,契丹人绑在一起也不是朕的对手,你觉得这便是朕的手段了?朕还有后手,不光是契丹人,还有党项人亦是如此!朕和没藏黑云也会这么说……” 萧挞里猛然翻身,光滑的后背从赵祯的怀中挣脱,同时还把裘衣披在身上:“这么说来官家是打算从臣妾这离开后去没藏黑云的西宁宫?当真是好算计啊!那臣妾就不留官家了。” 赵祯讪讪的笑道:“此事不急,自然要以契丹为主了。” 萧挞里美目一翻:“看来官家还要有求于臣妾了?臣妾自然也有相应的要求,萧家!” 赵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自然,萧家是契丹的后族,地位非凡,朕不会亏待萧家,何况他们也是大宋的外戚。” 第两千一百五十九章任重道远 萧挞里的身份并不一般,她的影响力在契丹人中非常强大,甚至超过了整个萧家,毕竟萧挞里曾经登基称帝,曾经拥有过契丹的最高统治权。 而她的儿子萧仁也是契丹皇族的唯一血脉,这一点对于契丹人来说非常重要。 契丹人对萧挞里和萧仁的尊敬已经超越了一般百姓对后妃和王爵的尊敬,在他们的眼中,萧挞里和萧仁便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们的君王,是他们的统治者。 即便是归顺了大宋之后,他们依旧把萧挞里和萧仁当作是最高统治者,大宋朝廷发布的政令他们遵从,而萧挞里的口信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赵祯的旨意。 只要有萧挞里的帮助,赵祯相信他会很获得契丹人的认同,只要萧挞里的口谕下达,契丹人就会慢慢的融入大宋,只要他们开始打破和大宋之间的隔阂与壁垒,那就是在给赵祯机会。 一切都已经设计好,之前的契丹人虽然被内迁,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遵从大宋的政令,法度以及赵祯的旨意,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心中抵触和排斥。 这样的心理很正常,大宋和契丹之间本就是敌对关系,在赵祯征服了契丹人之后,契丹人也是不服的,双方间斗争已持续数代,何况赵祯还亲手斩杀耶律宗真,这对耶律家的人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而赵祯和萧挞里的结合也意味着羞辱,不光是对耶律家的羞辱,也是对契丹人的羞辱,虽然赵祯是打着照顾“弟妹”的名义,把萧挞里和萧仁养在宫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当年太宗旧事的故技重施,当初的花蕊夫人也曾经被太宗养在宫中的不是吗? 再说堂堂的契丹皇后,曾经的称帝的女皇居然在大宋后宫中变成了皇妃,这件事令许多契丹人崩溃,愤怒,若不是萧挞里口谕传出,跟随萧挞里的侍女细说“实情”,契丹人早已忍不住要在大宋“搞事情”了。 赵祯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来安抚契丹人,来融合契丹人,而神都城的“杀牛事件”便是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之前赵祯不是没找过萧挞里,而结果都是被萧挞里以各种借口推脱拒绝,因为之前萧挞里一直觉得应该保留契丹的特殊性,保留契丹人的地位,否则契丹人一定会受到大宋的打压。 宋人排斥契丹人的时候,契丹人也在排斥宋人,萧挞里不相信赵祯会轻易放弃对契丹人的打压,而今天她不得不相信赵祯是在真的安抚,拉拢契丹人。 萧挞里早已知晓今日在神都城所发生的一切,契丹人宰杀更牛这根本算不得多大的事情,之前宋人自己也有宰杀耕牛的情况,但若是没有赵祯的出现,事情的结果定然对萧家人不利。 这就是对抗的结果,显而易见,原本萧挞里认为对抗能获得尊严,这是契丹人在草原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温顺的归降这最终的代价便是成为奴隶。 但她忘了,汉家百姓是一个重视仁善的民族,你越是对抗,我越是强硬,越是要打压,相反若是你恭顺,若是你和善,若是你憋屈,那汉家百姓就会同情你,甚至愿意接纳你。 这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方式,前者让人感受到恐惧和威胁,而后者让人觉得你友善值得交往。 不光是在这个时代,在后世也是一样的,后世的中国对待异族同样如此。 赵祯不是在威胁萧挞里,相反是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利弊,和大宋对抗,和汉家王朝对抗,格格不入,最终只能让契丹人越陷越深。 简单的一顿烤肉,一次翻云覆雨之后,双方都是在进行博弈,赵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萧挞里,星光之下美人如玉,赵祯当然希望她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萧挞里瞧见赵祯温柔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软,原本的浮躁也被她平息,不知为何与赵祯对视后,萧挞里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官家臣妾自当为契丹寻找在大宋的出路,眼下官家已经给出选择,臣妾岂能一意孤行?契丹人自当与朝廷一心,既入华夏,何来异心?” 这便算是答应了游说契丹人,赵祯对萧挞里的选择非常满意:“如此甚好,朕希望的是契丹人拥有属于华夏的自豪,朕更希望契丹人明白他们是大宋的百姓,和所有人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国家而砥砺前行!” 萧挞里笑道:“官家这下算是满意了?不会这便要去往西宁宫吧?” 赵祯笑道:“怎会?朕刚刚是起夜,担心惊扰了你而已。”说完便钻进了丝滑的锦被之中,萧挞里娇嗔道:“官家,我契丹人都入华夏了,那党项人?” 女人是喜欢攀比的,无论有意无意萧挞里和没藏黑云以及杨采薇之间的是存在比较的心理,既然契丹人要彻彻底底的成为大宋之民后,那党项人也应该如此。 “党项人要比契丹人更为融入大宋,党项人远不及契丹人之规模,且党项人归附更早,朕没有给党项人以照拂,即便如此,党项人依旧可以入仕,从军。” 萧挞里不轻不重的咬了赵祯一口:“这么说来官家早已打起了我契丹人的主意?!刚刚也是在做戏?!” 赵祯笑道:“如何是做戏?朕本就是要起夜的,是你自己猜测朕要去往西宁宫去寻没藏黑云而已!朕是用你契丹作为“药引”,有了你契丹的“前车之鉴”,那其他部族岂不是水到渠成。” 赵祯的话让萧挞里知道,他这是在拿契丹做伐,一旦契丹人快速融入进大宋之中,那一切都会照旧,所有的部族都会融入到大宋之中,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而自己的文化,历史都可能被同化掉。 萧挞里在赵祯的胸口画着小圈圈,这是她极为少女化的表现,虽然她曾经是契丹的皇帝,虽然她已经有了萧仁但少女之心也有之。 “如此各族都将成为大宋的子民,成为华夏的一族的一部分,难道官家就没想过这样一来,朝堂上下的反对之声甚嚣尘上?” 赵祯微微一僵,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也是最大的阻力,萧挞里却一语道破………… 第两千一百六十章甚嚣尘上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的一面同时也有不利的一面。 赵祯打算让各族团结起来,成为大宋的助力,同时也必将面临来自汉家百姓的反对和压力,这件事无法避免,也没有办法回避。 皇帝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百姓的大家长,所谓“君父,君父,如君如父。”对待自己的百姓就要负起大家长的责任。 百姓们抵触契丹人,那便是赵祯这个“大家长”要解决的最棘手问题。 萧挞里当然了解大宋,虽然双方是敌人,但却要比对方更加了解对方,这无论是哪个王朝都不能放松的事情,就像赵祯了解西方世界甚至比西方人更出色的原因。 站在棋盘外的人才会更加清楚的看清棋局,萧挞里便是如此,赵祯毫不怀疑萧挞里的话,这不是威胁和挑衅,是实实在在需要面对的问题。 当然也是这个女人故意让自己不自在………… 在天亮之后,赵祯便狠狠地捏了捏柔软才在萧挞里的媚眼如丝中离开,这件事对契丹人和大宋乃是一件双赢的事情,牺牲掉的也只是契丹人原本的文化和强烈的部族感。 只要入了华夏,原本的部族归属感必会逐渐淡薄,汉家百姓的生活就如同一个强大的齿轮,不断的转动,不断的循环和前进。 契丹人在齿轮之外,他们不卡口,就会看着汉家百姓劳动,致富,赚取更多的钱财,过着好日子,享受美食和琳琅满目的商品。 相比之下,契丹人当然是更希望融入到这个环境之中,人都是有嫉妒心的,看着汉家百姓过着好日子,自己却难以融入其中,契丹人本身也是着急的。 赵祯希望以此为突破口,改变契丹人的同时也改变汉家百姓,如此才能让契丹人融入大宋。 朝廷的文书自然非常重要,赵祯不便过多的干预政事,但却可以下旨,皇帝的旨意在大宋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且旨意是直接发放到了三司的,三司的官员会根据赵祯的要求执行这份旨意,三司是大宋经济的主要监管衙门,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了朝廷,也牵连到每年的税收,所以大宋的商号对三司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 三司执行赵祯的旨意非但不是越俎代庖,相反还是极为贴切的,赵祯想要刺激大宋的商号吸纳契丹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对商号进行减税政策。 税收是最好的经济手段,也是调整大宋经济活动的主要办法。 赵祯的旨意一出,便在报纸上被大肆刊登,一时间神都城再次出现“洛阳纸贵”的现象,汉家百姓对这种事情比对朝廷调整税费还要上心。 这就是赵祯期望的效果,引起轰动才是好事,让所有人都搀和到其中,发表自己的看法,这难道不是促进问题解决的办法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存在于解决的方式而已,办法总比困难多,汉家百姓对契丹人的排斥相比当年对辽朝用兵,夺取燕云十六州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让事情发酵,沸腾才是好事这证明他们理解赵祯的意思,知道赵祯是打算给予契丹人和汉人同等的待遇甚至还有贴补,也认同皇帝的权威性以及大宋的律法。 相反若是大宋上下完全不在意,那就说明汉家百姓根本就不在意契丹人,也不在意赵祯这份旨意的可行性。 朝堂上的相公们大多明白赵祯想要作何处理,但这并不代表没人反对,六部之中便有相公反对此事,晏殊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常年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并且深谙华夏历史的晏殊极力反对把契丹人变成和汉家百姓别无二致的宋人。 在他看来蛮夷便是蛮夷,契丹人就是确确实实的北狄,他们不能进入华夏体系之中,因为他们祖先的发源不在华夏九州之列。 这样的思想是过于狭隘,但却代表了大多数儒家出身的人,他们的根本想法就是这样,即便是倡导在文化上进行改革的欧阳修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支持晏殊。 作为礼部尚书又是参知政事的欧阳修是在促进文化改革,希望达成百家争鸣的学术盛世,但他倡导的是华夏先贤遗留下的百家争鸣,而不是让外族融入到华夏之中。 是的,在这个时代,华夏只有一个代表,汉家,除了汉家以外,其他的种族皆是蛮夷,他们入了华夏也非汉家,他们把汉家的纯粹和华夏的纯粹联系在了一起。 只有汉家百姓的华夏才是华夏,无论是北狄,南蛮,东夷还是西戎他们都不属于华夏,也都不能进入华夏这个体系之中。 “华夏”一词最早见于《尚书·周书·武成》:“华夏蛮貊,罔不率俾。” 这句话就一下子把华夏和四方蛮夷分割开,但时代是在进步的,华夏文明也是在发展的,发展必定会出现侵略和征服。 不要小看华夏民族的发展,其实就是一部侵略和征服的历史,充满了战争和屠戮,充满了无情和野蛮。 要不是华夏先贤的刀兵开脱,哪有现在庞大的疆域?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经之路,也是一个文明壮大的基础,就是因为有了先贤的侵略和屠戮,才会让现在的汉家百姓觉得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汉家王朝的。 事实上汉家早已不在纯粹,在这些侵略与征服中汉家的血脉已经融入了许多外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秦以降,华夏历代王朝的版图就变得空前庞大,赵祯在崇文院的史书中看到了许多惊人的事实和记载。 即便是国家稳定的时候,汉族和外族的通婚也没有停止,更何况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五胡乱中华之后还有多少血脉纯正的汉家? 华夏的土地上进行过数次大分裂,五代十国同样也是对汉家王朝的一大打击,促进了民族之间的融合。 现在的宋人中有多少是南蛮?这也是为何朝堂上下排斥南人的原因,但在赵祯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南人,北人之类的区别。 在他的思想中只要是在华夏土地上的人就是华夏百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后世经历了,民族大融合,民族大团结,已经渗透进了赵祯的骨子里! 第两千一百六十一章契丹人的福利 商人自然是趋利的,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经济发展的规律,在不触犯律法和基本道德的前提下,大宋的商贾自然是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何况还有来自三司对税收的减免? 大宋的商税一直很高,谁都知道大宋的商税负担起了大部分农税才会有今天百姓的安定,对已这一点宋人自己也已经有了认知。 而朝廷不是第一次放出减免税收的机会,之前是在对外作战时,某些特定的州府或是地区的商税可以减免。 即便如此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让当地的商贾赚取了一大笔钱才。 现在这样的机会再次出现,商贾岂能不趋之若鹜?但相应的减免税收也是有条件的,这些商号必须有契丹人才能减免。 无论是神都城还是整个北平府,亦或是大宋的其他州府,几乎所有的商号都没有雇佣过契丹人,愿意自然是一种排斥心理。 现在官家的旨意下来了,三司的公文发放了,有些商号便打算尝试一下,他们希望真的能得到商税的减免,以获取更多的利润。 但又怕发生矛盾,毕竟招募契丹人存在一定的风险,万一契丹人和汉人打起来了,出了事情该如何? 还有一点她们更为担心,万一朝廷出现朝令夕改的情况,那这些人又该如何驱散?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商号招募了契丹人就意味着工厂中会出现契丹人,酒楼茶肆中也会出现契丹人,如此一来大宋的百姓会不会不买他们的东西? 精明的商贾早已把雇佣契丹人的风险考虑到,谁也不希望出了事只有才追悔莫及不是? 但最终还是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招募了契丹人做工,蔡记便是第一个招募契丹人的商号,谁都知道蔡记的背后是官家,招募契丹人当然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而接下来便是碧雅轩这个属于皇后和后宫嫔妃们的产业,这也在大多数人都意料之中,都说夫妻一体,官家的蔡记都招契丹人做工了,皇后和一众嫔妃们的碧雅轩怎会例外? 不少人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在看待事情的发展,蔡记所涉及的行业非常全面,而且有不少一般商贾接触不到的,所以蔡记在执行官家旨意这方面便是所有商号的风向标。 蔡伯俙难得来蔡记在神都城中的总号,蔡记中的不少老人已经习惯了叫他大掌柜,所以在蔡伯俙出现在南门大街蔡记总号的时候,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唱诺声。 “大掌柜的来了?今日是我老胡的好日子啊!” “大掌柜的早!” “大掌柜的华鹊楼可是上了新菜,还有苦饮子,您尝了没?!” 蔡伯俙保全作揖道:“诸位,我蔡伯俙已经不是蔡记的大掌柜,诸位都是蔡记的老人,莫要折煞我嘞!今日蔡某回来听闻官家让商号招收契丹人,特意来看看。” 蔡伯俙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回应,作为现在的蔡记商号的大掌柜王舜立刻上前道:“大……驸马爷,您是不知道,这招收契丹人乃是官家下的旨意,官家乃是我蔡记的东家,东家都发话了,我等还敢有什么非议?只不过暂且没招太多,担心…………” “担心?!” 蔡伯俙一声怪叫道:“你担心个屁!是不是这两年在神都城呆傻了?官家下的旨意,招十个契丹人便能免去酒楼一分的税,招五十个便能免去五分,招一百个便能免去一成的税!咱们蔡记一年的一成税是多少你心中没数吗?!” 王舜搓着手的说道:“小的明白驸马爷的意思了,这么说来蔡记应该大量招收契丹人?”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这事情还用本官教你?无论对我蔡记是否有利,只要是官家的旨意到了咱们蔡记就要遵从,咱们蔡记始终是官家的蔡记!要是拎不清这一点,那便早点滚出去,免得以后酿下大错,牵连整个蔡记!!” 王舜立刻点头离开,他知道,在蔡伯俙的眼中蔡记比什么都重要,当初他离开蔡记把一切交给自己接受的时候,那句句叮嘱和威胁历历在目。 王舜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皇帝的旨意自然是应该遵从的,何况蔡记还是皇商…………其实在之前王舜已经开始招募契丹人了,他可不傻,只不过在瞧见蔡伯俙来了之后稍稍打探口风而已,这样一来反正他也是招收契丹人,官家也不好怪罪。 现在有了蔡伯俙的这颗“定心丸”,蔡记便开始大张旗鼓的在神都城中招收契丹人,硕大的红底牌子上写的很清楚,只招收契丹人! 随着蔡记的动作,不远处的碧雅轩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碧雅轩招收的都是契丹女子,契丹女子和大宋女子不同,她们常年骑马,身材比例相当好,有些衣料穿在她们身上更显风韵。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优势,这是上天的馈赠,汉人更加稳健,做事朴实,甚至有些执着,团结起来的力量极为强大,或许他们不是最聪明的,但却足够的努力! 而契丹人属于北方人种,他们的身体更加强壮,更加有力,意志坚定,性情豪爽,有着强大的自尊心,但却缺少一点耐性,但这不是问题。 经过好生的培训之后,完全能胜任各个商号的工作,无论是酒楼茶肆还是工厂作坊,他们几乎都适合,最主要的原因是,到了店铺之后他们不光每个月能拿到超乎他们想象的工钱,甚至还能得到掌柜给予的一些“福利”。 这些“福利”所有人都有,一般都是些店里卖不掉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但对契丹人来说却是相当不错的“彩头”。 大宋的百姓早已习惯了,所在对于契丹人惊讶的眼神却是相当的满足,不少汉家百姓逐渐发现,原来契丹人也不是那么的可恶,豪爽的时候甚至愿意请人喝酒。 要想同化契丹人,让他们融入到大宋的社会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参加大宋的生产生活。 第两千一百六十二章融入大宋的开始 人只有互相交流才能了解,契丹人归附大宋之后便在朝廷指定的地方劳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用和大宋的百姓打交道,或者说是尽量的避免和大宋的百姓打交道。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谁都知道,宋人是胜利的一方,契丹人是战败的一方,契丹人在内迁时最大的担忧便是被宋人羞辱,被汉家百姓羞辱。 但还好,宋人并没有太过激进,也没有因为在战场上的攻杀而在战场下找回来。 这场战争是契丹输了,作为失败者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被凌辱的事情,但眼下既然没有,那便安安稳稳的在大宋的土地上过日子便是。 种地成为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契丹人最擅长的是放牧!他们能保证牛羊在他们的手中一个个的茁壮成长,但并不擅长种地。 大宋的皇帝派遣了司农寺大量的农官前来,为的就是教会他们耕种。不光是这些官员,还有送来了大量的种子以及农具。 即便是契丹人知晓这是在驯化他们也没有办法。 在大宋的腹内之地,即便是造反了,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事情就是这样的残酷,但最少契丹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萧挞里成为了大宋皇帝的女人,无论他赵祯承不承认都是如此,这段时间契丹人并没有受到苛责,许多人认为这不是大宋皇帝的仁慈,而是因为有萧挞里这位契丹的女皇在其中斡旋。 事实上萧挞里和这些契丹人的关系从未断绝,萧挞里能和萧家有联系,那萧家自然也和大宋的其他契丹人有联系。 自从耶律氏在契丹销声匿迹之后,所有人都在遵从萧氏的领导,遵从他们的女皇,无论萧挞里是否还是女皇,他们依旧在看到代表萧挞里的节杖后俯首帖耳。 萧家的人依旧使用代表契丹女皇的节杖出现,这东西在契丹人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性,但赵祯并没有阻止,为的就是给萧家人以权威性,给他们代表萧挞里的机会。 不是赵祯不担心,而是只要赵祯愿意,随时都能消灭萧家,大宋的北林军就驻扎在上京路的草原上,距离萧家的部族不过三盏茶的时间。 只要赵祯的旨意传到北林军,萧家来不及反应就会被屠戮殆尽,这一点不光是上京路的百姓知道,萧家同样知晓,所以萧家人对待大宋始终是毕恭毕敬,不敢稍逾越。 萧挞里的文书非常简单,传递给各个契丹部族的首领后,萧家人稍稍交代一番拜年迅速离开,萧家人的驻地不是在中原,能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朝廷放行而已。 在做完萧挞里布置的任务后,他们便迅速撤离不敢有一丝停留,草原上的汉子根本就不担心长途奔袭,何况他们不是直接会萧家,而是前往神都城向萧挞里复命。 身处中原的契丹人在看到文书之后个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文书上的内容当真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萧挞里特意交代他们要遵从大宋的安排,遵从大宋皇帝的旨意,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从自己所在的地方走出去,融入到大宋的环境之中。 契丹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复杂的感情,原本他们是不愿和宋人为伍的,但他们也看到了大宋百姓可以在务农和做工之间挑选,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赚取更多的钱财。 那些工厂,那些商号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但契丹人说是不愿去,其实是没有人要他们,这一点是他们感觉最明显的排斥。 宋人的商贾都是不愿招收契丹人做工的,那些工厂如此,商号更是如此。 契丹人只能看着宋人去赚钱,甚至连党项人或是其大西域人去做工,唯独自己不行,这样的心理是极为复杂的。 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土地的产出实在太少了,而他们又没有汉家王朝百姓的种地手艺,种地看似简单,但那些农活摆弄起来却不光是靠力气就行的,还需要丰富的经验。 契丹人第一次发现,原来汉人种地也不是那么的轻省。 萧挞里的文书中不光告诉他们可以做工挣钱,而且大宋百姓所拥有的一切他们都能拥有,这对于契丹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事情。 谁不希望自己在挣钱之后能为家族后代着想?自己都种地了那儿子就不能种地,不光不能种地,还要读书,入仕! 科举居然能对契丹人开放,许多契丹人贵族以为这是自己听错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萧挞里的文书中不光说科举对契丹人开放的问题,还说大宋皇帝因为照顾契丹人是草原上的民族,和汉家的学子比起来在经史子集上稍有不足,所以在科举的分数上加以宽松,减少中第所需的分数! 这件事只要稍稍一打听便知道是不是真的,何况契丹人对萧挞里的话从不会去怀疑。 地方州府的公文很快就到了,散落在大宋各地的契丹人欣喜若狂,如此一来他们能享受和汉家百姓一样的教育,同时还能比汉人更低的分数科举中第! 先不说别的,单单是科举中第这件事就让契丹人觉得有些眩晕。 但同样有利就有弊,契丹人参与武举也就是大宋军武院的考试必须要以更高的骑射分数才能中第,这对于契丹人来说简直是太过简单了,也太过梦幻了。 契丹以武立国,在契丹人的信仰中,武力是最为强大的力量,是世间一切的关键所在,大宋便是在无力上超过了契丹之后,才征服了契丹。 而现在的宋人居然打算让契丹人进入大宋的朝堂,进入到大宋的武将序列之中,这是多么让人惊叹的事情,别说是要在骑射上达到更高的分数,就是要他们骑射陆战全能也不是什么难事。 契丹人从来就不畏惧困难,只不过没想到大宋的武举居然需要参加和科举一样的考试,这可是让契丹人郁闷的事情。 原来宋人不光要勇猛无双的将领,还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人!这在契丹人眼中是极为不屑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文人统兵就是个笑话! 也不瞧瞧真宗朝时大宋被大辽压制的节节败退,原因就是因为大宋文人统兵啊! 第两千一百六十三章围观大理寺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人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 局外人也不是傻子,赵祯想要瞒过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吕夷简便是其之一,他在无意中瞧见了赵祯进入大相国寺,也在南门大街瞧见了赵祯的车驾,以及契丹人当众宰杀耕牛的事件。 所以他笃定,这些都是赵祯的手段,是皇帝早已安排好的事情,甚至连那些契丹人都是皇帝早早就准备好的。 毕竟是萧家的人,毕竟他们在大宋算是半个外戚的存在,虽然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但外戚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吕夷简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通过这些事情他便知道,官家要安抚契丹人,收拢契丹人。 至于官家为何要这么做,他隐约能猜个大概,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官家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安抚契丹人便是如此,不光让契丹人获得入仕,还比汉人的分数底上一些。 无论是科举还是武举都给了契丹人机会,还让大宋的工厂,商号对他们招工,减免税收,种种手段都是为了让契丹人在大宋更好的立足,同时也在用这种方式让契丹人捆绑在大宋的身上无法挣脱。 吕夷简在朝堂上混了不少年,深知这是帝王的制衡手段,别看契丹人的日子过好了,但他们的手脚却被官家给绑了起来,在想造反就要先想一想是谁养活了他们,造反之后自己的亲属有该如何? 看穿了皇帝的高明手段让吕夷简洋洋自得,但随即一种大恐惧便猛然袭上心头。 连契丹人都被官家给安抚下来,大宋境内几乎没有任何动荡的因素,弥勒教已经完蛋,东城豪门本打算在这个时候与佛门达成一致,暗中相互扶持,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贤觉和尚已经消失了好多天,这让原本智珠在握的吕夷简心腹中不安,他不止一次自问,为何先觉和尚会在这个时候消失? 消没消失东城豪门其实很清楚,他就躲在大相国寺中根本就没有离开,大相国寺的四周有他们的眼线,神都城的四门同样有他们的眼线,怎会让贤觉和尚轻易离开? 就算是易容也没有办法,东城豪门拥有一批擅长追索的高手,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暴露贤觉的身份,所以吕夷简可以笃定,贤觉就是在大相国寺中,最少是在神都城中。 而他故意消失,也是意味着佛门很可能被官家再次打压,之所以认定佛门被赵祯打压,那是因为吕夷简了解赵祯,这个帝王有时善变,有时却一步不让。 收买佛门是不可能的,官家对待佛门的态度从来都是强硬无比,只有佛门妥协的余地,而没有官家推让的可能。 联想到那日官家出现在大相国寺,吕夷简就能笃定就是在那天官家给了佛门无法拒绝的要求,一旦拒绝官家很可能会灭佛。 都说佛教影响深远,也说佛教是天下大宗,可事实上它在强大的皇权面前根本一文不值,世俗力量的强大只有真正见识过的人才知道。 官家正值壮年,又有太子总揽大政,文治武功无所不有,寰宇海内歌舞升平,整个大宋都处于一个巅峰王朝的时代。 这时候的皇权几乎可以毁灭一切,即便是神也不能阻挡住他赵祯的脚步。 佛门在这样的皇权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之前弥勒教的声势如此浩大,别人不知道但吕夷简清楚,若是放在真宗皇帝末年,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有这样的弥勒教,怕是早已遍及全国各个州府,甚至是推翻他天水赵氏也不是不可能! 但看看西城的惨烈便知道,在眼下的大宋,弥勒教根本就是一只不起眼的“臭虫”,官家只是动用了城中的禁军,还没大规模清剿,单单凭借几句话便让八千巡城司的叛军归降。 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皇权鼎盛若斯,吕夷简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两股战战,他甚至开始后悔加入到东城豪门之中。 在第一次见识到东城豪门的力量时,他真的被吓了一跳,当他得知东城豪门并未打算和官家为敌后他才放下心来。 那时的他还不觉得皇权有多么的恐怖,毕竟赵祯一直在把皇权用在多外上,对内则是“内圣”因为在赵祯看来,“外圣内王”是历代王朝虚荣的表现,越是强大的王朝越应该是“内圣外王”,如此才能让华夏百姓活出自尊,活出精神,活出勇气和热血,同样也活出尚武的不朽。 吕夷简坐在马车中,穿过中轴线的朱雀大街来到了皇城西面的大理寺,三天,这是官家给那八千叛军定下的期限,如今倒要看看能有多少人回来受罚! 当年唐太宗的旧事也不查查清楚便照搬? 唐太宗是犯了那些死囚,但也派人告诉他们只要回来便能免去一死,这才是那些死囚自首的前提! 而官家在放走囚犯之前并未让人悄悄知会过他们,而是说要让大理寺依法决断,谁不知道造反是必死?谁知道必死之后还会欣然赴死? 吕夷简相信,八千人能有一半,不,甚至只有一成来大理寺自首便是他赵祯的威信动天! 虽然吕夷简是儒学出声,但他现在更加赞同杨朱之学,孟子驳斥杨子:“扬子取为我,把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但人性恰恰便是如此,“为我”才是天下至理! 马车过了朱雀大街到了刘家楼便走不动了,整个皇城西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北平府的差人已经开始敲锣驱赶前来围观的人群了。 皇城西街是在皇城十丈之地外的主街,大理寺,监察院,北平府衙,提刑司,等一众申冤,断公,判案,弹劾,监察等等诸司衙门都安置在了这里,所以这里也叫“莫回头”。 大宋的百姓没事是万万不会到这里来的,而刘家楼之所以生意极好,那是因为这里的公人,官吏都会到这来吃饭。 今日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盛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城西街。 吕夷简在这里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有还在朝堂之上的同年,也有初出茅庐的晚辈,还有利益相关的人,看来今日官家怕是要失望了,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说话,只不过嘴角上的笑容稍稍得意了些………… 第两千一百六十四章千古圣君 无论是弥勒教还是佛门,都只是东城豪门的“工具”而已,吕夷简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是不可缺少的存在,这段时间,官家的诸般手段已经让东城豪门开始担忧,并且把吕夷简当作是了他们最重要的“谋士”。 东城豪门没有所谓的领头人,因为都是豪门,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存在,也没有人愿意当领头人,于是便简单了许多,共同推举一位足智多谋的人来处理东城豪门之间的联系和绝大多数事物,这个人便是“谋者”。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谋者却不能是智者因为吕夷简不能有“一失”同时他也不能是余者。 谋而后动,整个东城豪门都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拉拢贾昌朝的事情是他出面,和佛门联系同样也是他在从中牵连。 重要事情他是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而只要要做却也充满了风险,所以吕夷简自己做事极为小心,他在某种程度上的权利高于东城豪门,因为东城豪门的各家都要把资源给他使用,如此才能保证吕夷简的安全。 他就是东城豪门的“化身”,也是主事人。 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东城豪门内部便会出现动荡,直到如今他做的都是极好的,便是向来要求甚高的赵仲旻都对他赞誉有加,至于石家,王家等等诸多豪门更是称赞他。 吕夷简时间长了便把自己的地位定在了豪门领导者的地位上,而他对各个家族的态度也是相当的恭顺,毕竟吕家可不是豪门之列,没有庞大的家资以及丰富的资源拿出来和别人一起助力。 但吕夷简同样也是身份特殊的,他毕竟曾经是朝廷重臣,提携的后辈也是不少,外加上“足智多谋”善于揣测上意,东城豪门同样也离不开他。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吕家也走进了东城豪门的行列,现在神都城的东城看似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早已是今非昔比。 和当年的东京城一样,神都城中的势力也理所当然的进行了划分,除了东城豪门外,还有一些商贾组成的商会,以及寻常中肯的官员。 当然也有官家一手提拔起来的诸位相公,现在大宋的相公们和以往不同,经过官家改制之后,大宋的六部相公几乎都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无论是欧阳修还是范仲淹,亦或是狄青,苏洵,晏殊等人,都是官家旧时的心腹,这些人会官家的拥护已经到了不可动摇的程度。 所以在朝堂上,东城豪门的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重臣几乎都掌握在官家手中,而新进之臣也有不少出自寻常人家,东城豪门扶持起来的官员虽然不少,但依旧不会对朝堂产生多大影响。 只不过相对于其他朝臣,他们更加团结,行事更加方便,相互扶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结党”,但吕夷简绝不会承认“营私”之实。 结党营私历来是帝王大忌,朝堂是皇帝的根本,一旦朝堂乱了,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那国之必乱,乱之必亡!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放任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再昏庸的君王也会知道结党营私带来的危害,这不是结党营私那么简单,而是在掏空整个朝廷。 皇城西街上已经走不动人,但吕夷简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官员的马车在这里当然是畅通无阻,北平府的官差已经开始驱赶百姓留下主路通行。 对于吕夷简来说,人越多越好,皇帝这次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那百姓们会如何看待? 三日已到八千兵卒怎可能一个不少的回来? 铛铛铛…………铜锣声响起让原本气定神闲的吕夷简大惊,神都城中有规定,闹市之中不得随意鸣锣,更不得击鼓以防骚乱,便是官员也不得如此。 有北平府衙门的差人羁押罪囚时方可鸣锣开道,攘臂四周。 锣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吵吵嚷嚷,目光如炬直直的钉在朱雀大街上,北平府的差人在前鸣锣,后面是一群身穿白衣之人,不用说他们便是巡城司的叛军罪囚。 在看到人数之后,吕夷简便稍稍安心,人数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能有数便算是不错了,要知道官家放归的可是八千人! 数百人回来认罪,这和八千人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吕夷简的心又慢慢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件事对于赵祯的权威影响极大,仁德的皇帝固然让百姓欢喜,可皇帝一旦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威严,那对百姓来说同样心中不满。 数百人的白衣罪囚出现,让四周的百姓颇为惊讶,他们觉得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些,而官家当初的做法太过仁慈,甚至有些妇人之仁。 赵祯并未出现在大理寺,但大理寺的官员却异常紧张,他们不知道这会有多少叛军前来自首,人数若是太少,必定会让官家脸上无光,主辱臣死他们这些大理寺的官员岂能不受牵连? 叛军前来自首的人数稀稀拉拉,但却一直没有间断,哭着来送行的人也在不断的增加,时间在逐渐的流逝,而前来自首的叛军却越来越多。 从百人到千人,从千人到数千人,人数越来越多,吕夷简的心也越提越高,找这个速度下去,只会有更多的叛军前来自首。 当人数超过五千之后,前来自首的叛军便开始大量涌现,最少也是数百人出现,多则千人,整个皇城西街的主路上已经被身穿白衣的罪囚站满。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祯的旨意也由宫中的内侍送到,陈彤站在大理寺的台阶上,面对满脸悔恨的叛军罪囚以及他们哀嚎的家属和期待的百姓宣布:“朕代天牧民,尔等皆是朕之子民,及有错,朕痛之,责之!杀官者大辟,从者降罪一等!日落之时未到者斩!概不追责亲属。” 轰隆………… 人群“炸”开,叛军跪地谢恩,“万岁”之声震动苍穹,官家的旨意说的很清楚,除了参与杀害巡城司虞侯的人判大辟之刑外,其他人全部罪减一等,死罪是免去了。 至于那些没来自首的人,当真是该死的紧,更重要的是此事不牵连家人,百姓发出的欢呼和万岁声在皇宫边上震动,所有人面相皇宫施礼。 唐太宗旧事再次上演,只不过在百姓心中,官家的地位已经超越唐太宗,成为当之无愧的千古圣君。 第两千一百六十五章圣君的“门道” 管子曰: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 叛军自首本就在赵祯的预料之中,真当他没有任何的后手?他已经准备了铁血手段,一旦叛军前来自首的人数大大少于预期,那最终的结果便是牵连全家,大宋的辖骑可从未放弃对他们的监视。 区区八千人而已,也想逃过辖骑的耳目? 这不光是打赵祯的脸,更是挑战皇帝的权威,皇权在这个时代至高无上,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挑战了皇权,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八千多叛军罪囚只有不到十人“跑路”,剩下的都老老实实的到了大理寺衙门前认罪自首,甚至参与杀官的叛军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好说的,大辟之刑他们躲不掉,也不能躲,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只能向朝廷自首。 意料之中的事情赵祯自然毫无意外,旨意也相对宽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叛军依旧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流放劳役是少不得的事情。 大辟之刑即便是降一等也是流放八千里的流刑,八千里的流刑至少要八年的时间,不光要流放还要在流放地进行劳役。 至于那些逃脱的人,自然要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自己不珍惜就不能怪别人了。 大宋的辖骑会全力追捕这些逃脱的人,一旦抓到必定会押赴神都当中处死,唯有如此才能让激愤的百姓觉得大快人心。 唯一觉得不爽的人便是吕夷简,但他知道此事已经被官家完美的解决,便会再有后患,事情到了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找到贤觉。 唯有见到贤觉才能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不相信佛门会这么快的便妥协下来,大宋皇帝对佛门的压制前所未有,这种压制和历代帝王灭佛的手段不同。 历代帝王灭后都是大刀阔斧,施以雷霆手段打击佛门,毁灭佛像关闭寺院是小,更有甚者屠戮僧侣。 但官家却没有使用以上任何一种手段,这对佛门来说差事最恐怖的,官家对佛门最大的打击便是压制佛门,从各方面压制佛门。 信仰是佛门最为重要的东西,有了信仰才会让人们相信,才会让佛门拥有皈依信众的手段,而佛门的信仰正在大宋慢慢的消失。 吕夷简能看得出其中的利害,大宋上至官员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黎民百姓都对佛门的信仰并不在意。 即便是东城豪门或是大宋数量庞大的商贾去往寺庙也都是为了求取财运…………对于所有人来说,佛不是渡厄的存在,而是帮助他们发财的所在。 所有人都是去求而不是去信,这才是佛门最大的麻烦,让百姓们信佛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佛法的传播自然而然的就能拉拢大量的信众。 但现在却不然,越来越多的人读书认字,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佛教的典籍,甚至开始反驳高僧讲经中的矛盾之处。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高僧大德讲经不可能完全都是对的,其中也有错漏,而这些错漏很容易被发现。 更有甚者翻出了史书前来反驳佛教中的福报。 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南唐后主李煜都是信佛的,但结果显而易见。 这些人中,灭国的灭国,早亡的早亡,横死的横死。至于武则天二次迎佛骨当年就病死了;唐中宗以发代身送还佛骨,同年被毒死了;肃宗迎奉佛骨转年就挂了;宪宗迎奉当年就完了;懿宗迎奉三个月后就没了,总总数据一出,佛门不是庇佑的福报,而是催命的毒药! 这些不算什么,从天竺找到的大量佛经以及史书中记载了更为惊人的事实,迦毗罗卫乃是佛陀出生地结果被屠城灭国,释迦族乃是佛陀家族结果被灭族,摩耶夫人,佛陀生母,出生佛陀七天后而亡。 这些都不算什么佛陀创立佛教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背痛拉痢而死,阿难,佛陀兄弟自焚而死,目犍连,佛陀弟子,被乱石打死,迦留陀夷,佛陀老师兼弟子,乃是佛陀坐下教化第一人,接过被杀埋入粪坑。 摩揭陀的著名国王瓶杀王是第一个信佛的国王结果被儿子杀死,波斯匿王,佛陀好友,佛教著名护法,被儿子赶出饿死。 若说一两个人是巧合,但这么多人,国朝外朝的都有最后都是没有好下场,这在世人眼中可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若是说他们都去往西方极乐世界,那去的方式也太过悲惨。再说谁正真的去过西方极乐?万一要是死了去不了西方极乐呢?! 一个王朝越是繁荣昌盛,百姓们的脑子便越聪明,这是吕夷简通过史书发现的,而现在的大宋更是如此。 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了,百姓的眼界便越来越宽阔,以上的辩驳不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而是百姓中的读书人通过读书发现的。 吕夷简自己根本就不信佛,在他看来佛家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导人向善是真,但让人闭守也是真的。 信佛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口口声声的导人向善,但自己却是为了贪图活得更久,或是为了进入所谓的西方积累,这种带着目的而信佛本身就是矛盾,可没有目的信佛的人又有几何? 官家一系列的手段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佛门的虚假,再加上佛门原本就有旧案在身,当初的福寿钱,长生钱等高利借贷害了多少人? 不少佛门的僧侣都是肚大腰圆的花和尚,再加上有人买卖度牒,依靠度牒逃税,更是让人对佛门的印象降到了最低。 佛门不是没有高僧大德,但这些人太少,相反“蛀虫”又太多,所以才会被官家不断的打击。 佛门也是因为如此才迫不得已的寻找世俗力量,才会和东城豪门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这个时候,贤觉却突然消失,弥勒教的覆灭之后给了佛门重大打击,此时的佛门应该更需要东城豪门的帮助才是! 这一点在吕夷简这里完全说不通,所以才会揣测皇帝一定是给了贤觉无法拒绝的条件,这个时候贤觉应该更为需要东城豪门的帮助。 既然他不出现,便说明他担心和东城豪门联系后会受到更多的打压! 看到大理寺官员宣读文书,开始派人接收前来自首的叛军之后,吕夷简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第两千一百六十六章谖草的“秘密” 大相国干燥的柴房中,一身绸缎袈裟的贤觉坐在干草堆上,这些干草可不寻常,都是些被晒得暖和的稻草。 稻草上还有精美的蒲团,大相国寺的主持住的地方岂能寒酸? 贤觉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天了,当初他到了神都城之后,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时,便会在大相国寺的柴房中独居几天,以思考如何应对困难。 在这几天的时间,他会做着寺中最简单的活,最累的活,从早到晚的劈柴,当初他第一此进入佛门的时候便在东京城的大相国寺负责劈柴。 只有在劈柴的时候他的脑子才是最为清醒的,虽然现在劈柴的数量和质量远不如当初,但对于贤觉来说这并不重要,他只是为了头脑的清醒。 眼下同样如此,贤觉在面对赵祯的威胁之后,便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在惊恐的一瞬间就躲到了这座令他安心的柴房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也有自己的避风港,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第一个想法便是前往安全的地方躲避心中恐惧。 柴房中的饭食依旧是精美的斋饭,各种各样的斋菜食材经过处理之后鲜美无比,但唯有滑嫩的豆腐是贤觉最喜欢的。 只不过今日见了这豆腐,贤觉却变了脸色,他在豆腐上看到了一个谖草徽记。 谖草为忘草,出自《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现在民间对它还有一种叫法,名曰“忘忧草”,据说这还是从宫中偶然传出的。 只要是从皇宫中传出的说法,必定受到民间百姓的热捧,但眼前的这枚谖草徽记却和皇宫没有一点关系。 这是东城豪门的徽记,乃是用作联络之用,但凡见到这个徽记便说明豪门之中有人在联系自己。 贤觉小心的挑来了徽记,果然下面有一颗蜡丸,仔细的检查了蜡丸的四周,确保没有人动过手脚之后才用尖刀挑开。 小小的纸条上满是蝇头小楷,贤觉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按照特定的页码翻看才能得到纸条上的内容,这是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联系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洋洋洒洒数百字只有一句话:“北市口老槐树下。” 贤觉端起稀粥便把纸条顺了下去,不用猜他也知道来信的人是谁,除了吕夷简之外怕是没有别的人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贤觉已经想了很久,思来想去他觉得这都是佛门解脱的机会。 他不是一个渴望权利的人,也不是一个渴望财富的人,相反他因为自己心中的信仰而执着,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执着的东西是凡夫俗子所不能感受到的。 东城豪门在利用佛门的同时,佛门同样也在利用东城豪门,双方之间根本就不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在看到谖草徽记的时候,贤觉就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这三天的时间里他已经考虑好了一切,是时候和东城豪门把话说穿了。 让他放弃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守望相助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大宋佛门依旧要存在,但吐蕃之行也是必须的,否则官家那里谁也过不去。 消息的传递尤为重要,这是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联系的所在,贤觉不知吕夷简是如何找到了自己的,但他知道那些人一项“神通广大”,只要他们想要找到某个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要和吕夷简交谈一番才是,躲在柴房中的这几天贤觉已经做出了选择,对待皇帝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便是若即若离。 佛门不可能和皇帝全面对抗,也不可能和东城豪门彻底断绝往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皇帝妥协,并且获得吕夷简的帮助。 只有这样佛门才是两边不吃亏的,一个是“阎王”一个是“小鬼”,皇帝能彻底断绝佛门的出路,而东城豪门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简单的把饭食吃个干净,贤觉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市口,北市口是神都城中北面客商来往来最为频繁的地方,这里不光贩卖牛羊马匹,还有大量的皮货交易。 吕夷简把会面的地点挑选在这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越是人流大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所注意,北市口的老槐树看似无奇,但却是神都城中闻名的古树。 北平府甚至还专门差人在老槐树的四周做上了石头的围栏和照壁,为的就是让这颗千年古槐得到更好的保护。 远看如车盖,近看如穹顶,这颗古槐见证了神都城的兴起,也见证人燕云之地的纷纷扰扰。 都说“槐树招鬼”,但这棵槐树却不同,百姓都信它是必有神都城的古树,自从官家修建扩展神都城后,这棵古槐就从未被雷击过,之前已经被雷击枯萎的树干再次抽出枝丫,甚至还为官家遮过一次风雨。 一日赵祯路过北市口,天公不作美,大雨漂泊而下,连风代雨裹挟着边打湿了皇驾,无奈之下只能在大槐树下避雨,谁知这大槐树仿佛感应世间君王到此,居然完全遮蔽了风雨,让赵祯在树下一点也没有淋湿。 内侍大官三才赞曰:“此乃抱龙槐啊!”于是“抱龙槐”的名声不胫而走,也因为护主有功,这颗槐树得到了官家的亲笔御赐。 不少百姓相信槐树有灵,前来祭拜槐树,祈求它能庇佑自己,红色的丝带,装有铜钱的福袋挂了不少,远处观望如同“祥瑞”。 树下常有人在石板上歇脚,尤其是夏日,北市口交易平凡,这颗古槐下常常坐满了人,阴凉舒爽让人感叹。 北市口的贩夫走卒都喜欢在树下歇脚,原本北平府的差人还会驱赶,后来却因顾及官家仁德,便不再多言,于是这老槐树下便成为一处别样的景致。 贩夫走卒在此叫卖,游人,路人在此歇脚,商贾甚至会在此谈生意,反倒是成为一处热闹的集市。 老槐树下什么人都有,也就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贤觉挠了挠头上的披发下了马车便往老槐树下走去,不多时便瞧见带着遮阳斗笠,背着油壶的吕夷简。 一个和尚变成了富家翁的模样,一个东城豪门变成了卖油翁,如此谁还能发现他们的本来面目? 第两千一百六十七章小人喻于利 树下颇为阴凉,但此时的吕夷简和贤觉两人都觉得是阴风阵阵,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很小,在嘈杂的人群中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人听到,何况四周还有仆从有意无意的遮挡,但他们谈论的事情却是颇为惊人。 摘下斗笠轻轻摇动,脸上的胡须随微风变得杂乱,但也让吕夷简的脸变得更加随意,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朝中重臣。 “法师,不知这几日因何隐踪匿迹?老夫寻的你好苦啊!” 贤觉脸色稍稍尴尬:“近几日突然心中悸动,于是便遁入净室修心,若不是见了你的徽记,怕是还不知你寻我。” 吕夷简笑道:“哦?未曾想反倒是老夫叨扰了法师的清修,只不知此次法师清修和官家会见有无关系?!” 贤觉脸色一变,没曾想吕夷简已经知道皇帝到访大相国寺一事,但随即面色如常道:“东城之人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官家行踪都能探查?那吕公可知官家所为何事?” 吕夷简眼睛微眯道:“偶然瞧见罢了!便是不知官家又是如何压迫佛门,前来询问以便互助!” 贤觉苦笑道:“还能所为何事?便是让我佛门远遁罢了!官家有言我佛门当为大宋驱使。” 吕夷简微微点头:“果然如此,官家这是在利用佛门之便,教化百姓!以佛门为导,引百姓向善?” 随着吕夷简的话,贤觉的脸色变得更加愁苦:“如何引人向善?大宋百姓还有多少信佛礼佛?我佛门何德何能引人向善?” 经过简单的交谈吕夷简便知道,赵祯没给佛门什么像样的安抚,这便是好事,因为最少没有挑起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矛盾,也没有离间双方。 “只不过,官家劝道我佛门应为朝廷所用,前往吐蕃施以教化,吐蕃佛教乃是密宗,所习佛法也非正统,当以我中原佛门之大乘佛法教化之,感悟之!” 吕夷简微微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祯居然是用的这一手,随即笑道:“若是佛门不从,怕是有大祸患相随吧?” 都这时候了,贤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直言不讳道:“然也,官家虽为明说,但睚眦之态令人胆寒,我佛门势微,不敢触及锋芒!” 吕夷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官家什么都不说比说什么都可怕,谁不知道官家手段凌厉权谋老辣,大宋的朝臣几乎都知道曾经的旧事。 官家对待百姓仁爱如己出,但对待官员或是宗室却严苛至极,当初赵元俨密谋篡位,官家几乎把宗室所有的权利拿走,之后对待官员更是严苛,不光设立监察院,连监察御史的人数都在不断扩充。 各地州府之中又有黑手协助御史收缴罪证,士大夫有时还要提心吊胆还不如寻常百姓活得痛快。 “如此便是啊!不光你佛门活的不爽利,便是我士人也是如此!” 吕夷简是典型的士大夫阶层,也是特权阶层,受到古典儒学的影响,在他的认知中士大夫就是高于百姓的存在,就是应当享受权利带来的种种优待。 这是封建王朝遗留下来的通病,历朝历代对士大夫阶层的照顾都是极好的,皇帝再强大也需要依靠士大夫阶层维护自己的统治,既然要用人便要优待,何况这天下之大,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士大夫的。 只不过在赵祯的眼中却是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赵祯眼中,这些权利都是“公器”,岂能善假于人乎? 受到后世的影响,在赵祯的眼中官员不是权利的载体,而是人民权利的载体,是皇帝也是百姓赋予了他们的权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皇权都是来自于百姓的。 唐太宗时的谏臣魏征曾经有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华夏先贤在某种意义上早已理解了皇权出自何处,“公器”出于谁手,只不过魏征更多的是为了限制皇权,公仆一词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但赵祯却在努力的让它出现。 只不过这些吕夷简和贤觉都没有发现,也极少有人会发觉其中的问题所在,赵祯正在让华夏民族一步步的走向新的时代,一个类似于封建王朝的时代,一个又不完全是封建王朝的时代。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贤觉仿佛坐在树下入定,整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语,边上的吕夷简也是如此,两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岂能不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最终还是贤觉没有忍住,缓缓开口道:“皇帝要让我等佛门前往吐蕃传教,不知东城豪门可有破解之法?或是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吕夷简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道:“眼下谁敢妄动?弥勒教便是前车之鉴,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事小,祸及亲眷事大,你可知东城人家一府一宅有多少人?出了事可担待不起!” 贤觉冷笑道:“是吗?!那弥勒教的信众牵连了多少人?官家可曾对那些人心慈手软过?莫不是我弥勒教的人便是活该!” 瞧见贤觉动怒,吕夷简拍了拍他的肩头,似笑未笑道:“万万不敢这么说!弥勒教乃是魔教,怎能变成法师您的呢?那是妖僧娄守坚的,和法师没有任何关系,和佛门也没有任何关系,您可不希望牵连到佛门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贤觉无奈的叹息道:“说来也是,我佛门也只能听从官家调遣,西去吐蕃“弘扬”国法。” 吕夷简笑道:“法师莫要动怒,这对你佛门来说可不见得是坏事!佛门最讲因果,今日因他日果!佛门就是要弘扬佛法的,若是不能在大宋弘扬佛法,那在吐蕃弘扬佛法岂不是一般?在吐蕃壮大之后,内馈中原,老夫瞧来便极好!” 吕夷简的话让贤觉眼睛一亮,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古佛法就是四处弘扬的,既然在大宋无法传播,那去了别处还不一样? 现在想想也并非坏事,只不过吕夷简如此热心其中必有隐情,贤觉喝了一口凉茶才道:“不知东城的诸位施主有何利害在其中?” 吕夷简笑道:“这是自然,吐蕃人最近在向西面通商…………” 第两千一百六十八章三方纠缠 “和西面通商?!” 贤觉很快便品出吕夷简的话中三味,眼下大宋什么最挣钱?当然是和西域有关的买卖,而和西域有关的买卖中走私才是最挣钱的行当! 听话听音,贤觉知道吕夷简的打算,自己带着一部分的佛门子弟前往吐蕃传教之后,那便可联合东城豪门把持大宋的走私买卖。 虽然贤觉不想让佛门成为别人赚钱的工具,但现在却不同,大宋佛门自己也要养活自己,没有东城豪门的帮助,佛门根本就没有赚钱的门路。 单单靠那些为数不多的香火钱根本无法满足佛门的开支,庞大的佛门原本完全不会因为钱财而担心,可现在却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佛门的福田也需要向大宋的朝廷缴纳粮食,并且在大宋的农人免去夏秋两税之后佛门依旧要向朝廷缴纳粮税,这根本就说不过去,为何连农人都不需要缴纳的粮税僧侣却要缴纳? 佛门也需要钱,所谓佛要金装,若是没有钱,寺庙破败了如何修缮?若是没有钱,僧侣的开销谁来供养? 吃穿用度,哪一样不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佛门自从被赵祯针对之后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进项,再加上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再信佛,香火钱就更少了。 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时候是相互利用,眼下佛门有传教吐蕃的机会,东城豪门怎会放过? 吕夷简知道,让皇帝改变利用佛门教化吐蕃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那既然不能改变,不如把佛门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如此便能让东城豪门获得最大的利益。 而最近一段时间,东城豪门的商贾已经开组建商会了,这是一件大事,谁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岔子,更不可能全力帮助佛门度过眼前的难关。 吕夷简无法帮助佛门,而佛门也无法和东城豪门联手,于是离开大宋去往吐蕃传教便是唯一的选择,但选择归选择,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佛门可以成为东城豪门与吐蕃之间的桥梁,成为天下最赚钱买卖的桥梁。 走私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最赚钱的买卖,这一点贤觉清楚,吕夷简更清楚,在这个时代的走私不光是绕过关卡避免向朝廷交税那么简单,更是为了暴利而存在的行当。 贤觉和吕夷简之间不过是寥寥数语,但双方之间都是心知肚明,走私这东西最赚钱的不是一般的货物,而是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 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榷场已经有很多东西不能买卖了,原本畅销的吐蕃货物在榷场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便是有也没人敢买卖。 不是不想买,而是不敢买,赵祯已经下旨,对吐蕃的大部分货物禁卖,即便是一般的东西也要收取惊人的税收,如此谁还会去买吐蕃的货物?至于大宋的货物也有许多无法出售,铁器,成药,棉衣,毛衣,甚至是药材都不得售卖,更别说牛筋,牛角之类的军需品了。 吐蕃人最需要的茶叶虽然能卖,但价格高的吓死人,吐蕃的商人极少有能买得起的,而多是依靠走私获取。 大宋的茶叶在哪里卖不动?别说是吐蕃,便是在西域也能卖得动! 大宋的西域和唐时的西域大为不同,唐时的西域已经成为大宋的新疆路,无数的商贾往来与此,并且朝廷还在新疆路的主要线路上修建了城池关隘。 大宋现在的西域已经向西推进,只要是铁门关外的西方便统称为西域,其中也包括塞尔柱王朝。 塞尔柱王朝,往西的欧洲地区都是在西域的范围之内。 从吕夷简的话中贤觉就知道,吐蕃已经在和西域通商了,而来自西域的货物在大宋最为抢手,宝石,香料,毛织的衣物、金银器物、战马甚至是奴隶。 而东西中有些是不能贩卖到大宋的,有些则是要收取高昂的关税,商人自然是不希望缴纳太多的税费,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 但朝廷法度就是这样,买东西要收税,买东西同样也要收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税费的钱加在商品的价格中收买。 所以西域的货物在大宋的价格很高,并且有些东西还是有价无市。 若是能把税费的钱省下来,同时还能卖出缴纳税费的高价,这是多好的事情?商人重利,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并且还有人这么去做了,这就是走私。 走私有多赚钱?据说神都城中最早走私的一个商贾名叫名叫孙三角,他不是往来西域的商人,也不是大宋的商人,而是专门帮助别人把东西走私到大宋的掮客。 此人也不知用的什么门路,就是能把西面的东西运到大宋来,开始的时候朝廷买没有重视,于是他便利用那段时间不断的走私货物,从一个小小的掮客一下成为神都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富。 这可是不简单的事情,一般的商贾便是买卖在赚钱也别想成为神都城中的豪富之家,家中府宅在神都城中没有个三五坐便是再有钱也不算是豪富。 可用的钱财没有个上百万贯就不能自称豪富,也没人认你这个豪富。 但孙三角便做到了,不光是走私赚了钱,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被朝廷治罪,原因很简单,那时朝廷还没有专门管制走私的律法。 若是治罪孙三角便是“不教而诛”,这事情朝廷是干不出来,于是便被他得逞,迅速的脱离了走私开始了正当的买卖。 同时大宋有一批和孙三角一样的人,他们都是靠着走私发家致富,并且最后干干净净的作着正经生意。 一个寻常的掮客居然能变成神都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富之人,这走私的赚钱程度可想而知。 无论是吕夷简还是贤觉,都清楚走私的利益所在,这不光是走私钱财那么简单,更是在把佛门,吐蕃,以及东城豪门的关系捆绑在一起。 之前东城豪门不是没和吐蕃做过走私的买卖,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事情,双方之间充满了猜测和怀疑,谁也不信任对方。 现在不同了,吕夷简相信,只要有佛门在中间,那东城豪门和吐蕃之间的走私将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中人存在! 第两千一百六十九章今日海东州 贤觉带着佛门前往吐蕃传教,这对东城豪门或是吐蕃以及佛门自己都是有益的事情。 既然三方收益,并且利益极大,那为何要拒绝这样的事情?坏事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应该尽力让它变成好事。 在北市口大槐树下的碰头之后,贤觉和吕夷简达成了共识,这对贤觉乃是非常重要,贤觉比谁都清楚在有了利益牵绊之下,佛门的地位将会空前高涨。 至于吐蕃,不过是不过是荒蛮之所在,密宗的佛法完全无法与大乘佛法相媲美,自从大宋征服天竺之后,大量的经书被佛门得到,在高盛大德的翻译之下,佛门对佛法的精进每日剧增。 孟春五月悄然而至,天气越来越热,雨水渐渐增多,端午临近,神都城的百姓都在准备过端午,除毒病。 端午节不光是祭奠屈原的日子,更是华夏百姓驱逐瘟神的节日! 古人对瘟疫的惧怕远远超过了后世,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赵祯经历过后世的一场瘟疫大流行,上辈子他还小,没有多少记忆,之记得那场瘟疫之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五月初五便是端午,这一天朝廷休沐,官员放假回家,大多数的工厂商号也关门歇业,唯有服务业是热火朝天,都在等待这场盛大的节日为他们带来日进斗金的收入,这一点与后世一般无二。 大宋的端午节要比后世隆重盛大许多,这不光是一场狂欢,还是一场祭祀和祈福。 这不是来自于佛教道教的信仰,而是来自于中华文明的本土信仰,对祖先的信仰,对文明传承的祭祀。 华夏文明的强大生命力在这里展现无遗,直至后世也未曾改变。 这一天赵祯也被皇后早早的叫起,自从赵祯让太子总揽大政之后,他便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但今天不同,内侍拿着一大把的艾草冒着烟的在寝宫中熏艾,皇后带着后宫妃嫔端着她们亲手制作的五彩线,香囊给赵祯“打扮”起来。 在看到皇后手中的一缕艾草之后,赵祯便苦笑道:“连朕也要在头上插艾?” 王语嫣点头道:“这是自然,官家乃是天下的君父,君父自然要为天下表率嘞!插艾可除病气,官家可不敢不插!” 赵祯微微翻了白眼,话是好话,可为何听起来这么怪? 环顾四周,今日后宫嫔妃算是到齐了,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赵祯也只能任由她们摆布,像今天这种日子自己这个君王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杨采薇的手中捧着一盒五彩缕,小心系在了赵祯的手腕,脚腕上,嘴中念念有词:“清晓会披香,朱丝续命长。一丝增一岁,万缕献君王。” 这东西也叫百索,在后世依旧流传,而接下来则是艾花、银样鼓儿、花巧画扇、等物,或是系于腰间,或是置于手中。 赵祯一下从威严的君王变成了“花花公子”,看着头上高高竖起的艾草,赵祯便能想到“天线宝宝”………… 越是这样的活动越要重视,与民同乐向来是皇帝的必修课,当然这也是华夏文明传承的重要所在,赵祯自然也不敢怠慢,平时连插花都不带的赵祯今天终于被后宫嫔妃们打扮成了浮夸模样,边上的三才已经弯成了虾米,赵祯怀疑这货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内侍陈彤被打扮成了“吉祥物”,身上的艳俗比赵祯更胜一筹,相比之下赵祯庆幸后宫那群女人没有在自己脸上绘彩已经是顶顶不错的事情了。 “三才,听说今日是贤觉和尚动身的日子?” 赵祯转头望向三才,头上的艾草打了个旋便直直的竖起,三才连连点头道掩盖脸上的笑意:“启禀官家便是今日,贤觉和尚说五月端,世人辟邪,诸邪回避,乃是启程的好日子。瞧他的架势,这次走也是要大张旗鼓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佛门毕竟是植根华夏多年的宗教,前往吐蕃传教一事当然要做的声势浩大,否则也对不起他们的佛……记得告诫巡城司,让他们加派人手,维持秩序,以免踩踏,朕就担心今年百姓汇集,万一出了踩踏,便是一桩惨事!” 三才躬身道:“官家放心,奴婢之前已经交代过北平府和巡城司,神都城中的禁军也通报过了,若是朱雀大街上的人数太多,禁军也会维持。”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朕还要用了吃食才能出宫…………” 香糖、果子、粽子、白团被摆放在桌案上,赵祯看着便觉得甜的发腻,宋人爱吃甜食,赵祯便见识过先帝真宗皇帝对甜食的喜爱。 皇帝加上后宫的嫔妃做了满满一桌子,都是自己家人,赵祯也就随意的分餐,这么多年他早已记得每个女人喜爱的吃食,白团是皇后喜欢的,香糖是薇拉的最爱、果子是杨采薇和没藏黑云的最爱平日里便离不开、至于粽子则是萧挞里的欢喜。 坐在距离赵祯最远处的良子怯生生的望着众人得到皇帝亲自分割的食物,心中闪过一丝悲戚,对于她来说这个皇宫是陌生的,皇帝并没有临幸过她,对于她那说这个国家是陌生的,这里不是倭国。 自奈良时代,端午节便传到了倭国,那时大量的遣唐使从大唐帝国带回了华夏的文化,到唐朝学习了许多诸如饮食、建筑、礼仪、服饰等文化,这其中就有端午节、等习俗。 但赵祯并没有忘记最角落的良子,原本觉得她是个手段颇多的女人,但在了解倭国复杂又诡诈的政治斗争之后,赵祯便也开始同情她。 当然这种同情中还有一丝丝,只有一丝丝愧疚,他让整个倭国天皇一脉成为大宋的嫔妃一族。 天皇一脉在倭国有着至高无上的精神领导力,而所有的天皇一脉的女子比如嫁到大宋的皇宫成为大宋皇帝册封的嫔妃,这就意味着大宋对倭国的领导地位始终不会改变。 这样做稍稍有些不人道,但这是赵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倭国现在已经不存在,只有大宋的海东州,并且还在那里设立“海东都护府”这样的强力衙门。 第两千一百七十章消失的倭人 自从倭国改名海东州之后,便已经成为大宋的州府,而不是一个国家,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占据,和原本的称臣纳贡最大的不同在于海东州要向大宋朝廷缴纳税收。 倭人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改变,但事实上已经完全改变,倭人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生活习惯,但在文化上已经全部汉化,连文字也全部变成了汉字。 倭国在汉字未传入之前本无文字,历史上汉字的小篆体和隶书体多以铭刻在铜镜上的形式传入日本,这些文字符号和铜镜上的其他图案一样,被倭人视为庄严、神圣、吉祥的象征符号。 此后倭国在仿制铜镜时,也开始仿制汉字铭文,慢慢的汉子在倭国开始出现,成为倭国的官方文字。 之后倭人用汉字楷书的偏字,造成片假名,又用汉字草书的偏旁造为平假名,以为注汉字音,及标注语音之用。在之后吉备真备作片假名,弘法大师空海作平假名,倭人才开始使用自己的文字,但汉子依旧是倭国重要的官方文字。 而现在,倭国的文字已经被弃之不用,汉字成为海东州的文字,同时汉家儒学在海东州大行其道,而且是最传统的忠君爱国思想。 在海东州,君王是大宋皇帝,而出自倭国的天皇一脉则是他们眼中的皇后,这一点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无法改变。 在倭人眼中,他们的女皇就是大宋皇帝的皇后,无论大宋的官员如何解释皇后与皇妃之间的区别也没有任何用处。 时间长了,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向朝廷奏疏的时候也要特意说明,为的就是避免引起海东州的倭人动荡。 而这一点在宋人看来不可理喻,朝堂上下毫无办法,只能用默认来代替,即便是王语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良子在海东州是皇后的事实。 眼下的海东州已经和大宋治下的州府别无二致,倭人开始普及汉话,开始和汉家百姓一样男耕女织,使用大宋的官钞,购买大宋的商品,贩卖倭国的货物。 白银,黄金之类的矿藏全部掌握在朝廷手中,原本摄政的藤原氏直接被赵祯贬为庶民,天皇一脉成为海东州唯一的贵族,也是唯一依附大宋天家存在的贵族。 其他的所有旧贵族和藤原氏一样,解除了兵权,政治权利,成为富庶的人家而已。 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不满,但索要面对的是大宋强大的暴力机器,海东都护府,于是在权利和生存之间,他们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大宋开始同化倭人,所有的倭人不再是用倭人称呼,而是自称大宋海东人。 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民族,倭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们臣服于强者,在强者面前是最为恭顺的顺民,良民。 何况大宋吞并倭国并未对倭人有多大的冲击和迫害,相反给他们带来了文化,教育,医疗,先进的农耕技术,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走向更好生活的可能。 海东人甚至感激大宋做的一切,他们可以漂洋过海抵达大宋,甚至是举家迁徙到大宋过上寻常宋人的生活。 大宋并未排挤他们,也逐渐的把倭人弃用而以海东人称呼,这对倭人来说是最善良的事情。 良子同样能感受到海东州的变化,她在皇宫中也能收到来自海东州的书信,从一开始的绝望变成麻木,从麻木中看到了希望。 眼下的海东州比原本的倭国好上了不知多少,良子突然发现,原来归顺大宋之后,倭人居然过上了更好的日子。 虽然失去了金银矿藏,但也同样得到了大宋的“补偿”,原本连饭都吃不饱的海东州,现在粮食却能得到大宋的援助,粮食的缺口被一艘艘装满稻米的海船所填补。 宋人的农耕技术使得原本农耕低下的倭人吃饱了饭,大宋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占据了倭国,而是解救了倭国。 当初大宋皇帝的威胁犹挂耳边,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让倭国繁荣的能力,同样也有毁灭倭国的能力。 一支通体雪白的粽子被夹到了自己的盘中,良子惊醒,抬头便瞧见赵祯的充满温和的笑脸:“朕听闻海东州也有端午,吃的是粽子和柏饼,只不过眼下只有粽子,且不知柏饼是何模样,若是你有闲暇,可做来吃吃看。” 良子点头道:“臣妾待会便做些,送与陛下与诸位娘娘品尝。” 赵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道:“今日端午佳节,诸位爱妃都是朕的家人,无须多礼,用膳吧!” 赵祯动了筷子之后,后宫的嫔妃们这才动筷子,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是这个规矩。 “官家,臣妾觉得今年端午应为忠烈女子立碑,臣妾之前听闻女官说起过孝女曹娥之事,不弱趁今年端午赐名立碑?”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道:“皇后之言反倒是提醒了朕,如此既能教化百姓,又能引领风气,甚佳矣!” 传说曹娥是五月初五投江的,和屈原在同一天,世人因为屈原的忠贞爱国而历代追捧,反倒是把曹娥这位孝女给慢慢淡忘了。 关于曹娥的传说后宫嫔妃们大多不知,也难怪,她们当中只有王语嫣一人是汉家女子,其他皆是外族。 但唯有萧挞里对此事知之甚详,在边上为众人解惑道:“其父曹盱在五月五日迎伍神的祭祀活动中溺于舜江中,数日不见尸体,孝女曹娥年仅十四,昼夜沿江号哭。 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二十二也投江自尽,谁知五日后曹娥的尸体抱父尸浮出水面,也因此传为神话,继而相传至县府知起事,东汉名将度尚为之立碑。 并让他的弟子邯郸淳作诔辞颂扬,因此所住之村镇即更名为曹娥镇,殉父之江为曹娥江,并建以寺庙慰其孝心。官家若是在今日五月端午为曹娥赐名修殿,才来一大佳话,百姓必定颂之!” 赵祯笑道:“朕亦有此意,今日登楼之后便赐起灵孝夫人,以褒奖其孝!!” 第两千一百七十一章临走前的反击 端午佳节,作为皇帝当然要与民同乐,不光如此,晚上还有巡游,这是难得的佳节,从皇帝到庶民没有一个愿意错过。 在古人的眼中,每一个节日都有着重要的意义,端午节的盛大超过了后世人对端午节的理解。 至少在赵祯眼中,这个时代的端午节已经算得上隆重的庆典,不光皇帝要穿戴与节日相关的一切,朝臣们也跑不了。 被赵祯邀请到宣德楼上一同过节的朝臣们,各个都是头插艾草,身上更是琳琅满目,叮当作响者大为有之,乍一瞧还以为是一群商贾之徒………… 端午节在大宋是老少皆宜的庆典,活动内容丰富多彩,男女老幼皆要参与其中,包粽子是妇女们之事;写端午贴词,是文人墨客们之事;挂占命缕又是孩童们的事。 做生意人,买卖节日物品便是商贩们趋之若鹜的事情……至于吃粽子、五色团子又是大家的事。 五月,本就是夏日炎炎,更是百病丛生的节气,因此也被称为“恶月”。 于是辟邪驱病之俗传承下来的就较为实际,人们在祭奠祭奠屈原这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的同时,更加注意祛病消灾。 这时候道家就比佛家要有用的多,挂张天师画像或钟馗画像于门上的习俗在神都城中十分盛行。 “合泥做张天师,以艾为头,以蒜为拳,置于门户之上。”艾草和大蒜的作用便被发挥到了极致不光身上佩戴,还能作为张天师雕塑之用。 当然,在百姓眼中,这种辛辣之物可达驱除瘟神的目的。 官宦自家的内眷已经被请到了宫中,作为赵灵的母亲,薇拉亲自送来了一些牛奶制作的吃食,不知是作为西方人的天赋还是别的什么,她做的牛奶制品味道极好,深受赵祯的喜爱,当然朝臣们更是连连称赞的。 苏轼的弟弟苏辙苏子由专程作了一个端午词贴以表心意,毕竟薇赵灵作为公主的同时也是他嫂子,而薇拉作为嫂子的生母,苏辙唤一句“庆娘”都是应该的。 于是乎在宣德楼上,《皇太妃閤端五贴子》新鲜出炉:“晓起钟犹凝,朝回露欲干。逡巡下清跸,委曲问平安。压蔗出寒浆,敲冰簇画堂。人间正半暑,天上绝清凉。九夏清斋奉至尊,消除疠疫去无痕。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纨扇新裁冰雪余,清风不隔纻罗疏。飞升漫写秦公子,荣谢应怜汉婕妤。渺渺金河入禁垣,渐台雨过碧波翻。共传太液龙舟稳,不似南方竞渡喧。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 而张天师就是道教创始人张道陵,人称张天师,据说能够捉妖辟邪。 这首词一出,朝臣们无不感叹苏家占据了大宋的半壁才气,苏轼便是写了一首的好诗词,文章锦绣令人叹服,这弟弟苏辙也是连出佳作。 苏洵被人夸赞的练练推让,只不过酒量却是大增,老脸红的如同猴屁股,怕是不光因为这酒劲而红,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欣慰。 苏家三父子,解释朝中重臣,深受官家器重,在场的朝臣多少人眼红苏家的地位,但也只能羡慕。 神都城中热闹非常,百姓已经开始向宣德门聚集,这样的盛世佳节,帝王与民同乐自然是要一睹天颜的。 不光如此,据说今天官家还要校阅禁军,以壮军威,甚至有人说官家会巡幸神都,走出宫来与民同乐,这可是不多见的事情。 正午的太阳最为炽烈,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在大街上冒汗,赵祯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让百姓受罪。 但在宣德楼上却是极为清凉的,一个个盛有冰块的箱子被放在四角,因为地势较高,所以清风吹拂凉爽无比。 晚上算是私人时间,赵祯可不打算带着朝臣们饮宴,于是时间就被提前到了中午,这个时候吃顿午饭,君臣之间相互唠唠家常,顺便调侃一下作为外戚的蔡伯俙和苏轼,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但今天的神都城却出现了一件盛事,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带领佛门的高僧大德前往西方吐蕃传播大乘佛法,引吐蕃人向善! 这是多大的宏愿?果然是高僧大德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赵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有些难看,他是希望贤觉带着佛门的一部分前往吐蕃传教,但他不希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如此不是让百姓一下对佛门的好感大为提升? 大相国寺轻易不打开的中门大敞,贤觉和尚带领全寺上下五百零八位僧侣前往吐蕃,他们不骑马,不乘车,背着经文,用度一步一步的向西门而去。 太阳炽烈,天气炎热,袈裟被汗水湿透,如同一件件褐色的树皮。 在这样的情境下,围观百姓无不感动,这就是高僧啊!可比那些酒肉和尚高强到不知哪里去,两者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贤觉一手握着禅杖,一手端着钵盂,缓缓的走在最前面,而他的身后是大相国寺的一群高僧,或是背着背囊,或是背着箱笼,当然也都有一个钵盂。 四周的百姓拿出交钞放入他们的钵盂之中,但都被和尚们严词拒绝,并且宣称这是在让他们破戒,出家人不能碰触钱财,否则便是犯了“不捉金钱戒”。 和尚居然不要钱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戒律,往日里他们可没少向寺庙捐香火钱嘞! 这时候才有僧人高声辩解道:“香火钱是给佛祖的供奉,不是给我等修行者的,我等便是没有钱财,也一样能西行至吐蕃!诸位施主若是实在想要供奉,汤饼,茶饮,果子,饼子皆可,只不过万万不可放入钱财,以免我等破戒!” 这才是正真的修行之人啊!百姓们围观的同时不断的向和尚们手中的钵盂中放入吃食,甚至有人给他们盛了满满一钵盂的冰酪。 正午的太阳也不能阻挡百姓的热情,西行传教的悲壮被贤觉营造的淋漓尽致,赵祯站在宣德楼上便能看见漫长的队伍向着西门而去,心中懊恼自己的一击居然被贤觉用这种方式给化解掉。 第两千一百七十二章赵祯的“手腕” 谋略之间的过招当然是有来有往,贤觉的计策非常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大宋百姓对佛门的排斥,他在隐隐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佛门是该变得不同了。 大宋皇帝都在改变大宋,改变原有的律法和士大夫,自己为何不能改变佛门,佛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顺应大宋的改变而改变。 这是一个急迫的问题但自己现在才发现,贤觉已经开始懊悔,懊悔自己没有早早的对佛做出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佛门进行分割,高僧大德是佛门的主要力量,而那些一般的僧侣,甚至是下层的僧侣则是在拖累佛门。 百姓对佛门最大的不满往往也是来自于那些数量最多的下层僧侣,若是有能力应当早做改变才是,自己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现在百姓们对自己一行的尊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抵触,甚至有不少人打算皈依佛门,这在之前是贤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贤觉同样也清楚,这样的事情怕是不会出现太多,皇帝怎么可能让佛门数次用这种手段来收买人心? 一边向西而去,一边在心中盘算如何能反败为胜,贤觉突然觉得,也许是该给佛门进行一次涅槃,原本是没有机会的,但现在不同了,大宋皇帝给了佛门传教吐蕃的机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抓住了,佛门便会蜕变。 眼下不过是五百人的队伍前往吐蕃,那之后若是有更多的佛门前往吐蕃,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信众? 贤觉了解人心,越是随处可见的东西,越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人们越不懂得珍惜,可相反,当这些随处可见习以为常的佛门逐渐离开大宋,逐渐向吐蕃而去的时候,宋人自己便会坐不住。 这是一个好机会啊!贤觉在离开西门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让大宋的所有佛门尽力的向吐蕃而去,贤觉相信从吐蕃传教回来的佛门子弟一定会受到大宋百姓的礼遇。 甚至只要去往吐蕃转一个来回,都不用传教便可得到大宋百姓的礼遇,而这一路上必须要用脚走,必须要进行苦修,即便是有年岁大的僧侣死在路上也不能后退! 这般下来必会让世人看到佛门的光辉和高大,必会让佛门在大宋再次兴起! 同时贤觉也明白,离开神都城之后佛门依旧可以在西去的路上传教,佛门在大宋分布广泛,寺院僧侣众多,即便是不受待见,即便是有些僧侣还俗,但数量依旧庞大。 这些人在高僧大德的带领下组成西去吐蕃传播佛法的队伍,在大宋境内的时候依旧可以传教,大宋皇帝不允许宗教在街市上传教,但既然让佛门西去吐蕃,难道僧侣在路途中传教也不可以? 若是他赵祯再次制止,只能让大宋百姓看到皇帝对佛门的苛责以及心胸狭小,世人难道就没有公道在心? 忽然之间贤觉的脚步变得轻快,心中的郁闷也开始扫除,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僧侣队伍,贤觉心中踏实了许多。 口诵佛经的僧侣,以及不时敲击法器发出的阵阵梵音,这支西行的队伍充满了圣洁。 神都城很大,出了西门之后人也不少,百姓站在边上对这支五百人的僧侣队伍指指点点,消息在神都城传播的很快,在城外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城外的百姓相对于城内的百姓已经减少许多,“城中富贵城外贫”,这是神都城的自然现象,但相反的是,城外的百姓信佛的却比城内的百姓要少得多。 他们都是从大宋腹内之地而来的人,不是当初随赵祯迁都而来,这些人家资尚浅,多为生计奔波,早已看透了佛门的虚假,他们曾经也信佛,但毫无改观,相反却是在不断劳作中获得了财富。 这些人更加相信依靠自身而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拜佛求神,况且这些人进入工厂之后也明白了许多,大宋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依靠朝廷和官家?还不是靠着这些工厂不断的生产,靠着商贾的买卖? 这些和佛门没有丝毫的关系,工业文明的出现使得宗教信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只有富人才会去信佛拜佛,穷人只能为生计奔波,天天想着如何填饱肚子。 事实上佛门和东城豪门应该站在对立面上,资本的存在就是对宗教的一种冲击,一种在提供物质满足,而另一种在提供精神满足。 今天是五月端午,神都城的城门洞开,神都内外的百姓自由出入,无论是做买卖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在向城内而去。 大相国寺僧侣的西行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景致,今日的热闹远不及如此。 待贤觉等一众僧侣过了五里桥,便再也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沿着官道赶往神都的公共马车中,不时有百姓探头观瞧,也不过是瞧个新鲜而已。 如此更加促使促使贤觉改革佛门的想法,佛门已经到了时过境迁的地步,不少跟他一起出现的僧侣面露不满和消沉。 不少僧侣都是第一次离开神都城,甚至是第一次离开大相国寺,瞧见源源不断往神都城而去的马车脸上露出惊叹和羡慕。 这些马车有私人府宅的,有公共的,尤其是公共马车让人惊叹,三匹马拉着三厢马车在路上前进,速度不快但胜在稳当和均匀。 最多只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从范阳抵达神都,方便快捷的很。 原本这些公共马车都是朝廷经营,后来转卖给了商贾,专卖之后价钱非但没有上涨,服务的态度和马车中的东西更好了。 马车的数量也更多,每天的车次也更多,最占便宜的人反倒是平民百姓。 明白人都清楚,这些公共马车是给百姓乘坐的,若是不好百姓不认,亏钱事小,告到官府之中朝廷追究下来事大! 官道上的马车不断赶往神都城,但神都城的门口已经有些堵塞,原本是不该出现的景象,这是因为内侍省的宦官和礼部官员以及将作监的官员堵在门口。 究其原因便是他们要运送一块硕大的石碑进城,而石碑属于货物,要在先让百姓进城之后才能进城。 但时间不等人,礼部官员着急的和城门的值守官解释,期望能让他们插队进城。 第两千一百七十三章孝女曹娥 石碑上已经被刻上了字,是褒奖曹娥孝道的碑文,全都出自赵祯的手笔,由将作监做好的刻字匠人一笔一划的刻上。 守城的官员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让一众官员以及石碑先一步进城,谁敢破坏官家册封忠贞孝女的大事? 其实五月端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这炎热的夏日进行一次狂欢,好事情往往都会赶在这一天聚集,人们也愿意在节庆的时候听见好消息。 高高的宣德楼能把神都城最热闹的南门大街看得清楚,赵祯离开了凉爽的城门楼子,看着南门大街上的热闹欣慰不已,观瞧这样的盛世景象,要比看着门楼上的那帮耄耋宿儒要好的多。 宣德门的门楼极大,为的就是方便帝王关窍城中的景象,同时也能驻屯大量的士兵,今日是盛世佳节,作为皇帝的赵祯自然要请宿儒老臣之类的前来一同过节,体现皇帝的尊老爱民。 赵祯主要不想看到吕夷简的嘴脸,这个曾经的朝臣已经完全投靠东城豪门,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以致仕的老臣自居。 更为狡猾的是,吕夷简在赵祯准备罢免他的官职之前,便自己称病致仕、 赵祯之所以要罢黜他,最简单的原因是看到了吕夷简的政治手段以及对权利的贪婪。 吕夷简为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惜黜忠言,废直道,排斥异己。多次截留大臣的上表奏章,使诤言不能达于圣听,这是赵祯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当年他推荐张士逊、王随、陈尧佐等进入中枢,但些人明显才不配位,为的就是让赵祯不得不起用他。 但结果赵祯启用一大批新晋官员,给了范仲淹,苏洵,以及欧阳修等人快速崛起的机会,使得吕夷简的计策彻底落空。 但最让赵祯不能容忍的还是他利用权利之便,构陷他人,当初富弼出使契丹,吕夷简删减国书,试图陷害富弼,幸好富弼在看到国书中的不妥时及时上奏,要求赵祯再次审阅,于是便暴露了吕夷简贪恋权力的私心。 赵祯心中对吕夷简的厌恶主要是来自于他的虚伪,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是觉得吕夷简为人不错,毕竟在后世的史书中记载的还都是他的正面,可当赵祯正真了解吕夷简之后才发现,原来吕夷简此人表面上正直,但背地里却是灰暗的很。 明道二年的时候,吕夷简辞官罢相,走之前还赠送赵祯规劝之言:“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这八条规劝对于当时的赵祯来说极为有用,赵祯也是真心采纳,但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几条根本就不是吕夷简自己先出来的,而是早已流传在朝中的话。 不光如此,他既然能提出这八条规劝,那行事也应该如此才是,可他自己反倒是没有做到。 朝堂之上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才不以得正,因为他的存在才导致言路闭塞,至于他的收汇受贿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至于绝女色……吕夷简家中的妾侍可不在少数。 最让赵祯不喜的是,他的伪装往往能欺骗旁人,即便是皇后都说过:“吕夷简多机巧、善应变。” 南门大街已经游人如织,摩肩擦踵,最热闹的便是卖香囊的小贩,挑着一个小摊上面是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各式各样的香囊。 这时候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贫家子弟都是一般无二的,多少会在小摊前买上一两个香囊。 得益于风气的开放,女子也常常出现在街面上,这个时代之所以流行的便是才子佳人的话本,便是源自于男女大防还未出现。 尤其是大宋出现了工业基础,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加安稳,文化被赵祯引导向了正确的方向,连皇后都能出现在神都城中,何况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市面上女人和孩子的生意最好做,只要有女人出现在街市上,自然是买卖兴隆的。 赵祯作为皇帝要招待朝臣,皇后作为母仪天下之人,自然是要和女眷在一起的,而她打破了传统,带着诰命夫人以及官员家的女眷去了碧雅轩。 赵祯回到了门楼之中,朝臣们已经在等到他宣布消息,之前礼部的官员已经把赵祯要重新册封曹娥的消息告诉给了众人。 忠孝仁义一直是儒家思想所宣传的,也是符合华夏传统精神的东西,赵祯这样的行为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历代王朝的帝王都会褒奖这种烈女,孝女以示教化公德。 三才已经派出内侍出宫宣布,南门大街上人最多,神都城中的布告牌子就在这里,硕大的布告牌子上贴满了朝廷的政令,这些东西原本是不会告知百姓的,都是官府在执行,但后来被赵祯要求必须贴示出来,甚至包括皇帝的旨意,否则如何能叫昭告天下? 皇宫中派出的内侍尤其是宣读圣旨的内侍排场可不小,他是代表皇帝,不光是锦衣华服,还有天家仪仗。 宫中禁军开道,鸣锣示警,四周百姓退避留下主道,内侍站在硕大的布告牌坊下,高声宣读赵祯的旨意。 “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人也。父盱,能弦歌,为巫祝。汉安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溯涛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为立碑焉!今陛下感其仁孝,赐碑文,修殿堂,封其灵孝夫人,与两浙路越州城北敕建正殿!” 四周的百姓山呼“万岁”,敕封孝女曹娥为灵孝夫人,由此可见陛下的仁德之心。 这可比大相国寺的高僧前往吐蕃传教让人佩服的多,贤觉带来的影响很快被化解掉,百姓们讨论的也都是关于曹娥的事情。 不光如此,还有些读书人在人群中宣讲曹娥的事迹,说来也巧,这件事刚好帮助赵祯驱散贤觉所带来的影响。 相对于佛门前往吐蕃传教一事,册封曹娥为灵孝夫人更得百姓民心,也更能让他们找到归属感。 佛门和百姓没有多少连接的地方,而册封曹娥不同,曹娥是汉家百姓,也是华夏历史中存在的孝女,这种源自于华夏精神的人物自然更让百姓拥有归属感。 第两千一百七十四章佛门与白莲 烈日炎炎之下,贤觉已经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在看到管道旁的歇脚亭时,终于升起一丝希望,这一路上的歇脚亭成为这队僧侣们前进的目标。 这些歇脚亭还要得益于大宋官道的建设,水泥的路面虽然平坦,可坚硬的地面软底罗汉鞋走在上面时间长了便会脚疼。 罗汉鞋虽然透气适合夏日穿着,但脚底只要踩到石子之类的硬物便生疼。 贤觉走进歇脚亭之中坐下,边上的弟子赶紧递过水壶给他解渴,僧人们也按照等级环顾在贤觉身边坐下。 僧人是不会大声喧哗的,不时有马车缓缓经过带起一阵热浪,也会有马车停下给他们一些食物或是水,宋人的百姓也就是淳朴的,他们虽然会给僧人吃喝,但却不会成为佛门的信众,只不过是为了结下一段善缘而已。 甚至有些人还会给贤觉递上一份杂报让他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辆马车再次停下,车上走下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人,在命仆从给贤觉地上糕点和茶水后,躬身道:“请问法师从何处而来,去往何处?” 贤觉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笑道:“自神都大相国寺而来,去往吐蕃传教而去。” 中年人立刻露出敬佩的模样:“法师之大宏愿让人敬佩,不知弟子可否追寻?” 贤觉摆手笑道:“路途艰辛,徒步而往,传经布教,非等闲人能往!” 中年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贤觉却再次开口道:“你有慧根,当在大宋传教,此去吐蕃乃皇帝的旨意,也是为了消除我佛门在大宋的影响,但老衲从神都城离开的时候可是给皇帝送了一份“大礼”!” 中年人拿出一份杂报缓缓开口道:“法师怕是要失望了,令的一击被皇帝给轻松化解,杂报之上可见一斑。” 贤觉在看了中年人递过来的杂报之后脸色难看,他没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赵祯居然用册封曹娥之事化解佛门壮举带来的冲击。 看向中年人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缓和,在四下无人的官道旁,又有僧侣环绕在四周,贤觉也变得放松起来:“王则,你已经脱离弥勒教,也不算是我佛门之人,官府的人必定会发现你已从白云寺逃脱,你在我西行的队伍之中必定会暴露,大宋皇帝虽然让我等离开了神都城,但只要在大宋境内,必定会紧盯着我等!” 王则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道:“弟子知晓!娄师命我以白莲社为教,再创新佛,以佛祖坐下白莲为号,定能弘扬佛法!” 贤觉回首望向神都城的方向,擦了擦嘴上的水渍道:“既然他赵祯要毁灭我佛门,那便把宋世搅乱!破而后立方能再现坦途!这是我的印信,你带上,大宋佛门必会暗中援助扶持于你。” 贤觉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王则岂能不知他的用意,自己千辛万苦从白云寺逃出生天,那必然是要在宋世活出一个模样来! 娄守坚的被抓让他看到了希望,成为佛门代言人的希望! 王则一辈子追寻权利,既然不能在宋军获得权利,那在佛门获得权利还不一样? 把白莲社变成白莲教,这对他王则来说并不算难事,有了佛门的支持后,他相信白莲教必定会在自己手中发展壮大。 贤觉在王则手中放入一本手札,瞧见他要打开,微微摇头道:“待到无人处,独自静观瞧!” 王则点头离开,贤觉也起身带着僧侣踏上西行的道路,从他带着大相国寺以及神都城的僧侣离开神都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此次前往吐蕃不光是为了弘扬佛法,更是作为豪门和吐蕃之间的中人存在,此时返回神都,不光百姓厌弃,皇帝打压,还会遭到东城豪门的反噬。 其实从一开始贤觉就有些后悔,毕竟前往吐蕃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不说,还要面对高原上险恶的气候,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地方,即便是贤觉自己都担心上不得高原。 但话既然已经放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别吐蕃是高原,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带着这群僧人走一遭,不光如此,从今往后还要有更多的大宋僧人前往吐蕃传教,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王则乘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这晒死人的天气下,官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马。 轻轻的打开手中的手札,之间上面写着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是贤觉和娄守坚当初的讨论。 内容并不多,寥寥几页纸般写清楚,而王则在看完之后便立刻用火折子点燃这手札,让它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干咽了一下口水,王则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同时,背后有些发冷,这手札中居然是要一魔教乱世,把佛教从苦难中解脱出来。 当初娄守坚的弥勒教便是如此,相比之下佛门要高大的多,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让弥勒教遍及大宋,而是用弥勒教凸显佛门的高大。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弥勒教就是牺牲品,就是作为佛门“踏脚石”的存在。 这和王则之前的想法相差甚远,而自己想要要做的事情就是扶持白莲社,把白莲社变成白莲教,成为第二个弥勒教。 而贤觉的意思是让自己离开大宋的城池,在偏僻之地发展白莲教,利用散落在四周的百姓凝结力量,最后……造反! 在现在大宋的环境下造反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王则不是傻子,他知道贤觉是打算再次利用他帮助佛门走出困境。 把盘起来的腿伸直,让自己稍稍放松些,王则才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让我成为佛门垫脚石?凭什么?!老子就是要成为一方豪强,白莲教便是要自成一派的!如何能常做别人嫁衣?!” 从此时开始王则便下定决心,绝不能让白莲教步弥勒教的后尘,他要把白莲教发展壮大,同时也要让白莲教取代佛门。 娄守坚的弥勒教失败后便证明,贤觉和娄守坚根本就没有把弥勒教发展壮大的心思,他们是在利用弥勒教,而东城豪门同样也是在利用弥勒教。 自己将会前往大宋偏远之地,小心经营白莲教,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心血灰飞烟灭。 第两千一百七十五章一年四季,一年四祭 顾问和秘书这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是可有可无的,这也是为何赵祯把王雍和王素调任到翰林学士院的原因,只不过是让他们消停一点,放下手中的权利,做一个清贵而无实权的清贵官员而已。 在大宋已经不是很需要,或者说不是非翰林学士必要不可,赵祯询问政事有中枢院,询问财计有三司,问兵事有参谋兵事院和兵部,问户籍管理有户部,问建设有工部,问科举文化有礼部,六部的相公都挂着参知政事的名头,还需要翰林学士作甚? 再说赵祯早已在崇文院开设了秘阁,作为大宋的智库,秘阁官员对赵祯解疑答惑的能力远在翰林学士之上。 所以在赵祯眼中,翰林学士不是清贵,而是可有可无。 本来的翰林学士应该是朝廷中的老臣,多面手,对政事,国计民生知之甚详,以备皇帝随时随地的询问关于国家方方面面的事情,但这完全是理想主义,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 翰林学士即便再博学,也不可能有专门负责某一方面的衙门官吏更清楚专业知识,而赵祯一直是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同时也获得最专业的回答。 翰林学士算是天子近臣,所以距离赵祯不算远,但他们的前面还有宗室和勋贵,如此隔着一群群的人根本就瞧不见王家的人。 事实上无论是王雍还是王素都算是勋贵的,他们一个是正四品的开国伯,一个是从五品的开国男,而且都有难得的食实封,身份不凡本就是属于勋贵的行列。 大宋爵位共有十二级,为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每一级都对应品级,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国公从一品,郡公、开国郡公正二品,开国县公从二品,开国侯从三品,开国伯正四品,开国子正五品,开国男从五品。 后嗣王、郡公、开国公不封,保留九等。有封爵者必有食邑。食邑从一万户到二百户,共分十四等。 不过,食邑只是虚数,只有食实封才有一点实际利益,不过即便是食实封也只是领钱而已,而非真的有食邑。 食实封从千户到百户,共分七等。实封约为虚封数的4十分之四,食实封者,按实封一户,每月给钱二十五文计算,随月俸向官府领取。 当然大宋官员的这些封爵和食邑、食实封等,都没有子孙可以世袭的可能。 公、侯、伯、子、男都带本郡县开国,到封国公时,则称某国公。无论是谁封国公,初次只封小国、然后改移大国。 即便是皇子、兄弟封国也不能例外,只不过这些人封国后谓之亲王。 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宗室近亲承袭,特旨者封郡王,遇恩及宗室祖宗后承袭及特旨者封国公。 馀宗室近亲并封郡公,其开国公、侯、伯、子、男皆随食邑:二千户以上封公,一千户以上封侯,七百户以上封伯,五百户以上封子,三百户以上封男。现任、前任宰相食邑、实封共万户。 只不过在赵祯这里,前任宰相的食邑过期作废,只留下担任宰执时的封爵以及俸禄以供养老,当然其他福利也没有减少,炭火前,冰敬钱,衣料钱等等依旧存在。 大宋对官员的优待是出了名的,历代王朝怕是都没有这么高的待遇,即便是一般的官员都能得到不费的补贴,虽然俸禄是死的,但各种贴补折算下来也是相当的惊人。 在大宋除了特定的人以外,没人能保留爵位和食邑,更别说封地了,这些东西都是前朝的血泪教训。 大宋并不一个积极进取的王朝,但大宋绝对是历代王朝中的“好学生”,前朝的隐患几乎都被大宋发掘了出来并且加以总结然后极力避免。 无论是外戚还是宦官亦或是后宫统统被大宋王朝排挤出了权利的中心,外戚干政,后宫干政,宦官干政都是可以治罪杀头的,而且大宋的文臣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三个隐患都有监控的能力。 否则内侍在见到朝臣的时候也不会吓得瑟瑟发抖。 而藩镇更是令大宋王朝心惊胆战的东西,汉煌煌史书上有数次削藩记录,而且每一次都伴随着国家的动荡甚至灭亡。 景帝的削藩,引发七国之乱,但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仅三个月便消灭叛乱七国,而在他平定七国之乱后便确立了中央对地方的绝对权威; 只有距离大宋更近的唐代宗、德宗、宪宗、穆宗朝的历次削藩,先成后败,渐渐的暴露了节度使制度的弊端,而且唐王朝自己也为藩镇所灭。 这些血泪斑斑的史书都在为大宋提供前车之鉴,于是在大宋直接对地方藩镇进行取消,同时也取消了爵位的延续和继承。 宗室的爵位可以继承,但却是降级一等的继承,至于外形旁人的爵位自然是不能继承的。 当然,为了展现天家和帝王的“大方”,大宋对爵位的封赏也不是没有改变,或者说是比较大方的。 爵位的分封与功勋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等官职达到一定的级别就会自动加封爵位,大宋的爵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泛滥成灾。 这些爵位都是不能世袭的,唯一的作用便是荫恩,大宋的荫恩制度打破了世袭制,官员的官职可以依据自己的父母官职进行补荫入仕,这也是荫封制的主要作用。 原本荫恩是有一点作用的,毕竟是做官的机会,一般人也不会放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科举入仕,荫恩便越来越被人瞧不起,越来越不能进入权利中心,最后但凡是有出息的子弟都不会通过家族的荫恩入仕。 赵祯回首勋贵的队伍忽然觉得他们的人数变多也不是坏事,至少一部分是已经致仕的官员,对于这些人来说爵位不过是个荣耀的名头而已并没有实际作用。 而在大宋,爵位在大宋已经能够被稀释的非常不值钱,于是这些人便开始把生财之道转向了商业。 第两千一百七十六章“龙生九子” 赵祯在边上微微一笑,这孩子终究是还是被他母亲带的机灵无比,这不是试探,而是对赵旭的一次考验,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 赵旭作为兄长又是太子,是否有容人之量很容易被看出来,即便是表面掩饰,但话语和表情都会有所改变,尤其是在赵祯这个阅人无数的帝王面前更是难以隐藏。 从赵旭的动作上看,赵祯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而且是真心为这个年幼的弟弟着想,否则他便不会这么耐心的为萧仁讲解诸侯的消失原因,而是会好不在意的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赵祯对孩子没有别的要求,唯一一点便是要做到兄友弟恭,所以他早早的把太子之位定下来,并且要求后世子孙效仿。 同时赵祯还要推进他的思想,赵家的孩子有本事做事的人都应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不用应该放在已经被祖宗打下的江山上,而是应该做这天下最难的事情,最有意义的事情。 赵昀无疑是最好的典范,整个大宋都知道天家的二皇子,魏王殿下离开了大宋,在遥远的方丈洲开荒…… 但整个大宋的人也都不知道赵昀在方丈洲取得的成就,方丈洲便是后世的澳洲啊! 那里拥有无数的财富,金银矿藏就不说了,铁矿煤矿也是应有尽有,至于人手,当地的土著便是最好的劳动力。 在赵昀踏上澳洲土地的时候便向当地的土著宣布,这里是大宋的领土,任何敢于反对大宋统治的,反对王化的都将遭到驱逐。 是的,是驱逐而不是屠戮,赵祯派人去过方丈洲,回来之后告诉他的消息与赵祯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在赵祯看来,殖民统治的基础便是暴力,这是后世发展过程的一个重要见证,但华夏的殖民统治却是完全相反的,最少在赵祯手中是不同的。 没有奴役当地百姓,赵昀采用了最为温和的方式,也是华夏文明常用的手段,教化和包容,感化和吸纳。 当地的土著开始还敢和大宋的军队进行对抗,但之后便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天神,他们的盔甲比钢铁还要坚硬,手中的长枪,弩箭比恶魔的喘息还要可怕。 赵昀再组织几次大的伏击战后,便彻底把当地土著的战斗之心给“浇灭”了。 这是文明之间的战斗,只不过一个是跨越了这个时代,遥遥领先的文明,而一个是刚刚脱离原始社会的文明,双方之间才差距如同天地之遥。 虽然这次赵昀没有返回大宋参加下旨的祭地之礼,但他的奏疏以及贺礼上表却一样不少的来了。 这是他作为华夏子孙的心意,也是作为皇子应该做的事情,每每他的货物抵达神都,总能引起整个后宫的“沸腾”。 便是身为皇后的王语嫣也是不断的夸赞赵昀做事的踏实和孝心,她当然希望赵昀把方丈洲经营的越来越好,如此便说明他没有入主大宋之心和赵旭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和赵昀见过几面的萧仁更是欢喜这位兄长的不得了,不光想要和他一起前往方丈洲,更是希望自己也获得一块海外飞地。 只不过他的年龄还小,直接被萧挞里粗暴的给否决,连赵祯打算安慰孩子的话都被她严词拒绝。 萧挞里作为一个母亲是合格的,但在赵祯看来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母妃,尤其是在教育萧仁的问题上,明显能够看出萧仁和其他皇子的不同。 不光赵祯能看得出来,便是后宫嫔妃甚至是内侍都能看得出,萧仁相对于其他皇子眼光不够大气,做事稍显拘谨。 这些都是他的不足,赵祯看在眼中但却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孩子被他母亲保护的就如同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鸡崽,不是萧挞里的保护不好,而是太过。 对大宋的一切都充满恐惧,生怕萧仁被拐带走一般,但事实上萧仁本就是大宋天家的血脉,华夏的血脉,赵祯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这般的不足。 之前萧挞里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赵祯便打算利用这次祭礼来让她看清楚,萧仁和大宋皇子之间的差距。 当然这次祭礼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赵祯回头看了看冗长的队伍,在天家队伍的后面是宗室的队伍,在宗室的后面是勋贵朝臣们的队伍。 宗室,勋贵已经成为东城豪门的主力,这不他们刻意的排挤官员,而是这个利益集团的趋势。 官员已经不属于他们的成员,而是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当然也有不少是宗室或是勋贵门培养出来的官员,这些人隐藏在众多的官员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东城豪门的成员,但一直在被东城豪门利用,因为在利益上他们已经被捆绑在一起。 现在的东城豪门已经彻彻底底的被赵祯切割开,他们当中原本的官员已经被赵祯用各种手段给架空,或是被明升暗贬,赵祯最重要的举措便是让他们脱离大宋的权利机关。 最多便是给这些勋贵官员一些闲散的清贵官员当当,比如王家的王雍,王素等人他们是王旦的后人,作为自己老师的后人,赵祯没有办法直接剥夺他们的官职,只能给他们翰林学士的清贵官衔给养起来。 每日在翰林学士院中当值,切莫小看这一官职,赵祯本事不愿赐予王家的,但毕竟王旦的招牌在那里放着,王家还没过三代,不好太过打压。 自唐时便有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亲信顾问之官,其地位很重要。到了大宋,又特定其资权,变成了一种清要而又显贵的官员。 能入翰林学士院任职的,都是一些文学之士。 学士中履历深厚,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其下称翰林学士、知制诰。承旨不常设,其他学士也无定员。 而王雍担任的便是翰林学士承旨,王素担任的便是翰林学士,而翰林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 在赵祯看来,翰林学士院和翰林学士实际就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顾问官员。 第两千一百七十七章祭祀之谋 东城豪门的崛起和赵祯的对待封爵的举措不无关系,东城豪门在大宋迁都之前就存在于东京汴梁,之所以叫东城豪门乃是因为迁都之后的叫法,在此之前应该叫他们勋贵集团。 这是大宋最早的利益集团,也是赵祯最先改造的地方,有压迫就有反抗,固有的勋贵集团被打破,于是他们便组成了东城豪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赵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也许自己打击东城豪门还会出现更多的利益集团,但赵祯并没有打算妥协。 这么多年的宰执天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国家的发展必会出现利益集团,而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就在于领导者如何去打压平衡其中的利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家就是庞大的利益集团,所有的暴力机器都是在保正这个利益集团的安稳运行。 这在某些程度上颠覆了人们常规的想法,但不要觉得荒谬,这就是事实! 大宋的神都城外有四座祭坛,分别对应春夏秋冬,也对应天地日月,因祭祀所需,这四座祭坛都是由礼部管辖,北平府管理,驻守少年军队等闲人不得靠近。 城北是祭地的地坛,之所以在城北是按照风向来决定的,春为东风,夏为南风,秋为西风,冬为北风,而祭坛所在的地方恰恰与风相反。 赵祯已经习惯了每年的祭拜,这是一个帝王作为百姓“大家长”的义务,祭拜之礼庞杂且冗长,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 每进行一项仪程,皇帝都要分别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从迎神至送神要下跪七十多次、叩头二百多下,历时一个时辰之久。 如此大的活动量对帝王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每到年迈体衰时,一般不亲诣致祭,而派遣亲王或皇子代为行礼。 赵祯身体算是极好的了,但这样的祭拜之礼对他来说负担也不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国朝安定。 帝王能进行这样冗长劳累的祭拜,便说明赵祯的身体情况非常好。 对于赵祯来说这只是一场郊游罢了,夏天就应该出出汗,运动一番,回宫之后冲个凉,浑身舒泰。 当然这对那些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的勋贵或是老臣来说便是一场折磨。 祭拜当然是要端庄肃穆的,赵祯每次祭拜之前都会下旨,要求陪祭官员,必须虔诚整肃,不许迟到早退,不许咳嗽吐痰,不许走动喧哗,不许闲人偷觑,不许紊乱次序。否则,无论何人,一律严惩。 而祭天地的意义也非同寻常,天地君亲师,天地在君王之上,就应该祭拜天地,这是巩固皇权的一种方式。 监察御史已经站在了祭祀队伍的两侧,他们的主要作用便是监察百官和宗室勋贵,一旦失仪必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进行弹劾。 在礼部官员的高声唱和中,赵祯走上祭台开始了祭拜,陪祭的官员也不能例外,皆在专属于天子的跳文、“八佾”舞后相随。 冗长的祭礼之后,赵祯为了显示皇帝的亲厚,特意在地坛边上的棚子里赐宴百官和宗室勋贵。 和大多数祭礼一样,皇帝要和寻常难得见面的宗室,勋贵们闲聊家常,慰问老弱病残的官员,或是嘉奖忠孝仁义之人。 这才是赵祯今天的主要目的,皇帝是宗室的“家主”大宋的宗室庞大,除了真宗皇帝以外,其他的宗室可都是能生能养,子嗣繁多。 大宋宗室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不区分“五服”,只要是属于天水赵氏老家,并且沾亲带故的人都能算是宗室,而且不论几代人下来宗室血脉依旧是存在的。 如此一来便造成人口数量庞大,因此,在管理上就比汉唐要困难的多。所以,宋朝皇帝对宗室人口的管理非常重视,赵祯便是看着宗室队伍越来越庞大,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也算是宗室,每年从国库中领取的供养钱也在不断的怎样,虽然现在的大宋国库充盈,也养得起这些人,但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尾大不掉的存在,到时再割裂影响更大,更难以下手。 而赵祯便打算利用这次的夏至祭地,重新确定和管理宗室,大宋是封建王朝,自然有分封制度。 宋承唐制,宗王从襁褓时即裂土而爵之,然名存实亡,无补於事。 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所寓州县,月有廪饩。至於宗女适人,亦有恩数。然国祚既长,世代浸远,恒产丰约,去士庶之家无甚相远者。 坐在主位上,赵祯拉着自己的堂哥赵允成的手“相谈甚欢”,赵祯通过年纪优势,成功的把叔叔赵元佐给耗死了………… 赵允成是赵元佐的第三子,因赵元佐亡故,其便以门荫入仕,官至右神武卫将军、濮州防御使,知大宗正事,前面的官衔都是虚衔,只是遥领而非实领,所以这个大宗正便是他现在的实际官职。 赵祯改革官制后,几乎所有的虚衔都变成了实官,唯独宗室例外,他们的头上依旧挂着响当当的无用名头。 赵允成为人老实本分,不善钻营,甚至连府宅还是赵祯赏赐的,否则以他的家资要想在神都城中买一座东城的府宅,差不多要倾家荡产。 赵允成的诰命夫人为了在东城寻一座说得过去的府宅,甚至把嫁妆都给变卖了,最后还是不够数额,恰巧被皇后从碧雅轩中探听到消息,特意召进宫中“叙话”这才知道他家的困难. 于是赵祯封其为郇国公,又赐府宅一座,这才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至于赵允成的俩个兄弟,早已和他形同陌路,在赵元佐死后分家的时候,几乎把赵允成排挤在外。 若不是赵祯干涉此事,赵允成怕是连王府中的家当都没有一件。 自从他当了大宗正之后,也是本本分分,没有经商,更没有参与到权利之中,唯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读书,劝道宗室子弟学习………… 他这个大宗正不光是赵祯下旨任命的,还是所有宗室推举的,一个“老好人”坐上大宗正的位置岂不善哉?妙哉? 第两千一百七十八章庞大的宗室群体 赵祯对待赵允成这样的“老实人”是非常照顾的,宗室子弟有几个是老实本分的?他们说到底还是特权阶级,赵祯当初有意培养入军伍的宗室最后全部都是在获得军功之后全身而退。 他们胆量吃苦为的就是给自己以及家人获得更多的好处,赵祯不否认他们当年的战功,也不否认他们为大宋做出的贡献,这也给他们战功并赏赐他们的原因。 但赵祯从此知道了,宗室终究不能成为皇帝的助力,虽然他们也是遵循皇帝推行的政策,可这些都是打了折扣的。 天下百姓免了农税,唯独宗室的田地不免,原因很简单,农人是租赁宗室的土地,而不是种自己的土地。 宗室的土地非常多,也非常大,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收取的比朝廷收取的更多。 赵祯虽然有意取消,但却办不到,毕竟那些土地是宗室的,而且是合法收入,大宋的地主也不在少数,免去农税之后,租子还是要缴的。 赵祯管不了天下的地主,大宋原本的土地兼并就很严重,他从未干预过土地兼并,而是从另一个方面去遏制土地兼并。 用商业和工厂把更多的利益摆放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可以去争取,如此一来土地的价值自然而然的降低,农业的收入远比工业收入少的多。 再加上每年有大量的粮食从南海之地运到大宋,大宋的粮价基本维持在一个很低的价钱上,所有人都知道,种地不赚多少钱,于是地主便通过手中的“原始资本”开始转型。 对佃户的压榨也就降低到了最少的程度,毕竟那么多的土地需要佃户耕种,若是收取的租子太过,佃户便会离开,自己开垦荒地不光不用向朝廷缴纳夏秋两税,同时还能获得朝廷在良种,农具上的贴补。 再不济也能前往附近的县城寻一个招人的工厂去做工,大宋的工厂几乎边地都是。 所以大宋现在的地主对待佃户都是极为照顾的,不少地主已经开始利用工厂的那一套,开始花钱雇佣佃户,而不是以土地限制佃户。 宗室就更加的不能例外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地主,宗室手中的土地不比勋贵和地主手中的少。 而宗室人数的不断增加,使得他们对土地和钱财的需求也在大大增加,赵祯每年都在适当的减少发给宗室的钱财,这是限制宗室的一种手段。 逼迫宗室自己想办法挣钱,当然这些钱财对于百姓来说是一大笔钱,可对于早已习惯朝廷供养的宗室来说,还不够他们半个月的花销。 大宋的经济越来越好,这是不争的事实,赵祯每年从三司获得的财报几乎都是在增加,而从未见过有那一年出现减少的。 这是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转换的开始,也是一股飙升的“牛市”,这是先进文明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强大的工业和机器开始取代了手工业的作坊,使得产能大大提升。 眼下没有股市,否则一定是全线飘红的牛市。 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医疗水平和卫生水平提高,也意味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在安定祥和的年代,生孩子成为许多家庭的“娱乐活动”。 原来是生得起养不起,可现在能生便能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盛世的时候人口的增加高的吓人,其实人口的增加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从几十年前赵祯挥兵夺取燕云之后便开始了。 不需要经济有多么的发达,当国家锐意进取获得更多的土地之后,百姓们就开始在安定的环境中“造人”了,汉家百姓很好满足,只要国家充满希望,他们便觉得盛世已经到来,就应该多生孩子,传宗接代。 得益于儒家思想的教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已经成为百姓骨子里的想法。 传宗接代已经能够成为贯穿整个华夏的准则,这一点无论是大宋还是在后世都一样。 连最基础的百姓都开始“造人”宗室能不在其中?这几年赵祯看到大宗正司上报的数据,每年的新生儿的数字都高的让赵祯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大宗正司和宗正寺一同管理皇族宗室,宗正寺的范围和之权较广,宗正寺卿或宗正卿,副官称宗正少卿,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 而宗正司则是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 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每年记录宗室存亡之数报宗正寺。 双方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统属,宗正司是宗室自己人担任的,而宗正寺则是朝廷官员担任协助皇帝管理宗室的。 赵祯让赵允成作为宗正司的大宗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他的老实本分,或者说不愿搀和到权利的争夺之中,方便赵祯架空他,让宗正寺对宗室进行管理。 赵允成在整个宗室之中都是比较低调的,不光他自己低调,便是他的家人都低调,赵允成看似不怎样,但他的孩子是真的多,宗室之中除了他的兄长赵允言外便数他最能生养。 为何他在神都城中找不到好宅邸?那是因为他家的人数太多了! 足足生了十个儿子,八个女儿,生了十八个孩子为宗室的人数攀上了有一个巅峰,当然也有夭折的。 赵祯自己曾经掰着指头算过,单单是赵允成这一家就要拿出一个国公,三个郡公,五个侯爵出来! 这还只是赵允成一家,要知道老赵家的生育基因强大,单单是先帝便有兄弟八人,和赵祯自己平辈的便有兄弟十二人! 这十二人再开枝散叶,数量庞大,而且一个比一个能生,赵允成十个儿子不算什么,赵允让的儿子才叫多,生了足足二十二个!! 幸好之前对赵允让进行打击,否则这二十二个儿子要从赵祯手中拿走多少的爵位……………… 赵祯不是小气,区区只有虚名的爵位而已,朝廷的给的贴补和俸禄对大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赵祯实在是担心宗室队伍的不断壮大。 这才开国多少年?传位四位君主而已,宗室已经庞大若斯,接下来还有多少年谁也不知道,还能诞下多少宗室更不知道! 第两千一百七十九章皇帝的宗亲 赵祯对于宗室来说既是无情又是亲切,无情在于他对宗室的打压,从赵元俨开始到赵允让,赵祯对宗室的铁腕政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无情的,甚至包括一部分朝臣和百姓。 当初赵元俨谋逆,赵祯治罪情有可原,但赵允让的过错没有必要到被苛责如斯的程度,在宗室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亲戚,都算是自己人………… 但同样的,宗室也念及赵祯的好,宗室子弟中有不少获得武职的,他们都是当初赵祯培养出来放在军队中的,若是没有这件事,宗室根本就没有获得军功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宗室不光获得进入军中的机会,他们还得到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财富………… 作为宗室,在政治上是没有出路的,这一点不光他们自己清楚,朝堂之中的朝臣和百姓都清楚。 大宋的国策在立国之初便定了下来,外戚,后宫,宦官根本就不能接触朝政,皇后有时会在特殊情况下干预政事,但所付出的代价高的惊人。 所有的朝臣都会高度警惕,而且不断上疏皇帝或是在朝会上公开弹劾,对皇后在民间的声誉有着极大的影响。 至于宗室不得干政,原本是没有的,至少在太祖时期是没有的,到了太宗事情,他自己就是得位不正而坐上皇位的,自然知道宗室对皇权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老赵家的皇帝最大的有点比那时善于采纳和总结前人的经验,并且把解决的办法直接定为国策世代执行下去。 这样一来问题便大了,宗室也从原本天家的近亲变成和外戚宦官一样的潜在威胁。 所以赵祯是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这些亲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依照太宗留下的法子对宗室进行限制。 当然,赵祯在限制宗室权利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最希望的东西,财富。 权利和财富是人类追求的永恒利益,既然不能在权利的道路上前进,那宗室就把所有的目光投向了财富。 而恰巧赵祯给了他们走向大宋财富中心的权利,东城豪门之中的宗室之多,人数之巨才是赵祯警惕的原因。 宗室手中原本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满足,依旧在不断的买卖土地,以期望获得更多的财富。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赵祯当然不愿意他们把持太多的土地,宗室不光买卖京畿路的土地,甚至连真定府,太原府以及京兆府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 不少州府的县治之下,大量的土地被宗室或是勋贵进行买卖,这也是赵祯迫不得已之下祭出商业和工厂这两大经济利器的原因。 当初第一批走上商业道路的人当中就包涵了大宋的宗室和勋贵,以及那些没落的将门和官宦之家。 除了宗室之外,勋贵集团也包括了将门和官宦之家。 所以在赵祯眼中,宗室和勋贵完全不是一样的存在,他们是俩个完全不同的群体,互相之间虽然有利益捆绑,但却并非是一个整体。 于是赵祯便把主意放到了宗室的身上,先对付宗室,再对付勋贵,这是一条最为妥当的道路。 对于别人来说,宗室地位不凡,应该比勋贵更难对付,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越是和天家关系最近的宗室反而越容易对付。 再怎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多少还能给赵祯这个“大家长”一点面子,而且宗室这几年安顿的多,对朝廷的政策或是赵祯的旨意执行的非常好。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作为皇帝拥有了最高权利,越是接近这些权利的人越明白这权利的巨大,心中的恐惧和敬畏便越强烈。 于是赵祯便利用这次夏至祭地之礼好好和宗室聊聊………… 拉着赵允成的手,赵祯望着宗室不断的感叹道:“朕今年才知道宗室子弟如此之多,今日来的还只是朕的三服宗亲,可如此人数也是超出了朕的想象,单单是今年一年,朕便册封了二十多个郡公,三十个郡主,七八个国公,还有一堆侯爵…………照这么下去,马上不是朕没得赏赐,而是没法赏赐了……” 赵允成的手臂微微一僵,望向赵祯脸色讪讪的道:“官家恕罪,臣实在是…………” 瞧见他局促的模样,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伦乃是常情,现在日子好过了,在家和妻妾敦伦,谁能说出个不是来?便是朕也打算再添几个子嗣,无论儿女都是极好的。” 赵允成连连点头道:“官家说的是,咱们大宋现在是鼎盛一时,国朝安定,如此宗室们也赚的盆满钵满,家中敦伦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此子嗣颇多。” “只是这爵位封赏下去,很快便没了封国,如此朕如何封赏?难道直接叫肃国公,灵国公?” 赵祯说完便微微皱眉,赵允成瞬间又变了脸色,作为一个老实人,他实在是太难了,只能看着赵祯的脸色行事。 赵祯的意思他当然能够猜到,老实人是老实,但并不傻,在赵祯开口之后他便知道,官家这是要对宗室的封爵下手了。 即便是老实人也要顾及自己的利益,赵允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三服之外的人便不算是宗室?” 赵祯脸色变了变道:“怎能不算宗亲?!五服之类便是宗亲,这是太祖太宗定下的事情,难道太祖一脉便不算是我赵氏宗亲了?这如何能说得出口!” “是是是!官家所言极是,宗亲血浓于水不可分离也!只不过如此我宗室人数与日俱增,实在是难以调和,官家政事稠溏未曾顾及我等宗室,而臣下实在是无能,未曾与陛下分忧!” 赵祯当然不会说他无能,也不会让三服之内的赵家血脉丢失爵位。 “朕的意思是,既然没有赏赐那就换成别的东西,这世界上总有能用其他东西取代爵位的不是吗?” 赵祯的话让赵允成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默然许久之后抬了下眼皮道:“官家是大宋的君父,意识我等的家主,官家的赏赐岂能推辞?!” 第两千一百八十章交换条件 赵允成和赵祯两人就像是交换条件的谈判手,赵允成既不想得罪赵祯,又不想完全放弃作为大宗正的担当,所以犹豫不决“欲拒还羞”。 事实上赵允成是聪明人,他知道赵祯在大宋的强大根本就是宗室所不能对抗的存在,宗室明显已经变成官家所要遏制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说是官家,便是赵允成自己都发现了宗室越来越多的实情,自己生了十个儿子,赵允让生了十八个,这些孩子还会生下更多的孩子,而这样的情况不光是自己家和赵允让家,几乎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差不多………… 去年年底宗正司的卷宗中记载的宗室数量已经远超真宗朝,太祖,太宗到真宗朝,宗室的数量每年变化的并不剧烈,但到了官家这一朝,不知为何宗室数量增加的极多。 赵允成知道赵祯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的宗室只会越来越多,甚至会超越勋贵的人数成为大宋最大的负担。 其实赵允成自己也不希望宗室的人数过多,若是再这么增加下去,官家很可能取消现有宗室的待遇,这对于他来说最为直接的损害。 “官家,我朝宗室人数太甚,太祖一脉以及魏王一脉都算在了血亲宗室之中,这在汉唐皆是没有的。” 赵祯瞧了一眼谨小慎微的赵允成,微微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太祖太宗皆是帝王,又有兄终弟及之事,你觉得朕能把太祖一脉从宗室中除名吗?” 赵允成立刻摇头道:“不成,陛下万万不可!” 赵祯笑道:“如此便要用钱财来满足他们的子弟啊!朕已经决定,本朝近制,诸王之後,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诏祖宗之子皆择其後一人为宗,世世封公,即与旧制有异。 按礼文,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立庶孙。 合依礼令,传嫡承袭,曾孙以下准此。宗室子弟除嫡子外不再封爵,改易钱财赏赐!” 赵祯前面说的话都还算合理,但最后一句便是“图穷匕见”曾孙以下除嫡子外不再封爵,而是改用钱财! 这便要看从那一辈算起,若是从太祖太宗一辈算起,那到了自己这一辈还算是在范围之内,到儿子那一辈拜年算是曾孙,曾孙以下便是从自己的孙子开始出去嫡孙之外便不再赏赐爵位了。 自大宋开国之后,一个王爵之下的子嗣会获得官家赏赐公,侯两等爵位,嫡子更是能获官家再度赏赐王爵的机会。 可现在一来,除了嫡长子之外,其他的爵位到了自己曾孙这一辈便会彻底彻底消失。 赵允成的脸已经变成了一朵菊花,皱巴在一起苦笑道:“官家,这……这也包括太宗嫡传一脉?” 赵祯的脸上立刻露出悲痛的神色:“朕亦不想如此,但若是不控制宗室,几十年后会有多少的宗室增加?大宋还要给出多少的爵位来?朝廷还养不养得起这些人?到时必会更加难以割舍,而嫡出之子嗣的俸禄,贴补必会大量减少,到时怕是宗室一脉都难以为继了。” 赵允成非常想反驳赵祯的话,因为宗室中人都是靠着爵位以及俸禄发家的,现在的宗室有几个靠着俸禄过活? 便是他自己家也是在神都城中有了商号店铺,生活安逸,钱财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爵位能给宗室带来税收上的减免,以及社会地位上的高人一等。 这是最为实际的利益,而官家现在就要在爵位上动手脚,让大多数宗室只保留一个传家的爵位,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能独立的爵位了。 瞧见赵祯坚定的眼神,赵允成再次小声道:“官家,若是后世子孙没有了爵位,难免太过苛刻了些……总该给他们一些机会……” 原本赵允成是不抱希望的,毕竟赵祯的坚毅早已名声在外,只要是这位官家认定的事情,就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但这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赵祯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点头赞扬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允成作为知大宗正事实乃妥帖!都是血脉相成的后辈,有些都是和朕的皇孙一辈的皇侄孙,朕岂能岂不知这对他们来说太过苛刻?”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朕当然要给他们机会,凡有功于国之宗室,皆可获得爵位,自男爵开始逐渐提升,至公爵而止,有大功者可授以王爵!” 赵允让猛然一惊,王爵?!在大宋想要封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去帝王嫡子外,便是一些前朝旧主的帝王或是他们的子孙被封为王爵。 如柴荣的后人柴宗训被封为郑王,南阳国王钱俶,大宋功臣封王的也不是没有,但都是一些老臣,重臣在死后被追封追赠的王爵。 如韩忠献王赵普,陇西郡王李继勋等人………… 现在官家居然说大功于国的宗室子弟居然还能封王,这远远出乎赵允成的意料,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但随即他也明白,官家这个许诺对于宗室子弟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且不说大功于国这个功劳,就说这样的机会对于大宋来说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在战场上更加难以立功。 或者说他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但官家这个许诺却是真的,没人能指摘出不是来。 这算是便向打压宗室,而赵允成却毫无办法,只能逆来顺受。 赵祯和赵允成的谈话显然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毕竟皇帝一项是所有人的焦点,而皇帝和大宗正的关系是在所有宗室中最亲近的,从皇后常常邀请霍国夫人康氏便可见一斑。 对于宗室来说,赵允成就是一个老好人的摆设而已,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前面应付官家而已。 但皇后对霍国夫人康氏以及皇帝对赵允成的亲近,却让很多宗室不舒服,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他们严重远远不如他们的人却被官家所亲近,嫉妒的感觉很快就升起………… 第两千一百八十一章“执剑人” 赵祯自然也发现了在座宗室以及勋贵的“求知”的眼神,眼下自然不能把事情说出来,毕竟今天的的主要目的是祭地,在这个关口把宗室改革说出来,难免让人心寒。 对宗室下手是赵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宗室是东城豪门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相对独立的部份,这些人自视甚高,虽然属于东城豪门,但却常常独立于东城豪门而存在。 赵祯用的是典型的分而划之,把一个庞大的目标切割成俩个,如此一来便轻省了许多,宗室虽然是大宋的特权阶级,但他们拥有最为致命的缺点,依附于皇权而存在。 事实上皇帝才是宗室的领头人,也是他们的“大家长”,宗室要想摆脱皇权的控制根本不可能,他们每往上一步都是在触及皇权的核心。 既没有上去的可能,也没有脱离的可能,如此便注定宗室无论怎样都要依附皇权的存在。 以往若是遇到宗室和勋贵以及资本进行联手的情况,一般的王朝早已出现了危机,皇权已经干涉到他们最核心的利益,这时候的矛盾冲突足以使得勋贵和宗室,豪门联合起来除掉干涉他们利益的人。 皇帝又如何?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皇帝这时候都会成为绊脚石,而不是他们的君父! 大宋之所以如此稳定,最大的原因便是赵祯早早的改革了军队,并且把武将笼络在自己的麾下。 文臣不用拢络,大宋眼下的制度就是的文臣必须支持皇权,如此一来勋贵和一部分他们培植起来的官员根本就没有机会犯上作乱。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酝酿出了好几次的动荡,且都是和军队有关。 赵祯对此已经警惕,无论是明面上的兵部还是参谋兵事院,亦或是暗地里的黑手,皇城司都在盯着大宋军队的一举一动。 赵祯把所有的军权都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直到他觉得赵旭有能力执掌的时候才会交给他,因为这是他护佑自己,护佑天家,护佑大宋的利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祯自己就是大宋的“执剑人”! 有了国家暴力机器在手中,赵祯才有改革的底气,有了改革才有大宋繁荣的今天,以及大量的赋税,掌握了大宋的财政才有钱养军,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任何一环都不能出现问题。 赵祯知道自己给大宋带来的改变意味着什么,说不定顷刻之间就会被推翻,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做是对的,是天下大势,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过程。 封建社会正在出现资本主义,而眼下的大宋已经不再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时间。 皇权与资本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凸显,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后世有两种资本主义的存在,一种是君主立宪,另一种是共和,共和制又有两种,一种是总统共和制,一种又是议会共和制。 但赵祯发现,以上这些都不符合大宋的需求,华夏百姓有些奇怪,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不愿自由解放,而是愿意在皇帝的领导下,在这个大家长的带领下向着未来前进。 所以赵祯在走一条前世人没想过,后世人没走过的道路,帝国资本主义。 这不是帝国主义,也不是单纯的资本主义,而是一种意识形态上依旧是属于王朝帝国,经济形态上属于资本主义的全新政治体系。 君王依旧保留封建王朝的最高领袖地位,同时保留封建时代的官僚制度,但却在经济上实行资本主义的方针。 但前提条件是,赵祯作为君王要把当初他扶植起来的豪门消灭掉。 东城豪门在某种意义上是干扰赵祯计划的,这么多年来他不光是退出朝堂查漏补缺,更是在研究自己的这套理论体系的正确与否。 这是一个庞大且繁杂的任务,赵祯在不断的谋划,以及不断的实施,正真明白赵祯理论的人在大宋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秘阁中的穆修,张从质以及苏轼三人对赵祯的计划也是毫不知情。 赵祯打压宗室,打压佛门,抬高除了儒学之外所有学说的地位,着手瓦解东城豪门这般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些都是在为大宋的转型做一次全面的准备。 这其中甚至包括把赵昀支到遥远的方丈洲,这是赵祯给大宋保留的一个火种,也是一个重启华夏最好时代的备份。 这些年已经有一些百姓开始前往方丈洲定居,永远离开大宋这片熟悉的故乡,这些人都是大宋未来的希望,赵祯给这些人配备了最好的儒学老师,同时也给了他们最先进的思想。 大概知道赵祯计划的人也唯有赵昀一人而已,这个性格和思想都趋近于自己的儿子是赵祯最大的骄傲。 两人这么多年来的书信内容从没有人看过,都是以最高级别的密信规格往来的,赵祯在看过赵昀的书信后会烧毁,而赵昀同样如此。 父子两在做一件惊天动地却默默无声的事情,这其中连赵旭也不知道,赵祯还没决定决定要告诉赵旭这些。 赵旭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是绰绰有余的,但他确实不适合作为一个锐意进取的力图求变的君王。 作为有能力的赵昀,他自然而然的要担当起重任,在外打拼要比在大宋守成要困难的多。 赵祯那句“天家有出息的孩子就应该做天下最难的事情,就要成就另一方大事业!”这句话不是在安慰皇后和太子,而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对于赵祯来说,西面的吐蕃并不是大宋最大的威胁,随着大宋军队开始换装火器,敌国外患已经不能对大宋造成多大的威胁,这也是赵祯并不在意吐蕃的原因。 “灭此朝食”是气吞苍宇的宣扬,但却是要有实际利益才去做的,吐蕃土地并不肥沃,气候也不适合汉家百姓,否则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赵祯动手,吐蕃便已经是汉家文明的“固有领土”。 第两千一百八十二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赵祯不知道的是,吐蕃已经和东城豪门所勾连起来,而连接东城豪门和吐蕃的便是佛门,佛门向西传教是没错的,但他们在传教的同时,还肩负着连接东城豪门和吐蕃的“秘密任务”。 国家越大,事情便越多,赵祯是皇帝不是神,虽然挂着天子的名头,可他比谁都清楚,皇帝身上是一点神迹都没有的。 皇帝也是人,而只要是人便会一定会犯错,便是圣人都不能保证自己没犯过错不是? 如此一来便要有个轻重缓急,对于吐蕃赵祯的态度是比较稳重的,以稳对峙之下,只要时间足够,吐蕃在某种意义上可不攻自破。 就在贤觉前往吐蕃队伍还在赶往大同府的路上时,赵祯便今天的大朝会上出现了,这是朔日朝会,也被朝臣们称之为正朔朝会。 每个月第一天的朔日大朝对朝廷意义非凡,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不光各部的大小官员,连同勋贵宗室都要上朝奏事。 这一天可以说是大宋朝堂最忙的一天,在这一天无数的大小问题都要汇聚到乾宇殿最后呈报给御座侧位上的太子赵旭。 但今天不同,太子在上朝之后并没有走上他的侧位,而是站在了宰执相公范仲淹的左手,成为高于文官的朝臣存在。 太子储君也是君,虽然他不是皇帝,还没有登基即位,但他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很高了,在大宋算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朝臣们立刻肃穆起来,能让太子储君这般称臣的人只有一个,官家来了! 谁能想到官家今日居然上朝了,这是大宋近年来没有过的事情,官家把大政交给太子总揽的时候便从不上朝,一些必须有皇帝批阅的奏疏都是由专人呈报,比对数量不得有误。 朝臣们都知道官家此举乃是故意给太子树立威信,让赵旭拥有更多的决断之权。 而今日官家上朝,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所有人都是端庄肃穆的,不光是因为皇帝上朝了,更多的是因为“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压抑。 即便是太子赵旭也不知道赵祯的打算,而一群朝臣就更不知道了,唯有站在宗室班列最左边的赵允成大概猜到了赵祯的意思。 看来官家是打算在今天朔日大朝上宣布之前和自己“商议”的事情。 心中微微发苦的同时,也不禁想起昨夜和夫人康氏的对话,康氏非一般人家出来的女子,康家三代武将,而且个个不凡,乃是勋贵之家中的显赫存在。 康氏曾祖乃太宗朝的左屯卫大将军康硕,祖父被真宗皇帝北伐时任磁州防御使康廷翰;父亲更是右监门卫大将军康仁矩,而他的母亲则是扶风县君马氏。 一家的显赫可都是用赫赫战功换来了,并且在朝堂上是不多的中立派,虽然是勋贵但却并不和勋贵们走的很近,也不因自己宗室的身份而和宗室往来,更没有和武将们站在一起,而是独独的称为一个孤臣。 用康仁矩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给官家看守宫门的,凡是拉拢他的人心中打的是些什么主意?掉脑袋的事情也敢随意攀扯?! 不光康家是如此的态度,便是其他给皇帝守宫门的将军也是如此,他们这些人在朝中的地位是比较独特的,和所有的势力集团都没有牵扯和瓜葛,但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比较受人待见。 正因为他们的不偏不倚,反而成为各方势力所并不担心的存在,在朝堂上,不用担心的人对于各方势力来说都是“朋友”。 康家三代为官,且都是要害的官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直都是徘徊在大宋的权利中心,也都是游离在权力中心的边缘。 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女当然是不简单的,康氏便是如此,她嫁给赵允成之后父亲便后悔了,嫁给赵允成是不错的选择,但宗室在本朝却不是如何的显贵。 为此康仁矩特意交代自己的女儿,劝说赵允成千万不可学他的兄长赵允让那般的张扬。 当初康仁矩看好赵允成的地方就是他的地方稳重,老实,宁愿当个“和事佬”也不愿出头对抗官家。 康氏在前天夜里便和赵允成“详谈”过大宋宗室的何去何从,赵允成不光对自己的老丈人充满信任,更是对自己的这位结发妻敬重有加。 当年在神都城中无家可归时,便是妻子康氏托人去的碧雅轩说项,找到了皇后身边的内侍女官,这才把消息传递到了后宫之中,否则一国之皇后如何会知道楚王一脉的分家不均,岂能知道自己无家可归? 在自己把官家在夏至祭地后的“闲聊”告诉妻子后,妻子便立刻要求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遵循官家的旨意。 因为他赵允成这一脉和别人家不一样,和康家之间的联姻让赵允成别无选择,官家是不会让一个“不听话”的人做守卫宫门大将军的亲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家已经赵允成一脉连接在了一起,即便是他们不想,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而且无论是康家还是赵允成一脉,都和官家密不可分,作为大宗正的赵允成依附官家,作为右监门卫大将军康仁矩更是必须忠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这两家不再忠诚,或是让官家觉得不忠诚,那必将遭到官家雷霆手段的惩治。 康氏说的很清楚,官家最近必会在重要的日子里宣布这件事,并且在官家宣布之后,作为大宗正司的知大宗正事的赵允成必须要支持官家! 自己家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望,都是因为站在乾宇殿之中,站在御阶之上,站在御座之前的官家。 果然三才捧出一张旨意,站在御阶的侧面高声宣读,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却依旧被旨意的内容所震慑。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尤其是宗室们在听到那句“宗室子弟除嫡子外不再封爵,改易钱财赏赐!”后,不少的宗室脸色大变,若非是在朝堂上怕是会惊叫出来。 赵允成站在宗室最前面喃喃自语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两千一百八十三章利益相关 赵祯对宗室的改革在神都城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这不光是影响宗室本身,更是影响了整个神都城的经济乃至整个大宋的经济情况。 宗室在税收上是有特权的,他们的一部分税收因爵位而减免,这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的好处,当然这样的特权也有不少人钻空子……把自己的商号挂在宗室的名下,并且还特意写了两份契约。 如此一来自己的商号便能减免许多商税,至于宗室侵吞他们产业的可能,这些商贾根本就不会考虑,因为在他们看来,宗室不会这么愚蠢,只要吞并了一家,那所有人都会对这个破坏规矩的宗室群起而攻之。 甚至连一写宗室都会去唾弃甚至是惩治破坏规矩的宗室,这是在断大家的财路,你自己的贪婪可不能让所有人跟着你背黑锅………… 之前便出现过一次这样的事情,那个从天水刚刚抵达神都城不久的偏门宗室便被神都城中的商贾给盯上了,纷纷和他商议投献事宜。 这里的投献和农人把土地投献给官宦不同,而且意义也完全不一样,并且手续繁杂,还要请来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到场佐证,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旦出了事,不光是坏了人规矩那么简单,还打了中人的“脸”。 但事情就出在这个宗室的身上,他是从天水而来的赵氏,论辈分和赵祯及远,乃是宣祖兄弟的后辈,大宋的宗室极为庞杂,这些人便也被算到了宗室之中。 说起来不过是“皇帝的穷亲戚”,在天水过的还行,一直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富家衙内,这次到神都城来也是因为少有家资打算开个商号。 但没想到被神都城中的商号给找上门来,他可不知道神都城中的规矩,只是知道有人要把商号挂在他的名下。 于是便以为这和农村的投献是一样的,商号便是自己的了,每年赚多少钱分一些给人家便好,这商贾便相当于是自己的佃户一般。 开始还相安无事,每年商号掌柜送来的钱财也不在少数,于是他便习惯了,把这商号当成了自己家的产业。 而且还有不少人也相继把商号挂靠在他的名下,对于他来说过每年什么都不干便能从一家商号赚取数千贯,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数千贯!这在天水乃是一笔巨款了,而这还只是一家商号每年给他的“贴补”钱,随着手中挂靠的商号越来越多,他便决定卖掉一个商号在神都城中置办一处更大,跟体面的宅邸。 于是乎他便信手把第一家商号给卖了……………… 在他看来,自己手中有这商号的契约,那这商号便算是自己的,但他不知道店铺的地契,房契却依旧是留在商号的东家手中。 他卖出去的只是商号以及商号中的货物而已,事情便一下变得复杂起来,苦主直接找上门来。 这来自天水的远房宗室二话不说便命人打出去,一下便招惹到了整个神都城中的利益集团。 这个利益集团的规模有多庞大?凡是神都城中的宗室,勋贵,以及商号都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连寻常的店铺都觉得他是坏了规矩的人。 很快这个来自天水之地的远房宗室便消失在了神都城,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在挂靠商号这件事情上打歪主意。 而赵祯在这个时候宣布对宗室的改革,让原本最为收益的宗室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金饭碗”。 赵祯下旨之后,许多还未得到册封的宗室便嚎啕大哭,他们的爵位没了,而爵位是他们享受一生的东西,官家给的赏赐再多又有何用? 至于现在还挂着爵位的宗室还好一些,最少他们这一辈是吃喝不愁了,只是到了自己的曾孙之后便要失去了爵位的继承权利。 唯有王爵的继承者还能一直延续下去,与国同休,只不过这种继承还是打了折扣的,毕竟这样的王爵已经不是亲王,而是嗣王。 这种改革从上到下的打击了宗室,而赵祯给出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至于补偿的赏赐,再多能比得上爵位的承袭和其带来的源源不断好处? 那些挂靠在带有爵位的宗室门下的商贾心中惶惶,他们担心宗室爵位的特权会被削减,但却并没有得到消息。 于是那些凄惶的商贾立刻兴奋起来,这意味着自己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以后大宋带爵位的宗室便越来越少。 而爵位的高低也影响着减免税收的多少,聪明的商贾便会在这件事上看出来,以后想要获得更多的减免是不可能的了,爵位在大宋只会变得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值钱,越来越不凡。 宗室已经不是香饽饽了,大宋的爵位又不是只有他们采用,勋贵之家也是带着爵位的。 而且和宗室不同,朝中重臣到了一定程度都会被官家上次爵位的,这些爵位虽然是虚衔,没有多少食实封,但却依旧是爵位,依旧能给商贾们带来减免商税的机会。 所以在某些程度上,这件事对商贾的影响从一开始的剧烈逐渐变得平淡起来,没有人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宗室这棵大树要倒了,那就换一颗大树便是! 于是乎并没有多少人正真的关心宗室的死活,而宗室中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官家的这次改革与他们无关,或者说是他们一下变成了受益者! 那些能直接继承王爵之位的人,那些依旧“头戴光环”的宗室,他们和商贾一样也知道以后爵位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少,而宗室的数量也会减少但不会有爵位减少的那么快。 爵位是爵位,宗室是宗室,一个是官家的赏赐,另一个则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只要是大宋的宗室,那就必会,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于是原本应该关乎整个宗室的大事情便没有得到宗室中一些人的重视,而这些人都是地位显赫的王爵或是王爵一脉的继承人………… 第两千一百八十四章天子家门口的“闹剧” 宗室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这个看似由亲情联系起来的血脉团体也因为利益相互牵引,赵祯改革宗室的旨意中包含了一项对宗室极为照顾也对皇权极为有利的一项,嫡长子继承。 宗室的子弟中本就是嫡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继承这一脉的王爵,他们是嗣王,而且后世子孙只要是嫡长子也都是大宋的嗣王。 如此一来对于嗣王一脉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这让宗室的反对情绪削弱了许多,嗣王的权利要高于普通宗室,而且是一家之主。 嗣王的影响力很大,而且他宗室顶着爵位的也不会太过激烈,毕竟从他们开始,三代之后才会失去爵位。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还是和天家捆绑在一起的,甚至更为紧密了,因为他们从赵祯的旨意中看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点,嫡长子依旧是继承人的不二之选,皇帝的太子是嫡长子,而他们的继承人也是嫡长子。 若是他们反对赵祯改革宗室的旨意,那结果便是皇帝很可能用这一点改变宗室嫡长子继承的规矩。 那对现在的宗室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没人会选择和自己利益相悖的一面,所以宗室中保留爵位的人便偃旗息鼓,并不打算为整个宗室出头。 甚至在他们眼中,那些没有爵位的宗室都是不值得他们出手相助的人,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这些人中有自己的兄弟,亲戚,也是曾经的竞争对手。 当然对于一些有爵位的宗室来说,他们也不能接受皇帝的旨意,因为他们的爵位非常低微,伯爵,子爵,男爵,即便是再向下几代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和出息。 于是这些拥有较低爵位的宗室和没有爵位的宗室便开始不满和愤怒,在他们看来血脉是他们天生的东西,也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和特权。 宗室在大宋的地位一直不低,虽然没有官职或是带着虚职,但即便是官员们见了也要态度恭敬些,更何况这些爵位会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在百姓面前更是高高在上。 而面对他们即将失去的东西,宗室中的一些人自然忍受不下去,三天之后,官员们在散朝的时候便发现宫门出不去了………… 散朝的时间一般在辰时末刻左右,这时候的神都城早已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 就在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大量的宗室涌上御道,哭嚎着向皇宫而去,也就是在官员们散朝之后,宗室便堵在了宫门外。 哭号的宗室比谁都要凄惨,原本常常身穿华服的他们今天穿着的却是朴素的麻衣,整个人的模样都透露出寒酸来,这是要搏得人们的同情,一些人甚至是蓬头垢面。 而且前来的宗室男女老幼都有,嚎啕大哭的他们并没与引起旁人的多大同情,因为神都城中的老百姓实在太了解这些宗室了,以往他们的形象早已烙进了百姓们的心中。 眼下看到这些往日里穿金戴银,出入豪奢之地的宗室突然因为自己未来的爵位消失,而出现在皇帝宫门口哭号的时候,心中不是同情,而是厌恶和不屑,甚至有人在边上高喊:“下作!” 是啊!这个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往日盛气凌人的小人突然失势之后在主家门前撒泼打滚的模样。 百姓们根本不会同情这样的人,但宣德门前的宗室却不管这些,他们继续嚎哭,哭诉自己的悲惨,甚至把祖先拿出来说事,期望赵祯这位官家回想一下他们的祖先曾经为大宋做出的贡献。 更有甚者上前拉住监察院官员的袖口述说自己的不公,监察院,北平府以及大理寺的衙门都在皇宫之外,所以而将作监和国子监之类的衙门也在宫门之外,只不过这些衙门的官员直接在宣德门的门洞里没有出来。 监察院的官员可都是大宋的清贵,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品级不高,但地位却不低,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舆论。 但这一次宣德门前的宗室却是打错了主意,监察院的御史大多是殿中侍御史或是监察御史,监察御史还好些但殿中侍御史却不一样。 所谓殿中侍御史乃是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说白了他们就是最重朝堂规矩的一群人,百官在朝堂上的小小失礼都会被他们抓住弹劾,何况是这些宗室在宣德门前哭号大叫,诉苦哀怨? “尔等身为宗室,当明理守矩!官家旨意以下,来天子诏谕,利国利民之举!尔等非但不与陛下一心,反而在此哭闹,成何体统?!” 一群宗室本是来哭诉的哀求的,如何能听得进别人说什么?眼下非但没有得到御史的支持,相反还被一顿训斥,四周的百姓没有同情,而是在看热闹,还有人起哄拱火。 这时候在意被气的发昏的老妇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上前就抓住殿中侍御史的前襟大声疾呼道:“我家先祖乃是太宗皇帝的亲亲堂兄弟,也曾随太祖太宗上过战场平定后汉!为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虽是宗室可也是为大宋流过血的!如今陛下不念旧情,我等前来哭诉,怎生容你在这评说?!” 老妇人的话很简单,这是宗室和皇帝之间的问题,也是家事,容不得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便是殿中侍御史也没有这资格! “放肆!!国朝自有法度,若是觉得不服有冤屈,当去大宗正司的衙门哭闹,岂能在宫门之前撒泼无赖!” “这是大宋的皇宫,是天家的家门口,我等乃是天家宗亲,有冤屈自然会到天家门口哭诉,与你何干?!也不瞧瞧自己是哪一路的货色,也敢搀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放肆!” 刘庠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又红又热,他出生彭城豪爽之地,虽然不是富有之家,但向来是不卑不亢,无论是面对权贵还是百姓都是如此,甚至被官家夸赞“彭城无双士,谏院第一人。” 但如今却被宗室老妇如此鄙薄,心中怒意大盛:“宣德门宿卫之军何在?!如何能看此泼妇如此无礼撒泼?!” “吓!你这你是要驱赶我等?!当真是小庶出家的腌臜货上了台面!” 宗室中的老妇人在听了刘庠的话后便立刻辱骂着扑了上来,然后是更多的老妇人上前撕扯,刘庠以及和他同行的殿中侍御史………… 第两千一百八十五章御史的价值观 一群妇人在在宫门口和殿中侍御史拉扯起来,这本就是吸引眼球的新鲜事,而且还是宗室所引起的,于是便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 这件事的影响之恶劣,事态发酵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刘庠不是一个轻浮之人,相反他稳重,知礼,懂礼,更是个审时度势之辈。 他一方面是在训斥宗室,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尽快的结束这场闹剧,免得天家的颜面扫地,事态发酵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应该立刻终止,而眼前这些老妇人的所作所为正事一个极好的契机。 宣德门外三丈之地便不得喧哗,更不得随意接近,除非得到皇帝的召见,或是因公事而要进入皇城。 而眼下这些宗室也是在宫门外的三丈之地哭诉的,并未进入禁军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刘庠用了一出漂亮的激将法。 当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宣德门的禁军身上时,却没有得到回应,宣德门的禁军自然是知道这些宗室的身份,也不希望参与到其中。 宗室在宫门口哭诉,若是他们制止了宗室,结果只有俩个,若是宗室最后成功了一定会是被官家训斥,若是宗室最后失败了,那他们也一定会被宗室记恨。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宣德门的禁军并没有打算去做,而是把责任推给了北平府和大宗正司。 宣德门的禁军没有动作,只是作为禁军都头的将军对刘庠道:“我等来宣德门之守军,此事我等不便干涉,当寻北平府来处理此事!” 刘庠脸色铁青,一边手忙脚乱的应付老妇人们的撕扯,一边和同僚向后退去。 他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善了,于是乎开始呵斥街面上的北平府差人,这些人当然比宣德门的禁军更加油滑,连禁军都知道不能搀和其中,这些长年累月和泼皮无赖打交道的差人这能听他的? 早已躲的远远的,谁不知道在神都城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宗室?能够伤害宗室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也只有官家了。 刘庠只能一边护着头上的长翅帽,一面狼狈的躲避越来越多的妇人上前撕扯,他已经不敢还手了,这些宗室的老妇人十分贼滑,不光亲自上前,还让年轻的宗室子女前来。 这些可都是小娘子,她们上前撕扯若是刘庠还手,稍有不慎便会成了非礼之事,到时间便是真的说不清了。 边上的同僚已经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一手扶着官帽,一手拉扯衣袖遮挡脸面。 刘庠身强体壮,还能抵挡一番,本来打算前来劝说的其他官员见状哪敢上前搀和,官员和女人缠斗起来最后倒霉和吃亏的只能是官员,于是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在边上一个劲的叫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收场,而刘庠却在嘴角挑起了笑容,他了解官家的性格,以今天宗室的所作所为,只能是在自掘坟墓。 本来官家便不满宗室的人数越来越多,讨要的封爵也越来越多,现如今还在宣德门外撕扯官员,真当官家是好脾气不成? 至于治罪自己,更是不可能,自己是站出来维护官家也是维护天家体面的,这些宗室不光纵容妇人上前辱骂官员,还纵容她们撕扯。 无论是不是宗室大多数人的想法,反正这件事是坐实了他们的嚣张和跋扈。 这些宗室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即将失去爵位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脸面了,他们唯一在乎的便是官家这次对宗室的改革会触及到他们多少的利益。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刘庠和他的同僚找到了妇人“无情”的攻击,最后宗室的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们收手。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越是在宫门口这般的撒泼对他们越不利,时间会让人清醒,也让人四周的百姓看到了宗室是一副什么模样。 之前什么模样已经不重要了,百姓们看到的便是一群无赖一般的宗室在大宋的皇宫门口撒泼打人。 人群之中的斥责之声已经愈发强烈,本事前来博取同情的宗室一下沦为了口诛笔伐的对象,而且还无法还口。 对待官员他们能毫不客气,可对待百姓他们却没有办法。 因为在神都城中,百姓便代表着民心,代表着民意,而这两样东西却是官家最为看重的。 但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毕竟事关自己的未来,纵容妇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挥衣袖,刘庠扶着同僚起身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依旧呵斥道:“目无国法,目无君上,如何立身,如何立本?!如此还想向官家求情,痴心妄想!” 只不过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便露出笑意,边上的同僚一边揉着脸,一边气愤道:“希道兄我等被人这般羞辱,你还能笑的出来?” “诶!这虽说是羞辱,但却是值得的,如此一来这些宗室在百姓们的风评中必定会一落千丈,眼下这局面最怕的便是他们获得民心,一旦百姓们觉得他们可怜,官家的旨意难免让人觉得心寒。但眼下看来,这些宗室本就是不得民心的,再经过这么一闹腾,谴责之声愈发的多了,眼见之朝臣虽未上前营救我等,但却也是开口斥责,现在还有谁能为这些宗室说话?没人给他们说话官家便赢了一半!” 同僚大惊,望向刘庠道:“希道兄早已猜到宗室会前来闹事?也猜到官家会硬下心肠?” 看着同僚惊讶的眼神,刘庠微微点头:“是啊!宗室中人失去未来获得爵位的可能,必定会前来皇宫哭诉的,这不用猜想,至于官家的心思……嘿!我等不便猜测,但咱们今天这顿打必定不会白挨!” 刘庠说完便望向鼻青眼肿的同僚道:“你这般反应可是慢了些许,以后还是调任他处的好,我等御史头顶宪衔,若是不能审时度势,怕是也难以在朝中立足的,今日你帮我,我便还你这个人情……” 同僚脸色数变:“孟纳多谢希道兄规劝,但孟纳决心已定,此辈之在御史一职上立足,不移他位!若兄有大志,尽可去取……” 这次反倒是刘庠惊奇,望向郑自牖严肃的神色道:“若公能此志不改,定能名满天下!” 说完便松手离开,而郑自牖望着刘庠果决的背影道:“分道扬镳,不外如是!” 第两千一百八十六章阶级矛盾 宗室的这一出闹剧赵祯早就知道,不光知道还看在眼里,宣德门上的城门口子里,赵祯瞧见狼狈而走的刘庠和郑自牖发出微微有些无奈。 在无奈的同时赵祯又觉得有些可悲,大宋的宗室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赵祯小瞧了一些东西,在经济极为发达国朝极为稳定的情况下,贵族的堕落速度是极快的,不光是贵族,官员也开始出现堕落的趋势。 这和后世的华夏是那么的相似,一旦国家强大了,富强了,终究会有人抵挡不住财富的诱惑。 追求财富是人类本身的原罪,因为财富能给人带来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满足和享受,几乎可以满足人类的一切欲望,而有了财富之后,权利也会慢慢的随之而来。 行贿受贿往往便是通过金钱的交易来实现的,宗室的堕落速度如此之快这和太祖太宗的当年定下的国策有关。 事实上当初太祖太宗一个制定,一个强化的国策其根本就是为了花钱,虚名养着大宋的宗室和被夺了兵权的将门勋贵。 给他们财富和爵位,让他们在大宋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闲散富家翁,这确实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大宋动荡的最大隐患,也使得大宋数百年的国祚时间内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地方割据与勋贵武将的叛乱。 事实上若不是赵祯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历史,当初也不会出现赵元俨的叛乱,甚至包括赵允让当年的动荡也是赵祯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彻底让宗室失去对权利觊觎的可能。 经过赵元俨以及赵允让事件之后,宗室果然老实了不少,不光老实了,甚至对进入权力中心非常抵触,因为他们觉得皇帝如果给他们机会,那就是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宗室们极为聪明的避开了进入权利中心的可能,他们不需要多少权利,只要他们拥有爵位,那就会有无数的财富和高高在上的地位。 有了这两样东西还需要权利吗?获取权利也不过是为了获取财富和地位而已。 在赵祯下旨改革宗室和爵位之前,所有的宗室都觉得他们天生就高人一等,拥有了别人一辈子追求都不一定能够得到的东西。 大宋的宗室只要不是极为淡薄的血亲,都会或多或少的得到爵位,爵位或许有高有低,但终究还是有的。 每逢年节,爵位的赏赐便会传递到宗室的手中,毕竟每年都要有一次皇帝和宗室会面的机会,即便是远在天水的宗亲也会得到赏赐的爵位,郡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与开国男的封赏从未少过。 赵祯知道这是太祖太宗留下的隐患,宗室已经只能依靠爵位来获得财富和社会地位了,除此之外每年的宗亲贴补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他们奢靡的开销。 当人被排除权利角逐的可能时,对财富的追逐便会与日俱增。 在此之前赵祯便听说宗室中出现坑杀仆从之事,而且不止一起,这是明目张胆的杀人,是对国法的践踏,也是对天家和宗室脸面的侮辱。 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可想而知欺行霸市,滥用爵位的显赫地位之事怕是也常有发生。 大宋的律法虽然已经改进过,但贵族阶级依旧享有特殊权利,而就是这些特权让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即便是宗室不和东城豪门的勋贵们联手,赵祯也打算整治一番,因为宗室和勋贵不一样,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天家在百姓中的形象。 所以无论宗室是否和东城豪门结为利益集团,赵祯都要对宗室进行整顿,人数越来越多,爵位越来越多只是一个方面,大宋的国库当然能养得起他们,依照如今的大宋经济状况,甚至还能养他们百年,但赵祯却要给大宋甩掉这个包袱。 随着社会的进步,王朝的发展,文明的突进,特权阶级将会越来越不受待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人民的思想也在进步,生活好了,文化的程度必然提升。 科技越来越发达也促使一般的白皙开始进行学习,神都城的大多数百姓无论贫富都已经能够独立阅读报纸,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奇迹。 之所以说是奇迹,那是在封建时代文盲的比率极高,几乎十个人中便有九个人是不识字的文盲。 否则代写书信的业务也不会那么发达,这项业务直到民国时期依旧是相当热门的营生。 而在大宋,这项营生却不怎么好挣钱,甚至一度消失,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大宋的百姓识字率开始提高,尤其是神都城,在这里便是工厂之中的做工之人也要识字,因为识字的人能比旁人多挣不少的工钱。 知识已经逐渐变成的一种财富,再加上赵祯不断的督促兴办学校,识字的讲堂,文化的普及率便开始飙升,大宋的文治的鼎盛便在这不经意之中开始突飞猛进。 人民文化素质的不断提高也使得阶级之间的对立开始凸显,律法是摆在那里的,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能看懂,而宗室这样的贵族利用特权超脱律法的行为自然是令百姓不爽的。 百姓与贵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只不过在各个朝代中矛盾的凸显并不一样,在大宋之前的或者说在赵祯改革之前的时代,人们的思想依旧是按照儒家所提供的封建思想前进的,所以对贵族天生高人一等的想法理所当然。 可现在的大宋经济腾飞,科技发达,文化更是四处开花,各种各样的学说开始复苏出现,百姓们的民智已经开启。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理所当然的“错误”终于回归了本质,错的事情就是错的,不公便是不公,律法在大宋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不光是因为赵祯这位皇帝亲自说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是因为律法能够保障所有人的权利。 而宗室的说作为所常常打破律法,因为他们爵位的身份,从轻判罚,甚至是逃脱罪名也不是没有过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赵祯改革宗室的行为,是除了宗室和贵族阶级以外,受到天下人拥护的事情。 于是这些宗室的哭闹得到的不是百姓的支持和同情,相反而是唾弃。 第两千一百八十七章赵祯的“胡萝卜” 闹剧的存在几乎都是短暂的,赵祯早已在宣德门上站的腿乏,信步走下城墙,四周的禁军也非常有眼里的相随护卫,虽然根本不需要他们但这时候应该表现出坚决的站在官家一边。 都是老兵了,怎会不知官家的态度,若是官家真的有心治罪,斥责早已下来根本就不会还让他们护卫皇驾。 赵祯当然是不在意宣德门禁军行为的,他们做的很对,这时候一旦皇城禁军有所动作,便会让人猜测自己的意图,他们不光是皇城禁军,更是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一旦轻举妄动,必会被神都城的上上下下刻意解读,如此带来的影响将会惹出极大的麻烦,所谓圣心难测,作为朝臣几乎都在盯着皇帝甚至整个皇宫的一举一动。 当然现在盯着赵祯的人不光有朝臣,还有各国使臣甚至连民间杂报的撰稿之人都在盯着皇宫的传出来的任何消息。 赵祯在走下宣德门出了皇城之后,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想要低调都不行,皇城的禁军已经打出了皇帝的仪仗,扇、伞、旗、三样一出便是一副帝王出巡的小驾,在宣德门的城门口想不吸引人都难。 当赵祯在仪仗之下出来之后,原本嚎哭的宗室瞬间便安静下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没想过可能会见到皇帝的场景,也不是没有下过狠心舍去这张脸皮也要在皇帝面前博取同情。 但当赵祯真真正正的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宗室们便集体“怂了”,赵祯其实是一个长相颇为和蔼的人,面色白净,剑眉星目,即便是和讲究仪表的官员或是仪仗禁军比起来也是相当出众的。 可就是如此的“和蔼”的长相站在宗室面前,他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都知道,这位看似和蔼的君王是位说一不二的主。 就是如同白面书生一般的君王在战场上能够御驾亲征甚至亲自手刃彪悍辽朝的皇帝,数次征伐外朝为大宋开疆拓土,为大宋杀出如今的繁花似锦。 一个人的气质不是他的外表所决定的,赵祯的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卷气,宽松的朱红交领短衫穿在身上,外面是一件最为常见的宽袖直缀,腰间的革带上镶嵌了极快通透的玉石,唯一能证明他身份不凡的便是头上随意扎着的黄色绸缎做成的帩头。 这般的模样到不像是一国皇帝,反倒像是潇洒的谪仙。 “怎么?朕来了尔等便不哭号了?朕刚刚站在宣德楼上观瞧我神都气象,便听见城门下有人嚎哭申冤,还和殿中侍御史扭打起来,这便下来看看,原是朕的血脉宗亲在这里哭诉,端是不该啊!” “陛下恕罪!我等也实属无奈,眼看家中子嗣再无封爵,这如何使得,全家老小都靠着封爵的贴补过活…………” 终究有人忍不住,在人群中低声诉苦,只要有人带头,接下来的人便胆大起来,毕竟皇帝乃是他们的家主,说到底是血浓于水,怎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治罪众人? 心中有了底气之后,这群宗室便愈发的胆大,尤其是几个刚刚扭打过刘庠,郑自牖二人的老妇人更是哭号的最为卖力。 赵祯走进人群缓缓蹲下,为一个小女孩擦干泪水,这孩子的母亲为了让她哭号,下手可是够狠的。 待小女孩不再哭泣后才开口道:“朕的孙女和你一般的大小,却未曾受过这般的苦,你且去宗学中住下,自会有人照顾你的起居,待明年明熙郡主大了些便陪她伴读可好?” 明熙郡主乃是没藏黑云诞下的皇女,年纪小又招人喜爱,在宫中的人缘一点也不比赵灵要差,赵祯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这般的安慰之言自然让四周的宗室羡慕不已,再说官家和这小女女的说的话还带着商量的口气,可见近日之事必有转机啊! 但就在边上的妇人暗自窃喜准备谢恩时,赵祯却只顾着瞧那小女孩被三才派人接走,待她上了一亮碧油小车离开后,赵祯便猛然甩袖道:“这般的小女女便要利用,掐的她胳膊青紫淤涨,毒妇也!” 赵祯的话让原本窃喜的宗室妇人大惊失色,这可不是一般的话,毒妇二字乃是妇人当中极为忌讳的,女子本就要贤良淑德,若是有悖《女戒》也是面上难看的事情,何况被皇帝说是毒妇? 顶着这样的名头,别说是四周的女子不自觉的和她拉开距离,便是以后连娘家也回不去了,甚至可能被夫家一份修书扫地出门。 “陛下恕罪!臣女也是一时心急,再也不敢了!” 赵祯却没有说一句软化,而是径直离开,这一幕自然是被四周百姓看见,更是被编篡杂报的人看见,一时间小小的故事演变成最有趣的轶事在人群中传言。 那宗室妇人以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四周的宗室以最快的速度和她保持距离,更有人和那妇人一样脸色苍白。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官家一件小事,一句责骂便让他们立刻变得师出无名,也让原本撒泼的宗室形象变得更加不堪和恶毒。 赵祯看着眼前有些凄惶的宗室这才调整语气开口道:“朕知尔等乃是血脉宗亲,也知褫夺爵位之后必受影响,既然尔等认为没有爵位一家老小养活不得,那朕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三才,原本三司和宗正寺报上来的赏赐钱财是多少?” 三才躬身道:“回禀陛下,三司和宗正司考据宗室爵位及其以往开销后,拟报若依郡公之制,当以三十万贯为佳!” 这是三司和宗正司依据赵祯的旨意,所有失去封爵资格的宗室都以平均爵位来定得到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自然早已流出到宗室之中,他们自然是不应允的,三十万贯?这要是在原先是笔了不起的钱财,但放在现在的大宋来说,放在神都城来说,三十万贯算什么? 三十万贯不过是一般宗室的贴补而已,而且几年便能拿到,一次赏赐三十万贯,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赵祯点头道:“如此确实少了些,如此便以十倍付之!” 这下别说是宗室,连同四周的百姓也跟着惊叫出声,一家三十万贯,翻上十倍便是三百万贯,这在神都城中就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第两千一百八十八章“大棒”来了 但赵祯的话还没有说完,稍稍顿了一下之后道:“让三司拿出一半即可,剩下不足的地方从朕的内库支取,安排好宗亲才是要紧!立着旨意由翰林学士拟旨草诏。” 三百万贯,这笔庞大的钱财立刻让在场的宗室们头晕目眩,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他们便是依靠爵位领取几十年也没有这么多!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在赵祯说过之后他们还陷入梦幻之中,这三百万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的好处,能有多大的利益? 赵祯回首道:“如何,这下可安稳乎?” 随着赵祯的话,一群宗室也不再哭闹,顿时欢天喜地的叫喊道:“叩谢陛下仁慈!” 赵祯却摆手笑道:“都是朕的宗亲血脉,自是应当守望相助的,当年尔等先祖也随太祖太宗征战疆场,如今朕也给当给你们优待,只不过若是尔等开设商号,用这笔钱发家致富,可别忘了向朝廷缴税,朕养你们的钱也是从国库中出的不是?” “陛下所言极是,我等自是应该缴税,反哺朝廷也是应该!”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天色依然不早,尔等也在这宫外彷徨许久,朕便设宴款待,前些日子夏至祭地,只是匆匆一见,今日要好生话话家常,若是有从天水回来的,也要和朕所说天水郡望之地如今是个甚的模样!” 赵祯的话顿时让这些宗室心中再次一暖,也让四周的百姓盛赞皇帝的慷慨和对宗族的关心。 谁能想到这些宗族非但没有被治罪,还得了十倍的赏赐钱以及入宫赴宴的款待,三百万贯可是不分高低一律如此的,能获得超过郡公爵位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 赵祯率先而走,其他宗室起身后赶紧整理衣冠,这是入宫赴宴,还是赴皇帝的家宴,岂能随便,甚至连女子都能参加,她们必然会得到皇后的款待,说不定还能得一些赏赐嘞! 四周的百姓窃窃私语,但大多是耻笑甚至是谩骂宗室的,之前是一副什么模样?眼下被官家设宴款待后,便立刻有了礼数起来? 那三百万贯拿着也不觉得烫手和心中羞愧? 百姓们对于宗室自然是没有好感的,尤其是刚刚哪一出闹剧之后,更是不屑与之为伍,鄙夷之声处处可闻,但宗室们却充耳不闻、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宗室,是天生高人一等的存在,岂能和一般的百姓计较?这些平民百姓懂什么? 说得难听些,这三百万贯的钱财是官家换自己手中爵位的钱,爵位这东西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说到底这三百万贯也是自己该得的! 如此想来,宗室们的心中便瞬间踏实了许多,也觉得理所应当,脸上的傲然神色再次浮现,惹得边上的禁军有些后悔刚刚没有下来揍他们一顿。 事情传递的很快,中午的时候朝臣们也已经知道了官家在宣德门前说的话,一时间不少人大惊失色,连连感叹官家这笔钱话的不值。 甚至有些官员还打算上疏赵祯,期望他能慎重考虑,一家三百万贯,这数百家便要多少的钱财?! 万万贯的钱财国库当然拿不出来,三司的一些官员甚至心急如焚,虽然三司只需要拿出原本的三十万贯,可剩下的钱财从内藏库中出也不行! 他们早已把内藏库看作是国库的一部分,甚至每年都要查阅内藏库的账册。 这些人的躁动很快就被按了下来,无他,各部的相公以及中枢院的宰执都气定神闲,甚至感叹官家的手段高明。 一家三百万贯,看似极多,但事实上对现在的大宋来说也不成压力,国库虽然拿不出来,可官家的内藏库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巨款到了宗室手中,必定会被花销出去,一部分又会以税收的方式回到朝廷的手中,就等于官家在用内藏库的钱财补贴朝廷,补贴国库。 而剩下的一部分虽然没有回到朝廷手中,却也能让大宋的商贾之道为之大振,要知道这些钱到了宗室的手中就等于放在了漏斗之中,他们当中有不少的人家奢靡成风,一旦有了钱必定会挥霍出去不用担心。 而最关键的是官家宣德门外说的另一句话,宗室以后的买卖都要交税了,即便是有爵位的也不能例外,因为这些数百人的宗室已经把所有的宗室给“代表”了,他们既然都同意缴纳税收,那些带着爵位的宗室如何能例外? 朝堂上是没有多少秘密的,消息传播的很快,朝堂上的官员都知道了,那宗室大佬也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朝堂上风平浪静,却在东城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组成东城豪门这个庞大利益集团的不是宗室便是勋贵,而他们的商号几乎都因为头上的爵位而得以减免部份税负。 但经过这些愚蠢的宗室一搞,他们的财富将会急速缩水一部分,勋贵虽然和宗室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独立的,但爵位这东西不独立啊! 这一部分宗室代表了整个宗室对皇帝做出了承诺,若是其他宗室不承认或是反悔已然是来不及,宗室向来是一体的,只要是宗室中有人敢反悔,那就是抗旨不尊。 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律法上亦或是在民间百姓以及朝臣们看来,都是大逆不道。 但事实上问题不在宗室身上,而是在爵位上,赵祯巧妙的偷换了概念,却让所有的勋贵们跟着遭殃,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 看似朝廷付出了三万万贯的巨大赏赐,可最终受益的还是朝廷,大宋每年收取的商税高的吓死人,而大宋的商贾中凡是做大做强的几乎都是出自宗室或是勋贵的商号,也就是东城豪门的商号。 通过这三万万贯钱把所有的优惠和减免都取消掉,大宋的商税必然暴增,而且是长久的暴增下去。 到底是谁上当是谁讨巧? 包拯一手拎着卷宗匣子,一手端着青花的瓷壶便得意洋洋的前往中枢院的公廨,范仲淹远远的瞧见了,哈哈一笑便迎了上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包公这是得了多大的好处,怎生还喝这清茶?来来来,去我的公堂,上好的云团已经备下,这可是官家赏的好茶,御用之物不可多见!” 包拯笑眯眯的开口道:“事情还为敲定,宰执相公便这般怕是不妥啊!” 第两千一百八十九章中枢的宰执公廨 范仲淹就知道包拯有了消息必会前来中枢,他不是来炫耀的,而是来和自己商量今年要用钱的地方以及朝廷的花销。 朝廷的钱也是钱,朝廷的钱也要有流动,国库的国帑可不是躺在国库里就不动的,官家早就说过,钱生钱才是长久之道。 所以国库中的钱财中有一部分会流动起来,而流动到哪去?自然是大宋各地的利国监! 大宋以一个利国监乃是出自太宗皇帝的手笔。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升徐州彭城县属的狄丘冶置,其境内盘马山产铁,此后便一直是朝廷的产业,从未荒废,百年下来以有三十六治,冶工达三四千人,规模甚大。 而所谓的利国监便是朝廷产业的代名词,利国二字形同字面,监之一字便是它的官营身份,这些利国监是在为大宋的国库赚钱,是在为大宋生产所需的补给,从来都是免税的。 就拿彭城利国监来说,每年生产的铁制农具为大宋的农人提供了大量的耕种所需,也为朝廷赚了不少的钱财,现在彭城利国监已经不再是生产农具的地方,刀具,兵器,厨具,铁轨,等等之类应有尽有。 人数以达数万人,而彭城一下便解决了数万劳动力的需求问题,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乃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至于现在,大宋的利国监数不胜数,只要地方官员在其境内发现有能做官营的东西便会第一时间汇报给中枢,请求开设利国监。 所有人都知道利国监开设对地方上的好处,对国家的好处,对百姓的好处,云南路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宋在云南路乞蓝开设的利国监已经给当地带来的丰厚的利益。 那些原本不打算归顺的天竺人如今赶都赶不走,若不是驻扎军队还差点闹事,想到这里范仲淹拜年觉得头疼。 看着对面笑盈盈的包拯道:“若是你能从三司挤出一点钱财打发掉那些乞蓝利国监的天竺人,那我便给你找几个好地方开设利国监!” 范仲淹的话让包拯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些,若不是两只手都占着便要捂住荷包一般。 “外族番邦之事如何能用朝廷的国帑?那些人可非我华夏旧族,一丝丝的关联都没有,休想从三司出钱!这是中枢的哪位官员出的主意,端是……” “太子殿下的意思,用钱财打发那些天竺人,总比刀兵相向来的好,我大宋天国王朝,上邦气度,不应随意凌虐外邦。” 范仲淹的眼皮微微耷下,小声的开口,也让包拯接下来的话急急的收了回去。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没有领略陛下的治国之道啊!宰执相公这时候当向太子说清楚,我大宋外王内圣,不可因宵小而妥协,否则便和今日宣德门外差不多了!” 包拯说完便瞧见范仲淹似笑非笑的眼神,随即恍然大悟,微微叹道:“范宰执好手段,便是要老夫上疏也不当如此……” 范仲淹笑着拉起包拯的胳膊道:“包公哪里的话,希文万万不敢设计包公的,只不过此事有了三司的文书自然更加妥帖,速速进屋叙话。” 包拯无奈的苦笑被范仲淹拉进了公廨之中,进屋之后却见范仲淹脸色严肃,而在他看到了还有旁人之后便也跟着笑不出来,无他,宰执相公的公廨正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何况来的人都是朝中重臣。 晏殊自不用说,欧阳旭这个礼部尚书也在,还有苏洵这位吏部尚书以及许久未见的兵部尚书狄青………… 狄青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了,自从他卸任背嵬大将军接任兵部尚书之后便一直坐镇兵部,极少出征,也极少参与朝廷政事,即便是之前神都城的动荡和弥勒教作乱一事也没见他的踪影,相反倒是包拯接手的卫戍司掌印官。 现在狄青的出现怎能不让包拯微微一惊? 而待他坐下之后,边上的晏殊便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包公请用茶,这是官家赏赐的龙团轻易可喝不到!” 包拯再次苦笑环顾四周才道:“这茶水喝的端是不痛快,你这户部尚书都来了,怎不见工部尚书曾工亮?” 晏殊笑着解释道:“琉球来了一批上好的石流黄,曾明仲三天前便去了军械司的火药局,据说到现在还没出来,一日三餐吃的都是火药局的冷食,包公也该知晓,火药局那地方比宫中还要森严,曾明仲进去了没有官家的旨意谁也不得靠近。” 包拯点了点头:“难怪他不在,看尔等这模样莫不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当下也算是海晏河清,怎生诸位相公皆在,连狄将军也出山了?” 坐在范仲淹右手的狄青顿时苦笑道:“若是可能汉臣可不想来中枢,最好是一辈子也不来。” 包拯基本上已经能够从众人的态度里认识到事情的严重,神色肃穆的望向范仲淹等他开口,谁知开口的不是范仲淹,而是身为天章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苏洵、 “既然三司相公也来了,那老夫也就把该说的和诸位相公们透个底,官家要对东城的豪门动手了。”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包拯变了脸色,对东城豪门动手?这事情他早已知道,毕竟包拯也是朝中的参知政事,对于东城豪门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但就是因为他三司使的身份,使得他更为了解东城豪门,其中有多少的勋贵,对少的宗室,多少的官宦之家他一清二楚,而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和大宋捆绑在一起。 包拯早已断定,东城豪门不会作乱,也不会造反,他们只是一群想要依托朝廷发财的人,所以才会干出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包拯也想打掉这个大宋毒瘤,但他却也知道打掉东城豪门大宋索要付出的代价。 在场众人显然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即便如此脸色也不好看,包拯缓缓开口道:“官家此举太过孟浪!东城豪门已成大势,轻易动不得啊!” 第两千一百九十章清贵和勋贵之间的对立 范仲淹微微点头道:“包公所言有理,东城豪门不光在商贾之道上势力惊人,在朝堂中也不乏党羽和受益之人,甚至还有位高权重的宦官之家也和东城豪门来往频繁…………” “不是来往频繁,而是这些人本就是和东城豪门沆瀣一气!” 苏洵更加直接的开口,朝堂之中有多少人属于东城豪门这个利益集团他比谁都清楚,而且其中的关系他更加明白。 官家要对宗室动手在场的人都能理解,可在包拯范仲淹等人看来,现在对东城豪门动手还不到时候! 苏洵并不着急,眼下他只是把官家的意思转达给各部的相公以及宰执,至于剩下来的事情自然还有后续。 干咳一声后,苏洵才开口道:“诸位都是官家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应该知道官家的为人,谋而后动,不急不惶方为上上之策。” “东城豪门,利益牵绊,看似盘根错杂却是脉络清晰,宗室和勋贵并非一体,勋贵和官员亦非一路,官家从宗室而始自官员而终,慢条斯理此事可期!” 苏洵的话让众人明白许多,原来这是在提醒众人,东城豪门乃是国家的大患,此次对宗室的动手便是开始。 众人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苏洵乃是吏部尚书,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不低于宰执相公范仲淹。 吏部自古便不可小觑,除了宰相之外,吏部和其他各部也不相同,虽然都是六部之一,但吏部尚书的地位要比其他各部高一些。 吏部尚书掌管着官员卷宗,文案,告身及部份任免举荐之权,影响着很多官员的仕途,因其重要性成为六部尚书之首。 吏部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唐初时甚至还能主持科举考试,直道开元二十四年将主试权转礼部管辖。 后来尚书省职权为诸使职侵夺,本部对于官员的任免权力也日渐削弱。长官称吏部尚书,置吏部侍郎二人。 之后一度曾改称司列、天官、文部,旋复旧。后代相沿不改。只不过到了大宋之后,使职盛行,吏部职务为审官院、东西铨所掌,吏部尚书亦不治本部事。 直道赵祯重新改革大宋官制,这才把礼部尚书的地位提升起来,其实许多人都看出来了,这是要在朝中在竖起一个权职分割宰执相公的权利。 范仲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却并不怎么在乎,在他看来有了一个吏部尚书之后,中枢院的事情更加好做了。 制衡之道便是帝王之道,范仲淹在这方面看的很开,再说他当初也据理力争过,现在的相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比前朝大了许多。 宰执相公总理朝中繁琐之朝政,根本就无暇他顾,虽是太子总揽大政,可一些小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上报太子的就会堆积到中枢院之中,由中枢院的官员协助宰执相公处理。 在范仲淹看来,这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加强相权,再说眼下君王强势,皇权如日中天,谁这时候去挑战皇权,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有了范仲淹的支持,苏洵传达赵祯计划的过程非常顺畅,各部相公都是配合的,可以说眼下聚集在大宋中枢院宰执公廨之中的人,都是这个时代改革的先行者,都是这个时代的爱国者。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赵祯亲自选拔,亲自培养出来的,他们有着改革的思想,也有着为国为民的精神。 原因便是屁股决定脑袋,单单依靠思想教育是不可能完全改造这些人的,赵祯在不断的提拔他们时,给了他们很多赏赐,唯独没有给他们爵位,而且赵祯也不打算给他们爵位,除了死后追封,追赠。 爵位这东西是阶级划分的主要工具,有了爵位便是贵族,便是和百姓脱离开来,而屁股决定脑袋,若是连自己朝堂上的相公们都是顶着爵位的勋贵,那还能指望他们对付东城豪门? 怕是他们自己也早已是其中的一员了,可现在不同,这些人的头上没有爵位不是勋贵,但却都顶着清贵的大学士头衔。 天章阁大学士,龙图阁大学士,观文殿大学士,资政殿大学士,这些头衔可是极为清贵的,非才能得到皇帝的认可,否则根本就无法获得。 勋贵的爵位是比较稀罕,但这东西是靠血统来的,而不是靠自己的本身而来,在此之前大宋官员对学士之类的清贵头衔便要比爵位看的高。 而这一切都是赵祯在幕后主导的,清贵和勋贵自然而然的便会出现一种对立,有了对立就能保证一部分官员的稳妥。 人与人之间别的东西都好妥协,但唯独思想上的矛盾极难调和,清贵的官员所追求的是施展抱负,追求理想,实现价值,而勋贵和宗室更加看重钱财而不是权利。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祯有意识的把双方放在对立面上,如此便能获得主动,也能获得对付东城豪门的支持。 苏洵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六部官员和中枢团结起来,对宗室先下手,他们的奏疏和文章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民间都非常有用。 宗室想要和朝臣对抗,还是要掂量掂量的,他们在政治上的权利几乎无法与朝臣匹敌。 分而划之是苏洵的结论,这一点得到了在场所有相公的支持,他们清楚要想一下子打击东城豪门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对宗室下手。 如此一来不光朝廷的税负增加,也能使东城豪门的力量减小,眼下的东城豪门已经成为大宋的一块心病,如同胆量的三冗三费一般让人难受。 每年有大量的钱财流入到东城豪门的腰包之中,而且他们还在利用这些钱财赚取更多的钱,朝堂中的许多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大宋的累赘,甚至是灭国之患! 赵祯好不容易解决了土地兼并的问题,怎么可能让另一个动摇江山社稷的隐患再次出现? 在这一点上,朝臣是和皇帝站在一边的。 第两千一百九十一章太宗的“成事不足” 事情发生的快,传播的快,发酵的也快,就在中枢的相公们商议的时候,会宁殿乃是宫中饮宴的常用之地,这不是赵祯设宴款待群臣的地方,而是赵祯设家宴的地方。 无论大棒挥的有多恨,该给的好处必须要一次性给足,这是收买人心的最好方式,一点一点的给好处,和一次把所有的好处都给出去,这完全是两码事,虽然两者最终消耗的钱财差不多,但效果却是天壤之别。 赵祯对这些进宫饮宴的宗室给了他们相当高的礼遇,都是按照自家人的待遇来的,和蔡伯俙一家以及苏轼一家进宫是一个规格。 如此怎能不让一群已经远离天家的宗室们受宠若惊? 这些宗室中的许多人已经很久甚至从来没有进入过皇宫,也没有得到赵祯的召见以及赐宴,男人们跟着内侍在宫中的偏殿整理衣服,洗手净面。 而女人们则是被宫女们领到了另外一座偏殿,拂云殿,这里是皇后召见女眷的地方,亦是皇后设宴款待诰命夫人的地方。 对待宗室,赵祯这次是下足了功夫,这些总是虽然是稍显低微的,但他们现在代表的是整个宗室,岂能怠慢? 虽然赵祯连这些人和自己的关系都叫不出来,但这并不影响之间的血缘亲情。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亲戚关系已经非常遥远,大宋的宗室包涵了三支,太祖,太宗,以及魏王赵廷美一脉。 原本只有一脉的宗室到了大宋却出现三支,这是前朝所没有的。 所以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赵祯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远了,但谁让太宗以“金匮之盟”为兄终弟及的登基借口呢? 当年的债是要还的,宗室的身份便是“债主”,而赵祯打破当年宗室封爵的规矩,以其他赏赐取代爵位的上次,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买断”。 其实魏王赵廷美一脉在宗室中并不受待见,太祖一脉,太宗一脉都是有皇帝的,在某种意义上是名副其实的宗室血亲。 而赵廷美这一脉算是宗室表亲,按照道理上根本就不应该纳入宗室血亲的玉碟。 何况关于魏王赵廷美还有诸多说法,按照现在的说法,当年遵照皇太后杜氏的“金匮之盟”,赵匡胤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了弟弟赵光义。 按“金匮之盟”的约定,宋太宗赵匡义应该将皇位传给其弟赵廷美,但赵匡义登基后,隐匿“金匮之盟”的内容。 而魏王赵廷美一向专横骄恣,曾多次遭到宋太宗的斥责,得知有“金匮之盟”一事便对赵匡义甚为不满,于是暗中谋划,阴谋早日篡夺皇位。 当然这是太宗在继位之后出现的说法,事实上也并非如此,但屁股决定了脑袋,谁也不会追究这件事的真假,即便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来说。 相关的传说还有许多,据说太平兴国三年,赵廷美受太宗的欺骗,带牵机药鸩杀后主李煜。 太平兴国七年,魏王赵廷美谋划篡夺皇位的阴谋泄露,宋太宗赵匡义遂罢免了他的开封府尹。太宗念其手足之情,并多次立有战功,于是仍令其为西京留守。 魏王赵廷美一脉宗室,由此暂时全部迁居到了西京。被贬谪任西京留守后,暗中仍与兵部尚书卢多逊频繁勾结。 二人勾结之事败露,魏王赵廷美遂被罢去西京留守,削去一切官职,仅保留魏王空名,闲居在家;赵廷美闲居在西京,后降魏王封爵为涪陵县公。 这就是魏王一脉的始末,也是现在大宋最流行的说法,许多人会质疑这个说法,但却没人敢说出来。 只有赵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作为皇帝的赵祯能接触许多宫中密档,虽然这些密档没有事情的始末,但许多证据说明赵廷美几乎是被逼死的………… 按照“兄终弟及”的原则,宋太宗即位后,赵廷美就成为北宋实际上的皇储,他被封为“中书令、开封尹”,“又加检校太师”,这是太子继位之前的过度。 在当时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无论是赵匡胤的儿子,还是赵光义、赵廷美的儿子,一律称为皇子。 可是到了太平兴国七年,赵廷美却被揭发蓄意谋反,其中没有问题便是傻子都不相信的。 但这时候却没有人为赵廷美说话,即便是有人为他说话也会被当成同谋。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为赵廷美“出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宗最为得意的长子,当时还是卫王的赵元佐………… 这也是最让赵祯想不通的地方,在他看来这位叔叔乃是最为合理合法的继承人,聪明机警,擅长骑射,跟随宋太宗征战北方,“上阵父子兵”的优先条件让他成为大宋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太宗之所以没有把皇位传给他而是传给了并不出色的父亲,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赵元佐同情秦王赵廷美,因病发疯,后废为庶人。 这其中的隐秘赵祯也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证明一切的一切其背后都有一个神秘的身影……后来的真宗皇帝,自己的老爹——当时还是韩王的赵恒…… 在这次所谓的“谋反”事件后,赵元佐被太宗废除,赵廷美被贬西京降爵为公,吐血而亡。 而太宗把赵廷美一脉算作宗室,同时还让他的儿子继承爵位,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安抚和赎罪。 赵廷美死的冤,他不死太宗就没办法把皇位交给儿子继承! 但在赵祯看来,当年的事件涉及最多的还是朝堂纷争以及“金匮之盟”留下的祸患,所有的错误最后都应该归咎于太宗为了皇权不择手段而导致的。 自从发现这件事后,赵祯便下令焚毁发现密档以及线索的阁馆,大火烧了一夜才被扑灭,事情的真相也永远消失的无影无踪。 权利的倾轧永远都是暴露人性的地方,赵祯不能说真宗皇帝有错,只能说是成王败寇罢了……… 赵祯心中有些无奈,这位“便宜”爷爷没有唐太宗那般的勇气和魄力,即便是耍弄阴谋诡计也要留下收尾让后人收拾。 如此便能瞧出为何他三次挥兵北伐失败,同时也葬送了大宋立国之初的数十万精锐。 第两千一百九十二章宗室们的“公平” 和自己亲戚一起吃饭其实是一件相当放松的事情,这些宗室显然是长久的远离了政治中心,席间所谈论的也都是曾经的往事,作为皇帝的赵祯从小便是真宗的独子,所以和这些亲戚接触的极少。 但眼下的这场宴席却让他认识到了亲情的这个在天家极少存在的东西。 这些人其实挺单纯的,觥筹交错之间赵祯看到有些人已经载歌载舞,瞧着手中的筷子给这些打着节拍,赵祯觉得作为皇帝有一帮这样的亲戚也不错。 宗室们高兴,赵祯欢喜,这自然是一副温馨的场面,三百万贯的财富突然砸到了头上,这些人也不会计较爵位的丢失,甚至主动赞扬赵祯的举动。 “官家,您是不知晓咱们宗室的不爽利,毕竟是大宋的宗室,天家的血亲,面子上总是要讲究的,排场自然不能少,家中养活一大群的人,每年开销实在是头疼的大项,有些生意便是亏损了也不敢关掉,只能硬撑着,多少人等着我们发钱吃饭嘞!” 赵祯笑了笑:“哦?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养活了不少的人,算是有功于国,有功于朝廷了。但生意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存,有赚钱的就有赔钱的,诸位若非经商的材料,便拿着这些钱财诗书传家亦是不错的事情。” 边上不知是赵祯什么身份的亲戚苦笑道:“官家说的是,诗书传家自然是清贵的,可诗书传家没有出路啊!我等若不是趁着手中有钱的时候经营商贾之道,后辈子孙光靠诗书传家怕是还不如现在嘞!”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便是不妥!我天水一脉人杰地灵,文采奕奕之辈不在少许,如今大宋文治昌盛,怎生就不能出个文人名士?朕要给宗室子弟公平,从明年的秋闱开始,宗室子弟亦可参加,若是凭着真本事中了举,那朕就授官!实权,实职官!” 赵祯的话让整个会宁殿针落有声,每个宗室都仿佛被赵祯点住了穴道,石化一般的定在原地,各种各样的姿势都有。 在大宋,科举这东西和宗室便是无缘的,宗室子弟根本就不会去参加科举,不是不能,而是没用,即便是参加科举,甚至是中了举也会被授以虚职,遥领某军之类的,根本就毫无用处,而且还会把原本的贴补钱变成虚职对应的俸禄,钱财非但不多反而减少了。 长久之后也就没有宗室愿意参加科举考取功名,还不如安安稳稳的等着封爵或是荫恩入朝,虽然被文臣瞧不起,但只要稍稍有点权力便不错了。 还有一点,科举本是皇帝给百姓晋升士人的渠道,作为宗室参与科举,难免会让人觉得宗室在抢夺名额。 当然后世南宋时有宗室可以参加科举,因为那时候的宗室已经庞大到了数万人的地步,作为宗室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再享有太多的特权,参与科举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考试有四种方法,有官锁应举与无官应举是宗室子弟经科举入仕的主要途径,宗子取应试是针对皇族的一种推恩考试。 类似于文,武举特奏名。而宗子量试则属于出官考试,非科举考试。 宗子享有“别试别取“的特权,这一点赵祯是不会实行的,要么便不参加科举,既然要参加了,想要入朝为官,那就要有真本事,好不容易把宗室头上的爵位摘掉,难道还要再带上特权入仕的帽子? 别说赵祯不答应,便是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若是科举取士逐步向宗室权贵阶层倾斜,一定程度上损及平民举子的利益,赵祯现在打算推出符合这个时代的典范,成为大宋宗室以后所要依照的旧例。 宗室科举是赵祯的一个特殊的手段,这是作为宗室平民化改革的一项重要举措,使大量皇室后裔开始融入进这个快速发展,日新月异的社会之中,而不是出生边躺在宗室的玉碟之上享受特权与高贵。 当然这些宗室步入官僚队伍之后,也会影响大宋的士大夫阶级,至于结果如何,反倒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要知道在大宋士大夫阶级几乎是比较稳定的存在,还没有什么外力能够打破。 即便是赵祯以公平公正的科举为寒门子弟铺路,可这些寒门子弟在进入仕途之后,其身份也会发生变化,他们不再是寒门,而是融入进了士大夫阶层。 而眼下这个机会便是不错的,让宗室通过科举进入士大夫阶层,也许能让平静许久的朝堂再次活跃起来。 赵祯一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宗室,勋贵,东城豪门的利益集团以及大宋的各方各面都在赵祯的棋局之中,其中甚至包括了宗教和吐蕃。 赵祯给宗室们开放科举应试的权利,同时保障他们获得公平对待的权利,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唯才是举,也是在让大宋的官场更加的公平公正。 官场上的利益需要平衡,所以赵祯可以给宗室开放科举的权利,但同样的,这些权利也会使得宗室的性质产生改变。 一旦进入官场,或者说还没有进入官场的时候,在准备科举的阶段,宗室就要舍弃原本的特质,开始向更加平民化的士大夫阶级靠拢。 他们要舍弃原本的高高在上,要舍弃原本的骄奢淫逸,开始变得规规矩矩遵守规矩,低调内敛以遵守儒家礼法。 这是思想上的转变,原本他们是宗室,宗室便是贵族可以按照贵族的方式生活,可若是要参加科举应试,那就必须放弃掉原本身上的陋习。 会宁殿的饮宴在赵祯宣布宗室恢复科举,而且是公平公正和所有宋人一样参加科举的时候,气氛达到了高潮。 宗室们嚎啕大哭感谢赵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这一部分宗室相对于带着王爵传承的宗室很难看,他们的地位尴尬,获得的权利也极少,但他们此时不光得了万巨的赏赐,更是得到了以后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对于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对于他们来说,再有钱也没有用,诗书传家也要有出路才行,经商他们不拿手,也不是久经商场那些商贾的对手,眼下入仕这个出路,或者说是公平入仕和授官的出路比什么都重要。 第两千一百九十三章宗室的后院 宗室们高高兴兴的来,也高高兴兴的走,这世界上只要是利益相同的时候,总是这么的其乐融融,只不过赵祯知道,这些人是高兴了,而有些人则是憋屈的要杀人。 被人代表的感觉绝对是不好受的,这表示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某些权力,便是后世的升斗小民都忍受不得的事情,何况是现在堂堂的大宋宗室? 弱者被强者代表,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也是不合理中的合理,但若是强者被弱者代表,那便是要了命的屈辱,愤怒的火焰甚至会吞噬一个人的内心。 赵祯知道这件事会给宗室带来多大的打击,也会让其中某些人“狗急跳墙”而赵祯需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宗室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而有些人和东城豪门联系在一起也是因为利益牵绊。 这次前来皇宫哭诉的宗室和那些人完全不同,他们几乎和东城豪门没有任何联系,不是不想,而是东城豪门根本就看不上他们。 宗室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有贫富之别,任何一个阶层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赵祯不过是利用底层来打击上层而已。 而此次饮宴的意外收获并非是让这些底层宗室代表所有的宗室放弃了爵位带来的减免税收特权,而是另外一件让赵祯以及整个死骑久久不能忘却的事情,奎大的踪迹出现了。 赵祯的宴会结束后,皇后那便的宴会也结束了,女人们在宴会上的话定然是要比男人多的,相谈的内容自然是家长里短之类,还夹杂着一些闺中密语。 皇后不光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更是宗室的主母,在某种意义上她的地位要比赵祯更为亲切些,再加上赵祯的“大方”到败家的赏赐,宗室女子在王语嫣面前便更加放得开。 王语嫣在宗室面前展现的形象本就是随和重礼,一般说些稍稍出格的话也不会怪罪,而是和善的提醒,所以宗室女子在她面前宗室能放得开。 女人对这种“交流会”总是欢喜的,虽然嘴上说着疲乏,可赵祯还是能从王语嫣的脸上看到了兴致勃勃。 “皇后今天不会为自己的碧雅轩说项了吧?” 赵祯的话瞬间让王语嫣脸色尴尬,泛红的脸颊娇羞道:“反正这些宗室女子也有钱,自然而然的便询问臣妾可否在碧雅轩入股,臣妾自然是拒绝的,这碧雅轩说是臣妾的产业,可每年的账册都要送到三司去,三司借的钱也从未还过,都快变成臣妾为三司当这个掌柜了!” 赵祯笑了笑:“这话可不能让包老倌听见,否则又要上疏上谏了,朕的蔡记还不是一样?天家的东西说到底还是大宋的,大宋的东西说到底也还是天家的,何须分得如此清楚。对了,今日可有些轶事?说与朕听听!” 赵祯的转移话题让皇后翻了个白眼,一边在宫人的侍奉下揭开身上繁琐的公服,一边自己整理发饰。 “还能有何趣事?不过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罢了,这些宗室终究是比不得那些王脉血亲那些人的头上顶着国公,王爵,这些人能有一个郡公,或是开国的封爵便是极好的,官家现在又夺了他们未来的封爵,虽说大笔的补偿让他们欣喜,但还是在说王脉血亲的不是,臣妾也是刚刚听闻,没想到这些人家的后院如此不堪!” 王语嫣从镜子中瞧见了赵祯窥伺自己的双眼,心中微微开心,这么多年来皇帝无论是从外朝带来多少的女子,最终对自己依旧是毫无厌烦之心,这一点当真是难得的。 熟读史书之后,王语嫣发现无论多少的帝王皇后的佳话,到了最后几乎都是因为皇后的身份以及所作所为使得皇帝尊重,朝臣敬重,却并未有多少帝王真的在人老珠黄的年纪还能对皇后保持官家这般的情爱之心。 论容貌,王语嫣知道自己比不过后宫中的许多人,不说气质出众带有英气和威严的萧挞里,便是连没藏黑云她也比不过,那些西面的外族女子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抚媚……狐媚,身体长得和葫芦似得,就让男人看了撒不开眼! 但即便是这样,官家对自己依旧是充满了当初相见时的那种欢喜,多少年了自己也在奇怪为何官家还未对自己厌烦? 连宫人们都说这是因为自己身为皇后做的好,无人能及,让官家离不开,可那些宫人上哪里知道,官家的眼神中的感情。 想到这里,王语嫣便微微挺起自己的骄傲,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自信的气质。 赵祯瞧见了王语嫣的动作,微微笑道:“瞧你这模样,当真是按照朕的方式练习了?身材更为凹凸有致了些。” 王语嫣接下头上繁琐的发饰,只留下一根玉簪挽起头发道:“还别说,官家的法子当真是有成效的,臣妾……” 挥手让偷听的宫人离开寝宫后,王语嫣才道:“臣妾便觉得这股部已经开始上翘,而腰间的赘肉已经少了许多,还有线条出现,这当真是惊煞了后宫的好些人。” “运动是生命之源,我等生于天地之间,本就是动来动去的,若是停歇下来,便是没藏黑云也腰间也生了钝肉,所以朕的方法是管用的,你若长期坚持,保准再过十年还能如此!” “还要坚持?!” 王语嫣的脸色稍稍难看:“官家的法子是好,可就是太过劳累不雅了些,躺在地上让人压着脚起身,这有损皇后威仪,还有挂着一个大圈子一下一下的扭屁股让圈子转在腰间可是没了规矩。”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那便随你了,反正朕已经把这法子告诉了后宫的每一位嫔妃,连薇拉都告诉了灵儿开始锻炼身体,你若是觉得疲乏也无所谓…………” “官家怎生这般!” 瞧见王语嫣气鼓鼓的小脸,赵祯便觉得开心,心情也舒坦了些。 扭过头去的王语嫣对着镜子自顾的画眉,同时开口道:“官家便如同彭城郡公家的孙氏一般!” 第两千一百九十四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孙氏?彭城郡公?朕可记不住这些人,往年封爵便不管不问了。” 瞧见赵祯装傻充愣,王语嫣气急道:“这个孙氏便是长嘴的妇人,酷爱炫耀,在碧雅轩中便是有名的长舌妇,三天两日的述说自己家的生意,还总是说自己家和祁国公府上有所往来,这些不还是随着宗室前来哭穷了吗?” 赵祯惊奇道:“朕怎未瞧见彭城郡公家的男丁?” “还不是担心牵连到祁国公,这次便是孙氏来了,官家赏赐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彭城郡公的名字划掉,臣妾最瞧不得这种小人嘴脸!” 赵祯摇头道:“不妥,人都来了如何划掉?再说她若是舍去脸皮去往宗正司或是宣德门哭诉,反倒是朕失信于人了,不妥,不妥。” “官家,彭城郡公家不缺钱财,孙氏之前还说她娘家人去了西北宣毅军通商,结实了某个小军官,得了通商的便宜…………” 砰的一声,王语嫣便瞧见镜子里的赵祯从锦榻上“弹起”,几乎是到了自己的身后大声问到:“宣毅军?!你确信她说的是宣毅军?!” 王语嫣手中的眉笔掉落,吓了一跳的她连忙点头道:“便是宣毅军,不光臣妾听见了,宫中的侍女也听见了,这话她说了许多次,还有碧雅轩的侍女也听见了。”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当他听见宣毅军的时候便觉得不对,现在想来应该是没错了,宣毅军驻扎在青海路,当时正是和吐蕃对抗的时候,这时候还有人和宣毅军的军官通商的人少之又少。 通商到何处?自然是吐蕃,通商能作何买卖?自然是走私之事! 师橫化名木先生在神都城中搜寻奎大和他的仁恒商号却毫无踪迹,怎料得居然出现在一个宗室妇人的口中,而且是自己从皇后嘴里得到的消息。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语嫣的眼睛顿时闪烁着“小星星”:“官家许久未曾作诗,开口便是如此佳句!” 赵祯一脑门的黑线,夏元鼎的绝句被自己无意中给念叨了出来,自从苏轼展露才华之后,赵祯便再也不作诗词………… “彭城郡公……这下他家怕是再也没有富贵可言,朕一直在找和宣毅军通商的人,只是未曾搜寻到,便是朕的辖骑也没有发现,未曾想居然是出自彭城郡公的外戚之家。” 王语嫣有些疑惑道:“官家怎知孙氏的同族便是您要找的人?” 赵祯冷笑道:“因为其他和宣毅军通商的人都找到了!唯有奎大和他的仁恒商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脚跟,而眼下孙氏却说她的同族在和宣毅军通商,之前却从未有过记录……” “那便是她的同族无错了!” 连王语嫣都能清楚其中的利害,可见事情已经到了水落石出的地步,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三才!三才!” 随着赵祯的大叫,三才立刻从殿外的廊柱之下小跑着冲了进来,官家在宫中极少如此没了规矩,定然是出了事,在看到官家一身便服却从山墙上取下天子剑握在手中,三才立刻心中打颤道:“奴婢在!” 赵祯随手把天子剑扔给三才道:“立刻命皇城司持朕佩剑,前往康定桥彭城郡公府上拿了孙氏!” 三才慌忙保住人过来的宝剑,脚跟一转便要出门,却再次被赵祯叫住:“慢着!” 赵祯在殿中踱步,三才抱着天子剑站在边上,王语嫣有些惊奇的坐在原地不动,她不明白眼下简单的事情为何官家会犹豫。 “是朕孟浪了,眼下不该着急,已经有了线索若是太过着急反而让鱼跑掉了,此事当秘密进行,皇城司是朕的辖骑,目标太大,动辄便是让整个神都城的人警觉,捉拿的又是宗亲,难免会让人想到朕这是给了好处又打算反悔的架势。” 三才抱着又重又长的天子剑连连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打草惊蛇便是不好了,只不过眼下该如何是好?” 赵祯想了想道:“派人传旨彭城郡公赵世延携家眷进宫,朕想起来了,去年朕的寿诞他送来的是吴道子的《金桥图》,朕很是喜欢,他又是太祖次子魏王德昭次子,朕饮宴的时候未曾瞧见,朕理应召见慰问一番,派人去的时候客气些!” 三才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并把手中的天子剑还给赵祯道:“奴婢这就去!” 待三才离开,赵祯转头望向王语嫣道:“皇后,这次便要幸苦你了,作为一国之母还要行这辖骑之事,当真是不体面,但还望皇后好生从赵氏口中探听消息。” 王语嫣微微一礼道:“官家说的哪里话,夫妻一体臣妾本就应当为官家分忧,此事牵连甚大臣妾敢不效命?” 皇帝和皇后两人共同设下的“圈套”极少有人能够逃脱,事情的严重性王语嫣已经知晓,赵祯原本不打算告诉她发生在宣毅军和仁恒商号之间的事情,但身为皇后的王语嫣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于是便从头到尾把师橫所部叛变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祯刻意的把时间先后推迟了两天,时间长不太好,容易让人怀疑,时间太短又显得太过刻意和做作。 义愤填膺的皇后自然会认真对待这件事,于是在三才派人召见彭城郡公一家的时候,王语嫣还特意派侍女相随,送去了一件头面理由是孙氏在饮宴时提出“亲戚就该多走动一些”的话甚合皇后心意,这头面便是赏赐。 彭城郡公府一家兴高采烈热热闹闹的便在内侍的引领下进了宫,被官家段时间内两次召见可是了不得的殊荣。 其他的宗室也只能羡慕的份,谁让人家送对了礼物又说了贴心的话,眼下所有人都认为彭城郡公家的孙氏乃是皇后的体己人。 只能暗自顿足,叹息自己当初送礼的时候没有挑中官家喜欢的礼物,自己家的女人也说不出皇后欢喜的话来。 不少宗室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带一个心眼,官家喜欢的是字画,在皇后面前要的大体,说些亲近的话………… 第两千一百九十五章皇帝的侄子 皇宫大内自然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禁中之地可不是谁都能来的,但彭城郡公一家却在内侍的引领下进了皇宫,还不是一般的外朝宫殿,而是大内禁中。 这里比会宁殿还要深入,已经快到了后宫的边缘。四周已经看不见多少禁军,只有来回行走穿插的宫人。 帝王之家的富丽堂皇和宏大让赵世延叹为观止,事实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进宫,之前他不是没有来过,只不过在外朝的时候便已经止步。 但这次不一样,他进入了禁中之地,几乎已经快要到后宫的边上。 赵世延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太祖一脉,和太宗一脉之间并不亲近,而且宗室之间的往来几乎都是同气连枝。 父亲曾经说过太祖一脉的宗室不过是天家用来表现亲情的一种方式而已,看看现在大宋的宗室们,虽然都顶着宗室的名头,但其中的差距却很大。 太祖,太宗,魏王各自不同,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往来,太宗一脉的封爵往往又快有好,而太祖和魏王一脉的封爵则比较慢,而且往往是到了快入土之前才会得到应有的爵位。 这一点赵世延很清楚,父亲去世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一个丹阳郡王才过了好久追封下来,与此同时自己的彭城郡公和兄长的南康郡王也是在父亲去世之后才得到。 如今皇帝的召见让他心中有些奇怪,他也是整个彭城郡公府中唯一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的人。 赵世延虽然没有接触多少政事,也没有多少实权,但他知道自己一个右武卫大将军是根本拿不出手的官职。 此乃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命宗室为之,亦用为武臣赠典或武官责降散官,说到底不过是个名头好听却无实权的官职罢了。 多少年来这个官职就如同一个大笑话顶在头上,即便是官家改革官职,但自己头上的这个官职依旧是无用的名头而已,唯一的作用便是能从三司领取正四品官衔的俸禄和贴补,算是聊胜于无的东西。 官家召见自己不可能是因为那副吴道子的《金桥图》,画虽珍贵,但比起宫中的收藏简直是不值一提。 至于自己家婆娘说的那句话,这倒是有点可能,大抵是说道了皇后的心坎中,也可能是官家为了拉拢宗室而召见自己。 赵世延有些想笑,他不是傻子,虽然兄长得了父亲的郡王爵位,但自己却得了父亲的聪慧。 眼下这事情旁人看不清他却能发现其中的深意,官家当真是好手段,翻云覆雨之间便让底层宗室把整个宗室的利益牵扯了进去。 还好自己手中的商号生意还算不错,即便是把免去的税负交上去也还是赚的不少,只要挣钱便好,至于挣多挣少那便是管不了的。 商贾缴税这本是应有之事,他当初便觉得官家不可能让宗室勋贵一直减免税收,宗室和勋贵豪门赚取的钱财只会越来越多,而时间越长朝廷的损失便越大。 自从官家说的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后,赵世延便觉得宗室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连宗室都要倒霉,那些勋贵豪门能逃的脱?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宗室要开始和寻常商贾一样缴纳商税了,而勋贵自然是跑不掉的,连宗室都要缴纳商税,何况是勋贵还有那些豪门? 而这只是开始,不少商贾会把商号挂在勋贵或是宗室的名下,这样的结果便是大宋的财赋要有疯狂增加。 至于这么做是否是官家在打击宗室和勋贵,在赵世延看来可能是,但更多的可能是官家在准备钱财以便征战。 官家已经放任吐蕃好长一段时间了,而青海路这个原本属于角厮罗的故地已经成为大宋的治下土地,算算时间也该挥师西进。 无论官家如何对待宗室,赵世延自己是无所谓的,他已经赚了很多钱,太祖一脉何时能出头他想都不想,只要能保留爵位,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便好。 但按照官家这个架势,到了自己孙子那一代怕是就要变成微不足道的爵位了,而兄长的郡王爵位还能传递了更远一些,但也只是更远而已。 在巨大的皇宫中行走,若是没有宫人引领定然会迷了路,所以赵世延紧紧的跟随着内侍的脚步,一点也不敢落下,否则擅闯禁中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至于官家为何召见自己,在赵世延看来就是为了拉拢自己,毕竟彭城郡公好歹还是个郡公,要不是孙氏自作主张的跟随宗室前来哭诉,自己当初是万万不会让她跟随总是前往宣德门的。 官家为何要拉拢自己,赵世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然是为了安定宗室,也是让爵位高的宗室看见,自己这个彭成郡公都愿意以爵位换钱财。 三百万贯确实是一笔巨款,对于彭城郡公府的生意来说是一场及时雨。 虽然以后爵位可能么有了,但最少还是宗室,玉碟上的名字是改不掉的,否则谁也不会同意,谁愿意让自己从天家的亲戚变成一般的庶民?这比杀了宗室还要难受。 穿过一道宫门便是长长的甬道,这里是通往后苑的外朝道路,官家邀请朝臣或是外戚宗室之类同游后苑时,外人不能过后宫,只能通过这条长长的甬道穿过抵达后苑。 进了甬道之后赵世延便放心下来,在这里不会迷路,也不会有擅闯后宫的罪责,穿过甬道的赵世延便瞧见高高竖起的假山,听说后苑的花草树木以及水榭山石都是从大宋全国各地运来的,如今一瞧果不其然。 这是天家的花园,自然是自己家中花园所不能比拟的,但到了这里赵世延便忍不住左顾右看,他没有别的爱好,唯一喜欢的便是山水,园林,花鸟之类。 这一幕自然被赵祯瞧见,挥手让内侍把赵世延引领过来便道:“如何,朕的后苑可比洛阳园林乎?” 赵世延连连点头道:“禁中后苑之美,岂是洛阳深宅院落中的一隅可比?” 赵祯听罢甚为高兴,大笑道:“哦?若是如此,有何看上的便随便说,朕赐给你,也让你的彭城郡公府增添一二灵气,听说你府上的园林亦是美轮美奂啊!” 赵世延微微有些脸红,尴尬道:“臣侄也只有这点爱好,反倒是让官家知晓了……” 第两千一百九十六章奎大的踪迹 “有喜欢的东西不丢人,人若是没有了爱美之心,那活着多么索然无趣?朕便喜欢书画,你敬献的那副吴道子《金桥图》朕甚是欢喜,笔力折转有度,饱满透纸,乃时谓三绝!朕之甚爱矣!” 赵世延练练点头道:“官家乃是有缘人,这幅《金桥图》乃臣侄无意中所得,但臣不得其妙,献与官家才是可堪相配。” 赵祯带着赵世延在后苑中漫步,随处指点山石景色,随口道:“朕听说你家在边地也有生意?都是些什么样的买卖?每年可够府中用度?” 聊家常嘛,难免便会聊到收入和生意,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赵世延心中自然知晓赵祯的用意。 毫不避讳的开口道:“臣侄做的都是些皮货的买卖,神都城中若说皮货生意,臣侄的铺子还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只不过这两年咱们大宋愈发的繁荣了,百姓购置皮货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这皮货生意的竞争端是猛烈了些,不少商铺都货源充足而钱财不够,有时只能舍去大单的买卖。” 赵祯多么老道,自然知晓赵世延的意思是他家也缺钱,而三百万贯的赏赐乃是一场及时雨。 “朕听说西北之地多有皮货,你们家为何不在西北进货?那里战事以定,没有纷扰,百姓猎取野兽较多,正是你家商号所需啊!” 赵世延好奇的望了一眼赵祯道:“官家,西北自是可以去的,但也分地方,新疆路的皮货大多不好,唯有青海路还算不错,但青海路多为禁地,大宋这几年禁绝商贸,去了青海路难免会遇到吐蕃人,这买卖不好做,做了犯禁,不做又觉得亏,倒不如直接去北面贸易来的妥帖,东北之地崇山峻岭,山货多,皮货也多,如此买卖终究是赚钱的。” 从他的话中赵祯便听的出来,赵世延说的是真话,而且是真的不知道孙氏族人做的事情…… 但赵世延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心中一凛。 “臣侄的内人族弟却是在西北有些营生,但具体作的甚,臣侄也没有多问,若是官家要兴青海路之贸,臣侄这就让家中商号去往青海路进货,也能让当地百姓多些进项……” 这次倒是赵祯惊讶了,望向赵世延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欣赏:“哦?朕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知晓商贾带动地方百姓民生之事,这在宗室中可没有几人能看得出来,殊为不易啊!” 赵世延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官家居然会夸奖自己,于是便开口道:“官家有所不知,臣侄没有别的爱好,不过是喜欢园林之美,再有便是琢磨一些商贾之道,臣侄有幸听过官家的商贾之论。 而臣侄又是家中经营商号,稍稍一琢磨便知晓官家的高论是多么圣明!一方百姓若是想富足,单单依靠百姓从地里的产出是万万不够的,还需要生产更加值钱的东西,但如此一来便要进入工厂之中,皮货乃是猎户之事,有这般本事的人不多,但眼下皮货需求大,猎户也开始成群结队的上山打猎,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习惯,相当完备……” 说着说着赵世延便没了声音,小心的看了一眼赵祯道:“臣侄有罪,这说的实在是有辱圣听!” 赵祯笑道:“哪里的有辱圣听,你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臣侄所言句句属实!” “那便是了!朕便是喜欢你这般的宗室子弟,不愚,不蠢,不偏听偏信,不自视甚高,脚踏实地的做事,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稳妥,便是没了爵位又如何?照样是我赵家宗室的好男儿!单单依靠爵位撑门面,能撑的了多久?提到爵位百姓们都觉得名不副实,起一个诨号,那才是不体面嘞!” “臣侄谨记官家良言,以此传家万万不敢相悖!” 赵祯点头道:“如此甚好!”说完赵祯便带着赵世延在后苑中继续闲逛,他已经知道奎大和仁恒商号之间应该没有关系,问题就出在他的婆娘孙氏的身上。 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孙氏也是被利用的,只是知道族弟在经营西北之地的买卖,而不知道他做的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赵世延却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让孙氏探听族弟的买卖,否则便能得到更多的消息,眼下也只能及期望与皇后,希望她能从孙氏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赵祯在宗室中的辈分比较高,因为太宗和太祖是平辈兄弟,真宗又只有他一个独子,于是乎赵世延虽然比赵祯小的没有多少,但依旧是子侄辈。 皇帝,皇后宴请侄子侄媳妇,也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家宴,设在后苑也没有什么。 宴席之间也是觥筹交错,从皇后的表情和神态上赵祯便知道她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于是也不在说多。 气氛自然是融洽随和的,在彭城郡公夫妇两离开的时候,赵祯也是毫不吝啬的赏赐了罗衣,玉带之类的东西,算是欢欢喜喜的让他们离开。 三才在边上准备的亲卫也被遣散,并没有在后苑抓捕彭城郡公夫妇二人。 “官家果然思虑周全,若是贸然抓了彭城郡公,势必会打草惊蛇,让有心人惊醒,也早早让孙良走脱!” 赵祯冷笑道:“走脱?怎会让他走脱,怕是死骑出动之后也只能找到孙良的尸首,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密,死骑已经出动了吗?” 三才躬身道:“师橫已经带人去了城外孙家的庄子,孙氏所言孙良自从西北之地回来便常年住在庄子上,往来之人也大多是城中的商贾。经营一家叫恒福的棉布商号,原本还有些毛料买卖,但现在已经不做了。” 赵祯微微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便是了,仁恒商号也有毛料生意,但并非是主业,棉布更是从未涉及,如此便能撇清关系,但有一样他是跑不脱的,西北之地的商贾皆数在案,唯有他去过西北经商却从未有过记录,以此为点让师橫撬开他的嘴!朕要用他这个奎大和仁恒商号击溃东城豪门!” “奴婢遵旨!” 第两千一百九十七章有染 孙良,一个神都城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贾,他的恒福商号在这里不算好,也不算差,生意一直很稳定。 向他买卖棉布的人也都是寻常的商贾,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商贾,却有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堂姐乃是彭城郡公赵世延的结发妻,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这个女人依旧是宗室的一员不可否认。 如此一来恒福商号也就自然而然的挂在了孙氏的头上,每年给她的分红钱也不在少数,而孙良这位商贾却常常是出手阔绰,每年给孙氏的贴补钱高的吓人。 外人看来这是姐弟情深,但事实上却不尽然。 孙良的商号在城内,但家宅却在城外的庄子上,用他的话来说是“图个亲近”,觉得城外宽敞,同样的宅院在城内可是一笔巨款,可在城外却要不了多少钱就能拿下。 坊间传闻,有人看到了孙氏和孙良同坐一辆马车,人家是同族姐弟,自然不会有什么人说闲话,但却有人看见这姐弟俩之间毫不避讳,甚至有太过亲昵的举动。 同族却不是一家人,这对姐弟乃是堂姐弟的关系,至少应该有些避讳才是,但话头说出来一般也没人相信,更何况此事牵扯到彭城郡公的脸面,自然也就更没有人说了。 但流言蜚语这东西却是会传播的,虽然没人相信,也会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说说,毕竟现在大宋已经没有因言获罪的事情了,再加上宗室已经没落,和普通百姓一样经商买卖,身上的神秘感早就消失。 赵世延也是知道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但他却根本不相信,谁敢动一下宗室的亲眷?谁又有这个胆子敢动? 赵世延对自己的结发妻孙氏相当信任,不光信任甚至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孙氏为人虽然有些尖酸刻薄,也有些爱慕虚荣,这些赵世延都知道,但孙氏和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好,而且孙氏的相貌也算是相当出众的。 为了孙氏,这么多年来赵世延极少纳妾,这一点孙氏也是知晓,而且经常夸赞自己真情真爱。 对于孙良这个孙氏的族弟他稍稍有些听闻,但关系绝不亲密,否则作为夫君的自己怎么会没有经常听到孙氏提起? 赵世延根本就不在意坊间传闻,因为他听到过更多的坊间传闻,有些甚至涉及天家,涉及官家的,但能信以为真吗? 以讹传讹这种事情就当不得真,当真最后便是自己被气的三魂出窍,最后还是没由来的事情,让自己家宅不安罢了。 但这一切关于彭城郡公府上的传闻,赵世延自己没有证实的事情却被赵祯的辖骑给证实了。 师橫的死骑轻轻松松的就渗透到了孙良在神都城外的庄子上,不光渗透了进去,还有了惊人的发现,彭城郡公的孙氏果然就在这庄子上,而且和她的族弟有染! 刺探消息,窥探阴私一直是死骑最为拿手的事情,这些已经是死人的死骑可以用各种手段进入孙良的庄子上,但前提是要伪装起来。 毕竟若孙良就是仁恒商号的“奎大”很有可能会认出他们,当初奎大在宣毅军中可是和死骑的大多数人有过照面。 在外面孙良还有所顾忌,但在自己的庄子上,下人都被撵出去的时候,孙良便开始和孙氏动手动脚,两人之间很快便是“相拥而坐”在花园里便上演了一出“人间**”。 只不过情意绵绵之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在花园最深处的角落里,躲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这是死骑将士最为愤怒的眼睛,奎大的特征在孙良身上几乎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只能从身高,肩膀的宽度上来分辨。 而这一点孙良恰好和奎大一般无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奎大的头发微微卷起,而孙良也是如此。 人最难改变的东西便是身高和肩宽,还有便是与生俱来的头发,当然师橫还说牙齿也是难以改变的,可进入庄子中的死骑密探无法看到孙良的牙齿。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很大程度上的肯定,眼前这个叫孙良的人便是他们要找的奎大。 奎大的****还在死骑的手中,只要把孙良抓住,便能用****对照起来,到时间便是他万般抵赖也无用。 死骑的探知悄悄的退走,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打进这个庄子的内部,才谋得一个花匠的差事,而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 扭头便贴着墙根向花园的后径走去,一边走一边脱去身上仆从的粗布衣,同时露出里面的棉布短襟,把前襟掩在裤腰带上,卷起裤腿,把千层底的布鞋扎紧,这副打扮完全是一副农人模样。 一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小门就在花园的最深处,这是花匠离开的地方,为的是避免花匠穿过花园经过后宅离开,但这个设计却给了死骑的哨探以方便。 离开花园之后,哨探便进入了一群修路劳力的队伍中,这些人早就开始平整道路,而哨探也是算计好他们上工,下工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劳力下工的时候,都在往不远处的工棚歇息,这些劳力都是从神都城附近到处雇来的人,大多也不相识,只有一个村子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根本没人注意突然多了一个人。 师橫站在十里亭处歇脚,在瞧见哨探之后便把手中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待哨探靠近后才缓缓开口问话,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可是奎大?” “身高,肩宽,头发都是不差的,而且确实在西北之地做过买卖,也确实去过青海路!” 师橫的眼睛突然变得阴冷和刚刚哨探的眼神一模一样:“今夜抓人!” “都监!属下还有一事禀报,孙良和彭城郡公府上的孙氏确实有染!咱们是不是利用这件事............” 师橫冷冷一笑道:“就是现在!抓住他孙良不说,还把他和孙氏的事情人赃并获,快快着急人马,现在便往孙良的庄子去,无比捉奸在床!” 第两千一百九十八章姐弟之情 死骑的速度很快,两千人的死骑几乎全军出动,包围一个孙家的庄子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别说这个小小的庄子,便是规模更大的白云寺也是能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包围在瞬间完成,骑在马上的士兵刀剑出鞘,弓弩上弦,任何敢于突围的人都将被他们格杀,这里是神都城之外,而非城中,四周的人没有那么多,但即便是看到这个阵仗也躲得远远的。 这群人简直就是杀神,谁敢随意靠近,整个孙家庄子外一点声响也没有,而就是这样的环境里面的人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橫亲自带着精心挑选的士卒以最快的速度翻入宅院之中,庄子里的人在面对尖刀弩箭的时候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 婢女在没带的及尖叫的时候便被捂住了口鼻,这是一场隐秘的突击,死骑的速度又快有准。 后宅的厢房中传来靡靡之音,女人的叫声显得异常刺耳,但越是如此越让死骑的将士们愤怒,整个死骑两千多号人被奎大害的活人如同死人,这时候的他还能在这里逍遥快活。 厢房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让孙良和孙氏两人大惊失色,孙良头也不回的大喊:“大胆!老爷的厢房也敢擅闯,信不信…………” 孙良的声音顿时消失,在瞧见师橫扭曲的脸面时瞳孔极具的收缩,脸色苍白的如同病入膏肓之人,但很快他便皱起眉头:“你们是什么人?!” 孙氏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藏在锦被之中,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或许是孙良的仇家,但在惊鸿一瞥中却看到那些人身上居然穿着军衣盔甲…………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自己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否则她不敢想象赵世延会如何对待自己,一旦让世人知道自己和堂弟通奸,后果不堪设想,除了自尽以外她想不还能如何。 惊恐,担心,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绝望的不敢面对,只能躲在锦被之中希望这些人是冲着孙良来的,不要殃及自己,若是万不得已,赔上自己的身子也要保全自己的名声。 “几位将军擅闯民宅,所为何事?!” 孙良瞧见孙氏躲在锦被之中,顿时计上心来,随手把衣服穿上便义正言辞的询问,仿佛不认识师橫,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 如此镇定却反而暴露他的心虚,师橫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堂中的凳子上,瞧见孙良的模样笑了笑:“奎大,许久不见,你倒是换了一副脸皮逍遥快活的紧,却是把我等害惨了!如今我等寻上门来,你却要当作不知?” “奎大?谁是奎大?我乃彭城郡公主母孙氏的族弟孙良!” 锦被中的孙氏气急,这时候还把彭城郡公以及自己的名头抬出来,实在是没脑子的事情,但此时她又不能分辩,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听,至于师橫的那句奎大她却是不知道的。 师橫笑了笑,轻蔑的望着孙良道:“你是认识我的,刚刚的神情骗得了旁人却骗不过我,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等会突然出现破门而入?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没有死,为何我宣毅军的两营将士没有死?瞧瞧我一身的甲胄,这意味着什么?你已在劫难逃!” 孙良笑了笑:“某家不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 “哈哈!说的好,不愧是奎大啊!这些东西你能抵赖的了?!” 一本厚厚的卷宗被师橫扔到了孙良的面前:“你曾经去过西北之地,而且和宣毅军有过交集,为何在三司询问的时候却说未曾去过西北之地,也未曾去过宣毅军!” 孙良心中大惊,用余光看了一眼锦被心中顿时明白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居然是自己的这位堂姐出卖了自己,唯有她是知晓一点消息的。 心中的后悔和恨意用上新同,自己躲藏这么多年未曾被官家追查到,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 但孙良的表面依旧镇定,笑了笑道:“商人嘛!自然是趋利的,有些事情想要避讳一二又有何不妥?三司对前往西北的货物和买卖都要严查,某家是为了省麻烦才这么做。若是要追究也该是三司追究才是,不劳诸位将军。” “哦?这么说来你是去过西北之地,也和宣毅军有过交集的了,那便要说说是和宣毅军的哪一营有过交集?只要你能说出来我等便能查验!” 孙良脸色难看:“这与你何干,我凭什么要与你分说?” 仓啷啷……哚……一把明晃晃的横刀便插进了厢房的地板上,锋利的横刀几乎没入一半,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凭的就是这个,你应该知晓逃是逃不掉的,而且我等有了足够的证据,若是你弃暗投明把话都说明白,还能保住一些东西,可若是你继续负隅顽抗,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还会牵连家人!你全族上下二百三十八口的性命可都是和你联系在一起!” 锦被中的女人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孙氏不明白孙良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牵连全族,而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仇家,而是辖骑! 自己这是完了,从未想到过孙良居然会和辖骑有所牵连,更没想到和自己偷情的族弟居然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 “孙氏,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难道要让末将把彭城郡公请来看看你这这位族弟的姐弟情深?!” 师橫的话让锦被中的孙氏彻底绝望,眼睛闭上之后再睁开,她便伸手拽过一边的衣物在胡乱的套在了身上,掀开锦被的一瞬间便哭诉道:“这位将军,奴家实在不知孙良犯了何事,还请将军保全奴家的名节!” 师橫笑了笑:“这是当然!彭城郡公的脸面便是宗室的脸面,宗室的脸面便是天家的脸面,你做的龌龊事,可不能让天家的脸面过不去!” 孙氏非但不在意师橫的羞辱,还上前微微一礼道:“那奴家便多谢将军了!”她知道这话算是给自己保全了脸面。 师橫却笑道:“不急,不急,你要保全脸面却要把孙良的事情给我等好生说说!” “将军放心,只要将军信守承诺,奴婢定然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 第两千一百九十九章孙良的筹码 从孙氏的身上寻找突破口无疑是一件非常聪明的举动,孙良几乎绝望的盯着孙氏,眼神中的乞怜却并没有妨碍孙氏把话说出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孙氏已经走投无路,自己的名节一旦丧失,最终的代价就是让她在大宋活不下去,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而同时也会连累整个彭城郡公府。 这不是她一个人走投无路,而是会连带着整个彭城郡公府一起走向毁灭。 眼前的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官兵,他们不是禁军,不是巡城司的守军,更不是北平府的差人,而是官家的辖骑! 孙氏并不傻,相反她心思细密,最会的便是算计,官家三日前召见赵世延以及自己,而三日后自己的丑行便败露出来,还牵连到了孙良以及那个奎大。 奎大是谁她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将军的态度却是非常肯定,奎大便是孙良,而且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则官家的辖骑也不会通过自己找上他。 事情已经远超自己想象的严重,损失在最短的时间便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她了解自己的这位堂弟,才情是有的,经商的天分也是有的,只不过为人狡诈,做生意的时候常常“钻空子”。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自己就是喜欢他这股子机灵的模样,但他却常常和东城的那帮勋贵纠结在一起,这才是孙氏最不希望看见的。 老爷说过许多次,那些勋贵不是好相与的,唯有宗室中的王脉才能在那些人中游刃有余,否则被人家吃了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果不其然,眼前的孙良便是如此,孙氏当真是后悔没有听从老爷的话,也后悔和这族弟偷情,为了偷情他才在城外买了庄子的。 但眼下,一起都是自己为重,自己保下了也就意味着郡公府保下了,在面对重大抉择的时候,孙氏毫不犹疑的选择抛弃这个族弟,甚至希望他永远的不能开口说话。 师橫把这对堂姐弟之间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都这个时候了当然是要保全自己,出卖孙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这堂弟可否去过青海路,可是与宣毅军有过往来?!” 师橫的话就如同孙氏的救命稻草,立刻点头道:“回禀将军,孙良确实去过青海路,也和奴家说过打通了宣毅军的关节,只不过常说生意不怎么挣钱,过段时间便舍了那条商路!” 果然如此,师橫心中更加有把握,也笃定他孙良便是奎大无疑,随即又道:“可曾见过他贩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带回来的又是何物?” 时间过了这么久,孙氏稍稍一顿皱眉想了想才道:“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东西,而且他带回来的也有不少手工活计,端是不值钱的,最后都是一把火烧掉,反正买也卖不出去,免得占据了库房。” 师橫以及死骑的士兵已经双手握拳,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那些东西便是自己家的亲眷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孙良已经没有话说,这时候他的任何狡辩都没有意义,孙氏已经把他彻底的出卖了,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他。 有了孙氏的人证,即便是没有物证也足够治罪孙良,此时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转身大骂:“贱妇害我!”接着便打算掐死这个唯一的人证。 死骑打算上前阻止孙良的这个疯狂行为,但却被师橫制止了,看着脸色愈发涨红,舌头伸出来的孙氏微微可惜道:“如此相貌也算是一个美人,只可惜做了这种不得体面的腌臜事情,死了倒是一种解脱,也免得彭城郡公的脸面掉落在地上,更是保全了天家的脸面!”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孙氏的舌头伸的老长,双目失神的躺在锦榻上,下面则是一趟不堪的污秽。 孙良瞧见孙氏已经死了便缓缓放手,看向师橫冷冷的说道:“便是我的身份暴露又如何?没想到某家精于算计,却最终栽在了这个妇人的手中!” 师橫起身看了看已经死透的孙氏,冷笑着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你是如此,这孙氏也是如此!” 说完便对孙良道:“我劝你这时候还是把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的好,那些人保不住你,说不定还会杀你灭口以绝后患!他们从来不在乎为其卖命的人,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棋子而已。” 孙良嗤笑道:“若是我从实招来,你便能放过我?官家便能放过我?” “不能!”师橫斩钉截铁的从牙根挤出两个字,同时也是死骑最希望听到的两个字。 但师橫却话锋一转道:“你可以保全自己的家人,同族……” 孙良突然大笑,指责边上已经死透的孙氏道:“他们与我何干?!我便要死了,还在乎这些人的性命?若非我有了今天的财富和地位,若非我和东城豪门关系匪浅,孙氏一族能看得上我这个庶出?这个贱妇能与我媾和?!他们的死活老子才不在意,我恨其不死!” 稍稍顿了一下,孙良伸手把孙氏的眼皮闭上:“知道我为何与她这个彭城郡公的夫人媾和吗?不过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报复孙氏的快感罢了!” 在孙良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师橫便知道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孙良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他才不管孙氏族人会如何,他只要活命! 但死骑恰恰要的便是他的性命,怎能让他活命? “把他押下去!” 师橫甚至没有让死骑检查孙良是否会自杀,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他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要用他的这条命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个人精明,自私,手段还很高明,若不是他的报复心太重,和孙氏媾和也不会被皇后娘娘和官家发现。 而眼下如何处置孙良却要看官家该如何决断了,师橫和死骑将士们都知道,官家很可能会留下他的性命,眼下孙良是对付东城豪门最有效的手段,怎能轻易让他死去? 现在的死骑才知道什么是正真的折磨,血海深仇之人就在面前却不能手刃,每个死骑将士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透露出的恨意几乎要把孙良吃掉。 但孙良却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些人不敢对自己怎样,说来可笑,皇帝在这个时候居然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第两千两百章尘埃落定 孙良被捕,这事情在他看来会被传出去,毕竟那么多的启禀触动围捕之的庄子,只要不是瞎眼的人都会看出来。 孙良寄希望与东城豪门的营救,以及皇帝对自己的需要。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死骑在行动之前已经把庄子的四周全部清空,其中不光有死骑的功劳,还有北平府,禁军的参与在其中。 北平府得到了来自朝廷的文书,派出从神都四周征召的劳役休整道路,这条路便是通往孙良庄子上的必经之路。 一车车的水泥和黄沙被运了过来,同时还有小山一般的石子堆积在道路上,完全把道路封死以及四周给封死了。 在以往他们不会这么做,但这一次却是北平府的差人和官吏让他们如此的。 这些差人和官吏在看到皇城司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出了事,油滑的他们直接变成了“聋子”“瞎子”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敢把事情透露出去,否则一旦追查下来,他们这些人一定是最倒霉的。 当孙良看到四周的官差,劳力卖力劳作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时候,他便知道不可能有人把自己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了。 整个庄子上的所有人都被制服,十来号人一个不少的被留在庄子上,只不过和他们一起留下的还有死骑的士兵。 用师橫的话来说,这庄子还是要保留原本的模样,一点也不能有所改变! 当师橫所部带着孙良离开后,孙良庄子附近恢复了平静,和之前的模样别无二致,唯一少了的便是孙良这个主人以及和他偷情的孙氏。 神都城外有一座营地,这里不是禁军的营地,也不是背嵬军的营地,而是十六卫中右千牛卫的营地。 大宋的军事力量看似错综复杂,有禁军,有背嵬军,有十六卫,还有独立于他们之外的亲卫军,等等。 但实际上却是条理清晰,禁军是大宋的军事力量的主体,每场战争都你不还他们,而背嵬军是大宋一支独立的骑兵,也是一支重装力量,至于十六卫便是大宋的预备役,只不过他们和当初成立时不一样,已经完全由军中退役的老兵组成。 十六卫在某种成熟上已经是大宋多年战争中储备下来的精锐,在赵祯眼中,老兵才是军中的精锐,才是一个国家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军事力量。 能在京畿路,北平府,神都城外驻扎的右千牛卫自然是最为忠诚,精锐,可靠的军队。 亲卫司负责皇帝的贴身保卫,而右千牛卫则是负责赵祯隐藏起来的一支精锐力量,即便是神都城动荡的时候也没舍得拿出来。 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留一张底牌,这样的底牌不光是为了有备无患,更是为了应对未知的危机。 大宋已经被他带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轨道,在这条轨道上的大宋会如何前进即便是赵祯自己都不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予更多的保障。 在这里赵祯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亲卫四散在各处和千牛卫的人闲扯,亲卫司的士兵都是从千牛卫中挑选出来的,赵祯对老兵有着绝对的信任,虽然他们有些是老兵油子,但他们的能力和忠诚无需质疑。 师橫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道:“启奏官家,奎大已经被我等抓到,还请官家发落!” 赵祯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些人心中对奎大的恨意已经到了滔天的程度,没有当场击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营帐之中是被锁的如同柴犬一般的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 孙良的整张脸憋得通红,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累的,他的手被拷在了一根木杆上,只能维持他半蹲的状态,一时半会还守得住,可时间长了便是一件极为疲劳的折磨。 他的腿已经开始抽筋,额头上的汗水和青筋显得格外狰狞。 “孙良……或是朕该叫你奎大?朕和死骑寻得你可不容易嘞!”赵祯随意的拉过一条凳子,坐在孙良的对面望着他道。 “官家明鉴,孙良乃是地地道道的神都商贾……” “你觉得对朕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或是说能够逃得了性命?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若是招供,戴罪立功朕便绕过你的一家老小。” “嘿嘿嘿……” 孙良突然笑了,随后便道:“孙家人都是该死的,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赵祯点了点头:“果然如此,你心中根本就没有孙家的人,否则也不会和孙氏通奸,孙氏以被你亲手毙命,也省的朕动手,脏了天家的名声。” “官家若是绕过我的性命,那孙良比为官家所用,东城豪门孙良知之甚详……” 赵祯不待孙良的话说完便摆了摆手道:“不可能,你必须死,朕只是给你一个绕过孙家无辜之人的机会,你没有任何权利和朕讨价还价,朕也不可能和你这个背叛大宋的人讨价还价。” “师橫所部难道就不是背叛大宋的人?” 赵祯点头道:“是,他们当然是,所以朕一直在惩罚他们,他们见不得光,不能和亲人团聚,除了朕的旨意外永远也不能离开营地。” 孙良颤抖着双腿叫道:“孙良也可以!” 赵祯摇了摇头:“不一样,这些对于死骑来说是巨大的折磨,但对你这个自私到极致的人来说却并不是。 你自私自利,终究只在乎自己,孙氏是你的堂姐,也是你的情人,但你却能毫不犹豫的掐死她,可见在你眼中什么都是不在乎的,除了你自己!所以朕惩罚你的办法就是剥夺你的生命,至于这个过程是否痛苦,那就要看死骑们对你的恨意了……” 赵祯的话让孙良彻底陷入绝望,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所有“筹码”,但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筹码在赵祯眼中一钱不值。 说到底,孙良不过是一枚棋子,既然被东城豪门利用完了,那也就是到了舍弃的时候,事实上他早已被舍弃,从那张人皮面具被放在白云寺的时候他已经能被舍弃。 赵祯起身道:“你已经被东城豪门所舍弃,对于朕来说你一点用处也没有,该知道的事情即便你不说朕也知道,留不留你有何差别?” “官家饶命啊!官家饶命,孙良招供,孙良全部招供!” 崩溃的孙良冲着赵祯的背影大喊,但赵祯却置之不理,转头对边上颤抖不已的师橫道:“他是你们的了,如何处置全看你们心意,这便算是朕对死骑的奖赏!” 师橫以及边上的死骑将士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罪臣谢官家!” 第两千两百零一章出人意料的结果 孙良的心被赵祯击得粉碎,原本他还打算利用自己的价值获得活命的本钱和机会,但赵祯根本就没有打算利用他。 死骑这些人已经算是为自己效死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寒了他们的心不值当,本就是其罪当诛的孙良没有放过他的可能。 这种垃圾的生死根本就不值得在意,把他留给师橫以及其部下才是最好的选择,赵祯要的就是他供认的供词。 有了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便算是打开了东城豪门的缺口,但赵祯不认为一个孙良足以让东城豪门就范,在赵祯眼中,孙良和他的这份口供价值一样。 若是东城豪门没有防范孙良的后手,别说是赵祯,便是师橫都是不相信的。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人,孙良会放弃东城豪门为赵祯所用吗?显然不会,从根本上他就是一个趋利的人,是一个市侩的商贾,赵祯是在以命威胁,而东城豪门却是能给他足够的利益。 对这个自私的人最残酷的做法便是一点一点的剥夺他的生命,让他看着最不能失去也是最重要的东西消失。 赵祯走之前已经看到孙良被绑在了木杆上,四周是不断摸着牛角小刀的死骑将士,他们生怕自己手中的刀不够锋利,一边浇水一边打磨。 迈出右千牛卫军营的第一步,赵祯便听见了孙良的惨叫,这惨叫声凄厉的撕心裂肺,赵祯不用看都知道,死骑的将士要用牛角小刀一刀刀的复仇,一刀刀的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这是一群没有身份的人,一群被剥夺了自有的人,一群有亲人却活的孤家寡人的孤魂野鬼。 而这一切都是拜孙良所赐,孙良当然招供了,他没有选择,赵祯手中的卷宗便是关于奎大也就是孙良,以及仁恒商号策反死骑的所有过程,当然也少不得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这是通了天的事,没有人在幕后指使给孙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走私军械,也不敢策反宣毅军的士卒,更不敢和吐蕃勾勾搭搭。 虽然有了线索,但却要抽丝剥茧的进行,东城豪门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直接和孙良有所接触?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再次拉开序幕,一条一条的线索向上寻找,看着师橫一脸的兴奋,赵祯就知道孙良现在还没有死透,看了看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赵祯幽幽的开口道:“查到了?” “查到了!” 师橫显然更加兴奋,和孙良联系的人是谁也未曾想到,居然是蔡府的管家蔡石! 赵祯在第一眼看到结果之后脸上充满了惊愕,蔡石是蔡伯俙府上的管家,是可以说是蔡伯俙最信任的人,而且从赵妙元的态度来看,蔡石也是她颇为信任的管事。 而这个人怎么会是和孙良联系的东城豪门消息传递人? 师橫知道赵祯和蔡伯俙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蔡伯俙曾经的所作所为,蔡伯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前辈高人”现在的死骑和当初的黑手相比差的不少,最大的优势便是在隐蔽性上要好。 但黑手即便是公之于众的辖骑,在某些地方依旧隐藏的很深,小心的看了一眼赵祯道:“官家或许蔡驸马不知情……” 赵祯徒然提高声音:“他当然不知情!” 赵祯的声音让师橫吓了一跳,看了看边上已经变成石雕的三才便不再说话,这事情应该由官家拿主意的。 “他蔡伯俙是朕的妹夫,是皇亲国戚,他和朕的情义岂能为了东城豪门而出卖?他的子嗣是赵旭的伴读关系匪浅,他应该知晓蔡家的一起都和天家捆绑在一起!没有可能参与到东城豪门之中。” 赵祯的话在师橫看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利益二字已经成为商贾的代名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即便如此,赵祯也不相信蔡伯俙参与到了东城豪门之中,东城豪门只能给蔡伯俙短暂的利益,而天家才能给蔡伯俙长久的利益,他不是一个目光短浅到“自毁长城”的人。 那结果只有一个,“灯下黑”………… “三才!出宫!” 三才石雕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奴婢这就去安排!”他知道官家是打算去和蔡伯俙对质了,但这并非是一件坏事,而是好事。 官家只有从心中信任蔡伯俙,才会前往蔡伯俙的府上对质,否则以官家的脾性,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一定会“抄家”的。 夜凉如水,神都城中的喧闹仿佛都被隔绝在赵祯的车驾之外,师橫一身黑衣带着斗笠驱赶马车,三才跪坐在赵祯的身边。 “官家,皇城司和黑手不会监察蔡伯俙以及蔡府,这是官家您当初定下的规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赵祯点了点头:“嗯,朕现在依旧坚持这个想法,朕绝不会怀疑蔡伯俙,只是没想到东城豪门的手伸的这么长,居然能渗透到蔡伯俙的府上。” “越是如此官家越不会怀疑,若是蔡伯俙与此事无关,便是东城豪门利用官家您对蔡伯俙的信任而走的一步妙棋!” “妙棋?他们不知道朕对这种下作的手段最为痛恨!蔡伯俙乃是朕的伴读,算的上是朕的半个朋友,帝王没有真正的朋友,但这半个朋友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妙元自不用说,她是朕唯一的妹妹,这世上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亲!” 从赵祯的话语中,三才便知道这件事让官家对东城豪门的愤怒上升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车轮在进入东城之后变了声音,这里的地面要比别的地方更为平坦,因为修缮的更为勤快。 要去往蔡伯俙的府上,就必须要路过一些东城的人家,而这些人家往往是朱门高户,而这时候在蔡府门前停下,便觉得这里也没有差别。 走下马车的赵祯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就被晚风吹散,当初的东城可不是这样的景象。 是在蔡伯俙带着蔡记在这里扎根之后,自己授意蔡伯俙把东城打造成神都的富贵圈之后才有今日这番景象,归根结底不是他蔡伯俙融入东城豪门,而是东城豪门在东城自己发展壮大的。 第两千两百零二章天子伴读 三才亲自敲开了蔡府的大门,这对于整个蔡府来说都是一次意外的荣耀。 皇帝半夜三更抵达府宅,这其中的意味可是把蔡伯俙以及整个蔡府当作是了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家。 蔡伯俙随便在身上套了一件衣服便出来了,他从未遇到过这个状况,官家为何会突然到访自己的府宅,而且是在这么晚的时候。 官家一般都是白天到访,而深夜到访其中有许多让人猜测的地方。 赵妙元也有些惊奇,站在蔡伯俙边上有些纳闷,但这时候她只能作为蔡伯俙的女人站在他的背后。 赵妙元是公主不假,但她知道自己的地位,虽然是尚嫁给了蔡家,但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可蔡伯俙在朝中的地位特殊,而且是赵祯的心腹。 于是赵妙元在公开场合从来都不会越俎代庖,尤其是在知道宗室的妇人们跑到宣德门前哭诉之后。 蔡伯俙行礼之后便道:“官家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你家老泰山何不是呢?怎生许久不见?” 蔡伯俙笑道:“官家有所不知,家父上了岁数便愈发思念家乡,故土难离,以回福清南隅老家了。”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啊!故土难离,人越是上了岁数便越是思念故土。朕今夜忽然思念旧事,你我当年在东京城中可是遇到了不少事,如今回想起来一时激荡啊!” 感情官家是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蔡伯俙和赵妙元对视一眼,心中踏实许多,毕竟大晚上被皇帝突然打扰大多不会是好的事情。 “景蕃招待皇兄去往内堂稍歇,妾身这就去备些茶点来。” 远处的蔡石上前道:“长公主,这些事情何须您亲自操持,小老去准备便是。” 赵妙元摆了摆手道:“官家来了,这里便轮不到你伺候,我这皇妹可要亲自在边上侍奉才叫妥帖,让人把内堂的帷幔放下来,燃上熏香,还有冰玉摇也备上。” 赵祯已经和蔡伯俙进入内堂了,这里其实就是后院的花厅,四周镂空直接便能看到院中的花草,而帷幕能够阻挡大多数的蚊虫,再加上熏香,夏日里那些恼人的小蚊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祯有些怕热,所以蔡府中的侍者送来了冰玉摇,其实就是在一个冰盆上装了扇子,然后在把驱动扇子的麻线绑在院中的水车上。 水车转动,通过机械自然而然的便能驱动扇子摇动,把凉气吹到屋中的各个角落。 茶水糕点都被准备好了,蔡伯俙有些好奇,今晚实在有些诡异,从官家说的话中他便觉得不简单,而且这一切都是他和赵妙元最熟悉的安排。 茶水,糕点,一应俱全的摆放在桌子上,三才站在赵祯的身后装“石头人”,师橫躲在最边缘的角落里不出声。 赵妙元坐下来之后便开口道:“皇兄,这里已然没有外人,出了何事还请皇兄知晓妙元。” 有些惊奇,又有些意料之中,赵祯望向赵妙元和蔡伯俙叹了口气道:“你们还真是了解朕,但其实没有必要这般小心,朕对你们还是信任的,没外人便无需那么谨慎,坐吧!” 其实蔡伯俙和赵妙元已经猜到赵祯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别忘了,蔡伯俙和赵妙元两人是赵祯从小到大的朋友和兄妹。 赵祯稍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都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事情,但这种心有灵犀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事情。 蔡伯俙和赵妙元坐下,边上的蔡石依旧在伺候,但他不知道,此时的师橫已经在慢慢靠近,三才已经站在了赵祯的侧面。 “奎大的踪迹找到了……”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猛然一惊,随即大笑道:“果然如此,皇天不负有心人,奎大落网便能顺藤摸瓜把那些权贵给揪出来!如此幸事当浮一大白!” 赵祯笑道:“这是当然,奎大和他的仁恒商号一直是朕的一块心病,但充其量不过是心病而已,但站在奎大背后的人却是让人担心啊!你说是不是蔡石?” 赵祯的一句“蔡石”让蔡伯俙和赵妙元两人都愣住了,突然之间蔡伯俙望向蔡石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猛然站了起来之后又颓然坐下,望向边上依旧发愣的赵妙元道:“灯下黑!灯下黑啊!” 蔡石已经震惊的僵硬了,站在原地跑也不是,躲也不是,当然他也动不了,师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祯笃定蔡石就是传递消息给孙良的人,这是用让他痛快死掉的唯一筹码,被折磨的不像话的孙良只想着一死了之。 被千刀万剐活生生的看着自己慢慢死去的过程,比死亡更加可怕,所以他用所有的“筹码”换取了最后的“痛快”。 孙良的口供不会有错,这一点无论是赵祯还是师橫都百分百肯定。 尤其是在看到蔡石的表情后更是如此,蔡石不像孙良一样刚被抓住时显示的淡定和从容,相反他已经两股战战,快要站不住了。 蔡石本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管家,让他管事还可以,但让他做一个秘密传递消息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合适,更何况他原本是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的,而是在知道孙良便是奎大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有多恐怖。 这个消息还是那位告诉自己才知道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和恐惧之中。 眼下被赵祯当场戳穿,他在惊恐的同时还有一丝解脱。 但他没想到的是,蔡伯俙这位他服侍这么多年的驸马爷却在一开始的惊愕之后变得极为淡然。 “这是极为高明的手段,利用臣下的家中管事来做这件事,当真是臣下从未想到的,臣下脱不得干系,还请官家治罪!” 蔡伯俙的行为让边上的赵妙元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蔡伯俙居然如此干脆的便把罪责担下。 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对赵祯道:“皇兄,景番对您的忠诚毋庸置疑,恶奴欺主之事常有发生皇兄就绕了他吧!若是治罪那妙元也罪责难逃。” 第两千两百零三章蔡伯俙的“肥缺” 赵祯有些无奈,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别说是蔡伯俙和赵妙元,便是在南门大街上卖馄饨的花娘赵祯也是时常记挂的,为了她赵祯还特意和北平府的差人打过招呼。 让他治罪蔡伯俙和赵妙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这事情确实是灯下黑,他们夫妇二人脱不得干系。 “朕说过这是灯下黑,但他蔡石确是你蔡府的人,是他传递消息给孙良,罪不容赦,你等二人有不察之罪,蔡伯俙免去文资,去职三司副使一职,改凉州转运使。” 凉州乃丝绸古道的重镇,也是大宋现在西北之地的要冲之地,凉州古称雍州、姑臧、休屠,又称雍凉之都、天下要冲。 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大凉在此建都,雍凉文化的发源地,曾经是华夏的重要之地,乃西北的军政、经济、文化中心。 担任凉州转运使对于一般的朝臣来说乃是一个肥缺,但对于蔡伯俙这样的心腹之臣来说算是一次贬斥。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是赵祯想到的最好办法,蔡伯俙这个小子自查不严,导致家中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那他便要付出代价。 赵祯知道蔡伯俙现在最不希望的便是远窜边州,而且赵妙元也是舍不得和蔡伯俙分离,这已经是惩治他的最好手段。 “皇兄怎生如此无情?” 赵妙元有些发疯,蔡伯俙这么多年来为大宋为赵祯东奔西跑,功劳有多大她不说,单单是这一身肥肉都给跑掉了,可见其中劳苦,眼下又要远赴凉州,这怎能让她不心疼? 蔡家已经不再需要蔡伯俙亲自打拼,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和地位已经让蔡家在神都城安稳享受便好。 去往凉州对蔡伯俙来说不是一个肥缺,而是一场遥远和漫长的旅行,凉州乃是大宋的重镇,而蔡伯俙去了一定要做实事,做出功绩来,否则官家是不会调遣他前往的。 赵祯起身便走,挥了挥手道:“你若是想去便随蔡伯俙一起去!都这么大了,朕还能管得了你?嗯……朕听说最近监察御史们可不在意外戚宗室离京……” 赵妙元的眼睛突然就变得晶晶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宗室极少能离开神都城的,同样被安置在外面的宗室近亲也不能随便回到神都。 这是朝臣们制衡宗室的手段,也是避免宗室对皇权的影响。 赵妙元虽然贵为大宋的长公主,但她却极少能有机会离开神都城,就更别说京畿路和北平府了。 一次远游对与一般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赵妙元来说却是殊为不易的机会。 蔡伯俙早先在外奔波,她却只能苦守神都,若不是能时常进宫,还能参与到碧雅轩的买卖之中,她早就苦闷死了。 兴奋的望向蔡伯俙却见他面露苦涩,顿时不高兴的板起脸道:“怎生皇兄许我出京相随,你倒是不高兴了?” 蔡伯俙指了指被师橫押走的蔡石道:“没想到老石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后却是他……官家会随意让我出任凉州转运使?” 蔡伯俙的话让赵妙元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官家让你出任凉州转运使不是贬斥而是重用你?” “别别别……别说重用二字,为夫最听不得的便是重用二字!这么多年来每次官家重用为夫都是胆战心惊的,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官家的整个部署,为夫做事为何小心谨慎?一旦大义后果不堪设想!乃至影响官家的大局!” 赵妙元嗤之以鼻道:“妾身瞧你这么多年做的挺好,你别忘了,你可是顶着神童的称呼,是皇兄打磨掉你身上的圆滑,否则哪有今天!” 蔡伯俙自嘲的笑了笑:“官家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蔡伯俙能有今天全是拜官家所赐,但你可知为夫有多少时候千钧一发?这几年在神都待了这么久,为夫心中的斗志也快被消磨掉了,原本打算能有机会向官家主动去职,做一个闲散外戚,可谁知又被官家高高架起!” 赵妙元冷笑道:“你还打算打算高高架起?那是贤儿的事情,便是贤儿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若是旭儿以后要用他,他也要为蔡家顶上去!否则如何能平安百代,如何能做与国同休的外戚!” 稍稍顿了一下,赵妙元缓和了一下心情,望向蔡伯俙道:“夫君,你别忘了,整个外戚中能有如此地位的也只有蔡家一家,蔡家已经被天家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天家兴盛则蔡家兴盛!” 蔡伯俙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官家说东城豪门乃我大宋利益集团,可天家天家何尝不是?朝中的六部相公,宰执相公那一个不是被捆绑在天家的马车上?官家这是把朝堂和天家捆绑在一起啊!但唯一的区别便是朝堂之上的相公们接茬换,但东城豪门不会改变。” 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蔡伯俙笑道:“也罢!谁让咱是官家的伴读,心腹之臣呢!这个外戚妹夫可不好当啊!官家对为夫的信任,那为夫便好投桃报李以谢官家隆恩!” 赵妙元起身挽住蔡伯俙的胳膊道:“这是自然!别说是在外戚中,便是在朝臣中,夫君也是顶顶的人!妾身如此也可期望西北,一览凉州风光!哦,还要为嫂嫂和侄儿们带些东西回来嘞!” 蔡伯俙笑了笑,只不过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低声道:“蔡石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绝不能轻饶,官家今夜只带走蔡石这是告诉我他的家人我等自行处置!” 赵妙元兴奋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对于她来说,背着蔡家做出这般不耻的事情不是最严重的,牵连到蔡家才是他该死的地方。 “这该死的东西,枉我对他家那么照拂,换来的却是这般的背叛,他家的人打着蔡府的名号做买卖我也权当没瞧见,谁知却是养了一头狼!” 蔡伯俙笑了笑:“打着蔡府的名号有甚?还有更多的事情你不知晓,只是看在他这么多年把蔡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忠心耿耿的份上,我没有计较罢了!” “夫君的意思是?” “无需对他的家人有什么酷烈的手段,只需把他们拿的东西再给拿回来就好,这是对他们家最大的惩罚。” “就这么简单?” “人性是贪婪的,他们原本是老实的农人,从未享受过这些,现在享受惯了,突然夺取这些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从此以后蔡石一家和蔡府再无关系!他们在神都城中的日子能好过?” 赵妙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两千两百零四章离京的驸马和公主 神都城一项是安稳的地方,即便是有所动荡也是很快被平顶下去,对于绝大多数的百姓来说,这是整个大宋最波澜不惊的地方。 蔡伯俙被削去文资,去职三司副使一职对于神都城的百姓来说算是一件朝堂新闻,而朝堂上的百官却在意料之中,原因便是官家给他凉州转运使的差遣。 这是一方封疆大吏,身为转运使身兼一州之地军政大权,虽不是路一级的转运使,可州一级的转运使却是要分在什么地方的。 原本转运使只是路一级才有的官衔,但自从官家在明道年间偶尔设立州一级的转运使后,便有了先例。 凉州乃是大宋丝绸之路的要害之地,也是西北的重镇,每年过往的商贾队伍不下数十万。 转运使一职随着赵祯对官员的改革已经完全不同,大宋初立,太祖派若干转运使赴各地供办军需,事毕即撤。 宋太宗时﹐为削夺节度使的权力﹐于各路设转运使﹐称“某路诸州水陆转运使”,其官衙称“转运使司”,俗称“漕司”。 转运使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实际上就是在分权地方。 到了真宗景德四年,转运使职掌扩大实际上已成为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以后,真宗又陆续设立了提点刑狱司,安抚司等机构分割转运使的权力。 大宋帝王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之道,平衡权利是老赵家惯用的手段,便是为了避免地方官员一方独大。 但这样做同样也限制了地方官员的能力,在赵祯看来便是限制了官员的主观能动性,这是一件看似无伤大雅实则非常可怕的事情。 人类的进步所依靠的便是主观能动性,地方官员若是权利被分割和限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便是去往地方镀金,最后为进入朝堂做准备。 于是乎赵祯便在转运使一职上赋予更多的权利,尤其是州一级的转运使更是如此,相当于中央派遣到地方的特派员,目的便是发展一方经济,同时整顿地方吏治以及治安环境问题。 当然,州以及的转运使也不是常有的,除非地方上出现经济衰退严重,入不敷出,匪患丛生,吏治不清,冤假错案严重等问题,朝廷才会向地方派遣州府以及的转运使。 赵祯把蔡伯俙调任至凉州转运使一职,让许多人觉得这是在给蔡伯俙填补肥缺的机会,身为文资的外戚,恐怕整个大宋也只有他和苏轼两人。 现在让蔡伯俙担任一州之地,还是凉州这样的重要州府,当然应该拿掉他头上的文资以及三司副使的差遣,否则如何能调任凉州? 唯一让人觉得意外的便是,此次赵妙元也可以跟随蔡伯俙前往,赵祯给出的回答简单而充满人情:“景番为国操劳多年,朕的这位皇妹苦守多年,此去凉州山高路远,有长公主相伴,可解相思之苦。” 这话说的让许多朝臣无法反驳,反驳了便是漠视亲情,同时怀疑长公主,不反驳却又与礼不和,这算是坏了规矩……但有一点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因为蔡伯俙的长子蔡贤以及妹妹蔡芸留在了神都城中。 把一双儿女留在了神都城,这可是极为下狠心的事情,神都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知晓,长公主对自己的儿女最是疼爱,向来是舍不得的。 之前蔡贤想要外出游学,连官家和太子那里都欣然同意,而赵妙元这个长公主却极力反对,最终也只能作罢。 最终驸马府的马车离开了神都城,车驾的规格不光是以驸马的规格,还有天家特意赏赐的长公主规格,以及正正五百背嵬军骁骑营的精锐。 这已经是天家给予外戚的最高规格,而皇后则是暗自感叹赵妙元的命好,能有机会离开神都城去看看大宋的花花世界。 是的,后宫嫔妃们最羡慕嫉妒的便是诰命夫人能够在大宋各处游玩,回京之后讲述各地见闻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 大宋的疆域广阔,北方的雾凇美轮美奂,当初辽人四时捺钵的鱼儿泺是多么的美丽,南方的江南水乡,东面蓬莱仙境中的海市蜃楼,以及西面异域风情的凄美。 这些对于身在后宫的嫔妃们便是一场巨大的折磨,每当听到诰命夫人从某处游玩归来,她们最不希望的便是听到这些。 眼下连赵妙元也能离京去往凉州,这一路上的风景和人情让人太过神往。 大宋的交通已经变得极为便利,这不光是各地州府衙门开始疯狂修建公路所致,更是中央财政向交通倾斜的原因。 之前所有人都不认为道路对大宋有多么重要,但之道后来三司的财报以及各地州府的反馈说明一个事实,地方交通的便利和财富的增长出现正比的时候,大宋的朝臣以及天下百姓才明白了赵祯当初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 而其中最明显的代表便是王安石当初主政的松山州,那里已经是京畿路中最为繁华的州府,也是百姓生活最好的州府。 只不过没人注意到,蔡家发生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变故,蔡家的管事蔡石消失了,大多数人猜测他是跟着蔡伯俙一起前往凉州,毕竟蔡石在神都城中许多人都知晓他是蔡伯俙最忠实的管事,这次连长公主都前往凉州,若是他不跟随怕是会不大方便。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蔡石家中的产业全部被悄悄变卖,许多人都不知这些产业是蔡石家的,而是觉得这是蔡府的产业,毕竟当初蔡石是打着蔡府的名号置办的产业。 蔡伯俙和赵妙元这对夫妇的手段可不能小觑,别人不知道,蔡石一家却被直接从蔡府撵了出去,这种撵出去和往日赶走家仆不同,是和蔡府直接切割开。 蔡石一家和蔡府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他们不曾来过神都一样,直接被撵回了老家荆湖。 那些产业在外人看来本就是驸马府的,但事实上却是被蔡伯俙从赵祯那里请旨送至北平府和三司,抄家罚没! 只不过是没人知道其中的秘密罢了………… 第两千两百零五章蔡石的选择 蔡石的家人整个是“蒙”的,自己家中的产业在一夜之间被全数罚没,这不是被北平府罚没的,而是被朝廷直接罚没的,动手的不光有北平府的差人,还有三司的官吏。 他们不知到发生了什么,当急急的赶往驸马府中寻找蔡石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而这时的驸马蔡伯俙和公主已经离开了神都城。 蔡石一大家子人突然便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他们的府宅也被罚没,三司的官员在门上贴了封条,限他们三日之内搬出,否则一律赶出。 蔡石一家从原本风风光光的体面人瞬间变成了一穷二白的存在,不少人传言这是因为蔡石被撵出了驸马府的缘故。 至于为何被撵出驸马府,却又谁也说不出来,这便算是一桩奇案,唯有蔡石一家老小,在大蔡府门前嚎啕大哭,他们希望能得到蔡伯俙的答复…… 蔡石一家原本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因为蔡石的缘故他们获得了优越的生活,因为蔡伯俙的缘故,他们的生活便得越来越好,所以蔡石一家的今天是从驸马府得到,这是毋庸置疑的。 眼下他们虽然失去了在神都城中拥有的一切,但却还是有不少积蓄的,这些积蓄相对于一般百姓来说依旧富贵。 前往老家去依旧能过上不错的生活,蔡石的老家是东京汴梁人,他家原本是个世代相传的泥瓦匠,眼下可要比泥瓦匠好得多。 但他们不愿前往,日日在神都城奔走,但最终的接过便是了无音信。 富人可以体验穷人的生活,但他终究是富人,可穷人体验了富人的生活后,再让他当回穷人,那就是无尽的折磨。 三天之后,北平府来人直接把蔡石一家赶出了神都城,这时候没人在意这个突然没落的人家。 这家人因为蔡石和驸马府的关系常常欺行霸市,在神都城早已不受待见,现在被赶走不少的百姓和商贾弹冠相庆。 这已经极好的结果了,相比之下,蔡石在死骑军营中便没有那么好的“待遇”。 师橫冷冷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已经脱了形的中年人,他没想到蔡石居然还在硬抗,诸多手段已经施展,但蔡石就是不打算说出受何人指使。 蔡石居然比孙良还要嘴硬,师橫皱眉的掸了掸手上的碳灰,望向蔡石道:“常言道忠仆护主,没想到你护起恶人比护主还要心切啊!” 蔡石抬起眼皮虚弱的看了一眼师橫,嘴角流出的血已经止不住但依旧嗤笑道:“这位将军,您从我这里是什么都得不到的,给个痛快吧!” 师橫摇了摇头:“人之坚毅不过是时间而已,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哈哈哈…………” 凄惨的大笑之后,蔡石小声道:“东城豪门,势力庞大,非我一届小民能与之抗衡,不答你,我一人身死,和盘托出,我蔡石一家老小乃休矣!” 师橫大怒:“你就不怕我请旨连坐尔之族人!” “请旨?你大可试试,才来暴政矣!官家数十年免去连坐,便是叛军家属亦是不得连坐,何况我这般的罪责?终究不过是包庇贼人而已,罪不至死何来连坐族人?” “罪不至死?!你为东城豪门传递消息,你可知孙良乃何许人也?” 师橫惊奇的望向蔡石,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到现在蔡石还心存侥幸,但蔡石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不怕告诉将军,此事从头到尾我蔡石一概不知,不过是帮人传句话而已,传话的内容都能告诉您,“卯时三刻,白虎坠边,往来之便,互通有无!”这前四句话小老也揣摩过,但从始至终不得其意。而且不怕告诉将军,让我传话的人我连面都没见到,不过是一孩童而已。” 师橫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大意了,那句“卯时三刻,白虎坠边,往来之便,互通有无!”定然是密语,若非找到破解之文册根本无法知晓这句话的意思。 但即便是破解了也没有用,蔡石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话,孩童?上哪去找?这么些年过去,孩童早已变了模样! “那你如何知晓传话的人是东城豪门?!” 蔡石再度嗤笑:“蔡石好歹也是在神都城中混迹如此之久的,驸马府本就在东城,若是不知东城豪门,那还算是驸马府的管事?我得了东城豪门的好处,传过话之后,家中生意便出奇的好,不光如此还有人送来了诸多捐赠,说是参股可每年从未分过花红。” 见师橫微微闭上眼睛,蔡石笑道:“这是一桩无头案,若是将军好意,便给蔡石一个痛快,蔡石对得起驸马府了。” “你这般施为也敢说是对得起驸马府?你害的蔡驸马以及长公主殿下远遁凉州!” 蔡石再度哈哈大笑,望向师橫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傻子,最后长叹一声道:“将军乃是辖骑,可远远比不上黑手和皇城司,当然他们也好不到哪去,阴私之事可为,却不通政事,更不知手段。 蔡石在接到传话之后也曾犹疑,但最终还是做了,为何? 乃故意为之!如此便能保全驸马府平安,又能保全蔡石一家老小,若是不然驸马岂能不遭人记恨?蔡石一家老小还能苟活至今? 就算是蔡石被你抓住,若是死在这里,家中老小便能平安回到东京过活,若是活着出去……” 还真的是被蔡石说中了,师橫有些发呆,他虽在军武院中进修过,又是在宣毅军担任都指挥使,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武将,根本就不了解朝中之事,更不了解这些手段和诡计。 他只是知道带兵打仗,知道如何刺探情报,但要论阴谋诡计却连一个驸马府的管事都不如! 见师橫愣在原地,蔡石再度嗤笑:“将军给小老一个痛快,小老的一家还在等着小老的人头保平安嘞!” 师橫大怒:“阶下之囚何来底气,如此嚣张!” “他嚣张你有办法吗?” 赵祯冷着脸从帐外走了进来,师橫一脸的羞愧,而蔡石大惊失色,他在这里最怕的人不是师橫,而是赵祯………… 第两千两百零六章死骑的“管事” 蔡石是蔡伯俙家的管事,所以他了解许多师橫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这天底下谁是最强大的力量所在。 蔡石在被抓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清楚的知道东城豪门的威胁,相比之下师橫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最多不过是要了自己的命而已。 他现在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要了自己的命不过是保全家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从他被抓开始,甚至从帮东城豪门传话开始,他就准备好了“送命”。 但他知道,唯一能和东城豪门相提并论的“威胁”只有大宋的皇帝,至高无上的官家。 多年在驸马府中侍奉,蔡石对赵祯的了解不是一般朝臣能够比拟的,越是了解越是恐惧,蔡石在看到赵祯之后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相较于东城豪门,眼前的官家能让在弹指间让自己所有人的家人族人覆灭,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参见官家,末将办事不力还请官家责罚!” 赵祯摆了摆手,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东城豪门之所以找上蔡石,就是因为蔡石是“识时务者”。 “蔡石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不知道的事情他就是不知道,即便是你严刑逼供也没有任何效果,他便是一颗棋子而已,现在棋子要保全自己的家人,那便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赵祯一语中的,也让蔡石的神经紧紧的绷起,和东城豪门一样,官家也可以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赵祯看着蔡石,脸上露出招牌的笑容:“你觉得这件事和你无关了?你觉得一死了之就能结束了?不你不知道朕的手段比东城豪门更加狠厉!” 蔡石哪里能不知道:“官家,小老只知道这些,且都说出来了,还请官家放过家中老小!” 赵祯点了点头:“可以,但你既然看的这么清楚,那便和师橫一样,成为死骑一员,他们看不清不出的地方,你帮他们看清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师橫以及蔡石两人变了脸色,在听到死骑二字之后蔡石便变了脸色,他知道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辖骑名字一旦自己知道后,便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但这同样也是自己活命的机会,权衡之下蔡石当然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人在能够苟活的时候没几个人会愿意赴死,何况这件事又不涉及民族大义,蔡石心中最后一棵稻草也被压弯。 赵祯望向蔡石道:“看来你已经有了选择,死骑乃是朕最为隐秘的辖骑,天下无人知晓,你入辖骑,再无现世可能,即便是在家人面前也不能露面,从此以后你在大宋便是一个死人。” 蔡石突然便冷静下来,望向赵祯道:“小老手不能提重物,肩不能挑担,不知能为死骑作甚?” “你不是通晓政事,了解别人的手段吗?朕要你作死骑的脑子,朕不怕告诉你,死骑的任务便是为朕铲除东城豪门,你的作用不言而喻。” 蔡石微微点都道:“小老明白了。” 赵祯离开的时候师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被自己折磨的不行的人居然加入了死骑? 让人把蔡石松绑后,师橫还是有些不信任他:“官家让你作我死骑的军师,你出谋划策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若是敢让我等送死……” “将军只想未免太过,官家让小老在死骑中出谋划策,看似简单却是在和东城豪门过招,若是让你等送死,小老必然命不久矣!官家为何留下小老性命?乃是因为小老为驸马府所虑!小老从始至终便从未想过害老爷和公主!小老是忠仆,便是死了也对得起驸马爷!” 师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始至终蔡石都在隐瞒这件事,但隐瞒未必是对蔡伯俙的伤害,相反还是在保护蔡伯俙,眼下官家惩治蔡石一家老小,而并未对蔡伯俙有所惩罚,可见蔡伯俙是真的不知道前因后果,这也是蔡石的功劳。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说话,点了点头离开,跨出军帐之前对亲兵道:“给他在军中寻一个住处,从今往后他便是我死骑的军师了。” 亲兵点头应下,而蔡石在被松绑之后,便对亲兵客客气气的感谢:“多谢两位小哥,还请在军中寻一位郎中给小老瞧瞧,如此疼痛夜不能寐!” 蔡石的客气和有礼让俩个亲兵有些茫然,原本以为他会报复自己,谁想到却是这般的客气。 死骑的郎中帮蔡石治伤之后,蔡石便走出了军帐,外面的死骑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训练,负重奔袭是最寻常的事情。 一身世上还缠着白布的蔡石自然是不可能参加,就算是没伤他也没那体力能够跟上,只是在看到师橫带着众人冲出营门之后,并在门口的石块上坐下。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是驸马府的管事,现在也是死骑的“管事”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现在的自己要让死骑各种博弈中占据优势,同时为死骑出谋划策。 蔡石看似是蔡伯俙驸马府的管事,可事实上在东城他消息灵通,和所有势力都有所接触,并且了解东城的种种秘事。 相比之下他的情报是黑手和死骑难以得到。 蔡石知道自己的优势,更加了解东城豪门,更加清楚东城豪门做事的方法,眼下自己和亲人永不能相见,而这些死骑同样如此。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死骑之中才是最为适合的,除此之外他那里也去不得。 一个时辰左右,师橫便率领出操的人回来了,同样也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蔡石,让属下到校场上歇息,自己拉着一个铁壶坐在了蔡石的边上。 “我想了想,此事和你关系不打,不应该把你当作是仇人。” 蔡石并未转头看他,而是看着一群精壮的汉子在校场上哄闹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任何一个忠于主家的管事都该这么干。” “眼下你觉得该怎么办?” 蔡石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升起不久,在云霞之后如同一团若隐若现的火焰:“怎么办?咱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为君分忧,铲除东城豪门!” “是啊!铲除东城豪门,可你知道东城豪门是什么吗?他们如何关联,如何做事,如何交换彼此之间的利益?” 瞧着师橫稍稍迷茫的眼神,蔡石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线索到了小老这里全都断了,也便是因为如此,官家才会留下小老的性命,同时也让小老为你们出谋划策。” 许久之后,师橫幽幽的开口道:“官家果然没有看错…………” 第两千两百零七章东城豪门的“真面目” 师橫和蔡石两人在营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聊便是半个多时辰,早已等候的死骑将士们有些纳闷,同时也心中不爽。 在他们看来,这个驸马府的管事是帮助东城豪门传递消息给孙良的人,那他同样的人也应该是死骑的仇人才是。 和仇人就必须保持敌对的态度,没有分外眼红就不错了,岂能和他攀谈的如此兴起,以至于忘了操练的事情? 事实上师橫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觉得官家安排蔡石给死骑出谋划策,其中必有原因。 本打算与蔡石和解双方之间毕竟以后还要配合,给个台阶下便是了,免得心生怨恨真的给死骑下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曾想和蔡石一顿闲聊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外表看似老实踏实的驸马府官家并不一般………… 要想产出东城豪门,便先要弄清楚东城豪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一点从蔡石嘴中说出来完全出乎师橫的意料。 眼前这个就如同乡野老农的蔡石居然能说出这么直指本心的话来,浑浊的眼睛也不再那么让人瞧不上,而是散发着慑人的精光。 “不必这般看小老,身在东城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那你便快快说来!” 瞧着师橫急躁的模样,蔡石微微一笑,指了指四周以及屁股下的石头道:“就在这里?小老起身之后还未进食,腹中空空也!” 师橫转头就是一嗓子:“葛二胖,把军中的酱肉饼子热了送来!刘三怕端两个矮凳!” “以派人准备,你先说,饭菜一会就到,咱们边说边等!” 蔡石点了点头:“要说这东城豪门,起初也不过是东城的富家而已,都是些勋贵将门创先,因得了官家的好处,最先入了商贾行当,加之在朝中还有些影响,便做起了生意,这些人是最早开办工厂的,也是最早发家的。” 蔡石的话让师橫点头道:“这些我都知晓,然后呢?某家便是不明白,赚了钱,为何还要和官家对着干?” 蔡石笑道:“并非是要和官家对着干,而是利益驱使!” 稍稍一顿,瞧见师橫脸上不解的表情,蔡石从石头上下来,坐在了刘三怕端过矮凳上,同时还喝了一口小几上的茶水才继续不急不躁的开口道:“所谓利益驱使很简单,他们开办工厂赚了钱,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办工厂,且都在神都城中安置下来,这几十年来可不知是东城豪门在经营商贾之道,于是便和旁人有了冲突。” 师橫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至于…………” “怎生的不至于?这些人大多是在东城,又是家世渊源,互相之间也大抵是了解了,勋贵之中有开国勋贵,也有后起之秀,将门自不用说,朝堂之中的高官显爵之辈也和将门一般开始了自家的营生。据小老所知,王家便是其中一个。” “王家?哪个王家?” 瞧见师橫的好奇,蔡石笑了笑:“还有那个王家?魏国公王旦王相公的王家!” “魏国公乃帝师!其后辈子孙怎能如此?!” 师橫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脸色稍稍变得难看,虽然之前他也有些情报,但当听到蔡石说出来之后更加的面色难看。 王旦的名声在大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朝老臣,又是当今天子帝师,赵祯对他的尊敬已经远超旁人,甚至在王旦去世之后还亲自扶棺相送,这般的情义已经让王家荣耀无限,如何还能做出对不起官家的事情来? 蔡石笑了笑:“魏国公是辅弼之臣不假,可看看王家如今呢?王雍,官至国子博士。王冲官至左赞善大夫。便是才学兼备的王素也不过是工部判部事而已!在为出过一个相公,连三品以上的高官都没有!” 师橫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何,官家定然是不想让王家再出一位相公,以免王家一直成为大宋的权贵之家。 “东城豪门之中还有许多都和王家差不多的,吕夷简便也算是一个,只不过他是自己致使而下,却未曾离京返乡,而是举家迁徙至神都,便在东城之中。这便算是东城豪门中的后起之秀。至于其他家族大多耳熟能详,金刀老令公的杨家,开国相公赵普的赵家,石家等等诸多家族,他们都在经营买卖,日进斗金都不足以!” 这些消息师橫大多是知晓的,但听到蔡石这般说出来还是觉得满头大汗心中乱颤………… 蔡石并没有消停,瞧见师橫这般模样之后再次开口道:“你曾在军武院中待过,这些人家的富贵和庞大你也该知晓一些,这才是刚刚开始,后来的才叫精彩,小老在蔡府之中也要查勘蔡府的买卖营生,这么多年下来才知晓,原来这些人家的买卖早已不是一家单干那么简单。” “难道是几家合营?” “几家合营?”蔡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合营算什么?!最终还是各家有各家的产业,但东城豪门不同,往往是一个产业所有人家都会参与其中,为的是利益捆绑,谁家的买卖若是没有旁人家参股,嘿嘿…………” 蔡石最后的笑容让师橫背后发冷,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利益交换和捆绑,若是有一家的任何一个买卖没有参与,那家人必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挤,根本就在东城站不住脚跟! 想到这里,师橫瞪大眼睛望向蔡石道:“这么说来东城豪门的所有买卖也都是所有人家的买卖?!” 蔡石点了点头:“虽然在明面上不是,可小老却是知道他们背地里有一份“契约”,这份契约把东城豪门的每家都容纳进去,所有的生意每家都有参股,也就是说想要挣钱,所有人的力气都要往一处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家难道便不知?” 蔡石哈哈大笑:“官家岂能不知?别说是官家,便是小老都知晓的事情还有多少人不知?朝堂六部的相公不知?中枢院的宰执不知晓?三司的计相能不知?这潭水要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师橫大惊失色,原本他认为所谓的东城豪门不过是几个勋贵联手而已,谁能想到居然如此庞大繁杂。 第两千两百零八章祁国公府的“丑闻” 说了一会之后,蔡石也是默然不语,“火头”葛二胖把热了的酱肉和饼子送来便一溜烟的跑了,几乎所有人都“躲”的远远,不敢靠近师橫以及蔡石的所在。 这两个人的状态很诡异,刚刚还是滔滔不绝,可现在却没了声音,如同两座“望夫石”一般坐在矮凳上,一个盯着远山,一个盯着小几………… “某家终于知道官家为何不对东城豪门动手,而是从奎大……也就是孙良处下手,顺藤摸瓜一步一来才是上上之策,这东城豪门可要比吐蕃人难以对付的多!” 最终还是师橫打破了寂静,他的话也让边上蔡石的老脸晒然一笑。 “这还不算完,东城豪门之中可还有宗室参与,官家改制宗室,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削弱宗室的力量而已,也是让东城豪门的商税大增。 寻常商贾缴税十之一二,东城豪门不过是半半而之!每年三司从他们手中收的商税可都是打过折扣的,眼下官家以宗室为伐,去起封爵,加以赏赐,看似是在伤其根本,但却是在税上下功夫的。宗室封爵再多,国朝还是能养得起……” “哦!如此便是让宗室从东城豪门之中分裂开……” 师橫的推断被蔡石“无情”的打断:“分裂开?哪有这般容易!宗室之中能入东城豪门者屈指可数!小老知晓的便是祁国公赵宗说……” 宗室在东城豪门的并不多,大多数宗室已经被赵祯给“吓怕了”许多宗室都知道,官家对宗室的打压要比历代王朝狠得多。 一是担心因为重蹈太宗的“覆辙”,二便是大宋的宗室人数太过庞大,有许多和天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这两点无论是师橫还是蔡石都非常清楚,蔡石的反问一下便让师橫恍然大悟,随即道:“宗室之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国公属于东城豪门?” 蔡石笑了笑点头道:“然也,但眼下怕是已经生了间隙,官家利用宗室本就是诰命的手段,现在的勋贵和宗室之间……可并非和睦如初,只不过那几位国公算是倒霉,被宗室牵连着招惹记恨。” 说完蔡石有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几位国公和东城豪门已经是不可分割,双方之间的利益已经联系在一起,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别处?” 师橫有些惊讶,望向蔡石道:“你的意思是还找宗室的麻烦?” 蔡石轻蔑的笑了笑:“还需要我等找麻烦?祁国公本就是麻烦缠身!之前坐帷薄不修便算了,坑杀女仆之事闹得满城皆知,眼下又有一桩公案抖落出来,他赵宗说这次怕是难逃责罚!说不得连其子赵仲旻都要受到牵连!” 师橫有些莫名其妙:“公案?何来的公案?” 这回便是蔡石惊讶了,望向师橫的眼神充满诧异:“整个神都城大多已经传遍,祁国公府上的花园里有一件密室,内囚女子供起淫乐,我大宋以无奴隶,这些女子据说也是良善人家出来的。 三日前其有一女子脱逃,翻高墙而出,遁走报官,北平府知府贾昌朝未敢受理,但亦不敢隐瞒,只能发往大理寺,据说那女子逃脱之后便去寻了其他苦主的家人,足有十数家,近百人与大理寺前喊冤!” 这是一件大事,就算是死骑消息再不灵通也是应该知晓。 “三日前?”十分恍然大悟,他三日前可不在神都城中,正忙着如何对付孙良………… “老蔡,你觉得这件事会如何?” 随着大半天的攀谈下来,师橫发现蔡石这个人真的很稳重,不光稳重还有脑子,现在看来他背着驸马蔡伯俙和长公主给孙良传递消息这件事还真的情有可原,既然官家都放过他了,那自己何必再做计较,毕竟孙良已经被千刀万剐,流血而死。 蔡石的眼皮忽然耷拉下来:“若是不出小老所料,那官家要用这事做文章,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打击宗室,让这几位国公,君王,郡公脱离东城豪门!” 师橫点了点头:“那我等应该如何配合官家?” 蔡石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便是我等无能为力的,死骑终究是官家手中的刀剑而已,而此事用不得刀剑,只能看手腕,静观其变,小老相信官家的手段。” 师橫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官家的手段之高明,师橫远在青海路便领教了。” 这边师橫和蔡石两人说话的功夫,神都城皇宫的朝堂上已经是不可开交,一众朝臣吵成一片,甚至连殿中侍御史都刘庠和郑自牖都加入了其中。 殿中的大理寺卿张知白尴尬的站在原地,他既不想加入朝臣们声讨的队伍,又不想帮助边上的赵仲旻说话。 这一次朝堂上的争吵几乎是一边倒的扑向了张知白边上的冯翊侯赵仲旻。 赵仲旻乃是赵宗说之子,也是祁国公一脉最为出色的子嗣,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冯翊侯,可见他的能力。 在侯爵之中,冯翊侯算得上是极为荣耀的封爵,冯翊为重镇之地,黄河、洛河、渭河从境内流过,且渭、洛二水在大荔汇合,流入由南北走向折为东流的黄河,是出入秦晋的关隘和交通要道,素有“三秦通衢“、“三辅重镇“之称,为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地。 以冯翊为爵位前缀,可见赵仲旻是得了多大的圣眷。 在场的朝臣也都知道这一点,赵仲旻是官家册封的冯翊侯他是没错的,所以朝臣大多只是声讨他父亲的罪责而已,并未上升到他的身上。 坐在御座侧面的赵旭有些头疼,这件事干系太大,他自己可做不得主,只能清声道:“此事非孤可以做主的,便请父皇来顶多!尔等不得喧哗!”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他们这么做也是希望把这棘手的申请交给赵祯,而不是让太子处理,虽是帝王家事,可亦是国事,稍有不慎便会弄得民心激荡,谁敢怠慢? 赵旭虽是监国储君,又是总揽大政,可终究不是宗室的大家长,也不是决断这事的最好人选。 只不过相对于朝臣们的平静,跪在地上的赵仲旻却猛然一颤,这事情到了官家那里便是不好轻易绕过的。 当初坑杀女仆一事便差点让自己家的国公之位不保,眼下怕是难以善了! 第两千两百零九章奇蠢无比 赵祯在知道赵宗说这件事后十分吃惊,不是吃惊于他的“荒淫”是吃惊于他的愚蠢,一个人要蠢到何种程度才会把这样的丑闻公之于众。 别说是在大宋,便是在任何一个稳定的朝代怕是都难以让人接受的,何况还闹到了朝堂之上,其子赵仲旻亲自请罪,这可算是一段“佳话”了。 赵仲旻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为他的老父亲开脱,之前坑杀女仆便是已经上过一次朝堂,那是赵宗说的“荒淫”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的面前,所付出的代价便是“以官身恕其罪”。 有了教训之后还要在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这便是真的蠢了。朝堂上的大多数人也是看不下去,堂堂国公,居然因为这种丑闻让天下人笑话,简直是奇蠢无比! 要么便不做,做了便永远也不要让人知道! 这不光是祁国公府上的危机,更是天家的一场危机,宗室和天家之间的关系是割不断的,赵宗说这般的“荒淫”,天家的脸面何在? 朝堂上的大多数朝臣是恨赵宗说的“下作”你赵宗实又不是没有钱,便是去青楼妓馆又如何?实在不行纳妾便是,在你自己家中想怎么玩是你自己家的事情,谁也管不着。 只要不死人,谁去管你到底是否“荒淫”? 可你非要绑架良家女子,不光是蠢那么简单了,还是坏,一个人一旦被打上坏人的标签,那永远便是坏人,狗瞧见了都要绕道走。 而恰恰赵宗说便是如此,整个祁国公府上都被打上了坏人的标签,虽然因为种种关系,生意没受到影响,但风评可是已经降到了不能再低。 事情闹大了,在闹大之前祁国公府上还是有解决办法的,把人以最快的速度放了,再赔上巨款封口,实在不行再获得人家父母的谅解,赵仲旻能在朝堂上为父亲开脱,去往百姓家中取得谅解并非一件难事。 赵仲旻终究还是放不下身段,能在天下至尊的皇权面前跪下认错,且不可能在百姓面前低头,他是宗室,祁国公府的血脉,堂堂冯翊侯怎能对庶民低头? 赵祯手中的卷宗并非详细记载祁国公赵宗说的罪行,而是记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始末,大理寺的人已经非常小心了,其中的用词和说法是最为温和的,但即便如此赵祯依旧能看到一个暴虐“荒淫”的祁国公,以及那人间地狱一般的祁国公府。 一句“百姓多绕其门庭,乞者多避其门道”便可见一般,可以说这件事之前神都城的百姓便已经开始远离祁国公,并且在心中给赵宗说打上了“坏人”的烙印。 赵祯早已知晓这件事,但没想到会在朝堂上发酵,更没想到会产生如此“超乎预期”的影响。 苦主的家人已经在宣德门外,内侍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不断前来通报:“官家,宣德门外百姓聚集,声讨之声沸反盈天!” 赵祯张开双臂让内侍把腰间的金玉大带给系紧了些,三才在边上小心的把手中的通天冠给赵祯带上,调节松紧地方也是刚刚合适。 “官家,近日您可是消瘦了些,这通天冠的滑索都快勒到底了……” 赵祯撇了撇嘴道:“朕便是瘦了也便会瘦脸,明明是今日的发髻束的高了些。派人传令禁军,宣德门外的百姓只要不冲击宫城,便任由他们聚集,不得驱赶百姓,更不得伤人!” 内侍以最快的速度再度离开,三才在边上继续给赵祯穿戴,颈项下垂白罗方心曲领整理了一下,足穿白袜黑舄,再另挂佩绶,帝王的穿戴便算是结束了。 往日里官家已经很久没有穿着这套冠冕之服,许久没有上朝的官家今日再次上朝,那必须要以隆重的一面出现才是。 二十四个宫人在前面引路,这是从寝宫通往外朝的必有礼制,本来三才还想让宫人打出旌旗伞盖之类的,被赵祯拒绝了………… 福宁殿的宫墙上钟鼓齐鸣,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所有宫人躬身施礼,而外朝城墙上的禁军和各部官吏同样如此。 今日是一般的朝会,在垂拱殿进行,赵祯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到这里,入了后殿再从后殿转到前殿。 殿中的所有人都肃穆的站着,仿佛木雕一般的安静,赵旭的神色倒是非常淡然,在他看来父皇来了这件事便能完美解决。 事实上并非如此,这是一场危机,一场看不见却能给天家,朝廷带来沉重打击的危机。 赵祯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在御座上坐下的时候,群臣高呼:“吾皇万岁!”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体现朝臣们心中的踏实,在他们看来,只要官家来了,在这至高无上的御座上坐下,朝臣们从上到下便有了底气。 “冯翊侯,你这次还打算为祁国公开脱赎罪?!” 赵祯的声音响起,让跪在垂拱殿地板上的赵仲旻微微一颤,带着无奈和悲痛的开口道:“陛下,家父此举虽说荒唐,但还请官家看在宗亲血脉上……” “朕已经给过祁国公机会!” 赵祯直接开口打断了赵仲旻的话,这不是第一次了,当初赵祯便打算直接把赵宗说这个祁国公贬为庶人,但碍于宗室情面,又有多方劝说,再加之赵仲旻亲自求情用意用官身来赎罪,所以便保留了赵宗说的爵位,也没有把他从宗室中除名。 但眼下事情已经闹得很大,宣德门外的苦主和百姓群情激动,而大理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受理此事。 北平府的贾昌朝非常聪明,这案件他没有受理,而是推给了大理寺卿张知白,而张知白和赵仲旻上朝之后,在某种意义上便算是受理此事了。 这也是为何张知白在朝堂上尴尬的原因,现在的他才发现自己中了贾昌朝的圈套,几乎快被自己蠢哭………… 四周的朝臣都静静的看着赵仲旻和张知白,同时也不时的大量一下赵祯的表情。 赵祯捏了捏鼻梁:“大理寺卿张知白,大宗正司宗正赵允成,你们说说这事情该如何处置?” 一个执掌国法,一个管理宗族,这两个人是最佳人选,但也是最倒霉的………… 第两千两百一十章赎罪 张知白是文臣他当然清楚应该站在什么地方,眼下务必要站在文臣一边,而且官家钦点他出班,要的不是别的就是国法的“规矩”! 这时候当然不应该“理性”或是“法理不外乎人情”,而是应该中规中矩的回答,只有这样才是在朝堂上和官家面前体现自己的“公正”。 张知白躬身道:“启奏官家,匿良人于家中者,徒从三年上,刑八十脊杖矣!且…………” 张知白稍稍犹豫,抬眼看了看赵祯,又看了看跪在大殿地板上的赵仲旻有些尴尬的开口道:“且不得以铜赎纳其罪!” 赵仲旻抖了抖,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家父年老体弱,如今以入花甲,还请官家容情!” 赵仲旻在父子之情和孝道上是极为妥帖的,虽然他也有些不好的风评传出,但为人以孝,这不是朝臣们和赵祯听闻的,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的。 之前赵宗说坑杀仆女一事便是赵仲旻亲自上殿恳求赵祯,以头抢地甚至血色潺潺,如今还是这般为父亲求情,其心可谅。 大宋的文化和道德基础是建立在儒学之上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样的孝道在某种程度上占据了大义,也是让人感动的。 只不过…………律法岂能因为孝道而更改?犯法的是赵宗说,不是他赵仲旻,他的孝道不足以弥补他父亲的错。 若是在律法之上,单单靠罪犯儿子的几个响头便能免去罪责,因为罪者的儿子孝顺,就要免去罪责?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吗?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赵祯坐在御座上皱眉呵斥道:“来人,把冯翊侯架起来!这是朝堂,朕知晓你的孝顺,可以自身之损换取罪责,此不当为孝!” “官家,家父养育仲旻,此时自不会爱惜躯体,还望官家降罪仲旻,代父赎罪!” 一时间,朝堂上,闻着落泪不计其数,这样孝顺的儿子可是世间少有的,为了父亲可谓是不惜一切,甚至愿意自己代父赎罪。 所有人都望向了赵祯,虽然他们不好开口求情,但事情到了现在多多少少要给宗室一点面子,也要给赵仲旻的孝道一点“嘉奖”。 赵祯本来是打算通过这件事再度出手惩治宗室,尤其是惩治赵宗说的,但眼下给赵仲旻这么一闹腾,还真不还下死手。 “如此,便以官身赎纳!” 大殿中极为安静,所有人都尴尬的望向赵祯,大宗正赵允成出班小声道:“官家,祁国公的官身道州刺史已经恕纳,再无其他。” 赵祯望向赵仲旻道:“如此便以冯翊侯的官身恕纳,今日起免去赵仲旻左监门卫大将军!” 赵仲旻跪地道:“谢官家!” 左右不过一个左监门卫大将军的虚职而已,这头衔在宗室手中就是个摆设,最大的作用便是作为抵消罪责的存在。 父亲的官身已经被收走,自己的官身现在也没了,赵仲旻心中有些不安,还是到了这种地步,其实这些完全都是没必要遭的罪啊! 作为大宗正的赵允成出班道:“启奏官家,宗说之事乃宗室教化不严,督导不顺,还望官家以《训诫书》敕下,为宗室子弟警!” 这时候赵允成的站出来自然是让人无话可说的,作为大宗正的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利,同时也没人听他的,他请求赵祯下一份《训诫书》也没有什么不妥。 朝臣们自然是同意的,不光同意,还纷纷上前附议。 赵祯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宗室享乐多年,也该好好学学律法,通晓仁义道德之书!即日起我赵宋宗室必读《宋刑统》及四书五经,朕不日抽查,若有不合格者,朕必当重罚!” 这对宗室来说其实不算是难事,从小就身在富裕的家庭,读书认字还是困难的吗?甚至有不少学识出众的,本来宗室是打算通过爵位的消除换来科举的资格,但经过赵宗说这件事闹得,入科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赵祯看了看朝臣,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赵仲旻,缓缓开口道:“此事便如此而定,冯翊侯速速回府,让祁国公放出苦女,若再有此事,朕定严惩不赦!” 赵仲旻立刻点头道:“臣遵旨,这便回府让家父改过自新!” 说完便起身缓缓推出垂拱殿,在出了殿门之后便立刻快步向下马石走去,那里是他拴马的地方。 骑上马时赵仲旻便有些头晕目眩,虽然用自己身上的官身免去了父亲的惩罚,但毕竟是左监门卫大将军的头衔,正三品的环卫官!荣耀无两的,现在却被用来打了水漂! 赵仲旻怎么能不恨?他不是恨赵祯,也不恨父亲赵宗说,在他看来几个平民百姓的良家女又如何?值几个钱?被玩弄了便是祁国公府看得起她们! 但因为这几个女子丢了自己的左监门卫大将军的职衔,赵仲旻岂能不恨?他发誓要悄悄的报复那些人家,但眼下先要把事情对付过去才行。 在赵仲旻看来,他今天还算是成功,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官身,但却最少保住了父亲的爵位,也保住了祁国公府! 他在入宫之前便以相好,最少要保住祁国公的爵位,最多便是把自己头上的冯翊侯给拿掉,即便如此也不能拿掉父亲头上的祁国公! 骑上马之后,赵仲旻便皱眉,宫门的角落里家仆已经在边上等候,上前之后赵仲旻便道:“你先一步回府,告诉父亲立刻把那些女子放了,若是有伤的务必要医治好,从夫人那里取些精美衣物给那些女子换上,也命家中的老妈子给他们打扮一番!” 仆从立刻点头道:“小的遵命,这就回府,侯爷还是从东华门出去,免得被堵在南熏门。” 赵仲旻瞪了仆从一眼:“本侯也想从东华门出,可身上未有穿宫腰牌,如何去得?你先走一步,本侯要向那些贱民“负荆请罪”嘞!” 瞧见赵仲旻阴冷的眼神,仆从立刻遁走,他知道一旦侯爷露出这样的眼神,便是凶狠之时,无论他对那些百姓态度多么真诚,背后只会更加无情的加倍奉还………… 第两千两百一十一章祁国公府的“替死鬼” 赵仲旻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出了宣德门,他的出现也引得所有人围拢了过来,北平府的差人组成的人墙根本就无法阻挡激动的百姓。 当然地位的尊卑让他们也保存着理智,苦主的父母已经开始声色俱厉的声讨祁国公的无道,四周的百姓虽然不敢动手,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但却在不断的附和,给苦主打气。 赵仲旻知道,这时候他能做的便是面对,虽然心中已经气炸了,但脸上依旧是满脸的愧色,深深一礼道:“诸位,小侯在这里向诸位致歉,家父有过以受官家责罚,若是诸位还有不满,尽管施以小侯身上,赵仲旻绝无二话!” 赵仲旻非常聪明,在这个时候,在祁国公府被卷入到舆论风波的时候,以最低的姿态,甘愿受罚,这反而使得围观百姓下不去手。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也是高明的手段,当高高在上的人把姿态放到了最低,自然而然的便会引起别人的同情。 赵仲旻在极力的把影响降到最低,给人以恕罪认错的感觉。 而另一边,祁国公府上的家仆已经赶回了府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赵祯在朝堂上的旨意传达回来。 赵宗说坐在主位上不以为意:“不过是几个小娘子罢了,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还要把仲儿的官身给罢去!” 边上的管事苦笑道:“公爷,此事在神都城中已经闹大,若是不妥善处理,咱们国公府的爵位怕是都保不住,若非侯爷以官身恕纳,后果不堪设想啊!” “屁!我乃汉恭宪王赵元佐之孙,太宗曾孙!地位何其之高?几个区区民女,看上了便是他们的福气,何来的赎罪之说?他赵祯不过是为了彰显天家的仁和而已,这天下是我赵家的!” 管事虽然心中不满,但表面上却在不断附和:“这是自然!但官家已经下旨,公爷还是把那些女子给放了才是妥当。” 赵宗说起身向外走去道:“本公爷这就去放了她们,但也别想活的痛快!” 赵宗说到现在还没认为是自己的错处,认为自己不过是被赵祯利用,当作是杀鸡儆猴的工具罢了。 到了密室的门口,打开密室看见的便是一群衣不遮体的女子,心中的愤怒和淫邪再次涌上………… 祁国公府上的家仆以最快的速度又赶往宣德门,这一次他的脸上不再是担心,而是惊恐,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的找到了人群中的赵仲旻,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侯爷!府上出事了,国公爷不知怎的,居然再次肆虐,死人了!” 赵仲旻脸色剧变,一把抓住了仆从的前襟,压低了声音用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死了?死了几个!” 仆从颤颤巍巍的伸出五个手指道:“五个人,五个小娘子死了!” “吓!天要亡我一脉!” 赵仲旻已经绝望,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弄死人,官家已经下旨,自己身上的官身已经被免去,放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时候再出这种事情,不光是抗旨那么简单,更是欺君之罪! 此时的赵仲旻也已经傻了,不知该如何去平息这场又起的风波,只能呆呆的看着人群发呆。 人群已经开始向祁国公府上移动,所有人都希望看到那些可怜的小娘子被从“魔窟”中放出来。 阻止人群去往祁国公府根本是不现实的,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国公府去。 骑马绕过人群,赵仲旻从小路赶往祁国公府,回到家中之后便瞧见那五个晃眼的白布以及在边上毫不在意的父亲赵宗说。 “父亲,这是作甚!” “不过是死了几个小娘子,当初为父埋了那贱婢又如何?反正你的官身已经被削去,这些贱婢就当时为父收的利息!” “近万百姓以在路上,转瞬便至,官家已经下旨,这下我等用什么去还给苦主父母?!” 赵宗说突然提高声音:“怎生?!已经用我儿官身换了去,如今她们身死,还想如何?!” 赵仲旻气急:“父亲,此次怕是要让我祁国公府罢官夺爵才能平息啊!说不得还要被逐出宗族贬为庶人!” “嘿嘿!我赵宗说天潢贵胄,身上留着的便是赵家的血,谁敢逐我出宗族,他赵允成有这胆量?!” 面对叫嚣的赵宗说,赵仲旻觉得自己突然升起无力感,根本就无法和他说的通,现在的宗室已经变了,官家再也没有偏袒宗室的想法。 能守住国公的爵位已经是最好的事情,现在的父亲居然还不知悔改,绝望的情绪在赵仲旻心中升起,望向管事两眼泛红:“国公昏聩,为何你不阻拦?!” 管事大惊:“冤枉啊侯爷!此事小的并不知道,国公亲自去放人……” 赵仲旻的脸色突然变得和煦,望向管事道:“老吴啊!本侯爷知道你对国公府忠心耿耿,但你就算是要替国公毁灭“人证”也不能杀了那些良家女子,她们毕竟是人,官家以下旨放人,我国公府现在拿什么去给那些百姓以交代?!” 赵仲旻的话让赵宗说回过神来,看向练练摆手已经没有言语的吴管事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吴我待你不薄,如何能做这等不良之事?” “这……这……侯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啊!” “我若饶了你,但官家也不会饶了你,来人,把这罪大恶极之人拿下!!” 赵仲旻的仆从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捂住吴管事口鼻后便用一条麻绳勒住他的脖子,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侯爷的意思很清楚,这事情是吴管事一人所为,和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地上已经死透的吴管事,赵仲旻试了试他的脉搏,擦了擦手道:“父亲,你若是不想做这个祁国公,那便传给儿子,让老吴一人担下罪责是蒙骗不了官家的。” 此时的赵宗说终于知道后怕,望向赵仲旻道:“眼下该如何?” 赵仲旻幽幽的开口道:“只能请吕公帮忙了,若是我国公府能渡过此劫,必定要向东城豪门给出所有好处!眼下要紧的是保住您头上的国公爵位,若是不保,万事皆休!” “官家应该不会连为父的国公都给罢了去吧?” 赵仲旻没有说话,四周的嘈杂声已经出现……………… 第两千两百一十二章内侍殿头 东城祁国公府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四周的百姓很多,都是听到消息赶来“声援”或是看热闹的人,看热闹本就是大宋百姓的爱好,何况现在大宋的风气开放,没有那么明显的社会隔阂。 赵祯在律法的普及和推动之后,百姓们的胆量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愈发的变大了,只要是没有触犯律法,什么人都不怕………… 围观国公府这种原先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随着白色担架被从祁国公府抬出来,人群的愤怒达到了制高点,谁也没想到,在官家下旨之后那些受苦受难的小娘子没有被放出,而是被用白布蒙上抬了出来。 在大宋帝王的旨意便是最高意志,便是律法,所有人都要执行,而百姓们拥戴赵祯,更加看重圣旨的威严性。 在百姓们看来,祁国公府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用一个死了的管事来顶罪?谁相信那些死去的小娘子是吴管事所为? “卑鄙,无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句话,接着便是所有人都在大喊,这句话没有针对谁,可以理解是在辱骂死去的吴管事,同样也可以理解为在骂祁国公府。 皇帝的旨意也会有内侍前来监督执行,来自皇宫身的入内内侍省内侍殿头官孙忠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一幕太过诡异了,难道是打算侮辱自己或是官家的智慧? 死者的父母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痛苦渲染着这里的一切,四周的百姓群情激荡,让气氛达到让人高潮。 孙忠阴沉着脸走进向祁国公府紧闭的大门,此时他知道自己代表的不是入内内侍省,而是代表着官家,他是内侍官,维护的是帝王威严,官家对内侍的好他岂能不知? 赵祯的威严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更是不容亵渎的存在,原本对国公府的一点尊重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知自己会来还要紧闭大门?这个难道是打算“掩耳盗铃”? 用力的敲响大门上的门鼻,金铁交鸣的声音让四周安静了下来,北平府的差人阻拦人群,生怕这些激动的百姓冲击祁国公府。 这不是在保护祁国公府,而是在保护百姓,这些差人都是神都城中的老衙役,岂能不知祁国公府在没有被官家夺爵之后地位依旧高高在上,这时候若是有人冲击祁国公府,那便是对宗室乃至天家的不敬。 一切都有内侍殿头官在前,孙忠的一举一动都被百姓个官吏看在眼里,这时候若是他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众怒,把这原本属于祁国公府的公愤引到天家身上。 在百姓眼中,宗室便是皇帝的亲戚,官家虽是帝王,但对待自己的亲戚也不会下狠手,官官相护在百姓的心中已经深入人心,何况是官家的亲戚? 没错,孙忠担心的也是如此,所以他知道自己眼下必须强硬,不能有半点敷衍和软弱,必须要把天家和祁国公府割裂开。 大门敲响之后便被打开一条缝,祁国公府的仆从把孙忠请了进去,接着大门便要再度被关上,却被进门的孙忠给挡住,吃力的把大门推开,皱眉的高声道:“某家代天子督办,乃行圣意,昭昭天下,岂能密室而谈?!中门大开,寻祁国公,冯翊侯来!” 单单是这一句话便引起百姓的称赞,这是要在祁国公府的大门口给众人以交代,这才是官家做事的“风范”,看来这个内侍殿头官没有白来。 祁国公府的仆从无奈,瞧见孙忠没有打算进入内府的打算,只能前往通报,即便是小小的仆从都知道眼下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吴管事的死没人知道,但即便是国公府的仆从也能想到他是被公爷,侯爷推出去的“替死鬼”,说实话他自己也寒了心,打算明天便从国公府请辞了去,现在的神都城到哪找不到活做? 孙忠的“打脸”是赵仲旻没想到的,毕竟现在祁国公府还没倒,这时候赤裸裸的打脸难道是真的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了。 看着边上暴跳如雷的父亲,赵仲旻只觉得无限的失望与疲惫,别的人家都是儿子惹祸老子来扛,到了自己家却是老子惹祸儿子来扛。 这么多年祁国公府的产业都是自己打理,和东城豪门的合作也是自己操心,父亲除了享乐便是惹是生非。 相比别的宗室,自己家的事情却是最多的。 但谁让是自己的父亲呢?即便是已经厌烦,但却依旧要替他想办法,国公府不能倒,一旦倒下不光是父亲失去爵位那么简单,更是会影响家中的产业,甚至连带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也会烟消云散。 低声对边上的亲随问到:“吕公可曾回复?” 亲随小声道:“没有,派去的人连门都没敲开……” 赵仲旻微微闭眼,他本来就清楚东城豪门的做事手段,什么歃血为盟,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在能保住你的时候当然会全力保你,可若是不能,那便果断的舍弃,免得祸水东引,把自己深陷麻烦之中,这就是东城豪门做事的准则。 眼下祁国公府已经深陷泥潭,即便是东城豪门也没有办法帮助国公府扯出泥潭,眼下他们已经放手了。 自己上朝之前吕夷简送了一份手条过来,内容很清楚必须把这件事果断处理好,即便是牺牲掉自己身上的官身也在所不惜。 自己当然听从他的意见,但谁知父亲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又生事端! 眼下吕夷简已经不打算帮忙了,这也代表着东城豪门打算隔岸观火,当然如此对祁国公府来说是一场灾难,但赵仲旻却发现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若是能度过这场危机,那祁国公府在东城豪门中的地位便会越来越高,凤凰涅槃不过如是!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的赵仲旻只能自己亲自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而这时候绝对,绝对不能让父亲再出事了。 回头对亲随冷冷的开口道:“把国公爷请进内室,没有的话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赵宗说呆滞了一下便叫道:“什么?!逆子!你这是忤逆!” 亲随们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把赵宗说给请进了内室,并且把大门从外面插上,其实在他们看来,这是侯爷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第两千两百一十三章圣旨执行不得 孙忠的“打脸”是赵仲旻没有想到的,但当他看到国公府外人山人海的模样便知道为何孙忠会这么做,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内侍殿头官可以说是官家的“家臣”。 看来他是顶不住百姓的压力所以才会有如此贸然的举动,赵仲旻理解,这时候不光要安抚激动的百姓,也要安抚孙忠“不安”的心。 但自己从一开始便是要咬死这件事就是吴管事所作,和父亲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傻子才会承认是国公府做的这一切,否则便又要多背上一条人命官司! “孙殿头!小侯有礼了!” 赵仲旻的客气却没有换来孙忠的好脸色,相反他阴沉着脸道:“侯爷好大的威风!国公府好大的威风!这人命在你国公府便如此不值钱!国之律法何在?宋刑统何在?皇宋宪法何在?!” 赵仲旻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孙忠上来便会如此不留余地的诘问,这是但这百姓面把所有罪责扣在了国公府的头上。 不自觉的笑了笑,赵仲旻缓缓开口道:“孙殿头的话小侯不知,这人是吴管事所害,与我国公府何干?他乃愧疚自缢而亡,又与我国公府何干?” 稍稍顿了一下,不等孙忠开口,赵仲旻又道:“恶奴欺主啊!我国公府本良善人家,国公爷本之前行事狂放,犯了律法,被官家罢免官身,早已痛定思痛,是这恶奴知晓家父喜号,故囚禁这些小娘子,父亲不知以为是从何处买来的仆从,但也未害其命,谁知事情败露,他吴管事先下手……诶!此乃我国公府不察之罪啊!” 孙忠愣在原地,而四周的百姓也是全部沉默,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 即便是如此狡辩也不能掩盖一个苍白的事实,还是有证人存在的,便是那个逃出来的小娘子,她的话才是事情的真相,谁会相信国公府的一面之词? 再说若是当真乃吴管事所为,为何在朝堂上你却在认罪,而不是不把吴管事推出来?难道国公府这么“有心”宁愿自己被冤屈也要保住一个小小的管事? 现在吴管事死了,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当真是在愚弄百姓,或是在愚弄官家? 孙忠的连从惊愕变得呆滞,从呆滞变得愤怒,最后变为暴怒:“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你堂堂冯翊侯居然如此不堪,说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难道你在朝堂上的话是诓骗官家不成?就是为了这小小管事?!这可是欺君之罪!” 赵仲旻也有些慌张,刚刚他是想把所有的罪责推卸到吴管事身上,但不知怎的“用力过猛”一下没有收住。 而眼下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刚刚说的话要是真的,那便是在朝堂上欺君,若是假的,现在国公府的所作所为便也是欺君! 赵仲旻慌张的摆手道:“并非如此,家父一直被吴管事诱骗而不自知,小侯也是现在才知晓的,家父有罪以认,小侯以官身恕纳,然而这吴管事自作聪明,以为是在为国公府考虑,便害了这几位小娘子的性命…………” 孙忠不禁感叹,赵仲旻这圆谎的手段当真是不错,只可惜在事实面前这样的谎言太过苍白。 之前已经认罪,以官身赎纳也就罢了,事情很快便会过去,毕竟没有人命官司在,可现在………… 孙忠突然觉得有些自作多情,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已经没有监督旨意进行下去的意义。 向赵仲旻拱了拱手孙忠冷笑道:“侯爷,此事已非我一个小小的殿头官所能搀和的了,小的只是来监督官家的旨意进行,而眼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人也死了,国公府也把罪责推到了吴管事身上,而他也恰巧死无对证,官家的旨意已经没有办法执行,小的这便回宫复命,接下来便应“有司”勘察!下官告辞!” 孙忠自己知道该做什么,眼下这事情根本就已经超脱自己的职权,应该交给大理寺来做。 死了人,又牵扯出所谓的“恶奴欺主”这样的事情已经到了大理寺的职权范围,而非自己这个监督旨意进行的入内内侍省殿头官所该管辖的。 孙忠说完便转身而去,留下赵仲旻站在原地发怵,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程度,自己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因为根本就没人相信。 脸色铁青的赵仲旻真的很想回去寻父亲,把这摊子烂事推到他的头上,让他亲自面对这些愤怒的百姓。 “啪……” 一颗烂菜被砸在了朱红的门柱上,留下青色的印迹,不知是谁最先动的手,人群中飞出来的烂菜便不计其数。 不光有烂菜,还有石块………… 站在人群中的吕夷简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祁国公府这下是完了,不光是没落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身败名裂。 官家根本就不会给祁国公府翻身的可能,不光是民愤,还有漠视帝王威严,欺君之罪可是《皇宋宪法》中的十恶与不赦之罪。 赵宗说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何况是他家的爵位? 吕夷简原本是挺看好赵仲旻这个年轻人的,在宗室之中他是有担当,有抱负,有脑子的后辈,但摊上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爹,再好的前途也被葬送了。 就算事情和赵仲旻无关,但父子本就是一体的,这时候根本就无法把祁国公和冯翊侯分开,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赵仲旻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而在吕夷简看来,吴管事的死应该是出自赵仲旻的手笔,其实这是一部“妙棋”只是走棋的手段太过拙劣,太过急躁,应该先把他下狱,再用各种手段让他担下罪责,最后再让他永远说不出真相,如此便能把“恶奴欺主”的事情做成真的。 只不过赵仲旻太过急躁,太过想要把祁国公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反而是自乱了阵脚。 孙忠的话说的很对,眼下已经不是旨意执行的问题,而是关乎人命的官司,该由大理寺来处理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家最希望的便是让这件事和国法联系在一起,之前因为宗室的身份,祁国公已经两次逃过国法,但代价也是不容小觑,而眼下…… 吕夷简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便退出了人群,他知道祁国公府完了! 第两千两百一十四章李代桃僵 祁国公府最大的败笔就在于思维上,无论是赵宗说还是赵仲旻都认为此事已经结束,官家也给了惩治的处罚,祁国公府算是没事了。 但事实上赵祯是根据赵宗说之前犯下的错给出的惩罚,而前提是不死人,一旦死人了,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最要紧的是,无论赵宗说还是赵仲旻都以为这件事可以推卸到吴管事的头上,但事实上却是不然,因为有一个小娘子从祁国公府上逃了出来………… 这是最为要紧的人证,而且人证就在大理寺中,并且张知白在得到祁国公府发生的命案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位姓张的小娘子照顾起来,就是担心她的性命。 张知白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祁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官家更是不会善了!朝堂上的事情有些都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谁看不出来官家已经要对祁国公府下手?这时候若是自己这里出了纰漏,那后果,张知白想想都觉得胆寒。 作为朝臣,张知白虽贵为集贤殿大学士,但依旧如同平凡的读书人一般,他是敬畏皇权的典范,在他看来除了天地之威外便是皇权。 无论如何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说秉公处理,一旦官家下旨要求自己审理祁国公府一案,自己就必须以最快,最公正的手段进行。 从退朝至回到公衙,张知白一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把张家小娘子给保护起来,第二件事便是派人不断的从祁国公府打探消息。 随着差人不断的回报,张知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不想彻底得罪祁国公府的,毕竟祁国公和冯翊侯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但这是最好的情况,能不得罪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得罪他们,但若是必须要在官家和祁国公府之间选择的话,张知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官家一边。 宗室在文臣之中本就不受待见,而出自军武院的武将怕是对宗室也没有多少好感。 眼下从祁国公府传来的消息看,这次祁国公赵宗说的爵位怕是都难以保住,下次可能便是侯或是伯…… 死了五个小娘子,眼下大理寺中的张家小娘子是唯一的活口了,这时候傻子都知道她的重要。 原本张知白还并不是很在意张家小娘子,但当他见过她之后便被这个小女子的才智所震惊,能从戒备森严的祁国公府逃出,而且还能前往北平府申冤报案,并且知道自己会被移交到大理寺,这样缜密的思维便是一般男儿都少有的。 究其原因,她上过官家在神都城开办的学堂,懂得的东西不比一般的男子要少,跟在重要的是她的思维很跳脱,能想到许多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 此次张家小娘子能从祁国公府逃脱,运气固然重要,但她灵活的脑子更为重要,张知白已经摊开奏疏动起了笔墨,详细的把张家小娘子从祁国公府逃脱的经过写下来。 “铜锣巷张氏,神都学堂者,一女子也,其思维之敏捷,胆气之过人,巾帼不让须眉!囚于祁国公府,趁仆不备,以铁条断锁链一扣,棉布包之,未有声响。遁与廊曼之中,绕仆从而避,行至花园,入深丛,以石为梯子,越墙而出,从容整妆,信步而往北平府。路人未见其异,差人未见其乱,此乃世间少有矣!” 写完之后待墨迹干了,张知白才起身命人送往宫中,这算是把张家小娘子从祁国公府逃出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张知白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为的就是提醒官家,张家小娘子还在大理寺中,被自己保护的好好的,若是需要,随时可让她作为指证祁国公府的证人。 张知白的奏疏被送到了赵祯手中,与此同时孙忠也回到了宫中向赵祯复命:“官家,祁国公府把吴管事推出来顶罪,但民心以乱,百姓激愤,奴婢见以无法执监督之责,便回宫复命来了。” 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赵祯当然知晓,对于赵宗说父子二人的愚蠢已经到了哭笑不得的程度。 在赵祯眼中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把国公府的管事推出来做“替死鬼”都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但赵祯相信前者绝不是赵仲旻所为,他还没有到这么愚蠢的程度,至于把吴管事推出来完全是一次豪赌。 这看似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但事实上却是他唯一的办法,唯一一个能把祁国公摘出去的办法。 但这个办法有一个最大的破绽,便是走脱的张家小娘子,既然赵仲旻已经走上“绝路”,那他便一定会走下去。 看了看手中张知白传来的奏疏,赵祯缓缓开口道:“三才,命亲卫司派人把张家小娘子接进宫,送与皇后处。” 三才点了点头便领旨而出,此时的孙忠作为在场的人,把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以及来龙去脉再次复述一遍,这非常重要,赵祯要从他和赵仲旻的对话寻找蛛丝马迹。 宗室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亲戚,而且祁国公赵宗说还是汉恭宪王赵元佐一脉,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动他会很麻烦,若是东城豪门乘机反扑,影响会很大。 现在民间已经逐渐出现分歧,有人说祁国公府是被冤枉的,这是有人要害祁国公府,虽然大多数人不相信,但却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心产生怀疑,若是最后真的没有确凿证据,或是唯一的人证也发生意外,那便真的要把所有的罪责推到祁国公府的管事身上。 至于赵仲旻在朝堂上认罪一事,也可以被理解为被吴管事蒙蔽,早早的替父亲认罪,所有人都会称赞他的孝心。 赵祯知道,眼下最怕的便是死无对证,吴管事已经死了,那接下来该是谁?自然是张家小娘子。 赵祯起身对在边上代替三才伺候的陈彤道:“寻一宫中女官,身材样貌和咱家小娘子相似的,着软甲软剑与大理寺中…………密而行事不得走漏!” 陈彤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奴婢遵旨!” 第两千两百一十五章利益交换 陈彤带着赵祯的旨意到了大理寺,只不过稍稍不同的是他是直接把马车开进了大理寺中,对此大理寺的官员表示不满,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车驾岂能进来?何况是宦官的车驾,这陈彤的普也摆的太大了些! 但陈彤却是不在意的,手中有官家的旨意,谁敢阻拦?若是不给进去信不信掉头便走! 终究大理寺的官员还是无奈的让他进入大理寺中,并且直接把车马停在了马棚,大理寺的官员也不客套,个忙各的皆不搭理陈彤。 待四周的官员离去,陈彤这才下了马车,摸了摸怀中的旨意后,请皇后的女官下车:“姚女史稍后,待小的去寻张寺卿后再来请你!” 姚女史在马车中笑道:“便是你嘴甜,当红的宦官还对我这般客气!” 陈彤连连摆手道:“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凤仪女史,堂堂从三品女官!小的如何能比得上?” 姚女史抿嘴笑了笑便不再说话,陈彤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这姚女史本是中意他的,在宫中陈彤便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姚女史在宫中久了和他熟络了便打算和他“对食”但陈彤却没有这般的想法,他不打算和这个几年后便能放出宫去的女人有太多纠缠………… 一来是高攀不起,二来是自己和三才大官差距太大,若是自己能和三才大官一般,那便会毫不犹豫的“拿下”这个熟透了的姚女史。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将来要放弃,那何必现在去占有?免得以后分离的时候又伤心难过…… 到了大理寺的花厅,陈彤心中的郁结便被他驱散,在见到张知白后,便是一阵寒暄,显然张知白对于自己的到来是在意料之中的。 “张寺卿,奴婢这是来传旨的,既然张寺卿已经知晓,那便以密旨相传!” 张知白微微一愣:“密旨?难道不是官家下旨命大理寺审理祁国公府一案?” 陈彤笑了笑道:“这般的旨意也不会由奴婢送来,因由官家下旨,中枢院下文传到您这里来嘞!” 张知白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意思,走中枢院便是从朝堂上发出的旨意,那可就不一样了,正式许都不说,还能让所有人知晓这是官家下旨,朝臣支持。 在看过密旨的内容后,张知白便神色凝重,稍稍忐忑的开口道:“他没有这般的能耐吧?大理寺乃国朝重地,三法司之所在……这……” 陈彤神色淡定的开口道:“既然是官家下旨,那张寺卿照做便是!” 张知白点了点头,说到底这事也是为自己好,将来会多一些手段,也能保住那张家小娘子的性命。 “张家小娘子在府衙后院夫人住处……” 陈彤迈步便去,他一宦官,连官家的后宫都去得,何况是张知白的大理寺后衙?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大理寺卿和别的官员不同,他的府宅就在大理寺也必须在大理寺,这是赵祯特意规定的。 至于在神都城中的府宅,那是另一回事,即便是有也只能在休沐之日回家,不光大理寺卿如此,北平府知府事也是如此。 陈彤带着一身斗篷的张家小娘子上了马车之后秘密交谈一番,便派人把她又“送”了回去。 这一幕在有心人看来便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陈彤到底和张家小娘子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一定是法不传六耳的密谈。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大理寺,缓缓的向皇宫而去,看似简单朴素不引人注意,但事实上很多人早已收到了消息。 从皇宫出来的马车能没人注意吗? 最为惊恐的人便是身在国公府的赵仲旻,虽然国公府的大门被百姓堵住,但并不妨碍他获知消息。 天色已经不早,被人围困了整整一天的国公府外已经点起了火把,显然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祁国公府。 盖着白布的尸体依旧被放置在国公府门口,遇害女子的父母亲眷并没有打算带着尸首离开。 他们想要的不光是国公府的赔偿,还有公道。 这么多年来把一个女儿培养成人,长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的容易吗?这是多少年的心血,一朝尽毁,死于非命,还是被羞辱致死,谁家的父母忍受得了? 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旨意的百姓更加愤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让祁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极为担心。 赵仲旻有些奇怪,为何官家到现在还没下旨?难道说官家不知道?想到这里赵仲旻自己都觉得这想法的可笑。 但他知道此事最大的“祸患”在何处,要想把一切推倒吴管事的身上,让他的“罪行”坐实,那就必须除掉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张家小娘子。 现在他需要的便是时间,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官家派遣宦官去了大理寺,并且有密旨交给了张知白,至于陈彤和张家小娘子在马车中的谈话却不知晓。 但赵仲旻知道,一定是不利于祁国公府的对话,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必须要除掉这个从祁国公府逃出去的张家小娘子,否则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眼下他已经失去了东城豪门的帮助,但他不是没有筹码,家中庞大的产业和在各个买卖中的参股都是他和东城豪门谈判的筹码,只要筹码足够,便能让他们“帮忙”。 乘着夜色,派出心腹前往密室东城豪门的密室交换条件,待心腹回来之后给出了东城豪门的索要条件后,赵仲旻不自觉的抽搐脸颊,咬牙切齿道:“这些人落井下石的手段是真狠!食人之狼不过如是!” “应了他们的条件,但必须要张家小娘子永远不能开口!” 亲随有些惊讶,望向赵仲旻道:“侯爷!这可是我祁国公府三成的买卖啊!” “一个国公爵位可比这三成买卖要重要的多!买卖没了以后再挣便是,本侯爷一定会让他们把吃下的吐出来!” 赵仲旻的心腹仆从这次没有离开祁国公府,而是用一面铜镜便完成了赵仲旻交代的话,火烛的光芒被铜镜反射到了外面,很快又消失,但一场阴谋,或者说一场刺杀才刚刚开始…… 第两千两百一十六章利益最大化 作为宫中的女官,姚女史可不简单,她不光面容姣好,而且身材相当出众,即便是一身素装也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为何如此?一个女子能有这般的身材,便是张知白这般上了岁数的人都知道,她定然是身形矫健,怕是有一身的本事。 宫中女官多为伺候公主皇子的,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但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凤仪女官却不同,她们不光是负责皇后的日常,更有宿卫之责。 历朝历代的皇后身边都有一群这样身手不凡的女官,否则当初吕后是如何用宫人杀掉大将军韩信的? 姚女史果然不一般,很快就和张知白的夫人有说有笑,而她是为了更快的进入到咱家小娘子的角色中,从她出宫开始,便是在执行皇后的旨意,但说到底也是在为皇帝效命。 张知白微微皱眉,官家为何如此笃定会有人前来暗害咱家小娘子,为此不惜调用皇后的女官以做李代桃僵之计? 张家小娘子定然是被接进皇宫中去了,至于大理寺却没有增加任何的防备,本就是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寻常人连靠近都不敢,还有谁敢潜入大理寺行凶? 大理寺往常没有增加防备,眼下便是更不用,吃过晚饭之后,张知白便和妇人早早的歇息了,他就是要当作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夜色朦胧,但对于神都城来说,这和白天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夜晚的神都城更加热闹些,夜生活的不断丰富使得人们睡觉的时间不断的推迟,同样也增加了经济和市场的活动。 因为祁国公府出现的这一事情,不少人还是继续在外面围观,那些死者家属也不打算离开,事情到了现在,谁也不相信赵仲旻的解释,而赵仲旻也不愿再解释。 闭门谢客,并且放出话来,除非官家的旨意,否则谁来了也不开门,谁来了也不好使,祁国公府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没做的就是没做。 人是吴管事所杀,祁国公府已经受了惩罚,就没有继续赔罪下去的义务了,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躺在地上的吴管事承担………… 这个解释显然让神都城的百姓更加愤怒,但此时的祁国公府就是一个硕大的王八,即便是用石块,烂菜,泥巴,甚至是大粪袭击,也绝不开门。 此时的赵仲旻在等待,等着那些人成功的消息,东城豪门绝对想要得到祁国公府的财富,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三成的买卖是多少?其中的利益几乎是任何一个东城豪门都不会放弃的巨大诱惑。 的确,东城豪门已经准备派遣死士前往大理寺刺杀张家小娘子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东城豪门之中可是不少的。 但吕夷简这个时候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们的安排,并且说明其中的利害。 密室之中,吕夷简坐在上首,看着一群不解的勋贵微微一笑道:“此事并非不可为,但诸位可曾想过其中的利害?诚然若是杀了一个人便能获得祁国公三成的好处,这么做是值得的。” “怎么?难道吕公是担心他祁国公不认账,还是担心冯翊侯出尔反尔?” “这老夫到从未担心过,若是他家不想在神都城中待下去,尽管反悔便是,老夫是为咱们自己着想啊!此事一旦我等牵扯进去,后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官家若是严查,以神都城中的辖骑手段,诸位即便是做的再干净也是要龟缩一段时间的,并且还有未知的风险不是?咱们若是救了祁国公府,那一切都好说,若是动手之后非但没有救得了,甚至把自己赔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吕夷简的话让众人微微点头,他们都被祁国公府三成的利益给冲昏了头脑,一向谨小慎微的王雍缓缓开口道:“依吕公的意思是咱们见死不救?但如此一来对咱们也没有好处,甚至会让本就不稳固的东城豪门产生动荡和不信啊!” 吕夷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派人是要派的,可派去的人却不能以我东城豪门为主,即便是要死也要报出祁国公府的名号来!” 众人微微一愣,吕夷简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很快有人清楚他的意思,石家的人缓缓开口道:“以吕公的意思是最后还是要把祁国公府顶在前面,无论成败都是如此?!” 吕夷简笑眯眯的点头道:“这是自然,诸位是想要祁国公府三成的利润还是要十成?!三成的利润看似很多,可到分一分下来到了我等手中也没有多少,可若是祁国公府所有的利润,那就不一样了…………” 吕夷简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眼中散发出一阵绿光,就像是饥饿许久的饿狼看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 吕夷简微微一笑道:“派出人去解决祸患,这是应有之事,毕竟当初歃血为盟便定下了有难必救的盟约,至于除掉了祸患之后的事情,那就不是我等能够控制的了…………” 经过吕夷简的“引导”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巨大的利益摆放在面前,所有人的脑子中只有“闪闪的金光”。 理智和谨慎早已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吕夷简非常满意自己的游说,牺牲掉一个宗室又有何难?只要给出的利益足够巨大,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庞大的东城豪门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最终还不就是一个利字?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摆在面前,若是这次倒霉的不是祁国公府,而是其他的勋贵,那吕夷简一定会全力救助,毕竟东城豪门是一个整体,少了一个都会削减力量,也会让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但宗室……本就是东城豪门之中的异类,他们的存在只会让东城豪门束手束脚,并且祁国公府就是一个惹祸的麻烦,除掉便是除掉了,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只要最后能把利益收回来,那就一切好说!虽然事情很大,但在东城豪门之中不过是一丝翻起的浪花,巨大的利益会让所有人淡忘这一切。 而且吕夷简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想法,官家本就是想通过祁国公府,通过宗室打击东城豪门,既然如此,那就让官家觉得自己成功了,岂不是更好? 第两千两百一十七章死士 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赵仲旻已经放手一搏,他知道祁国公府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他不知道,前往大理寺的死士根本就不是在助他一臂之力,而是在把他以及整个祁国公府推入深渊。 漆黑的夜色下酝酿着一场阴谋,死士一直是特殊的存在,他的起源很早,最早见于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前期,齐国任用管仲为相,治理国家,最先强大起来。赵国不甘人后,推行胡服骑射,也强大起来。而秦国,也因为商鞅变法,而变得无比的强大起来。这时候,诸侯王们清楚的认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 在那些治理国家经验还不够丰富的时候,新的思想,新的理念,毫无疑问的都能带来新的变革。于是诸侯王们礼贤下士,纷纷从各地招揽人才。将息在自己手下,他们的称呼有很多,或为食客,或为门客,或为幕僚。 但这些人中有一些却是能够为了主人家舍去性命的存在,或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为了报恩,为王侯贵族卖命,主要从事突击和暗杀任务。 自从秦朝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便以律法的形势打击贵族豢养死士的行为,并且历朝历代都在遵循,只不过效果甚微。 这也是一种利益牵绊,只要给出的“价格”足够高,那就不乏有人为你效命,东城豪门的手段便是如此,强大的利益诱惑使得他们笼络了很多的死士。 在拢络了这些人之后,东城豪门并没有放松,相反他们开始对这些人进行“洗脑”以儒家的忠孝仁义为主。 东城豪门知晓,金钱只是一个契机,人的意志并非看上去那么的坚定,只有长时间的对这些死士进行洗脑,才能获得他们的效忠。 东城豪门的手段并不单一,不是仅仅依靠钱财收买死士的,这些追逐利益的人最清楚钱财有时拴不住人心,有时却又能让一个穷得发疯的人舍弃一切。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得威胁,人总有自己就范的底线,在被人抓住痛脚之后便成为一种威胁,心中最为在意的一般是家人,或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只要有能高于生命的东西,就总能控制这些人,这是东城豪门一贯的行事风格。 对于死士的忠诚度,东城豪门的人不会去怀疑,也无需怀疑,他们手中拿捏着这些人最为重要的东西。 夜幕之中潜入大理寺并不算难,毕竟在白天皇城西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往来,更别提晚上了,神都城的百姓都说皇城西街这里是三法司的地方,煞气重。 但这样一来对于死士们来说却是极好的,趁着夜色“吕刀子”带着手下沿着黑漆漆的高墙一路行走,但他始终选择远离皇城的一面。 皇城高大,阴影也大,但却没有人敢靠近,看似是个极易隐的地方,其实处处凶险,皇城之上白天无所谓,但是晚上往往是眼神极其敏锐,听力极佳的神射手带队巡逻。 只要看见或是听见异响,立刻便是一阵箭雨招呼,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警告或是商量,有时还会伴随骇人的八牛弩出击。 这样恐怖的杀伤力使得皇城在夜间就如同一只阴森恐怖的巨兽,任何敢于靠近它的人都会被他无情的吞噬。 吕刀子之所以叫吕刀子,那是因为他擅长使刀,无论是牛耳刀还是横刀都是他拿手的,军中退下来的老兵,因为一场恩情把命给了吕家。 此次吕家的人特意交代,要把事情推到祁国公府上,吕刀子不管别的事情,他只是知道自己要把吕家人交代的做好便是。 摸了摸腰间的东西,吕刀子稍稍放心,只要有了这东西,便能把所有的问题推到祁国公府上,这次前来刺杀不是吕家硬要他来的,而是他必须来! 四年前被祁国公赵宗说坑杀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妹妹,四年的时间自己在边疆戍边多年,回家的时候妹妹早已化作白骨,这是吕刀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当初被吕家招揽的时候他没有别的条件,只有一个,他要有报仇的机会! 原本以为吕家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断然拒绝,谁曾想吕家人居然接纳了他,并且承诺在未来给他机会。 但吕刀子没想到机会居然来的如此突然,也如此轻松,他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至于其他人,这些人不死也要死,那人早已给出了最后的结果,钱已经到了家人手中,若是不死,人财两空。 那些所谓的“微言大义”自己根本不相信,若是没有拿捏众人的手段,这些豪门会安心让他们做事? 大理寺的边墙上,已经有内应放出绳索,说是绳索不如说是一架软梯,绳子上连踏脚的木棍都有,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翻墙入内。 果然,今夜的大理寺还是和寻常一样,并没有戒备森严,这是审理案件的地方,不是关押囚犯的监牢,若是说让自己去监狱杀人,那还不如直接让自己抹脖子死了算。 一行人在吕刀子的带领下进入大理寺,接应的人已经悄然换装混入队伍之中,这个大理寺的守卫吕刀子不认识,但他的事情却是知道的。 欠了赌坊一大笔钱,早已还不上的他还得到了吕家的资助继续赌,最后把命都输掉了,只能靠吕家庇护,家中老小就等着他死换平安。 赌坊的人可不是善类,随便施展手段都能把他家弄得灭门。 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吕刀子一点负担都没有,自己死也是罪有应得,毕竟那咱家小娘子是无辜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了报仇杀害无辜,自己再把命搭进去也是应该! 穿过前衙后,一行人的踪迹就被人发现,但死士的手段是强硬的,没有些真功夫的废人可不会有人家豢养。 吕刀子带人便往厢房冲去,这里是内应早已打探好的地方,张家小娘子就在其中。 身边的同伴不断的被砍翻,但这并不影响吕刀子杀进厢房,一个美目清秀,甚至有些妖娆的女子就在厢房之中。 没有惊愕,也没有恐慌,相反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便挥手砍杀过来。 吕刀子是军中的好手,知晓自己的优势所在,体力上要比女子强上许多,大开大合的挥动手中的横刀,令那女子只能转攻为受堪堪抵挡。 此时的吕刀子已经知晓自己上当了,东城豪门也上当了,眼前这女子根本就不是张家小娘子,但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第两千两百一十八章“证据” 大理寺的厢房中,吕刀子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精美的短箭,雪白的羽毛上已经被吕刀子的鲜血染红。 在箭矢扎入身体的一刹那,吕刀子并不担心,这样短的箭矢,这般狭小的房间,他有信心把眼前这个女人击杀。 但在看到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后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支箭极其歹毒,看着从箭杆中喷出的血液,吕刀子便知道箭头一定是三棱破甲箭头,而箭杆用硬木制作,细而中空,如此才能让自己尽快的失血。 吕刀子比谁都清楚失血的代价,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大理寺中,失血的代价就是慢慢等死,越来越虚弱的吕刀子呼吸开始急促。 姚女史笑盈盈的看着地上冒血的吕刀子笑道:“这般的身手怕是军中的老兵吧?如何能做别人的犬牙,丢了我大宋将士的脸面!” 她知道吕刀子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蹲下身子开始检查吕刀子身上的东西,在看见腰间的小竹筒之后眼睛立刻发出精光。 竹筒上的印记已经被摸去,但这并不妨碍,急急的寻了房中的墨汁,轻轻涂抹一层在竹筒上,用白纸印染之后便能瞧出大概来。 “果然是祁国公府的人!” “胡说!我乃张家门客!” 吕刀子的最后一声呼喝却让姚女史笑道:“张家?哪个张家?据我所知神都城中叫得上名号的张家也只有铜锣巷的巨商,可张家为何会派遣死士前来大理寺击杀张家小娘子?” 说完也不瞧有进气没出气的吕刀子拿着竹筒转身离开厢房,外面的人已经被击杀的差不多,亲卫司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但唯一让姚女史不满的是没有活口,脆声道了一句:“留下活口!” 这句话让亲卫们手中的动作稍稍一慢,死士们却乘机卖力攻杀,但在亲卫司的手中又哪能占得去便宜? 短短数吸的时间,死士们便死的干净,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但也给亲卫司的将士造成了伤害,亲卫司队正不满的瞪了一眼姚女史道:“两军作战拼得便是胆气,岂能说这般的泄气话!” “没有活口如何向官家交代?” 亲卫司的队正干咳一声指了指姚女史手中的竹筒道:“你没有找到吗?” “单有物证没有人证岂能着实?” 队正笑了笑:“官家常言,死物不会说谎,人却是会说谎的!便叫我拿了这些人的所有物件送去皇城司,必会有所收获!” 姚女史不再说话,确实如此,刚刚吕刀子便没有说实话,并且转嫁栽赃张家,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轻哼一身便离开,这些亲卫司的人可不比自己身份高贵,便是大理寺卿对自己都算客气。 张知白已经走出房门,看着后衙遍地的尸首皱起眉头,他并不怜悯这些人,夜如官衙还是来行刺的本就是死罪,可如此冲击公衙,还是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 事情的严重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刺杀,而是在蔑视大宋的律法和官衙权威! 什么时候这些宗室居然如此肆无忌惮了?回想起来张知白忽然背后发冷,据说此前神都城动荡和宗室有脱不开的干系,包拯曾经说过“神都之祸,起于东城矣!” 而之前白云寺的弥勒教好似和东城也有联系………… 张知白乃是大宋的大理寺卿,用赵祯的话来说,“大宋所有案件皆至大理寺而止!”掌刑狱折狱、详刑、鞫谳之事。 他对神都城中的许多事情都是知之甚详的,稍稍一分析便知道其中的问题,以及涉及背后的势力。 原本他对宗室并没有多么厌恶,毕竟他们的钱也是自己赚来的,也给神都乃至大宋百姓以好处。 张知白不是迂腐的人,祁国公府的产业给大宋的百姓提供了许许多多的做工机会,养活了很多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便是百姓的衣食父母。 神都城也因为这些人而更加繁荣,但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祁国公府的黑暗与肮脏已经被一点点的揭露出来。 派人行刺大理寺中的证人,闯公衙国器与无物!此番种种以不是张狂可以形容,而是欺君罔上,目无国法! 张知白命人收拾残局之后便转身离去,他已下定决心,对祁国公府不再有任何偏袒甚至要行严法以治之。 尸首处理的很快,这些东西对于大理寺的差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寻常,以往神都城中法场上的尸首便是他们处理的。 所有的人都验过伤口,在确定都被毙命后才从大理寺中被抬了出去,这些人没有归处,也不会有家人,只能扔到城外的义庄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放在原先,随便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中,身上甚至连个草席都没有,但谁让官家仁慈,取缔了城外的乱葬岗,严禁尸首丢弃在乱葬岗。 当然,人可以死,但样貌却要拓影下来,一个人在世界上不会是突然出现的,总会有一些亲朋好友,只要稍加打探便能知晓他们的身世。 第二天一早,刺客的相貌便被北平府的差人得到,他们要做的便是在神都城以及整个北平府搜寻这些人的来历。 画像告示被贴的到处都是,整个神都城的百姓都惊讶于居然有人敢在夜间擅闯大理寺,更有“确切”消息传出,说是祁国公府派出了刺客去刺杀张家小娘子。 当然大理寺是不会自己说出答案的,昨夜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只不过越是如此反而让神都城的百姓更加笃定。 皇宫的宫门一开,便有一小内侍骑马奔向了大理寺,同时还有一骑前往了刑部和监察院。 这样的架势显然不小,赵祯当然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一切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但唯一有些疑问的却是为何刺客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标记。 小小的竹管看似已经涂抹掉了痕迹,可他们既然敢夜袭大理寺,便应该知道皇城司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如何搜查。 在赵祯看来,这小小的竹筒看似是完美的解释,但却是最大的破绽。 第两千二百一十九章三司会审 在大宋,凡是地方上奏中央的案件,先送审刑院备案,再交大理寺审理、刑部复核后,复由审刑院详议,奏请皇帝裁决。 这么做不是消耗人力物力,而是对生命的尊重以及谨慎,封建时代也并非视人命如草芥,凡是需要呈报中央的案件往往都是“大辟”之刑。 地方上,知县事一级只有徒刑以下的权利,徒以上的,知县搜集证据,并对案件审理明白,然后上送州里,这叫“结解”。 县以下的官员只能处理轻微刑事案件,以笞为限,应处杖以上的案犯,即送县讯办,不得自行决断。 杖以下的刑事案件,由县判决执行,知县署名。县狱只羁押未决犯,已决犯笞、杖罪的行刑后即释放,徒以上的犯均要上解州里,故不羁押已决犯。 朝廷处理案件也是这么一个流程,但唯一的区别便是神都城,或者说是京师,在这里发生的案件处理起来相当的迅速。 一般都是北平府查案,大理寺审案,审刑院顶罪,刑部复核奏请皇帝裁决便是,一个月提交一次,交给皇帝集体裁决。 唯一不同的是,凡御笔断罪案件,不准向尚书省陈诉冤抑,否则以违御笔罪论处。 这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给赵祯竖立权威,同时也表明皇权不可侵犯,即便是错了或是不妥的事情也要因为是皇帝的御笔而不能推翻。 赵祯一开始还有些抵触,但想想便也释然了,皇帝就相当于比最高法院还要权威的存在,都得到皇帝御批的案件定然是不简单的,务必详尽查实,基本上不会有冤假错案,如此皇帝才会定罪,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大宋的司法已经相当完善,重新编纂的《宋刑统》和《皇宋宪法》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涵盖了大宋如今的各行各业。 但唯一让百姓期待的却是大宋的律法对特权阶级又是一个什么模样? 宗室自然算是特权阶级的,神都城的百姓就是要看看宗室在律法之下是一个什么模样,毕竟官家曾经放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现在便是“王子犯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出现“与庶民同罪”。 三匹马分了三个方向,大理寺,刑部,监察院,这是大宋三法司的代表所在,审刑院已经不需要了,因为这是三法司会审,不需要审刑院在其中定罪,复议,上奏。 大理寺负责拿人审问,刑部负责旁审,监察院负责列举罪证陈诉犯罪事实等等………… 这是从唐代便保留下来的审理制度,唐代监察机构内部形成严密的三院制,其监察制度还有一个特点是御史参与司法审判,重大案件皇帝“则诏下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同案之”。 宋承唐制,唯一的不同便是赵祯把御史台改为了监察院,但性质上是一样的,这应该叫“三司会审”,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脍炙人口的名字“三堂会审”。 三法司和后世的公,检,法差不多,但这三家一旦出动也就意味着重大案件的到来,当然或涉及敏感内容,比如有着特大的冤情以及激起民愤的案件………… 大理寺的官差毫不留勤勉的便闯进了祁国公府,仆从家丁阻拦的时候,赵仲旻看到了大批的禁军出现在国公府外,脸色阴沉的让人助手。 这些大理寺的官差敢这般行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官家已经下旨要彻查祁国公府一案了。 短短的两天时间,变数居然如此之大,完全让赵仲旻措手不及,难怪官家这段时间没有出手,看来是在搜集罪证。 不过赵仲旻有信心,只要张家小娘子死无对证,那一切种种便还有回旋的余地,把所有责任推卸给吴管事便好。 自古以来便是刑不上大夫,大宋的官员治罪要比百姓轻的得多,那本别提皇亲国戚的宗室了。 这事情若是放在一般人家那是大事,即便是放在官员家中也不小,可现在是祁国公府的事情,官家便是再想要打压宗室,也无法下死手的。 自太祖开国以来,只要宗室不和谋逆的罪名牵扯上,便不会有事,甚至是牵扯上干系不大也没事。 当年魏王赵廷美出贬洛阳,交结兵部尚书卢多逊。宰相赵普与之不和,诬陷图谋不轨,最后的代价也不过是降为涪陵县公,安置于房州。 眼下的祁国公府在皇权之道上一直老实本分,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更别提图谋不轨了,便是官家要治罪,也只能以御下不严,不察是非定罪! 对于东城豪门的手段,赵仲旻还是有信心的,只要他们派人去了,那就必然会取了张家小娘子的性命。 若是他们办不到,那就休怪自己无情,多年下来他虽然没有东城豪门的所有账册,但只要是国公府中涉及东城豪门产业的账册自己都有保留,不光如此,他还有一些东城豪门见不得的隐秘也全部记录在册,藏于神都之中,这一点别说是东城豪门,便是父亲也不知晓! 就在赵仲旻极力算计的时候,大理寺的差人已经把祁国公赵宗说给“请了”出来,毕竟是国公的身份,官家也没有下旨定罪,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不一般。 四周的百姓瞧见了赵宗说被押上了大理寺的马车,叫好之声响彻云霄,那些死去的女子尸首已经被大理寺接收,由仵作勘验之后给出结果。 这时候只想着把国公府绳之以法的苦主父母早已顾不得什么“死者为大”了,他们只是想要为女儿报仇,让祁国公受到严惩。 眼下整件事其实和赵仲旻并没有关系,事情是他爹做的,他只不过在为父亲极力的辩驳,当然也是苍白的辩驳,在律法上他没有错,但在礼法上他却是逃不掉的。 所以赵仲旻也被大理寺的官员“请上”了马车,在临走之前,官员高声叫道:“官家已经下旨,此案由大理寺,刑部,监察院,三司会审!天理昭昭,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 三司会审,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到了百姓们期望的结果,一时间对赵祯的歌颂之声久久不息,也让马车中的赵仲旻紧皱眉头………… 第两千二百二十章“下套” 三司会审的地点被选在了大理寺,这是最为妥当的地方,也是案发现场,对于张家小娘子的刺杀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不过被刺杀的人不是张家小娘子罢了。 对于赵仲旻来说,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他相信张家小娘子已经被置于死地,再也不可能出现指认罪行乃是祁国公所为,一切的一切都被埋在了尸首之中。 赵祯亲自到了大理寺中,他是皇帝,又是宗室的“大家长”除了这样的“恶事”岂能不亲自来?还有一点,赵旭也来了…… 作为太子和储君的他现在总揽大政,赵祯需要让他见识一下更多的事情,无论是政治还是人情,都是皇帝一生都要不断学习的。 公堂之上,赵祯坐在上首,此次主审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大理寺卿张知白,监察院御史大夫宋绶,以及刑部尚书富弼。 眼下这三位可都是实打实的职衔,没有虚衔一说,所负责的也都是分内之事。 赵宗说跪在大堂之中,赵祯坐在堂上他没有理由不拜,当赵宗说看到赵祯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极为惶恐,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怕,可心中对赵祯的敬畏早已是深入骨子里的。 赵仲旻算不得赵祯的侄子,他是赵祯的侄孙,因为他父亲赵宗说才是赵祯的侄子,谁让赵祯的辈分大呢? 面对赵祯,宗室中人就没有不怕的,赵祯在他们面前与其说是帝王还不如说是一位威严的“家长”。 赵祯的手段和对宗室的强硬早已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大多数的宗室小心谨慎的不去触碰赵祯的“底线”。 赵宗说也怕赵祯,只要是不面对赵祯他就不担心,他敢于肆无忌惮,但正真面对赵祯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快要被冻结。 “臣……侄……参见官家!” 颤抖的衣角已经出卖了他,这样的胆小却能做出那么暴戾的事情,多少让人瞧不起,堂上的张知白还好,厌恶只是在他的心中,而有谦谦君子之称的宋绶却是明显露出鄙夷的神情。 作为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富弼和宋绶二人并不是此案的主审,但他们的存在举足轻重,赵祯的存在就是在向赵宗说施加压力,同时也在保证审理此案的官员能够放开手脚。 张知白在审案前便已经做了准备,皇帝亲自来参与三司会审,他怎么敢放松?昨天晚上他已经决定,对待赵宗说和对待一般的百姓一样,不会有任何偏袒。 “祁国公,官家已经下旨让你把府中囚禁之民女放除,为何你要屠戮这些可怜人?” 赵宗说看了一眼赵祯,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小心道:“官家,此事和臣侄没有什么关系,人不是臣侄所杀,乃是府中管事所为,臣侄只是被其蒙蔽……” “祁国公!大理寺正衙之中,官家御座之下,尔敢欺君?!” 赵宗说立刻颤抖道:“臣侄不敢,臣侄没有欺君!” 边上的富弼大声喝问,事情到了今天这步,他早已知晓来龙去脉,对于赵宗说的这套说辞,他自然不可能相信。 赵宗说当然不会承认欺君,更不会承认这件事都是他自己所为,即便是他再傻也知道事情捅到了这里便是通了天,三司会审,大宋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一位宗室能达到如此“待遇”。 “官家,此事真的和臣侄没有多少牵连,臣侄有不察之罪!家中管事知晓臣侄所好,便绑了良家女子告诉臣侄说是青楼女子……” 张知白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开口道:“你乃是堂堂国公,一个管事的话你便相信了?难道这些小娘子就没有说过自己是良人?更何况**女子本就不法!当年坑杀女仆一事,官家便夺取你的官身,你这便是知法犯法!当罪加一等!” 张知白的话一下就把赵宗说的“遮羞布”给扯掉,别把所有人都当作是傻子。 “官家,臣侄的儿子可以作证,此事当真是国公府吴管事所为!” 赵祯点了点头:“传召赵仲旻。” 赵仲旻被带来之后便瞧见父亲颤抖的衣角,心中对他的失望已经到达极点,你当初做这般丑事的时候都不怕,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吗? 要么便不做,做了便死扛到底!这时候还犹犹豫豫凄凄惶惶,那便是真的要完了。 瞧见父亲回首望向自己,赵仲旻眉头皱了皱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眼下已经有了主意,剩下来的事情可全看这最后一搏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该做的都做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只要父亲咬死不说,这便是一桩死无对证的事情。 来的路上便听人说昨夜大理寺闯进了贼人,一车车的尸首半夜被运了出去,赵仲旻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有了底气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眼神便是告诉父亲放宽了心! 坐在上首御座上的赵祯当然瞧见了这父子两的模样,微微点头道:“既然你们父子二人都在,那仲旻你且说说!” 赵仲旻点头道:“遵旨,官家,事情便如家父所言,一切种种皆是吴管事所谓,家父便是被蒙蔽在其中的,仲旻也是被蒙蔽了,待回府之后便准备拿了他送与北平府,谁知这恶奴居然杀了那些良家女子,企图做个死无对证……”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自缢?” 张知白寻到了破绽立刻开口质问,既然要做死无对证便是要活,为何要在杀了人之后再自杀? 赵仲旻早有定计:“这事情便是家父和仲旻的不察了,本打算抓了他送去北平府,但谁知消息被他得了去,自知事情瞒不住,又害了国公府,便是有三条命也换不回来便自缢……” “这么说来所有事情便是你和你父亲都不知?” 赵祯突然开口,便让赵仲旻心中猛然一突,前面的赵宗说更是不安起来,他们不是不了解赵祯,一旦他开口,必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这位官家可从未有过拿不准便“下子”的,但此时话已经放了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赵宗说和赵仲旻父子二人缓缓拜下:“臣等不敢欺君!” 第两千二百二十一章贬为庶民 张知白的眼角抽抽,赵祯这招实在是狠,种种诱导让让祁国公父子自己说出不敢欺君的话,然后再请出张家小娘子这个证人,坐实他们的欺君之罪,之后在把派人夜闯大理寺刺杀人证的证据拿出来,那祁国公便是真真正正的死罪了! 回首关窍边上的宋绶和富弼,二人皆是面目森然的冷笑,那翘起的嘴角说明,他们早已知晓幕后的种种一切。 也对,在这三司会审之中,大理寺负责审理,监察院要做的便是举证,至于刑部便是执行最后的判决。 论地位,刑部尚书富弼最高,其次是张知白这个大理寺卿,然后才是监察院的御史大夫,但却万万不能小瞧宋绶这个御史大夫的地位。 他是清流中的清流,清贵中的清贵,虽然品级不高,但在大宋朝堂上下,风评却是极好的,非正人君子无以担当! 监察院本就是受到百姓的拥戴,只要是监察院的举证就没有人不相信的,虽然有时风闻言事,但大多也是贴切些的。 “那便请出人证,以当堂对质祁国公之言!” 宋绶缓缓开口,但却让大理寺的堂上顿时充满紧张,祁国公父子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愕,赵祯的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如同瞧见了网中鱼。 张家小娘子被带入大堂之中,这个大堂和以往官衙的大堂略微不同,四周没有凶神恶煞的差人,也没有身穿盔甲的士兵护卫,相反这里人数极少,除了三司掌印官和赵祯之外,便只有一个刀笔小吏以及一个传唤的差人而已。 在看到赵祯和煦的笑容之后,张家小娘子的脸色便从紧张逐渐的缓和下来,她知道祁国公是惹不起的,但只要官家在,便有人能给自己做主。 之前在皇宫过的那一晚,皇后娘娘亲自和自己说了许多话,安慰之言刻骨铭心,从那时起她便知道,官家一定会给自己做主。 尤其是在知道那些可怜的姐妹居然被害,心中的愤怒更是难以遏制,她是女子不假,可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在祁国公府受到的折磨和侮辱让她更加的坚强,便是皇后娘娘和官家都夸赞自己的勇敢和坚强,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民女张雅,拜见官家,拜见诸位大老爷!” 赵祯抬了抬手道:“免礼平身,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回官家的话,已经好了不少,娘娘交代还要按时用药。” 赵祯点了点头:“昨日朕命人把张氏接入宫中送去皇后那里调理身体,否则今日怕是难以上堂作证了……大理寺卿继续问案!” 张知白点头道:“臣遵旨!张氏,本官问你,你可是从祁国公府上逃出来的?因何入的祁国公府?又是如何逃出?细细说来!” 张氏点了点头,便悲愤交加的把实情详细述说出来,声音悲戚,闻者动容。 期间赵宗说数次开口企图打断,都被赵祯冰冷的眼神给阻止了,当堂对质岂能容他颠倒黑白? 无论谎言编篡的多么细密和谨慎,在真相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的,张家小娘子复述出了事情的经过并且连细节都说的一般无二。 之后不待赵宗说和赵仲旻自辩,张知白把昨夜大理寺遇袭的事情也“搬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还把姚女史请到了堂上。 姚女史三言两语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说出,同时还有大量的物证证明,这些人都是祁国公府上豢养的死士。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祁国公府,这下便让赵宗说和赵仲旻百口莫辩。 囚禁良家女子,事败杀人灭口,甚至为了除掉唯一的活口不惜夜袭大理寺这般的公衙,只不过最后却没能成功。 一切的一切都在张家小娘子以刺客身上的线索上暴露无遗。 任由祁国公百般抵赖也没用,此时的赵仲旻已经知晓,漏洞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官家还是东城豪门都在算计祁国公府,都在算计自己! 官家用姚女史换掉了张家小娘子,而东城豪门在那些刺客的身上留下了祁国公府的标记! 此时的赵仲旻已经没有话说,表情呆滞的他心中早已知道了祁国公府彻底完了,无论是东城豪门还是官家,这次对祁国公府都是毫不留情。 赵宗说已经惶恐不能自已,他已经看到赵祯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凝重,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的代价是多大。 之前已经用儿子的官身赎纳了罪责,放了人便会没事,谁知自己一时没忍住居然最后把人弄死……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眼下欺君之罪已经能够是跑不掉的。 果然赵祯开口就把赵宗实“打入地狱”:“好一对父子,好一对宗亲,当真是把朕这个君父当作是痴愚之人来欺瞒!朕之前以给尔等悔过之机,尔等却言之凿凿,未曾欺君!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如何狡辩?欺君之罪本不可赦,然尔等还敢豢养死士,夜袭大理寺!” 赵祯稍稍顿了下,望向赵仲旻道:“冯翊侯赵仲旻,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仲旻此时已经脸色灰白,只能叩首道:“臣侄知错,还请官家恕罪!” 边上的赵宗说已经不能言语,整个人瘫软在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似得,模样难看至极,堂上的张知白,宋绶和富弼三人甚至不屑瞧他。 “下旨,免去赵宗说祁国公爵,毁其玉碟,逐出宗谱,贬为庶民!冯翊侯赵仲旻包庇其父,欺君罔上,但念在其孝道不损,降为阳城县伯以儆效尤!罚没祁国公府,迁至洛阳,无有旨意不得擅离!” 赵祯的话让赵宗说大惊,连滚带爬的上前道:“官家恕罪!官家恕罪啊!臣侄不能没有爵位,不能贬为庶民啊!!” 赵祯已经起身,但赵宗说抱住赵祯的衣角死活不撒手,在屏风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旭上前道:“御前失仪罪加一等!” 赵祯甩了衣角便把已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赵宗说给甩开:“朕没用你的脑袋来平息众怒已经是法外开恩!你的家产朕给你留着,到洛阳好生过完后半生便是你最大的福气,若是不然,朕让你干干净净的滚回西京!” 赵仲旻的眼睛突然一亮,这么说来官家是没有打算动祁国公府产业的! 第两千二百二十二章饕餮盛宴 赵祯的旨意下达之后,所有针对祁国公府的惩治便进入了实行阶段,同时张家小娘子也已经安全,这时候谁还敢去害她? 最先改变的便是祁国公府上的牌匾,这里已经不是祁国公的府宅,当牌匾被摘下来的一瞬间,四周围观的百姓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四周的差人当众把牌匾上的金字给卸了下来。 当然东城的别的人家却是没有出来欢呼的,在他们看来祁国公府的“倒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权贵的“倒下”,而恰巧,东城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是权贵之家。 他们的特权受到了冲击,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而赵祯同样知道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时代,特权阶级都会存在,而每当特权阶级不断挑战人民心中底线的时候,这个时代便会灭亡,并在毁灭的“火焰”中再次重生。 祁国公赵宗说被贬为庶人,其子赵仲旻的冯翊侯被降为阳城县伯,这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是一件相当具有冲击力的事情。 祁国公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大宋的宗室血亲,血脉高贵,和官家是三服之内的亲戚,这样的人都会被夺去爵位,可见官家的公正。 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皇帝越是打击特权阶级,便越会受到百姓的青睐,试想一下皇帝连权贵都会依法治罪,那大宋的律法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百姓有盼头,这世道便是好世道,人们心中对律法和皇权便更加尊重。 赵宗说和赵仲旻父子二人已经不同,赵宗说被除去宗室玉碟,贬为庶人,而赵仲旻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阳城县伯。 县伯这样的爵位对对于大宋的宗室来说已经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了,放在之前都是那些在宣德门哭诉的人。 但即便如此,赵仲旻也没有说什么,相反马车之中赵宗说喋喋不休的叫骂:“定是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下的手段!这些人让我变成庶民,本公爷饶不了他们!” 赵仲旻看着有些“疯狂”的父亲,哧哧一笑:“父亲大人要是真的有本事,在公堂之事上便向官家使去,至于东城的人,咱们动不了,也不能动!” “那帮狗崽子见死不救,当初可是歃血为盟的!若是为父不报这个仇,心中怎生踏实!” “报仇?谁招惹了您?您手中有证据吗?” “怎生没有,那些死士身上为何会有我祁国公府的徽记?为何全部都死了?” “这是死无对证的事情,那些人完全能把身上的东西推的一干二净!咱们没有办法,何况咱们现在也无法和他们对抗,咱们家中的三成产业还是要给人家的。” “三成?!” 赵宗说如同比猜到尾巴的猫,猛然一窜,差点撞到马车的顶棚:“这可是咱们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一次便给出三成实在是太多了,何况他们事情还未成,这三成凭什么给他们?” 赵仲旻摇了摇头:“这三成必须给他们,这是咱们买平安的钱,若是不然以咱们家的产业只会受到排挤。” 赵宗说看了看眼神坚定的赵仲旻便不再说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话是没错的,这么多年来若是自己早早的听他的话,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祁国公府家大业大,从神都城迁往西进洛阳需要一个繁琐的程序,还好有火车往来,大宋的都城和陪都之间有着直达的火车,这要得益于大宋这么多年来的建设。 祁国公府的东西很多,原本大家都不会去关注祁国公府的财富,可现在不同了,祁国公府要搬迁到洛阳,那家中的东西便要全部被带走。 一车车的东西不断的从祁国公府运出来,巨大的红木家具,高高的珊瑚树,玉石的屏风,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件两件。 围观的百姓在瞧见祁国公府完蛋的同时也在惊叹他们家的财富。 赵宗说已经决定听从儿子的意见,把家中三成的产业出让给东城豪门,这一次祁国公府虽然受到严重打击,爵位都被夺去了,但他们的财富却依旧存在。 赵祯只是夺去了祁国公府的爵位,但并未抄家,给祁国公府留下了财富,但这并不是为了放赵宗说父子一马,相反这是在给他们最为残酷的惩罚。 资本是没有感情的,他不会同情谁,也不会怜悯敬畏谁,当吞并你的收益足够大的时候,它便会毫不犹豫的张开血盆大口………… 祁国公府的产业可是好大一笔,无论是在神都城中还是在整个大宋都是一块诱人的“肉饼”。 原本祁国公府还有机会抵挡,但现在他们失去了爵位,在皇帝心中已经失势,那接下来针对祁国公府的资本行为就会自然而然的展开。 这是赵祯精心策划的“实验”当然也是他的手段,祁国公府这棵大树的倒下,定然会让其产业受到冲击。 原本碍于他们家的势力,其他人都会对祁国公府的产业礼让三分,客客气气,但现在不同了,无数的普通商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肆无忌惮的打击,吞并,侵蚀祁国公府的产业。 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饕餮大餐,小小的商贾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桐油买卖原本是祁国公府的巨大产业,同时还有生漆,扎染等等,但这些产业成本极低,一般的商贾都是能吃得下的。 在祁国公府倒下的时候,一群小商贾毫不犹豫的开始侵吞祁国公府的产业,无论是从原料上,还是在成本上,价格上,都在发动“进攻”,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悄然拉开。 这时候的赵宗说父子还在被贬斥之后悲痛中,根本就没有机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消息。 就在他们俩在火车上带着家中妇孺赶往西京洛阳的时候,他们家中的产业受到了小商贾的毁灭性打击。 原料的垄断被打破,价格上的优势被打破,生产的工艺没有别人的好,成本却比人家高,这样一来货物自然卖不出去。 大量的货物积压也意味着资金的断裂,而他们要给工厂,商号中的人发工钱的!这样一来的亏损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这些商贾并非是东城豪门的商贾,相反他们是“嗅觉”敏锐的民间商贾……… 第两千二百二十三章资本无情 资本是无情的,同样资本也是迅速的,即便是赵祯在主导着一切,却也被资本的行动迅速给惊呆。 那些“抢夺”祁国公府产业的商贾根本就不是从旨意下达后开始行动的,而是在祁国公府出事之后便立刻开始动手。 行动之快,手段之激烈令人目不暇接,赵祯惊叹于他们的手段,这俨然就是一场中规中矩的战争手段。 从三司的奏报的数据来看,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中,曾经属于祁国公府的产业一败涂地,各地商贾对他家的“围剿”简直是毫不留情的。 本来赵祯预测,祁国公府的产业会被东城豪门吞并大半甚至更多,但现在看来,东城豪门只能捡点汤水喝罢了。 由此也可见,权利和地位对资本的影响是多么的剧烈,赵祯当然希望资本掌握在最普通的百姓手中,这样一来最容易被国家所控制。 朝廷对他们的压力很大,相反若是在东城豪门的手中,便可见到他们的垄断行为,这样的行为是可怕的,肆无忌惮的。 赵祯觉得自己的实验非常成功,由此可见现在的大宋民间资本已经相当强悍,只要有政策上的利好便会立刻行动。 大宋的商贾不差钱,差的便是机会和机遇,而属于朝廷的国有资本手段却相对单一,只是在观望一段时间后才堪堪入场拾取剩余的利益,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相对稳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出手,毕竟这些产业都是属于朝廷的,在没有政策引导的情况下,极少出现大刀阔斧的吞并。 赵祯从一开始便觉得此次针对祁国公府的手段太过顺利,尤其是朝廷居然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刺客身上的线索,而且毫无疑问指向了祁国公府。 从赵仲旻脸上的震惊便能察觉到问题的所在,赵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个倒霉鬼被东城豪门给出卖了。 甚至是故意陷害他的罪证,当然他本身也不会“干净”双方之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换在其中。 不过看到三司的奏报,赵祯差点笑出声来,本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东城豪门没有在祁国公府上栽跟头,却在小小的民间商贾身上栽跟头了。 机会就摆在眼前,而他们却是下手太慢,成为损失最大的人。 赵宗说离京已经有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大宋市场上的经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的产业被商贾占有或是吞并。 大宋的市场是优胜劣汰的,祁国公府的产业之所以能够长久垄断和存在,最大的原因便是祁国公府的地位。 那些早就眼红或是饥肠辘辘的商贾在发现祁国公府完蛋之后,便立刻开始向利益最大化的地方转移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原料买的便宜,谁不希望自己的货物卖的更高? 当祁国公府倒下之后,那些牵绊供应商与下游销售商人的威胁消失的一干二净,原本的祁国公府得罪不起,现在却不一样。 完全无视曾经祁国公府的商号,把货物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而属于祁国公府商号的货物无人问津,只能堆积在仓库之中,要么便是低价处理,可一旦低价,那只会让竞争者的价格更低,因为无论是谁都希望参与到市场份额的竞争之中。 这是商业运行的规律,对于大宋的寻常人来说根本就看不懂,也看不透彻,但在赵祯眼中却是清晰无比,所以他才看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半个月的时间里,东城豪门的行动迟缓,不光行动迟缓而且还犹豫不决,这是其内部之间矛盾所决定的。 赵祯看的清楚,东城豪门对祁国公府的产业吞并速度非常慢,而且还有各家之间争抢的矛盾在其中。 说到底,东城豪门之间也存在着利益冲突,相反,民间资本的商贾买卖非常迅速,目标明确,下手果断。 瞧着包拯脸上乐呵呵的表情赵祯就知道,今年大宋的商税怕是又有不少增加,而且是每年都有增加。 赵祯已经很久没到三司来转转了,这一次也是因为对自己“实验”的论证而来,包拯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极好的机会。 “官家,蔡伯俙这段时间有些不妥,经常向成都府运货,而且每次都是大量的货物被运到成都府。” 赵祯看着包拯递过来的奏报笑了笑:“都是些日常用度,驸马府在成都府也是有产业,何须担忧?” “官家,臣是怀疑蔡伯俙在向吐蕃人走私货物,驸马府在成都府的产业,成都府知府根本就不敢管……” 包拯的话让赵祯叹了口气:“那些商号按时向三司交税了吗?” “这倒是按时缴纳,暂未出现漏税之像,只不过……” 赵祯知道瞒不住包拯,从他晶亮亮的眼神中知道此事自己是脱不得干系了,只能干咳一声后环顾四周道:“是朕让他和吐蕃人做买卖……或者说不是吐蕃人,而是康巴人!” “康巴人?不是吐蕃人?” 赵祯望向包拯道:“吐蕃民族众多,部族也众多,而康巴人和吐蕃人却不同,康巴人主要信仰红教,而吐蕃人信仰黄教或是佛教,宗教文化差异之大令人咋舌。 康巴人要比吐蕃人更为高大魁梧,女人名字多为三个字如“卓玛措”意为“花儿”,而吐蕃男人和女人的名字多为四个字如“扎西顿珠”,意为吉祥如意。 康巴人的吐蕃语和吐蕃人的吐蕃语并不一样,二者不能互通,这是最明显的区别。且装束不同,康巴男人头上有缠头,红色,康巴女人爱戴礼帽。 吐蕃人却是不同,康巴女人穿氆氇长袍,没有“帮典”,而吐蕃民女人穿绸缎,有“帮典”…………” 赵祯说了这么多包拯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显然这是要把吐蕃人和康巴人区别开。 待赵祯啰嗦完了这才开口道:“官家的意思臣明白了,只不过臣担心养虎为患,资助康巴人会不会成为另一个青唐部?” 赵祯摇了摇头:“吐蕃和大宋现在处于一个为妙的平衡之中,双方都无法打破这个平衡,那大宋就需要一个助力,一个对吐蕃人了解,且有致命威胁的助力。” 包拯的眉头抖了抖,躬身道:“臣明白了!” 第两千二百二十四章康巴强盗 原本康巴人的土地在汉家王朝的统治之下,唐时属羁糜金川州,在大宋属于东西嘉良州,但事实上也是属羁縻州,只不过对于大宋来说,这块土地的控制权已经不在手中。 虽然嘉良州距离成都府并不算远,但高原气候却把大宋和吐蕃分割开,也把成都府和嘉良州分割开了。 成都府的统治范围并不能延伸到地域上较近的嘉良州,同样大宋也没有办法统治那片土地。 只不过在大宋拿下青海路之后,大金川的东面已经全部被大宋掌握在手中,而坐落在大金川西面较近的哲雪和丹巴便深受大宋的影响。 这里是康巴人的故乡,也是他们的土地,由于他们和吐蕃人的种种不同,使得大宋对他们并没有侵略性和威胁。 但即便如此,康巴人依旧被宋人当作是吐蕃人的存在,即便是他们会解释自己和吐蕃人的差别,可惜这种观念在大宋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在所有宋人眼中,高原上居住的都是吐蕃人……………… 现在赵祯要做的就是把康巴人和吐蕃人彻底的分开,让大宋在某种意义上承认康巴人不同于吐蕃人。 蔡伯俙虽然人在凉州,但他的手却伸到了成都府,身为凉州转运使的蔡伯俙拥有很大的权利,当然他的身上还有一份密旨,否则即便是蔡伯俙权利再大也出不了他的凉州,成都府知府田况也不会全力配合他。 要知道私通吐蕃的罪名可是不小,一旦追究起来,罢官夺爵都是小事,说不得还要发配流放或者处以极刑! 赵祯作为帝王早已习惯未雨绸缪,分而化之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最低成本的计谋,上兵伐谋便是如此,但这样的手段却不是赵祯最先想出来的,而是作为太子的赵旭………… 对于赵旭能有这样的想法,赵祯非常满意,这说明他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思维方式,能够巧妙的解决一些复杂的问题。 看似简单的一点,但却并非是一般人能够想到。 康巴人赵祯是见识过的,准确的来说是上辈子见识过,这些豪爽的高原民族仿佛天生就是商人,勇敢中透着精明,高大中透着内秀,是一个万万不可小觑的民族。 康巴人大都身材魁梧,面容刚毅,长发披散有如雄狮的鬃毛,是典型的美男子和天生的战士。康巴人都是天生的商人,有经商世风,大商家层出不穷。 赵祯从后世康巴老乡那里获得了辨别康巴人的诀窍。 见到气宇轩昂的藏族人后只要稍稍打听便知道,他们多半都是康巴人,你接着再细看他们的脸膛、肩膀、躯干以及四肢,就会越发觉得是这样,因为这已几乎成为一种共识了。 无论面部表情还是体态,康巴人都是严肃而沉着的,少有言语,但他们的眼睛里却满是精气神,一个个内心都炽烈着,仿佛有压抑不住的激情。 相对于吐蕃人来说,康巴人更爱游牧,酷爱马。 在赵祯看来,马代表一种生存状态上的自由,还代表了一种驰骋着强悍的力量。这是康巴人和吐蕃人最大的区别,康巴人中几乎没有农奴,因为刀也是康巴汉子的珍爱之物。 自由,马匹,宝刀最纯粹的康巴人爱这三样东西胜过爱自己的女人。 赵祯在上辈子还听康巴老乡说过,康巴人以强悍不畏死为荣,当年全藏抗击英国等侵略军时,康区的战士最令敌人胆寒,即使出家为僧者也是不惜性命奋勇杀敌。那些斩敌无数并幸存至今的康巴将军的大刀长可及人,沉重无比,隐有森森的刀芒,常人无胆把拭。 而现在的康巴人也不可小觑,这些人在吐蕃的东面靠近大宋,而最常出现在大宋边境线上的却是康巴强盗………… 康巴人信奉“病死为辱,刀死为荣”的信念,当他们实在缺少东西的时候,只能通过最简单的办法获取,劫掠便成为最好的办法。 但康巴人并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屠戮妇孺或是弱者,在他们眼中对弱者挥起长刀是对神灵的不敬,是对自己的侮辱。 于是乎无论是成都府,还是附近的利州路亦或是秦凤路都遭受过康巴强盗的抢劫,但抢劫的东西和手段却让大宋的百姓和官员哭笑不得。 大量的康巴强盗只是把百姓家中的“锅碗瓢盆”劫掠一空,有时瞧见穷苦人家,甚至会留下一袋子盐巴……显然在康巴人眼中,盐才是最为珍贵的东西。 康巴强盗抢劫的是锅碗瓢盆,是各种实用的器物,他们并没有抢劫大宋百姓手中堆积如山的粮食,或是一叠一叠的官钞。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锅碗瓢盆真的不值钱,更别说桌椅板凳或是发梳铜镜之类的东西了。 各地官员甚至都不会把这种劫掠当作是劫掠,地方守军也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和康巴人拼得你死我活。 之前边地驻军还会前来围剿,一场激烈的冲突下来双方互有损伤,当边军将士拖着疲乏的身体回来之后,却得知康巴人只是抢了一些生活用品,既没伤人性命,又没劫掠粮食财富后便处于蒙圈状态。 之后“康巴强盗”再出现之后,边军都懒得出动,只要你不向这些“可怜”的康巴人亮刀子,那康巴人就不会动手,只是小心的拿走他们需要的东西,再留下一点盐巴。 从此之后,川陕四路的百姓便知道了一个道理,康巴强盗并不可怕,他们只是需要生活所需而已。 于是川陕四路的边州百姓人家都会多备上一套生活所需的奇物,每当“康巴强盗”来的时候,便会放在城镇之外的十里亭中,任由康巴强盗“自取”。 逐渐的,双方之间也形成一种默契和信任,康巴人并不会占便宜,他们开始逐渐的用牛羊来交换,有时甚至会留下刀剑和弯弓,甚至是战马………… 这就让川陕四路的地方官看到了一些“发财”的门路,既然如此那就把十里亭当作是一种交易的地点岂不是更好? 于是便有了蔡伯俙的通商,当然他也不算是通商,而是一次走私摸索。 第两千二百二十五章强盗歌 川陕四路的边境上开始出现热闹的买卖,这是消失已久的以物换物的通商方式,也是最为古老的的交易方式。 大宋对待吐蕃的方式是禁止通商的,但川陕四路和康巴人之间的贸易却开始了。 蔡伯俙诸位凉州转运使一身的商贾打扮,亲兵变为商号中的伙计,虽然一身短襟,但谁都能看出他们和一般的伙计不同,无论是沉默的表情还是敏锐的眼神,都让人退避三舍。 这些人都是战场的老兵,都是凶悍的战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 蔡伯俙斜斜的躺在马车上,说是马车不如说是板车,连个顶棚都没有,堆积着大量的货物,这才是一个商贾最真实的写照,只有精明的商人才会利用每一处空间,把货物堆得满满的。 这些货物不光是货物,而是一笔笔财富,每多带一件货物,便能换取更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到了大宋内部就会变成一叠叠的官钞。 成都府知府田况就坐在他的身边,倚靠在棉布上的他有些忐忑,不时的转换姿势想要和蔡伯俙搭话,但蔡伯俙却是微微闭上眼睛享受阳光。 “蔡伯俙,官家的密旨可没说你会来啊!要知道擅离职守可是重罪,你一个凉州转运使出现在成都府,事情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田况为人正直,根本就不在乎蔡伯俙驸马的身份,也不在乎他是赵祯的心腹之臣,直呼其名讳。 蔡伯俙意料之中的笑了笑:“官家的密旨是没说我可以离开凉州,但却让我负责康巴人之事,既然如此我如何能不亲自和康巴人会面?交给你,你敢做吗?” 田况稍稍脸红,蔡伯俙说的是实话,和康巴人进行贸易和结交,这是他所不敢的事情,小心谨慎,中规中矩一直是田况的底线。 长叹一声道:“蔡转运所言不错,老夫确是没有这般的胆气,通商康巴人在世人看来就是通商吐蕃人,这有悖朝廷之策。” 蔡伯俙晃了晃手中的密旨笑了笑道:“这次不需你操心,官家给了我密旨,也给了康巴人密旨,眼下我等其实就是官家和康巴人联系的密使而已,用不得你这般操心。” 田况瞧见蔡伯俙手中的密旨便瞪了他一眼:“以有密旨为何不早说?这般让人白白担心了许久,实不为人子!” 蔡伯俙嘿嘿一笑道:“若非其中还需你帮忙,我便不把这密旨拿出来了!” 说完后望着田况神情严肃道:“此次不比往常,官家看重康巴人,咱们要把康巴人和吐蕃人分开,越是如此对我大宋越有利,对康巴人也是越有利的,他们极为重视自己的血统,万万不可疏忽,不光我等要谨记,也要让大宋的百姓清清楚楚!” 田况瞬间就明白了蔡伯俙的意思,作为成都府知府,田况知道自己要做的便是让治下百姓明白这个区别和道理。 嘿嘿一笑道:“只要能给大宋的百姓带来好处,那在百姓眼中康巴人便是康巴人,吐蕃人便是吐蕃人!” 蔡伯俙无奈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便是我这次来的另一件事情!” 田况哈哈大笑:“这商贾之道唯有你蔡伯俙最为拿手,你来了,我成都府岂有不富之理?”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当我是活财神?这事情还是要靠你成都府自己来,某家可没有这般点石成金的手段!” 田况歪了以下身子,腾出右手捋着胡须道:“怎生没有?凉州便不说了,当初神都城,京畿道,大同府,中京路,哪一地不是给去了便富庶起来的?这时在老夫面前打马虎眼,那可是不成的!”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我便知晓你这老汉要赖上我,也罢,以后也是我的治下,自不会怠慢……” “你说什么?!” 随着蔡伯俙的话,田况的声音徒然提高,甚至出现了一丝破裂,蔡伯俙的亲兵立刻用目光“招呼”过来,让他尴尬的缩了缩身子。 “蔡伯俙,你这是何意?凉州转运使已经是实打实的肥差,你去了也是物尽其用,怎生还看上了老夫的成都府?” 蔡伯俙咧嘴笑了笑,拍着田况的肩膀道:“此事还没有定论,可一旦战事将启,某家这“后勤官”能跑得掉?你这和吐蕃接壤的成都府怎能不是某家的管辖之地?” 这倒是,田况有些明白,但随即道:“战事将起乎?” “兵者,国之大事,谁敢轻言,但眼下谁也说不准,谁也猜不透官家的心思啊!” 田况手搭凉棚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十里亭到了,康巴人已经在那,你这段时间的货源可把这些康巴人给改变了,现在的他们早已不劫掠百姓,只是在这里等着货物到来,我等朝廷命官反倒是成了送货人……什么事!” 蔡伯俙笑了笑:“这便是商贾之道的用处,让一些靠刀子劫掠过活的人变成遵守规则的商贾,这不是好事?” 田况在亲兵的搀扶下翻身下了马车:“自然是好事,只是有些怪异罢了!” 康巴人自然瞧见了蔡伯俙的“商队”,敏锐的他们已经发现了这支商队的不同,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眼神中充满了锐利的目光。 蔡伯俙下了马车便听见一段汉话的歌声:“我骑在马上无忧无愁,宝座上的头人可曾享受?我漂泊无定浪迹天涯,蓝天下大地便是我家。我两袖清风从不痛苦,早跟财神爷交上朋友;从不计较命长命短,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岩石山洞是我的帐篷,从来不用学拉扯帐篷,凶猛野牛是我的家畜,也不必拴牛羊在家门口。” 这是威胁,也是表达康巴人勇猛的“强盗歌”。 田况开口解释:“康巴人遵循古老的约定,非强悍者不能存活,生为男人不会打家劫舍会被视为无能,必须坚守“病死为辱,刀死为荣”的过活一生。” 蔡伯俙笑了笑:“很快他们就会改变,我带来的不是战争,而是富足!” 第两千二百二十六章敌人还是朋友? 蔡伯俙根本就无视康巴人的《强盗歌》在他看来这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这样的下马威对于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 还是官家那句话说的对啊!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无视任何威胁,因为你有扼杀所有威胁的能力和手段。 蔡伯俙的回敬很简单,几十只短枪随着他的手挥下而发出炸裂的声音,速度之快,炸裂声之响,如同刺耳的雷电划过天空,一时间四周的飞鸟急速的飞起,康巴人的战马在地上不断的转圈,若是没人拉住它们的缰绳怕是已经跑了出去。 火枪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战争的形态,田况第一次在这些彪悍到毫无顾忌的康巴人眼中看到了惊诧和恐惧。 这群人原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但在未知面前却充满了恐惧,当然火器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即便是蔡伯俙这般了解火器的人,在它黑洞洞的枪口之下也是充满了敬畏。 大宋军中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若是把枪口对着自己人,即便是被当事人打死都没人会劝阻一下,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别人的枪口对着。 连了解火器的人都恐惧,何况根本就不了解火器的康巴人,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大宋火枪的名号,吐蕃人中有不少人在详细描述大宋火器的可怕,在吐蕃高原上几乎到了小儿止啼的程度。 不少人认为大宋的火器是一种的恐怖的怪兽或是妖法,否则如何做到其声如雷,糜烂十里的程度? 只听到大宋火器的威力而从未见过大宋火器的人终究是被这种未知的恐惧所吓倒,当然在见识到火器之前的康巴人却无所谓,他们认为自己手中的长刀更加锋利,战马更加迅速。 眼见为实之后,康巴人对于大宋的火器有了全新的认知,这种从铁杆子中冒出的火焰有着致命的威力。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在看到火枪把树干打的支离破碎后便知道自己身上的皮甲根本就不堪一击。 敬畏强者也是康巴人的美德,虽然他们他们不认为大宋士兵的战力有多么强大,可这种汉人掌握的可怕技术却是令人敬畏的。 至少在康巴人看来,他们是没有办法从一根铁杆子中射出如此威力惊人的东西。 田况皱了皱眉头,他被蔡伯俙的突然一击给吓了一跳,身为文官的他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突如其来的硝烟让他毛骨悚然,背后吓出了白毛汗。 瞪了一眼蔡伯俙道:“你这是作甚?火器乃是杀敌作战的东西,岂能随意施放?对付辽人,吐蕃人才用此种国之重器,对待康巴勇士可殊为不妥!” 康巴人中缠着红色头绳的老者缓缓走出人群道:“田知府所言极是,对待敌人我康巴人也是快刀相迎,对待朋友便是美酒相待!只是不知我康巴人在大宋的眼中是敌人还是朋友?!” 田况并没有回答康巴老者的话,而是指了指边上的蔡伯俙道:“这位乃是我大宋转运使蔡伯俙,此次通商乃是他一力促成!是敌是友皆是他说的算……蔡转运使,这位乃是康巴人的智者仁青东。” 其实不用田况如此介绍,蔡伯俙早已听说过任青东的大名,康巴人的部族很少出现头人一说,他们追求自由的不会轻易被束缚,更不会屈膝与强权。 即便是面对别的部落的头人,他们也从不会用敬语,这群人追求的便是自由,唯一尊重的便是充满智慧引导他们前进的智者。 仁青东便是如此,他引导康巴人前进,指引方向,在蔡伯俙看来某种意义上仁青东便是康巴人的头领。 仁青东以合十礼向蔡伯俙致敬:“祝您吉祥如意,不知在蔡转运使这里,我康巴人是敌人还是朋友?” 仁青东的汉化极好,同时也知道汉家的礼节,说话也是不卑不亢,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但蔡伯俙对此有些吃惊,在他看来康巴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施压便改变态度。 “当然是朋友,否则我也不会带着大批的货物前来,远山和天空可以证明!” 蔡伯俙的回答让仁青东非常满意,同时从他的眼神中蔡伯俙也看到了兴奋,康巴人是强大的,他们的战力惊人,即便是孩童从小都一个战士的状态,目光敏锐少言寡语,沉着坚毅的抿着嘴。 蔡伯俙把手中的一块红色宝石送给了仁青东道:“智者,这时我的礼物,还请您收下,下面便开始交易吧。我以备好茶水,还请智者移步。” 仁青东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会如此的爽快,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久闻大宋名茗众多,此次便托转运使得富了。” 十里亭中,亲兵们早已准备好了茶水的一应器物,小火炉上的铜壶已经烧开,各式各样的茶具摆放在桌上。 大宋的清茶非常符合高原人的胃口,原先煎茶的繁琐对于豪爽的高原人来说实在不符合他们的习惯,即便是这样的细节蔡伯俙也想到了。 蔡伯俙和仁青东在十里亭中饮茶,亭外的贸易便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田况这位成都府知府事立刻从官员变成最为精明的商贾。 他的存在不是简单的监督或是见证这个过程,拥有旨意的蔡伯俙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背书,田况是要为成都府的百姓和一部分商贾背书的。 蔡伯俙的商队只是一个开始和引子,正真的交易还要靠成都府的百姓,长龙一般的队伍正在从远源源不断的过来。 同样在十里亭外的山脚下,大批的康巴人也在不断的出现,他们驱赶着牛羊马匹,带着自己的手工艺品或是多余的货物出现在十里亭外用于交易,其中有各种各样的药材或是奶制品以及牛角,牛筋甚至是金银器具。 但这样热闹的交易场景却让十里亭中饮茶的仁青东痛心,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无限的悲哀,坐在对面的蔡伯俙尴尬的挪动作为,他瞧见了仁青东握着茶盏的手青筋暴露。 第两千二百二十七章精明的康巴人 任谁也能看出来,康巴人和宋人之间的交易是不公平的,但这是在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康巴人不知道他们的货物在大宋的价值,而宋人却也不会告诉他们。 满满一大捆的牛筋只能换取三石的粮食,即便如此康巴人依旧乐此不疲,精美的瓷器,暖和的毛衣和棉布对于他们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康巴人中总会有聪明人发现不妥,买卖是双方的事情,而揣摩对手的心思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聪明的仁青东便已经看出这次交易中康巴人是出于“冤大头”的地位上。 宋人的货物仿佛无穷无尽,康巴人的羊毛卖给了宋人后,被宋人制成毛衣再卖了回来赚取更多的货物,而药材更是被宋人制成了成药以更高的价格卖了回来用于购买更多的药材和牛羊。 棉布,成衣,瓷器,成药,细盐,丝绸,玻璃,甚至是那些苦味的果实都成为康巴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一些阔绰的人家还会花费大量的牛群,羊群,甚至是战马来换取一面小小的镜子,这面镜子比铜镜更为明亮,照的人纤毫毕现。 仁青东甚至能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脸上小小的斑点,而代价却是三匹上好的战马,马儿是康巴人的生命,终日和马儿相伴的康巴人居然开始用战马换取宋人的货物了,这在仁青东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蔡转运,宋人的货物无不精美,宋人的技艺也是高超的,但你们不应该这般的欺负诚实的康巴人!” 蔡伯俙就知道仁青东会这么说,耸了耸肩膀道:“这是双方之间自愿的交易,再正常不过,铁锅,铁器你们需要,我们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的把货物运送过来卖给你们同样不容易,你可知道成都府的蜀道有多么的难走?我大宋商贾和百姓在蜀道中埋下了多少的尸骨?!朝廷在蜀道上花费的钱财又有几何?凭什么要让你们享受大宋花费了无数钱财人力和生命代价铺设起的道路?别看他们挣得多,他们也是要向朝廷缴纳高昂的商税!” 蔡伯俙的声音中充满了激昂与愤怒,仿佛大宋的商贾和百姓遭受了最大的不公,此次交易完全是在帮助康巴人…… 不少听见蔡伯俙怒吼的大宋百姓默默无言,而康巴人中听懂汉化的已经把蔡伯俙的话告诉了旁人。 仁青东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蔡伯俙的话,他不是不知道蜀道的艰难,他曾经有幸去过大宋,也见识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但他不知道,大宋入川的道路早已改变,现在已经有四条道路可以入川,远不是之前一条剑门扼守的金牛道。 四川地理位置特殊,出于盆地之中,四周崇山峻岭高峰险路,想要入川便要付出艰难的代价,这也使得剑门以及其扼守的金牛道成为重中之重。 但这样一来也会产生极大的不稳定性,一旦剑门失守,大宋将会失去整个成都府! 这是赵祯绝不能接受的事情,十年之前便有个没落的书生向成都府知府张祎献诗“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这事虽然让赵祯一笑了之,但也却是说出了成都府的要害。 为此赵祯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修缮其他三条已经没落的古道,魏晋时的阴平道,创于秦朝末年,兴于汉代米仓古道,以及唐时为了妃子能吃上荔枝而修建的荔枝道。 这三条古道到了大宋已经没落,人都是这样,谁都会选择最好走的道路走,走的人越多,道路便越结实,修缮的次数便越多,而走的人少了,便无人问津,最后逐渐没落下来。 但从军事以及政治和经济的角度,入川的道路应该越多越好,商人多了选择,百姓多了便利,货物的进出变得更加频繁和通常,这样一来降低了成本,也惠及了成都府的百姓。 在赵祯修缮古道时,蜀中的商贾捐钱捐物,百姓出力招募的极为顺利,但即便如此修建这三条古道的代价依旧是惨重的,即便有了火药可以开山裂石,但这些古道也需要人力开凿,需要用生命去填补。 蔡伯俙说的没错,大宋在修建这些古道的时候死了不下千人!这些人都是蜀中的男儿,他们用生命为蜀中铺设了一条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所以大宋有这么一条律法,凡是破坏损毁入川道路的人,都将受到提刑三等的处罚! 只不过把这些成本算在康巴人的头上,显然是不应该,但谁让康巴人不了解详情呢?贸易有时就是让对方买单的过程………… 蔡伯俙知道,自己能骗得了仁青东一时,但却骗不了他一世,早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到时便会失去这些康巴人的信任。 田况曾经说过,康巴人是天生的战士,也是天生的商人,即便是在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在买卖中巧妙的讨价还价。 而且是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只要有一个商贾顶不住压力降价了,那便意味着所有的商贾都要降价,因为所有的康巴人会都去那个商贾前买卖,即便是商贾销售一空他们也不愿到价格高出的商贾跟前买卖货物。 这是一种抱团的精神,也是一种商场上难得一见的默契,即便是牺牲掉自己的利益,也不会让对方赚取更多的差价。 精明的手段让蔡伯俙叹为观止,尤其是康巴人的团结更是让蔡伯俙惊叹连连,这在大宋几乎看不见,往往是一方降价之后,另一方会把价格压得更低,以此来竞争更多的顾客。 微微苦笑后,蔡伯俙对仁青东道:“没想到康巴人不光是天生的战士,还是精明的商贾,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当赵祯的密旨从蔡伯俙的怀中掏出来的时候,仁青东的眼中爆发出晶亮的光芒,他早已猜测到这位特殊的官员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果然他猜对了,这个精明的如同商贾一般的官员是带着大宋皇帝旨意前来的! 而这同样也证明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大宋需要康巴人,并且希望得到康巴人的帮助,如此一来康巴人的地位和生活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两千二百二十八章官钞的力量 大宋和康巴人之间的关系随着互相之间的需要而产生变化,康巴人对大宋的排斥并不强烈,虽然之前因为大宋和吐蕃之间的矛盾,康巴人作为高原上的民族支持吐蕃,但这并不影响大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似康巴人和吐蕃更为紧密,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只有真正了解高原土地的人才知道,康巴人和汉家百姓的往来更多一些。 吐蕃人并不那么看重康巴人,因为在他们看来康巴人不是合格的部族,不好管辖不说,更是常常反对统治者,因为这个部族从始至终所追求的东西便是“自由”,他们习惯无拘无束的生活。 于是乎康巴人在吐蕃并不受待见,他们在吐蕃和大宋之间生活,也因为和吐蕃之间的态度使得大宋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重视。 仁青东知道康巴人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为何大宋突然一下从不冷不热变得如此热情,用汉人的话来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因为是密旨,所以蔡伯俙并没有念出来,而是亲自交给仁青东来看,明黄色的绢纸上,赵祯的飞白有违扎眼。 仁青东的表情也跟着飞白的变化而阴晴不定,果然如同蔡伯俙预料的那样,时而欣喜,时而纠结,时而兴奋,时而失落。 轻轻的放下密旨,仁青东叹了口气道:“大宋皇帝的旨意看似对我康巴人极为有利,实则我康巴人却付出更多。” 蔡伯俙笑了笑:“所有的东西都是等价的,你们需要我大宋的器物,大宋需要你们的忠诚,若是两边摇摆,我大宋如何在成都府开设榷场以供尔等所需?” “即便是开设了榷场也是我康巴人用东西换来的!” 蔡伯俙点了点头,但态度依旧无所谓:“诚然,你们是以物换物但要知道若是我大宋不开设榷场,你们连以物换物的机会都没有!” 蔡伯俙的话直中要害,仁青东知道康巴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们之所以劫掠宋人不是因为吃不上饭,而是器物不够。 连铁器都需要劫掠的康巴人对于大宋的物资毫无抵抗力,这是一场贸易博弈,同样也是一场政治博弈,双方之间都有互相需要的东西。 “我大宋官家说过一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在我看来这利益的坚固如同冈仁波齐山一般的坚固!若是大宋和康巴人之间的利益坚固,那就比任何的盟约都要有效不是吗?” 仁青东不再说话,但他的心中已经骇然,大宋皇帝一语道所谓盟约的真谛。 这样的一个帝王怎是好相与的?要想从大宋手中获得足够的好处,没有足够的付出是远远不够的。 人最难的便是要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底线又在何处? 而这恰恰是仁青东最为清楚的,康巴人需要大量的货物,需要茶叶,需要瓷器,需要铁器和衣物,还需要成药!康巴人不能病死在帐篷中! 牛羊,战马在自己手中只是粮食,最多便是作为弓箭上的弓臂和弓弦,但卖给宋人之后便能换取大量的生活所需。 “大宋官家慧眼天心!一语而破,既然大宋需要的是我康巴人的忠诚,那我康巴人便会献上忠诚,但若是大宋反悔,我等康巴勇士亦会用刀剑洗刷羞辱!” 蔡伯俙拿起桌上的密旨扔进火炉中,看着它化为灰烬道:“大宋也会履行自己的誓言,你需要记住一点,榷场越是繁荣,康巴人和大宋之间的关系越是紧密,若是有一天康巴人和大宋的贸易不可分割,那大宋就离不开康巴人!” 仁青东眼皮微抬道:“同样康巴人也离不开大宋了!” 仁青东和蔡伯俙两人都不知道,这将是一场改变大宋和吐蕃之间格局的一次对话,也是康巴人并入大宋并崛起的开始。 蔡伯俙的秘密到访使得成都府和康巴人之间的贸易开始变化,成都府知府田况上奏朝廷希望在成都府开设榷场以满足大宋商贾和康巴人之间的交易,使得交易更加正规和有序。 朝臣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对走私最好的打击便是贸易的繁荣和正常,同时朝廷还能派出官员监管和收税,何乐而不为? 监国的储君赵旭在朝堂上同意了榷场的建设,地点不是在成都府城之中,而是在城外的十里亭处………… 得到旨意后的田况立刻在成都府城之外开设榷场,巨大的榷场以木栏为限,占地近十里!东西两座巨大的木门以供康巴人和宋人通行。 同时这座榷场最大的不同在于任何人都可以带着货物前来贩卖,便是一般的百姓挎着竹篮装着几件货物也可以前往。 交易所用便是大宋的官钞作为流通,以物换物是最为原始的模式,在这里得到了改进,康巴人逐渐发现,在宋人的眼中,官钞才是最值钱的东西,比盐巴,牛羊都要值钱。 他们用牛羊换取大宋的官钞,再用大宋的官钞购买大宋的货物,这看似繁琐但却更加便捷,以后他们再来的时候,便可直接用官钞购买大宋的货物了。 大宋的官钞不光在宋人这里可用,在吐蕃依旧是可以使用的,吐蕃人买卖货物也喜欢使用大宋的官钞,因为这东西极难造假,便是纸张方面就没人能做得了手脚,更别说上面的彩色图样,便是沾上水都还能看清图样! 于是康巴人也开始使用大宋的官钞,这种携带方便,做起买卖来更方便,第一次接触货币的康巴人这才发现,原来大宋的官钞是极好的东西。 最大的好处便是原本用一整头牛换取的东西亏又不好意思讨价还价的时候,现在用大宋的官钞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很快,康巴人便发现了官钞的秘密,使用官钞可以最大程度的压低大宋货物的价格,最大程度上的提高自己货物的价格。 而且他们发现,到越远的地方贩卖货物,便会越值钱,大宋在开设榷场之后并没有直至康巴人进入大宋境内做生意。 相反,成都府知府田况还在鼓励他们进入更多的地方,这样一来,成都府收到的税收反而会更多………… 第两千二百二十九章长老齐聚 当赵祯的注意力放在康巴人的身上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传到了神都城,准确的说是传到了死骑的耳朵中,赵仲旻离开神都城之前放出话,他要把陷害祁国公府的人全部抖落出来! 这不光是要抖落,还是要把他们做的腌臜事扒出来在天底下晒一晒! 别人不知道赵仲旻说的是什么话,但赵祯知道,不光知道,他甚至知晓是谁害了祁国公府,当然也不能说是害,应该说是落井下石才是。 赵仲旻的手中一定有东城豪门的罪证,这是毋庸置疑的,赵祯非常清楚赵仲旻的为人,谨慎,低调,机敏,且有些和他父亲一样的凶狠暴虐。 只不过他极好的压制住了这一点,使得他没有被暴露出来,而这样的性格也拯救了他。 这次祁国公府的危机让他发现,东城豪门并非看上去那么和善,这些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还好自己的爵位还在,阳城县伯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有机会。 只不过父亲是彻底完了,整个人依仗家中仅剩的产业开始整天奢靡的过活,用他的话说:“老子的爵位都没了,还能怎样?!痛痛快快的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官家就把他的命也给收走了!” 但赵仲旻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忍让性格,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应该忍气吞声,自己有错不假,官家治罪也是应该,但东城豪门那般勋贵竟然敢刻意“陷害”自己! 赵仲旻不是傻子,那些死士显然是故意留下的线索,否则就算是官家早有先见之明也不可能怀疑到祁国公府上,那是的祁国公府已经在禁军的包围之下。 唯一让赵仲旻不理解的是,东城豪门为的是祁国公府的产业而下手,但为何在祁国公府倒下之后却不是他们下手,而是一般的民间商贾下手更快,更狠,更准? 赵仲旻放出消息不是真的希望把东城豪门拖下水,而是让东城豪门在这个时候帮助他们,眼下已经到了何种地步?没落的赵仲旻根本就没有抗衡东城豪门的能力。 但既然东城豪门敢于落井下石,那就说明一般的求助手段是没用的,赵仲旻知道自己必须拿出让东城豪门忌惮的东西。 无疑那些账册和见不得人的事情才是东城豪门的软肋,他没必要把东西放出去,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东城豪门必然惶惶不可终日。 赵仲旻之前便学到了一句话:“明面上的刀子并不可怕,只有藏起来的刀子才让人胆寒!” 官家之前便是如此,“老虎揣在袖笼子里才吓唬人”,官家从未正真对东城豪门下手,但东城豪门现在却草木皆兵,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担心官家出手让他们之前的一切付之一炬? 现在的赵仲旻才发现,自己终于看清了这个世道,东城豪门的家族即便是再强大也无法与官家对抗,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在“弱者”的地步。 祁国公府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只是因为死了几个人,官家就把父亲头上祁国公的爵位给夺了,不光夺了爵位,还逐出了宗族,这是怎样的严酷惩罚?! 皇亲国戚本就高人一等的,他们是天潢贵胄,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可现在居然如同庶民一般! 自己头上的阳城县伯算是一个什么东西,之前自己可是万万瞧不起这样的爵位,连搭理都不搭理,可现在自己却成了如此卑微的存在!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时间真的存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眼下赵仲旻想要的只是得到东城豪门的帮助,让他们帮助自己度过眼下的难关,他家的产业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那些小小的商贾一个个从温顺的羔羊化身成凶狠的饿狼。 对家中产业的打压和排挤已经到了令赵仲旻招架不住的地步,工厂是要开工钱的,东西卖不出去如何开工钱? 那些原料还在路上也是付钱的,东西积压在库房中变不成钱,最终的结果便是没钱给工人,没钱给那些卖原料的商号,如此下去生意便会越来越黄。 赵仲旻第一次发现原来做生意这么难,尤其是在失去国公的爵位之后,原本客客气气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杀父仇人”毫不犹豫的来打击自己家。 东城豪门若是不给予帮助,那自己家的产业便算是彻底完了,赵仲旻不甘心,只能走上一条“不归路”,即便是自己家保不住了,那也要拉着东城豪门东城豪门一起陪葬。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威胁东城豪门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放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都城,在死骑收到消息的同时,东城豪门也收到了消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也没想到赵仲旻会这样威胁他们。 每逢大事,东城豪门的各家代表便会起聚商议,事实上除了宗室意外的勋贵门有一套自己完善的“长老制”。 年长的人都是拥有丰富社会阅历以及人生经验的人,这些人在世上被人尊称为长老,而在东城豪门中却是极为重要的所在。 这些人都是来自各个豪门中的老人,他们对于手中的商号拥有相当大的决定权,但他们一般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出现麻烦的时候才会聚集起来商讨对策,在这里每个人的意见都很重要,因为他们是各家的掌权者。 吕夷简已经在愤怒的边缘爆发了,扔掉手中的书信破口大骂:“竖子尔敢!” 石保吉长叹一声:“当初落井下石便会如此,我等非但没有吃掉祁国公府的产业,反倒是让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小商贾给捡了便宜,他们大口吃肉,我等却只能喝汤……” 王雍苦笑道:“喝汤?怕是连汤都喝不成!那些小小的份额我等又不屑去做,只能被更小的商贾填补,这些人可不管眼前的东西是不是“残羹剩饭”,只要有利润必定会去做的,那些吃掉大头的商贾也不是这般起来的吗?” 杨文广缓缓开口道:“以后怕是会更难做了!我等小瞧了这些商贾,其中有些越做越大,以后怕是更难对付……” 杨文广的话让所有人陷入沉默,他说的是没错的,眼下便是如此。 第两千二百三十章期盼已久的“商争” 密室之中大多数人是不说话的,各家人都有各家的打算,但在这个时候要保持一致,几位领头的勋贵开口了他们只需配合就好,沉默也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眼下该如何是好?一旦赵仲旻把真相公之于众,我等便立刻成为众矢之的,无论是朝堂上下,还是名将百姓,都将视我等为大奸大恶之徒,别说是眼下各家的生意,便是我等自己头上的爵位也难以保全!诸位…………” “张老言重了!”吕夷简打断了张家人的话,眼睛中闪烁着寒芒。 “他赵仲旻不敢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他区区一个阳城县伯将会面对所有勋贵的报复!我等只是代表勋贵之家而已,许多勋贵并没有参与到联手之中,但他们却把钱财放在了我们这里,他们算不得东城豪门,却也是这东城产业的受益之人!” 吕夷简的话让张家人松了一口气,张家不是东城豪门的勋贵,但却因为产业庞大三代经商而被吸纳进东城豪门之中,对于事态的判断远不及其他勋贵。 “坦夫所言极是,他赵仲旻不过是放出消息而已,为的是威胁我等!” 石保吉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这是一场博弈,双方之间都有让人忌惮的筹码,而这时候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谈判。 赵宗说被圈禁在西京洛阳中不得擅离,但赵仲旻不一样,他可以自由出入大宋各地,这样一来“谈判”就成为了可能。 吕夷简冷着脸道:“如此便出帖子让赵仲旻进京协商,我等毕竟有过进退,如今也算是卖他家一个面子!” 吕夷简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没错帮助赵仲旻恢复产业总比看着那些产业被民间商贾侵吞的要好,而且东城豪门的各家还能从中获利。 眼下若是任由民间商贾发展,对东城豪门的冲击将会不可想象,不光是市面上的冲击,更是对东城豪门的威信产生动摇。 这比什么都可怕,一旦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再想走上去便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在指向皇宫中的那位,王雍在官场多年,深知帝王手段,微微叹了口气道:“官家早已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民间商贾如此迅速,其中怕是还有官家的手段!” 吕夷简笑道:“这是自然,但官家打算以皇权干涉商贾之道,怕是还差一些!这商贾之道中的手段实在太多,便是我等都还没有琢磨清楚所有手段,官家不过是利用时间做了个差距而已,我等财力雄厚,便是现在挤进去也能把那些人给击垮!” “眼下要紧的是和赵仲旻相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恐对我等不利!” “这是自然,老夫现在就派人去,他赵仲旻再不懂利害也不会孤注一掷!” 无论是东城豪门还是赵仲旻都漏算了一点,赵祯不光有干预市场的能力,更有统治市场的能力,要知道大宋现如今的竞技模式和制度都是赵祯一手建立起来的。 对于市场上发生的一切,赵祯都有着敏锐的观察,且了解详情,可以说他是最为关注大宋市场的人,且不是单单的看着东城豪门的买卖,而是大宋所有的买卖。 大宋有三司主持商贸往来,赵祯通过三司观察大宋的整个市场,对于一切了然于胸,三司对大宋商贾的掌握要远超东城豪门,无论是从消息上,还是在数据上都要领先于世人所见。 大宋三司有着无数的干吏,他们的职责不是在衙门中清点文册,而是在市场上观察一切,并且把这些消息详细的汇报给三司在各州府,各县镇上的驻守衙门,再由这些衙门逐一上报。 如此便能保证信息的准确,同时也能保证大宋的经济运行在三司的时刻监视之下。 赵仲旻威胁东城豪门的消息到达神都城之后,最先不是进的东城豪门,而是进入了赵祯的耳朵,死骑探听消息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对赵仲旻一家的监视更为密切。 赵祯从一开始便了解赵仲旻的性格,并且相信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看着属于他们家的产业灰飞烟灭被人吃的干净。 师橫已经把消息送到赵祯的手边:“官家瞧着模样赵仲旻是顶不住了,这时候他若是把东城豪门的罪证放出来,那……” 赵祯摆了摆手:“不可能,赵仲旻便是掌握了东城豪门的罪证也不可能拿出来,不光不会拿出来,还会死守到底!别忘了,他赵仲旻父子也曾经参与东城豪门的作恶之中,一旦罪证见了光,他阳城县伯赵仲旻也难逃罪责!” “官家圣见!那接下来我死骑该做如何?” 赵祯笑道:“什么都不做!任由东城豪门和赵仲旻之间苟且,越是如此朕便会让他们死得更快,西面的大食人有一句话,“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说的是骆驼能载重很多,但到了极限的情况下便是一根稻草便能压垮。眼下还没到放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万万不可急躁!” 师橫有些不甘心,稍稍犹豫道:“官家,难道我等便要看着赵仲旻和东城豪门沆瀣一气?看着他们再度赚的盆满钵满?” 赵祯奇怪的望了师橫一眼:“你怎知道他们会赚的盆满钵满?” “东城豪门势力庞大,以入商贾之道多年,手段凌厉,若是继续让他们与赵仲旻一起,在商贾之道上,寻常商贾如何抵挡?” 赵祯不屑一顾的笑了笑:“朕戎马多年,岂能不知?所有的噱头都是在战前喊出来的,但正真的战争要在开始之后才能分出胜负,朕已经许久没有打仗,这商贾之道亦是征战之道,朕的手里还要很多底牌没有亮出来,甚至是一兵未发,朕便盼着他们在商贾之道上打,如此朕便让他们好好出出血,知晓什么是商场如战场!” 边上的三才和师橫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道何为官家有如此底气,对付东城豪门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应该用手中的力量吗?为何要在商贾之道上和他们较量高低? 其实他们俩并不知道,赵祯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两千二百三十一章一丘之貉的“反击” 商场上的战争赵祯还真的没有怕过谁,大宋的经济帝国便是赵祯一手缔造,这个世界上现如今最为庞大的“经济体”是一个巨无霸,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收高的吓人。 而这些税收都是国库中的盈余,如何把这些钱用好,赵祯已经想到了好办法,贷款这东西在大宋不是没有,大宋的钱庄便有这样的业务。 精明的一赐乐业人被赵祯限制在了钱庄之中给大宋培养经济方面的人才,这使得大宋现在的人才绝对不缺,同时一赐乐业人也被捆绑在大宋的“战车”上。 赵祯不管别的,只要钱庄业务出现问题,那就唯一赐乐业人试问,要知道这些人全靠大宋养活,他们的工作便是做好大宋的钱庄财物。 三司有一赐乐业人,钱庄有一赐乐业人,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不会出现推诿的事情。 赵祯当然放心,因为这些一赐乐业人不会在钱庄动手脚,一旦被发现便是灭族的命运,贪没再多的钱财也要有命花才行,何况大宋每年向以色列国输送物资,这不止是大宋一赐乐业人的命运,更是以色列国一赐乐业人的命运! 赵祯甚至不用威胁一赐乐业人的拉比,因为他已经知道大宋有能力支持神圣罗马帝国对刚刚站稳脚跟的以色列国以沉重打击。 何况眼下的一赐乐业人活的很好,他们吃穿用度样样不愁,大宋给他们的俸禄相当于一位九品官员的俸禄,在大宋这已经是相当诱人的存在,绝对要比他们以前活的好。 现在还没到赵祯自己亲自赤膊上阵的时候,赵祯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商”他的手中拥有太多太多的“弹药”这些“弹药”便是在大宋国库中躺着的官钞。 大宋的钱完全可以通过大宋的钱庄贷出,以此支持民间商贾,在后世叫“经济刺激计划”在赵祯这里叫“体恤民商”。 东城豪门的手段很简单,利用降价,利用产业优势排挤那些争夺赵仲旻家产业的人,他们打算用同样的手段把这些民间商贾再度排挤出去。 东城豪门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源要远超民间商贾,毕竟这些人是“散户”而不是一个攻守同盟的集团。 贸易战争一旦开始那就很难结束,除非利益被划分完毕,市场重新整合,赵祯在占据主动的情况下用民间商贾和东城豪门之间进行厮杀。 有了大宋钱庄的支持,民间商贾也敢于使用充沛的资金进行扩展,不断的吞并赵仲旻手中的产业。 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一旦赵仲旻家的产业完蛋,东城豪门所要面对的就很可能是民间商贾的反扑。 对于商贾来说,只要不触犯大宋的律法,怎样的竞争都是可以的,对他们来说“法无禁止既自由”。 受伤最严重的无疑是赵仲旻手中的产业,无论如何都是他在损失,东城豪门是打算吞并他家产业的,而民间商贾也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便是东城豪门在赵仲旻手中的产业里占有份额,一旦赵仲旻手中的产业被民间商贾取代,那东城豪门便会有大量的损失。 从一开始东城豪门其实就被利益绑在了一起,只是他们没想到民间商贾居然如此厉害,在祁国公府倒下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侵占祁国公府的产业。 东城豪门本打算在祁国公府倒下后,在赵仲旻无力和东城豪门抗衡的时候慢慢侵占他的产业。 可现在步伐加快了,所有人都投入到了这场竞争之中,民间商贾,东城豪门,赵仲旻父子………… 这一系列的争夺不会有胜利者,只有没参与进去的人才会渔翁得利,而这个人就是大宋皇帝赵祯。 聪明人已经看出了事态的严峻,东城豪门的长老们已经和赵仲旻碰头了,他们现在发现唯有联合赵仲旻把他家的产业稳住后,才能把眼下的颓势制止住。 眼下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是否,也不是报复和落井下石的时候,而是要渡过难关。 赵仲旻早已没有来时候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愤怒,这时候理智的人才能走出困境,是该放下恩怨的时候,否则自己家中的产业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诸位也都看到了,若是我赵仲旻的产业完了,诸位在我家中的投项也都将打了水漂!这时候若是诸位还不施以援手,恐怕便难以度过这道坎!” 在座的长老点了点头,赵仲旻说的不错,也切中要害,吕夷简缓缓开口道:“不知要我等如何相助?” 赵仲旻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已经知道在祁国公府危难之际是谁提议落井下石的,吕夷简的手段毒辣远超他的想象。 但即便是知道吕夷简在背后谋划一切,但他现在还是要忍气吞声,不可能与东城豪门闹翻:“需要钱财相助,首先把货款结清,在把工钱结了让工厂开起来,否则……” 吕夷简笑了笑,成竹在胸的开口道:“还要开工厂?你家中库房里的货物还没卖出去,这就要开工?那不是越来越卖不出去吗?降价出售才是你家的自保之道!” 赵仲旻立刻摇头道:“不行,不光不能降价,还要涨价,你们手中的货物也需要涨价,来配合!” “荒谬!难道你想拉着我等和你一起陪葬不成?!” 赵仲旻笑着摇头,看着吕夷简的眼神中带着嘲弄:“我这是要让这些民间不入流的商贾赔上所有家当!” 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没人知道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但赵祯却是乐观其成。 双方之间的拉锯战开始了,民间商贾虽然很弱但他们胜在数量庞大,一家不行就两家,十家不行就三十家一起。 市场上的份额虽然庞大,但大宋的民间商贾数量却不小。 当东城豪门和他们正真开始争夺的时候便会发现,原来大宋庞大的市场其实并不足以容纳所有人,这时候就要看各家的手段了。 而此时的赵祯下旨钱庄开始放款,用借贷的方式帮助民间商贾,这些借贷都是从朝廷的国库中支出的钱财,数量庞大且利息也不高。 这是在帮助大宋的民间商贾对于庞大的东城豪门来说,他们向大宋钱庄的接待得不偿失,因为利息的金额将会超过他们的收益。 第两千二百三十二章皇帝的密库 大宋的市面上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些商品的价格突然激增,而同样的商品有的却降低了,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谁都知道同样的东西就该用便宜些的,物美价廉何人不喜? 既然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那为何会出现在精明的商人身上? 一时间百姓得利,商贾有些赚的盆满钵满,有些却在赔钱,但很快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商贾便发现一个状况,他们需要的原料没了…… 东城豪门的商号大量垄断产业的原料,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这也导致市面上的其他商号逐渐吃力,即便是不再竞争范围之内的地方也出现了原料短缺的问题。 赵仲旻的计策非常成功,当百姓们已经习惯了低价的商品后,生活之中离不开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低价的商品了。 于是只能高价购买,否则便没得用,那些民间商贾无货可卖,一日两日还受得住,可时间长了便要“关门大吉”…… 精明的早早就改行离开,一些不死心的只能用高价和东城豪门抢夺原料,以维持生产,但他们商品的价格一旦高于原价,便会立刻遭到百姓们的叫骂。 人都是被惯出来的,低价的东西用习惯之后,你再涨价,不被骂才怪,但原材料涨价民间商贾也没有办法,即便是向百姓们解释也是无济于事的。 赵仲旻家的商号一直都是高价,在这个时候稍稍降价便会有大量的百姓蜂拥而至的前来购买,在他们看来,老字号的东西还是能够相信的,只不过价钱贵了些,既然能够降价,那就毫不犹豫的去购买呗! 赵祯反抗者三司呈递上来的市场消息,不得不暗自夸赞一句:“生子当生赵仲旻啊!” 边上的三才垂头丧气道:“官家,这就放过他们了?咱们可是从国库中支了好些钱给了钱庄放贷出去,已经有不下与五家商号的东家还不上钱要自尽了……” 赵祯笑了笑道:“死了没?若是死了朝堂早已弹劾之声遍地,若是没死便是期望东山再起,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寻死的……” “官家,可咱们放出去的钱……”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瞧瞧有多少人因为咱们放出去的钱成赚的盆满钵满?这些人难道就不还钱?这些人的发家之事不会传出去?如此便会有更多的人来钱庄贷款经商,市场也会越来越大!” “官家,有朝臣曾说过,天下之财皆有定数……” “胡扯!现在大宋的财富和开国时一样吗?财富是人创造出来的,不是靠印官钞印出来的,只有财富达到了,官钞才会加大印发,否则无异于抢夺百姓手中的钱财,大宋的官钞是能缴纳税收的这比真金白银都可靠!” 三才瞧见赵祯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该闭嘴,一旦谈到商贾之道,官家总是变得如此精通,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傻子…… 当然,三才已经习惯如此,在官家面前就没有一个人是聪明的,尤其是在商贾之道上,娘娘碧雅轩的烦心事只要说给官家听,立马便有解决之道,不光能把问题处理的没话说,更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实惠。 可即便如此,官家却常说:“国库中的钱财太多是这个国家的失败啊!钱财就应该进入市场流动起来才是有用的!” 挠了挠头,三才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官家,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东城豪门和赵仲旻家大笔大笔的捞钱吧?” 赵祯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奏报看了看道:“当然不能让他们捞钱,朕要一样一样的击溃他们,朕之前担心他们会龟缩起来再也不出手,可现在看来,人性是贪婪的,资本更是贪婪的,一旦开动便难以收住贪婪之心。朕的手中不光有钱,还有一大批工厂,朝廷经营的产业可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下来可是已经发展到了数目庞大的规模,这些产业可是不会向三司奏报,每年都会向密库直接缴纳所得,朕的这些买卖可不一般啊!” 三才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即便是他都不知道大宋这些属于朝廷的产业到底有多么多么的庞大,而宫中的密库他更是不了解。 唯一知道这一切的人整个大宋只有一个,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 国库中的钱财是赵祯的“子弹”由三司掌控,并且三司还有权管理这些财富保证大宋的正常运作,官员的俸禄,地方上的支出,军队的开支,各部的支取等等这些都在三司的管辖之内,所以说三司掌握了大宋的财计之权。 但宫中也是有密库的,这有别于皇宫中的内藏库,内藏库是蔡记和碧雅轩两家商号赚取的钱财,同时也有这么多年来战争缴获的财物。 名义上是属于天家的内库,但事实上却也在三司眼皮底下,每年三司都要整理和查阅内藏库的款项和使用,甚至会上奏官家借款内库。 当然这几年极少有这样的情况了,而官家也是把内藏库作为赈济地方所用,凡是地方上遭遇了天灾人祸,朝廷不用动国库的国帑,官家的内藏库便会支取钱财已做赈济之用,这不光是官家体恤三司,更是宣扬帝王仁德的表现。 至于密库却是不同,密库不是天家的产业,而是官营产业,大宋的官营工厂,利国监,商号,几乎都是密库的来源,他们不用向三司缴税,不用向三司报备,只需要每年把赚取的利润缴纳到密库就好。 而掌握这一切的便是皇后娘娘,即便是负责宫中秘事的三才也不了解其中的隐秘和详细。 这一切都要涉及到五枚之权,这是皇后独有的权利,也是密不视人的存在,原本五枚之权在华夏的延续中已经慢慢消失,但在大宋,在赵祯的手中,五枚之权再次被他拿了出来,并且做了改变。 皇帝掌握了天下最为强大的无权,也是指治国五事:地以权民;物以权官;鄙以权庶;刑以权常;食以权爵。 这也是皇权的基础,在历朝历代的发展中,皇权不断的得到加强,最终把财权也纳入其中。 而财权便是五枚的重要组成,自古以来五权,五枚,相辅相成,以此统治整个王朝。 第两千二百三十三章五权,五枚 赵祯一开始也不理解为何皇后是执掌五枚的存在,毕竟封建时代的男尊女卑是不可改变的礼法,可随着史书的熟读以及这个时代方便收集更为远古的资料后,赵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华夏的历史以及演变的过程。 大量的史料改变了赵祯的想法,在他看来司马迁的那本《史记》不过是把某些东西隐藏起来,美化掉的通行读物而已,其中的“春秋笔法”太多,同时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后人的“特殊读物”。 若是以史记为尊,那便是在看一本完美的华夏王朝“演变史”,可事实上,王朝的交替,皇权的变化,各种各样古老势力的倾轧根本就是《史记》中看不见的存在。 谁能想到汉朝的宗族势力强大到可以和皇权竞争?可以攻打国都?谁能想到皇后手中的权利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肆无忌惮? 谁能想到皇后并非是皇帝的配偶而是一个强大的政治伙伴? 不光是汉朝如此,先秦包括秦朝以及汉之后的王朝也是如此!直道五代十国之后,汉家文明在大分裂之后才发生改变。 为何外戚在历朝历代都极为强大?因为外戚集团在某种程度上便是皇后领导下的强大帝国力量,和皇权处于一种分庭抗礼之中。 五权,五枚,根本就不是王朝帝后之间的相辅相成,而是互相制衡,权利划分的所在! 赵祯从那本神奇的《竹书纪年》中了解了大量的隐秘,五权五枚的本质便是皇权与后权之间的划分………… 后并非是属于王的女人,而是“君王”的另一个表达方法而已!这是最为让赵祯毛骨悚然的事情,也知道为何这些记载详情的书籍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因为这些书籍从本质上来说是“说真话”可事实上却是在颠覆皇权的所在,也是颠覆华夏百姓的认知。 后字,是合并字,合并“后”与“後”。“后”,从人从口,司之镜像也,君后也,继体君也,象人之形,施令以告四方,故⺁之从一,口。发号者,君后也。 这意味着后,“后”的本义是发号施令者,即君主!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可为何后和王一样能够发号施令?女人的地位在历史上真的是卑微不堪的?还是说我们见到的“正统史料”上是这么说的? 赵祯在看过《竹书纪年》之后便把这本书给烧掉了,因为看过全书之后,并且让资善堂的老儒帮着解读之后,老儒发了狂,以头抢地嚎啕大哭三天,之后便撒手人寰,为此赵旭还伤心了好久………… 皇帝掌握了世间最为重要的无权,而皇后掌握了财政上的五枚其本质是为了监督皇帝的五权而存在的。 五枚,像梅花,分五瓣,是华夏王朝中王权内部的财权分管类似于后世的财权监督体系,五枚分了五个瓣来监督五权的运行,和五权之间相互制衡、监督。 一些史书中记载,在某一事情上,须由五个瓣同时落款,该指令才能得以执行,即便是圣旨也需如此。 在以前王朝运作中,外事五权,内事五枚。五枚均为”后“所执掌,而后便是皇后的所在。 其实枚之一字,意为“拔宫中树”,乃监督、执杖王权的尺子,五枚取梅花标识,均由王族中母系执掌,取其“母仪天下、艸盛上出”的意思,协助以父系为主的王族、进行对五权的管理、平衡。 这也是为何传统的华夏王朝,帝王之家不会娶平民女子为皇后的道理,因为皇后的权利太大! 在赵祯看来,权是王朝坚固的所在,是国器,是衡器!枚是戒尺,是“宫中之树”是监督、执杖王权的器具。 但在这个时代,皇权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上,从汉代开始皇帝就开始逐渐的和皇后作斗争,之后的历朝历代都在对五枚之权进行限制,皇后的权利也主将减小。 为何汉代的皇后拥有极大的权利,唐代亦是如此?吕武之事从何而来?还不就是因为后手中的权利到达了限制皇权的功效! 皇后能帮助皇帝处理朝政,处理日常事务,皇后在皇帝病危之计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皇后在主少臣疑的时候有着极为强大的权利以帮助皇权的过度……不能小看后的存在。 即便是到了大宋,皇后手中的权利也不少,尤其是在赵祯给了皇后五枚之权后,只不过眼下皇后手中的五枚之权和之前不大一样。 王语嫣手中的五枚之权乃是宫中的财计之权,也是只限于皇宫范围内的五枚之权,属于天家的产业在她手中掌握,官营产业同样在她的手中。 当然,她只有管理,统计监督这些产业的权利,但实际拥有者还是皇帝。 赵祯重启五枚之权不是为了给自己使绊子,也不是为了给后世帝王加以约束,相反,五枚之权不光是属于皇后的,也是属于皇帝的,在这个时代夫妻一体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外戚在大宋早已没落,后权几乎消失的一干二净成为皇权的依附,在这个时候把五枚之权拿出来交给皇后打理,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分担皇帝的责任。 皇后是女人,女人总是细心的,而且皇后一个人根本大理不了如此庞大的产业,还是需要皇帝的帮助。 也就是说赵祯把五枚之权变成了大宋皇宫中的天家权利,是整个天家包括皇帝在内,包括嫔妃在内都要参与的权利。 皇后手中有一支强大的“财计”宫人,这些宫女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类似于女官的存在,她们不需要做侍奉人的工作,只需负责财计之事,大宋的官印买卖,蔡记和碧雅轩的买卖都要经过她们的手算的清清楚楚,一旦有错,后果自然是严重的。 可以说大宋最为严谨的“账房先生”便是在皇宫中这群女官之中。 无论是皇宫还是三司已经完全抛弃了“四柱清册”的记账方式,“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被简单的“借贷”所取代,赵祯的“复式记账法”要比“四柱清册”更为简洁方便清晰。 第两千二百三十四章“暴力执法” 作为皇后的王语嫣灵巧的在宫中穿行,她对这座皇宫的了解要比宫人更加熟悉,这是她的家,是她长久生活的地方。 轻巧的偏腿一转,便在宫人惊讶的目光中走上一条小路,从这里前往官家的景福宫要比走皇仪门更加便捷。 作为皇后,王语嫣现在非常自在,她不似一般的宫中女子,也比历朝历代的皇后都要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多的争权夺利,没有后宫之中的种种阴谋,官家对自己最大的好便是给了自己一个安定的后宫。 除了自己以外,整个后宫中没有一个汉家女子,这恐怕是历朝历代仅见的事情了,自己一个汉家女子,几乎得到了朝臣们的所有支持。 而太子的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人能替代他,也没有人能威胁他,官家说的是,天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便不应该继承皇位,应该去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可惜自己只有赵旭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一个,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盖世英杰……最少不必杨妃的赵昀差! 但即便如此她也很满足了,儿子是太子,自己能在皇宫中帮着官家做事,还能没事出宫经营一下自己的产业,这对于一般的宫中女子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今日官家传旨来,要自己拿着五枚印信前往景福宫,以王语嫣对赵祯的了解,应该是要动手对付东城豪门了。 这段时间她可是看得清楚,祁国公府倒下去之后对大宋商贾之道有着极大的冲击,谁也没想到对他家产业的争夺会如此激烈。 不过这也在王语嫣的预料之中,从一开始她便觉得祁国公府的产业太过嚣张,本就是让商贾们敢怒不敢言,他家拿的货物要比旁人家便宜的多,卖出的价格却要比一般人家的贵些。 常常自夸自己家的东西比别人家的好,以此抬高价格,带有他家印记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家的贵,谁家要是仿冒他家的印记,必定会被告的倾家荡产。 但官家非但没有遏制,相反对这种行为却是大为鼓励,下旨全国务必保护各个商号的印记,若有仿冒者,必定严惩不贷。 这几年已经极少出现仿冒了,并且商贾都会有自己家的印记,若是没有连商号都不得开设,货物不得卖出。 王语嫣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并且碧雅轩也是受益的,只不过祁国公府的产业也愈发庞大,眼下被民间商贾反噬也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之前听到消息,赵仲旻寻了东城豪门的帮助,非但没有降价售卖货物,还加价了,这么做看似愚蠢但王语嫣却知道为何。 出声商贾之家的她轻松的便看出,这是赵仲旻的阴谋,为的便是让别人家以最快的速度把货物卖出去,再垄断原料,让他们没有东西可买,让他们不得不提高价格。 眼下赵仲旻家的产业再次红火起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东城豪门定然是也得了好处的,只不过官家失算了…… 轻轻的穿过殿门,挥手让宫人在外面等候,福宁宫中的官家坐在御案前专心写着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 瞪了一眼三才让他把张开的的嘴闭上,悄悄的绕到垂帘的后面,阳光照在御案上,官家认真做事的模样让王语嫣心神一颤。 这是自己的男人,大宋的官家,说实话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己还是不了解他,这个男人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但却永远没有错处。 他仿佛通晓古今,又拥有无上的智慧,能从细微之处见寰宇苍穹,亦能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无论是来自哪里的使节,只要和官家稍稍交谈便会立刻被官家的言语所震惊,他永远能把当地的一些事情说出来,让使者怀疑他是真的去过那里。 甚至连大秦国都中的东西都能说的一般无二,那个“角斗场”被他惟妙惟肖的说出来,还能说出那里是曾是角斗士比武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睿智的人有时却行事乖张,当初执意要让自己作为他的皇后,无论是谁反对都没用。 事后自己才从老程琳那里知道,原来最适合做官家皇后的人是郭家的郭氏和曹家的曹氏,两家一个平卢军节度使、赠尚书令兼中书令郭崇的孙女,代北名族,祖先世代代北酋长。 另一个则是将门世家,曹家在大宋的地位便不用说了,而且曹家现在还是东城豪门中的一员,也是藏在做深处的存在。 所有人都可以小看曹家,唯独自己不行,曹家也是做得胭脂水粉生意,虽然表面上和碧雅轩没有任何竞争都是做的南方买卖,可他们早已开始从碧雅轩挖人了。 想到这里王语嫣便有一股火气升起,最近又有三个出名的“调香人”被曹家挖走,这是在窃取碧雅轩的调香秘密。 东城豪门势力庞大,财富更是不可小觑,他们在大宋商贾上的地位完全在他们朝堂地位之上,在民间的影响力要比看上去的大得多。 东城豪门中的每一家都是如此,只要他们放出话来,整个行业都会随之颤抖,谁也不敢小觑他们的存在,也是自己为何一直劝诫官家徐徐图之的原因。 但今天有些不同,官家让自己带着五枚印信而来,这是要动用密库的力量和东城豪门抗衡? 不知不觉中王语嫣站在垂帘后开始发呆,赵祯早已绕到了她的身后,一把将她保住后,怀中的女子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 “本打算吓朕的,为何躲在垂帘之后没了动作?朕还在那等了好久……” “官家便是早已看到了臣妾,还有何好追问的,只是臣妾观瞧您理政,不敢侵扰,只能在这里发呆罢了。” 赵祯笑了笑:“你们女人整天便会胡思乱想,曹家的事情做得不对,过段时间朕便会出再出律法,保护一些特别的东西,大宋的律法之道要一直完善下去,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啊!” 王语嫣轻轻的从袖口中掏出檀木小盒放在赵祯的御案上:“官家,这是五枚印信,臣妾已经带来了,可是要动用密库?” 赵祯摇了摇头:“密库不过是钱财而已,朕这次不用钱,朕要用所有的官营买卖,朕要来一次“暴力执法”了!” 第两千二百三十五章帝国资本 皇后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暴力执法的,在这个时代,“暴力执法”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百姓们还就吃“暴力执法”这一套,因为在他们看来,国家权力就是威严的所在,若是客客气气的,那还叫朝廷,还叫国家? 赵祯的旨意很快便出来了,但用的却是皇后的口吻,并且最终也是用的皇后的五枚印信,这东西在官营买卖上比赵祯的圣旨都要妥帖。 这是一场全新的战争形态,赵祯一直认为“经济战争”是他所掌握最为彻底的战争也是打击东城豪门最彻底的战争,从一开始他就在布局。 依靠国家机器的暴力来解决东城豪门的问题必定会引起大宋的动荡,以及东城豪门的强烈反扑,如此一来反而得不偿失。 在规则的框架之中对东城豪门进行打击,即便是他们失败了也没办法进行反扑,因为等他们失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若是还想利用别的手段进行反扑,最终的效果也是大海中溅起的一滴水花。 带有五枚印信的旨意被送往内侍省,内侍省除了负责皇宫之中的运作外,还接手了官营买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宋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都是属于天家的产业。 三司是无权过问的,只要这些官营买卖没有触犯大宋的律法,没有扰乱大宋的商贾之道,那就是独立存在。 为此包拯不止一次的上疏赵祯,要求把官营买卖纳入到三司的监管之中,但都被赵祯给封驳了。 所谓的官营买卖便是大宋的帝国资本,是赵祯亲手建立起来的强大资本,这么多年的孵化和酝酿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保证最为基础也是强大的工业资本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这是一个封建时代,最为强大的暴力机器和资本都应该掌握在帝王手中,否则国家大乱必定会出现在眼前。 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大宋再度出现动荡,之前神都城的动荡给大宋带来了极大的打击,有些是能看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有一些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官营的买卖都是些特殊行业,比如蒸汽机,煤矿,铁矿,铜矿,贵金属矿藏,盐厂,瓷器烧制,咖啡园,烟草,棉花种植等等。 这些国家最为需要也最为基础的行业全部都是大宋的官营买卖再打理,而且是垄断经营,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出售给寻常商贾,让大宋的商贾贩卖到全国各地以及到西方换取财富。 从一开始赵祯便垄断了最为基础的行业,什么是帝国资本?这就是赵祯打造的帝国资本,从最基础的地方垄断产业,保证大宋的工业安全。 东城豪门的手根本就伸不进去,这是赵祯坚决不允许的事情。 从根本上保证了大宋资本的安全,而现在,这些官营买卖,帝国资本在赵祯的手中成为攻伐的利器。 内侍省把文告用印之后便向大宋所有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发出,从现在开始一些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开始向市场大规模的投放商品货物。 棉花的增加投放会使得棉布工厂获得充足的原料,海量的投放让民间商贾们大喜,也让抬高价格的东城豪门措手不及。 他们的高价是建立在垄断之上的,而现在他们面对官营买卖的海量释放库存根本就无法垄断,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钱买下所有的原料以形成垄断。 而这个时候不光棉花这一样开始投放市场,还有大量的丝绸,毛料,生漆,桐油等等最为基础的原料开始海量的投放市场。 这是出自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手笔,原本他们都是在供应军中所需或是储备货物贩给商贾运往西方,为的是不打乱国内的市场的规律,让商贾们能够在国内市场进行有序的买卖和竞争。 但现在不同了,东城豪门的垄断和激烈的竞争让大宋的经济开始动荡,最直接的灾难便是大宋的物价开始飙升,这是赵祯绝对不允许的。 工厂中的工钱没有增长的情况下,因为几样商品的价格飙升带动整个市场物价的飙升,这将会引发一场灾难。 赵祯的手段就是在逼迫东城豪门,但这还仅仅是开始,赵祯要的不是逼迫,而是逼死他们! 前期民间商贾得到贷款开始反扑只是第一阶段,一切才不过是开始,虽然他们被东城豪门给击败,但却不是赵祯手中的王牌和主力。 经济战争的决胜因素在于财富的量比和产业基础,而这两样东西东城豪门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可以轻松的击败获得钱庄帮助的民间商贾,但他们却无法击败拥有整个国家的赵祯。 当然这也是赵祯在早早做好准备的前提下,若是没有这些官营产业和利国监,这时候的赵祯也只能被动挨打。 赵祯从一开始就在建立帝国资本主义,这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制度和模式。 大宋的资本主义已经度过了萌芽阶段,开始进入了资本主义初始阶段,而蒸汽机带来的工业革命已经在酝酿之中,赵祯改革教育,改革科举,改革文化和思想,改革律法和商业……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为了在华夏的土地上创造一次属于华夏,属于炎黄子孙的工业革命! 而一切的种种前提便是要拥有一套属于现在的大宋,也附和现在大宋需要的制度,在一切种种的摸索中,赵祯发现帝王必须要掌握资本主义的基础,成为最为“大头”的存在,如此才能有能力捍卫大宋的改革。 “帝国资本主义”就是赵祯手中的王牌,也是他悄悄进行的“秘密工程”。 东城豪门不过是个开始,他们是赵祯当年对付土地兼并开发工厂促进工业不得已埋下的一颗“地雷”。 现在威胁已经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地雷还没爆炸”之前给它彻底踩灭了…… 大宋的官营买卖其实就是帝国资本,就是掌握在赵祯手中的资本,而赵祯放出海量的原料也还只是开始而已。 为的是逼迫东城豪门开始降价获取竞争力,他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除了降价亏本“回血”便是死路一条。 第两千二百三十六章赌徒理论 这段时间大宋的市场变得非常奇怪,民间商贾不光有了来自钱庄的资金,还获得了大量的原材料,有了这些东西之后,他们便能开始大量生产货物以对抗东城豪门的商号。 这些人都是之前和东城豪门对抗中坚持下来的商贾,他们终于能缓过一口气开始再次生产了,而效果是显著的。 这些商号生产出来的货物价格并不高,质量也是不错,东城豪门的商号自然顶不住压力开始降价,事实上在他们无法垄断货源之后便开始了降价,因为东城豪门已经预见了之后会出现的情况。 这是对他们极为不利的,若是再度硬抗下去,最终的结果便是彻底深陷泥潭“欲出不能”! 当然他们也发现了这些原料的供给全部来自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大量的原料放出没人不会注意到来源。 东城豪门已经知道这是官家在背后“捅刀子”但却没有办法,毕竟她们不可能前往皇宫控诉皇帝干预市场的行为。 这些官营买卖和利国监根本就不在三司的控制和监督下,也不再朝廷的治下,唯一掌握这些的便是皇后以及她手中的五枚之权。 宫中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皇后手中的五枚之权经过改变已经成为大宋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实际控制者,当然皇后的动作也代表了官家的动作。 东城豪门的人即便是再愚蠢也不会向皇后求援,这等于是向皇帝妥协,不到万不得已,东城豪门是绝不会妥协的,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正如赵祯所说,商场如战场,两军交战锐不能挫,即便是失去优势也要拼死反击,东城豪门绝对不会放弃抵抗,相反他们变得更加团结。 这段时间黑手和皇城司已经完全撤出东城的打探,为的就是给他们创造机会,东城豪门对皇城司和黑手的了解远超其他人。 但他们对死骑却一无所知,死骑的能力和水平已经超越了黑手,毕竟他们是在前者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全新辖骑。 明面上的东西去掉之后,紧接着到来的便是暗处的波涛汹涌,这是赵祯的偷梁换柱之计,黑手和皇城司的撤离让东城豪门松了一口气,但他们却不知道,黑手的人却在进入其中。 东城是富人的聚居地不假,可也需要有寻常百姓进进出出,这里是大宋的国都,寻常人当然可以穿越东城,或是在东城做买卖,事实上东城豪门的买卖并不是在东城,反而是寻常商贾会在东城开设商号。 这是他们的不争,也是免去了在东城竞争产生的麻烦。 这段时间东城豪门的一举一动都在死骑的监视之下,他们之间的频繁往来自然也被赵祯所知晓。 因为师橫不是宦官,根本无法出入禁中,唯一和赵祯见面的机会只有在宫墙之上,这看似突兀的场景但却是最为安全也是最为不引人注意的。 原因便是赵祯这位皇帝极为喜欢没事登上宫墙俯视整个神都城,神都城宫墙上的阙楼也在不断的加高,因为阙楼的高度决定了神都城内其余建筑的高度。 除了皇宫和宫中的阙楼外,没有任何建筑能够超越它们的高度,否则便有内窥禁中的危险,皇宫乃是禁地,岂能随意内窥? 这是大宋多少年来的规矩,在国都还是东京汴梁的时候便是如此。 都说“高处不胜寒”,但在赵祯看来却是“装逼”,这只是高处的人无病呻吟罢了……当你走上高处的时候才能“一览众山小”。 看着手中的一叠情报,赵祯微微一笑随手扔给师橫道:“看来他们是真的要团结起来了,这架势打算把所有财富孤注一掷。” 师橫小声道:“这几夜来来往往的马车就没有停过,车厢和车轴之间的距离很近,依末将看不是运送货物便是运送值钱的家当……” 赵祯点了点头道:“这是打算集中财富,好啊!朕等着便是他们这般运作,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家当全部拿出来,这些人精明着呢!” 师橫有些摸不着头脑,半天之后小声道:“官家,他们到底有多少钱财?” 赵祯深吸一口气:“从送到三司的账面上看,他们的钱财已经万巨之数,但朕不相信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把真实账目送到三司,背后到底有多少钱财,怕是难以想象!既然他们敢和朕较量,那就必定有本钱让他们有恃无恐。” 师橫倒吸了一口冷气,夜微凉,但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火气”,这些人这么多年来到底积攒了多少的财富?而这些财富都是如何来的?从他们对自己和部下们的拉拢便能清楚,这些钱来的“不干净”! “官家,那需要末将动手吗?” 赵祯毫不犹豫的挥手道:“不可,朕要的就是他们孤注一掷,要的就是他们参与到这场商战之中,他们只会越陷越深,现在投入的越多,止损的代价便越大,这些人是不会轻易看着自己的财富消失一空的,“割肉”的痛苦你不知道……” “割肉?” 瞧见师橫呆滞的模样赵祯无奈的解释道:“你赌过吗?就像是一个赌徒,他拥有很多财富,但在这场漫长的赌局之中他不断的追加本钱,和庄家对赌,本钱越多他的赌瘾便越大,即便是知道输的可能很大,但却依旧在追加。 他已经不能收手,在输的一败涂地之前收手便算是“割肉”,也是止损的最好办法,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总以为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胜算能给他带来翻身的机会,能让他一夜之间成为最终的赢家。 可事实上朕的赌局是一场经过计算的赌局,无论他们怎么赌,怎么运作,即便是开始的时候赢钱了,也会在最后输的一败涂地,血本无归,因为这场赌局的规则是朕制定……” 晚风吹动旗杆上的旌旗,也让赵祯的话语随风消散,伴随着晚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师橫的背后已经湿透,他没想到自己看着简单的一场商战居然处处杀机,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帝王手段………… 第两千二百三十七章帝国资本的力量 神都城的东城看上去依旧平静,一大早慧明寺的头陀便出门了,在皇宫四角钟声响起之后便开始了今天一大早的“喊晴”,通过上云彩和朝阳的变化预测一天的天气是他们的“职业技能”。 同时也大声提醒人们今天是一年之中的什么时候,节气几何,以及应当吃些什么东西进补,别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活计,事实上却要懂得多得多才能担任。 否则也不会使得东城各家出钱给慧明寺“打更钱”,因为在东城,慧明寺的“打更钱”可不少,所以头陀们也格外的卖力。 当然各府的“小费”也不在少数,只要给了钱,头陀往往会喊上一嗓子:“贵府刚刚修了东厢,以桐油刷地,当以艾草去味!今桂月已过,当食“十样白”,白木模、白毛苦为最,相应白露上上之选啊!若是有秋梨那便是极佳的东西,不可错过!” 附近的府宅不缺这点钱,既然听见了便也会舍了去,如此一圈下来便能赚上不少。 虽说都是一串串的铜子,但在褡裢里却叮当作响,这是出家人的规矩,他们从来不收官钞,官钞都是大数,扎眼不说还显得太过粗俗………… 只不过今天慧明寺的头陀却不似往常那般的“顺利”即便是再卖力的“喊晴”也没有一个府衙开门,门房仿佛“死了”一般,整个东城静悄悄的,即便是头陀的喊晴声“打着圈,带着拐”也无用。 咄咄怪事,天知道这是怎么了,头陀除了小声咒骂一番之外,便再也不那么大声叫喊,既然这般那便省些力气,有气无力的叫喊一番便算了。 的相对于东城豪门的安静,大宋的市场却开始急速震荡起来,贸易战争影响最大的便是市场,这是赵祯一开始便预料到的事情。 这样的震荡并非是一件坏事,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大幅的震荡便是一场灾难,但在赵祯精确的计算和准确之下,这样的震荡便是一次调整,一次重新的“洗牌”。 东城豪门夜间的操作赵祯知晓,这是在向他们的产业进行输血,但现在才开始输血便已经为时已晚。 赵祯已经亲自操刀,大宋的官印买卖和密库已经下场,东城豪门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大宋的民间商贾和资本,还要面对整个帝国最大的资本力量,帝国资本。 从形式上来看,民间资本和帝国资本已经形成夹击之势,已经脱身不得的东城豪门只能赔上最后一个铜板否则无法脱身。 赵祯相信昨夜东城豪门的出血行动只是开始,接下来每天晚上他们都要这么做,否则便会出现后继无力的情况,使得东城豪门的商号和产业彻底被“吃掉”。 这才是一场饕餮盛宴,大规模的经济战争第一次在封建时代出现,战场上无声的厮杀反映在了物价之上。 存钱几乎是华夏百姓的最大的“爱好”这个“爱好”即便是千年之后也没有改变,有了积蓄就意味着市场价格的波动对普通人的生活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除了那些吊儿郎当的闲汉之外,几乎没人会因为物价的变动而产生多大的恐慌。 最主要的原因是,粮价这个一维护社会稳定的商品价格没有出现变动,东城豪门涉及很多领域,但唯独在粮食这一块他们没有涉足,这也是当初赵祯在解决土地兼并时提出的唯一要求和条件。 无论大宋怎么发展,粮食依旧是国家命脉,粮食价格的稳固意味着大宋基本环境的稳固。 所以赵祯才会放开手脚和东城豪门之间进行“厮杀”。 此时的东城豪门已经焦头烂额,他们发现无论投入多少钱到商号之中也会被快速稀释,每当他们把价格压低之后,便会有更多的商号价格低于他们。 价格战的基础便是资金储备,以及生产成本,大宋的官营买卖相对于东城豪门和民间商贾来说都不一样。 所谓的官营买卖本来就是国家垄断资本,从一开始他们的地位就要高于一切资本的存在,是有强权维系的资本力量,也是服务于帝国的资本力量。 大宋的官营买卖的背后是利国监,这就意味着他们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生产能力,如此之下成本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以压到最低而不用担心货物卖不出。 官营买卖从一开始便是主打出口贸易,他们只需要把货物提供给前往西方的商贾,出海的商贾,其他的便不用担心。 所以价格方面他们不用担心,所以剩下的便是走量便好,以薄利多销为主,因为商品不会进入大宋的市场,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出口的商品价格永远要比内销的低一些,这是大宋官营买卖的共识,因为销售这些货物的商贾会在路上层层加码把运输的钱赚回来的同时,还要获取大量的利润,否则谁还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西方? 但随着来自宫中的旨意,这些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开始转而对内销售货物,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次对大宋国内市场的致命打击。 他们的生产成本本来就低,而且吸纳了大量的劳动力来稳定民生,这些人都是什么技能都没有的平民百姓。 但在官营买卖的工厂或是利国监中干上一段时间,即便是离开了也会成为别的工厂商号争相招收的人。 可以说大宋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是培养熟练工的重要所在,当然在刚刚进入其中的人,工钱自然不高,除非成为熟练工。 生产成本底,占据了主要资源,这样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就是赵祯手中的大杀器。 最先发动对东城豪门“袭击”的便是“景德镇”,所谓的景德镇在眼下的大宋并非是一个镇子,其真实的身份是景德利国监。 景德镇的名字来源于宋真宗景德年年号,因为在那一年浮梁县昌南镇的白瓷闻名天下,成为御用贡品,于是真宗皇帝便用当年的年号赐名“景德镇。” 在赵祯继位之后,在全国开设大量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于是景德镇摇身一变,成为景德利国监,大量生产品相精美的瓷器卖给商队运往西方贩卖。 而此次景德利国监抓住机会,在第一时间向大宋的市场投放了大量精美的瓷器,一时间市面“大震”。 第两千二百三十八章诰命夫人的“团队” 景德利国监的瓷器自然是没得说,而且其中带有大量西方的图样,这是大宋市面上极少看到的,百姓们觉得新奇,自然会买上几个放在家中。 几何的图形有着另类的吸引力,这些瓷器在大宋的市面上一时火爆,虽然这样的火爆是暂时的,但足以对东城豪门的生意产生巨大的冲击。 不光是瓷器,玻璃器本就是朝廷垄断的生意,这时候大量出现在市场上,对器物的冲击可想而知,虽然价格高,但却极为夺目,稍有家资的人便会买上一两个,这东西可是顶上好几件的瓷器。 绸缎,布匹,毛料,成衣,各个行业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大宋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商号在不断的向市场投入产品。 一时间大宋的市面变得重围如此繁荣过,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不光是品种多,存量又大,价格还便宜。 东城豪门的商号掌柜开始陷入绝望之中,他们的商品本就价格高,这不光是垄断经营说决定的,更是生产成本决定的。 眼下官营买卖的商品价格低廉样式繁多,民间商贾又在不断的进入,竞争使得大宋市场繁荣的同时也给经济带来的崛起。 谁都希望参与到其中,分上一杯羹,但所有人下场“分食”的可都是原本属于东城豪门的买卖啊! 原本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竞争对手,行业在初期就被他们所垄断,要想进入市场一般人根本就没有和东城豪门对抗的本钱。 但现在不同了,东城豪门终于感觉到什么叫“蚂蚁多啃死大象”。 一边是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巨大冲击,另一边是无数小商贾参与其中的厮杀,商贾的“嗅觉”是敏锐的,眼下不用别人说他们也已经感受到市场上的变化。 在民间商贾的眼中,那些勋贵家的商号在大宋处于垄断地位,一直是在压制他们的存在,即便是自己家的商号赚钱也是“吃的残羹剩饭”。 但眼下机会来了,这些原本他们无法撼动的巨商开始出现危机,随着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商品放出,所有商号都在降价,这其中也包括勋贵们手中的商号。 民间商贾不知道东城豪门,他们只是知道这些庞大的商号出于极高的地位,但现在却是下手的好机会,谁不想让自家的生意兴隆起来? 无论是东城豪门的资本还是民间资本亦或是帝国资本都是一样的,他们改变不了资本的性质,逐利而行。 价格战的不断增加促使商贾们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技术,则是一场商贾战争,同时也是一场技术竞争。 只有技术的不断发展才是最有效降低成本的办法,赵祯自然是乐见其成。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就不可能轻易停下,其实官营买卖和利国监也在损失,相对于他们大量出口的利润,投放到大宋国内市场使得货物价格不断降低。 但这些亏损都是值得的,人总是要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赵祯不是很看重财富,或者说不那么看重眼前的财富,赵祯看重的是长远的利益。 这就如同用兵作战一样,有时牺牲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想获得最终胜利,比拼的就是意志,赵祯手中拥有密库的大量储备,也拥有官营买卖和利国监,没有人的意志能比得上他更加坚定。 东城豪门之间已经到了团结一致拼死一搏的程度,此时若是放松最终的代价就是之前的投入全部“打水漂”。 当然,此时的东城豪门也终于反应过来,是谁要致他们于死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赵祯妥协。 但他们没有寻找赵祯,而是利用诰命向皇后服软,把皇后作为“突破口”。 经过不断的分析和预测,他们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没有任何“胜算”,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妥协,减少损失。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东城豪门几乎把家底全部搭上,为的就是殊死一搏,一旦成功之后的收益不可估量,但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便等不到这一天了。 勋贵的诰命夫人们求见皇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近百位诰命夫人一同求见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皇后还是接见了,王语嫣清楚这些妇人们的来意………… 一大群诰命夫人进入皇宫自然不能去往禁中,王语嫣在外朝的沧澜阁接见她们,这里是接见诰命最得体的地方。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刚刚步入沧澜阁便立刻被这些诰命给围上,女人的眼泪便如不要钱的河水一般涌出。 几乎个个都是在哭诉家中创业是多么的不容易,曹家的张氏哭的更是凄惨:“皇后娘娘,这是怎生了?!官家的买卖怎突然入了大宋,原先不是走的西域吗?这下可是要了我等的性命哟!各家商号亏本亏底掉,平日里的用度大减,怕是要靠朝廷的贴补钱才能过活下去了!” “可不是?!娘娘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家中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产业顷刻之间便要灰飞烟灭,如何过活?妾身的肚子里还有小的要养活嘞!” 怀着身孕的晋安淑人陈氏行动不便的挤到王语嫣身边哭哭啼啼,圆润的脸上不断的掉落珍珠般的泪滴。 王语嫣赶紧扶着她坐下道:“妹妹可万万不可这般哭泣,若是伤了胎气算是谁的?姐姐我可做不得这些事的主,诸位也该知晓,咱们大宋的后宫可万万不敢干政!官营买卖和利国监乃是官家手中的东西,本宫便是有万般的能耐也不敢碰触,只不过带着宫人帮官家整理账册而已。” 年纪最大的蔡国夫人乔氏上前道:“皇后娘娘,这时候便莫要诓骗我等了,您的手中可有五枚印信,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岂能不从命?还请娘娘放我等一马啊!” 这话以有不敬之意,蔡国夫人乔氏仗着自己年岁大,又是国夫人的诰命,寻常时皇后对他也都是礼让有加,也让她自以为自己便是了不得的人物………… 第两千二百三十九章置之死地的十面埋伏 王语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轻抚陈氏后背的手并未停下而是冷冷的望着乔氏道:“哦?!这五枚印信在谁手中便是谁说的算?若是我把这五枚印信赐给你,你说的可算?!你敢接着吗?!” 随着她的话,整个沧澜阁寂静无声,被她轻抚的陈氏身体绷紧,而蔡国夫人乔氏已经跪地磕头:“老妇错了,心急家中产业一时歪了嘴,还请娘娘恕罪!” 不等她请罪求饶,边上的宫人已经上前架起了她拖出沧澜阁,但即便是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响亮的掌嘴声…… 王语嫣长叹一声道:“都是妇人何苦来哉?该做的便是在家中相夫教子,这是妇德!岂能搀和到男人们的事情中?便是我这皇后都要听从官家,何况尔等?莫以为家大业大就要你们操心,都歇着吧!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官家道:商场如战场!既是战场女人就该躲远些让男人们去拼杀,你们说是也不是?” 看似温和的问话却在乔氏的惨叫下显得狰狞冰冷,此时这群诰命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位看似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曾经出自于商贾之家,手中的产业也不在少数……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陈氏挺着个大肚子自然是要第一个走的,身体不适的借口对她来说太过容易,何况四周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女官,眼神中透露着一阵阵的寒芒。 曹家的张氏最为聪明,她是第一个上前扶着陈氏的诰命,看着陈氏皱眉的模样便道:“皇后娘娘,时间也不早了,这沧澜阁中夏日是清爽些,可妹妹怀着身孕,若是受了凉气生下的孩儿便是阴寒之体,臣妾和陈氏闺中密友,如此便送她回府静养……” 王语嫣深深的望了一眼张氏,微微点头道:“也是本宫思虑不周,未曾想到陈氏已有身孕还要进宫,这便派人抬来宫中的步撵……” 回过神来的陈氏连连道:“妾身谢过皇后娘娘……” 腰间传来一阵疼痛,陈氏急急的改口道:“但却万万不敢在宫中乘坐步撵,妾身还是走着回去的好,医者有言产前多走走好生养……” 王语嫣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了。” 张氏施礼后便搀扶着陈氏往外走,而其他诰命这时候也都反应过来,毕竟曹家的张氏和王家的陈氏都不是一般人,寻常便是最有心机的,这时候她们离开自然也说明今日之事不可为。 一群诰命夫人匆匆施礼便退去,身为皇后的王语嫣并未阻拦,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对这群妇人下手,她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下作手段不能用,便是冠冕堂皇的手段也只能用在蔡国夫人乔氏的身上。 她出言不逊,又有逾越之嫌,掌嘴都算是轻的,毕竟还没有治罪,否则还要牵连整个韩国公府。 诰命夫人们都走了,走的是否还拖着乔氏离开,一张老脸都被打肿了,可算是丢尽了脸面。 赵祯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笑道:“没想到皇后也有这般手段,朕还以为你下不得手呢!” 王语嫣抿嘴笑了笑,端起茶盏递给赵祯后自己也喝了一口润了如嗓子才道:“官家,臣妾在您身边多年,这些事情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若是没有雷利的手段,她们定然是会纠缠不休的,越是给她们脸面,她们便越不当回事!” 赵祯笑嘻嘻的坐下拥住她道:“哦,这么说来朕还是应该奖励一下你咯?” 王语嫣瞧了瞧四周的宫人,脸色娇羞道:“官家还是想想如何应对东城勋贵们的反扑吧!能让诰命夫人前来宫中说项,便是说明他们已经有不敌之心,可若是把他们的后路都给绝了,必定反扑!官家不是常说围三缺一吗?” 赵祯把手从细细的腰肢上挪开,微微摇头道:“围三缺一是对还有战力的敌人而用的,也是无法吃掉敌人而被迫施为,眼下朕已经把他们围困起来,必定要吃掉他们才会罢休,此时便不能围三缺一,而是要十面埋伏!” 轻轻的把胳膊搭在赵祯的肩膀上,挽住自己的男人后,王语嫣笑道:“不知官家想把我大宋变成什么模样?臣妾瞧您在商贾之道上大开大合,打击东城豪门,莫不只是为了让他们从市面上消失?” 赵祯就知道自己的手段瞒不过王语嫣,身为皇后的她消息可不少,尤其是碧雅轩这般大户人家女眷常常出没的地方。 “你和萧挞里之间商议的事情朕知晓,别以为这些人会成为大宋的助力,恰恰相反他们只会成为大宋的祸害,权贵之族在大宋只会越来越不适用,他们的存在不是在帮助天家,而是在把天家拉下水。” 王语嫣微微一颤,随即道:“官家知晓臣妾和姐姐商议的事情?何不早说,让我等如此尴尬!” 赵祯摆了摆手:“你们的想法并没有错,可以说是放在历朝历代都是适用的,拉拢权贵,让他们的利益和天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并且还能为国敛财,别说是现在,就是前朝都这么做过,但最后呢? 帝王权谋能够施展的原因是拥有强权的保障,一旦天家势弱,便会被吃的渣都不剩!李唐后人朕早已派人天下大索,可你知晓天下辖骑奏报的结果吗? 再无李唐后人,他们的宗室肯定有人尚存开枝散叶,可最为直系的已经消失殆尽……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权贵。 都说帝王之道在于御下,可谁又知道御下的艰难?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无论是朕,还是萧挞里都能掌控这股力量,可后人呢? 谁能保证我大宋以后的君王便个个都是圣贤之君?绝无昏君出现的可能?” “陛下慎言!” 皇后已经被赵祯的话给吓傻,跪在地上手扶着赵祯的腿道:“官家,此乃不祥之言……” “什么不祥呦!朕说的是实话,从概率上来说,若是大宋延续百年,数百年,必有昏君当道,到那时候还能靠谁?靠那些权贵?嘿!第一个动手瓜分大宋的怕就是这些权贵喽!你和萧挞里两人的小九九还是莫要打下去了,自找苦吃!” 第两千二百四十章大宋的特殊性 赵祯的话说的很重,让王语嫣颇为不满,随即道:“官家怎知晓臣妾是自找苦吃?还有萧皇妃!” 她倒是聪明,这时候还知道把萧挞里拉上,不过事情本就是二人商议的,赵祯也不在乎,起身道:“权贵是一个王朝的重要基石,令族,华族,士族缺一不可,但朕不允许东城豪门这般的存在,即便是他们能为朕之所用,朕也不需要,也不会允许!当年是因为不得已的妥协,现在朕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你以为靠这些权贵才能保住天家?” 王语嫣呐呐不言,从一开始她便不希望赵祯把大宋的勋贵集团全部得罪,而最近这段时间官家和勋贵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不少人已经在上疏,请求赵祯早日传位太子。 萧挞里这位曾经的契丹女皇和自己说些体己话的时候已经流露出了不安,她是做过皇帝的女人,尤其是契丹那般贵族统治的王朝,更是明白贵族对王朝的重要。 大宋的勋贵们无疑便是贵族,他们的存在应该是和官家相辅相成的,应该是维护天家的,也是天家最大的依仗,为何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王语嫣不懂,萧挞里同样也不懂,但她们却是可以隐晦的劝谏赵祯,让他放弃和勋贵对立的局面,以免大宋动荡。 历史证明,无论是哪个王朝,一旦皇帝和贵族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最终的代价便是双方之间互相攻伐,或是帝王陨落,或是贵族覆灭,但最终还是会出现新的贵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帝王更替,贵族更替,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 最近这段时间王语嫣和萧挞里两人常常来往,赵祯当然注意到了,从她们隐晦的只言片语中赵祯也能猜到其中的意思。 “你们俩是不是看出了朕要作甚?”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官家性情仁和,但却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只要您认准的事情,便是老天爷来了也不能叫您回头,这些年来臣妾瞧得清楚。前些日子萧皇妃和臣妾说了权贵和天家之间的利害,臣妾终究还是担心的紧,这些人若是被逼急了……” “怎么?你还担心他们和朕拼个鱼死网破不成?他们也要有这能力!大宋的权贵和历朝历代都不同,他们手中没有兵权,这也是大宋权贵和前朝最大的不同。” “官家,皇权离不开权贵,若是没有权贵作为基石,皇权便是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崩塌之险!” 萧挞里不知何时出现在沧澜阁,显然她并不认同赵祯的话,在她看来大宋的权贵是没有兵权,但大宋的正常运作离不开权贵。 这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不光是曾经的辽朝如此,便是之前的大宋依旧需要权贵,无论是旨意或是政令的下达,还是教育的推广,文化的普及,甚至是土地兼并的对抗都需要权贵在其中处于承上启下的作用。 但现在不同了,赵祯就知道萧挞里会出现,这俩个女人虽然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妃,但始终给赵祯一种俩个皇后的感觉。 王语嫣很聪明的把部份中宫皇后的权利分给了萧挞里,这是赵祯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究其原因便是萧挞里沉浸是“君王”,这道光环不因辽朝的灭亡和契丹的归顺而消失。 何况萧挞里在帝王位上练就的手段和智慧要远超她这个来自于商贾之家的皇后,与其双方之间发生矛盾和争夺,不如先一步拉拢。 事实也证明她的示好让萧挞里非常受用,俩个聪明的女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而好处显而易见,赵旭的位置没有受到任何威胁,而碧雅轩的生意越来越好………… 赵祯的后宫已经算是极为和睦的了,没有那些波云诡谲的宫斗,因为这些聪明的女人知道他最讨厌什么。 但赵祯也发现了弊端,女人的政治敏感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萧挞里和王语嫣两人几乎同时发现自己的计划,同时也几乎一边倒的反对,或者说是不希望自己和权贵反目爆发冲突。 女人有主见是好事,赵祯从未把女人当作是自己的附属品,相反在他眼中无论是萧挞里还是王语嫣亦或是最为温柔的薇拉都是独立的个体。 在后世男女之间的平等早已超过了这个时代,赵祯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只不过这俩个女人并不懂得时代的改变是未知的,眼下的大宋已经超越了历代王朝,拥有了全新的体制和改变的基础。 事实上大宋已经在改变了,从赵祯开始谋划帝国资本主义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了,无论是教育,还是科举,亦或是商业经济,甚至包括意识形态都在改变,都在按照赵祯早早的谋划改变。 但赵祯忽然发现不知道给怎么和这俩个女人解释,一个全新的时代到来对于赵祯这个在大宋生活了四十多年的“现代人”来说都是觉得有些突兀何况是土生土长的宋人? 赵祯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既不是宋人也不是“现代人”他成为了宋世和后世的一个双重人。 而他做的事情也完全有悖于这个时代,有悖于历史的发展,他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历史,也是华夏的一条“新路”这条路的好坏他比谁都清楚,但却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只有时间能证明他的正确,只有事实能证明他的判断。 望着萧挞里,赵祯无声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但同样不乏坚持:“朕在改变华夏,和权贵的对抗还只是一个开始。 你熟读史书应该知道,华夏王朝不断的迭代,不断的更替,可本质都是没有改变的,几乎每个王朝都是差不多。 从开国的艰辛到盛世的凯歌,再到没落的衰竭,这一切就如同一个车轮,在不断的前进,无数的帝王曾经想过,甚至做过改变这一“怪圈”的事,可终究没人能成功,究其原因在何处?” 不等萧挞里回答,赵祯便开口:“土地兼并?不是……而是利益冲突!” 第两千二百四十一章超越皇权 在这个世界上赵祯几乎拥有一切,拥有忠心之臣,拥有千娇百媚的后宫,拥有血脉子嗣,拥有无尽的财富,拥有庞大的帝国,但却没有一个可以说秘密的人。 赵祯心中的打算和谋划根本就无法说出来,这才是他最为郁闷的事情。 眼下萧挞里和王语嫣两人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赵祯也就把心中埋藏的秘密给彻底说出来,当初他在秘阁不是没说过一些,但在秘阁之中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眼前的这俩个女人聪明的很,也是他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对她们说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也不会担心走漏消息。 “天家和权贵之间看似是相辅相成的,可那是在开国之初,但随着时间而进,依靠权贵之家无异于饮鸩止渴!!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无法制止,那是因为大量的土地从百姓手中流入到了官员权贵的手中,朕为何要疯狂的率领大宋作战? 因为朕担心大宋的土地不够这些人掠夺的!但天下人趋利还是给了朕希望,所以朕把这些权贵引到了商业上去,以工厂诱惑之,以大量的利益交换之,为的是什么?是让他们把伸向土地的爪子给缩回去!” 赵祯有些口干,边上的王语嫣温柔的地上茶盏,而萧挞里这位曾经的契丹女皇跪坐在赵祯的身旁一字不落的听他说着她自己从未想到,也从未考虑到的事情。 当契丹还在为国鼎存在与否开始挣扎的时候,大宋这边已经开始总结并且打算规避历朝历代的风险了,相比之下差距更加明显。 作为曾经的契丹女皇,萧挞里对天家,权贵之间的了解要比王语嫣这位皇后精通的多,但她还是不相信,赵祯凭借寥寥数语便能说出历代王朝更替的原因。 “官家,土地已经不是大宋最值钱的东西,现在的权贵都在向商贾之道上伸手,为何官家还要对他们下手?” 这是萧挞里最不明白的地方,当然她并没有要维护大宋权贵的意思,说实话大宋权贵和她这个契丹皇妃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不懂就问而已。 赵祯当然清楚她的想法,这个女人只是想迫切的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你当皇帝是不是有瘾?!国家兴亡的本质和你这妇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但从今以后,收起你的好奇心,朕把该讲明白的话都讲明白了,你就不要再没事揣度朕的用意。” “臣妾知晓了!”萧挞里偷偷望了一眼王语嫣后,立刻点头应下。 “权贵是放弃了土地兼并,但他们的手中有钱,土地的价值在大宋比不上开设工厂所产生的价值,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放弃土地,但他们却没有放弃利益! 皇权是依附在什么东西上的?利益!归根结底皇权就是依附在利益之上的东西,因为皇权能给权贵们带来利益,所以权贵们拥护皇权,可一旦皇权和权贵产生冲突,那权贵们就要和皇权产生争斗,而这样的争斗就是历朝历代衰落的原因,最终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利益之间的冲突。 而皇帝正真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最大利益者的支持,这些人不是权贵,而是百姓,最寻常不过的百姓!” 赵祯的理论惊世骇俗,王语嫣和萧挞里两人樱口微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祯,她们不明白从来都是帝王与士大夫共天下,为何到了官家这里就变成与百姓共天下! 赵祯自然是瞧见了她们的模样,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如今的大宋已然不同,最大的改变不是在经济上,而是在百姓! 如今我大宋百姓虽说不上是人人读书,可却有不少人是识字的,这是为何?因为识字的人能在工厂中谋上一份好差事! 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大宋的文风开放,思想大潮即将到来,人们的想法已经和原先的不同,朕为何要加强国法?为的就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而权贵的存在就是和百姓对立的,无论他们做的有多么好,最终利益的冲突必定会爆发,而大宋所需要的不是权贵,而是百姓! 你们可能没没看到,国家的财富不是权贵制造的也是百姓!所以朕才会说皇权依附在百姓的身上,天家的利益和百姓的利益是相同的!” 赵祯把话说的已经很清楚,萧挞里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百姓的地位将要超过权贵?”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旧的权贵会消失,新的权贵会出现,朕无法改变现在的权贵,只能毁灭他们,再培养新的权贵,而这些权贵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失去了权贵的意义,他们是由朝臣演化而来,作用便是维护百姓的利益,维护天家的利益!” “就如同各部相公和宰执相公一般?” 王语嫣的插话让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是新的权贵,是维护朕和百姓利益的权贵,是大宋的公仆,若是做的不好,朕可以随时罢免,若是皇帝罢免不了,那国法和百姓也会罢免他们!” 赵祯的前半段话萧挞里和王语嫣理解,可后半段话却让她们两人猛然一颤,国法和百姓罢免官员,这是在行帝王之权! 瞧见她们惊悚的模样,赵祯笑了笑:“怎么?害怕了?这就是朕要做的事,让国法超越皇权,成为主导运行王朝的所在!” 赵祯是要让宪法的地位高于一切,这是一个国家保持正常运行的关键所在,也是打破历代王朝循环的重要因素。 “利益主导一切,皇权,朝臣,权贵,百姓,都是利益中的一环,若是权贵争夺的利益太多,完全不顾及百姓生死,那就会让百姓揭竿而起,这时候皇权再去镇压已经为时已晚!土地兼并是利益冲突所在,而将来随着权贵的势大还会出现新的利益冲突,到那个时候也许冲突更加激烈,因为大宋的百姓已经不是华夏历史上麻木不仁,只求温饱的百姓了,朕把大宋的百姓变得更加聪明,理智,善辩是非!” 第两千二百四十二章大宋新问题 赵祯的话已经让王语嫣和萧挞里彻底惊呆,这是他心中谋划已久却从未阐述出来的话,也是他的最终计划。 为何要退居幕后让赵旭主持国朝大政?为的就是逐步实现自己的计划,相比之下对于吐蕃的部署和安排都是小事。 赵祯要做的是让大宋摆脱历朝历代循环往替的局面,让华夏民族走上一条不断发展的道路,而就是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最容易做,一旦大宋这样的局面稳定下来,到那时在想做出改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最怕的便是改变,最习惯的是墨守成规,皇帝也是如此,极少有君王能够在盛世做出改变,只要在自己的治下不出现问题,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但赵祯是有“前后眼”的人,他看到了过去,也能看到未来。 他不可能,也不甘心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烟消云散,更不可能让华夏王朝延续那道“死循环”。 但若不打破枷锁,最终的结果便是“历史的重演”,悲剧无法避免,华夏文明的辉煌将难以延续下去。 随着大宋的繁荣,赵祯每夜入睡之后都会梦到崖山之后无中国的惨状,梦到有人背着小皇帝跳崖的场景,梦到十万军民共赴国难,尸体铺满海面的场景。 中国,华夏,这俩个无比荣耀和雄伟的词语在逐渐的陨落,只要时代发生改变,只要大宋内部出现问题,即便是对草原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也会出现问题。 天气将会越来越寒冷,历史的进程也会发生改变,赵祯所作的一切无法保证大宋永远的稳定,封建时代的威胁永远也不会消失。 草原民族的威胁被赵祯一时化解,但战争的阴云并未彻底消失,之前塞尔柱和大宋的战争让他警惕,无论多么强盛的王朝,若是不进行质的改变,终究是会因为内部的矛盾而衰落了,越是强大的王朝衰落的便越迅速。 强大的大宋拥有领先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可这些力量只能维持大宋自身的强大,可一旦这个“巨人”再次出现问题,那这些强大便会被敌人所用。 可以说原先的大宋损失一座城池并没有什么,但现在的大宋一旦损失一座城池,那将会把领先于这个世界的科技和文明变成击溃自己的利器。 每年有多少的火器被制造出来用于装备军队?每年有多少的蒸汽机被制造出来在将作监的帮助下在各地工厂中安装使用? 随着文明的进步,毁灭的速度也将会超过原先,大宋的铁路是运输的利器,可同样也是入侵者的坦途! 赵祯不敢想象若是现在的大宋衰落下去,外敌的入侵将会变得多么迅速与残酷,这不是停留在赵祯脑袋里的幻想,而是极有可能在百年,甚至是几十年后出现的场景。 当然,外敌的入侵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内部矛盾的爆发,各种思想的碰撞之下,科技,文明的进步之下,知识的普及之下,会出现怎样的矛盾赵祯不敢想象。 这是一场于无声处的较量,赵祯代表了皇权,而东城豪门代表了权贵,矛盾是早晚有一天会爆发的,而眼下只不过是矛盾刚刚开始,只是脓包刚刚出现一点白色的“炎症”,越早处理掉,对大宋便越有利。 赵祯不相信后世帝王能够有魄力和手段来处理这一切,原本他是打算把大宋即将遇到的问题留给后世子孙的,但他看到的是赵旭的守成固本,却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的锐意进取。 国朝大政在他的手中是变得极为稳妥,每件事都处理的很好,但对于权贵阶级他还是保持原有的态度。 这不怪赵旭,和能力无关,即便是赵昀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处理,因为他们的在思想上还是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影响。 赵祯对他们从小的教育有所改变,可要想做好这个时代的君王就要接受这个时代的思想的侵蚀,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赵祯才会下定决心自己来做,不报问题交给后世子孙去解决,一来是不信任,而来是推卸责任。 王语嫣还是没有从赵祯的极具冲击性的思想中回过神来,而萧挞里的目光却已经开始变得狂热,她一直觉得赵祯是千古一帝,无论是征服契丹还是灭亡辽朝,都是一位强大的皇帝才能做出的事情。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的男人就是一位气吞苍宇的豪杰,他不光带领大宋走上了盛世王朝的大道,更是要改变这而时代,改变这个世界。 不光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真切切的这么做了。 原本萧挞里对赵祯是有崇拜之心,毕竟契丹女子向来崇拜强者,但现在她不光崇拜赵祯,更是狂热的信奉。 他给契丹带来的新的机遇,让大宋治下的各个民族在礼法上平等,这是对契丹最大的照顾,虽然放弃了原本的民族特性,但只要融入华夏,契丹未尝不是另一种延续。 而契丹成为华夏一部分的时候,注定他们将会成为宋人,而眼前这个帝王是要带领所有的宋人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强大无比又能长久延续的道路。 周朝八百年,这是有史以来延续时间最长的朝代,但眼下的大宋未尝不能超越周朝。 萧挞里和王语嫣不同,她能看到赵祯作所作为带来的变化和对未来的改变,她看到了赵祯奋力改变这个时代,更能通过他的解释理解这么做是为何。 “官家之大略以远超圣贤,臣妾拜服!臣妾恳请官家让我契丹彻底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尔国尓民!” 王语嫣看了看萧挞里,身为商贾之家出身的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她也知道赵祯所说的意义。 同样她也知道,这是赵祯在为后世子孙铺路,是在为赵旭铺路,她没有理由反对,最为皇后,作为赵旭的母亲,她当然知道该如何。 赵祯把她们俩拉到御座上,一边一个拥住她们道:“这些话朕憋在心中许久,时代在改变,朕要让大宋延续千年,数千年,你们是最好的倾诉,说出来,朕的心中好受多了!” “我等是女流之辈,只要把官家伺候好便是,其他的事情可管不着,官家的宏才大略我等只能仰望拜服。” 第两千二百四十三章赵仲旻之死 被自己的女人恭维当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恭维使人舒服”这是放在哪里都适用的话,这段时间赵祯的压力很大,能得到萧挞里和王语嫣的安慰,这让赵祯释放了许多。 尤其是萧挞里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更是让赵祯苦笑的同时,自尊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也更加坚定了赵祯心中的想法,打破权贵阶级势在必行! 若是现在不打破,那就要被“铁拳”所打破,到时更加惨不忍睹………… 有些话他并没有当着皇后和皇妃的面说出来,东城豪门便是权贵的代表,他们手中资本的扩展已经威胁到了大宋的经济,他们的产业越大,所产生的利益和影响便越大。 经济寡头的出现势必会影响政治,同时影响国计民生,若是继续让他们坐大,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到时便不是皇帝,朝廷要毁灭他们,而是百姓揭竿而起要毁灭他们,顺带着也把政权和皇帝一同毁灭掉。 倒时便不是造反那么简单,而是一场革命! 后世不是没有出现过的,那场爆发在法兰西的革命对整个世界影响之大不可估量。 大宋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当资本垄断,贵族成为这个国家的操控者的时候,皇权将会面临最大的威胁。 在百姓的眼中,皇帝和贵族阶级是一起的,是一家人。 权贵们的剥削便是皇帝在纵容权贵的结果,毕竟华夏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中,皇帝便是和权贵“一家亲”。 赵祯这次对东城豪门动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做一种割裂,要想让寻常百姓不惧权贵,单单依靠那些从百姓中走出的官员还是不行,需要皇帝“以身作则”。 赵祯对东城豪门的打击就是为了告诉百姓,皇帝和权贵不是站在一起的,相反双方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赵祯这么多年来树立的的仁君形象为的是什么?为何要坚持外王内圣? 就是为了让百姓的自尊心强大起来,同时也让他们看到帝王的仁慈和对百姓的体恤,让百姓从心中认为皇帝和权贵不同。 东城豪门这段时间已经被逼到了绝地,但他们还是没有看清局势,在赵祯看来,让诰命夫人进宫寻皇后说项显然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无论如何赵祯是打算彻底毁灭东城豪门的,这场贸易战争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余地,一旦留下余地,以东城豪门的底蕴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场贸易战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而东城豪门还打算利用妇人来向皇后求情,由此可见他们还抱有幻想。 赵祯当然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和希望,在战场上赵祯就没有手软过,何况是在不死人的商场上? 但事实很快打脸赵祯,贸易战争不是不流血,不死人的,死人了!而且死的人举足轻重,或者说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死的人是大宋的皇族宗室,刚刚被降为阳城县伯的赵仲旻………… 因为之前祁国公府的事情,赵宗说被赵祯贬为庶民,而赵仲旻也好不到哪去,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忙着家宅的搬迁。 赵祯的旨意很清楚,勒令赵宗说在洛阳城的府宅中不得离开,这已经是最为轻省的处罚了,害人性命,累犯不止,单单是罢官夺爵已经便宜赵宗说。 赵仲旻的爵位也被贬为阳城县伯,但他却没有被限制,他家的产业家大业大,岂能撂下一走了之,还是在处理完家宅安顿的事情后回到了神都城。 而这段时间死骑对赵仲旻的监视可为是不遗余力的,什么是否离开在神都城的府宅,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在死骑的跟踪之下。 赵仲旻最常去的地方便是东城豪门的聚会的茶楼“聚丰楼”,这里是东城有名的茶楼,每年在这里斗茶,品茗的人不在少数,人数多的时候便是在外面棚子下饮茶的人都能排到灯市街上。 而赵仲旻从聚丰楼骑马离开后,到家便吐血而亡。 消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赵祯的手中,赵祯有些惊讶在他看来东城豪门便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去对付赵仲旻,而且双方之间利益是相同的,东城豪门的人这时候害赵仲旻一点好处都没有。 边上的三才已经准备动用皇城司的力量去追查了,但赵祯却皱眉道:“派御医去看看赵仲旻是怎么死的。” 寻常来说吐血而亡多是中毒,或是内腹受到重创,但御医赶往阳城县伯的府宅后便让内侍捎回了消息,赵仲旻并没有吐血,而是被气死的………… 堂堂一个大宋宗室,阳城县伯,居然被气死了,这实在是让赵祯难以相信,内侍在边上小声道:“据阳城县伯府上的仆从说,出聚丰楼后便上马,脸色青紫,气塞不能言,及家而卒。”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还真是被气死了……这可不是流传于《三国演义》中的段子,而是真的气死了人。 “官家,这阳城县伯被气死,他家便算是完了,赵仲旻可没有子嗣……” 赵祯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祁国公一脉这就算完了,赵宗说被贬为庶人,赵仲旻被活生生气死,他们家的爵位传承再无延续。 “赵仲旻无论如何也是大宋宗室,朕的近亲,若是不查清楚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三才点头道:“那奴婢这就传旨大理寺查办……” 赵祯挥了挥手:“此事交由大理寺不妥,赵仲旻怎么说都是宗室,让大宗正司去查办,宗正寺协助查办。” 三才微微一愣,大宗正司和宗正司不是办案的衙门,让他们去查赵仲旻的事情……忽然之间三才便明白了赵祯的用意,躬身离开。 事情很简单,让大宗正司和宗正司查办赵仲旻的死,那就势必要和东城豪门产生摩擦,而这是赵祯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大宋的宗室中有不少和东城豪门往来过密,而赵仲旻的死必定和东城豪门有所牵连,赵祯不相信好好的人就能莫名其妙被气死,其中必然有东城豪门的身影。 一旦查到东城豪门的身上,那世人会如何看待他们?宗室会如何看待他们?便是没有触犯国法,可人情上也是说不过去的。 第两千二百四十四章蔡伯俙进京 即便是东城豪门也没想到赵仲旻会被“气死”尤其是在知道官家下令大宗正司和宗正司彻查此事后,他们更加不安。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清楚赵仲旻为何会被气死,此事终究是因为东城豪门的吃相太过“难看”所导致,在面临国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冲击下,同时选择了抛弃赵仲旻。 不光是抛弃了赵仲旻,甚至还参与到瓜分其产业和买卖的队伍中,比寻常的民间商贾和官营买卖还要“心狠手辣”。 东城豪门的做法很简单,开出高价招揽赵仲旻家的账房先生或是掌柜,甚至连工人也不放过,这样的结果便是赵仲旻家的产业无人打理,无人可用。 要知道赵家的产业这么多年下来培养出的“老人”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们在进入工厂之后很快速的熟悉器械以及操作。 这些人别说是在东城豪门,就是在官营买卖或是利国监中都是最想招揽的对象,但做人是要有底线的,做生意同样是有底线的。 商贾之道说到底便是在一种规则中竞争,有国法作为框架,同样也有道德作为束缚,只要不犯法,国法便不会追究,但东城豪门做的实在是太过了些。 本应该帮助赵仲旻家商号稳住脚跟,之前的落井下石已经让人不耻了,但现在却挖人墙角,进一步侵吞人家的产业。 说到底还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赵仲旻和赵宗说父子杀人隐匿在前,之后便是赵祯的惩治与东城豪门的落井下石,这一切在赵祯看来都是自找的。 赵祯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怜悯这家人,但赵仲旻的死确实是一件让赵祯没想到的“大礼”。 蔡伯俙带着大量货物进入了皇宫,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却是相当的繁忙,甚至比神都城中的赵祯更加繁忙。 这段时间赵祯在对付东城豪门,却并没有放下西面的吐蕃,蔡伯俙和康巴人之间的贸易非常成功,成都府的榷场每日的交易量大增,不光有康巴人,还有吐蕃高原上的其他部族。 不少大宋商贾把成都府外的榷场唤作“小东京”,以此形容这里的交易繁盛堪比东京汴梁,蔡伯俙这段时间也被惊人的交易量所震撼,他从未想过吐蕃高原上的民族居然如此需要大宗交易。 在他的印象中,吐蕃高原几乎是可以做到自给自足的,可他却不知道,角厮罗政权在吐蕃高原上迅速扩展,任何不听从吐蕃王朝的势力都在被排挤。 高原上的民族众多,角厮罗只是网罗了一大部分,而另一些追求自有习惯了的民族却不愿归顺与角厮罗的吐蕃王朝。 比如康巴人就是其中一个,而康巴人也有着自己的“朋友”,自然而然大宋的市场就成为了他们的交易“圣地”。 吐蕃很大,资源分部自然很分散,角厮罗不打算用武力征服所有的部族,这样有损他活佛的形象,更会消耗掉吐蕃王朝的实力,他把大量的军队留作对大宋王朝的防备中。 这样做在吐蕃人看来无疑是明智的,但在赵祯眼中却是殊为可笑。 角厮罗的作法根本就是在浪费人力物力,以大宋眼下的战争形势,战前必有大集结,而这样的大集结想要瞒住天下人根本不可能,只需要派遣精锐斥候预警,吐蕃人自然有足够的时间完成防备部署。 但角厮罗这么做对大宋却是极好的,每隔一段时间,大宋必然会在青海路“练兵”,炮声洪亮如雷,喊杀声震撼苍宇。 气势磅礴的“操演”给了吐蕃人以极大的震颤,每一次他们都要向边境集结大量军队,以防大宋军队直接扑杀过去。 这样做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赵祯当年攻伐燕云十六州用的就是这般的手段,借着“操演”的名头大军直接压境,二话不说便连连攻克数个州府。 从历史中吸取教训,这是说有文明的必修课,于是吐蕃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几乎从未缓和过。 在角厮罗眼中,汉家文明的兵法最重要的一句便是“兵者诡道也!” 如此一来便给吐蕃高原上的其他民族以喘息之机,康巴人便是其中之一,或者准确的来说吐蕃东面的康巴人才是其中之一。 康巴人在吐蕃高原上分部的较为广泛,其中有不少在逻些城中定居下来,时间长了康巴人之间的联系便几乎没有,但骨子里对康巴的骄傲还是保留了下来。 在逻些城中的康巴人几乎都是贵族,因为这片高原上的土地便是“弱肉强食”的存在。 蔡伯俙和康巴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尤其是田况这个成都府知府事,他之前和康巴之间有过往来,对待康巴人的政策也以安抚为主,所以田况在蔡伯俙离开后的时间里几乎成为“康巴人的朋友”。 仁青东送给了他许多礼物,这是“土产乡仪”所以田况毫不避讳的收下,士大夫收礼可是有讲究的,时有拒绝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蔡伯俙的货物说是货物其实就是一些粗糙的宝石,牛角,象牙,还有羊绒卡垫,这些小地毯有着它的到之处,制作精美,图案瑰丽,色泽强烈,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赵祯早就交代他若是有便以此贩卖到大宋各地,成为一种奢侈品。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宋人对康巴人的卡垫趋之若鹜,连官家都赞赏的东西岂能不是极品? 如此一来康巴人的卡垫订单便水涨船高,数量之大,价钱之丰厚,令康巴人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这些妇人编织出来的东西在大宋居然能如此值钱,财富的源泉几乎被他们毫不费力的发掘出来。 于是大量的康巴人便开始加入到了卡垫的生产和制作中,当然这是一种极为消耗手功的产品,需要大量的人力才能完成。 但谁会和财富过不去?一条卡垫便能换取半车的茶砖或是大量的铁器,粮食还有盐巴,只有傻子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蔡伯俙坐在马车上有些感叹官家的聪明,没想到屁股下的一条卡垫居然能让康巴人如此疯狂,甚至忘掉他们手中的长刀和战马上的雄风! 但眼下更让蔡伯俙感叹的是赵仲旻的死,风光一时的祁国公府就这样完蛋了,而且墙倒众人推………… 第两千二百四十五章阙楼之上 神都城在大宋已经成为无与伦比的存在,蔡伯俙看着城中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商贾,无数的旅人,只觉得自己又再次焕发出新的活力。 只要是在神都城中待习惯的人,时间长了便会有一种离不开的感觉,这也是为何神都城中的百姓不想离开这里的原因。 这个城市仿佛从早到晚都焕发着活力,是一座不夜城。 马车中的小几上,乳色鲜白的好茶伴着新鲜如翠般的春蔬,这两年蔡伯俙对这种野餐的味道有些迷恋,官家说的着实不错。 而他却想起了前不久苏轼刚刚流传出来的诗句“人间有味是清欢”,真正有滋味的还是清淡的欢愉………… 神都城中的喧闹便是浓烈的“菜色”而自己所处的凉州便算是清欢,到了凉州之后才发现原来偶尔离开神都城还是不错的。 马车缓缓停下,宫门的内侍已经能上前和守城的禁军交谈,显然官家早已派出内侍在宫门口等待自己回来。 车队被禁军接管,自己的亲兵也前往驸马府,边上的赵妙元已经开始打扮起来,真不知道她打扮给谁看? 官家是她的兄长,皇后娘娘和宫中的贵人们都和她相熟的不行,即便是蓬头垢面的模样也是见过的,为何要打扮的如此艳丽?尤其是头上的那朵硕大的牡丹………… “夫君,这簪花可好看?” 蔡伯俙忍着心中的艳俗感连连点头道:“好看,娘子这簪花怕是神都城中都找不到的,极好,极好!” “听说赵仲旻死了?这是怎生了?我大宋宗室如此不值钱?居然被一群勋贵给气死,岂有此理,皇兄若是不严办,那宗室又要炸开了。” 赵妙元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上的簪花,一边对蔡伯俙述说,仿佛受委屈的不光是宗室还有她一般。 蔡伯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到底她也是宗室一员,只不过身为女子又是官家的妹妹,自然是最为尊贵的,平常看不上那些宗室,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比谁都要义愤填膺。 “官家自有圣断,此事你便不要搀和,免得沾染到身上,后宫外戚不可干政,这铁碑可是竖在宫城之内。” 赵妙元微微瞥了蔡伯俙一下:“那官家还这般的用你?你这外戚可是不一般。” 蔡伯俙苦笑一声:“我之前可是听到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池塘中所有的鱼都是围绕着一个方向游动,漂亮又美观,可有一条却要从相反方向游动,于是第二天就被主人给捞出来杀了……” 赵妙元皱眉的望向蔡伯俙:“别说这样的话,官家若是真的要动你也不会这般的用你,你难道不知官家的个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过几年天下一统,真的安定了下来,官家自然对我不薄,可太子继位之后呢?” “若是官家不把咱们家给安顿好,妾身可是不答应的!” 蔡伯俙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只要赵妙元能想到这一点就好,自己终究是官家的心腹之臣,但却不是太子的心腹,官家若是要传位太子,自己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享受下来,也算是风光过,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马车再次停下,车辆被掀开,三才那张老脸在看到赵妙元之后便露出最宠溺的笑容:“长公主回来了!奴婢可是想您嘞!皇后娘娘带着后宫的贵人们已经在福宁宫设宴,就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西北好玩吗?” 赵妙元笑嘻嘻道:“大官客气咯,妙元在西北过的不错,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不少的乡仪,已经派人送去府上,许久未见大官精神依旧极好。” 三才笑眯眯道:“让长公主费心了您先下车,官家召见驸马……” 赵妙元挥了挥手道:“皇兄定然是要见驸马的,在他心中驸马可比我要更受待见。” 三才捏着手指道:“男人嘛!便是如此,讨论的都是国朝大政的,咱们不去理会,奴婢这就给您引路!” 蔡伯俙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三才居然不跟着,下了马车之后,禁军自然第一个离开,接着三才也领着赵妙元前往后宫。 作为外戚虽然是天家的亲戚,但终究是无法进入后宫的,除非有官家的旨意。 蔡伯俙看着空空荡荡的宫墙有些纳闷,但随即明白该去哪寻找官家了,这神都城中官家独自一人最喜欢的去处便是大庆殿边上高高的阙楼。 蔡伯俙很快就轻车熟路的走在宫中的甬道中,高高的阙楼永远如同俩个持剑武士站在皇宫中,俯视众生。 只要是和蔡伯俙两人见面,赵祯的面前永远都会有一壶酒和一叠茴香豆,茴香豆便是蚕豆,这种世界上第三大重要的冬季食用豆作物是由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的。 茴香豆便是蚕豆的一种吃法,也是绍兴的一种特色小吃,茴香豆酥软清鲜,香味浓厚。茴香豆表皮起皱呈青黄色,豆肉熟而不腐、软而不烂,咀嚼起来满口生津,五香馥郁,咸而透鲜,回味微甘。 而民间认为茴香豆“入肚暖胃”,越嚼越有味,因而有“桂皮煮的茴香豆,谦裕、同兴好酱油,曹娥运来芽青豆,东关请来好煮手,嚼嚼韧纠纠,吃咚嘴里糯柔柔”的民谣。 新鲜的蚕豆炒着吃味道是真的不敢恭维,有着一股臭臭的味道,但这味道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甘之若饴。 蔡伯俙便是如此,一壶“冰玉白”配上三盘凉菜,三盘热菜,再佐以茴香豆和炒蚕豆,高高的却楼上便是酒客梦寐以求的地方。 蔡伯俙上来之后刚打算行礼,赵祯便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道:“快些坐下吃菜,待会便凉了,天大地大没有朕的胃口大,边吃边说!” 蔡伯俙自然也不客气,边上没有宫人,他便随意的在水盆中涮了涮手,青青的蚕豆和肉丝一起炒过,闻着臭吃起来却别有风味,再配上冰玉白,蔡伯俙哈了一口气道:“官家,这才是人间享受。” 赵祯扔了一颗茴香豆入口,满口生香下抿了一口酒道:“唯有你能和朕如此爽利的喝酒!” 第两千二百四十六章帝王友人 赵祯和蔡伯俙之间的关系简单且复杂,在朝堂上是君臣,在闲暇的时候算是“朋友”帝王要想有朋友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赵祯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所以对于自己应该有一个朋友这件属于“社交”的事情上非常的在意。 所以在私下里和蔡伯俙之间的关系相当友善,没人的时候便是如同老友一般的交谈,君臣之间的身份被他排除在外。 蔡伯俙这么长的时间里也已经逐渐习惯,他自己掌握了君臣和好友之间的度,作为曾经的伴读,又是外戚的他胆敢知道该如何与赵祯相处。 喝酒聊天自然是可以的,但再过逾越蔡伯俙便会自己的把握,这也让赵祯非常的满意。 吃菜喝酒的时候相当随意,眼前的彩色也是附和他与赵祯的喜欢,清淡中不失趣味,觥筹交错之间也不失礼仪,相比之下蔡伯俙更愿意把赵祯当作自己的大舅哥而不是“友人”。 “官家,赵仲旻死了,东城豪门之中的其他宗室也要纷纷离去了吧?” 赵祯笑了笑,抿了口酒道:“朕一直觉得资本无情,但人却有情,宗室和东城豪门之间相互扶持已经不短的时间,双方也算是情谊深厚,怎知道这些东城豪门的勋贵却是如此无情,生生的把落魄的赵仲旻给气死了,兔死狐悲之情自然让参与其中的宗室厌恶,大宗正司和宗正司双双查办此事,宗室们已经上疏朕,要把手中的商号以及商号下的工厂捐给官营买卖和利国监。” 蔡伯俙夹起一块虎皮肉塞进嘴中,一块肉居然吃出了粉的感觉:“嘿嘿,宗室们能在这时候看起来状况还不晚,早点捐出来,早点那分红钱,可比什么都要妥帖,官营买卖挣得多他们便分得多,赚的少便分的少,可终究是旱涝保收的,商场如战场,以后大宋的商贾只会越来越难做。” “你倒是看得开,大宋能如同你这般早早就把买卖捐给官营买卖的可没多少,你们家的产业便是官营买卖,便是皇后手中的产业,当初朕劝你可不吃亏吧?” 赵祯得意的喝了一口酒,当初便是他让蔡伯俙把驸马府的说有生意投入到官营买卖中的,也就是现在的帝国资本,每年驸马府得到的花红虽然少了些,可同样风险也要低得多,还不需要他劳心劳力,左顾右盼。 “官家说的是,但妙元说了,过段时间便要把驸马府在官营买卖中的份子给官家您……” 蔡伯俙的话让赵祯有些惊讶,随即明白过来望向蔡伯俙感叹道:“这不是妙元的意思,是你的意思吧?你当真是要摘得干净,打上用这笔钱让子女诗书传家?” 蔡伯俙的眼睛忽然就发了光,望向赵祯道:“官家您不知臣是看到了什么!吾儿有格物的潜质,而且臣发现与其拥有庞大的产业不如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以后咱们大宋不缺钱,缺的必然是人才!尤其是在格物上,更是如此,格物之才会成为下至商号工厂,上至朝廷格物院所争抢的人物,到时候便是再多的钱都买不来这些知识和本事嘞!所以臣斗胆请官家照拂驸马府,让臣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能进入格物院读书学习,尤其是格物!” 赵祯被蔡伯俙的话说的愣在原地,端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这让蔡伯俙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错了,小声开口道:“官家?官家?若是不行臣也认了……” “行啊!太行了!”赵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打量着蔡伯俙,只把他看的发毛了才罢休,微微感叹道:“人才!这个时代什么最贵?人才最贵啊!花钱都买不着的东西,你居然能一眼看透!” 蔡伯俙尴尬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得到官家的如此肯定,他哪里知道赵祯都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和他一样穿越而来的人。 蔡伯俙是谁?大宋的驸马,曾经蔡记的大掌柜,黑手的头子,可以说他出于封建社会的顶端,但却能如此清楚的看到未来的大势所趋。 更让赵祯难以相信的是,这个时代才刚刚往资本主义的道路上走,无论发展帝国资本主义还是别的什么资本主义,一切还都是刚刚开始。 而蔡伯俙这小子居然能够看透其中的至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华夏古人的思维方式难道已经有了如此高的先进性? 赵祯兴奋的端起酒壶给蔡伯俙的酒盏中倒酒,同时笑眯眯的开口道:“你是如何发现这些的,给朕说说!” 蔡伯俙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官家别忘了,说到底臣就是一个商贾,是商贾自然会没事的时候看看市面上的事情,各家商号的动向,以及商号运作的变化,只要拥有大量的数据,反复观摩便会发现人才对商号乃至国家的重要。” 喝了一口酒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蔡伯俙这才开口道:“臣已经看过了,咱们大宋的商贾之道是早早就繁荣起来的,但要说彻底成为大势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乾宇年您迁都神都城,改燕十六州为北平府,也是在那一年咱们大宋有了蒸汽机这不需畜力便可动如惊雷的玩意。 有了火车之后,咱们大宋的商贾之道突飞猛进,随之而来的便是铁路在大宋处处铺设,四京之地被联通,接着是重要州府,再往后便出了能在工厂中运作的蒸汽机和各种器械,而这些东西给咱们大宋的工厂带来了多少的变化?! 臣回首望去甚至不敢想象!硕大的铁锤能不需河水便被高高举起,砸在通红的铁块上溅起的不是火光是一枚一枚的大宋通宝啊!这些年来臣看到的是每个商号只要有新的技艺出现,必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些技艺来自何处?还不是咱们大宋的格物院!臣这才发现,原来格物能够推着咱们大宋前进,咱们大宋也离不开格物,否则盛世岂能有这么长的时间?” 赵祯笑了笑便开口道:“那你觉得朕的帝国资本如何?” 蔡伯俙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国之神器,与火器一样为大宋之重,也是天家的根本,绝不可动摇!” 第两千二百四十七章太祖太宗的脸面 蔡伯俙的支持是必然结果,赵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他最了解的人不会辜负自己,帝国资本主义是大势所趋,同时也是赵祯留给大宋天家的最大依仗。 蔡伯俙无疑是大宋最为聪明的臣子,相比苏家父子以及范仲淹等朝臣,蔡伯俙这么多年从朝堂上或是黑手中,甚至是商场上摸索下来的经验要远超他们。 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蔡伯俙的优势在于他和赵祯之间相处的时间,以及特殊的关系。 外戚之家不在少数,但赵祯却唯独以蔡伯俙为重,最主要的原因见是赵祯对他的信任,之前苏轼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但却无法做到如同蔡伯俙这般的左右逢源,也做不到如同他一般的分析事态发展。 苏轼是以稳为主的典型代表,他不愿冒太大的风险,只是在自己拥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才愿意动手,这一点和蔡伯俙相去甚远。 当然赵祯也没有责怪苏轼的意思,毕竟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完善的机会出上,有时底牌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蔡伯俙打拼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所以他不怕冒险一搏,在许多时候有胆气剑走偏锋,大不了从头再来便是,当初他也是一无所有的打拼出来的。 蔡伯俙当年的趋炎附势已经被赵祯打磨的干净,他的圆滑赵祯却不愿太过改变,圆滑是一个人的护身符,也是他蔡伯俙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不止一次蔡伯俙对赵祯说过,他不愿家中子嗣入朝为官,更不希望他们荫恩入仕,所以至今妙元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官身,赵祯也没有赏赐任何爵位。 蔡贤唯一值得骄傲的身份便是太子伴读,这个身份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即便是赵旭已经开始总揽大政的时候依旧没有去除,蔡贤依旧能够在三日资善堂会讲的时候出现在东宫之外等候赵旭。 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比赵祯和蔡伯俙当年要差一点,毕竟赵旭相比赵祯要“守规矩”的多,而蔡贤比起他父亲蔡伯俙也要木讷了些。 不过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极好的友谊,每每赵旭出城狩猎之时必会邀请蔡贤相伴,且比其他的宗室勋贵子弟都要情景,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铁”了。 赵祯和蔡伯俙大抵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聊着聊着便把话题从东城豪门和帝国资本的身上牵扯到孩子。 每当谈起这个话题,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都是骄傲的。 赵旭,赵昀甚至是赵灵的出色自不用说,一个是大宋未来的接班人,另一个则是在海外拥有自己打拼下来的土地,说是裂土封王也不为过,至于赵灵嫁了一个好夫婿当然也是极好的。 至于蔡贤,蔡伯俙也是骄傲的“上了天”,端着酒盏对赵祯得意的说道:“官家,别看蔡贤无官无爵,但脑子里的才智可是天下少有,智慧宫中的书籍他便掌握了大半,脑子里的想法可比臣要天马行空的多!您不知道,他甚至说人能飞起来!还真的飞了!” 赵祯楞了一下:“飞起来?还真的飞起来了?!” 蔡伯俙哈哈大笑道:“官家便是您这般见多识广也未曾听说过吧!臣不敢对旁人说,怕旁人把臣当作是疯子!可他真的和太子捣鼓出了一个能让人飞起来的东西,巨如鸟翼,以绸布为羽,以坚竹为骨,滞空数百米徐徐而落,轻如鸿羽!” “这小子还真的成了?!”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戛然而立:“官家您出的主意?!” 赵祯苦笑道:“那叫滑翔机,是朕在赵旭赵昀儿时说的构想,只要高度足够,拥有足够的面积便能在空中翱翔一会……” 蔡伯俙有些冒昧的盯着赵祯道:“官家,您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贤儿和太子费心巴力做出来的东西居然是您数十年前便有的想法!” 赵祯拍了拍蔡伯俙的脸哈哈大笑道:“朕的脑子里可是有着格物的大智慧,但不得不说,贤儿的脑子里的东西也不比朕的差,朕只是有这个想法,而他却能付诸实践还真的做出来了,朕佩服他!我等当满饮此杯,为子孙贺,饮胜!”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官家所言有理,为子孙贺,饮胜!” 两更一饮而尽之后,蔡伯俙又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官家这滑……什么机是您想出来的,可贤儿还有一个想法,说是若能把蒸汽机变小了,有了足够结实的东西,便能让这什么鸡能够平地而起,扶摇天地之间!最近太子和贤儿没事的时候还在摸索呢!” 噗…………赵祯一口酒喷在蔡伯俙的脸上,指责蔡伯俙道:“让他两人该干嘛干嘛去,莫要在研究这什么鸡了!贤儿喜格物,便去格物院好生学习,以后可为国士!莫要在这东西上浪费时间!” 蔡伯俙被赵祯一口酒喷醒了,随即点头道:“臣也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只要格物到了时候,说不得这什么鸡就自己出现了,这般刻意反倒是本末倒置!官家您劝劝太子,臣回家教训贤儿,让他俩早早打消这个念头!” 赵祯望向蔡伯俙,瞧见他清新的模样点头道:“你这才清醒过来,贤儿是个好苗子,朕希望他成为格物院的第一位国士,接着带出来更多的国士,为我大宋之昌隆出力!” 蔡伯俙小声问到:“官家,国士算几品官?” 赵祯瞪了蔡伯俙一眼:“格物院早就设有国士一职,乃是朕亲手封印挂梁,要想知道让蔡贤自己凭本事去摘下来!” 蔡伯俙连连点头,能让官家亲自封印挂梁,那定然是品级不低的。 “官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臣这段时间离京已经能准备了不少,东城豪门已经快如网中鱼了。” 赵祯笑了笑道:“不急不急,温水煮青蛙才是上上之策,若是让他们还有跳脱的可能,那便是美中不足!” “官家这次是下死手了?一点机会也不打算给他们留?可他们毕竟都是开国功臣之后,还有曹家地位特殊,这般……” 赵祯摇了摇头:“朕不会让他们太过悲惨,只是让他们把产业交出来,没打算抄家灭族,朕还要顾及太祖太宗的脸面。”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酒给自己压压惊………… 第两千二百四十八章帝国资本的大鳄 赵祯对东城豪门出手,毁灭他们的同时也相当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这些人都是当初开国功臣的后代,无论哪一家都是建立在当初荣耀无双的功勋之上。 曹家自不用说,杨家,石家等等家族也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若是把这些家族连根拔起,无情无义不说,便是在百姓心中都是对太祖太宗甚至是先帝的否定。 不光打了这些开国功臣家族的脸,更是打了天家自己的脸面! 但在大是大非之下,赵祯又没有太多的选择,这些家族说是东城豪门,但事实上便是大宋的权贵之家,他们虽然不直接参与政治,但却对大宋的政治或多或少有着影响。 每年从东城书院中培养出来的子弟有多少进入朝堂?教育是一个国家的基础,绝不能掌握在东城豪门的手中,但他们并没有作弊,而是采用精英教育。 东城书院最大的不同不是在于身份和地位,相反这个最重视出身地方开设的书院却是最为公平的。 东城书院面相整个大宋招生,和白鹿洞书院,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一样,通过面试笔试招生。 无论贫富,只要有真才实学就会被录取,在这里富贵甚至被看作是一种累赘的负值,所以世家子弟想要进入东城书院还要更加刻苦一些。 这是东城豪门求生存,谋发展的另一种手段,光明正大的培养人才,这是谁都无法说出不是来了的。 而儒家的尊师重道更是这个时代的精神,无论是那一个学派,都在遵守孔圣人的“圣人之言”。 在这一点上赵祯是佩服他们的,理智的东西散发出来的魅力极为强大,东城豪门并非是一群只知道利用手中特权逐利的一群人和家族,相反他们拥有庞大且精密的安排和手段。 即便是赵祯在摸清楚他们的规模和手段后都要佩服他们,不光是在商贾之道上倾尽全力,在别的地方他们依旧做的尽善尽美。 在大宋各处做慈善开办福田院,养济院,育孤院等等,捐助地方的基础建设,架桥修路,和州府之间的大商会来往密切,再加上培养人才,这使得东城豪门拥有极佳的名声。 而这些名声在他们手中积少成多变得有利起来,再加上一些老儒的吹捧,如今大宋东城豪门中的各家几乎都是拥有不错的百姓基础。 这也是东城豪门和以往权贵的不同,他们更加在乎自己的名声,更加注重名节,家中对子孙的教育要比宗室更加成功。 无论何时,东城豪门的子嗣出门,总是给人以谦谦公子的形象,从不动怒,更会使用自家的“特权”,烟花柳巷之地也有他们的身影,但总是给人留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感觉,从未有过荒淫或是艳俗之感。 后世常说三代出贵族,可大宋的贵族何止延续了三代人?有些人家早已是延续了五代六代人,这其中的底蕴和家教一般的官宦之家是遥遥不及的。 赵祯对东城豪门的这股力量,又嫉妒,又担心,又愤怒,又恐惧。 从情感上来说,东城豪门相当不错,都是曾经和大宋天家拼杀下出来的利益联盟,所以太祖才用了历史上最为“温柔”的手段解决麻烦,杯酒释兵权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用荣华富贵把他们养起来,这是太祖早早便定下的策略,到了太宗的手中更是被发扬光大,真宗皇帝作为继任者责无旁贷,而到了赵祯继位,更是在初期便用商业换农业的方式,给了东城豪门以发展的机会。 说到底,赵祯站的位置并不是“上风口”,而是出于道德和舆论的“下风”,当然东城豪门也有可恶之处。 他们为了利益煽动边军和外族摩擦,妄图挑起战争以此发财;为了利益煽动边军叛逃吐蕃,这些罪责便是株连九族都不过分。 但可惜的是,这些事情死无对证,赵祯手中倒是有一份孙良的供词,但是查到了蔡伯俙的府上,查到了蔡石便终止了。 根本就没有一项铁证能够证明东城豪门和此事有关,即便是以黑手,皇城司甚至是死骑的手段也难以继续下去,这就是东城豪门的谨慎之处。 赵祯从一开始便告诉了师橫不要想着用完整的“证据链”来打败东城豪门,这是非常明确的一点,东城豪门有无数的手段能够堵住这个“缺口”,别人知道这是他们的要害,他们自己也更为清楚。 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同眼下这般,摆开阵势的“两军攻伐”,聊到了东城豪门,蔡伯俙也就自然而然的清醒起来,事关重大有不得他迷迷糊糊。 赵祯自然明白蔡伯俙为何这么谨慎,当他得知蔡石被人利用之后,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蔡石是为了驸马府不假,但终究是在无形中上了“贼船”。 这也是蔡伯俙这么急于对东城豪门下手的原因,当然他也是不打算再让子孙走仕途了,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 赵祯贬斥他去凉州,看似是惩罚,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把他从旋窝之中抽出来而已,赵祯自然是不希望让东城豪门看到自己和蔡伯俙反目。 “接下来便是一场持久之战了,所有官营买卖和利国监要逐一逐段展开进攻,如此才能让东城豪门越陷越深,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不光用在治国用兵上,商场上也是如此。” 蔡伯俙点了点头:“臣也已经部署好了,只要东城豪门倒下,便会有更多的商贾填补他们的位置,这些商贾都是黑手培养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官营买卖……” 赵祯翻了个白眼:“你这般的护短黑手,皇城司便没有反应?三才那里岂能善罢甘休?” 蔡伯俙笑了笑:“皇城司终究是不能与黑手相比的,他们是官家的密谍,即便是见了光也不能越界,但黑手和蔡记却是相当紧密的,其中互有转换,蔡记才是大宋最大的官营买卖,而黑手的人终究是要得到保障…………” 赵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话:“如此便让蔡记等待吧!” 第两千二百四十九章不得了的“蔡记” 赵祯心中很清楚蔡记在大宋的地位,这个他一手打造,蔡伯俙一手实施的强大资本在原本只是赵祯的一个小小构想,甚至连构想都算不上,只是为了赚钱拥有属于自己的产业。 那时候的赵祯还是太子,对自己的定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鼹鼠”,他在利用所有能够使用的能量在强化自己,在给自己疯狂的囤积力量,哪怕是一小小点的力量也要积攒起来。 那时的赵祯信奉一句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已成江河。” 所以那时候的赵祯对蔡记看的很重,但对它的未来并不看好,只是打算借助蔡记的力量为自己获得更多的财源,那时候的赵祯是迫于无奈。 但后来不同了,蔡记在不断壮大的同时也改变了赵祯对蔡记的态度,忽然有一天赵祯决定把蔡记作为封建时代向资本过度的一个契机,一个引子。 在某些时候赵祯看到蔡记的规模甚至升起一种卖掉蔡记,全部通通卖掉蔡记的所有产业的打算,赵祯打算用蔡记让大宋的商贾从资本主义的萌芽时代直接进入下一个阶段。 不过后来赵祯发现不应该这样,蔡记就是大宋官营买卖的前身,也是主体存在,蔡记商号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被大宋的朝堂所监视。 但蔡记终究是赵祯建立起来的资本,在某种地方上也算是帝国资本中的一环,蔡记这个帝国资本和皇权相结合的时候,它的侵略性才是无限大的。 只不过赵祯这个皇帝用一根强硬的锁链捆绑住了蔡记的本性而已,蔡记在每一次扩张中都要考虑到会不会影响到赵祯这个大宋皇帝的形象。 毕竟谁都知道蔡记乃是赵祯当年创办的产业,直到现在依旧在赵祯的手中。 蔡记很强大,但却很拘谨小心,蔡记的财富庞大到了可以和赵祯密库相提并论的地步,可在三司眼中并非如此,蔡记每年的收入除了上缴国库和官家内库之外便所剩无几,但事实上恰恰相反………… 当皇权的强大到了赵祯这种地步的时候,蔡记所展现的东西就是“它”自己希望展现出来的东西。 蔡记是赵祯一手打造的,也是蔡伯俙一手实施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最早的帝国资本。 在赵祯对蔡记进行改造之后,蔡记就变得更加强大,当初一个小小的商号变成了大宋最隐秘的庞大资本。 这个资本是被赵祯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力量,现在的蔡记几乎已经把“触手”伸到了每一个地方,若是仔细查看,各行各业之中几乎都有蔡记的身影。 蔡记甚至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子商号在伪装自己的身份,除了蔡记大掌柜手中有一份名单和详细的账目外,谁也不知道,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过是每年进行一次蔡记的账目汇总。 但赵祯从不担心蔡记的账目问题,因为蔡记自己的体制便存在一种自查,自纠的行为。 现在的蔡记已经不是赵祯一个人的了,相反而是属于所有蔡记自己的,蔡记养活了多少的大宋百姓?很多很多,多到让赵祯都为之诧异的地步。 而赵祯是蔡记实际上的东家,也是所有蔡记所养活的人的东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都知道自己不光是在为蔡记工作,而且是在为赵祯这个大宋皇帝,蔡记的最大东家在工作。 蔡记下面的每一个商号,每一个店铺都有负责自己的账目的能力,同时也拥有监察下属商号或是店铺的能力,下属商号和店铺同样也在保证他们的账目在呈交到总号时不会被篡改。 蔡记的检查制度是相对应的,同时这个庞大的产业还汇集并培养出了大宋最为精锐的账房先生团队。 赵祯甚至可以骄傲的说,这些人放在后世一点也不比从业多年的经侦人员要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完善的体制下,蔡记在良好的运行,这是一个规模庞大,以及存在相当稳定性的资本集团。 赵祯在最大程度上的收缩蔡记的侵略性,但即便如此,蔡记这些年来的扩展也是快的惊人。 若是没有赵祯的约束,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蔡记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而眼下蔡伯俙秘密的再次接管蔡记,那意味着这头血腥的资本猛兽将会被唤醒。 帝国资本和其他的资本最大的区别在于,帝国资本是听命于赵祯的,蔡记的管理在某种程度上和军队相似,拥有极为规范的制度和等级。 这个庞大的资本体系一直被赵祯弃之不用,天下人也习惯了蔡记的存在和发展,这是一个封建时代,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皇帝的一切本应该是强大的,蔡记的庞大有什么问题吗?! 蔡伯俙离开皇宫的时候是真的有了些醉意,同样赵祯也是如此,从一开始他们两人秘密筹划发展蔡记时的小心谨慎,到蔡记现如今的庞大如斯,这样的“伟大”足以使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骄傲。 眼下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检验蔡记证明它强大的机会,对东城豪门的进攻就是一次检验。 大宋的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已经让东城豪门吃尽了苦头,帝国资本看似已经全部暴露,但事实上蔡记才是大宋帝国资本的主体,一旦开始暴露了它的侵略性,放纵它的强大,后果一定是惊人的。 天色渐晚,蔡伯俙醉醺醺的上了马车,边上的赵妙元已经从皇后那里回来了,瞧见蔡伯俙便递过一碗酸爽的醒酒汤问到:“官家要用蔡记对东城豪门下手了?” 蔡伯俙的酒意很快便在酸涩中消失,猝不及防的酸爽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看了一眼赵妙元道:“还用问?不过我却是极为赞赏官家的,拥有这般的大魄力!” “天爷爷,这样下去蔡记还了得?”赵妙元拍了拍胸口,她是大抵能猜到蔡记的强大,同时她也知道碧雅轩的意义。 “娘子这是把碧雅轩的干股都给皇后送去了?” 整理了一下蔡伯俙的衣裳,赵妙元微微一笑道:“连后宫的嫔妃们都把手中的干股给上缴了,妾身能例外?每年的花红可少不得驸马府的,皇后说了,若是少了花红,妾身可直接打进宫去理论!” 第两千二百五十章帝王“真心” 蔡伯俙微微一笑:“如此便好,咱们和官家的买卖从此再无关系,干股全部交给官家便是,这本就是官家的产业,咱们只要花红,大宋一日尚存,咱们家就有一日的花红,谁还能说出不是来?” 赵妙元也是欣喜,但随即叹道:“可惜,若是东城豪门能够看清这些,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以卵击石,何必与官家相抗?” 蔡伯俙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自己下了本钱的,打拼了这么多年,方方面面积攒了多少的人脉,势力,名声?岂能这么容易的放弃?你不知道,东城豪门在某些地方就是“土皇帝”,官家岂能纵容。” 赵妙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这些勋贵家族在大宋也不竟然是那么不堪,但终究是抵不住利益的驱使,最终走上了毁灭。 她和东城的诰命之间也有联系,有时甚至要代表天家在其中起到调解。 蔡伯俙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缓缓开口道:“东城豪门的事情咱们可管不得,蔡石背着咱们做的事情官家已经大怒,蔡石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在死骑之中执役到死便是他的惩罚。” “咱们家中有些产业是和东城豪门有联系的,这次也一并上缴了?” 蔡伯俙嗤笑道:“这些产业算什么!无非是当初东城豪门卖咱们的面子,否则早已被吃的连渣都不剩,此次上缴给了蔡记,难道不是极好?这些人的吃相太过难看,完全没有商贾的道德之风,在外人面前东城豪门品行极佳,可在商贾之中可不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只要牵扯利益,东城豪门便是洪水猛兽,吃人不吐骨!” “以前也不是如此?” “以前?”蔡伯俙“哈”了一下才开口道:“以前他们是力量不够,势力不及,官家无心惩治,现在他们对大宋的威胁已经日益剧增,再不动手便要坏我大宋根基!” 赵妙元坐在蔡伯俙的边上,捧起香茶吃起放下才道:“如此也会动摇根基,咱们大宋的商贾之道繁盛如此,也离不开东城的那帮人。” “动荡又如何?长痛不如短痛,若眼下不除,后必祸矣!再说官家已经准备停当,蔡记一旦动手,其结果不言而喻,这么多年来下来还有几人能比夫君我更了解蔡记?大局已定,官家要以温水煮青蛙,东城豪门势必难逃,幸而当初拒绝,否则咱们也深陷其中。” 赵妙元深吸一口气:“官家打算彻底毁灭东城豪门,那多少开国的勋贵之家要覆灭,如此……” 蔡伯俙敲了敲马车的车厢,马车便立刻拐了个弯拐进了小道:“官家并没有打算毁其传承,产业收归官营但中就是要给他们一线生机,都是太祖太宗朝的功臣之后,全部打杀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王家还是王旦之后……毕竟是帝师啊!” 赵妙元的表情和阙楼上的蔡伯俙一模一样,长舒了一口气道:“幸好如此,还以为官家动了雷霆之怒,要彻底绝了这些家族,还好留下一线生机,便是用朝廷的贴补钱养着又如何?” 蔡伯俙长叹一声:“这才是一出酷刑啊!原本家大业大富贵无双,一旦落得要靠朝廷贴补钱养着,那才叫生不如死,这些人得罪了多少人?一旦失势又如何?嘿嘿……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等寻仇嘞!” 赵妙元不在说话,她清楚这些权贵之间的恩怨,豪门可几乎没有人家是干净的,祁国公府的事情虽然酷烈,但却并不是最阴毒的。 马车在驸马付门前停下,看着门口站着满脸期待的儿子,赵妙元便把这些不堪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己是大宋的长公主,蔡伯俙是外戚,是官家的心腹之臣,他们和东城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赵祯是看着蔡伯俙的马车离开的宫城,此时的他才能暴露出本性。 帝王可以拥有朋友,但却无法露出真心。 赵祯和蔡伯俙说了部份实话,但这实话也是建立在保留底线的基础上,说到底他是大宋的帝王,要为自己的一切负责,他身上的责任和权利很重。 蔡记和蔡伯俙只是赵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眼下看似官营买卖和利国监已经下场,但还并未开足马力权利拼杀。 要说垄断,他们才是到大宋最大的垄断资本。 咖啡在这个时代已经能盛行起来,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咖啡倌,绝大部分的茶馆也开始售卖咖啡以获取额外的利润。 这些买卖的背后供应商都是官营买卖所垄断,在市场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即便是东城豪门在经营这些买卖也要从官营买卖中进货。 如此便引发一个问题,官营买卖一旦下场,就相当于裁判下场,完全打破了原有的市场环境。 大宋的官营买卖已经开始增设店铺,专卖自己的货物且没有限制,只要是大宋的坐商,行商前来都可以自由买卖,咖啡馆一般是东城豪门所垄断的,而茶馆却不尽然。 原本买卖咖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也是东城豪门所垄断的买卖,他们能够拿到货源,持续供应。 但现在不同了,大宋的咖啡已经成为自由买卖的了,原本不是很普及的咖啡现在也成为大宋百姓们的日常饮品。 普及度越高,种植面积便会不由自主的扩大,成本便会减少,买卖的人越多,促使的消费便越多,销售的价格便会降低。 高成本的咖啡馆当然是好地方,可在大宋还没有划分出高消费和低消费的区别,茶楼有着自己的优势,地方清雅有茶有咖啡,文人墨客可去,升斗小民可去,谁还专门往价格高昂的咖啡馆挤? 这还只是咖啡一个产业而已,帝国资本利害的地方便在于此,也是赵祯不愿轻易动用的原因,这些帝国资本能在某些方面彻底的摧毁市场形成垄断。 垄断对外贸易本就是一件非常可恶的事情,赵祯生怕引起民怨。 还好价格压得足够低,让大宋行商西域的商贾拥有足够的利润…… 现在内卷到大宋国内,意味着市场的动荡不可避免,但战争已经开始,觉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要能把东城豪门消灭,便是把眼下的繁荣打烂了也在所不惜。 第两千二百五十一章资本的较量 赵祯一直觉得所有的强大都要建立在自身的基础上,否则即便是在强大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所以他在不断的增加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可靠性,不断的改革大宋的制度,从科举到文化,从军事到基建,从农业到商业,最后到思想意识形态上。 帝国资本的力量就是赵祯在商业中的强大筹码和“战力”,从始至终他都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赵祯自始至终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强权才能保证皇权,否则帝王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在军事上赵祯已经把皇权和兵权结合在了一起,他成为了华夏历史上御驾亲征次数最多的帝王,完善了军队的制度,提高了大宋军队的战斗力。 直到现在大宋也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支装备了火器的军队,并且还在逐步换装中,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是,赵祯掌握了大宋的暴力机器,别忘了,大宋也是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军事力量,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后勤问题,一旦后勤得到满足,这支星球上最强大的暴力机器将会疯狂运转,成为所向披靡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赵祯要把大宋打造成为商业帝国的原因,没有钱用什么供养军队?大宋万巨的国库之中有着十分之一的钱是不能动的,那些钱是随时调遣军队作战的后勤支援。 赵祯早已完成了初期的扩展,商业的繁盛其根本是建立在农业保障之上展开的“经济活动”,人只有吃饱饭了,才会想着别的事情,美丽大方,风花雪月这些的前提是你还活着,能够吃饱。 若是你吃不饱,在精美的瓷器有什么用?再美丽的绸缎用什么有?一切都是虚无的,所以赵祯从一开始最先进宫的不是北方而是南方,是南海诸国,是裁撤厢军,是开荒屯田,是开发岭南鱼米之乡。 只有让大宋的百姓吃饱了,才能让他们有多余的精力把自己的价值最大化,去工作,去生产,去追求快乐和美! 赵祯对大宋的经济,或是说对大宋的资本主义早就开始动手了,要远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即便是跟随赵祯多年的蔡伯俙也不知道他的安排和准备。 发展资本主义是大宋的未来,也是赵祯改革大宋的前提,因为无数的改革已经不是封建社会所能容纳的下的东西了。 大宋要发展,要不断的发展,要成为领先这个时代的庞然大物,那原先的封建社会框架就再也装不下它。 它的思想,它的科技,它的财富,它的科学技术,它的一切的一起都将像一个不断膨胀的躯体,而定式的外壳只会成为阻挠的它的存在。 为了发展资本主义,赵祯南征北战,数次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这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但他若是不冒这个风险,就不会长久的安定。 赵祯始终认为,家中有粮心中不慌,手中有“枪”动荡不慌…………大宋许多粮食来自南方,而大宋最强的舰队同样也在南方,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人敢威胁大宋的粮食,那暴力机器就要开始运转。 这些都是赵祯早早就准备好的事情,当这一切都被安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相比之下,用蔡记引到大宋的商业,以官营买卖和利国监与东城豪门对抗,这些经济上的手段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因为赵祯有底气,即便是玩砸了,他也不担心,赵祯是规则的制定者,同样也可以做规则的破坏者。 他掌握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和最多的财富,说的“流氓”一些便是“文的不行来武得,反正我是两头堵,终究能弄死你!”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便是如此,强权也向来如此,都说资本是没有人性的,强权和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决绝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简单粗暴”。 赵祯掌握了这些才会和东城豪门去进行“商场博弈”,因为他不怕输,也输得起,大不了掀桌子便是,只是那样一来吃相太过难看。 当然要想吃的不太难看,就要稍稍等待,等待资本和被剥削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到那个时候,强权前来打砸资本的饭碗便是理所当然,普天同庆的事情了。 只不过眼下赵祯有能力在商场上和资本进行博弈,因为他自己的手中也掌握了强大的资本。 虽然知道这场博弈的结果最终胜利者会是自己,也一定是自己,但赵祯依旧是留了强权作为掀桌子的后手。 官营买卖下场了,利国监下场了,现在蔡记也下场了,这场可笑的“商战”已经到了双方互相厮杀的最后阶段。 而这时候赵祯还在约束自己的“军队”让他们稍安勿躁,所期盼的是资本的疯狂………… 赵祯擅长打猎,扑杀猎物的野兽并不是最凶恶的,逃跑的野兽也不是最凶恶,至于因为看护自己的幼崽不能退的时候,野兽才会变得凶恶和疯狂。 而眼下的东城豪门便是如此,他们手中的产业便是他们的“幼崽”,当然也是他们毕生的心血,失去他们,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断的给自己的产业“输血续命”不断的增加“筹码”,赌徒定律发挥了作用,东城豪门几乎在自己的产业上倾注了全部的价值,根本无法舍弃。 而在他们的眼中,大宋的官营买卖,利国监,甚至是蔡记都没有奈何得了他们,于是更加坚定自己的思想。 显然则是要准备奋起一击的反扑,而赵祯就是在等他们反扑! 只有在他们使出全力进行反扑的时候把他们打倒,才会彻底的让他们绝望,才会彻底的消灭他们。 真实的战场上“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但在商场上却更为残酷,一击过后便是终结,或是鱼跃龙门,或是沉入淤泥成为彻底的养料或是他人的垫脚石。 赵祯正在耐性的等待,如同一个垂钓的老者,只需要一击便能彻底击溃东城豪门,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同时让蔡记以最大的力量侵吞他们的一切………… 第两千二百五十二章冰山一角 只要律法足够宽松,市场就是一个“斗兽场”,任何人都能涉足其中,成为一方竞争的霸主或是成为被他人吃个干净的“猎物”。 大宋的市场自然是相对放松了,这不光是赵祯的功劳,还有太祖太宗以及真宗皇帝的功劳。 取消宵禁制度,减少坐商,行商的税收,安定民生,这些等等的一切都是在促进市场的繁荣,市场繁荣了,便会有竞争的出现。 原本直道赵祯下场之前,大宋的市场都是相对平和的,钱财在市场中流通,资本随意扩张,除了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东西外,其他的并未禁绝。 即便是买卖奴隶这种事情,在神都城中也不是彻底消失,只不过从明面上消失,转移到了地下而已,这和一些古老的职业一样,便是在后世也难以彻底消灭掉。 当然这也侧面的反映出,大宋的市场在某种程度上依旧是相对自由的。 这便是东城豪门的信心,他们从一开始对自己多年打造出的资本帝国充满信心,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资本,但并不妨碍他们的“实际操作”。 汉人经商一直以来都是“领先与时代前列”的,汉人善于吸取教训,善于琢磨和研究,更善于积累财富。 和后世动不动就向银行借贷的商人不同,这个时代的商人,尤其是大商人极少向钱庄借钱,在他们看来赚的少便是赔了,何况借钱还要付利息,根本就是在帮人赚钱! 之前佛门放出的“福寿钱”可是祸害了不少的人,连带着大宋百姓对借钱做生意一向认为是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为。 东城豪门的本钱在何处?就在于他们对原始资本的积累和时间,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积累了很多财富,这些财富远远超过了他们自己的想象。 可以说这些人原本根本就没想到过会赚这么多的钱,而就是因为这些庞大的财富使得他们飘飘然,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和国家进行抗衡。 他们忌惮赵祯手中的“强权”不是不知道赵祯拥有“掀桌子”的权利,但他们依旧要在商场上和赵祯拼个“你死我活”。 在东城豪门的眼中,赵祯同样是大宋商业的缔造者,是规则的制定者,而这个时候你就不应该做出打破规则的事情,否则大宋损失的将会更多。 东城豪门认为自己占据优势,他们希望赵祯进入“战场”和他们进行博弈,这也恰恰是赵祯所希望的。 但东城豪门从一开始就错了,赵祯是规则的制定者,他早早的就了解资本的强大,同时也心存忌惮,是个人都会在自己营造的东西上留下一个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后门”。 东城豪门还是不了解赵祯,每当他做一件事情,或是谋划什么的时候,最想要做的便是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万全准备。 只有在准备好这一切之后,赵祯才会慷慨下场………… 东城豪门全部下场,并且押上了全部身家,市场上的较量已经不是权贵资本和帝国资本之间的较量了。 在明面上,大宋的商号遍地开花,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像赵祯曾经见识过的“集体下海潮”一样,甚至规模惊人。 资源实在是太过丰富了,任何人只要你想做生意,那就出具足够的资质,比如田契,地契之类的东西,便能在大宋的钱庄中通过借贷的方式获得起始资金。 这可比把自己家的田契,房契,卖掉或是抵押给个人要安心的多,安稳过日的百姓大多不会这么决绝,但还是有一些追求财富和更好生活的人进入其中。 只要有了起始资金,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在当地的衙门登记商号名称,所经营的买卖,以及领取缴税牌子,在大宋没有营业执照之类的东西,但却有缴税牌子,有了这牌子才是正规店铺,才是得到朝廷承认的。 万事俱备之后,便是寻找货源,而现在,大宋的货源极为开放,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甚至还有书店专门出了一本小册子,把大宋全国各地的货源罗列出来,并且详细标注那里的货源更为便宜,当然经营者要自己考虑运输成本………… 店铺的掌柜通常自己去进货,这段时间店铺由伙计和账房先生经营,丰富的货物品种在大宋遍地都是,而大宋百姓的收入也在增加,几乎不愁卖不出去。 这是一次创业大潮,也是一次逐渐竞争激烈的“战斗”,连寻常人都能下场,这场商战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 大宋的商贸越是繁荣,东城豪门的日子越是难过,因为出现了许多可以替代他们的存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种经营的出现,商号所面对的风险也会增大。 其根本便是竞争愈发的激烈,别的地方不说,单单是神都城中便有无数的小商号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他们的面对的人群也就是街坊邻居,最大的优势也在于便利二字。 而且因为生意小,规模不大,这些店铺开始逐渐的转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增加货物的品种,以及甄别是否有利于销售。 这是规避风险的最简单办法,也是最符合他们定位的所在。 商品数量不多但种类却不少,为的是快速卖出和方便别人挑选,这样的店铺只能满足周边居民的日常所需,但却无法动摇东城豪门的根本,所以原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但现在不同了,随着店铺的数量越来越多,充斥在神都城中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也逐渐发现这些商号的东西也都差不多。 于是竞争便在无形中开始了,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小商铺的货物都是从官营买卖或是利国监的商号中拿得货,有些甚至是在蔡记拿的货! 这使得他们的竞争力有所增加,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名声有时比不上老字号的商号,但毕竟也不会差到哪去,作为“替代品”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蔡记的名头,天下人又有几人不知?在百姓眼中“蔡记”这块金字招牌可要比所有的商号都要妥帖。 市场竞争的加大无疑减少了东城豪门的流水,而这仅仅是庞大冰山的一角而已………… 第两千二百五十三章包拯的担忧 东城豪门对这些小商铺没有太多办法,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坐以待毙,最简单的策略便是把价格调整到差不多的程度,不用比这些小商铺底,只要稍稍靠近,就会改变百姓的态度。 商场上最常用的便是心理学,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理学,但事实上在兵法中早已用的炉火纯青。 便是街边的俩个少年下棋也知道攻心为上,何况是真金白银的买卖呢? 现在赵祯手中就有一沓子数据,大部分来自于三司商贸司,小部分来自于蔡伯俙的蔡记,蔡伯俙此次回京不是私下回京,而是被赵祯以述职的名义召回的。 大宋的官员私自不得离开值守之地,否则便是重罪,说是述职,其实就是带着大量的交易所得进京,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谁也不会在意。 毕竟蔡伯俙是赵祯的妹夫,也是外戚,上贡官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有谁会往别处想?最多便是在背后骂一句“谄媚至极”!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了,但蔡伯俙此次前来并非是上贡这么简单,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秘密的接手了“蔡记”这个大宋最大的商号。 原本蔡记便是大宋最大的商号,即便是东城豪门的买卖迅速扩张也没有动摇蔡记的地位,他们扩张的时候,蔡记也在扩展………… 大宋的进出口贸易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蔡记掌握的,黑手通过商贾的转型隐秘,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蔡记的发展。 在海外,蔡记就是大宋的“名片”所有外国商人都知道,蔡记是大宋皇帝的商号,和蔡记做生意有保证。 可以说蔡记在海外的业务并不比大宋境内少,甚至生意更加兴隆,每年运回大宋的财物不可胜计。 蔡伯俙此次进京重新接管蔡记,为的是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完美配合赵祯完成这次“合围”。 蔡记上下对蔡伯俙的归来抱有极大的兴奋,毕竟蔡伯俙曾经是蔡记的大掌柜,这份感情自然不用说。 而蔡记对市场有着自己的“监控”办法,市场的变动它是最先能够察觉到的。 蔡伯俙把自己手中的卷宗交给赵祯后便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眼下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没有太大的变动。 “官家,东城豪门依旧在和民间商贾抗衡,打算逼迫他们关门歇业,而大多数民间商贾,尤其是小商贾流水减少,可能会顶不住了。” 赵祯点了点头:“民间商贾没有组织,最多便是商会,而想要进入商会,门槛又高,得不偿失,眼下之况在朕的意料之中。” 这一切确实都在赵祯的预料之内,席卷全国的贸易战争才刚刚开始,大浪淘沙之下,小家小户必受冲击,但坚持下来的依旧能够赚到钱,坚持不下去的人损失也不算大,因为他们一开始的体量就很小。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下海”的,“翻船”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投资就有风险,但即便如此赵祯也不会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因为这是促进大宋市场的一次重要机会。 帝国资本在和权贵资本博弈的时候,大宋的市场产生震荡的同时,也在前进和发展,民间资本越来越多这不是一件坏事。 大浪淘沙之下,总有民间资本能够站稳脚跟,逐渐扩大规模,甚至取代东城豪门的一些产业,赵祯乐见其成。 眼下东城豪门已经彻底不能回头,逐渐涌现出的民间资本已经开始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同时也在和官营买卖以及利国监的商号在缠斗。 参谋兵事院的后衙之中,赵祯在仔细翻看三司的奏报,师橫也派人送来了死骑收到的消息,师橫不好随意进宫,皇城司和黑手也从东城撤出,他们便成为消息的传递者。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兵甲的人偶已经被插着不同旗帜的房舍所替代,每一个房舍都是东城豪门的商号。 边上的蔡伯俙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一幅大宋疆域舆图,把整个大宋囊括在内,而且桌子还在不断的移动,拼接出大宋附近的疆域,三司的官吏已经开始在那些地方插上代表东城豪门商号的旗帜。 这那里是一场商贾之间的博弈,完全是一场战争的模样,而在官家眼中,这场战争已经到了该收网的程度。 在东城豪门的商号附近已经插满了代表民间商贾和官营买卖以及利国监的旗帜,同时还有官吏在不断的往地图上插旗,这些旗帜都是代表蔡记的………… 赵祯自己的手中也有几面旗帜,在不断的交给蔡伯俙让他插在制定的位置上,许久之后赵祯点了点头:“瞧瞧,东城豪门家中的产业已经被朕包围了,此时动手便是极好的,不光能让东城豪门手中的商号彻底崩溃,还能轻松接手他们的产业,朕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资本真正的力量!” 吱呀…………带着特殊机括声的大门被推开,三司使包拯迈步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药罐子,这段时间包拯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吃药比吃饭还多,赵祯下旨让他在家休养,但今天他执意要来。 三司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稍有风吹草动他岂能不知? 从种种迹象来看,包拯可以肯定官家要在大宋的商贾之道上动手了,而他绝不能缺席这件事。 包拯这位“老上官”,蔡伯俙下意识的露出尴尬的笑容:“老龙图今日怎生来了,景番刚刚进京还未向您问安嘞!” 包拯瞥了一眼蔡伯俙:“怕是天翻地覆后你才会出现在老夫的府上吧?” 蔡伯俙连道不敢,随即扶着包拯向赵祯走去,包拯也是不客气,任由蔡伯俙这位大宋驸马扶着。 “官家圣安!今日老臣前来不做其他,便是看着官家如何部署,东城之事老臣自然知晓其害,但若是处置不当,便会有天翻地覆之危,老臣不敢不观!” 赵祯并不意外包拯的到来,若是不来他就不是包拯了,这老倌和鱼头参政鲁宗道颇为相似,固执,且充满责任感,赵祯就吃这一套。 亲自上前扶着包拯坐下,赵祯这才开口道:“朕已经准备万全,包卿家便坐观好戏便是!” 第两千二百五十四章东京来客 大宋皇城之内的参谋兵事院,彻夜通明,甚至到了黎明时分也未曾熄灭,战场上的事情一向是是赵祯说的算,此次对东城豪门的“围剿”也是如此。 但这毕竟不是用兵打仗,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今天的部署,一旦部署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大好操控了。 商业竞争并不是后世才出现的,也不是在大宋才出现的,相反在人类刚刚学会交易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博弈手段,也是人心中的贪婪,谁都希望自己做大做强,获取最大的利益,如此也是自然的表现。 但现在不同了,赵祯搅动了资本市场,一场商贾之道上的大战即将拉来,虽然赵祯和蔡伯俙以及“观战”的包拯盯了一夜,但事实上正真的“战斗”要逐渐打响。 和常规战争不同,经济战争需要一个过程,并非是战场上的短兵相接,但同样经济战争也有极快的速度,瞬间改变的行情很可能就会让一个商号在短时间内崩溃。 ………………………… 东京汴梁,这个大宋曾经的都城虽然在赵祯迁都后依旧保留了皇宫和大部分建制,但政治意义已经消退,大不如前。 但这里却没有没落,相反在东京汴梁商业活动变得极为繁盛,这里是大宋的漕运重地,同时也是货运的中转站。 在大宋征服契丹之后,看看汴梁城的位置就会发现这里是大宋靠中间的位置,南北之间的连通之地。 又曾经是大宋的都城,地里价值和经济价值自不用说,大宋有不少的工厂都是开设在变量城外的。 不少商号也把自己仅次于总号的门店开设在这里,为的就是供货买卖方便,火车日夜不息的在大宋穿梭,把各种各样的资源运送到各地。 而东京城的火车也是最早修建,连同大宋的各地,即便是到了现在,东京城的火车站也是大宋唯一一个规模超过神都城的火车站。 原本叫做火车驿,但赵祯执意改名为火车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也就没人和官家据理力争了………… 今日的东京汴梁不同寻常,最早注意到不同的是东京城的守门禁军,在太阳初升的第一道光芒照射在钟楼上的时候,他们上值开门。 东京城早已经过改造,硕大的城门人力已经无法开启,只能用绞盘和畜力进行开门。 伴随着咔嗒咔嗒的机括声,大门开启的一瞬间,一条长长的队伍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从板车和车厢上的旗帜看就知道是官营买卖和利国监的马车,红色的旗帜上是一个大大的“官”字。 有些车队中还能瞧见三角旗上出现“利国”二字,但最让人吃惊的还是“蔡”字的出现,这代表车队是来自蔡记的车队。 车马的长龙从南熏门一直排到了远处,即便是站在汴梁城高高的城楼上也看不见尽头。 这么长的队伍,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货,守城的禁军自然紧张起来,他们是军人,第一要务是负责城池安全。 当然也没人有胆子敢佯装成大宋的商队进攻东京城,只不过守城禁军还是拦下了进城的车队,把问题上报给了守城将军王珪。 这位王铁鞭可是随官家出征过契丹的,在之后得到官家重用,把东京城的城防交给了他负责,任东京城守备大将军。 王圭是有些纳闷的,被亲兵从饭桌上拽起来的王圭十分不满,多年行军打仗的规矩使得他吃饭的时候常常被打扰,现在好不容易吃上了安稳饭后他便严禁旁人打扰他吃饭。 但看到城外冗长的队伍后,他便第一时间出城,这么多的商队还都是打着官家的旗号来的,自然要问个清楚。 最少公文是要有的,没有朝廷的公文出现这样庞大的队伍,于情于理说不通。 公文当然会有,不光有来官营买卖,利国监的公文,还有来自三司的公文,说的很简单就是帮这些商队背书同时让王圭放心。 手续俱全那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王圭二话不说的放行,在他看来只要有蔡记出现,在很大程度便已经做了背书。 车队缓缓进城,引得东京城的百姓们足足围观,他们第一次瞧见如此庞大的车队,而且车队上满载着货物,从马车前进时绷紧的缰绳和马车的速度来看就知道。 开封府已经派遣衙役在维持秩序了,同时还请王圭派兵护送,毕竟是官营买卖,这么多的货物若是少了算谁的? 这样的变故对于东京城的大多数商号来说是保持警惕的,谁也不知道为何大宋的官营买卖的商队突然出现在东京汴梁,毕竟城中已经有官营买卖开设的商号了,眼下这么庞大的车队到来,谁也不不相信这是来补货的………… 张柏是惠丰商号的掌柜,他是最先看到问题所在的人,东京城是大商号的转运之地,小商号根本就不需要大宗毫无的转运。 这些来自官营买卖的商号突然有这般的动作,其中还夹杂了蔡记,那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张柏之所以能当上惠丰商号的掌柜,乃是他一贯的警觉,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这些商队的来意。 最简单的办法就探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并且打算做什么,这就需要打探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大量的商号宴请这些官营买卖的掌柜。 这是商贾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和惯例,做生意要的便是一团和气,最少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若是不然生意还怎么做? 即便是要下手也是在背后,瞧不见的地方多了! 和张柏想法一样的人不在少数,各家商号拿着拜帖的伙计出门去了,但却一个也没有送出去,显然人家是拒绝了他们的“善意”。 这便是不得体了,毕竟当初官营买卖出现在东京城的时候也是互相“交流”过的,眼下这些人的出现连“交谈”都不愿意了?! 张柏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便派人盯着这些商队,看他们是打算如何,但不探不要紧,探听回来的消息让张柏的心凉了半截。 这些商队并没有去官营买卖之前开设的商铺,而是有条不紊的化整为零,不断的入住早已准备好的铺面中………… 第两千二百五十五章张柏的不安 张柏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但还是保存一份希望,可仆从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绝望,显然这些商队的到来不光是为了给原有的官营买卖注入力量,相反他们是一个个独立的商号。 现如今大宋的商人非常敏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便会让他们警惕起来,何况是帝国资本的这么大动作? 张柏作为商号掌柜,他的职业嗅觉也不差,很快便做出推断,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利国监亦或是蔡记,他们出现在东京城中必然是为了争夺市场份额。 眼下的市场已经饱和,那从谁的手中争夺份额?简单的分析之下,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冲着东城豪门的产业而来的! 既然他们不接自己的帖子,也不接各家的帖子,那便说明来者不善,根本就没打算和东京城中的各家商号谈。 此时的张柏不敢再往下想,别人不了解这些官营买卖他却是知晓,这些官营买卖要比眼前看到的强大得多。 思细级恐,张柏不敢懈怠,立刻对身边的仆从道:“拿着府上的拜帖速速去往东城买办的各家,既然请不到这些官营买卖,那就咱们自己聚一聚,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我等存亡,请各家的二掌柜务必前来!” 仆从被张柏的话吓了一跳,他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为何掌柜的如此紧张? 他哪里知道,张柏已经被自己心中的猜测给吓破了胆,他现在需要的是和所有东城商贾的二掌柜相商,大掌柜都在神都城中,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匆匆叫来自己的贴心管事,张柏小声吩咐道:“老马,你带着老爷我的亲笔信笺速去一趟神都,什么都别问,路上不耽搁,回来后我给你家婆娘在商号里谋一个差事!” 这样的好事老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向张柏点了点头道:“掌柜的放心,此事老马绝不懈怠,必然把您的信笺送去神都城中,待我回来拿了家主的信件,便让掌柜的安心!” 在老马看来,只要能获得家主的信件,那就一定会平安度过,东家的产业可不是一般的大,地位也不是一般的高,谁人能打垮商号的产业? 对于老马的自信,张柏没有说什么,这时候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严重,一旦消息走漏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经营商号这么多年,张柏看透了商贾之道中的许多东西,无论是之前侵吞祁国公府的产业,亦或是民间商贾的涌向,说到底都是归结于“信心二字”。 院中的那颗大槐树明显已经不及去年景气,去年盛夏的时候这里早已经是苍翠殷殷,但此时除了树枝还在叶子已经没剩下多少。 慢慢走过院子,张柏转身进了内厢,今天晚上的饮宴自己要穿的体面些,各家的二掌柜都会到,若是不把态度严肃了便会让人觉得此事不甚重要。 …………………………………… 和张柏的紧张不同,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此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他们早已打算在大宋境内处处开花,不光如此还要赚更多的钱。 谁不希望过上好日子?官家原先不允许他们在大宋境内开设太多的商号,生怕与民争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也只能认下。 说到底,无论是蔡记还是官营买卖都是资本,只不过他们是被赵祯捏在手中的帝国资本,一切的一切都要为大宋服务,这和东城豪门以及民间商贾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资本的性质就是扩展,赵祯的“解禁”对于大宋的官营买卖和蔡记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要知道这些商号中不是没有人才,相反大宋绝大多数的商业人才都在其中。 原因很简单,赵祯重视人才储备,对于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有钱,有钱专门用来养着这些闲人。 被人养着虽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可说到底这些拥有商业头脑的人知道自己的价值,他们不愿这么被人养着,做着不符合自己想法的事情。 这种郁闷积攒了许久,而释放的机会到来了,此次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全部开始放权并且明确的把目标告诉他们,运用自己所有的才学,击垮指定的商号! 发挥自己才智的机会来的这么突然,并且还是如此自主,当然这些人都有自己管理商号的经验,而不是一群空有热情而无经验的“赵括”。 这些人从离开神都城开始,便获得了来自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资助,给了他们每人十万贯的限额,允许他们在这个限额之内兑换物资或是直接拿钱。 每人担心他们直接跑掉,拿了国家的钱即便是跑路了也会被找到,朝廷的钱每人敢动,三司会死磕到底,官家的钱更没人敢动,黑手能把你从“老鼠洞”里揪出来! 东京城是个好地方,这里是大宋的最为中枢之地,也是天下商贾的云集之地,这些商业才俊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最简单的原因便是这里的市场环境成熟。 来自天南海北的客商都有,而且坐商也是这里最为繁华,只要到了这里,号称就没有买不着的东西,所以大宋的商人们都喜欢到这里进货,无论南北皆是如此。 就因为这样的环境,所以在这里开设商号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这是对于一些有野心和有能力的掌柜来说的,寻常人若是没有能力和手段,单单依靠本钱和一腔热血便前来东京城做生意,那结果自然是输得底掉…… 忙活了整整一天后,也就自然归于平静,无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要等到睡醒一觉,第二天一早精神十足的去忙活。 神都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一个商号想要从开战到正常运转,再到生意兴隆,这需要一个过程,因为是官营买卖和蔡记,所以这个过程在一定程度上被简化了许多。 但这并不是说商号可以瞬间开起来,其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尤其是人情往来…… 惠丰商号的张掌柜发出了请帖,虽然官营买卖和蔡记的掌柜都没去,但这是为了把影响降低,否则别人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一起的。 那问题可就不一样了………… 第两千二百五十六章开张大吉 东京城的早晨要比其他地方稍稍晚一些,这个城市和大宋的其他城市不同便是繁华的所在,也是不夜城,即便是和神都城比起来也不差。 就是这般的城池才是充满活力的,每天早晨都有无数的工人,伙计穿梭在街道上,也有小摊小贩不断的出现。 相对于后世,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有的土地都是皇帝的,所有的街道自然也是皇帝的,谁能驱赶他们?! 卖面汤的伙计不断的叫喊,甘冽的清泉在夏日的早晨透着一股凉气,用这样的泉水洗个脸那叫一个舒服。 卖冷食的小贩更是推着小车不断的叫卖,他的冷食不光早晨卖得好,中午卖得更好,没人会在炎炎夏日拒绝香甜可口的冷食。 茶楼已经开门,有钱人家的子弟已经在这里聚集起来,今日是休沐日,在这一天学堂放假,也有些工厂放工。 当然,为了多赚一点钱,还是会有人选择这天上班,毕竟工厂可是按天算钱的。 大宋的百姓其实非常会享受,生活节奏要远比其他朝代要慢得多,这也是大宋商贾繁荣的原因。 今天是东京城的一场盛事,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奇景,无数的店铺在这一天开张,店铺的位置也相当不错,南门大街的小甜水巷………… 这里原本是暗娼最多的地方,小甜水巷一直都是如此,但因为迁都和一系列的变动,小甜水巷早已被正规的青楼所取代,而原本这里的“住客”也都转移到了东水门的第一甜水巷去了。 想想也是,南门大街上的土地寸土寸金,怎能被这些暗娼所占据?在一场激烈的竞争中,没人拿下这里的土地,因为这是官府的搬迁行为,所以土地充公。 这么多年下来南门大街上的小甜水巷已经被人遗忘,因为没有店铺开张,也没有人家搬入,原本大家都在猜测时候是官家拿下后赏赐给朝臣或是勋贵的,但事实并非此次,这些房舍被推到重新建立起来。 原本的水泥地也变成了古朴的砖地,房舍也是重新修建的二三层小楼,黑瓦飞檐相当别致,但从未开放过。 谁也不知道这些小院小房是做什么用的,时间长了自然被人遗忘,只是知道南门大街中的小甜水巷变得奇怪起来。 这模样其实非常好,宽阔的小巷,对门的店铺,小小的院子…………这一切或许对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新颖,但对于赵祯来说却在熟悉不过,这小甜水巷是赵祯早先的计划,在大宋开办第一条商业街! 但因为迁都等等事宜一弄,小甜水巷的开发工作被迫中止,而赵祯也渐渐忘记了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 那时候的赵祯还没打算打造帝国资本,也没有发现资本的强大和弊端。 现在官营买卖和蔡记前往东京汴梁开始与东城豪门手中的商号和产业争夺市场,那这条搁置许久的商业街便成为赵祯手中的“王牌”。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了很久,不光如此还有各种各样的杂耍队伍在小甜水巷中卖力的表演,号称“飞仙儿”的秋千女子几乎要把自己荡到天空之上,高高的秋千堪比三座楼的高度。 整个汴梁城中有不少的百姓前来围观,巡城虞侯和开封府的官吏都在现场维持秩序,这么多的人若是发生踩踏可不得了。 当然最吸引人的却是四周的店铺,这些店铺开张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个“让利酬宾”的活动,之前只听说过店铺降价的,还从未听说过让利的。 十贯钱的玻璃镜本就是极为便宜的,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可镶嵌在木匣之中随时戴在身上那可就不一样了,谁还去买惠民商号的铜镜? 不光如此,十贯钱的玻璃镜今日居然还能让利一贯钱,这可是让人惊诧的,一贯钱!整整便宜了一贯钱,这是多么惊人的让利? 一时间便是维持秩序的衙役或是小吏都打算进入店铺中买上一面玻璃镜,这还只是一家而已,别的商铺只要是官营买卖或是蔡记的,都在出各种各样的让利,手段不尽相同,花样百出。 有些是买够了多少钱的东西就可以减免一部分钱款,有些则是购买特定的东西就能减钱,亦或是给予一些特有的票券登记姓名之后下次来可减免一些商品的金额! 这些促销手段是大宋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所以对于东京城的百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不愧是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铺啊! 也只有财大气粗的他们在开业这一天才会用这般让利的手段,何况这是官家的买卖,良心的很! 但最吸引人的却是一家卖冰的店铺,名叫“送雪斋”店如其名卖的是冰! 大量的冰块被制作出来,炎炎夏日进入店铺之中凉意袭人,只需要给出府宅的地址,每天都会有人送去特制的盛冰器皿,同时每天还有人送冰去! 送雪斋每月按量收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二十贯钱可用整整两个月,每天都有人送冰! 至于效果…………反正甜水巷中的各家店铺都已经用上了,即便是炎炎夏日,前来围观的百姓也能在店铺内纳凉,而且小伙计从不驱赶,只不过一些店铺人实在太多了,纳凉的人也不好意思久留。 昨夜和各家二掌柜商讨了一夜的张柏,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说实话这些手段有些甚至是连他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百姓们一边买着东西,一边夸赞官营买卖的好,而且若是七天之类买回家的去东西出现质量问题,只要拿到这里便能原价退货。 这是什么?这是官营买卖对自己家东西的保障,因为他们代表了天家! 百姓们自然是兴奋,舆论也一面倒的偏向官营买卖和蔡记,在百姓心中,蔡记便是官家的买卖,更值得相信。 张柏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还没等他说话,边上的店铺小二递过一杯冰镇的饮子道:“这位老丈喝些冰饮子,咱们家的冰饮可是各种果味皆有,不知您…………唉!这杯不要钱,老丈莫走啊!” 第两千二百五十七章张柏的决断 张柏仓皇而走,眼下他才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这条小甜水巷就是东城豪门的一道“断头铡”! 看似是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店铺在这里开张,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这些店铺只能争抢一些东京城中的生意,但却无法对东城的商号产生冲击,毕竟东城的商号做的是大量出货的批发买卖。 但眼下张柏却看出不同来,最简单的便是这些店铺完全有能力做批发! 便是送雪斋也如此,这不是张柏的臆想,而是实实在在出现的情况,他刚刚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实际上“送雪斋”做的大宗买卖是批发硝石! 硝石制冰在大宋算不上什么秘密,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但硝石这东西却是官营买卖垄断的,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买卖。 但送雪斋便是做的硝石买卖,制冰的利润谁不知道?硝石甚至可以反复使用,所需的便是场地保存,人工开销以及店铺经营。 可以说这在某些程度上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最要命的是夏天到了,这买卖一定是出奇的好。 宋人爱冰品,也爱甜品,夏日里,甚至是秋日里一碗冰乳酪下去,便是极大的享受,张柏自己也爱吃,所以他知道一旦送雪斋的买卖开设起来,会出现怎样的景象。 而惠丰商号的重要一部分便是卖冰品! 惠丰商号在大宋各地都有冰品铺子,而且每年都从官营买卖中买来大量的硝石制作冰品,这看似不怎么样的生意却是日进斗金,一年四季中夏秋两季生意最好,但即便是春冬时节也有人愿意花高价买来冰品吃。 但照眼下这架势,汇丰商号在大宋的冰品买卖将会被彻底打破,张柏想到一个可能,一个让他汗如雨下的可能。 在送雪斋大量出后硝石之后,掌握硝石制冰方法的人便会每天大量的制造冰块,但他们不会制作冰品去卖,而是直接卖冰,卖给谁?当然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 他们每日把冰买回来,再进行炮制,利用牛乳,乳酪,果蔬之类做成花样繁多的冰品,一副扁担,两个箩筐和棉被就能让汇丰商号的冰品彻底消失! 更不用说大宋遍地开花的酒楼茶肆,甚至连刚刚兴起的咖啡馆都会出现模样别致的冰品! 张伯心中的绝望,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发现,昨天夜里和众人的商讨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眼下他看到的还只是宋雪斋这一家商号,而整个小甜水巷中的商号只会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官营买卖。 别看这些官营买卖在这里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但事实上他们也都是做批发生意。 在大宋一般商号的生意在门店中,并不是全部,最值钱的永远是做大宗交易买卖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已经总结出了相当宝贵的商业知识,张柏的想法,其实就是产品的上下游之分,这种想法不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这就是赵祯常说的经济运行规律。 张柏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所湿透,昨夜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殊为可笑的,所有人都觉得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出现不过是官家对东城商号的一次震慑而已。 但事实上,在此之前东家和大掌柜们就已经开始想尽办法应对这一危机。 官营买卖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宋的市面上,之前在各家动手打击民间商贾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 这一次和之前相比却有很大的不同,事实上连张柏自己都清楚,眼下已经彻底的进入了决战的环节。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不知何时从宫中流传到了东城。 开始的时候没人当回事,商场的竞争即便再过激烈,也不会如战场厮杀那般的要命,但现在看来,商场之争商贾之道之争,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官营买卖出现的时候和东城豪门的竞争并不激烈。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许多人觉得官营买卖和东城豪门权贵之家的买卖乃是一丘之貉,但张伯却知道这并非如此。 这应该是一种试探,试探东城豪门各家的商号对官营买卖的态度,而现在,试探已经结束。 眼下张柏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猜想是错误的,或者说试探只是一种假象。 张伯觉得这并非试探吗,而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针对东辰豪门的一场阴谋。 东城豪门庞大若斯,家资雄厚。每年所赚之财可谓万巨,但和官营买卖以及蔡记的规模相比,东成豪门的各家商号相比起来却有所不及。 随着不断的思索和发掘。张伯突然发现。 这是针对东城豪门的一次围堵,也可以说是一场绞杀。之前官营买卖对东成豪门的买卖冲击并不强烈。 双方之间的对抗也是你来我往,但就在东城壕门压上全部身家的时,官营买卖和蔡记却突然发力。 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不正常的意味? 张伯觉得自己发现了许多别人并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东京城中的,各家二掌柜们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张柏觉得“决战之日”已经到来,如果现在还不早做打算,事发之后再做打算便已为时晚矣! 东城豪门的商号将会彻底完败,再无翻身的可能。昨夜各家二掌柜已经聚聚一堂,商讨了各种应对官营买卖和蔡记突然到来,所产生的影响和不利。 但现在看来,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张伯乃是王家的人,不光心思缜密。而且精明善于盘算,常常能想人之所不想。谋人之所不谋。 他的直觉非常准确,但却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大多说他是“杞人忧天”罢了。 谁也不会想到官营买卖和蔡记会直接下场参与搏杀。 他们是大宋商场上最为强大的力量,在东城豪门的眼中这股力量属于帝王,岂能与民争利?利国监就更不用说了,利国二字便道尽了其中深意。 被被人耻笑的同时,张柏却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想着把王家在东京城中的所有财富变现,且一样不留!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家主王雍,王雍不是一个锐意进取的人,相反他是属于温和的儒者,毕竟王家乃是帝师之后,能赚钱是好,但若是因此得罪官家,甚至赔掉买卖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王雍就是看好张柏的机敏才把东京城中的产业交给他打理,在某种程度上,张柏拥有处置东京城商号的所有权利。 而这样的权利在其他各家的二掌柜手中却是没有的。 第两千二百五十八章三槐王氏 王家和东城豪门的其他豪门都不相同,地位特殊自不用说,而且王家的家主王雍为人沉稳低调,不喜张扬。 王家和东城豪门走在一起并非是利益驱使,相反王雍和王素都比较反对这件事,三槐王氏一项是书香门第,从一开始他们便抵触从商,但王冲却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在王冲看来,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最少家中的钱袋子鼓了起来,门风,风骨这些东西能当饭吃? 王家这段时间过的相当不错,王旦和王素二人没有拿出多少钱来,但王冲却把全部身家都投入到了惠丰商号中。 王家二房也是最先尝到甜头的,王雍和王素二人架不住妇人的枕边风,于是便也拿出钱来让妇人投了进去。 于是在赵祯和东城豪门的蜜月期时,惠丰商号飞速成长,壮大,眼下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再加上三槐王氏的名号,一时间无论是神都城还是大宋各地都是名声响亮。 资本就是这样,你要么不涉足,一旦涉足其中便会越陷越深,家风淳朴的王家自然也不能例外,许多事情都是被赶着驱使的。 王雍在某种程度上也开始改变,他在朝堂之中的权利很小,一个区区国子博士能有多少的权利。 这也是为何他淡泊名利的原因,王雍虽然没有多少政治智慧,然而他却谨记父亲的一句话,没有手段不要紧,只把学问做好便是!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践行的,在国子监中也算是不错,而官家对他也颇为照拂,升他为国子监主簿一职。 这也是他能走到的最高位置,再往上他便是不敢奢望,但相比之下他在东城豪门的权势却与日俱增。 王冲不糊涂,他是二弟,一切都应当以大哥位尊,各家都是家主商议,自己的身份不妥,于是便把王雍给推上了人前。 王雍很快发现自己的权利变得很大,一些官职比他高的官员都不如他,甚至要托他办事,而拥有实权的小官更是对他礼敬有加。 渐渐的,王雍发现权利的感觉特别好,他享受这种权利的过程,而王冲享受财富带来的“幸福感”,至于王素,并不待见这件事,相反他觉得和东城的权贵豪门混在一起太久,反而会让王家受到牵连,让官家厌恶。 整个王家都享受资本带来的快乐时,王素却自请出外去了新疆路,新疆路距离神都极远,几乎没有京朝官愿意去往那里。 但王素却极为看好新疆路,这里是路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也是大宋和塞尔柱王朝交集的地方。 赵祯当然同意,不光同意了,还给他去了书信,勉励与他。 今日便是王素返京述职的日子,马车刚刚到了东城他便觉得有些怪异,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无论仆从还是马车皆是如此。 王素有些纳闷,东城所住的人家皆是达官贵人,官员之家自不用说,便是勋贵之家也是一副悠闲模样,家中殷实的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劳心劳力。 但今天那些呼朋唤友,遛鸟逗狗的衙内不见了,东城的买卖家也变得萧条起来,硕大的酒旗在空中飘扬,酒楼中却没有多少客人。 马车拐过铜锣巷,不远处便是王家的府宅,宽阔的宅院又变得恢宏不少,尤其是面头上的飞檐,都快翘起“刺破天空”了。 如此张扬实在与家风不符,王素便下了马车打算步行至偏门,车夫接过赏钱诧异的看了一眼王素道:“未曾想您是三槐堂的老爷,小的眼拙了!” 王素一身便服,肩头上还搭着一个旧褡裢,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帝师王旦的三公子,三槐王氏的三老爷。 王素是从新疆路跟随换防的将士一起骑马去的西州路,再从西州路进入宁夏路,从宁夏路抵达延安府后,王素便告别换防的将士跟随商队前往京兆府。 曾经的唐朝国都因为神都城的北迁非但没有没落,相反愈发的繁荣起来,火车的通行使得京兆府成为取代了西京洛阳的重要州府,西安城再次被扩建,被赵祯复名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长安城的火车可以直接抵达东京汴梁,再从汴梁前往神都,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使得王素现在就想把自己扔进软软的床榻之上。 他不是不能走的更慢一些,但他就是要体验一下最快的速度,现在大宋的疆域实在太大了,新疆路已经被划分为新疆路和西州路,为的就是把新疆路庞大的面积缩小一点。 一旦边防有警,大军不能及时支援,后果不堪设想,当初和塞尔柱人那一战便是如此,若是大军能够快快速抵达新疆路,塞尔柱人的进攻早已被击退。 讹打刺,白水城,恒逻斯三座城池已经能够成为品字形的防御态势,常年驻扎大军为的便是保护新疆路的安稳。 最近收到消息,塞尔柱国和西面的拜占庭国之间的矛盾已经化解,双方之间已经安定,大宋的商贾可以直接从塞尔柱乘船抵达拜占庭。 但越是如此,王素越紧张,在他看来外朝若是没有强大便会打起大宋的主意,这几乎是一种定例,塞尔柱人看似退怯到了沙漠之后,但总能发现他们的骑兵会时常出没在瀚海的尽头。 为此大宋的边军一直不敢懈怠,只要这些骑兵越界,必会追杀至瀚海方才罢休,而相比之下,王素更为担心的是大宋的后勤保障能力。 眼下整个新疆路在慢慢跟随上大宋的脚步,一日胜过一日的繁荣,往来商贾之多络绎不绝,货物更是琳琅满目。 而塞尔柱也开始派出商贾前来大宋交易,塞尔柱人看似和大宋关系缓和,但事实上却暗流涌动。 “哪里来的丘八?瞧好了这可是王家的府宅!” 敲开自己家的大门,探出头来的仆从居然敢露出鄙夷的目光和傲慢的姿态,这就让王素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家门了? 便是不认识自己也不该有这种态度,王家的家风从上到下的严谨,门房更是不卑不亢的出名,从未有过傲慢或是谄媚的举动。 “回府传话,三房的老爷回来了!” 王素不会和一个门房计较,这不是他的错,而是管事的问题。 马蹄声响起,速度极快,王素皱眉回首,他倒是要看看谁敢在神都城内纵马?今天这是怎生了?总遇这些咄咄怪事! 第两千二百五十九章入宫请罪 乌龙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除了无奈别无他法,王素瞧见马上下来的人便立刻认出了他,这是王家商号二掌柜的老管事老马,因为跟随张柏的时间长了,大家都叫他老马本名倒是再也没人提起,逐渐的也就忘了。 王素有个特殊的能力,观人能过目不忘,这老马曾经到家中送过几次信,也带回来过几次财物,还在自己面前说过东京城的变化,自然而然的也就记下了。 这边门房已经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王家确实有一位三老爷,他可是府上官职最高的,也是权柄最大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只不过这三老爷远在新疆路,这是怎生回来了? 远远的瞧见老马立刻高声叫嚷道:“老马你怎会来了?瞧瞧咱们府上的贵人也回来了!” 老马在距离王府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瞧见门口的王素立刻脸色一喜:“三老爷这是回京述职了?!这下可好,一家人终究是在一起的,也可解夫人相思之苦嘞!” 话虽然说的好听,但王素依旧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到了焦急,心中不由一惊,他是个沉稳的人,张柏同样如此,自己之所以不去搀和也不去阻止兄长之间的事情,一定程度上乃是因为张柏的为人。 此人虽是一介商贾,但为人稳妥,办事练达,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文人气质,自己见过几回相谈甚欢,对许多事情都颇有见地,自己甚至有过要把他带去新疆路做自己幕僚的打算,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人各有志岂能强人所难? 但老马这次焦急怕是有大事发生,王素皱眉道:“神都重地,岂可纵马?东京城出了何事速速道来!” 王素只是隐隐觉得东京城出事了,根本就没往自己家的生意上想,但在接过老马递来的书信后,王素立刻变了脸色,恨恨的跺了一脚道:“速速入府把东京城的一切说个明白!” 王素虽然没有搀和到生意之中,但他却是大抵知道事情如何的,他又不傻,王家兄弟三人皆是朝官,王雍乃是国子博士,王冲是左赞善大夫,自己也是堂堂新疆路安抚使,这次回朝官家必重新赐官,岂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还有一点,王素从张柏的书信中隐隐觉得不退,许多地方说的颇为严重,甚至到了破家灭族的地步! 草草看了几句,王素便带着老马入府了,路过边上门房的时候,驻足盯着他道:“今日下值后,把王家家规抄写百遍!” ……………………………………………… 都说事从权宜,但眼下却是无法再如此了,王素待兄长看完书信后便立刻开口道:“兄长,二哥,愚弟以为张柏说的对,此事已经超脱我等控制,官营买卖和蔡记向来不与民争利,但此次在大宋处处开花,只会逼迫商贾,这其中最受创伤者非我等官宦之家亦或是勋贵之家莫属!由一可见二,此事乃官家所为,干系太大,速速了断才是上善之举!” 王雍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王冲,两人相视苦笑,眼下王素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东城豪门中的事情他并不全部知道。 东城豪门是大宋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是不争的事实,东城的大半已经在这集团之中,其中不乏一些在朝官员,而勋贵之家几乎全在其列。 一开始规模没有这么大,但逐渐的就开始膨胀起来,越来越多的同时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否则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雍和王冲两人长叹一声,让仆从把各房的夫人都给送走后,才对王素把事情讲清楚,同时告诫他王家现在也是东城豪门中的一环…… 王素的目瞪口呆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虽然这个三弟也了解家中的生意,但却知之不详,最要命的是他坚硬的性子,谁也劝不动,于是乎王雍和王冲便觉得没有必要把东城豪门的事情告诉他,于是乎便造就了今天的场面。 王素是真的明白什么叫进退维谷了,眼下的王家便是如此,更为可气的是自己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王家已经成为东城豪门中的一员。 开始的时候王家人并没有打算深入其中,但逐渐的就被捆绑在资本的大船上将初步的,王素有些不明白,以王家的家风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王素猛然站起,看着眼前的两位兄长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尤其是在王雍和王冲二人把东城豪门的隐秘和一些不法之事说出来的时候,王素已经觉得眼前一黑。 “我王家兄弟三人皆是朝官,岂能不了解官家最恶者便是触犯国法,祁国公府之况便是圣意之为!此番种种已把我三槐王氏推至悬崖峭壁之上!” 别看王雍和王冲是王素的兄长,但在家中却是王素能拿主意,这时候两人也已经有些慌乱。 瞧着张柏的书信王雍缓缓道:“眼下我王家已退后不得,王家和东城豪门各家已经绑在一起,谁也不能退后了。” 王素皱眉许久瞧见王冲不说话便道:“信中张柏已经提到他要变卖王家的商铺和货物,吃饭必然亏损,二哥莫要心疼财物,此时断的干净才好,虽然为时已晚……” 王冲刚打算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了下去,王素冷冷的开口道:“我王家的气脉怕是要被断送的干净,父亲留下的脸面也要被丢掉!” 王雍的脸抖了一抖,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王家和别的家族不同,王旦帝师的身份不光在眼下对王家有用,便是在以后也会成为王家的助力。 心中后悔已经让王雍和王冲两人不敢正视王素的脸,王家经此一役算是彻底把家族名声给葬送了,最要紧的是在官家心中王家已经变得不堪。 王素看着两位兄长绝望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眼下二位兄长便留家中,以思过之态示人,仲仪此番进宫述职后也将向官家自请其罪!” 王雍猛然摇头道:“仲仪不可!你早已去了新疆路,此事与你无关,兄长担下罪责便是!” 王冲也点头道:“然也,仲仪你官运正盛,此时请罪未免……” “此事必须仲仪担下罪责,兄长是我王家家主,二哥是太子左赞善大夫,唯有仲仪最为合适,莫要争执这些了。” 王雍王冲默然不语,就如同王素所说,若是必定要让一个人认罪,那就是王素最为合适,王雍代表王家,一旦他认罪整个王家都跑不掉,而王冲代表王家的未来,一旦太子登基即位,身为太子左赞善大夫的王冲必然受到提拔………… 第两千二百六十章妥协 紫宸殿中,赵祯有些意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素,边上的三才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们都没想到王素居然会入宫请罪。 当然,赵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王家最后的出路,他在之前就一直期望王家能够主动的“自首”,毕竟是王旦的后人,赵祯对这份师生之情还是有所惦念的,每每王旦的忌日,赵祯都会给王家以或多或少的赏赐,自己也会带上三五小菜,去往先帝的太庙之中瞧瞧王旦的遗像,和他说上一会话。 对于王家参与到东城豪门之中,赵祯在心中是极为愤怒的,这是他老师王旦的家,王家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亵渎王旦。 这种感情很复杂,有点类似于爱屋及乌,一面不希望打击王家,另一面却对王家的行为而感到“背叛”,对待王家,赵祯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打击这个家族,赵祯已经不止一次给王家机会了,尤其是王雍和王冲两人。 说到底赵祯是掌握了政治权利的帝王,中国历史上对威胁国家的打击手段最简单不过,便是帝王使用手中的权利从政治上进行强制操作的。 这一点历朝历代都没有改变,赵祯掌握了最终力量,完全能使用国家暴力机器直接对东城豪门进行打击。 至于官员就更不例外了,赵祯完全能够对王雍,王冲两人进行裁撤,罢免,但他却没有这么做,究其原因便是王家的地位。 对于东城豪门培养出的人才,赵祯也没有太大的打压,因为现在的大宋朝堂需要的便是新生力量,需要的便是人才,一个国家越是庞大,越是繁荣,就越需要人才的不断累积,只有如此才能让整个国家继续保持繁荣昌盛。 当然,赵祯也不希望大宋的朝堂动荡起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过分的打压和东城豪门有所关联的官员,会使得大宋的朝堂产生动荡。 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如此,也是为何赵祯一直在从经济上和东城豪门之间博弈的原因。 经过赵祯的改革,大宋的官职,政治体系已经非常稳定,他不可能动摇这种改革结果,甚至摧毁它,而这种稳定也是为了大宋的未来说考虑。 皇权不断加强的同时,官员的权利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扩大,而赵祯最希望推进的东西便是律法的至高地位。 若是皇权做的太过,便会让律法显得苍白无力,同时破坏大宋的政治生态和经济生态,因为都是自己花费大量时间培养出来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因为东城豪门而使用强权去毁灭一切,这也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王素突然到来请罪,让赵祯在某种程度上松了一口气,瞧着跪在地上的王素,赵祯颇为感叹,这小子和王旦长得最像,甚至在气质上也颇为相似,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温和君子气让和他在一起的人非常舒服。 即便是跪在地上认罪也没有给人一种非常诚恳的感觉,赵祯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道:“坐下说话,三才去那些酸枣来。” 赵祯简单的一句话让王叔突然颤抖了一下,酸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睡眠不好常常中气不足、脾胃虚弱、体倦乏力医者嘱咐他多吃酸枣有利,常年下来他也已经习惯,没想到官家到现在还记得。 赵祯走下殿中的御阶,宽阔的大殿中只有他和王素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一盘鲜亮的酸枣。 这东西在民间的叫法很多,棘子、野枣、山枣、而在后世也没有多少改变。 现在正是吃酸枣的最好季节,八九月份酸枣成熟,带着鲜红颜色的酸枣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赵祯随意拿起一个抛给了拘束的王素:“莫要拘谨了,朕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但你能够站出来替王家谋划,朕还是颇为惊讶的。这几年在新疆路让你受苦了。” “为国朝分忧本就是人臣本分,官家万万不可如此盛赞仲仪,以开居功之傲!” 赵祯点了点头,这才是王旦的儿子,谦谦君子思虑周全,在他看来这是人臣应该做的事情,不应该夸赞,以免其他官员效仿,为了功劳而出去“镀金”。 “仲仪果然是君子,风度不让乃父!此次进宫述职何以请罪?” “家兄一时贪图财物,酿成大祸,如今以无颜面圣,唯有仲仪自西疆而来,请罪官家!” 赵祯默默点头,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素的表情颇为难看,自责,愧疚,尴尬,使得他满脸上写着悲愤二字。 “听说王家已经开始变卖商号了?”赵祯吃了一口酸枣,看着眼前不再言语的王素缓缓的开口道。 王素微微一惊,没想到他刚刚收到消息,官家便已经知晓,这也太快了一点,但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官家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是家中掌柜发现不妥,以在东京城变卖产业……” “王家愿意承受这种损失?” “王家上下从今往后再不碰商贾之事,本就是意外之财,变卖之后也有太多的钱财,和谈损失之说?臣不敢奢望其他,只是希望王家能够延续亡父家训,延续下去。不义之财将以慈善之举散尽!” 赵祯不再说话,但心中却在盘算着王家的倒下会给大宋的商贾带来怎样的冲击,王家在东城豪门中地位特殊,所有人都认为王家不会倒下。 但结果却是王家第一个发现问题所在,快速的退出资本市场,王素的态度也决定了王家的态度,他的话在赵祯看来要比王雍和王冲的都合适。 当然无论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和真切,有一个事实不会改变,王家犯过错,也要承担损失,这就是为何王素主动提出散财的原因。 王雍和王冲两人几乎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最多便是在自己眼下的官职上做到告老。 而唯一能够保下的也只有王素这一房,显然这也是王家所期望的,无论是王雍还是王冲,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入宫请罪,赵祯都会毫不留情的惩治,唯有王素这个“功臣”进宫赵祯没有办法下死手。 赵祯忽然挥了挥手:“回去吧!此事就此翻过,王家当好自为之!” 王素再次跪地拜下:“臣告退!” 第两千二百六十一章王家的麻烦 待王素离开皇宫,赵祯忽然笑了笑,三才在边上有些不解,赵祯却暗自感叹:“这就是资本啊!王家这是在止损哟……” 王家的产业不可谓不庞大,几乎垄断了大宋许多行业,而且都是生活所需,单单是桐油一项便几乎都是出自王家,小的手工业作坊早就被王家挤垮了。 小作坊不挣钱,因为工厂的大规模生产已经把成本降到了最低,低的远远超乎人的想象,所以在价格上只要稍微降低一部分,很快小作坊便活不下去纷纷倒闭,在价格上他们就没有办法和资本竞争。 待大宋小小的作坊大多数倒闭之后,王家的桐油便快速的占据了市场,而且开始大规模的批发给商铺,不光是王家自己的商铺,大宋卖桐油的商铺都从王家进货。 这样的垄断便使得大宋桐油的价格由王家说的算,桐油是生产生活中的重要材料,即便是军事中也多有使用。 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特性,是制造油漆、涂料、油墨等的主要原料,也是基础材料。 大宋每年对桐油的消耗数量惊人,家具,油漆是最主要的,都需要桐油,而且房屋也需要,更别提对器械的保养了。 就这一样便能使得王家的财富与日俱增,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 王素非常清楚,他面对的是什么,资本如此庞大之下,他们面对的威胁也在逐渐上升,现在已经到了和皇权产生冲突的地步。 在这个时代和背景之下,和皇权产生矛盾是极为愚蠢的事情,王素果断的抛弃了王家的产业,这是止损的最好办法,为的是降低损失和覆灭的危险。 当然这不一定是资本的选择,也许是王素自己的选择,他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带领王家走出泥潭,走出与皇权对峙的麻烦之中。 也许王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他只是想要离开和皇权的对峙,但这事实上就是一种资本的止损手段。 最遭受巨大的损失前快速的离开,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当然这样做带来的损失也不少,经济上的就不说了,更为重要的是在东城,王家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东城豪门原本就是一个利益整体,他们主要以勋贵为主,宗室和他们的联系看似紧密,但中间还隔着一层,王家同样如此,他们并非是勋贵集团中的一员。 赵祯就如同抡起大锤一般,把东城豪门砸的分崩离析,物体在受到压力的时候,最先飞出的一定是最不牢靠的存在。 王家就是如此,他们在东城豪门中地位特殊,倍数遵从,当然就是因为这特殊的地位,使得王家最容易崩溃。 对于王家来说,财富并非那么不可割舍,也不是最为重要的,在他们看来,名声和未来更为重要,所以王素能够立刻进宫向赵祯请罪。 结果不言自明,赵祯并没有治罪与他和王家,赵祯也没有办法治罪,王家都开始变卖家业准备做慈善了,这惩治还如何进行下去? 至于那些不法之事,更是没有证据,东城豪门早已把奎大的事情坐死了,赵祯即便是想向上查也没有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家并没有叛变,而是放弃了,他们在面对赵祯的压力时,最先察觉到危机,以最快的速度放弃抵抗。 赵祯之前猜测过这种可能,就是东城豪门在遇到国家暴力机器的时候可能会迅速瓦解,这是他当初最理想的猜测,王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事实很快就出现转变,王家的放弃并没有使得东城豪门发生改变,他们依旧在做最后的抵抗,原因很简单,其他勋贵家族和王家是不同的,他们没有退路。 或者说当他们压上一切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退路,他们不是单独存在,而是抱团取暖,养活着一大帮的人。 王家的放弃是瞒不过东城豪门的,毕竟是每家都各有参股的事情,王家卖出产业之后也要把股本和收益退还给人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东城豪门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最先顶不住的居然是王家! 和赵祯一样,他们之前也有猜测和怀疑,毕竟再紧密的利益牵绊也比不上身家性命重要,万一官家使出手段威胁某一家,会不会出现分崩离析的情况。 为此他们才在各家之中互相参股,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王家变卖家产的同时也让东城豪门心中愤怒,既然如此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大肆购买王家的产业。 这些都是赚钱的买卖,只要买下来就不愁不挣钱,这是他们最简单的想法,而王家的产业却不小,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买下,这就涉及到了一个资金的问题。 吕夷简带着仆从抵达王家的小院,这是和王家连在一起的一个院子,往常根本就没有人住,只是王冲用来接待一些“特殊”客人的地方。 小院从外面看着简朴,但里面却是极为奢华,厚厚的地毯足以没过脚面,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云朵里一样。 王冲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脸上充满了歉意,但坚定的态度却毋庸置疑。 吕夷简心中微微一惊,王冲向来惜财的紧,原本王家不愿意和东城豪门捆绑在一起,唯有王冲极力游说这才使得王家成为东城豪门的一部分。 “坦夫兄,此事已经如此,家弟已经动了真火,非要卖出全部家当才干休,这我等也没有办法,虽为兄长,可家弟便是比大哥都能做主的。” 吕夷简微微点头道:“是啊!当年王公弥留之际曾经留下话来,王家唯有幼子素可担重任!” 话中的嘲讽让王冲微微不满,心中虽然愤怒但却知道吕夷简说的是事实,笑了笑道:“坦夫兄好记性啊!” 吕夷简拿出怀中的一沓契约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家把各家的股份全部兑现吧!” 王冲接过契约道:“这是自然,我王家可从不会做赊欠之事……怎会如此之多!!” 之前的话还没说完,王冲在看到后面的数字后便惊叫起来……………… 第两千二百六十二章断尾求生 吕夷简的脸色颇为鄙夷,他知道王冲贪图钱财,但却没想到嘴脸这么丑恶,好歹也是朝臣,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其父甚至贵为帝师…… “这便是东城各家在王家产业中的参股,还有今年的花红,以前只给花红倒是不见多少,可这参股一次全拿出来自然不少了,还有你家的产业便是要买也要先买给东城的各家,若是不然从今往后东城便不再与之来往。” 王冲不再说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城各家的干股自然是要退还的,可现在王家的产业才刚刚变卖,一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再说王家是主动推出的,虽说不上背叛东城豪门却也是令人不齿的“小人举动”,首鼠两端之人必遭人恨。 王冲知道以后王家在东城豪门之中的名声已经完了,从王素入宫请罪那一刻开始,王家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名声。 东城豪门各家都不会再待见王家,这是必然结果,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何还要在吕夷简面前妥协? “事到如今我王家也是极为困难,既然已经应下了你,自然会把各家的干股都给退回去,只不过还需一点期限而已,否则我王家也无能为力。” 吕夷简微微一笑,他知道王冲已经准备撕破脸,这话的意思很简单,钱会还,但却不是现在,需要王家把产业全部处理掉才能还给他们。 “王冲,你莫不是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钱拿不出来自然用干股去抵债,我东城豪门各家收购你王家产业,其中的干股便用来充抵钱财便是!要么你王家便去钱庄借钱还给我等,只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要有一笔不小的利息嘞!” 王冲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吕夷简居然是这般打算的,用干股抵钱便能更加便宜的买下王家的产业,王家的产业卖给别人或许还能多卖出一点,可若是卖给东城豪门,那就麻烦了,非但不能卖的更高,相反因为干股的问题还要卖的更便宜些。 王冲是三兄弟中稍有经济头脑的人,王家的产业是都是他一直打理,只不过是让王雍出面而已,现在真的计较起来,王家很可能要亏损一大笔钱。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不妥?!” 吕夷简忽然起身哈哈大笑道:“王冲,你当这是小孩儿的玩闹之戏?要么三日内还钱,要么便等着北平府的告示!我等便是打到三司也要讨个说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王冲脸色一变,跟着起身道:“若是把这件事闹大,王家的产业就跟卖不出好价钱了,万万不可这般!” 吕夷简冷笑道:“你还有的选吗?明日开始,我等各家便会收购王家在大宋各处的产业,若是不服便去官家那里申冤便是!” 王冲猛然抬头,指了指吕夷简道:“原来你们还有家底!” 吕夷简拍了拍王冲伸出的胳膊:“狡兔三窟,怎能一下把全部都压上?便是官营买卖和蔡记下场也不能把我等赶尽杀绝,最少眼下不能!” “为何不早些告知!”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王素的性格便是如此,即便是早早知道我等还有后手,你王家也会放弃,因为王素根本就不敢和官家对抗,只能服输!” 王冲不再说话,事实上自从东京城的事情出现,王素回家之后,大哥王雍就彻底不愿搀和其中。 王雍和王素两人完全能够代表王家的态度,即便是自己不同意也没有任何办法。 事已至此唯有听从吕夷简之计,否则倒霉的还是王家,王冲权宜之下发现自己依然无路可走,只能默默点头。 吕夷简微微一笑,这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现在的东城豪门颇为团结了,在吕夷简看来,东城豪门很强大,但这种强大是在各家团结的基础上。 宗室,王家这般对东城豪门并没有好处,或者说没有太多的好处,唯一的用处便是为东城豪门提供助力。 从一开始吕夷简便有了计较,在他看来无论是祁国公府还是王家都是可以牺牲掉的,只不过代价不同。 吕夷简觉得自己的才智已经凌驾于所有人,甚至官家………… 从一开始吕夷简便和勋贵之间有过谋划,把东城豪门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然后在不断做大,把外围除去,最后剩下的便是最为强大的所在。 东城各家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押上早已退无可退,对祁国公府下手是本意,对王家下手是迫不得已,但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弃子”只不过弃的早了些,王家的地位和身份是让官家顾忌以及让天下人看的。 弃子也是有价值的,在吕夷简看来除了官家以外,所有人都是弃子,只不过价值不同而已。 在吕夷简看来,王家已经玩了,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官家的性子虽然任何,可一旦动起手来便不会罢休,而王家能够传承下去再有出头的也只有王素一脉…… 聪明啊! 在吕夷简看来这是王家的断尾求生之道,应该不是王素自己作为,此子性坚强,多仁义,尊礼法,不可能做的这么绝…… 马车中假寐的吕夷简忽然睁眼感叹:“未曾想这王雍居然是有如此决断的人,当真是个好家主为了王家延续不惜所有!” …………………………………… 王冲回家之后便觉得不对劲,一切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王家不是没有继续抵抗下去的能力,官家不能把王家如何,即便是官不做了,也能得到无数的财富。 但自己为王家费心巴力打造的一切却在瞬间土崩瓦解,心中不甘的他寻到了王雍期望问个明白,却瞧见王素面相王雍跪地不起。 “这是怎生了?!” 王冲有些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兄弟二人,突然之间觉得他们二人有些陌生。 “快快起来莫要再跪了,为兄愧对与王家,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为王家争一丝最后的颜面而已!” 王雍搀扶起王素后随即道:“王家就此没落,但也积攒下不少的钱财,我这一房与你二哥一房已经彻底末路,官家定然厌弃,但你这一房却不同,保全了你就是保全了王家,所以为兄舍弃一切也要保下你,万万不可让为兄失望!” 王冲呆立原地,久而失声………… 第两千二百六十三章割“韭菜” “战争”已经开始,东京城便是主要战场,没有人知道这场商战是何时引发的,因为已经难以寻找踪迹。 人们只是看到了货物的价格开始降低,激烈的竞争已经出现。 东京城是最为敏感的地方,在这里货物的价格决定了一切,大宋的大宗买卖都是在这里进行的,便利的交通可以把货物运送到大宋的任何一个角落。 同样的无数的货物也都会集中到这里来交易。 东京城外的空地盖起了大量的仓库,这些仓库中的东西各种各样,但每一样都是在交易中进行的。 王家的产业在不断的变卖,而想要吃掉王家产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同行是冤家,眼下同行的倒下当然是极好的机会。 不光对手被消灭了,还能扩大自己的规模壮大自己的实力,更能产生巨大的影响,王家的惠丰商号在大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被别的商号给买下来,那这家商号的名声便会立刻声名鹊起,大宋的百姓都是认准大商号的,无论是小商小贩,只要说自己家的桐油是出自惠丰商号,必然是卖得快。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商贾之间,信用比契约还要重要,任何一个商号或是个人一旦失去信用,那基本上就完了,每当别人提起他或是商号的时候,立刻摇头,这样下来谁还会去和他做生意,谁还会去这个商号中卖东西? 东京城的物价开始快速下压,强大的官营买卖和蔡记能够把货物的价格压到最低,同时还能赚钱! 这一点是其他商号都无法比拟的事情,因为他们有格物院的帮助,新的机器和熟练工种的增加使得他们的生产成本很低。 对原料的节约和再次利用使得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利用率增加,这些都是影响最终价格的所在,而这些恰恰是以垄断为主的大商号所做不到的事情。 他们不需要新技术,不需要培养市场,他们需要的只是垄断,不断的垄断大宋的市场,让其他同类商品在市场上消失且无论好坏! 如此一来市场上的货物价格就由他们说的算。 这才是东城豪门赚钱的方式,这也是资本的强大侵略性,即便是破坏了这个行业的技术发展和生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因为行业很多,他们只需要割一波“韭菜”就好……… 这边的割完了,就换另一边,永远有源源不断的韭菜出现被他们所收割。 但资本同样也有着弱点,就是遇到比他们更为庞大的资本,且技术水平和手段更加高明的,这个时候原本的资本自己就变成了被收割的“韭菜”。 王家的危机被化解了,王冲到了东京城的时候才发现,张柏根本就没有底价出售王家的产业,相反而是在等价出售。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吕夷简已经说明,东城豪门的手中掌握了王家的干股,这些钱是要还的,所以东城豪门收购王家产业的价钱会很低。 但王冲却能以等价的方式出售惠丰商号的产业,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看着王冲的惊讶,张柏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感叹和佩服:“二老爷是不知道,我王家产业尽数被官营买卖和蔡记所收购,而且是等价收购,至于别人家的干股也由他们承担,这已经比原本的价格要底上一些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钱可挣的。” “你把王家所有产业都卖了?”王冲还是有些不甘心,有些心疼的追问道。 张柏望向王冲道:“卖了,都在发卖,大老爷和三老爷同时传来信,一个也不留全部卖掉,王家从此以后和商贾之道再无关联!” 王冲茫然的坐倒在椅子上,王家的产业多半都是他打拼下来的,也是他积累的财富,眼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冲心中的不舍和愤怒可想而知。 对于这位老爷张柏是了解的,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权利就是因为王冲本人就是神都城中惠丰商号的大掌柜………… 惠丰商号在神都城名义上的大掌柜根本就是个傀儡,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王冲说的算,也是王冲在幕后运作。 王冲对财富的渴望以及对商贾之道的手段不可小觑。 “二老爷,这是咱们商号的所得,大部分钱款全部都是现结,数量巨大还需您亲自查验。” 王冲借过账本看了看,晒笑道:“呵!倒是痛快的紧,他们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东城那帮人也不会想到官营买卖和蔡记会把咱们的债都接过去,这一次最惨的不是咱们王家,而是他们!” 张柏点头道:“是啊!还是二老爷高明,王家早早撤走以免出现更大的损失,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东城的各家商号都不是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对手,小甜水巷的市街已经变得大不相同。 眼下来这东京城的商贾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那里,据说在小甜水巷中遍地是金子,不少人从市街进了货的商贾到别的地方都挣的盆满钵满,还有些从钱庄贷了钱的人,一下子便把本金和利息还上,还有结余,可谓是一夜暴富啊!” 王冲望了一眼张柏,拱了拱手道:“张先生以为如何?” 对待这个惠丰商号中最有才能的掌柜王冲从来都是礼敬有嘉。 张柏连连回礼:“张某以为此事不可为,这次从官营买卖和蔡记的手段上来看,为的就是打击东城各家商号,因为大宗的买卖和原料的买卖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长此以往价格一直是他们说的算,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大宋的命脉便别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 张柏还没说完王冲便开口打断道:“官家定然是万万不允!” 张柏笑道:“二老爷高见,官营买卖以官营垄断主,他们手中的东西便是东城各家都接触不到的,如此才能压制东城。 眼下便可瞧见,东京城中的稳当早已不复存在,官营买卖和蔡记逐渐占据上风,东城各商号有的他们也有,东城各商号没有的,他们还有。 再加之他们的名声,要不了多长时间,东城各家商号在东京城中都将呆不下去,一旦失去了东京城,也就等于失去了大半,而接下来便要看上面那位的意思了,是继续追缴,还是放过这些人……” 王冲点了点头,望向张柏道:“你比老爷我看得透啊!” 第两千二百六十四章强大的错觉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无论是吕夷简还是东城豪门都把自己看的过于强大,这是在获得力量之后产生的一种错觉。 认为天下间就应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便是至高权力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毁灭打击。 所以这些抱有幻想的人开始和皇权对抗,开始和赵祯“掰手腕”。 在他们看来官家不使用政治上的权利,而是用经济上的能力和他们博弈时,这些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华夏的土地最重的便是规矩,这在后世的有些地方都无法改变。 既然要讲规矩,那就好办了,在商场上一决高下自然是最公平的事情。 天大地大也没有规矩大,说实话吕夷简和东城勋贵们是没有想到官家居然会选择在商场和他们较量,他们担心的是赵祯在政治上用强权毁灭他们。 强权的毁灭是彻底的,是毫无顾忌的,是灭顶之灾的,在强权的重压之下一切都将灰飞烟灭,这就是皇权所掌握的力量,也是他们不敢为之对抗的力量。 但他们却不知道,赵祯在商业上同样掌握了这种力量。 赵祯其实是一个安全感特别弱的人,尤其是到了大宋之后这种感觉便愈发的强烈了,所以他自始至终把军队掌握在手中。 别人不知道,王语嫣却是知道的,这位官家在自己寝宫和御书房中都设有火器储藏之地,这些地方的火器要随时保持能够取用,官家把这里叫做“应急之地”。 帝国资本同样也是赵祯手中的军队,赵祯对帝国资本的创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进行,甚至比东城豪门还要早,当然蔡记却是赵祯最先培养起来的。 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赵祯更加了解资本,赵祯了解资本的本性,了解它的无情,了解它的不择手段。 资本是没有感情的,即便是人有感情却不是人在控制资本,而是资本在控制人………… 要想做到控制资本,那就必须成为资本市场上最强大的人,也是握有能够瞬间消灭资本强权的人。 只有赵祯自己才能消灭他一手鼓励起来的资本,所以他并不怕帝国资本变成不可控制的存在,因为在大宋资本是独立的,军队同样也是独立的。 他们看似掌握在朝廷手中,可事实上只是掌握在赵祯一人手中,赵祯的圣旨可以在军中畅行无阻,大宋的“战神”看似是狄青这官位兵部尚书,但事实上却是赵祯本人。 这位带领大宋军民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征服辽朝的帝王已经成为军中的“神祇”,在军中将士和百姓们看来,赵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君王,再也不会有那位帝王的功绩可以与期相比。 大宋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原本压迫在身上的三座大山消失了,三冗三费这个大难题居然被官家亲政十年内便解决,而更为重要的是官家消灭了土地兼并这个华夏千年难题。 这是让朝臣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地方,朝臣们是发自肺腑和真心的称赞赵祯为“圣君”,土地兼并的难题在历朝历代都是无法被避免的,无论君王的手段是多么的严厉,却只能做到延缓的作用而无法消除。 赵祯另辟蹊径,让大宋的土地变得不再值钱,让大宋的粮食与日俱增,让人们逐渐进入工厂中做工以挣养家糊口。 大宋的城市化被进一步加速,农人手中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大地主逐渐在消失,因为他们赚到的钱根本不如做别的事情。 如此粮食的价格便被稳定下来,百姓们也有了另外一个赚钱的渠道,比如进入工厂。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知道,历朝历代造反的原因就是因为土地兼并之后,百姓没有饭吃,或是过活的很苦,之后便揭竿而起。 土地几乎是百姓的命根子,但现在却不同,大量的百姓涌进了城池之中,大量的土地被释放出来。 只要人能吃得饱,穿的暖,动荡就不会发生,而接下来赵祯一系列的手段都在维护自己的成果。 兴办教育是给百姓以向上走的希望,同时也在不断的解放人的思想,给农人免去农税,这是一项仁政,也是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尝试。 大宋除了南海之地外,其他地方的的农税被取消大半,除了一些以产粮为主的南方土地外,几乎没有农税的存在,而即便是保留了农税的地区,税收也极为稀少。 可以说赵祯收买了大宋所有农人的民心,也收买大宋所有做工之人的民心,因为这些人都是从农田里走出来的劳动力。 他们之所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能进入到城市之中,全部因为赵祯。 眼下商场上的战争已经开始,赵祯这位大宋的君王掌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他的手中有一个资本怪物。 赵祯手中的资本是帝国资本,这有别于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 赵祯早就知道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但帝国资本却不同,帝国资本掌握在帝王手中,是大宋经济的最后防线,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就如同后世的国有资本一样,是稳定市场打击不法的最有效手段,当然这些手段是在市场的规则之内所运行的。 经济上的战争就要用经济的手段去打,赵祯就是要在规则之类战胜东城豪门,这样的好处实在太多。 当然,这也是在给东城豪门或是那些观望的人以错觉,从一开始双方之间的地位就不平等,体量也不一样。 东城豪门已经走入陷阱之中,若是丁谓还活着,一定会称赞赵祯的手段,已经把一石二鸟的手段玩的炉火纯青。 帝国资本之所以强大乃不光是他们庞大的体量,国家的支持,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帝国资本的独特性。 这个独特的资本已经开始发挥他的强大威力,东京城中的所有商户几乎都受到的强烈冲击。 这种力量对市场的破坏是毁灭的,或者说被那些强大资本的破坏是毁灭的,小商小贩几乎不受影响,因为帝国资本的打击对象不是小商小贩和一般的商户,而是在上游做垄断生意的强大资本。 第两千二百六十五章东城豪门的“活路” 王冲和张柏在东京城的惠丰总号中谈了很久,聊的时间越长,王冲便越惊讶,他没想到张柏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才,之前自己虽然看重,但依然小看了人家。 难怪弟弟王素对张柏常常夸赞,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相比之下自己的眼光却比不上弟弟,王冲只能叹息。 他有些后悔,若是早一点发现张柏,自己也不至于沦落至今,最少能早一些掌握主动不至于被吕夷简奚落和威胁。 看着眼前这一沓厚厚的钱庄汇票,王冲有些感叹,这就是王家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财富,不知为何手中的这一叠汇票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房门被敲响,张柏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和王冲的谈话,怎么这时候有人敲门? “出了何事?不是交代过不得打扰吗?” 老马连连点头道:“掌柜说的是,但此事太过惊人,小老只能前来叨唠老爷和东家!” 王冲摆了摆手道:“无妨,老马是王家的老人了,此次还是他前往神都城报的信,老马出了何事?果有你说的那般惊人?” 老马连连点头道:“二老爷,掌柜的,官营买卖和蔡记的数家商号又开始降价了,玻璃器降了二十钱,棉线,棉布降了十三钱,而毛料,毛衣也在降价!其他的例如瓷器,铜器,都也都在降,不光降价而且还出了酬宾的举措,这样下去……” 王冲猛然起身:“这样下去东城各家的商铺便要完了!” 张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直呼好险,眼下这情况显然是官营买卖和蔡记再次出手,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挑选他们的货物来买,无论是大小买卖都会这么做。 而东城各家的商铺的货物将会无人问津,彻底失去竞争力,段时间内或许还能撑下去,但时间一长必定损失惨重。 无论是王冲还是张柏,两人对商贾之道都是极为精通的,所以两人才会如此震惊。 若是王家的商号还在,也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谁也没想到官营买卖和蔡记会出手如此犀利,以至于要亏本和东城豪门对赌。 亏本卖货不是亏损那么简单,亏本的代价是占据市场,把对手从市场中挤出去,而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卖出一个货物便要亏损一个货物的钱。 而卖不出去的一方亏损的却要少一点,因为不是实实在在的亏钱,而是商贾背后看不见的成本,但算下来却是主动降价的一方亏损的更大。 如此一来决定双方之间最后生日与否的便是另一个问题,时间! 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反之便会彻底从市面上消失,商号也成为无人问津的买卖。 张柏稍稍冷静下来,随即在房舍之中踱步,在他看来东城豪门没有这么愚蠢,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和官营买卖蔡记耗时间,很可能有出其不意的手段。 蓦然回首,张柏忽然皱眉道:“你可让人查明了官营买卖和蔡记的成本?” 老马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小老已经让铺子里的人仔细核算过,除去雇钱,开采钱,以及运费,店铺开销之外,之前他们的货已经是最低价,再往下便是越贱上一文便是吃一文的亏,如今十文,几十文的让利,买的越多越吃亏啊!掌柜的东家,你们二位都是买卖的好手,这笔帐算得过来,要知道蔡记和官营买卖养活的人可比咱们……不,可比东城各家加起来的都要多嘞!照这么下去,只进不出,销量又这么大,不出一个月,甚至半个月,他们自己就把自家拖垮了。” 王冲微微点头,随即又皱眉道:“若是三司以国帑相助………老夫痴愚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柏点头道:“别说是这官营买卖,便是官家去三司都掏不出一文钱来,包龙图可是出了名的吞金兽,到了三司的钱除了例行发放和早有筹划的,就没有任何乱动的可能,何况是筹借给商贾?便是官家的商贾也要不到钱来!” “那会不会走钱庄?咱们大宋的钱庄可是…………” 哈哈…………张柏和王冲相视而笑,王冲指了指老马道:“你还是不了解政事,更不了解钱庄,咱们大宋钱庄中的钱是谁的?不是官家的,也不是朝廷的,而是百姓们的! 百姓们把钱存在钱庄之中,为的是方便和安全!若是借钱寻常的商贾可以,但唯独官营的买卖和蔡记不行,因为他们是官家的,若是拆借钱庄的钱款不还,或是出了别的事。这责任谁担当得起? 三司可是把钱庄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包希仁可是扬言官家要是动了钱庄里的钱,他就一头碰死在大庆殿的宫柱上!” 边上的张柏店内点头,但却猛然惊叫:“不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反倒是给了东城一条活路!这下官家…………” 王冲不解的望着张柏急急的问到:“怎生了?” 张柏苦笑着对王冲道:“若我是东城各家商号的掌柜,这时候便赌上一赌,把一切都压上包括商号和工厂去寻钱庄借贷!用这些钱大量买入观音买卖或是蔡记的货物,反正他们已经亏本了,还能坚持多久?待其坚持不住…………” 王冲微微一愣,随即僵硬的转头道:“柏之所言极是!这时候若是大量买入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放在家中只等着赚钱便是,原本还能撑上一段时间的官营买卖和蔡记会更快的倒下,到时候这些货物便是最值钱的东西,反正东城各家已经不再开工,工人伙计大量裁撤,只留了一些保底而已,抵押给钱庄也无所谓……” 张柏和王冲的想法打破了老马的思维,有些木讷的在边上傻傻的开口道:“东城各家不是绝不往钱庄借钱吗?怎会……” “不往钱庄借钱?!那是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眼下已经到了白刃不相饶的地步,岂能松懈?钱庄的钱官营买卖和蔡记借不得,但东城各家却借得!一赐乐业人可不是一次两次派人游说了,可都是没有打动那帮人。现在去借钱一赐乐业人保准“慷慨解囊”!” 王冲长叹一声:“若是我王家还在其中,说不得还能分上一杯羹嘞!可惜,可惜……” 张柏却笑道:“少挣了些而已,眼下的钱财已经够王家使的了,最少三代之内大富大贵,这商场如战场,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王冲摇头苦笑,也不再反驳,在他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东城各家就要翻盘了………… 第两千二百六十六章一赐乐业人的“银行业” 如同王冲和张柏猜测的那样,神都城的东城豪门开始了疯狂的运作,这么大的动作和对抗世人不会看不出来。 东城豪门这个庞然大物已经逐渐浮上水面出现在世人面前,百姓们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占据了大宋商贾之道的半壁江山。 而这个庞然大物现在遇到了挑战,和他对抗的是同样强大的存在,大宋的官营买卖,这也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存在,因为官营买卖不是朝廷的,也不输与三司掌握,而是天家的产业。 所有大宋特有的东西都是官营买卖在做,这一点谁都清楚,无论是咖啡还是玻璃,矿石,粮食,烟草等等这些都不例外。 在看戏的同时各有支持,或是利益相关,或是因为长期积累下的声望,有些人支持官营买卖,有些人支持东城豪门。 当然说到底还是支持官营买卖的人多,因为百姓们从中获得了好处,商品便宜了,东京城的物价影响了整个大宋,即便是神都城都受到了影响。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官营买卖在降价,而东城豪门的买卖却还在维持原价,甚至关掉工厂和铺面他们在等,等着官营买卖和蔡记撑不下去。 这是一场鏖战,双方之间都是实力雄厚,东城豪门的各家商号在大宋几乎都是耳熟能详。 但没人知道官营买卖已经抛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的官营买卖已经把物价压到了最低,东城豪门就快撑不住的时候,他们除了奇招。 若东京城是大宋的商贸中心,那神都城就是大宋的财富中心,因为东城豪门和许多大商贾都在神都城,所以大宋最大的钱庄也在神都城。 南门大街上与朱雀大街相连的十字路上,一座如同堡垒班的建筑就在这里矗立,虽然是高墙壁垒,但却没有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房子,和大宋的传统房型相似,但实际上神都城的老人却知道,这是由钢铁和混凝土浇筑出来的建筑! 这是大宋唯一一个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出来的建筑,即便是大宋的皇宫也没有这样的建制,原因很简单,神都城乃至大宋的大半财富都在这钱庄之中! 这其中不光有百姓们的储蓄,还包括了三司所监管的国库,当初为了建造这个坚不可摧的地方,火器司甚至动用炸药进行测试,如此才得出墙体的厚度。 接着便是军械司和将作监同时派人建造,建造的人也不是来自民间雇佣的劳力,而全部是禁军中永久在籍的老兵。 这些人是募兵,而不是役兵,所以不用怀疑他们的忠诚,其中有不少人为了保守秘密,把酒都给戒了………… 主体结构便是用钢筋铁板固定的,接着便是用上了大量的沙石以及水泥搅拌而成,为了结构牢靠,采用的也是极为坚固的一体式浇筑方法,胶合剂便用了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所有材料进行试验最后选取最优异的。 这还是前面的门脸部份,后面的宝库更是采用一层套一层的方法,由两座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相套而成,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这样的宝库不是有一座而是两座,为的是把国帑和百姓的钱财分开,大宋现在不光有官钞,更为普及的便是存钱折子,只要有密押的存钱折子和印信密文就能从钱庄提出钱来,而且把钱存在钱庄之中还会有利息。 大宋的钱庄已经从把金银兑换成官钞开始向存取款以及贷款业务方向进行转变了,而一赐乐业人的铁律是,只有在足够抵押物出现的时候才能进行借贷,否则一切免谈。 当然,这条铁律也不是出自一赐乐业人,而是出自于赵祯! 当一赐乐业人把这借贷收取利息赚钱的想法上呈三司之后,几乎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支持。 在他们看来借贷钱财给百姓应急,待其渡过困难之后收取一定的利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何不去做? 再说利息也不是很高,靠的是量大,一赐乐业人给出的数据非常喜人,大宋各地的钱庄都开设借贷业务的话,那每年收取的利息极少成多何止万巨! 但有一个问题便是,这些钱不是朝廷的,而是用百姓的钱去借贷,这就让人有些提心吊胆了。 说来可笑,当官员知道这些钱来自百姓的时候,心中的恐惧甚至要远远超过国帑被挪用,在官员们看来若是把百姓的钱拿出去借贷生息,那就是一种大不义的犯罪! 若是把朝廷的钱借出去,赚了钱自然是好的,若是有亏损还能从别的地方平账…………但在一赐乐业人看来,钱庄支付百姓存款利息,为的就是要用他们的钱去借贷给需要的人用,否则为何要给他们存款利息?应该收取他们的钱才对啊! 最后折中的办法便是借贷的钱款一般来自百姓储蓄,一般从国库中出,若是出现问题,国家也要为百姓承担一半的风险………… 当这份最终的方案出现在赵祯的案头时,赵祯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入宫奏报的一赐乐业拉比身上,仿佛要把他的皮扒开,看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不是“现代人”。 能想到储蓄给息,借贷赚钱,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更过分的便是用国家的信用给借贷业务“背书”,再以国家财政为借贷行为承担风险,这在后世都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当然,若是没有这一系列的操作,也就不会有精彩的“商业厮杀”,因为钱庄的存在,使得经济的杠杆开始出现,它撬动了原本市场上简单的经济行为,出现许多变种。 例如现在,东城各家的商号都在向钱庄借钱,期望获得款项大量收购官营买卖和蔡记已经处于亏本状态的货物。 在东城各家看来,这些货物的价格已经远远低于获利的价格,更别说市场价了,既然你们有货敢这么卖,那就别怪人家下手。 而东城豪门各家在之前已经把家底全部押在了生意上,此时拿钱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抵押贷款获得钱财,再用这些钱大量买入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品。 第两千二百六十七章欲擒故纵 大宗的贷款自然是一件了不得的事,贷款的钱财之多,数额之大超出了拉比的想象,这是一赐乐业人主持钱庄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一笔贷款。 若是在以往他们巴不得有人这么来贷款,可现在却是有些犹豫,毕竟东城豪门和官营买卖之间的那点事几乎已经人尽皆知。 而钱庄一旦贷款给了东城豪门,那就等同于在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拉比在钱庄待了这么多年,在大宋待了更长的时间,早已知道华夏的政治斗争才是最为残酷的事情,站错边的代价非常大,他可不愿意牵连整个一赐乐业人。 但另一方面这又涉及到钱庄贷款业务的名声,当初钱庄早就承诺过,只要拿出足够的抵押物,那钱庄就会放出贷款,待本息结清之后,抵押物完璧归还。 可现在东城豪门拿出了大量的抵押物,这些抵押物经过清算之后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所贷的钱款,这就有些尴尬了,若是钱庄不贷,那就是声誉问题。 而拉比知道,声誉是钱庄“生命”! 在简单的会面之后,拉比便进入内堂,转过俩个小甬道这才瞧见坐在宝库台阶上的赵祯,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官家,咱们是开钱庄的,是大宋的钱庄,信誉比生命更重要,既然人家能拿得出等价的抵押物,咱们就应该给他们贷出钱!” “大胆!你也知道这是大宋的钱庄,连大宋都是官家的,何况这钱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赵祯皱眉望向三才道:“你才是大胆!这些钱可都是百姓的,或是百姓的储蓄,或是国帑,国帑从何而来?还不是百姓缴纳的税收!朕可不敢动这些钱财,免得江山易主!” “那官家,这钱还贷不贷给东城的商贾?” 对于拉比来说,赵祯前面的话毫无意义,他只需要知道这钱能不能贷给东城豪门的商号。 赵祯点了点头道:“贷,当然要贷,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不光要贷款,只要符合条件还要给出优惠,比如说免去多少利息之类的……” 拉比望向赵祯的眼神有些狐疑:“若是给他们的条件太好,反而会让他们怀疑,反倒是让他们反悔了。” 赵祯笑了笑,指了指拉比道:“附耳过来,朕教你一个办法,他们不光不会要优惠,甚至会用各种手段逼迫你贷款出去。” ………………………… 坐在隔间之中的这群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即便是四周摆上了冰盆也让他们烦躁异常,拉比刚刚的态度让他们觉得有些失望,看来从钱庄是贷不到钱的。 杨家昌远商号的掌柜刘志有些忐忑,悄悄的对边上的石家永盛商号大掌柜胡全山道:“这帮白帽回回怕是不愿借钱给咱们了吧?之前死乞白赖的游说我等借贷,现在又不愿借,当真是知道消息的。” 胡全山却不担心,笑眯眯的王则刘志道:“王兄难道就没看出里面的门道?” 刘志拱了拱手:“还请老弟解惑啊!” “这些一赐乐业人说到底是官家的人,他们不愿借钱给咱们说明什么?”不待刘志回答,胡全山笑道:“说明咱们占了上风!” 刘志已经回过神来,立刻接口道:“说的没错!看来官营买卖顶不了几天了!但若是咱们借不出这笔钱,那拿什么去买货?” 胡全山笑道:“我便是赌这些一赐乐业人一定会把钱借给咱们,若是不借,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待会我亲自来谈,若是谈不拢,出门我便一路爬回去!” 胡全山是永盛商号的大掌柜,也是石家最新任的人,相当于是供奉一般的存在,不光是在石家有威信,便是在东城豪门的各家之中都有名声。 有了他出头,还能说出这般考量的话来,众人的心也就自然而然的安定了下来,不光如此,还都等着让他挑头和一赐乐业人好好说道说道。 拉比把身上的长袍撩起,坐在矮凳上指了指面前的锦匣道:“诸位,眼下的事情很清楚,你们想要保住商号从我这里借钱和官营买卖抢夺,这些我自然知晓,但我这里是大宋的钱庄……” 胡全山一手压在锦匣之上,缓缓的推到拉比的面前:“莫要把话说死,你们一赐乐业人在钱庄开了借贷的买卖,若是我东城各家的买卖达到了你们的要求你们却不借钱,这样一来谁还会向你们借钱?或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借钱是不是?” 拉比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钱庄借钱天经地义……” “那你就把钱借出来啊!这里面可是东城各家的家底!无论商号,工厂,还是地契房契,皆有不少在其中,若是你不借钱,我等便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你这借贷的买卖也不用开了!” 刘志在边上冷笑道:“嘿嘿,这可是个大笑话,你们是不想借,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钱借给我们,大宋那么多的存款,若是你不借给我等,我等还真要替天下百姓问问,他们的钱都存到哪里去了!” 拉比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两人一唱一和之下,几乎都是针对钱庄的要害,一个是声誉,一个是信用,若是这两点都没有了,那大宋的百姓便会对钱庄产生怀疑,到时恐怕会产生抢兑风波,这对钱庄来说是一场灾难,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崩溃。 拉比把手掌按在锦匣之上,望向众人道:“在下只是想提醒诸位,这笔借款数额庞大,而且是诸位一起担保借款,一旦还不上后果便是一朝尽丧!风险巨大啊!” 拉比的话非但没有让众人紧张,相反却更加兴奋,从他的态度上来看,显然是打算来软的劝众人不要借这钱。 “这些我等当然知晓!”“你也莫要哄骗我等,我等还要靠这钱来翻身呢!” 拉比点了点头:“既然诸位的态度如此坚决,那钱庄便借给你们了,只不过诸位还是要把契约看清楚,最后再画押用印。” 胡全山点头道:“这是自然,无需多说,快快让人拟一份契约来便是。” ……………… 第两千二百六十八章贷之利与弊 拉比的话说的很清楚,众人也没有任何异议,钱庄中的伙计很快便送来一份契约,上面把每一笔钱都说的很清楚。 即便如此,拉比依旧耐心的拿出一份范本,一条一条的和众人解说,极尽详细。 有些商贾已经不耐烦了,但瞧见胡全山和刘志两人听的认真,也都静下心来安静的听拉比讲清楚。 毕竟是关乎到商号权益的事情,终究是要弄个明白才是。 “诸位,咱们把利息说清楚了,钱庄借给诸位三种借贷之法,这三种方法可不一样,利息自然也不一样,诸位还是要听好了。” 拉比的话让在场的众人清醒过来,这是关乎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尤其是在讲究契约精神的大宋,根本是不能马虎。 甚至有人已经把随身带着的小算盘拿了出来,而胡全山和刘志二人凑近了边上拿算盘的掌柜道:“老钱,你是账房先生出身的,此事你比谁都清楚,快算算。” 见众人已经准备好,拉比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愉悦的念道:“其一者曰:一次性还本付息:是将利息和本金都是最终一次性偿还。时间定在一年之后的今天!意思很简单,就是让诸位一年之后还本付息,但利率较高,为本金的三分之一不多不少。” 拉比稍稍顿了一下,等待众人自己算出结果后又道:“其二者曰:等额本息还款,是从放贷次月开始,每个月以相等的金额向钱庄归还本金和利息,前期归还的利息较多,到后期利息越来越少,本金越来越多。时间也是一年!”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再次响起,待声音停下,拉比再次开口道:“其三者曰:等息还款,意思也简单,就是让诸位的商号在到期时把欠的本金和利息全总还清,之前每月支付一部的利息,最后一次还清本金,时间也是一年。” 拉比说完后便不再说话,而是等待在场的众人把他的话慢慢消化掉,这对钱庄来说是一笔大买卖,由不得他不慎重。 各家商号借的钱也不一样,金额自然也不一样,但三种方法都在这里,众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所借钱款来算出利息。 拉比这三句话便让人踌躇起来,谁都知道分期还本付息当然是最好的,这样一来一次拿出大量钱财的压力也被降低。 可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利息便让人头疼,三种方法之中第一种一次性还本付息自然是最最不划算的,利息是本金的三分之一!但这样一来前期的压力比较小。 而等额本息还款对众人来说压力最小,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但前期压力较大,后期压力逐渐减小,让人有些吃不消。 至于本息还款对众人来说压力最小,因为之前已经换了一部分利息,而且压力不大,最后拿出本金和利息也不算多。 但三种方法在众人看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何选择就要见仁见智了。 拉比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而是盯着众人希望他们商议出一个统一的结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事情。 胡全山和刘志商议了一下便对众人说道:“我等都是商号的掌柜而非东家,既然东家委托我等,那我等便要尽心竭力,既然如此那便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还请钱庄给出一个实底,利率可否再谈谈?若是能减少一点最好,若是不能我等便各家借各家的钱。” 没想到这群商贾居然最后能把问题再度踢回给自己,拉比真的有些小看大宋的商贾了。 想了想之后,拉比才抱歉的开口道:“诸位对不住了,利率已定,无法相商,还请诸位速速决断,契约已经拟好就在诸位的手中,我只能把时间留给诸位商讨,待一个时辰之后来听诸位的答复!” 拉比转身离开,再次穿过甬道抵达赵祯所在时,他的激动便是三才都能瞧得出来。 赵祯喝了一杯冰镇的饮子,长出了一口气道:“怎么他们借钱了?” 拉比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但却在算利息,臣给了他们一个时辰商议,三选一!” 赵祯笑了笑:“这便是了!三选一,在没有选得时候或许还会犹豫,但有的选了他们便会从这三种之中挑选一种,只要他们选了,钱庄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其实朕没有说,除了一次性还本付息之外,其他两种借贷之法若数额巨大可延长时限并非一年……” 拉比呆了呆,随即问到:“最长者几年?” 赵祯伸出一根手指道:“十年!” 拉比吞了吞口水,他知道了,官家是故意把时间限定在一年之内,如此即便是选择了等额本息还款,东城商号所要面对的还款压力也是巨大的。 拉比向赵祯施礼道:“臣之前只是想到了一次性还本付息,还从未想到过其他,官家之思虑臣等远远不及也!” 赵祯笑了笑:“不要小看华夏人的智慧,即便一赐乐业人从事银行业多年,但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知道朕在大宋开设钱庄为的是什么?告诉你不是为了敛财!” 瞧见拉比尴尬的神色,赵祯起身道:“终究还是被你们小看了,三才朕知道你也不信,莫要装模作样!” 三才连道不敢,其实在他和拉比看来,官家开设钱庄之后,大笔大笔的往外借钱在收取利息,这不就是和之前佛门放出的福寿钱一个性质吗? “你们以为朕开设钱庄是为了敛财?朕告诉你们,钱庄的出现是为了大宋的商贾繁荣,是为了促进大宋的市面买卖!这还只是开始,往后朕会调整利率和时限!” 赵祯指了指一头雾水的拉比道:“这样做是能赚取很多钱,可这些钱都是死的,是躺在钱庄之中,钱越多对大宋越不利,朕要的是让这些钱流动起来,创造应有的价值。” “朕给你打个比方,若是你看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或是拥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想要做生意的时候却没有本钱,这时候该怎么办? 当然是向钱庄借钱,赚了钱之后再连本带利的还给钱庄,剩下的财富可都是自己的了,这就等同于钱庄助你一臂之力,最后的结果便是你做生意成功,钱庄也赚到了你创业所带来的红利…………” 随着赵祯的话,拉比的眼神越来越亮,表情也越来越惊讶,边上的三才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两千二百六十九章赌徒的最后一搏 “官家,若是借贷做生意没有成功呢?那……” 总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当三才和拉比两人都被这种美好的“创业环境”所吸引的时候,蔡伯俙的声音不适时宜的响起,也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对啊! 若是做生意没赚钱,甚至是赔了不少的时候该怎么办?如此抵押的房产地契之类的到头来岂不是变成钱庄的了? 虽说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在外人看来就会变成钱庄在抢夺百姓的财产。 赵祯望向赶来的蔡伯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有你在朕总是安心的,这话说的也不错,顺带着还浇灭了这俩个人心中的热情。” 蔡伯俙望向三才和拉比尴尬的笑道:“官家,景番在蔡记中也待了不少年,蔡记的财富越来越多,景番的胆子便越来越小了。” 赵祯点了点头:“有敬畏之心总是好的,当年的你可没有这些顾及,否则蔡记也不会有今天,这天下商贾的心中都有博浪一击的豪情,否则也不会功成,即便是失败了,那也是赔上一点积蓄,不至于倾家荡产。 毕竟世上日进斗金的买卖不多,血亏到底的买卖也不多,钱庄当以其产业作为抵价之物,之外再收取之前的抵押充作还贷,这便是极好的,哦!这反倒是让朕想起来了,你们钱庄可要出一个专司评估的职司…………” 拉比躬身道:“官家,钱庄之中早有评估司,以做到公平估价之事,结果自是公布在外,商贾皆可查看。” 赵祯点头道:“倒是朕忙忘了,如此甚好!万万不可让人骗贷而去,那可就不好追查了,花费人力物力不说,挥霍一空损失的便是百姓的钱,纵览可用国帑补上,却也是大宋的损失。” 蔡伯俙小声道:“官家,东城各家已经借贷,接下来便是看时间了。” “东城各家还未最后签字画押,一切还不好说……”赵祯苦笑一声:“朕总觉得有一种设计陷害的感觉,拉比,此事利害一定好和这些人说清楚,免得最后又去宣德门前喊冤。” 拉比点头离开,只剩下赵祯和蔡伯俙以及三才在内堂之中,蔡伯俙倒是安稳的性子,不骄不躁的依靠在椅背上等着结果。 他看似在假寐,但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么多年执掌蔡记的买卖,又在三司中历练,他岂能不知商贾之道? 而眼前的这一切都让他看到了布局的手段,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都在尽力降价,压低成本,以做到不亏损的程度上价格最低,而东城商号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却有出现了钱庄的借贷。 虽然钱庄的借贷在老早之前就出现,但那时候根本就没人会去借贷做生意,眼下对于大宋来说是一场做生意的“大潮”。 官营买卖和蔡记的物价极低,又是做的上游买卖,一些小商小贩若是肯去钱庄借贷,购买货物,只需要运到远一点的地方便能买上一个好价钱,商贾之道本就是互通有无啊! 正真亏损的人不是小商小贩,甚至都不是中间的商贾,正真亏损的只有东城豪门各家的大买卖! 偏偏这些人还不愿撒手,非要在“上游”和官营买卖以及蔡记拼得你死我活。 从一开始官家并没有打算动手斩草除根,而是希望把这些人逼到中下层去,这样一来“上游”便全部被官家掌握在手中,对大宋的市场掌握的也愈发稳定了。 可谁知道他们却不愿退出,只要是经商的人都知道,在上游做大宗买卖利润永远最大,相反越到下面越不好做,因为他们的一切都被上游所垄断。 价钱买的高了,没人来卖,价钱卖得低了,入不敷出………… 但这场竞争却也是在“自废武功”,天下的商贾便是捆在一起也不是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对手,因为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官家。 便是没有皇权的加持,以官家的智慧也足以扭转乾坤,真要论起商贾之道的上的比拼,便是蔡伯俙自己也不敢和官家相提并论。 所有人都以为官营买卖和蔡记在亏本,所有人都认为官营买卖和蔡记撑不到一个月,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人总是会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认为自家看到的永远都是真相,岂不知这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东西,若是不能擦亮眼睛,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啊!”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惊醒,沉默许久后,蔡伯俙起身道:“官家,若是此事乃官家作局,还望官家不再故技重施!” 三才的眼睛猛然瞪大,望向蔡伯俙吃惊道:“驸马的话可万万说不得!官家面前岂敢放肆!” 赵祯摆了摆手,他早就看出了蔡伯俙的担忧,笑着说道:“这是一种经济手段,虽然看似下作,但却有奇效,而且这并非是朕在诓骗他们,也非请君入瓮,而是他们自投罗网!” 稍稍一顿后,给蔡伯俙扔了一个果子赵祯继续道:“商贾之道从来都不是简单肤浅的,他们既然想要做垄断的生意,想要一波一波的“割韭菜”,想要扼杀新兴事物的出现,阻挡技术进步,那就要做好自己从渔夫变成鱼的心理准备! 蔡伯俙有些犹豫,赵祯不屑的笑道:“别忘了,是他们笃定官营买卖在亏本,笃定官营买卖撑不住!也是他们打算大量囤积“便宜货”,待官营买卖和蔡记撑不住的时候迅速占领市场,是他们自己资金不足,去往钱庄借贷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同样也没有任何人诓骗他们。 当利润足够大的时候,人的理智就会被疯狂所代替!你忘了?之前他们为了发财甚至不惜挑动宋辽两国之间的争端,之后更是诱骗宣毅军叛宋! 可见利益驱使之下人会变得多么疯狂,而眼下他们赌上全部身家为的是什么?是在保全自己吗? 不是!他们是在等待反击的机会,彻底摧毁朕的官营买卖和蔡记,彻底占据市场上的顶层,做到垄断买卖! 一旦他们赢下这一局,到时候市面上的大半货物只能由他们说的算!这些人就是赌桌上输红了眼的赌徒,在做最后一搏的疯狂!” 第两千二百七十章破家值万贯 蔡伯俙不再说话,事实上赵祯的话语摧毁了一切的辩驳,东城豪门的实质就是无情的商业资本,在利益面前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没有道德和人性,因为这两样东西资本从来就不具备。 资本是趋利的,只要有利,资本就会快速的靠近,无论靠近的是天使还是魔鬼它都不在乎。 至于东城豪门做的那些好事,善事,也都是在为资本服务,有了好名声之后,资本的敛财速度和效率便可以提升的更快。 蔡伯俙是矛盾的,因为在他看来从一开始官家就是在扶持资本,如今的商业模式也是官家所提倡的,既然要用市场去调节,让人们自己去决定,那皇权的干涉就是在破坏市场,说到底官家还是在打压资本。 今天是东城豪门,未来呢?会不会有别的商贾因为强大而被官家打压?官家还允不允许出现强大的资本力量? 这才是他心中的疑问!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跟随赵祯,一直在接受赵祯的思想,现在思想出现了矛盾的地方,蔡伯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眼下对东城豪门的打压是对是错。 酝酿许久,表情如同“便秘”似得蔡伯俙终于向赵祯提出了疑问:“官家,商贾终究是趋利的,为了利益有时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这样一来是否都会成为危害大宋的存在,或是说都会被……打压?” 赵祯愣了一下,现在他才发现蔡伯俙的担忧不是多余的,相反是他自己的脑袋里“出了问题”,无论在什么时候,赵祯一直认为自己代表以及保护的人是百姓,现在看来他错了…… “上辈子”接受的思想教育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心中,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百姓的执法者,是带领大宋百姓在盛世前行的“英雄”,所以他常常为此骄傲,但现在好似一切都不同了。 对资本的打压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对权贵的打压,当然也是对大宋不公平的打压,但世界上永远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回过头来瞧瞧,赵祯终于发现,自己一直是在为大宋的资本创造有利的环境,现在这么做确实有些背道而驰,当然从始至终他都认为自己是在为大宋的利益进行考量。 稍稍想了一会,赵祯望向蔡伯俙道:“朕不是在打压豪商巨贾,若是一个人白手起家,闯出一片堪比蔡记的天地,赵祯当为之贺!为大宋贺!但前提是他遵纪守法……” 赵祯组建的帝国资本一直是在维系大宋的重要物资和货物得到安全保障,同时也是在对商贾之道进行调节。 事实上若是东城豪门没有那些目无法纪的事情,朕不会动手,他们毕竟是勋贵,是开国功臣的后代,打压他们同时也让天下人寒心。 若以律法惩治,会让天下人觉得朕是别有用心,只有在经济上摧毁他们之后,再把罪证罗列出来,如此才算是有理有据。” 蔡伯俙点了点头:“官家的意思是,用商贾之道让东城豪门再无反抗之力,之后再罗列他们的罪证,让百姓们看到他们丑恶之处?” “然也!” 蔡伯俙松了一口气,官家的手段是高明,但却并非是直接用政权攻击东城豪门,东城豪门的罪证他见过,也知道他们犯下了多少不可饶恕的错误,原本在蔡伯俙看来应该直接抄家,但现在官家的手段更为温和一些,当然对东城豪门这样的强大资本来说却更为“残忍”。 “签了!官家东城商号的掌柜们都签了!” 拉比进入内室后便兴奋的嚷嚷,赵祯伸了个懒腰,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他们是如何选择的?” “皆是选得付息还本!每月归还一定数量的利息,一年后还本付息!” 赵祯点了点头:“这对他们来说是前期压力最小的还款方式,但到了最后一下拿出本金和剩余利息却是不容易的,人啊!总是对于自己过度自信,这便不是自信而是自大了。” 拉比望向赵祯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他从事钱庄这么多年,从未想到还有这般的运作手段。 小心的把手中的锦匣递给赵祯后,拉比就站在边上等待,这些钱不是属于皇帝的,而是属于钱庄,最终要去的地方也是钱庄的金库之中。 赵祯打开锦匣,看了看里面的契约,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原来东城各家的财富如此惊人。 这些契约中没有一样是他们府宅的契约,大多是一些商号的房契地契以及工厂的契约,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庄子的地契房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神都城或是东京城的别业契约,再无其他。 看来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要把府宅留作是最后的依靠,这样想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在传统汉家百姓的思想中,最少要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才行,即便是最后的疯狂也不可能把家宅给堵上。 东城的一座府宅可抵得他们向钱庄贷款的所有金额,现在的东城可谓是寸土寸金。 一些小商户或是小户人家在东城虽然只是占据了一隅之地,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小宅院已经卖出了近十万贯的天价,十万贯便是一亿钱! 更别说那些豪门大户的宅院了,早已不知溢价几何。 赵祯不得不感叹一句:“破家值万贯啊!” 这些府宅才是东城各家的家底,也是最后的依仗,即便是家道中落,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那便买了东城的宅院,去往其他城区也能过上衣食无忧富贵一身的日子。 赵祯轻轻的合上锦匣,在拉比期待的眼神中交给他道:“妥善保管,这些东西要派人估价,若是不抵借贷之数,还要让他们补上才是。” 拉比连连点头,但他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足以抵得上各家借贷的钱款,只需要让人查验真假便是。 赵祯回头看向蔡伯俙挥了挥手道:“走了!东城之事已尘埃落定,你把蔡记的事情做好,西面的事情也不能落下,此次你调任凉州安抚使做的不错,尤其是和康巴人的交易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三才拟词头!” “奴婢在!” “改川陕四路为四川路,成都府知府事田况有功于国,下旨中枢拔擢其为四川路转运使,令其不可懈怠!” “奴婢领旨!” 第两千二百七十一章帝王的无奈 赵祯对自家的商铺还是有信心的,别的不说,单单是人才储备和技术储备已经要远远超过这个时代,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官营买卖已经有了自己培养人才的这个概念。 一个大买卖不光要能培养出人才,还要能留得住人才,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都做的很好,最要紧的是,名声更好。 官营买卖和蔡记最大的优势便是名声和资源,这两样东西是组成官营买卖和蔡记不可缺少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百姓和后世其实没有多少区别,唯一一点便在于他们没有想到上升的空间来的如此之快。 原本百姓们的要求很低,能吃得上饭,没有苛捐杂税之苦,他们便把朝廷和皇帝当作是他们的依靠,而在律法健全,可依法行事的时候他们的安全感也得到了满足。 大宋这些年来打击权贵,惩治步伐和特权,着实给了百姓们以巨大的希望和满足感,而科举的改革,文化的振兴,官制的加强,使得大宋的百姓,华夏的子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 宋的疆土虽大,却少了几分唐时的狂放,多了些内敛和雍容,也多了精巧和雅致。 寻常百姓第一次发现,自己兜中的钱财变多了,富裕下来的钱远超当初买一个头绳,一根发簪,一顿佳肴的多。 而是能够买上几盆不错的花圃,精美的家具,漂亮到原先万万不敢奢望的玻璃器! 这时候人们心中的美好就被最大化的勾勒出来,唐的盛世是大气,豪放,是潇洒快意,是万国来朝,宫阙盈天! 宋代盛世是百姓都有好日子过,有法可依,无有宵禁,夜不闭户,贼人只能躲在阴暗之处! 权贵战战兢兢,不敢触法度分毫,百姓堂堂正正可高居庙堂!穷人读书可入仕,无需拜帖蝇营权贵门! 眼下谁若是去寻权贵之门递上拜帖,三天之内必被天下读书人所唾弃…………读书人有风骨,有胆气,敢为天下先! 腹中才华不施与人,唯有报国忠君方为不负韶华!这是读书人的风骨,亦是大宋的风骨! 当这样的风气在大宋流行起来的时候,大宋才会进入真正的盛世,大宋的风气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魏晋,仿佛一下回到了翩翩君子漫步于道的春秋………… 这是百姓的福气,亦是他们从未敢想象过的事情,而商贾的繁荣和机遇的增加,使得百姓们再次看到了另一个希望。 科举入仕只能是对少数人来说的事情,这天下间能人多少?太多太多,才学出众者几何?亦是太多太多! 如何向上走的问题再次摆在大宋百姓的面前,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谁都希望! 天生不是读书的人,需要另一条路来向上走,这条路便是经商,在大宋所谓的经商已经极少有所划分,只要脑袋灵活的人总能走上商贾之道。 这样的传奇和神话在大宋不断的上演,以前同村的人去了城中做工,三五年,甚至一两年后便是坐着自己家的马车返乡。 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带的是各色佩饰,极尽华美! 成功的方法有很多,只要分享自己的经验,便会有更多的人走上这条路,源源不断的往城中而去,有时镇子上开了工厂,整个镇子便繁荣了起来,变成某样东西的出产之地。 这样的改变来的太快,向上走的道路也太宽,大宋的百姓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在迷茫中终究有人最先看清了道路走上了富裕。 于是乎整个大宋便都看到了希望,整个大宋也都繁荣昌盛了起来。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家庭,一个宗族,只要有希望便有了一切,只要有希望便有了向上的动力。 而这个时候,朝廷,皇帝便会受到万民敬仰和拥戴,心中对皇帝和朝廷的信任便达到了最高,因为皇帝给了他们好日子。 爱屋及乌之下,赵祯得到了整个大宋的信任,这种信任的力量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大到让赵祯都要为之提心吊胆。 因为他要努力的维护皇帝的威信和颜面,以最大的程度避免贪腐,破坏法制的行为出现。 如此一来,东城豪门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朝堂上已经出现了流言蜚语,而民间亦是如此,赵祯要果断的处理此事却又不能使用政治权利。 怎么做都是不妥帖的,唯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方能奏效,所以他用经济上的手段来对付东城豪门。 常言道:对付内部的敌人要比对付外部的敌人难得多,就是因为内部的敌人了解你,知晓你的手段。 东城豪门以节义为铠甲,以资本为盾牌。 若赵祯按历朝历代的规矩,以强权抄家灭族,在没有证据之下就会变成一场屠戮忠良之后的阴谋,在外人看来其卑劣程度远超太祖当年的“杯酒释兵权”。 而今天,当那些东城商号的掌柜代表东家签字画押,向钱庄借贷之后,赵祯便知道自己赢了,赢得体面而且毫无顾忌! 这是东城豪门小觑了经济市场,也小觑了商贾之道,这个“战场”要远比边疆的战场要激烈,要比刀斧加身的血肉磨盘要残酷。 弱肉强食才是商场上的法则,而在大宋正真的不败强者唯有官营买卖,唯有帝国资本! 文法殿是赵祯在宫城中后修建的一座宫殿,主要是为了给大宋的司天匠人以独立钻研的地方,赵祯已经把天文历法从司天监中专门的独立出来,作为一座专司历法制定,禀报天时,校准节气的单独衙门。 在这里圭表,日规,漏刻,浑仪,天仪,水运仪象台等等诸多仪器皆在,有人专司报时,钟鼓之声从宫城传递四方。 路过文法殿的时候,后宫的内侍已经在此等候,步撵已经备下,显然后宫中的女人们知道赵祯今日出宫,早已差人在这里准备了。 赵祯近日的心情不错,随便问了句:“太子还在勤政殿中?” 边上的内侍上前小声道:“太子还在,每日都是过了亥时才肯离去。” 赵祯笑了笑道:“这点他可不如朕,朕在勤政殿中都是不过酉时便以早早离开的,他倒好拖到了亥时,朕曾对他说过勤能补拙,但要按时吃饭,命人去尚食局做几道旭儿爱吃的菜送去,让他趁热吃,莫要凉了!哦,对了再赐他一壶玉东春!” “奴婢遵旨!”内侍明白官家今日必有好事,否则这玉东春可不常见,往往都是官家最喜悦之时家宴上才用的上品。 第两千二百七十二章后宫家宴 景福宫中,外殿之内已经是桌椅俱全,赵祯不喜分餐而食,自己家人吃饭就是站着口水吃才是,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所以宫中的家宴从未有过分开落座的,都坐在一个大桌上吃饭,往日里吃的都是简单,每个爱吃的两三个菜拼在桌子上就不老少了。 每看到一桌子的菜,赵祯总是不胜其烦,于是火锅便成为庆祝的最好方式,谁爱吃什么便点了菜色放在边上备着便是,开吃的时候下锅一涮就好。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这火锅乃是宫中女人们都爱吃的,一来热闹,二来不用忌口,这三来便是官家高兴。 麦酒已是大宋百姓离不开的饮品,在宫中自然也不少见,原料不是来自稻米而是大麦芽或是小麦芽,再加上来自西面的桑科所制。 一壶麦酒倒出,上面总有厚厚的一层白沫,民间百姓也叫其“雪顶酒”,但赵祯却知道这玩意就是啤酒。 谁能想到这个时代的汉家百姓已经掌握了酿造啤酒的方法? 这些都要归功于大宋的商贾,因为这些远渡重洋的商贾在西方买卖,自然也知道了西方的美食和美酒,雪顶酒的酿造之法便是出自这些商人,是他们高价购得之后带回大宋。 啤酒配火锅,当然是冰镇的啤酒更好一些,赵祯端起啤酒道:“今日朕高兴,便设了火锅家宴,都知道朕的规矩,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莫要在乎礼仪!” 随着赵祯的话,一众后宫女子欢呼,因为她们都知道赵祯的规矩,只要是吃火锅便把万般的规矩搁置一边,连皇后也要抛弃尊贵的身份,官家更是自不用说的。 切成薄片的牛羊肉,连肥带瘦放进红彤彤的牛油火锅中,稍稍一下便出来,味道是极好的,除了赵祯喜欢蒜泥和韭花之外,其他人最爱的都是孜然辣椒羊油配出的沾碟。 尤其是没藏黑云和萧挞里,两女更是对孜然和辣椒趋之若鹜,在她们看来这两味调料才能把羊肉的美味衬托出来。 边上的内侍已经在烤制羊肉串了,肥美的羊肉新鲜至极,是尚食局刚刚宰杀便处理好送过来的,只需要用炭火烘烤一会,整个宫殿中便都是羊肉的香味。 对于宋人来说,就灭有不能吃羊肉的,即便是最怕膻味的女子也要习惯这种味道,因为在大宋百姓眼中,羊肉依旧是贵肉,猪肉自然还是浊肉。 但对于赵祯来说,猪却是一个好东西,他不光吃的差,还长得胖,完全能够给人类提供丰富的脂肪和蛋白质。 而且猪油还是非常奇特的功效,既能做出香皂来,还能变成威力巨大的炸药,这猪也是大宋的“功臣”啊! 当赵祯把“功臣”的一节大肠扔进火锅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重口味”。 在赵祯看来这是非常寻常的事情,猪下水怎么了?收拾干净之后照样是诱人的美味啊!多余的油脂拿掉,带有韧劲的大肠好吃得很。 不光自己爱吃,蔡伯俙也爱吃,想到这里赵祯便决定明日去往蔡伯俙的府上。 “官家今天遇到了什么高兴事,让您吃的如此爽快?” 赵祯笑了笑:“你们大多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儿,岂能不知?嘿,东城的那些勋贵这下算是翻身不得了,除非卖了自家在东城的宅邸。” “官家,这样一来勋贵之家……还是不要把他们煎迫太甚……” 王语嫣在边上有些不安,在场的后宫妃嫔岂能看不出来,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心中对勋贵的照拂可比一般朝臣都要来的多些。 赵祯拍了拍她的手道:“无需多虑,朕还是给他们留了活路,最少没有削去他们的勋爵,否则宣德门外又要跪上一群人了,勋贵的爵位并非传承而是每年向宫中讨要的,朕会酌情供给以免他们真的家中断粮,诶……这些功臣之后,多少也为大宋做了点事,最少他们在振兴大宋商贾之事上是有功劳的,虽然也是为了自家发财,但却也是歪打正着!” “官家您还需担心这些“米虫”吗?大宋讲究礼法不假,可先人的功劳岂能一直延续下去?他们为大宋的商贾之道助力自然是应该赏赐的,但他们的子孙若是还打算躺在先祖的功劳上吃喝,那便是一群无用的废人,祖先的荣光也被他们丢尽了,官家又何必再去施舍?” 萧挞里的话在王语嫣听来十分扎耳,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却草原风气太重:“这里不是契丹,汉家讲究传承,姐姐难道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赵祯无奈的举起双手:“二位便不要再争论这些了,完全没有意义,一来东城勋贵已经是蛊中之物,二来朕也没想着把他们赶尽杀绝,但越是如此,越是一场折磨,慢慢的家道中落,慢慢的看着财富流失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在我大宋,从商不得,入仕不得,只能依靠天家赏口饭吃,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这倒是实话,王语嫣脸色有些苍白,她太过理解这种感觉,她王家原本也是如此,但幸好出了自己这位皇后,让王家避免没落下去,早早退出和东城豪门的往来。 对于赵祯来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当官营买卖和蔡记依这一年内旧以同样的价格售卖商品的时候,对于东城豪门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次倒计时,都是一次次的期盼和失望,最后走向崩溃。 为此他特意在今晚以家宴的形势庆祝一番,当然朝堂也会产生变动,那些由东城豪门培养出的人才心中是不会好受的,对于他们来说早已在无形中与东城豪门捆绑在了一起。 人都是会感恩的,当东城豪门身陷囫囵的时候,他们岂能作壁上观? 不出一个月便会有官营买卖和蔡记与民争利的奏疏呈上,当然这里的“民”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东城豪门,也会有聪明人看出他们是大宋经济基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从这个角度上疏朝廷。 这是在赵祯意料之内的,但他都不会理睬,这一年的时间是一个市场慢慢适应和磨合的阶段,也是大宋经济的转型阶段,来不得一点马虎………… 第两千二百七十三章帝王便是“棋手” 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守规则,只有少数的人能够拥有打破规则的权利,但即便如此有时候又不得不妥协。 赵祯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一边搞打击资本,另一边扶持资本,这在有些人眼中是自相矛盾的事情,便是跟了赵祯这么多年的蔡伯桸也心中糊涂。 一人独坐在景福宫的大槐树下,三才有些困顿的依靠在树上,夏日凉风可不多。 “西面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赵祯的话让三才瞬间睁开眼睛道:“还在等消息,皇城司之前传来消息说,康巴人的智者仁青东已经入宋,星夜兼程的赶来神都。” 赵祯斜斜的望了三才一眼:“上月朕便给了他仁青东恩典,允许他入京面圣,怎生拖了如此之久?传去消息,若是他仁青东以为朕会无限期的等下去,那便让他康巴勇士磨好刀剑准备迎接大宋的攻伐。” 三才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赵祯突然便对康巴人强硬起来,收服外族不是应该以怀柔为主,以大国气度震慑吗? “管家,奴婢常常听闻康巴人彪悍张扬,睚眦必报,如此岂不是…” 赵祯摆了摆手:“你不懂,朕在成都府开设榷市边已经是给了康巴人以恩容,若是他们已经不归附大宋,难道要把他们养成和吐蕃一样强大的敌人?强国就是要有强国的样子,第一次宽容是施恩,第二次便是可欺。” 三才忙不迭的点头道:“奴婢知晓了,定然不敢怠慢此事!” 赵祯点了点头,在三才离开之后,便挥手让宫人都离开,他喜欢独自一人坐在这大槐树下,都说槐树有灵,神都城的禁中原本是没有这棵槐树的,但这颗槐树来自于东京城的皇宫,乃是一棵不下百年的老槐树。 槐树常有树中之鬼的说法,因为便是在炎炎夏日其下也是凉风阵阵,赵祯可不在乎这些说法,他只是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 看着景福宫附近的廊庑,在看看这颗老槐树,赵祯忽然笑了笑,招手让边上唯一伺候的陈彤过来。 “官家有何吩咐?” 陈彤是有些纳闷的,平日里官家在老槐树下最喜欢独坐,独酌,便是皇后没有旨意都不得靠近,怎生今日突然转了性? “你瞧瞧这景福宫中的廊庑。” 陈彤随着赵祯的话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随即有些茫然道:“官家,奴婢眼拙,不知官家何意……” “堂下周屋即为廊庑,廊无壁,仅作通道;庑则有壁,可以住人。” 陈彤挠了挠头:“官家这是要考校奴婢,奴婢知晓的,这东西偏殿之内分别是…………” 还没等他说话,赵祯便指了指头顶上的大槐树道:“你看这廊庑和槐树合在一起像不像是一个困字?” 陈彤大惊,随即环绕四周又看了看大槐树:“官家,算……算不得的,还有俩个水缸……奴婢这就吩咐将作监,派人来把这棵老槐给砍了去!” “没了木,这里便只剩下人了……” “官家,呜呜呜,陈彤没有这般的才学和您巧对,就放过奴婢吧!” 赵祯无奈的摆了摆手,显然想要戏弄一下身边的人是不太可能,眼下宫中的内侍已经算是个顶个的“狡猾”。 当然,这在赵祯看来是一件好事,身边的人若都是蠢材,那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但太过精明也不是很好。 赵祯实在是闲得无聊才会找陈彤玩这个对他来说“老掉牙”的梗,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迷信的事情还是挺相信的。 这种迷信不是对宗教的迷信,而是对一些好事的趋向和对一些充满坏事情寓意的避免。 人嘛!都是喜欢趋吉避凶的,图一个好彩头算不得是迷信只不过是人类对美好的追求,这是世界上每一个文明都出现的事情,也是人性的共同之处。 康巴人也迷信,且他们的迷信是实实在在的宗教迷信,虔诚的让人难以想象,愿意把最受的粮食供奉在佛陀的神像面前腐烂风化也不吃饱最后一餐。 就是这样的信仰让人觉得难以接受,极端的东西对于汉家文明来说并不适合,因为这个民族接受了数千年“温润如水亦如玉”的教育。 在康巴人的眼中,古老的宗教给了他们以力量,但在赵祯眼中,这些宗教却是在破坏他多年建设起来的文明。 不过显然这对娄守坚以及前往吐蕃传教的大宋僧侣来说却不是这样。 赵祯在等待来自西面的消息,准确的来说是在等待关于娄守坚等一众大宋高僧大德在吐蕃的传教情况。 康巴人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甚至连吐蕃人在赵祯这里都算作是一颗棋子,这盘棋是赵祯在下,而他的对手不是任何人,没有人有他的眼光和格局,他已经不限于大宋甚至是东亚这一隅之地了。 大宋的足迹遍布整个世界,便是遥远的澳洲和美洲已经出现了大宋的踪迹,在这个航海技术极为发达的时代,大宋已经成为海上的霸主和领先于这个世界的海洋大国。 陆地已经不能够限制大宋的疆域,提前进入火器时代的大宋对外拥有足够强大的军力,同时也具备了足够的冒险精神。 只要赵祯愿意,完全有能力组织一次航行来证明大地是圆的,大宋不需要那么费劲,穿过飞走好望角等地,只需要一直向东,若是能抵达神圣罗马帝国的法兰克王国,便能证明。 这是大宋商贾从丝绸之路出发,直道西方的终点站,人们从陆地上向西前进,和向东从海上前进的船队相与,便能证明地球是圆的这一惊人事实。 但赵祯现在还不愿意这么干,毕竟这样做会影响许多东西。 赵祯眼下有两件事要做,一是保证官营买卖和蔡记这一年内要保持物价的平衡和稳定,同时还要保证市场逐渐接受大宋的经济规律,在此基础上,大宋全新的“经济法”也该新鲜出炉了。 这是和宪法不一样的律法,赵祯甚至还没想好名字,只是让三司的官员开始准备,因为大宋的“经济法”要在每年进行重新校订和修编。 即便是赵祯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唯有不断的完善才能保证大宋的市场在华夏传统文化中健康运行。 第两千二百七十四章货殖律 原本的大宋是一个依照“祖宗之法”行事的国家,这里的“祖宗之法”不是律法而是祖宗的一言一行,甚至包括一些轶事。 大宋的“祖宗之法”也叫“祖宗家法”、“祖宗法”、“祖宗之制”、“祖宗法度”、“祖宗典制”、“祖宗故事”等等,因为开国之君的“英明神武”后世帝王对其开国祖宗,都持有祗畏敬奉的心态,也力图总结并继承他们的治道家法。 大宋开国不易,前车之鉴又太多,于是便吸收唐、五代弊政的历史教训,严密防范文臣、武将、女后、外戚、宗室、宦官等六种人专权独裁,制定出一整套集中政权、兵权、财权、立法与司法权等的“祖宗家法”。 但这样的“祖宗家法”制度在现如今的大宋早已不适用,赵祯制定宪法的初衷就是为了打破大宋的“祖宗之法”,在赵祯看来,唯有制定缜密的律法和制度方能保证大宋前进的方向。 法律不一定是完美的,但人却可以不断的完善法律,因为人的思想是在不断进步的,世间万物也是在不断改变的。 恐怕太祖太宗以及真宗皇帝都不会想到,现如今的大宋已经免去了许多地方的农业税,百姓们已经不需要在为粮食发愁了。 最少购买粮食所占据的收入比例要降低许多,人们有更为富裕的钱财用来购买其他东西,以方便自己的生活。 大宋年岁大的人,长寿的人更是见证了这个过程,这样的改变岂能不大? 赵祯和范仲淹等许多改革派的朝臣一起见证了大宋改革带来的强大,即便是历史上那位反对派的中坚力量,现任大理评事、国子直讲的司马光都在上疏改革之事,可想而知大宋的改革到了深入人心的地步。 律法的严明,治国用法,这是赵祯发现最好的传承办法,也是最符合当下乃至以后大宋的之国之法。 自己的前辈们曾经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是在提倡人治,提倡君王的权威至高无上的同时,以君王治国。 但赵祯却在想办法让这个想法慢慢的淡去,慢慢的被人们所摒弃,以人治国,以天子治国,终究是会出现错误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但律法不同,有了律法之后,按照律法来治国,即便是有不稳妥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大乱子,而这时候帝王的作用便可体现出来,改变律法中不合理的地方,进行修法。 这才是依法治国的精髓,当然,帝王也不可因此荒废政务,大量的事情还需要帝王亲自处理,治理灾害,发展国家,选用臣子等等等等………… 治国离不开法,也离不开人,两者之间应该是相辅相成,人定法,法束人,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赵祯自己还是给了帝王应有的特权,改变律法便是帝王的特权之一,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考虑,也是为了后世子孙考虑。 当赵祯招手的时候,陈彤便知道了该做什么,官家有许多圣明的主意都是在这可大槐树下想起来的。 转头对内侍吩咐道:“掌灯!抬案!” 景福宫的庭院中立刻鲜活了起来,内饰们搬来桌案和上面的文房四宝,陈彤在摆上滴水研磨,巨大的宫烛被点燃。 赵祯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法”字,赵祯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便是飞白,枯丝平行,转折时笔画突出,颇有力度,韵律感和节奏感极为突出。 法无常法,招无定招,这是武学的道理,也是治国的道理,眼下赵祯对待东城豪门的手段便是招无定招。 只要是能够打击东城豪门的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哪里有什么规矩? 律法同样如此,随着时间的改变,大宋的律法也是要跟着改变的,就如同眼下要实行的经济之法一样。 《货殖律》三个字几乎一气呵成的写下来,赵祯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代还没有商业一说,多以商贾之道或是货殖之道来代替。 而经济一词往往代指:经世济民,指治国的才干,这词往往和商业不沾边。 货殖一词却出自《论语·先进》:“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这里的货殖二字便已经作为指代经商盈利的意思了。 大宋的商业需要规范,不光要规范还需要拥有执行的力度,《货殖律》一旦颁布,不光是京城朝堂上的官员需要了解,三司的官员需要查证,地方州府,乃至县治之下的官员也需要熟读和运用。 否则《货殖律》便毫无意义可言,这是要和《皇宋宪法》以及《宋刑统》一起成为管控地方,维持地方稳定的所在。 大宋的经济活动之发达,即便是赵祯都为止瞠目的,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先行的资本主义形势,雇佣关系成为主要的存在,律法需要保护这些人的权益。 原本的汉家王朝主要矛盾在农民身上,农民的权益受到了侵害,一时他们可以忍,若是让他们一世都要受到侵害,子子孙孙都要受到侵害,那么这些淳朴的农人就要造反。 农民起义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上不在少数,但终结一个王朝的并不一定是农民起义,这大多是一个引子,证明了王朝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农民起义就是破了疮的脓,当他流出来的时候便说明这个王朝已经完蛋了,它的上层结构已经崩溃,腐败,渎职,怠政,昏庸,奸佞当道,等等现象已经频发,成为不可挽回的局面。 而现在,大宋的农人已经没有了造反的条件,土地兼并这个问题得到了赵祯最大程度上的改善,而粮食的价格也极为稳定,每年朝廷都要从司农寺派出大量的官员到地方上传授种植经验和技巧,同时检查各地的农业发展。 虽然是在进行资本主义改造,但农业依旧是大宋的重中之重,只有在农业繁荣的时候才能出现商业繁荣,轻工业繁荣。 《货殖律》不光要保障工人的权益,同时也要保障市场的稳定运行,因为赵祯知道,一旦爆发工人起义,那所造成的危害恐怕会比农民起义还要剧烈。 第两千二百七十五章吐蕃动向 赵祯的《货值律》并没有直接送去三司衙门,也没有送到中枢院,这只是赵祯自己的想法和观点,眼下还并没有成熟,其中的许多条款还有待商榷。 另一边三司的官员早已开始收集和编篡大宋的商业法则,只是没有形成准确和明文而已,但三司在包拯的监管下一刻也不曾怠慢。 大宋的官员是支持律法的,在他们看来若是官家“重法度”,那下面的人也遵守法度,上行下效便是这个道理。 法度最大的好处便是在于有东西可以依照,极少出现错判,或是误判的事情,冤假错案的几率也会减少,这是官员们最为在意的地方。 赵祯在大槐树下忙活了一夜,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三才回来的时候立刻取代了陈彤,跟随官家多年的三才知道,官家定然是不想责备陈彤的,深夜在大槐树下理政,陈彤这小子连个帷幔都不准备,实在是失职的很! 装着艾草熏香的小铜鼎被放在了赵祯的边上,四周也用帷幔扯了起来,三才还特意把一件绸子长衫披在了赵祯的身上。 暖胃的茶饮也备好,越是夏日的夜里越不能用冷饮子。 “你倒是勤快,跟随朕多年也知晓了朕的习惯,不妨事,让陈彤伺候也是一样的。” “官家,奴婢伺候您大半辈子了,这些事情已经是手到擒来,交给别人不放心,生怕他们怠慢了让官家不舒坦。” 赵祯看了一眼陈彤:“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跟随老陈琳一段时间,现在他去了,你便也要把事情顶起来,可不敢泄气,让人瞧见了笑话,皇城司的差事你还领着,便莫要担心旁人,三才自会提点,不用担心抢了他的风头。” 三才一惊:“官家,奴婢可是从未有过压制后生的事,不是奴婢不放手,是这小崽子怕和奴婢冲突,自己不敢承担啊!” 陈彤在边上连连道:“官家,怨不得三才大官,是奴婢自己放不开手脚,担心……” “担心得罪他是不是?没甚的关系,你只管去做,三才会教导你的,朕要让他做你的师傅,用心教导,待他年老之后,也好有个扶持之人不是?” 三才明白了赵祯的意思,连连拱手道:“谢官家!奴婢一定好生教导这些后生小崽,也好老了有人依靠。” 赵祯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皇城司毕竟是天家的,勾当官若是选不好,整个皇城司便都毁了,朕不希望出现辖骑满街的情况,也不希望皇城司成为废物,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三才立刻点头道:“官家放心,皇城司永远是官家的皇城司,万万不敢有所差池,皇城司只听从官家调遣,其他人万万碰不得,此乃天子私器!” 赵祯看着眼前的一晚上的成果,伸了个懒腰道:“陈彤,把这个送给太子,让他好生看看,顺便自己补充一下,这件事便交给他来办,明日朝政的时候让他在超会上明说此事。” 陈彤接过赵祯的文卷放入锦匣之中用小锁锁上道:“奴婢这就去。” 三才瞧见陈彤走远,小声道:“官家要把皇城司交给太子?” 赵祯点了点头:“你跟随朕多年,应该知晓朕的心意,眼下还不是把皇城司交给旭儿的时候,但却可以给他培养一些人,陈彤便是跟随旭儿多年的,虽说不算是潜邸旧城,但在宫中陈彤算是跟随旭儿多年的老人,常常在朕面前夸他,朕准备把陈彤留给他用。” “官家为太子思虑周全,奴婢一定好生教导陈彤。” “皇城司查到西面的消息了吗?” “启禀官家已经查到,仁青东已经过了兴元府,正在赶往京兆府,到了长安城之后便可乘火车前来神都!” 赵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吐蕃人呢?他们就没有什么动静?朕不相信吐蕃人不知道大宋和康巴人之间开设榷场通商有无的事。” 三才躬身道:“黑手已经探来消息,吐蕃人已经知晓,但却并未对康巴人有所行动,看来是不打算和咱们爆发冲突了。” 稍稍一顿三才又小心的开口道:“官家,吐蕃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劲,黑手和死骑双双来报,吐蕃最近在收缩兵力,寻常犯边的军队也不见了,游骑哨探从三十里撤回了五十里……”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道:“何不早报?!” “刚刚传来的消息,官家下令宣毅军不得擅自出击,巡边的将士便不敢夜窥敌营,吐蕃人用的虚实之法,大军撤走还是留人守营,每日炊烟依旧,灯火通明。” 赵祯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无论是黑手还是死骑的消息都和宣毅军印证了?” 三才点头道:“皆以印证,吐蕃人确实在收缩兵力。” “可曾探出向何处收缩?” 三才有些紧张的摇头道:“并未发现,但可以肯定不是向四川路集结,康巴人亦会派出哨探警戒吐蕃。” 赵祯的眼睛微微眯起:“娄守坚的人你联系上了吗?这些僧人可不单单是去弘扬佛法的,他们……” “官家恕罪!” 三才拜倒在地:“启禀官家,娄守坚带着僧众前往吐蕃之后便在哪里扎根下来,且受角厮罗礼遇,修建佛寺,广传佛法,以有圣僧之势,然鞭长莫及……” 赵祯点了点头:“起来吧!这事和你无关,朕让娄守坚去吐蕃本也没打算让他为大宋效力,佛门也早已看清朕的意图,此时归顺吐蕃乃是意料之中,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僧人前往吐蕃,无需阻拦,这不是坏事,相反在朕看来这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三才愣了一下,在他看来大宋这段时间不断有僧人前往吐蕃,大小寺庙更是开始组织僧众西行,这对大宋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啊! 瞧见三才的迷惑,赵祯笑道:“去便是好事,朕希望大宋的僧侣都去往吐蕃传法,如此一来朕也能轻松些。 大宋现在的环境越来越不适合佛门了,他们自然会去往最适合的地方,而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的百姓解放出来,朕的大宋劳力增加岂不是好事?” “官家圣明……” 第两千二百七十六章无遮大会 贤觉率领佛门迁徙吐蕃,这对于赵祯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信仰这东西的可怕地方就在于如何运用。 在大宋佛门会让人变得更为消沉,麻烦,出现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当然也有有利的一面,但总体来说弊大于利。 天竺的佛门和大宋的佛门是不一样的,在天竺的佛门不光对佛法钻研颇深,同时对数学,建筑学,医学,甚至是政治学都有所涉及。 在天竺的佛教中,数学已经出现了十进制,十个十等于一百,十个百等于一千,十个千等于一万,十个万等于一洛叉(亿),十个洛叉等于一大洛叉(兆),十个大洛叉等于一俱胝(京),十个俱胝等于一额部昙(垓)。 但中原的佛教却不同,他们更为讲究的是积德行善修来生,今生今世如何也就如何了,不需要去做多少改变,人要学会放下等等这些实在是影响社会进步。 不光是赵祯一个人觉得这样,大宋的百姓现在自发的反对宗教。 赵祯是大宋的皇帝,在他的影响下,在他的改革下,整个大宋已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有了赚钱的能力,也有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对于百姓来说,只要有好日子过,那他们就会花上十二分的努力,不光是为了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儿孙活的更加舒服。 人活一世就是要留个子孙念想,不光自己要活的好,还要让子孙活的好,汉家百姓无论到了哪个时代都是这样的想法。 若是没有机会也就罢了,但现在有机会了,谁还会过上原本苦哈哈的日子? 这是盛世王朝,是个充满机会和机遇的时代,人们不在被局限在一个地方,市场的繁荣超乎想像,于是乎大宋的百姓就开始自觉的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了。 而佛门这个让人安于现状,忍受痛苦修行来世的宗教在大宋就特别的不受欢迎起来。 道教讲究的是无为,修的是自己的内心,你自己愿意干嘛就干嘛,别人管不着,况且道教也是让人静心的宗教,也是汉家的本土宗教,所以人们并没有多少抵触,喜欢就去修行,不喜欢便不喜欢,没甚的关系。 佛教需要供养,需要信众,需要皈依,这些都是大宋眼下所不容的事情,原本的佛门高僧在大宋大宋还能收到礼遇,而现在,几乎是人人不屑一顾。 原本有些人家甚至愿意把孩子舍去佛门做沙弥,但现在,便是再穷苦的人家都要把上门讨要饭食的和尚打出去,至于讨要孩子去佛门礼佛修行的,那一定是被人抓了见官去,说不得在路上就被人打了个半死。 一时间大宋的佛门冷落,香火稀疏,已经没人愿意往寺庙去了,至于那些许愿灵验的寺庙,却也是没人愿往,只是在大殿前的香炉里上根香,若是灵验便来还愿,若是不灵验必然破口大骂。 在百姓们看来给佛门上香就是给了钱的,佛门收了钱,佛门中的那些佛陀菩萨就该保佑自己,若是不然那还设立香案作甚?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大宋不受待见的宗教,在吐蕃却混的风生水起,娄守坚等一众“高僧”讲解佛法,佛理,宣扬普度众生,自然是符合角厮罗的理念。 角厮罗本就是依靠佛门,吐蕃密宗佛教和中原的佛一样,都是佛教,双方之间虽然也有不同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汉传佛教就是现在吐蕃密宗的来源之一。 当年吐蕃王国赞普松赞干布娶唐朝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尺尊公主,传来汉传佛教及尼泊尔系佛教。 松赞干布在拉萨建立布达拉宫,为二妃立大昭寺和小昭寺,供奉佛像,文成公主带去的是觉阿释迦像即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安置于大昭寺,以便于人民修福礼拜,又遣贵族子弟留学印度。 这个时期的吐蕃佛教就是汉传佛教和南亚传佛教,为后来具有吐蕃特色的密教打下了重要基础。 因吐蕃王朝的朗达玛王之灭法为界,吐蕃的宗教产生了分裂和新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宗派,这些宗派之间存在矛盾甚至是相违背的地方。 对于角厮罗这个依托佛教的吐蕃王来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角厮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只有统一的思想才能让吐蕃更加团结。 他看到了赵祯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赵祯不能让佛门成为他的助力,于是便排挤佛门,让大宋的佛门渐渐消失。 但在吐蕃却是另一幅光景,佛教的地位在吐蕃很高,角厮罗打算学习松赞干布,把吐蕃打造成一个政教统一的王朝。 在他严重佛门不是落后和懦弱的象征,相反是他维护自己统治,强化吐蕃百姓思想的武器。 在角厮罗看来,佛门昌则吐蕃强,佛门的团结也是吐蕃的团结,这时候他需要的是一个统一的佛门,而以谁为尊?当然应该是汉传佛教! 即便是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吐蕃是强大的王朝,是吐蕃王朝的延续,但在角厮罗心中还是觉得汉家文明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他赵祯只不过是不会使用而已,汉传佛教到了自己的手中就是好东西。 可当他看到娄守坚等一众高僧大德整日吃斋,人已经开始逐渐脱了形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事实上在汉传佛教抵达吐蕃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不吃肉,所谓的荤腥也并非是指鸡鸭鱼肉等物,而是指的喝酒和吃葱、蒜之类。 这使得角厮罗开始对汉传佛教也产生了怀疑,他觉得汉传佛教也不靠谱,若是吐蕃上的汉子都不吃肉,那就根本没有战斗力! 一群连马都上不得,弓都拉不开的人如何能称为吐蕃勇士? 所以这段时间他积极的探索,最终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编篡佛典,总结佛教,开一场论法大会,也就是无遮大会。 这场无遮大会在逻些城举行,邀请整个吐蕃所有得道高僧,无论是哪一派的都可以前来,互相之间交流辩论,即便是出声低贱的人也可以上前讨论佛法。 所谓无遮便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僧俗、智愚、善恶,皆是平等看待。 第两千二百七十七章吐蕃人眼中的希望 这也就能说明为何角厮罗会收缩兵力避免和大宋之间发生冲突的原因,他在稳定吐蕃的思想,在改变吐蕃的宗教,在加强吐蕃****的制度。 信仰是“磨刀石”有时会把手中的长刀磨得锋利,有时却越磨越短,信仰可以让人堕落,也可以让人变成无双的勇士。 而这两者的取舍都要看掌控者如何决断。 赵祯觉得角厮罗是个聪明人,他看到了宗教给吐蕃带去的力量,佛门对吐蕃的影响要远比汉家王朝来的大,所带去的好处也要比在大宋多。 当一个王朝外有强敌,内有分化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整个王朝连接在一起,形成铁板一块,如此才有抗衡下去的办法。 角厮罗便是利用宗教开始统一吐蕃人的思想,但他做的不仅仅是如此,无遮大会事实上并不是一场简单的佛法辩论会,更不是只和佛门有关的法会。 红宫前巨大的跑马场上已经来了许多人,僧人有很多,寻常的百姓也有很多,但也不乏吐蕃王朝的官员。 各部的头人几乎已经全部成为吐蕃朝堂上的官员,这是一场利益交换,用他们的部族来换取朝堂上的显贵。 原本在各部头人看来这是角厮罗的愚蠢之举,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部族永远都是自己的,部众绝不会背叛自己。 但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们狠狠一击,角厮罗撤销了各部头人在部族中的权利,同时派遣底层官员到各部中建立府衙制度。 这些官员都是仁钦桑波培养出的吐蕃才俊,他们的脑袋里有着如何规范管理地方的办法,许多制度在不断的推行。 把部族改变成为吐蕃王朝的州府,这才是他们在做的事情,至于那些头人的亲眷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便是离开部族前往逻些城投靠,要么便是死于屠刀之下,二者任选其一! 头人的亲眷家族才是对各部族施加影响力的存在,他们的消失也意味着部族头人的影响力彻底在部族中消失。 当部众被解放出来的时候,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也只有角厮罗派遣到各地的年轻官员们了,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掌握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角厮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想把兵权下发但又不得不下发,只有地方上形成稳定的终于朝廷的州府制度,吐蕃才算是完整起来。 全新的王朝制度在吐蕃迅速成形,之所以这么快,那是因为角厮罗和仁钦桑波已经巫玛快速的采用了汉家王朝现成的政治制度。 有东西抄的时候当然是最快,最便捷的,“抄作业”有时并不是一件坏事,只要“抄作业”的人足够聪明,那就会形成属于自己的答案。 眼下的吐蕃便是如此,角厮罗的“作业”抄的很成功,何况他还有仁钦桑波以及巫玛在边上辅佐。 废除农奴制度是他的核心政策,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如此虽然会触及各部头人的利益,但现在这些头人已经在朝堂之中担任官职。 吐蕃各地的部族迅速瓦解,或是被州府制度所取代,或是头人家族被屠戮的干净,而这么做的根本目的便是要解放所有农奴和平民。 让他们获得土地,牛羊,让他们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成为吐蕃的子民而不是奴隶。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只属于角厮罗这位吐蕃赞普,而非其他各部,头人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解放农奴,建立完善的政治制度,这些都是角厮罗发展吐蕃国力的办法,同时吐蕃王朝正式形成了由奴隶制度向封建制度的转变。 一个制度的落后与否决定了一个王朝的成长,对这一点角厮罗看的极为清楚,他知道大宋现在正在改变,正在向另一个形态改变,但他说不出来。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把吐蕃变成另一个“大宋”努力的追赶大宋的脚步。 制度的完善,思想的统一都是他手中的利器,吐蕃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谚语“从低洼地方爬上来的人,总能比高处的人爬的更高!” 角厮罗见识过大宋的繁荣,也了解吐蕃的衰落,相比之下他认为吐蕃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和未来。 不光他这么想,仁钦桑波以及巫玛也这么想。 无遮大会的召开也是一次政治的大朝会,僧人们辩论的是如何统一,如何制定完善的佛法,而角厮罗要做的是如何让吐蕃成为一个强大的封建王朝。 红宫之中皆是吐蕃现有的权贵,他们聚集在一起,等待角厮罗这位吐蕃赞普的命令。 巨大的宫殿之中满是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角厮罗这段时间没有少“鼓动人心”他要打造强大的吐蕃,就要从这些权贵下手。 他的旨意总是充满了自信和强大,蛊惑力极强,对于吐蕃人来说充满了诱惑。 角厮罗描述了曾经强大的吐蕃,同时下定决心要改变吐蕃的现状,甚至要超越原本的吐蕃,慷慨激昂的文字,掷地有声的话语都给了吐蕃人以希望。 再加上他“活佛”的身份,吐蕃人已经视他为“神”,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大宋的皇帝便是大宋的“神”那自己为何不能成为吐蕃的神? 红宫的大殿之中放置了一口硕大的铁鼎,没人知道这铁鼎是作何用的。 角厮罗环顾四周,缓缓开口道:“诸位臣公,本赞普召集尔等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从今往后我等再也无需惧怕宋人的火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宋人的火器一直是吐蕃勇士的梦魇,双方交锋之下吐蕃勇士折损在宋人火器上的不在少数,对于火器的恐惧是深入到骨子里的东西。 瞧见众人眼神中的迷惑和恐惧,角厮罗挥了挥手,边上的茹脱腊便双手捧着木桶上前,在铁鼎中放置后点燃引线。 “轰动…………” 一声巨响传来,铁鼎四分五裂,热浪翻滚而出,碎裂的铁片迸射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铁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寂静中的红宫众人目瞪口呆,接着便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山呼,吐蕃人从铁鼎中看到了希望………… “赞普万岁!” 第两千二百七十八章贤觉与赞普 吐蕃人对火器的渴望由来已久,强大的火器自然是他们所期盼的,但想要得到几乎比登天还难。 茹脱腊从宋军之中得到火器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角厮罗命他保密的同时,还命仁钦桑波挑选吐蕃的能工巧匠日夜钻研。 没人知道这铁鼎看着质地坚硬,但事实上并不结实,虽硬然脆!不需要火器的威力,便是用大锤也能敲砸的四分五裂。 仁钦桑波召集的工匠并没有参透火药的奥秘,但他们还是发现了火药所需的材料,硝石硫磺木炭三种原瞒不过他们。 但比例多少,如何混合这些却是不知道的,他们只是把宣毅军中的火药弹,拆开,从一颗颗火药弹丸上发现蛛丝马迹。 研制的时候没少发生爆炸,还因此死了俩个吐蕃的高明匠人,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把这三味药料按照不同的比例制作成火药弹进行试验,最终这颗在红宫之内爆炸的火药弹是威力最大的一种。 他们不知道宋人是用的什么让火药弹中的火药变成一颗颗圆球状的,不断的试验之下,他们采用了粘稠的青稞汁。 角厮罗之所以把还为完美的火药弹拿出来,为的是给吐蕃人打气,振奋人心,他要让朝堂上的官员看到希望,看到吐蕃不是不可与大宋一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汉家的兵法,也是所有文明总结出的经验和教训。 角厮罗因为其独特的出身,他对大宋的了解不在少数,同样吐蕃朝堂上的人对大宋了解的也不在少数。 别忘了,吐蕃曾经派遣使团去过大宋,知道大宋的模样。 看着欢呼的朝臣们,角厮罗嘴中却有些微微发苦,吐蕃的火药弹是和宋人的火药弹差不多,但有一个极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制造火药弹的材料,成本。 角厮罗知道宋军装备了大量的火药弹和其他火器,这些都是极为烧钱的买卖,以吐蕃的财力物力,想要大规模的让军队装备这种还不如大宋的火药弹,耗费巨大,开销甚巨。 一场战争打下来,吐蕃的家底便要被搬空! 火药弹只能作为振奋人心的东西,而不能作为吐蕃的主要武器,这一点角厮罗知道,仁钦桑波和巫玛也知道。 吐蕃的第一场大朝会便在角厮罗所期望的一样,充满希望的召开了,朝臣们各抒己见,同时拥护角厮罗提出的所有要求。 吐蕃的贵族,朝臣们不是傻子,他们在知道角厮罗掌握了火器之后便第一时间选择了顺从,恭恭敬敬的顺从,因为角厮罗掌握了吐蕃上最强大的力量。 这也让角厮罗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军队,政治,以及官吏,规范朝堂上的礼仪和制度,同时也可以培植心腹,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顺者昌逆者亡,清除异己。 角厮罗坚定的认为,唯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朝堂才是稳定的,可靠的,为自己所用的!为此他不惜诛杀那些反对之人,无论他们的声望和权利有多高。 三天的时间,吐蕃的朝堂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同时吐蕃高原上的所有兵权被归拢到了角厮罗的手中。 朝臣也进入了和汉家王朝一模一样的制度之中,三省六部这个始于隋,立于唐,沿于宋的制度被角厮罗完美的复制。 他把这个政治制度看作是汉家文明的典范,但他却更加注重相权,给予了仁钦桑波高度的信任,类似于唐时的规矩,而有别于大宋分割相权的手段。 三天的大朝会结束时,红宫外巨大的跑马场上,无遮大会也进入了高潮,角厮罗派遣仁钦桑波这个佛学大家主持,他很久以前便是吐蕃高原上的“宝贤译师”,“大论师”。 最为重要的是他精通汉传佛法,对汉学也颇有研究,在他面前,便是大宋来的高僧大德,贤觉法师也不是其对手。 只不过让角厮罗没想到的是,佛门的合并,佛理的总结整合要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这场无遮大会整整开了七日还为结束。 整个吐蕃的各教僧侣们聚集在一起,还有来自汉家的佛门,相互之间不光有争论还有惜昔相印,不光有不屑还有佩服。 这是一场佛门盛世,僧侣们每日提出各种各样的观点,论点来进行讨论,修改,总结,编篡入册,许多东西都是对方第一次听的,也有大家形成共识的。 仁钦桑波这位吐蕃的宰相也积极参与其中,感叹“佛门盛事”的到来。 只可惜在角厮罗眼中,这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佛门昌盛与否只是和他有关系而已,只是吐蕃的阻力,而不并非是全部。 渐渐的他有些了解为何大宋皇帝要在大宋境内抑制佛门了,这些人讨论起佛法的狂热实在让人后怕。 但也让角厮罗看到了有利的一面,一旦吐蕃的佛门统一在一起,形成一个完善的宗教,那他将拥有前所未有的强大吐蕃,甚至要超越松赞干布的吐蕃王朝。 入夜十分,跑马场上的帐篷已经有不少熄灭了灯火,为了安全也为了避免火灾,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距离隔了十步之远。 角厮罗悄悄的进入了贤觉的帐篷中,看着对面在油灯下不断整理经文的贤觉道:“法师,本赞普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贤觉接着油灯的光亮瞧着角厮罗,摇了摇头道:“未曾带来,也不方便携带。” “你答应过我吐蕃,一定会带来那些农种,你要知道那些种子对我吐蕃的重要!” 低声的嘶吼让贤觉皱起了眉头:“我是答应过赞普,但却没说这次会带来!无论是土豆还是地瓜,皆是不好偷带的东西,越是往西便越少,城防关隘查验的便严格,一旦被人发现,我等根本就出不了大宋,更别提顺利抵达吐蕃了!” 灯油燃起的黑烟映衬着角厮罗愤怒的脸,使得他的表情愈发狰狞:“那这事又该如何?” 贤觉笑了笑:“这些东西确实难以带到吐蕃来,但在大宋却是常见之物,只需要派人乔装打扮,入了返回大宋之后便能装作当地农人,伺机入地窃取,再想办法带回吐蕃便是。” 仁钦桑波撩开帘子进入帐篷中,小声对角厮罗道:“贤觉法师说的是,赞普无需着急,眼下需要的是耐心,一旦得到哪些农种,对我吐蕃的益处将会难以估量,可一旦打草惊蛇,以大宋皇帝的性子……恐再无机会!” 第两千二百七十九章吐蕃少年 粮食一直都是封建王朝的命脉所在,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军队,后勤保障是必须,没有粮食这些军队便不攻自散。 角厮罗也知道这个问题,也是他在之前想方设法要从大宋得到土豆和地瓜的原因。 吐蕃高原实在是太却粮食了,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但那些解放的农奴变成了百姓,想要让他们的人口越来越多,想要让吐蕃的人口越来越多,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粮食来养活他们! 角厮罗看到了吐蕃的未来,人口众多之下才会让吐蕃繁荣起来,除了粮食大部分的资源吐蕃其实是不缺的,但缺少人,人少了便没有办法获取大量的资源壮大国力。 松赞干布为何能把吐蕃王朝变得可与盛唐抗衡?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当时的吐蕃人口庞大,资源的获取和加工变得更为便利。 角厮罗不知道权谋和手段之类的东西能给吐蕃带来怎样的改变,但他却可以用这两样东西使得吐蕃的人口增加。 解放农奴,增加吐蕃人口,这些都是对吐蕃有益的仁政,他看到了根源所在,而粮食是决定了人口增加的关键。 吐蕃的医术不怎么高明,整个吐蕃也找不出几个名医,倒是那些靠着祈求,施法的萨满不在少数。 巫玛曾经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萨满医,但他所依靠的也是吐蕃王朝曾经遗留一下的医术传承,而非真正的祈祷。 仁钦桑波曾经说过,吐蕃的人口想要快速增加,没有捷径,只能提高吐蕃的产出,牛羊也好,青稞也罢,都不能完全满足吐蕃的需要,他们需要更多的产出,从土地里获得更多的粮食! 只有活着的人都吃饱了,才会想办法繁衍后代,才会有更多的吐蕃少年出生! 这段时间,角厮罗没事的时候就会往逻些城外跑,每当看到在土地里耕种的农人便会上前攀谈,他衣着简朴,皮肤黝黑,没人知道他就是吐蕃的赞普。 瞧着在地里努力耕种的农人,角厮罗掐了一根青稞,在手中随意揉搓一番,饱满的颗粒落在他的手上,在阳光下散发着清香。 吹掉上面一层薄薄的皮,角厮罗便碾进嘴里,微微的香甜立刻伴随着他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 “兄弟一瞧便是地里长大的人,这是我家最好的一亩青稞田,现在阳光充裕,过上三两日才是青稞最香甜的时候!” 角厮罗笑道:“老兄弟,今年过的怎么样?吐蕃换了主人,你们生活在逻些城如何?” 老农人拽了下肩膀上的衣服笑道:“你是红宫之中的官人吧?” 角厮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嘿,已经来了不下三波人这么问,都是最近赶来逻些城中的官人,您是第四波!” “爸啦,爸啦,阿妈啦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少年人的声音总是清脆悦耳,带着生动和活力,角厮罗抬眼便瞧见一个少年小心的避过所有的青稞,在田垄上穿行,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传来。 角厮罗笑道:“你的儿子?” “是!” 虽然简短的一个字,但声音中却充满骄傲和自豪,这孩子便是他的一切。 瞧见了角厮罗,少年人微微一顿,脸上的太阳红也显得愈发的红润了:“这位贵人需要放牧的童子吗?!” 角厮罗没有想到,看似腼腆的少年却敢这般对自己问话,而他的父亲却在极力阻拦。 看了看四周,角厮罗挥手道:“这么大的一片青稞田你难道不想要?” 少年人回头看了看田地,又看了看父亲期盼的眼神,猛然摇头道:“不要!我要骑马,我要放牧,我要在草原上驰骋,完成我兄弟的愿望!” 角厮罗好奇的蹲下身子:“完成你兄弟的愿望?为何?” “袄玛去了西天极乐,他虽然比我小,但却比我健壮,我们不喜欢在土地上劳作。爸啦原本是奴人,被放了奴籍,还得了田地,我家的日子也好过了,可我们兄弟二人却最喜欢放牧,袄玛原本就和我一样放牧的,但他却病了,去极乐之前他对我说要骑马放牧,不要种地。” 看着少年人眼睛里的坚持,角厮罗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到:“小子你要骑马,放牧?为何不要做勇士?!我吐蕃的少年郎应该在马背上驰骋,手握长刀强弓保家卫国!赞普的亲军正在招人,何不一试?” 少年看向边上的父亲,角厮罗同样也看了过去,此时这老农的眼中只有恐惧和祈求,少年人犹豫了一下:“袄玛去了极乐,我要留下侍奉爸啦和啊妈啦!” 角厮罗摇了摇头,望向老农道:“你不应该阻止他,少年人是雄鹰,是小兽,困在地里永远也不能出人头地,永远也不能获得骄傲!少年人你叫什么?” “朗日西饶!” 角厮罗猛然起身大喝:“朗日西饶,你可愿跟随我,成为我的亲军铁骑!纵马驰骋杀敌与外!” 亲军铁骑,这是赞普的亲兵,也是吐蕃高原上最尊贵,最精锐的骑兵。 少年人脸上的太阳红更加猛烈,额头冒出了汗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他也不曾例外:“若您是吐蕃高贵的赞普,朗日西饶愿意永远追随您!” “哈哈哈!” 角厮罗大笑着望向老农:“瞧见没有,你拴不住雄鹰,拴不住他高飞的梦想!朗日西饶,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角厮罗的亲兵,常伴我左右!萨敦玏给他一匹马!” 少年人虽然不舍,但眼神中的目光却坚定,他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便再也没有了。 老农失去了全部,但角厮罗却获得了力量,这就是吐蕃,这就是一个迫不得已下的交换。 角厮罗在大笑的同时心中也充满无奈和苦楚,若是吐蕃的人再多些,日朗西绕这边的少年郎再多些,今日便不会这般了。 仁钦桑波说的没错,吐蕃的人太少,粮食太少,医者太少,药材太少。 只有人数足够多的时候,才会把这些太少变成富足,变成庞大,吐蕃的力量才会强大起来。 土豆和地瓜必须想办法从大宋获取,无论用什么方法! 第两千二百八十章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角厮罗能够想到的问题赵祯同样能够想到,甚至在角厮罗还没想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但赵祯却知道一点,土豆和地瓜对吐蕃人的诱惑无法抵挡,同时也无法做到杜绝吐蕃人获取的可能。 不论其他,单单是一颗土豆或是地瓜的体积实在是太小了。 只要吐蕃派出足够密谍,大宋几乎就无法防备,边境线的漫长,吐蕃人对高产作物的执着,时间的漫长,总会让吐蕃人获取这两样东西。 但吐蕃甚至不用派出密谍,角厮罗采用了另一种手法,吐蕃的告示几乎贴满了逻些城的大街小巷,同时在整个吐蕃散发。 告示的内容非常简单,若是有人带着土豆和地瓜两种作物抵达逻些城,并且能够种植,那他将受到吐蕃赞普的隆重接待和赏赐。 赏赐的东西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告示上,“珠玉十斗,牛羊千只,军马千匹,若要官身,赏赐护国大将军!” 这是从未有过的赏赐,也是令人眼红的赏赐,角厮罗知道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做的事情,让整个吐蕃去做,让天下趋利者去做才是最好的。 反正最后受益的人是吐蕃,角厮罗无所顾忌。 至于麻烦便是大宋的事情,接下来大宋要面对的便是无数希望一夜暴富的人,只要在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心中的疯狂就会无限疯长。 大宋的辖骑已经和各地卫所,戍边禁军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防备了,消息传得很快,宋人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知道了来自吐蕃高原的消息。 吐蕃人向来讲诚信,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角厮罗的告示对于许多人来说充满了诱惑力,但这时候也是官府朝堂盯着的时候。 所有这般打算的人心中都开始提心吊胆,一旦被抓住便不是一件小小的走私案,而是背叛大宋的行为,不光自己受到罪罚,家人,宗族全都跑不掉! 土豆和地瓜在大宋的种植面积很广,南北多有种植,但说到底还是北方种植较多,赵祯为了大宋人口的增长,早已开始推广这两样高产的作物。 但因为大宋的土地广阔,尤其是南方拥有农作物极多的土地,使得到大宋每年对粮食的需求的缺口并非多大。 土豆和地瓜便作为一种食物补充,甚至是作为菜蔬,和嚼头。 炸土豆便是神都城中最近流行起来的小吃,而地瓜干更是一种可以长期储备的食物,或是成为军中的军粮,或是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零食………… 这般高产的作物还是大宋的赈灾粮食,一旦某地遇到灾荒,最先抵达的赈灾粮必定是这两样,让人吃饱并且不死人,这在大宋朝堂群臣眼中是最好的。 原本大宋的朝堂上下并没有把土豆和地瓜当作一回事,或者说一开始当作了祥瑞,但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当作了习以为常的东西。 除了和铁器一样不能贩卖给吐蕃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什么特别的禁令。 只不过当吐蕃人的告示发布天下之后,朝堂上下立刻对土豆和地瓜重视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甚至没人相信,认为这根本就是不靠谱的传言,但很快这个传言便得到了验证,当初吐蕃使者出使大宋的时候曾经向接待使包拯讨要过,但却被包拯回绝。 还有人说吐蕃使者后来入宫向官家讨要,也被官家拒绝,而眼下这么看来,很可能是吐蕃人当初求种不得,眼下被逼无奈的选择。 皇宫之中,后苑之内,三才站在赵祯的身边小声道:“官家,辖骑已经尽出,皇城司,黑手,死骑已经赶往西面的关隘,边军尤其是宣毅军已经加强防备和查验……” 赵祯摆了摆手:“这么做没用,关隘只能阻止大型车马通行,一颗土豆有多大?且此物极易发芽,只要藏于怀中,选择僻静小路,甚至是翻山越岭便可抵达吐蕃,根本就防不住的。” 三才脸上露出不甘:“要不奴婢让他们去各地配合十六卫防备?” “这也没用,朕甚至怀疑现在已经有土豆和地瓜流入到了吐蕃境内,为时已晚,当然这本来就是在朕的意料之中,当初包拯上疏此事的时候,朕就已经知道会有这般的模样,说到底还是朕推广所致,但也没有什么不好。” “官家,土豆和地瓜产量惊人,且足人之所需,若是到了吐蕃,吐蕃恐怕再无粮荒可言!” 三才的分析很有道理,赵祯点了点头:“是啊!这对大宋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虽说高原无法蒸煮食物,但烤,炒制却是可以。但你没想到的是,这些东西一旦在吐蕃普及,吐蕃人必然趋之若鹜,大量人口将会从放牧转向耕种,这对大宋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三才愣在原地不说话,他没有想到这一点,朝堂上的许多官员也都没想到这一点。 赵祯笑了笑便继续摆弄眼前的小水车,这东西是萧仁做出来的,但却只是观赏只用,赵祯打算把这东西改造成为一种动力装置,下午的时候讲解给他听。 人总是会被惯性思维所引到,大宋上下,甚至吐蕃人只看到了土豆和地瓜会给吐蕃带来的好处,却没有看到坏处。 农业文明和游牧文明之间的矛盾就是在产出问题上,同样两种生活方式也是祖先做出的选择。 为何游牧民族能征善战?因为他们从小就要放牧,就要在马背上生活,就要和饥饿打交道并且战胜饥饿,否则他们就死了!没有办法生存,可以说这是自然的选择,地域的逼迫。 当他们能够从土地里获得足够的产出,获得足够的粮食,那放牧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项副业,这时放牧的人便会越来越少,当他们逐渐转向农耕的时候,也就是衰落的开始。 现在的吐蕃让赵祯觉得很熟悉,因为他在吐蕃的身上看到了辽朝的影子,这个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王朝开始汉化之后,最终的结果不是变得强大而是逐渐走向衰落和灭亡。 不是什么样的文明都可以学习汉家王朝的生活方式或是制度。 第两千二百八十一章盯梢客裴七郎 东京城中的一切还是照旧,商贾云集之下,大宋的市面几乎繁荣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每天都有无数的货物运到这里,也有无数的商贾往来穿梭,漕运的汴河已经开始了第二次拓宽,而西水门和东水门船只往来不绝。 这是大宋的财富中心,无数国内外的货物都会被运到这里贩卖,想要买个好价钱,那就必须到东京城。 只要你有好东西,也必须要去东京城,若是你想要买顶顶好的东西,还是去东京城! 这在大宋已经形成一种共识,大宋的买卖如此,精巧的挑选也是如此,小甜水巷已经成为东京城的标志,南门大街上是各种各样的商铺,而小甜水巷这条街却是商业街中的商业街。 走南闯北的商贾,贵家的千金小姐,富豪之家的衙内,到了东京城都要逛上一逛,甚至有人专程来东京城采买,早上从洛阳出发,晚上抵达东京城汴梁。 这晚上的时间才是一切的开始,东京城的晚上一点也不比神都城要差,也没有因为大宋的政治中心搬迁到了神都而落寞。 相反赵祯曾经特意下旨,允许东京城继续保持这一规格,永不宵禁! 这道旨意一出,大宋的商贾便“山呼万岁”,在大宋不是所有的城池都没有宵禁的,有些地方州府还是存在宵禁制度。 而一旦东京城出现宵禁,那这里的商业便会受到致命打击,赵祯的这道旨意对于商贾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及时雨。 这个离开了政治生活的都城成为了陪都,而这个陪都第一次迎来了转变,因为交通的便利,汴梁成为大宋的经济活动中心。 从早到晚这里都是热闹的,商人往来不绝,城门永远也不会关闭,所有人都在享受这里的一切。 钱是汴梁城中唯一的主旋律,利益和买卖是围绕在四周的音符,东京城的人常说的一句话便是:“钱财在这里可以买到官家允许的一切东西!” 今日和往常一样,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东京城的开市鼓便敲响了,所谓的开市不是指的城中商铺的开始,而是大宗交易的开始。 无数的商船车队不可能每天十二时辰连轴转,水路漕运,陆路交通,火车运输都需要一个过程以及休息的时间。 不少商人都是晚上谈买卖,谈完之后第二天一早开始运货,于是便有了开市和休市的时间。 三通鼓敲完之后,东西水门以及车站便开始了运输,力夫也如同忙碌的“工蚁”般出现在了车站码头。 各家商号也是在鼓声停止之后开门迎客。 大街上再次出现车水马龙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兴奋的等待新的一天开始,等待财富流淌到自己的口袋中。 只不过这一天注定不同寻常………… 小甜水巷中的商业街中,官营买卖和蔡记开门迎客了,只不过所有的伙计都在第一时间从店铺中扛出一个牌匾。 在这条街上“盯梢”的裴七郎立刻仰起头把碗中的汤饼吃个干净,草草的用袖口擦拭了一下嘴巴便起身。 边上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所谓的“盯梢”便是在小甜水巷中盯着官营买卖和蔡记物价变化的人。 这些人自己没有买卖,也不输与任何一家商号,只是有人花钱雇了他们,一旦小甜水巷中的商号价格有变,立刻把消息传递给雇主,仅此而已。 别看事情简单,但却是要有一等一的好反应,眼睛的尖,记性要好,脚力要快,脑子还要灵活。 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变动的,但保不齐就会有一些抬升或是降低。 官营买卖和蔡记与一般的商号不同,他们的价格变动较少,但还是有一些出入的,虽说有时就是几文钱的变化,但却影响甚大。 尤其是大宗的买卖,更是看重这些,多一文钱可能就要亏损不少,少一文钱可能就赚上老些。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价格变动的时候,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号几乎同时发出了降价的告示,每种商品几乎都有降价,不光降价,而且批发优惠。 裴七郎手中的汤碗“咣当”一声砸在了脚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许多人都说官营买卖已经亏本,为的是抢夺生意,但现在他们还能降价意味着什么? 裴七郎在东京城中不少年,见惯了这种互相打压之类的事情,之前那些神都城的商号以大笔钱财买下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等的便是他们的崩溃,之后再得渔利。 这不得不说是一项好计策,而且是他们的最后一搏,裴七郎还得到一些特殊的消息,比如这些商号几乎都是神都城中的权贵开设。 双方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而且据说这些商号都是在神都城的钱庄中贷了巨款前来收购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眼下的再次降价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裴七郎打了个冷颤,转瞬之间他便清楚自己的雇主完蛋了,电光火石之间便想清楚其中的问题,裴七郎迅速扫视了四周的牌匾,记下价格之后便飞奔而去。 小甜水巷只不过是南门大街上的一条小巷,东城豪门的商号就在南门大街上,相隔的距离也不过是数百步而已,这样的距离若是乘坐马车还没有脚走的快,骑马根本别想,整个东京城除去加急奏报以及军令之外,其余人一律不允许纵马。 裴七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义鑫升”,这家商号的丁掌柜雇的自己,自己就要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他,如此才算是不弱了自己的名头。 到了商号铺面,商号里的伙计便叫道:“裴家老七来了!这便是好消息要到了!掌柜的都盼了好些天!” 裴七郎摇了摇头道:“待会你莫要怪我才好!” 瞧见丁掌柜出现在楼梯上,裴七郎对伙计说完便大声吆喝:“丁掌柜,小甜水巷中的官营买卖和蔡记今日让利!”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得义鑫升中所有人惊呆,脸色大变的丁掌柜一个踉跄便从楼梯上摔下,后背和楼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一起。 四周人立刻上前搀扶起丁掌柜,但他却忍着剧痛的抬手道:“都降了多少,快说,快说!” 第两千二百八十二章空手套白狼 裴七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是拿了人家的钱财,他作为盯梢的人终究是要一字不差的告诉人家。 “官营买卖中,广润的硝石每斤降价三文,珠圆玻璃降价五文,北府毛料降价十文…………此之外量多还有优惠!” 一串串的数字如同一柄柄的尖刀扎在丁掌柜胸口,裴七郎知道他为何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声道:“这事情已经如此,还是早做打算吧!” 丁掌柜看着裴七郎,小声道:“这是家主的意思?” 裴七郎摇了摇头:“怎可能如此之快?我这边才刚刚得了消息,家主今夜才能知晓,从此之后你我也要各安天命了,这时候不给自己想想后路?什么时候想?” 丁掌柜狐疑的看向裴七郎,愣了一下后缓缓起身:“都散了吧!没有什么大事,眼瞧着这些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号撑不住了,这般降价也不过是为了吓退胆小的人,不用担心!” 义鑫升是石家的商号,也是东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商号,在城外拥有自己的工厂和作坊,货物也都是自给自足的模式。 官营买卖和蔡记商号的降价不得不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裴七郎明白的事情,丁掌柜自然也明白,事实上他此时已经凉了半截,但话还是要说出来的,毕竟稳定人心还很重要。 铺子里没有商客,不会裴七郎刚刚的话不会产生多大影响,但伙计们若是听闻这个消息,必然会心中动摇,一旦传播出去也是不好。 丁掌柜知道事情瞒不住,但能瞒住一时是一时。 他是个聪明人,现在争取时间不是给神都城中的东家,而是给自己,当然他的话也是在说给裴七郎听的。 从裴七郎的话语中他便听到了不对劲,显然这小子不是一个简单的盯梢,定然是还有别的身份。 待伙计们都离开,自己忙活的时候,丁掌柜看着在店中瞎转悠的裴七郎心中有了计较。 “裴小哥随我详谈!” 进了柜台后面的小房,丁掌柜脸色突然一变:“你到底是何人?都说你是东京城中最好的盯梢,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裴七郎笑了笑:“我是什么人重要吗?眼下是你东城豪门的所有商号都要赔光家底!听说你们在神都城中的大掌柜用东家的地契和东京城商号工厂的地契房契做了抵押,向钱庄借了好大一笔钱财,当初就是为了在官营买卖和蔡记降价之后买入商品迫使他们早日歇业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人家的商号可好着呢!不光能撑下去,还能让利!” 丁掌柜脸色难看,再次盯着裴七郎的眼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某便是这东京城中的无名小卒罢了,既是如此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盯梢客吧?” “哦?不知裴小哥的志向是什么?” “当然是吃上官家的饭食,如此才能无忧。” “官家的饭食有那么好吃上?你便是想要去往官营买卖便也不是易事,蔡记便更不可能了!” 裴七郎笑了笑:“某家有人在官营买卖之中,便是在蔡记都有说得上话的管事,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需要一个机会罢了!” 丁掌柜微微一惊:“什么机会?” 裴七郎指了指丁掌柜的胸口道:“自然是丁掌柜您啊!此次我裴七郎愿做一个引荐,引荐您弃暗投明前往蔡记如何!” 丁掌柜大惊,望向裴七郎上下大量:“你居然真的认识蔡记的人?!” 裴七郎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之前便与你说了,这般不信只能让我小试身手,必然给你在蔡记之中某一个好差事,从此你我二人皆在蔡记,岂不比在这里提心吊胆要好得多?” 丁掌柜稍稍一想便知道,裴七郎是在拉拢自己,眼下算是双方得利的一个机会,自己去了蔡记自然不会是空手去的,给蔡记带来的好处也绝对不会小。 至于裴七郎,这小子一下便从个小小的盯梢客一跃成为蔡记的功臣,最少也能在蔡记得个差遣。 上下大量一下这小子,丁掌柜不由得赞叹:“你倒是脑袋灵活,若是能和蔡记搭上线,老夫便是给你提携一番又如何?眼下要紧的是不能走漏消息……” 裴七郎摆了摆手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盯梢客可不止我一人,何况小甜水巷距离南门大街不过是抬脚便道的事情,消息很快就会在这里传开,而南门大街上传开的消息还能保守得住?” 丁掌柜皱眉点头道:“此言有理,某这便去整理一下东西,你也好早早去搭线才是,莫要迟了!” 裴七郎笑着拍了拍腿:“丁掌柜,这脚力您还不放心,我这便去往蔡记说项,您也好早做准备才是!” 裴七郎说完便离开,并且丁掌柜也进入后院的厢房开始准备。 虽然是天衣无缝,但事实上裴七郎却撒了谎,他并不认识什么蔡记的管事,也和官营买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聪明的骗子,利用一个时间差做了一个完美的骗局,当然这个骗局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裴七郎离开义鑫升之后,便立刻赶往蔡记的商号,在那里再次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寻了管事声称自己能让义鑫升的掌柜的前来“投诚”。 蔡记的管事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显然这些东城豪门的商号已经知道了消息,眼看顶不住了掌柜便打算先走一步。 蔡记的管事当然爽快的答应了裴七郎的条件,并且也给了他时限,过期不候是必须的,万一这是义鑫升的掌柜在给自己留后路那可不行。 于是乎丁掌柜便在裴七郎的引荐下悄悄到了蔡记,并且把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事情全部如实交代和坦白。 丁掌柜的这般行为自然算是“变节投诚”,虽然不耻但却没有违法,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没人知道他悄悄向蔡记泄密的事情。 唯一知道的人除了蔡记的管事和丁掌柜这两位当事人外,便只有裴七郎这个不起眼的盯梢客了,当然他自己也是不知道这二位具体谈了什么事情。 他只不过利用了眼下这个好机会,机智的做出一次豪赌,他赌赢了,丁掌柜悄悄把消息告诉了蔡记管事,而蔡记管事也给了裴七郎一个引荐他去神都城商号做事的机会。 第两千二百八十三章海啸席卷 对于赵祯来说,眼下大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对付吐蕃不能操之过急,一役而灭国的事情在别的地方好说,但在吐蕃高原上却不现实。 至于东城豪门……他们在赵祯眼中也是半边身子入土,现如今以过去了一个月,但官营买卖和蔡记依旧没有抬升物价的迹象,利国监在不断的向他们输送商品,大宋的市场基本已经稳定。 如此一来东城豪门花费巨大贷款买下的货物只能扔在库房中蒙尘,即便是拿出来卖,也远远解决不了问题,何况这段时间官营买卖和蔡记又降了一次价,使得东城豪门手中的货物再次高出了市场价格。 以市场价格卖他们亏本,不以市场价格卖他们的资金压力巨大。 这是一个死循环,也是一个无解的办法,在经济学中的懵懂,使得他们向钱庄借贷成为致命的错误。 这盘棋已经到了死棋的地步,无论怎么盘桓也没有空间和余地,有的只是静静地挣扎,悄悄的“死亡”。 东城豪门之中绝大多数的家族已经把一切都押在了上一次官营买卖和蔡记的降价中,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亏本买卖,坚持不了多久。 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官营买卖和蔡记不光没有亏本还坚持卖了半个月,在半个月后再次降价一些,虽然力度不大,但却是给了东城豪门所有信誓旦旦准备翻盘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耳光打的响亮!打的透彻!打的赵祯舒坦无比! 即便是到了现在,官营买卖和蔡记还有利润空间,因为蒸汽机已经在他们的工厂中大力普及,而且技术先进,更多的劳动力被解放出来。 相比之下,东城豪门的那些商号所下辖的工厂便几乎停滞不前,他们还在用自己原本的经验来做推断的依据。 官营买卖走的是销量,他们刻意把一些东西的价格压低,然后让这些东西在大宋普及,成为日常使用的消耗品,或是必需品。 这才是占据市场的聪明之举,也是东城豪门始料未及的开始。 走量便是薄利多销的经营模式,别看东西卖的便宜了,可销量的激增几乎使得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刚刚上架就被热情的百姓抢购一空。 当然,也被兴奋的商贾抢购一空,只要是蔡记和官营买卖的货物,总是抢手,一旦到了地方上去,立刻就会脱销。 大宋的经济就是一个循环,市场越繁荣,百姓们的收入便越高,百姓们的收入越高,便越能带动市场。 这是一种良性循环,也是赵祯努力打造的一种模式。 谁也不会知道赵祯当初便已经准备好了今日的布局,或者说这是因为赵祯掌握了经济发展的规律,同时也明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这些都是没人知道的未来,而赵祯已经看破了这一切,他经历过那个时代,经历过经济繁荣的后世,所以他可以把握先机,制敌先胜。 这段时间赵祯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离开神都城,他已经预感到即将有一大堆的人会上疏或是请奏。 东城豪门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们不光是在经济上相互勾连,在政治上同样如此。 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老臣,王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王雍以及自己和王冲两家作为赔罪保全了王素一脉,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次成功的劝说。 赵祯放过王家可以,但却不可能放过其他的东城豪门,这其中有天波府,有石家,他们两家都有功臣在朝堂之中。 杨怀玉和石元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赵祯不好拒绝的人,他们有功于国,这时候入宫说项,便是认罪,赵祯都担心自己心软。 一个月,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些赌上一切向钱庄借贷的家族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同时也发现了巨大的债务危机。 他们几乎把借款全部用作购买官营买卖或是蔡记的商品中了。 他们的大手笔让大宋的市场出现巨大的震动,不少人觉得这些疯狂买入官营买卖和蔡记货物的商号是疯了。 但也有一些精明人却认为其中必有“猫腻”,这些商号的背后都是神都城中的大家族,他们这么做必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跟风的人不在少数,都在违反市场规律的疯狂买入,有些人买东西是为了正常交易和批发买卖,有些人则是为了一夜暴富。 “聪明人”自认为自己看穿了一切,用臆测出的大概,估计出了官营买卖和蔡记亏本赚吆喝,在排挤别的商号,这个结论显然是致命的。 这些聪明人在跟随东城豪门的商号一起疯狂买入,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东城豪门捆绑在了一起,当然这种捆绑是他们主动的,和东城豪门没有任何关系。 在东城豪门的掌柜看来,他们买的越多,官营买卖和蔡记便越吃亏,便越难以顶住,但事实并非如此。 大量的买入最终导致了灾难的降临,这个时代可没有退货一说,除非是货物出现的问题,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退货,钱货两清谁给你退? 得知东京城的官营买卖和蔡记不光没有涨价,却还降价的时候,整个东城豪门和那些跟随的投机者彻底崩溃。 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经过许多次的估算,蔡记和官营买卖的价格已经被压到了最低,不可能再往下低上一文。 这种自信来自于他们对商贾之道多年的浸淫,但这种自信全部被打破,被他们从未想到过的事情所打破。 究其原因便是他们已经被资本所左右,商号之中的工厂多年未曾改变,器械老旧不说,甚至有些还是没有蒸汽机的普通人力工厂。 那是大宋最早期的一种工厂形式,现在几乎已经很难找到,但对于东城豪门的商贾来说,这却是不值得改变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必要给自己的工厂增加新的机械,也不需要新技术,这对于他们来说有害而无益。 他们在垄断市场之后,产量不需要多大,因为价格他们说的算,并且奇货可居!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一场来自东京城的“海啸”开始在整个大宋席卷,而最受冲击的地方便是神都城的东城。 第两千二百八十四章四方云动 大宋的消息传播的很快,这是历代封建王朝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虽然比不上后世的“信息时代”,但现在的速度依旧惊人。 深夜之中,神都城便已经受到了消息,信鸽是最为快捷的手段,东城豪门这般强大的资本当然有能力豢养自己的信鸽作为快速通信的手段。 而且这些信鸽不是直接飞往神都城,而是从东京城出发后,先一步抵达大名府,紧接着便会有专人把信鸽腿上的密信转交给下一只信鸽前往河间府,再从河间府抵达神都城。 这样的速度是最快的,既能把信鸽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又不担心路途太长而发生意外。 作为大宋的皇帝,赵祯的消息传递自然要比东城豪门的速度更快,他不是用的信鸽,而是递役…… 按道理来说递役的速度永远比不上信鸽,但递役更早的收到消息。 小甜水巷的官营买卖和蔡记商号早早就把降价的消息传递给了神都城,这也是赵祯最先受到消息的原因。 谁能想到一次降价居然会搅动整个大宋的市场,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联合降价,是一场经济战争的决胜一击。 事前隐秘,事发干脆,“杀敌”利索,最重要的是,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号并没有发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惨事。 降价销售所带来的便是销量暴增以及更加迅速的占据市场规模。 这才是正真的“完美一击”,三司之中的包拯在看到东京城送来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三司之中的官员从未见过这位计相露出过如此震惊的表情。 一手拿着文卷,一手拿着金鱼袋便匆匆赶往皇宫,只留下一众三司官吏目瞪口呆。 包拯是真的被文卷上的内容给震撼到了,谁能想到官营买卖和蔡记商号居然再次降价,并且还有让利之举,这在包拯看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官家在公器私用,在利用内库贴补官营买卖和蔡记的亏损! 这样做的代价实在太大,并且会让大宋的物价持续出现变动,影响整个大宋的国计民生! 作为三司使的包拯最担心的便是在自己的任上出现这样的问题,他一直尽心竭力的在维持大宋经济的稳定,在他眼中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破坏! 匆匆进入皇城的待漏院,在这个时候面圣需要经过禁中的禁军勘验,同时也需要内侍上奏,最后官家准奏才能得以召见。 赵祯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暂时“逃离神都城”但还是晚了一步,刚刚天亮,早朝还没开始包拯便“杀到了”皇宫。 赵祯早已猜到他会请奏,打算利用赵旭早朝的时间拖住包拯,而自己可以悄悄离开神都城,如此便不会发生这场不必要的请奏了。 但谁知道包拯居然如此果断,刚刚得了消息便入宫请奏了,边上的三才也是吃惊,他没想到的是,三司的消息居然来的这么快,甚至和东城豪门的速度旗鼓相当。 三司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东京城中的三司衙门不是摆设,相反是监控东京城乃至大宋经济的重要保障。 包拯掌管三司,他是大宋的计相,手中的职权早已从审计大宋的财政扩展到了,监控并且稳定大宋市面繁荣的层面。 赵祯现在是无可奈何的要接见包拯,他是大宋的计相,身份特殊,若是一般的臣子学士之类的,赵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推脱掉。 况且包拯还有一个“顽固”的名头,他的固执一点也不比王安石少,两人算是旗鼓相当的人。 尤其是王安石被调任三司副使一职后,两人之间没少“掐架”,经常因为某件朝堂政策而互相不满对方。 当然,这两人最希望做的便是说服对方,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不相上下。 赵祯在大宋朝堂上“最怕”便是这隶属三司的一老一少,一旦他们要单独请奏的时候,自己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然赵旭那小子就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但这一次,包拯的入宫却是和王安石站在了一起,他手中的文卷以及奏疏中亦有王安石的文书,赵祯在看到这对“顽固”联手之后便知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 “官家,东京城的官营买卖和蔡记几乎同时降价,这已然让许多商贾面临关账的窘境,其中虽有不少是东城豪门的商号,但亦有寻常的民间商贾,何况那些进了货的寻常商贩亦在其中!”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降价就要有人亏本,尤其是那些进货早的人,亏本已经是不可避免,但朕不知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寻常降价有何不妥?” “寻常降价?!” 包拯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边上的三才练练咳嗽,提醒他重视眼下的场合,禁中的紫宸殿可不比三司的衙门,四周还有宫人在侧,岂能对君高声言语? 包拯冷冷的扫了三才一眼,这货便立刻心惊胆战起来,没办法,大宋的宦官受朝堂文臣辖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包拯今日不服气,明日就能以“内侍专权,逾矩,跋扈”的罪名参奏他。 “官家,若是寻常降价,为何低过了成本?三司亦有财计衙门,哪家商号的成本是多少,亦有估算,为何官营买卖和蔡记的价格降的比其他商号的成本还要低?!如此一来他们还挣钱吗?若是不挣钱,那是否是官家收益以内库钱财补贴之用,为的就是对东城商号加以驱逐打击!官家国器不可私用!便是内库财权不在三司,也应妥当处理,皇后手中的五枚之权亦因皇权干涉之!” 三才已经两眼一闭爱咋咋地,这那里是请奏,简直就是在质问官家,声音大的出奇,口水喷的到处都是,态度恶劣!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包拯居然把问题扯到了官家私德以及后宫的身上,这就是“大不敬”以及“逾越”的大罪了! 赵祯却并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包拯这种“恶劣”作为朝臣他是一心把自己的责任维护到底,一旦失职,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赵祯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你上来便认定是朕公器私用,若朕没用内库,密库一文钱呢?你包希仁明日便要在朝堂之上当众宣读《认罪疏》。” 包拯一愣,边上的内侍悄悄的捂嘴偷笑,三才知道,官家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惩治包拯的失礼了。 第两千二百八十五章“第一生产力” 包拯自认为自己手中的数据是准确无误的,并且也从一开始认定了赵祯是在动用密库或是内库的财力“支援”官营买卖和蔡记。 这老倌是个讲证据的人,在证据面前绝不低头,更不会徇私,对赵祯他是尊重的,只不过在他看来皇帝的“不法”亦是要据理力争。 巧了,赵祯也是一个讲证据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对朝臣宽仁的帝王。 在他看来包拯的“激动”不是因为细枝末节,相反是在维护大宋的利益,维护国法的方正,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得到赵祯打心底里的敬佩。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赵祯深知不是每一个臣子都有用于上谏的勇气,甚至可以用稀少来形容。 包拯最担心的便是自己挪用了内库或是密库的钱财来帮助蔡记和官营买卖,这样一来帝王打压商贾的手段便违反了规则,也不是那么的充满公正严明。 大宋的臣子和别的朝代不同,他们的想法一般都是这样,即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可以拥有特权,但你办的事情要附和礼法和规则。 若是你一开始便破坏这种规则,所有人都可以忍气吞声,谁让你是皇帝呢? 但若是你遵守规则,参与其中之后,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控一切,于是便用特权来破坏规则,这便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这样的行为在所有人眼中,不是帝王在使用特权,而是小人行径。 虽然这是互相矛盾的事情,但在某些程度上还是起到了对皇权的约束作用,并且赵祯也没有对这样的思想进行干涉。 大宋正处于一个思想变动的时期,这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学术思想不断出现所导致的,这些思想中有些甚至比较极端,认为华夏的历史就是汉家在谱写,和其他的民族没有任何关系,世界上也只有汉家才能称得上是正统,其他的任何文明都是鄙夷的存在,都是荒蛮未开化的存在。 国家的的强大必然会出现民粹主义,即便是深受儒学熏陶,拥有更多包容性的汉家王朝也不能例外。 强大的力量和财富已经让有些人飘飘然了,但赵祯从未有过这种放松。 包拯便是朝臣中的代表,他代表的不是民粹主义,而是理智和礼法,这两样东西几乎是朝堂上最为看重的。 包拯只是其中之一,以范仲淹为首的士大夫阶层几乎都是礼法和智慧的拥趸。 当然,这在赵祯看来也是好事,尊重礼法的人,自然也尊重法律,同时也在不自觉中成为法律的拥护者,依法治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赵祯也要惩治包拯的逾越,皇权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封建时代的准则,也是赵祯维护自己权威的必须手段。 在朝堂上当中宣读《认罪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少对包拯的脸面来说有一定打击。 但这老倌跟本就没在意,他之所以发愣不是因为赵祯的处罚太重,相反他觉得自己在皇帝面前逾越,应该受到更重的处罚才是。 包拯这不是傻子,之所以如此做,凭着逾越被罚也要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向赵祯说明。 对付这样执拗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证据摔在他的面前,赵祯便是如此,一份来自蔡记和官营买卖商号的文书摔在包拯的脚边时,这老倌便立刻不说话,向赵祯一礼之后便开始审阅起来。 上面的内容清清楚楚的介绍了蔡记和官营买卖商号的成本,同时也有盈利空间,价值范围,盈利手段等等。 这是几代人的心血,甚至是赵祯也在不断的投入其中,大宋的工业革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从这些官营买卖的商号以及蔡记开始的! 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资本会带领大宋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相反他认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和思想的前进才会使得大宋步入全新的时代。 这个两者之间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存在,科学技术在促进思想进步,同时思想的进步也在改变大宋的学术环境,学术环境的好坏再次影响科学技术,而这一切最终都将体现在大宋的身上。 无论工业,商业,农业都在依靠全新的技术,这一点毋庸置疑。 包拯手中的文卷仔细的描述了格物对工业的改变,并且详细阐述了格物院与官营买卖之间的合作模式。 格物院不断的研发新产品,新技术,而这些东西都是官营买卖和蔡记所需要的,后者花钱买下这些技术和器械,为自己的生产生活提供保障,而格物院也通过这些钱财得以开展研究和发展。 包拯已经没有话说,这次他是真真正正的被眼前的所展现的一切给震惊到,他没想到官家官家当初早早的发展格物院,早早的开办蔡记,居然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原来蔡记和官营买卖的商号并没有亏本,他们的利用蒸汽机为驱动的器械更加高效,他们用先进的技术降低了成本,也提升了效率。 流水作业之法被发挥到了极致,种种描述的结果便是成本降低,同一天的时间内,他们生产出的货物数量是原先的数倍有余,相比之下其他拥有工厂的商号根本就不能相比。 最重要的一点,官营买卖的商号和蔡记都在改变盈利方式,他们要卖出更多的货物,让原本珍贵的东西在大宋成为日常所需,他们是在走量而不是提高价格。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大宋的百姓可以用更低的价钱获取更多的精美货物,得到实惠的是大宋百姓,获得利润的也是商贾。 一些商贾完全可以做中间商,他们不生产只是贩卖,把货物贩卖到远处货物利润,这并没有错。 而在此之下,最倒霉的人其实并不是东城豪门,或者说东城豪门的商号属于亏本最严重的一类。 这类商号的特点便是自己不提高效率,单单依靠钱财铺路做垄断生意的商号,他们在强大的技术和巨大的产量面前瞬间灰飞烟灭,至于要怪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要知道大宋的格物院可是对所有商贾开放的,只要你花钱就能买到格物院中的新技术和新技巧等等,当然这些价钱可不菲。 如此对比之下,便能清楚的看到双方之间的差距,以及东城豪门这般利用钱财铺路的商号有多么的面目可憎。 第两千二百八十六章“主圣臣良” 包拯在看望文卷之后,便仔细的折叠起来,郑重的揣进袖口,他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上面的东西。 原本的那股“激愤”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望向赵祯一礼后道:“臣有罪,在官家面前失了礼数!” 赵祯无奈的摇头道:“这也不是你包希仁第一次这般了,朕已经习惯,朕把你当做魏征来用,自会有唐太宗的气度。” 谁知包拯却再次整肃表情道:“官家圣明,但臣还是要谏言,您不应该这般瞒着臣,君臣之间唯有互通消息才能主圣臣良……” 赵祯有些无语,这话说的是真没错,作为帝王赵祯当然有权利不告诉包拯事情的真相,当然,包拯也有权利谴责这一行为。 君臣之间的关系在历朝历代都是相辅相成,互相配和的关系,在这一点上包拯说的并没有错。 三才在边上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包拯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且让官家都为此哑口无言,谁说包公最为耿直?这么看来他在朝堂上也没白混啊! 最后赵祯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把包拯送走,虽然他明日的超会上依旧要当着朝臣以及太子的面宣读自己的《认罪疏》,但这并不妨碍赵祯对他的礼遇。 这也是一个极好的说明,当包拯被禁中的步撵抬出来了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得到了皇帝的礼遇,谁也不会料到他第二天在大朝会上宣读自家的《认罪疏》。 朝堂大殿之上,便是赵旭望向包拯的眼神都有些呆滞,谁能想到这个在朝堂上认罪,且态度极具恭谦的包老倌,居然在昨天逾越的指责了大宋的官家。 最不可思议的是,官家居然还用步撵把他送出了禁中,送出了宫城! 散朝之后,这件本来不大的小事立刻发酵成为堪比盛唐时的君臣轶事,显然官家和包拯的关系就如同唐太宗和魏征。 这是明君贤臣的重要典范,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要紧的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东城豪门的商号彻底完蛋的时候,一边是百姓对官家的歌功颂德,一边是东城豪门绝望的哭号。 虽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问题已经开始发酵,来自东京城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便击溃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几乎家家都向钱庄借了大笔的钱财,甚至抵押出了家中的一切,为的自然是殊死一搏,但没想到东京城的官营买卖和蔡记再次降价。 刚开始受到东京城的消息,他们觉得是东京城的人疯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消息汇总到神都城,他们终于慌了手脚。 东京城是大宋货运的集散之地,大同府同样也是如此,南有汴梁,北有大同,这是大宋商贾刻进脑袋里的事情。 大同府曾经是大宋和辽人交易的重要场所,当初大宋最大的榷场便是开设在大同府的,后来辽朝被赵祯攻灭,契丹的商贾几乎都留在了大同府。 东京城是大宋南方货物北上的集散地,而大同府却是北方货物向南运输的集散地,这两座城池都在影响这大宋的物价。 一南一北,虽都是大宋的经济中心,但却相互之间亦有来往,甚至有直达的火车方便运输并且绕过了神都城。 凡是大宋数得上名号的商贾都要在两地开设商号,当然,总号必定是要安置在神都城中的。 大宋有一座政治中心的神都城,还有一南一北两座经济中心,这便是大宋眼下最重要的规模和发展趋势。 当然在东西方向上亦有重镇,西面的京兆府长安城,东面的应天府都在快速的发展。 甚至连徐州都称为大宋的盐铁重镇,在这里徐州彭城利国监的工匠人数已达数千人,每日生产锻造的钢铁不计其数,就没有一天停工过,大宋对钢铁的需求是与日俱增。 别的不说便是长长的铁路就需要大量的钢铁,唯有如此才能不断的为大宋带来新的发展契机。 当然在大同府和徐州也都设有东城各家的商号,亦有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身影。 在全国开设店铺,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要挣钱,只要这里地方繁荣,那就把店铺开到哪里! 这是大宋商贾一致认为的事情,当然这里的物价也受到大同府和东京城的影响。 两座城池就是大宋一南一北经济与行动的风向标,东城豪门皆以完败而告终,被逼无奈之下还要向钱庄归还价格不菲的利息。 但这些利息只不过是他们借款的小头而已,东城各家几乎都在破口大骂,骂官营买卖和蔡记的无德,骂钱庄的诱骗,骂背叛之人的无情无义,甚至骂皇帝的手段狠辣。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想过是不是自家的问题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是不是他们之前做的太过分了才会有今天的报应? 没有过,这些人几乎从不会反省自己,认为这是应该的,是当初家族为大宋流血牺牲换来的的功勋,是当初和官家利益交换得到的应有财富。 在这个时候他们只会想到自己曾经为大宋做过什么,而绝不会去向自己做没做过对不起大宋和赵祯的事情。 人都是健忘的动物,在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会只顾自己不顾旁人。 于是这些当初打算一夜之间“击败”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赌徒”们便向钱庄“细声慢语”的说明问题,希望再度款项一点时间,让他们在拖上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把借款还上,这段时间他们甚至愿意继续付给不菲的利息。 但可惜的是,他们的要求却被拉比给拒绝了。 在拉比看来这当然是一笔不错的交易,拖上一年的时间,钱庄就能多收一年高昂的利息,但可惜的是却违反了当初签订的契约。 在一赐乐业人眼中,契约的价值高过一切,只要双方之间签订了契约,那就是无可更改的事情。 “实在不行,诸位可以先在契约到期之日把钱款还上,待这比借贷结束之后,再次向钱庄借款一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当钱庄的小伙计和颜悦色的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东城豪门的总号掌柜齐齐变了脸色。 此时他们心中早已开骂:“若是能还上,现在还寻你啰嗦个甚?!” 第两千二百八十七章重压之下 虽然还没到还款之日,但东城豪门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这种感觉便是一种绝望的逼迫,只要一睁眼便能感觉到无数的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有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总号的大掌柜无疑都带回了不好的消息,钱庄并不允许他们拖欠钱款,同样也不允许他们拖时间。 一年的时间就在那里,一旦时间到了,就必须把本金和剩余利息全部还上,这是不能更改的事情,即便是多给利息宽限时日也是不允许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把那些抵押出的去的产业全部抵给钱庄冲抵款项,如此他们便无债一身轻了,但那些产业全都都是东城豪门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之前家中钱款已经被他们全部用作和官营买卖以及蔡记的对抗之中了,可以说现在的东城豪门各家的钱财几乎都是所剩无几。 钱庄的伙计非常的“客气”每个月的月初便上门告知东城各家这个月需要缴纳利息的时间以及金额,并且明确的把神都城中的钱庄地址告诉他们,神都城中有数十家钱庄,最近的一家便是在东城主路四方街的,这可要比去往总号近得多。 这无疑是在给东城各家以压力,那些向钱庄借款的人家再也没有借钱时的豪气,相反客气的招待了来自钱庄的伙计。 但无论他们多客气,钱庄的伙计也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在还款金额以及时间上绝不松口。 有些人家便打算用威胁的方式来警告钱庄,义鑫升商号的大掌柜刘顺冷冷的望着眼前笑眯眯的钱庄伙计艾福:“你别以为我义鑫升是个简简单单的商号,这后面的家族你不会不知道吧?钱是向你钱庄借的,但我等也给了抵押之物,如今家中有难处,就不能在商言商?你们钱庄也是官家的钱庄,我石家可是有了不得的人物!” 听了刘顺的威胁,艾福更是笑得开心:“这位掌柜的,您说的哪里话,钱庄的钱不是我等的,也不是朝廷的,甚至不是官家的,钱庄里的钱都是来自储户的,这是人家的钱,既然拿来借贷给你们,你们也应该到期还款。” “那你说是那些百姓的钱财?我义鑫升定然上门去赔罪,请求他们款项几日!” 艾福掰着手指头道:“这我可说不准,但钱庄的存款有来自百姓之家的,也有权贵之家,便是朝堂中的六部相公或是宰执相公家的钱也是放在钱庄的……” 刘顺脸色一变,显然艾福根本就不在乎石家的威胁,并且在提醒他,一旦钱庄的钱不还,那便是得罪了所有在钱庄存钱的人,这比得罪官家还要命! “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艾福摇了摇头道:“当初借钱的时候,拉比就提醒过你们,数额巨大,要慎之又慎,本来是不打算借给你们的,你们又自己偏偏着急借,契约的内容自然是看了的,后面的那份知情书也是你们签的字嘞!” 提到这里刘顺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了,当初签署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在意,因为各家都觉得定然是能还上钱的,挑选的也是前期压力最小的借款方式,谁能想到蔡记和官营买卖的商号居然还能降低成本。 各路的消息都传递了回来,显然再次降价之后,官营买卖和蔡记依旧能够挣到钱,这便说明他们的成本要远远低于预期。 这是一个令各家崩溃的事实,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斗不过官营买卖和蔡记,唯一的办法就是早早收手。 但此时想收手也已经没有了机会。 钱庄是致命的一击,谁能想到原本是希望的钱庄摇身一变成为催命的阎王,而眼前这个钱庄的伙计艾福便是催命的小鬼。 威胁是根本存在的,从一开始刘顺就知道钱庄不能得罪,因为在背后扶持钱庄的人就是官家,家中虽然也有“拒不还钱又奈我何”的声音,但家主依旧是嘱咐自己尽量软硬皆施让钱庄再宽限一点时间。 可现在刘顺自己已经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根本就没有办法让艾福改口,契约这东西在他们一赐乐业人的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当真没有宽限的可能?” 这是刘顺最后一次发问,艾福摇了摇头:“没有款项的可能,契约便是规矩,一旦立下了就不能改变,任何人甚至是包括官家都不能改变,这是钱庄从一开始便定下的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也不能改变?那我家便向官家请旨,看看你钱庄能不能宽限时日!” 小花厅的屏风后,石元孙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他刚刚在屏风之后已经听了多时,石家参与到东城豪门的买卖他是知道的,之前没有管,只是觉得能赚些钱贴补家用,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到了令人他都要震惊的地步。 东城各家也是如此,甚至包括杨家人也在参与其中,于是石元孙便慢慢的重视起来,当然其中的隐秘不法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差不到石家的头上,不过是一个指挥的人叛变又能如何?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不再是带兵打仗那些事,而是石家偌大的家业即将灰飞烟灭。 盯着艾福的眼睛看了看,石元孙冷笑道:“你也别把我石家逼急了,大不了便把那些花钱买来的货物折价给卖了!到时间还是有一大笔钱能够回来,再赔上一点产业,还能还不上你钱庄的那点钱?” 艾福向石元孙拱了拱手道:“果然是大将军,这气度便是让人折服,若是如此对石家,对钱庄都是好事,越快的折卖便越能减少亏损,谁也不知道官营买卖的那些商号会不会再度降价,您现在折卖便是有利的!” 艾福的口气完全是在为石家着想,石元孙心中微微一惊,显然这小子是早已考虑到这一点了,但如果现在折价卖了,那石家的亏损也不在少数。 石元孙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道:“送客!” 艾福完全不在乎石元孙的态度,恭恭敬敬的施礼:“小人告退!” 刘顺在送走艾福之后,回到小花厅便瞧见石元孙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语,他知道这件事家主要慎重考虑………… 石家的这一幕在整个东城上演,几乎每家都在折卖与不折卖之间徘徊挣扎。 第两千二百八十八章墙倒众人推 压力得不到释放的情况下就回出现极端,有些人把问题归咎于钱庄,有些人则是把问题归咎于商号中的大掌柜。 这是一个决策问题,东城豪门的有些人家自己不愿负责的情况下,就把问题推卸给了总号中的大掌柜,认为是大掌柜的无能才导致他们签订了和钱庄之间“不平等的契约”。 这样的家族不在少数,他们把责任推卸给掌柜的同时,声称自己根本就没有瞧见过这份契约,知情书和契约皆是大掌柜的签订,应该和商号无关。 更有甚者直接声称这件事就是总号中的大掌柜和钱庄之间的秘密交易,其目的就是为了窃取家中产业! 有些人家更是把商号中干了多年的大掌柜告上了北平府的公堂。 “恶仆害主”这件事在大宋的律法中判罚的相当严重,一时间不少的东城掌柜纷纷请辞而去,谁也不愿意成为东家的替罪羊。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令人不齿,消息传开神都城的百姓也纷纷声讨这样的行径,但却没有什么用。 北平府的公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旦要上堂便要把话说清楚,这里不是东城各家的公堂,而是大宋国都的公堂,是律法的所在。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不似之前把家中恶奴押到公堂上,派个人说明情况就行,还要有人证物证,于是大宋钱庄最近就比较繁忙,拉比跟着也忙了起来。 他要作为人证过堂,而要把签订契约时的《知情书》呈堂作为物证。 现在整个大宋无论朝堂上下都在提倡律法治罪,便是北平府也不能例外,而钱庄的积极配合也使得冤假错案的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 贾昌朝在得了龙图阁大学士之后便算是彻彻底底的北平府知府事,眼下这事情他早已看的通透,不是自己能够搀和的,只能把案件处理好之后上报大理寺。 在他之权范围之内的事情当然要处理好,否则朝堂上的相公们必然要上奏,但超过自己管辖的事情就要上交给大理寺,如此便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此时的贾昌朝明白,自己不能偏颇,也不能有所倒向,东城的水太深,一旦事发就会牵连出一大批的人来。 据他所知,石家的石元孙,杨家的杨怀玉都在背后,更为让人可怖的是,官家亦是站在背后的人。 东城豪门的事情,少有眼见的人便知道是官家在被后动手,官营买卖和蔡记都是官家手中的商号,他们打击的对象便是东城豪门的各家商号,这样还看不清楚的人便是无可救药的傻子。 贾昌朝是聪明人,他绝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贾昌朝的优点便是善于总结经验,他和吕夷简之间的关系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学习吕夷简的老道,而他同样要学习吕夷简明哲保身的本事。 东城豪门在朝堂上为自己的铺路根本就是个笑话,那些出自东城豪门的新晋官员自己都在努力的和东城豪门撇清关系。 这些人在朝堂上混一段时间后就都纷纷明白,为有坚定的跟着官家才有出头的机会。 遵从官家的改革,遵从文化上的革新,遵从六部相公的指挥,多做实事,多为百姓谋福,这才是他们升迁的最好办法。 依靠官员之间互相联系,互相给予方便,最后倒霉的终究是自己,若是拿不出政绩,便是自己的名字被放进了吏部考核之中也会被无情的刷下来。 所以朝堂上的一切早已变了规矩,没人再想着如何结党营私,因为这根本就没有效果,监察院在盯着,黑手在配合监察院,吏部的考核同样有监察院的参与。 你上报的政绩真假,很快就会被人查到,无论是在地方放上的还是在朝堂上,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都难以升迁,若是伪造政绩,那可就更加了不得,甚至有直接被剥夺官身的可能。 眼下的朝堂早已不是当初的朝堂,虽说还没到铁板一块的程度,但却时时刻刻受到监察,上至宰执相公,下至地方知县事,无人能例外。 官家已经把朝堂上的政权和监管之权彻底分开,宰执相公手中的权利只是在朝堂上,在大政上起到辅佐太子的作用。 兵权在官家手中,官员的吏治考核在吏部的手中,检查之权被牢牢的掌握在监察院的手中,科举之权在礼部手中,而这些最后都指向了官家。 看似实在分割相权,加强六部的权利,实则实在加强皇权。 唯一能够约束皇权的,也只有官家自己制定的律法,最近朝堂上就在忙活这东西,几乎每个朝臣都能为大宋正在制定编篡的全新律法建言献策。 说来奇怪,相权被分割之后,贾昌朝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宋真的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自己之前也提了两项,关于神都城的知府事职权之辩与神都城的防治之策,这两项居然都被宰执相公范仲淹给夸赞,同时上呈太子报官家御批。 而御批下来的奏疏再次会到了自己手中,上面有太子以及官家的答复,内容不可谓不详细,每每想到这里贾昌朝的内心都是“热乎乎”的。 便是自己都能有这样的感觉,其他的官员自不用说。 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向官家,向太子,向朝堂上衮衮诸公甚至是向天下人展示自己才学和能力的机会! 没有人会错过这一甚是,而贾昌朝早已断绝了和吕夷简的来往,他和吕夷简的会面,甚至和东城豪门那些人的会面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找不到物证来证明。 而眼下东城豪门已经不行了,这些“蠢货”若是再敢闹一次宣德门请见,接过必然是被管家严惩,再一再二不再三,上次那些诰命夫人的请见已经惹得皇后动怒,管家不悦了,若是再有必定会受到斥责。 但东城各家要想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官家请旨,这在贾昌朝看来根本就是个悖论。 咚咚咚……北平府门口的鸣冤鼓再次被敲响,衙役匆匆赶来:“启禀大老爷,是东城张家的人……” 贾昌朝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开口道:“又是状告自家大掌柜的吧?”、 “是!” “可提交了人证物证?” “均是没有!” “轰出去!” 第两千二百八十九章作恶的人 贾昌朝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此时的东城豪门已经被逼上绝路,眼下他们最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便是继续“耍无赖”,在官家面前哭诉,并且期望依靠这样的手段来然官家放过他们。 做坏事的人永远比别人清楚他们做的事有多么的可恶,东城豪门那些人当年拒绝赵祯的提议,拒绝妥协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赵祯当年那么为他们着想,希望他们放弃资本的垄断,放弃那些不应该有的幻想时,他们又是多么的“嚣张”? 鼓动边军挑衅辽人,那一战虽然成为大宋出兵的契机,但却也在赵祯的心中种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为了利益而发动战争,操控政治,甚至左右国家的布局,挑衅帝王的皇权,这些早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但那时的赵祯看着大宋经济的崛起,依旧不愿对东城豪门下死手。 毕竟当时的东城豪门还有一定拿的约束力,虽然挑起大宋和辽朝之间的战争,但却是在审时度势之下的行为,还没有彻底丧失理智。 而当他们为了发动战争,甚至不惜鼓动边军叛宋的时候,东城豪门在赵祯眼中就属于不可饶恕的存在。 他们行为已经不是挑起战争那么简单,而是在便向的发动战争,是在逾越皇权,是在干涉大宋的朝政,实在蔑视赵祯手中至高的权利。 这样的行为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一个帝王所容忍,何况赵祯知道有一便有二,这样的行为即便是现在制止住了,以后还有可能会发生类似的事件。 所以从一开始赵祯就没有打算放过东城豪门的打算,严惩这些被资本驱使的“疯子”一直都是赵祯在心中从未与人说过的计划。 人只有在恐惧的时候才会产生敬畏之心,东城豪门的这些人享受权利太久了,高高在上的太久了,根本就忘记了他们是来自何处,受谁的控制。 即便是对待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赵祯也是有所隐瞒,他并没有打算让这些东城豪门在破产之后还能享受“好日子”。 相反他要严惩这些曾经利用财富为非作歹的人,只有他们下场的凄惨,才能让其他人重视起来,才能让所有人知道,大宋的底线不可逾越。 赵祯这么可能用国家财政来给这些勋贵们“兜底”?他们不配这样!赵祯要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贫穷的滋味,让他们这些玩弄金钱,操纵市场的人晓得没有钱的日子该如何过。 在赵祯眼中,这是一件非常公平的事情,他们触犯国法自以为皇帝没有抓住他们的脚跟,但事实上赵祯并非没有办法。 用经济的手段来制裁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痛苦”,若是勋贵之前没有多少财富也就算了,可现在不同,他们曾经锦衣玉食,曾经日进斗金,曾经奢侈无度。 一旦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让他们失去财富过上平凡人的生活,那将是一场折磨。 赵祯要让东城豪门彻底成为“一只鸡”,刀都已经高高举起了,这时候已经不“落”下不行了。 对于赵祯来说,眼下最需要做的便是早早离开神都城,晚一点都会难以动下这般的决心。 赵祯纵横沙场多年,对于敌人的分析早已尽在掌握,眼下是东城豪门最为难缠的时候,“真刀真枪的拼杀”赵祯并不担心,但若是在情义上纠缠,那事情就大了。 当初那群诰命在宣德门外的阵仗可不小,事情闹大了要不是皇后发威根本难以收场,眼下赵祯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而不见,彻底断绝他们的出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话可是在为逃跑者找借口,而是真真正正的兵家法门! 赵祯在和包拯扯完之后,便独自一人出宫,宫中的亲卫已经在宫外准备妥当,赵祯的亲卫在皇宫内外有俩个府衙,在宫外的府衙是最为隐秘的存在。 只要赵祯离开皇宫,他的安全便交给了宫外的亲卫负责,所以赵祯每次出宫都是轻装上阵,只要他离开皇宫,便没有人能掌控他的行踪,同样这也是大宋朝臣们最头疼的事情。 赵祯就是为了方便,同时也要抵挡外部的压力,这是他最好的应激手段,皇帝在皇宫中,天下人都安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同样天下人也都知道皇帝在什么地方! 皇宫不光是大宋的权利中心,还是一座牢笼,皇帝在宫中时刻受到天下人的“监视”,虽然皇宫之内不好监视,但皇宫外面便不好说了。 只要皇帝的仪仗离开皇宫,那必然是会受到朝堂上下的重视。 所以赵祯悄悄的离开皇宫而不是大摆仪仗的离开,这神都城中还不知有多少势力在紧盯他。 当然,作为大宋的皇帝,赵祯逐渐了黑手,亲卫,甚至是不为人知的死骑,想要隐秘的出宫不被发现,实在是太过容易。 赵祯从来就没有打算在皇宫中修建密道的打算,不需要也根本就用不着。 一国之都,一旦遇到危机万分的时刻,即便是用密道也逃不出去,城内会放止敌人挖地道破城,会有分割的横道,再加上听瓮几乎难以躲过。 同样的城外也会有敌人准备的横道以及听瓮,城中的密道想要发挥作用几乎比登天还难,深挖也是可以的,但深挖的风险太大。 所以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在皇宫修建密道,所谓的密道其实就是宫中的“避火门”,就像后世遇到火灾时的逃生通道一般,将作监在设计神都城皇宫时特意制作的。 这么大的皇宫,一旦着起火来,火势庞大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会烧到哪!但这样的密道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只是给皇宫中的人逃离火灾的安全通道而已,寻常有专人看守,等闲不得启用。 而赵祯离开皇宫的办法有很多,并非走的“避火门”而是走的安定门边上“小偏门”这是入内内侍省宦官常用的小门,为的是方便这些宦官探家。 赵祯已经把这些宦官当作是宫中为他服务的侍者,而不是家奴,这一点从他们的待遇上便能体现,同样也给了他们休假以及探亲等多种福利制度。 第两千二百九十章出宫的赵官家 一辆宽大的车驾从“小偏门”驶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宫中大官三才的车驾,每家都会在马车上装有徽记,或是旗号,或是灯号,为的就是让人清楚这是谁家的马车里面做的是什么人。 说到底大宋依旧脱离不了儒家思想的影响,上下尊卑这东西不光在家中有用,在君臣之间有用,在庶民与士大夫之间亦是存在的。 赵祯虽然改变了大宋的许多东西,但却无法一下改变大宋,使得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消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华夏百姓的思想越来越进步,不断的打破阶层之间的壁垒,士农工商,除了士大夫阶级外,其他三个阶级相差不多。 便是士大夫阶级依旧是拥有打破的可能,大宋的百姓参与科举的权利已经彻底普及,便是屠户,妓子这般的贱业之后也可以参加科举。 现在的大宋科举不看出身只看能力高低,当然人品依旧是在考察之列的,赵祯的科举改革最成功的地方不在于对科举制度的完善,而是在开放范围之后依旧保持了对士子德行的考察。 这些制度也是在保证士大夫阶层的权利和名望,百姓们没有意见,士大夫们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马车虽然宽大,但装饰并没有多么豪华,只是减震用的钢条被加了不少,车厢前沿上挂着的一对灯笼上,写着大大“才”字,凡是生活在神都城的百姓都知道,这表示着里面坐的是跟随官家多年的三才大官。 便是当今太子也要客气的唤一声“大官”或是“都都知”。 三才在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都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德高望重”,虽为潜龙邸的旧人,但却从未有过嚣张跋扈的举动,更未有仗着皇帝近臣的身份作恶的事情。 相反他在神都城中极为低调,这么多年下来如同寻常的内侍一般,从不替人说情,说请,也不给自己的宗族以特殊照顾。 即便是挑剔的包拯,中直的范仲淹都夸赞他是“私德昭彰,慎持国器,无逾越之事,无托请之情,古来内臣之独一人也!” 在大宋,一个内侍能得到外臣的这般评价,便是顶顶天的事情,便是赵祯都感叹三才的为人处事。 在皇帝面前他是忠仆,在皇宫外面他是一个低调的人,在家中他也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谁也不会想到,三才这个宦官在东城的府宅之中养育了一大家人。 他有自己的婆娘不说,还有领养的孩子,那女子居然是真的被三才的为人为和态度所打动的,并非是一个不良人无奈之下的选择。 至于那些孩子,赵祯自认为这些孩子受到的教育一点也不比那些官宦之家的子弟要差,甚至在思想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在赵祯下了马车之后,看着这些孩子躲在三才婆娘身后时,赵祯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自己不过是夸赞了他们两句,便把这些孩子和妇人吓得退走,而三才更是惊恐的盯着自己的脸…… “朕夸你家孩子怎么了?当初可是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家孩子入宫做内侍的,怎么担心朕反悔?实在不行朕便是把他们招进亲卫军中便是!” 赵祯恨恨的甩了一下长袖,三才立刻收起脸上的惶恐,笑嘻嘻的说道:“官家这是哪里的话,要是被您看上了便是这些小崽子的福分!” 赵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别把宫中的话带到家中,也不怕你夫人夜里摘了你的口条?!朕可是听说你惧内的很!” 三才正色道:“官家,说奴婢惧内是错的,奴婢应该感谢拙荆,是她时刻提醒奴婢在宫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奴婢,也影响这个家!” 赵祯笑了笑,望着三才道:“你这当真是娶了一位好婆娘,朕也没有把这县君之位白白册封下来。” 三才连连点头:“官家的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贱内一手的好饭食,还请您移驾内堂……” 赵祯摆了摆手便在院内的葡萄藤下坐了:“便在此处,朕在宫中便是整天呆在殿堂之内早已厌烦,你这葡萄藤倒是不错,新疆路移来的?” 三才练练摆手道:“官家,奴婢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从新疆路千里迢迢的移植过来,都是买了种子洒下,拙荆打理的。” “朕可是听说东城的人家只要有葡萄藤的,便都是花了大价钱从新疆路直接移栽过来,甚至还需要当地的土壤,如此才能长得又大又壮!” 三才看了看四周道:“官家,咱们现在便是在东城之中,所费万巨不说,十株能有两三株存活便是不错的了。这样的风气皆是……” “皆是那些豪门所引!朕知晓,朝臣们知晓,甚至连百姓们都知晓!这般的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吗?朕早年便是以俭为德,眼下的大宋风气愈发的奢靡了,朕还听说有人不惜开价十万贯,为的便是要一头通体雪白的熊皮,如此期望东海都护府的人便趋之若鹜!每年死在那里的人也是不下数百,甚至上千之数!” “官家,其实这些人都是自己寻死,去往东海都护府的长白山发财,听说那里每年死掉的人可不止这些捕捉熊兽的,还有为了人参而去的,女真人都不敢去的地方,我汉家百姓却前仆后继的去,最后也回不来多少。” 赵祯不再说话,这些人的死虽然和东城豪门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有着间接关系,东城豪门之中做药材生意的便是杨家…… 毕竟当年征伐女真的时候是他杨怀玉统军作战,在东海都护府有些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还有女真人,他们自己也在倒卖药材,这可是极为赚钱的买卖,没人比东海女真更加清楚大山。 饭食很快就被端了上来,看着硕大的肉包赵祯就有些忍不住,三才和自己一样极爱吃包子的,宫中御厨的包子小巧玲珑,虽然色香味俱佳,但却唯独缺少大包子的那股市井之气。 而三才家的包子却极为适合赵祯的口味,又白又大的包子拿在手中,即是还未下口,便有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第两千二百九十一章赵祯的“恶趣” 离开皇宫,这对一般的帝王来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因为帝王这个“职业”相当的特殊,他的存在有时就是给人以“安定”的感觉。 即便是赵祯离开皇宫,离开了天下权柄所在,大宋依旧“正常运行”,他定下的大政方针不会改变,朝政也不会懈怠,甚至眼下的赵旭比年轻时候的赵祯更加勤勉。 从中枢到六部,每个府衙各司其职,在法度之内办事,寻常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甚至效率更高。 赵祯的皇权从不会敢于各部甚至是朝堂上每一个衙门做事,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长时间的运作下来,却给了朝臣们以前所未有的感觉。 当然,赵祯每日还是会收到各种各样的奏疏,这些奏疏都是关于大宋重大事项的变动,以及紧急的事情。 灾情,边情,等等但这些赵祯也在把主动权交给赵旭的手中,他只是需要知道大宋发生了哪些事情,需要知道太子和朝堂上是如何处理的,如此便够了,赵祯并没有打算过多干涉。 抱着三才收养的最小的孩子“讨来”赵祯望向三才道:“这般的孩子你也愿意收养?” 三才有些尴尬,但同时充满期许的说道:“官家,别看这孩子嘴唇如兔,但模样俊俏着呢!被父母嫌弃丢在福田院,奴婢不忍便抱了回来,您瞧瞧她这眼睛,是不是比夜星还亮?” 在看到了“讨来”的眼睛后,赵祯便不再说话,这双洁到令人自惭形秽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一个成年人,尤其是谋算颇多的成年人所能凝视的。 讨来是兔子的别称,赵祯知道自己怀中的孩子是个兔唇患者,这在后世都是一种难以避免的先天性疾病。 千分之一的概率被人遇上了也没有办法,是打娘胎中便已经形成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人没有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改变。 放下讨来之后,赵祯便起身道:“这孩子的眼神太过纯真,你和朕都不应该玷污她。” 三才大惊:“官家说的哪的话!能得您这般的圣君夸赞是讨来的福气,她早已说过这世上最为仁慈的人便是官家您了。若不是您,她在福田院早就被饿死,您改革福田院,让后宫的娘娘们每年监察,这大宋各路州府的福田院可早已大变了模样,便是疾苦之地的福田院也多受朝廷贴补!官家您是咱们大宋最大的善人啊!” 赵祯摇了摇头:“朕不是一个善人,在这一点上朕和东城豪门没有区别,都是有钱了,有权了便开始用这两样东西换取世上最为尊贵的东西!” 三才不再说话,他知道官家有时候拧起来谁劝说也没用,但眼下他还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问:“官家,咱们这次出宫不会单单是躲避那些勋贵吧?” 赵祯斜了一眼三才:“你这杀才倒是无趣,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朕难道要为了看猴戏连天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您这……走了便是…………” 三才的意思很明显,赵祯就差大嘴巴抽他了,自己走了不搭理这些勋贵不光是为了天家的脸面,更是为了让这些人无处可走。 三才了解赵祯,只要官家瞧见那些“恶人”即将自食恶果的时候,便会立刻兴奋起来,甚至如同观看杂戏一般,兴致勃勃的命人准备酒水小菜,一边看着奏疏,听着内侍奏报,一边吃才喝酒的庆祝。 这样的行径与君子相去甚远,每当贪官污吏被监察院弹劾,并且在朝堂上枚举罪证的时候,官家的表情是愤怒的,但眼神中总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眼下的东城豪门也是一样,他们当初的嚣张跋扈变成了现在的诚惶诚恐,原本的奢侈无度变成现在这般被人追债。 官家此时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宫中看着这些人逐渐的上演悲悯之态,逐渐的看着这些人走投无路苦苦挣扎,最后不得已前往皇宫请旨。 官家最喜欢的看到的便是恶有恶报,不光是官家这般,自己这么多年也开始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但官家却一直说这很难,很难……很难…… 眼下正是这些罪有应得的人前往宫中“求饶”的时候,为何官家要离开神都城? 赵祯没有和三才解释的打算,他有些看不透也是常理,自己离开神都城不光是为了躲避东城的那帮勋贵,而是为了离开神都城,在大宋四处逛一逛,尤其是四川路。 今天赵祯在这里是在等人,见人,三才知道这一点,暂时不敢多问,他在等仁青东的消息,一旦那个康巴部的智者抵达,他就要安排这两位见面。 从早上等到晚上,消息终于还是来了,仁青东刚刚进城之后便被亲卫司的人秘密的接到了三才的府宅之中,这里是他和赵祯见面的地方。 和康巴人接触的事情赵祯不希望让参与者之外的人知晓,一个来自西面的人,无论怎么打扮,怎么乔装,只要进了神都城都会被盯上。 便是参与的人也在少数,除了蔡伯俙的黑手和三才皇城司以及田况外,拜年再也没有人知晓此中奥秘。 仁青东便是到了三才的府宅之中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赵祯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模样,总以为自己的智慧能够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天下间的聪明人都是这样的,听说过无数的典故,知道无数的道理,可终究是忘了一条: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祯在看到仁青东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随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朕?” 仁青东坦然的坐下:“开始的时候没想到,现在清楚了,官家是真的需要我康巴部,否则一旦在皇宫召见仁青东,消息必然会有走漏的可能,到那个时候吐蕃高原上的人便会立刻仇视康巴人,并且当作死敌!” 赵祯喝了一口茶水,脸色平静的让仁青东恐惧:“因为朕需要,所以才保护你们?因为朕需要所以才和你们互市通商,开设榷场?仁青东你可能不清楚,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对外族心慈手软的人,朕奉行的是外王内圣,所以让许多人产生了误解…………” 第两千二百九十二章比凶兽还要可怖的人 “误会”这个词实在是太妙了! 巧合可以是误会,刻意布局也可以是误会,错误的信息同样也是误会,总有一款适合“你”的误会存在,把一切不合理,不太可能的事情变成一个美丽的“误会”,并且把背后的凶残,恶毒,无耻和卑鄙隐藏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误会,一切的误会都来自于当事人的不谨慎,以及对自己智慧的过于肯定。 聪明人是有的,但愚者更多,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在每天上演和发生,但其中的牵连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够看清。 一个醉汉因为昨夜在南门大街上的酒楼喝高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而他倒在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东城有名的牡丹街。 这里是东城一景,因大街两边都种满了牡丹而闻名神都城,原本的名字也就被人忘了,大家都叫这里牡丹街。 寻常的时候这里的行人不在少数,毕竟是东城的街面便是路上的巡城或是衙役都要比别的地方多谢,而店铺更是众多。 但今日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只有一个醉汉躺在大街上无人问津,这个人便是一个“误会”,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大街上有个醉汉实在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一个醉汉,四周的人只是上前吆喝他两句:“去边上睡着去,免得挡了贵人的道!” 瞧见他没有反应,路人便也不在理睬,这样的醉汉谁也不敢随意招惹,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原本还有救的人就在地上慢慢的死去,这就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只不过这个人的死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响,这也是误会,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 对于仁青东来说,眼前这个大宋的官家实在让人难以琢磨,他的话几乎一下就让自己多年平静的心彻底动荡起来。 “官家的意思是要除了您的子民其他人都要以“王化”规劝?” 赵祯微微笑了一笑:“朕说的应该很明白,嘶………瞧你模样也算是见多识广,你说你发没发现朕的大宋和以往的汉室不同?” 仁青东微微一愣,他不知道为何大宋皇帝会说这样的话来,随即皱眉想了想道:“是有稍稍不同……” 赵祯哈哈大笑:“当是不同的!是大不同!朕的大宋已经和历代汉室不同,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吗?” 仁青东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外王内圣?” 啪!赵祯猛然拍了一巴掌道:“聪明人!说着了!朕的大宋就是从外王内圣开始的,也是从外王内圣开始变得不同了。” “官家仁爱大宋的百姓,不知我康巴人……” 赵祯望向三才,用手指向仁青东道:“瞧见没有,这就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仁青东你现在不是你自己知道吗?” 仁青东一脸的诧异:“仁青东不是自己?那仁青东是谁?” “你现在是整个康巴人,现在朕不是在和你说话,而是在和所有康巴人说话,你知晓吗?” 仁青东点了点头:“知晓了,虽说我康巴人没有头人之说,但我是康巴人的智者,他们自然会听从我!” 赵祯摆了摆手:“不是听从你,是听从朕的!” 仁青东皱眉望向赵祯:“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康巴人听命于您,成为高原上大宋的爪牙?!” 赵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无数的恐惧,而恐惧这东西是有用的,却永远无法收拢人心,更不可能得到忠诚。 “不是大宋的爪牙,朕从未想过要利用康巴人,朕要你们把家眷内迁到大宋境内,而你们依旧在故地居住,成为我大宋的康巴部。” “内迁?大宋的康巴部?” 这个话题对于仁青东来说太过苛刻,也太过震惊。 他本来是代表康巴人前来和大宋商议归附之事,这才刚刚商议,还没有任何的头绪,这边大宋官家便要康巴人内迁,这……实在是太过被动和荒唐。 “官家,仁青东刚刚抵达神都城,仁青东也是为人所有康巴人而来,不可不慎。” 赵祯有些想笑,稍稍坐下之后便扔了一个饼子给仁青东指了指他对三才道:“给他一碗羊汤,多放点辣椒和胡椒!” 一碗羊汤上飘着红油的送到了仁青东的面前,这不是一般都羊汤而是三才院子里的大厨所做,便是赵祯也只知道他是太祖朝的老人,没有别的出彩手艺,唯独这羊汤做的极好。 赵祯自然也有一碗,从一开始赵祯就在不断的用手把饼子撕扯成一点点的小块,待羊汤来了之后,便直接倒进汤中。 这是赵祯最爱吃的法子,这饼不是寻常的面饼而是酥油饼子,外酥内软,泡过鲜美的羊汤之后,外面的表皮依旧酥脆而内里是松软到吸满了汤汁的美味。 掰了个糖蒜,也不扒皮直接撂进嘴里,赵祯一边吸咬糖蒜中的酸甜滋味一边望向仁青东。 “不可不慎?你恐怕忘了,这件事上康巴人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康巴人已经离不开大宋的榷场了吗?” “康巴人是草原上的勇士,是无畏的雄鹰,是……” 啪…… 赵祯把碗里的羊汤一饮而尽,重重的把碗放在桌面上:“首先你们是人,是人就希望过上好的生活,你看现在的康巴人还有为粮食担心过吗?他们还在为缺少铁器而犯愁吗?鲜艳的衣服越来越多,怀里的钱财也是越来越多,你让他们现在还回去过苦日子?可能吗?” 仁青东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宋管家的话,他自己心中也是没有底的。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退一步来说,就算康巴人能离开大宋的榷场,你觉得吐蕃人会轻易放过你们?你现在的决定也关系到了康巴人和大宋之间的关系,朕说过外王内圣,剩下的就看你康巴人如何选择了。” 仁青东发现自己现在才认识大宋的帝王,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最为危险的凶兽,看似轻飘飘的话,却能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气来! 第两千二百九十三章“大棒和甜枣” 恐惧和威胁从来都不是御下之道,更不是收买人心的方法,相反这两种抵触情绪的酝酿只会让人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把朝向自己的刀。 所以对待仁青东不能单单依靠恐惧和威胁,这对康巴人来说是一种侮辱,你都侮辱人家了,人家还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内迁并非是一件坏事,相反对你康巴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弱幼小并不适合在高原上面对恶劣的环境,难道你不知道高原上的孩子夭折的特别多?你可知我大宋的孩子十有七八能够顺利的活下来! 朕不需要你们举族内迁,只需要把妇孺和老弱内迁过来便是,朕会给他们土地,会给他们和大宋其他百姓一样的生活。 要知道你们可不是第一个内迁大宋的外族,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甚至是倭人都以内迁至大宋的土地。 他们和汉家百姓一样的,做生意,做工,读书,甚至是入仕都可以,你应该知道,智慧对一个种族有多么的重要,知识对一个种族有多么重要。” 赵祯的话深深地刺激到了仁青东,作为康巴人的智者,他当然清楚这些,大宋皇帝开出的条件他无法放弃,若是能够得到和宋人一样的待遇,那他们的孩子就能在大宋求学,在大宋读书,甚至是在大宋做官。 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党项人或是辽人做官的事情了,但同样这些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祖宗,在文化上崇尚的是汉家的文化,礼仪也是汉家的礼仪,甚至在不断通婚之下,子嗣的相貌都开始改变。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仁青东比谁都清楚,时间这东西任何刀剑都锋利,比任何火器都致命,这样下来不出百年,契丹人和党项人在大宋就会逐渐开始消失,甚至是减少到难以寻觅的地步,因为更多的便是通婚之后的孩子。 仁青东看的非常透彻,他瞬间便能推算出结果,到时候的契丹人和党项人,甚至是女真人和倭人的会不那么的明显,不光是相貌的事情,在文化上他们肯定会追随汉家的儒学,礼法,所谈论的也是各种各样的汉家学问,而把自己的学问和文化抛弃掉。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人的心中只能住着一个祖先,一旦认了别人家的祖先,那自己的祖先就会被从心中赶走。 一旦没了祖先,那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很快就会被忘记,成为汉家王朝的一部分,这一点仁青东清楚的很,他从前任智者那里听到过口口相传的史书,吐蕃王朝鼎盛的时候,有不少的吐蕃人适应了中原的气候,很快他们便定居在了中原,开始或许还有多少联络,但很快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难以找到。 即便是心中住着祖先的人,在他死后儿子,孙子就会把心中的祖先忘得干净,他们只记得自己出生在汉地,是地地道道的汉家人………… 只可惜,眼前大宋皇帝开出的筹码太过诱人,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而威胁同样存在,康巴人是高原上的勇士,但并不代表能够和角厮罗抗衡,更不可能与大宋抗衡。 大宋皇帝的几句话就把他推倒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一边是自己无法拒绝的诱惑,另一边是康巴人无法抗衡的存在。 宋人或许对付吐蕃人还需谋划一番,但对付康巴人根本就不需要多做准备,康巴勇士已经悄悄的在大宋观察许久,就在康巴人和宋人榷场通商的时候,成都府附近的兵力调动也愈发频繁,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宋人便把 这个强大的王朝的作战态度谨慎的让仁青东不可思议,对付康巴人居然都是不断的调兵遣将,小心翼翼! 青城山边上的永康军,日夜操练,调兵不停,所有将士不得休假,而成都府边上的怀安军也已经开始向青城山而去。 两年验证之下,仁青东可以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大宋皇帝并没有在威胁他,也不是在诓骗他,而是真真正正的说到做到。 虽然心中有万般的无奈,但仁青东依旧要向赵祯低头:“官家仁慈,只要官家能待我等康巴人如同子民,康巴人必然报之以忠!”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但你要记住,朕要的是康巴人内迁归附,是要他们成为我大宋子民,过上和汉家百姓一样的好日子!这样在外为国征战的康巴人也会把自己当作是宋人,增加他们心中的归属感!” “归属感?” 瞧见仁青东脸上的不解,赵祯喝了一口茶水解释道:“所谓的归属感便是他们遵从于谁。 从于大宋便是遵从于朕,但朕不是角厮罗,不去做那骗人的“神佛”,朕希望你们不要因为遵从朕而获得归属感,而是因为在大宋过上好日子,生活的富足安康而找到自己的归属感!” 此时的仁青东已经被赵祯的这套逻辑给彻底整蒙了,他觉得大宋皇帝说的很对,但又觉得哪里好像有一个大问题,但总是寻找不到。 见他不说话,赵祯笑了笑:“既然智者能下如此决心,那朕便相信康巴人的诚意!朕立刻下旨,让四川路安抚使田况,转运使蔡伯俙协助尔等办理内迁事宜!” 仁青东被吓了一跳,稍稍犹豫道:“需如此之快!?” 赵祯立刻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朕说过,只要康巴人归附内迁便是朕的子民,朕难道要让他们还多收一日的苦?朕不光要让他们内迁,还要保正成都府的榷场永不关闭,成为大宋骑兵的康巴人和所有宋军一样……不,和背嵬军一样享朝廷俸禄!” 这相当于是把康巴人所有的战力花钱养起来,对于仁青东来说大宋皇帝的这般手笔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这对康巴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男人是一户人家的主要劳力,若是男人被养了起来,还有俸禄拿,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整个部族来说,便是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战力! 要知道每一个康巴勇士都是康巴人的战力,一旦狼烟召集,必定会生死以赴! 第两千二百九十四章聪明和智慧 仁青东对大宋最大的忌惮不在于别的地方,而是在大宋的骑兵身上,高原上的战事比的是骑兵的力量,若是以步卒相对,那战争根本就打不起来,双方的步卒行军就要了不少的力气,更别说两军对垒的作战。 骑兵才是草原上的霸主,两军交战的时候,骑兵是决定胜负的重要所在,而康巴人便是天生的骑士,在高原上没人是康巴骑士的对手,即便是吐蕃人轻易都不敢对康巴人动手,否则以康巴人这般的部族早就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仁青东对背嵬军不是一点都不了解,相反他从一些地方听到了传闻。 背嵬军是大宋最精锐的铁骑,据说当年他赵祯因为大宋没有一支能和辽人或是党项人对抗的骑兵,痛下决心,不远万里从大食花费天价买回来的良马,一点一点慢慢培养最后才组建了一支世人胆寒的铁骑。 背嵬军的强大不光来自马匹,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装备,一身的铁甲不说,而且样式奇特,和以往的铁甲都不同,听说这般的铁甲还有两种模样,一种护胸带铁盔,一种是从上到下的着甲,弓弩五十步之外根本就别想穿透。 这两种骑兵,一种灵活如燕,适合长距奔袭,侧翼掩杀,而另一种便是正面冲杀,再加之宋军进退有度,排山倒海铁骑压过来,寻常的骑兵不待交战便会被其威势吓倒。 仁青东从来就没有见过别人描述中的这支大宋铁骑,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数有多少,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党项人,契丹人都被这支大宋的骑兵给击败过。 甚至于角厮罗手中最精锐的青塘骑兵也不是背嵬军的对手,这才是最让仁青东恐惧的地方。 这不是在皇宫中的召见,仁青东知道赵祯的意思,不希望把康巴人和大宋之间的联系提前告知天下,这不光是为了大宋着想,更是为了康巴人着想。 仁青东不是傻子,大宋皇帝在内侍的府宅中召见自己,这般的小心翼翼可见他的谨慎,越是谨慎的人越难以对付,自己想两边不得罪,甚至从中获利,那就必须要在大宋和吐蕃之间斡旋。 从一开始仁青东都没有打算彻底投靠谁,角厮罗不好相与,他需要的是康巴人强大的骑兵,勇猛的战事。 眼下的大宋皇帝更是不好相与,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仁青东不知他要的是什么! 他难道为的就是把康巴人内迁之后变成大宋的子民?养着康巴人的老弱妇孺?养着康巴人的勇士当作大宋的骑兵? 越是不知道他要什么越可怕,他赵祯说的光明正大,但仁青东已经有了猜测,显然大宋皇帝的内迁就是为了逼迫自己和所有康巴人没有选择。 眼下大宋皇帝在内迁这个问题上是绝不会松口的,这就是逼着自己和康巴人成为大宋的一方而毫无选择的余地, 这招十分高明,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不可能让大宋皇帝轻易得逞,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不和吐蕃人产生矛盾。 这几日的时间大宋皇帝根本就不召见自己,自己也只能住在这个内侍的府宅之中,而那个传话的老内侍再次出现,每一次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三才推门就看见了仁青东期待的眼神,虽然心中在暗自发笑但脸上依旧绷住了表情道:“官家还是不打算召见你,你便在此处好生歇息吧!” “大宋官家为何就不再召见我?!我可是康巴人的智者,我是…………” 三才推开帽子挠了挠头:“你是谁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要离开这里,官家要走了,你也要陪驾。” “官家要走了?!去哪?” 三才冷笑着说道:“反正不是在神都城中。” 这个消息实在是让仁青东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赵祯居然会离开神都城,从来没有听说过汉家王朝的天子会离开都城的,一旦离开都城对汉家王朝来说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 仁青东小心翼翼的追问道:“官家让我陪驾?” 三才的脸色一变,笑眯眯的拱手道:“这是自然,您是康巴人的使者,这是官家认下的事情,不能改变,让你陪驾也是为了让你看看我大宋的国威!” 仁青东点了点头:“如此我便知晓了,有劳大官!” 三才离开之后,仁青东立刻起身,他知道大宋皇帝让自己伴随皇家,很可能是要和自己“说话”。 这是汉人最常用的“欲擒故纵”手段,为的就是让自己不断的妥协,大宋皇帝知道拿捏住了自己。 当他看到皇帝的车驾后最为惊讶,这车驾实在是没有皇帝的威仪,更比不上传说中的大驾卤薄。 仁青东见识过角厮罗的仪仗,不光有精锐凶悍的骑士前呼后拥,更是有一群高僧大德宣唱佛法,佛号相随,各种旌旗幡子数立如林。 而瞧着眼下,只有寥寥数十人跟随,这在大宋也就是一般的富户出门的景象,完全不该是一国之君的气派。 骑马跟随在三才的身边,仁青东有些不解的问到:“官家出行便是这般?” 三才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这般的,只不过许多东西你都看不见而已,官家之重干系江山社稷?岂能亲率,某家便是说护卫皇驾不下千余人你相信吗?” 千余人? 仁青东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笑道:“自然是相信的。” 三才摇了摇头,眼睛中充满狡黠:“不信便是不信,何必违心而说?这街面上的新人之中便有不下百人护卫左右,只不过他们可能是走街串巷,挑着扁担的货郎,可能是一位外地前往神都城游览的游人,甚至可能是一个酒楼门口的伙计,你觉得呢?” 仁青东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三才的话,兴许是这里埋伏着大量皇城司的探知。 知道这是三才在震慑自己,仁青东笑道:“我可不会对大宋的天子产生任何威胁,康巴人还没有蠢到惹怒强者的程度。” 三才微微颔首:“不错,算是聪明,难怪官家夸奖你是聪明人,上车吧!官家在等你。” 仁青东眯起眼睛,看向三才,单脚支撑轻轻一跃便跨上了边上的车辕进入了马车,刚刚三才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聪明和智慧完全是两种东西,到了大宋之后就没人再说自己脑袋里的是智慧,而都是在夸赞自己聪明………… 第两千二百九十五章帝王所忧 赵祯这么多年来唯一长进最多的便是心性,这方面他几乎已经到达了相当平静的地步,因为久居皇位,因为做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因为曾经的身份,他对许多东西都已经看淡。 权利当然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金钱同样也是让人会舍去性命追求的,但恰恰作为皇帝这两样东西他都不缺。 赵祯掌握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在大宋这个国家暴力机器面前,什么样的反抗都将是徒劳的,这就是权力的巅峰,是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 而财富这东西在权利的辅助之下会比滚雪球还要快的积累,而当这两样东西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便都失去了意义,整个大宋最赚钱的买卖源自何处? 当然是蔡记和和官营买卖,这俩个产业甚至能把大宋最强大的利益集团给碾压的体无完肤,钱的多寡对赵祯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至于权利……这东西早已被赵祯放下,否则也不会让赵旭主持国朝大政,自己退居幕后,虽然这么做是别有用心,但确确实实是把一部分的政治权利下放。 古来君王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赵祯甚至为了避免和赵旭产生不必要的矛盾,而把两人之前处理的政事详细划分开。 同样这也是为了方便朝臣们作出最正确的判断,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是必须要坚持的事情。 赵祯现在的心态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波澜,唯一在乎的东西就是把眼下大宋的强大传承下去,这甚至已经成为赵祯的一种执念。 想想也是,大宋被他打造成了这个模样,女真人已经归附大宋,成为一支用生命横跨亚洲和美洲大陆的“冒险考察队”。 女真人对汉家文明的威胁几乎被赵祯消灭的一干二净,东海都护府和海东都护府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意义非同的存在。 赵祯在马车之中看着奏疏上的内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在大宋保障了女真人的“后方”安全之后,这些女真人居然对冒着生命危险不断的向美洲大陆前仆后继。 这种疯狂和执着令赵祯开始怀疑,女真人不会在打算在美洲建国吧?! 当然这种忧虑完全是多余的,在奏疏的末尾,东海都护府的大都护鼠三在奏疏的末尾特意说明,“女真人,至情至性也!夫婆罗洲相距甚远,却趋之若鹜,常言:大自由也!大归宿也!我等汉民不解,然其却心中已有九死不回之势!” 赵祯在看到这些话后便默默无语,没想到女真人对自由和冒险的向往是如此的炽热,甚至到了“不自由毋宁死”的地步。 他们热爱自有,追求冒险,甚至不惜放弃生命。 赵祯其实很佩服这些女真人,他们过不惯大宋的安稳日子,寻求的便是冒险和刺激,也许他们也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每一次从遥远的美洲回来时,这些女真人的探险队是最受大宋欢迎的人,朝廷不光要给他们大量的贴补和犒赏,甚至会在第一时间高价购买他们从美洲带回来的任何东西。 赵祯知道美洲大陆是一座宝库,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搜寻那些特殊的东西,当然赵祯会给出公平的价格,让这些出生入死的女真人获得应得的回报。 轻轻的合上奏疏,赵祯已经完全放心鼠三治理下的东海都护府,不光把女真人管理的很好,甚至已经开始想到把女真人和汉人进行无差别的对待。 这样的管理方式只会让女真人觉得他们在大宋和汉家百姓是一样的,甚至比汉家百姓生活的还要好。 大宋不强迫他们所有人内迁,而迁徙到女真土地上的汉民也不愿前往遥远的北方,他们只会在女真的土地上把那些黑色的土地当成宝贝一样去开垦耕种。 这些土地对女真人来说是束缚,但对汉家百姓来说却是不能放弃的宝贝,是他们未来的基业! 没有利益冲突就不会产生仇恨,相反女真人和汉家百姓之间出现了一种全新的关系,汉家百姓满足女真人的生活所需,而女真人从遥远之地带回来的东西换取财富之后便用来购买汉家百姓的商品………… 这就是鼠三治理下的东海都护府,赵祯知道其中必然也有唐括多保真的功劳,哪个女真的女子可不简单,若是鼠三没有她的帮助,做不出这等巧妙的事情来。 赵祯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在东城豪门,也不是在国朝大政,更不是西面的高原吐蕃,即便是角厮罗已经“建国开元”但赵祯也依旧没有把他和吐蕃人当作威胁。 因为在赵祯眼中,无论是和党项人,还是和契丹人,女真人,甚至是和倭人之间的战斗和冲突都属于大宋的内部冲突。 这其中当然要包括高原上的吐蕃,在赵祯的印象中,吐蕃这个词有些陌生,高原这个词却很熟悉,高原上的吐蕃人在赵祯眼中是“藏人”而吐蕃是“西藏”。 两者之间只有历史的区别,却不存在其他的本质区别,那里的土地就应该属于华夏,就应该属于大宋。 即便天下所有人都说,吐蕃不是华夏的一部分,吐蕃曾经是一个强大的王朝,但对不起,在赵祯眼中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就是在处理“家务事”,青藏高原始终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始终是华夏领土。 对于赵祯来说什么最为要紧?什么是他最为担心的? 不光是大宋的完整,更是如何要把这么多的种族进行大融合,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打算,只有大融合之后才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分歧,避免问题的发酵,矛盾的扩大。 最简单的一点便在于大宋和草原民族之间的融合,和党项人以及契丹人之间的融合,这种融合的速度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何处?赵祯现在才看明白!双方互相攻伐上千年,不是生活习惯,不是地域差异,而是最微不足道也是最要命的东西上……粮食! 粮食是一切的根本,物资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当大宋把一车车粮食,一车车货物运送到草原上的城池中,只要价格合理,几乎所有的草原人都会以金钱来购买,而不是依靠武力来夺取! 所以那些为了犯边出击的“漂亮口号”都是骗人的,总不能喊着“我快饿死了,你们有粮食我们就要来打劫!”的口号发起战争吧? 第两千二百九十六章术与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或者说没有一个文明是傻子,否则他们就不会从远古延续至今。 但聪明和智慧完全是两把事,但有些人会把这两者的概念搞混淆了。 若是用华夏文明的传统智慧来说,聪明是“术”而智慧是“道”两者看似差不多但却有着天差地别。 聪明可能是一种智商的表现,或是在某一方面的天赋,但智慧往往需要庞大的人生阅历以及更高层次的战略眼光。 越是聪明的人若是没有完善的引导,这种聪明对他的破坏便是越强的,最终会使得他走向自我毁灭的边缘,因为他的盲目自信会让他自大骄傲起来,变得目中无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赵祯眼中仁青东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总是寄希望与自己的聪明来斡旋和大宋以及吐蕃之间的关系,各种各样的理论说出来听着都相当合理,但在赵祯面前,这只不过是一种游说的手段而已,所有的话都是“空头支票”完全没有实际意义。 最简单的便是仁青东请求康巴人和宋人之间建立长久的贸易关系,而他却对赵祯要求康巴人内迁的这件事上只字不提。 这就是有些拙劣的在耍小聪明了。 “你既然说了那么多,希望派遣康巴部族的少年来大宋求学,希望和大宋永远和睦,希望朕在成都府开设的榷场永不关停,那为何不愿内迁至大宋?” “官家,不是我康巴人不愿内迁,而是我等久居高原,受不得中原的气候,一旦下了高原,便会嗜睡乏力,食欲亢进、下肢浮肿,这般如何能久居中原?”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这康巴智者还挺鸡贼!高原人下到了中原,虽说会有你说的这些不适,但只要长时间居住,合理的吃食,多多锻炼筋骨,时间长了便会没有这般的症状…………你这套说辞不太合适,朕可不是让你所有康巴人内迁!” 所谓的“智者”自然是拥有超过一般人的淡定,仁青东谎言被赵祯戳破之后并未惊恐,而是再次向赵祯解释道:“官家,老弱妇孺解释我康巴人的家人,家人内迁至中原,那康巴的勇士如何能安心,思念之情会击败他们心中的骄傲,击垮他们坚硬的脊梁!” 赵祯有些无奈,望向仁青东道:“你难道不知我大宋的兵制?募兵制的士兵都是离家四年,四年的时间里不能与家人见面,何况朕虽然内迁康巴人,但却并未要把他们迁到遥远之地,只是进入四川路而已,怎么难道你们康巴人连我大宋乳臭未干的娃娃都比不上?!那朕是真的要怀疑你们康巴人是否是高原上的雄鹰,出彩的勇士!” 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要是和他辩论可是要小心谨慎,当年的张俭在他手中都是吃了大亏,何况是面对一个所谓的“智者”。 仁青东一时有些发蒙,没想到自己心中盘算许久,看似完美的借口居然被大宋皇帝三言两语的便击破,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赵祯随便的靠在锦榻之上,完全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你知道朕为何让你陪驾吗?” “仁青东不知。” “朕是告诉你,朕没有逼迫你,一定要让你倒向大宋,成为大宋的子民! 你可以做出选择,或是选择大宋,或是选择吐蕃,亦或是两不相帮,康巴人还过着原本的生活。” 还有这种好事? 仁青东一时有些发蒙,大宋的官家仁慈不假,但也不可能仁慈到这种地步吧? “随便我康巴人如何选择?” 瞧见仁青东试探的口气,赵祯笑到:“这是自然,朕是大宋的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就在仁青东打算开口的时候,赵祯再次开口:“你的选择是你的事情,朕该怎么做是朕的事情,并没有多少的关联,这你应该明白,朕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仁青东被赵祯的话说的愣住了,心中电光急转随即道:“仁青东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从此我康巴人愿成为大宋子民,归于官家您的统治之下,仁青东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我康巴人能有再回高原的那一天……还望陛下成全!”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待高原平定,朕会给你康巴人以优待,若是还想回到高原,那便回去,到时候的吐蕃高原也是我大宋的高原,有何不妥?” 仁青东右手抚胸坐在车中行礼道:“官家圣明!” 赵祯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朕离京是为了游走西方,看看我大宋现在的模样,作为皇帝哪有不知道自己国朝情况的?你既然来了,便也陪朕走一走,算是游览我大宋各地了!” 仁青东微笑道:“臣感激不尽!” 待他走后,赵祯微微感叹,仁青东的思想转变之快让自己出乎意料,原本还打算和他周旋一番,但没想到他这么“识时务”。 既然以“臣”自称,那便是在表明他归附大宋的态度,谦卑而恭顺,这是一个康巴人放下的骄傲,也是所有康巴人放下的骄傲。 仁青东没有办法不归顺,赵祯的话看似简单并且宽仁,可事实上却处处让他难以抉择。 赵祯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其中的威胁无处不在。 虽然给了仁青东自己选择的权利,但仁青东却没有选择,最后那一句“自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便是一支“利剑”。 康巴人还能有什么选择?选择倒向吐蕃?那必然让康巴人成为吐蕃的马前卒,康巴人生活的地方就在大宋和吐蕃之间,在四川路以西的一隅之地上! 成都府中的榷场定然会关闭,大宋也不会再给康巴人任何的好处,那时的大宋若是要对吐蕃用兵,康巴人必然首当其冲,成为大宋进军路上的绊脚石。 康巴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作为大宋和吐蕃之间的牺牲品,相反他们是要从中获取利益的。 若是两不相帮,大宋和吐蕃会容得下看戏的康巴人?显然更是不会,没有那个王朝能够允许康巴人置身事外。 唯一的办法就是跟随一个强者,成为他的拥趸,以此来让康巴人的利益最大,所以仁青东选择了大宋………… 第两千二百九十七章大宋的火车 赵祯当然是要离开神都城了,车驾在出城之后便前往火车驿站。 这庞大庞然大物已经是大宋重要的交通工具,经过十数年的发展技术相当成熟,而赵祯对火车的熟悉相较他人要高出不少。 看着已经大上一圈的火车头,赵祯微微有些感叹,大宋火车的速度已经和后世的蒸汽火车差不多,最要紧的是得益于橡胶的普及,蒸汽机的密封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蒸汽机的运行更加高效,火车的速度也就自然而然的更快,蒸汽火车的动力来源便是火车头,而所需的燃料便是火车头后面的两节拉煤的车厢。 当然,火车给仁青东的冲击力也不小,他在第一次见识过后便日夜难忘。 谁能想到大宋居然能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不需要人力,畜力便可“机关具备一驱不还”?直到现在仁青东再次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依旧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宋人的“妖法”。 上车之前还在车轱辘边上研究,余光已经瞧见大量的货物被装上了车,还有不下百人也进入了其中。 这样的运载能力实在是让人惊叹! 那么多的货物在以往需要多少马车去运送?那么多的人需要多少马车去乘坐?但现在却被一节节的车厢所代替。 赵祯乘坐的火车自然是不同的,大宋有明文规定,寻常的火车不可人货混装,要么便是载客的客车,要么便是拉货的火车,以免有偷盗之人。 火车的速度并不快,一旦遇到“扒火车”的盗贼,内外配合起来那可就麻烦了,之前已经遇到了好多次这样的事件,不得已之下,朝廷下了公文,火车配备精锐弩手十二人,保护火车安全,一旦发现有人行窃,格杀勿论! 这是相当严峻的律法,意味着护送火车的士兵可以直接射杀来犯的敌人。 只要是靠近铁轨,接近运行中的火车,那就有可能会被直接射杀掉,为此大宋的盗贼在死伤无数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打火车的主意了。 大宋军中的神箭手可不白给,用上棘轮弩后几乎能做到箭无虚发。 车站今天依旧忙活,并没有因为赵祯离京而停顿,这是赵祯最满意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皇城司还是亲卫司都了解了自己的脾性。 边上的火车已经开始装车,仁青东这是第一次见到单纯拿货的火车,聚精会神的数着货物的数量,越是这般数下去越是心惊。 押韵的士卒已经蹬车,边上的围挡全部撤去,甚至有士兵站在火车头上巡视。 呜呜呜………… 刺耳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开始发出一阵阵铿锵有力的声音,慢慢的移动起来,车轮转动,越转越快,在杠杆的作用下仿佛没有东西能够阻挡它前进的道路。 白烟升起,这是多余的水蒸气冒出,同时黑烟也在出现,燃烧室中的煤炉在不断的散发热量。 火车在离开车站之后速度便提升到了相当快的地步,行至远处只能瞧见高高冒起的白烟………… 第一次见到火车的时候是震惊,再次看到之后便是更加震撼,宋人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如何让一个铁疙瘩拉着木质的车厢在两条铁轨上迅速疾驰? 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康巴使者,官家已经蹬车,也请您快快蹬车吧!” 边上的亲卫已经还上了盔甲,手持火枪的站在车顶上招呼仁青东。 仁青东拱了拱手便上车,他实在是被眼前这一幕再次震惊,他不光看到了火车的便捷,更是看到了它的价值和对大宋的意义。 这样的一列火车,单单是拉人运货岂不可惜?若是能成为大军驰援边关的利器,那自然是不得了的,仁青东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宋人会想不到。 干咽了一下口水,现在的他才发现大宋真正恐怖的地方。 火车在铁路上轰鸣着前进,相比骑马或是马车,稍有颠簸的车厢已经算是极为完美的存在,赵祯的车厢经过改造,下面加了韧性极好的减震钢条。 坐在车厢中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这个是一个基建最好的时代,大宋的铁路除非遇到不可渡过的天堑,否则都是直直的前进,相对于后世的城镇密度,这个时代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哪些规划问题。 这就使得大宋的铁路几乎是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当然路线也是路政院之前规划过的。 赵祯在车厢中呆的有些无聊的时候,却瞧见仁青东根本就没有闲着,三才已经来奏报几次了:“官家,这康巴智者实在是个蛮夷,什么都没见过…………亲卫来报,他已经翻出车窗两次,差点还断开车厢之间的连轴!”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寻常,若是他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动那才叫稀奇,本来他接触这些便已经是十二万分的惊叹,你让他老实的待在车厢中这可能吗?” “官家,那也不能让他胡来,这康巴智者甚至要看亲卫身上的火枪,这如何使得?” 赵祯笑了笑:“让他过来吧!别的都好说,但要看咱们大宋的火器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希望朕召见他。” 对于仁青东的心理赵祯还是能大概猜测的,自己带他出京就是为了让他看清大宋的强大。 赵祯赵祯相信,从神都城到东京城,这两座城市的繁荣定然会让仁青东对大宋产生全新的认识。 赵祯和传统的汉家帝王不同,他就是要把大宋强大的一面展现出来,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这中强大在某些方面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现,任何一个文明在见到大宋这般的强大后都会从心底里发怵。 这个王朝的城市化进程已经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是后世的王朝也难以和大宋匹敌,原本就工商业繁荣的大宋,在赵祯经济政策的刺激下城市化的水平更高。 现在已经是大宋的朝臣自己要求城市化,而不是赵祯下旨了。 城市化的好处显而易见,方便了生产资料以及粮食的供应和分配,最大程度上的加强了对百姓的管理等等。 第两千二百九十八章赵祯眼中的“固有领土” 车厢的木门被推开,机括声的齿轮疙瘩疙瘩的发出悦耳的声响,这便是最好的提醒,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推动这扇门。 仁青东走进了赵祯所在的车厢,他之前想要进来却被亲卫所拦截,眼下进入车厢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 “仁青东参见官家。” 赵祯指了指边上的座椅道:“坐吧,这里不是朝堂,甚至不是神都城,不必拘束于繁文缛节,朕知道你们康巴人不擅长这个。” “谢官家。” 仁青东再次施礼后才坐下,虽然赵祯的话说的随便,但仁青不希望给大宋官家留下康巴人无礼的印象,无礼是荒蛮愚昧的表现,别说是在大宋,便是在高原上都不会受到别人的尊敬。 赵祯并不觉得惊讶,即便是再无礼的蛮夷到了大宋都会变得彬彬有礼,因为现在的大宋不是原本中原王朝那般的“客气”,再在帝王面前无礼只会让他们受到更多的伤害。 赵祯从来都不喜欢战争,千百年的历史中已经无数次的总结出一个道理,只要有战争的出现,那就必定会伴随着死亡,无论是“有道”还是“无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赵祯抵触战争,但又不得不发动战争,文明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离不开战争,文明程度越高,战争的代价越高,战争爆发的几率便越小。 即便是强大如眼下的大宋,在发动战争的时候都不能保证不死人,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即便是康巴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大宋抗衡,赵祯也不会轻易的发动战争,“上兵伐谋”啊! 数千年前的人就已经知道,能不用战争解决的事情,那就尽量用外交,计谋等手段来解决。 这也是为何赵祯一直用蚕食的手段来进行作战的原因,“一役而灭国”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有多少的战争能做到“一役而灭国”的? 赵祯攻打党项,攻打契丹,都是经过数年的征伐,尤其是攻打契丹,前前后后用了数十年!而且大多是以蚕食为主,正真的大战役打的极少。 非必要的情况下,赵祯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这样的战争强度太大,一旦开战必会死伤无数,同样,这样规模的大战,必须要一次把敌人打怕,一次把敌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打出来。 对待康巴人同样如此,康巴人不是赵祯进攻高原的障碍,他们只是可能成为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变数而已,战争无论大小,在战前就要把所有的变数消除,把所有可能有利于自己的东西掌握住,否则战争一旦开始,结果会往何处偏颇谁也不知道。 赵祯从未有过松懈,对于他来说,收复吐蕃高原,击败角厮罗不是一场侵略战争,相反而是一场解决华夏内部矛盾的“反分裂战争”。 青塘本来就应该属于大宋,角厮罗本来就是大宋的统属之臣,他攻陷的吐蕃就是应该是大宋的吐蕃,他的掠夺就应该是属于大宋的掠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思维,赵祯无法把吐蕃高原当作是另外有一个王朝去对待,因为他曾经去过,那里的许多东西他都很熟悉,他甚至摸过布达拉宫上的转经筒! 当这个时候有人对他说,吐蕃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王朝,本来不是华夏的土地,赵祯能一巴掌把他抽死! 赵祯是不在意吐蕃,这个唯一能靠高原为屏障的小朝廷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对手,但赵祯看重统一,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华夏,历史上只要曾经是华夏战斗过的地方,只要是曾经属于华夏的地方,他都要把那些土地夺回来,一寸一寸的夺回来。 就如同那种“一个都不能少”的责任,只要是曾经属于华夏的土地,赵祯都要把它拿回来,当然“一代天骄”打到多瑙河畔的事情赵祯还是要考虑考虑………… 他不是疯子,没有征服地球的疯狂念头,更没有宗族屠杀的“勇气”,毁灭一个文明是罪恶的,也是可耻的,当然毁灭一个威胁你的文明却不算。 吐蕃就是这样一个文明的存在,沼泽对吐蕃的谋划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一开始利用青塘对吐蕃的进攻便已经开始。 对于这些赵祯并不介意“分享”给仁青东,在仁青东落座之后,说明自己心中疑惑的时候,赵祯非常乐意乐意讲给他听。 而赵祯最得意的事情不是对青塘的攻伐,而是对吐蕃的蚕食,已经看不见的手段,这些东西对于吐蕃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部“天书”。 “朕最得意处不是陈兵压境收复青塘,而是在于解放那里的农奴,让他们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对于大宋皇帝解放高原上低贱的农奴一事,仁青东当然知晓,不光知晓他甚至还有些惊诧。 农奴是什么?是物品,是财富,是高原上贵族离不开的东西,他们需要农奴,而农奴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东西。 在吐蕃人眼中连人都算不上的贱民,在大宋皇帝眼中却是人。 这是仁青东最想不明白的地方,而角厮罗这个吐蕃的赞普居然也在这么做,他也解放农奴,也在效仿大宋皇帝。 以仁青东的天赋很快就明白眼前大宋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场,额头出现密密麻麻的白毛汗,轻声赞道:“官家手段高明,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解放农奴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在给角厮罗启发,而是在瓦解吐蕃贵族的利益,是在种下一颗小而“恶毒”的种子。 不要小看这些农奴,更不要小看农奴制度,当然也不要小看农奴对于吐蕃贵族的重要,角厮罗的改革是没有错的,吐蕃想要强大当然需要解放农奴。 但解放这件事大宋皇帝做出来没事,角厮罗做出来便是大大的不妥。 首先大宋皇帝和角厮罗便是不同的,一个是外朝的帝王,一个是吐蕃的赞普,说的更确切一点,一个是吐蕃的保护着,一个是外朝的侵略者! 作为保护吐蕃的人,怎么能损害吐蕃贵族的利益?这两者在心态上首先便不同。 想到这里仁青东稍稍抬眼,便瞧见赵祯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两千二百九十九章汉家变了 从简单的一句话,仁青东便能推测出许多东西,也能瞧见大宋对吐蕃的态度。 显然大宋皇帝对吐蕃已经做好了充足的谋划,这便是眼前这个大宋官家最可怕的地方,仁青东在前往大宋之前就听说过许多关于这个皇帝的事迹,从这些事迹中他便知道,大宋皇帝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现在看来这一点更加让他清楚的了解到,眼前这个大宋皇帝心思缜密,谋局长远,甚至能从最低贱的农奴身上谋划一切。 康巴人也有农奴,他们的农奴都是从和外族征战中俘获的战俘,这在康巴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吐蕃高原上的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官家,不知我康巴人是否要废除这延续数百年的农奴之制?”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期望,但赵祯注定要让仁青东失望,吐蕃高原上的这一制度对于赵祯来说必须要废除,即便是康巴人归顺大宋,这也是一样的条件。 “这是自然!农奴一说不过是把人变成狗,他们难道和其他高原上的种族有何不同?没有吧?他们在朕的眼中就是高原上的子民,若是康巴人那内迁归顺,那这些农奴同样也要被除去奴籍,朕的大宋没有奴隶,只有仆从!” “官家的意思是我等可以把这些农奴变成仆从?”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但这要看他们愿不愿意,朕说过要给他们自由的权利,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不得勉强,主家要给他们自由之身,官府会给他们土地。” 仁青东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大宋皇帝居然如此宽待这些天生下贱的人。 “还给土地?” 面对仁青东的惊讶,赵祯同样惊讶:“朕给他们自由难道不要给他们土地?否则岂不是断其生路?!诶!这便是文明之间的差距,便是荒蛮和文明的区别!高原人荒蛮久矣!” 被赵祯这样说,仁青东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但他这一路走来已经发现了大宋和以往汉家王朝的不同。 这里的人虽说不上个个是君子,但却是礼法有度,从样貌到气质,从身上的衣着到说话的谈吐都不一般,最少比高原上的人高出了一大截。 这还只是他匆匆而来时路上瞧见的,并没有仔细观察宋人的生活,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否认和宋人相比康巴人确实有些荒蛮。 火车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它联系了起来。 “官家,大宋文明光华,我康巴人自然是比不上的,不知我康巴人入宋之后,又会如何?” 仁青东的态度更加谦卑,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向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妥协,他没有别的办法,大宋的强大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如同这列火车不断的在他的脊梁上“碾压”。 赵祯有些惊奇,望向仁青东道:“这些朕应该给你说过,你们会得到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待遇,会获得读书的机会,会有无数的智慧等待你们去发掘,无数的机会等待你们去争取,读书入仕皆是可以的,而朕也听说你们是高原上经商的好手,几乎每个康巴人都是一名天生的商人!” 仁青东弯腰施礼:“康巴人将会永远记住并感激您的恩情,只要大宋能够给予您的承诺,那康巴人必然报以忠诚!” 赵祯拍了拍仁青东的肩膀:“这是自然,朕需要的便是你们的内迁,也需要你们的勇士作为大宋的骑兵!相比宋军,你们更加了解高原。” 赵祯说完便扶着仁青东的胳膊让他坐下,笑眯眯的开口道:“虽然你们没有选择,但朕却不会让你们吃亏,知道为何朕要带着你一起南巡吗?” 瞧见赵祯说出心里话,仁青东的态度更加恭敬,他知道这是大宋皇帝在给他台阶下,立刻开口道:“仁青东不知。” “朕是要让你看看大宋,了解大宋,唯有如此才能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才能让你明白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仁青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小声道:“官家这是要南巡?不知到何处而止。” 赵祯笑道:“朕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只是一路南下,看看朕的大好河山,也看看朕多年来谋划的这一切,一个帝王若是只在自己的皇宫中管理天下,那他的天下已经会变得千疮百孔!朕必须要看看大宋的江山,看看天下的官员是否按照朕的律法在办事。” 仁青东缓缓开口道:“官家以律法约束官员?” “不仅仅是是官员,朕在用律法约束所有人,法是朕制定的,即便是朕也要遵守,否则这样的法还有何用处?朕的法要让天下人遵守,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是士大夫还是平民,是商贾还是工人,皆要依法行事,而朕也要依法治国。” 仁青东拱手施礼再次问到:“不知大宋的律法如何制定?” 赵祯笑了笑,心中已经知道仁青东的意思,这货是真的聪明,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直指要害。 “自然是朕制定,当然也要朝臣们辅佐,但不光如此,朕要制定针对谁的律法也需要听从被制定人的建议,所以朕的立法需要朝臣,地方官员,甚至是平民百姓以及乡绅宿老参与其中,如此制定出的律法才能服众,如此百姓们才会尊重律法。” 仁青东愣了一下,他发现不光眼前的汉家王朝变了,连汉家的皇帝也变了,变得他不在认识,变得让他吃惊不已。 “无需如此惊讶,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朕要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汉家王朝,同时也要让你康巴人从此不敢反叛,要让你们自己想着融入大宋,这是朕统一吐蕃的第一步。” 虽然很想纠正赵祯,很想把“统一”一词改为“征服”但仁青东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在大宋皇帝的眼中,吐蕃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 车厢中暂时的陷入安静,赵祯看着仁青东的眼睛,而对方却在闪烁,显然他还是不甘心,但时间有的是,赵祯并不着急。 他相信,很快仁青东看到的大宋将会化身成一只凶猛无比的野兽,一下下的把仁青东最后一点的勇气都吞噬掉。 第两千三百章帝王“得意”事 仁青东不是第一个抵达大宋的外族,也不是第一个抵达大宋的高原人,甚至不是第一个抵达大宋的康巴人。 关于大宋的繁荣,强大,盛世无双的称赞已经在天下间传遍,别说是吐蕃高原上,便是遥远的大食和大秦国都知道这一点。 大食人形容大宋是“住在黄金上”的国家,而西面的大秦却称大宋是“遍地是黄金!” 历史在不断变迁,而东方与西方之间的联系却在中断后恢复过来,赵祯看到了神圣罗马帝国派遣使者的奏疏。 这是三年内的第二次派遣使者,为的是加强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联系。 赵祯并不介意把奏疏让仁青东瞧见,这个来自康巴部的使者对大宋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班超于汉和帝永元九年派遣部下甘英出使大秦。之后大秦五次来我华夏均史书记载,其中四次抵达洛阳,一次到达了鄂州。 西晋太康五年,大秦商团到达中原,这是大秦国试图与中国保持贸易往来的最后一次努力,此后中原史籍中再不见大秦国遣使记载,直道朕恢复与大秦国之间的往来。” 仁青东听说过这些,他不知道大秦国在什么地方,但他读过中原的史书。 据说“大秦国在极西之地,隔山数千里,其曰大秦。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王城方八十里,四面境土各数十里。胜兵约有百万,常与大食相御。……”“其大秦善医眼及痢,或未病先见,或开脑出血。” 这是仁青东对大秦国的所有了解,至于其他的东西那他就不太清楚了,他最希望知道的是,大宋和大秦国之间的贸易是怎么进行的,中原王朝如何能从这场贸易中赚取数之不尽的财富,如何把一条充满危险的荒凉古道变成一条据说是用丝绸铺设的路。 “你知道我大宋百姓原来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吗?” 赵祯突然开口让仁青东愣了一下,他不赵祯说这话的用意何在,与之前的谈话完全搭不上边。 但仁青东依旧谨慎回答:“臣之前听闻宋人居所皆是以木料为主辅以砖石,上着黄泥青瓦。” 赵祯摆了摆手:“你说的是原本的富户人间,寻常的百姓或是稍稍困苦些的都是以黄泥辅以草茎制作成砖,垒砌而成再辅以黄泥抹缝,但等你到了东京城便会知晓何处不同,朕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不是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十六州,也不是征服党项和契丹……” 稍稍沉默,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笑道:“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朕最得意的便是让我大宋的百姓大多住上了砖房!别小看这区区砖房与草房这小小的进步,但对百姓来说天差地别!” “朕见过贫家百姓的草房,风吹日晒几欲将倾,朕站在边上都觉得危险直至;而砖房冬天暖和夏天隔绝日光稍稍凉快些,而神都城中的百姓已经住上了水泥混土的房子,这就要比砖房更好一些,而且要比砖房更加的便宜些许,因为省去了砖房之中的木料钱。” 仁青东的脸上充满了惊愕,他实在不明白大宋官家为何要于他说这些,百姓的房舍发生改变有什么可说的? 但随即一想便明白了,大宋百姓的房舍变得好了,那就说明大宋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了。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物资充裕,钱财良多,这是康巴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对于仁青东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但现在想想却成为大宋这么多年来变化强盛的缩影,他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赵祯的意思。 “官家仁爱百姓,仁青东叹服!” 赵祯满不在意的说道:“你的佩服只是看到了朕的仁慈,难道没看出别的东西来?朕的大宋可不是你看上去的那般肤浅,待到了东京城你便明白了,此次你匆匆而来,神都城中的模样你都没瞧的囫囵,只是在三才的府宅之中带着而已,待到了神都城,你便应该好好游览一番,将士一下大宋的天华物宝,如此你便清楚,为何归顺大宋是你康巴人最好的选择。”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对于仁青东的那点小聪明他是不在意的,任何的不服与诡辩都会在东京城的繁华之下消失的一干二净。 火车的速度不是很快,事实上和后世的高速火车无法相比。 这个时代蒸汽火车的外观和功用与后世的火车相差甚远,它是这个时代世界上第一代的火车,但其中的原理还是一样,通过用煤烧水,使水变成蒸汽,从而推动活塞,使火车运行。 不要小看这东西,在封建时代的出现推动了大宋的工业革命,火车的不断发展完善其实就是蒸汽机的发展和完善。 而蒸汽机是大宋工业的“基石”,这种取代人力的机械是大宋工业发展的基础。 蒸汽火车以无比的巨力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崭新的时代,现在的大宋蒸汽火车每个时辰能跑二百四十里,这对于传统的陆路运输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马跑的比蒸汽火车要快,但那是轻装上阵的马匹,装上货物的马车当然无法有这般的速度,更何况马的耐力也没有这么持久,火车可以持续的在铁路上疾驰而不停歇,直到抵达目的地。 两者之间的差距极其明显,而仁青东此次从面见赵祯时也乘坐过火车,但却不是眼下这般的专列,路上多有停歇,并且还要花时间搬运货物。 但赵祯的专列便不同了,中午出发的火车在第二天一早便抵已经能瞧见规模不小的东京城。 东京城的模样再度发生变化,即便是赵祯都已经不认识了东京城的模样。 早上起床之后赵祯便在餐车中用了早膳,赵祯的火车上自然是有御厨的,仁青东是比较差异的,没想到皇帝居然能召见自己一起用膳,而昨天晚上他还在这火车上洗了一个热水澡……………… 学着赵祯的模样把油饼掰开泡进羊汤中,半软半脆之间就着香辣的羊汤喝下去,仁青东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出来了。 第两千三百零一章平原“天堑” 东京城的轮廓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高大的烟囱最先穿过田野引入眼帘,其实这并非是东京城,而是东京城外秘密麻麻的工厂。 东京城原本是大宋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是国都所在,也是一个王朝的“中心地带”。 随着赵祯的迁都,大宋的许多东西都开始向北迁徙,但这座充满底蕴的陪都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原本的东京汴梁乃是大宋的国都,国都城池之内不允许开设工厂,国都之外五里处也不得开设工厂,这是一项铁律。 即便是迁都之前格物院的小工厂也设置在了东京城之外,商贾趋利,资本更加趋利,工厂就是财富的象征,工厂每日的产出都是在创造财富。 东京城附近的工厂消失一空,但在东京城五里外却是工厂林立。 有工厂就要有围墙,工厂本身就是一个财富汇聚的地方,原材料,产品,消耗品,等等,甚至还包括商号的钱财和工人的工钱,这些可都是在工厂之中的。 于是乎这些工厂就开始加高,加固围墙,把工厂的围墙用砖石堆砌,用水泥浇筑,反正什么样的方法都用上了,更有甚者在墙头上还用水泥和木楔组成了防盗网。 有些工厂因为使用的技术和设备属于大宋格物院的先进技术,甚至有禁军守护厂房,而有些工厂则是请来了看家护院的打手。 大宋律法有规定,寻常工厂若是没有禁军值守,可配备盾牌,皮甲,朴刀,吊刀以及拒马等物品以防袭击………… 这不是别的地方制定的律法,是大宋的三司衙门制定的,并且经过赵祯亲自下旨,对大宋的工厂必须要严密保护起来。 这哪里是放山贼,流寇,这是在防备别人偷窃大宋先进的技术,赵祯是在未雨绸缪,已经有西方的商人开始打探大宋的工厂是如何生产的了,也有大量的吐蕃探子也希望知道大宋的财富之泉出自何处。 赵祯看到了西方商人眼中的疯狂,即便是和大宋友好的以色列商人都在疯狂贿赂工厂中人,他们知道要想见到大宋的机器根本不可能,但从工厂的人口中得到消息甚至是图纸还是可能的。 当然他们也没少收买格物院的匠人,对此格物院的匠人当然是喜笑颜开的把贿赂手下,转身便回了格物院的职司衙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 职司衙门会把贿赂的款项一分为二,一部分上缴格物院作为研究开销,一部分奖励给举报之人。 开玩笑,格物院的匠人几乎都是理智到不正常的人,他们是大宋的格物奇才,能得到大宋的重用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如今还有了官身地位和俸禄都得到了提高,感激官家和朝廷还来不及,怎会把格物院的消息外泄? 再说即便是外泄,怎么能外泄给蛮夷?这岂不是把汉家智慧的精华给糟蹋了? 外藩蛮夷连工具都不齐全就想打听大宋的技术,这不是沐猴而冠是什么? 和清高的情绪一样,大宋格物院的匠人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不允许别人亵渎他们的骄傲,也不允许别人侮辱他们的骄傲。 想要从格物院打听消息探取格物的秘密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工厂就成为了探子和商人的重点目标。 锦帛动人心,只要给足了钱财,他们相信终究能够得到所需要的,但他们还是不知道,这些钱是有去无回,不是他们收买的人不办事,而是大宋的工厂制度问题。 眼下大宋的所有工厂全部采用流水作业法,所谓的流水作业便是把一个工作变成数个工作来完成,而每个人都负责自己的工作,重复劳动,简单不需要技术,极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同时也保护了技术工艺。 大宋的瓷器现在也开始采取流水作业法,有人专门负责塑坯,有人专门负责上色,有人专门负责烧制,如此复杂的工艺程序就被简单的划分开。 同时也最大程度上的保护了瓷器的制造工艺,每个工种都需要熟练工,技术工的加持,否则就生产不出好的瓷器来。 探子想要获取瓷器的秘密,就要把所有工种都收买,这在大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其他工厂分工更为复杂,尤其是兵工厂,更是难以接近。 兵工厂的招工要求极为严苛,不光要有保举之人,更要三代以上身家清白者方可录用。 这些都是大宋工厂的“规矩”,而密密麻麻的工厂建设在一起,高高的烟囱林立,围墙划分阻隔,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原本以为已经抵达东京城的仁青东在火车开近了之后却发现了不同,待边上的内侍稍稍讲解之后他便说不出话来。 方圆百里居然全部都是工厂,在这些工厂的外围还有官府修筑的郭墙环绕,俨然是一个堡垒! 路上还有大量的水泥路铺设,规规矩矩,并有关隘士兵驻防。 经过工厂的这段路仁青东的嘴巴就一直在抽抽,他没想到这里根本就不是大宋的东京城,而是一座由工厂组成的堡垒! 火车是从一道特殊的关隘中穿过这个“堡垒”的,仁青东居然从上面看到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苫布”。 从这些苫布上他便能大概猜测到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大宋对这些工厂保护的这么好,居然在关隘上配备了火炮和八牛弩。 仁青东明白,这座巨大无比的郭城就是对东京城的另一种防御,要想攻陷东京城就必须要把城外这道由工厂,高墙,郭墙组成的堡垒。 这样做无疑是聪明的,相比东京城的重要,城外的这些工厂不光能够制作货物,还储备了大量的物资,一点开战,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够在城防上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仁青东不寒而栗,这个世上有什么样的军队能够打到大宋的东京城外?什么样的军队能够攻陷东京城? 这便是汉家的智慧吗?能够把一座平原上的城池变成一座天堑! 吐蕃人没有这个能力,同样任何一个王朝都没有这个能力。 第两千三百零二章东京城的作用 火车过了关隘之后便是进入了一个缓冲阶段,四周热闹的工厂开始生产,人们忙忙碌碌的穿梭其中。 仁青东这次是真的开了眼见,各种各样的工厂都有,铁器,纺织,毛料加工等等各种各样的工厂让仁青东开了眼睛。 这样熙熙攘攘的忙碌景象,对一个高原人来说是从未见过的场面,对他的震撼也是无以复加的。 高原上没有一个这样的工厂,更没有这么多的货物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大宋这个汉家王朝几乎已经把所有的一切拧成了一股绳,而这样的力量自然是可怕的。 仁青东知道,在高原上,角厮罗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但他的速度太慢,也无法与大宋相比,虽说现在的吐蕃已经不是一盘散沙,但凝聚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与大宋抗衡,甚至比不上曾经的吐蕃王朝。 角厮罗学着大宋皇帝的手段解放农奴,虽然手段可以说是高明的,但归根结底还是触犯了吐蕃贵族们的利益。 火车进入一个奇怪的平台前便缓缓停下,显然这就是火车的停车之地,四周的人已经被清空,偌大的平台前只有一列火车在停靠。 其实赵祯此次离京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简单的几身换洗衣物,再加上一些皇帝必须戴在身上的东西,其他可有可无的一律被他舍弃。 毕竟东京城的皇宫依旧是大宋的皇宫,里面还有一些宫人在伺候,随时都能入住其中。 从禁军到规制,一应俱全,即便是赵祯需要大驾卤薄,也能在第一时间调集出来,眼下的东京城的防御可不比神都城要差。 这里是大宋的交通命脉,也是第二个经济中心,不光赵祯紧张这里,朝臣们同样也紧张,恨不得把上四军也驻扎在东京城。 到了东京城之后,赵祯的防务就被交给了东京城的亲卫司,在赵祯离京之前,神都城的亲卫司亲卫就已经提前一步离开神都前来东京城做接应。 虽然许久未在东京城中任职,但他们对东京城的一切了如指掌,在来之前,黑手便非常详细的做出了情报。 自从赵祯被刺杀过一次后,亲卫司做事便做到了事无巨细皆不可懈的程度。 虽然赵祯迁都已经数十年,但东京城中拥有完备的体制,不光东京城如此,西京,南京也都是如此。 任何一个陪都皆要做到随时可以启动的程度,这不是赵祯定下的制度,而是从太祖太宗朝就已经出现的制度。 有备无患,一个陪都能够随时顶替国都成为大宋的备份,这是古人未雨绸缪的智慧。 而赵祯从这次离京南巡中体验到了真真正正的实惠,东京城的一切他都是熟悉的,大庆殿前有多少节台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他曾经带领大宋走向强大的地方,是他曾经大婚的地方也是他曾经改革的地方。 虽然是赵祯极力主张迁都,但他对东京城的感情比谁都强烈,这里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宋世的地方。 赵祯下了火车便径直的跟随三才离开车站,他自从离开皇宫,身上就是最为舒坦的燕居服,头上带着的也是最寻常不过的软脚幞头。 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人能认出他就是大宋的官家。 当然一些朝廷大员就不一定的,在神都城中的时候他还是会被认出来,但到了东京城,认识他的官员反倒是不多,相反百姓们却有些是认识他的。 原本赵祯就喜在东京城中闲逛,街上买吃食的人家也有过后来得知是官家在他们铺子里吃过东西的。 于是赵祯的样貌也就一并被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带着仁青东进入汴梁城,赵祯这次很轻松,与之前出宫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以往他是出宫,而这一次他是“收获”。 “南巡”是一件他准备多年而最终得以实施的一次验收。 自古以来无数的证据显示,帝王巡视天下必会劳民伤财,最重要的是想看的一样也看不到,不想看的满目皆是。 赵旭在紫宸殿中召见群臣主持大政,在勤政殿中代替赵祯批阅奏疏,而身为官家的赵祯便有机会脱身。 如此不光东城豪门找不到他,便是地方官员也不知道赵祯就在他们的治下。 东京城不过是赵祯南巡的第一战,他最远要抵达的地方是福建路的泉州,这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南巡了。 赵祯相信,自己带着仁青东一路南巡,很快便会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仁青东不是个傻子,就应该清楚归附大宋是真的上策。 赵祯可以分化吐蕃,可以让康巴人归降,但却一定要用武力和角厮罗来一场大战。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赵祯清楚一点,要想让别人归顺,彻底的尊重汉家王朝的皇权,彻底的臣服于大宋,最重要的便是在武力上战胜他们。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让他们屈服,大宋的列祖列宗已经用实践告诉了后人,给钱解决不了问题,议和同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以暴制暴,一次把敌人打趴下才行。 太祖为何能够建立大宋?因为南方的势力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对手,武平、后蜀、南汉、南唐、北汉哪一个是宋的对手! 到了辽朝就不行了,三次讨伐没有一次成功,这就是拳头不够硬! “简单粗暴”的答案体现出战斗力的缺乏,战争就是最好的谈判,也是最完美的谈判,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即便是有也是在特定条件下。 吐蕃也是一个道理,蔡伯俙现在已经去了四川路,他的任务很简单却也很重要,要把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物资等等这些囤积起来,最少足够三十万大军使用半年! 赵祯还给了他青海路转运使的头衔,为的就是方便他调用物资。 在这件事上满朝文武没有多少知道的,唯有包拯在领导三司暗中配合,所有的货物都不是从神都城的国库发出的,而是从东京城发出,佯装前往西方通商的货物。 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大宋在吐蕃有探子,同样吐蕃人在大宋一样有探子,要想发动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物资是必须的,而这些东西一定会被吐蕃的探子盯上。 盯货物永远要比盯人来的安全又方便。 第两千三百零三章“亡羊补牢”和“未雨绸缪” 赵祯做事从来都是把一切都尽早谋划,事情一旦发生再怎么弥补也赶不上早早谋划要来的稳妥。 在赵祯看来,“亡羊补牢”终究还是亡了羊,哪能比得上未雨绸缪来的从容? 蔡伯俙这个青海路转运使拥有很大的权利,当然天下人都知道蔡伯俙是大宋的“财神爷”,他到了哪个州府,哪个州府就有好运,商贾之道会在这个州府“开花结果”。 当地的生意必然会红红火火,宋人很早就明白“产业链”这件事,一个商号的开设,一个工厂的开工都不离开工人,而工人的收入增加必然使得当地的商贾更加繁荣。 只要生意好,必然会带动所有人都发家致富,活计好找了,东西好卖了,人也逐渐的来了,这就是一个州府的“福气”。 眼下的青海路安抚使是宰执相公范仲淹力荐的人,太子中允,右司谏尹洙,对于这个人赵祯还是比较相信的,因为他为人做事都是极为稳妥的,唯一的不好便是对人才和能力太过看重。 为了保全一个青海路宣毅军副将的名声,甚至动用青海路的府衙钱为他还债,事情自然被下面不服的人举报给了兵部,狄青便直接上疏赵祯了。 在东京城中,赵祯便把斥责的文书以书信而非圣旨的方式发往青海路,这件事无论是那个偏将还是尹洙,甚至是那个告状的下属都有责任而并非是一个人的问题。 即便是赵祯也只能通过“和稀泥”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惩治谁都不太好,若是把那偏将给免了,那尹洙所作的一切岂不是白做? 青塘城已经被大宋改名为青海诚,溪哥城改名为西宁城。 其他城池的称呼没有改变,宗哥城,邈川城,遁化城也在不断的修缮和扩大规模,与青海诚和西宁城互为犄角。 当初在青海路的一次追击战,使得角厮罗带领的青塘人向后撤了数百里,把整个青海都让给了大宋,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要知道青海湖的产出高的吓人,青海湖附近有大大小小的盐湖数百个,这些东西在青塘人的手中发挥不出多少价值,但在宋人的手中立刻成为一条为青海路提供巨量财富的生产线。 青海盐对于大宋来说是一项宝贵的财富,因为产量的控制,数量的稀少,价格是普通盐的十倍甚至百倍! 尹洙在青海路就是以青海盐起家,发展青海路的民生,在这一点上他做的极好,再加上通商的增加,青海路的百姓迅速成为大宋较为富裕的州府百姓了。 大宋在夺取青海路之后便开始想尽办法引到百姓前往青海路定居,只有定居下来了才能发展这个大宋刚刚拿下的土地。 现在的宋人也都清楚,只要是大宋夺取下的土地,拖家带口的去了,不光路上有朝廷的贴补,到了地方也有官员的扶持,甚至能很快的发家致富。 有些清苦人家都在等待这个好机会,灾民,流民也都是迁徙对象,所以青海路不缺人。 赵祯让蔡伯俙秘密准备,从东京城大老远的调运货物冒充通商西方的商品运送到青海路,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而这一次也是赵祯在配合蔡伯俙,身为一国之君,赵祯亲自抵达神都城监管货物的购置情况,此次对吐蕃的用兵极为重要,赵祯不希望大宋的将士损失哪怕一个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不可能的,角厮罗的吐蕃不是仁青东的康巴人这般容易对付。 康巴人英勇善战不假,但他们不够团结,也没有制度化,还存在于那种歃血为盟,互相支援的落后部族形势,甚至连一直常备军队都没有。 赵祯之所以收服康巴人不是特别需要康巴人的骑兵,而是希望通过康巴人了解高原,减少对大宋军队的威胁。 若是大宋不争取康巴人,那角厮罗必定会拉拢康巴人,作为同在高原上生活,又曾经都属于吐蕃王朝的种族,吐蕃人和康巴人走在一起是必然。 一旦进入作战状态,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是战争,是要死亡,流血,牺牲的战争,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面前,许多东西都能够被抛弃。 赵祯拉拢康巴人是一个道理,早早准备战争物资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但对于赵祯来说不是没有坏消息出现,三才的脸色中带着惊恐,匆匆的赶往东京城外的皇庄,赵祯作为皇帝,在东京城外有庄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皇庄的位置就在东京城外,工厂的郭城之类,不光赵祯的皇庄是这般,东京城中不少百姓的庄子也是在这里。 如此便形成了令人惊叹的城池风格,东京城中有皇宫,有宫城,有东京城的城墙,里面是大宋的繁荣的商业,外面是一圈广袤的农庄,农田,再外面是高耸烟囱的工厂和一堵又一堵高墙。 三才找到赵祯的时候,他正蹲在地里挖土豆,边上的仁青东看着边上垒起的“土豆山”已经呆滞,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目光一直盯着赵祯的手没有离开过,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宋出现这种高产到骇人的作物。 扒开草茎,松开土块,轻轻的上提接着便是一串串的土豆被拉扯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地里永远都有土豆不但的被拉出。 一串串的土豆连接在一起,硕果盈盈,让仁青东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这是一种狂热到赵祯都有些不舒服的光芒,看着在边上直搓手的仁青东,赵祯指了指边上的土豆:“想要看便看,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不过是极北之地的作物而已,朕把他们引进大宋了。” 赵祯的话说的轻巧,但对仁青东来说却是心神震荡。 在他眼中,这些高产如巨的土豆便是上天的恩赐,应该是祥瑞才对! 三才瞧见仁青东抚摸土豆的模样,忍不住的轻咳一声蹲在赵祯的边上小声道:“官家,吐蕃人已经开始打我大宋土豆的主意了,不光土豆还有地瓜,皇城司和黑手最近都截获了这般的消息。” 赵祯无所谓的点头道:“情理之中,若是角厮罗不打土豆和地瓜的主意那才叫奇怪,传令皇城司和黑手,此事不再追查。” 三才惊愕的望向赵祯,他不明白为何官家会放任吐蕃人从大宋窃取良种。 第两千三百零四章眼下和将来 吐蕃人来大宋窃取良种这是早在赵祯预料之中的事情,并且也没有避讳仁青东的打算,随手把挖出的土豆递给了三才道:“烤几个朕挖的土豆来。” 三才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边上的仁青东并没有说话,但赵祯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角厮罗已经开始打算从大宋偷这些东西了,但朕并不想阻止,土豆还有地瓜都是耐寒的高产作物,你若是回去也带一点,反正这东西也是要在高原上种植的。” 仁青东微微一惊,随即从眼睛中都能透出一股浓浓的兴奋:“官家仁慈!您的宽仁就如同…………” 赵祯摆手打断他接下来的歌功颂德,笑着望向仁青东道:“朕仁慈吗?你也许是不明白朕的意思,这些土豆地瓜是能在高原上种植,产量可能有所减小,但一定比青稞要高上许多,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对待外族仁慈的人,还记得朕奉行的是“外王内圣”吧?” 赵祯的一番话把仁青东说的有些发蒙,他不知道赵祯说这番话的用意,但他却能看出赵祯脸上戏虐的表情,显然这土豆和地瓜对高原来说并不是极好的东西。 仁青东小心的开口道:“我康巴人已经决定归附大宋,还请官家仁慈!” 赵祯笑道:“当然,朕对自己的子民一项是仁慈的,土豆和地瓜要在火里靠才能够食用,高原上的水是煮不开,蒸煮土豆和地瓜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便是火烤……如此一来土豆和地瓜对你们来说便是极为不利。” 赵祯的话还是让仁青东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官家的用意何在?难道不能把土豆磨成面炒熟之后再做成和青稞一样的饼子吗? “不知碾压成面可食乎?” 赵祯点了点头:“可食,但其多食胀气不易骑乘!” 仁青东这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吃多了胀气,若是寻常也不算什么,可对于骑在马上的高原勇士来说就是一种负担。 粮食是好东西不假,土豆会给高原带去更多的粮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仁青东不觉得大宋皇帝是一个看不懂局势的人。 高原上的粮食越多,便意味着可以养活的人口便越多,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给角厮罗获取土豆和地瓜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赵祯这么做不是为了眼下而是为了将来………… 大宋不是要毁灭吐蕃,毁灭高原,相反大宋是要吞并吐蕃,让高原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而要平定高原,最需要的做的便是让吐蕃人战败之后还能吃得上饭。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赵祯对待吐蕃人没有办法像对待契丹人或是党项人一样,高原上的吐蕃人没有办法像他们一样大量的迁徙到大宋境内。 赵祯对待草原的政策便是汉化,城市化,但对于高原这一招非常的难以实施,赵祯之前为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 但蔡伯俙的一番话却让他看到了出路,一条有别于北方草原的出路。 对待高原上的吐蕃,最聪明的办法便是让他们吃饱,说起来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但事实上却并不矛盾。 吃饱的人心中踏实,安定,总觉得眼下的生活还能维系,再加上角厮罗不断的解放农奴,使得吐蕃的人口不断的增加,吃饱便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吃不饱该怎么办?明知道自己要饿死了又该怎么办?劫掠便是最好的选择,饥饿会把高原上的人都变成一个个不要命的勇士,因为他们退无可退,因为他们退后一步便是等待死亡。 “困兽”永远是最难对付的敌人,因为他们没有了退路,只能以命相搏。 赵祯不会把吐蕃人逼成困兽,给他们粮食不光是为了现在,也是为了将来,一旦双方交战,若是给吐蕃人失败必亡的意识那便是不上算的“买卖”。 给吐蕃人土豆和地瓜不是一件坏事,相反会给他们以退路,有了退路的人就不会以死搏命,也便于大宋征服吐蕃之后的管理。 对待高原的政策和对待草原的政策不同,既然不能内迁,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看守住。 不给他们太过先进的文明,也没有必要在高原上发展除了畜牧业以外的经济模式,赵祯甚至想要把高原上的丰富产出全部都取消,只留下畜牧业和农业………… 这是一种“降维度打击”,包吐蕃高原上的一切保留在落后的时代中,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踏踏实实的在高原上生活,这便是极好的。 有吃的,有喝的,有牛羊,有美景,有安定的环境,这样的条件对于高原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 工厂不适合高原,高原需要的是他们独有的手工业,大宋繁荣的经济模式也不适合高原,在哪里的运输成本太高。 贸易是永恒的主题,赵祯已经想好,若是拿下吐蕃高原之后,便开通一条从中原到高原的贸易路线。 唯有如此才能让高原上的吐蕃人“安居乐业”,吐蕃不是没有自己独特的货物,卡垫,羊毛,牦牛,羚羊,等等这些都是中原所需要的。 卖得好照样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仁青东打死也想不到赵祯已经准备好了对吐蕃高原的“善后”更不明白大宋会对高原如何的作战。 他只是知道土豆和地瓜这两种东西对于康巴人来说极为重要。 他要把这两样东西全都待会康巴,带回去给族人们增加口粮,康巴人归顺大宋是没错的,这些土豆和地瓜便能解决他们的所需。 此时仁青东最关注的便是土豆和地瓜如何种植,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吸引到了播种的东西上。 农业一直是封建时代的根本,赵祯从未放弃过对农业的投入,每年有数十万贯的钱财被调配到格物院和司农寺中,为的就是培养农业人才和改良农具。 效率更高的播种车已经出现,这是耕地犁地一体的巨大牛车,一头牛拉着车不断的前进,埋在地里的铁犁不断的把土地翻出,车轮上有齿轮和车厢连接………… 赵祯在车上不断的询问边上的官员,并且提出自己的意见,而在仁青东看来这几乎就是奇迹,大宋的播种车只用了半个时辰,数十亩土地便耕种完成,这还仅仅一辆而已! 第两千三百零五章仁青东“求学” 赵祯在农业上的投入要比在工业以及商业上的投入还要多,这是必然趋势,大宋最先要保障的便是农业基础,只有农业得到满足,工业和商业才会相继跟进发展。 赵祯比谁都知道一个道理,金钱不能变成粮食,同样那些瓷器,丝绸,琉璃都变不成粮食,只有在粮食得到满足的时候,人们吃饱肚子的时候才会去考虑其他东西。 封建时代,土地就是一切,为何有这样的观点?其根本就在于土地的产出满足了封建王朝的一切需求。 土地可以养育子民,可以种出粮食,可以给国家提供税收,劳力,等等一切帝国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封建时代的王朝几乎都会不由自主的向外扩展,也会不由自主的和邻国争抢土地,这是不可避免的驱使,古往今来唯独赵祯改变了这一切。 这也是让他自豪的事情,站在皇庄之中,看着规模已经扩大无数倍的田地,赵祯笑着向仁青东解释大宋的农业与商业的紧密关系。 他并不担心仁青东知道这个秘密,相反在赵祯看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因为大宋的农业和商业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利益链,谁也离不开谁。 没有人能够撼动大宋的农业和商业,因为所有人都是其中的受益者,商贾若是破坏农业,其根本的后果便是连商业都会受到动摇。 别把这个时代的商人想象的那么愚蠢,相反就是因为他们的聪明和才智,才使得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商业出现爆炸式的增长。 大宋现如今的粮食耕地面积已经非常大,虽然没有后世那般惊人的高产作物,但这个时代的人口却无法与后世相比。 而农耕面积每年都在增长,这便会出现农作物价格的低廉和稳定,也使得人们的收入可以更多的用来只配在食物以外的地方。 “恩格尔系数”这是后世的一种经济学术语,意思是:家庭消费中食品支出占总支出的比例,但在如今的大宋已经出现,由三司定下,名曰“食货比”。 就是大宋一户人家,食物的支出和购买货物支出的比例,虽然用的还是传统文化的估算比例,但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主要是因为大宋的贵族阶级已经从土地中转移到了工厂中,转移到了商贾之道中。 没有了土地兼并,没有了哄抬物价,粮食的价格被稳定在一个合理的价位,成为家家户户都可以买得起的东西。 再加上赵祯免去中原地区的农业税,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税收革命,中原地区的农人不再担心粮食的问题,多收三五斗和少收三五斗都会由朝廷兜底。 这是一个非常高效的制度,朝廷的财政有专门的扶持,这个时代的官员不比后世的经济学家要愚笨,相反他们用到了后世许多年才明白的一个道理,“经济学杠杆”。 三司以国家财政作为农业的“兜底”保障,而这也是仁青东在向赵祯请教的问题:“官家,若是每年丰产,吃亏的岂不是农人?他们收割的庄稼多了,但卖出的价格便要减少了。” 赵祯看了看仁青东,当年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和他一样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会,因为有朝廷作为农人的保障,朕的三司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不光监管大宋的市场,向商贾税收,同时也会进行补助和扶持,朕的三司不光是为朝廷管理商贾,更是在保障大宋的财货运行。” “不知大宋的三司是如何保障大宋的繁荣?以仁青东看来,商贾之道和农耕之道完全不同……” 仁青东的脸上写满了求知,自从到达大宋之后,他便发现自己脑袋中的丰富知识已经不够用了。 他并没有别的打算,只是希望获取更多的知识,也让自己更加的了解大宋,了解这个和史书上完全不同的一个汉家王朝。 求知对于仁青东这样的智者来说是一件不能阻挡的事情,而赵祯和大宋的一切满足了他的求知欲,他能从这里获得更多的知识,对于仁青东这样的人来说无比幸福,欲罢不能。 而赵祯对他几乎没有隐瞒,能够告诉他的事情也都会告诉他:“这很简单,若是丰年农人的粮食丰收,价格必然会有所下降,但朝廷不能让农人亏本。 以最低的价格上增加一些进行买入,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够丰收,若是有地方受灾,则朝廷负担运输所费,把这批粮食赈济灾民,若是没有地方受灾,那便把这些粮食以作储备之用。 别以为这样便结束了,这些粮食到了灾年或是有人刻意提高粮价的时候,便会成为稳定粮价的关键所在,至于朝廷储备的粮食有多少,这是除了朕和三司以及中枢的宰执相公外没人知道的事情。” 仁青东恍然大悟,这便是汉家的智慧了,大宋的朝廷有钱,只需要之前投入一笔后,接下来每年的投入都不会太大。 丰年粮价下跌的时候朝廷低价买入,一旦遇到有人哄抬物价的时候便卖出,如此便能把大宋的粮价稳定在一个大差不离的数值上。 谁若是敢哄抬物价,必然会被朝廷的储备“打击”的体无完肤,这般的手段使得农人拥有足够的财富积累,也是促进大宋商业进步的一种手段。 但在仁青东看来,这么做不光是在稳定物价,还是给大宋百姓以强大的信心,遇到灾荒也不用怕,朝廷会赈灾放粮,也不需要向别的地方逃荒而去。 这样的大宋已经成为盛世王朝,不,应该比盛世王朝更为强大,这让仁青东想起之前在神都城中外朝的人对大宋的称呼“天国王朝”! 是啊!如此的汉家文明已经到达了巅峰,谓之“天国”也不过。 但有一点仁青东是不知道的,现在的大宋虽然进入盛世,但是却远远没有到达巅峰,汉家的王朝的通病便是在抵达巅峰之后便会盛极而衰,但大宋不同。 在悄然进入工业时代,并开启技术革命之后,大宋的发展就如同刚刚启动的火车,在发展的道路上还有很远的距离要走。 眼下的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这才是大宋最可怕的地方,而世人根本就没有发现,除了在幕后规划这一切的赵祯……………… 第两千三百零六章三朝老臣 东京城的一切对于仁青东来说都是新奇的,许多东西别说是看过,便是听都没听说过,高高的龙门吊是他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不光有龙门吊,还有塔吊。 据说这东西在大宋也是出现不久的,仰着脑袋看了一会,仁青东就被这看似紧密实则有些简单的东西给“迷住”了。 其实就是一个大铁架子,利用齿轮和转轴的法子旋转,再配上绳索绞盘,如此便能伸出长臂吊起泥沙。 只不过仁青东的想法太过“一家之言”,这高高的塔吊并非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当他看到工匠在断臂的一端添加石板之后便有些不明所以。 赵祯同样在看这个塔吊,和后世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操作的和动力方式,和后世塔吊上的操作人员不同,这时的人不是在顶端操作,而是站在地面上操作的,有人站在高处喊着不同的号子指挥下面的人用绞盘和绳索操作塔吊,虽然和后世的塔吊相比不太方便,但已经是这个时代最简单省力的法子了。 之所以众人都在看这塔吊,乃是因为南熏门内在修建一座望楼,东京城中有许多望楼,但随着东京城的规模扩大,商贸繁华,原本的望楼已经不够用了。 望楼原本是作为警戒只用的存在,但在东京城中却是做防火之用,城中望楼林立,每个望楼下都配备“潜火铺子”,一旦有警以望楼传讯,最近的潜火铺子就会赶往灭火。 随着砖石技术和水泥逐渐在建筑上运用,东京城的潜火铺子已经闲暇许多,但随着商贾的增加和货物往来的频繁,易燃易爆常有发生。 因为大宋的买卖和货物的出现,东京城的储备快速增加,一些商贾为了省钱,直接把大宗的货物堆积在自家商号的院子里,而不愿花费钱财租赁官府筹建的仓库。 东京城中几乎什么样的货物都有,一旦燃烧起来,火势滔天难以扑灭,而东京城中本就街道狭窄,再加上侵占街道的情况严重。 潜火铺子的差役往往是带着“水龙”“唧筒”等物看着前方着火也过不去,最后火势大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把铺面烧没。 东京城这几年的火灾甚多,损失极大,便是朝廷中枢也大为震动,身为宰执的范仲淹亲自下文开封府,要求开封府对东京增强城中的防火手段,并且把东京城的火灾纳入到开封府所有人员的年终勘磨中去。 这下东京城的火患便不单单是开封府知府事薛奎一个人的事情了,关乎所有官员的勘磨,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薛奎作为开封府知府事,对东京城来说他就是一方大员,开封府知府事换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有薛奎在位时间长的。 而且薛奎在这个职位其间也是赵祯迁都之后,一直是薛奎作为龙图阁制侍,知开封府事,赵祯特意把他头上的“权”字给去掉,以方便他对东京城的管理,除了皇宫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他的事情。 对于赵祯离京南巡薛奎也是刚刚知道的,他得知的方式有些不同,是从城中差役那里收到的消息,居然有人开了宫门,而且是一般不会开启的拱辰门。 这拱辰门是东京城皇宫的北门,紧邻皇宫后苑,从拱辰门进入皇宫,只需百步便是后苑的临华门。 入了后苑便不得了,可以抵达坤宁殿,福宁殿,垂拱殿! 薛奎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但很快他便明白一个道理,这些人能够从拱辰门进入皇宫,且禁军没有阻拦,那这些人的来历便不同寻常。 整个东京城除了皇宫之外,别的地方几乎都是开封府的管辖范围,唯独皇宫属于东京皇城司管辖,东京城的皇城司和神都城的皇城司其实就是一个衙门。 想到这里薛奎便不急不缓,很有可能是神都城来人,派人去拱辰门询问禁军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瞧见了三才大官”! 原本平静下来的薛奎猛然一惊,三才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这是跟随在官家身边多年的内侍,是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 既然三才出现在了东京城的皇宫,唯一的解释便是官家来了! 薛奎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去了左掖门恭候,若是官家到了东京城必定不会走宣德门出宫,宣德门是东京城皇宫的正门,自从迁都之后宣德门便落下了千斤闸。 官家又是个低调内敛的性子,既然从神都到了东京都不想让人知晓,那必然不会从宣德门出来。 左右掖门是偏门,但以左位尊,官家出宫必定会走左掖门出宫。 最重要的是,在左掖门设有待漏院,自己身为知开封府事,又是龙图阁制侍可进待漏院通报。 如同薛奎料想的一样,拿着腰牌的他顺利进入待漏院,而接待的老内侍前往宫中通报,瞧见老内侍通报,他便知道官家已经到了东京城。 东京城皇宫中都是老内侍,因为迁都的关系,东京城的皇宫没有多少要做的事情,内侍在这里只需要做好洒扫即可,所以但凡是宫中年纪大的内侍都会被调遣到东京城的皇宫执役。 其实就是赵祯在给内侍养老,东京城皇宫的内侍和神都城皇宫的内侍享受一样的待遇,衣料,饭食,俸禄没有任何差别。 若是在宫外有家事的,可以一次领取赏钱出宫享福,若是没有家眷的,可在东京城的皇宫中颐养天年,由天家养老,算是有始有终。 大宋宫中的内侍数量越来越少,宫女数量稍有增加,毕竟现在大宋的日子好过了,谁家也不愿把孩子送到宫中做宦官。 且赵祯下旨,不允许自阉的人进入皇宫,如此便断绝了一些人想要通过内侍这条路升官发财的“美梦”。 “官家,开封府知府事薛奎求见。” “薛奎来了?正好,待会朕出宫让他陪同,说说开封府的近况,让尚食局煮一碗羊汤送去待漏院。” 三才点头离开,官家赏赐待漏院羊汤,这原本是东京城早朝的规矩,也是对老臣的尊重。 薛奎已经六十多岁,是三朝老臣,官家赏赐他羊汤也是应该。 第两千三百零七章“著名老丈人” 赵祯优待薛奎不是因为他是三朝老臣,而是因为他的身份有些特殊,这薛奎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著名老丈人”………… 宋仁宗天圣八年,那次科举非同一般,给了赵祯以“文坛领袖”欧阳修,但由于他当时恃才傲物,锋芒毕露,以晏殊为首的考官欲挫其锐气,以便促其成才,便把状元头衔给了年仅十九岁的考生王拱辰。 但又因为欧阳修的名字早早就出现在赵祯的那扇屏风上,所以欧阳修的名声反而愈发响亮,在大宋成为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而大宋科举后最流行的不是跨马游街,也不是琼林宴,而是“榜下捉壻”! 薛奎那时候已经是堂堂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公事,地位仅次于三司使的包拯,最关键的是他膝下无子,却有五个女儿! 榜下捉壻没捉到欧阳修,便把王拱辰给“捉走了”,后来欧阳修的原配胥夫人不幸早逝,薛奎得知后赶紧主动上门求亲,并如愿将四女儿下嫁欧阳修当了续弦。 但巧不巧,薛奎的三女儿也不幸去世,于是他又让自己的五女儿接替姐姐做了填房,以求与王拱辰继续着翁婿关系。 在世人看来,王拱辰为了给薛奎当女婿,三小姐死了娶五小姐,有悖伦常,毫无底线,于是乎清名受损,赵祯便免去他御史大夫的职衔。 但王拱辰并非势利小人,赵祯知道他这么做也是因为老丈人薛奎担心他续弦后外孙被后母欺辱,所以让薛五小姐代替姐姐照顾孩子,也算是人之常情,这在大宋也并非是没有的事情。 最后赵祯下旨让他以学士承旨兼侍读,算是配太子读书,也是为赵旭留下一个可用的人才。 而有一些事情深埋在赵祯心中,薛奎和王拱辰之间的翁婿关系导致了另一件事的发生,薛奎把俩个女儿嫁给了王拱辰,而王拱辰有个孙女嫁给了李格非,二人所生的女儿,取名李清照………… 当然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赵祯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薛奎也就成为赵祯“无比感叹”的存在。 在后世,赵祯就对李清照的词欣赏有嘉,这个千古第一才女有着太多太多的凄美和温婉,也有太过胜过须眉的佳作。 当然坐在待漏院中喝着御赐羊汤的薛奎并不知道这些,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官家为何悄无声息的抵达东京城? 作为臣子,磋磨上意是一件极难做到又必须要做的事情,以往若是在朝中他还能有所猜测,但在东京城这几年他只是做好分内之事,剩下的便是等待致仕而已。 赵祯很快就到了左掖门的待漏院,而薛奎的羊汤早就喝完了,此时的他惴惴不安,皇帝离京不是一件小事,还是瞒着所有人离京,其中的问题就大了。 “官家离京非同小可,薛奎并未收到中枢行文,还请官家明示!” 作为臣子,直言上谏再寻常不过,况且在赵祯的有意鼓动下,大宋的言路畅通,几乎所有官员都能上疏各陈己见。 薛奎也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他虽然是开封府知府事,但却依旧顶着龙图阁制侍的名头,如此发问赵祯也是在情理之中。 赵祯自不会责难,他之所以召见薛奎最主要的原因是需要他,否则为了保密,赵祯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东京城。 “朕记得原本三司空缺之时,召你为权三司使公事暂代三司使一职,期间政绩优而上,但朕没有提拔你为六部的尚书,也没有让你成为参知政事一般的副相,而是让你重回开封府做知府,你可知其中用意?” 薛奎有些吃惊,他还真的没有想到其中的用意,当初自家调任知开封府知府事时,按照规格算是平调,但官家很快便迁都北平府。 原本薛奎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官家给自己一个清贵的差遣养老,但到任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现在的开封府比原本大宋国都时的开封府琐事更多,大量的财货抵达东京城,城外的工厂每日便量产无数,再加上外面运来的货物,把整个东京城塞得满满当当。 而自己这几年来不断的劳心劳力,亲自在神都城的外城建立规模庞大的仓库也得到了朝堂上下的赞赏。 只不过在官家口中却从未提及自己,薛奎当然失落过,并且心中怀疑官家是不是把自己忘记了,毕竟是三朝老臣,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但赵祯现在的一席话让他有些吃惊,试探的问到:“莫非官家另有深意?” 赵祯点了点头:“你曾经是相当于三司使一般的权三司使公事,除了包拯就算你对财货调度最为精通,蔡伯俙能成为朕的后勤官,但却不能成为朕的调度官。朕需要从东京城支取足够大军三年用度的物资,其中包括粮食,军械,被褥等等军中所需!” 赵祯的话让薛奎愣住,随后整张脸陷入吃惊之中,他从未想到官家让自己留守东京城居然会有如此安排。 “官家,兹事体大当朝中共议!” 赵祯摇了摇头:“你没看到便是朕都也悄然离京吗?” 薛奎呐呐道:“臣以为官家是为了避开东城的那些人…………” 这句话算是“正中要害”边上的三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赵祯无奈的叹息到:“也算是顺带着躲开那些人,这几年虽然你在东京城,但对神都之事不会不知道,东城的买卖可都是在东京城转运的。最大的分号也是在东京城。” 薛奎苦笑道:“臣知晓,此次东京城也算是龙争虎斗,小甜水巷的货物价格一日三变,老臣执掌过三司,自然知晓这是官家的手笔,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对东京城颇有冲击。” 果然是明白人,赵祯笑道:“你能使得东京城安然无恙已经极好,此次朕微服而至,唯有你和东京城留守大将军王圭知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你们也要相互配合,调度物资,朕已与包拯密谈,三司会从国帑中平账调动,以填补钱财所需,你只需调度货物,由商队运往四川路和青海路即可,到了那里有青海路转运使蔡伯俙和四川路转运使田况接手。” 薛奎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的岁数还能被官家委以重任,一时有些哽咽:“老臣必效死命!若有外泄愿服军法!” 第两千三百零八章是谁在“巧取豪夺”? 有人会为赵祯效死命,有人却在寻找赵祯讨要说法,或者说是讨要一个出路,自从找不到赵祯之后,东城豪门的勋贵们便急疯了。 在他们看来,每耽搁一日,他们便要亏损一日,这里的亏损还不算每月要向钱庄支付的利息。 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东京城中的买卖几乎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失败,几乎所有的商号都在亏损,没有一家是赚钱的。 库房中堆积着大量从官营买卖或是蔡记中买来的货物,除非低价销售,否则根本就没有变现的可能,而他们现在最缺的便是钱财。 他们已经错过了止损的最佳时期,所有东城商贾都认为官营买卖和蔡记在亏本,在拖延时间,想要拖垮他们,但两个月后他们始终没有看到对方崩溃的迹象。 反倒是他们自己崩溃了,要知道堆积如山的货物和不断延长的时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的碾压着他们,一点点的挤压着他们最后一搏的疯狂。 当疯狂随着时间消失,恐惧和惊慌便开始出现,资本是无情的,他们之前一直在收割着别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是否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大宋没有破产一说,这个时代也没有,只有商号关张,而关账意味着无限责任。 无论是什么情况产生的债务都要由东家负责,只要是和商号有关的亏损也都需要东家负责,东城豪门也是大宋的商号,商号就要有商号的规矩和道德。 这个时代的商业道德要比后世严苛的多,即便是人在这个社会上都是信用的体现,何况是商号? 一个商号不光是有掌柜伙计那么简单,相反一个商号拥有大量雇佣的人,尤其是东城豪门这种庞大的商号,不光店铺众多,还有大量的工厂在背后作为支撑。 工厂便要有工人,这些人是和商号捆绑在一起的,同样商号还有掌柜的伙计,以及许多帮工甚至是佣人。 这些人的钱财是要照付的,而且还有大量的额外支出,每月的开支高的吓人,即便每月的钱财赚的少了,也会出现亏损的情况,何况是数月不开张? 东城豪门原本打算等待官营买卖和蔡记最先撑不住,哪知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自己便撑不住了。 向钱庄归还的利润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一年后将要归还的钱款也是一座堵在他们胸口的大山。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现在东城豪门所面对的压力,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不是拆借钱款,他们比谁都清楚拆借钱款的代价,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皇帝的帮助。 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紧闭宫门谁也不见,东城豪门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最少当家之人都知道,而这场商贾之战是如何爆发的他们同样也知道。 其实就是勋贵组成的商贾和官家之间的商贾之战,官营买卖和蔡记便是官家手中的士卒,他们和现实中的大宋禁军一样,“能征善战”。 既然战事不利,那就要求和,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也是一种妥协,现在东城豪门就是要向大宋的官家妥协,向大宋的帝国资本妥协。 只可惜,他们连妥协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赵祯是避而不见,但事实上赵祯已经悄然离京。 整个皇宫中知道帝王行踪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且这五个人中包括皇后,皇妃,皇贵妃以及太子。 大宋的皇宫和历朝历代都有些不同,最奇特的地方就是更为“团结”,皇后的御下之术相当了得,这全赖与赵祯早年经常御驾亲征所致。 每当赵祯在前线御驾亲征,皇宫中便只剩下“孤儿寡母”,而赵祯非常大方的放权给了皇后,皇后在后宫的权利很大,整肃后宫成为皇后的日常。 原本大宋的皇宫中有一点风吹草动,朝臣们都会得到消息,但现在几乎不可能。 最主要的原因是内侍越来越少,而宫女越来越多,王语嫣虽然善待宫人,可一旦触犯宫中的规矩便会毫不犹豫的扭送皇城司,对于宫人来说皇城司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老老实实的在宫中做事便有好生活,谁没事会把自己往地狱里“折腾”?给再多的钱也不会干这种事。 铁板一块的后宫几乎难以“攻破”,没人知道宫中的实际情况,只有宰执相公和六部相公以及三司相公知晓,而这些人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外泄漏一个字。 这是赵祯当年定下的规矩,相公们可以知道宫中情况,但却绝不能泄漏,否则便是叛国之罪,会写入春秋史册永世不得更改。 于是当东城豪门希望知道皇帝会不会召见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无从得知答案。 原本的皇宫对勋贵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诰命夫人可以求见皇后,勋贵宗亲可以求见皇帝,或是走亲戚,或是闲聊家常,或是商谈机要之事。 但现在一切的门路都被堵上,没有人会给东城豪门以机会,他们见不到皇帝,宫门仿佛永远不会对他们开启。 即便是诰命夫人也别想进入宫中寻找皇后,而当他们询问宰执相公和六部相公时,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句“不可说”。 东城豪门甚至不知道皇帝还在不在宫中,这是最可怕的事情,一旦皇帝离开皇宫,离开神都城,那他们就再无办法。 眼下只有一条路能走,卖货止损………… 破产一词还未出现在大宋,东城豪门的一群家主聚集在一起,吕夷简的模样更显苍老,头发是从上到下的白了,这种白不是时间积累的雪白,而是一夜白头的灰白。 在座的人和他几乎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憔悴,无力,和绝望。 一场贸易之战他们几乎输的一败涂地,官营买卖和蔡记却在不断的壮大规模,蒸蒸日上,而他们的商号却一泻千里,入不敷出。 关闭商号的代价是惨重的,意味着他们可能失去所有。 “东京城的小甜水巷传来消息,要压低货物的三成,甚至是四成价格才愿意接手,否则便让这些货物对在库房之中。” 丁掌柜的话让在场的家主们浑身颤抖,也让吕夷简疯狂咆哮:“降低三成还是四成?这点小事都问不清楚还来作甚?!库房中堆积多少的货难道你心中不清楚?相差一成便是万巨的钱财!” 丁掌柜颤颤巍巍的说道:“琉璃,铁器,毛料降价四成!成衣棉花,布匹,丝绸,瓷器降价三成!” “巧取豪夺!巧取豪夺!” 整个密室回荡着吕夷简的咆哮,但其他人都在默默的看着他,事到如今,回天无力………… 第两千三百零九章丁掌柜的背叛 人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追求,当权力成为不可能的时候,有些人就把对权利的追逐演变成了对财富的追逐。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权利可以带来财富,但财富却无法直接变现为权利。 相比之下,财富要比权利更容易获得,尤其是对一些家资丰厚的人来说更为容易,勋贵,便是其中之一。 吕夷简的仕途早已走到了尽头,于是乎他对钱财便尤为看重,财富对于他来说不光是自己享受的东西,更是对整个家族至关重要。 有了财富才能培养人才,有了财富才能给后辈铺平入仕的道路。 有了财富甚至可以在老家过上土皇帝一般的生活,而现在他最看重的东西却在不断的消失,不断的猥琐,如同手中的沙硕不断的滑落,吕夷简怎能不急? 他和别人不同,吕家是刚刚兴起的家族,除了吕夷简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助力,他把家中的一切都赌在了其中,希望能从他这里开始,成为和开国勋贵一样的世家存在。 但眼下一切都在烟消云散,吕夷简知道,一旦东城豪门完了,吕家也将会被拖下水,这是必然。 折买这种事情之前不是没有过,甚至对于东城豪门的商号来说在正常不过,但并不是别人折买他们的货物,而是他们折买别人的货物! 减价三成到五成,这简直就是让他们亏本再亏本,别说是原本投入的钱财拿不回来,甚至是还要亏损一大部分。 这一部分甚至要东城豪门的商号自己补贴上去,在此之前为了维持商号不关张,东城豪门已经贴进去不少的钱财了,否则也不会向钱庄借贷来购买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 吕夷简的咆哮也让众人难受,他们现在还有退路,折卖货物便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何况官营买卖和蔡记还愿意出价,等真的到了别人不愿意出价的时候,一切便都晚了,这些货物就会变成一堆垃圾,永远的扔在库房之中。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卖给别的商贾,可除了官营买卖和蔡记,还有哪家商号能够吃得下如此多的货物? 最关键的是时间来不及了,东城豪门拖不起,每过一个月他们身上的压力便增加一分,还有不少的利息需要偿还。 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早一日把欠款给还上,早一日摆脱这个无底洞。 石保兴微微一叹道:“吕公,眼下还是把积压的货物买了才是上上之策,每月还给钱庄的利息便不是一笔小数目。” 丁掌柜更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咱们已经尽了全力,但官营买卖和蔡记实在雄厚,各家商号都无法抵挡,唯一的办法便是出货自保,眼下官营买卖和蔡记之所以还能接手咱们的货物,已经是官家开恩,若是还不识趣,怕是血本无归!” 吕夷简微微摇头:“不对,官营买卖没有那么蠢,眼光也不会这般短浅,要一下把我东城豪门的各家商号存活全部吃下,这需要多少的钱财?即便是折买也需要万巨之数,而这么多的货物一下放到市面上去卖,你们觉得会怎样?”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甚至脑袋灵活的紧,随着吕夷简的一句话,众人如同醍醐灌顶。 “吕公所言有理!一旦这么多的货物投入到市面上,那必然压价!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都不可能这么蠢,但若是他们慢慢的卖出去,货物积压的时间极长,仓库都堆不下,必然会减少工人甚至是工厂!” 角落里的杨文广倒吸一口凉气:“不会的,官家仁慈,以官营买卖的工厂和蔡记的工厂安置百姓,若是这么做必然使得官家丢了脸面。” 丁掌柜小声道:“那为何要这么做?” 吕夷简冷冷的望向丁掌柜:“当然是用来试探我等虚实!” 稍稍一顿,吕夷简猛然起身暴喝:“说!你到底收了官营买卖多少的好处!居然背主弃义!” 随着吕夷简的话,丁掌柜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说道:“冤枉啊!丁某在义鑫升多年,乃是石家的不二忠仆!岂能做出这般无德之事?!” 吕夷简冷笑道:“这时候你还想遮掩?官营买卖和蔡记根本就不可能向我等商号折买,他们卖不出去!唯一放出消息也应该是在市面上,而不是专程告诉你,而且价格如此详尽,这不是试探是什么?!” 石保兴勃然大怒,丁掌柜是自己信任多年的老掌柜,也是东京城中义鑫升的大掌柜,这时候居然出了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心中自然气的快要爆炸。 “你这卑鄙小人,枉我石家多年栽培你,待你如宗亲一般,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吕公放心,无需多言,我世家乃是将门世家,多少有些手段,事情既然出在石家身上,石家必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吕夷简微微抬手:“不急!且让老夫当场戳穿他!” 吕夷简混迹朝堂多年,手段自然高明,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丁掌柜心中的壁垒最容易被攻破,不能再有迟疑。 “既你不说,那老夫便来说说!东京义鑫升和各家的总号都在南门大街上,距离小甜水巷不过百米,按理说各家收到消息的速度应该一样,但为何是你义鑫升例外? 东城其他商号的消息刚到神都,这边你人便来了!显然你走的比谁都早,早到在各家收到消息之前! 如此一来便有两种解释,其一,官营买卖的商号早早的就把消息告诉了你一人,其二便是你自己在官营买卖的商号中有间人!你自己说是哪一种?” 吕夷简的话让丁掌柜哑口无言,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辩驳都是不对的,前者是和官营买卖的商号串通一气,后者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 在场的众人都是各家的家主,在他们面前根本就耍不了花招,脸色苍白的丁掌柜只能瘫软在密室的大厅之中,心中不断咒骂裴七郎,一直都是他在怂恿自己前来神都“立功”的。 “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何处吗?” 丁掌柜木讷的摇了摇头,吕夷简冷笑道:“官营买卖的商号掌柜个个都是谈价的好手,在确定之前万万不会把折买的底线说出来,而你带来的消息太过精准了。” 石保兴“呸”的啐了一口丁掌柜道:“贼人自作聪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两千三百一十章曹家的退出 小小的囚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即便是丁掌柜把所有问题都如实交代了,还是没有逃过被折磨的命运。 带着倒刺的藤条鞭子不断的抽打在丁掌柜的后背上,他的后辈早已变成一堆烂肉,每一鞭下去都会带起大块的肉屑,这是最残酷的鞭挞。 整整半个时辰,石保兴都没有停手,即便是丁掌柜已经死去他却依旧在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直到鞭子挥舞下去带起内脏他才停手。 石保兴要把心口中的怒火发泄出去,吕夷简当着各家的面把丁掌柜的身份戳破,让石家的颜面扫地,若是不把这丁掌柜给打死,石家在东城豪门中的地位必然受到排挤,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于石家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回到密室的石保兴随手把供词放在了吕夷简的手中:“这是贼厮的供状,一字不差…………” 吕夷简盯着石保兴叹道:“你不该把他打死,毕竟他已经是官营买卖的人,打死了……” 石保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死了便死了,若是真的找上门来,随便拿个人去顶缸便是,我石家还不缺这样的人。” 杨文广在边上温声说道:“此事已经揭过便莫要再提,眼下诸位应当如何?” 吕夷简小声道:“诸位莫要操心,此时官家踪迹不显,为的就是逼迫我等,让我等没有出路,即便是面圣求饶也不可能!” “吕公慎言!”黑色阴影中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喝止,让吕夷简的身型微微一顿,随即转身冷笑道:“诸位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眼下已经是“两军交战”,陛下打算把我等赶尽杀绝,打算把东城豪门连根拔起,打算让开国的勋贵之家全部消失,怎么难道你曹家就能例外?!” 黑色的阴影中,曹玹默默的站了起来:“谨言慎行方为上上之策,既然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说出来?我等是为了挣钱,却不是为了和官家敌对,诸位难道想要和整个大宋为敌吗?!” 低声的讨论出现,显然这个问题非常的复杂,东城豪门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利益,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背叛大宋。 唯一想要的就是在追求财富而已,他们是大宋的开国勋贵,也只能是大宋的开国勋贵,除此之外他们不想做任何事情。 即便是和官营买卖以及蔡记开战,东城豪门也没想过和赵祯对抗,也没想过要背叛大宋,有些事情在他们看来并没有背叛大宋,但在赵祯眼中却是已经背叛。 吕夷简冷声道:“现在不是我等要和官家,和大宋为敌,而是官家在以我等为敌!无论是东京城的官营买卖,还是神都城的钱庄,无论是咱们的货物积压还是背负大笔借贷之钱哪一样和官家离不开?!” 曹玹点头道:“话是如此没错,但却是我等咎由自取,官家在数年之前已经派人去了各家商号传消息,要求各家不得垄断买卖,且增设工厂吸纳百姓入工,花钱从格物院买下便利之器,降低价格,薄利多销,但诸位谁听了?!” “老曹,话不能这么说,你家也没有遵从官家的旨意啊!再说在场之中你曹家也不能例外吧?” 曹玹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但曹玹还记得官家说过的一句话:人就是要为自己负责!自己犯下的罪,就要自己来赎!我不管你们如何,反正我曹家从今日开始折卖货物,抵偿钱庄的钱款,诸位请自便!” “曹玹!你疯了!你这是在分裂我东城豪门,你若是今天出了这个门便永远不再是开国勋贵!我等与你割袍断义!” 石保兴的怒喝让曹玹顿了顿,回首冷声道:“都这个时候还不弃子认输?丁掌柜是被官营买卖收买了不假,但他的消息就一定是假的吗?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东京城小甜水巷的货价有改变吗? 若是没有,诸位告诉我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斗?还靠着家底死撑着?非要等官家翻脸?不妨告诉诸位,官家根本就不在神都城,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曹玹的话让众人大惊失色,但随即也就明白了,为何这几日打探都没有消息,为何官家无论如何也不召见自己,原来官家早已离开了神都城。 在东城豪门的勋贵们眼中,官家离开神都城的根本目的就在于躲避他们的入宫请见,官家是彻底对他们失望了,甚至连见一面,当面拒绝的心思都没有。 密室中的黑影都是东城豪门的勋贵,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官家已经厌烦了,他们没有退路。 但眼下的密室分成了两派,一些人支持曹玹,打算折卖货物,归还钱庄的欠款,并且收拢羽翼,不在与官营买卖和蔡记抗衡。 另一些人以吕夷简为首,认为事情还有转机,现在不能放弃,折卖货物是个愚蠢的决定,只会让东城豪门元气大伤。 而在这个时候石家和杨家的态度便更为重要,他们的偏向会决定一大部分人的走向,而就在这个时候,石保兴和杨文广都拿不定主意。 石家有个石元孙,杨家有个杨怀玉,这两人在朝中地位都不低,都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和怀化大将军,统领上四军。 这样的地位别说是在朝中,便是在官家哪里也不低,能统领上四军的存在,哪一个不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所以石家和杨家更为偏向曹玹这一边,但他们又不好直接表态,毕竟心中对如此大的基业还是不舍的。 曹家是真的没有什么人了,自从曹玮死了之后,曹家在大宋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连皇后的召见都少了许多。 这也是曹家不愿意和赵祯对抗的直接原因,他们不希望曹家真的没落下去,成为神都城中的二流家族。 最少在明知道亏钱的情况下不能再把官家心中对曹家的印象给亏了去!这才是最大的不值得! 曹玮在死前曾经一再说过,“王旦之死可保王家三代富贵,曹宝臣之死之可保曹家两代富贵,小心行事,万万不可招惹官家!” 这句话在曹玹心中刻着,甚至一刻也不敢忘记,但就在之前,谁家也不能进宫的时候,皇后却召见了自己的小侄女,这是兄长曹玮的独女,一直待字闺中未曾婚嫁。 这让曹玹看到了希望…………………… 第两千三百一十一章断裂的“圆环” 曹家和寻常的家族不同,曹家的底蕴深厚,即便是在开国勋贵之家中也是翘楚,曹彬的功绩自不用说,而曹玮在赵祯亲政之后也立下的汗马功劳。 真正会打仗的将门不多,出去石家和杨家之外便剩下曹家了。 但曹家和天家的关系最为紧密,迁都之前赵祯便常常宣召曹玮进宫,而曹家的女眷更是后宫的座上宾。 世人都知道曹家识大体,重礼仪,是官家的心腹之臣,即便是曹诗当年得罪过官家后来也被官家赦免。 前几日曹家的女子被皇后单独在后宫召见,意义非凡! 这段时间东城的勋贵门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便是诰命夫人也扣不开紧闭的宫门。 召见的女子是曹玮的小女儿,如今以到双十年华,原本她是可入宫成为太子正妃的,但皆因太子在感情上和官家一般,执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娶为正妃,于是曹氏才没有机会。 但曹氏在皇后那里却是极为满意的,不光满意甚至感情深厚,又与公主赵灵为善,常常结伴进宫,于是乎太子侧妃的声音便在神都城中传开。 眼下天家和东城豪门之间的买卖势同水火,皇后却偏偏这个时候召见曹氏,怎能不让人生疑? 今日密室之中,曹玹收手的态度明显,在场众人也大抵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东城豪门的主体便是开国勋贵,石家,高家,王家,张家,赵家都是开国勋贵之家,杨家是后起之秀。 眼下曹家的态度让东城豪门犯嘀咕,这时候应该是死扛到底的好,还是早早收手的好? 曹家当然可以收手,否则皇后也不会召见曹氏,石家也可以收手因为石元孙是他们家的顶梁柱,至于杨家却是个例外,因为杨怀玉早已和天波府不再来往。 杨怀玉的情况在东城豪门之中属于最特别的存在,杨怀玉自始至终都在做一个孤臣,只有孤臣才是最受官家重用的,当然孤臣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堂之中最有名的孤臣便算是狄青了。 杨怀玉想做第二个狄青,赵祯也给了他机会。 杨怀玉的宅邸也在东城,但不是他花钱买下来的,而是赵祯赏赐的,一座不大的宅院已经是天价。 但孤臣也是有代价的,不如在朝堂之中不受待见,杨家人甚至称其为不孝子。 杨文广和儿子往来的却不少,只不过他们之间唯有亲情相连,其他的事情杨怀玉一概不管。 这在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了矛盾和冲突,因为不管不问,所以杨怀玉才在朝中有较高的清名和地位。 之前便有杨家人寻杨怀玉谋官的,但却被他打出了大门,并且在大街上喝骂宗亲的无耻,并且放出话来,“要是没钱尽管来要,但是来谋官下次便是棍棒伺候!” 即便是御史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出德行有损的地方,但从人情方面来说他做的也是极好,虽说是减少了往来,但并不是没有往来。 杨怀玉经常会天波府看望亲戚,这一点谁也说不出不是来,难道就是因为没有帮家里的人谋取官职便算是不孝子了? 所以杨文广和曹玹一样,打算早早收手,而石保兴也不可能继续坚持下去,虽然一开始他是极力反对妥协的人,但石元孙被官家重用,为了石元孙的仕途,也为了石家的未来,他不可能坚持到底。 石家,杨家以及曹家的退出使得东城豪门这个团体岌岌可危,剩下的人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些人还在坚持己见,但吕夷简却默默然的打算离开,边上的人叫道:“吕公也打算折卖?” 吕夷简心灰意冷的说道:“不卖又能如何?那三家已经要折卖,我等再不折卖吃亏的还在后面!” 吕夷简的话说对了,杨家,曹家,石家有着大量的货物,他们折价卖出之后其他人家的货卖与不卖都一样。 大势所趋之下,其他人的抵抗不过使得自家的货物再度贬值而已。 皇帝不在神都之中,东城的勋贵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折卖货物成为无奈之举,大量的货物被卖给了东京城小甜水巷的官营买卖和蔡记。 当然,官营买卖和蔡记在东城豪门的眼中同样是傻子,即便是折买他们也赚不了多少钱,相反还要为这些货物寻找买主。 而东城豪门也损失惨重,原本一贯钱的货现在只能收回七百文甚至更少。 卖的越多折损的便越多,不但还不上钱庄的前借款,甚至要变卖产业才能还上欠款,但这时候一个巨大的问题让他们措手不及。 东城豪门的大多数已经把商号和工厂抵押出去,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他们是卖不掉的,资金的匮乏成为致命的问题。 各家几乎都拿不出钱还清债务,唯一的办法就是向钱庄说明情况,请钱庄把商号工厂卖出去。 神都城的钱庄派出伙计上门游说,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钱庄直接帮他们卖掉产业,如此一来得到的钱财便能填补借款上的漏洞。 东城豪门当然不愿意这般,这些产业都是自家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哪能说卖就卖? 但接下来伙计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若是不愿如此,钱庄就会去三司和北平府状告他们借钱不还,请北平府和三司联手卖掉这些产业,然后还钱给钱庄。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当然若是东城各家能把钱还上那就更好了。 斩草除根,这是赵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也是彻底让东城豪门离开商业的根本手段。 怎么会让他们继续保留自己的商号和工厂? 赵祯是不会给“敌人”东山再起的机会,既然要把他们挤出去,就必须要干净彻底,没人比他更了解“资金链”的断裂对商贾产生的巨大冲击。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旦其中出现了问题,整个圆环就会产生崩塌,外力是可以弥补,但钱庄的钱财同样也是这一环中的重要组成。 原本钱庄这一环东城豪门是没有的,但在他们的贪婪和疯狂一搏后,把钱庄这一环拉了进来,借贷的风险要远比经营不善的风险大得多。 第两千三百一十二章松口?还不到时候! 赵祯在东京城中相当的惬意,故地重游多少有些感慨和怀恋,只不过这一次东京城的皇宫中只有赵祯一个主人而已。 没了中枢院以及六部,整个皇城都显得安静,这里和神都城的皇宫相差甚远不过却比曾经的东京城皇宫要宏大许多。 规模没有扩大,而是皇宫中的建筑发生了改变,当初的东京城皇宫因为历史原因而显得逼仄许多,赵祯亲征之后,随着大宋的财力愈发增长,皇宫也进行了修缮。 只不过在此之后没多久,赵祯便迁都北平府,而东京城的皇宫便再次沉寂下来。 三才轻轻的走了过来,在赵祯身边小声道:“官家,小甜水巷传来消息,东城那帮人开始折卖了……” 赵祯点了点头:“果然是顶不住了吗?下旨官营买卖,无论东城出货多少全部买下,朕要用这些低价的货物作为大军所需,玻璃器可送至泉州出口海外补充军费。”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官家,这些勋贵绝不会想他们其实是在给官家您省钱嘞!整个大宋除了官家还有谁能吃得下他们的货物。” 赵祯摆了摆手:“不是真朕吃得下,而是大宋的军队吃得下,这完全是两码事,军队所需巨大,所需之物也是种类繁多,东城豪门本就是偏向军队而产出,一旦国有战事,他们的货物都可以作为军需之物,这也是为何她们如此热衷于挑起战事的原因。” 三才佩服的说道:“官家,这下他们是万万想不到,其实您早早就料到了先机!” “朕是做了最完整的谋划,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他们自己惹的祸,不求变通也就罢了,居然敢仗着家资丰厚垄断市场,这就是在找死了,谁家的商号能有官营买卖和蔡记垄断市场?朕之前没有让他们做便是为了大宋的市面,在帝国资本面前,谁又不是“韭菜”?” “官家,您老是念叨的帝国资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三才的发问让赵祯愣了一下,惊愕的转头望向三才道:“你现在还不知什么是帝国资本?” 三才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赵祯哑然失笑道:“帝国资本便是所有的官营买卖,官营工厂,蔡记,以及利国监,甚至是军械司下辖的军械工厂和格物院下辖的所有工厂。” “吓!原是这些东西,奴婢一直是以为是国库和密库……” 赵祯点头道:“对,这些也是帝国资本的一部分,还要加上宫中的内库,天下间只要是属于朝廷的,都应当算作帝国资本,所以东城豪门想要在这上面和朕比拼,最终的结果便是覆灭。” “官家,东城那帮人已经缴械求饶了,是不是让皇后接见他们?”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这就松口了?为时尚早!朕这次要杀鸡儆猴,东城那些人算是倒霉,朕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朕曾经对王素说过会保全这些勋贵,但没说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原本他们若是把商号变卖,以干股入官营买卖还有机会,可现在为时已晚。他们在看到王家服输之后,还是不知悔改,朕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三才一阵默然,他知道原本官家对东城豪门寄予极大的期望,为此不惜暗中扶持他们壮大,但谁知东城豪门壮大之后的代价便是反噬。 甚至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挑动边军战事,教唆宣毅军叛宋这只不过是最为骇人听闻的事情,在别处依旧有着各种卑鄙手段,罄竹难书。 官家在大宋的商贾之道上投入了极大的心血,这也是为何对东城豪门深恶痛绝,甚至到了要斩草除根的地步,但凡东城豪门知晓收敛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原本大宋的商贾讲究的是信,义,诚,但现在更加讲究的是手段和能力,不知大宋商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但和东城豪门的崛起离不开。 待三才走后,赵祯便独自一人站在后苑之中,眼前的山水花鸟依旧保持当初的模样,只不过这里已经不是大宋最高的权利所在。 对待东城豪门赵祯是一点同情之心都没有的,也不打算放过谁,无论是石家还是杨家,亦或是曹家都要付出代价,即便是王家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之后赵祯才绕过。 财富这东西对于自己来说不重要,但对于东城豪门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从政治上退出,勋贵集团在朝堂之上几乎没有高官显贵,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财富的追求上。 这是赵祯当初便埋下的伏笔,勋贵集团们原本是大宋最大的土地主,他们才是土地兼并地始作俑者,当然在此之中宗室也是拖不得干系,也包括已经致仕的开国老臣之家。 否则王家如何卷进东城豪门之中的? 赵祯把这些人从土地主慢慢的改变成资本家,让他们把财富从土地上转移到工厂之中,谁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对勋贵本质的改变。 勋贵集团们放弃了土地兼并,在他们他们看来这和工厂相比挣钱的效率太低,于是乎他们开设商号,创办工厂,生产货物,大肆买卖。 那段时间是勋贵集团的巅峰,财富的不断积累使得东城豪门挥霍无度,巨大的财富让他们不断变得难以满足。 只要挣钱,什么样的买卖都是可以做的,当初走私西方女奴最严重的便是东城豪门的商号。 当赵祯开始注意他们的时候,他们这才有些收敛,但却依旧铤而走险的煽动宣毅军叛宋,为的就是从吐蕃得到好处,在吐蕃获得商路。 赵祯在改变勋贵集团的同时,也是在“怂恿”他们的疯狂,对财富的贪婪使得他们放弃了许多东西,朝中的关系他们没时间打理,后辈他们没有时间培养,对土地他们的兴趣更加提不起来。 但就是他们放弃的这些东西,使得整个大宋的社会环境变得安定下来,据三司统计,眼下大宋的土地兼并程度已经降到了最低。 这是稳定社会的关键所在,随着勋贵集团对土地的不重视,他们的力量就变得单一起来,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了商号和工厂之中。 这样的勋贵几乎等同于没有了爪牙的老虎,赵祯从一开始便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 第两千三百一十三章君臣聚 大宋的商业进程终究是走上了正轨,神都城中勋贵之家的商号开始了妥协与认输,他们在寻求官家不得的情况下大量的卖出积压的货物,这些货物中甚至包括在向钱庄贷款之前生产的高价货物,全部贱卖。 这个时代没有破产一说,“无限责任”是华夏民族的自尊和责任,在商人眼中这是他们犯下的过错就应该一力承担。 他们不光要承担亏损,还要承担商号掌柜,伙计,已经工厂工人的安置和开销,虽然他们已经安置不了这些庞大的人群,但“遣散费”终究还是有的。 低价折卖货物的代价便是如此,他们发现卖出的所得根本就抵不上原本的钱款,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原本的库房中的商品也贱卖出去。 虽然发不起工钱,但遣散的费用一文钱都不能少,这是东城豪门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在他们看来不能因为商号的亏损而失去。 这时候的他们才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大量的钱财被还给了钱庄,或是发放给了工人,伙计,每家商号的大掌柜,二掌柜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极为悲观的,商号没有办法再度运营了,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错过了机会,官营买卖的商号和蔡记已经完全占据了市场。 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便宜,实惠,而且货真价实,这已经是把利润空间压到了最低,完全是靠大量的货的买卖赚钱的。 可以说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之前东城豪门的商号所做的事情,但更为过分,几乎垄断了所有大宗交易的上游,他们生产出来的货物已经开始了不同标价。 散财的价格和批发的价格大为不同,寻常的百姓当然是能去官营买卖的商号买东西的,但价格也开始增加,但若是做批发生意的人去了,价格却会降低不少。 这就是大宗买卖的好处,虽然官营买卖的商号降价了,但事实上他们却保证了利益空间,让大宋的商贾都有钱赚,而不是一家独大的垄断经营。 批发的商人拿到了低价的货物,再运到各地赚取差价,这才是经济运行的规律,也是最为妥帖的办法。 官营买卖所作的就是在降低大宋的物价,使得商人开始有更高的积极性开始流动起来,有些商人甚至不惜把货物从东京城运送到遥远的新疆路,在那里他们转到的钱财是中原的两倍,甚至是三倍。 但遥远的路途使得他们付出了更多的艰辛,这才是商人赚钱的方式,他们并不比别人更加轻松。 工厂的不但增加也是减少物价的方式,但有些地方开设工厂并不划算,新疆路地广人稀,而且土地贫瘠,有些地方能产出甜蜜的葡萄,有些地方却寸草不生。 商贾们在新疆路开始的工厂最多的便是酒厂,葡萄经过强烈的阳光照射已经使得其甜分增加到了极致。 从西方引进过来葡萄更是又大又甜,这样的葡萄经过反复晾晒,清洗,搓揉,挤压后,只需要再加上冰糖窖藏,只需要四十天由于就能得到让人迷醉的葡萄酒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已经成为新疆路的特产,是中原最畅销的东西,宋人发现时间越长的葡萄酒便越甘甜芬芳。 哪一年葡萄越大,越好,越甜制作出的葡萄酒便越好。 于是大宋的葡萄酒的价格也大为不同,贱者三百文一壶,贵者数贯钱,十数贯。 啵………… 赵祯亲自起开了一瓶葡萄酒,在玻璃瓶中的葡萄酒透过烛光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只不过对面不是美人而是薛奎,田况,以及蔡伯俙。 这三人是此次货物转运必须经手的官员,蔡伯俙是从青海路连夜赶来的,田况是在离京之后便悄然抵达东京城的。 赵祯对这三人极为放心,薛奎自然是老成持重,蔡伯俙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转运调度的好手,田况也不差。 因为不是在朝堂之上,赵祯也就免了他们三人的君臣之礼,亲自开了玻璃瓶上的木塞,把红酒倒入了一个天鹅形状的醒酒器中。 微微酸涩酒香慢慢的散出,三才在边上小心的拿走醒酒的玻璃器等待,葡萄酒就是要醒一会才好喝。 每个人的面前都是一块被煎的熟透的牛排,这是草原上上好的肉牛,大宋已经开放了牛肉的贩卖,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养殖肉牛以售卖牛肉。 东京城这般的大城市自然是不会缺少牛肉的,只不过眼前的牛排是来自北方草原的肉牛,味道更好一些。 牛排上是炸熟的土豆,还有一些玉米和青豆,当然也少不了卷成螺旋形的面条。 赵祯看着眼前的场景,拿起刀叉笑道:“诸位来常常朕亲自做的这顿便饭,觉得味道如何?” 蔡伯俙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赵祯用了刀叉之后很快便尝到了牛肉的鲜美。 一顿牛排吃下去,三人都是大呼过瘾,牛肉的鲜美被完全发挥了出来,而赵祯却把一堆“柴火”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北方的牛肉干,还有你们刚刚吃的来自西域的面条,都是可以长期储存的东西,朕打算用这些东西作为军粮,以解大军所需。” 蔡伯俙拿了一根风干牛肉,用力的咬了一口咀嚼一会后到:“官家,这东西味道相当不错,唯一的麻烦便是太干,太过僵硬……” 薛奎怒道:“战场上能吃到肉食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就是因为干硬才不会腐坏,只是不知这面条是用何处小麦种植,咬起来甚是劲道!” 赵祯让三才拿出面条来,指着深黄色的面条道:“这是来自西域的小麦,当地人叫它杜兰小麦,和咱们大宋的小麦比起来,质地坚硬,更容易储存。”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肉干和杜兰面条,这两样东西的价值不言而喻。 大宋的疆域广阔,每年都需要大量的士兵镇守边疆,军械到不是问题,但唯独粮食这一块很麻烦,边疆之地的州府寻常还能解决士兵的温饱,可一旦战事皱起,大军必须要等待粮草到达才能出手反击。 这些年来大宋一直在寻找军粮,压缩的面食和饼子已经不能满足大军的需要,炒面同样是不能解决所需。 第两千三百一十四章皇帝挖的坑 赵祯难得请人吃饭,而且是亲自下厨,在场的蔡伯俙等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眼下勋贵们的商号已经开始大量出货,而官营买卖的商号和蔡记要全部接手。 “知晓朕为何要召见你们来吗?” 蔡伯俙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不太清楚为,蔡伯俙躬身道:“官家宣召我等应是为了物资调运之事?只不过三司并未行文,包相公也未曾调度……” 赵祯笑了笑:“包拯调度物资是肯定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眼下很快就会有大量物资从东京城起运,名义上是通往西面外朝,但实际上却是要去往四川路,所有的货物都会抵达四川路,到了四川路之后,再有蔡伯俙调运一部分至青海路。” 赵祯的话把蔡伯俙和田况说的有些发晕,他们到现在连公文都没有看见,何况是大量的物资? 而唯一有所醒悟的却是在边上久久不语的薛奎,结合之前东京城的激烈争端来看,很有可能便是东京城的货物会成为官家所说的物资。 东京城乃是货物的集散之地,这些货物会很快变成军需送往四川路和青海路,谁也不会想到官家从一开始便已经把勋贵的商号都算计在其中了。 赵祯望向若有所思的薛奎笑道:“东城豪门已经打算出货了,他们大多数的货物不再别处,就在这东京城中,别忘了当初他们可是从官营买卖的商号以及蔡记“高价”收购的货物,已经花费了那么多的钱财,岂能得不偿失的再运出去?” 即便是蔡伯俙和田况以及薛奎三人早有准备,也都被赵祯的手段给惊呆。 原本他们都以为东城豪门的商号会面临货物积压卖不出去的问题,也会因为大量的货物而崩溃,但谁能想到官家居然会放他们一马。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这并非是在放过东城豪门,而是在把他们逼上了绝路。 这些货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吃下的,在座的人对商贾之道的了解都不是肤浅之辈,他们知道这些货物一旦大量出现在市场之上,必然的结果便是动荡大宋的经济。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官营买卖收购东城豪门的商号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但现在这些货物并不会出现在大宋的市面上,而是会成为大宋军队的所需,或是出现在通商西域的货物之中。 这下问题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本来朝廷就需要大量的物资以供应军队,东城豪门的折买让朝廷剩下大笔的开销,也让大宋的市面更加稳定。 没人希望大宋的市面产生动荡,而这似乎是东城豪门的无奈之举,亦或是他们的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折买的东城豪门将会遇到更大的威胁,他们卖出商品的同时,也面对巨大的亏损,几乎每卖出一件都是在亏损。 这样的亏损不光是和官营买卖竞争的结果,还有他们自己的开销在其中,商号,工厂的倒闭意味着他们向钱庄抵押的介质开始贬值,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甚至包括神都城的钱庄………… 商号“关张”了,其必然的结果便是掌柜,伙计的离开,工厂同样也关闭了,大量的工人失去了劳作的机会,尤其是东京城,这个大宋最为繁荣的商业工业之都。 但这并非是一件坏事…………神都城的钱庄开始大量接手东城豪门的产业,铺面,工厂。 而这些东西钱庄并不会经营,而是交由官营买卖和蔡记来经营,店铺合并成为官营买卖的分号,有些则是成为蔡记的分号。 工厂同样如此,但最受益的人便是那些工人和伙计,他们都是原本的老人,经验丰富根本就不需要再度培训,这些人直接被官营买卖重新招工。 给出的工钱要比原本的高得多,还有一些想都想不到的福利在其中。 这样的举动让百姓们忍不住为官家欢呼,他们当然知道官营买卖的意义,这是天家的买卖,由天家开设,同样也由皇后掌管。 这对他们来说可要比之前老东家那里好得多,由此可见所有的商号都比不上官营买卖和蔡记,这样的商号以后怕是想进都进不去。 东城豪门损失惨重,他们的抵押物已经被钱庄收走,利息加上本金的庞大的钱财根本就是折卖货物所远远不够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抵押之物填补…………………… 东城豪门没想到,他们手中的货物居然贬值的如此之快,在他们打算折卖之后被官营买卖和蔡记压到了最低。 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的要卖掉,这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而钱庄上门要债的时候,明确的告诉他们,若是提前还款,那便一次付清本金和剩下的利息,他们不会再每月来收取利息了。 这等于是在给他们减轻负担,无奈之下,东城豪门只能把折卖所得的钱款再归还给钱庄,同时把一部分产业卖掉。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抵押物都会被钱庄收走,这个时代的借贷法则还不是那么的制度化,有些抵押的东西还是被退给了东城豪门。 但很快也被东城豪门卖掉,过惯了穷奢极欲的生活之后,他们已经不能再回复平淡,没有了商号和工厂之后,大量的支出让他们在意干涸的家底再次被“击穿”。 为了保持原有的“生活水平”,他们卖掉了那些被钱庄退回来的抵押之物,而接下来他们还在坐吃山空。 商业上的失败让他们没有办法接受,也没有办法再度崛起,他们已经失去了崛起的本钱。 原本他们毫不在意的贴补钱成为了救命稻草,东城豪门的衰落意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朝臣们当然也看见了这一点。 宫城内的中枢院,相公们的议事堂中,宰执相公范仲淹正和六部相公以及三司计相包拯议事,这段时间东城豪门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中。 在场之中最高兴的人无疑是包拯,这老倌笑得都有些合不拢嘴,乐呵的开口道:“官家此举甚妙!东城勋贵活该!” 范仲淹疑惑道:“包公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包拯摔下手中的公文道:“诸位瞧瞧,这些都是东城勋贵商号的税款!几乎每年都有亏欠,此次移交官营买卖,三司查得其偷税漏税万巨之多!” 第两千三百一十五章内忧与外患 偷税漏税这是大宋商贾极少出现的情况,毕竟大宋的三司衙门对税款的监察力度很大,但面对东城豪门这般的庞大买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唯一的办法就是彻查其账册和交易,但寻常时根本就没有办法彻查,这些商号只需要一些寻常的手段便能让三司查无实据。 但现在不同了,东城豪门的商号在易主之时,所有的账册在第一时间被查封,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关张之后才能进行买卖,所以账册必须要保存起来。 而三司对关张的商号皆有查问之权,这是在最后放止商号偷税漏税的手段,这时候查账,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东城豪门的商号便是如此栽了跟头,他们忘记了三司一直在紧盯他们,对他们的不法之事已经心知肚明,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三司的官员大量进驻到已经属于官营买卖和蔡记的商号之中,他们不是在查现在的东家,而是在查之前的东家。 这一次是包拯率领下的三司“大手笔”,神都城和东京城中的三司官吏同时行动,不光有三司,两座城池的巡城司同样配合行动。 巨大的算盘被安置在板车上,百姓们把这巨大无比的算盘称作“龙舟算盘”,足有三丈三尺,二层小楼的高度! 这东西往往是每年三司年底核算国帑时用的东西,此次拿出来完全是为了对付浩如烟海的账册。 大宋的账册全部改为借贷账册,这要比之前的四柱清册要来的方便和明确。 只要有票据存在,就不怕找不出漏洞,三司查验的不光是今年的账册,往年的账册也要全部查清。 这是一次针对东城勋贵的全面清查,而东城勋贵此时才知道大祸临头。 在大宋的商贾之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时辰不到,有阎罗老包!”即便是没有去阴曹地府也会遇到活阎罗包拯。 原本包拯在开封府的时候便是铁面无私的存在,他的脊梁据说比铁还坚硬,到了三司之后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只要查到有偷税漏税的情况,甭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勋贵之家,都要付出代价。 大宋的国帑他看的比自己家的金库都要严,偷税漏税他更是极力上谏要求重判,甚至是连蔡记的买卖都不曾放过。 在许多商贾严重,包拯是一个煮不烂,砸不坏的“铁豌豆”,除了奉公执法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包拯作为三司使,在议事堂中参加过相公们的议事之后便匆匆离开。 即便是其他相公们挽留也没用,范仲淹看着匆匆离开的包拯无奈的叹息一声对其他人道:“包公这便是去往东城监督官吏去了,诸位留他也留不住。” 边上的晏殊有些不满的开口道:“东城豪门已经彻底输了,三司这般的核查难免让人觉得是官家授意,虽说民怨在前,但多少让人觉得官家薄情了些,这些勋贵可都是开国功勋之后,一旦查实罚铜都是少的,难免要罢官夺爵,如此一来咱们大宋的开国之后岂不是殆尽?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为的就是给他们富足之生活,如今背道而驰!” 晏殊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既然已经把东城豪门打击的体无完肤,没有必要再过度严惩,这样一来官家脸上挂不住,连太祖的脸面也都挂不住。 范仲淹摇了摇头:“官家此举并不为过,有些东西你们并未瞧见,诸位这是皇城司以及黑手送到的密报,其中还有官家组建的隐秘辖骑送来的奏报,若是诸位看了之后还觉得三司此举不妥,大可上疏官家,老夫会为各位转奏。” 范仲淹说完便把怀中的文书放在桌子上,作为礼部尚书的欧阳修毫不犹豫的便拿起来宣读:“经查实,白云寺弥勒教之祸与大相国寺拖不得干系,大相国寺之佛门又常常受东城勋贵之托请,赠起金银无数;又青海路宣毅军之两部指挥叛宋,走私军械货物与吐蕃,亦与东城勋贵有关,此前种种边衅亦然!” 苏洵在边上已经目瞪口呆,吃惊的望向欧阳修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带文书到了他的手中,只是匆匆一扫便大惊失色道:“骇人听闻,骇人听闻也!” 包拯点了点头,环顾众人道:“此事当真是骇人听闻,东城勋贵猖狂若斯,诸位莫要再心存怜悯,官家太祖的脸面重要,但国法更为重要,我等即为大宋相公,当稳固国法。今日还有要务和诸位商讨,包公已经知晓便由他而去。” 中枢院是大宋的文官最高机构,这里也是六部相公的官衙所在,议事堂启用较少,但每次启用都是在商议机要之事,就如同参谋兵事院一样。 此次由范仲淹这位宰执相公主持,商议的自然不是小事,在范仲淹说出一句“事关吐蕃高原”后所有人都知道官家要对吐蕃动手了。 大宋对吐蕃的攻伐忍了很久,其实早在去年就有人上疏力主攻伐吐蕃,使大宋西北永无战事。 许多人都知道,大宋西北唯一的祸患便是吐蕃,曾经分裂的吐蕃不可怕,大宋只需要采取拉拢分化之策便能让吐蕃永远无法对大宋造成威胁。 但现在的吐蕃却在角厮罗的带领下完整统一,这是大宋这是大宋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之前有人提议用兵吐蕃不是没有道理,大宋的有识之士早已发现吐蕃会对大宋产生威胁。 历史上中原王朝的威胁大多来自北方的游牧,直到唐时统一的吐蕃对汉家王朝造成了毁灭性的创伤,从那之后世人才知道,原来高原上的吐蕃也是难以对付的存在。 赵祯平定北方草原之后,唯一会对中原产生威胁的便是高原吐蕃,角厮罗并不是一个蠢货,相反他所作的一切都在加强吐蕃的力量。 以至于现在的吐蕃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松赞干布统治下的吐蕃。 角厮罗的吐蕃是一个****的吐蕃,狂热的信仰让吐蕃成为僧人的天堂,即便是吐蕃的平民百姓也在兴奋佛教。 对于他们来说,佛是拯救一切的存在,而中原驱逐了佛门,成为堕落的象征。 而赵祯之所以拉拢康巴人,最主要的目的是,这些康巴人对佛门的信仰并不“感冒”,他们更加信奉的是原始力量,人的力量…… 第两千三百一十六章华夏的传承与帝王的传承 赵祯在下一盘大棋,现在没人清楚这个大宋帝王心中的想法,因为他根本就不在神都城,但整个大宋都在忙活,忙活这位官家早早便设下的布局。 东京城的皇宫和神都城的皇宫大差不离,在神都城能找到的东西在这里也能找到。 三才举着灯笼在前面行走,赵祯跟在后面,这狭小的通道在神都城的密库中可没有,赵祯当初在皇宫中修建密库也算是破费心机,当初他认为这里已经完全足够,但现在看来当初的自己还是把进出口的密道设计的小了。 当然这和当初皇宫的财力有关,那时候大宋的国库也不富裕,何况是赵祯的密库? 其中大多数的财富在那时或许是无价之宝,一颗来自西域的宝石便足以让人心动,但现在这些东西在神都城的密库中根本算不上是奇珍异宝。 但这里依旧是赵祯的“宝地”,对于这条密道同样熟悉的人除了赵祯之外便是三才,即便是皇后都不知道这条宝库中有什么。 皇后是随着赵祯迁都北平府之后才掌握了内库的财权,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她才接手的蔡记和官营买卖的业务。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后甚至比蔡伯俙还要后看见赵祯的财富。 机关的声音卡卡作响,赵祯看似随意的在拉动杠杆但事实上却是开启密库的密码,这东西据说是鲁班的后人所做,这人现在就在神都城的格物院中。 据说他在做了这个锁之后便开始深居格物院,同时还把酒个戒了,烧掉了图纸,发誓此生再也不做这东西。 当然这和三才的威胁不无关系,作为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三才绝不会让人再制造一个和东京城皇宫一样的特殊锁具来,除了神都城的皇宫。 杠杆和机括相连,这是钢制的锁具无论过了多少年,可能会生锈但却绝对能用。 赵祯拉动每一个杠杆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知道这些杠杆拉错了一个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无数的飞蝗会把密道里任何东西射程筛子,而这些特制的弓弩完全是机械结构,没有用上一丝的木料。 这就是格物院的手笔,大气到了败家子的程度………… 咔嚓…………随着机括声的响起,大门终于打开了,这处密库属于东京城的御书房,里面的面积不大也不小,只不过赵祯之所以牵挂不是因为里面的财物,而是那几个傀儡木偶。 每一个傀儡木偶上的名字都使得三才不敢用正眼去瞧,头一个穿着通天冠服,腆着个肚子腰间配着宝剑的大胡子便是鼎鼎大名的始皇帝嬴政……………… 三才知道,自己是唯一知道官家这个秘密的人,别人甚至是皇后都不知晓这御书房中的秘密。 想到这里三才便有些紧张,毕竟伴君如伴虎,这事情官家是定然不会让人知晓的,而自己……………… 赵祯哪有心思去管三才,事实上他并没有觉得三才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哪个帝王身边没有一两个忠仆? 便是唐玄宗还有高力士为伴,自己带着三才也没有什么。 这里是赵祯的密室,也是唯一属于他的地方,许多不能说的话,不能骂的街在这里都可以畅所欲言。 待三才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便悄悄的去了边上的等候,他知道官家又要和这些前朝帝王“说话”了。 “北方的草原朕已经拿下,游牧民族对汉家的侵略再也不肯能出现规模化,这是一大喜事,你们当为朕贺!为大宋贺!为华夏贺!” 赵祯面对秦皇汉武满饮一杯酒,这酒是数十年前便藏在这里的,现在喝起来酒香浓郁而纯正,别有一番风味。 三才已经跪在边上给赵祯满酒了,他知道这些虽然是木头的人偶,但每一位都是汉室帝王,都是华夏所承认的无双帝王。 赵祯很满意他的态度,这就对了,别说是三才,便是任何一个华夏子民在见到这些雕塑的时候都应该虔诚一拜。 这是华夏的传承,是文明的延续,是血脉在流淌,赵祯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他继承了华夏的文明,继承了这些君王的传承。 没有他们就没有华夏伟大的历史,没有他们就没有辽阔的疆域,也自然没有了“自古以来便是中国领土”这句话。 赵祯一直觉得自己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大宋也同样是如此,只不过有许多人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 华夏汉室从来就不缺英明的帝王,这一点在历史上早有论断。 “朕要做一件你们都没做过而后人做过的事情,吐蕃高原必要纳入汉家的疆土,这是毋庸置疑的,李世民,当年和亲也没能换来吐蕃的归附,但朕不要和亲,朕的大宋比你的盛唐更加强大,朕要用枪炮打开吐蕃的天堑,用战马去征服高原!” 微微吐了一口酒气,赵祯觉得今天的酒喝得畅快,而边上的三才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怕了。 官家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什么叫前人没做过而后人做过的事情?后人是谁?官家怎么知晓后人征服了吐蕃? 但三才对于这段话选择自动忽略,官家是神仙般的人物,自己是凡夫俗子,哪里能理解? 而赵祯接下来的话便让他更加笃定:“朕的计划如何?东城的勋贵们养肥了,就应该割肉,这些人的存在一直是你们头疼的问题,杨广你灭陈朝、征吐谷浑,开科取士、修隋朝大运河功大于过,朕不说什么,但你却没有征服吐蕃,否则朕便能理所应当的收复高原了。” 赵祯现在很纠结,万事俱备的情况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礼法问题,也就是大宋发动战争的正义性问题。 有道伐无道,这是华夏传统,也是出兵时檄文书写的依据,吐蕃在某种程度上占据了优势地位。 因为从秦朝开始一直到五代十国,吐蕃都是独立的存在,并没有被汉家王朝征服过,没有了前车之鉴,大宋征伐吐蕃就没有了合法性。 吐蕃是和大唐发生过战争并且双方之间拼的是你死我活,但最终的结果是谁也没有奈何谁,这下就尴尬了,尤其是吐蕃刚刚统一,对大宋的态度相当谦卑,甚至连大宋占据了青塘,他们也忍气吞声了。 赵祯手中唯一的把柄便是角厮罗背叛大宋,但这件事当真是不好做文章。 第两千三百一十七章四夷之况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是随便可以发动的,最少要在大义上站稳脚跟,这不光是官员们的共识,也是百姓心中的标准,有道者伐无道。 大宋是有道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识,大宋在赵祯的带领下北收燕云,西吞党项,再灭契丹,这便是有道。 眼下若是对吐蕃用兵,虽说是角厮罗背叛大宋在先,但吐蕃和大宋之间便没有必然冲突,这些年来无论是大宋和西夏作战,还是和辽朝作战,吐蕃都没有“落井下石”。 吐蕃是高原,极少与大宋往来,西面也是大宋主动进攻青塘,而青塘之前和大宋是一种“盟友关系”这下便尴尬了。 但出兵吐蕃并不一定需要占据大义,这是大宋的领土扩张,本质上来说便是侵略战争,侵略战争还讲什么大义? 我比你强大,你可能会对我造成威胁,那我进攻你便是大义! 这是封建时代,这是以强者为尊的时代,只要国家的力量足够强大,那战争就是正义的,至于名号,随便都能“糊弄过去”。 最少赵祯知道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开始东征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冲突在大宋商贾的调拨下突飞猛进。 大宋精美的货物成为西方必需品,价格相对降低的同时,需求量激增! 但点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导火索的却是大宋,并且赵祯都没有使用什么手段就成功让双方反目成仇。 大宋的商贾卖给塞尔柱货物的价格要比神圣罗马帝国便宜些,尤其是贵重的货物甚至便宜不少。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塞尔柱帝国向大宋商贾收取的税收很高,而大宋商贾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税收转嫁到神圣罗马帝国身上。 税收转嫁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却被塞尔柱人用作了敛财的手段,图格鲁克看到了税收的好处。 作为丝绸之路陆上交通的必经之路,塞尔柱帝国几乎可以操控大宋货物的价格,他们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不断的提高税收便好。 开始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还能接受,但随着塞尔柱的变本加厉,货物的价格不断的攀升,于是神圣罗马帝国开始出现怨言。 更有甚者开始攻击大宋的商人,而这时候大宋的商人遍布在隐瞒,把原本他们的货物价格明确的告诉罗马人,于是当他们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罗马人愤怒了。 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居然变成塞尔柱人敛财的“工具”而且一直被诚实的宋帝国商人隐瞒起来。 大宋的商人在海外做生意最要紧的便是一个“诚”字,诚信经营是必须的,否则第二年你再来便不会有人再和你做生意。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十字军东征再次开始,这场十字军东征是在神圣罗马帝国对耶路撒冷夺取控制权未遂的情况下开始的。 战争总是要寻找一个借口的,大宋对吐蕃的战争寻找了借口,同样神圣罗马帝国也寻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对塞尔柱发动进宫。 这次东征是由亨利三世发动的,西欧的封建领主和骑士以收复阿拉伯***入侵占领的土地的名义对地中海东岸国家发动的战争。 虽然不是在历史上的时间段发生,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发动战争,甚至是连东征的原因都不一样,但借口却是如出一辙。 赵祯没有打算参与其中,即便是亨利三世给出了诱人的条件赵祯依旧没有答应出兵,东西方同时夹击塞尔柱人,这将是一场灭国之战。 但赵祯知道,十字军东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场宗教战争,而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 赵祯一直把塞尔柱帝国看作是东西方之间的缓冲带,遥远的距离使得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不会发生战争。 若是两国瓜分了塞尔柱帝国,同时连原本的阿巴斯王朝的土地都瓜分掉,那么东西方之间便算是真正交界了。 思想,宗教,等等冲突会使得双方之间的矛盾愈发明显。 赵祯没有想过用兵打到塞尔柱帝国去,即便是获取了大量的疆土,对大宋来说也是有害无益的事情。 大宋需要的资源可以通过贸易来获得,而并非是战争,至于财富…………这世界上最富有的王朝并不嫉妒遥远的财富。 在赵祯眼中,庞大的疆域只会增加管理成本,增加防御成本,大宋现在戍边的士兵便已经高达四十万人。 但若是拿下吐蕃,这一防御成本将会大幅降低,大宋只需要派出一些精锐驻守吐蕃便好,完全没有必要防御吐蕃。 到时依托喜马拉雅山脉,大宋在西面的防御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天竺的土地赵祯不感兴趣,只是进行殖民统治而已,大宋在天竺的殖民和后世的殖民不同。 天竺人几乎是在自治,大宋的官员只负责两件事,一件事是收税,收粮,另一件则是保证可以在天竺收税,收粮……………… 这等于是天竺人在花钱和粮食买平安,与灭族相比起来,这可是一件相当划算的买卖,所以当大宋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抵达天竺开始收粮的时候,天竺人根本就不敢反抗。 当然也没有必要反抗,粮食他们有很多,牛更多,每年都是直接缴纳给大宋的,而不是贩卖。 相反大宋的商人可以把货物带到天竺,贩卖之后获取利益,并向大宋缴纳商税。 亨利三世和赵祯多有信件往来,这已经是很寻常的事情,双方之间算是一种笔友关系,尤其是当赵祯分享了他对宗教的看法。 亨利三世十分敬仰赵祯,其根本原因是在于赵祯认为“宗教应当为政治服务”。 这句话几乎被亨利三世奉为经典,并且他自己也在身体力行,就在去年三月,他率兵前往梵蒂冈,废除了三位对立教皇,格里高利六世、本尼狄克九世、西尔维斯特三世。 并且立德国人克莱蒙特二世被选为新教宗,同年,克莱蒙特二世为亨利三世加冕,从此结束了对立教宗的局面。 但赵祯的这句话同样也验证了吐蕃,角厮罗建立了****的国家,也在用宗教服务政治,但他的手段更为激烈,也更为狂热。 第两千三百一十八章精明的康巴人 随着东城豪门折卖货物的开始,东京城进入了繁忙的高潮,大量的货物货物出现在了货运的车站和码头,西水门的千斤闸这段时间就没有落下过。 马车,不断的往来进出于东京城,这段时间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东城勋贵们的商号终于撑不下去了,这对东京城的百姓来说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谁都知道官营买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已经降了两次的价格,勋贵们的商号却并不降价,相反孩子囤积货物,这不是自己给自家挖坑吗? 从一开始许多人便不看好勋贵们的商号,因为他们的物价本就比官营买卖的要贵,还一直不降价,这当然引起了百姓们的不爽,不得民心在商业上同样是致命的缺陷。 即便是东城豪门的商号降价出售也会受到百姓的抵制,也幸好是官营买卖大量折买,否则东城豪门将会血本无归。 事实上这也是赵祯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东城豪门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虽然放弃了原本的财富,但同样也没有大规模的负债。 东城豪门的没落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但他们的货物卖给了官营买卖这一点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 官营买卖吃下大笔的货物后便开始从东京城往外运了,有的在往南方泉州,杭州方向运,有的则是在往北面运。 没人关系货物的去向,人们关心的只是物价是否产生变动,但东京城的物价还是没有多少的改变,甚至略微提升了一点。 东京城是大宋的货运中心,这里的物价也决定了整个大宋的物价,没有太大的变动便是好事。 若是物价降低,倒霉的不是别人而是南来北往的商人,这些商人都是从东京城进货的,一旦亏本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动摇大宋眼下来之不易的经济繁荣。 眼下好了,大量的货物被军队所稀释,这是朝廷在兜底,是赵祯在为东城豪门兜底,他们在经济学上放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蔡伯俙和田况两人不断的查验账册,军中所需一样也不能少,一大帮的官吏在用算盘不断的查验,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一件毛衣,一块铁锭都不能少,否则三司将会严惩。 这些官员都是审计官,他们是拿着朝廷俸禄和贴补的官员,通过类似于科举的数术考试而获得官位,有自己的官印和腰牌。 查验账册之后要在账册上盖上自己的官印,以确保不会有错,一旦发生错误还要为此负责,罪责严重的甚至要坐牢,自然不可小觑。 薛奎最主要的作用便是掩护,他要把这些货物的交割掩护起来,让别人发现不了这是在提供军中所用。 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半年的物资可不是小数目,庞大的运输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发现,薛奎别看是一个开封府的知府事,但他却能控制开封府的通关文牒和交通要道。 何况物资庞大,在东京城内必须要由专人守卫和护送,东进城外的工厂每日生产货物万巨之多,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薛奎也不用做这开封府的知府了。 勋贵商号的货物用了整整一个月才运完,而此时神都城的朝堂上也整整商议了一个月,赵祯也打算离开东京城继续向南方前进。 这一个月不断的有秘奏发往东京城,三才几乎每日都能接到十七八封的秘奏。 开始的时候还是来自中枢院的相公秘奏,在往后便是六部的秘奏,尤其是包拯,几乎每天都要发上三封以上的秘奏来“骚扰”赵祯。 所秘奏的内容只有一个,关于东城勋贵偷税漏税的事情,朝堂之中的老臣没有糊涂的,即便是包拯这般年岁大了的人都是精明的紧。 别说是六部相公,便是一些朝臣也知晓其中的隐秘,东城勋贵的“破产”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御史们甚至上疏批评东城勋贵有辱开国勋贵的名头。 这些都不算什么,但真的要治罪的时候,朝臣们又开始犹豫起来,毕竟是开国的勋贵之家,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时候便让他们获得了捞取财富的机会。 就算是偷税漏税,只要把税款补上,多少也能免去罪责,这便是勋贵阶级的特权,自从大宋立国开始便拥有的特权。 眼下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上疏要求严惩偷税漏税的勋贵,另一派则是有些犹豫,最关键的便是太子赵旭的态度,而他这段时间却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无论朝堂上吵成什么样,他都是漠不关心,如此便让人怀疑起赵祯的态度,显然太子的一举一动和皇帝是脱不开干系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赵祯并没有授意赵旭该如何去做,相反之前赵旭也曾经秘奏过赵祯,对于儿子的秘奏,赵祯的回复很简单,让他自己决定。 这是锻炼赵旭的一次绝好机会,赵祯不会再给他提供“学步”的机会,作为总揽大政的储君,赵旭是时候该自己站起来了。 而赵旭的作法很简单,把这件事搁置在一边,赵祯心中感叹,赵旭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不急不躁才是处理东城勋贵的最好办法。 此时若是治罪他们,必然会有薄情寡义的声音出现,若是不治罪,那依法治国还要不要?大宋的律法还算不算数? 其实从赵旭的态度看来应该是很明确的,这件事不是不处理,也不是现在处理………… “冷处理”有时比激烈的发难更加高明,效果也更好,谁都知道东城勋贵根基深厚,有不少朝臣都牵连其中。 政治上的处理会使得牵连出一大片的人,到时便是朝局动荡。 看来赵旭明白,其中的利害,赵祯也就不担心了,毕竟杨怀玉和石元孙都是朝中的高价武将,一旦出事军中会不会传出不一样的声音? 赵祯这段时间一直在积攒实力准备对吐蕃用兵,这一点赵旭清楚,此时的大宋来不得一点动荡,尤其是军队。 仁青东再次出现在赵祯的车厢中,只不过这一次赵祯却面色严肃:“朕在成都府开设榷场,是被你康巴人通商的机会,是让你们康巴人有好日子过,但却不是让你康巴人从中赚取不义之财的,你们利用地利向吐蕃出售大宋的货物,是不是觉得大宋的榷场没有限定交易的数量是个漏洞?” 仁青东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部族中有人在做这件事,也没想到大宋皇帝这么快便会知晓。 第两千三百一十九章帝王之怒 走私一词在大宋并不是一件常常出现的事情,和后世的走私不同,这个时代的走私不光是为了避税,更多的是为了运送“违禁物品”。 大宋和吐蕃之间不存在贸易,两国从本质上来说是敌对的,双方之间虽没有到达不死不休的程度,但某种意义上却是一触即发。 赵祯亡吐蕃之心不死,这是从“固有思想”上决定的,在他看来吐蕃就该是大宋的一部分,这个观点和后世一毛一样。 如此一来大宋和吐蕃之间的贸易便是不允许存在的,从粮食到日用品,从必需品到奢侈品都不允许往来。 吐蕃唯一得到所需之物的渠道只有靠西去的僧人或是走私买卖,相比之下僧人能够带去的东西极少,而走私相对安全和可靠。 世上总是不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原本东城的勋贵商号便是走私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从吐蕃得到了许多财富,当然吐蕃人也得到了他们的所需。 仿制出了他们所需的火药弹,不要小瞧吐蕃人的智慧,虽然他们没有配方,但却可以用不同的配比进行计算。 一个吐蕃人商从逻些城带出了一个惊人消息,数千吐蕃精锐骑兵在最少他,但他依旧在黑手在逻些城残部的牺牲下冒死冲出了逻些城。 一路上不敢停歇,在牧人的羊群中匍匐最后偷了牧人骏马一路驰骋到了青海路的边关哨所。 距离哨所外五里处,吐蕃商贾点燃了属于黑手的红色药发傀儡,大宋的关隘第一次为了一个吐蕃人而和吐蕃人作战。 三百戍边的宣毅军骁骑点燃烽火,战死沙场,驱使他们这么做的唯一原因便是这枚药发傀儡属于黑手的最高命令。 在大宋的边军都知道这一点,黑手在国朝之类并没有实权,但在关外却是必须遵从的存在。 三百宣毅骁骑军倾巢而出,为的就是援助这个“该死的”吐蕃人,因为他的身后有数千黑压压的吐蕃骑兵追杀。 三百骁骑全部战死,但却让那个吐蕃商贾成功进入了青海路,即便是击杀了三百宣毅军骁骑,那数千吐蕃人仍是至死不休,继续深入。 闯过了边军哨所的关隘,点燃的烽火预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烽火以最快的速度向青海路传播,边关有警的消息不断传递。 烽火甚至传递到了宁夏路和秦凤路,但是在这两处停止了继续蔓延,因为传来消息,入侵的吐蕃骑兵已经被尽数屠灭。 只是没人知道,这些被屠灭的数千吐蕃骑兵只有一个目的,击杀那个背叛吐蕃的商人,因为他带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消息抵达了大宋。 商人是趋利的,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不会背叛自己的部族,而这个巨大的利益便是宋人能够给他想要的财富和完美的生活,这是黑手当初应承下来的事,作为情报机构,尤其是名声在外的情报机构,这件事必须兑现。 商人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财富以及安定的生活,而大宋获得了一条重要情报。 这个情报翻越了千山万水送到了赵祯的手中,当赵祯看到之后脸上的平静却如同青海湖的湖水一般,最少在仁青东看来是这样的。 赵祯收到了直达天听的线报,只不过线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吐蕃人发现了火药的真正配方,而且可以生产。 另一个附带的消息便是那个吐蕃商贾附赠的,康巴人在和角厮罗做生意,走私大宋货物的生意。 这是吐蕃人得到他们所需的唯一途经,也是康巴人两面赚钱的不二法门。 眼下被赵祯无情的戳破,仁青东当然愣在原处,不知该作何回答,此时赵祯对康巴人的愤怒要比吐蕃人破解火药的配比更加强烈。 大宋对吐蕃禁商是长期持久的政策,只有长久的封锁才能达到所期待的效果。 至于火药的配方,这算什么事情? 火药这般威力强大的武器肯定是瞒不住天下人的,吐蕃人不知道配比,只是在弄到火药的配方之后不断的进行实验。 这是最傻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早就在赵祯的意料之中,大宋现在不在乎吐蕃人获得了火药的配比,因为大宋的火器更加先进。 “知道朕为何发怒吗?” 赵祯咧嘴对边上的三才发问,三才僵在原地,他知道官家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一定是愤怒到了极点。 三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因为吐蕃人获取了火药的配比?” “火药的配比?!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他们最先用火药进攻的不是大宋,以角厮罗那般稳重的性格,第一次用火药必然是小心谨慎的,要了解火药在战场上的威力,要知道火药该如何配合军队进攻,而这会用大宋做磨刀石吗?不会因为他们会被朕的大军击溃,会让他们还未熟练掌握火药的时候损失惨重,也会遭到朕的大举进攻。” 三才尴尬的站在原地,他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颇为愚蠢。 赵祯用力的揉了揉鼻子,指着站在对面不断颤抖的仁青东对三才道:“瞧见没有,这就是个聪明人,人家知道角厮罗会如何,会把火药的“第一次”用在康巴人的身上,会用康巴人来练手!” 三才皱眉道:“可角厮罗毕竟掌握了火药的配方……” 赵祯猛然起身道:“那又如何?!朕已经改变了战争的规则,在某种程度上往后的战场会变得面目全非,朕的大宋不仅掌握了火药,还掌握了火棉炸药,有了火枪,有了能铸造无缝钢管的技术,朕现在要和吐蕃比拼的是国力,是两国之间的财富,技术,人才,格物,资源!你觉得吐蕃能和大宋相比吗?” “不能!”三才斩钉截铁的回答,边上的仁青东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赵祯伸手指向仁青东道:“但这个蠢货却向吐蕃走私大宋的货物,这其中就包括铁器,硝石,和硫磺,还有大批的货物!告诉我田况是不是瞎了眼睛!” 赵祯砸了精美的茶盏,通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仁青东:“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是我大宋的规矩,你回去吧!朕的大宋不接纳首鼠两端的人,更不需要吃里扒外不守承诺的人。” 仁青东脸色大变:“官家,这是部族中一些人擅自决定,和整个康巴人无关!” 赵祯坐倒在躺椅上轻轻挥手道:“朕不听你的解释,三才派人把他送回去。” 三才看了一眼仁青东道:“先生请吧!” 第两千三百二十章仁青东的恐惧 赵祯的态度让仁青东绝望,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眼前大宋皇帝的话没有转圜的余地。 刚刚到话太过震撼,他赵祯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大宋的力量,但可怕的是自己居然一句也听不懂。 伟大的仁切冈波,他赵祯居然说自己改变了战争的模样,战争本来便是白刃相交的,本就是比拼力量的,这可能与国力有关,但国力并不能主导一切,强大的国力或许能让军队占据优势,但唐人也没有征服吐蕃王朝。 他所说的比火药更厉害的东西是什么?他说的国力为何那么复杂包涵的种类如此之多,甚至把格物这门学问也算是在了其中。 但他现在知道,康巴人已经被大宋皇帝所放弃了,很可能会面对大宋的报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发起怒,就像是在面对一只可怕的远古巨兽。 三才对仁青东很客气,甚至客气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状态,四周等待的亲卫很奇怪,为何三才大官这个对朝臣都不算客气的人,对这个蛮夷这么客气? “大官,怎生对这外藩客气这么多?”关系较好的亲卫围拢过来,奇怪的问到。 三才瞪了他们一眼,:“怎么?难道要某家对你们也这般客气?终究是外藩,虽说做了些丢人的事情,但官家可没有治罪,这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这话虽说是给亲卫们听的,但却也是说给仁青东听的。 马车上的仁青东盘坐在车厢的地毯上,看着三才穿过车厢才道:“大官,不知如何能让官家回心转意?” 三才指了指后面的车厢道:“官家的话应该说的很清楚了,智者何必强求?便是你现在率部投靠大宋,内迁到宁夏路也没有用,官家已经不打算收拢你们,你们康巴人好自为之吧!” 仁青东有些绝望:“大官跟随官家多年,可否为我康巴人…………” 三才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智者莫要说笑,某虽说是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但官家定下的事情却是无法更改,尤其是咱的这位官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当年迁都满朝文武都在反对,便是孔家都在上疏官家,结果如何?官家还不是执意迁都北平府?” 三才稍稍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道:“其实官家一开始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你看看我大宋这般的国力,征伐你们康巴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为何一直与你们通商?还不因为官家仁慈!你们倒好把官家的仁慈当作是发财的门路,去养活大宋的敌人!这难道不是吃里扒外吗?还是在你出使的这段时间,当真是在打我大宋的脸面,也拂了官家脸面!” 仁青东心中的愤怒和憋屈已经到达了极点,因为几个族人的无知和自大,居然让对康巴人示好的大宋皇帝收回了善意,这几乎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和愚蠢! “若是我康巴人把那些和吐蕃通商的人交给大宋,是否能得到官家的饶恕?” “仁先生,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大宋不要你们的诚意了!官家说了,做错的事情只能自己承担责任,这是铁律牢不可破,也是规矩!” “难道大宋就要看着我康巴人被吐蕃攻伐不成?!” 三才笑了笑,望向仁青东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情:“这和我大宋有关吗?若是非要扯上关系,便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三才终于流露出冷酷无情,之前对待仁青东的客气那是出于一种对他们的可怜。 夹在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康巴人不会好过,现在大宋放弃了他们,而吐蕃人必然会对康巴人用兵,因为在吐蕃人的脑袋里,康巴人已经变成“肥羊”的代名词。 一旦中断贸易,康巴人没有了货物给吐蕃,必然会引起吐蕃的反噬,这就是官家常说的“农夫与蛇”! 火车的咔咔声不断响起,三才侧耳听了听对仁青东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听,这声音是否如同隆隆的战鼓?还是早日回去吧!相信在你回到部族之前,大宋就已经关闭了和康巴人之间贸易的榷场了,很快战火就会烧到你们的部族,早日回去也好早日作战!” 仁青东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现在祈求大宋皇帝的饶恕已经没用,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日返回部族。 他知道无论是大宋皇帝的话,还是眼前这个内侍的话,都没有错,一旦康巴人不能给吐蕃提供走私的货物,必然会遭受吐蕃的攻击。 大宋并没有刁难仁青东,相反三才给了他相当的便利,一匹战马追上了火车,让仁青东跳上去骑乘,同时还给了他一些驿券提供便利,可以使得他连续骑马赶路。 这一次仁青东放弃了乘坐火车的机会,他要试一试用战马赶路的极限是否有大宋的火车快。 在仁青东心中一直觉得骑马的速度能够超过火车,这一次他要试一试,但有一点他之前就明白,火车的运送能力要比战马强太多。 奔驰在大宋的公路上,他便知道宋人便是骑马在这样的公路上前进也要快的多,大量的水泥路虽然有些破损,但最少晚上还能骑行。 一路上只能听见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刚刚上马之前仁青东看了一下,宋人不光给了他路引,通关文书,还给了一个铁质的水壶和三袋干粮。 宋人果真没有刻意刁难自己,看着这些东西仁青东心灰意冷,虽然看似是在帮助自己,可事实上却是以礼相待,不让自己这个外人死在大宋而已。 一长条的牛肉干含在最终,上面的盐分和滋味慢慢的在口中化开,甚至有些小茴香的味道在其中,不断的咀嚼可以让自己清醒,也能减轻疲劳。 没想到宋人也发现了这个窍门,在高原上,勇士们驰骋的时候都会在嘴中放一个肉干或是劲道的青稞杆子。 这虽然是细枝末节,但足以见得宋人对骑兵作战已经相当了解,只可惜自己看到了大宋许多的东西,但以自己的智慧却还是没有看懂。 而那强大的背嵬军更是不见踪影,难道宋人最强大的骑兵不是应该保护帝王吗? 第两千三百二十一章罢市 田况被斥责的文书是由递役传递到成都府的,但速度却要比仁青东快得多,这种递役和大宋原本的递役不同,走的不光是公路,而是怎么样近怎么样来。 人员可变文书不变,采取接力的方式前进,一站路的人只负责这一站,送到下一站之后便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 当然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送达,这样的速度极快。 有些递役骑马赶路,有些则是乘坐火车,如此一来自然比仁青东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田况看着手中的文书怒火中烧,他也没有想到康巴人居然会给吐蕃走私,而且是从自己治下的榷场中走私的。 斥责的公文非常难看,但田况知道这是官家在顾及自己的脸面,否则根本就不用说的这么难听,直接把自己降职留用便是。 但这份公文虽然斥责了自己,但却并没有降职,也没有别的处罚,仅仅是斥责而已………… 走出签押房后,田况下令立刻召集所有和榷场通商有关的官吏,眼下官家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断绝与康巴人之间的贸易往来。 这是一次强烈的断交,也是在严惩康巴人的不守承诺。 在榷场开市之前,官吏都被召集在了成都府的转运使衙门,田况现在是转运使,同时暂代知府事一职。 一群官吏站在公衙的堂前有些不知所措,今日是大集,榷场将会迎来一个高峰,每月月初都是大集,无论是大宋的商人还是康巴人的商贾都会带着大量的货物出现在榷场之中。 现如今的成都榷场已经成为大宋最繁华的榷场之一,大宗的买卖在这里被交易,有些人甚至一夜暴富。 而康巴人带来的货物也越来越多,其中甚至有不少都是产自吐蕃的东西,这在大宋也非常畅销。 但今天,一众官吏看着田况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同,转运使大老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更多的是愤怒。 “从今日起,关闭我朝和康巴人交易的榷场,把榷场之地的东西都收了,原本的围栏改为驻兵之地,马上怀安军便会驻扎其中,” 田况的话让众人大惊,他们是看到了大老爷脸上的难看,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超乎他们的想象。 “大老爷,罢榷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无论咱们大宋还是康巴人都带着货物往榷场赶,而且城中还有大量的康巴人在准备,许多商贾都是准备了数月之久,如此一来前功尽弃啊!” 田况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环顾众人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知晓康巴人在和我大宋做生意的同时也在和吐蕃人做生意?” 众人一时无语,显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一点,但依旧没有上报,大宗交易在大宋是比较常见的,榷场的官吏一开始没有当回事,但逐渐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康巴人手中有不少原产吐蕃的货物,而且数量不少,而大宋的货物有些根本就没必要买那么多,尤其是以康巴人的人口算下来。 这其中便是有猫腻了,但绝大多数人选择视而不见,因为这榷场的交易越多,数额越大,上报的税收便会越多,同时自己得到的好处便越多。 很多人为此甚至刻意隐瞒了真相,在利益面前谁会告发这种事情?无非是一些铁锭,毛料毛线之类,还有些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在大宋并不值钱,但到了康巴人的手中便会几倍的增加。 尤其是丝绸这东西,康巴人甚至是有多少要多少。 这些不正常的地方通通都被忽略掉了,所有人只是关心钱在何处,如何获得财富,如何让榷场赚取更多的税款。 现在田况说的话让所有人无言以对,他们也是纵容者和帮凶。 田况看着沉默的人群无力的挥了挥手:“官家已经下旨了,此事没有回旋余地,务必在开市之前处置好一切,这是你们的职责,也是在赎罪!官家不予追究,本官一力承担!” 放纵成了加害,康巴人的野心是逐渐被喂大的,现在突然关闭榷场,就是对所有人的惩罚。 当满载货物的马车,板车出现在成都府外的榷场时,看到的却是大量的士卒,和已经被改造成为牢固的军营………… 盾牌长枪阻挡了康巴商人的去路,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每月的大集会取消了。 没有人迎接他们,唯有大宋严阵以待的士兵,一群榷场的官吏在不断的重复一句噩耗:“即日起,成都府榷场罢市,任何交易皆是违禁!” “这位官人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要罢市?我们可是从遥远的地方带着货物来的,康巴人的诚意还请您收下!” 当差的官人看着眼前善良的宝石心中虽然想要但却推开道:“此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精明的人不只是你们康巴人!” 康巴商贾脸色一变:“官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听不明白啊!” “你们从大宋买了大笔的货物,但你们又转手卖给了吐蕃人,吐蕃人的货物被你们带来大宋贩卖以此获得差价,难道还要本官说的更清楚吗?事情已经败露,官家震怒下旨罢市!” “那我等这些货物怎么办?能否卖了之后再走?” “卖?卖给谁?” 官员叹了口气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已经罢市,没有榷场,没有交易,一切都不会有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康巴人,这是欺骗!” “不是欺骗,是惩罚。” “可之前你们没说不可以,这事情……” “荒唐,之前你们进入榷场的时候便明白的告诉你们不得与吐蕃人交易,这难道不是明说?” 康巴商贾抿了抿嘴唇,他的意思并非如此,而是说大宋官员在发现他们走私之后而警告他们。 在康巴人看来这是一种误会…………但这是他们以为。 所有的商人都被驱赶离开,但有些人不死心,想要硬闯,而他们面对的是却是大宋的铁骑。 “闯关者杀无赦!” 巨大的铁盾被高高举起,无数的士兵涌出榷场改造的军营,钢铁的洪流仿佛瞬间涌现,康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宋军的军阵,也是第一次见到宋军的强大。 第两千三百二十二章大宋的报复“如期而至” 大宋彻底对康巴人关闭了榷场这是一件轰动大宋和吐蕃的大事,没人想到好好的榷场为何会突然关闭,这自然而然的让人们想要去了解背后的原因。 要知道成都府的罢市关系很多的人,无论是大宋的商人还是康巴人的商贾都在其中投入了大量的财物,而同样吐蕃人也在其中投入了钱财。 很快真相就显露出来,康巴人和吐蕃的交易被披露,这是一场背叛,许多人都忍受不了,大宋在对吐蕃禁商,而康巴人却把大宋的货物卖去吐蕃从中获取暴利。 朝堂上的官员大声疾呼,要求对康巴人用兵。 大宋许多的货物卖给康巴人的价格都是低廉的,并没有高价收税,这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赵祯的旨意和三司的文书,卖给康巴人的货物价格会高的出奇,而且税收也会非常高。 眼下的康巴人终于知道了,他们即将失去富裕的一切,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开始还没当回事的康巴人也终于知道,从此以后他们将会失去大宋的榷场。 消息在人群中传播的很快,恐慌的情绪也在蔓延,尤其是在大宋的边军出现之后,这种恐慌被发挥到了极致。 人群不断的拥挤,希望能通过眼前的“军寨”抵达大成都府,他们只是想把手中的货物卖掉。 但得到的却是宋军列阵的驱逐,巨大的盾牌后伸出无数的长枪,如同钢铁的树林把路封死,并且还有军士在高声喊话:“即日起关闭榷场!康巴人不得再进入四川路!退后!退后!” 咔咔咔咔咔咔…………步卒迈着坚定的脚步开始前进,同时齐声大喊,“后退!后退!” 宋军的军阵整齐威武,杀伐之气开始出现,但始终保持克制,驱逐康巴人是大宋的底线,没必要流血冲突就不会主动出击,这也是转运使田况下达的命令。 面对全副武装的宋军,康巴人为之胆寒,他们敬畏强者,大宋军队展现出的军威让他们知道自己无法与之对抗。 如此锐利的钢铁丛林,正面冲杀根本就是寻死,而宋军的铁骑如同钢铁铸就的移动堡垒,战马的响鼻显示出了焦躁,宋军正在极力约束这些已经兴奋起来的战马。 在不情愿中,康巴人缓缓离开,他们知道即便是穿过眼前的宋军也不可能再有人和他们交易。 而眼下的损失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很快康巴的商贾们就知道了原因,“宋人欺骗了勇敢的康巴人!” 有心人在人群中散布了谣言,寻常的时候人们还会理智的思考一下,而现在所有人都在为交易的取消而委屈和愤怒。 一句“宋人欺骗了康巴人”的话语挑起了康巴人的怒火,是啊!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大宋和康巴人之间的贸易非常顺利,而且还很热闹。 再说榷场不是康巴人设立的,而是宋人设立的!是你们宋人要求康巴人来到榷场中交易,现在突然翻了? 即便是有聪明人能够分辨出谣言,但这时也不会跳出来反对,他们的利益也受到的损失,退走只能让他们损失而毫无解决的办法。 也许闹一闹事或许可以逼迫宋人就范,再次打开榷场也说不定。 一直都是这样,汉人的王朝只需要用暴力稍稍刺激,他们就会放弃原本的坚持,或许想着息事宁人满足康巴人的要求也说不定。 康巴商贾们聚集在一起,他们看似是商贾,事实上都是高原上的百姓,他们是战士,是康巴人的骄傲,是不会退缩的勇士。 他们不会去管那么多的规矩,只是知道之前和宋人贸易没有问题,宋人现在就不应该关闭榷场,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危险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宋人果然还是奸诈,背信弃义! 高原汉子的叫骂声开始出现,女人的哭声也开始出现,这些货物卖不掉他们就没法获得差价,要知道其中有不少都是用自己家中的积蓄从吐蕃人那里换来的货物,卖不出便只能堆积在家中,成为废品一般的存在。 而自己的家庭也将会从刚刚富裕的状态变成贫穷。 女人的抽泣,孩子的哭号,男人们的喝骂,使得康巴人的队伍气氛越来越紧张,终于一个顶不住压力的康巴汉子爬上了板车的货物顶上,口中大喝:“康巴的勇士们怎能被汉人如此戏弄和羞辱?!” “呜呜!” 不知是谁吹响了号角,这是康巴人示警集结的号角,也是古老的约定,凡是康巴人在听到号角声后,都要汇集起来抗击来犯之敌。 队伍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男人们开始用磨刀石不断的打磨着利刃,而女人们也收起了眼泪,开始为男人们准备干粮和水囊。 孩子们会给自己的父亲披上铠甲,康巴人的队伍立刻如火如荼起来。 不断的有康巴人加入其中,不断的有赶来的康巴商贾加入其中,成群结队,部族结合,凡是认识的人无论之前关系如何都要放下原本的成见,敌人变成了朋友,朋友变成了即将共赴战场的手足。 这就是康巴人,一旦他们团结起来,即便是吐蕃人在他们的身上也讨不到便宜。 他们要用鲜血洗刷“耻辱”,大量的康巴人从原本的商贾摇身一变成为骑兵,一旦骑上战马,手握长刀身披盔甲之后,康巴人便不再是商贾。 在马背上不但的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不断的吆喝家人驻扎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宋军的视线,眼下是最好的进攻时间。 虽然不如宋军的铁骑进退有序,但康巴人还是通过号角不断的调整队伍。 他们不是通过军纪,而是通过在部族中流传的规矩整军备战的,在一阵忙活之后,骑兵们便开始向成都府而去。 在进攻的路上还会不断的有康巴的勇士勇士加入进来,他们在聚集人手,眼下的数量和宋军相比实在太少了些。 但就在康巴人整顿的同时,宋人也发现了异常。 怀安军又不是傻子,当然派出了盯梢的探马,他们看到了康巴人整军备战的模样后,非但没有惶恐,甚至露出了兴奋的神采。 大宋的边军多少年没遇到战事了?眼下这些康巴人的进攻对他们来说都是“战功”啊! 第两千三百二十三章枕戈待旦 仁青东在大宋的行程一直很顺利,直到他抵达成都府却被田况“热情”的挽留了下来,所谓的热情是每天吃喝不愁,还是相当不错的饭食,但仁青东却觉得另有隐情。 最简单的便是他要离开眼下的小院都成为不可能。 这哪里是挽留,根本就是软禁,仁青东不止一次的向门口的差人大叫,企图求见身为转运使的田况,但得到的永远都是沉默不语。 终于在软禁之后的三天,田况出现了,望向仁青东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仁青东,你是康巴人的智者,你我早已相熟,但我还是不了解你,知晓为何不让你离开吗?” 仁青东摇了摇头:“不知,但我却知道康巴人的商队离开了成都府,大宋关闭了榷场!不知此事和你软禁于我有何关系?” 田况长叹一声:“养虎为患莫过如是!康巴商贾被我大宋驱逐,但却在青城山附近集结,妄图以暴逼迫于我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仁青东脸色大变,这次出使大宋他已经了解了大宋的强大,也知道大宋绝不是康巴人所能抗衡的。 此时用兵威胁成都府,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不用和吐蕃人抗衡,康巴人就会被宋人屠戮! 看到仁青东震惊的表情,田况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不愿和康巴人产生冲突,虽然官家已经放弃了康巴人,但多一个敌人并非是一件好事。 “转运使,哪个部族中还没有一俩个害群之马?我康巴人突逢剧变,损失惨重,心中自然有怨言的…………” 田况挥手打断了仁青东的话:“错不在大宋,而是你们自己的问题,现在却要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威胁大宋,这便是康巴人的爽快作风?” 仁青东立刻拱手道:“是我康巴人的错!我康巴人以好客闻名,大宋商贾和我们做生意从来就没有吃亏,只是我康巴人不了解大宋的国策,才酿下大错!” 稍稍顿了一下,仁青东紧盯田况的眼睛道:“如今我康巴人已经受到大宋官家的责罚,罢市禁商!难道还有刀兵相向生灵涂炭?” 田况不满的等着仁青东吼道:“不是我大宋刀兵相向,而是你们康巴人在用兵威胁我的成都府!!” 仁青东立刻拱手道:“此事我之前不知,眼下已经知晓田转运使该送我去往部族,劝诫族人立刻收兵,而不是羁押我于此地!” 田况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若是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康巴人不是大宋的对手,怀安军已经枕戈待旦!” 仁青东的脸色骤然苍白,望向田况道:“怀安军?!青城山,永康军!你为何不调用永康军而是调用了怀安军,你………速速送我出城!” 仁青东说完便往外走,门口的士卒想要拦下却被田况挥手制止:“备马,送使者出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我汉家的风度。” 此时的仁青东真想一口啐在田况的脸上,但他没有功夫,而是急急的离开,田况调用怀安军而不是永康军这是有深意的。 怀安军在成都府以东,虽说距离成都府较近,但距离青城山较远,而相反永康军距离青城山较近,只需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赶到。 成都府府城自有军旅驻扎,根本就不需要怀安军前来驰援,而永康军至今未动,便是一大威胁,甚至是田况的后手。 一旦康巴人攻打成都府,前有怀安军已经守城士兵,后有永康军,其结果便是来多少死多少! 康巴人将会损失惨重,上了马背的仁青东突然听到边上的士卒开口:“使者还是速去,我家老爷说了你们康巴人还在不断集结,收到消息而来的康巴人可不少!” 仁青东脸色大变:“告知你家转运使,仁青东定然不会让两军开战!” 轰隆…………炮声骤然响起,差点让仁青东摔落下马,急急的望向马边上的士卒道:“已经开战了?不可能如此之快!” 士卒笑道:“先生还是莫要惊慌,这只是战前校炮而已,先生不知每遇大战,守城之炮必然要校准,否则打偏了岂不可惜?先生还是快去,眼下是东城校炮,再不走便是西城校炮,到时您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仁青东立刻扬鞭疾驰,士卒的话让他心惊胆战,在奔驰的一路上听到的都是隆隆的炮声,以及成都府百姓的欢呼声。 这个原本怯战的汉家王朝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仿佛是一种渴望战争的感觉在处处涌现。 这里是成都府的府城啊!什么时候连生活优越的百姓也开始渴望战争了? 终于,仁青东发现自己看到的大宋和前辈口中以及书中记载的大宋有何不同了,原本的宋人战力不行,宋太宗三征辽朝皆大败而归,从此之后宋人便没了胆气,再无北伐之心! 但大宋的皇帝登基即位之后便不同了,宋人变得凶猛而善战,连连攻克数国,南方的大理国被宋人占据改为云南,党项人的西夏被宋人占据,改名为宁夏,至于契丹人的辽朝………… 更是被打的体无完肤,连战连败,连败连退,之后被逼到绝地,不得已由太后率部归降,甚至连太后自己都嫁入赵宋天家! 这般的功绩便是大宋皇帝去见了太祖太宗都能夸耀一番吧? 大宋王朝早已变得不同,经过无数次战争的洗礼,这个王朝灭国无数,甚至远在大海另一端的倭国都被宋人纳入版图,改名为了海东州。 这真是和女真人的东海洲遥相呼应的存在,以满万不可敌为号的女真人居然都不是大宋对手,天下间还能有和大宋抗衡的国朝吗? 吐蕃?吐蕃又算是什么?凭什么和大宋对抗?就靠着那高原上看不见的“天堑”吗? 答案已经出现在了仁青东的心中,此时的他只恨不得马儿长出翅膀,飞奔至康巴人的军中。 便是装备精良的吐蕃军队遇到宋军的军阵都不敢硬闯,康巴人由部族勇士组成的军队怎么是宋军的对手,还有被前后夹击合围的风险。 第两千三百二十四章战争的序幕 风不断掠过仁青东的战马,在他的耳边发出一阵阵的呼啸,其中夹杂着一阵阵号角的呜咽声。 这是康巴人在召集伙伴,听到这样的号角声只会越来越多的康巴人集结在一起。 得益于大宋的贸易,现在的康巴人已经不是那么的分散,相反几乎每个康巴人都会和宋人交易。 贸易使得人们的距离更加接近,也使得康巴人足以在短时间内召集更多的人手。 仁青东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放在原先他绝不会这么做,但现在他只胯下的马儿跑得不够快。 大宋皇帝承诺过他不会主动对康巴人出手,他们的地方人是难以满足的吐蕃人,这世界上唯一让仁青东恐惧的就是大宋的皇帝,相反角厮罗并不会让他感到绝望。 隔着老远仁青东便瞧见集结起来的骑兵,幸好他们还没有发动进攻,否则一切都难以挽回,可在仁青东还没有靠近的时候,隆隆的马蹄声便让他的脸迅速扭曲。 康巴人的骑兵出动了……………… 扬尘开始蔓延,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场灾难,仁青东扯下身上的衣物不断的挥舞,风把他的衣服刮的很高,远处的康巴勇士也看到了这单骑的模样。 “智者仁青东!是智者仁青东!” 康巴人没有首领,唯一引到他们前进的只有智者,出谋划策审时度势的智者! 呼喝声响起,奔腾的巨兽终于停下,这里距离成都府府城并不遥远,但还好停了下来,仁青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最为康巴的智者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紧张,胆寒。 眼前这些勇猛的草原汉子根本就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而仁青东打算告诉他们。 “宋人的军阵严密,器械精良,非我康巴人所能相比,即便是勇武过人也难敌宋军之威,诸位随我速速退去!” 所有的康巴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一直指引他们前进的智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仁青东打马前进,但很快便惊诧的回头,居然没有一个人跟随他离开,不光如此眼神中还透露着愤恨。 “智者,我们的货物是我们的全部身家,许多人都是把之前的财富全部聚集起来,几家合买准备贩卖,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仁青东吼道:“是你们的命珍贵还是货物珍贵?没有了财富可以再想办法,没有了性命便什么都没有了!” “智者,您前往大宋和谈,不知大宋皇帝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为何要突然罢市让我等血本无归?!” 仁青东的脸色难看至极,望着眼前这群激动的人海,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仁青东的心就如同仁切冈波上的白雪!但你们有人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走私货物卖给吐蕃!是贪婪让大宋皇帝严惩你们,是贪婪让你们失去赚钱的机会,也是贪婪让你们失去了大宋的榷场!” “宋人无耻!他们并未说明此事!” 仁青东回首怒吼道:“从你们进入大宋榷场的第一天起便收到了宋人的警告,之前他们没有证据,但一个从吐蕃旁边的商贾告诉了大宋一切,你们可否知道,宋人皇帝在听闻后是何反应?他比知晓吐蕃人掌握了火器还要愤怒!” “吐蕃人掌握了火器?” 仁青东冷脸道:“这是大宋的消息,千真万确,你们不要心存侥幸,此时大宋不对我康巴人刀兵相向已经是格外仁慈,吐蕃人会第一个进攻我们!” “智者,我们根本就无法回头,大量的货物只能卖不出去,吐蕃人依旧会对我们出手,我们的牛羊没了,战马所剩不多…………” “你们是高原上的勇士,怎么会失去羊群和战马?!” 仁青东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位无助的汉子,牛羊和战马是他们的一切,即便是失去了生命也要范围的东西。 看到他们绝望的表情之后,仁青东便知道这些贪婪的人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用来换取吐蕃人的货物,再用这些货物去和大宋商贾交换! 眼前这些人哪里还是高原上的勇士,只是一群贪图财富的人而已。 仁青东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堵得慌,噗哧一口鲜血吐出,仁青东缓缓的从马上跌落,他是气急而衰。 康巴人中有人叫道:“把智者送回驻地,康巴勇士!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此时的他们已经是在赌身家性命,若是宋人服软重新开放榷场,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战争的脚步终究是无法停下的,来自高原的“怪兽”呼啸着向成都府而去,马蹄铮铮,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气。 康巴人不是不知道自己失信在前,但宋人的报复太过凶狠,让他们自己也承受不起,既然都活不下去,那就用最古老的方式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康巴人的信仰,也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但康巴人还是把一切想象的太过美好,在成都府外迎接他们的是钢铁丛林和强大的骑兵。 宋军的军阵向来是以坚固文明,康巴人几乎都是轻骑兵,当他们撞上铁盾和盔甲组成的“天堑”时,无数的铁枪从中透杀而出。 长枪锋利的穿过盔甲,穿过康巴人的身体,在拉扯出来的时倒刺几乎把他们的内脏掏空。 破甲枪之所以叫破甲枪便是它用来对付铁甲的,骑兵强大的冲击力使得破甲枪轻易的洞穿他们身上的皮甲。 田况站在城墙上微微闭眼,作为文人他见不得弱者被屠戮,但他依旧从眼皮的缝隙中向外看,他要看到这些康巴人被绞杀殆尽! 宋军并没有在远距离上投送弩箭,而是选择了和康巴人近战,这是怀安军中的规矩,若是不能激发胆气,用鲜血来渲染战场,那新兵如何成为老兵? “顶住!握紧盾牌,握紧破甲枪,只要敌人敢再冲过来,便是刺他们一个透心凉!” 有经验的老兵不断的在军阵中叫喊,不断的吹着维持只需的铜哨,康巴人如同波浪一般不断的冲杀过来。 而此时宋军军阵中响起鼓点一般的脚步声,身着重甲的陌刀手出现,他们是军阵中的胆气,也是凶猛的野兽。 第两千三百二十五章王韶“练兵” 康巴人是第一次见识大宋的陌刀手,这些体型高大,身穿重型板甲的“怪物”挥舞着一把巨大的宽背直刀奋力劈砍。 这是经过改造的陌刀,大宋的匠人们发现,只要增加后背的宽度,再增加前锋的尖锐,提高长刀,增加刀柄的长度和配重之后,陌刀便更具杀伤力。 陌刀手的出现使得宋军的气势大涨,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四方,猎猎旌旗不断的在军中挥舞。 “战!战!战!” 宋军的战意格外昂扬,即便是站在城门上观看这一切的田况也是在激动的大喊,这是他作为文臣第一次接触战争,当然指挥这场战争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怀安军大将军王韵。 王韵乃是文职转武职,开始的时候许多朝臣都认为他疯了,武将在大宋的地位可不怎样,即便是官家提高了武将地位,但本质上依旧是受制于文臣。 王韵作为文资文臣,转去做武将,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但接下来许多人没想到的是,大宋有一个地方的武将和别处不同,参谋兵事院。 只要是从参谋兵事院中出去的武将,同时授观文殿学士衔,这是大宋立国百年所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个观文殿学士,多少文臣挤破了脑袋也得不到,但参谋兵事院的武将却能同时挂上这样的职衔,这说明他们不光是武将,亦是文臣。 这些人的头上挂了一个名号,“儒将”,意思说他们在文武两道上都颇为精通,如此才能担得起儒将的称呼。 王韵便是如此,他是大宋第一位带着文资的武将,也是少有被人称作是“文武全才”的人物,这样的人必定高傲。 事实上他执掌怀安军只是一时的调任,并非是长期执事,相反田况却知道,王韵之所以出现在四川路,乃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练兵”………… 大宋的士兵是役兵,每四年一届,同时部份表现好的老兵可转为募兵。 募兵就要比役兵更加精锐些,他们这些人是朝廷花钱养着的,地位要比一般的差人要高,等同于军中的官吏。 通过技艺获得募兵机会的老兵还要学习,最少要能够读书识字,这便是比一般人强上许多的地方。 而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获得来自将军的推荐,前往神都城的军武院学习。 一旦从军武院中出来,那就不是一般的募兵,而是变成了官身的虞侯,校尉,若是练兵有方,还会受到提拔,成为一营的指挥,但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机会提升。 所以大宋的士兵只要肯吃苦训练,就有向上走的机会,即便是成为募兵,也能养家糊口,甚至军饷不低。 而眼下的怀安军便是如此,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役兵,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希望通过这一战获得的战功转为募兵,以此开始自己在军中的仕途。 谁说只有文人才有仕途可走?眼下的大宋不光有制科,还有常科和武举,亦有军中的考核。 王韵就是要接着眼下的机会在军中选拔募兵,让他们组成军中的中坚力量。 募兵是清一色的老兵,不光是老兵那么简单,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这样的老兵带领新兵作战,只有经历过几场鲜血的洗礼,那剩下的新兵会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老兵。 康巴人的进攻是以海浪形势出现的,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不断的冲击宋军的防御阵线,这是骑兵用来对付步卒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但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是大宋的步卒,一道防线的突破意味着更多防线的增加,宋军的士卒在第一道防线守不住的时候便迅速后撤。 此时大宋的弩箭才开始爆发它的威力,在康巴人弓箭的射程之外,宋军的弩箭便呼啸而来,一波又一波的“黑云”腾空而起,不断的收割着康巴人的性命。 宋军的棘轮弩射速快,威力大,射程远,已经是这个时代弩箭的极致,而宋军对弩手的要求也很高,需要耐力和臂力出众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弩手。 每一个弩手在宋军之中都是宝贝一般的存在,他们几乎可以轻松击杀三百步之外的敌人。 宋军的弓弩一直在追求更远的射程,相反没必要追求稳定性,弩箭和火枪一样,射程越远精准度便越差,抛射更是一种依靠数量而不是精度杀伤敌人的行为。 宋军的弩箭射程早已超出了康巴人的想象,当康巴人的弓箭手还在马背上驰骋,准备靠近宋军的时候,便直接迎来了宋军的箭雨。 庞大而密集的箭雨吞噬了康巴人的弓箭手,他们有些人甚至被钉死在了马背上如同一座雕像,战马拖着他们的身体跑回了军阵之中,诡异的一幕给更多的康巴人造成了恐慌……………… 但更让他们惊恐的还在后面,宋军的人数没有增加,一直都是这千余人的队伍,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永远也无法穿过的“天堑”。 康巴人的骑兵就像是潮水一样不断的冲击上海岸边的礁石又不断的被击碎,时间在流淌的同时也带走了大量康巴人的性命。 现在的康巴人中已经有不少后悔没有听从仁青东的劝告,没想到区区千人的军阵便让数千的康巴骑兵止步不前,宋军的战力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短短的一个时辰,康巴人已经进行了七次冲击,但结果宋军的军阵纹丝不动,即便是防线破碎,但他们的军阵依旧稳固。 已经有些怯意的康巴人再次发现惊人的一幕,宋军开始主动出击了,只不过出击的不是步卒,而是百人队的骑兵。 这是大宋的重骑,几乎个个握着刺破苍穹的长枪,身上是厚重的盔甲,背后还背着一面大盾。 在冲锋的时候,打牌被他们举起,同时举起的还有如林般的骑枪……………… 康巴人在疯狂的逃命,他们当中最精锐的勇士本是用在冲阵成功之后进去厮杀的,但眼下却被宋军重骑一个照面便杀穿。 巨大的骑枪穿过他们的身体,连人带枪被扔出,取代骑枪和盾牌的是宋军骑兵的劈砍利器,骑兵马刀。 这种刀更长,也带有弧度和护手,最适合的便是从上至下的劈砍,在马背上使用,带着战马的冲击力,轻松的便能把落马的康巴人砍杀殆尽。 第两千三百二十六章仁青东眼中的恐惧 宋军的重甲骑兵是宝贝,从战马到骑兵都是宝贝,每个军几乎都把他们供着,因为这些强大的战力都是从背嵬军中退役下来的人,他们再被朝廷以募兵的方式召回,同时遣散在各军之中。 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一来可以增加各军的力量,培养新兵,二来则是让各军的实力相当,不会出现谁压过谁一头的情况。 重甲骑兵组成骑兵联队,成为战场上决定成败的存在,现在的大宋不缺草场,北方大片的草原可供放牧,即便是从阿拉伯引进了战马,但大宋依旧在为战马进行改良。 这是一个系统而庞大的工程,战马是这个时代最珍贵的资源,而最重要的是,大宋曾经的却马,少马让朝堂上下都吓坏了。 北方的骑兵长驱直入,给大宋造就了近百年的屈辱和恐惧,在获得北方的草原后,赵祯便对马政进行改良,朝堂上下无一反对。 现在大宋的战马不缺,甚至每年都有大量的富余,国朝之内的马市也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 赵祯并没有下旨限制,相反他鼓励马市的交易,如此便能给大宋的马政带来更多的刺激,竞争机制被朝廷引导的情况下,只会使得大宋的马政越来越好,越来越完善。 康巴人的轻骑兵在遇到大宋的重甲骑兵后便被显得无从下口,这世上最要命的事情便是比较,宋军的战马速度快,耐力好,装备精良,轻骑兵的优势难以被发挥出来。 马上工匠射出的箭矢击打在怀安军的盔甲上只能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接着便被迅速的弹开,康巴人绝望的看着这些“钢铁猛兽”不断的向前追赶上自己。 厚重的马刀劈砍而下,便是圆盾都无法阻挡而变得支离破碎,战争总是残酷的,非要拼杀至你死我活才能结束。 康巴人的骑兵一路向青城山下的营地而去,此时他们才知道宋军的可怖,也知道仁青东的话所言不虚。 只有千余人的宋军却能把数千人的康巴勇士击溃,而且这样的绞杀还在继续,康巴人想不明白,为何宋军的战马能够负重许都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高的耐力和速度。 他们可是轻装上阵的轻骑兵,居然还能被宋军追赶上,尤其是宋军的马刀,威力惊人,便是盾牌也只能够格挡几下而已。 待过了成都府府城边界,大宋的骑兵便立刻停止追杀,不是因为他们追不上,而是军令早早便下达,追敌至府城边界折返! 军令如山,宋军是纪律部队,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军令调遣,即便是敌人近在咫尺,只要越过府城边界也要停止追杀。 但怒射而出的弩箭依旧带走了不少的性命,宋军的骑兵也装备改良过的棘轮弩,短短的三息时间,已经有两轮箭雨射出,刚刚放松警惕的康巴人再次奔命………… 王韶自然是坐镇军中的,即便是田况邀请他也不肯移步府城的城墙上,依旧是坐在府城外的校场上。 夏日炎炎的他身着铠甲,绝不肯卸甲凉快些,而田况匆匆而来,看到王韶的模样后感佩道:“子纯之毅可堪猛将,元均佩服!” 王韶拱手笑道:“元均谬赞了!王韶不过匹夫之勇罢了……” 田况笑骂道:“若你王子纯是匹夫之勇,我等岂不是连匹夫都不如?莫要做作,快些下来。” 王韶摇头道:“将士在外未归,子纯不敢卸甲下台,还请元均兄见谅,待将士归营,子纯必卸甲请罪!” 田况微微点头道:“果真是军中儒将,某这便陪你一起等,来人命城中劳军之物送至营地,待将士而归,我成都府的百姓当箪食壶浆犒劳大军!” 王韶笑道:“如此有劳元均了!” 说话间,大军以绝尘出现,田况极目远眺,烟尘滚滚地动山摇,区区数百骑兵便有排山倒海之势,让人热血激荡。 田况手下的官吏早已驱马返回,下马禀报:“大老爷,成都府百姓自发带着果蔬,吃食前来,劳军之人不下数千,差人以护送至五里亭。” 田况转头对王韶笑道:“还有五里,未曾想大军来的比我等还要早啊!怠慢了,怠慢了……” 王韶摇了摇头,起身道:“时机恰好,骑兵归来卸甲只是开始,步卒还要清扫战场,元均也好看看我怀安军的战功多寡。” 田况微微惊讶道:“军中监军何在?” 王韶笑着望向田况默然不语,田况大惊:“莫不是老夫?!” 王韶从身边亲兵处接过文书道:“参谋兵事院举四川路转运使田况为怀安军监军,兵部行文,中枢用印,签押俱在!” 随着王韶的话,田况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已便是这怀安军的监军了。 微微苦笑道:“既然如此,子纯何必瞒我?” 王韶望向田况:“我是元均的最后考验,若是你在关键之时未敢下令出兵击杀康巴人,那你便没有监军的差遣,最后的决定权在老夫这里。” 田况微微点头的同时,怀安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这是宋军的必要程序,一来放止有漏网之鱼,二来也好救治伤员和俘虏。 救治伤员很重要,救治俘虏同样也很重要,宋军可以从这些人口中获得敌人的重要情报。 许多看似无所谓的消息,但对宋军来说都极为重要,不光是兵甲多少,粮食几何,甚至连所吃的是什么军粮,地形如何都成为宋军所需要知道的重要信息。 宋军打扫战场,百姓已经抵达军营,劳军的物资不断被从成都府运来,欢呼声和称赞声响彻天空。 宋军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不光如此,地方官员的配合,也在最大程度上的安稳军心。 躲在丛林之中的仁青东惊恐的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宋军居然如此凶猛,这已经不是用强大可以形容的了。 而在战后的一切更是让仁青东清楚一件事,宋军的强大不是他们能抵挡的,这不光是因为军队的强大,更是大宋上下的强大。 翻身上马,仁青东毫不犹豫的离开,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所恐惧的一切,也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从现在开始他要带着康巴人远远的躲开这场危机。 第两千三百二十七章康巴人的贡品 康巴人终于向他们的智者匍匐下身体,逃回来的康巴人中有人走向仁青东跪在他的脚下请求原谅,而那些出言不逊的人则是愿意用自己的手指来赎罪。 但仁青东宽恕了他们,对仁青东来说,割掉这些人的手指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减少康巴人的战力而已。 “你们已经见识到了宋人的恐怖,这样的恐怖只不过是宋军的一隅之地而已,能使吐蕃恐惧的存在岂能小觑?任意妄为的代价便是我康巴人付出了数千条勇士性命!” 仁青东缓缓的起身站在高高的货物之上,他的话让康巴人中的大多数抬不起头,但他依旧没有停下:“此事是我康巴人自己做的不对,大宋皇帝在之前告诉我一句话,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眼下便是我康巴人在为之前的走私恕罪,怨不得别人,宋人的战力已经看到,既然他们没有追击残部,必然是没有彻底打算灭我康巴一部,此时当退回高原,回到部族之中。” “尊敬的智者,那我等的这些货物该怎么办?” 仁青东看着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笑了笑道:“货物全部放在这里,一件也不带走!” 谁也没想到仁青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放在这里一件也不带走?这简直是疯了! 瞧见众人开始显露出怀疑的眼神,仁青东挥手道:“宋人不是荒蛮的部族,他们是汉家王朝,汉家王朝重礼数,这些东西不是我们卖给大宋的货物,而将士我康巴人进贡给大宋皇帝的贡品…………” 进贡?!仁青东的话让部众中的有心人眼睛一亮,进贡和买卖完全是两码事,汉家王朝的慷慨是出了名的,进贡所收到的回礼往往是进贡之物的数倍有余,这可比做买卖要划算了多了。 已经有人开始把货物放在了营地的空地上,并且仁青东当即写下货物的多少,属于哪一家,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个道理,开始不断的往空地上堆放自己家中的货物。 战死的人同样有货物,他们的家眷会把货物放在空地上,康巴人的兄弟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仁青东看着越来越多的货物心中苦笑,虽然自己说是上贡给大宋,但事实上却不一定,若是田况私自吞下这些货物,并且驱逐康巴人,那这些便不再是货物,而是对擅自进攻大宋的补偿。 但无论如何仁青东都想试一下,成功了可以减少康巴人的损失,失败了,也可以让大宋看到康巴人的态度。 既然是有错在先,那就应该有一个态度表明出来,让大宋的上下看到康巴人并非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夷狄。 当然,康巴人率先进攻大宋的举动无异于是在向大宋挑衅,也是在把自己闭上绝路。 康巴人终于在仁青东的带领下离开了,只不过堆积如山的物资很快被宋人发现,当王韶和田况赶到的时候,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久久不语。 这些也许对大宋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却是康巴人的大半财富。 “这便是康巴人认错的模样,他们把自己认为最值钱的东西留下,这是在向我大宋赔罪。” 田况的话让王韶哑然失笑,指了指显眼处的书信道:“若是老夫猜的不错,这不是在向我大宋赔罪,而是在向官家上贡嘞!” 田况瞪了王韶一眼道:“胡说!明明就是赔罪!官家又不在成都府,如何上贡?” 王韶望向田况的眼神充满了疑惑,随即道:“你在这里为何拎不清?这东西是上贡还是赔罪和你有何干系?便是和咱们也没甚关系的,一切皆在官家心中。” 田况恍然大悟,这事情确实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无论是赔罪还是上贡,一切皆在官家的决断之中。 打开书信之后,果然如同两人所料,仁青东把这些货物当作是给大宋皇帝的上贡,也是一种赎罪,言语卑微虔诚,祈求大宋的宽恕。 两人都知道这样的书信送到官家手中,官家定然会不再计较康巴人的无礼冒犯和挑衅。 王韶和田况两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手,从眼前的书信中就能看出仁青东的态度,也能看出康巴人是真的服软了。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便是康巴人挑起的,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官家故意为之,即便是康巴人在向吐蕃走私也不至于罢市,相反大宋完全能够提高物价从吐蕃赚取更多的财富。 可一旦罢市之后,吐蕃人并不是最先倒霉的,相反康巴人的财富会瞬间变得一钱不值,吐蕃人看不上康巴人的财富,他们只是希望康巴人能够从成都府的榷场中带去更多的货物以满足吐蕃人自己的需要。 从一开始田况和王韶二人都知道,大宋不会对康巴人用兵,怀安军和永康军也不是为了对付康巴人,而是为了适应高原的环境。 成都府向西不过百里便是高原之地,群山环绕之下却有途径可以抵达,而康巴人了解这条路,同时也适应这里的环境。 这是大宋对吐蕃用兵的第二条道路,大宋不可能只从青海路和秦凤路进入吐蕃,大宋用兵向来是各路齐发,给敌人造成大量的压力。 而赵祯从一开始便下旨王韶,他要把康巴人留给吐蕃,大宋所要做的便是派出哨探,在隐秘处观察吐蕃人的作战方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祯和参谋兵事院在细节尤为重视。 田况在思量再三的情况下很快做出决定,把这些货物悉数运往神都城,作为康巴人对大宋的上贡之物。 并且他和王韶两人联名上疏赵祯,奏报此次成都府大捷。 这样一来,大宋和康巴人的冲突便会以一种“误会”的方式出现,且康巴人向大宋认错,态度诚恳。 如此大宋便不会对康巴人再度追究,同时也会饶恕康巴人,至于要不要回赠康巴人,这一切还是官家说的算。 当书信抵达赵祯手中的时候,赵祯已经在和约翰吃酒,这个原本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特使已经定居于大宋。 原本他是住在神都城的,但后来新的使者前来便带他回去,约翰不想离开大宋,甚至在大宋娶妻生子了,于是便定居泉州这个大宋贸易最繁忙的港口城市。 这里是一座仅次于神都城的国际性大都市,往来的商船几乎都是远洋的大船,各国百姓都有,但约翰万万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会抵达泉州,而且还住在了自己的府上………… 第两千三百二十八章在泉州 泉州历史久远,早在上古为百越地,《汉书·地理志》曰:“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夏、商两代,泉州地属扬州,西周时,为七闽地,春秋末期至战国初期,属闽越地。 历朝历代多有改变,隋朝时第一次出现泉州的称呼,之后便一直延续。 唐元和年间,泉州有三万五千五百七十一户,二十三万八千四百人,从此由中州升为上州,大中十一年,设嘉禾里属泉州,嘉禾里便是后世的厦门。 到了太宗太平兴国八年,闽地从两浙西南路分出,独设福建路,福州与泉州便是福建路最为繁华也是人口最多的州府。 而此次赵祯抵达泉州有一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规澎湖县为泉州治下,同时接受流求岛以及琉球国使者的拜见! 对于大宋的朝堂来说,流求岛和琉球国是一样的,但赵祯却深知两地的不同,流求岛是大宋的固有领土,这一点不可改变,也毋庸置疑,因为大宋已经派兵驻扎在了流求岛上,并且设立巡检司。 至于琉球国,大宋更是派兵帮助当地中山国统一,中山国王在赵祯的要求下改名琉球国,归附大宋。 这对赵祯来说是一次历史性的大事件,倭国已经消失,成为到时你给的海东州,而倭国天皇就在赵祯的后宫之中。 甚至连倭国的三大神器也在神都城皇宫的密库中保存,良子于今年三月返回海东州省亲,在倭人看来,这是他们的女天皇“荣归故里”。 而琉球国的归附便在情理之中。 赵祯的面前是一砂锅姜母鸭,据说为商代名医吴仲所创,后来流传至民间,遂成为一款泉州名菜。 而约翰面前是一盆地道的焖猪肘,他对这种高胶原蛋白的食物有着别样的执着,而血压有些稍高的赵祯却要敬而远之。 在大宋生活多年的约翰已经习惯了使用筷子而非刀叉,赵祯和他谈起在东京城宴请蔡伯俙等人吃牛排的事情哈哈大笑:“朕是第一次见到朝臣们使用刀叉,西方人已经开始使用刀叉了吗?” 约翰笑道:“回禀官家,刀叉在西方已经是常用之物,只是许多人家用不起银制刀叉,铁刀叉又常有生锈……至于牛排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只是不知陛下如何知晓牛排的?”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因为朕曾经在佛罗伦萨吃过。” 每当听到赵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约翰都是自动过滤的,显然大宋皇帝在和自己开玩笑,他不可能去过佛罗伦萨。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会让他陷入深深的猜疑之中。 “佛罗伦萨的红葡萄酒和面包浓汤味道也是极好的,但朕相信那里会成为艺术的天堂,虽然现在还不是。” 约翰纳闷的挠了挠头:“官家真的去过佛罗伦萨?只不过那里的面包浓汤并不好吃……” 赵祯摆了摆手:“无关紧要,朕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同的文明,在这些文明中都有辉煌的成就,东方正在崛起,而西方也会崛起,终有一天双方之间会爆发一场战争…………” 赵祯的态度随便,而约翰却掉下了手中的筷子:“战争?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赵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许二十年,三十年,也许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是千年之后,谁也不知道!但朕肯定,会有一场战争……” 约翰目瞪口呆,而赵祯却心中有数,当一个文明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战争会随之相伴,因为平衡被打破了。 不公平的种子被种下的时候,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会有一个率先发难。 赵祯不能预测战争爆发的时间,但是却知道这是必然,因为后世的种种都在证明他的猜测,人性是贪婪的,也是无法被满足的。 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东方的汉家文明积蓄力量,东方这头雄狮永远也不会睡下,他要一直保持昂扬的姿态以利于世界文明之林。 赵祯不希望有伟大复兴的出现,因为这代表汉家文明已经衰落,只有永恒昌盛者才会不需要伟大复兴! 一顿简餐是赵祯和老朋友的相聚,但也是一次来自文明巅峰的警告。 “亨利正在发动战争,虽然不是对大宋的战争,但却是在向东方进发,塞尔柱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大宋不会参与,但若是十字军胆敢踏上东方的土地,朕一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这是赵祯的警告,也是对西方文明发出的威胁,约翰只觉得嗓子发干,他不会到为何会为无法估计的战争而心生恐惧。 “官家的意思是?” 赵祯拿起一双新的筷子递给了约翰:“你和罗马帝国还有联系吧?把这句话告诉亨利三世,他会明白朕的意思。告诉他,朕已经改变了战争的规则,他的那些强盗无法与强大的帝国抗衡,只能对一些带甲不过数万的小国发动进攻,至于塞尔柱,这个强大的帝国会把东征的十字军吞噬,若是你们要战争,就要拿出全力作战,***的世界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 约翰瞠目结舌的坐在原地,他被赵祯的话惊呆了,没想到远在大宋的东方皇帝已经发现了神圣罗马帝国的野心。 但随即摇头道:“尊敬的陛下,神圣罗马帝国不会和大宋交战,十字军东征也只是为了宗教……和贸易,我们是为了打通路上丝绸之路,使得商贾不受阻碍的进入东方的土地。” 赵祯环顾四周,笑着说道:“东方的土地?不,你们越过塞尔柱的时候便是踏足了大宋的疆土,这一点你很清楚,东方只有一个帝国,那就是大宋,天竺不过是一片被殖民的土地而已。记住朕的话,不要想着和大宋较量,也不要想着和东方较量,即便是大宋有一天不复存在了,另一个汉家王朝也会重新执掌东方。” 约翰愣了一下,而此时三才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约翰一眼,随即躬身对赵祯道:“官家,琉球国使者到了,还有澎湖巡检司以及驻流求岛定海都护王鹤也到了。” 赵祯点了点头:“宣他们进来。” 第两千三百二十九章拔剑四顾 大宋的问题有很多,边疆上的事情便是一个大难题,东面和西面都存在疆域问题,同时也让赵祯不断的担心。 大宋东南西北都有极为广阔的疆域,北方的土地只需要不断的加强统治便好,东面的倭国几乎已经被大宋吞并,不断的移民之下,所谓的天皇治世已经逐渐瓦解。 天皇这个名头不断的被当作信仰而供奉,而不是统治阶级,这样最大的好处便是让倭人逐渐放弃反抗。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变化,当人们知道天皇根本就不是神之子的时候,而大宋却能给他们带来好生活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这被良子称为“陨落时代”她清楚的看到了倭人的分崩离析,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倭人依附大宋而不是曾经的天皇。 倭国对海上的影响原本有一些,最少他们比琉球国要强大,但他们的强大也不过是相对的,在大宋海东都护府的驻扎下,倭国变成了海东州,曾经厮杀内斗的他们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自海上出现,汉家王朝的威严这次不是隔海传递至倭国,而是如日当头。 倭人的任何反抗都不会被允许,只有强力的镇压,但大宋并非是一味的镇压,相反还在建设海东州。 赵祯深知这个时代的运行规律,只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就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反抗,这是封建时代,没人会去争取所谓的民族自由和独立。 所有人唯一的想法便是过上好日子,谁能给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跟随谁。 大宋这段时间不断的向海东州运送货物,为的就是满足倭国贫瘠的产出,当然这些货物给大宋换回了大量的黄金白银储备。 这片海岛上最多的便是金银矿藏,老天是公平的,海东州缺少铁矿,煤矿,缺少可以耕种的土地,但并不缺少贵重金属。 大宋经营海东州并没有消耗国力,相反还在赚取大量的贵重金属,有利的事情谁不会去做? 无论是朝堂还是商贾,都在参与对海东州的贸易和建设之中。 人们发现这片土地上的金银仿佛开采不完,于是便开始雇佣海东州的百姓进行开采,反正开采出来的金银也会运送到大宋去。 而留下的却是对倭人来说至关重要的物资。 天皇制度在海东州全面崩塌,但有一些人却在想方设法的反抗,期望颠覆大宋的统治,期望废除海东都护府形成自治。 这段时间朝廷关于海东州谋反的文书一封接一封,并且海东都护府不断的镇压一次次的偷袭。 毕竟海东州虽然是一州之地,但毕竟是一座超大的岛屿。 要想做到完全统治,还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也是倭人旧贵族们不断反抗的原因,因为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倭人已经不打算反抗了,已经习惯或是接受了大宋的统治。 但这些旧贵族的权利却得不到恢复,他们甚至逐渐衰落,逐渐的被排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很可能会过的不如一般的百姓。 当然这些旧贵族中还有一些在和宋人做生意,买卖一些独特的商品,在大宋治下的海东州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这些人被称为“新贵”,但并非是大宋敕封的爵位,而是对当地百姓来说是富贵的象征,就如同贵族一般。 这些“新贵”当然是拥护大宋的,因为大宋的存在所以他们才能过上这般的生活。 而大宋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失去了大宋便是失去了重要的市场,这些“新贵”倭人在不断的维护大宋的统治。 旧贵族的势力越来越小,甚至不能和大宋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骚扰和袭击海东州的各种衙门。 赵祯这个时候在泉州召见琉球国使者别用有意,当然召见澎湖巡检时和驻流求岛定海大将军王鹤也是别有深意的。 海东州的对面便是东海都护府,这里曾经是女真人的土地,但现在被大宋建立成了东海洲,大宋的百姓也在大量的移民这里。 这要得益于赵祯在几十年前便开始着手的粮食改造和医疗制度。 大宋这些年来的人口不断的膨胀,已经超过一亿五千万人,这在华夏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大量的高产粮食被引进养活了大量的人口,大量的人口也意味着大量的荒地被开发出来,这些都是一个国家的宝贵财富。 没人希望饿着肚子,北方的土地也是土地,尤其是海东州的黑土地,虽然寒冷但却能种出高产的粮食,土豆,地瓜,玉米这些农作物在北方大量的普及。 甚至司农寺已经开始在海东州进行杂交稻米的实验,这是一个复杂且漫长的过程,但数十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赵祯在当年布置下来的一系列措施终于在现在卓有成效。 东海洲和海东州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隔海相望,大宋向海东州运送物资最理想的地方便是东海洲。 但途径太过单一,若是有琉球国的配合那就极为妥帖了,当然若是能从高丽出兵,那距离海东州便是更近了些。 赵祯不希望和高丽发生冲突,因为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大宋吞并高丽不是不可能,甚至参谋兵事院的官员曾经上疏过,但却被赵祯给否决了。 高丽多山,地形复杂,不易进行大规模建设,高丽和大宋的关系也并非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好。 高丽表面上对大宋臣服,但背地里却在不但的加强防御,就是担心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突然进攻他们可怜的国土。 高丽本就是狭长的国土,再加上山多,地形崎岖不平,想要进攻高丽所付出的代价太大。 赵祯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下旨与高丽通商,在辽阳府的宣州,开州,保州设立三座大型榷场。 这看似是对高丽人的照拂,但实际上却是在不但的榨取高丽的财富,因为在那里大宋货物的物价奇高,但买家却络绎不绝,都是高丽的权贵,他们一边提防大宋,一边有对大宋的商品趋之若鹜。 赵祯在经济上不断的压榨高丽人的财富,这些权贵的财富从哪里来?当然是高丽的普通百姓身上! 一个民不聊生的国家会怎样……………… 第两千三百三十章琉球归附 琉球国的使者抵达之后便被安排到了倌驿之中,在大宋的主要地方都拥有倌驿,为的是方便外朝使者的抵达。 事实上除了琉球国使者是在赵祯的旨意下抵达大宋的,其他人也都是这般被赵祯召集到了泉州。 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赵祯在打造一个完美的闭环,定海州也就是后世的台湾岛,澎湖列岛,以及琉球群岛,在加上海东州,一个完美的岛链便可以形成,这是大宋最东面的海上防线,一旦有人进攻大宋,这些岛链之间便会发挥作用,互相驰援。 曾经有人打算千方百计的利用这些岛屿封锁华夏,这是不争的事实,赵祯要做的便是用这些岛屿作为华夏的屏障。 如今的大宋拥有漫长的海岸线,也有数不清的深水港,在赵祯眼中这些都是大宋未来的财富。 在赵祯的心中,高原并不是大宋的威胁,他知道那片土地大宋早晚可以拿下,不能把注意力永远放在一个地方。 大宋不光有广袤的边疆,还有更为辽阔的海疆,这些才是重中之重的地方。 在一边准备对高原发动战争的时候,赵祯也在为大宋的海防做准备,大宋也有海盗,但并不强大,相反在大宋做海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而最让约翰吃惊的是大宋的皇帝居然已经推测到了未来,一个让他吃惊又觉得可能出现的未来。 海上的贸易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复杂,同时海上还会出现强大的武装力量,这有些都是在赵祯的预料之中。 这段时间已经有海盗在不断的劫掠大宋的商船,但大宋的商船上一般都有武装护卫,这些护卫不是军队,而是商贾雇佣的退役老兵。 当然也有大宋的水师同样在大海上游弋不断的寻找战机击杀海盗。 这是在不断的积累实战经验,大宋的水师和禁军一样开始实行役兵制,但服役时间要超过禁军,达到了六年之久,当然报酬也是相当可观的。 赵祯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打一场海战,一场让大宋水师真正得以经受历练的海战,但并未有这样的机会。 对大宋来说,没有一场海战能够让水师舰船发挥真正的力量,所有的战争在大宋的火炮发射之后便结束。 但大宋水师这段时间并未减少出兵,而是在不断的练习接舷作战。 西方世界的海军还未成长起来,但赵祯却要未雨绸缪,大宋的海军必须要领先于这个世界,成为海上的最强力量。 赵祯对大宋的海上力量还是放心的,中国人的航海技术远在这个时代之前便已经是极为高明的,到了大宋更是有了长足的发展。 眼下大宋的水师船队几乎可以进攻任何一个港口城市,并且夺取占领。 赵祯已经对西方产生了浓重的不信任感,这来自于神圣罗马帝国的贪婪,一个为了打通商路不惜派出强盗入侵他国的王朝,不惜屠杀百姓的王朝,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 赵祯已经警告过了约翰,若是亨利三世的十字军敢踏足靠近大宋的塞尔柱王朝边境,那一定是宋军大举进攻的时候。 既然预料到东方和西方之间必有一战,那时间不如提早一些,华夏绝不会擅自打第一枪,但必须要打最后一枪,这是大宋必须要做的事情。 战争什么时候开始是对方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永远都是华夏说的算,这一点不可改变,也毋庸置疑。 一旦开战,大宋拥有不死不休的决心和勇气,比消耗战,耐力战没人是这个经历过无数次大规模战争的文明所能比拟的。 来自西方世界的威胁越来越强大,赵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神圣罗马帝国在亨利三世的带领下不断的强大,消除了宗教对政治的影响,这是赵祯始料未及的。 他原本是打算挑动政权与宗教之间的矛盾,但却给了亨利三世以启发,他用暴力废除了违反他的教宗,使得神圣罗马帝国成为****的存在。 这样的帝国更加难以对付,野心也更加强大,当然凝聚力也更加强大,否则十字军东征就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并且得到了亨利三世的支持。 定海大将军王鹤以及彭城巡检司董坤二人已经在等候召见,他们两人不知道官家为何要抵达泉州亲自召见他们。 便是有诏也该在神都城中召见才是,为何把地点选择在了泉州? 琉球国的使者在赵祯面前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宋天子居然如此随和,随和到了让他坐在身旁。 忐忑的在椅子上做了半个屁股,琉球使松山治小心的开口道:“大宋官家万安!我琉球国小国寡民,能拜见上国皇帝,实在是荣幸之至,王上搜罗了不少的贡品,还请官家笑纳!” 这哪是一国使者说出的话,三才在边上忍不住的发笑,但随即被赵祯的眼神给制止:“琉球虽是小国,但却和我华夏一衣带水,早在隋朝便有往来,虽然隋炀帝手段过分,但还是给了两国以联系,如今你携琉球王诚意而来,朕自然把你们视作臣子,三才,发文鸿胪寺,重赏琉球国王,同时令三司增派商队前往,互通有无!” 三才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躬身道:“奴婢遵旨!” 大国便要有大国的气度,赵祯从未有过要吞并琉球国的打算,这个小国寡民的地方已经和大宋脱不开干系。 臣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北面的倭国已经成为大宋的海东州了,距离他们较劲的流求岛满是大宋的驻军,如此一来琉球国王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明白该归附大宋。 松山治窜下椅子伏地不起:“官家!我琉球国期望归附大宋,称为大宋的州府,琉球国王愿自降爵位,为大宋世代守牧琉球岛!” 赵祯弯腰拍了拍松山治的肩膀:“朕知道你们的诚意,也知道琉球王的心思,既如此,朕回京之后便会给琉球国赐下名号,改为大宋州府,琉球之地永为琉球王世代镇守,但朕的水师要在那里设立港口。” 赵祯的话不是协商,而是命令,根本就容不得松山治的反对,唯有点头应承道:“臣遵陛下旨!” 第两千三百三十一章思想的改变 松山治答应了赵祯的要求,其实从一开始他和他的王上天孙明吉就知道大宋会要求在琉球国驻兵,这几乎是大宋对外政策的基础。 当然在来之前的时候,天孙明吉就猜到了这一条件,所以在松山治出发之前便特意交代过“若宋人驻军,一应承诺便是。” 修建港口,驻军,这对大宋来说也是最为正常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赵祯已经开始了殖民统治,当然都护府却不算是殖民统治,而是直接统治。 大宋在南海诸国的地位也不是殖民统治,而是设立都护府,州府,进行直接统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福建水师,南海水师,是大宋最为精锐的两支水师。 他们的存在不光是为了抵挡海盗,还是为了震慑南海诸国的旧部,任何敢于和大宋对抗,打算恢复旧统治的人都将遭到无情打击。 大宋对待外族的政策永远都不是暴力镇压,虽然也存在但同时也有相对温和的政策在其中,通商以贸易开路,以相对公平的政策安抚民心,这一点大宋的官员早就会了。 王鹤与董坤二人在见到三才的时候终于松开了一口气,大官的脸色还不错,至少要比刚刚宣召琉球国使者松山治的时候要好的多。 赵祯对琉球国的敕封也不是不能说出去的事情,三才稍微提了一下,王鹤与董坤二人便知道官家心情尚好。 琉球国的事情其实早就有声音传出来,毕竟连倭国都已经成为大宋的海东州了,一个小小的琉球国若是还知进退的话也应该向大宋称臣纳贡。 当然归附大宋,成为大宋的州府也是极好的………… 看着眼前的两人,赵祯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最少是从态度上有些不对劲,迷茫占据了他们整张脸。 “两位卿家这是怎么了?朕召见你们对于你们来说有何可迷惑的?” 王鹤施礼道:“官家,臣等未曾想官家到了泉州只是为了召见我等,若是有要当臣子进京面圣才是。” “天子离京,官家此事不妥,还请官家慎行!” 作为臣子,这么做在情在理,赵祯当然会接受王鹤以及董坤的上谏,但赵祯也有自己的目的,此次南巡不管是为了查验大宋南方的发展,也是赵祯第一次查验大宋的水师。 “朕此次离京非是” 大航海时代已经在数年前开始,泉州港的海船交织如云,而水师是保障这一切的重中之重。 赵祯的规划是从现在开始,大宋就要做一个海洋大国,护航不再是简单的把货船送到马六甲海峡,而是要送到更为遥远的西方。 赵祯的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初他为何要征服南海诸国?为的就是打造出一只强大的海上力量。 至于为何要大招海上力量,当然是为了保证大宋的强大。 而现在大宋的水师没有一位合格的将军以及监军,也没有一位能够统帅大宋水师的人,于是赵祯变打算在此次南巡的时候进行筛选。 而王鹤与董坤便是赵祯看好的人,这两人都拥有独特且丰富的海上作战以及管理经验,王鹤的定海大将军可不是白来的,至于董坤在澎湖巡检司也是做的极好。 无论上下对他们二人都是推崇备至,而赵祯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考察他们的能力,亲自登船勘验。 别人说的话永远都是别人所说,或许有真,但也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作为皇帝赵祯早已习惯了这些。 当然王圭和王鹤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一般的,否则这个东京城的留守将军也不会这么直接的推荐他。 两人当年北伐的时候便是搭档,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监军,算是在一个大锅里捞饭出来的。 对于王鹤,朝中的评价不错,而在参谋兵事院中更是对他海上的管理经验称赞有嘉,管理经验要比作战经验更为重要。 海上不是陆地,要想保证一支舰队的作战能力,全靠上下协作的管理。 王鹤自从北伐之后便进了军武院,和王韶一样以文职兼任武职,这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也是拥有莫大的决心。 谁不知道坐在衙门里要比在军帐中舒服?谁不知用笔要比用刀轻省? 能有这般毅力的文官,赵祯都是颇为欣赏的,尤其是像王鹤这般,经历过北伐的官员更是如此。 对于赵祯来说,当年的北伐造就了一大批胆识过人又文武双全的人,这些人中有武将,亦有文臣,经过了当年的洗礼之后,文臣进步的比武将还要大。 大宋的完美的学术环境,使得理性越来越占据上风,无论是朝堂上下,还是民间百姓,都不再那么歧视武职。 武力对大宋的重要性得以凸显,人们越来越理性的看待问题,尤其是兵家和法家的崛起之后,大宋的学术环境开始发生改变。 儒学虽然还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学术,但更多的人认识到,并非是只有儒学才是正确的,其他的各家之学也有正确的地方。 大宋需要的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是需要“百川东到海”的合流! 已经有人开始宣扬,“纳百家之长,壮华夏之学!”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口号,也是相当有意义的口号,赵祯深深的明白,后世的华夏便是如此,“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学术的真谛。 寻求真理,实事求是才是应有的态度,这一点决定了华夏民族的未来。 在这一点上,王韶做的好,王鹤做的也好,而赵祯不光是从王圭那里得到推荐王鹤的奏疏,从王韶这个与王鹤交往极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的人手中,赵祯同样得到了推荐他的奏疏。 王韶在奏疏中对王鹤的评价极高,不光是夸赞了他的战略眼光和格局,更是把他丰富的海上作战以及管理经验给夸奖的极好。 奏疏中详细列举了王鹤的能力以及他的水平,对定海军的管理,操练,甚至休假都有详细的备注,从这些细节中赵祯就能看到王鹤与大宋其他水师指挥不一样的地方。 第两千三百三十二章在船上…… 大宋在许多地方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军队中,大宋的百姓不是被强制征召来的,也不是被迫来的,而是自己选择的从军入伍。 大宋的兵制有了许多改变的地方,役兵制度已经开始转变为义兵制,虽然是一字之差,但却有着巨大的改变。 大宋的良家子第甚至包括他们的父母都不再抵触当兵这件事,原本在大宋即便是禁军,甚至是上四军在百姓眼中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随着各种军品被带回家,随着让人嫉妒的战功被变成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随着军人在大宋地位的不断提高。 随着大宋尚武的教育被越来越多的植根于文化之中,大宋的百姓也在改变,开始崇尚起军人的一切。 甚至连军服也成为百姓们争相购买的佳品,大宋军制“凡军中所用之物,商贾不得售卖,唯军中退役之人可简而发卖,数不得超过五十之数,超亦法办!” 这就使得大宋的军品成为市场上炙手可热的货物,只有军人才能有机会发卖曾经用过的军中之物,还不是武器,只是一些小东西和军服。 这些东西不是军人的,而是格物院以及军械司设计出来,交由大宋的兵工厂制造,最后发往军中,唯一能把这些少量东西带出军营的便是退役的老兵。 大宋的政策对老兵非常尊重,这份尊重不光是体现在口号上,官方的文告上,更是体现在了生活之中。 一旦如此便不得了了,军人不再是被鄙夷的存在,而是受人尊敬,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也是赵祯刻意引导之下的改变。 军人怎能成为鄙夷的对象?军人难道不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吗?如果不是,那就是这个时代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制度出现了问题。 大宋的士兵得到了所有的尊重,甚至连帝王对他们的尊重都能明显的感受到,神都城中高高竖起的石碑便说明了一切。 同样的,大宋军人的自豪感也被极大的加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赵祯却做到了,招募水兵要比招募禁军更难,这在大宋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禁军只要强壮,身体标准达标便可以了,剩下的东西军队可以把你锻造出来,勇敢,纪律,服从,这些都能通过锻炼获得。 而水兵不太一样,水兵的心理要有足够的抵抗能力,在茫茫大海上一票就是数月之久,这对于水师官兵都是一个极为苦难的事情。 而大宋海船的规模越来越大,不光能在海上行驶的更平稳,更可以消除士兵心中的恐惧和寂寞。 娱乐活动越来越多,这使的大宋的水师的心理和生理更加健康,还能携带更多的水果补充维生素。 在海上最怕的便是孤独寂寞以及缺乏维生素,至于淡水,大宋的海船上已经开始装备蒸馏器,可以从海水中获取淡水,只是需要时间,但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这已方法可以使得淡水的消耗变得很慢很慢。 大宋的战船十分庞大,赵祯相信这样的长度和距离已经能够和后世的大型运输船相媲美,赵祯虽然下旨造船,但船的模样直到现在他才亲眼看见。 这是一件非常兴奋的事情,在王鹤的调度下,定海军的战船穿过了澎湖列岛,穿过了泉州湾,进入了晋江抵达了泉州。 这是泉州这个贸易港第一次迎来如此规模庞大的舰队,也是赵祯第一次见到华夏无可匹敌的海军力量。 高高的船身超过了岸边塔吊的高度,俨然如同一只海上巨兽,围观的百姓并没有恐惧而是高声欢呼,他们知道唯有大宋才有如此庞大的战船,这是大宋的神舟巨舰! 赵祯在惊讶的同时也在专心数着侧舷的炮口,虽然用木板盖上了,但这些密密麻麻的炮口着实让边上的三才倒吸一口凉气。 董坤是极为不支持赵祯登船的,但王鹤却恰恰相反,他认为官家既然到了泉州,既然要检查定海军,那就必须要登船。 两人都是人臣本分,赵祯并没有责怪谁,登船是必须的,他早就有过驰骋大海的打算,历代帝王有几个能做到李白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何况大宋的战舰看着就让人踏实,若是有可能赵祯甚至希望率领大宋的无敌舰队“敲开”神圣罗马帝国的大门! 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巨舰大炮侵略的感觉,大宋的战舰甚至不用靠近港口就能把港口城市毁灭在火焰之中。 战舰火炮的吨位要比路上火炮的吨位大得多,这是格物院在研究之后发现的,尤其是战首的巨炮,号曰“定海大将军”重达数千斤,所发射的弹丸也是多种多样。 “呕……呕……” 一个尴尬的问题出现了,赵祯在这巨舰上居然有些晕船,而边上的三才居然在不断的呕吐,也让赵祯忍不住反胃。 董坤是真的提心吊胆,而边上极力推荐赵祯登船的王鹤也是忐忑的望向扶着船舷的赵祯,他没想到官家居然晕船的如此厉害。 “官家,现在战船侧对海浪,待船首正对便好了许多。” 赵祯摆了摆手:“莫要担心,朕只是稍有一些眩晕而已,最见不得三才这般在边上吐的……” 三才脸色蜡黄的靠在边上,缓缓开口道:“官家,奴婢实在受不得这海上的风浪,不知怎的在平地上奴婢能健步如飞,但到了这海上便是寸步难行。” 赵祯脸色好看了一些,船身也更加稳定了,笑了笑道:“这便是了,有些人便是如此,所以大宋的水兵不好招啊!六年时间足够让他们成为一个老兵了。” 董坤小心的开口道:“官家,咱们水师的兵卒有些远远不止六年,最多的已经达十年之久。” 赵祯点了点头,随即道:“兵部已经改了军饷发放,很快就会下达,以后水兵的俸禄依照年限发放,年限越久,俸禄越多,但六年的期限还要遵照,愿意留下的俸禄便逐年提升,若是要走也不得阻拦才是。” 王鹤在边上笑道:“官家说的是嘞!这些老兵一旦满了六年,不光是自己想走,便是地方县衙都会开具文书来要人!生怕咱们定海军把他们的丁壮给拐了去!” 海船在泉州湾绕了一个圈便返回了,因为赵祯在船上,三才死活不愿让定海军射炮,这是赵祯唯一扫兴的地方………… 第两千三百三十三章吐蕃的铁鹞子 跨过海洋和高山,大宋的成都府已经热闹非凡,自从大宋和康巴人之间爆发过一次冲突之后,康巴人便消失在了大宋的土地上。 那一场战争让康巴人知道了大宋的恐怖,他们宁愿面对吐蕃人也不想面对宋人。 而另一边,吐蕃人却发现他们再也收不到康巴人的货物,这对吐蕃人来说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 茶叶没有了,铁器只能依靠自给自足,华丽的丝绸没有,精美的瓷器没有了,大量的粮食也没有了。 便捷的贸易消失,康巴人不能再获得大宋的货物,这对吐蕃人来说便失去了意义。 之前允许康巴人在吐蕃高原上和大宋通商就是为了,走私大宋的货物方便,这是一件对吐蕃人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甚至超过了征服康巴人。 他们不是不知道康巴人从中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不愿戳破而已,他们需要大宋的货物,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吐蕃从来没有这么繁荣过,他们不光自给自足,而且在大量的贸易中获得了好处,无论是角厮罗还是仁青东都感觉到了吐蕃在“往上走”。 但现在康巴人不能再给他们提供货物了,这就让角厮罗怒火中烧,既然康巴人不能给他们货物,那就给康巴人战争! 吐蕃人把一切的愤怒都发泄在康巴人身上,仁青东不明白一个道理,当别人理所担任的向你索取的时候,断了这条路,那他们就会理所当然的报复你。 角厮罗对康巴人用兵得到了吐蕃上下的支持,吐蕃的力量相对于以往来说已经相当强大,****之下,吐蕃人的团结是前所未有的。 角厮罗轻松的便集结了十万大军对康巴人进行征伐,他还能召集更多的军队,但却不能调动边军,为的便是提防大宋突然袭击吐蕃。 果然如同赵祯所说,康巴人遭受了吐蕃人疯狂的攻击,吐蕃人的骑兵不断的冲击康巴人的防线。 仁青东从大宋的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把步卒组建成方阵抵挡和牵制骑兵的进攻,用盔甲和盾牌去武装他们,用长兵器对抗骑兵。 自己的骑兵作为机动力量不断的依托步卒方正骚扰攻击,这一套战术非常的有效,但有一个前提,不能被包围,一旦被包围,便是四面楚歌,机动力不足。 吐蕃人毕竟和康巴人不同,他们更加系统,更加的有经验,尤其是角厮罗,率军作战多年,青塘骑兵曾经和西夏人作战过,岂能是康巴人的骑兵所能抵挡的? 吐蕃军队的队形开始急速变换,彪悍的轻骑兵在外侧对抗康巴人的骑兵,而手持弩箭的步卒已经迅速抵达,吐蕃人不光有骑兵,作为一个完整的王朝自然也有步卒。 康巴人的战斗力还保持在部族的水平,没有详细的战法,更没有正规的训练,他们只是临时聚集起来的部族勇士而已。 在强大的吐蕃王朝面前自然不堪一击,康巴人面对漫天的箭雨不断的折损,骑兵疯狂的冲杀希望剿灭吐蕃人的弩手以减少同胞的伤亡,但很可惜,每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吐蕃人的轻骑兵总是冲杀过来把他们击退。 这是一场拉锯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康巴人的死伤越来越惨重,而此时才是吐蕃人正真发力的时候。 一队重甲骑兵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从马蹄声就能判断出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厚重的鱼鳞甲。 鱼鳞甲厚重而且重叠在一起,即便是康巴人的弩箭射上却也不会射穿,同时让仁青东绝望的是,他看到了这些重甲骑兵中有铁索相连! “铁鹞子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西夏的铁鹞子变成了角厮罗的吐蕃铁鹞子,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几乎是无与伦比的存在,面对他们的康巴步卒已经彻底惊慌起来。 但灾难刚刚开始,距离百步之内,这些吐蕃的重装骑兵迅速掏出准备好的弩箭向康巴人的军阵射了过来。 只不过射过来的不是呼啸尖锐的弩箭,而是一个个“小铁桶”轰动……………… 爆炸声音如同旱雷,不断的爆炸声一阵阵的刺激着康巴人的神经,也不断的刺激着仁青东的心脏。 看着倒地哭号的康巴人,仁青东绝望的在地上挖坑,这一战康巴人将会彻彻底底的输掉,不光是输掉,从今往后康巴人再也没有与吐蕃人对抗的勇气。 甚至会成为吐蕃人的奴隶,角厮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康巴人,否则也不会大举包围。 “挖坑躲避,挖坑躲避!” 这是仁青东从大宋唯一学到对付火药弹的办法,康巴人的盾牌在土地上不断的挖坑,在第二轮火药弹的袭击之前,他们终于构建好了掩体。 当火药弹再次炸响的时候,康巴人的军阵安静的不像话,所有的康巴人都紧紧地握着盾牌蹲在矮小的坑洞之中。 他们在等待,等待吐蕃人如同野兽一般的冲上来,就算吐蕃人拥有类似于铁鹞子一般的军队,他们也要让吐蕃人付出代价。 当骄傲的吐蕃人冲进康巴人的军阵时,地上的康巴人迅速用长矛还击,刺穿了马的肚子,也刺穿了吐蕃人的盔甲。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吐蕃人的冲刺速度,一柄长矛只要足够尖锐,足以变成一柄柄破甲枪。 而此时的康巴骑兵奋不顾身的甩掉吐蕃的轻骑兵回援步卒军阵,在吐蕃人的重骑兵速度降到最低,优势丧失的时候杀了回来。 装备和力量不足,只能用灵巧的战术和牺牲,用上看似有用其实牺牲极大的障眼法来作战。 仁青东便是如此,靠着康巴人的牺牲不断的换取吐蕃人的牺牲,重骑兵都是宝贝,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在高原上更是如此。 仁青东就是要赌,赌吐蕃人不会死磕到底,而他赌赢了,这一队吐蕃的“铁鹞子”迅速撤离,即便是牺牲一些也不打算和康巴人血战到底了。 第两千三百三十四章大宋的走私 铁鹞子作战多用鱼鳞阵,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文官阵形,其实说的好听,他们的阵法叫鱼鳞阵,说的不好听,基本就是狼群战术。 鱼鳞阵其实就是一个个小队聚拢,然后朝对方防御阵形全部冲过去的队形,因形似鱼鳞而得名。 一片鱼鳞能有多大的威力?不会很大,但数十片,数百片的“鱼鳞”那威力便不是区区康巴人组成的简陋军阵所能抵挡的了。 康巴人中大多数人不是很清楚这一点,但仁青东清楚,在看到吐蕃人使用火药弹之后,他便知道,这是角厮罗故意在用他们实验火药弹的威力,实验火药弹在作战时的威力。 这个时候若是还不走,那便是真的傻子,康巴人的号角再次被吹响,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撤离的号角声。 明知不可敌,那就突围撤退,包围圈越大,防御便越稀薄,这是必然的道理,即便是面对吐蕃人的十万大军,仁青东依旧不担心他们被全歼。 说是十万,其实能有一半便是不错的了,其中有多少人是苦力军? 这是吐蕃人的新兵种,其实就是在吐蕃解放了农奴之后,把一般的平民差遣来做苦力的差事,这些人组成的军队甚至连好马都没有,大多是驽马,负责运送物资而已。 康巴人熟悉地形,打不过想要突围离开却不是问题,面对追杀而来的吐蕃人,康巴人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便冲入山区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耗战,持久战,对于吐蕃人来说便是一场灾难,苦力军虽然运来了大量的物资,但他们本身也是极大的累赘和消耗。 吐蕃不是全民皆兵的,即便是平民百姓虽有一定战力,也最多只能有护卫物资的能力,想要让他们冲杀作战,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康巴人最后还是成功突围了,只不过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死伤大半,但相比之下吐蕃人更加恼怒,在他们看来已经被包围的康巴人就是插翅难飞的。 面对将军们的不甘,身为赞普的角厮罗却浑不在意,他本来就没有全歼康巴人的打算,也没有必要,他此次对康巴人用兵不光是为了惩戒康巴人,更多的是为了夺取康巴人的土地,毕竟这里距离四川路很近………… 在角厮罗看来,此次他们的进攻是相当不错的,火药弹的威力相当惊人,虽然康巴人聪明的发现躲避了火药弹的方法,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以后火药弹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对康巴人军阵的冲击已经非常明显。 康巴人的战力在高原上并不弱,所以角厮罗才会用上铁鹞子对阵康巴人,这一战用宋人的话来说就是一场军演操练。 只不过对手从木桩,草人之类的东西变成了康巴人。 要想剿灭一个部族,最简单的便是杀人,只要把康巴人杀干净了,无论妇孺全部杀掉便能使得康巴人消失在高原上。 这是仁钦桑波的意见,他作为吐蕃的大相手段高明,角厮罗把他看作是自己的“禄东赞”,而自己也将成为吐蕃的另一个松赞干布。 头上顶着活佛的名义,角厮罗的信众几乎是所有的吐蕃百姓,这样能把吐蕃的力量整合在一起。 大宋驱逐了佛教,在角厮罗看来那是因为大宋皇帝无法驾驭佛教,单单排斥驱逐并不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如同自己这般,吸纳,融合,驾驭! 现在的吐蕃很强大,越来越像一个强大的王朝,旧贵族不断的减少,拥护自己的新贵族不断的增加,这使得吐蕃的实力不断的强大。 角厮罗明显的感觉便是可调用的军队越来越多,吐蕃的越来越富庶,但大宋的货物越来越少,大宋禁商的这段时间是吐蕃最难过的时间。 大量来自中原而吐蕃所需的货物消失在了吐蕃的大地上,只能依靠宋人商贾离开大宋边境之后的走私,或是康巴人的贩卖。 事实上康巴人和吐蕃人之间的交易只占据了一小部分,所以角厮罗才会肆无忌惮的进攻康巴人,吐蕃这样的庞然大物所需要的货物自然是海量的。 最主要的便是依靠走私获取货物,大宋的商贾非常聪明,他们知道吐蕃需要货物,于是在出了铁门关之后便会在那里逗留等待吐蕃商贾的出现。 原本这些大宋商贾会在离开铁门关之后把货物卖给塞尔柱人,但吐蕃商贾会从塞尔柱人那里买到货物,如此对与吐蕃人来说价格高昂。 但若是从宋人商贾那里去买,价格也不会便宜多少,但相对来说距离节省了下来。 铁门关外便出现了一出非常不错的交易场所,那里不算是大宋的疆域,也不是塞尔柱的疆域,而于是一片荒地。 双方都没有排除兵甲的行为,因为一旦这么做便是挑衅对方。 吐蕃人商贾和大宋商贾可以在那里肆无忌惮的进行交易而不会有人知道,角厮罗对这一点非常满意,没想到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交恶居然给了吐蕃人以好处。 别人不知道,角厮罗却是极为清楚大宋皇帝的个性,一旦双方用兵,大宋皇帝是绝不会轻易放下的。 角厮罗知道,大宋需要通商塞尔柱,那里是大宋延续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塞尔柱的强大角厮罗也能看得见。 但这也印证了大宋皇帝的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大宋为了通商,为了前往西方,即便是击败了塞尔柱,也不得不和塞尔柱和谈,大宋的商贾必须要货物买到塞尔柱,以及遥远的西方去。 而在铁门关外,吐蕃却成为不少大宋商贾的买家,大宋商贾不用把货物买到千里迢迢之外,便能在这里拿到钱返回大宋,减少了舟车劳顿和其他风险。 同样也给吐蕃带来了大量的货物,只不过有一点让角厮罗非常难受,也让整个吐蕃非常难受,虽然有能够满足吐蕃的足够货物,但价格实在太过昂贵。 若是吐蕃的商贾不能开出高价,那大宋商贾宁愿把货物卖给塞尔柱也不愿卖给吐蕃,至于用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这些大宋商贾非常团结,从一开始就约定好,只要一家大宋商贾被劫掠,那所有人都不会再卖给吐蕃人。 从今往后也会有大宋的兵卒护送他们前往塞尔柱……………… 第两千三百三十五章大宋的绝情 赵祯这段时间在南巡,而角厮罗这段时间却在对吐蕃南面的康巴人用兵,康巴人不光是因为不能给吐蕃提供贸易而被角厮罗征伐,更多地是因为这里在角厮罗眼中是一道隐患。 在角厮罗的脑子里,整个吐蕃都应该是铁板一块,是一个强大的整体,即便如此面对宋人的进攻,角厮罗依旧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胜算。 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角厮罗怎么能允许康巴人这般的存在?在角厮罗看来,这样的部族有可能会随时倒向宋人。 而自家要做的就是把康巴人屠灭在高原上,或是让他们彻底成为吐蕃的部族,成为吐蕃的力量,这是一件此消彼长的事情。 在角厮罗看来,大宋和吐蕃之间谁先一步拥有了康巴人,那谁就在高原的南部占据了优势。 吐蕃失去了高原的东北部,失去了角厮罗的故乡青塘,他不能允许南面的土地也失去,这样一来面对大宋的时候吐蕃将会三面受敌。 角厮罗从大宋学到许多东西,大宋征伐西夏和辽朝的时候都是利用个击破,围点打援的战术,而这样的战术相当高明。 康巴人极为分散,他们没有城池,都是聚居的游牧之民,正好附和了角厮罗围点打援的战术,在高原上除了吐蕃,就没有强大的王朝存在。 吐蕃人在高原的南部不断的追杀康巴人,原本安静祥和的地方处处烽火,这对康巴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而这些灾难都是因为大宋的货物出现而引起的,仁青东现在非常后悔,他应该早早就率领康巴人归附大宋,不该在路上耽误时间,更不该和宋人反目成仇。 仁青东看着战死的康巴人和在战火中变得面目全非的高原,他忽然觉得这可能是大宋皇帝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消灭康巴人。 虽然大宋皇帝提醒了自己吐蕃人会对康巴人发动进攻,但这一切实在是来的太快了。 要说大宋和吐蕃人串通是不可能的,但大宋一定知道一些消息,尤其是大宋皇帝肯定是知道某些消息的。 可以说大宋皇帝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提醒过他们,但事情远非仁青东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直觉得吐蕃人不可能对康巴人发动进攻,但事实上吐蕃人进攻康巴人一点也没有手软。 这是一场部族之间的战争,本就是最原始的状态,互相吞并,谁赢了就能带走对方的一切,屠杀的只是康巴人中的反抗者,只要不反抗,就会被留下性命,成为吐蕃的俘虏,最后被编入苦力军中。 虽然都是高原部族,但吐蕃已经成为一个强大的王朝,相比之下康巴人还处于落后的部族时代,对抗的结果显而易见。 何况角厮罗极为善于学习,从大宋的身上总结出了许多战争经验。 有了一个好师傅的吐蕃人,在制度上越来越趋向于汉家王朝,这对康巴人来说就是一次位面碾压。 大量的苦力军可以保正战争的后勤需要,而吐蕃人的还可以在康巴人的地盘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康巴人的力量不能集中,只能被不断的消耗和击溃,不少康巴人只能投靠吐蕃来保命。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明知敌人不可敌的情况下,真正能做到死战到底的并不多,何况康巴人原本就不是一个统一完整的存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高原东南的康巴人就被角厮罗的大军击溃,几乎所有的土地都成为吐蕃人的囊中之物。 仁青东除了率领一些拥护他的康巴人不断向南迁徙之外,别无他法。 在吐蕃拥有火器之后,强大的军力已经不是康巴人所能对抗的存在,仁青东最后发现,除了进入大宋的土地外别无他法了。 原本近十万的康巴人,现在只有区区三万不到,这样的规模对大宋已经毫无威胁,当然也毫无用处。 仁青东只能寄希望于大宋会接纳他们这些逃难之人,即便是被大宋驱使也要比变成吐蕃人的苦力军要好的多。 所谓的苦力军中,大多都是反抗吐蕃统治的高原部族,他们原本也是吐蕃诸部中的一个,但因为不服从角厮罗的旨意而被征伐,俘虏全部被编入了苦力军。 当康巴人抵达成都府的时候,仁青东的心情是忐忑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康巴人自己破坏了规则,而大宋皇帝也没有出兵征伐康巴人。 眼下他们和吐蕃人战争大败而逃,只能寻求大宋的帮助,这时候大宋若是能接纳他们,几乎不可能。 但出乎意料的是,四川路转运使的田况接纳了他们,即便是过了青城山的关隘,进入成都府之后仁青东都是蒙的。 大宋不光派出了士兵来监视他们进入成都府,更是派出了医者和药材,还有大量的板车运送伤员。 在看到一辆辆板车上卸下炉子,大锅,糙米,开始熬粥的宋人之后,仁青东哆嗦的望着田况道:“大宋上国,为何如此绝情!” 田况知道这是仁青东在指责大宋当初抛弃康巴人,但他却摇了摇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好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贵国皇帝已经把康巴人逼得走投无路,眼下我康巴人不到三万,可战之兵不足三千!” 田况盯着仁青东冷冷的开口道:“还有?!三千可战之兵?” 仁青东被田况盯得发毛,忽然改口道:“没有,再也没有了!” “这便对了,我大宋可以接受康巴人,但却不能接受一个强大的,处处争强好胜,处处寻思利用大宋崛起的康巴人!” 仁青东终于知道田况的意思,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田况的话说的没错,康巴人是打算利用大宋崛起的,从一开始仁青东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走私大宋的货物卖给吐蕃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打算利用大宋的货物使得康巴人富裕起来,只有拥有足够的财富,才能让一个部族强大。 只可惜两头赚差价这种事情很快就被大宋识破,吐蕃叛逃到大宋的商贾也同时泄漏了实情。 但更为重要的是,赵祯在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仁青东以及康巴人的心思。 第两千三百三十六章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绝望之中的仁青东唯一的办法就是率领康巴人在大宋老实的做一个顺民,这是康巴人唯一的机会,从未有过老老实实归附大宋想法的仁青东第一次做出无奈的选择。 田况虽然带人救了康巴人,虽然对康巴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是一种邀买人心,仁青东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自己也很顺从田况这位大宋官员的管理,因为他知道,不顺从的代价将会更加的凄惨。 但他不知道康巴人对宋人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从一开始仁青东便觉得宋人不会这般的善待康巴人,尤其是在他们实力大减之后,这样的善待一定是另有深意的。 只不过仁青东没有看出其中的问题,无论是大宋的官吏还是田况都没有表现出索取的意图,这让仁青东摸不着头脑,也让他更加的恐惧。 就如同商人交易一般,一旦一方开出了价码,另一方若是一直不出价便会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康巴人已经归附了,这次是真心实意,彻彻底底的归附,没有一丝的犹豫,即便是他们的智者不开口他们也会做出选择。 吐蕃人强大,但吐蕃人却不是宋人的对手,这一点康巴人很清楚,他们更清楚的是和宋人以及吐蕃人交战过,宋人的强大要远胜吐蕃人。 吐蕃人甚至连货物都需要大宋的补给,从贸易的一开始,吐蕃人就站在了下风,但即便是这样,吐蕃人依旧在角厮罗的带领下能够把康巴人打的落花流水。 由此仁青东总结出一点,一个王朝永远要比一个部族强大的太多,永远不是一个部族能够轻易挑衅的存在。 事实上仁青东也知道这一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能够让康巴人也拥有自己的王朝,如此才能和吐蕃人对抗,在大宋和吐蕃之间求存。 但很可惜,他比不了解一个王朝的意义,也不了解一个王朝是如何运作的,拥有怎样的基础。 他只是知道能在大宋和吐蕃之间斡旋,能够有源源不断的货物进入康巴人的土地,再卖出去。 但他从未想过康巴人的土地只不过是一个走私通道而已,在赵祯眼中就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至于为何,仁青东想不明白,他也是把大宋的货物卖给了吐蕃人,也是在帮大宋赚钱,为何反而被大宋所厌恶和驱逐。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大宋自己也在“走私”,或者说是大宋皇帝在走私!自己抢了大宋皇帝的财路! 大宋对吐蕃人禁商,禁绝商贾往来,禁绝货物往来,甚至是禁绝两族接触。 但当赵祯抵达四川路之后,便为他解除了这个疑惑。 赵祯在成都府见到了仁青东,这个匍匐在他脚下的康巴智者唯一想要明白的问题便是为何大宋不允康巴人和吐蕃做生意。 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是康巴人的智者,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做生意就要利益最大,否则便是亏损,朕在成都府开设榷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给你康巴人有一个可以交易的地方,为的是给你康巴人所需的货物,但却不是给你康巴人从中渔利的,你们和吐蕃人做生意,不是在帮大宋赚钱,而是在和大宋争利!” 仁青东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向赵祯:“康巴人从未冒犯过大宋的利益!” “没有吗?你有没有想过大宋为何朕为何不允你康巴人和吐蕃人做生意?” 赵祯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终于让仁青东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难道大宋还是在私下和吐蕃人买卖?” 赵祯咂了咂嘴:“你这下明白了吧?大宋是在和吐蕃人做生意,大宋的商贾出了铁门关之后的贸易便极少有人知道,但能够和吐蕃做生意的也只有朕的官营买卖和蔡记,他们在朕的授权下卖出货物给吐蕃人,高价卖出!” 仁青东终于明白,康巴人卖给吐蕃人的货物价格还是便宜了,不光便宜,而是便宜了太多,这样一来吐蕃人的一些货物的来源就会被代替………… 大宋的商贾在皇帝的旨意下卖出的货物就会减少,如此便是大宋的损失。 垄断这个简单的道理仁青东还是知道的,原本大宋的货物价格大宋商贾说的算,有些吐蕃人所必须的货物根本就轮不到吐蕃人讨价还价,只有大宋这个唯一的供货之人。 “康巴人并不知晓此事,还请陛下恕罪!” 赵祯点了点头:“你们当然不知道,否则朕就不会对你们这般的客气,还能收容你们康巴人?还能给他们吃饭,给他医治?朕的铁骑是摆设吗?” 仁青东望向赵祯,脸色再次变得古井无波:“那不知陛下为何要让康巴人覆灭?” “汉家有一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朕要康巴人归附,便先要康巴人覆灭,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强大的外族朕不需要,朕的大宋已经足够强大,你瞧见大宋哪一个外族是在强大的时候归附大宋的?你见过哪一个外族是不被朕征伐过才归附的?” “陛下是要除掉反抗之心?” 赵祯再次摇头道:“非也!朕是要扒掉他们的牙齿,铲除他们心中的祖先,让大宋成为他的主宰,无论是心灵还是肉身,都要接受大宋的统治。” “陛下冷酷若斯,天下人知晓吗?” 赵祯摇了摇头:“不知晓,他们也不会觉得朕冷酷,相反天下人视我如仁君,视我如圣君!” “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现在仁青东又学了一句大恶似仁!仁青东拜服!” “放肆!你康巴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想要了!” 三才的喝骂与威胁并没给仁青东带来恐惧,望向赵祯笑道:“官家不会动我康巴人的,否则这场交易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仁青东也没有说假话,若是陛下想要杀我,那仁青东别无二话!” “瞧见没,你根本就威胁不了人家,这老倌已经看穿了一切,没错,朕需要康巴人,因为在吐蕃的南面只有你们最熟悉,三万康巴人,朕会把他们安置,但你们要把所有的战力都交出来,成为大宋怀安军的骑兵。” 仁青东终于明白,他赵祯所看上的就是康巴人对这片土地的熟悉,他不需要太多的康巴人,他只需要能够给宋军引路的康巴人就好。 第两千三百三十七章残酷的道理 赵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自从到了宋世之后他便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光人与人之间如此,便是文明与文明之间也是如此。 你的强大可以变成同情,但你的同情绝不能变成怜悯和心慈手软,在你对别人心慈手软的时候,别人却在暗中谋划着对你的反击。 所以这个时代枭雄最为成功,他们拥有附和成功学的基础,心狠手辣,做事只讲究效率。 赵祯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非常仁慈了,大宋现在甚至有专门保护工人的律法,这东西在近千年之后才出现在这个星球上。 赵祯只需要对待大宋的百姓仁慈,这一点便足够了,其他的外族只有归附大宋之后才能得到这份仁慈,相对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历朝历代能做到这一点的王朝有几个?便是在唐时,汉人的地位依旧是高高在上,大宋虽然也是如此,但待遇上却是基本相同的。 只不过汉家百姓的自信心已经相当高涨,大宋北灭辽朝,西灭党项,南灭大理,东灭倭国,这是旷世的丰功伟业,也是整个大宋的骄傲。 即便是和遥远西方的塞尔柱帝国作战,大宋的威武之师依旧是强大的存在,在这个时代,无愧于霸主的名号。 现在的百姓已经开始叫大宋为“东方霸主”,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是大宋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强大所造就的,是大宋的实力所匹配的存在。 大宋的强大已经为世人所熟知,赵祯对待康巴人其实就是大宋对待外族的缩影,大宋需要的是一个没了爪牙,没了力量和大宋对抗的外族。 赵祯要同化这些外族,要让他们成为华夏的一部分,这是一条非常漫长的道路。 纯粹依靠文化的输出,一开思想的教化,依靠贸易的往来是没用的,只能遭到外族的侵略,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同化外族,这样的同化是不成功的,是屈辱的。 唯有依靠自己的拳头,自己的力量,去把敌人打服了,打怕了,打到崩溃,打到身上的倔强和印记消失,才能做到真正的同化。 这是华夏先贤总结出来的规矩,他们在扩大疆土的时候都是在不断的征伐,不断的攻击,接着才是不断的吞并,不断的壮大。 思想是工具,武力是手段,就像是一个人的两只拳头,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无往不利。 华夏是个奇怪的文明,或者说是相对于其他文明来说较为特别的文明,多言性源自于上古时代的不断吞并,既有谦谦君子般的礼仪,又有无双勇士的坚强,既有古老先贤的智慧,又有发明创新的精神。 这些东西在不断的驱使华夏进步,不断的驱使华夏前进,而造就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四周不断出现的新威胁。 威胁的出现并不可怕,但这些威胁一旦突破华夏的底线,彻底全面的断掉华夏的传承,那华夏文明的恢复期将会变得十分冗长。 后世的华夏已经恢复过来,开始不断的加速前进,而现在的大宋正处于华夏前所未有的上升期中。 谁敢在这个时候对华夏有任何打算,赵祯都会和他拼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是华夏文明出现断代之前的部份。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是华夏历史的断层,也是这条巨龙的折断,恢复这些华夏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完成,依旧没有走到那个时代的巅峰。 而现在的大宋处于上升期,处于前所未有的盛世,盛唐都不足以与大宋相媲美,大宋一年的商税可以抵得上唐时的三年,有时甚至能抵得上五年。 赵祯在不断的增加大宋的人口,不断的增加大宋的财富,也在不断的扩大内需,至于外需,无时无刻的不再扩大,大宋的商品制造能力有多强,外需就有多大。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永远不能满足的“胃”不断的消化着来自大宋的商品,商路越来越辽阔,大宋的商队甚至开始和美洲的土著做起了生意。 在美洲的土著人看到和他们一样黄皮肤的汉人,都觉得这是一种来自遥远故乡的亲人,因为大宋的商人带去了精美的货物,带去了华丽的丝绸,带去保暖的棉衣和毛衣,也带去了文字和语言………… 华夏的文明开始慢慢的接触,包容,甚至侵占美洲的土地,赵祯不希望用战争的形式去对待美洲的土著,贸易和文化,技术和艺术仿佛是一把钥匙,轻而易举的便打开了原住民的大门。 这些温和的土著人把大宋的商贾当作远方的亲人,这一点被赵祯充分利用,在国内赵祯的宣传方式很简单,把美洲的土著描述成了商朝时躲避到海外的华夏百姓,应该叫做殷商人。 至于对待美洲的土著,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块来自大宋的龟壳,龟壳上写满了甲骨文,这种象形文字和美洲土著的象形文字几乎一模一样。 大宋的商队带去的不是战争而是财富和货物,所需要的也只是他们手中的黄金而已,这东西对于美洲的土著来说除了好看,装饰之外,别无它用。 但到了大宋商贾手中却能换来大量的货物,于是乎这场“等价”的交易便开始了……………… 来自大宋的商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人在那里定居了下来,美洲的丛林是充满危险的,但宋人抵达之后开始帮助“殷商人”改造他们的土地。 无论是什么样的文明,大宋的商人一律称他们为殷商人,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们是华夏殷商人的后裔,是来自遥远的世界。 宋人不断的带去先进的技术和文明,不断的告诉他们该如何与自然相处,如何大规模的种植粮食,如何使用轮子这个神奇的工具。 时间长了,也有美洲土著抵达跟随宋人商贾返回大宋,于是美洲和亚洲的交流第一次开始。 当美洲的土著看到大宋的繁华城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华丽的衣着,彬彬有礼的态度时,立刻倾倒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第两千三百三十八章战争即是国力 赵祯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在不断的视察地方,尤其是大宋的方向,无论是泉州还是海东州,亦或是琉球国,还是眼下的四川路都是大宋的边防。 一个王朝的帝王若是连自己的家门都不去看看,那也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 大宋不光是天下人的大宋,也是赵祯的大宋,所有的土地都是他家的土地,赵祯很瞧不起那些整日都在国都之中的帝王,相反秦始皇这位始皇帝开了华夏王朝的一个好头。 作为一个帝王不能单单从奏疏上观察大宋的详情,相反应该去实地考察,这一点后世人做的更好。 在那个新中国里,领导这个国家的人四处奔走,考察国情,这是一种大智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祯不怕地方官员遮蔽他的眼睛,他就怕自己懈怠而不想离开那座庞大的宫殿。 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赵旭惊醒,呆在皇宫之中并不能让他真切的了解他的王朝,只有深入地方才能真正的看到百姓的难处,看到大宋的不足以及四周的隐患。 康巴人这件事便是赵祯一手操办的,也是亲自考察的,效果如他的预期一样,这是一次“落子”吐蕃人果然如同赵祯猜测的那样对康巴人进攻了。 当然之前得到了一些消息,康巴人的力量可以为大宋的军队带来对地势的有利点,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说实话,吐蕃高原并不容易进攻,这是大宋即将面对的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高原反应就如同一道天堑让人难以逾越。 而同样的大宋也将有面对这一困难的手段,赵祯对军队的爱护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从后世了解的经验,军队的技术革新将会带动整个大宋的技术革新。 军转民的科技成果相当多,也相当有用,所以赵祯一直都在努力的发展大宋的军功体系,毛衣这东西就是最先在军队所普及的,因为在军中效果反应强烈,大宋的百姓很快也床上了这种保暖的衣物。 棉花同样如此,棉衣棉被的保暖效果要比其他的仿制品强上许多。 成药也是如此,大宋的成药最先普及的地方也是军队,因为军中看病不方便,战场上的急救最为重要,并且需要极高的效率,于是成药便成为军中的必需品。 普及成药在大宋有着非常高的意义,这甚至是一场医疗改革,成药的价格在现在已经很低,家中常备一些成药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第一时间能得到治疗。 医疗卫生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保证人口的基础健康,也保证了大宋的人口。 赵祯这一次对大宋的军队进行了一次重大改造,同时也是一次对比作战,怀安军和永康军即将发生重大改变。 此次进攻吐蕃的主力不是禁军的上四军,虽然强大的背嵬铁骑也将成为主力,但永康军和怀安军即将整编成为一军,赵祯命名为永安军。 仁青东这个人很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了赵祯的打算,现在的康巴人只能成为大宋的向导。 既然明白了那就毫不犹豫的好好去做,并且是相当卖力,康巴人已经没得选择。 不到三万的康巴人居然还有近五千的战力,这是最让田况惊讶的,但他看到稚气未脱的少年人骑在马背上的时候,不由得微微震撼。 赵祯同样也是如此,这样岁数的孩子在大宋怕是还在读书,准备科举或是其他的事情,但在康巴人这里已经其上军马,穿戴盔甲准备征战。 这就是部族文明的强大也是悲哀之处,他们的年轻人早早就要担负起重大的责任。 “官家,这些少年人很快就会在战马上成长起来,要不了三年就能成为强大的勇士!” 赵祯微微点头:“是的,这个年龄是最善于学习的存在,大宋的孩子在这时早已进入书院开始学习,有天赋的准备入仕,有能力的准备参加武举,甚至有些还在学习格物以应对格物院的招收。但你们这般是在消耗这样的年轻人。” 仁青东微微一颤带着哭腔道:“没有别的办法,这就是我等的悲哀,若是现在不学着保护部族,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祯并不担心在仁青东面前暴露大宋的秘密,一车车的火枪和火药弹甚至是火炮出现在了永安军。 这些东西看到仁青东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宋军的火器数量会有这么多,大量的火枪堆积在一起,组成了一座火器的小山。 军中的官吏已经在查验这些火器,并且在和对数目,火器这东西只要不装填火药都不会有问题。 短短的半个时辰仁青东已经瞧见了数百辆马车,这些马车的后面都是长长的火炮,黑洞洞的炮管露出在外让人觉得通体神寒。 大宋的火炮已经相当先进,才智更好,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最重要的是冷却的时间更短。 这意味着大宋的火炮装填的有多快射击的便有多快。 至于火枪这东西仁青东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识到,而现在他甚至有幸能够亲自射击。 三才有些担心的看着赵祯手把手的教仁青东如何操作火枪,生怕他会对官家开枪。 但赵祯是并不担心的,此次换装的火枪他比谁都熟悉,且边上就是虎视眈眈的带御器械,这些人都是军中的高手,反应迅速。 赵祯简单的掰开枪械的尾部,一支纸壳的枪弹被他填充进去,这是火棉为推进剂的火枪,火棉的最大好处便是无烟。 且它的爆炸威力比黑火药大两三倍,这比黑火药更加强大,使用这样枪弹的火枪能够比原本的黑火药火枪更加精准,更加强大,但也有缺陷,火棉的燃烧速度太快,不能作为炮弹只能作为推进剂。 大宋火枪的秘密远远不止这一点,装填枪弹之后火枪几乎密闭,这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火器,每个部件的工艺相当精湛。 密闭性越高,火枪的威力便越大,枪管越长精准度便越高。 拿起火枪赵祯便瞄准了两百步之外的瓦罐开枪,枪响罐碎,只用了短短一息时间,边上的仁青东震惊的僵在原地。 第两千三百三十九章火器之威 破碎的瓦罐说明了一切,宋军的火器威力惊人,但这依旧不是全部,掰开枪柄,填充纸壳弹药,再次闭合,击发,瓦罐再次碎裂,一气呵成速度只有短短的两三个呼吸。 赵祯再次做好一切,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把手中的火枪扔给了仁青东:“你也试一试?” 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比弩箭射的都要快,甚至可以与康巴人手中的短弓相媲美,最要命的是,这东西几乎不需要训练多少准头! 仁青东学着赵祯的样子举起手中的火枪,在边上带御器械的教导下知道了什么叫“三点一线”,目力极好的仁青东第一次脱靶,但不是很远,第二次便打中了瓦罐。 这样的准头便是赵祯都为之惊讶的,恭敬的把手中的火枪还给边上虎视眈眈的带御器械,仁青东向赵祯施礼道:“官家,不知这火器可射多远的距离?” 赵祯笑道:“最远可达五百步,准头极佳,只要稍加练习,可全军具备,近亦可接敌!” 仁青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五百步,这是一个惊人的距离,即便是宋军最强大的棘轮弩也不过三百多步的距离,即便如此也是依靠抛射杀伤敌人。 但赵祯并没有打算让仁青东轻松些,指了指火枪开口道:“这东西简单的很,即便是少年也能轻易屠戮勇士,无双的勇士挨上一枪非死即伤。” 对的,这是才是最让仁青东恐惧的地方,一个少年人就能举起这火器来,甚至都不需要多少练习就能够在敌人冲杀而至的时候轻易杀掉迎面而来的敌人。 五百步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不光如此,这东西的射速还很快,经验丰富的少年人不需要多,只需百十人就能击溃数百人,甚至是千人的敌军。 若是战场上的宋军老兵…………仁青东不敢想象这个结果,一个百人队的宋军精锐岂不是能轻易的屠戮千人的高原勇士? 直到这个时候仁青东终于明白,原来大宋皇帝的话是这个意思,之前一直听大宋皇帝说他改变了战争的模样,改变了战争的规则,大宋从此开始不惧怕战争,也会战无不胜。 果然是如此,在火枪之下,人命将会变得更加不值钱,谁掌握了火枪的技术,谁拥有庞大的国力制造出足够的火枪,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吐蕃人以为自己在高原这道“天堑”之后,可事实上宋人才是躲在了天堑之后的人。 吐蕃人的火器在宋军面前怕是不值一提的,那些全新的火炮,火枪,火药弹,投弹弩箭,这些东西的出现从一开始便意味着角厮罗的失败。 匍匐在地上,仁青东终于把所有的尊严全部抛弃:“官家之大宋从此无敌与世!吐蕃人完全不是大宋的对手,还请官家赦免我康巴人之罪!” 赵祯伸手把仁青东搀扶起来:“朕早早的就已经赦免了你们,你们的贡品朕瞧见了,已经表达了你们的诚意。” “多谢官家,从此之后康巴人为大宋鞍前马后!” “如此甚好!三才,派人设宴招待康巴人。” “奴婢遵旨!” 三才轻盈的离开,走的时候顺便让埋伏好的“刀斧手”离开,这些人已经没有必要登场了,仁青东果然如官家所说,在看到大宋的火器后便会彻底投降。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官家虽料事如神但在之前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火器的威力在大宋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不通王化的康巴人来说却是震撼的存在。 甚至是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赵祯轻巧的摆弄着手中的火枪,这已经是大宋较为先进的火枪了,但最为先进的火枪却永远是只装备大宋禁中的存在。 现在永安军使用的还是纸壳定装子弹,这是最大程度上提高火枪装填速度的办法,同时为了解决火枪的气密性问题,大宋的这种后装填步枪的枪柄处装有厚厚的橡胶垫片,为的就是保证气密性。 当枪柄掰开之后,装填弹药,合上时会有内置钩锁把枪牢牢的合起,同时橡胶垫片就起到了极大的密封作用。 这时候的撞针击打内置火石引燃火棉,铅弹就会被迅速的推出,火枪气密性的问题在宋人的智慧下完美解决。 但大宋皇宫中的火枪且不是如此的,赵祯提议格物院研制的全金属定装弹已经能够投入实战,而且效果惊人。 金属定装弹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忽略气密性的问题,因为装药是在金属蛋壳中爆炸燃烧的,于是便不用担心枪管中的气密性。 大宋的禁中已经开始装备栓动步枪,这样一来大宋的火枪技术将会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之多! 数百年,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才是大宋的正真“天堑”,即便是把火枪的原理和技术告诉吐蕃,吐蕃也制造不出大宋的火枪。 原因很简单,枪管,枪栓,弹仓,这些东西铸造起来就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再加上火棉的配方,金属定装弹,等等这些几乎是无数条“鸿沟”横在吐蕃人的面前。 何况赵祯把火器看的很重,不光是赵祯,大宋的任何一位朝臣都把火器看的很重,天下间最难以进入的地方,第一个便是格物院的火器司,第二个是大宋的兵工厂,第三个才是大宋的皇宫! 即便如此,大宋的栓动步枪依旧没有普及,甚至还达不到量产,唯一能够量产的也只有铁壳定装弹。 并且还是在各地兵工厂接到来自中枢以及兵部和参谋兵事院的联合发文后才能大量生产。 其实在宋军之中就已经有人开始自己琢磨铁壳定装弹了,大宋真的不缺乏聪明人,有些人按照枪管的尺寸自己打造了铁壳,并且把纸壳定装弹塞到了铁壳之中,如此一来效果也是不错的,当然这却是没有整体的铁壳定装弹要来的好。 只不过比纯纸壳定装弹要好得多,再加上枪管中的四条膛线,使得射程能够达到近六百步的距离,堪比一里地,这样的距离对于大宋的火枪来说已经相当吓人了。 第两千三百四十章枪杆子里的“宝物” 赵祯不光自己离京,还带了一些特殊的人离开了神都城,这些人便是大宋禁中的神卫军,也是大宋最先一个全部换装火枪的禁军,同样他们也是天子近卫。 在赵祯离开神都城之后,他们便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悄悄调防离京,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皇后而已,因为是她在神卫军指挥使面前宣读了赵祯的密诏。 整个皇宫乃至大宋也只有皇后知道,官家对火器的执着以及谨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神卫军在赵祯抵达四川路之后就秘密跟随在赵祯的身侧,无论是赵祯走走停停,他们始终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时准备护驾。 但赵祯并不是打算让他们来护驾的,相反赵祯要让他们也走上战场,悄悄融入到刚刚合并的永安军中,神卫军的存在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的时代,想要指挥千军万马的调动就需要主将发令,步卒传令,或是摇旗指挥或是通过鼓声,号角声指挥大军。 若是这些人成为被猎杀的对象呢? 大宋原本就拥有远程射手,毕竟大宋最擅长的便是远程打击,从棘轮弩到火枪,从火枪到火炮,大宋一直是华夏王朝中射得最远的存在。 这样的好处便是在不知不觉中积攒下来一群经验丰富,目力过人的好手,他们也成为了神卫军中的特殊存在。 赵祯轻易不会使用他们,但却要不断的培训他们,这些人被赵祯称为神枪手,因为他们几乎可以做到在三百步之内弹无虚发,这已经是非常令人震撼的事情了。 关键是数量庞大,之前要想培训出一个神射手非常难,因为他们使用的工匠或是弩箭,这种木质结构的投射利器在赵祯看来在某种意义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受到风的影响很大,初速度也无法与火枪相提并论,精准度和威力也无法和火枪媲美,但胜在造价便宜,装备大军所需的花费不及全部列装火器的四分之一。 火器最大的缺陷便是在花费上,以眼下大宋的国力财力都做不到全军配发火器,这是一件让赵祯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大宋的火棉生产速度缓慢,需要混合入一定量混合物才可以正常使用,否则以火棉的燃烧速度如果制成炮弹,发射出炮筒之前就会爆炸,非常不安全,大宋为此付出了好三个匠人的代价。 但也因此使得大宋的化学开始起步,格物院的匠人们专门进行化学研究和制备,被称为炼制学。 火棉的威力大这是格物院公认的事实,但制备难度高也是公认的事实,即便是交给兵工厂制造,也需要半年的时间准备。 火枪对子弹的消耗和弩箭不同,弹药一旦射出几乎没有回收利用的可能,唯一例外的是神卫军,他们必须回收弹壳进行重复使用。 至于永安军,他们的纸壳弹药在击发后只会留下灰烬,大宋的造纸术已经相当成熟一般打二十发才需要清理一次。 可以说现在大宋的一般火枪已经很成熟,这是赵祯投入了多年心血的情况,几乎每一款火枪他都要亲自试射,这么多年来,赵祯的火器司研制出了数十种火枪,但真正能够被赵祯所认可的只有区区几种。 他甚至亲自下旨规定了火枪的研究方向,只有三点要求,距离,精准度和射速,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了许多设计,比如气密性的栓动步枪设计,当然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捷径。 赵祯在不断的促进大宋的军工发展,因为这是他改变华夏固有体制的一个简单粗暴办法,谁手中掌握了“枪杆子”谁就说的算,赵祯要让自己的政策延续下去,那就要保证大宋最强武装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这也算不上是一个秘诀,华夏的历代王朝都在努力维系这一点,至于大宋,一个本就是依靠“枪杆子”夺取政权的王朝,怎么会放松警惕? 赵祯从神卫军的手中再次接过火枪,看着下面做工精细的弹匣,赵祯有些发蒙,这是全新的改装,火枪拥有了弹仓,最大的亮点便在于使用拥有足够弹性的金属在底下做支撑,子弹压进入之后便能做到拉动枪栓的时候抛出弹壳再次填充。 赵祯看着手中厚重的实木火枪有些发蒙,这样的步枪几乎已经和二战时的步枪差不多,即便是枪带都已经装好,不光方便携带,还能起到稳定作用。 看着被打磨发亮的枪栓,赵祯迅速的抽拉枪栓,一颗颗橙黄色的子弹迅速跳出,五发的弹仓不大不小。 栓动火枪在解决了气密性的问题后将会相当的精准,螺旋形的膛线几乎把大宋的火枪变成后世的步枪。 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亦或是精准度,赵祯手中的最新火枪几乎已经堪比后世的步枪,只不过在弹药上还有很大的差距。 后世的弹药已经到达了化学装药的极限,而赵祯手中的发射药却还是稍稍高于黑火药的火棉,当然赵祯也是看好了他的无烟性质,这也是他能在这个时代找到的最好发射药了。 五个立靶逐个竖起,赵祯抬手瞄准,在短短的三个呼吸内就全部击中标靶,速度快的让仁青东看不见赵祯拉拴的手。 这种全新火枪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仁青东对火器的认知,他觉得这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应该是天兵天将用的兵器! 快准狠,这是新式火枪的准则,赵祯蹲下轻轻捡起地上发烫的弹壳,这些东西对大宋来说也是宝贝,黄铜的弹壳本身就有价值! 也就是因为官钞的推进,大宋的铜钱被大量回收,也被大量的储存了起来。 赵祯下一步就想把金银铜这些贵重金属从货币中驱逐出去,使用纯纸币取代官钞,取代金属货币。 当然,这一步还需要更远的路去走,现在用纸币取代金属货币的时机还不成熟,只有大宋彻底稳定下来,商业开始膨胀发展的时候,才是使用纸币的时候,国家的信用背书极为重要。 第两千三百四十一章战争的模式 大宋确实如同赵祯所说的那般已经改变了战争的模式,依靠后勤保障和强大的军械增强胜利的可能性,这是最为科学有效的办法。 但这样一来所需要的便是整个国家的力量来支持战争,而不是仅仅依靠军队的战力。 赵祯已经把大宋军队的战争模式改变了,这意味着大宋的军队需要严明的军纪,强大的自信心,训练有素的单兵素质,已经完善的后勤保障。 华夏的历代王朝不是没有这一点,但大宋要做到特别好,大宋军队的军纪一直是重中之重的存在,战争一旦开始,想要控制军队就需要号令统一。 每一个军人都将成为军队的战斗单元,他们身上携带的盔甲,武器,弹药,干粮,甚至是饮水,都成为每一个士兵的保障,最大程度上的提升他们的存活率。 同时这样也是在给他们以自信,战场上的老兵都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身上的装备提高自己的存活率,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相信自己,相信袍泽,相信大宋会赢,相信宋军无往不胜,这才是大宋军队在精神上的强大,而这些强大来自于他们手中的“利器”身上的甲胄,以及带兵的统帅。 参谋兵事院的参谋使王韶亲自指挥,这让士兵们心中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自己一定能击败康巴人………… 全军上下都以为他们会和康巴人作战,这是王韶刻意引到的,即便是三万康巴人归附大宋,宋军上下还是这般的猜测。 没有人去误导他们,他们只是从种种迹象中看出要对康巴人用兵。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赵祯秘密抵达成都府,这段时间他他都在这美丽的天府之国中四处游荡。 赵祯之所以把四川路作为攻击吐蕃的主要力量,最要紧的便是四川路的地形。 他一直在寻找四川成为天府之国的由来,在史书中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天府原本是先秦时代的官名,“古者尊祖为“天”,“府”、“库”相通,是谓天府。” 而把四川命名为天府之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卧龙先生”诸葛亮。 秦朝时蜀国李冰及子二郎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之后,有了成都平原的富庶,“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成都平原,成了中央王朝的主要粮食供给基地和赋税的主要来源,再加上盆地在冷兵器时代具有易守难攻的特殊战略地位,因而避免了历史上很多次战争的破坏,得到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 历史上许多有眼光的战略家,如张良、诸葛亮等都把四川当作可以立国的根基之地,唐朝中期和晚期,关中发生战乱时,唐玄宗和唐僖宗都是选列四川成都避乱。 蜀中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不止一处,只要控制蜀中大大小小的关隘,整个成都平原便是固若金汤。 而赵祯恰巧经营蜀中多年,这片天府之土的重要他比谁都清楚,蜀中易守难攻,当年太祖攻伐后蜀,这个废柴小国不堪一击,但宋军却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太祖为了鼓舞士气,下令攻灭后蜀可劫掠蜀中。 在短短的六十六天战斗之后蜀中便被宋军拿下,但噩耗也随之开始,宋军开始劫掠蜀中,如同饿狼般的宋军几乎看到什么就抢什么,金钱、蜀锦、美女,只要一被发现就在劫难逃。 要命的是,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小门小户,全都得到了无差别对待。如果有人稍不顺从,往往就要人头落地。 这样的劫掠已经是灭族的存在,蜀中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赢了便是赢了,但这样大范围的劫掠和屠杀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太祖已经许下的诺言无法收回,在宋军的野蛮欺凌下,蜀人的愤怒终于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后蜀文州刺史全师雄带头揭竿而起,许多已降服于宋朝的州县迅速响应,宋军第一次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经过长达两年时间的镇压,宋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击败了全师雄和起义的蜀军,彻底掌控了四川。 一场本来六十六天就已结束的战斗,却因宋军的贪婪和傲慢,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也让大宋王朝开始重视起教化和民心。 当然对于蜀中这个易守难攻之地,宋王朝一直小心经营,不敢再有差池,对待蜀中的政策到了赵祯这里已经相当的完善和妥帖。 尤其是商贾,大宋对待蜀中的商贾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友好一些,因为他们的路途遥远,因为他们的道路难行,赵祯特意下旨,蜀中商贾可免税款的十分之二,这对于商贾来说是红了眼的福气。 而对待蜀中,赵祯也加强教育和卫生医疗建设,同时从三司调拨国库经费修缮都江堰与大量的水利工程,再对道路进行加固和修缮,以确保蜀中的基础设施完备。 如此蜀中百姓对赵祯这位官家的拥护是前所未有的,赵祯建设蜀中,加强四川路的防务,合并永康军,怀安军为永安军这些都是在打造一个强大的成都府。 从这里进攻吐蕃,大宋掌握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大后方,源源不断的物资会进入到前线保证大宋军队的所需,同时熟悉地形的康巴人会成为宋军最清楚的向导。 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知己知彼,赵祯相信大宋对吐蕃的征伐将会是历史上从未出过的大胜。 大宋已经很多年没有大捷了,这对于一个王朝来说不是一件坏事,但同样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有人都觉得战争仿佛在离大宋远去,这是一个不正常的想法,只要是一个文明,只要是在不断的发展,那战争就永远不会离开。 无论是侵略别人,还是被别人侵略,亦或是各种各样的摩擦所导致,战争永远不会远离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 赵祯信奉后世的格言“军人只有俩个状态,战争,准备战争!” 其实国家也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一个国家的发展不光是为了国家繁荣昌盛百姓过上好日子,更是要拥有保护这一切的能力。 第两千三百四十二章“非人”的王韶 有些事情仁青东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为何大宋皇帝选择从四川路进军吐蕃,为何要从康巴人的土地上对吐蕃发动进攻。 他只知道,眼下大宋的军队相当恐怖,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存在。 他更加恐惧的是,当他看到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站上军队的校场时,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仿佛整个大宋都能听见。 高涨的热情之下,是一个个如同钢铁一般的身躯,仁青东不禁发问,什么时候大宋的军队变成这般可怖的存在? 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令行禁止,在号令之下仿佛是一个人在前进,这难道就是宋军厉害的地方? 单单依靠这些还不够,宋军正真的强大在于配合,火器和人的配合,甲胄与火器的配合,人与器物的配合需要做到灵活多变。 在这一点上,王韶才是用兵的大家,若是论以往的作战方式,王韶不一定是军中的佼佼者,狄青和他进行过兵棋推演,结果他完败与狄青。 狄青这个老家伙在骑兵的运用上,战术的穿插上,以及与步卒的配合上即便是赵祯也不敢掠其锋芒,十次推演能够赢上两次便算是不错的了,其中说不得还有一次是狄青让他的。 但若是在火器战争的前提下,王韶使用步卒,骑兵,车马,火器,进行一场国力作为保障的灭国之战,狄青是万万不敢和他交手的。 用狄汉臣的话来说:“王韶非常人也!王事思虑周全,用兵有度,进退有方,不可奇袭,亦不可强攻,无他法也!” 在这方面赵祯要承认自己的不足,王韶是一个极为讲究规则的人,在他看来无论是军队还是国家都需要一个完善的规则,都需要一个运行的方法。 所以赵祯和他做过几次推演之后,便立刻放弃和他继续交战的打算,这个人在兵棋推演上就是个疯子,几乎吝啬到一个士卒都不愿牺牲的程度。 赵祯是甘拜下风的,他承认,作为主帅,王韶在哪个军中,那个军便有了福气,他对自己手中士兵的爱护甚至超过了赵祯自己。 所谓爱兵如子,不过如是! 前方哨马得到的消息很简单,吐蕃大军已经从康巴人的土地上撤走了,他们没有能力在原地建立了起一座城池,遥远的补给线也是一个麻烦。 在康巴人几乎被吐蕃消灭干净之后,以战养战就成为了不可能,除非继续向大宋进发,否则就要回师。 角厮罗完全是在拿康巴人练手,从战场的痕迹上来看,吐蕃人已经对火器有了充分的了解,但他们使用的大多数是火药弹,并未见到火炮的痕迹。 很明显,吐蕃人对铸炮的锻造工艺以及铸造工艺并不了解,虽然见识过大宋的火炮,但要想自己制造出来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小心火炮可以锻造,但中型火炮和重型火炮便只能够通过铸造而得到,其中的工艺之复杂,吐蕃人根本就不可能制造出来。 知道结构和原理有什么用?铸造工艺不可能知晓,即便是模样相同的火炮,大宋的便能打出千米之远,而吐蕃人的冒牌货很可能当场炸膛。 至于原因赵祯知道而吐蕃人和角厮罗却不知道,大宋的火炮使用的是青铜或是黄铜,延展性好,耐热耐高压,而吐蕃人使用的却是铸铁火炮,那玩意………… 大宋也是在摸索中发现规律的,其主要原因是大宋舍得花钱! 在进行大量的模拟比对之后,宋人发现,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以优势压倒了铸铁炮,但是,青铜炮的炮管比较软,在多次发射圆形炮弹时,炮弹以不正圆的方式穿过炮管,容易使它变形,因此单纯的用青铜不适宜制造重型炮,需要参杂其他金属在其中。 而黄铜火炮却没有这个问题,但另一个问题也十分棘手,黄铜火炮的成本太高! 只有大宋这样富裕的王朝才能舍得下如此高昂的成本,让吐蕃这样做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的,角厮罗规定了吐蕃的货币以铜为主,其他贵重金属相辅,因为这是能够得到百姓承认也能得到外族承认的唯一货币。 吐蕃若是仿照大宋印制官钞,不光大宋和其他外族不买账,便是吐蕃人自己也不买账。 大宋的火炮技术比火枪技术要落后的多,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却要领先。 火炮的发展只是更换装药和弹丸,至于炮身依旧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就是火炮的材质,长度,厚度,大宋的火炮除了实弹外,还有燃烧弹和开花弹两种,以及刚刚研制出来的爆炸弹。 这几种弹药已经能够满足宋军的作战需要,至于后装填火炮,大宋还在研发中。 受到赵祯拴动火枪的启发,大宋的格物匠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后装填火炮,这是最简单的延伸思维,有了想法之后再进行制造和实验就要快的多。 现在大宋的火炮已经能够起到相当惊人的攻城作用,即便是再平原作战也能够发挥相当出色的战力,大宋的军阵会把火炮阵地保护的极好。 宋军上下都知道火炮的威力,也知道这种超远距离击敌的利器对自己有多大的作用,自然拼死保护。 火炮被装在车厢之中,待战,箱车四壁皆开,火炮发而敌摧萎,百炮齐发,声若惊雷震撼数十里。 这样强大的武力威慑别说是从未和宋军交锋的吐蕃人,便是曾经的霸主契丹人都要望而却步。 火枪的装备率一定要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发挥最大作战效能,这是王韶数百次推演和实战的结果,为了寻找这一秘诀,三司为不断的演习话费了万巨的国帑,而在包拯发现,王韶只是为了得到这个数据并验证之后,气的打去了参谋兵事院,并且上疏赵祯,严厉谴责王韶的疯狂行为。 在包拯看来这是疯了,一战未打便花费甚巨,打起仗来还了得? 但赵祯还是把他劝阻了下来,这些数据若是不用钱买出来,那就要用大宋将士的性命换,这样算下来岂不是划算的紧? 如此到是让包拯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说人的性命比不上大宋国库中的钱财重要? 第两千三百四十三章西边的异动 吐蕃人在边境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大宋的青海路在不断的集结大军,而且青海路的边军更加频繁的调动和驻防,对边境的巡逻也增加了数倍有余。 大宋的这样举动立刻让吐蕃人紧张起来,吐蕃人很清楚自己和大宋之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是在交战,但却也是剑拔弩张,边境上少有风吹草动,双方之间都会草木皆兵。 吐蕃人在防备大宋的同时,大宋这边也在防备吐蕃人,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大宋突然之间的调动让吐蕃人乱了阵脚。 在吐蕃朝堂看来,大宋在段时间不会对他们发动进攻,甚至都不会越过青海湖,角厮罗深知大宋皇帝是一个稳重到极点的人,他为了一场战争甚至不惜准备三年的时间。 但青海路的动静却推翻了他的猜测,这样大规模的调兵,增加士兵数量,在某种意义上不再是大宋的操演,而很有可能是一次借着“操演”名义的进攻。 毕竟大宋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自从赵祯以操演的借口突袭燕云十六州后,对于操演一词天下人都会有着别样的理解。 谁也不能相信大宋就不会借着此次操演的名义突然出兵吐蕃,小心为上是吐蕃人的一贯做法,他们自认为自己拥有高原屏障,但他们依旧密切的观察着大宋在青海路的一切部署。 在吐蕃人看来,这里曾经是大宋西征的主要通道,也是最好的一条通道。 角厮罗和整个青塘在这里吃过大亏,但现在的吐蕃不同了,它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王朝,是一个团结的王朝,是一个在宗教引导下,在角厮罗这位伟大赞普带领下的王朝。 这样的王朝能够拥有多大的力量?在角厮罗看来最少超越了曾经的吐蕃,掌握了火药配方之后的角厮罗更有底气和宋军一战。 各种各样的消息汇集到了逻些城,在红宫之中,角厮罗不断的看着来自各地的边关文书眉头紧锁,吐蕃的官员已经在他的安抚下退走了,不光要安抚这些官员,还要给他们以信心,这才是他角厮罗这位吐蕃赞普该做的事情。 而仁钦桑波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吐蕃南部的康巴人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大军基本全部撤回。 这让角厮罗松了一口气,对于现在的吐蕃来说,多一份力量就是多一分胜算。 围剿康巴人在于时间而不是在别的地方,但仁钦桑波也带来一个坏消息:“赞普,康巴人的智者仁青东带着一些残部穿过大金川前往宋境了,据说成都府还接纳了他们!” “这些康巴人的确是高原上的勇士,他们居然能够在本赞普的亲自围剿下逃走数万人,实在是让人惊叹他们的能力。” 仁钦桑波笑了笑:“也不全是如此,康巴人对地势了解透彻,知道该走那条路前往大宋,知道我等不敢追击过境,但眼下康巴人所剩的不过是老弱病残,对我吐蕃已经没有威胁,眼下是把康巴人的土地收归朝廷,用这些土地对那些有功于吐蕃的人进行封赏…………” 角厮罗同样露出笑容,点头道:“这时候就要看谁能带来大宋的消息了,不少人都去了大宋的边境,希望在那里探听消息来,但只有正真的进入大宋的土地,才能知道消息的准确与否,本赞普不觉得宋人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奇袭吐蕃。” 仁钦桑波的脸色变了变:“不知赞普从何而知?” 角厮罗指了指东面道:“大宋皇帝是个稳重的性格,若是真要对我吐蕃人用兵,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眼下调集军队,物资,大抵是要和我吐蕃对峙,让我等时刻提防罢了。” 仁钦桑波皱眉道:“宋人狡诈,大宋皇帝更是善出奇谋,眼下宋军在青塘故地施以重兵,我吐蕃当小心应对,以防有变,再者说提防宋军也可使吐蕃之内的臣民心中安稳些。” 角厮罗自然愿意听从仁钦桑波的劝诫,点头道:“如此便加强对宋军的窥探,同时调遣大军严阵以待,宋军若进,则迎面痛击,若诈则以不变应万变!” 仁钦桑波赞道:“赞普这般最是稳妥,臣已派人潜入青塘故地,不日便会有准确的消息接连传递而来。” 角厮罗从锦榻上起身,看着仁钦桑波道:“大相多多操持此事,眼下康巴人已经败亡,大军又调回,那片土地许多人眼红,争论不休之下,以剑拔弩张,各部虽说已经归附朝廷,但多有踟蹰,朕要用康巴人的土地,让这些人都闭嘴。” 仁钦桑波赞道:“赞普好计策,趋利而行之人必被利所困,眼下这些部族之间还有龌龊,全靠赞普斡旋,但仁钦桑波以为时机已到,当利用康巴人的土地,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了!” “朕亦有此意!” 两位吐蕃君臣相视一笑,但眼睛中却透露着一丝杀机。 吐蕃和大宋一样也有自己的问题,吐蕃的统一才过了多少年,多少的社会矛盾在不断的爆发出来,甚至连角厮罗引进汉传佛教和吐蕃的佛教也存在着矛盾。 这是让角厮罗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在他看来佛教就是佛教,即便是吐蕃佛教和汉传佛教稍有区别,也应该互相包容,留为己用。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角厮罗并不知道,宗教其实是狂热的,复杂的,信仰之战更是会演变成强大而又激烈的战争。 汉传佛教的势力在吐蕃越来越庞大,这是角厮罗一手造就,大宋已经没有了适合佛教成长的“土壤”但吐蕃却对佛教敞开了怀抱。 自从贤觉的法师带领苦行僧到了吐蕃之后,经过角厮罗的宣传和他四处的“讲法”,汉传佛教在吐蕃得以传播的很快。 佛教在天竺和在汉地完全是两样的存在,汉家文明对佛教的改变是强大的,因为汉家文明本就善于把别人的东西归纳为自家的东西。 改变宗教对于汉家文明来说并非是一件难事,要让佛教更加适合当地的发展,贤觉自然也要让佛教更加适合在吐蕃发展……………… 第两千三百四十四章吐蕃的宗教 吐蕃高原这样的苦寒之地,最需要的便是以宗教来支撑民族和国家的自信心,同时也需要信仰来让他们更加坚信。 角厮罗便是看到了汉传佛教的好处才让贤觉在吐蕃境内大肆宣扬佛教,他是赞普,是一个政治上的领袖,他只是会去关心汉传佛教给他带来的好处,至于其他原因他不会有任何考量。 事实很快给角厮罗上了“生动”一课,汉传佛教和吐蕃的佛教,完全就是两回事。 佛教到了汉地产生变化,到了吐蕃一样产生变化,吐蕃的佛教和天竺的佛教相差的便更多人,而且教派并非单一。 在这一点上赵祯对吐蕃苯教的了解要远超角厮罗这个“吐蕃”人。 吐蕃的宗教主要划分可以朗达玛王之灭法为界,按佛教在吐蕃的弘扬划分为前弘期和后弘期。 吐蕃在未传入天竺佛教之前,原本盛行古象雄佛法雍仲苯教。 赵祯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佛教到底是起源在什么地方?到底是不是那个“王公之后”所创立的教派? 因为在赵祯找到了大量资料中,苯教远在天竺佛教传入西藏之前,早已在雪域高原广泛传播,是吐蕃人最重要的精神信仰。 在唐朝之前,吐蕃象雄地区的所有天文学家、教育学家、译师、医师、卦师、算命师、风水师、以及有文化的学者等等都可称为“本波”。 当时吐蕃高原的所有文化和宗教信仰都可称为“本教”。“本教”实际上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宗教信仰,而是吐蕃人的文化体系、哲学思想、文明礼仪、民风民俗、民族精神和社会教育等等诸多因素的总结。 苯教已经成为吐蕃人的精神家园和实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甚至连政治都会受到苯教的强烈影响。 雍仲苯教起源于古象雄冈底斯神山一带,是以显、密、大圆满的理论为基础,以皈依三宝为根本,济世救人,导人向善,有着自己圆满成佛窍诀的佛陀教育,也是吐蕃高原上最古老的佛法,至今已有一万多年的历史。 而提到苯教就不得不提到高原上的另一个辉煌鼎盛的文明,古象雄文明。这个文明就是以“雍仲本教”的传播为主线而发展起来的。 到后来,苯教逐渐没落,因为唐时吐蕃的伟大赞普“松赞干布”娶了汉家的文成公主,以及尼泊尔尺尊公主,于是乎汉传佛教及尼泊尔系佛教进入了吐蕃。 这使得苯教的地位急剧下降,而且开始和外来的佛教进行了一定程度上多多少少的杂糅。 文化的碰撞开始凸显,但在赵祯看来,这一切都是松赞干布的高明手段! 苯教在吐蕃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松赞干布这样的英明君主怎么会轻易的让宗教一家独大,处处拿捏政治? 而对付苯教的最好办法就是引进俩个“兄弟”,这俩个兄弟和苯教极为相似,又貌合神离,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汉传佛教和尼泊尔佛教对于苯教的冲击是明确的,但对吐蕃的宗教改革却充满了积极作用。 松赞干布以高明的政治手段操控着整个吐蕃信仰,也使得吐蕃王朝能够统一整个高原。 史书记载:“其地东与松茂嶲接,南极婆罗门,西取四镇,北抵突厥,幅员万余里,为汉魏诸戎所无也。” 这是汉家文明对吐蕃王朝的描述,也是对松赞干布疆域扩大的描述。 一个善于利用宗教,善于利用制衡手段,善于妥协和进攻的统治者是可怕的,原本对于松赞干布以及吐蕃王朝的了解赵祯是并不在意的,但在看到了史书中的描述后,赵祯觉得松赞干布是汉家文明,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赵祯也明白了为何吐蕃王朝居然能和盛唐争锋的原因。 松赞干布创建的吐蕃王朝在他死后居然能够数次攻陷唐时的国都,这在华夏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见的壮举。 但兴于宗教也败于宗教,吐蕃王朝因为佛教的加入而强大,也因佛教的加入而分崩离析。 宗教便是一把双刃剑,在利大于弊的时候自然可以使用无往不利,但当社会发展和强大之后,弊大于利,这时候若不管控,便会伤人先伤己,得不偿失。 赵祯对吐蕃的了解要远比角厮罗对吐蕃的了解多得多,角厮罗毕竟不是正统的吐蕃人,他只是被举起来的吐蕃王族后裔,至于真假,谁会去辩驳? 宗教在吐蕃的地位很高,角厮罗本打算利用宗教使得吐蕃更加团结,汉传佛教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佛教的地位高涨。 但在也在伤害着吐蕃这个高原民族,佛教讲究的众生平等,但也在提倡忍受一切苦难,要求人放下心中的执念,这本身就是一种自相矛盾的逻辑,虽然佛教有许多自圆其说的解释,但最终这些解释却满足不了一般人的逻辑思维……既然讲究众生平等,那就应该去争取而不是逆来顺受,因为我们本就平等,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压迫? 角厮罗解放吐蕃的奴隶,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提升吐蕃的国力,同时也符合平等的精神,但这就给了吐蕃人以冲击,要求平等的声音越来越多,但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平等的。 说到底,吐蕃依旧是贵族统治,一般吐蕃百姓的权利极少,他们手中的自由相比吐蕃贵族来说几乎可以等同于无。 吐蕃成为了中央集权的王朝,但依旧需要贵族进行统治,其中的利益输送和复杂的关系依旧存在。 相比之下,角厮罗更加更加羡慕大宋的环境,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的施政本就是在追随大宋的步伐进行的,希望通过汉家的制度把吐蕃的环境变得和大宋一样,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但眼下却恰恰相反,解放了奴隶之后,吐蕃贵族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要知道这条路也是汉家文明所经历过的,是发展的必经阶段! 当初的世家门阀是在战争和内乱中被消灭的,旧贵族同样如此,赵祯为了消除大宋立国之初的旧贵族用了多少手段?! 角厮罗想要跳过这个步骤,直接使得吐蕃和大宋现在的制度一样可能吗? 不可能,于是他便利用康巴人的土地,对吐蕃贵族开启了新的打击,但前提是大宋不会进攻吐蕃,吐蕃拥有一个和谐的外部环境………… 第两千三百四十五章追捕密探 赵祯从来就没有打算给角厮罗整顿吐蕃的机会,之前是因为大宋需要准备的时间,需要积累高原作战的经验,需要适应高原环境。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赵祯不得已给了角厮罗以喘息之机,数年的时间让角厮罗率领吐蕃发展壮大,统一了整个吐蕃高原,这是赵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也是最理想的战争状态。 说到底就如同“养猪”一样,当一头猪已经养的白白胖胖的时候,就是可以宰杀的时候,有必要让他继续享受安稳的环境吗?有必要一直养下去吗?这样只会把猪养成“猪精”………… 连屠户都知道的道理,赵祯同样知晓,角厮罗的规划赵祯从一开始就知道,仿照大宋的模式或者说仿照汉家文明的进程这在某种意义上是赵祯灌输给角厮罗的想法。 赵祯就是要让角厮罗学习汉家文明,就是要让他把吐蕃经营成汉家的模样,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两种文明使用同一种制度,其结果必然是汉家文明最有利,原因很简单,汉家文明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 赵祯改造了汉家文明,角厮罗也想仿照,但没有经历过那些“沟沟坎坎”,如何能进行一场社会进步? 不可能,虽然如此,但赵祯不会给角厮罗以机会,他若是不断的改革下去,吐蕃还会有进步的空间,赵祯担心在宗教的强大影响力之下,角厮罗做到一些需要过渡的阶段。 所以在得知吐蕃的宗教和阶级对立爆发之后,赵祯便果断动手了,大宋的精锐部队开始往青海路集结。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大宋的背嵬铁骑和踏白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最为大宋最强大的骑兵,他们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十万背嵬铁骑几乎可以碾压任何对手。 骑兵的最大弱点便是后勤保障麻烦,他们的速度快,但却也使得补给线变得漫长,一旦孤军深入,最大的危险便是被人断了粮道。 但同样的,宋军的后勤也是极为强大,补给的车队几乎可以相当于一般的战兵,拥有较强的战斗力。 而且宋军还有步卒配合背嵬军和踏白军的进攻,可以说大宋的军队几乎没有短板。 装备了火器的宋军更为强大,他们拥有丰富的战争经验,而且争夺军功的勇武之心从未熄灭过。 仁钦桑波派遣到宋境的探子乔装成了来自西域的商人,毕竟大宋和域外的通商已经达到了高度繁荣的程度。 来自西域的外族实在太多了,吐蕃人只需要稍稍乔装,甚至不用乔装,说一口流利的塞尔柱话便能进入大宋,只不过他们无法从青海路的关卡直接进入,而是从遥远的北方关卡,铁门关抵达大宋境内。 这是一个遥远的距离,铁门关是大宋的西北门户,但距离青海路路途遥远,需要横跨整个新疆路才能抵达宁夏路,再从宁夏路绕道青海路。 遥远的跨度需要大量的时间,还好他们是仁钦桑波提前派出去的人,在收集到需要的情报和消息之后,他们便会青海路的边境悄然返回。 青海路是曾经的青塘,大宋在这里只有关隘没有长城,边境上最多修筑栅栏以防有人穿越,但这样的地方只能依靠边军巡逻查探,大股军队定然是不能通过的,但一两个偷越边境的人却是容易的很。 即便是科技发达的后世,想要放止偷越边境也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除非修建长城一般,在国境线上建立起强大的防御,但前提还是要有人巡逻………… 赵祯没想过要建立和长城一样的防御工事,因为不需要,建立长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放止外敌………… 现在赵祯眼中,草原和高原不是外患,而是内患,哪有对付内患建立强大防御工事的道理?? 吐蕃人的哨探伪装成商人在青海路四处探查消息,这是相当聪明的做法,因为青海盐和大量牧场的出现,青海路已经贸易繁盛,大宋夺取土地向来都是一边统治一边开发。 繁荣的商贸往来使得外商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令人惊奇的事情,遥远的大食商人都会出现在大宋的各个角落。 何况这些吐蕃哨探的身上带有塞尔柱王朝的通关文书,这是让大宋放松警惕的主要原因。 从这段时间的吐蕃的哨探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地方,大宋的商贾虽然还在青海路往来,但带来的大多是一些行军所用的物资,棉衣,棉被,毛衣,粮食占据了大多数。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满足这里百姓所需的,除了卖给军队外,哨探们想不出还能卖给谁。 这是大宋常用的障眼法,战争的准备会利用大量的商贾来完成,而朝廷只需要把一袋袋的官钞运到青海路就好,剩下的事情完全由商贾负责。 这个发现让他们紧张起来,只有大规模的战争才会需要这么多的军需之物。 但更让这些哨探笃定大宋在积极备战的却是往来的军队调动,青塘城,宗哥城,溪哥城这三座城市乃是青海路三座最为强大的城池。 在大宋的统治下,城防不断的加强,城高兵足,且商业繁荣,附近居住的百姓也是极多,再加上完全就是军寨堡垒的邈川城相互呼应,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在这种情况下这三座城池还在不断的增兵,那必然是要积极备战的,而大宋的备战敌人只有一个,便是西面的吐蕃。 隐藏在城池之中的吐蕃哨探看见了大量的兵卒出现在了这三座城池,至于邈川城他们根本就进不去,那里已经被大宋打造成了一座军寨堡垒。 在这三座城池中,吐蕃的哨探看到了禁军的各种旗号,秦凤路的镇戎军,怀德军,永兴军路的定边军,保安军,甚至还有宁夏路的宁夏军以及靖塞军! 这些禁军是不可能出现在青海路的,现在在这里集结目的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要对吐蕃用兵,由此这些吐蕃哨探得知,大宋在积极备战,而不是要进行一场操演! 青海路即将成为大宋出兵吐蕃的边州,而就在他们获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人开始抓捕这些来自吐蕃的哨探了……………… 第两千三百四十六章制度的优势 负责抓捕吐蕃哨探的人不是黑手,也不是皇城司,而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神秘辖骑“死骑”。 自从赵祯离开了神都城之后,死骑便消失在了大宋,即便是三才也不知道死骑的下落,他只知道这支强大到吓人的骑兵是辖骑中最神秘,最恐怖的存在,寻常蛰伏有旨即调,且只服从官家一人指挥。 抓捕吐蕃密探便是赵祯给死骑的旨意,这些死骑自己获取情报,盯梢,抓捕,刑讯,已经完全不需要黑手的帮助,多年来练就的本领已经足够他们用的了,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受到黑手以及皇城司“老人”调教的黑骑已经相当出色。 吐蕃的密探很多,近白人分布在青海三城之中。 青塘城是吐蕃密探最多的一座城池,师横在此坐镇,密捕数数十人无一走漏,一座青塘城被他做局成了一座大牢,在抓捕之前以公文请求杨怀玉调兵封堵四门。 杨怀玉在看到赵祯的随身神宝后立刻调兵,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却知道官家已经把神宝赐下,因为这神宝只有上面的印纽而无下半部的底座。 作为大宋的高级将领,杨怀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枚皇帝神宝“类同虎符,唯有帝王亲近者可得半之”,别说是吐蕃人不可能知晓,便是一般都朝臣也不可能知道,根本就不用怀疑真假。 杨怀玉对眼前这个身穿粗布衣的小贩随意的把神宝放在货框中不禁眼角有些抽搐但依旧客气的拱手道:“皇城司的大官可在?” 那小贩却回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非皇城司之人,还请将军莫要追究,只需派兵驻扎四门,容我等清剿贼寇便是。” 杨怀玉点了点头便不再询问,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需要知道,官家还能给自己领兵之权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说明官家对东城豪门下手之后依旧信任自己。 自家做了什么事情他当然清楚,东城豪门做了什么他也清楚,幸好自己早早搬出了天波府,和家族划清界限,在这次官家对东城豪门的打击之下自己能够得到官家的信任独立于这件事之外,和自己相比,石元孙便不同了,他受到了石家的连累,失去了领兵的机会。 为此石家人在宫门口哭嚎了三天都没有叩开拱门。 不少人都说石家完了,再也没有机会,石元孙原本是受到官家器重的眼下却这般谁都知道官家是因石家之事牵累了石元孙,将门世家,开国勋贵,数代英明一朝尽丧,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这段时间神都城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多少显贵之家迅速没落,成为谁都瞧不上的存在,整个神都城的圈子都变了,尤其是东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变化从外表上看不见,但却是最为可怖的地方。 自己跟随官家多年,自是了解官家的为人,东城豪门有今日的下场乃是咎由自取,谁也怪不得。 当初便是警告过家中也无济于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中的长辈们都变得那么看重钱财了?杨家多大的名头?家大业大,难道还不够开销? 杨怀玉并不明白,在大宋财富已经成为勋贵们心中的一切,有了财富才会有翻身的本钱,才能更好的培养出后辈。 你杨怀玉一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便是再得官家信任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终究是要时过境迁的。 这完全就是两种思想,杨怀玉一直在努力和家族划清界限,从赵祯对东城豪门不爽之前便已经这么做了,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思想上的不认同。 杨怀玉要做孤臣,做赵祯的孤臣,做大宋的孤臣,那就是势必不能和天波府有所牵连,所以他才会不断的努力证明自己。 结果便是赵祯接受了杨怀玉的诚意,也接受了他的效忠。 大宋需要孤臣,赵祯巴不得把所有人都变成孤臣,这样一切按法度办事,一切魑魅魍魉在朝中都将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这是不可能的,政治本就是一种高级游戏,在政治出现的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被带入到了“这款”游戏之中。 这次大宋对西面的吐蕃用兵,对于大宋来说几乎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用兵机会,从此以后大宋能开国战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大宋的官制被赵祯改的有些让人难以捉摸,最大的问题便是武将需要拥有军功才能拥有更好的升迁机会。 而军功这东西也是加官进爵的所在,不光武将,便是文臣也要有军功加持才能往上走的更远。 这是当初赵祯为了激励大宋的朝堂,激励大宋的所有人而采用的办法,军功是什么?就是战功,战功在大宋是做不得假的东西,需要你真真切切的去参与,去了解,去组织,去谋划才会出现的! 尚武是赵祯所提倡的,军功便是尚武的最高表现,无论是一般的士卒还是军中的虞侯校尉,亦或是朝堂之中的武将,都需要军功。 这东西就没人不需要的,大宋对军功的鉴定和查验非常严格,因为公平,公正便是赵祯建立军功体系的根本。 只有做到军功给予本人,才能让这套制度发挥出激励士兵的作用,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尊尊“它”。 无论是哪个人,只要敢染指别人的军功,其后果必然是惨烈的,不光朝廷治罪,官家治罪,还要送到军中让大宋的士卒用刑。 没人敢动军功一下,这是赵祯对大宋军队最严厉的要求。 原本对于大宋来说,和平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但现在却是战争变得来之不易,大宋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渴望来一场战争,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 因为每个人几乎都会参与其中,成为利益的羁绊者,一旦开战,朝廷发布债券,以战争所得获利付给购买战争债券的人。 大宋的商贾只要得到朝廷的需要,就可以用可观的价格一次性把所有库存都售卖出去,甚至还会接到朝廷的订单。 而一般的百姓再次多了一个迁徙的机会,对于大宋百姓来说每一次迁徙几乎都是一次发家致富的开始,这样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太多! 第两千三百四十七章论“间谍战” 赵祯不光改变了战争的方式,甚至连战争的利益都进行了改变,原本的汉家文明对外发动战争都是统治者基于遥远而又虚无缥缈的利益来进行的。 甚至有些战争完全没有好处,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当然也为了重新对国内的统治阶级进行“洗牌”。 但赵祯不同,赵祯把大宋的每一个人都拉入到了战争之中,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的战争和他们息息相关,甚至所有人都是既得利益者! 赵祯不光是把统治阶级拉了进来,还有最平凡的普罗大众,这些人在赵祯的眼中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相反他们是组成大宋的一部分。 而看穿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便有杨怀玉………… 曾经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杨怀玉岂能不知道官家的想法?不过官家这样做他自然是赞同的,当战争使整个天下人获利的时候便不是获利,而是大义! 杨怀玉调兵驻守青塘城的四座城门,不是封堵而是大军围绕青塘城驻扎,四座城门外全是宋军连成片的军营,对外防备,对被也防备。 宋人这样的“操作”立刻让乔装的吐蕃密探惊觉起来,他们不傻自然知道这是异常现象,但当他们打算离开青塘城的时候,却被人立刻扑杀。 死骑的效率很高,也很专业,没人会想到一个在市面上卖馄饨或是汤饼的小摊主会是手段高明的辖骑。 不光有这些人,还有一些甚至是隔壁的邻居,偶尔路过的路人。 吐蕃密探在青塘城,宗哥城,溪哥城三处都受到了秘捕,死骑的做法很简单,他们并不需要从吐蕃人口中获得怎样的情报,毕竟在吐蕃向大宋渗透的同时,大宋也在向吐蕃渗透。 甚至可以说大宋早早的就掌握了吐蕃的地形,人口分部等消息,这些都在吐蕃和大宋的“蜜月期”时便已经收集到的。 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吐蕃人之前的密谍根本就没有任何建树,他们虽然也存在于大宋,但基本上都是和聋子瞎子一样,因为无论是黑手还是皇城司都在极力的收买这些人。 基本上仁钦桑波派到大宋的所有密谍都变成了大宋的“人”,这是一副荒谬的画面,吐蕃人从大宋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大宋想要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唯一让吐蕃人获得的重大情报便是火药的组成材料,这一点实在是难以杜绝的事情,只需要把每日进出格物院的货物记下来,在互相进行试验,长久之后便能得到。 当然吐蕃人更多的是从当初走私的奎大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有了火药弹的吐蕃人几乎可以复原大宋的火药弹,但前提是他们能够弄清楚火药的比例。 这对于吐蕃人来说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好在他们的密谍居然从大宋获得了火药弹的配方和比例,并且还有详细的制造方法,这边让吐蕃人兴奋的无以复加。 经过试验之后,他们发现这些火药弹的威力和宋军的也相差无几,于是更加笃定他们的密谍在大宋的作用。 狡兔三窟,仁钦桑波是聪明的,他并没有再次使用大宋境内的密谍来获取大宋在青海路的部属,相反而是派出新的密谍伪装成塞尔柱人和西方人来大宋探查消息。 眼下被捕杀的吐蕃密谍显然已经暴露,他们谁也不会去管谁,只是想着自己去逃命,这也是他们当初收到仁钦桑波的告诫。 以吐蕃利益为重,这时候就不应该优柔寡断,更不应该去救助同伴,他们最要紧的是把手中的情报送回到吐蕃去。 吐蕃密谍四散而出,但对于已经被大军包围的青塘城来说,即便是掏出城外也会被宋军所追杀。 他们得到的情报非常重要,关系着宋军的调动和布防,也是宋人即将对吐蕃作战的证据,当然也有从何处出兵的消息,这些对吐蕃来说极为重要。 想要逃出被围的如铁桶一般的青塘城几乎等于痴人说梦,但吐蕃人有自己的办法,他们早早便收买了城中的牧人,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大量的马匹。 当抓捕开始的时候,吐蕃密探便开始在城中疯狂策马,死骑对他们的抓捕自然要围绕这些人进行。 但即便是再怎么抓捕终归是出现了漏网之鱼,只有一个人侥幸逃脱,其他人全部被死骑射杀的干净。 看着身上插满弩箭的密谍,师橫准备率人去追杀那个漏网之鱼,但却被蔡石给拦了下来,作为死骑的管事,虽然没有什么身份,甚至还和死骑颇有间隙,但死骑上下对于这位谋略过人的管事还是有些尊重的。 “贼人就要跑远,城外的禁军可堵大部密谍,但对落单走脱者束手无策,此人骑术必定高明!” 蔡石点了点头道:“确实高明,但却没有必要追杀他,这样才能证明他能从咱们手中拖走是因为骑术高明,也是靠的真本事而不是咱们放走了他。” “放走?!” 师橫稍稍错愕便惊讶的盯着蔡石:“你的意思是故意让他走脱?把青海路这段时间的调动和部署全部告诉角厮罗?” 蔡石点了点头,用脚挑了挑地上的死尸道:“不光咱们这里要有走脱的的密谍,宗哥城也要有,但溪哥城必须全部扑杀,如此一来便不显做作,还能两两印证他们探听到的消息,岂不极好?” 师橫这下明白蔡石的意思了,看来这其中必定有诈,可当他继续想向下询问的时候,蔡石却不搭理,转身对黑手的将士道:“速速清理这里,派人去青海路衙门让他们发出安民告示,便说是有些吐蕃毛贼企图作乱以被大军收拾了。” 一群人开始忙活起来,师橫拉着蔡石的衣角小声嘀咕道:“便是有事也和行动兄弟说一声,我等乃是官家的死骑,难道还不比别人可靠?” 蔡石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何必从我这里来探听?” 师橫笑了笑:“猜到的事情是猜到的,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你说的…………” 蔡石挥了挥衣袖:“无耻之尤便是尔之模样!官家根本就不打算从青海路用兵,这样的障眼法难道你看不出来?” “难怪官家让你放了那些漏网之鱼嘞!” “你怎生知晓?!” “咳咳………………今日天光不错,不如先生与我出城狩猎如何?” “滚!” 虽然被师橫诈出了一些消息,但蔡石并未真的生气,这事情从一开始就瞒不住他的。 第两千三百四十八章时代的规则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边不断的向四川路而来,赵祯站在鸽舍旁不断的看着一支支飞来的信鸽,这些信鸽经过专门训练,在看到赵祯胳膊上的白色棉布后便打了一个旋,灵巧的停在上面。 赵祯摸了摸信鸽的羽毛,柔顺堪比丝绸,同样也能做墨水笔来使用。 这个在大自然中孕育出的神奇“精灵”成为了人类的朋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这个时代的通信。 当然,堆积如山的消息让赵祯觉得头疼,眼下他在想要不要把胳膊上的这只小精灵给红烧了?又或者是清蒸? 不过当他看到密信的内容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把信鸽放进了鸽舍,同时给它铲上一把干的玉米粒,还把水箱装满。 终于开始了第一步,吐蕃人正在自己挖掘的陷阱之中挣扎的迈出了第一步,只要有第一步,那么第二步,第三步,后面的一切准备都在等待着吐蕃。 等待是漫长的,但赵祯却享受这种等待的感觉,事实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青海路的调兵也是如此。 大量的军队调动到青海路,吐蕃人就算再聪明也不会不上当,而事实上赵祯并不打算让杨怀玉率领的青海路大军作为攻伐吐蕃的主力,相反他们的作用是牵制吐蕃的大军,起到辅助作用。 对吐蕃用兵其实很简单,获得战争的胜利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赵祯更看重的是他对军队的改造,对战争模式的改造。 这场战争看似牵连很多事情,但事实上却要比看上去更加重要,牵连的东西更多! 后世的战争已经说明,在技术条件,武器装备,人员素质悬殊的情况下,战争很可能出现一边倒的模样。 后世的某个大国便是利用绝对的技术优势在战争中碾压对手,付出的伤亡比预期小的不要太多,让整个世界震惊,也维持了他领导地位。 而现在,大宋也是一样,永安军作为攻伐吐蕃的主力,强大的技术装备和人员素质,将会第一次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上改写战争。 这将会极大的提振大宋的国威,提振大宋百姓的归属感,认同感,提振百姓对天家的忠诚,同样也会让世界上的各大帝国知晓大宋难以匹敌的强大。 因此赵祯对吐蕃一战准备的是相当充分,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还是一次实验,一句对这个世界宣布“改变的是时间到了”的宣言。 冷兵器与热兵器之间的碰撞,战争模式的改变只存在于大宋这个高度发达的国家,其他还在使用兵器,甚至是保持游牧或农耕的文明都将会被这次战争所震慑到。 赵祯从来都不相信国虽大好战必亡的事情,只要是绝对能够胜利并且能给大宋带来利益的战争,就会亡国,只会让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个世界上没有某种红利能够比得过战争红利给人类文明进步带来的多,每一场战争都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动力。 从上古时代开始,战争就在人类文明和发展中起到了重要贡献,没有战争,华夏的土地就会有如今的辽阔,没有战争,人类文明便不会从石器时代向青铜器时代过度,更不会向铁器时代,封建时代,甚至是帝国时代过度。 战争或许会使一个文明消失,但一定会使另一个文明进步,眼下赵祯所处的便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封建时代,一个没有那么多精神圣母的时代。 这就是血淋淋的历史真相,当华夏文明没有办法通过强大的武力保证自身安全的时候,一切的美好和财富都将化为泡影。 后世的经验证明了这一点,现在赵祯就恨不得对那些参与过侵略华夏的八国土地实行“三光政策”。 三才已经在赵祯的身后站了好久,直到赵祯转头被他吓了一跳之后才赶紧躬身道:“官家,王韶求见!” 赵祯瞧见了三才脸上的惶恐,帝王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每当自己想起后世的种种屈辱时,身上的怒意便会不自觉的浮现,即便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依旧控制不住。 历史系出身的赵祯最不愿意看的便是近代史,但当初的教授却极力要求他们必须看,不光要看,还要刻进心中,留下刀砍斧劈的痕迹,让这段历史一旦浮现便会出现蚀骨之痛。 因为忘记历史便会重演历史,这是在让后辈记住曾经的耻辱。 所以在赵祯发现自己成为大宋官家之后,对外部的威胁极为忌惮的原因,他知道宋朝的灭亡是多么的悲惨,华夏文明在那时出现了断代,十万人跟随皇帝投海是怎样一股悲壮和绝望?! 这些他统统了解,至于西方列强,在这个时代还在欧罗巴的土地上孕育,他们不光还没成长起来,甚至连苗头都不算。 东方的伟大已经超越了西方,即便是古老的文明都已经被华夏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赵祯作为帝王之后,最先想明白的一个道理便是,强权大于一切,只有获得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这个时代没有怜悯,没有避难所,没有桃花源,有的只是力量的角逐,当你的力量强大时,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反对我?我把你征服!抗议我?我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辱骂我?我让你的头盖骨变成我的酒壶! 这就是时代的现实,就是这个丛林之中的法则! 同情和怜悯毫无作用,或许会获得人心,但你的强大才是让你的百姓拥护你的所在! 后者比前者更加受到百姓的拥戴,受到百姓的歌颂,受到百姓的赞扬,带领帝国走向强盛,带领帝国走向称霸世界的道路,这才是百姓所需要的。 只有这样,你才能给你的百姓带来好的生活,带来庞大的战争红利,带来让人瞠目结舌的社会进步! 赵祯发动的战争没有一场是无意义的战争,这些战争都是为了让大宋更加安全,都是在加固大宋的防御。 拥有的北方的草原使得大宋不再担心游牧民族的威胁,夺取了南方的海外诸国使得大宋的粮食与日俱增,打下大理国使得大宋的西南成为固若金汤的堡垒,征服过天竺,使得“阿三”不敢越雷池半步! 现在吐蕃就只高原之上,他们是大宋边境上存在的最后一个威胁,打下吐蕃之后,庞大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脉会成为大宋的屏障。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坤舆一统! 第两千三百四十九章吐蕃高原的重要性 逻些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个人穿着大食衣服的人出现在了城门口便被拦下,谁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一个大食人来到高原之上的逻些。 这里虽然是吐蕃的国都,但却并没有多少外族,甚至连汉人都没有,当初角厮罗为了稳定人心,并没有把逻些城中遗留下来的汉人给抓捕起来或是杀掉。 相反而是让他们继续在逻些城中安居下来,不光如此还给了他们相当不错的保障,只需要多缴纳一些税收就好。 在角厮罗看来,把这些汉人留在身边能有不错的好处,最少让世人觉得他是一个仁慈的赞普,并且战争是大宋最先挑起来的。 但大食人的出现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当然这个不可能是大食人,作为精明的商贾,大食人对方向和道路的了解远超吐蕃人。 这个大食人便是仁钦桑波派往大宋的密谍,此时的他心中极为庆幸,居然能从那么多的宋军围剿之下突出重围,但此时的他也充满了恐惧,近百人的密谍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在吐蕃人看来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当然他也带回了重要的消息,宋军确实在青海路集结,而且不是操演极有可能是一场对吐蕃的进攻! 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于是这个名叫刚切的年轻人成为的吐蕃的英雄,他带着邪恶汉家王朝的消息历尽千难万险返回吐蕃,成为所有密谍中唯一一个把消息带回来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欢欣鼓舞,在吐蕃人看来宋军再多也不怕,因为高原的天堑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即便是适应了青塘的气候又如何?越是往高原上走,这道无形的天堑越明显,宋人能在青塘游弋却不能深入吐蕃。 对于高原,吐蕃人有着相当高的自信心,在他们看来,这是汉人不可跨越的屏障,即便是宋军有人能上得了高原,但大部分人都难以适应,战力必会大减。 便是了解大宋的角厮罗和仁钦桑波两人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在他们看来宋军来的越多越好,这样便能做大程度上的削弱宋军的兵力。 三十万人的大军从青海路出征,必定会沿途散开,分为三路大军,每路十万人的大军还会继续分散开,成为更小的作战力量,这就是汉人的用兵之法。 但三十万大军最大的问题不在别处,而是在于粮草供给之上,角厮罗在失去青塘之后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宋军追击不出百里便退回去了,其根本原因在角厮罗看来便是粮草补给跟不上。 到了高原,灶火已经做不熟食物,饼子,馒头,包子,甚至是糙米饭都做不熟,宋军的粮草必然会出现大问题。 自己用土地换取时间自然是明智的,眼瞧着宋军的战线被拉长,角厮罗甚至都能笑出来。 只要宋军距离逻些城的脚步越近,那宋军的补给线便会变得越长,到时候派出骑兵袭击宋军的运粮车队,宋军在断了粮草的情况下能撑的了多久? 即便是宋军派出一部分的战力保护运粮的车队,但长路漫漫,大军所需众多,岂能是保护得过来的? 角厮罗的战术相当成功,他的想法也让赵祯有些难办,毕竟宋军的强大需要大量的后勤保障才能发挥出来。 用空间换取时间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制衡宋军的作用,也正事因为如此,赵祯才放弃从青海路用兵直逼逻些城的打算。 要想消灭吐蕃,最基础的便是灭掉角厮罗政权,擒贼先擒王,这是汉家祖先毁灭一个文明的最好办法。 吐蕃人在高原上生活的时间很长,但真正统治的时间却并不久远,大一统的时代甚至只有短短两百余年的吐蕃王朝。 吐蕃人是由多个高原民族组成的,这一点和汉家文明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汉家文明中汉人做为了主体,不断的同化和容纳其他外族,使得他们也变成了汉家百姓。 而吐蕃人却并非如此,他们之间的隔阂与区别一目了然,互相之间没有归属感,甚至因为高原上资源的问题互相都有矛盾。 角厮罗建立起的统一王朝使得这些人放下成见,合并在了一起,但这并不是赵祯想要的,纷乱的吐蕃反倒是有利于大宋的统一和管理。 吐蕃人因为独特的原因无法大规模内迁,这是一件稍显麻烦的事情,只能把吐蕃人留在他们的高原上。 而这样一来就要增加大宋的管理成本,在吐蕃大规模驻军可不是一件好事,对吐蕃人不利的同时,对大宋管理吐蕃同样不利。 赵祯从一开始对吐蕃的设想便是利用分而划之的办法,通过思想和贸易,通过中央派遣官员的改造来使得吐蕃安定下来。 光靠武力是决绝不了所有问题的,除非赵祯能够下手,让大军把高原上的所有吐蕃人驱逐出吐蕃,或是全部屠杀。 但这样的事情赵祯又做不出来,极端主义的代价便是让大宋的四周出现一群随时打算报复的人。 这不是明智的选择,赵祯用兵都是一揽子工程,绝不会把战争当作简单的作战来处理,更不是为了宣扬国威来做。 相反赵祯出兵高原最重要的战略考量便是为了节省大宋在西面的驻守兵力,这不是为了增加大宋的负担,而是在“减负”。 用兵需要时间,青海路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吐蕃人的巨大压力,无论他们承认与否,大宋对吐蕃用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眼下的一切不过是开始而已,青海路的军队调动已达三十万人,这个数字对与吐蕃人的压力不言自明。 而另一边身处四川路的赵祯却在和王韶两人面对沙盘进行推演,吐蕃大部分地区的沙盘早早就在黑手的配合下制造出来,格物院的匠人手艺毋庸置疑。 山川河流,森林湖泊,道路关隘都在沙盘上被呈现出来,插满了各种各样旗帜的沙盘,在赵祯和王韶的眼中便已经是一座战场。 王韶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何时从成都府出兵,但赵祯却死死的掐住时间不放,在赵祯看来眼下还没到出兵的时候,青海路的动作还不够大,也不知道蔡伯准备的怎样了,正真能够决定出兵时间的人是他……………… 第两千三百五十章蔡伯俙的“抠门” 蔡伯俙担任的是凉州转运使,同时也负责调配从大宋腹地抵达青海路的军需,这些军需中最主要的便是粮食,其他的才是衣物,器械。 杨怀玉也在等待,眼下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青海路,每日所耗万巨,但蔡伯俙这位后勤官一直在拖延时间。 大军现在所用的是早早便在青海路安顿下来的粮食,但这些粮食只能够大军在撑半个月,半个月后若大军粮草不至,除了抢百姓的粮食外,他只能率军撤离。 此时的蔡伯俙却在凉州不断的积攒粮食,却一车也不往青海路发,前来交接的背嵬军后勤官已经急的直跳脚,他不光是负责背嵬军的后勤,甚至还要负责三十万大军的总后勤,杨怀疑已经把调度之权交给了他,若是不能把粮食运到青海路,除了把自己的脑袋运过去别无他法! “蔡转运使,眼下三十万大军只带着半个月的粮食和物资驻扎在青海路,若是您还不下令运粮,不出十天大军必然要在青海路就食!青海路本就不产粮,到时百姓的日子必然难过,你我都拖不得干系!” 蔡伯俙看着眼前张冒气急败坏的模样眯着眼睛道:“本官当然知晓!就食青海路有何不可?别和我说青海路没有粮食!每年从关中运往青海路的粮食可不在少数!” “但那些不是军粮!” “笑话!难道三司没有付给你们“就食”的官钞?!这在当年北伐契丹之时便已经定下的事情杨怀玉难道不知?大军就食与边,若粮草充沛,可三司拨款扑买粮草!” 张冒盯着蔡伯俙道:“明明是你凉州转运使负责运粮,大军出征之前杨帅便把那些钱财用作将士抚恤之用,杨帅说了,谁动谁死!” “现在你们必须要用那些官钞,眼下还不是运粮的时候!” “凭什么!?” 张冒已经动了真怒,大军在外若是因粮草而耽搁,甚至产生哗变,后果不堪设想,便是眼下大宋的军队纪律过人也难免出现营啸之类的事情。 自古以来用兵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宋军能够携带干粮赶路也不过维持数日的功夫而已,能如同大宋一般维持半个月几乎不可能。 张冒看着蔡伯俙坚决的模样,把手摸向腰间的横刀,他已经开始怀疑眼前在大宋鼎鼎大名的蔡伯俙是不是背叛了大宋。 蔡伯俙淡然的望着已经把手搭在横刀上的张冒道:“你是军武院中培养出来的新起之秀,这么年轻便有这般的地位不容易,你要是敢拔刀,四周的神射手必会取你性命!” 张冒看着周围却没有发现蔡伯俙口中神射手的踪迹,但他隐隐的感觉到四周有人在窥探他,尤其是身后的方向,脖子上的汗毛都忍不住炸了起来。 还为待其说话,蔡伯俙却开口道:“告诉杨怀玉,那些钱他用不了多少,把钱拿出来买粮吧!” 张冒狐疑的望向蔡伯俙:“转运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伯俙冷声到:“让你把消息带回去,难道你听不懂吗?” 说完蔡伯俙便把一个木匣塞到了张冒的手中:“把这个锦匣传给杨怀玉,他打开之后便会知晓,速速回去,莫要在本官这里耽误时间,免得他杨怀玉着急了!” 张冒看着手中的锦匣有些惊讶,上面大大的令字不是出自参谋兵事院,而是出自兵部! 兵部负责调兵遣将,参谋兵事院负责部署,这带着大大“令”字的锦匣出自兵部,而不是参谋兵事院,这便是蹊跷的地方。 张冒发现了不妥,但却看到蔡伯俙严厉的眼神,心中虽然不服,但此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张冒甩袖而去,但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蔡伯俙的话:“很快就会有粮商前往青海路,到时便有地方买粮食,大军只需要在青海路就食,别的事情暂时还不用杨怀玉操心,待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他出兵的。” 张冒不是第一天进入朝堂,蔡伯俙话里有话的感觉让他瞬间胸口一颤,回首看向蔡伯俙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但蔡伯俙却并没有回答他什么,而是转身进入内堂,边上的仆役已经过来送客,张冒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蔡伯俙说的话,毕竟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谁也不是傻子,眼下蔡伯俙的回答很清楚,就是要让杨怀玉把从三司领来的钱先用掉。 那些钱是杨帅作为大军出征之后抚恤阵亡将士的,轻易根本就不能动,这几乎是大宋各军的规矩,出兵之前给足将士以底气,让他们知道不会出现“马革裹尸”的悲惨,才会让大军气势高涨,悍不畏死,最少战死之后能够获得朝廷的追赠,以及赏赐抚恤的同时,还能得到这份额外的抚恤,多了一重保障。 蔡伯俙言之凿凿的让他告诉杨怀玉可以使用这笔钱,不用担心,那便是后续会有人把这笔钱给补上,要么便是另一个让张冒不敢往下想的事情。 另一种可能便是,此次出兵根本就不需要青海路的三十万大军作为主力攻伐! 用三司的支度钱作为抚恤已经是宋军出兵的习惯,只有在不作为主力的时候才把这支度钱作为购买粮草之用,因为不作为主力,便没有多少伤亡,支度钱也不可能用光余下的便足够付给阵亡将士所用。 张冒不敢再想下去,他要迅速赶回青海路,蔡伯俙交给杨怀玉的兵部令匣很可能就是用兵时间以及方向。 一路上张冒不敢耽搁,骑马赶回了青海路,当他抵达大军驻扎之地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后的空空如也,除了跟随的亲兵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这让军中的将士议论纷纷,而杨怀玉却并没有立刻发怒,也没有要求军法从事,相反而是望着张冒道:“蔡伯俙和你说了什么?” 杨怀玉和蔡伯俙是旧相识,虽然不能说是心有灵犀,但却也是极为了解,蔡伯俙不可能背叛大宋,更不可能背叛官家。 如今张冒空手而归,必有原因。 第两千三百五十一章“诱饵” 当杨怀玉看到兵部的锦匣中装着参谋兵事院的文书后便知道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这是军中急件,兵部主递役金牌急送,所以外面才会出现兵部的令信。 参谋兵事院主用兵调动,打开文书一看,杨怀玉彻底被书信中的内容所惊呆,参谋兵事院的命令写的清清楚楚,奉官家旨意,此次征伐吐蕃,青海路三十万大军,无论是背嵬军还是踏白军亦或其他禁军均不是主攻之军。 他们的任务便是在青海路制造大军逼近的假象,拖延吐蕃人的大军。 书信中写的很明确,就是要让杨怀玉率领三十万大军不断的向前缓缓推进,不断的压迫吐蕃人,让吐蕃人把主力放在他的身上。 杨怀玉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三十万大军居然只是战场上的“诱饵”而已,参谋兵事院的文书定然是来自官家的旨意,否则没人敢发出这样耸人听闻的文书来。 但杨怀疑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自己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会变成策应,而不是攻伐吐蕃的主力? 无论是背嵬军还是踏白军,亦或是其他调遣而来的禁军都已经在青海路换防过,可以说这些将士对高原环境相当适应,在吐蕃高原上作战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眼下忽然就要让他们作为策应,杨怀玉实在是想不通,虽然策应的任务很重,也很重要,但不能作为主攻,这话杨怀玉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军中“摩拳擦掌”的将士们交代。 三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居然是等到了这个?杨怀玉心中觉得憋屈,但他知道这是出自官家的旨意,所有从参谋兵事院发出的文书都是经过官家的授意,否则便是有天大的胆子,那般对这沙盘比划的人也不敢下这样的军令。 军令如山!杨怀玉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此时根本就不是犹豫的时候,看着张冒猜测到的模样,杨怀玉挥手道:“莫要哭丧着脸,本帅还没死呢!现在你便带人用三司的支度钱向前来青海路的粮商扑买粮食,听说今年南方又是一个大丰年,蔡伯俙这厮打的好算计!” 张冒无可奈何的去了,大军用钱买粮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样买来的粮食甚至比朝廷批下来的粮食更加便宜。 便宜的不在于成本上,而是在于运输的费用上,朝廷从观众批下来的粮食一路运到青海,路上的折耗不知多少,但通过粮商运来的粮食,路上的折耗都是粮商而不是朝廷的。 抵达的粮商卖出的粮食价格几乎等同于关中,这些粮商赚的便是南方粮价的低廉,眼下运送粮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了,四通八达的公路和铁路足以分担一部分成本。 粮商们只需要雇十来个车夫和伙计便是,粮食装在大车中从公路上运过来,十来个人一路上能吃多少的粮食? 短短三天时间,来自南方的粮商就把青海路给填满了,不光如此,还一个劲的让张冒多买些。 实在是没有办法,听到朝廷发出告示,说青海路需要大量的粮食,大宋的粮商便一窝蜂的往青海路送,不光送粮食,还有肉干,腊肉,腌菜,鱼干等等一切方便储存的食物。 谁都知道大宋的军队调往西面的青海路军演,这时候需要粮食数量自然不少,谁都希望从中获得一杯羹。 于是便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过来,甚至让张冒和一群后勤的官吏挑花了眼。 当了后勤官这么多年,张冒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阵仗,买的没有卖的急,价格自然是上不去的。 三司给付的支取钱拿出了一大部分购买了粮草,这是大军这段时间所需的,足够三十万大军在青海路再撑上足足一个月。 但大军不能只是驻扎在青海路啊!如此一来这些粮草花费的完全没有价值,就食本就是为了减轻朝廷负担,可如此一来非但没有减轻朝廷负担,还增加了所费,倒不如分散到各地去就食。 张冒的牢骚被杨怀玉给瞪了回去,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军中法度森严,杨怀玉带兵更是如此。 张冒知道,杨怀玉对待自己虽然严苛,但对待监军穆修却是天壤之别,两人之间的关系甚好,都是当年跟随官家东征西讨打下来的。 “穆监军,眼下粮草以备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吐蕃?” 穆修看向杨怀玉道:“大军征伐必有文书,文书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便是。” 杨怀玉捧着文书指了指道:“要紧的是这文书上些的是择机开拔,这择机二字端是让人难以捉摸,若是本帅觉得时机已到,大军开拔了却不一定是真的时机一到啊!” 穆修看了看文书,随即笑道:“你是三十万大军的主帅,你说时机到了便是时机到了,择机二字不是告诫,而是给你权利,是参谋兵事院给你的用兵之权,也是官家给你的统兵之权!” 没想到一份公文到了自己的手中和在穆修的手中完全便是两种解释,杨怀玉皱眉思索一会后道:“既然一切皆备,那便大军开拔便是!” 穆修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将士们枕戈待旦月余,为的便是建功立业!如今可不是征伐吐蕃之日?!” 杨怀玉瞧见传令之人离开后,看了一眼张冒随即道:““穆参军”,你又不是没瞧见公文,本帅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可不是攻伐吐蕃的主力,连之前答应将士的支度钱都拿出来买粮了,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穆修眯着眼睛望向杨怀玉道:“三十万大军,仅仅作为策应可能吗?便是不主攻吐蕃,难道就不能建功立业?再说,咱们的大军不断向前推进,给吐蕃以压力,谁说这便不是功劳?大军攻伐是战功,策应牵制同样是战功,若是吐蕃人反扑上来会怎样?咱们难道束手待毙?” 杨怀玉摸了摸下巴,穆修接着道:“大军在外,必要建功立业的,但官家的意思很明显,咱们牵制吐蕃主力并非易事,若是吐蕃人识破了官家的计策,派大军调转东南会怎样?” 杨怀玉猛然一惊:“东南……我等不能有失啊!” 穆修猛地拍了拍杨怀玉的肩膀道:“这一战你才是最难的!小心应对,带领三十万大军建功立业不难,但要让约束住他们,使得他们拖住吐蕃人的主力却不简单啊!” 第两千三百五十二章全军出击 穆修的话让杨怀玉猛然一惊,是这个道理不假,指挥三十万宋军击溃吐蕃人是不难的,但官家却不希望如此,相反还要让他拖住吐蕃人,这便麻烦了。 双方一旦交战,后果自然是全力拼杀,战场上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勇者胜,怯者死,三十万大军如何做到既不胜又不败的程度?这在之前还从未有人遇到过。 眼下粮草具备,这就是出兵的最好时机,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若是大军不前,反倒是让人生疑,吐蕃人一旦撤走,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传令全军整顿,三军按军令进军,不可擅动,亦不可擅退!行进皆需中军传令!” “喏!” 传令的士卒背着旗号离开,穆修微微点头道:“眼下我等出兵吐蕃,吐蕃人必会派大军堵截,这便是诱敌之计,三十万大军诱敌,古往今来再也没有官家这么大的手笔了。” 杨怀玉苦笑道:“只可惜我三十万大军的将士战功怕是…………” 穆修转头笑道:“战功?你还担心少了咱们的战功?不可能,战功上官家早有计较,此事我等只需按部就班便是,难道永安军攻下逻些城之后,吐蕃人就不会回援?只要咱们盯住吐蕃人,死死的咬着他们,吐蕃人一边需要回援,一边又和我等缠斗…………” “败亡在即!” 杨怀玉和穆修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是翻起了惊涛骇浪,显然这一切都是官家布制好的,这么说来官家从一开始就打算出奇兵夺取逻些城? 从康巴人到吐蕃,一切的一切都被官家算计在其中,这难道便是官家禁绝和康巴人商贾的原因吗?若是如此,官家可谓是一步观十步! 穆修也是顺着自己猜测而说的,但他发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张大网里,抬头看了一眼杨怀玉,迅速的从沙盘的边上抽出一张舆图。 看了看逻些城,再看了看青海路,算了一下距离后感叹道:“官家这是调虎离山,把康巴人的大军调到距离逻些城最远的地方,咱们青海路的三十万大军便是角厮罗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是诱饵。” 杨怀玉缓缓坐下:“前些日子殿前司的严中说神卫悄然换防了,这事情几乎没有人知晓,走的时候几乎搬空了大半个火器司!” 穆修长叹一声道:“果然如官家所说,眼下咱们大宋用兵已经完全变了,火器将会成为主道,听闻火器司的火器已可达数百步,精准无比,中者非死即残,” 杨怀玉一下便全明白了,缓缓坐下道:“官家这不光是在调虎离山,还是在操演啊!只不过这一次的操演和王朝不同,官家要用全装火器的神卫来攻伐吐蕃,还有永安军!” 火器司的火器有多少穆修和杨怀玉都能猜出一个大概,神卫军是擅长使用火器的老兵,而他们和永安军配合作战,不光能把永安军对火器的使用能力提高,还能得到人数的补充。 老带新是大宋军队的旧例,自从官家改革军制之后,这习惯便被各军保留,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老兵,新本即便是训练的再好也没有多少战力。 眼下老兵都被各军当作是香饽饽一般的护着,便是到了退役年龄的,也尽量行文兵部要把老兵用招募之法留下来。 穆修斟茶喝了一口道:“官家利用熟悉火器的神卫军来带刚刚组建的永安军,这是上上之选,而且还听说官家的圣驾就在四川路,这是又打算御驾亲征了吗?” 杨怀玉道:“官家不会御驾亲征,王韶在四川路,有这个一板一眼的老倌在,官家根本就没有御驾亲征的机会,王韶用兵向来便是讲究规矩,若是官家御驾亲征,他必定会拍屁股走人。” 穆修哈哈大笑道:“便是这个道理,王韶善用火器,也善于领兵,最早便是他上疏官家要推广火器的,眼下火器如此之利,官家岂有不用王韶之理?” “官家合并永康军和怀安军,此举是否不妥?永康军驻守离堆为川西之要害,怀安军驻守金水为川东之门户,如此合并为永安军…………” 杨怀玉的疑惑穆修摇了摇头道:“整个四川路只需要一军驻守便可,待吐蕃灭国,川西还需驻军?官家自然会在逻些城驻军,如此川西之边患尽矣!至于东川……能驻军吗?!” 杨怀玉咽了一下口水不再说话,东川为蜀中门户,原本在这里驻军便是提防有人火烧剑阁自立为王的蠢事。 若是吐蕃攻灭,东川再驻屯军队便是有些不妥了,防备谁?是防备蜀中有人作乱,还是防备朝廷进入蜀中? 杨怀玉感叹道:“老穆,你说官家如何能想出这种种妙计?吐蕃一旦被攻下,只需驻守一只大军便可,如此一来蜀中之局自然破了,还省了三才财费,这般的计较当真是世间少有。” 穆修指了指天上道:“官家的眼光自是我等不能相比的,杨帅只需配合官家便是,若论用兵带兵,官家除了狄帅之外便最为信任杨帅。切莫因家中琐事而牵挂,官家仁慈,必定不会重罚,只不过他们过上一般人家的日子,这可比背负天波府这个名头要好得多不是?” 杨怀玉望着穆修,这么多这么多天来他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提东城之事的,稍稍感叹道:“多谢穆兄!此事我自然分得清,勋贵的贴补还在,官家并未夺了杨家勋爵,这已经是法外开恩,怀玉不敢奢望!只盼能多得军功周济家中。” 穆修却摇了摇头道:“不能周济,越是周济越难以走出去,东城勋贵之家皆是如此,都落得这步田地,还要雇那么多的仆从,当真是让人心寒!” 杨怀玉点头道:“便是如此,家中已经衰败,产业尽失,但朝廷的贴补钱还是可以度日的,最少比怀玉当年的俸禄高上许多。” 见杨怀玉看开,想开,穆修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杨帅万万不得心软周济,否则杨家再也不是什么天波府了!” 冲着穆修的背影拱了拱手,这个老倌虽是文官,但却有着不同的爽朗,对世事大多也是看透了的。 第两千三百五十三章何为“有道”?何为“无道”? 吐蕃人明显能够感觉到青海路的不同寻常,这段时间吐蕃大军已经在青海路外集结,角厮罗的赞普法旨很简单,调动吐蕃的大军提防宋军的对吐蕃的突袭。 这对大宋来说是一次征伐,但对于吐蕃来说却是一场关乎王朝延续的“卫国之战”。 “保家卫国”这个名头很高大,也让人充满了正义感,世界上的道理就是这样,在你这里觉得对的事情,在别人那里却是一次赤裸裸的侵略。 在大宋上下上下看来,侵略吐蕃算不得什么,甚至是正义之举,是讨伐角厮罗当初对大宋的背叛。 但在吐蕃人看来,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侵略,是宋人贪念无耻的表现,这是有悖于天道的,佛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宋人征伐吐蕃天下生灵涂炭,这便是有悖于天道,至于说角厮罗背叛大宋的问题,早已被他本人美化过不知多少会。 在角厮罗的宣扬中,他本人变成了一个为了带领吐蕃人走向强大和统一而打破宋人束缚的佛陀转世! 他并非是背叛大宋,而是走向了自己的宿命,角厮罗在命中注定就要带领吐蕃人前进。 如此一来大宋必然成为吐蕃人心中“无道”的一方,不过这只是吐蕃人心中的想法,而不是宋人心中的想法。 角厮罗做宣传,赵祯同样做宣传,大国用兵必然要“师出有名”,赵祯早早便让翰林学士写了一篇慷慨激昂又义愤填膺的征讨檄文。 内容自然是沿着角厮罗所展开的,同时也把吐蕃人的野心揭露出来,把吐蕃人描述成为时刻盯着中原的“恶狼”。 大宋征伐吐蕃,为的是乾坤一舆,这是一件让大宋百姓兴奋的事情,战争对于大宋来说不再是兵灾,也不是消耗国力的表现。 相反,谁都知道战争会给国家和民族带来巨大的好处,和无限的荣耀,唐时都没打下来的吐蕃,甚至深深的羞辱过大唐,若是被宋人拿下,岂不是证明大宋比盛唐还要强大? 宋人在心中有着一股屈辱和憋闷,别看现在大宋的疆域如此之大,甚至超越了盛唐,甚至统治的能力也达到了巅峰,草原,西域,以及倭国都已经是大宋的疆土,更别提南海之外的土地。 这些几乎都是超越华夏的存在,不光如此,大宋还和大食人打了一场,杀敌数万把大食人彻底打到了瀚海之外。 这样的功绩是盛唐也不存在的,几乎到达了华夏的巅峰,但有一点,大宋开国便是虎狼环伺,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送给了契丹人,党项人又拥兵自重,太祖北伐不得,太宗三征大败,这些都是积压在宋人心头的屈辱。 随着赵祯提升战力,收回疆土,大宋的自尊心被提升到了天下无双的高度,宋人就要不断的超越前人,做出一件件洗刷华夏屈辱的事情。 宋人对盛唐的崇拜是必然的,甚至是狂热的,这一点睡啦没有宣之于口,但几乎每个宋人心中都是这般的想法。 赵祯甚至都不用发檄文,大宋的朝堂上下对与征伐吐蕃都是赞成的,以现在大宋的国力,区区吐蕃根本不在话下。 双方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眼下的一切都在赵祯的预料之中。 在青海路的大军出兵之后,吐蕃人的大军便集结完毕,足足三十万和宋军的人数旗鼓相当,但吐蕃人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高原屏障。 这在吐蕃人的心中是一道汉人极难跨越的天堑,宋军虽然有三十万字多,但一路上的减员会增加多少谁也不知道。 吐蕃大军得到角厮罗的命令是不可轻易与宋军交战,环伺宋军三十里。 这项命令一点也不奇怪,吐蕃大军上下都知道这是为何,吐蕃和中原的战争都是这样,只需要利用高原的土地不断的拖延敌军,那些来自汉地的人就会很快失去战力。 吐蕃大军的行动是围绕宋军进行的,宋军不进他们则不动,宋军进则吐蕃人退,拉长宋军的补给线,增加宋军深入吐蕃的距离。 吐蕃军并不想和宋军硬拼,宋军装备精良,器械众多,训练有素,大军更是拥有强大的意志,这一点吐蕃人很清楚。 从大宋这几年对外的作战中就能看到,契丹人,西夏人,这些彪悍的草原民族都在宋军的攻伐下或是灰飞烟灭,或是成为了大宋的一部分。 杨怀玉率领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向吐蕃推进,三十万大军不可能一起行动,队伍太过冗长根本无法指挥,没人会傻到让三十万大军一起行动的地步。 粮草的问题解决了,自然就应该上路了,但杨怀玉用兵非常缓慢,他指挥大军向吐蕃缓缓推进,他知道蔡伯俙为何不把准备好的粮食运来了,因为消耗太大。 三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单单依靠一次的补给远远不足,还需要不断的向大军运送粮食,推进的速度越慢,军中的粮食便会越多。 当杨怀玉率军抵达积石山的时候,蔡伯俙的粮草终于到了,这是一场遥远的征途,路途虽然比不了不遥远,但一路上前进的过程却极为困难。 还好大军并非是依靠双腿走路,大军有足够的马匹和马车能够提供代步,这样能最大程度上的节省体力,也降低高原反应。 宋军发现了一个秘诀,对付高原反应其实不是一件非常困难或是不可完成的事情,有些人是真的不能适应高原反应,但有些人虽然看着病了,但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没事。 减少体力的消耗,在应对高原反应上很有效,在进军吐蕃之前,大宋御药院便派来了医术高明的御医亲自上了高原对症下药。 数十名御医在高原带了数月发现了许多中草药对高原病十分有效,其中红景天和党参,丹参,黄芪,麦冬。 这些药材已经被制作成成药,宋军将士已经配发随身携带,谁若是急病,立刻服用,稍缓即好。 这些都是大宋之前早早便准备好的,否则吐蕃高原并非是那么容易跨越。 而这便是大宋用技术再次改变不可能的一幕,但谁也不知道悄然的准备有多么重要。 第两千三百五十四章积石山下的拖延战术 宋军在高原上前进的速度很快,但又很慢,这是吐蕃人发现的一个特点,之所以很快是因为宋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他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马车出现在高原上,宋军几乎都是在乘坐马车前进,其他人也是在骑马赶路。 这使得宋军的行军速度很快,但同时宋军推进的速度又很慢,吐蕃人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宋军这是在拖延时间以获得后方的补给,军中的粮食越多,宋军的危险便越小。 两军交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吐蕃人脱误可退,同样宋军也是如此,宋军一旦战败,三十万大军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是“以大欺小”但杨怀玉的压力也大,他率领三十万大军,若是被吐蕃人给击败,那必定是遗臭万年的将军。 谁能想到大宋现在居然输不得了?他知道眼下就是关乎国运的一战,一旦吐蕃被拿下,大宋的四周几乎便是铁桶一块,其他的外朝对大宋毫无威胁。 宋军在积石山便停了下来,对面的吐蕃人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但杨怀玉想不明白为何吐蕃人不再积石山伏击他。 吐蕃人当然想要伏击宋军,但他们却更希望用积石山来拖延宋军的后勤补给。 积石山乃是祁连山的一部分,在吐蕃人的认知中这座有匈奴人起名的祁连山几乎宏伟不可翻阅,也是一道汉人难以逾越的屏障。 但对于这片土地,汉人却有自己的记载,早在上古时期,华夏文明便已经接触到了这片土地。 《尚书·禹贡》中有“浮于积石”、“导河积石”之说。后被司马迁引入《史记·夏本纪》中。 《史记·集解》曰:“积石山在金城西南,河所经也。”《史记·索隐》又曰:积石在金城河关县西南。积石峡谷自古是兰州黄河谷地通往吐蕃高原的要隘。 积石山的峡谷乃是进入吐蕃高原的要道,此地在角厮罗的控制下设立了积石关,宋人唤曰“积石锁钥”。 锁钥一词可见此地的重要,吐蕃人在山上隐藏了军队,同时也在不断的加固积石关,对于吐蕃人来说,这里是阻止宋军前进的第一道防线,同时也是试探宋军战力的最好办法。 两军交战,最想要做的便是试探对方的战力,这是谁也躲避不了的问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吐蕃人对宋军的了解还停留在西征西夏的程度上,毕竟角厮罗这么多年来并未知晓宋军的战力,即便是大宋攻伐青塘,双方之间也没有多少真正的战斗,角厮罗的青塘部一心想要撤走,他不愿自己部族的勇士和宋军刀兵相向,不是心存敬畏,而是恐惧。 当时的他知道大宋的战力有多么强大,自然不愿意让青塘部的勇士做出无谓的牺牲,撤向高原才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宋军不断的前进而吐蕃人不断的后退,双方之间虽然剑拔弩张,但却并未交战。 积石山下的关隘已经被吐蕃人加固的极为坚固,但吐蕃人依旧觉得不够,他们自己都知道火器有多厉害,宋军的火器比吐蕃的更为高明,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情。 汉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会琢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火器便是汉人琢磨出来的,威力奇大让人惊叹,而吐蕃人的火器相比汉人必然是差的很远的。 积石关被吐蕃人建设的极为坚固,最少在他们认为已经足够抵挡宋军的进攻了,火器再厉害也是有限度的,只要城墙足够厚,便能抵挡宋军的火器。 杨怀玉接到的命令是缓慢向前推进,让吐蕃人有足够的时间调集大军,这时一个拿捏有度的差事,并非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跟随狄青多年,作为狄青副将多年的杨怀玉自然从狄青那里学到了用兵的稳重,这一点是其他人在战场上极少拥有的。 赵祯也正是看好杨怀玉这一点,所以才用他领兵,至于狄青,这老倌仿佛过了哦战场热血的瘾,现在除了在兵部正常点卯外,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参谋兵事院。 他对王韶提出的全新战术模式极为感兴趣,甚至到了着魔的程度,这是最让赵祯惊讶的地方。 毕竟传统冷兵器和热兵器之间是一种鄙视链的存在,即便是现在还有些将军抵触火器,认为火器可以辅助军队,却不能成为军中的主力。 而军中和朝廷也因此分为两派,以王韶这种军武院出身有接触过格物的参谋兵事院官员支持火器的推广,而兵部的官员却支持继续保持原有的模样。 双方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但狄青不同,这老倌是兵部尚书,但却对火器异常的着迷,当然这样的行为也使得兵部的官员有些不待见他,经常因为观点的不同吵得不可开交,这要得益于大宋良好的“政治环境”。 当宋军抵达积石关外的时候,对面的吐蕃人已经发出了信号,号角声,战鼓声声声震耳。 这是宋军与吐蕃军队的第一次交锋,积石关的守军是在告诉宋军,你的一举一动都我的监视之下。 但杨怀玉并没有立刻率军进攻,相反他在积石关外安营扎寨,十万宋军已经开始构筑防御的栅栏和石头堆砌的围墙,这一举动让积石关的吐蕃军队有些纳闷,到底谁才是守军? 杨怀玉的中军十万人已经在积石山了,左军和右军依旧在缓缓推进,这二十万大军绕过了积石山,左军的是从毛儿盖出发,右军则是从青海路沿着北面进军。 这二十万人的大军也都在吐蕃军队的见识之下,只不过相比杨怀玉的中军,没有那么大的力度而已。 吐蕃人很聪明,只要中军受挫,所有宋军的战意都会受挫,中军被击溃,宋军也会被击溃,宋军的行动如此缓慢,根本就不可能对积石关形成合围。 那二十万大军的目标分别是北面的脱思麻部和南面的脱思兌部,而在那里吐蕃依旧准备了大军严阵以待。 难道只有他杨怀玉会分兵之计?吐蕃人依旧想到了,这就是针尖对麦芒的战斗,角厮罗从一开始便如此安排,死死的的拖住宋军前进的脚步,让他们在高原上不断的消耗力量。 第两千三百五十五章积石关 黎明的太阳还未升起,但阳光已经穿透了地平线出现在了高原上,大宋的将士有些不习惯,因为这里居然比中原要晚上一些才看见太阳。 不少的士兵按照以往的习惯睁开眼起床,但外面依旧是一片星空,穆修已经在军中巡视,任何他看到打瞌睡的人,都会上去一顿臭骂:“都什么时辰了?还是这般睡眼朦胧,若吐蕃人杀过来是不是连拔刀的力气都没了?!” 越是大战之前越不能放松警惕,这是穆修监军多年的习惯,只有万事俱备,才能应对所有突发战况,这是大宋多年来军中积攒下来的经验,是不争的事实。 杨怀玉稍稍有些头疼,站在边上的穆修声音实在太大了些,不知为何,这个文官的大嗓门居然比武将还要洪亮。 但没人会质疑穆修的话,也没人会埋怨甚至是怨恨他,因为这个人是真正的爱兵如子,他是君子,说到做到,待人诚实,军中将士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他。 从上到下便是杨怀玉自己也佩服穆修的,因为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能轻松的完成所有的训练,包括一早晨十里路的出操。 这对于一般的文官根本做不到,不光做不到,甚至是心存畏惧的,在他们看来遥远的目标要比他们手持笔杆子拿一天都累。 文人自古便是如此,文绉绉的出不得体力,但到了大宋却都奇了怪,文人一个比一个壮实,尤其是从军武院出来的文人,身体好的快要赶上兵样子。 看着又长又粗的黄铜色火炮从车厢中拉出来,杨怀玉的脸上便被笑容堆满,这东西可是军中的宝贝,看见它比瞧见府中的小妾还要亲切。 穆修已经看到杨怀玉的样子,笑着说道:“眼下大宋的武将分为火器和兵器两党,便是堂堂的兵部尚书狄青也是如此,不知你杨怀玉站在何处?” 黄铜的炮身被磨得锃亮,杨怀玉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微微笑道:“某却不是他们任何一边的,火器自然是好的很,但却不能缺少兵器的配合。 某承认火枪可以替弩箭,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刺刀却代替不得横刀,在战场上砍杀起来,还是横刀更为顺手犀利。 刺刀在长,以刺击为主,横刀劈砍省力,亦可刺击,更可以格挡,经久耐用,白刃战时乃军中上品! 至于铁枪,便自不用说了,对付骑兵,我大宋依旧以铁枪组成枪林拒敌,后有陌刀为扑杀之无上神兵!” 穆修看向了黄铜炮身上的杨怀玉道:“如此杨帅的意思是合而用之?” “自然是合而用之!远则火枪痛击,近则横刀长枪陌刀扑杀,此举莫不所向披靡!” 穆修瞧见杨怀玉笃定的模样笑道:“你可知永安军,神卫军此次为何要作为主力攻伐吐蕃?” 杨怀玉把目光从炮身上移开,盯着穆修道:“莫不是因为其具装火器之故?” 穆修点了点头道:“然也!王韶统领永安军,具装火器,辅以兵刃,官家坐镇四川路便是为了等着他的捷报文书,如此一来朝堂之辩可终矣!” 杨怀玉微微感叹道:“某之前便猜测官家可能亲临前线,却不曾想是本着火器而去的,此次倒是要看看火器和兵器的高下,只是不知官家心中所想。” 呜呜呜呜…………………… 吐蕃人的号角响起,这已经是积石关的吐蕃守军第三次袭营了,昨天夜里来了两次,为的就是让大军休息不好,也是在施展心理压力。 但都被巡夜的宋军用弩箭给击溃,吐蕃人不知道,宋军采用车轮战的办法进行防御,晚上自有专人守护军阵,敌骑来袭则弩箭齐发,三波箭雨之后便是重甲骑兵出营痛击敌酋。 其他人早已睡的死死的,喊杀声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惊吓,相反而是助眠,宋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在新兵进入军中第一天的时候,老兵就会告诉他们这个道理,之后的无数次操演已经让新兵的神经开始逐渐“大条”了起来。 只不过在听到刺耳的铜哨声后,睡觉的士卒便都会起来替代昨晚值夜的袍泽。 虽是两军交战,但氛围却也是如同军演一般,老兵的话说的很清楚,只要按照军演的程序来,除非倒霉鬼死于意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吐蕃人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却是宋军的火炮,瞧见吐蕃人刚刚出了积石关的城门,宋军的传令官就准备举起,却被杨怀玉拉住了胳膊。 “发什么癔症?!现在莫要开炮,等他们都出了关隘,过了标线再发炮也不迟!” 穆修点了点头,昨天已经令八牛弩把标线钉在地上,白色的粉末在青黑色的草地上非常明显。 这些白色的粉末乃是宋军目测射程的地方,待吐蕃人过了白线,便可依照射程开炮,大大增加精准度。 吐蕃人的速度很快,当站在高处的哨探举起红旗的时候,军中的传令兵官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红色小旗,随即猛然挥下。 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起,大宋的军阵前端骤然响起一阵阵轰鸣声,并且伴随着一道道白烟的升起。 呜呜…………凄厉的呼啸声划过了天空,在大地上再次发出一阵阵震颤,爆炸弹丸的威力开始体现,在接触地面后弹丸伴随着红色的火光炸开,一时间吐蕃骑兵只觉得地动山摇。 无数的碎片如暴雨梨花般的飞散而出,把阻挡在面前的一切物体撕碎,开花弹的威力便是如此,以破片伤敌。 无论是战马还是上面的骑兵瞬间便被撕成碎片,远一点的人甚至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冲下马背被疯狂的战马无情的踩踏。 “实心弹!平射!” 随着一声声不断在宋军阵地上传播的吼叫声,军阵中的火炮也在极快的调整角度,实心的弹丸被填充到火炮之中,对着吐蕃人便再次开炮。 密集的弹丸如同一条条死亡射线,没有人能阻挡住这股强大的力量,被击中的吐蕃战马瞬间便被撕开,血水粘在实心的炮弹上继续前进,不断的收割着沿线吐蕃人的生命。 第两千三百五十六章坚如磐石,动如潮海 火炮的威力被宋军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已经不是宋军第一次使用火炮,数十年的时间里宋军积攒下来的经验已经极为丰富。 大宋的炮兵是各军中待最高的,尤其是火炮的射手,更是宝贝一般的存在,他们能够把火炮的角度调整到最佳,数百人的火炮射手几乎都是操炮的老兵。 太阳已经露出了地平线,阳光越过宋军的军阵照射在积石关的关隘城墙上,杨怀玉从千里镜中甚至能看到上面慌张的吐蕃人。 杀出关隘的吐蕃骑兵几乎没有敢前进的,慌乱的调转马头企图退回积石关,但宋军的火炮再次响起,他们只能纵马横向移动,这时对付火炮的最好办法。 但庞大的队伍使得他们难以躲避,总是有炮弹能落入队伍之中带走一片又一片的生命。 骑兵的机动能力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在装备火炮的宋军早起也并没有看好火炮对骑兵的压制,但后来很快被事实所震撼到。 训练有素的炮手,在使用爆炸弹的时候,轻松就可以将敌人骑兵阻挡在战线之外,前提是吐蕃人的战马没有受过训练。 惊慌失措的战马已经无法控制和约束,这些第一次面对火炮的战马打乱了吐蕃人的阵形,慌不择路之下形成了许多阻塞,使得原本应该行云流水,如飞鸟还林一般的骑兵变成了地上打旋的“蚁群”。 吐蕃人第一次面对火炮的进攻,虽然其中也有一些青塘旧部,但他们这么多年来依旧没有琢磨出较好的办法。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离开关隘后便迅速散开,从几个方向对宋军的军阵发动进攻。 但前提是战马听从他们的指挥,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许多战马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掉头往关隘方向奔驰,马背上的吐蕃人已经控制不住他们的“伙伴”。 其实吐蕃人也知道,在火炮的轰击下即便是能够有些残兵冲入宋军的军阵,面对他们的也是这世上最恐怖的防御。 世间流传着一句话:“宋军之阵,坚如磐石,动如潮海!” 在长短兵器以及盾牌弩箭的配合下,冲击宋人军阵所付出的代价几乎是难以承受的,更别提宋军还复原了唐时的陌刀阵。 那些身穿重甲手持陌刀的猛士,几乎是骑兵的噩梦,便是西夏人和契丹人在这样的军阵中都讨不得好处。 “识时务”的积石关守军已经吹响了撤退的号角,被宋军火炮极大的溃不成军的吐蕃开始疯狂的回撤。 面对宋人的火炮,硬拼显然是不行的,该死的积石关又是在峡谷的入口,想要出关杀敌只能从积石关出,而在关外,吐蕃人又没有援军,无法从侧翼和后方对宋军的军阵发动进攻,否则宋军的火炮便是在厉害也无法面面俱到。 只不过宋军没有给吐蕃人以思考的瞬间,从昨夜开始对宋军的频繁骚扰已经激怒了宋军,眼下再次溃败的吐蕃人便是一次极好的契机。 虽然杨怀玉知道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但手下的士兵已经急不可待了,穆修在边上极为时宜的开口道:“杨帅,眼下军心可用,先拿下积石关再说,有了积石关,后方将稳如磐石,补充军需也是极为方便的。” 这是自然,积石山可以成为吐蕃人的屏障和关隘,同样也可以成为宋军的屏障和关隘,这一点谁都知道。 何况有了积石山作为后方,大军便是深入高原也有保障。 杨怀玉很快便分析了战场形势,转身对传令兵道:“传令下去,用火炮给大军开路,攻伐积石关!” “喏!全军准备!火炮装填破!” 传令兵举着硕大的军旗在军中穿梭,声音也是极为洪亮,他要把主帅的命令传递到军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和他一样的传令兵还是数十人。 火炮攻城是宋军的主要破城手段,这种恐怖的远距离投射火器几乎可以在大军攻城之前便把吐蕃人的城防全部摧毁。 大宋的火炮再内膛中刻上了膛线之后,射程再一次的增加,经过多年的使用和实验,宋军的一个炮手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 火炮在四十五度射角的时候射程最远,而且由此推算出了弹道的计算方法,这几乎是破天荒的发现,同时格物院和火器司却都没有发现。 这个定律被发现之后,大宋的火炮开始增加专门的瞄准炮手,用来简单测量距离和火炮的射角。 大宋这么多年来也摸索出铸炮的规律,铸铁炮最便宜但不耐用,青铜炮相对昂贵了些,但相比黄铜火炮还是有些差距。 眼下大宋不缺铜矿,这种在人类历史上充当重要角色的矿物在这个时代却比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勘测和开采。 大宋已经从铜钱过渡到了官钞,铜更多的是用来储存保值,当然在大宋从三佛齐发现了一座产量惊人的巨大露天铜矿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这座露天铜矿产铜量惊人,并且还伴随有一定的衍生矿,金,银,铁的含量也不少,这是解了大宋燃眉之急的大发现。 而三佛齐已经和其他南海诸国一样,早已成为大宋的海南路,并且有无数的州府组成了完善的统治。 就是因为如此,大宋才有相当大的财力足以支持黄铜火炮的制造。 铸铁和钢炮也没有放下,大宋依旧在研究这种极为便宜的火炮制造方法,但黄铜火炮的技术更为成熟,技术较为简单,制造成本较低,可以做到快速生产和快速装备军队。 这些自然是大宋的财富,就是因为三佛齐发现了大量的铜矿,三司才对黄铜制造火炮不再有疑议,否则包拯那一关就过不去。 破城弹带着呼啸砸在积石关的城墙上,巨大的风尘形成了一片灰白的迷雾,同时也使大地上的关隘发出一阵阵的颤抖,吐蕃人也在不由自主的跟随大地震颤。 看着高大的城墙,吐蕃人甚至觉得外面不是宋军,而是一头凶猛的巨兽,在不断的冲击着积石关的城墙,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轰击在城墙上,也轰击在吐蕃人的心中。 第两千三百五十七章“怪物” 城门四分五裂的破碎开,碎片变成一道道杀人的利剑,插在吐蕃人的胸口,脑袋上,眼睛里,无数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声悲惨的响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宋军就如同他们说的一样,最后一枪必须由宋军打响,战争的脚步一旦迈开就不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 吐蕃人的骚扰激怒了一个巨人,挥舞着手中强大的武器开始对积石关发动猛烈的进攻。 吐蕃人甚至不敢登上城头,上面已经有无数的尸体证明了火炮的强大,有些人的尸体变成了浆糊,有些则是完好无顺,但依旧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巨大的冲击力已经震碎了他们的内脏。 对于吐蕃人来说,宋军的火器便等同于天地之威,他们根本无法阻挡,这时候的他们才知道为何赞普严令他们减少与宋军接敌的可能。 但即便是依托积石关的防御,宋军的强大依旧摧毁了吐蕃人的斗志,宋军的火炮威力太大,他们但好在关隘的城墙还在,并没有被轰塌。 这些由山石堆砌而成,以高原秘法胶合的坚固城墙乃是积石关的要害所在,也是吐蕃人的希望所在,虽然城墙上的人被宋军的火炮震死,但城墙下的人还算安全,除了几个倒霉鬼被碎石击伤之外,并没有多少伤亡。 这让吐蕃人增加了信心,但破碎的城门还是让他们猛然一惊,宋军已经开始涌向积石关,但吐蕃人并不慌张,他们想起了角厮罗的交代,想起了吐蕃自己的优势。 一道城门的缺口必不大,在这里占据地势和宋人对抗完全能够拖延时间,并且一部分人便能便能拖住十万宋军,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 于是吐蕃的将军朶仁立刻下令吐蕃军队阻挡宋军的进攻,同时暗中命人准备“跑路”这是一场较量,一场智慧和能力的较量。 吐蕃人在高原上占据地利的优势,这一点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尤其是在角厮罗强调了这一点之后,土地对于吐蕃人来说便不是必须坚守的东西。 只有保存力量,才能给侵犯吐蕃的宋人致命一击,这是所有吐蕃人的想法,也是吐蕃的优势,高原可以减缓宋军前进的速度,虽然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向逻些城进发,但毕竟青塘距离逻些城实在是太远了。 遥远的路途,高原的环境,这些都是宋军的阻碍,角厮罗用空间换时间的战术显然是极为聪明的,完全符合战场上的技术规律。 相当高明的战术,但消息传到赵祯的手中却没有什么用,空间换时间,那是在占据有利条件的情况下,是在有后手准备的情况下,以吐蕃眼下的状况,唯一对吐蕃有利的便是高原。 但角厮罗并不知道,高原并不是一道天堑,人类的适应性很强,在有些药物的救治下,人并不会因为高原反应而丧失战斗力。 何况宋军在高原上并没有消耗多少的体力,步卒乘坐马车,骑兵一路骑马,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费力。 宋军几乎把体力的消耗降到了最低,这也是有效保证战斗力的手段,要不然把所有的体力消耗在行军上,如何打仗?如何应对吐蕃人的奇袭? 四川路的永安军和神卫军已经出发了,沿着大渡河向吐蕃进发,这条线路是四川路前往吐蕃的要道。 也是康巴人抵达大宋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赵祯花费了许多的功夫,之前在四川路准备的大量物资终于能够派上了用场。 这些物资中就包涵了许多木料,但却不是一般的木料,而是被切割过的木材,轻松的就能拼装起来,且硬度相当不错。 简单的拼装起来,就会变成一辆马车,组装的过程中甚至都不需要一枚钉子,利用的完全是榫卯结构。 至于战马四川路也是不缺的,在此之前大量的马匹被运到了四川路,大宋只使用自己训练出的战马,至于康巴人的战马不是宋军看不上,而是没有经过训练,上了战场在宋军大规模装备火器的情况下很可能发生惊马的情况。 永安军和神卫军已经全军进入了吐蕃的境内,而另一边杨怀玉的大军也在前进。 无论积石关有多么的坚固,也没有办法阻挡住宋军的进攻,这是一场不在同一位面的战争,宋军的火炮几乎压制了吐蕃人所有反击。 即便是宋军已经压制到了关城的门口,吐蕃人依旧无法反击抵抗,火炮已经把他们压制的抬不起头,而宋军的公路已经站在城门口开始向内抛射。 后方的火炮已经停下,大军准备攻城,这时候再次对城墙进行攻击,很有可能会误伤友军。 三辆炮车已经被推了到城门下,这三辆炮车有别于一般的火炮,而是装填大量火药和石块的炮车。 吐蕃人封堵了已经被炸碎的关门,但和城墙却不是一体的,且不是吊闸的大门,乃是整个积石关最为脆弱的地方。 杨怀玉当然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但城门洞太小,想要用远处的火炮精准命中难度稍稍有些大,没有必要浪费炮弹的情况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火炮移到近处攻击。 但这三辆炮车却不一般,不能打远距离的目标但对近处的目标有着相当大的威力,是格物院火器司专门研制用来对付城门或是城墙的。 炮身要比一般的火炮更加粗壮,但口径却是一样的大小,只不过内里却要更深一些,如此便可装填更多的火药,增加威力。 所装填的炮弹也是实心弹,但却不是球型的实心弹,而是锥形的,火炮在点燃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轰鸣,边上炮手的耳套都被震掉了。 呜咽的怪叫声撕破了整个战场,三枚炮弹打在积石关的城门,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临时封堵的城门瞬间破碎,无数的石块四散而出,对城门后埋伏的吐蕃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完全是一个“怪物”在攻城,看着巨石被击碎,看着封堵一夜的城门被炸开,吐蕃守军已经蒙了,他们想不到宋军是如何做到的。 第两千三百五十八章来自逻些城的消息 没人比赵祯更清楚高原对大宋的重要,也没人比赵祯更明白高原所占据的地理优势,吐蕃人其实同样占据优势,这片土地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 战争就是一场博弈,一场对生存的博弈,双方都要努力的去赢得筹码,在最后的拼搏中比出胜负,没人希望失败,这是融化在血液中的古老基因所决定的。 争强好胜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为利益,吐蕃为了生存自然不用说,而赵祯的是什么?是大宋乾坤一舆,是为了占领高原获得屏障?是为了征服吐蕃为华夏扬眉吐气? 这些都是,也都不是,历史在进步,赵祯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这个世界上最决定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的事情。 历史在发生改变,有些近在眼前,有些可能远在天边,赵祯要为大宋的未来负责,这看似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历史证明,一个良好的社会体系会发生许多改变,优越的制度会使得一个国家在某种层面上更加高大和凝聚。 而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赵祯首先要做的便是消除大宋周边的影响,尤其是外族对大宋造成的影响或是冲击。 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吐蕃高原必须被拿下,同时南方的土地必须被加固,那里的外族实在太多了些,当然这些土地对于赵祯来说并不是后世的一部分,但却是现在必须要拿下统治的地方。 不好意思,自己现在就在历史之中,后世没有做到的事情自己要做到,毕竟越朝原本也是华夏的一部分。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便派大军越过岭南占领今日的广西、广东、福建,征服当地的百越诸部族,在这一带设立了三个郡,骆越也是中国象郡的一部分。 秦朝末年天下大乱,秦朝的南海尉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后改称“南越武帝”,首都便是大宋广南东路的广州。而越南中北部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是南越国的一部分。 历史变迁,但改变不了华夏的发展,同样也改变不了土地的命运。 汉武帝灭南越国,并在越南北部和中部设立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在之后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越南中北部一直是中国的直属领土,汉朝、东吴、晋朝、南朝、隋朝、唐朝、南汉,等等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即便是后世越南独立也将这一时期称为“北属时期”或“郡县时代”,这便是华夏对南越土地的统治。 而在历史上,便是从宋代开始,华夏逐渐失去了对南越三郡的统治,但赵祯却把这些土地夺了回来,并且开始逐步扩大,大宋在那片土地上设立了十二郡,扩大了对地方上的统治。 同时以强大的汉家人口进行迁徙和耕种,以军队进行保护和协助开垦,在那里大宋足以获得所需的粮食,对国家的安全也产生了不少的帮助。 随着李朝皇帝李圣宗李日尊的被捕,越朝彻底土崩瓦解,大宋最大的成功就在于能给当地的百姓带去好生活,同时也能带去大量的货物,当然这些都需东西交易。 财富是这个世界上永恒的话题,没人和钱过不去,只有不断的劳作,交易,才能使得生活多姿多彩起来。 赵祯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在这样快速的行军之下,根本就没人能看书,也没人能够写字,虽然有着减震,但这里的道路却不是大宋的水泥路,行进起来颇为颠簸。 三才不止一次的瞧见,官家头上的束带被高高的抛起甩到了车厢的顶子上,但他依旧不敢让人降下测速,刚刚自己呵斥了赶车的军士,却被官家一顿臭骂。 行军打仗途中一点也耽误不得,任何人都要融入到军队之中成为一体,谁也不能搞特殊,更不能以高贵的身份独立于军法之外。 赵祯是没有打算跟随大军前往前线的,但要想了解吐蕃的一切,就必须要抵达前线,当然,随着永安军和神卫军的不断推进,赵祯所在的前线很快就会变成后方。 吐蕃人的主力被吸引到了东面,正在想办法应对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这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也是吐蕃人要打的硬仗。 不过现在的吐蕃有了一个好处,比之前的部族制度要统一的多,也使得吐蕃上下能够做到铁板一块的程度。 宗教和政治互相参杂在一起,现在的吐蕃宗教已经开始逐渐变味了。 赵祯收到了一些来自于吐蕃内部的消息,终究是有些人抵挡不住钱财的诱惑,又或是担心大宋攻伐吐蕃之后把他们也顺带手消灭了,于是一些在吐蕃有权有势的人物开始为自己安排后路。 这一点在历朝历代甚至是后世都是屡见不鲜的,人总是自私的,能为国家大义付出一切的人少之又少。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就成为了大宋的耳目,他们会给大宋提供一些消息,由黑手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送出。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于吐蕃来说,想要搜查密谍确实不容易,但封城却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吐蕃面临战事,想要彻底封闭也是不可能。 而吐蕃人有一个奇葩的逻辑,只许出不许进…………出城的人不会受到多少盘查,但进城的人却要严格甄别,因为在此之前吐蕃人便认定逻些城中没有大宋的密谍了。 他们已经进行过一次清理,而且抓住了不少的人,所以他们觉得宋人不可能再有内应潜伏在逻些城中。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大宋和吐蕃的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大宋的帝王历代都是“用间”的高手。 从太祖太宗时期开始,大宋就向北方派遣了许多密谍,这些人收集消息,刺探情报,刺杀目标每一样都做的极为精巧。 但赵祯需要的只是逻些城中的消息,永安军和神卫军的目标便是逻些城,那里是吐蕃的心脏,也是角厮罗执政的地方,当然也是吐蕃人信仰和归宿的去处。 而赵祯收到的一条重要消息便是“佛教和苯教之间开始出现冲突”,这对大宋来说无异于一场及时雨,当然并不是很影响计划的及时雨。 第两千三百五十九章玛儿敢的“运气” 马车上的赵祯有些颠簸,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的身上没有盔甲,但却是一身猎装,轻便灵活。 边上的三才却是穿上了软甲以防万一,在危险的时候他便是赵祯的盔甲。 马车虽然颠簸,但速度并没有减慢,这一路上的行军皆是如此,没有人比赵祯更清楚在战场上速度的重要性。 永安军和神卫军要利用杨怀玉拖延住吐蕃主力的机会,急速向逻些城发动进攻,这才是战争的关键所在。 逻些城一直是吐蕃的中心,自从松赞干布在这里修建了红宫之后,吐蕃人便对这里产生了一种信仰,即便是遭受过了战火的焚毁,但却依旧没有让逻些城没落下去。 而角厮罗在入主逻些城之后,便开始修缮红宫了,这座宫殿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他是吐蕃王朝赞普的直系后裔,是这里的真正继承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红宫的重要。 逻些城就如同大宋的神都城一样,乃是吐蕃的中心,吐蕃的一切都在围绕和观察逻些城进行,这里的宫殿就应该高大气派,这样才能凝聚吐蕃上的各族。 赵祯对逻些城发动进攻也是因为如此,封建时代,一国的国都便是一切,一旦占领国都,这个国家的“精气神”都会面临崩溃。 同样这也是一次“斩首行动”所有的线报都表明,角厮罗没有离开逻些城,他还在红宫之中,一旦宋军攻克逻些城,便意味着角厮罗战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派出对抗宋军的三十万大军也将会面临崩溃的打击。 “擒贼先擒王”,这是古老的智慧,也是克敌制胜的妙法,赵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什么康巴人?他们不过是幌子而已。 一旦吐蕃人击溃康巴人,消灭了这个存在于吐蕃南面的隐患,他们便会放松警惕,对吐蕃的南方放松警惕。 而这个时候宋军从南面对吐蕃发动进攻将会成为水到渠成的事情,一路上的畅通无阻便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了赵祯当初的猜测是多么的准确。 也证明了这样的战略思想是多么的有远见,杨怀玉率领三十万大军排山倒海一般从青海路压向吐蕃,这能不使得角厮罗和整个吐蕃紧张吗? 调虎离山,这是赵祯从一开始便安排好的计划,这一点充分的利用了人心中的恐惧和下意识的决定。 当然为了让角厮罗真的“上套”赵祯可没少下功夫,三十万大军可不是一次小小的调动,规模庞大,耗费无数。 相比之下,加起来只有不到八万人的永安军和神卫军的开销也不小,全部装备火器,这是一次巨大的成本投资,赵祯要获得丰厚的收益,这场收益的好处便是吐蕃收归大宋,同时减少大宋出征将士的伤亡。 这两点无论哪一个都是赵祯无法拒绝,前者会让大宋省下不知多少的军费,而后者更是赵祯心中的羁绊,战争必然是会死人的,这一点谁都知道,但若是能减少伤亡,为何不去做?这也是赵祯谋划这么久的原因所在。 吐蕃人已经掌握了火药的技术,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有大量的火药,宋军也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祯清楚角厮罗的性格,这样的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赵祯相信他绝对会把火药用在这场战争中,同时也会做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疯狂举动。 大宋的四周已经没有强敌,包括眼下的吐蕃也是如此,吐蕃没有“屏障”,也对大宋产生不了威胁,这才是一切的前提。 这是赵祯一直保持的观点,他从没有把吐蕃当作一个威胁,一个被大宋按在地上“摩擦”的吐蕃能成为打算的对手吗? 征服吐蕃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但狮子搏兔尚尽全力,这一次灭不掉吐蕃,以后的大宋将会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对付它。 赵祯虽然不是开国之君,但却是大宋一位难得的能够开疆拓土的君王,而且是大宋的第四代君王,大宋现在正处于上升期。 每个王朝都会有一个或是几个上升期,即便是再短暂的王朝都会有,在这个期间帝王的作用很重要,若是能开疆扩土,那么在很大几率上会实现一个庞大而统一的帝国。 若是休养生息,那这个时代一定是极为繁荣安定的时代,但若是两者都错过了,那后人便不会有多少的进步,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律。 赵祯知道这个规律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局限性,他现在做的就是在打破局限性,在打破封建王朝的许多基本制度。 国家的改革便是一场社会改革,同时也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改革。 大宋要改变意识形态还需要时间,赵祯知道自己完成不了这一点,但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赵旭,这孩子是自己培养出来最好的继承者,赵昀虽然同样出色,但他却不适合守成固本。 马车的颠簸逐渐的停了下来,大军已经折区江的下游,这里在后世有另一个名字“金沙江”这里也是长江的上游! 这里虽然是后世的川藏河界,但却不是现在的,大军在出了雅州之后便已经离开了四川路,同时也进入了吐蕃人的土地。 在这个时代边界还是模糊不清的,往往是哪个国家的国力强大,边界便由哪个国家制定。 金沙江的对面便是脱思兌的玛儿敢,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城池,不如说是一个聚居地,毕竟一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城池算不得城池。 而在这里宋军的行踪也会很快暴露,这时候便不能轻易的进攻玛儿敢,最好的办法是大军形成合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玛儿敢,同时加速行军。 脱思兌属于脱敢部,而这个部族曾经是大宋驻扎过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开始接收和解放农奴的地方。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宋在这里应该有“群众基础”,赵祯并不想毁灭这里,玛儿敢之所以没有城墙就是当初大宋的决定。 不修建城墙,不加派驻军,角厮罗作乱之后把这片土地重新抢了回去,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延续赵祯解放农奴的计划后,并没有加强对玛儿敢的管理和统治。 这便是给了宋军一个极好的机会,一个收拢民心又重新夺取玛儿敢的机会………… 第两千三百六十章突如其来 角厮罗不是不想加强玛儿敢的统治,也不是不想把这里变成一座城池,但他实在是力不从心,他要维护自己解放农奴的决心,即便是被大宋解放的农奴他也要给予一些优惠,这样才能让人们看到他的仁慈。 角厮罗很聪明,他知道要想让人们团结起来,单单依靠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也不会让人们拥护他,他需要的是拥戴,而不是恐惧。 于是角厮罗便放纵了玛儿敢的农奴,也给了他们平民百姓的身份。 外王他做不到,但内圣却不成问题,对于角厮罗来说他的身上还顶着一个“活佛”的名头,当然要内圣。 他效仿赵祯,在吐蕃国内推行发展,解放农奴,给了玛儿敢的吐蕃人以希望,这是相当不错的事情,同时也有了收获。 玛儿敢的交易在吐蕃极为发达,吐蕃人都喜欢把自己的货物带到玛儿敢去收买,同时因为玛儿敢是上刀山的必经之路,来自大宋的货物一定会出现在玛儿敢的市面上。 大量的吐蕃三人在这里经商,因为交易方便且货物众多,即便是有些权贵想要打玛儿敢的主意,也被角厮罗所阻止,毕竟交易越多吐蕃王朝的税收便会越多,这样简单的账他还是能够算得出来的。 但也有一些角厮罗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在玛儿敢发生,这里的人对宋人皇帝的感激要超过对他这个吐蕃赞普的感激。 角厮罗并不知道,在大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宋的官员善用儒家学说,讲道理这件事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好办,但对于大宋的官吏来说却是极好表达的。 这些官吏不是来自于朝堂,所用的儒家学说不是高谈阔论,而是用吐蕃百姓听得懂的话来讲道理,善待这些从农奴变成平民的吐蕃人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他们不光是在管理玛儿敢的吐蕃人,而是在“帮助”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大,教育他们读书认字不切实际,但教他们如何把地耕种好,如何制作陶器,木器甚至是铁器却是极为简单的。 当然他们也带去了大宋的种子,本是希望在吐蕃高原上种植,试一试中原的农作物能否在吐蕃高原上种植,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验,角厮罗便成为大宋讨伐的对象。 这是一次大宋官吏最不愿意面对的撤离,也是一次紧急撤离,谁也没想到角厮罗会突然背叛大宋,当然这里被解放的吐蕃农奴也没有想到。 原先在他们的认知中,角厮罗是大宋的西平王,是大宋的臣子,奉宋天子之命赐予他们平等之身,否则也不会是大宋的官员出现在玛儿敢来教授他们如何种植庄稼,如何制作各种器物。 但他们知道角厮罗成为吐蕃赞普后,这事情就没有办法说了,谁也不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还有一些人也渐渐的糊涂了,事情自然不了了之,好在角厮罗并没有把他们继续变成农奴。 现在玛儿敢之地已经流传着另一个说法,大宋的天子再次征伐吐蕃,这一次是来征讨角厮罗的,想想也知道,背叛大宋不会有好下场,何况还是再度重建吐蕃王朝企图和中原对抗? 玛儿敢中的大多数农奴见识过宋军的厉害,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宋军和吐蕃军队之间的战斗,结果宋军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把那些吐蕃旧贵的军队消灭的干净。 眼下宋军再次打过来了,这对于玛儿敢的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当初宋军就没有屠戮他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宋军讲道理。 所有玛儿敢的吐蕃人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若是吐蕃赢了,那他们还这样,若是宋军胜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知道宋军不会对他们这些放过的人下手。 两边不得罪是玛儿敢人的所有想法,当然他们也知道宋军不可能这么快的打过来,毕竟玛儿敢在吐蕃的南面,而宋军是从吐蕃西面的青塘向吐蕃进攻的,听说被吐蕃的大军拦截在了积石山。 吐蕃人就没有不知道积石山的,那里是一处险关要隘,宋军想要越过积石山,除非攻下积石关或是从边上绕过去,无论哪一种方法都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但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让玛儿敢的吐蕃人想不到,宋军然攻下了积石关,并且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这对于吐蕃人来说实在太过震撼。 毕竟积石关是极为坚固的关隘,也是吐蕃多年修缮的关隘,岂能这么快就被宋军攻下? 当然还有一个消息也传了过来,吐蕃的三十万大军并没有固守积石关,而是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大军在宋军攻陷积石关之前便已经撤走。 玛儿敢的吐蕃人自然议论纷纷,临阵脱逃乃是大罪,作为大军的统帅冈波根本不敢私自撤走积石关,相反他应该死守在那里。 他之所以撤走,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是奉了角厮罗的命令,至于赞普让他撤退他才能撤退。 玛儿敢的吐蕃人议论纷纷,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很快另一个消息传递了过来,玛儿敢外面的巡逻骑兵发现了大量的宋军! 当玛儿敢的驻守将军多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窜上了马背。 角厮罗对玛儿敢唯一的统治便是驻守了一支军队,只不过这支军队的规模并不大,只有不到八千人的骑兵,而且还有很多是从玛儿敢当地召集起来的。 没人会想到宋军会出现在玛儿敢,这简直就是“神兵天降”不光吐蕃的士兵不相信,便是玛儿敢当地的百姓也不相信。 之前角厮罗的大军可是从这里离开的,吐蕃王朝对康巴人发动的清剿谁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大量的宋军? 但在三批哨探都确认的前提下,不由得多吉不信,而且据探马来报,这支宋军非常的奇怪,和以往所见的宋军并不一样。 不过他们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唯一明显的地方便是宋军的车马较多,且行动迅速………… 第两千三百六十一章以卵击石 玛儿敢外的平原上,多吉率领五千骑兵迎战宋军,这是他的最后一搏,也是别无选择的向宋军发动冲击。 别人不了解角厮罗他不会不了解,角厮罗对待百姓是仁慈的,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仁慈,更多的是希望利用百姓获得大量的税收,或是壮大吐蕃的人口。 但对于官员,角厮罗却一点也没有心慈手软,只要被他发现贪污腐败的人,就会被处死,享受权利的人同样会如此。 自己若是不率兵抵抗宋军的进攻,即便是保全性命也会遭到角厮罗的追杀,他是不会放过自己以及家人的。 当然,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也了解自己的处境,这时候不对宋军发动进攻,逃回吐蕃之后便要面临赞普的治罪。 五千人的吐蕃军队面对宋军完全没有胜算,但他们在角厮罗的恐怖下依旧向宋军发动了进攻,虽然玛儿敢的吐蕃人并不好看好他们,但依旧被这些人的决绝所震撼。 有些人悄悄的跟随这五千抵达战场,他们想要看看宋军是多么的强大,强大到吐蕃勇士无法获胜的地步。 宋军的探马早就发现了吐蕃军队的异动,当他把这个消息带回军中之后,王韶便立刻安排大军迎敌,赵祯作为“观察员”想要靠近一看究竟的机会被无情的剥夺,在王韶眼中,什么都没有官家的安全来的重要,即便是要观看军队作战,也是应该在不影响军队的情况下进行。 对于王韶来书,这时候官家出现在战场不是在激励大军,相反是在影响军队。 吐蕃军队的进攻速度很快,在空旷的高原上,他们的战马可以发挥最大的优势,宋军的战马却不能长时间的快速奔跑,马和人一样都会有高原反应。 长时间将的负重奔跑,大宋的战马可能会遇到猝死的情况,在之前大宋建设青海路的时候类似的驽马不在少数。 这是长久在高原训练得出的经验,华夏已经改变,不再是一头凭借自己强大力量而左突右杀的“猛兽”相反,变成了一个战士,经验丰富,科学有效的战士。 其实这样的华夏才是最可怕的,一旦制定好计划和目标,那对敌人来说是最为致命的威胁。 多吉嘶吼着率领大军向宋军的军阵扑了过去,但对面的宋军却很奇怪,列阵不是一般的防御阵形,而是把队列拉得很开很分散。 盾牌也是如此,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长枪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灌木丛”。 但很快多吉便遇到了“梦魇”,如暴雨一般的噼里啪啦声响起,这是大宋火枪的身影,接着多吉便听到了一阵阵尖利的呼啸声,但反常的地方却是宋军的军阵中并没有白烟升起。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如同恶魔的狞笑不断的从耳边划过,不断的收割着吐蕃勇士的生命,多吉绝望的发现他们还没冲击到宋人的军阵前,就已经折损了近一半的人手。 宋军的火器实在太过厉害,简单粗暴而且射速和准头惊人的高,一排排密集的子弹在宋军军阵的变换之下变成连射的模样,近万人的大军组成的军阵子弹密集的不像话,围拢过来的亲兵为了救自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 但这又有什么用?即便是冲击到了宋军的军阵又能如何? 那一个个盾牌和长枪组成的方阵便是骑兵的噩梦,想要大规模的冲击宋军的军阵已经成为一种不可能。 火枪的身影还在继续,四周围拢过来的吐蕃骑兵越来越多,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减少伤亡,让他们不断的接近宋军的军阵。 在宋军占据人数优势的情况下,分散开只能是一场屠杀,没有人能够在如此秘籍的火器下生存。 越来越多的人不断倒下,甚至连战马都不能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团起来,用前面人的性命对抗宋军的火器,让后面的人躲藏在背后。 这样的消耗根本就不是办法,越来越多的人战死已经让吐蕃人绝望,当三分之二的吐蕃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倒下时,已经开始出现有人溃逃的情况。 军心涣散是一个军队的致命伤,眼下已经没有获胜的机会,但多吉却依旧率领跟随他的部众冲锋,这是一场死亡冲锋。 逃?根本就没有机会,宋军的火器仿佛是长了眼睛,想要逃走的人几乎都被打死在逃跑的路上。 但噩梦才刚刚开始,随着溃逃人数的不断增加,宋军开始使用火炮进行击杀溃逃的人,大宋的火炮威力强大,且相当精准,虽然不一定正中目标,但却能以爆炸掀翻战马上的吐蕃人,甚至是战马。 多吉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王韶测试的工具而已宋全员装备火器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这是第一次,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次。 王韶站在高处,赵祯站在他的边上看着他仔细的记录,对于这种严谨的态度赵祯十分的欣赏,学习是重要的,一个人想要不断的进步只有不断的学习才能完成。 大规模的装备火器,并使用火枪和火炮相互配合,这是一场全新的战争模式,利用吐蕃人进行战争经验的积累和总结非常有必要。 眼下赵祯的位置相当安全,所以王韶才答应让他出来看看战场上的情况,在军中即便是赵祯这样的帝王都要遵守王韶这个统帅的安排。 军队便是需要如山一般的纪律,赵祯更是希望钢铁一般的纪律,所以他对王韶的安排没有任何疑议。 当然赵祯自己也想要看看战场上的一切,火器出现在战场上,这是文明的进步是一场跨时代,夸位面的战争。 战场上的壮观要比后世的火器战争精彩的多,大宋的火器水平已经超越了后世火器第一次大规模装备在战场上。 最显著的一点便是宋军的军阵中没有冒出浓烈的白烟,因为大宋的枪弹所使用的已经不是黑火药,而是火棉。 而这时候边上来自格物院的匠人却突然蹲了下来,开始不断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仿佛有了全新的发现………… 第两千三百六十二章火器主导的战场 其实宋军完全可以在吐蕃人出现的时候使用火炮进行攻击,但却并没有这么做,为的就是测试火炮对激动力量的打击能做到什么程度。 溃兵更加散乱,更加激动和难以捕捉,火炮要追踪他们就需要不断的改变方向,但有一点并非是后世人们想象的那样,火炮距离及远,角度稍稍变化便会改变远处的射击方向。 火炮对方向的改变要远比骑兵的机动速度更快,更为关键的一点,宋军不是一门火炮,而是拥有数百门! 对待这些机动的骑兵,不是一门火炮在瞄准,相反而是数门甚至是数十门在瞄准,即便是有一半的火炮射偏了,但另一半火炮也会毁灭他们。 赵祯再次见识到了火器的伟大,边上的三才已经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一阵阵的轰鸣使得溃散的吐蕃军人仰马翻。 火枪不断的发射,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这和传统战争完全是两码事,不光吐蕃人被打的魂飞魄散,便是宋军自己对手中的火器也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后装枪的恐怖就在于其精准度以及射速,采用米尼弹和膛线的火枪几乎已经和栓动火枪很相似了。 万人的火枪队组成专门对付吐蕃人的军阵,层峦叠嶂阵法严谨,且攻守兼备,即便是如此边上的王韶依旧不满意。 而此时格物院火器司的匠人却颤颤巍巍的到了赵祯身边,把一个大胆的设想上呈给了赵祯,后装火炮………… 赵祯在看到后装火炮的设计后便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没用,还只是一个停留在图纸上的简易思想,若是要付诸实践,还需要大量的实验和长期的等待,但这却是值得的事情。 “官家,火枪既然能进行后装发射,那火炮也是自然可以的,一旦火炮能做到后装发射,无论是射速,威力,还是射程都将更上一层楼!” 身为格物官的桥文显有些忐忑,同时心中又有些焦急,这是关乎火器的大事,一旦官家定夺,火器司就能继续对大宋的火炮进行改良,这是国之重器来不得一点马虎和松懈,他桥文显比谁都知道火器的厉害,也比谁都知道火器投入到战争中的强大。 赵祯缓缓合上手中的简图:“后装火炮自然是应该比前装火炮要来的好,但一个重要的问题难以解决,朕觉得眼下咱们大宋怕是解决不了,还是那个老问题,气密。” 桥文显愣在原地,气密一直是火器司的头等难题,这几年来想了无数的办法才把火枪的气密克服,但他知道火炮和火枪虽然原理一样,但实际上却相差甚远。 大量的实验证明,大宋的火炮要比火枪难以控制的多,而且不光气密,还有一个大难题同样摆在自己的面前,材料问题。 大宋已经使用火棉来逐步取代火药了,火棉取代火药的好处便是威力大,无烟,但坏处也随之出现,对火器材质的要求越来越高。 眼下大宋的火炮已经是纯铜的炮身了,铸铁炮根本就不敢用,火炮之所以铸造成一体的,就是因为一体铸造的火炮强度要高得多。 王韶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不是他对火器的强大不在乎,而是没有用,他是指挥作战的统帅,而不是格物院的匠人,他所要做的便是把眼下大宋有的,能够投入到实战的火器掌握的透彻,而不是对没有出现的武器进行琢磨,这样只会让人变得不切实际。 实干家和梦想家是不同的,实干家专注眼前,而梦想家专注于彼岸,世界上这两种人缺一不可。 若是没有梦想家,那许多东西都不会实现,桥文显是格物院的匠人,更是一个梦想家,大宋的火枪改造都有他的功劳,而且他是第一个在火器中发现并总结出气密问题的人。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很清楚,多吉在冲锋到宋军军阵之前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三五个骑兵对大宋庞大的军阵发动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这样的勇气确实是不多见的,多吉这个勇士也得到了宋军的尊重,没有用火器击杀他,而是用上了绳索和捕网。 这些东西对于马术精湛的多吉却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但已经成功的把他从马背上给弄了下来。 一对一的单挑是留存在血液中的一种本能,热血和搏杀会刺激每一个观看的人。 王韶作为统帅当然不会亲自下场,但他却刻意安排了这场搏杀,为的就是让大宋将士们心中充满斗志,让他们明白手中的火器再强大也需要人去使用,战场上还是要依靠到人的拼杀,所以平时的训练依旧不能放松。 赵祯看着离开的桥文显和王韶,对边上的三才道:“这桥文显是格物院的大匠,说说他。” 三才作为皇城司的头子,对官员的底细自然是清楚的:“乔维岳,字伯周,后周南顿县人,显德初年进士,历任平舆令、高邮通判,淮南转运使等职,显德三年泉州陈洪向宋主进表,愿献疆土归附,并乞让其子乔文显住留大宋。” 这么一说让赵祯想起来了:“这个乔维岳朕记得,他是国朝初年被大宋收服的前朝之臣,朝廷为了安抚民情,特选乔维岳为该州通判。 时,仙游、莆田、百丈镇一带老百姓十万余众蜂拥转攻州城,监军何承矩、王文宝主杀城民,烧府库而后逃离。 乔维岳却说:“朝廷寄以绥远靖边,今惠泽未布,民心不服,反以屠城对之,这岂是主上旨意?” 如此承矩等听后,同意坚守。随后福州转运使杨克让率兵救援解围。朝廷诏升乔维岳为淮南转运使,治理淮河,功不可没。 时淮河山阳一带,水势湍急,行船多遭倾覆。乔维岳细心规划,开挖自末口至淮阴,磨盘沙河故道四里,清除淤沙,建设船闸、桥梁,使淮河漕运畅通无阻。 咸平四年,乔维岳任寿州刺史,病死任上,享年七十有六,朝廷追赠兵部侍郎,拨专款为其安葬。” 三才缓缓开口道:“官家,这乔家两代皆是忠贞之臣,皇城司早已对其勘验过,官家可放心差遣!”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便让他主持火炮研发之事,可调动火器司和格物院的所需。” “奴婢遵旨!” 第两千三百六十三章恐怖的战损比 赵祯从未怀疑过大宋的战斗力,但依旧被王韶交上来的军报给吓了一跳,此战宋军无一折损,甚至连受伤的都没有,唯一一个受了轻伤的人还是被火枪滚热的枪管给烫伤的。 而吐蕃人的受损却不能看了,在战场上发现的尸体便足有五千,至于那些不能分辩的血肉还有一堆,也不知是多少吐蕃人。 对于这样的战损比,赵祯极为震惊,冷兵器与热兵器之间的碰撞不会产生如此大的差距,但王韶给出的总结却是在情理之中,大宋的火器之犀利“亘古未有”。 是的!赵祯在看到宋军对火器的操控以及吐蕃人如同收麦子一般倒下的模样就知道宋军火器的先进。 这场战争和他看到的后世战争并不相同,在滑膛枪刚刚普及的时代,人们使用的依旧是冒着浓烈白烟的黑火药,没有膛线,没有米尼弹,甚至没有金属照门。 但宋军的火器却完全不同,虽然还是采用燧发技术,但其他的地方已经远远超过了燧发枪,撞针的设计虽已开始出现并且开始普及。 相比人数庞大的永安军,从神都城赶来的神卫军却更加犀利,他们手中所使用的是最新式的火枪,也是赵祯不远千里把他们召集到前线的原因,测试新枪。 每一种新武器的出现都要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发现它的利弊,才能继续改进,这是不变的真理,火器司的人随军已经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他们要在战争都不断的观察来获取更多的数据。 乔文显同样也还是随军的火器司格物官,他的任务便是在战争中观察火器的使用和经验的积累,提出更好的改良。 赵祯对于这样的人是佩服的,同时也是信任的,大宋的火器就是因为他们才变得愈发犀利和完善。 此战只用了短短的半日之功,但其影响和震撼却是强大的,敌人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便是宋军自己也被这样的战果所震撼到。 至于王韶却总结出了全新的战法,这一点可以说是最最宝贵的东西。 这一战不过是刚刚开始,王韶还有许多战法根本就没拿出来,盾牌,长枪,陌刀所组成的在他看来已经有些累赘,宋军不应该被这些厚重的武器和盔甲所拖累脚步。 机动力量是一支军队的关键,宋军装备火器之后速度已经明显不同,大宋的火枪越来越轻便,而强度越来越高,在王韶看来就应该发挥这样的优势,加大对军队机动能力的改造。 长枪手可以摒弃掉,阵法需要进行改变,尤其是对付骑兵的时候,更应该减少多余冗长的部份。 盾牌可以取消,这东西在王韶看来完全就是阻碍,站在军阵之前的盾牌手毫无用处甚至会影响后方射击的抢手。 至于防备敌人的冲击和弓弩,那更是一个笑话,大宋火枪的射击步骤被简化了许多步骤,早已能做到快速射击,而三叠浪的射击方式更使得发射速度进一步的提升,熟练的老兵方阵甚至可以做到枪响不止的程度,这样密度的射击对于迎面冲锋的骑兵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大宋火枪的射程已经超越了弓弩,这才是王韶彻底放弃盾牌的主要原因,若不是有接敌拼杀的可能,他甚至希望降低军中装备铠甲的人数。 在他看来,装备火枪的步兵就应该灵活机动,快速致命,这才是宋军“换新颜”的模样。 但解除装备许久的铠甲,这对于军队来说是一项不安的变动,大宋的盔甲相当出色,能够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士兵,身穿铠甲的士兵和不穿铠甲的士兵完全是两种心理。 在安全感上就有极大的不同,于是王韶使用了另一条规定,前排士兵着甲,而后排士兵不着甲,一旦白刃接敌身着铠甲的士兵回到前排作战,后排火枪手继续掩护射击。 当三才把无伤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赵祯以及王韶,顺带着各军的将军都在用一种诧异或者说略带惊讶的眼神望向他。 场面算是一度尴尬,王韶轻咳一声道:“大官,咱们用的是火枪,不是弓弩,后排将士的火器只要瞄准好了,近距离击发几乎没有可能无伤旁人。” 这时的三才回想起刚刚战场上的一幕,颇为尴尬的望向赵祯道:“老奴愚钝了…………” 赵祯并不在意,挥了挥手继续道:“对付骑兵单单依靠火枪上的刺刀能否有效应对?” 王韶躬身施礼后答道:“官家,火枪为长短两种,长者为六尺,短者为五尺六分,再加上套筒刺刀的长度,以可堪长枪所用!若组成阵形,可抵挡骑兵冲击!” 赵祯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便可免去长枪兵,以加快军阵行动的速度,眼下还没有机会验证,但却要想把玛儿敢占下,四川路招募来的劳力应该很快便会赶到!” 君臣之间的合作相当完美,赵祯抛出问题,王韶解决问题,同时还有其他将军甚至是军中校尉的参与,把一个复杂的问题分派到各个地方然后得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就是大宋眼下的君臣模式,当然这也是仅仅在军队中实行的模式,赵祯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官兵自自觉的把自己融入到了其中。 他们的观点不再是“浮云”而是可能被采纳的“宝贵意见”,将士们能够得到认同,同时也自己参与到其中,这对大宋军队来说是一次全新的改变。 赵祯出现在军中的时候,刚刚合并组建的永安军达到了“沸点”,大宋军队上下向来是把赵祯视作一位“战神”一般的帝王。 即便是狄青这位“常胜将军”也要在赵祯的后面,从古至今有几位帝王能做到赵祯这般亲自手刃敌国帝王的“丰功伟绩”? 赵祯在军中的威望超越了任何人,大军的战意顿时高涨到了无法预估的程度。 谁都知道西征吐蕃可能是大宋百年间的最后一场对外征伐,能够赶上这场征伐已经是天大的幸事,而能够见到官家更是天大的幸事! 此战一旦功成,得到的战功和赏赐将会不可限量,激励大军不光要靠语言,更要靠“真金白银”的好处! 第两千三百六十四章“输不起”的王朝 在场的大多数士兵都是刚刚过了弱冠之龄的年轻人,脸上的稚嫩已经随着训练和战争的磨砺而变得刚毅坚强起来。 这让赵祯感受到了新一代的成长,他们说话和做事已经和大宋原本的军队完全不同,更像是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每个人对未来都是充满希望的,在他们看来役兵光荣,服役也是走向成功的台阶,最少也能获得足够的好处,为家庭带来希望。 每个役兵的退役都会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安家费,?三十贯钱在现在的大宋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兵不是募兵,他们只是朝廷从地方上招募来的士兵,他们说要做的是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而募兵完全是职业军人,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参与到军队的管理和建设之中。 眼下大宋的兵制和后世已经非常相似,募兵和役兵相结合的办法给大宋节省了大笔的国防开支,同时也能够保障大宋拥有足够的老兵储备,这在赵祯看来是一种战略储备。 虽然现在甚至是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大宋不会再爆发大规模的全面战争,但谁也说不准更长远的时间里不会出现大规模战争。 其实随着大宋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繁荣,紧张的人不光是赵祯这位君王,相反朝臣们更为紧张,他们发现原本的大宋输掉一两场战争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现在一场战争也不能输掉。 一旦输掉战争结果几乎是不可接受的,损失的代价也是惊人的,大宋现在已经越来越输不起! 所以对与战争,大宋的朝堂是无条件的支持,他们不希望大宋输掉哪怕一场战争,无论这场战争是在消灭潜在威胁还是在进行征服,两者之间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每张必胜是宋军的追求,也是朝廷上下的追求,大宋的每一次捷报都会成为鼓舞大宋的好消息,但谁都知道,一旦宋军战败,对过国内的士气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当然民意和舆论也会对朝廷甚至是每一个官员进行指责。 都说大宋对士人的保护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这话是没错,但眼下的大宋舆情已经发展壮大,只要是有证据的事情就会被新兴出现的“媒体”进行追究。 铺天盖地的文章和演说甚至会逼的监察院对官员进行审查,当然这其中也许有人在利用舆情和民意,但同样他自己也会被曝光出来。 大宋的言论自由使得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监管朝堂的作用,一位贪官被查出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罚铜治罪那么简单,而是要受到朝堂上下的排挤和声讨。 “说书人”会把他的光荣事迹变成“脍炙人口”的段子四处“传唱”,有些商号甚至会拒绝卖给这家人商品,民间百姓见到他的车驾还会往上面扔菜叶和垃圾。 更为惨重的代价便是退婚和绝交,官员之间也有情义,但在舆情的影响下和民意的谴责下,这种情义会很快被抛弃。 订了婚期的亲家上门退婚,多年的好友割袍断义,这些都是沉重的打击,让人抬不起头的打击。 如此一来大宋的官员便愈发的小心了,贪官的惩治不再局限于朝堂,更多的是民间的舆情和谴责。 官员的个人行为自然是个人负责,可朝堂上的集体决策以及战争的准备等等都不是一个人完成的。 一旦战争失利,这对于满朝文武来说都是一场重大的打击,百姓们可不会分辨谁是尽心尽力的人,谁是拖后腿的人。 他们只会觉得朝堂上的官员都是尸餐素位之人,即便是包拯,晏殊,狄青,甚至是范仲淹这样的相公都不能例外。 所以大宋的朝堂对战争的支持是超过前朝的,也是王韶可以调动更多资源的原因。 ……………………………………………… 多吉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玛儿敢,那些偷偷跟随而来的吐蕃人看到了让他们怀疑人生的一幕。 多吉率领的吐蕃骑兵仿佛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坚墙,随着宋军军阵中不断传出整齐的噼里啪啦声,正在冲锋的吐蕃勇士便一片片的如青稞般的倒下。 战马悲惨的嘶鸣,曾经勇敢的吐蕃勇士发出绝望的嚎叫,这样的叫声让人觉得无奈且充满恐惧。 轰鸣的火炮击碎了任何人的幻想,进攻宋军的军阵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短短半天的时间的战争其实只是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更多的时间是宋军在战场上抓获降俘,以及清理那些敢于暴起伤人的装死之人。 偷窥的吐蕃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玛儿敢,他们把消息告诉了这里的百姓,同时也把内心的恐惧进行了传播。 谁都没想到宋军的强大居然如此恐怖,这不是不能抗衡,而是完全没有力量进行阻挡。 玛儿敢这座没有城墙的聚居地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宋军的进攻,何况这里还有大量的老人和孩子。 逃跑是不可能的,谁也不会逃跑,因为他们带着大量的负重,这些负重都是他们积攒下来的财富!死亡虽然可怕,但贫穷更为可怕。 好不容易从农奴变成寻常百姓的吐蕃人是绝对不会放弃他们这些财富的,而且在他们看来,宋军并非是一个嗜杀好战的军队。 这里曾经是在大宋的建设下而繁荣起来的,眼下宋军再度出现,他们还可以归附大宋,没有人说非要跟随角厮罗不可! 很快,宋军的探马便带着宋军的檄文以及安民告示抵达,正如玛儿敢的吐蕃人所想,宋军并没有进攻玛儿敢甚至是屠城的打算。 相反安民告示上只是要求玛儿敢的百姓,无论哪一族只要一切照旧便可,但任何打算向吐蕃通风报信的都将受到宋军的严厉的打击。 大宋会在玛儿敢驻兵,同时还会有官吏前来接管这里,大宋的衙门还会重开,当地的百姓依旧要服从大宋的管理。 对于这一点玛儿敢的百姓是相当温顺欢迎的,这比他们当初想象的结果要好的多,如此一来最少家人是安全的。 赵祯的车驾在进入玛儿敢之后发现,这里的人虽然眼中还充满了恐惧,但却并没有仇恨和抵触情绪,这便是当初大宋解放农奴所带来的好处。 而玛儿敢也将是大宋在吐蕃攻陷的第一座城池,同时也会变成一座前进基地。 第两千三百六十五章没有诱饵,也没有主力 宋军很快便占下了玛儿敢,大军到来的时候这里风平浪静,只不过躲在门后的一双双眼睛在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宋军的一切。 安民告示是安民告示,那东西能相信也不能全信,谁知道宋军会不会突然发怒把每一个人都杀掉? 对于吐蕃人来说,屠城这种事情还是常有发生的,远的不说便是之前角厮罗一统吐蕃的时候就常常听说他会把那些不投降的部族全部灭掉,连女人和孩子都不会放过。 当然这些也是听说,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谁也说不好,只不过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但宋军却没有打扰这里的任何人,只是在这里进行戒严,无数的马车开进了玛儿敢的集市,这个连城池都没有的聚居地在宋军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一座城。 没有防御,没有警戒,完全就是高原上的一块肥肉,但被宋军收入囊中之后,这里便不能再这样空不设防。 宋军的战争素养特别高,大量的箱车被第一时间安置进城中,同时剩下的在外围形成一道城墙,外围的箱车上已经安置了小心八牛弩,绞盘被拉得硬硬的,任何来犯之敌都将会被射杀在百步之外。 眼下王韶并没有打算迅速行军向逻些城挺进,相反而是要安营扎寨,即便是时间紧迫他也不以为意,眼下最要紧的站稳脚跟。 无论是王韶还是赵祯都知道宋军最大的“短板”在何处,后勤补给! 没有一个稳定的后勤补给,这支装备火器的大军越是前进便越危险,后勤学是战场上的致胜之道,也是决定成败的根本所在。 一支大规模装备火器的军队若是没有后勤的保障,其结果很可能是弹尽粮绝,永安军和神卫军追打的依仗便是火器,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主持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最“精密的后勤学大家”蔡伯俙! 赵祯一直把蔡伯俙当作是最后的王牌,在大宋后勤能力最稳妥的人便是蔡伯俙,交给其他任何人赵祯都不放心。 这也是为何杨怀玉向蔡伯俙要援助的时候他没有给的原因,因为蔡伯俙早已把粮草和军械转移到了四川路。 从一开始他就在做这件事,打着凉州转运使的名头,其实在和田况二人秘密调运物资,这不光瞒过了吐蕃人的探查,甚至也瞒过了大宋的朝堂。 这批物资完全是在赵祯的密旨下调动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一大批的物资从关中吊运到了边疆,所有人都认为这些物资是蔡伯俙帮杨怀玉以及前线三十万大军所调集的。 不过蔡伯俙也给杨怀玉的大军送去了一些东西,三十万大军还是保留了原本的战斗力量,所以对武器弹药的依赖不是很大,他们更多的是需要粮草。 杨怀玉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义,三十万大军不光是个幌子,在永安军和神卫军进攻逻些城的时候,便是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倾巢从东北方向进攻吐蕃的时机。 攻陷积石关后,杨怀玉便率领他的十万人开始加固积石关,这段时间算是大军休整的时间,其他二十万大军将会绕过积石山进攻灵域和邓麻两地,那里是过了积石关之后的吐蕃前线城池。 而穆修的意思是在此之后十万大军进攻噶脱,那里距离玛儿敢并不远,消息会传递的很快,王韶的大军一旦行动,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消息,从而率军猛攻吐蕃重镇迦玛丹萨,给吐蕃人造成巨大的压力。 穆修是监军,但同样也是杨怀玉军中消息的来源,他的手中掌握了踏白军这支快速机动的精锐骑兵。 宋军的探马几乎都由这些踏白军所组成,快如急电,只要有消息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来。 大军在外可靠有效的消息才是最重要,对吐蕃人的监视,大军之间的互相联络,沟通和王韶的联系,这些都是要紧的事情,而一般人极难做的完备。 但在穆修的手中,这些却被安排的极好,每日都有信件送达到穆修的手中,并且能够给大军指明方向。 宋军的速度很快,尤其是杨怀玉率领的背嵬军,几乎全部都是骑兵,一场行军下来,大宋的战马已经有些不堪忍受,高原上的光景环境不光对人有影响,对战马同样有影响。 但好在这些战马都是大宋培育出的良马,虽然疲惫和不堪重负,但状态依旧不错,积石关已经变成大宋的运粮通道。 大量的粮草抵达青塘后便在踏白军的引领下前往积石关,而杨怀玉派出左右包抄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占据了邓麻和领域。 这里是吐蕃高原上的洛塘地区,和青塘相对应。 吐蕃的北方是羌塘,但那里却并不是大宋攻伐的目标,羌塘地广人稀,山林密布,不适合大量的人在那里生活。 那里是连吐蕃人都敬畏的地方“唐古拉”。 就说唐古拉是无人之境,那里是高原上的脊梁,天气说变就变,常伴有大雪,高寒而气息稀薄,无论人马抵达都会密室在那里。 有人把那里称作“当拉山”意思是雄鹰也飞不过的高山,大宋对那里的土地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官家的意思是把吐蕃攻打下来之后,便会让人前往唐古拉去查探。 据说当年文成公主嫁入吐蕃的时候曾经经过那里,那就说明可以通行,一旦穿过那里便可抵达大宋的新疆路。 杨怀玉率领大军抵达洛塘的时候,蔡伯俙安排的物资便已经穿过了积石山,穆修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杨怀玉以及各军的将军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十万大军一边进攻一边等待粮食,这是一场艰难的行军,也让他们提心吊胆了许久,这批粮食的抵达会让他们最少还能撑上一个月,而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军还要继续往前推进。 越往吐蕃的西南方前进,或者说越往逻些城前进,吐蕃的城池便会越多,所遭遇的抵抗也会越多。 只不过当杨怀玉看到送来的粮食后脸色变了变,而穆修从押运官的手中接到了蔡伯俙的密信,内容很简单,这些粮食不光要让他们坚持一个月,而是三个月! 杨怀玉不断的把手中的压缩粮食抛起又接住,带着疑惑的口气道:“蔡伯俙不会把三司储备的所有压缩粮食都运来了吧?” 穆修看着坚硬如石块一般的粮山微微点头:“大抵如此!” 第两千三百六十六章拔地而起的城池 蔡伯俙踏上高原之后便觉得整个队伍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少招募来的劳工已经出现高原病症,对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高原并不那么容易上。 还好蔡伯俙带了许多药材,同时只要抵达玛儿敢,之前大军用剩下的药材也够用度。 对于蔡伯俙来说,这也是一场战争,只不过打的是一场后勤战争而已,他现在所调用的不是大宋的军队,而是更为强大的大宋国力! 前来高原的劳工队伍十分庞大,虽然人数补给大军,但队伍却庞大异常,各种各样的工具,器械数不胜数,甚至还从格物院调来了大批的匠人! 营造这件事对于大宋的匠人来说已经极为熟练,在不同的地形营造不同的城池,大宋格物院的匠人们已经能够准确的指挥工匠进行建设。 而高原上的城池都是低矮的,吐蕃人没有技术也没有人力物力维持高大城池的建设和维护。 但对于大宋匠人们来说这都不是事,玛儿敢的吐蕃百姓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宋的筑城是如此的简单快捷。 在玛儿敢第一个建立起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有着高高地基的粮仓,巨大的粮仓一个接一个的被建立起来,接着便是一车车的粮食被运进了粮仓之中,很奇怪,这些粮食不是从门口被运进去的,而是从粮仓的顶部被运了进去,或者说这粮仓连个门都没有。 除了粮仓之外,第二个便是库房,一个巨大的院落中很快也树立起一座有一座的库房,吐蕃人不知道这里是作何用的,但他们知道一定不能随意靠近,门口站着手持火器身穿铠甲的士兵,鹰一样的眼睛警惕的等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巨大的塔吊被搭建了起来,只需要有人推动地下的圆盘,塔吊上的臂膀就能把吊起的东西运送到任何一个地方。 厚实的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堆砌起来,宋军使用的是泥土修建的城墙,这是吐蕃人第一次见到,稀泥和草茎和出的泥块居然能变得一块块砖石,这着实让吐蕃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城墙的作用是放止敌军越过城池直接对城池内的事物进行打击,同时也给守军提供制高点的一个作用。 别小看踩在脚底下的泥土和草茎,这些看似最不结实的东西一旦经过巧妙的组合便会成为极为坚固的防御。 大宋的匠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可以把这些东西变成坚固的所在,一块块砖石很快便会出现,在炙热的阳光下,结成一块块坚实的砖块。 如此大量堆砌起来,就成为了一面城墙的中的一部分,拥有大量工具的大宋劳役行动迅速有条不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工地上,多年的经验使得他们速度极快。 而这样的场景深深的刺激到了玛儿敢的吐蕃百姓,他们被宋人的智慧和高效所折服,看着半日功夫便快修建好的半块城墙,以及城墙两边的临时角楼,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高大的一面墙出现在西面,即便是吐蕃王朝的大军攻伐而至也会相当麻烦。 城墙可以使得守军居高临下的攻击,城墙在高原上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不光是吐蕃人这么看,最重要的是宋军善于防守,可以把城墙的作用极大的发挥起来。 宋军在出发前便定下了俩个要塞之地,也是保障大宋后勤补给线的重要所在,一个是积石关,另一个便是玛儿敢。 在这俩个地方要做到万无一失,那大宋就不会输掉这场针对吐蕃的战争。 这两天无论是杨怀玉所部还是王韶所部都收获了大量的荣誉,两位当事人自然也是信心满满,不过另外两个人却在幕后默默的付出,一个是四川路转运使田况,另一个便是凉州转运使蔡伯俙。 为了保障大军的后勤,在三个月前他们就开始秘密调集物资了,蜀道难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虽然赵祯大力修复前人古道,但要想做到天堑变通途还是颇为不现实。 蜀道穿越秦岭和大巴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由关中通往汉中的褒斜道、子午道、故道、傥骆道以及由汉中通往蜀地的金牛道、米仓道,哪一个不是华夏先人付出惨重代价所修建的? 便是到了现在的大宋,每年都有多少蜀中男儿为了维护和维持这条蜀道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前辈先人的付出就更不用说了。 历史总是最好的答案,瞧瞧历史上吐蕃和中原的战争,为何总是爆发在西域?那是因为只有那里才是两军交战的最好地点。 汉家王朝不是上不得高原,之所以在西域和吐蕃人作战,为的就是避免从东南和吐蕃人交战。 川蜀之地算是最好的屏障不假,可同样也是对自己人关上了大门,物资后勤走蜀中?这是没人能想象得到的事情。 之前赵祯也考虑过从南面的云南向吐蕃发动进攻,可高高的大雪山和横断山脉就在云南和吐蕃的交界之地,那里把高原和平原区分开。 赵祯当然知道横断山脉,这座山脉乃是中国最长、最宽和最典型的南北向山系群体。 想要翻阅这座山脉,宋军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有时候赵祯都在感叹吐蕃的地利,这里仿佛是老天赏赐给吐蕃人的地方。 不光是高原给了吐蕃人所谓的“屏障”事实上大地也给了吐蕃人以保护,如同守护神一般的守护在吐蕃的四周。 若是从高空俯瞰吐蕃就会发现,吐蕃的四周皆有高大绵延的山脉,北面有昆仑,祁连两座山脉,西南乃是让人却步的喜马拉雅山脉,东南则是横断山脉,这样的地形使得吐蕃人拥有了一个独立于任何王朝的能力。 即便是华夏和吐蕃为敌,也难以彻底消灭和吞并吐蕃,也是为什么在宋之前的历史上华夏历史上和吐蕃不断交锋的原因。 吐蕃人依仗高原地利,从高原一路冲击而下,对汉家文明发动打击,当遇到强大阻力的时候便可退守高原,如此一来汉家文明当然要吃亏。 第两千三百六十七章角厮罗的计划 赵祯之前仔细研究过吐蕃地形,想要进攻吐蕃,最好的途径便是玛儿敢西面的察瓦岗和察瓦绒两地,那里是横断山脉和念青唐古拉山之间的缺口。 地势平坦,可一路畅达吐蕃腹地,这里乃是重中之重,而在宋军攻陷玛儿敢之后,吐蕃人不会发现不了这个问题,同时也会在察瓦岗和察瓦绒两地加强兵力部署以防备宋军长驱直入。 但眼下吐蕃人应该没有多少富裕的兵力,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拖住了吐蕃的主力,只要吐蕃人敢轻举妄动,三十万大军阻力骤减,必定会倾巢而出。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吐蕃人要么彻底放弃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任由他们长驱直入,要么便彻底击溃王韶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 无论角厮罗做和选择,都会面临宋军的猛攻,这是吐蕃人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 角厮罗没想到的是,玛儿敢居然是在半个月前陷落的,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吐蕃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要不是因为往返玛儿敢的商人总是不归,谁也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但半个月后,一座高大的城池居然出现在玛儿敢,而且有着大量宋军的驻扎,多吉的数千精锐居然无一生还。 数千精锐无一生还!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高原乃是吐蕃的高原,对这里他们比谁都熟悉,便是打不过也能逃得掉,便是全军赴死,也该会有胆小之人临阵脱逃而走脱。 没有人出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不少多吉率领的数千精兵全部被宋军绞杀,而宋军不过数万人而已,想要彻底绞杀数千轻装上阵的高原勇士几乎不可能! 宋军是进攻之军,他们的动向和意图一定是暴露了,多吉才会率军堵截,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进攻必会有人在进攻途中逃走,但却没有一个人逃回来,所以便可证明宋军的战力有多么强大。 仁钦桑波缓缓走进翻修一新的宫殿中,看着坐在镶嵌宝石宝座上的角厮罗,仁钦桑波上前道:“线报已经传回,宋贼此次攻伐玛儿敢乃是用的火器。” “火器?!” 角厮罗颇为惊讶的望向仁钦桑波道:“之前宋军也有火器,但却不会如此彻底的攻灭敌军,总有漏网之鱼,但此次却没有这般。” 仁钦桑波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开口道:“非也,此次宋军乃是具装火器,以合击之阵迎敌,一旦攻伐而至,火器齐发,威力惊人,百步之外便可杀敌于无形!” “火枪?” 角厮罗有些惊讶,但依旧皱眉道:“宋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也没到如此程度,咱们吐蕃的精锐也装备了火药弹,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仁钦桑波微微摇头道:“赞普,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之前剿灭康巴人之时火药弹收效甚佳,但那是因为康巴人没有火器,无法与之抗衡,只能被火药弹所攻伐,我等也因此知晓如何配合火药弹使用,但宋贼却不同,他们善用火器,长久以来合击之法已臻化境!火器之威强大若斯,非我等能够轻易抵挡!” 角厮罗望向仁钦桑波道:“大相有何办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仁钦桑波的话让角厮罗明白了他的用意:“派出万人兵马试探损失太甚,不值得如此冒险!” 仁钦桑波点了点头道:“赞普说的极是!派出万人和宋军作战自然不妥,白白折损我吐蕃勇士,但这些人若是不服赞普管束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用玛儿敢的土地诱惑那些人,让他们带着自己的部族和宋贼作战?” 仁钦桑波冷冷一笑道:“眼下大敌当前,还有人在为自己的部族谋划,这些人都不配成为我吐蕃的部族,眼下的吐蕃需要的团结而不是各怀鬼胎!” 仁钦桑波的话算是说进了角厮罗的心坎中,眼下的吐蕃内忧外患,所谓的内忧不单单是部族之间的问题,还有宗教。 吐蕃的苯教和汉传佛教已经出现对立,双方之间谁也不服谁,而且愈演愈烈,这是对吐蕃产生影响最大的地方。 角厮罗清楚宗教带来的好处,同时也知道他们的弊端,影响人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而赵祯却做到了不依靠宗教力量来强大王朝。 眼下角厮罗才知道为何赵祯要把佛门在大宋的影响降到最低,佛门是能够让百姓变成顺民,但这些顺民却敢于忍受现状。 在汉传佛教看来,和大宋对抗并没有多大的好处,相反还会生灵涂炭,教众都皈依佛门了,朝廷上哪去征兵? 对于佛门角厮罗现在是有些后悔的,原本是打算让他们帮助自己在吐蕃的信仰上占据优势,但事实上却开始还好,但眼下却越来越麻烦了。 宋军已经攻陷玛儿敢,但这在角厮罗看来却并不是很危险的事情,大宋皇帝打的什么主意角厮罗一清二楚。 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三十万大军才是宋军的主力,邓麻和领域两地已经吐蕃哨马已经发现了宋军的踪迹,足足三十大军,他们在积石山分兵,但又在越过积石山后迅速攻陷两地,合兵一处,足以见得大宋的主力就是他们。 自己若是派重兵对抗玛儿敢的宋军,那三十万宋军铁骑必然会冲击北部防线。 稳住阵脚才是要紧的事情,三十万大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年宋军和塞尔柱人作战也是这般的规模。 当初的塞尔柱人也是三十万大军,这些人能征善战信仰坚定,但在大宋的三十万大军面前却一败涂地,甚至被赶到了八百里瀚海之后。 这样恐怖的战斗力难道不是宋军主力? 别说三十万大军,便是十万大军吐蕃也难以抵挡,角厮罗了解赵祯,这位大宋官家乃是从不会留余地。 再说从青塘最先进军吐蕃的乃是三十万大军,而从四川路沿着康巴人的道路进攻吐蕃的只有区区数万人而已。 无论是角厮罗还是仁钦桑波都会认为宋军的主力是青海路的三十万大军,而从四川路进攻的宋军则是调虎离山的计策。 吐蕃本就彪悍,足足能调动八十万大军,区区数万人的永安军能对吐蕃造成多大的威胁? 想通过玛儿敢一路打到逻些城?简直是白日做梦! 第两千三百六十八章吐蕃杂兵 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局势非常明了,当然这是对赵祯来说的,角厮罗的对策和想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部署已经实现,也知道角厮罗上当了。 三万吐蕃联军出现在玛儿敢之外,这些人以察瓦岗和察瓦绒作为前哨基地,背靠怒江而战,显然她们的目标就是来进攻玛儿敢。 两国交战,而且是灭国之战,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判断出主要威胁,那就一定是被战场纷乱的局势遮蔽了双眼。 若是角厮罗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该派遣大军前来围剿玛儿敢,赵祯之所以要把这里建设成一座高原坚城,为的就是要对付即将可能出现的吐蕃主力。 但三万人的吐蕃士兵是在水不够宋军对付的,说是三万吐蕃联军,但在王韶和三才这样阳光毒辣的人眼中,这些吐蕃军队就是杂兵。 显然这是角厮罗并没有重视这支从四川路进军吐蕃的军队,区区三万杂军来对付近八万具装火器的宋军,这不是来找死是什么? 当然这也可能是角厮罗的试探,试探一下玛儿敢的城池是否坚固………… 但无论是来试探,还是真的轻视这些在赵祯和王韶的眼中都无所谓,大宋从来就不惧怕挑战,虽然怕输,但若是没有勇敢坚毅之心,怕输都没有机会! 对于永安军来说,探马的重要性非常高,大宋永远都要快人一步,在了解敌人的情况下才能做好最快的部署。 赵祯的等待没有白白浪费时间,果然三万吐蕃人没头没脑的便冲向玛儿敢,但在远处瞧见高大的城墙时便逐渐的停了下来。 他们派出的探马全部被宋军的游骑击毙,开玩笑宋军的探马可是带着火器执行任务的,只要发现敌方游骑,毫不犹疑的便会在远距离开枪击毙,甚至会进行伏击。 这些大宋的游骑所的都是最为先进的火枪,带有照门的膛线火枪,并且膛线乃是螺旋形的四股,米尼弹在射出之后会在空中高速的旋转,最大程度上的保持稳定度和精准度。 最适合的便是在远距离袭击移动目标,这要比永安军所装备的火枪更为先进。 永安军使用的是后膛火枪,但相比之下神卫军使用的乃是栓动火枪,两者之间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 但这些游骑和神卫军的精锐却使用的是带有螺旋形膛线的栓动火枪,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 这些人是赵祯手中的王牌,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的神射手中的神射手。 火枪中的神射手要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而天赋这东西却更是少不了的,有些人就是打得比别人准,这便是天赋。 火枪不需要强大的臂力,可以开二石弓的臂力便完全足够,在某种程度上也减少对臂力的要求。 赵祯挑选出的火枪神射手个个都是万里挑一,这些人混迹在庞大的军阵中,只要是找到理想的射击位置,识别出重要目标,他们的作用是强大的,一般人根本就比不了。 操演的时候赵祯亲自试验过,也见识过这些神射手的本事,这些人赵祯是按照狙击手的标准来训练的。 当然他们也拥有相当强悍的体魄和强大的斗志以及毅力。 虽然还没有瞄准镜,但在火枪上加上一个单筒望远镜不是一件难事,栓动火枪,单筒望远镜,这两样东西大宋都有。 赵祯便命令过格物院专门执着一把可以安装单筒望远镜的火枪,在经过一系列的复杂校准和调试后,赵祯自己都能运用基础的射击知识完成对四百米外的定点目标进行射击的任务。 当然这依旧离不开大宋火器的犀利,赵祯更愿意把最先进的火枪称之为栓动步枪,因为这东西已经和后世而战的步枪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缺陷便是弹药和枪膛的钢材。 这些都是硬功夫,单单依靠技巧是无法弥补的,否则栓动步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八百步甚至更多! 当然这些都要依靠时代的积累,但现在的大宋还没有达到这一点,还不是纯机械制造的火枪依旧存在一些偏差,这些是人工制作所无法避免的。 甚至连带有螺旋形膛线的火枪都无法实现大规模装备和量产,这些螺旋形的膛线都是经过匠人手工制作的,而不是机器,存在偏差和不齐。 火枪是大规模装备的火器,精造几把或是几十把几百把还有可能,但若是要获得数千把,数万把,甚至是十万把…………技术难度实在太大。 赵祯只能用较少的精造火器满足特殊人群的需要,比如军中的神射手,这些人手中使用的便是最好的火枪,或是叫做步枪。 他们的每一发子弹都是纯铜的蛋壳,如此便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气密的问题。 大宋的游骑皆是满载而归,他们已经把所有打算窥探玛儿敢的吐蕃探马清理干净,以至于吐蕃人不敢轻易的派出探马来窥探玛儿敢的情况。 从这些这般的态度看来,赵祯便看得出来的人就是一群杂兵,一点战争素养都没有,最少在得知宋军派出强大的游骑之后,应该迅疾集结精锐对这些游骑进行围剿和斩首。 否则便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会暴露在宋军的眼皮底下。 所以这也是为何三万吐蕃军在瞧见玛儿敢高大城墙时停下的原因,几乎都是骑兵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攻城作战。 在这些人的脑袋里玛儿敢依旧是那个没有城墙的聚居地,依旧是一个以商业为生的地方。 三万杂兵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进攻玛儿敢城,根本就是在找死,一旦获胜的希望都没有。 但这些人显然是不打算放弃,他们在砍伐木材执着攻城所需之物,同时也是在等待更多的援军。 只可惜他们等不到援军,最后只能带着粗制滥造的攻城器械来攻打玛儿敢。 王韶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如此的无畏,要知道之前数千精骑在宋军的手中一个也没有走脱,现在宋军有了防御,他们还能攻陷玛儿敢,让这座城池再次易主不成? 其实这些吐蕃联军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部族联军,是为了玛儿敢这块土地来的,在消息闭塞的吐蕃,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大宋的军队,更没有多少人了解大宋的火器。 第两千三百六十九章恶火 当这些吐蕃人山呼海啸的向已经被大宋占据的玛儿敢城压过来的时候,赵祯便可以肯定这些吐蕃杂军就是角厮罗送过来的“炮灰”。 当然这些炮灰也不是没有用处,赵祯可以肯定的是角厮罗利用这些炮灰来试探永安军和神卫军的战力。 之前玛儿敢城一战角厮罗并不了解这支军队的实力,数千人被宋军全歼让吐蕃人有些诧异,而那些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吐蕃人传回的消息只会让角厮罗觉得他们在夸大事实。 要想知道宋军的战力到底如何,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支强大的部队进行再次试探,这一点在战场上很重要,一般的统治者都会这么做。 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当用来试探的军队又不能白白牺牲,这时候一个问题就出现了,用什么样的军队来试探呢?答案只有一个……并不顺从角厮罗且被利益驱使之下的人。 这就符合赵祯之前的判断和推测了,这些吐蕃杂兵虽然知道玛儿敢已经树立起高大的城墙,但他们依旧在利用简陋的攻城器械对玛儿敢发动进攻。 若是角厮罗本人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宋军就在玛儿敢铸就了一座坚城,虽然和大宋的城池相比不能算是多么宏伟巨大,可对于吐蕃高原来说,玛儿敢城已经算是规模不小。 在这种情况下,吐蕃杂兵还是向玛儿敢发动进攻,在赵祯这里因果关系已经极为明显。 蔡伯俙站在城墙的阙楼上有些发怵,他没想到官家居然就在这玛儿敢城中,全军上下除了三才和王韶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田况也是了解情况的,只不过他不比蔡伯俙先一步知道,他们二人是一起知道的,所以当他们二人在玛儿敢的城墙上看见官家正在用火枪上的千里镜瞄准的时候,一阵阵的咳嗽声让赵祯非常的不爽。 “官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官家龙体何止千金?如此涉险非圣君所为!” 田况作为地地道道的文臣,毫不犹豫的便开怼,在他看来皇帝此举太过随心所欲,战场上危机四伏,处处都会有危险。 但赵祯却并不在意,他知道田况只不过是在履行职责罢了,但同时无所谓的道:“朕从来都不是什么圣君!这一点你要记住了,何况眼下太子监国数年,总揽大政,有何可担心的?” “官家!万万不可语出不祥啊!” 田况还没说话,三才便已经在边上慌张的给赵祯跪下,也不知怎的了,三才这段时间是小心谨慎,越是年岁大了,对赵祯的照顾便愈发的谨慎和“无微不至”。 年纪大了胆子小了,这是人最常出现的现象,也是归关心的人或事情的担忧,赵祯已经习惯了三才如此。 蔡伯俙在边上不断的查看全新的火枪,尤其是上面的千里镜更使得他爱不释手,有了这东西火枪在远距离上的精准度应该更高。 远处的吐蕃人已经在逐渐逼近,骑兵在攻城这件事情上并不占据优势,相反他们甚至没有步卒攻城来的高效。 吐蕃人简陋的攻城器械在宋军看来根本就是一堆破烂,但却一定要用火炮击毁任何可能对城池产生威胁的器械,只不过眼下时间未到而已。 吐蕃军队在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开始下马列阵,这是把骑兵当作步卒来使用的战术。 当然这在宋军看来也是颇为愚蠢的,宋军的火枪已经大规模装备,一排排的火枪手站在城墙上列队准备。 只要吐蕃人开始攻城,那大宋的火枪便会不断的进行射击,这在蔡伯俙看来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当吐蕃人的号角吹响时,赵祯被王韶撤离了城墙,皇帝就不应该出现在交战的城墙上,这样会扰乱大军的安排,和训练有素的规矩。 若是敌军登上城墙开始近战厮杀的时候,护卫皇帝一定会成为重中之重,同时也会成为将士们的累赘。 即便是吐蕃人无法登上城墙也会有流矢出现,谁都会让大宋的官家在此地冒险,一旦出事便是泼天的祸事。 在吐蕃士兵抵达有效射程之内的时候,宋军的铜哨声吹响,依托城墙上的垛口,宋军开始不断的开枪射击,枪声响起,吐蕃士兵便一排排的倒下。 原本进行冲锋的吐蕃军阵可用肉眼看到的猛人一滞,接着便是慌乱的加速冲锋。 数万大军的进攻使得玛儿敢城三面受敌,但这并不能对宋军产生多大的威胁,火枪不断的开火,速度和频率极快,几乎是一秒钟便能进行一次击发。 吐蕃人的数量太多,军阵还特别密集,妄图使用小小的盾牌抵挡住宋军的火枪,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他们靠近宋军的城墙之后,一颗颗点燃的火药弹便迅速扔下,伴随着爆炸声一阵阵的惨叫响起,玛儿敢的城墙下瞬间便如同地狱一般。 白磷这东西赵祯其实不太提倡使用,运输和储存都不方便,容易自燃极为危险,但在王韶眼中却是防守的利器。 装在玻璃罐体中的白磷弹被从塞满稻草的木箱中拿出来,即便是大宋的将士对这东西也是敬畏如虎。 格物院火器司的官员曾经在军中演示过白磷爆炸和燃烧的威力,这东西要比火药弹危险的多的多,即便是没有火,一罐子白磷弹扔在地面上也会爆燃,人畜一旦沾染便如同鬼火,甚至能在钢刀上燃烧! 宋军守则中有一条,一旦在战场上意外沾染白磷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连同皮肉一起割下! 这才是真正有伤天和的武器,玻璃瓶中的白磷在摔碎的一刻便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同时也会沾染到吐蕃人的身上。 粉末在短短的一瞬间便开始燃烧,散发出幽绿色的火光和白眼,诡异的让吐蕃人惊声尖叫。 这一点再次证明王韶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在战场上他只考虑战争的胜负,而不会去顾及其他。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打赢每一场战争,而不会去思考战争的手段是否太过激烈。 甚至在他看来,恐惧同样是宋军的武器,让吐蕃人屈服的武器。 第两千三百七十章帝王守城 在战场上不择手段是好事,因为你的不择手段是在为自己麾下的士兵负责,也是在为大宋的国家利益负责,在这一点上赵祯从来都不会苛责大宋的将领。 白磷弹是有伤天和,但这总比要用将士们的生命去和吐蕃人对抗要来的好。 再说使用火枪把人打成筛子,用火炮把人马轰杀成渣难道就不伤天和?只不过在吐蕃人如潮水般的退去后,蔡伯俙和田况登上城墙查看战场的时候,这两人吐得有些不像话。 赵祯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焦香味心中有些反胃,但依旧是忍了下来,田况却在边上傻傻的对蔡伯俙问到:“为何会有火旋肉之香气?” 这不问还好,蔡伯俙和赵祯同时变了脸色,趴在城墙上便也跟着吐得昏天黑地,三才瞧见田况的模样,冷冷的开口道:“人肉之香,田公以为如何?!” 田况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加入了赵祯和三才的队列中,即便是四周久经沙场的神卫军将士,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 打扫战场是宋军的“必修课”,清理战场防止尸体腐烂,同时也能收缴战利品和财富作为军队的犒赏,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在这战场上还有重要的信息埋藏在其中,宋军的战力,双方的战损比,以及宋军还有待提高的地方。 战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蛮力拼杀,在赵祯的手中,战争改变了它原本的面目,变得更加科学有效,也更加的冷血残酷。 在赵祯的改变下,在王韶的指挥下,宋军已经变成一部高效的杀人机器,地上的尸体面目全非,磷火的痛苦让许多人变得面目狰狞,而宋军的城墙愈发的高大,根本就是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场战争中赵祯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些人是角厮罗故意送来给大宋击杀的炮灰,而且这些人都是对角厮罗充满了不满,他们眼中只有玛儿敢这块土地。 即便是宋军在这里筑城也拦不住他们对玛儿敢的渴望,在吐蕃高原上,大部分的交易完全是由角厮罗这位赞普控制的,朝廷掌握了大量的货物交易。 玛儿敢对吐蕃各部的吸引不在于土地的多寡,而在于这里拥有丰富可交易的资源,在吐蕃这样资源极度分散和匮乏的土地,交易变成唯一一种提供生活所需的存在。 争夺玛儿敢就是在争夺资源的交易,在这某种程度上也是吐蕃内部不稳的表现,果然吐蕃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稳定。 蔡伯俙已经在城墙上研究了许久,他对手中的这一柄火枪爱不释手,向赵祯暗示过许多次,但赵祯一点撒手赏赐给他的意思都没有。 仔细的擦了擦镜片,赵祯看着蔡伯俙幽怨的模样笑道:“这火器乃是我大宋最精进的火枪,已经超越了永安军所装备的火枪,别说是赏赐给你,便是朕都只有一把,好枪就要配给最好的战士,你还是别打这东西的主意了,火器司的人可都是定期维护的,若是少了一把,非要和你拼去性命不可。” “官家,杨怀玉的大军可用了吧?眼下咱们已经夺取玛儿敢,且筑城稳固,此时若是命杨怀玉所部大举进攻,跨州连郡必会使得吐蕃方寸大乱,如此…………” 赵祯挥手打断了蔡伯俙的滔滔不绝:“杨怀玉率领的三十万大军目的是为了拖住吐蕃的主力,永安军和神卫军才是进攻逻些城的主力,朕相信,王韶可以率领这七万多的大军攻陷逻些城。” 边上的准备开口的田况也被怼了回去,而他却不管不顾的开口道:“官家,此次御驾亲征朝野上下皆不知晓,便是……” “朕什么时候说要御驾亲征了?朕会止步逻些城,而你们也要留下来陪朕一起,至于攻伐逻些城,朕说了让王韶率军攻伐逻些城!”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田况二人脸色脸色瞬间变的舒坦了,放松下来的表情连边上的三才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帝王出征非轻而易举的事情。 “官家如此甚好,甚为稳妥,眼下玛儿敢城以固若金汤,怀德军不日便会赶来,如此以来由官家坐镇后方,大军向前可毫无顾虑!” “怀德军不会来了,一旦怀德军赶来,吐蕃人必会察觉,朕已经和王韶说过,留五千神卫军守城,剩下的跟随怀安军一同进发,此战务必攻陷逻些城,朕要生擒角厮罗!” “五千神卫军?!” 震惊的不光是蔡伯俙和田况二人,便是三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五千神卫军,这在大宋境内乃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护卫官家完全足够,可眼下这是在敌国境内,吐蕃人万一对玛儿敢发动奇袭,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这五千神卫军全部装备最为犀利的火枪又如何?若是敌人超过数万,用人命堆也把玛儿敢给攻陷了。 到时…………三人已经不敢想想下去,但蔡伯俙稍好一些,小声到:“官家的意思是要从调遣城防器械填补玛儿敢的兵力所缺?” 了解赵祯的人果然还是蔡伯俙,赵祯长叹一声道:“你还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朕让你准备的火炮呢?” “官家放心,臣已经让人送去文书,很快就会从四川路运来,足足八百门线膛炮以及万发炮弹!” 赵祯拍了拍已经架设在城墙上的火炮道:“还有八百门火炮,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朕相信便是五万吐蕃人向玛儿敢进攻也会被轰杀成渣!” 赵祯的话让众人稍稍安心一些,五千神卫军装备了最先进的火枪,再加上八百门线膛火炮,应该能顶得住吐蕃人的进攻。 赵祯笑道:“朕早已想过,玛儿敢城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不光朕在这里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便是大军所依靠的任何补给都要从玛儿敢向西运送,此战王韶所部的成败可都在这里,你们觉得朕会放松警惕?” “官家所言甚是,但若是调用德怀军前来,岂不是更加稳妥?” 田况还在据理力争,但边上的三才和蔡伯俙却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官家绝不会在原本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上妥协。 “此事休得再议,怀德军一旦调动不光增加朝廷负担,吐蕃人也会对玛儿敢城再度怀疑。五千神卫军留在玛儿敢,吐蕃人不会怀疑,可若是数万大军再度挺进玛儿敢便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第两千三百七十一章“小小”的轴承 大宋对吐蕃的用兵是经过赵祯层层计划的,只要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就不能临时改变计划,这是战场上的大忌。 诚然,调动怀德军驻守玛儿敢是对大宋有利,但索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得不偿失的,数万怀德军调遣到玛儿敢,一路上人吃马嚼再加上驻守的时间,朝廷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将会成倍数的增加。 赵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五千装备精良的神卫军在机上八百们火炮,赵祯相信没有七八万的吐蕃大军围攻,玛儿敢绝不会陷落。 任何敌军在进攻玛儿敢这座城池的时候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永安军和大部分神卫军走了,但留下的东西可不少,在加上源源不断运往玛儿敢的物资,可以说这里的五千守军可以在玛儿敢永久驻屯。 即便是角厮罗知道赵祯就在玛儿敢也不敢轻易用兵,一旦大军进攻玛儿敢,那逻些城基本上就完了。 疯狂的大宋军队会全力勤王,同时也会毫无保留的进行猛攻,角厮罗要的是生存而不是毁灭或是进攻大宋皇帝的所在,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谁在玛儿敢。 对于吐蕃人来说玛儿敢只不过是宋军的一个补给关卡,若是强攻得不偿失。 赵祯留在玛儿敢,为的就是最快的时间获取前线战报,在这里要比在大宋境内快得多,大规模装备火器的实验数据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案头。 王韶的每一次进攻,每一次攻城拔寨都是在进行一次次的实验,这些实战演练分为多个阶段,每个阶段会有不同的手段。 科学严谨的态度是赵祯最欣赏王韶的地方,他能够把火器在宋军中的使用掌握的如此透彻,离不开这般的严谨。 火器要想大规模的装备军队,离不开成熟稳健的指挥,至于衍生出的各种战术运用也是极为复杂的。 想要让大宋的火器在不同的战争中发挥到最大,那必须要依靠扎实的基础和丰富的实战经验,即便是王韶也是在摸索中进行。 武器改变战术思想,这是在后世总结出的经验,但现在的王韶就已经发现的问题的所在。 使用不同的武器会给大宋的军队带来各种各样的变化,火炮的出现使得整个军队的速度被拉慢,这是最为明显的地方。 尤其是在高原这种高海拔的地区便更是如此了,运送和装备完全是两码事,大宋的后勤箱车军可以把火炮用最快的速度运送到玛儿敢,但王韶的永安军和神卫军却无法在战场上快速的部属火炮。 大宋眼下还没有专业的马拉火炮,一般的车轴无法承受火炮的重量,即便是大宋的火炮重量轻便了许多,依旧需要宽大的箱车来拖拽。 在火炮上安装车轴和轮子,格物院的匠人早就想到了,但大宋的车轴还停留在唐时的水平上,使用的虽然是金属车轴,但却在载重上依旧需要车驾来承担力量。 而直接在火炮上安装轮子,就需要一个坚固耐用,主要是能够直接承受炮身的压力。 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当然大宋一些老旧的火炮上装有车轮,但那些全部是因为火炮的重量太重,必须要用车轮进行调整射击方向,和减轻后坐力,但那些车轮可不是用来运输用的。 赵祯在玛儿敢的城池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顺便再通过蔡伯俙带来的一对器材研究滚动轴承。 所谓的滚动轴承乃是将运转的轴与轴座之间的滑动摩擦变为滚动摩擦,从而减少摩擦损失的一种精密的元件。 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能力制造出太过精密的滚动轴承,但赵祯却了解这东西的原理,而在“上辈子”小的时候他经常会在修自行车的大爷那玩,也拆过自己家的自行车,滚动轴承是什么模样他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赵祯知道滚动轴承是通过什么原理来减小摩擦的。 小小的东西是由内圈、外圈、滚动体和保持架四部分组成。 内圈的作用是与轴相配合并与轴一起旋转;外圈作用是与轴承座相配合,起支撑作用;滚动体也就是其中小小的钢珠,它借助于保持架均匀的将滚动体分布在内圈和外圈之间。 修车的老大爷曾经说过,钢珠形状大小和数量直接影响着滚动轴承的使用性能和寿命;保持架能使钢珠均匀分布,引导滚动体旋转起润滑作用。 知道原理和结构,剩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重复不断的实验,大量的制造,以及甄别筛选。 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是一件浩大的工程,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才能慢慢完成。 而要想完成这一切,就需要一个简单的车床,而驱动车床的动力赵祯都已经想好了,通过折曲河的河水。 在玛儿敢没有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赵祯是不会把大宋的蒸汽机搬到这里来的,对于赵祯来说蒸汽机才是大宋最大的秘密和宝贝。 当然人力车床也可以使用,但是却没有水力要来的好,折曲河便是长江的上游,而起源地便是在唐古拉山。 而玛儿敢城就坐落在折曲河的西岸,想要借用水力,轻而易举,不光如此,大宋的匠人和劳力在修筑玛儿敢城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开渠引水至玛儿敢城,只不过工程量有些庞大,前日才刚刚完成。 蔡伯俙带来的机械已经安装好了,巨大的水轮通过转动轴装在了水渠之上,开闸放水之后水轮在渠水的作用下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开始驱动机械臂。 其实按照历史的发展,脚踏车床应该是最先出现的产物,原理就和缝纫机一样,在大宋缝纫机已经出现,毕竟纯机械的器物对于大宋这般的能工巧匠来说并不难。 而且大宋的缝纫机非铸铁制造,而是纯木质的结构,做工精巧,当然也更为费时费力,价格不菲,大宋有专门的工厂制造缝纫机,这东西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大宋百姓婚嫁的重要物品………… 第两千三百七十二章“大大”的改变 一个小小的杠杆就能让飞速旋转的刀头缓缓停下,水轮通过传动杆和齿轮连接,只要关掉一个齿轮,无论水轮转的多快,车床上的刀头都不会动一下。赵祯看着车出来的小小钢圈脸色兴奋,这钢材是从大宋境内运过来的,无论是强度还是柔韧度都已经达到制作滚动轴承的标准。 其实这东西在赵祯看来很简单,就是俩个套在一起的同心圆圈,在中间安装上小圈子用以安置一颗颗小钢珠,最后把这些东西组装起来。 只要材料都有,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但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材料。 瞧见蔡伯俙的脸色就知道他做不出大小,圆润度一样的钢珠,不光他做不出来,便是格物院的匠人也做不出来。 赵祯的要求非常苛刻,一个圆形孔径的筛子放在那里,只要能正正好好穿过筛子且不留空隙的,就算是达到所需的标准,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孔径却把所有人都难倒了。 或大或小的钢珠没有办法正好通过圆形的孔径,而这段时间田况回到了四川路,他的任务就是不断的调遣物资支援前线。 蔡伯俙被留了下来,有他坐镇玛儿敢,大军所需的后勤就不用赵祯操心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赵祯的习惯,同时也是赵祯“知人善用”的最好典范。 若是单单论后勤学,赵祯可以肯定自己不如蔡伯俙,他虽然也知道后勤学的基本运作方法,但到了具体情况下,蔡伯俙才是“实操”的高手! 赵祯看着手中的俩个小圆环和一个个圆形的小洞有些得意,这东西只要加入钢珠就能变成一个精美的滚动轴承,就像后世自行车上的滚轴一样。 就是这小小的东西却在钢珠的问题上被卡住,最后得到的结果便是勉强使用大小不一的钢珠放入其中。 蔡伯俙拿着眼前转的飞快的滚动轴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外面的钢圈便飞速滚动起来,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东西居然能给大宋带来全新的变化。 “官家,这东西若是做的再大一点,安装在马车上,那马车的速度必定还会有提升,若是装在火炮上……那可直接用马拉扯火炮,再也不需要箱车运送了!” 蔡伯俙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他眼中滚动轴的利益被放大到了极致,可以用来做许多的事情。 赵祯看着缓缓停下的车轴感慨到:“此言不假,传令下去,让火器司立刻铸造带有车轴的火炮,只要把这些火炮造出来,直接把这滚动轴承装在轮子上,再安装在炮身上,咱们大宋的火炮就能直接运送而不是依靠巨大的箱车。” 蔡伯俙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怠慢,而眼前官家做出来的滚动轴便是大宋唯一一个,其价值不可估量。 小心的装在木盒之中,用火漆封好蔡伯俙便转身交给了蔡石…… 自从赵祯抵达玛儿敢之后,死骑便跟着出现,他们的职责是听从官家调遣,同时兼具护卫官家之责。 师橫和蔡石就站在边上,他们第一次见到滚动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用处,但却知道官家和蔡伯俙的重视。 木匣中的滚动轴承是官家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才制作出来的,当然是重中之重,但师橫却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道:“官家,眼下玛儿敢城防备空虚,五千神卫军虽然装备精良,火器披靡,但师橫不敢此时擅离职守!还请官家三司!” 赵祯看着师橫道:“朕已经给这轴承上了枪油,你现在的使命就是要把这东西安全的送到神都城的格物院,人数不用带太多,五百死骑便可,但路上不可停歇,过大渡河后插檄羽以明示紧急,入珉州过秦州,直达京兆府,利用火车之疾速达神都城,若有延误朕严惩不贷!” “师橫遵旨!” 为了制造这个小小的滚动轴承,赵祯前前后后一个半月的功夫,在后世这东西只需半个时辰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自己做出来。 但在这个时代却花费了如此长的时间,不过这样的结果赵祯也能接受,大规模生产的情况下,即便是出现废品,也不会影响产量。 大宋的滚动轴承只会越来越多,而且发挥的作用也会超过生产的成本,小小的车轴可以改变大宋的许多事情。 而拥有橡胶的大宋,再加上滚动轴,这样大宋的任何车辆都会更快,更稳! 交通运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宋的经济发展之所以这么快,这和交通的便利离不开关系。 橡胶轮胎在大宋已经非常成功,很早之前就开始普及,而减震的钢条也早已投入使用,眼下若是能制造出减少车轴摩擦力的滚动轴承,必定会使得大宋的车辆更加的完善。 这不是一个小小车轴的问题,而是一个质量的提升。 当火炮安装在滚轮轴承的车轮上,如此便可使用战马直接拉扯,这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火炮的速度,转向力,和机动性都会得到质的提升,而在战场上,这些因素会改变许多东西。 所以赵祯才会命令师橫亲自护送至格物院。 三才从远处赶来,如此急冲冲的赶来必然是获得了前线战报,果然三才上前双手奉上封了漆铁皮筒子道:“官家,大捷!杨怀玉急奏,其部以夺取马尔丹萨,杀敌两万,吐蕃主力溃逃!” 这在赵祯的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杨怀玉的大军所带的粮食只能坚持半年,而且大部分都是压缩军粮,单单依靠这些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以战养战,不断的获取吐蕃的食物才能保证大军的战斗力,压缩军粮和肉干只能作为储备粮食使用。 马尔丹萨的西面便是怒江,而那里乃是察瓦岗和察瓦绒的上游,杨怀玉的消息不光是会送到玛儿敢,还会送到率兵前进的王韶手中,王韶此时应该会对察瓦岗和察瓦绒发动进攻。 杨怀玉的大军永远都要快王韶一步,如此才能把吐蕃人的主力吸引到北方,而让南路大军有机会不断前进。 吐蕃人派出三十万大军是不够的,随着杨怀玉的不断推进,吐蕃人的损失将会越来越大,角厮罗必然会不断增兵! 第两千三百七十三章没有天堑能够阻挡 如同赵祯料想的一样,角厮罗在逻些城中收到前线战报之后便立刻向马尔丹萨增兵了,只不过增援的十万人还没抵达,马尔丹萨便易主了。 宋军的进攻速度时快时慢,行军的速度很快,但推进的速度很慢,仿佛在故意给吐蕃时间一样,这一点在角厮罗看来是因为宋军不适应吐蕃的环境,而在不断的休整。 宋军的行动一直在给角厮罗造成一种错觉,这也是赵祯的高明之处,在每一个地方设置陷阱,一步步的让角厮罗的思维方式深陷其中。 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一直都不是主力,但表现出的战力却是强悍的,因为眼下的吐蕃人还没有发现王韶所部的强大。 这是一场战术欺骗,赵祯一颗三十万大军的“烟雾弹”把角厮罗笼罩在雾中,王韶的军队要比杨怀玉的大军慢上许多,这也是最好的时间差。 在杨怀玉的大军攻陷马尔丹萨的时候,王韶所部才刚刚开始对察瓦岗和察瓦绒发动进宫。 攻城战原本就是宋军最为擅长的,装备大量火器的宋军更是对此得心应手,数万吐蕃杂军惨死在玛儿敢的城下,这已经让察瓦岗和察瓦绒的残余军队惊恐不已。 吐蕃人也是人,他们也有快乐和恐惧,同样也怕死,尤其是一些逃回来的人见识过宋军的火器之后,心中的恐惧便更加令他们丧失斗志。 火炮轰鸣,巨大的呼啸声伴随着强大的冲击力击打在矮小的城墙上时,吐蕃杂军崩溃了,他们四散而逃,根本不敢触及宋军的锋芒。 即便是玛儿敢有再多的利益和诱惑他们也不会再争取了,那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尤其是宋军的火炮进行过一次轰击造成城墙倒塌之后,吐蕃人更是失去了唯一的防线。 火炮的不断的发射,宋军的步卒也在不断的挺进,这是一场极为轻松的攻城战,火炮把实心弹砸在城墙上,吐蕃人根本就不敢登上城墙进行反击。 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前进到了缺口,火枪举起,任何敢于向宋军发动进攻的吐蕃人都会被精准的射杀在冲锋的路上。 相比之下,高原不是天堑,城墙不是天堑,大宋的火器才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万余人的宋军攻入城池之后,火炮便停止了发射,这时候再不断的开炮很有可能越过城墙击中友军,在这宋军之中是坚决不允许的。 越过城墙之后的宋军迅速组成军阵,这是把火器威力发挥到最大的办法,刺刀已经装在了枪筒上,远近皆可攻杀。 靠近的敌人用刺刀突刺,而远处的敌人则是被火枪无情的杀戮。 在这个时候,依旧有宋军将士负责用吐蕃语大声的喊话,无非就是放下刀兵,缴械不杀,但凡有反抗者或是出现在街道上的人,宋军杀无赦! 平民百姓这时候躲还来不及,怎可能出现在街面上?只有吐蕃的军队无处可藏。 肃清街道,让大军快速开进,如此便能最快的控制和稳定城池,这是宋军作战的法则也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王韶率领所有军队全部进入城池之后,吐蕃杂军也被消灭的差不多,剩下的人几乎一哄而散,要么离开城池,要么丢盔卸甲躲在百姓家中,但很快也会被宋军搜查出来。 察瓦岗,察瓦绒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全部告破,不光如此宋军歼敌五万余人,俘虏一万三千人,经此一役吐蕃联军几乎覆灭殆尽。 想要占便宜的人,往往最后倒霉的是他们自己,吃亏是避免不了的,甚至会赔上身家性命。 吐蕃人为此付出了代价,当然这也是贪婪的后果,角厮罗利用了这些人的贪婪,但同样也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支从吐蕃东南进入的宋军具装火器! 一边是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另一边则是王韶具装火器的宋军,角厮罗一时间有些发蒙,他知道大宋皇帝是一个稳重之人,但没想到会如此的小心谨慎。 以大宋的强悍,进攻吐蕃完全没有必要这般的凶猛,当年宋军攻伐辽朝也不过是这般的模样,而且宋军眼下是具装火器,太过凶猛! 事实上角厮罗并没有赵祯想象的那样放松对东南宋军的关注,这支军队出自大宋的四川路,而且之前一直在和康巴人交易互市。 眼下这支军队如此犀利,怎能让角厮罗不上心? 之前多吉率领的数千人可不是白给了,之所以在玛儿敢留守这区区数千人不是因为玛儿敢不重要,只有角厮罗自己知道多吉这些人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也是完全效忠于吐蕃赞普的精锐骑兵,他们的全军覆没让角厮罗很震撼,但同时也知道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于是才派遣吐蕃那些并不老实的吐蕃各部联军而去,眼下还能拥有自己部族的人都是一些残存的旧贵族。 这些人和吐蕃朝廷的关系很复杂,既需要他们又厌恶他们,这些人只要丢出一块利益,就好比狗看见了骨头一样疯狂的扑上去。 眼下吐蕃部族联军的覆灭也证明的角厮罗的猜想,果然这支宋军和以往不同,区区七万多人便能有如此战力,可见这支偏师的强大。 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也是角厮罗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宋军的偏师都是如此的战力惊人? 但传统的思想还是占据了他的上峰,在他看来王韶所部虽然强大,但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才是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不光是因为人数,更是因为背嵬军和踏白军的番号,这两支军队的强大非同一般,当年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引以为豪的骑兵在他们也是奈何不得,虽说不是被宋军全面碾压但也旗鼓相当。 这足以证明宋军骑兵的战力惊人,轻易角厮罗也不敢放弃对杨怀玉大军的阻截,一旦三十万宋军精锐全力攻伐吐蕃,只会让吐蕃分崩离析。 眼下只能依靠时间和漫长的补给线来对宋军不断的削弱,这才是角厮罗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他要的是生存,而不是被大宋消灭,更不是想着不切实际的反败为胜。 第两千三百七十四章角厮罗的羡慕嫉妒恨 王韶坐镇军中,看着四周不断的有游骑折回大营便知道他们的踪迹已经彻底暴露。 大宋的游骑不会这么频繁的往返军营,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现了大股敌军,而且是对宋军有着强大威胁的敌军。 一趟趟的往返是在预警,也是在时刻监视敌人的动向。 身背新式火枪的游骑兵几乎是高原上最机动的力量,眼下还没有人能够把宋军拦下来,王韶并不担心这些游骑被围剿难以脱身。 相反他更加注重吐蕃大军的动向,之前是对宋军的试探,而眼下可能就不会如此了,吐蕃人在知晓这支宋军的强大后必然会全力反扑。 历史是谎言铸就的,战争同样如此,吐蕃和大宋之间的战争便是一场计谋的比拼,同时也是一件见招拆招的交手。 角厮罗并没有派出大军对王韶所部发动进攻的打算,这支军队的强大从之前几次战争中便可见一斑。 角厮罗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和赵祯一样,既然宋军能够两面进攻,那吐蕃也能两线防守,他并没有和宋军直接交战的打算,相反他要把拖延战术发挥到极致。 而这样一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开始收缩防御,这也是角厮罗唯一能够想到和大宋对抗的把法,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吐蕃军队用什么和大宋对抗。 宋军无论是从勇猛强壮还是从武器装备上都不是吐蕃人能够抗衡的,宋军每日操练这一点吐蕃军队便做不到,因为吐蕃的大军不是靠朝廷养着,而是进行屯田放牧。 这就是吐蕃的悲哀,吐蕃高原土地广阔是不假,但人口太过稀少,相比大宋的人口,吐蕃不及其零头之数,这就是吐蕃的悲哀,也是角厮罗的无奈。 要问对于角厮罗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角厮罗一定会说药材和医院,这两样东西是他最红眼大宋的地方,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为什么这么在乎?因为缺乏和落后,吐蕃每年走私到大宋境内的珍贵药材不知多少,这些都是通过特殊渠道走私近大宋的,但讽刺的是,吐蕃却无法从宋人的手中得到任何的成药,因为成药在宋人的禁售名单之中。 要说这个名单便是可笑至极的事情,吐蕃好不容易打通了一条条走私的通道,但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最为没用又是最为趋之若鹜的东西,丝绸,玻璃器。 大宋的棉衣价格高的吓死人,而至于其他的东西如毛衣之内的却很便宜,但毛衣再便宜吐蕃人也不会买,吐蕃人自己学会编制毛线并且制衣。 至于那封禁售名单更是让人角厮罗气的差点崩溃,凡是对吐蕃有用的东西宋人一样也不会走私,既然是走私那就应该提供违禁品啊!否则还要你走私做什么? 可大宋的商贾在这件事上绝不松口,若是吐蕃人以不买抵制宋人,那宋人便会直接拒绝再和吐蕃人交易了。 不知什么时候就,连大宋的商贾都如此的“嚣张跋扈”,他们不过是逐利的商人而已,但其心中却有着浓浓的忠贞之心。 这还是商贾吗?这还是做走私生意的商人吗? 但即便如此,角厮罗和吐蕃依旧要妥协,否则他们连仅有的货物都会消失,宋人商贾在吐蕃人的眼中就是奸商的典范,他们比康巴人还要奸诈。 大宋的成药效果要比吐蕃的巫医或是僧人好的多,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宋人的医术高高超,虽说不是药到病除,但也是能够有些效果。 不像高原上的巫医和僧人,让他们看病的代价就是要赌运气,运气好了便不会死人,运气不好想不死都难,小病都能看成大病,最后一命呜呼。 吐蕃人是不敢生病的,一旦生病他们要么就靠自己扛过去,要么在痛苦中慢慢的死去。 至于宋人的医院,那是角厮罗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仁钦桑波带会来的消息让角厮罗绝望,宋人各州府的医馆已经合并成为医院,所有郎中都要获得朝廷颁布的文书才能行医,最为关键的是产婆也必须要获得朝廷的文书才能替人接生。 角厮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宋人的孩子将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一旦生病或是出生都会有专门的医者负责,而这是增加人口的关键所在。 高原上的妇人生孩子,完全是听天由命的事情,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产婆遇到绕颈的孩子也是束手无策,更别说那些难产的妇人了。 吐蕃高原上有多少的孩子夭折?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使得吐蕃的人口始终在缓慢的增长而不是如同大宋一般疯狂的增加。 角厮罗对于宋人的不断增加已经感到麻木,仁钦桑波告诉他,原本的人口越多,增加的速度越快,再过几年还不知大宋的人口会有多少。 眼下已经过了万万之数,而拥有如此庞大人口的大宋,想要做什么事情做不成? 吐蕃的人口太少了,角厮罗认为这才是吐蕃无法与大宋对抗的根本原因,眼下他要保证吐蕃能够在大宋的进攻下存活下去,这是角厮罗的根本目标。 角厮罗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一旦明确目标就会向目标不断的前进,而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改变。 吐蕃军队在宋军的进攻下不断的后退,从简单的战场情况和折损比来看,王韶知道吐蕃人的打算。 从一开始官家就警告过南北两路大军,角厮罗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吐蕃,他们不会在乎土地的丢失,他们需要用土地拉长宋军的补给线,同时也需要利用土地给宋军造成更大的威胁。 但这并不影响宋军向吐蕃高原的深处进发,越是如此,王韶用兵的速度便越快,既然敌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誓死守卫每一寸土地,那他为何不能大张旗鼓的迅速进攻? 吐蕃人不会想到,大宋为了这场进攻准备了多长的时间,在四川路准备了多少的物资,吐蕃高原是易守难攻,是有诸多困难,但在宋军充分的准备下,这些困难都将被克服。 第两千三百七十五章人的根本 田况回到四川路就为了督办物资一事,玛儿敢城有一个蔡伯俙,四川路有一个田况,这两人能够保障王韶所部的后勤不会出现短缺。 王韶知道自己的后方有保障,连官家都在玛儿敢城中,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乎王韶所部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推进,王韶这段时间不断的攻伐吐蕃,他发现具装火器的宋军几乎无所畏惧,除了行军的时候极为消耗体力外,在其他的时候却是较为省力的。 甚至于作战的时候,宋军都没有太大的消耗,唯一消耗严重的便是火枪和火炮的弹药,这些消耗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这样一来高原作战最担心的体力消耗问题被宋军在“无意中”解决了,但事实上这真的是无意吗? 这一点赵祯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要利用具装火器的永安军和神卫军,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节省体力。 虽说大宋眼下已经用马车代步了,但行军之中还是要耗费大量的体力,究其原因便是吐蕃的路实在是太差了。 大部分的路都是常年被人马踩踏出来的道路,这些自然路只要一段时间没人经过,道路便会杂草丛生,并且崎岖不平。 大宋的车马可以在水泥路上如履平地,但在高原上却不能,速度慢了很多不说,而且还颠簸的厉害,即便是有橡胶轮胎并且配备了减震的箱车,在这样的道路上也无法做到快速奔跑。 但有箱车的运送总比靠双脚走路要来的好,马车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日夜行车,永安军和神卫军的将士已经练就了在颠簸的马车上睡觉的本事。 宋军攻占察瓦岗和察瓦绒之后,再向西便是一片山区,但在这些山区之间却是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当然也有吐蕃部族在此聚居。 此地名为波窝,史书有载:悉补野部落之裔嘉赤,占据波窝为首领,其后裔遂世为波窝部落之首领。波窝在隋、唐以前为吐蕃最早的十余小邦之一,后为吐蕃兼并。 角厮罗统一吐蕃,建立王朝,自然不会放弃原本的土地和部族,波窝也成为了吐蕃王朝的一部分,这里的人生活在崇山峻岭之中,并不希望受到外人的打扰。 波窝和墨脱两地都是前往逻些城的必经之路,而这两地皆是山路,道路崎岖地势险要,若是在悬崖峭壁上遇到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王韶看着眼前隐约在山峰谷底之中的道路心中不由得叫苦,他知道通过黑手的消息也知道这两地的难行,但没想到居然会如此艰险。 眼下不是数十人,数百人要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而是数万带着辎重的大军,要想小心翼翼的通过这些崎岖的道路,就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并且准备好可能的损失。 吐蕃人若是在此地埋伏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军中的探马来报,在方圆数十里地已经找不到一个吐蕃人。 若是有当地人作为向导,通过波窝和墨脱并不是难事,甚至可以和当地人进行谈判,由他们指引并且帮助宋军通过,这是大宋行军常用的办法,但现在行不通。 数千人的部族消失的一干二净,从聚居地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刚刚离开没多久,但大宋的探马却不可能追得上。 波窝的山路还好走一些,但前面的墨脱便是正真的困难,军中的黑手已经有些绝望,他亲自走过这条路,山路难行不说,而且环境恶劣,有些地方甚至算是悬崖峭壁。 但最为艰难的却是一处名为白马岗的地方,那里是墨脱最为难以通过的山岗,需要翻山越岭,而宋军的马车几乎不可能通过。 “将军,这波窝已经算是可行之地,再往前的墨脱我大军难以通过,不如从波窝绕道向北,与马尔丹萨的杨帅大军汇合……” 看着行军速度已经降到最低的大军,黑手探子急急对王韶建议,在他看来眼下从南路向逻些城进攻已经成为不可能,而大军的探马并没有找到可以从墨脱通过的道路。 大军绕过波窝已经花费了数天时间,若是继续向墨脱前进,很可能会被困在那里,白马岗可不是轻易能够通行的,之所以叫白马岗,乃是因为此处险要,吐蕃高原上最高贵的白马也难以通行。 想要通过的唯一办法就是步行,若是能够得到当地墨脱人的帮助,那便会事半功倍,有向导,有捷径可走。 但连波窝的部族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墨脱的部族不用想也会如眼下一般。 在波窝平坦的谷底中宋军安营扎寨,眼下虽说已经通过了波窝,但沿着山谷行军一段时间后便会遇到墨脱艰险,到时候一座白马岗便是要了命的事情。 王韶有些发愁,即便是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他也没有想到墨脱的山路居然如此艰险,想要通过的唯一办法就是开山修路。 这是一个极为繁杂的事情,数万大军不光要防备吐蕃人的偷袭,还要在高原上艰难的开山修路,这样一来增加了宋军的体力消耗,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穿过墨脱。 但这样做也有好处,为大宋之后进军吐蕃开辟一条通道,但有一点,宋军开辟的道路不能成为吐蕃人的便利,宋军要控制每一寸的土地,而高原却无法大规模的迁徙关中百姓。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灭了吐蕃,彻底消灭吐蕃人,让吐蕃的土地成为大宋治下的土地,让吐蕃人成为“宋人”。 赵祯要做的就是让华夏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变成“宋人”。 一个人是什么种族并不重要,什么姓氏也没有关系,即便是信仰不同又如何?华夏汉室拥有极为强大的包容性,吸纳性,当有一点不能改变,所有人都要拥有对国家的归属感。 这是一种归属感,也是一种荣誉感和认同感,一个人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认可,那这个人必然是没有归宿感的,无论他走到那里都是一个孤独的旅人而已。 历史上这样的民族可不少,吉普赛人,一赐乐业人,他们在数个世纪的时间里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即便是财富聚集起来,即便是人才发展起来,其结果还是不能改变被人欺凌的事实。 第两千三百七十六章青年才俊的“标准” 赵祯的观点王韶当然知道,他进攻吐蕃的目的是瓦解吐蕃的政权,而不是屠杀所有吐蕃百姓,更不是一座城池一座聚居地的大屠杀。 即便是黑手的探子极力的劝诫,但王韶依旧决定开山修路,这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好大的攻城,但对宋军来说却并非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神卫军中带有专门用以破城的炸药,这些炸药在大宋不光用于战争,开山碎石也是一把好手………… 宋军在抵达墨脱之后,王韶第一件事便是派出军中玩炸药的好手跟随游骑前往侦查地形,他们会选择在合适的地方安置炸药对狭窄的地方进行爆破,同时拓宽道路。 当然这也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宋军将士在等他们的消息,一旦爆破成功,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前往进行清障。 这些都是体力活,在高原环境中,王韶采用轮流前往的办法,大军固守本阵,其余的人不断的往来于其间,为的就是把道路给清理好。 宋军上下没有怨声载道,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本就是大宋最后一场国战,能有幸参加就已经跟不错了,谁都希望此战早早打赢可以早早回家,当然也能早早得到赏赐。 来到高原这么长的时间,宋军将士也都知道,唯有作战胜利,征服吐蕃之后,大军才能班师回朝,才能收到英雄一样的接待。 这一战他们不能输,也不能放弃,否则回朝之后别说是面对百姓,便是父母亲人也无颜面对。 大宋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有了一个传统,战必胜的传统,这是大宋百姓的共识,只要是宋军作战就没有不赢的,现在大宋的百姓都在赌,赌谁会在战争中第一次输掉。 为此各地的赌坊都开了盘口,一赔五十大宋会输,总有人抱着侥幸或是一夜暴富的心态把堵住压在大宋会输上,结果必然是覆水东流。 早在赵祯大兵进犯燕云十六州的时候,这些盘口就在了,每当大宋对外用兵,谁都会缺席但赌场却永远不会缺席。 而且赌场赚的盆满钵满,谁都不知道这盘子是谁开的,只有赵祯知道几乎各大赌场的盘口都是蔡记在幕后出资。 赌博在宋代属于合法项目,就和古老的青楼一样,虽然不入流,但却是最为挣钱的合法营生,不光朝廷朝廷和官府不会封禁,甚至连赵祯都无能为力。 他想过要改变这一状况,但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了,关闭赌坊的代价便是民意四起,人们习惯了在赌场或是赌坊中寻找刺激,也习惯在那里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关闭赌场的代价便是会出现许多地下赌场,这些赌场和后世一样,虽然见不得光,但却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永远也封禁不了。 至于妓馆,虽然也是不入流的地方,但却比赌场要更为高级,这里是吟诗作对的地方,是文人墨客的雅地。 纵观赌场之中都是竭斯底里的疯狂之人,而在这里都是淡雅的谦谦君子,他们的到来不是为了美色,或者说是不单单为了美色,是在“交流”。 多少士大夫都是妓馆中的常客,便是衙门中的公帑都有专程用作饮宴开销的。 相比后世的娱乐会所,这里却要雅致的许多,当然在妓馆中也有人谈论国家大事,以及对战争的看法。 没人会去关心前线的将士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相反这里的人是在思考问题。 前线的战报不光送到赵祯手中,同时也会送到朝廷,送到太子和宰执相公们的手中,他们会看到军报上的内容,也会商讨对策,但更多的是调动国内的资源来支持这场战争。 而消息自然会通过官员们的嘴巴传到士子的耳朵里,文人墨客,格物学者各家学派的青年才俊都会在这雅致的青楼中发表自己的讲解。 “长袖善舞”的清倌人,才智过人的某位大家,都会在妓馆之中抛出大军所要面对的难题,这时候是真正比试才学的时候。 光会吟诗作对可不行,这样根本就不能打动心仪清倌人的芳心,只有说出说出能够解决的完美办法,那才是真正的才子。 才子当然要有佳人相配,所以眼下的大宋妓馆可不是一般般的地方,而是人才汇聚之所,既然能在这里享受美食和优美的环境,那何不也发挥才智? 谁给出的解决办法好,便会被人传颂,称赞,整个神都城说不定都会记住你的名字,更有甚者会得到相公们的召见! 这可不是一般般的荣耀,得到相公们的召见,就意味着他们的法子是可行的,并且可能出现在相公们奏报给官家的奏疏中,这可是一鸣惊人的机会。 眼下王韶所部面临的问题就出现在神都城的各大青楼妓馆之中,大军在墨脱行进困难,山高路险,难以通达。 青楼妓馆中的各位大家,清倌人“急人之所急”把这个问题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谁若是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并且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那他就是正真的青年才俊! 当然王韶要是靠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年轻才俊想办法,那大军早就困死在了墨脱,也不用向前推进了。 只不过赵祯却是比较好奇,青楼妓馆中的年轻人们能否给出一个和王韶相近或是完全不同的答案来。 作为大宋的皇帝,赵祯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在人才的培养和储备上关心之至。 蔡伯俙瞧见赵祯的模样,无奈的耸了耸肩:“官家,那些年轻才俊想出的办法也是有不错的,其中有几个和王韶想的一样,用炸药开山裂石,给大军创建一条通途来,但在具体办法上却是支支吾吾,不切实际。大多是对炸药太过想当然,认为一枚炸药过去,道路便会自然出现…………” 赵祯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这帮年轻人都能做你们的事情,那朕也就不需要再那么费劲的招揽和培养人才了。” “官家说的是,臣愚钝!” 赵祯把奏报轻轻的合上微微感叹道:“改变就是好事,瞧瞧现在大宋的环境,还和之前一般吗?之前文人墨客在妓馆中谈论的是什么,现在呢?” 蔡伯俙的表情慢慢变得惊讶,随后便开始沉默下去,他发现正如官家所说,眼下大宋的风气已经完全变得不同。 第两千三百七十七章文明融合的“福利” 蔡伯俙最直观的改变就是大宋百姓们的心态,这东西虽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们的存在却能切身感受到。 大宋这两年对于战争已经是相当的好胜,非但不会增加税收,还会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这般如此何乐而不为? 大宋的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发动,便是上到天家官宦,下到黎民百信,全都受益的。 所有人都是受益者,自然不会有人反对,民间或是朝堂上甚至出现讨论战争裨益的文章,这在之前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 就如同官家所说,青楼妓馆中的清倌人都把对才子佳人的定义从风花雪月变成了金戈铁马,虽然是“纸上谈兵”,但这种风气的转变却是好事。 赵祯需要人才,同时也需要大宋风气的改变,文文弱弱的宋人形象需要颠覆,热血男儿才能称为这个“丛林时代”的强者。 大宋眼下的崛起是就是靠着不断的征服四方,不断的获取更多的疆土,获取更多的人口。 民族的融合是一定会发生的,华夏的成长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即便是有人想要反对,遵从绝对意义上的“汉人至上”,也会在历史中被泯灭掉。 大宋国内已经出现了所谓的“汉人至上”,外族的不断加入使得大宋的人口暴增,但另一方面汉家文明和外族文明的融合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通婚可能会禁止,但爱情这东西却会在不同种族之间生根发芽,慢慢的那些内迁的部族在大宋生活的时间长了,也就不自觉的和汉家文明发生碰撞,有碰撞就会有融合。 汉家的文化是包容的,数千年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许多外族不是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而是被汉家文明所吞噬掉。 当然,纯粹意义上的汉家百姓还是有的,终究是有人会在意这种融合而刻意的抵触。 赵祯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事实上他甚至极少去干涉民族之间的融合,通婚与否在大宋的律法上并没有规定,完全是各族之间自己的事情。 想要通婚的自然不成问题,不想通婚的也不会强求,赵祯各地州府衙门的唯一要求便是一视同仁,不得偏袒。 虽然还会有地方保护主义的出现,但赵祯的态度却能在一定程度上的给地方官员以压力,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偏袒某一方,也没人敢冒着丢掉前程的可能去欺辱外族。 何况谁不知道官家的后宫可是有外族的女人所组成的,契丹人的太后,党项人的太后,甚至还有倭国的女皇。 说到底在汉家百姓看来,外族人就是大宋的“外戚”,一般情况下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冲突,毕竟自己作为“本家人”欺负外来人都不是一件骄傲的事情。 汉家文明在和外族文明碰撞的时候总会出现别样的智慧火花,无论是哪个民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民族特色,这其中就有科技,医学,天文历法,艺术,等等多方面的知识。 而这些东西可不是平白出现了,也许是一个民族历经千年历史而得到的宝贵财富,在他们的后辈子孙进入到大宋之后,这些东西也就跟着到了大宋。 别的不说,单单是冷锻这项技术便给大宋带来了极大的福音,当年的西夏为何能够雄踞西北?最重要的便是依靠冷锻盔甲的技术。 铁鹞子之所以成为李元昊手中的王牌就是因为他们身上坚固无比的冷锻甲。 一副完整的护身铠甲,包括护头、护肩、护腿、护肘、护胸等部分组成,当年西夏人所锻造的盔甲又叫“瘊子甲”,即便是在中原也十分有名。 所谓“瘊子甲”是以甲面凸起部分很相人皮肤上的长出的瘊子而得名,之所以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盔甲依靠冷锻而造,所以才会出现凹凸不平的捶打痕迹。 所谓的冷锻就是金属不经过加热而直接锻造成形。 这种甲采用冷锻技术打制而成,甲面坚滑光莹,硬度极高,非强弩不能入也。 当年韩琦为了测试它究竞有多强,让士兵站在五十步的地方,用强弩连续射击,结果没有一箭能射传它。 偶然有一箭被扎了进去,待检查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存甲片之问缀合处的钻孔中射入的,但射入箭头上还被钻孔的一层铁皮包住了,这就是冷锻技术加持过的铠甲。 文明之间是碰撞的,就因为铁鹞子身上的冷锻瘊子甲,大宋的棘轮弩因此增加箭头的破甲性能,双方之间也算是你来我往。 当西夏覆灭,党项人成为大宋的内附之民时,冷锻技术也从党项流传到了大宋。 虽然冷锻看上去很简单,但其中的奥秘和窍门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验去慢慢积累,但有了党项人的传授之后,那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大宋拥有蒸汽动力的机械,锻造对于大宋来说并不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而且经过机器的加持,速度会快上许多。 人力的捶打变成了机器的捶打,而且大宋的匠人们创造性的改良了党项人的冷锻技法。 先炼钢,把生铁变成加入各种元素的好钢,去除其中的杂质,甚至加入所需的其他东西,使得钢材达到所需的强度或是柔韧度。 如此之后再进行冷锻,以得到所需的器型,如此才能成为大宋的铠甲或是兵刃,甚至是器械,而格物院最近正在试验如何冷锻一门炮………… 这是一次进步,也是一次值得飞远,一旦大宋的钢材能够达到所需的强度,完全有可能替代原本的黄铜火炮,如此一来便可减少生产成本,乃是一件不得多的好事。 这就是文明之间融合的结果,赵祯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而大宋和吐蕃之间却很麻烦,融合在这里有些行不通,因为高原上的百姓无法大规模迁徙到内地,同样中原百姓也无法大规模的迁徙到高原。 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地理条件的限制,赵祯唯一能做的就是征服吐蕃,至于如何统治,赵祯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分而治之”。 第两千三百七十八章三才的担心 高原上的风景别有韵味,虽然这里气压低,空气稀薄,但夜晚的星空却是格外的美丽。 甚至于夜空呈现一种美妙的蓝色让人迷醉,而在这幽蓝色的夜空中是无数璀璨的群星。 月光如水,洒落在大地上,这样的照明度几乎可以让人在夜空之下看书。 篝火的光芒把赵祯的脸也映衬的白里透红,虽然上了年纪,但赵祯的脸依旧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这是最为让蔡伯俙感叹和嫉妒的地方。 而且不光是赵祯这位皇帝,整个天家都是如此,无论是皇帝还是后宫嫔妃,看起来的年龄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尤其让人不相信的便是杨采薇这位皇贵妃,她的岁数可比赵祯还要大十岁,但每次赵妙元带着蔡伯俙进宫“搬运”的时候,见到她总觉得这位皇贵妃的容貌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改变。 神都城中的不少人都把这位皇贵妃直接称作“杨贵妃”,当然碧雅轩的货物也卖的极好。 神都城中凡是有些地位能够进宫的妇人在瞧见杨采薇的容貌以及知道碧雅轩有她的干股后,立刻便成为碧雅轩的常客。 蔡伯俙的胡子已经留了不少,虽然赵妙元三番五次的要求他把胡子修剪的短一些,或是全部刮掉,但蔡伯俙却置之不理。 在这个时代,胡子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的象征,除了少年郎没有胡子之外,便是宫中的内侍下巴干净了。 但赵祯却非常喜欢把胡子刮掉,即便是皇后常常表示不满,赵祯也不会蓄须,留胡子并不方便,而且要常常打理,总觉得下巴上有一层东西。 篝火上是一只肥羊,赵祯感觉自己到了大宋之后就对羊肉尤其的喜爱,羊肉无论是烧汤还是烧烤,亦或是红烧他都甘之若饴。 大抵是上辈子对烧烤的喜爱,羊肉串总是吃不够的,到了宋世之后,赵祯最喜欢的食物便是烤羊,油滋滋的烤羊,配上香醇的美酒,这就是极致的享受。 虽然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已经在高原上呆了很久,但每当他们瞧见这里的星空时,总会被深邃的星空所迷住。 整个人都深陷其中无可自拔,至于三才永远都是那副死人脸,在他看来星空再深邃和他有毛的关系? 他才没有功夫去管这些,对于三才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每日的战报,以及撒出去的游骑送回来的消息。 官家眼下就是玛儿敢城中,虽然有高高的城墙作为屏障,可谁也不知道吐蕃人会不会派出大军偷袭玛儿敢。 在三才看来,官家的安危重于一切,当死骑送来王韶所部的战报时,三才的脸上终于缓和了一些,王韶果然还是通过了墨脱。 只要大军的向前不断的推进,玛儿敢就愈发的安全,吐蕃人不会绕过大军前来袭击玛儿敢的,王韶的攻伐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吐蕃人即便是要偷袭玛儿敢,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进行,只会派出小股兵力偷袭,而小股兵力对于玛儿敢来说根本就毫无威胁。 蔡伯俙喝酒喝得好好的,但总觉得脖后梗发凉,一阵阵的冒着寒气,回头便瞧见三才冷冷的眼神在盯着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道:“三才大官这是怎生了?莫不是我欠你钱!” 三才小心的把战报递给赵祯道:“官家,王韶所部已经过了墨脱,白马岗的艰险算是过去了。” 赵祯点了点头,奇怪的望着三才道:“这是好事,为何你要这般幽怨的看着蔡伯俙?” 三才抿了抿嘴道:“官家,那八百门火炮并未如期抵达,眼下已经超过了三天时间,奴婢已经派人向前查探了,还是未见火炮的踪影。” 听了三才的话,蔡伯俙怒道:“这与我何干?你该去问田况!我只负责把火炮送到四川路,而从成都府发出的火炮乃是田况转运!” “你和田况乃是交接之人,眼下火炮迟迟未到,你也难辞其咎!”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这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吐蕃高原没有公路道路难行不说,还有高原反应,人马疲惫之下,如何能段时间内抵达玛儿敢?这是八百们火炮,不是八百个香瓜!” 赵祯点了点头:“蔡伯俙说的有道理,朕知道你最近较为紧张,但不必如此,吐蕃人面对杨怀玉和王韶的进攻已经疲于应对,哪有功夫再偷袭玛儿敢?即便是他知道这里会变成大军的补给要地,也不敢轻易动手。” 不管赵祯怎么说,三才都是放心不下,最近他的右眼老是不自觉的跳动,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成都府运来的八百门火炮迟迟不到位,他心中的担忧便一日放不下。 无论如何玛儿敢的守军实在是太少了,除了五千神卫军外,便是千余人的死骑,而黑手负责情报收集,皇城司根本就没人跟随而来。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来自成都府的粮食和其他军械都在不断的运抵玛儿敢,唯独火炮没有出现,而且一门都没有出现,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只不过很快三才就从赵祯和蔡伯俙两人无所谓的表情中看出了问题,显然官家和蔡伯俙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 “捉弄”三才是赵祯和蔡伯俙常做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单纯的把三才当作是一位仆从,而是一位老朋友。 所以即便是三才对蔡伯俙初选不逊,蔡伯俙依旧“风轻云淡”且心中愈发的快活,只不过被三才阴冷的眼神瞪了一会后便败下阵来。 “八百门火器司秘密打造的臼炮每一个重达数千斤,你觉得能在高原上走多快?” “臼炮?” 三才不是没见过臼炮,那东西看着吓人,但射程根本就没有多远,最多两三里地便是极限,而大宋的其他火炮射程远远不止这点。 瞧见三才的模样,赵祯和蔡伯俙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这不是大宋之前用的臼炮,那些只能发射石弹的臼炮早就被火器司所淘汰。 他们不会把这种被淘汰的东西运送到前线给大军使用的,相反他们给出了更为先进的臼炮,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当然精度也更高,而且更适合对付集群目标。 第两千三百七十九章吐蕃名将 臼炮是火炮的基础形式,大宋的火炮就是在臼炮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原本大宋使用臼炮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普及黄铜火炮,炮身的强度不足,只能使用铸铁的臼炮,这在赵祯进攻燕云十六州的时候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而眼下大宋的臼炮已经不同,大宋的炼钢技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土法炼钢早就被淘汰,出现了更为先进的炼钢方法。 钢材的强度也在逐渐的提高,理论上来说宋军根本就不需要臼炮进行作战,攻城的时候宋军所携带的火炮已经完全能够起到攻克敌军的程度,于是乎臼炮便开始逐渐淘汰。 但在淘汰臼炮的同时,大宋火器司的格物官们却发现,大宋火炮的口径并没有增加,黄铜炮身的火炮口径若是太大,炮身极易发生变形。 于是乎臼炮便成为大口径的理想选择,大口径的臼炮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当然精度也有所增加。 三才没想到从成都府调来的火炮居然时笨重的臼炮,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官家和蔡伯俙两人却非常满意看到他脸上震惊的效果。 赵祯就是要把玛儿敢打造成为高原上的一座堡垒,八百门臼炮出现在高原上,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吐蕃人若是敢对玛儿敢发动进攻,其他代价便是死伤惨重。 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已经给吐蕃人造成极大的压力,而王韶所部具装火器,推进速度之快超乎吐蕃人的想象。 别说是宋人,便是吐蕃人自己想要穿越墨脱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角厮罗相信带着大量辎重的宋军要想穿过墨脱,没有三五个月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事实上宋军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穿过墨脱继续向前推进。 开山碎石,修建道路,这是宋军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拥有炸药的宋军已经能够轻松的对付山石,并且还能做到修建道路的标准。 宋军虽然没有专门的工程兵种,但对于大宋的士兵来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是常有的事,平日的操练便有这些训练要求在其中。 这已经不是传统军队的模样,而是一个拥有完善化制度的军队,把战场上的每一件事都考虑在内,考虑周全,并且制定详实的训练计划,这才是大宋军队的可怕之处。 宋军在这方面已经遥遥领先于这个世界,未雨绸缪一直是华夏的传统,而这个传统在军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参谋兵事院制定的训练计划兵部必须执行下去,而且大宋军队拥有完善的制度,一旦战争中出现问题,追究下去,每一个渎职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也是为何王韶所部推进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 墨脱是难以通行,但有火药炸山开路,士兵们把碎石用马车运送到别的地方,道路的修缮速度很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王韶便率领大军通过人墨脱这是角厮罗万万没有想到的。 吐蕃人的探马很快把宋军的动向报告给了角厮罗,一时间吐蕃朝堂震动,他们想不到宋军时如何通过墨脱的,难道宋军插上了翅膀不成? 而且探马带回的消息很清楚,宋军不光通过人墨脱崎岖的山路,而且还渡过了“央恰布藏布”。 这在吐蕃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被宋军做到人,“央恰布藏布”的意思是从最高顶峰上流下来的水,水流湍急,河面广阔,即便是有船渡一般的吐蕃人也会选择避开这条天险。 角厮罗看着满朝文武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微叹,宋人的强大已经超乎了吐蕃人的想象,眼下被吐蕃人当作是天堑所在的墨脱和央恰布藏布都被宋军通过,接下来在平坦的高原上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宋军的进攻? 不过这对吐蕃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天堑可不是谁都能越过的,既然宋军越过人央恰布藏布,那接下来便让宋军继续深入便是。 “高原上的雄鹰难道还怕中原的豺狼?宋军越过央恰布藏布便是自寻死路!立刻派兵截断宋军的后路,死守央恰布藏布和墨脱,本赞普要在那里营建数坐堡垒!” 仁钦桑波点头道:“赞普所言极是!宋人孤军深入,此乃兵家大忌!若是我吐蕃大军截断宋军补给,宋军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仁钦桑波和角厮罗的话让吐蕃的朝堂稳定让下来,这时候他们才想起赞普从一开始便定下的策略,尽量减少和宋军的正面交锋,而是从粮道上下手。 葛日哒措缓缓走出人群,慌乱之中唯有他稳重的一言不发。 他是吐蕃的猛将,也是角厮罗从青塘军中提拔起来的人才,最擅长的便是在高原上利用地形击败敌人。 “赞普放心,噶日哒措这便率领三万精锐赶往墨脱,宋军最擅长的便是修建通途,若是这通途被我掌控,必让宋军再无后援!” 角厮罗笑道:“噶日哒措的威名让草原上的野草都会低头,有里在朕便放心里!此去墨脱万般辛苦,但却不可松懈。” 噶日哒措点头领命,他要挑选青塘军中最精锐的将士前往墨脱,而在众人离开之后,仁钦桑波悄悄的找到里他。 “大相还有何交代?” 噶日哒措有些纳闷,刚刚在朝堂上赞普已经说的很清楚里,此时仁钦桑波私下寻自己必有要事。 果然,仁钦桑波从袖口中掏出一块印信道:“噶日哒措,赞普有一封密令交给里,此次前往墨脱不光要筑城御敌,还要刺探玛儿敢的消息,赞普觉得玛儿敢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宋人一定是在保护极为要紧的东西才会在那里筑城,眼下宋军大军进发,全然没有留守,这反而不合常理,此去墨脱必定要把玛儿敢城探查清楚!” 噶日哒措微微一惊,随即点头道:“青塘军中有最好的探马,大相放心若玛儿敢真有什么猫腻,必会探查清楚!” 仁钦桑波拉住噶日哒措的肩膀道:“万万不可轻敌,宋军具装火器,其威难挡,若是探查道消息,立刻飞马来报,万万不可擅动!” 噶日哒措猛然点头:“大相放心,噶日哒措不是一个贪功冒进之人!” 之所以让噶日哒措前往墨脱就是看上了他的稳重,仁钦桑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然放心,赞普是不会看错人的!” 第两千三百八十章角厮罗的警觉 从一开始角厮罗便觉得玛儿敢不太对劲,多吉的数千精锐突然之间折损殆尽,即便是宋军占绝对绝优势也没有必要这般的不留情,全歼多吉所部意味着必须歼灭而不是偶然的事件。 如此一来问题就比较明显里,宋军之所以要全歼多吉所部,便是为了隐藏玛儿敢城中的秘密。 而仁钦桑波同样也支持角厮罗的这个观点,宋军在南北两路作战,北方的杨怀玉所部已经抵达里迦玛丹萨,而此时的王韶所部却已经过了墨脱。 相比之下南路的速度要比北路快的太多,这根本就不是宋军的风格,而为何王韶所部要推进的这么快? 在仁钦桑波看来这必然是王韶故意行军如此之快,为的就是保护玛儿敢城。 噶日哒措带着青塘的士兵绕过王韶所部的前进方向,他知道王韶所部的强大,这个具装火器的宋军几乎把吐蕃联军消灭的干净,而现在,整个逻些城中都在流传着宋军拥有不可战胜的神奇力量。 噶日哒措知道自己不是王韶所部的对手,派出去的探马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石沉大海,唯一能够得到消息的也只有宋军前进道路上的那些吐蕃人逃回时带来的消息。 一路上噶日哒措都瞧见有大量的吐蕃百姓向西面的逻些城迁徙,这说明王韶所部的推进速度实在太快里。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绕过王韶所部,重新占据墨脱要道,在那里营建堡寨以断宋军的后勤物资。 角厮罗给他的密信内容很简单,在占据墨脱之后,派出探马探明玛儿敢城中到底有什么。 这对噶日哒措并没有难度,吐蕃的探马可以轻松混个入其中,即便是宋军再严防死守,对吐蕃当地人也守不住的。 最为关键的是,噶日哒措虽然是角厮罗从青塘军中提拔起来的将军,但他的家乡就是玛儿敢,只不过那时候的玛儿敢还没有这么大,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聚居之地而已。 噶日哒措觉得自己要亲自潜入玛儿敢城中,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一件难事,高原是吐蕃人的高原,想要绕过宋军并不难。 即便是被宋军的游骑远远的瞧见了,也无所谓,吐蕃的探马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脱。 只要警醒些,宋军很难彻底消灭高原上的吐蕃探马,而这些人就是吐蕃的耳目,时时刻刻的了解宋军的动向。 噶日哒措,率军艰难的抵达了墨脱,到达之后他才发现宋人已经在这里修建了军寨,一道长长的峡谷中是一座又一座相连的军寨,把小小的峡谷变成了一线天! 这这条峡谷原本并没有这么宽,显然是被宋军给开辟成了这样。 即便是噶日哒措不想夸赞宋军,但也不得不在这峡谷面前夸赞宋军的强大,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宋军不光开辟了道路,还用如此短暂的时间建立起了军寨。 一线天的地方想要闯过这些军寨几乎不可能,噶日哒措第一时间便放弃了强攻的打算,他担心在攻打这些军寨的时候被宋军前后夹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自己去取三万余人,若是被卡在一线天中,那接过必然是被全歼,多吉在玛儿敢全军战死的消息在吐蕃可是从未停止过。 多少吐蕃的勇士提到宋军的时候眼神中便会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恐惧,虽然这条道路不能使用了,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绕过。 探马在高高的悬崖上悄悄打量过这些宋军的军寨,人数不多,但地形绝佳,每一个都是易守难攻的关隘之地。 至于从悬崖上向宋军发动进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宋军早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些悬崖只能容纳一两个人站立,若是再多便有可能坠落下去。 宋军的手段虽然高明,但吐蕃军队却有捷径可以通过,事实上宋军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吐蕃穿越墨脱的捷径,否则也不会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开山修路了。 三万多人衔枚疾走,噶日哒措率军绕过了宋军的壁垒,并且在墨脱的山区中驻扎下来,对于宋军来说无法驻扎在山区,但对于吐蕃人来说这里的环境他们早已适应。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山区中埋伏下来,袭击任何宋军的车队,相比之下宋军的车队浩浩荡荡,马车一辆接一辆,反而是驻扎在山上的吐蕃军队更为隐秘。 噶日哒措一直都是高原上的佼佼者,也是青塘军中的出色统帅,把大军安顿好之后,便乔装打扮成一般的吐蕃人。 穿上粗麻衣,带上彩色石串成的项链,再加上一把粗糙雕刻的小刀,噶日哒措便率领其和他一样的吐蕃勇士向玛儿敢进发,他们把自己伪装成了当地的牧民,所有人胯下的战马都被换成了一般的马匹,甚至连骑马的方式都要改变成寻常人的模样。 在远远的瞧见察瓦岗城的时候,他就吩咐跟随的亲兵:“这次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进城,目的也不是探查消息,看见喜欢的东西就花钱买下来,送给心爱的姑娘或是家中的妻子,无论买什么都由本将军付钱!察瓦岗不够是咱们路过的地方,玛儿敢的货物才叫多!听说宋人的绸缎顺滑,若是给自己的女人做上一身衣裳,晚上睡觉的时候那叫一个滑溜!还有茶叶和瓷器…………” 随着噶日哒措的话,跟随而来的士兵迅速的放松下来,很快便把这场刺探情报的任务当成了游玩和买卖,他们的马匹上都背着从逻些城带来的货物! 噶日哒措知道,只有真的相信自己是来买卖的吐蕃百姓,才能骗过宋人的伪装,否则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城。 察瓦岗和察瓦绒两城他们轻松通过,没人会怀疑这群带着货物的吐蕃商人就是角厮罗派出的青塘精锐。 他们伪装的实在是太像了,大宋最大的好处便是攻占了吐蕃的城池后,并不会拒绝四周的百姓前来买卖。 相比那些孔洞的安民告示,这样的举动才能让吐蕃百姓安下心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还能在城中买到,他们自己制作的物品还能卖出去换钱,原本紧张和担忧被秩序井然的城池所化解,宋人并没有屠杀和压迫,相反在极力的维持秩序。 第两千三百八十一章玛儿敢的民心 葛日哒措看着眼前的城池有些陌生,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乡,而现在却变成了完全另一幅模样,分散的帐篷和部族聚集在了一起,当然之前他也瞧见过玛儿敢的改变,但却没有这么翻天覆地。 目瞪口呆是所有人的表情,这些表情是真实的,落在守城宋军的眼中也就变成了玛儿敢的故人回到家乡的模样。 宋军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问题后,便把又一队被玛儿敢变化震惊到的吐蕃人放进了城中。 噶日哒措和他的亲兵是真的被眼前的变化震撼到了,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到了宋人的城池中。 穿过城门洞子进入玛儿敢,噶日哒措第一件事便是用力的砸了一拳城墙,坚硬而厚实的感觉让他的双手疼痛,但心中的却愈发的笃定赞普和大相的猜测是正确的。 座城池中一定隐藏了宋军极为重要的东西,平地起坚城不是不可能,但需要大量的时间,宋军快速的在一座不需要修建城池的地方修建了城池,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带着人悄悄的沿着城墙行走,噶日哒措也是不断的寻找城墙的弱点,但他们除了发现城墙又高又大之外,一无所获。 这城墙是用地上的泥土伴着草茎修建的,其中必然是加了一些特殊东西,让这城墙坚固无比,甚至比夯土的城墙还要坚固。 再仔细看看城墙之内,噶日哒措一阵默然,他知道宋人会改变玛儿敢,但没想到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一高大的城墙让这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扎堆在一起帐篷或是房子变成了一座座整齐的“院落”。 虽然这些院落还是保持着帐篷的模样,但粗大的木桩和结实的苫布以及帐篷外面的栅栏让葛日哒措有些陌生。 一座座的帐篷就是一座座的院落,地上干净的别说是粪便之类的东西,便是杂草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在城中寻一个地方住下,不知道宋人有什么巫术,居然让这里出现了招待人住宿的客栈,高原上哪里有客栈一说的呢? 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客栈是由数十个帐篷组成的,都是木头的帐篷苫布的屋顶,住在里面直接能在火塘中点上篝火也不担心烟气会熏到人。 城中的建筑大多都是这样,原本在这里的简陋帐篷被这些宽大结实的帐篷所代替,噶日哒措装作随便的模样寻了一位做买卖的吐蕃人发出心中的疑问:“这位大叔,玛儿敢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价值就是天神下凡!” 看着噶日哒措习惯性的用手在腰间搓动五彩石的链子,买木器的大叔爽朗的大笑道:“你是我玛儿敢的雄鹰吧!不知道你多少长没回来,其实之前玛儿敢就变得不同了,托了吐蕃王朝和康巴人的福,这里的商贸繁荣的多,但后来,角厮罗攻伐了康巴人,于是玛儿敢中来自大宋的货物便中断了。” “大叔,我看到有好多宋人士兵在这里,难道玛儿敢已经变成宋人的城池?” 吐蕃大叔手中的动作猛然一僵,看了看周围道:“玛儿敢的孩子,你是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了?这里早已变成宋人的土地,你还是不要打听玛儿敢的事情,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生活也很好!” 噶日哒措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大叔,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大叔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愤怒,只有对自己的担心,难道土地被宋人占去,不该心中充满仇恨吗? “大叔,这里是我们的土地……” 噶日哒措刚刚开口就被大叔严厉的呵斥住:“胡说什么?!你这小子难道没有看到眼下的玛儿敢要比之前富裕的多吗?难道你看不出家家户户的改变?别说是宋人攻下了玛儿敢,便是这里的城墙就比别的地方结实!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些事情,我只知道宋人虽然统治玛儿敢,但这里要比原来好的太多,太多!这里的生活是咱们之前如何向上天祈求都祈求不来的!” 大叔连珠炮似得呵斥让噶日哒措和跟随他的亲兵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玛儿敢的百信非但对宋军没有仇恨,相反居然拥护宋人的统治。 这样的事情在吐蕃还从未发生过,噶日哒措看了看四周,缓缓点头道:“这里的日子是比之前好过了太多,宋人到底有什么巫术,居然把这玛儿敢变成了高原上的天界!” 吐蕃大叔恼声道:“宋人有什么样的巫术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宋人来了之后咱们的货物就能卖出去了,宋人的货物也会出现在咱们的集市上,你知不知道咱们的一块卡垫能卖出多少钱?” 葛日哒措和亲兵齐齐的摇头,他们觉得卡垫在吐蕃不值钱,在大宋能值几个钱? 吐蕃大叔伸出了五个手指道:“一块做工精美,品质上乘的藏铃羊卡垫值五贯钱!之前从有一个来拉达克王国的商人在这里出售了一块名叫“沙图什”的披肩,那块披肩柔软的就像是圣山上的雪,温暖的不像话,被一个宋人商人以一千贯的天价给收走了,你知不知道这块“沙图什”在大宋能卖出多少钱?一万贯!整整翻了十倍!”、 “沙图什是什么?” 吐蕃大叔长叹一声:“藏铃羊身上最柔软的皮毛,这东西简直就是皮毛中的黄金,一块沙图什需要整整六一只藏羚羊,眼下附近的年轻人经常外出捕猎藏铃羊,却不知道这是要受到天神惩罚的!” 只不过接下里大叔的语气变了一下:“相比天神的惩罚,贫穷才更为可怕,若是能凑成一块沙图什卖给宋人,那便是一辈子吃喝不愁。 玛儿敢已经有不少的年轻人搬到康巴人的土地上居住,那里距离大宋比较近,也有些人直接去了大宋的兰州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噶日哒措和身边的亲兵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大宋的一贯钱意味着什么,再看看四周的帐篷,噶日哒措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第两千三百八十二章潜入北城 噶日哒措忽然有些迷茫,看着眼前的玛儿敢城让他陌生,而这里的巨大变化也让他觉得并非是一件坏事。 玛儿敢的城池高大坚固,在这里生活的吐蕃人并没有遭受到虐待,甚至连歧视都没有,而宋人几乎看不见。 唯一能够看见的便是宋人的官吏在市面上维持秩序,他们的存在不是在压榨吐蕃人,相反是在保护吐蕃人的交易更加公平,公正。 宋人的商贾不能在这里欺负吐蕃人,同样吐蕃商贩也不能以次充好欺骗宋人,在这里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和醒目,那就是规矩。 规矩虽然是大宋制定的,但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宋人在这里都会受到公平对待,没人可以逾越规矩之上,每一条规矩都被清清楚楚的用汉字和吐蕃文字写在了集市中最大的一面墙上。 谁要是不守规矩,那谁就要受到惩罚,无论是宋人商贾还是吐蕃商贩对这一点都没有任何疑议,相反他们非常享受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噶日哒措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当他住在宽大结实的帐篷中,温暖驱散夜晚的寒意时,望着篝火有些发呆,边上的亲兵有些茫然的开口道:“将军,这里好像变的和原先不同人。” 噶日哒措没有说话,挑了挑火塘中的篝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闪烁的火花,他知道玛儿敢变得有何不同,这里的人无论是谁仿佛都生活在一个安定祥和的环境中,早已没人关心吐蕃正在和大宋进行战争。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不重要,噶日哒措想起了临别时那位卖木器的大叔对自己说的话:“别管是谁在统治玛儿敢,只要这里的日子好过,就没人会去在意!” 回想起来也是这般,之前的玛儿敢是宋人解放农奴的地方,接着变成了吐蕃人的管辖地,但这里的施政却没有变化,再然后便是再次变成大宋的治下,而这里的一切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噶日哒措出自玛儿敢,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感情,这里时养育他的地方,也曾经是他的家乡。 但他心中依旧急着角厮罗才是吐蕃的赞普,他才是正统的后裔,只有他才能带领吐蕃走向强大,至于眼前的这些,不过是宋人的统治而已。 噶日哒措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比什么都重要,他要查探玛儿敢城中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宋军这般的守护。 作为经验老道的将领他在进入玛儿敢城之后就发现人这里的问题,宋人的城池他不是没见过,早在青塘的时候他就悄然进入过兰州城一看究竟,为的就是弄明白宋人的城池到底时一副什么模样。 宋人在玛儿敢筑城很正常,吐蕃高原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城池,只不过那些城池在宋人修筑的玛儿敢城面前,只能算得上是寒酸的围墙。 这里的围墙极为坚固,同时上面配备人大量的火器和守城器物,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城池上的士兵永远都是坚守在上面,即便是轮换下来休息也是甲胄不离身。 他们是侵略者,在占据人玛儿敢之后并非是放着城中发生动乱,而是小心翼翼的提防城外的威胁。 来自大宋的车驾源源不断,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大量的马车进入到玛儿敢的城中,这些车马运来了大量的物资,一些时来自大宋商贾,另一些便直接开进了北城消失不见。 经过观察葛日哒措大相整个玛儿敢城中只有北城最为特殊,那里一般人根本就无法靠近,所谓的北城其实就是玛儿敢的城中城。 想要抵达那里,就需要穿过城内的一道城墙,上面驻守的士兵可不在少数。想要摸进去几乎不是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宋人的货物。 若是时间足够的话,噶日哒措本打算用地道悄悄进入北城,但眼下时间根本来不及,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墨脱,并且要把玛儿敢城中的消息传递会逻些城。 除了宋人之外,便只有货物能够进入玛儿敢城,噶日哒措和亲兵们小心的在城中打探,最后发现入夜的是否可以躲进装满蔬菜的菜筐中。 这些蔬菜都是从北城之外的仓库中存放的,也是唯一可以运送到北城之中的货物,要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北城,这些蔬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玛儿敢城中,宋人仿佛对自己人特别的信任,一般自己人运送道北城的东西几乎没有检查,即便是有也是粗粗的查看一番便放行。 这让噶日哒措心中有了底,最少他们能够潜入到北城之中,最为关键的是,这些菜筐上都盖着苫布,运进北城的时候盖着,运出北城的时候也盖着。 这样便不用担心进入北城之后出不来的问题,宋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居然没有发现,这不是给自己钻空子吗? 其实并如噶日哒措想象的那样,其实宋军对玛儿敢城并未放松警惕,整个死骑都在城中悄然隐藏,他们不光战力惊人,而且在刺探和隐匿方面也是高手。 奈何噶日哒措等人就是地地道道的玛儿敢百姓,他们从小在这里生活自然一点异常都表现不出来,最多便是时间长没有回到玛儿敢有些陌生,也有些好奇罢了。 这样的人在玛儿敢没有数百也有百十人,根本就不值得黑手去关注,但就是这样的掉以轻心,使得噶日哒措带着三个亲兵混入了北城之中。 而北城不是别的地方,就是赵祯皇驾的所在,不过噶日哒措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玛儿敢的北城中一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晚的篝火下,赵祯和蔡伯俙下棋,最近这两天也是奇了怪,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和三才一样,他的右眼突然之间开始疯狂跳动,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么多年来赵祯早已习惯了掌握一切的感觉,突然之间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多少让赵祯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不过赵祯很快也就释然,多少年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了,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赵祯就是要把一切都准备好,让老天都不得不帮忙。 第两千三百八十三章赵祯的“霉运” 老天总是爱和人开玩笑,许多巧合凑在一起成为小概率的事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暗叹自己命运多舛。 赵祯此时便是这个暗叹自己倒霉的人,大半夜的起来解手,一身素衣的他正打算回去和周公再续棋缘时,居然被吐蕃的密探给劫持了。 孔武有力,但身体并非膀大腰圆的那种。 让赵祯知道他们是吐蕃人,而不是宋人谋逆,原因便是他们身上熏得人够呛的体味,而这些体味中还带有一丝新鲜蔬菜的味道,可以想象出他们是怎么进如北城之中的。 噶日哒措看着眼前这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看到他平静的眼神后更是把手中的短刀握的更紧了。 “说!你是你是什么人!” 赵祯好奇的盯着噶日哒措奇怪的反问道:“这应该是我问你啊!你是什么人?” “难道看不出吗?我是吐蕃人!” “你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吗?我当然知道你是吐蕃人!我问的是你来自何处?从你腰间的五色石链子看你应该是玛儿敢的吐蕃人,但这里的吐蕃人不会窜进北城挟持宋军,除非他们不想要眼下安稳的生活。” 赵祯的语气越发的淡然,也让噶日哒措越来越紧张:“你是宋军?!” “多新鲜的事情,我若不是宋军为何会出现在北城之中?闲杂认定怎么有资格进入北城?” 噶日哒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难道你不担心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们都不想离开了?你们是从运菜的车驾中躲藏进来的吧?只要我再过半刻钟不回去,整个北城都会戒严,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噶日哒措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人是如何知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不光是这样,自己居然在他的劝说下真的没有杀了他的心思。 难道每一个宋人都怎么聪明不成?但下来眼前这宋人的话更让他吃惊。 “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我会让你安然离开,否则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走不走得掉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是宋人的大官,但凡是在宋军中出现你这般文绉绉的人物,必然是监军一级的文官,只要看住了你,我们便能离开。” 赵祯稍稍一滞,没想到眼前这个吐蕃人还真的挺懂行,居然知道宋军中的这些规矩,看来此人也不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吐蕃探子! 同样,噶日哒措也在心中盘算,眼前这个人一定是身份不一般的文官,瞧他这模样也知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只不过这个读书人的眼神实在是过可怕,仿佛在其平静之下隐藏着一只愤怒的巨兽,随时都会破体而出择人而噬。 赵祯是淡定的,只要这些人想要离开北城,就必须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样一来自己就是安全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些吐蕃人出现在北城之中想要获得什么,最简单的便是这些人发现了玛儿敢的异常。 也就是自己倒霉,居然在起夜的时候遇到了这些鬼鬼祟祟的人,世上的巧合就是这样令人发指的同时出现戏剧性。 堂堂大宋的天子,在这个星球上拥有最强大暴力机器的皇帝,居然被几个吐蕃人挟持了,并且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他们知道,赵祯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立刻剁了自己,当然也有可能被利益驱使而叛变角厮罗。 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这些吐蕃人周旋以获得一线生机,三才这货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太长时间没有回去,只要离开神都城,他总是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的。 只是赵祯担心三才的突然出现会使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明显了些,作为宦官除非易容,否则很难瞒过别人的眼睛………… “你在宋军中是何官职?” 终于进入正题,赵祯早有准备:“本官乃是军中司马刘向,正五品,官从十二人!今夜三人值夜,你说我不见了会不会有人上报?” “五品官?”噶日哒措稍稍楞了一下,随即狐疑的看着赵祯身上的衣服道:“五品官就穿的这般寒酸?” 赵祯怒道:“不识货的东西,这乃是蜀中的丝棉缎子,乃是用的丝绸和棉花混纺而成,不知道便莫要乱说!” 这模样像极了文官发怒,立刻让噶日哒措放下心来,同时笑道:“如此甚好,你这五品官已经够用!” 说完尖刀便抵在了赵祯的脖子上道:“玛儿敢城为何戒备如此森严?北城之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赵祯冷冷的笑道:“角厮罗已经知道玛儿敢城的不一般了?你这是前来打探来了!” 噶日哒措边上的亲随顿时变了脸色,瞪着赵祯低声的吼道:“放肆!我吐蕃赞普名讳岂能由你直呼?!你是如何知晓的?!” 瞧见葛日哒措惊怒的模样,赵祯望着他的眼睛指了指脑袋道:“你的人算是勇武过人,只不过这里不好用。” “我吐蕃勇士性情豁达,从未有你宋人这般的狡诈!” 赵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随你怎么说,眼下你又该如何?” 噶日哒措反倒被赵祯问住,冷冷的盯着赵祯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宋军在这玛儿敢的北城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东西!否则!” 说完,噶日哒措手中的短刀便向赵祯的脖子上抵了抵,锋利的刀口已经划破了赵祯脖子上的皮肉,这是他抵达宋世之后最接近死亡的一瞬间。 “火炮!八百门毁天灭地的火炮,炮口宽一丈,可射五里,任何城池在它们面前都将化为灰烬,城中之人会被震撼而死,七窍流血!” 赵祯的话让噶日哒措吓了一跳,他还从未听说过宋军有这样的火炮,狐疑的望向赵祯道:“你莫不是戏耍与我?” 赵祯指了指脖子上的短刀摆了摆手道:“你的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如何会诓骗与你?” 噶日哒措松了松刀嘲笑道:“你们宋人还真的是怕死!说那些火炮在哪?” “即便是知道又如何?你们又没办法破坏掉那些火炮,要知道在火炮面前,我一个小小的军中司马随时可以牺牲掉。” 赵祯的话人葛日哒措微微一愣,同时也让赵祯暂时脱离了危险。 第两千三百八十四章被劫持的帝王 赵祯从未怀疑过眼前这个吐蕃人会杀了自己,多少年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流过血,鲜血顺着脖子潺潺而下,死亡的威胁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这反而使得赵祯变得极为冷静,不光冷静,而且他的脑袋居然没有宕机而是在飞速的运转。 作为一国帝王,且是在大宋这般的庞大帝国作为帝王,赵祯的手段和水平和噶日哒措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三言两语就能把幕后的问题从吐蕃人的口中诈出来,赵祯的手段自然是高超的,眼下虽然脖子被开了口子,但赵祯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只要这些吐蕃人需要自己,就不会要了自己的命,这时候吐蕃人需要的是办法,他们的智慧虽然不低,但却有着相当大的局限性。 利用大宋的漏洞潜入北城之中,足以见得这些人的才智相当不错,尤其是领头的这个吐蕃人,他的脑子很灵活,知道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短刀缓缓的从赵祯的脖子上拿开,远处阴影之中的蔡伯俙也在缓缓的放下举起的右手,官家已经从刀口下脱身,虽然还在那几个吐蕃人的控制之下,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最关键的是官家刚刚示意自己不要动手。 出于本能,蔡伯俙无条件的信任赵祯,而边上的三才已经快要被吓死了,这可是关乎官家安危的大事,不能有一点意外。 那几个该死的吐蕃人居然敢用刀架在官家的脖子上,这些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抄家灭族! 但眼下蔡伯俙和三才却不敢乱动,毕竟赵祯现在那几个吐蕃人的手中,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是吐蕃人潜入到北城,也不应该直接掳了官家才是啊! 三才转头等着蔡伯俙道:“你和官家都是这般!嫌弃恭桶有味便算了,在外面搭了一个棚子也不是不可以,为何不能派兵守着?!” 蔡伯俙转头望向三才道:“你是不是有毛病?连茅厕都要派兵守着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用强?总比这般官家被挟持为好!要不然寻几个神枪手来?” 三才急迫的样子让蔡伯俙连连摆手:“官家的才智人所不及,你寻几个神枪手来变数太大,他们距离官家实在是太近了,万一不能一击致命,你觉得会怎样?” “那天可就塌了!大宋的天可就塌了!你说的对,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但官家独自一人面对,可否安全?” “你难道对官家没有信心?我告诉你,咱们加起来也比不上官家的脑袋之万一!没瞧见刚刚有多危险吗?官家还不是化险为夷?眼下一切就在势,官家已经掌握了势,看似是这几个吐蕃人劫了官家,可事实上官家在牵着这几个人的鼻子走。” 三才回过神来,看着官家带着几个吐蕃人鬼鬼祟祟的在北城中转悠,心中有些怪异,这简直就是在遛狗一样,吐蕃人被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但这几个吐蕃人却并不知道,四周的城墙上已经埋伏了大量的人手,个顶个的都是大宋的精锐。 赵祯带着噶日哒措一行人进入了装有军备的库房之中,三才和蔡伯俙的神经顿时精湛了起来,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大宋的盔甲和兵刃。 赵祯指了指眼前的东西对噶日哒措道:“走错了,但你也瞧瞧,这些都是我大宋的军械,比你吐蕃人要强大的太多。” “快带我们去你说的臼炮那里,我要毁了那些东西!” 赵祯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们要小心些,那里有很多宋军守卫,若是你要进入其中,却要小心些,但我先要去拿钥匙,否则进不去。” 噶日哒措冷笑道:“之前的门上可没有钥匙!” “那是战备之地,一旦临战要最快的速度着甲携刀,岂能耽误?我宋军的军械库大门上从不上锁,军中自有人巡逻。” 赵祯的话让噶日哒措微微点头,但随即狐疑道:“你能拿到钥匙?” 赵祯笑了笑:“这是自然,我乃是军中的司马,军中司马还有一个主要的事情就是保管钥匙。” 噶日哒措等人发现,眼前这个宋人官员相当精明,知道他的小命被捏在自己的手中,只有配合自己才能活命。 而且在这军营中,这个大宋官员居然什么都清楚,带着他们七绕八拐的就能轻松躲过,而且他很快就找到钥匙,并且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抵是天要亮了,军中巡逻的宋军越来越少,而这一切都是在给赵祯创造条件,他要顺利的带着这几个吐蕃人进入到装有火炮的军械库之中。 这段时间已经有几门臼炮运达了玛儿敢城,而很快还会有更多的臼炮抵达,但眼下已经足够对付吐蕃人的了。 这些臼炮不是用来进攻的,而是用来防守所用,它们太大,太重,根本就无法穿越墨脱等等复杂的地形,无法运送到前线去。 所以臼炮在玛儿敢城就是用来防御的,而非进攻,这些“厚实”的大家伙存放在特殊打造的仓库中。 四周所用的材料都是和城墙一样的坚固的泥砖,大门是特制的暗锁,一旦安装上,从外面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当然从里面也不可能打开………… 蔡伯俙眼尖的瞧见了赵祯的手势,千里镜中赵祯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勾了一下,于是乎蔡伯俙便果断的下令让死骑的精锐悄然接近。 噶日哒措和他的亲兵看着眼前巨大的臼炮一时有些发呆,他们不知道宋人是如何把写几个庞然大物从中原运到高原上来的,看着模样每一个最少有千斤之重! 当他们被眼前这东西震撼的一瞬间,赵祯灵巧的穿过大门,“华丽”的甩手关门,咔嗒一声,大门便被锁死………… 门外是一群身穿板甲横刀出鞘的死骑士兵,在瞧见赵祯一个人出来并且关上大门之后便迅速围了上去,而此时的门内响起一阵打砸以及咒骂声,也难为这些吐蕃人了,被关在里面还要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吐蕃语问候赵祯。 赵祯在外面大不以为意,胜利者终究是自己,而这些吐蕃人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第两千三百八十五章不疯魔不成活 赵祯看着云淡风轻,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有些颤抖,刚刚在仓库中的一切实在是“太刺激”了。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居然能从三个吐蕃壮汉的包围中钻出来,直到现在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在危难之际,人的本能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噶日哒措以及他的亲兵都觉得赵祯不过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宋军官吏,这样的人出现在战场上本就是一个笑话。 同时这还是高原,瞧他的模样根本就不擅长战斗,但他们唯一遗漏的便是赵祯手上的老茧。 若是他们看到赵祯手上的老茧,一定可以肯定赵祯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赵祯不光手上有老茧,肩膀和后辈也有,这是长期穿戴盔甲和手持兵刃所留下的痕迹。 于是乎在长时间的被赵祯领着在北城中绕圈,灵巧的躲过了诸多宋军卫队之后,他们对赵祯已经产生了一种本能上的信任。 尤其是赵祯刚刚对他们的一句话更是打消了他们大半的怀疑:“我现在不会出卖你们,我发现你们潜入北城而未高声示警,这便已然是犯了军法!我现在只盼着你们速速离去!” 赵祯成功的用语言和行动把自己和吐蕃人联系在了一起,让他们觉得自己不会出卖他们,这不是一种口头上的信任,而是一种态度上的信任。 这种信任是一种惯性,虽然他们对赵祯还是存有提防之心的,但警惕性已经相当薄弱,赵祯突然之间的迅速反应,使得他们还没从看到臼炮时的震撼中摆脱出来。 最关键的问题是赵祯距离仓库的大门实在是太近了,并且一路上他都在小心的解开自己的丝棉罩衣,只要吐蕃人伸手拉扯赵祯,其结果必然是只能拽住罩衣而赵祯会从中迅速的逃脱。 赵祯并不担心这些吐蕃人使用臼炮,第一他们不可能知道操作的步骤,第二他们没有弹药,大宋的枪支火炮和弹药是分开存放的,且有专门的人看管。 噶日哒措以及亲兵三人有些发蒙,这门从里面根本就打不开,而且宽大厚重,想要砸开也是痴心妄想,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看似连鸡都杀不死的宋人是如何从自己手中逃脱的。 现在不光手中唯一的人质也没有了,而且被关在这个进退不得的仓库之中,眼下外面必然是一群宋军在严阵以待,就看宋人什么时候开门了。 作为一军统帅的噶日哒措立即决定用这里能看到的一切堵住大门,他情愿战死在这里也不会向宋军投降。 但事实上赵祯并没有下令让宋军进攻这个仓库,相反他要活捉这些吐蕃人,同时也不费一点力气。 大门已经被里面的吐蕃人给封堵了,显然他们是想负隅顽抗,宋军根本就不用着急,只需要困住这些人就好,仓库里除了几门巨大的臼炮以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八百门臼炮根本就不可能全部堆放在仓库之中,这些庞然大物只会被安置在宽大结实的城墙上,即便如此城墙也无法安置下全部的臼炮,一旦越来越多的臼炮抵达玛儿敢,就会被安置在城中最适合的地点,校炮完毕后便会用巨大的苫布盖上。 相比赵祯这个大宋皇帝,八百门臼炮才是玛儿敢城的秘密。 五天之后师橫便带人轻松的把噶日哒措等人给擒住,五天不吃不喝寻常人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而噶日哒措这些身强体壮的吐蕃人同样也是有气无力。 当他被带到赵祯面前的时候,已经被灌了一碗肉汤,赵祯看着连骨头渣子都嚼碎咽下去的噶日哒措,咽了下口水道:“你们是怎么绕过前方的宋军抵达玛儿敢的?” 噶日哒措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是自己阶下囚的宋人冷笑一声,根本就没有回答的打算,即便是师橫一脚踹飞了他手中的汤碗也无所谓的坐在地上。 三才小心的给赵祯换药,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不断的倒吸凉气,这一刀若是稍稍偏离一点,再重一点,官家的命可就没了! “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话,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玛儿敢城中真正的秘密吗?” 赵祯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而熟悉赵祯的蔡伯俙在边上打了个冷颤,同样被死骑压倒在地上的噶日哒措也不自觉的心中一颤,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宋人的微笑太过“恐怖”。 “你们的秘密我已经瞧见了,宋人羸弱,只能靠这些火器和我吐蕃勇士一较高下,不过是借助器械之利的无胆鼠辈罢了。” 赵祯缓缓的走近噶日哒措,蹲下身子让自己距离他更近一些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可能不认识朕,但若是角厮罗站在朕的面前就会知道,朕是大宋的皇帝,汉家的天子!” 赵祯说完就起身,留下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噶日哒措,很快他脸上的五官就拧成一团,显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悔恨,巨大的恨意在他胸口中燃烧,噶日哒措出生于玛儿敢,但效忠于青塘和角厮罗,他对宋军了解,同时也对大宋颇为了解。 一个宋人若是敢谎称自己是皇帝,那他便离死不远了,而眼下这个男人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自称宋帝,那他便一定是! 而自己居然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生生给拿开了,只不过是留下了一条刀口而已,若是自己杀了他,那整个吐蕃的战局都会发生改变。 整个人都快被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吞噬,疯狂起来的噶日哒措需要五个死骑才能压制住。 “哈哈!大宋的狗皇帝当真是命大,我当初应该直接砍了你,而不是听信你的话,五品军中司马刘向??哈哈哈!大宋皇帝,大宋皇帝…………” 噶日哒措疯了,如同傻子一般机械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并不时发出哈哈大笑,他身边的亲兵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呆若木鸡的在地上。 蔡伯俙盯着噶日哒措许久,瞧见他只是重复一句话,小声道:“官家,这人莫不是疯了?” 赵祯有些惊诧,仔细的打量一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装疯,这样的人在史书中可不在少数,若是装疯大抵是为了逃避盘问,这事情交给师橫,若是真的疯了便不要管他了。” 蔡伯俙心领神会的点头离开,他知道官家又准备下一盘大棋………… 第两千三百八十六章阴谋又起 赵祯并没有打算杀了噶日哒措,相反他要这个人活着,至于他是不是疯了,赵祯一点也不关心。 死骑的手段相当了得,再加上蔡伯俙利用黑手的消息打探出,这三个人中领头的那个是吐蕃有名的武将噶日哒措。 噶日哒措的名字在玛儿敢并不陌生,许多人都知道他是角厮罗的心腹,玛儿敢飞出的雄鹰,不知为何,对于玛儿敢的百姓来说,噶日哒措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即便是知道他是角厮罗的人,即便是知道他是大宋的敌人,玛儿敢的百姓也对他充满崇拜。 当然敢宋军并没有走漏噶日哒措被捕的消息,但不知为何玛儿敢的百姓却知道他就在玛儿敢的北城之中。 消息传出去必然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个原因不是来自玛儿敢城中,而是来自大宋的士兵的口中。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并不以为意,这是“意外”走漏的消息,而非是有人背叛大宋,噶日哒措的亲兵已经死了,这两个人都是跟随噶日哒措多年的亲兵。 但在他们的尸首被扔进噶日哒措的牢房时,他却没有一丝的怜悯和悲哀,只是不断的摆弄这两个人的尸体,仿佛他们还是活人。 三才和蔡伯俙一致认为这个吐蕃人已经疯了,从他每日吃饭的模样就能看出来,谁没事会把地上的杂草,沙石和食物拌在一起吃掉? 但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噶日哒措逃出了北城的监牢,这里本来就是没打算关押犯人,所谓的监牢也不过是一个房间而已。 宋军的士兵没想到这个吐蕃汉子居然能够利用地上的石块在两具尸体下面挖出一个地道,已经开始有些腐烂的尸体谁也不想动,但就是这样噶日哒措硬生生的在下面挖出一个掏出牢房的地动。 待宋军突然发现噶日哒措不见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尸体下“别有洞天”,这个大洞居然通往牢饭后面的墙角,而这个墙角堆放着数个木桶为的给巡逻的将士临时解手用的………… 腐烂的尸体,肮脏的木桶,这些都是常人不愿碰触的东西,但却成为噶日哒措逃离的捷径,至于他是怎么逃出北城的,谁也不知道。 而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却十分清楚,噶日哒措知晓大宋的军械库没有锁,而穿上宋军的盔甲拿着横刀的他可以很轻松的混进四处搜寻的宋军之中。 只不过这两人不知道官家为何要放噶日哒措离开,他离开了玛儿敢城之后会怎样傻子都知道。 到时间整个吐蕃都会知道大宋的皇帝就在他们的高原上,而玛儿敢将会成为吐蕃大军的进攻目标。 本来玛儿敢就人手不足,这时候若是找到吐蕃军队大规模的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但赵祯就是要让噶日哒措率兵来攻打玛儿敢,要不然那八百门臼炮岂不是白白运到玛儿敢城了? 要知道这些臼炮太过庞大和笨重,运到玛儿敢便再也不会向前移动,前有察瓦岗和察瓦绒两座城池,后有玛儿敢,吐蕃人不会轻易的对玛儿敢发动进攻。 所以就需要一个巨大的诱饵,一个让吐蕃人自以为能够反败为胜的诱饵。 这已经不是赵祯第一次以身犯险了,早在北伐辽朝的时候赵祯就用自己作为诱饵,亲自斩杀了耶律宗真,而眼下赵祯再次打算利用自己引诱角厮罗率大军攻伐。 角厮罗若是组织兵力大规模的进攻玛儿敢,而大宋也需要时间把那八百门臼炮运送到玛儿敢城中。 这是消耗敌人兵力的有效办法,也是掩护王韶所部前进的最好手段。 赵祯相信玛儿敢城不光会给王韶所部进行掩护,还能减少杨怀玉在北面的压力,和吐蕃人两线作战其实是不划算的,但吐蕃的地形决定了宋军无法再分兵多地。 宋军只能以南北两路对吐蕃发动进攻,于是乎压力也更为集中,越是接近吐蕃的中心,宋军所面临的压力便越大。 吐蕃人找到了一个相对有利的战法,只要宋军行军,吐蕃人就会不断的袭扰,而且是一触即撤,其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宋军的行军速度,同时拖延时间。 角厮罗的战法非常出色,眼光也颇为独到,看到了大宋的弱点,不断的派兵袭扰南北两路大军。 王韶所部的前期目标不是逻些城,而是在它南部的匹播城,这里曾经是吐蕃的王都,新唐书有载:“隋开皇中,其主论赞索弄赞都?牱西匹播城已五十年。” 虽然吐蕃王朝的赞普迁都逻些城,但匹播城依旧是高原上的大都市,就如同大宋的陪都一样。 王韶所部无法直接进攻逻些城,先一步打下匹播城之后,在和北路杨怀玉所部南北夹击逻些城。 同样杨怀玉的第一目标也不是逻些城,而是逻些城北面的热振寺,一旦匹播城和热振寺被打下,宋军就如同钳形攻势一般毒角厮罗所在的逻些城发动进攻。 而吐蕃的军队并非如同大宋想象的那般只有几十万人,相反经过黑手的打探,角厮罗很可能会征调大量吐蕃百姓对大宋进行全民作战。 不是每个城池都如同玛儿敢这般的随意,吐蕃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和传承,他们一直都是一个地理与华夏之外的民族和王朝。 经过角厮罗的不断整合之下,吐蕃人的战斗之心也被调集起来,越是接近逻些城,大宋所要面对的阻力便越大。 如此赵祯才会布局,让吐蕃人把进攻目标分散到玛儿敢这座距离逻些城较远的城池上来。 只有赵祯这位大宋的皇帝作为诱饵,角厮罗才有可能上钩,这是最为一本万利的作法,吐蕃人甚至不用攻陷玛儿敢,只需要围困玛儿敢宋军的阵脚必会大乱。 如此大乱了宋军的所有计划,同时还能派兵进行围追堵截,再截断宋军的补给通道,这次大宋对吐蕃的攻伐便会无疾而终,如此一来角厮罗还可以率领吐蕃王朝绝处逢生,成为第一个从大宋铁蹄下存活下来的王朝。 第一次攻伐失败之后,再想对吐蕃发动进攻,大宋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第两千三百八十七章逃脱的噶日哒措 噶日哒措成功逃离了玛儿敢城,这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位卖木器的大叔脱不开干系,对于噶日哒措来说,这已经陌生的故乡中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也只有那位买木器的大叔了。 说来也是奇怪,宋军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在那位大叔把他绑在板车底下的时候,宋军居然还没有封城,只是街道上不断的有士兵进行巡逻。 但城门并没有被关闭,只是加强了检查,显然这是在利用急迫逃出城的想法抓住自己,噶日哒措并不会轻易上当,但他知道眼下若是不逃走,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冒险就能获得一线生机,于是噶日哒措选择了冒险,只不过他没有打算让买木器的大叔冒险,而是让他把自己绑在了车底下,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学徒来把板车运送出城。 结果居然是成功出城了,这让噶日嗒措惊喜无比,逃出玛儿敢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他要把大宋帝王就在玛儿敢的消息传递回逻些城,传递给赞普知晓。 噶日哒措不是一般的吐蕃将军,他是出自青塘的精锐,知晓赵祯在玛儿敢城中意味着什么。 大宋的皇帝在玛儿敢的消息非常重要,一旦传递给角厮罗甚至可能改变整个战场。 在高原上策马飞奔,六匹战马是他早早命人准备在玛儿敢城之外的,不断的换乘战马保持最快的速度,噶日哒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便穿过了察瓦岗和察瓦绒抵达了墨脱。 当然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有人拦截,因为他的速度很快,根本就没待宋人反应过来,墨脱的一线天被宋人占据,但吐蕃人却可以从另一条隐秘的道路向逻些城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噶日哒措派出了十个骑兵并且安排不同的道路让他们向赞普奏报,如此一来便可保证消息能够抵达逻些城,并且各路相互印证密信的真实性。 噶日哒措相信,这些消息对于角厮罗来说非常重要,而且很快就会有援军抵达墨脱,宋军的推进速度也很快,但要绕过他们并非难事。 从一开始噶日哒措就知道角厮罗并没有打算和宋军死战到底的打算,拖延时间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眼下知晓了宋人皇帝的踪迹,如此派兵围攻的意义将会变得极为重要。 从玛儿敢逃出的噶日哒措清楚的知晓玛儿敢的宋军有多少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人,这已经是宋军的极限,虽然看上去很多,但只要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宋人狡诈,最擅“就虚隐实”,北城之中的士兵数量虽然被隐藏的很好,但噶日哒措却从每日宋军准备的粮食上发现了问题。 赵祯带着他在北城中溜达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宋人的仓库,里面的粮食虽然很多,但取用的数量却很少,显然这些粮食囤积起来是为了给前线大军所用,而不是给玛儿敢城城中的宋军使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宋皇帝在那里,担心被吐蕃围城,准备大量的粮食可以抵挡吐蕃大军的围攻,最少保证城中的粮食可以吃。 五千多人的宋军想要守住一座城池并不难,但也要看吐蕃大军的数量,自己手中的两万人虽然无法攻克玛儿敢,但却可以让大宋的军队慌乱起来。 噶日哒措不相信,前线的宋军在得知玛儿敢遭到围攻之后不会援助玛儿敢城,大宋的皇帝乃是大宋的一切,他的重要性实在是太大了。 两万人虽然不多,但却能够做到围攻玛儿敢的程度,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担心宋人皇帝跑了。 若是宋人皇帝离开那就更好了,一旦皇帝离开必然会带走更多的士兵,如此一来自己的两万人必然能拿下玛儿敢城。 再派出骑兵向角厮罗报信之后,噶日哒措第一时间率兵杀向玛儿敢,并且他还非常精明的绕过了察瓦岗和察瓦绒两座小城,这里虽然没有多少宋军,但若是强攻,必然会减慢他的行军速度,而且宋人的火器真不是白给的。 此次噶日哒措的目的是玛儿敢,他不会在别的地方浪费时间,玛儿敢属于脱思兌部,这里的土地匹马平川,而且在“那曲河”与“折曲河”之间,东西都是河水,如同一片被河水环绕的绿洲。 虽然地形平坦,但却是高原上的“要冲之地”,大宋皇帝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可见他的眼光有多么的独到。 噶日哒措派遣了更多的探马侦查宋军的动向,在他穿过察瓦岗和察瓦绒之后,并未发现宋军有什么动作,他这才反省下来,让来宋人并没有发现他率领的这支两万人的吐蕃军动向。 帝王坐镇玛儿敢,如此一来无论是后方的援助,还是前线的大军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向他奏报。 葛日哒措虽然在赶路,但一路上他都在揣摩赵祯的用意,并且把玛儿敢的作用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对于玛儿敢来说,战争给了这里带来了不一样的改变,脱思兌的吐蕃人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从吐蕃各地迁徙而来的农奴,他们在这里获得了自由,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是大宋王朝最先给了他们自由,但吐蕃王朝也延续了这一做法,并没有因为大宋的离去而收回这份难能可贵的自由。 而大宋失而复得玛儿敢之后,也没有多这里的百姓产生多少影响,噶日哒措知晓,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了心的归宿,他们不是宋人,也不再是吐蕃人,他们只是一群随着马儿奔跑而带起的尘土罢了,随意摇摆着自己的立场。 宋人来了他们拥护宋人的统治,赞普夺回了玛儿敢他们就支持赞普,其实从始至终对这里的人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噶日哒措知道,这些人已经麻木了,但他们的麻木也使得宋人很快的便能统治他们,让他们成为玛儿敢治下的顺民。 如今大宋占据了玛儿敢,想要获得当地吐蕃人的支持已经不可能,甚至当地人还会变成宋人的助力和“帮凶”。 第两千三百八十八章围攻玛儿敢 战争进行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无论是皇帝还是士兵,甚至是平民百姓都被席卷在其中,任何想要置身事外的人最后都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 噶日哒措率领三万吐蕃士兵已经赶到了玛儿敢城的不远处,相对于宋人来说,他们对高原更加了解,也更加适应。 绕过察瓦岗和察瓦绒之后,玛儿敢便近在咫尺,三万大军已经差不多集结完毕,但不可贸然攻城,宋军的游骑已经瞧见了吐蕃人的大军疯狂的像玛儿敢城而去。 他们没想到吐蕃大军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距离玛儿敢城不远处,这是对玛儿敢的巨大威胁。 三才有些担心,而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却颇为兴奋,因为吐蕃大军的出现意味着敌人上当了,而这和放走噶日哒措有着直接的联系。 “官家,这个噶日哒措很精明,以最快的速度率领兵马围攻玛儿敢,这样一来必定会使得咱们大宋紧张万分!” 蔡伯俙的话让三才大为不满:“这便是拿官家的安危来引诱敌人,风险太大!” 赵祯摆了摆手:“朕都不在意你便莫要着急,眼下臼炮的数量越来越多,已有过半的臼炮抵达,四百多门臼炮,朕不信吐蕃人能够攻陷玛儿敢城。” 事实上蔡伯俙和赵祯的想法一样,当然他们俩更期待臼炮在战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毕竟这种新式臼炮还没出现在战场上过,第一次使用到底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官家吐蕃人此举为的就是让我大宋各路兵马分心,无暇攻伐吐蕃而是回师勤王……若是吐蕃人围困玛儿敢的时间超过半月,角厮罗必然反击!” 蔡伯俙也不是么有自己的担忧,毕竟赵祯在大宋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些,若是非要给赵祯在大宋寻一个定义,那就是神! 一旦赵祯出现什么问题,那这个大宋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震动,作为华夏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君,已经开始有大宋的百姓把赵祯推向“神坛”。 蔡伯俙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三才在边上急急的附和道:“官家,蔡伯俙说的是啊!若是您被吐蕃人围攻的消息传回大宋,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微笑着摆了摆手:“不会有人知道的,大宋的朝臣们以为朕还在大宋境内南巡,朕的车驾可没有带回来,至于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根本就不知道朕在玛儿敢,包括王韶所部也是这般。朕已经密旨传递给了他们二人,无论玛儿敢发生什么,大军都必须向前推进,吐蕃人越是围攻玛儿敢,他们向前推进的速度便越快。” 蔡伯俙默然的点了点头,官家已经下了严旨,杨怀玉和王韶所部唯一能解玛儿敢之围的办法就是全力进攻逻些城,他们推进的速度越快,给吐蕃人的压力便越大,也越能对围困玛儿敢的吐蕃军队产生威胁。 这是一场“对赌”的博弈,只不过赵祯的筹码更大一些,而角厮罗的筹码更为危险,一个是在赌自己的命,一个是在赌自己的王朝,双方之间只有这般的豪赌,才能达到目的。 无论是赵祯还是角厮罗都知道,以小博大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在大宋和吐蕃之间开战之后,双方都是动用了全部力量,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谁也不能例外。 大宋眼下投入的兵力甚至堪比和辽朝作战时的力量,赵祯从未小看过吐蕃,而角厮罗更是把大宋当作一场灾难和末日。 从一开始角厮罗就不想和大宋为敌,他的“谋反”完全是被逼迫的。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赵祯都不会在乎,大宋只需要一个名头而已,一个攻伐吐蕃的名头,华夏必须占据吐蕃,因为这是大宋的西方屏障。 为了华夏以后的安全,也为了解决高原上的祸患,赵祯对吐蕃用兵是必然,这一点不光赵祯自己清楚,身为给曾经盟友的角厮罗同样清楚。 角厮罗“环顾四周”眼下已经没有能够对大宋产生威胁的王朝了,即便是塞尔柱和大宋之间的战争也是铩羽而归。 唯独吐蕃不同,这片高原上的土地独立于华夏之外,和关中平原遥相呼应,吐蕃的统一就是对大宋的一种威胁,身为大宋皇帝的赵祯不可能放任吐蕃的发展,即便是当初自己没有统一吐蕃王朝,结果还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宋对吐蕃动手的时间可能向后推迟一些而已。 既然这是一场“豪赌”,那双方之间就应该全力以赴,赵祯从未有过掉以轻心,同样角厮罗也没有过。 虽然只留下五千多的神卫军在玛儿敢城,再加上千余人的死骑,但赵祯依旧没有后悔过,若是连他都全力以赴,那角厮罗同样也不会抛出筹码! 噶日哒措率领三万吐蕃兵马稍稍整顿之后便向玛儿敢城发动了第一轮的进攻,虽然他们的进攻和送死没有区别,但唯一不同的却是对玛儿敢的宋军造成压力,对大宋皇帝造成压力! 但事实上除了杨怀玉和王韶本人之外,没人知道赵祯这位大宋官家就在玛儿敢城中,赵祯的严旨不是白下的,只要王韶和杨怀玉不说,没人知道赵祯身在何处。 即便是赵祯从神都城中调来的神卫军同样也不知道,一路上三才都在极力的隐藏赵祯的身份。 只要军心不会动摇,赵祯并不在乎玛儿敢城被围困多久,这里是大宋的运粮要道,也是必经之路,这里无论是粮食储备还是器械储备都足够丰富。 最关键的是玛儿敢城对于吐蕃人来说并不友好,大宋抵达玛儿敢相当方便,而吐蕃人要到达玛儿敢需要绕过墨脱和察瓦岗察瓦绒两座城池。 这就是地利所带来的好处,赵祯从未有过把自己置之死地的想法,下重注归下重注,但不能失去最基本的理智。 事实上赵祯比谁都怕死,因为对于他来说死亡不光是死亡,而是一系列改革成果能不能在大宋延续下去的问题。 第两千三百八十九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赵祯是个“无赖”,一个在博弈上经常耍手段的无赖,只不过他的博弈的事情往往关乎整个王朝,整个民族,甚至是整个华夏的兴衰。 和别人不同,在赵祯眼中华夏各族的区分并未多么明显,汉族虽然占据主体没错,但同样其他少数民族在大宋也是一样的,最少在赵祯眼中也是一样的存在。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华夏人的胸怀,但在赵祯的眼中却有另一个意思,“一切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如何能够不强大?!” 大宋需要的就是民族团结,这一点很重要,赵祯从未有过歧视外族的态度,这一点影响了整个皇宫,同时也影响了整个大宋。 皇帝是什么?是一个国家的精神向导,是引领一个国家前进的灯塔,皇帝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指引世人,指引大宋的百姓。 赵祯引领大宋的种种变革,甚至还在引领这个时代的时尚,文人情操,学术氛围,军工制造,科技发展等等众多方面。 大宋的意识形态早已发生改变,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所有人回头看看现在的大宋都会发现和原先的大不同,但在改变的路上却是没有太多的察觉,因为赵祯把影响降到了最低。 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党项人,亦或是契丹人,赵祯都把他们当作是华夏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华夏民族中的一员,这是后世留给他的直接感受。 即便是来自海东州的倭人赵祯也在把他们当作华夏人看待,因为海东州已经是大宋的土地,大宋百姓有些会迁徙到海东州,而海东州有大宋的驻军,官衙,行政单位一应俱全。 只不过海东州的面积和大宋一个路的面积差不多而已,海东州的倭人全部学习汉话,使用汉家文字,他们的长相虽然和汉家稍稍不同,但肤色,五官也都是相近的。 久而久之倭人便也海东人自称,他们在大宋的带领下日子逐渐变得好过,谁也不希望回到原本贫困且动荡的生活。 赵祯保留了海东州当地的佛教,这是为了稳固海东州的统治所需,而天皇一脉已经成为大宋后宫的一部分,这是多么让人“欣喜”的事情。 对于海东州的百姓来说,他们的天皇成为大宋后宫中的一脉对海东州是有利的,这样能让海东州的归属感更强,让海东州的百姓更加安心。 连海东州的倭人赵祯都能以华夏人来对待,高原上的吐蕃同样也是如此,赵祯既然和角厮罗博弈,那就是已经把角厮罗当作叛军来对待的。 吐蕃是大宋的吐蕃,而不是吐蕃王朝,这在赵祯的心中被划分的极为清楚,所以玛儿敢在大宋的经营下如同大宋的城池一般,这里的百姓也是如同大宋的百姓一般,他们虽然不能在明面上拥护大宋,在最少安分守己,并没有做出里应外合的事情。 这已经是极好的了,赵祯对待玛儿敢的吐蕃人就如同对待大宋的百姓一样,因为他一直奉行的便是“外王内圣”只要是服从大宋管理,成为大宋百姓的人,无论是什么种族赵祯都会以大宋的仁政对待他们,而任何反抗大宋统治,并且可能会对大宋产生威胁的,赵祯都以敌对国家的态度来面对他们。 即便是高丽早已俯首称臣,但大宋对待高丽的政策依旧是强硬的,大量的商品倾销到高丽人的土地上,高丽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产业保护。 高丽人自己的商品收到了极大的冲击,手工业和纺织业几乎被大宋所垄断,大宋的货物价格不高,同时品种多样,质量也极好,高丽当地的产业在这个时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虽然在玛儿敢城中,虽然面对吐蕃人的进攻,但赵祯依旧在思考整个大宋的事情,目光短浅的人做不了皇帝,或者说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西方世界传来消息,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三世开始了规模庞大的十字军东征,这场东征的主要目标便是已经占领阿拉伯半岛以及中亚庞大土地的塞尔柱王朝。 而东征的目的也明确,神圣罗马帝国需要恢复和大宋之间的贸易的同时,免除塞尔柱王朝一路上对税收的剥削,因为这些剥削最终都会加在罗马帝国的头上。 亨利三世是法兰克尼亚王朝的皇帝,同时他也是第二位罗马人民的国王,虽然神圣罗马帝国有许多诸侯国组成,但此次东征的利益是代表了所有罗马帝国的利益。 在亨利三世眼中,这是一次团结整个罗马帝国的机会,也是一次意义非凡的远征,即便是无法征服塞尔柱帝国,但东征的道路上终究会获得意外的收获,比如拜占庭的覆灭………… 这场浩大的东征开始后,赵祯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亨利三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征服塞尔柱王朝。 整个大半个亚洲的王朝可不是看上去那么人人可欺,相反塞尔柱的战斗力相当惊人,大宋当年和塞尔柱作战完全是仗着多年积攒下来的作战经验,以及对火器的运用。 正真和这些中亚人交手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些在信仰和力量的驱使下进行作战的人有多么的强大。 华夏民族从来不惧怕战争,而这些中亚民族从来就离不开战争,他们的信仰就是把自己的信仰传播到各地去,异教徒需要接受弯刀的“洗礼”。 而利益这个世界上最永恒的话题成为了中亚和欧洲的导火索,俩个强大的文明之间即将发生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一切都在赵祯的意料之中,虽说是塞尔柱的问题,但大宋也在其中没少下手,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塞尔柱的刁难来增加大宋的商品的价格和成本,运输成本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成本哦! 大宋商贾一路上胆战心惊的前往西方,而他们所受到的“精神损失”自然应该算到成本之中,货物的价格增加也是在清理中的事情不是吗? 轰隆…………巨响打断了赵祯的思绪,放下手中的奏疏和毛笔,赵祯便走出房门之外,吐蕃人开始进攻了。 第两千三百九十章没有救援,也不会有救援 一门臼炮发出轰鸣,巨大的弹药投射出炮口,赵祯的衣角瞬间就被吹起,臼炮的后坐力使得地上的尘土在振动中激荡产生一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炮声以及尘土飞扬,四百门火炮还只是发射了一半,巨大的烟尘就把赵祯所在的军阵给变得“乌烟瘴气”。 稍稍停歇之后,臼炮再次发出“怒吼”,这是另外二百门的轮番发射。 巨大无比的实心弹丸从炮口带着火光的飞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吐蕃人的军阵之中,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粉碎了面前的一切敌人,同时在落地之后迅速的不规则弹跳,继续在军阵中造成极大的破坏力。 这是大宋的臼炮,有些类似于原本攻城的利器抛车,这东西也是装填石弹的,唐太宗当年兵征辽东时,就已有几百人操作的投石机,可射一里远,能发三百余斤巨石,所至皆毁; 大唐王朝攻打西域及中亚诸国要塞时,在西域中亚工匠的帮助下,将军炮更加犀利了,结合了中西技术,研制出十余梢的抛车,可抛数石巨石,更需三百人以上及百余牛马操作拉索,规模之大,但这种巨无霸的数量屈指可数,古今未有。 至于后世的元代,更是擅长使用抛车,蒙古人很注重发展抛石机,专门成立了“炮军”,在攻城时集中使用,其作用相当于近代的炮兵,在攻城战斗中具有无坚不摧的威力。 元兵攻京师龙德宫时,利用宋宫中太湖石假山岩当石弹,每城角设一百多门大至十三梢的巨炮,昼夜轰击,抛出的石弹几乎把城镇平。 而这东西就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回回炮”,大宋之前也有使用,只可惜这种纯机械,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攻城或是守城器械早已被大宋抛弃。 威力巨大的臼炮直接取代了抛车的地位,而且大宋还有其他各种型号的野战火炮,完全足够在战场上使用,连八牛弩这般的复杂器械都在逐渐的被淘汰何况是“回回炮”? 八牛弩虽然射程远,精度也不错,但纯机械动力的它需要精心呵护,上面有许多精密部件,一旦损毁几乎是重大损失,难以更换不说还降低军队的战斗力。 哪有火炮来的方便? 火炮唯一需要保护的就是它厚重的炮身,其他的东西都有专人负责运送,无论是弹药还是引药都属于火器司的管辖范围,大宋的军中专门设有火器司衙门,为的就是储备危险的弹药和引药。 一发炮弹带着轰鸣飞出城墙消失在蓝天之下,速度之快赵祯只能从抛物线的起始位置看到一点点的弹道,而登上城墙之后,便能看到炮弹的着陆点。 赵祯站在城墙上,三才及时的递过千里镜,从千里镜中可以瞧见,这发炮弹相当精准的砸到了吐蕃的中军。 原本黑压压的一片突然被巨大的尘埃所遮蔽,紧接着便是实心弹落地的闷响声才传回到玛儿敢。 五里地,这是大宋臼炮的极限射程,能在这个程度上打击到吐蕃的军队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这要比那些射程一两里的抛车要强大的多,而且威力和破坏力也更加巨大,距离越远,动能和惯性便越大,这不是距离那么简单的问题。 赵祯在石弹落地的一瞬间能够清楚的瞧见它在地上滚动的痕迹,只要是一片空白的地方,必然是被它所击倒的吐蕃人,石弹威力之大,“触之级伤,碰者及死!” 那些被它击碎的石块都会变成一道道威力惊人的碎片撕裂任何阻挡在面前的人或是动物。 这还只是实心弹的单体,大宋还有一种开花弹,装填了炸药在其中,这种黄色的炸药能够经得住撞击和摩擦,但任何突然出现的热量会使得他们急速爆炸。 当这些开花弹也就是爆炸弹出现在吐蕃人的军阵之中时,赵祯有些戚戚的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即便是作为对手,赵祯也不忍心看这种残忍的场面。 臼炮的口径极大,这也意味着它的装药极多,大宋爆炸弹装填了大量的炸药,威力惊人,单单是冲击波就是的一阵阵气浪在吐蕃的军阵中蔓延,无论如何死伤也是极为惨重的。 而这还是吐蕃军队距离宋军五里地之外的距离,他们还并未向前突进靠近玛儿敢城! 赵祯知道,这就是热武器战争的恐怖,时代在改变,大宋使用的火器也在改变,许多东西超前数个世纪出现在了这个时代,并且在华夏人灵巧的手中变成威力极大的武器。 与其说是赵祯改变了这个时代,不如说是大宋的环境改变了这个时代,能工巧匠辈出的大宋,把火药这种热武器的鼻祖发挥到了极致。 但火药只不过是大宋火器的初始阶段,火棉,黄色炸药的出现使得大宋的火器出现了质的飞跃。 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残酷,更加的需要国力作为支撑,而赵祯努力的在思考别的问题以过滤刚刚看到的恐怖画面。 若是真的有天堂和地狱,那自己一定拿会下地狱吧! 蔡伯俙把斗笠递给赵祯,同时不断的揉着被震得发痒的耳朵,大的叫道:“官家,这臼炮威力如此巨大,吐蕃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赵祯点了点头:“这样的轰击之下吐蕃人只有俩个选择,要么向后急撤,要么向前猛进,唯有如此才能逃过灭顶之灾。” 蔡伯俙笑道:“吐蕃人怕是没有冲击玛儿敢城之心,一点他们靠近,神卫军将士的火枪便能让他们不得寸进!” 三才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官家,这些吐蕃人不简单,他们乃是角厮罗在青塘培养起来的精锐,噶日哒措的底气就是这些青塘军旧部,他这是在佯攻,这点人手定然是无法攻克玛儿敢的。” 赵祯笑了笑:“他打算用佯攻玛儿敢来拖延杨怀玉和王韶进攻的步伐那可是打错了算盘,朕已经下了严旨给他们,无论玛儿敢受到怎样的进攻,皆不得后退半步!除了他们这两位主帅,就没人知道朕在玛儿敢的消息了。” 三才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官家的意思很清楚,玛儿敢城没有救援,也不会有救援!官家这是铁了心的要和角厮罗来一场豪赌! 第两千三百九十一章进攻与待援 战争带来的破坏是有限的,但在大宋火器之下,这种破坏被无限的放大,高原的土地已经变得满目疮痍,所见之处都是绵延的弹坑。 大宋的臼炮给予了吐蕃军队以致命的打击,噶日哒措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种诡异的情景,攻城还未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击溃,无数的吐蕃人亡命一般向后飞驰,嘴中喊着:“顿折!顿折!” 这是魔鬼的意思,噶日哒措知道这三万多人的吐蕃大军在斗志上已经被击溃,并且还是彻彻底底的被恐惧所支配。 那些被震死的人有些居然还站在地上,但他们已经七窍流血,眼睛中也失去了生机,原本缓缓进攻的吐蕃大军现在却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去。 战争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那些巨大的石弹在吐蕃人的阵地上不断的跳跃,带走一个又一个吐蕃勇士的生命,什么都无法抵挡住这恐怖的石弹。 而更为可怖的便是那些会炸开的铁球,在接触地面之后轰然爆开的铁球会发出强大的冲击力,无论人马都会被轻松的掀翻。 三万大军还未靠近玛儿敢城就被瞬间击溃,虽然不过百枚炮弹落在他们的阵地上而已,但所造成的破坏却是巨大的。 即便是噶日哒措自己也知道无法继续指挥大军向玛儿敢城进攻,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撤退,离开宋军火炮的攻击范围。 这东西比弓弩要恐怖的太多,甚至超过了八牛弩以及火枪,距离玛儿敢城还有三里的距离,这已经是吐蕃大军向前推进的极限。 城池已经近在眼前,但他们却无法碰触,溃败的军队是恐怖的,一百人,一千,一万人,三万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调转马头亡命向后奔跑,一路上落马的士兵不在少数,被踩踏致死的就更多了。 这些都是从青塘跟随赞普的精锐啊!即便是不敌宋军也不该溃败的如此之快,但看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噶日哒措知晓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但也许自己围攻玛儿敢给宋军造成压力的情况已经出现,三万多人的大军折损的数量并没有多么庞大,只不过两千人战死而已,这其中还包括了被自己大军踩踏致死的人数在其中。 噶日哒措立刻下令大军驻守在玛儿敢城的四周,他们没有必要和宋人硬拼,只需要包围这里,就能让其他路的宋军惊慌失措。 毕竟大宋的皇帝被包围了,而玛儿敢城虽然防守严密,但却无法真正的做出反击,只要大军围而不攻,时间长了玛儿敢自然会暴露出问题来。 在噶日哒措看来,战争的局势眼下还不明朗,但在赵祯那里已经出现了转机,随着噶日哒措率军驻扎在城外,赵祯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玛儿敢只有五千神卫军以及不到三千人的死骑,这些是他手中仅有的战斗力,而八百门臼炮因为运输的原因只到了五百门,其他三百门根本就无法运达。 只不过有着五百门臼炮已经足够了,即便是有足够的弹药,想要完全抵挡住吐蕃人的攻城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只要吐蕃人增兵,那玛儿敢便是岌岌可危的,吐蕃人若是不惧死亡,拼了命的往城下进攻,那臼炮便无法对靠近的敌人发动进攻。 真正的防守作战所依靠的还是有生力量的搏杀,当然宋军拥有火枪,拥有威力巨大的火药弹和炸药,对于这些东西玛儿敢城中的储备是要多少有多少。 从战争开始,来自四川路的后勤运输就没有停下过,蔡伯俙同样也着急,他要把玛儿敢城中的这支神卫军打造成为火器用之不竭的军队。 好在战争之前蔡伯俙便已经秘密调运大量物资抵达了四川路,而随着康巴人的覆灭,大宋的四川路和玛儿敢之间通畅无比。 大抵是惧怕四川路突然出兵,吐蕃人没有敢在曾经属于康巴人的土地上对宋军的后勤发动进攻。 就在噶日哒措围困玛儿敢的时候,一个消息却传到了他的军中,同样也传到了赵祯所在的玛儿敢城。 王韶的大军连克吐蕃数座城池,波日,达杂,扎葛尔全部沦陷,甚至桑波钦和错那两座城池在宋军的攻击下而投降。 谁也没想到王韶的率领的宋军居然会推进的如此之快,攻伐的也如此猛烈,几乎每一座吐蕃城池在宋军的攻伐下都没有撑过两天的时间。 这在原本的冷兵器战争中根中极少出现,任何一座城池都是易守难攻的存在,想要拿下城池不光需要强大的战力,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需要攻防之间的来回过招,也需要双方之间用生命去换取胜利,但这些东西在王韶所部的面前却好似根本不存在。 王韶所部的进攻简单粗暴,每到一座吐蕃的城池前,宋军必然会劝说他们开城投降,若是不从,立刻从马车中抬出强大的火炮对城门进行轰击。 巨大的冲击力很快就会把木质的城门轰的支离破碎,接着火炮还会对城墙进行攻击,压制城墙上的守军,接着宋军便会发动进攻,火枪的强大和精准使得吐蕃人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如此快速的推进也使得王韶所部的弹药耗费极大,他们仅剩的的弹只能够对匹播城发动进攻,这些都是王韶计算好的,一旦拿下吐蕃人,他们就只能驻守在那里而无法向前推进了。 只有得到后方的补给,弹药充足之下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向逻些城发动进攻,而另一边杨怀玉的大军却在不断的推进,他们没有具装火器,只是用火器作为一定程度上的辅助而已。 他们可以在北路不断的推进,这就导致了一个关键性问题的出现,赵祯对吐蕃用兵的计划会被破坏。 王韶所部具装火器,对后勤补给的依赖程度很高,军中所携带的弹药数量有限,要想持续发动进攻,必须保证他们的弹药充足。 消息传回玛儿敢之后,蔡伯俙就变得急躁起来,他是后勤官,比谁都清楚后勤对于王韶所部的重要性。 从一开始他就答应王韶,必定会排除万难给他提供弹药的支援,现在前线的永安军和神卫军弹药告急,他岂能不慌乱? 最重要的是,玛儿敢被围,使得玛儿敢城中的弹药无法运送到前线去。 第两千三百九十二章“十六卫”的作用 这一切都在赵祯的预料之中,用玛儿敢作为引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后勤补给可能会中断,所以他才在玛儿敢城中安置大量的臼炮,其目的就是保证玛儿敢的安全。 没人知道玛儿敢在赵祯心中的地位,只有保证玛儿敢的安全,王韶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才是安全的。 蔡伯俙看着文书已经心急如焚,但赵祯却并未担心,这是一次考验,同样也是一次测试大宋后勤能力的机会。 虽然有吐蕃人围攻玛儿敢,但并不妨碍对前线的补给,在玛儿敢的前方还有两座城池,察瓦岗和察瓦绒,在那里同样也囤积了大量的军需,并且还有负责运输的车队。 大宋的运输车队非常特别,或者说是这次进攻吐蕃的运输车队很特别,他们都是从十六卫中抽调出来的老兵,完全有能力熟练的驾驶马车。 他们的出现是一开始赵祯就安排好的,否则利用玛儿敢作为诱饵,后勤路上就彻底被堵死了。 “狡兔三窟”大宋这么庞大的军队出征意义非凡,怎么可能只有一条补给线? 从成都府出来之后,绕过玛儿敢还有三条路可以抵达察瓦岗和察瓦绒,这两座城池互为犄角相互驰援,吐蕃人再傻也不会打这两座城池的主意。 而这两座城池和墨脱之间相距不远,之前一直没有给前线运送物资,不是因为运不出去,而是赵祯在等待时机。 只有把吐蕃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玛儿敢之后,察瓦岗和察瓦绒才能通过墨脱对前线的大军进行增援。 要不然赵祯不会直接把玛儿敢的重要性暴露出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在帮助前线大军吸引吐蕃人的注意力,但在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大宋的补给线提供了安全。 赵祯轻松的一句话便让紧张的蔡伯俙安静下来:“察瓦岗和察瓦绒有运输的车队,也有王韶所部需要的补给,消息到了咱们这里,必然也能到那里,所以车队必会出发,无须担心。” 蔡伯俙听了赵祯的话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只是负责四川路和玛儿敢之间的后勤运输,但向前线补给后勤这件事并非是他的事情,而是军中专有人来负责这件事。 这就是总揽和具体实施之间的距离,大宋都是这样的制度,上位者负责总揽某事,但具体的实施却是有下面的人去完成。 但赵祯却不同,事无巨细他之前都已经考虑到,否则赵祯心中会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其实在赵祯安慰蔡伯俙之前,察瓦岗和察瓦绒的运输车队便已经向墨脱的一线天关隘出发了。 之前噶日哒措把这里当作是拦截宋军补给的地方,而眼下却成为宋军的关隘,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补给车队只要通过墨脱的一线天,那他们就相对安全的多。 噶日哒措率领吐蕃士兵围攻玛儿敢去了,这自然让运输的车队轻松下来,一路上几乎没有遭到吐蕃人的拦截。 前线不断的进攻就需要不断的补给,王韶所部虽然之前带了大量的弹药和物资,但战争的消耗却是惊人的。 尤其是具装火器的军队更是如此,大宋的或火枪毕竟无法和后世完善的火枪相媲美,精准度还是颇有偏差的。 如此一来战争中的损耗便是急剧增加,这一点远远超过了王韶的想象。 战争在不断的继续,大宋的补给也在不断的运输,这是一支特殊的队伍,虽然他们不输与大宋的战斗序列,但却全部装备军械,盔甲,兵刃,弩箭,一样不缺! 这些人都是从十六卫中挑选出来的老兵,他们的战力可是不俗的,虽然无法以十六卫的身份参加战斗,但同样也是战力惊人。 他们要负责运输前线所需的补给,而且要随时面对吐蕃人的袭击,宋军的作战方式还是最为传统的那种,不断的占据城池,但在吐蕃高原上城池星罗棋布,但别的地方还有大量的空白。 吐蕃人的袭击会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占据的城池越多,力量也就会越分散,占领下来的城池就需要有人驻防,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而吐蕃人在不断的转移有生力量,这是在保存战斗力,让宋军陷入不断的骚扰和袭击中。 大宋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吐蕃人的攻击实在是太过频繁,他们不需要打赢宋军,只需要不断的骚扰和袭击,为的是让宋军疲于应对。 而如此一来十六卫的运输老兵所要面对的压力也就更大了,袭击城池比较困难,但袭击运输车队便相对简单的多。 十六卫几乎是大宋的最重要的后备力量,他们完全是由老兵组成,原本赵祯把十六卫专门的独立于大宋的其他军队,这是在北伐战争时期所设立的。 但独立的卫所制度会给大宋造成极大的负担,财政支出便是一个方面,赵祯不希望再度开启冗兵“模式”。 但裁撤十六卫对大宋的军力削减也是极大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十六卫变成大宋的老兵集结之处,全部由老兵所组成。 老兵方便训练,而且是地方上的武装力量,平时参加生产生活完全没有问题,定期训练的对他们来说也是曾经所习惯的事情。 一旦遇到战事临时组建成军对他们来说问题也不大,最关键的是他们都受过部队的训练,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 经验丰富的老兵,平常受到训练,这样的人最适合作为大宋的后备力量出现在战场上,他们虽然平时没有俸禄和军饷,但在战场上的战功都属于他们,而且平时会有一些优待政策,朝廷会适当地给他们减税,或是安置在衙门之中。 眼下有一场战争,可以说是卫所士兵们期盼已久的,战争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已经从坏事变成好事。 即便是退役的老兵也能从中获利,这是最简单直白的利益,卫所的士兵们争相报名要求重上战场,当然不光有利益,还有荣誉,军功这东西已经成为大宋百姓的骄傲,也是他们参与到国家大事重的一个契机。 察瓦岗和察瓦绒的十六卫老兵知道自己的任务之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第两千三百九十三章不可小觑的委积军 老兵这个词在大宋有着不一样的意味,通常所说的老兵不仅仅是指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兵,而是包含了所有在军中退役下来的役兵,这是一种相当完善制度下训练出来的专业人才。 当然若是你上过战场,那这个老兵的意为就不太一样了,算是老兵中的精锐,只要你说出当兵的年号以及地点和参与过的战争,别人便会肃然起敬。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荣耀,老兵往往把这些当作是比生命跟珍贵的东西,即便是府衙之中的大老爷,在得知苦主是战场上退下的老兵之后,都要客客气气的。 这就是荣耀,也是一份对为国征战老兵的敬意!上行下效,整个社会都是如此,这也激励着每一个大宋的将士努力拼搏,在战场上搏得荣誉。 这是一种传承,眼下十六卫的老兵中有不少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极力要求上战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变成从战场上退下的老兵,才能拥有军人应有的骄傲和荣誉。 所以不要小看这支由十六卫老兵组成的运输车队,他们装备精良,一点也不比其他军队差,信心十足,同时拥有在战场上最需要的勇气。 数量被分配到了运送后勤补给的军中,但他们却不会埋怨,也不会委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从一开始他们秘密抵达察瓦岗和察瓦绒之后就知道。 虽然距离玛儿敢不远,且得知了玛儿敢被围,但他们接到的命令却是援助王韶的永安军,于是这支老兵组成的运输队便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支援战争中。 大宋士兵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服从指挥,听从命令,这是大宋士兵的基本素养,也是常年累月锻炼下来的“条件反射”。 令行禁止乃是宋军中的铁律,赵祯在私下里更喜欢称大军的军队为“纪律部队”。 作为一国的皇帝,赵祯可以引领整个国家发生改变,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褒奖了大宋的军人,军人地位的提高也是宋军战斗力提升的重要法宝。 察瓦岗和察瓦绒的运输大军在墨脱汇合,成为了一支具有特殊番号的军队“委积军”这是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地,总共三万六千人,来自大宋十六卫的各个卫所,每一个都是当地的精锐,因为只有精锐才有资格进入战场,才有资格从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委积军三万六千人,不光要负责运输辎重和弹药,同时也要兼具作战能力,他们要守得住自己运送的辎重,否则如何能被称为“委积军”? 而另一边角厮罗已经知道了赵祯就在玛儿敢城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噶日哒措包围了玛儿敢城,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天将惊喜”。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宋皇帝居然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玛儿敢是什么地方?是吐蕃高原的城池,是曾经属于吐蕃人的土地! 噶日哒措包围玛儿敢,也在某种意义上掐断了南路宋军的辎重补给之道。对于吐蕃来说是一次可以绝地反击的“好机会”! 角厮罗派出了大量的军队开始奋力阻截王韶所部的推进,同时在匹播城部署重兵把守,高明的统帅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场上的局势,战争进行到这里,王韶和杨怀玉想要干什么角厮罗一清二楚。 南北两路宋军都是主力,也可以说都不是主力,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对逻些城形成一种合围,从而在以巨大的优势获得胜利,一场大胜可以扭转乾坤,也可使吐蕃万劫不复。 袭击大宋的补给队伍当然也是角厮罗的重点,他了解赵祯,知道这位无双帝王在兵事上的过人之处,最喜欢的便是多管齐下,从四面八方对敌人造成致命打击。 当年攻伐西夏的时候宋人便是多路大军齐头并进,甚至联合当时的青塘对李元昊发动进攻,让整个西夏“坐立不安”这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而现在大宋皇帝打算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吐蕃,但角厮罗不会轻易上当,既然宋军分兵多路,那吐蕃大军也可以这么做,只不过角厮罗知道该以何处为重点。 比如进攻宋军的辎重便是重中之重,宋人的南路大军每日消耗惊人,必定需要一条庞大的“补给线”。 这个词还是从宋人那里听来的,宋军在前线作战,后方的辎重乃是最为紧要,若是能够掐断宋军的辎重,吐蕃大军可以对南路宋军形成巨大的压力,不光是逼退他们那么简单,甚至能击溃宋军。 这里是高原,宋军一旦被击溃便很难再组成对吐蕃有威胁的战力。 角厮罗知道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差距,所以他从未打算能够正面击溃宋军,他要出“奇兵”“疑兵”对深入吐蕃高原的宋军队伍进行攻伐。 很快吐蕃的军队便发现了全副武装的运输队伍“委积军”,委积一词的含义便是辎重充沛,委积军不光辎重充沛,战力更适合充沛。 这些人都是些二十六七岁的青壮年,也是身体和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即便是面对吐蕃军的奇袭,他们也相当镇定。 在战场上保持镇定很重要,而委积军的镇定来自于他们的军械,来自于他们能战,敢战的勇武之心。 事实上委积军早就等着有吐蕃人来袭击他们,在高原上车队的速度不及骑兵,很容易成为骑兵的进攻目标,而委积军渴望和吐蕃人一战,以打响他们的名头。 潮水一般袭来的吐蕃骑兵并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委积军停下车队之后便迅速利用马车构建防御,这是一场相当惊人的改变,尤其是这些改装过的车驾更是如此。 加装了冷锻薄铁的车驾重量不是太重,但强度相当高,而且这些宽大的车驾中加装了许多致命武器,比如小型的床子弩,这种弩箭安装在车驾的顶部,下面由三个人用脚蹬上弦,速度快且省力,但威力却不小………… 第两千三百九十四章吐蕃人的围攻 宋军已经摆脱了完全使用冷兵器厮杀的状态,除了王韶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之外,大宋其他的军队都是以冷兵器为主混合使用热兵器,大宋的其他兵种多多少少装备了火药弹和炸药,同时也有一定数量的火枪。 委积军中也装备了火器,但他们更擅长使用冷兵器,也就是大宋原本使用的制式装备,而火药弹也同样是他们的制式装备。 三万人的委积军展开铁板车厢,架起了车上的小型牛弩,随着脚踏上弦的士兵不断的给弩箭上弦,这种小型的弩车不断的向吐蕃军队攒射一支支威力惊人的弩箭。 弩箭攒射而出,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威力巨大的弩箭瞬间击穿了吐蕃的士兵,无论是人还是战马只要被击中瞬间便被洞穿。 密集的吐蕃人成为了随意射杀的对象,棘轮弩依旧是宋军之中最常使用的远距离“大杀器”,毕竟只有永安军和神卫军具装火器,其他的各路兵马依旧使用棘轮弩作为远程武器进行投射。 漫天的箭雨如同乌云一般扑向吐蕃人,委积军的士兵都是老兵,他们知道要在吐蕃人靠近之前尽快的射出更多的弩箭,这样才能把棘轮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三万人的委积军在瞬间形成一种强大的战力,吐蕃人没想到宋军的劳役居然会如此强大,在他们的印象中,汉家的运输队都是由劳役组成的。 但现在却如此“锐利”,吐蕃人也知道眼下只能往委积军的军阵中冲锋,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被弩箭射杀的伤亡。 只可惜他们所要面对的乃是钢铁一般箱车所组成的“铜墙铁壁”,这些箱车都经过改造,厚重的地盘使得箱车相当的稳定,而且省去了盾牌的使用,宋军可以躲藏在箱车之后,从空隙中伸出一柄又一柄的铁枪。 双方的厮杀逐渐进入白热化,在宋军眼中,这些扑面而来的吐蕃人都是一个个“诱人”的军功,击杀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无比的“诱惑”。 同样吐蕃人也是如此,他们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旦冲锋起来的骑兵如何能够回头?回头便是一个死! 吐蕃士兵不断的向宋军的军阵发动冲击,一波波的冲击如同海浪,而宋军就如同海中的礁石。 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双方之间不断的拼杀,不断的冲击在一起,委积军是运输的车队,没有办法携带大量的火器,火炮一门也没有原因无他,实在太重了。 委积军第一次成军便遇到了凶狠的吐蕃人,这是一件让人非常惊叹的事情,当然对于吐蕃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吐蕃人最先要需要的便是突破宋军的箱车防线,骑兵想要突破这样的防线就需要先突破这些厚重的箱车。 箱车虽然很重,但吐蕃人依靠人命堆填硬是把铁索相连的箱车推翻,一个个缺口被撕开,吐蕃人杀入宋军之中。 白刃相交之下,吐蕃人便暴露出了他们的短处,箱车已经最大程度上的阻止了他们的速度,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在战力上便已经减半。 近距离的白刃战正是宋军最擅长的事情,何况还有火药弹作为补充,以及躲在军中的火枪对吐蕃人进行狙杀。 这些火枪手的作用很大,只要是战力过人的吐蕃将士都会成为宋军中火枪手的目标,在五十步之内,这些精准的火枪几乎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委积军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些老兵的战场经验,敏锐的战场直觉,这些都是难以培养的,只有真正亲历过战场之后才会形成的东西。 宋军的铠甲难以比攻破,手中的横刀又犀利无比,再加上阵形的配合,如林的长枪把吐蕃骑兵分割开,同时配合火枪以及火药弹的击杀,委积军战力惊人! 战争就是一场精美的艺术,这是大宋经过多年征战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手能生巧是人类的特性,当委积军的老兵再度踏足战场的时候,南征北战的经验使得他们在击杀吐蕃人的时候“熟能生巧”。 唯一的弱点就是委积军的将士对高原的反应相当大,他们是临时被从十六卫中抽调出来的力量,并没有在高原地区的青海路接受过训练。 时间长了体力便会出现不支的情况,尤其是在和吐蕃人作战之后,一部分将士的高原反应开始加剧。 这是没有办法回避的问题,即便是再强大也有自己的弱点,而这些弱点被吐蕃人察觉到,委积军在不但的轮换士兵作战,这是一场拉锯战。 吐蕃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角厮罗的命令简单而明确,就是要袭击宋军的辎重,断掉宋军的补给。 只有这样才能让进攻匹播城的宋军停下脚步,角厮罗当然知道匹播城的重要性,匹播城和逻些城互为犄角,一旦匹播城丢失,那逻些城便岌岌可危了。 但最为重要的是,匹播城和逻些城乃是整个吐蕃的中心,一旦匹播城被攻陷,那吐蕃便失去一处重要的据点。 北面的宋军铁骑已经被吐蕃大军逐渐拖住了脚步,而难免的宋军人数不多,但战力强大,而且南路宋军距离逻些城更近。 而匹播城瞬间就成为战争的转折点,无论是宋军还是吐蕃军都需要把重点放在匹播城,而角厮罗对付王韶所部的关键就是袭击宋军的补给车队。 在高原上他们占据了地利,袭击宋军的补给对于角厮罗来说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才能拖延南路宋军的速度。 三万宋军的战力不可小觑,但相比王韶的七万多具装火器的宋军却要容易对付的多。 所以角厮罗对委积军的围剿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数万大军团团包围委积军,因为携带的辎重,委积军的速度缓慢,只能成为吐蕃人攻伐的目标。 这一点委积军的将士也非常清楚,他们只能一次次的击败吐蕃人的进攻,缓缓的前往王韶所部,这是一场艰难的行军,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停止,他们是王韶的后援。 战场依旧胶着,但宋军的战力更强一些,并他们在武器和盔甲上占据了优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号角响起,吐蕃人却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第两千三百九十五章角厮罗的“存人”战术 吐蕃人不是傻子,他们一次进攻不成,不会再消耗战力和宋军僵持在原地,来去如风才是骑兵的法宝,高原上的骑兵同样懂得这个道理。 一波一波的袭击才是最有效的办法,而领兵的吐蕃将军如措安达在袭击之前便得到了角厮罗的命令,“只可袭击宋军,不可久战缠斗!” 如措安达知道角厮罗和大宋之间的差距,近战搏斗他们极为吃亏,眼下的战场就是最好的演示。 吐蕃的骑兵要如同波澜一般的进攻,同时也要如羚羊一般的敏捷,久攻不下就不要强攻,而是在这支宋军的补给上频繁的进攻,让他们疲于应对。 于是这段时间委积军相当幸苦,他们一面要不断的向前行军,把前线将士所需的物资送到,另一方面还要遭受吐蕃人不断的袭扰和进攻。 如措安达是个十分高明的将军,对于战场上的操控力很强,最擅长的便是使用奇兵袭击敌军,在他的不断袭击之下,委积军遭受到严峻的挑战。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大军便要枕戈待旦,时刻提防吐蕃人的进攻,这已经是宋军总结出来的经验,每到夜晚,吐蕃人必然会发动袭击,虽然宋军的防御相当完善,可依旧要全力以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是因为敌人多次袭击而放松警惕,那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代价。 宋军原本就擅长发动夜袭,在大宋用兵的历史上有过无数次夜袭疲敌的战例,所以吐蕃人的每一次夜袭宋军都当作是全面袭击的存在,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迎敌。 到了这里战事便胶着起来,但宋军越来越占据优势,因为他们虽然被吐蕃人给拖住,但却并没有停滞不前,移动的虽然缓慢,但却胜在不断前进。 越靠近南路的王韶所部,委积军的安全便越高,因为他们随时可以等到永安军和神卫军的驰援。 当然这一点吐蕃人自己也知道,于是乎如措安达对委积军的围剿便更加卖力了,六万兵马分三路不断的对委积军进行伏击。 委积军也是有脾气的,这般的不断被吐蕃人骚扰,委积军上下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多少年了,宋军一直是追着别人打,还从未如此狼狈的被别人追击。 所以每一次遇袭宋军都是严阵以待全力出击,当吐蕃人再次冲击宋军军阵的时候,却轻松的杀入其中,箱车被推翻缺口被打开,宋军的阵形变得松散起来。 吐蕃人抓住机会长驱直入,他们的目标是宋军的中军大旗,只有攻克那里他们才能全面击溃宋军,但这也恰恰是委积军的陷阱………… 大宋的军队最擅长的便是分割包围,一旦落入宋军军阵之中,原本松散的委积军迅速合围,堵死缺口,奋力击杀前来支援的吐蕃人,而陷入大宋军阵之内的吐蕃骑兵便遭到了委积军无情的屠戮。 委积军之所以敢这样用兵,最主要的问题便是他们相信袍泽,在战场上宋军对袍泽是无条件相信的,因为你除了相信袍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而每一个宋军都不会让袍泽失望,即便是平日里颇有间隙的俩个人,在战场上也会毫无保留的相信战友。 压力最大的便是堵在缺口处的委积军将士,他们要抵挡住吐蕃人的疯狂进攻,眼瞧着自己人被宋军合围,吐蕃人同样着急,如措安达不断的指挥手下的骑兵向缺口发动进攻。 不过百米的缺口硬是被宋军变成“铜墙铁壁”身穿板甲的士兵举着高大的盾牌死死地顶住吐蕃骑兵的冲锋,而后方的委积军也在全力围剿军中的吐蕃残余力量。 大约五千多吐蕃骑兵被陷于委积军的军阵之中,这五千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走脱的,宋军把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为的就是干净彻底的消灭这五千人。 当两千人被击杀之后,陷入委积军军阵之内的吐蕃骑兵就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当三千人被击杀之后,剩下的两千多吐蕃军便直接崩溃。 宋军已经杀红了眼,这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停下屠戮的步伐,即便是剩下的吐蕃军投降也遭到了无情的屠戮,尸首堆满了中军的位置,而当这些尸首堆积起来的时候,拼命驰援的吐蕃人也停止了进攻。 委积军斩敌五千多首,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大胜,宋军士气大盛,但却没有追击,打扫战场,收治伤兵,掩埋尸首这些都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此次击退了吐蕃人的进攻,在某种意义上委积军已经狠狠得出了一口恶气,而如措安达也不敢随意的攻杀委积军了。 两军交战最困难的便是不断积累士气,眼下如措安达已经发现,即便是攻入宋军之中也很有可能是一场陷阱,于是乎他改变了战术,不断的拖延和消耗委积军的行军速度。 但一个严峻的问题出现在了如措安达眼前,委积军正在不断的向王韶所部靠近,而一旦他们会师,将会对匹播城造成极大威胁。 角厮罗已经不断发来旨意,命令他无路如何也要阻止这两支军队的汇合,真正骑虎难下的是吐蕃人。 打又打不过,挡又挡不住,还能有什么办法牵制委积军的行军速度? 这还仅仅是宋军的辎重队伍,若是他们和王韶的永安军以及神卫军汇合,那将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战力,到时匹播城必然危如累卵。 吐蕃高原上,一切有利形势正在向大宋倾斜,角厮罗比谁都清楚吐蕃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敌人,小心谨慎已经无法让吐蕃延续,唯有攻破宋军的防线,去的一场大胜才能保住匹播城,牵制整个宋军向逻些城的进攻速度。 于是角厮罗集中剩余兵力向王韶所部发动进攻,用有生力量去消耗宋军的弹药,这是他和仁钦桑波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但凡有办法,角厮罗绝不会这么做,谁不知道人才是关键? 宋人皇帝不止一次的说过:“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第两千三百九十六章赵祯的抉择 王韶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已经在扎葛尔等候援军多时,委积军遭遇吐蕃大军埋伏的时候王韶自然得到了消息,但他却无法驰援委积军,不光无法驰援,王韶还遭到了吐蕃人的疯狂进攻。 通过这段时间吐蕃人对永安军的围剿,赵祯便明白了角厮罗的想法,这是要断了大宋的补给粮道。 赵祯站在褐色的大青石上,有些紧张,前线的战报已经许久没有传达到玛儿敢,这个时代的战场需要掌握前线消息极为麻烦。 眼下玛儿敢还被噶日哒措的数万大军包围,显然他是铁了心的不希望和大宋正面交战,佯攻过几次都是无疾而终。 围困玛儿敢成为噶日哒措唯一能做的事情,但北线的消息还是及时的传递到了,杨怀玉率领大军不断的突破,已经占据了热振寺。 这对于吐蕃人来说显然是一个噩耗,角厮罗把力量集中在了南路,但他却忘了,在北路还有一支彪悍的宋军铁骑。 蔡伯俙已经给杨怀玉的大军补给了足够的粮食,虽然都是压缩的军粮,但完全足够他们撑到攻打逻些城的时候。 “南路战事胶着,北线却十分顺利,显然吐蕃人已经把力量集中在王韶的身上了,官家是否从四川路再度调兵,以解王韶所部之困?或是……令王韶所部暂且从扎葛尔回撤以援委积军?” 蔡伯俙在边上有些担心,抬头看向赵祯的眼神中少有的出现了惶恐,王韶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乃是大宋的精锐,也是大宋唯一一支具装火器的军队。 一旦吐蕃人通过不断的攻伐消耗光军中的弹药,那后果不堪设想,但赵祯却比没有蔡伯俙那般的着急,而是回首盯着蔡伯俙道:“朕号不用容易建立起一支具装火器的军队,你也看到了他们在吐蕃高原上的攻伐多么凌厉,速度多么惊人,这时候让他们回撤,必然引起军中将士不满,他们虽然具装火器,但也配备了刺刀,横刀,难道我大宋的将士旧不用横刀,刀锋已经给不锋利?!”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哑口无言,好似真的是这样,当得知前线弹药告急之后,蔡伯俙便下意识的认为王韶所部不堪一战了。 要知道永安军和神卫军都是大宋战场上的拼杀下来的精锐,即便是离开了火器,拥有刺刀和横刀的他们战力也是不弱的。 “你可知道,眼下正是训练永安军和神卫军的最好机会,自从他们具装火器之后,还从未遇到过白刃搏杀的战斗,你可知王韶的奏报皆是一边倒的火器杀戮,敌人几乎难以接近大军百米就被射杀。 长此以往,若是我大军皆是具装火器,一旦遭遇弹药告急,岂不是毫无战力和经验?王韶率兵作战,不光是为了攻伐逻些城,更重要的是他要从这种全新的战争中获取经验和教训!百战方能成军!” 蔡伯俙被赵祯的气魄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也为赵祯的深谋远虑而深深敬佩,试想一下,哪个皇帝能够想到这么多东西,这些细节上的事情,全部都被官家考虑到了。 好一句“百战成军!”,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军队哪一支不是百战成军的?不说朝廷所倚重的禁军,便是十六卫也都是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精锐。 大宋的将士现在就是能征善战的代名词,即便是远在天竺或是大秦国的人都知道宋军的战力强大。 当年塞尔柱人和大宋之间的战争虽然塞尔柱有所隐瞒,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在欧罗巴人的认识中,塞尔柱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帝国,图格鲁克率领塞尔柱征服了阿巴斯王朝,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就是这样强大的王朝却在东方的土地上“折戟沉沙”,被宋军从铁门关外一直杀到了八百里瀚海之后,从此不敢对大宋以及大宋王朝的商贾再度刁难。 蔡伯俙回想起这些,忽然间就没有任何担心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底气让他放下心来,有官家,有王韶,永安军和神卫军很可能出现一次全新的蜕变。 赵祯虽然担心委积军不能按时把王韶所部需要的辎重送到,但同样也担心没了弹药和辎重的南路大军会被击溃,擅长使用火器的他们会忘掉冷兵器战争的作战方式,会丧失军队不可多得的勇武! 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大宋的军队同样也是如此,虽然赵祯改变了战争的规则,但在战斗中也不可能顺风顺水。 “现在的吐蕃高原上,朕的手中已经给没有一兵一卒可以调用,前线各军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委积军的军功全部要翻倍!此战他们至关重要,不光要把辎重运送到王韶所在的扎葛尔,还要和王韶会兵一处,十万大军朕相信他们能够攻破匹播城。” 蔡伯俙感叹道:“官家思虑周全,臣叹服!十万大军,再加上委积军送去的辎重,王韶必定攻克匹播城!如此也可解玛儿敢之围!” 蔡伯俙说完便发觉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到赵祯眼中无奈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官家?臣说的哪里不对?” 祯长叹一声:“你前面说的对,十万大军必陷匹播城,不光如此,逻些城也是唾手可得,杨怀玉的三十万铁骑,再加上王韶是十万大军,南北相夹之下,攻陷逻些如同探囊取物!但那时候角厮罗也必定会疯狂进攻玛儿敢!因为朕在这里。” 咕咚…………蔡伯俙紧张咽了一下口水:“官家,要不然咱们率军突围?” “你觉得朕会走吗?朕把数十万将士送到了吐蕃高原上,他们在前线卖命,为国征战,随时都有可能马革裹尸,朕会弃他们于不顾?朕要迎接我大宋“好男儿”凯旋而归!” 蔡伯俙不再说话,官家以前在战场上还做过更为疯狂的事情,眼下只是在玛儿敢城中守城待援而已,一点宋军攻克逻些城,到时候必定会回援玛儿敢。 而赵祯的想法却不是这样,若是角厮罗知道自己亡国在即,便很有可能出现在玛儿敢!因为这里是他角厮罗最后,也是最大的筹码。 第两千三百九十七章怪圈中的吐蕃人 如措安达始终没有拖住委积军的步伐,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成功了,让委积军的速度降低了许多,但他始终没有完成角厮罗的命令,彻底阻止住委积军增援王韶。 如措安达和噶日哒措两人都是角厮罗手中的大将,率领的也都是出自于青塘军的精锐,当然当然他们也招募了大量的吐蕃军队,只不过战力和青塘军相比却要差上一点。 宋军的战力强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吐蕃军队一直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他们依旧战胜不了宋军。 这其实就是战争升级的表现,吐蕃人不理解,角厮罗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陷入了一种“怪圈”之中。 赵祯改变了战场上的规则,不再是以单纯的勇武来作为战斗力强大与否的表现,而是以“综合国力”作为战场上胜负的标准。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军事科技的进步,大宋的军事科技已经强大到了年限与这个世界,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火器的出现,热武器战争的出现,还有成熟完善的后勤系统,精准有效的训练制度,以及完善的指挥系统。 这些都是吐蕃人所不具备的东西,大宋出兵这么久,在战场上折损的士兵数量不过千余人,因为高原环境而损失的战斗力却达数千人之多,由此可见,非战斗减员的比重极大。 这是吐蕃高原的环境所导致的,无法避免的事情,只能通过不断的训练和适应来解决这个问题。 而吐蕃人还被蒙在鼓里,当王韶所部和委积军汇合之后,一直十万人的大军出现了,这十万人的大军拥有近身搏斗的能力,可以和吐蕃士兵进行白刃战,同时也能使用大规模的火器进行攻击。 宋军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这就是宋军的犀利之处,虽然一路上不断的被吐蕃大军骚扰和奇袭,但委积军还是安全把辎重送到了王韶的手中。 这段时间王韶指挥的南路大军一直驻扎在扎葛尔,为的就是等待委积军的辎重,后勤这个词在大宋还没有出现,但这种体系和意识在华夏千年的兵家典籍中早已出现。 所谓的后勤补给,主要内容是人畜所需的粮草、衣甲、兵器、车辆、马匹及其他器材。物资的来源主要靠后方前送和就地取给。原本运输物资主要是人背畜驮,舟楫车挽。 当然大宋的运输已经出现了质的飞跃,大量的箱车负担起了人背畜驮的重任,加快了运输和行军速度,并且大宋第一次把辎重运输完全交给了军队负责,而不是有劳役和民夫组成的非战斗运输力量。 战国末期的《六韬》中便有记载:“故将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通粮四人,主度饮食,备蓄积,通粮道,致五谷,命三军不困乏。...方士二人,主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 大宋的后勤就更为复杂了,不光有粮草,衣甲,车马,以及各种器械,还有各种类型的武器弹药,防水的苫布,以及药材。 这些都是能够影响战争成败的辅助物品,大宋军中常备,一旦战争开始,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出现,为了以防万一,把胜利的可能增加到最大,大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战争不断的进行,也在不但的发展,赵祯能够改变战争的规则,但却无法改变一些特有的东西。 吐蕃人增加了委积军一个月的行军时间,给角厮罗争取了一个月加强匹播城的防御,王韶所部增援委积军时间有限,主要是为了不断削弱匹播城的防守力量,设伏兵以应对吐蕃人对匹播城的增援,但效果不理想。 吐蕃人熟悉地形掌握时间,宋军想要设伏匹播城的援军困难重重,而大军毕竟驻扎在扎葛尔,距离匹播城还有数十里的距离,设伏不易。 吐蕃人的探马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叮在永安军和神卫军的身上,他们一旦有所动作,吐蕃人反应极快。 战场上掌握敌人的动向很重要,这一点王韶却做不到,军中最精锐的神卫军哨马在外监控敌情极为不安全,因为吐蕃人会不惜代价的派出大量骑兵对宋军的哨马发动围剿。 吐蕃人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他们熟悉地形,追击和围剿更为快捷迅速,也更为精准致命,宋军的游骑哨马都是三五成群,而吐蕃人的围堵往往是成百上千。 如此一来王韶设兵埋伏几乎成为笑话,往往是埋伏许久也不见匹播城的援军,甚至会被吐蕃人包围攻杀的情况,伏兵不过千人,多则暴露,少则无效。 角厮罗是铁了心的要把到宋军的“眼睛弄瞎”,让王韶的大军成为无头苍蝇。 当原本埋伏的伏兵成为被埋伏的猎物,战力将会大打折扣,惊慌失措的永安军奋力突围,幸亏王韶派出了神卫军进行接应,方才把损失降到了最小。 千余人的伏兵被近万人的吐蕃大军埋伏,这是王韶最不能接受的耻辱,但眼下责罚游骑哨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吐蕃人就是针对他们,即便是派出更多的人手也没用,吐蕃人也会派出更多的骑兵对抗。 王韶发现,火器在战场上就必须大规模的装备和使用,否则达不到多少效果,一直具装火器的八人游骑小队在面对吐蕃人百人骑兵的围剿时根本发挥不出火器的战力,虽然战果惊人,但依旧难道覆灭的厄运。 当找到这八个游骑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吐蕃人剁成了肉泥,身上的盔甲,火器全部被夺走,但从地上散落的碎片来看,最少有三只火枪是损坏。 但即便如此,对于宋军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自此以后王韶派出的游骑便最少以二十人组队,总不能因为吐蕃人的围剿就不派出游骑了,否则宋军岂不是变成了瞎子? 再说没有游骑,前方的路况,地貌,谁知道?如何用兵? 委积军到达之后,王韶终于有足够的人手可以使用了,原本他是带着近八万大军从玛儿敢出发的,但现在手中只余下不足七万,除了战死的士卒之外,还要在夺取的城池驻守士兵,如此便又消耗了一部分。 不到七万人攻打匹播城,在角厮罗增强防御之前还有可能,但眼下的匹播城却不是轻易可以拿下的。 还好委积军来了,给他带来辎重的同时,也增加了王韶手中的战力。 第两千三百九十八章还是有后手! “少年随将讨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 玛儿敢的城墙上,赵祯正用千里镜观察噶日哒措所部的动向,而边上传来蔡伯俙颇为唏嘘的吟诗之声。 蔡伯俙这段时间老是有意无意的对赵祯暗示该离开了,但赵祯一律充耳不闻。 着战事的不断发展,前线的消息已经能够穿过玛儿敢城外噶日哒措的守军传递到城中。 前线的战事非常顺利,王韶在获得委积军的支持后,立刻从扎葛尔发兵匹播城,他率领的永安军和神卫军已经在扎葛尔休息的足够了。 而委积军在被收编之后,更是爆发出惊人的战意,无论是战功的划分还是后勤的补给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一切都被王韶推迟到了拿下匹播城之后。 只要大军拿下匹播城,和北路杨怀玉的三十万大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那吐蕃的战局便基本上敲定。 眼下的重中之重便是匹播城,而战报也到了赵祯手中,蔡伯俙和三才都瞧见了这份战报,一切都在按照官家之前谋划的在进行。 但越是如此,蔡伯俙和三才两人便越是心惊胆战,他们知道赵祯的分析,角厮罗很可能在逻些城被围之后,向玛儿敢疯狂的发动进攻。 只有这样才能给吐蕃争取一线生机,大宋的帝王若是在战场上被敌人所擒,后果不堪设想,角厮罗必然会以赵祯的性命为要挟,而朝廷必然会投鼠忌器,答应角厮罗的任何条件。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不光是为了赵祯的安危着想,更是为了大宋在吐蕃取得的战果着想,大宋的皇帝绝不能再次被擒。 之前的那一次是在契丹人的大营中,三才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遍体生寒,谁知道契丹人的女皇居然没有对官家下手,甚至放了官家。 但眼下不同,角厮罗对大宋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一旦官家落入角厮罗的手中,身死事小,受辱事大! 以原本和蔡伯俙稍有间隙的三才这一次坚定的站在了蔡伯俙一边。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四川路调兵,虽然距离远,大军不知何时抵达,但依照前线大军攻伐的速度,应该还能来得及。 “官家,要么调兵,要么突围,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眼下吐蕃人还未在玛儿敢增兵,城中五千神卫军精锐,再加上死骑必定能将杀出去!” 赵祯摆了摆手,望向蔡伯俙道:“你这诗引用的有问题,张乔描述的是河湟旧卒,写的是老兵回乡后战友无几,境遇悲惨。以此讽刺旧唐的兵役之制!如今我大宋可不是旧唐,兵甲雄壮,火器天威!谁敢触及锋芒?!” 蔡伯俙还打算说什么,赵祯抬手一指道:“玛儿敢的五百多门臼炮是作甚的?朕说过要死守玛儿敢待援,这是朕给角厮罗的大饵!若是他上钩,逻些城指日可破!”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三才无言以对,若是角厮罗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玛儿敢,那逻些城必然危险,南北两路四十万大军夹击逻些城,单单是王韶手中的火炮就能把逻些城夷为平地。 赵祯看着三才和蔡伯俙道:“你们看看城外,吐蕃人的数万大军能否对这座玛儿敢城造成威胁?即便是再度增兵数万,朕也不担心玛儿敢的安危,数百们臼炮,一次轮射便能覆盖数里之地,吐蕃来了用什么来攻城?!城中储备之多,粮食弹药之充足,何惧之有。” 三才不再说话,而蔡伯俙却道:“若是角厮罗倾尽全力,率吐蕃精锐十万之众攻伐,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哈哈大笑道:“他角厮罗最多能带来六七万的兵马,再多便不可能,杨怀玉的北路军拖住了吐蕃三十万大军,王韶所部也让角厮罗疲于应对,他哪来的多余的十万兵马?别忘了王韶的目的就是消灭吐蕃人的兵力!” 蔡伯俙长叹一声:“官家,什么都比不上您的安危重要,若是万一有警,谁也当不起这个责任!” “杨怀玉信任朕,王韶信任朕,你难道对朕没有把握?!” 蔡伯俙靠近赵祯小声道:“官家您是不是留了后手?如此笃定莫不是有援军在侧?” 赵祯无奈的叹息道:“终究是被你发现,狄青率领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就在大金川西岸待命,若是角厮罗率精锐前来围攻玛儿敢,他们有十天的时间赶到!坚守十天,朕只需要坚守十天甚至更短的时间!” 果然如此,蔡伯俙气恼的坐在城墙上:“官家便是如此!从来都是留有后手,臣跟随官家多年,难道还不值得官家托付大事?!” 赵祯瞥了一眼蔡伯俙和边上有些发蒙的三才,撇嘴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参谋兵事院有参谋兵事院的规矩!此事关乎围剿角厮罗,更关乎剿灭吐蕃,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 蔡伯俙谄笑道:“可官家还是告知臣了。” 赵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回去之后你便去狄青军中领罚,狄青怕是都不会轻饶你。” “只要官家无恙,臣愿意领罚,这两天臣下都没有睡好觉,如今只觉得心中大石落了地,有上四军的精锐前来,玛儿敢无恙!” 三才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别忘了,咱们还要在这里撑十天,十天的时间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蔡伯俙立刻跳起来道:“那就加强防务,务必把这玛儿敢打造成铜墙铁壁,把眼下还有些臼炮没有安置好,派人催促火器司的人加紧赶工,若是吐蕃人杀过来,以臼炮之威,可灭其斗志!” 三才不再说话,他也同意蔡伯俙的观点,这两人在得知永远援军后,立刻便不同了,即便是赵祯自己都知道,五千多人面对数万人的进攻想要守住玛儿敢的难度实在太大,太大。 大宋虽然有火器的加成,可以打退吐蕃人的一轮又一轮进攻,但毕竟是围绕城池进行的攻防战,城池有四面城墙,吐蕃人只要兵力足够,完全可以从四面八方袭来,巨大的战争压力会不断的考验着玛儿敢守军的意志。 臼炮可以攻击远距离的敌军,但在城下的敌军却是攻击死角,战争中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第两千三百九十九章“一切皆在狄青” 狄青率领的上四军是在杨怀玉从青海路对吐蕃发动进攻时,才接到赵祯留在参谋兵事院的密旨从神都城出发的。 数月的时间他率领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从神都城出发一路辗转抵达四川路,前段时间刚刚抵达大金川,全军驻扎在西岸却不敢再度行军。 参谋兵事院留给他的旨意很简单,让他在大金川待时而动,驰援玛儿敢,这里是四川路和吐蕃的交界之地。 即便是越过了大金川,土地依旧是属于四川路雅州治下,所以大军在这里能够得到充足的补给,同时也能通过行军训练大军对高原的适应。 吐蕃人在面对大宋的进攻后便失去了对边境的掌控能力,探马找到大宋军队的无情绞杀,即便是知道大宋再刻意制造佯攻,吐蕃也无限顾及,因为吐蕃已经变成了“聋子瞎子”。 但越靠近玛儿敢,吐蕃的探马便越多,狄青不敢轻易冒进暴露行踪,但又不能离得太远,一面支援不及时。 眼下大宋唯一知道赵祯所在的人不超过五个,除了杨怀疑和王韶这两位将军外,便只剩下蔡伯俙和三才了,另一个便是率军驰援的狄青。 赵祯和狄青配合多年,君臣之间的信任自然是无以复加,赵祯相信狄青,而狄青知道赵祯诱敌深入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成败的关键就在于自己率兵驰援的速度和距离,为了万全起见,狄青在越过大金川之后并未固定的驻扎在某处,而是不断的向前缓缓推进。 一来可以训练将士适应高原上的气候,而来便是缩短和玛儿敢城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在增加从雅州前来的补给路线。 大金川和折曲河之间的土地原本属于康巴人,但随着康巴人的消失,这里成为了一片无人的区域,没有多少可供补给的城池或是关隘。 吐蕃人的探马轻易也不敢涉足这里,毕竟在荒芜的高原上很可能便是有去无回,只有携带粮草和辎重的大军才能无惧这里的荒芜,向前不断的推进。 大宋对军队的口粮已经做出了很大的改变,减少体积,增加携带数量,但对马匹需要的草料却是难以“压缩”的。 唯一的好处便是能通过高原上的草场进行补充,这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了大军的压力。 有狄青这位“大宋战神”一般的人物坐镇军中,上四军的将士并不担心,虽然少了神卫军,但上四军依旧是上四军。 他们都是各军中的精锐抽调组建,之前也经常到边关之地换防,以磨炼斗志和战力,相比之下他们装备精良,补给充足,在战场上可发挥扭转乾坤个的作用。 只不过上四军的将士们不明白,为何不让他们作为西征吐蕃的主力,而是让永安军作为南路的主力。 虽然神卫军也在其侧,但毕竟整个上四军都是战力最强的存在,若是龙上四军攻伐吐蕃,兴许已经拿下逻些城了………… 狄青对于军中的言论也是知晓的,但他却并未解释,军人便要服从调遣,哪有商讨的余地? 此次前来调集上四军共计六万三千人,相比之下只不过是三十六万上四军的六分之一罢了,但就是这六万人已经足够掩护玛儿敢。 而眼下狄青一边缓缓向前推进,一边等待来自玛儿敢的旨意,官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人,尤其是战场上,小心谨慎已经成为了官家的习惯。 未雨绸缪,事无巨细,战场上的一切都在官家的掌控之中,狄青每隔三日便能收到来自玛儿敢的旨意,这说明玛儿敢对外的通路还没有被断绝。 这在围城之战中是很难出现的情况,谁会给包围的城池对外通信的可能?即便是吐蕃人再愚蠢也不会如此。 而玛儿敢之所以能够不断的传递出消息,最重要的还是噶日哒措并没有彻底围死玛儿敢城。 他手中的上网兵马不足以彻底围困玛儿敢,又不敢靠的太近,一旦靠近,玛儿敢城中的宋军必定以威力巨大的臼炮招呼。 一次靠近便是血淋淋的教训,吐蕃人甚至不敢随意出兵佯攻玛儿敢,更别说还担心宋人杀出城外。 在噶日哒措看来玛儿敢的宋军很有可能随时突围,毕竟他们的皇帝就在城池之中,围困之下宋军玛儿敢的数千宋军还能支撑多久? 他虽然知道宋军在不断的派出快马传递消息,但却无能为力,大军围堵玛儿敢已经有些吃力了,再度派遣人手堵截这些快马得不偿失。 之前派出去的吐蕃骑兵不光没有截停仅仅十余人的宋军骑兵,相反还折损十数人,这些装备火器的宋军太过强大。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精锐的吐蕃勇士便如同纸糊的一般,轻易就被火枪带走了性命,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这是火枪最致命特点。 百米距离吐蕃骑兵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能冲杀过去,但宋人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出两轮火枪。 这是之前棘轮弩也比不上的速度,除非派出数百人的队伍拦截宋军的快马,但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就在噶日哒措无奈的时候,身在玛儿敢的赵祯提笔在明黄色的绸缎上写下了旨意,三才小心接过,放入铁匣之中,用火漆封好交给了一名死骑。 边上的蔡伯俙已经等待多时:“官家所有臼炮已经装好,就等着吐蕃人进攻了,眼下吐蕃人却迟迟未动,不知是何缘故。” “噶日哒措在等待吐蕃的援军一举攻城,之所以围城便是为了防备朕走脱,死骑的将士可以冲杀出去,但几乎每次都遭到了噶日哒措的拦截,你以为他们是故意白送性命?他们是在探查这些突围的死骑中是否有朕,眼下即便是玛儿敢向外传递消息他们也无所谓,他们只需要等待,要么等待角厮罗的援军,要么等待朕忍不住了乔装成死骑突围被他们一举擒获!” 蔡伯俙呆滞的望着赵祯,战战兢兢的开口道:“他们怎么知道官家会混在死骑中突围?” 三才瞪了一眼蔡伯俙:“每次死骑突围成功都是因为急于脱身而不是刻意保护谁,所以吐蕃人才没有动用伏兵,一旦官家突围,死骑拼死保卫,隐藏在暗处的吐蕃伏兵必会将杀出来!” 蔡伯俙打了个冷颤,他之前就是打算用这个法子把官家送出玛儿敢的……………… 第两千四百章战场上的“艺术” 这是死骑最后一次突围传递消息,从此之后玛儿敢和大金川西岸的狄青所部将会完全失去联系,赵祯不会再冒险把宝贵的战力派出去了。 派出去的死骑不光传递玛儿敢城的消息,还要留在狄青的军中引导他们全速前进驰援玛儿敢,因为玛儿敢城外的游骑已经发现了吐蕃的增援,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吐蕃人绕过墨脱的一线天关隘,向玛儿敢增兵两万人。 使得原本还能放死骑离开的噶日哒措彻底围困了玛儿敢,五万人的兵力十倍于玛儿敢的守军,在战场上这样的比拟已经可以发动攻城战。 还剩下八天时间,这是最为关键的八天,在这八天里玛儿敢要全力防守,以守待援!任何小小的失误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赵祯这几日待在城墙上那也不打算去了,玛儿敢的守军几乎都知道大宋的官家就在城池之中,当地的吐蕃百姓被命令不得出门,否则一律按叛宋论处,他们已经是大宋的之民了,这时候必须听从大宋的安排,否则宋军绝不会在这关键时刻手下留情。 这些被解放的农奴虽然也是吐蕃人,但在归根结底还是大宋解救了他们,让他们从原本什么都不是的奴隶,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之前宋军攻伐玛儿敢的时候他们没有反抗,眼下也不会去做对大宋不利的事情,帮助吐蕃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相反他们还是希望宋军能够守住玛儿敢,毕竟大宋的到来非但没有破坏他们的生活,还让他们的生活更好了些。 这些被解放的农奴对吐蕃没有归属感,对大宋却稍稍有些认同,他们认为是大宋给了他们自由,甚至愿意拿起武器走上城墙为大宋战斗。 但宋军用相当温和的理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蔡伯俙站在一群吐蕃人面前慷慨激昂的说道:“我大宋向来是爱惜子民的!只要是我大宋的百姓,朝廷和官家都会去极力庇佑,你们已经不能自称吐蕃人了,而是应该自称宋人!我大宋对待每一位子民一视同仁,无论是党项人,契丹人,吐蕃人,甚至是倭人都是以宋民相称,既然是我大宋的子民,宋军就会保他们无恙!尔等拳拳报国之心,朝廷自然不会忘记,玛儿敢也将会成为大宋之下第一个免商税三年的高原城池,从此以后,玛儿敢之繁荣由朝廷作为担保!” 蔡伯俙的话让城中的百姓激动,既给了他们以大宋为后盾的庇护承诺,又给了他们免税的好处,甚至当场贴出了免税的文告,这对当地百姓来说是天大的福气。 他们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归属感,这是之前在被角厮罗统治时所没有享受的待遇,玛儿敢一直是吐蕃王朝赚钱的地方,虽然和大宋通商使得这里富庶起来,但沉重的赋税也压得他们难受和憋屈。 玛儿敢的百姓知道,跟着大宋走终究是没错的,他们不光能获得自由,还能获得财富以及守护财富的权利。 回到城墙上的蔡伯俙长舒了一口气:“官家,已经把这里的百姓安抚好了,他们非但没有因为拒绝而沮丧,反而更加认可朝廷的管辖。” 这一切都在赵祯的预料中,当初决定解放吐蕃农奴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归属感的问题,而且地点选在了距离大宋较近的脱敢部。 玛儿敢是脱敢部中的一座庞大聚居地,眼下又被大宋建设成为玛儿敢城,这里的百姓无论之前是什么人,现在都应该是大宋的百姓,对大宋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要比吐蕃高的多。 只要城中的百姓安分守己,这便是对守军的最好帮助,五千多人的守军将会把力量全部集中到对抗外敌上,至于千余人的死骑将会变成预备队以防万一。 和王韶手中的永安军以及神卫军一样,剩下的五千神卫军将士也是具装火器,因为是守城作战,大量的城防器械将会分担防守的压力,这也是赵祯这段时间在城墙上不断检查的原因。 城防城防,以城为防,最大的依仗就在城池上,利用城池作为依托进行防守,五千神卫军的战力将会被无限放大。 何况这是一场冷兵器对抗冷兵器之间的战争,吐蕃人所要面对的是一部部紧密的杀人机器,八牛弩在城墙上安置的并不多,更多的是火炮,这些都是王韶所部留下火炮,因为口径太大不易携带而被安置在了城墙上,同时还有一门门口径庞大的臼炮,这东西几乎就是火炮中的“巨人”。 要知道原本臼炮是作为战场上攻城的利器所使用的,但作为防守一方,臼炮同样能对庞大的敌人造成致命打击。 密集的人群和固定不动的目标没有区别,数百们臼炮轮番轰击之下,敌人越多伤亡越大,装药的增加使得射程也不短,敌人几乎不堪靠近玛儿敢三里地的范围,算得上是真正的“退避三舍”。 神卫军的指挥那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陈淳,虽然如此但赵祯对他的信任却很高,这是王韶留下来的神卫军指挥使,从他对城防的检查到对将士们的训练和安排就能看出,此人的能力出众,根本就不是一个平庸之辈。 城防看似简单,但事实上却是相当复杂的“攻防艺术”,防守一方若是要成功防守住敌人的进攻,那他首先就要了解进攻的敌人,更要了解进攻的方式以及防御上的每一个细节。 唯有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防守将才,在这一点上陈淳做的相当完美,赵祯在城池上巡视一番,惊讶的发现所有能够想到的细节陈淳都已经想到。 甚至把火药弹,炸药,炮弹,装填药分开放置,避免火炮被袭击而加高了火炮的垛口等等方面做的是面面俱到。 以至于他上疏赵祯,在战时应该把死骑作为机动力量,直接由他陈淳传令,师橫指挥以应对城墙上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这些赵祯全部应允,不光应允,还把玛儿敢城的城防指挥权全部交由陈淳,这是帝王的信任,让他做到全心全意的指挥任何城中的力量。 而赵祯也给他下了旨意:“务必防守玛儿敢十天,以待援军!” 这么做是明确的告诉他,十天之后将会有援军抵达,玛儿敢不是孤军奋战,这也让陈淳的心中 第两千四百零一章政治的另一种形式 外交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外交需要各种手段的斡旋,才能达到有利的效果,甚至能够达到战争所无法带来的利益。 而战争是获得利益更为纯粹的手段,更为简单直接,更为致命和充满威胁,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是大宋政治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它并非是因为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的个人喜好而进行,也没有关乎到大宋的荣辱,若说唯一的借口便是便是角厮罗对大宋的“背叛”。 但这种“背叛”是被大宋不断夸大的背叛,而非角厮罗真正意义上的背叛。 青塘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非是大宋的治下,角厮罗虽然名义上顶着西平王的名头,但他并非是属于大宋朝堂官员序列的存在。 青塘部是一个依附于大宋的部族而已,有着自己相对的独立性,而角厮罗却是被大宋的朝臣刘涣给逼得谋反的。 对于大宋来说角厮罗是背叛者,在获得大宋的利益之后无情的“背叛”了大宋,但在吐蕃人眼中,角厮罗是带领他们完成统一的“伟大赞普”也是来自于天界的“活佛”。 佛门对于角厮罗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他们给吐蕃带来的先进的农业知识,灌溉,水利,甚至包括了数学和历法还有医学。 这些都是对吐蕃的帮助,角厮罗知道,这些来自大宋的僧人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就是因为他们在大宋已经存在不下去,吐蕃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避难之地……………… 在这些汉传僧人的口中,大宋是“灭法之时”,但对吐蕃来说却是“弘法之时”,不少汉传僧人加入了吐蕃的军中,他们有些人了解宋人的作战方式,能够给吐蕃的军队带来好处。 眼下已经能到了吐蕃的危亡之际,刚刚兴起的吐蕃王朝已经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上,即将万劫不复! 如同玛儿敢的城池在吐蕃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吐蕃人拥有对吐蕃王朝的忠贞以及归属感,吐蕃分裂百年,对吐蕃人的伤害和信心上的毁灭是极为糟糕的。 吐蕃的百姓心中有信仰,而那些加入到角厮罗朝堂中的吐蕃头人们同样有着自己的智慧! 这些人知道吐蕃的统一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放弃成见他们泯灭了心中的仇恨,为了强大他们不惜把宝贵的兵权交了出去,角厮罗给了他们当初承诺的一切,现在现的他们成了整个吐蕃王朝的统治阶层。 没人愿意放弃这些,而是成为大宋的子民,谁都知道大宋在攻陷敌国之后便会派遣汉家臣子管理地方,到那个时候,吐蕃将会变成大宋的高原。 曾经的强大将会陷落,祖先的荣耀将会消失,吐蕃人可能会受到大宋的压迫,这些都是角厮罗和佛教在不断灌输给他们的东西。 宋人用兵凶猛无比,短短数月时间连下吐蕃十数城,高原上的天堑仿佛对宋军没有多大的影响。 杨怀玉的三十万铁骑嚣张的在北面一路驰骋到了热振寺,南路的宋军在王韶的带领下攻陷了匹播城。 整个吐蕃的中心逻些城陷入了宋军南北夹击之下。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吐蕃人心惊胆战?但这样也然吐蕃人更加的团结,没人在这个时候敢于内斗,也不会幻想着投靠大宋。 来自大宋的贤觉法师明确的告诉了他们投靠大宋的“悲惨命运”,南唐后主李煜在成为大宋的违命侯后,生活有多么的悲惨。 这段时间贤觉法师就没有闲着,不断的在游说吐蕃人团结起来对抗大宋,同时用信仰鼓动吐蕃百姓对抗大宋的“暴政”。 战争进行到这里,无所不用其极,各方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奔走,而百姓的利益却会被无情的忽视,甚至是被代表。 贤觉的办法就是“洗脑”不断的借用佛法对吐蕃百姓洗脑,由此可让角厮罗招收更多的吐蕃士兵对抗大宋。 包围逻些城已经成为整个吐蕃的目标,大量被武装起来的吐蕃百姓加入到了包围逻些城的战争中。 这是赵祯所没有想到的,宋军居然会在吐蕃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赵祯深知这种消耗战和游击战的可怕,一个“巨人”若是和野兽搏斗,那是轻而易举的,但若是和无数的蚂蚁战斗,战力根本就无法被发挥出来。 同时为了安抚被占领城池的吐蕃百姓,宋军还要用温和的态度对待他们,这就让吐蕃人觉得大宋不会对平民百姓下死手。 而接下来不断的骚扰就会出现,大宋占据的吐蕃城池已经接二连三的被当地百姓袭击,岌岌可危。 大军在前最担心的便是后方不稳,如此也使得杨怀玉和王韶放慢了进攻的步伐。 眼下陷入一种怪异的平衡,吐蕃人的逻些城被围,而赵祯所在的玛儿敢同样被围,但玛儿敢么逻些城不同。 玛儿敢的吐蕃军队在不断的组织进攻,角厮罗知道赵祯就在玛儿敢,不断的从各地抽调兵力进攻赵祯之所在。 为的就是给前线大军增加压力,同时也迫使王韶率兵回援。 但王韶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坚决不回撤一步,虽然他心中担心玛儿敢的安危,但他知道官家一定会准备好后手应对吐蕃人的强攻。 大军已经攻陷了匹播城,除了留下一部分驻军外,王韶率兵推进至藏布江北岸的桑野,这里是距离逻些城较近的县城,也是宋军补给的地点。 眼下已经可以对逻些城发动进攻,但王韶却在等待杨怀玉的大军抵达,在逻些城外遍布着大量吐蕃援军,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王韶麾下的宋军,只要他们发动攻城,必定会遭到四周吐蕃援军的疯狂进攻。 而杨怀玉的三十万铁骑便成为王韶大军的“护卫”,王韶所部攻城不在话下,但却无法兼顾左右。 王韶已经派出精锐游骑联络杨怀玉,但最近这段时间却没有收到消息,这才是他驻守桑野止步不前的原因。 对逻些城的进攻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这对宋军来说是极大的消耗,吐蕃人的大军完全能够在当地补充所需,但宋军不行,除了已经被占下的桑野外,没有办法补充粮草。 第两千四百零二章血战玛儿敢 玛儿敢城已经被围八天,但狄青率领的上四军还未抵达,这让蔡伯俙颇为焦急,死骑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就算没有送到,狄青也该派遣精锐骑兵前来安定军心,给吐蕃人造成压力,但现在玛儿敢城外一个援军的影子都没瞧见。 吐蕃人的火药弹再次炸响,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阵的震颤,没想到吐蕃人已经掌握了火药弹,虽然没有宋军的威力强大,但依旧是让蔡伯俙提心吊胆。 臼炮发出一阵轰鸣,带着呼啸声的炮弹射出炮口,怪异的尖啸声划破战场,在吐蕃人松散的军阵中炸开,留下了一片空白,但这空白很快被吐蕃人再次填补上。 新一轮的进攻在吐蕃人的号角声中开了,臼炮不断的发出轰鸣,不断的打击者吐蕃人军阵,赵祯站在城墙上看着吐蕃人的兵马人仰马翻。 宋军的在城墙上吹起了铜哨,这是宋军的作战标配,尖锐中带着节奏的铜哨声让所有人进入了战斗位置。 垛口之后的宋军在吐蕃人进入代表射程的白线之后便开始射击,这些白线都是八牛弩射出的石膏粉磨,在战场上尤为明显,越过白线就意味着进入大宋火枪的射程范围之内。 三百步的距离大宋的火枪已经能够做到精准射杀,在这样密集的吐蕃军阵下,即便是没有瞄准也能射到人。 子弹在呼啸声中带走了一个又一个吐蕃士兵的生命,对于吐蕃人来说宋军手中的火器如同死神的兵器,嗖嗖嗖的尖锐呼啸声中带走一个又一个高原勇士的生命。 最关键的是无物可当,即便是盾牌也难以抵挡宋军手中的火枪,厚厚的木质盾牌即便没有射穿也会在几次承受几次进攻之下变得四分五裂。 臼炮依旧在不断的射击,巨大的爆炸声在战场上响起,掀翻了一群吐蕃士兵,他们的尸首被抛洒在空中,甚至会有血淋淋的内脏和鲜血从空中掉下……………… 宋军的强大令人发指,但吐蕃人依旧在不断进攻,他们已经挺过了宋军的第一轮攻击,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巨大的石弹从天而降,在砸到了地面之后便疯狂的挑起,不断的在吐蕃人的军阵中“弹跳”任何被砸到的人非死即伤。 攻城的云梯已经被破坏了数十个,但还是有一些被架设在了玛儿敢的城墙上,吐蕃人在靠近城墙之后便开始张弓搭箭疯狂的压制城墙上的宋军,以掩护自己的同伴登城作战。 前来支援噶了大错的都是角厮罗手中的精锐青塘军,他们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也了解宋军的作战方式,但这一次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青塘军曾经和宋军比肩作战过,但他们了解的却是之前宋军的模样,眼下还是赵祯改变战争规则之后,青塘军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彪悍的宋军。 玛儿敢城的防御在陈淳的率领下滴水不漏,这是极为难得的,在赵祯看来他就是一个精通防御战的大师,汉家从来都不缺乏能力过人之辈。 只要培养和发掘,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出现在你的眼前,这个陈淳就是一个代表。 五千神卫军被他指挥的这小小的玛儿敢城中居然还有转圜的余地,城防上的士兵不单单是要肩负作战,还要休息,但陈淳就是能安排的仅仅有条。 作为后备队的死骑被他用到了极致,哪里顶不住补哪里,近处听哨令,远处看旗语,这是宋军总结出的最好传令方式,在这次攻城作战中被陈淳发挥到了极致。 蔡伯俙举这个盾牌在赵祯身旁警惕的看着四周,虽然一个吐蕃士兵都没有攻上城墙,但他依旧小心翼翼,三才更是抽出的横刀挡在赵祯的身前,生怕飞过来的箭矢无伤到官家。 赵祯先在已经很惜命了,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吐蕃人弓箭射出的箭矢根本不可能射穿他的铠甲。 神卫军的将士不断的发射手中的火枪,另一组人则是在不断的点燃火药弹扔下城墙,随着一阵阵的爆破声,吐蕃人被炸的支离破碎。 攻城战就是一场消耗战,宋军在不断的消耗火器,而吐蕃人则是在不断的消耗人命,这场战争几乎是用吐蕃人的姓名在堆填,也幸亏玛儿敢的城墙高大,否则吐蕃人的尸首便能和城墙一样高。 吐蕃人渐渐的登上城头,早已准备好的刺刀的神卫军根本就不需要换兵刃,一个刺刀前突,便能把吐蕃人轻松的刺下城头。 大宋的城墙不光高大,马面墙也是极为高大,吐蕃人只能从垛口的缺口处攀登,但这些垛口之后躲着的可不是一个神卫军将士。 即便能躲过一柄刺刀,也多不过第二个,吐蕃人开始攀登的时候,后面的弓箭手便停止了射击。 噶日哒措知道宋军的盔甲强悍,吐蕃的箭矢难以射穿,但对于已经登上城头的吐蕃勇士来说却是致命打击。 一场“消耗战”下来,吐蕃人的斗志已经开始瓦解,宋军的防守实在是太过凶悍,几次攻城都是弃尸良多,即便是登上城头也是在送死,根本就站不住脚跟。 呜咽的号角声给了攻城的吐蕃兵以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后撤离,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场上的惨状让他们不敢再和宋军缠斗。 而就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噩梦也随着他们的脚步再次开始,宋军的火枪开始不断的射击,而巨大的臼炮再度发威,把背后留给敌人是愚蠢的,吐蕃士兵的双腿怎能快过火枪? 再次倒下一大片的吐蕃人,这样的损失让玛儿敢城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而让噶日哒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数日的攻伐,玛儿敢依旧是“纹丝未动”,吐蕃的大军几乎全部轮换过了,但宋军的斗志依旧高昂,这样的损耗是噶日哒措承受不起的。 不知为何宋军驻守的玛儿敢城城门根本就炸不开,吐蕃的火药弹无论投放多少在城门下,都难以击碎玛儿敢的城门,他们不知道大宋的将士早已用沙袋填满了城门洞子。 这些沙袋不光结实,还能吸收火药的冲击力,想要攻破这样的城门,没有火炮是不行的。 第两千四百零三章沉默中的爆发 噶日哒措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沉默许久的噶日哒措终于爆发了,他受不了这样不断的消耗吐蕃的士兵,尸体在玛儿敢的城墙下已经堆积如山,即便如此,宋军的防御还未出现摇摇欲坠的景象。 宋军防御之下的玛儿敢城,就如同高耸的冈波仁齐一般在那里,从未因为吐蕃大军的进攻而撼动一下。 这在噶日哒措的认知中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五千宋军守卫的玛儿敢能有多强大?即便是占据了地形优势,但自己手中的兵力可是十倍于宋军啊! 五万人进攻五千人驻守的城池,这几乎是一战而下的事情,但眼下吐蕃大军却被阻挡在玛儿敢城之外寸步未进! 这是吐蕃人的耻辱,也是噶日哒措的失败,时间越来越紧迫,他要尽快的突破宋军的方向夺取玛儿敢。 明知大宋的皇帝就在城中,但自己却在城外束手无策,这让噶日哒措便的很沮丧,宋军战力强大多依赖于火器,而攻城战中,宋军的火器就仿佛用之不竭。 噶日哒措不知道城中储备了多少的火器,但一定数量不小,一旦吐蕃大军攻城,宋军的火炮和火枪就没停过,并且还有持续不断的火药弹攻击。 其实这场攻城战最大的难度就在于吐蕃人无法登上玛儿敢的城头,木质的攻城云梯在宋军几颗火药弹之下便会支离破碎,而恐怖的白磷更是会让战场变成“人间烧烤地狱”。 在这短短几天的攻城战中,噶日哒措已经损失了近两万人的吐蕃勇士,这对他来说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宋军并未杀出城外,也没有援军抵达,而是仅仅依靠玛儿敢城进行防御而产生如此多的杀敌数量。 每一次攻城都是吐蕃人主动进攻玛儿敢的,并且在攻城之后也是吐蕃人自己助动撤退的,这相当于是噶日哒措自己在找死。 眼下他是真的愤怒了,熊熊的怒火在他的胸膛中燃烧,吐蕃人不能收到如此的奇耻大辱,眼下玛儿敢就在眼前,若是不能一鼓而下,那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军中开始出现怯战的声音,不少的偏将军来报,手底下出现了逃兵的现象,他们认为宋人是魔鬼,是不可战胜的。 噶日哒措知晓,眼下吐蕃的士气受到的冲击,宋人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 幸亏宋人在玛儿敢没有援军,否则眼下自己手中的三万多人必定溃败。 但现在自己还没有彻底失败,宋军驻守玛儿敢兵力也有所消耗,也许崩溃就在一瞬之间,而现在就该是压上一切的时候了! 噶日哒措立刻下令,全军冲击宋军防线,勿必一鼓而下玛儿敢,同时他还宣布,若城破,可屠城三日,以对玛儿敢当地百姓未对宋军下手施加的惩罚。 玛儿敢的富裕没有吐蕃人不知道,这里原本是一座小部族的聚居地,后来宋人在这里解放了大量的农奴,而这些农奴成为自由之身后便得到了做生意的资本。 宋人最大的好处便是在占领之地通商,这是老早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即便是后来角厮罗率军夺取了玛儿敢之后,这里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没了和大宋直接通商的机会,玛儿敢便有了和康巴人通商的机会,这里的百姓一直过着富裕的生活,眼下若是能够屠城三日,那对于这次出征的吐蕃将士来说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军中的斗志瞬间就被提高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对于那些逃兵的逃走而幸灾乐祸,觉得这些逃兵没有福气,一旦玛儿敢城破,屠城的“快乐”他们一点也得不到。 人一旦了有了利益的诱惑,许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胆小的人或许会一下变得勇猛起来,谁都想为了巨大的利益而搏上一搏,说不定就会“咸鱼翻身”获得了全新的生活。 并且噶日哒措也学聪明了,下令全军,谁第一个登上城池,那他将会获得丰厚的上次,并且官升五级! 这样的激励是极为有效的,当吐蕃大军再次向玛儿敢发动进攻的时候,气势高涨,放着各种各样的口号扑杀过去。 在臼炮的大范围轰炸中,木质的云梯被扣在了玛儿敢的城墙上,吐蕃士兵轻装上阵飞快的像上攀登,而这一次,神卫军的守将陈淳不再犹豫,他看得出这是吐蕃人的全力一击,若是不能守住,便是城破帝辱! 宋军也到了全力一搏的时候了,随着宋军隆隆的战鼓声被敲响,大片,大片的白磷粉末直接被洒下,这些粉末沾染在吐蕃人身上的时候,吐蕃人便散发出恐惧的嚎叫,他们知道这是什么,一旦沾上火星便是不死不休的燃烧! 热油滚滚而下,烫的吐蕃人皮开肉绽,而白磷粉末的燃烧使得“烤肉”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城池之下。 一场艰苦卓绝的攻防战拉开帷幕,不断的有吐蕃士兵向玛儿敢的城池发动进攻,无所不用其极。 有人在进攻城墙,有人在攻击城门洞子,沙袋堆积城门虽然被封堵,但吐蕃人决心把他们挖开。 沙子不是石块,虽然火药弹对他们没有伤害,但铲子却不同,刺破的沙袋就如同漏水的猪膀胱,很快便干瘪下去。 只要人数够多,速度够快,短短一个时辰就能挖开这些沙袋。 还有人在挖地道,虽然玛儿敢的土地松软,但并不妨碍在玛儿敢城的城下挖地道啊!只要能够进入城池,什么方法都可以使用! 在赵祯看来这些吐蕃人已经疯了,长时间的消耗已经让他们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眼下就看狄青的速度了。 若是今天他能赶上,必定会全歼这支吐蕃军队,但若是赶不上,这些吐蕃人也就自然而然攻入玛儿敢。 数万人的疯狂使得宋军难以应对,毕竟神卫军的人数实在太少了,折损了数百将士后,眼下的神卫军早已不足五千,再除去伤兵,可战之兵只有四千不到! 也幸好马儿噶的城池不似大宋的城池,否则这四千多人站在城墙上都不够! 第两千四百零四章一城又一城 蔡伯俙在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这货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眼前一个敌人也没有还举着一个大盾消耗体力。 赵祯瞧见他握着横刀的手都有些青紫,踹了他一脚道:“慌什么?!传令下去,若是城破立刻退守北城,昨日已经把弹药搬入北城之中,臼炮全部舍弃也无碍,吐蕃人运不走这些铁疙瘩!” 消息传到陈淳那里让他长舒了一口气,但最担心的就是官家不肯退守北城,而是要死守玛儿敢,这样一来城破的可能会非常大,甚至很可能会出现全军覆没。 战争到了这时候已经分明了,吐蕃人若是采用车轮战,分批进攻玛儿敢宋军当然能守得住,可若是他们不计伤亡,疯狂的冲击玛儿敢,大军很有可能受不住。 谁想到吐蕃人的孤注一掷反而走出了战争的怪圈,面对吐蕃人的疯狂进攻,赵祯看清了局势,陈淳提前准备好了部署,所以宋军撤退到了北城之中。 北城在之前就进行过特殊加固,出了臼炮之外,所有的火炮,全部安置在了这里,同时开辟了北城外的一出偏门作为撤走百姓的通道。 在此之前蔡伯俙便派遣官员在各家个户中游说,让他们在吐蕃大军攻城之后便收拾好行装,带上细软在北城等待,宋军会为大宋的百姓提供干粮,让他们出城向东而去。 在那里有一条宋军早早挖掘好的地道,可绕穿过吐蕃人的包围,也是玛儿敢和外界联络的重要通道。 只要向东便能遇到大宋的援军,城中的官吏会为他们作保,保证他们大宋子民的身份不会遭到宋军的屠戮,同时让他们暂居成都府,待战争结束之后再让他们迁回玛儿敢。 眼下马儿噶的吐蕃人已经看到噶日哒措攻城的猛烈,北城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吐蕃百姓在宋军的掩护下沿着城池快速的离开,城中百姓没有多少,不过数千人而已,在大宋官员的带领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玛儿敢,消失在了玛儿敢边上的草坡后后面。 宋军早就侦查过了,那里是唯一没有吐蕃军队的地方,因为有一个高高的草坡,阻挡了吐蕃人的视野,但却不会阻挡北城守军的视野,一旦在此处驻扎便等着宋军的疯狂攻击而没有会还手。 玛儿敢的城门已经被攻破,这些执着的吐蕃人终于攻破了城门,但他们面对的却是一阵的排子枪。 宋军早就知道城门后面的吐蕃人在做什么,眼瞧着吐蕃人来送人头,神卫军的将士当然不会客气。 城门最大的弊端在何处?就在于空间狭小,无处躲藏,地上还有及膝高的沙土,让本就无处可藏的他们更加行动不便。 火药弹和火枪不断的进攻吐蕃人,神卫军虽然人数不多,但火器管够,猛烈的打击使得刚刚挖开的城门再次拥堵起来,尸首堆积起来的速度不比沙袋来的慢。 眼下的宋军还能守住玛儿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的消耗,战力的不足,陈淳果断在玛儿敢百姓撤走之后下令退守北城。 偌大的玛儿敢留给吐蕃人又如何?再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留给他们?别忘了,这里的房舍几乎都是帐篷,而帐篷是什么防水的苫布,以及木头组成。 这两样东西最怕的便是火,而且宋军还在其中留了许多“小礼物”。 噶日哒措发现大军已经攻入玛儿敢,西门的陷落在很大程度上加快大军涌入城池的速度。 宋军不断向城墙上的北部败退,这正是大军的机会! 号角声吹响,意味着噶日哒措这位主帅的出战,吐蕃人最后的勇气被点燃,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呼喊! 噶日哒措对玛儿敢城的进攻进入了最后阶段,他的仆从高举烈焰红旗、胯下是长白鬃马,这是吐蕃的旧制,也是角厮罗复兴吐蕃王朝的改革。 从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属于吐蕃五如之一的伍如中翼,所用的旗号便是烈焰红旗、长白鬃马。 所谓的五如便是伍如、约如、叶如、如拉、苏毗如。苏毗如系附属机构,在藏北及工布一带,加之又统称为“五如”。 每“如”相当于汉家文明在军事上的“翼”。 伍如即中央翼,约如即右翼、叶如即左翼,如拉意为附属翼,苏毗如即苏毗翼。除苏毗如外,其余四者又各分为上下两部,又称支如。 而打出旗号的噶日哒措便是中央翼的将军,他是吐蕃最为精锐的存在,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否则换做他人还不一定攻下玛儿敢。 在吐蕃从军者称“武士”,吐蕃语称“桂”,皆出自豪室贵族,奴军不准为武士。这一点即便是角厮罗解放农奴也没有改变。 战时武士出征,皆带有许多奴隶随行,谓之“奴从”。这些人是真正被驱使作战者。吐蕃多骑兵,步兵也可观。 “人马俱披鏁子甲,其制甚精”,“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攻城时有云梯及战车。将领善兵法,多谋略。 “其兵法严,而师无馈粮,以卤获为资”。吐蕃士兵作战勇敢,“重兵死,以累世战没为甲门。败懦者垂狐尾于首示辱”。 只不过这些在宋军面前几乎不不够看的,强大的宋军很快摧毁了他们的斗志,宋军在吐蕃的高原上一路凯歌,虽然遭受了角厮罗的各种拖延,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这一点噶日哒措深深的知晓,但他同样也知晓,这是吐蕃人的悲哀,因为吐蕃刚刚统一没有多长的时间,赞普的改革已经给吐蕃带来的全新的希望。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宋人大军压境,突发而至!赞普曾经在红宫之中厉声长啸,大骂宋人皇帝卑鄙无耻,不留任何后路给吐蕃,不给吐蕃强大起来的机会。 否则吐蕃远远不止今天的景象,会更加的繁荣和强大,也不是宋人能够随意攻伐的! 终于能够攻下玛儿敢,终于能够为一切画上句号,赞普对自己的支持没有错,只要生擒大宋皇帝,吐蕃王朝就可以延续下去! 这场关乎吐蕃生死存亡的一战也就自然而然的结束了,吐蕃将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发展的更为强大,和大宋继续对抗下去! 但这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在噶日哒措看到眼前的另一座城墙时崩溃……………… 第两千四百零五章烈火焚城 千辛万苦攻破宋军城池,这已经是吐蕃军队的极限了,本打算进入城池中烧杀抢掠,好好放纵一番的吐蕃人却发现,整个玛儿敢城空荡荡的。 城池中一个人也见不到,唯独北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宋军,显然这里的百姓已经被宋军给转移,噶日哒措知晓这样之下自己之前对手下将士的诺言将会化为泡影。 回想起之前自己潜入玛儿敢的场景,噶日哒措微微叹息,自己被眼前这座麻烦的城池给遮蔽了双眼,它让自己愤怒的难以保持情形,居然忘记了城中还有一城的事情! 玛儿敢的北城眼下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更让吐蕃人无法接受的是,在北城的城墙下,有一条宽两丈有余,深约三丈的巨大壕沟! 挖掘出来的废土全部利用起来,作为北城城墙上的增高之物。一旦吐蕃人登城这些堆积在城墙上的沙土便会让他们脚底打滑跌落下去。 看着高高的北城墙,噶日哒措下令大军驻扎在城中,暂缓攻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想要再度攻陷这个城墙,吐蕃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噶日哒措要让自己手中的士兵获得好处,如此才能更加拼命的进攻北城,这是一场搜刮,搜刮到财富之后才能更好的激励军队。 吐蕃的士兵犹如饿狼一般在玛儿敢的城中不断的收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撤走,便不会带多少财物,剩下的终究是还是他们的财富。 如狼似虎的吐蕃人冲进看似较大的帐篷中,不断的翻箱倒柜搜刮着玛儿敢百姓遗留下的财富。 一个不小的银器往往会引起一阵抢夺,而若是瞧见金器,那就更是了不得,三五成群的发生械斗,这是常有的事情。 没有抢到的人,终究心理不舒服,努力的去下一个帐篷寻找,吐蕃人的战力在这个时候几乎可以归零。 三万多人在城中搜刮,速度很快,但也引起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白磷粉末被引燃之后一件帐篷瞬间就化为火海,而不是响起的爆炸声,更是让吐蕃开始慌乱。 大宋几乎没有一座城池拥有这么多的木质结构建筑,而在玛儿敢,除了北城之外便都是木头和苫布构成的帐篷。 大火迅速的吞噬了一个又一个帐篷,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在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玛儿敢变成一座活城! 吐蕃人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着火也是正常的事情,但这股火势迅猛燃烧,今天的火焰和热浪在空中打着旋,速度惊人不说,温度还极为猛烈。 在大宋有一种守城器械叫猛火油,而这东西其实就是最好的阻燃剂,稍加提炼这种黑色的膏状物就变成了透明的液体,但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这气化过再凝结得到的便是汽油。 汽油的猛烈程度超过了猛火油,一旦燃烧起来便是不死不休,即便是在水上也能燃烧,大火迅猛的燃烧着,高原上的风也来凑热闹,不断的在空中打着旋。 熊熊燃烧的火焰成为一股旋风,火龙卷的奇观突然出现,且越来越大,这便要源于玛儿敢的地形了,这里地处平原,四周没有任何高耸的山脉,唯一高于地平线的就是城北的草坡。 玛儿敢除了北门之外,其他三座城门都已经被吐蕃攻破,城门洞子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风洞一般,而城中的一切都在烈火的熊熊燃烧下不断的变得炙热。 帐篷被烧着,一座连着一座,四散在城中的吐蕃大军慌乱的向城中的空地不断的拥挤而去。 大火猛烈的燃烧,开始还有人打算救火,但逐渐的他们发现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穿城而过的折曲河水早已被宋人给从上游断绝,大火把天空映成了猩红色! 噶日哒措和他率领的吐蕃大军没想到,攻下玛儿敢之后的损失居然会比攻打玛儿敢城的时候还大! 数万人被困火海,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冲出火场,倒在地上痛苦的死去,吐蕃人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宋军居然把整个玛儿敢城变成了一枚巨大的“白磷弹”! 随着火焰的不断燃烧,整个玛儿敢化身成为一座火城,噶日哒措只能率领大军暂且撤出城外,城中因为绵延的大火已经出现真空地带,那里的氧气被迅速燃烧掉,而高原最却的便是氧气………… 许多吐蕃人倒在了火场之中却并非是被烧死的,当噶日哒措带着残存的吐蕃大军离开玛儿敢之后,才发现有近五千多人折损在了已经被吐蕃攻陷的玛儿敢城中。 这些人不是战死,而是完全被烧死的,一场大火让人整个玛儿敢变成了灰烬,大火少了三天三夜,浓烟也为狄青所部指引了方向………… 宋军为何要在玛儿敢的北城挖沟?这沟不光是用来阻挡吐蕃人进攻的,而且还是一条巨大的防火沟,以防城中的大火烧到北城。 漫天的大火非常可怕,不光让吐蕃人损失惨重,便是驻守北城的神卫军也未能幸免,烟熏火燎之下即便是做好了准备,还是有人被大火烫伤,也有人被浓烟呛的喘不过气。 整个北城虽然没有被大火灼烧,但却被高温和浓烟袭击,赵祯觉得北城就像是一座大蒸笼,而蔡伯俙已经如同上了岸的鱼在不断的大口喘气,蒙在口鼻上的湿毛巾呼哧呼哧的喷着水珠。 “官家火势太大,也幸亏吐蕃人撤了,否则一旦攻城,神卫军战力大损啊!” 赵祯看着蔡伯俙脸上的黑眼圈笑道:“朕倒是希望他们攻城,在这般的情况下攻城,吐蕃人只会折损的更多,眼下浓烟滚滚狄青应该能够看见了,也是时候前来驰援,剿灭噶日哒措所部!” 蔡伯俙微微点头,两天前的晚上他便瞧见远处飘来一盏孔明灯,这意味着狄青的大军已经安全抵达伏击地点,他们会等到玛儿敢的号令。 而这场大火便是号令,冲天的烟柱若是狄青还看不明白他就白活了。 虽然赵祯和蔡伯俙两人被熏成了“大熊猫”但依旧是开怀大笑,玛儿敢的危机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三才趴在地上听了许久之后起身道:“官家,东南有大批人马接近,应是狄青率援军抵达!” 蔡伯俙瘫坐在边上长叹一声:“官家可吓死臣了!” 赵祯也坐在地上,长叹道:“吐蕃定矣!” 第两千四百零六章帝王的责任 赵祯说的没错,随着玛儿敢的攻防战结束,整个吐蕃的局势都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狄青率领的上四军进军吐蕃,不光是为了解玛儿敢之围,更是对前线大军提供有效后方保障的存在。 噶日哒措残余的吐蕃军几乎在上四军的冲击下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一场攻城战让他们折损万人,而一场大火更是让他们斗志全无。 在看到玛儿敢城的北城之后,他们就知道攻陷玛儿敢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生擒大宋皇帝也成为一个笑话。 大宋的援军突然出现在了四面八方,“狄”字的大旗出现之后噶日哒措就知道万事皆休,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的大旗也在战场上相继出现。 宋军已经步骑列阵,掩杀而来,势不可挡! 仅剩下半数的吐蕃军一触即溃,毫无战力,四周的喊杀声瞬间就把他们淹没,想要突围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而噶日哒措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玛儿敢城破之后,立刻率军攻杀北城,而是在玛儿敢城中浪费时间的去搜刮战利品。 大军并没有搜刮到多少财物,相反把宝贵的时间和破城的斗志全部消耗干净! 当噶日哒措却毫无办法,若是不给部属烧杀抢掠的时间,那军中不断的折损和攻城的强度很可能会让大军哗变,也会让自己的威信扫地。 但噶日哒措却明白,其实这一切都在宋人皇帝的谋划之下,玛儿敢之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局! 大宋皇帝早已安排好了伏兵,五千人能够守得住五万人的进攻,并且还能杀敌近半,这已经是个奇迹。 吐蕃军队的意志早已在攻城的时候就被消耗大半,若非依靠人数优势攻陷玛儿敢城,岂能进入其中? 但谁又能想到大宋皇帝在玛儿敢城中还有后手,这个被吐蕃大军围困月余的城池居然战力不减。 宋军的强大是吐蕃从未预料到的,并且这份强大还将继续下去! 眼瞧着吐蕃大军分崩离析,被宋军各种穿插和包围,仅剩的两万多人疲于奔命根本无心恋战。 噶日哒措知道大势已去,不光是眼下他所指挥的吐蕃军队,而是整个吐蕃大势已去。 逻些城的已被宋军包围,即便是抵抗也不知能够撑多久,噶日哒措知道自己的任务之重,也同样知晓角厮罗围攻玛儿敢的用意。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四分五裂的吐蕃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被宋军“蚕食”,仅剩下抵抗的吐蕃军就如同海浪中的一片片礁石随时会被宋军的“海潮”给淹没。 已经放弃挣扎的吐蕃军开始大片大片的投降,因为他们发现投降之后宋军并未赶尽杀绝,而是把他们变成了俘虏。 在战场上被俘是耻辱,可若是连命都没了,荣辱还有什么意义吗? 宋军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是突围又能如何?逃会逻些城继续和宋人对抗,底层人的思想和高层永远不同。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攻破玛儿敢的吐蕃勇士,而现在就成为了宋军的阶下囚。 噶日哒措的中军已经被绞杀所剩无几,宋军的推进速度不快,但极为稳健,一步步的前线推进,仿佛山崩地摧不可阻挡。 忠心的亲兵怂恿噶日哒措突围,但噶日哒措知道已经没有机会,宋军的军阵固若金汤已经把自己完全包围。 “缴械不杀”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一次次的冲击着噶日哒措以及残存吐蕃军的心理防线。 在能瞧见宋军的将旗后,噶日哒措宣布投降,命令全军放下手中的兵刃,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但不能失去生存下去的机会。 宋军用绳索把他们相连起来,一个一个穿在一起,就如同待在的羔羊。 狄青瞧了瞧噶日哒措身上的铜制令牌,笑了笑:“官家指名道姓要生擒你,并说去其枷锁,来人,给他松绑赐马!!” 怜悯和宽容总是上位者给予的,虽然心中不愿,但噶日哒措依旧是翻身上马,看着一串串被捆绑起来的吐蕃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处发泄的苦闷,只能把手中的缰绳拽到紧紧地! 歼敌数万,降俘数万,这在战场上已经是辉煌大胜,但在赵祯看来依旧是有些可惜,可惜了这玛儿敢的繁荣市井,独特风格的高原建筑。 而守卫这里的神卫军将士也折损一千五百六十八人,这些人的号牌已经被找到,密密麻麻的挂在一块尖尖的石碑上。 石碑上是他们的名字,赵祯轻轻抚摸和他们说着最后的离别之语。 赵祯在军中的时间不短,每次和将士们待在一起都觉得回家了一样,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人莫名的觉得亲近。 当神卫军的将士知道他这个大宋官家就在玛儿敢的时候,心中的骄傲和激荡无法形容。 而赵祯本人就是一个随和的性子,从没有端着所谓的帝王架子,在官员面前他高高在上,相反在士兵和百姓面前他从来都是一个长辈模样。 皇帝是什么人?就是华夏汉室的大家长,是大宋百姓的君父! 说的难听点,天子就是天的儿子,子民的“老子”,子民过的不好是老子的责任,子民因为国家的利益而参与战争,就是等于把皇帝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战场! 为国战死,就等同于自己的孩子战死在战场上,赵祯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父亲,石碑上的一个个名字,一道道刻痕代表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也代表一个国家的组成部分! 战争过后没有胜利者,双方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谓的死伤多少已经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 死一个人和死一千个人在官员和大宋百姓眼中是不一样的,但在赵祯看来却没有什么区别。 可即便如此,战争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赵祯知道大宋战死的人数还会不断的上升,前线会有更多的号牌被送到玛儿敢……………… 赵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送他们最后一程,同时在心中记下这一切,让他们不会白白牺牲。 这些非但不会影响赵祯心中的斗志,相反会激励赵祯下定决心统一吐蕃! 第两千四百零七章人为什么而活 吐蕃人陆续进入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玛儿敢城,宋军的清理速度很快,这些废墟已经开始被打扫,进入城门的吐蕃降俘已经在前往临时的安置点进行看押。 噶日哒措骑在马上,身边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宋军。 骑在马上的败军之将依旧是败军之将,赵祯给了他最后的尊严,也算是一种礼遇,毕竟赵祯从他的刀口下逃生,在某种程度上也要“感谢”他。 但在噶日哒措看来,这不是感谢,而是羞辱,羞辱了他和吐蕃人天生的勇武,也同样羞辱了吐蕃以及伟大的赞普。 败军之将岂敢言勇?这是汉家王朝的话,噶日哒措知道在宋人皇帝面前没有任何可以说的,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这是噶日哒措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宋军北城军营,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甚至不能说是一座军营,而是一个戒律森严的寺庙,在这里每个是宋军士兵都是坐立有度,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 嬉笑怒骂也是随处可见,但最让噶日哒措觉得不同的还是每个所见之人的状态,各个都是不卑不亢,充满希望。 眼神中的那份自信让人看着都害怕,军中有一两个人如此也就罢了,但全军上下几乎都是这样。 士兵见到官吏有尊敬,但却没有恐惧,这便是宋军上下级之间的态度,让人不解的态度………… 军引种的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所有东西都按照类别对方在一起,即便是临时的军营也没有懈怠,几个士兵正在为烧的漆黑的臼炮擦拭,而边上一个擦干净的臼炮在阳光下散发着黝黑的光泽,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寒。 宋军军营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惊讶,三五成群的士兵拿着工具进进出出北城,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噶日哒措知晓他们是要把玛儿敢城中的废墟清理干净,同时还要利用闲暇之余重建玛儿敢。 稍稍惊讶过后,噶日哒措便释然,玛儿敢早已是宋人的城池,他们帮助的也不再是吐蕃百姓而是大宋的子民。 这些农奴被宋人解脱之后便忠心宋人了,哪有什么草原勇士的雄心壮志。 但这只是他片面的想法,吐蕃人并没有给他们自由,这些农奴在某种意义上连人都不算,大宋给了他们自由,给了他们做人的机会,投桃报李乃是人的本性。 这场玛儿敢之战也让这些获得解放的人成为了大宋的子民,是真真正正从心底里拥有归属感的子民。 他们知道是谁给了他们好日子,是谁在玛儿敢被围的是否解救了他们,大宋把他们当作是了自己的一份子去接纳他们。 大宋在玛儿敢拥有足够的人手,又是大后方,眼下噶日哒措所部已经全军覆没,吐蕃对玛儿敢再也无法造成威胁。 一路上走来噶日哒措总觉得这些宋军将士非常兴奋,和自己率领的吐蕃军不同,这些宋军仿佛是自己要求走上战场的。 反正这里的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怪异,不该有的情感都在这里出现了。 当噶日哒措走进帐篷之中时便瞧见了看似年轻大宋皇帝,说实在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居然会是御驾亲征数次的大宋天子。 赵祯刚换好衣服,一身长衫的他随手把腰间的天子剑扔给了三才,自己宽衣大袖的向外走,瞧见被捆绑起来的噶日哒措微微点头道:“让他跟着朕走!” 刚刚下马就再次被捆绑起来的噶日哒措嗤笑道:“宋人皇帝,可敢解开我身上的绳索?” 赵祯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配!” “什么?!” 噶日哒措觉得自己被侮辱,但赵祯却并没有这种感觉,回头挥手道:“跟上,朕慢慢与你说。” 噶日哒措缓缓迈开脚步,他倒是非常想听听大宋皇帝如何诠释他的胆小。 “心中万般气愤?憋闷?听听你的自己的呼吸声,如同耕地的老牛,失败者能向胜利者提要求吗?朕还从未听过,你是很能打,可若是朕手中有一柄火枪呢?你的个人勇武有算得了什么?” 噶日哒措愈发愤怒:“宋人难道只能依靠火枪才能作战?!” 赵祯摆了摆手:“当然不是,难道你们每件事过宋军的陌刀?失败者就应该被捆起来,朕没有取你的性命已经是恩典。” “如此说来噶日哒措还要感谢您的恩典不成?!” “你定然是不服气的,总觉得输给了大宋是因为宋军手中拥有火器?可你知不知道这些火器,辎重,宋军将士的素质也是我大宋的力量之一,难道说在战场上因为敌人的刀剑更加锋利就不允许他使用?难道敌人的武器更为强大就输了也可以不承认?没想到你吐蕃人也是如此的表里不一啊!” 噶日哒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确实如同大宋皇帝所言,这些都不能作为失败的借口,也无法说服自己。 瞧见噶日哒措愣在那里,赵祯指了指玛儿敢城道:“朕和你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想好了再说!” 噶日哒措被赵祯突如其来的发问给问住了,他本想说效忠吐蕃,但这只是自己活着的意义,而不是所有人。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看孩子的笑容,只有活着才能享受美食,也只有活着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活着是尊严,是能填饱肚子,是能拥有享受生活的机会,而不是作为狗一样的存在。” 长吸了一口气赵祯指责玛儿敢城道:“所以这里的吐蕃人效忠于我,他们愿意接受大宋的统治,因为他们才是理解活着含义的人,你……充其量不过是个为了别人活着的工具而已,你享受过自己的生活吗?” 所以,活着才不是一个简单道理呢! 它复杂到了难以形容,又简单到了随处可见。 赵祯指了指噶日哒措的脑袋道:“现在让你自己选择,一边是回去和角厮罗死扛到底,一边是成为大宋的子民,为自己而活,为了生活而活。悉听尊便!” 第两千四百零八章噶日哒措的选择 噶日哒措陷入了一种迷茫,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选择。 身上的绳索被解下,大宋皇帝在不断的走远,一个下巴上没有胡子的“老男人”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并把缰绳交到了他的手中。 噶日哒措知道眼前这个内侍的身份,他是大宋皇帝的贴身内侍,所以自然而然的问到:“宋人如何保证说到做到?” 这回变成三才不屑的嗤笑道:“我大宋天朝上国,气度非凡,党项,契丹,都能在我大宋生活的很好。 吐蕃人久居高原,你们和这些部族不同,不需内迁,还住在自己的家乡,只不过朝廷会在吐蕃驻兵,征兵,也会派遣汉家官吏前来治理吐蕃,到时候不光宋人回来,财富,货物也会来!官家从来都没苛待过大宋的子民!” 噶日哒措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他一面知晓自己应该效忠赞普,另一面又觉得自己应该活着,好好的为自己活着。 其实赵祯偷换了一个概念,把精神上的归属和自己与物质以及安定相替代,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否则后世怎会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样的名言?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安定繁荣的环境比什么都重要,这意味着家人能够活的更好,子孙后代能够安定的繁衍。 不为吃穿发愁,这对于吐蕃的百姓来说有时也是挺奢侈的一件事。现在的吐蕃虽然好了一些,可还是不如大宋活的舒服体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会用自己的双腿投票,做出自己的选择,但前提是要有选择的权利。 原本的吐蕃人是没有多余的选择权,他们身在高原就必须受到吐蕃王朝的统治,而眼下大宋进入了高原,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选择权。 玛儿敢的吐蕃人已经成为大宋的子民,大宋吸纳他们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按照大宋的管理方式进行,把这些人当作是大宋的百姓,一切都和大宋的模式一样,没有过多的限制,给予他们应有的权利和自由,甚至会给玛儿敢免税,享受大宋没有的待遇。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大宋的统治下,玛儿敢的百姓知道什么叫富足,什么叫幸福。 吐蕃的重税消失了,而大宋的免税政策也让他们忽然发现,原来赚多少钱都是他们自己的,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非常好。 几年的时间里,玛儿敢的百姓就能积攒下大量的财富,足够完成一种积累,形成蜕变。 这也是一种心态上的转变,噶日哒措和大多数吐蕃人一样,原本他们是没得选的,但现在却不同了,他们有了可以选择的机会。 手中的缰绳忽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已经有吐蕃士兵开始做出了选择,他们选择留下,留在玛儿敢! 只要是想留下的人,大宋的官员便会立刻给他们办理户籍,同时允许他们回到家乡拖家带口的迁徙到玛儿敢。 这几乎是一种和放走他们没有区别,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降俘,原本是应该带回神都城向太庙献俘的。 但赵祯就在玛儿敢,所以免去了这个步骤,只要这些吐蕃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接下来就和大宋无关,宋军进攻的方针不会改变,战争也不会停下。 只不过这些被释放的降俘会有一部分回到他们的家乡带着妻儿父母投靠玛儿敢,赵祯知道这些人肯定有一些是不会再回来的,但只要有人回来那就够了。 如此一来一方面是瓦解敌人的斗志,另一方面也是动摇他们的信心,让吐蕃人看到大宋的政策,让他们明白被大宋统治对平民百姓的生活不会产生坏的影响,甚至会比原先更好。 玛儿敢就是一个例子,以方便大宋对高原的土地和城池进行管理,只要政策合理稳定,就不担心会有人抵抗,这就是时代的特色。 安定民心是战争中一项重要的举措,也是消除反抗的最好办法,若是大家的生活都好了,稳定了,甚至比之前更富足了,那谁还会去反抗大宋的统治? 所谓的正统已经不再重要,吃饱饭过上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大家都有好生活,吃喝不愁的情况下,即便有人反对大宋的统治,大多数人都是不干的,如此也就不会产生动荡。 玛儿敢的吐蕃百姓为何遵从大宋的统治,因为他们在这里过的好,不愿意回到从前。 噶日哒措最终也没有跨上战马,他的想法已经产生了动摇,看着不断修缮的玛儿敢,看着逐渐有人离去和留下,他忽然间觉得也许成为大宋的治下之民也并不是一件羞辱的事情。 而大宋并未招揽他为宋军作战,他在玛儿敢仿佛是一个自由的人,宋军并不关注他,而跟随他的亲兵居然劝说他把家中的老小都接过来。 不少留下的吐蕃降俘在登记过户籍之后便成为了大宋的子民,而他们自觉的加入到了清理玛儿敢废墟的队伍中去。 越来越多的吐蕃人开始清理废墟,劳作一天后回到营地,宋军送来了“美味”的吃食,同时大宋的官员还和他们聊天说话,这让噶日哒措非常的“新奇”。 在思想上的攻势没人比得上大宋,潜移默化之中这些降俘的思维开始改变,大宋的官员带着一些士兵来和他们“闲谈”,让这些人了解大宋。 寻常百姓是如何在大宋生活的,官府在他们的生活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有什么地位,该说清楚的一定会不厌其烦的说清楚,并且解答吐蕃人的疑问。 夜幕降临后,噶日哒措端着一碗糊糊吃的香甜,战争结束之后他第一次如此的轻松,看着曾经自己手下的士兵和宋人闲聊,说着各种各样的荤段子,噶日哒措知道再也不会有战争出现在玛儿敢城。 宋人说到做到,天亮之后城中的一片土地就被划给了这些降俘,并且宋军还要招募他们扩大玛儿敢城的规模。 据说要把玛儿敢变成一座更为庞大的城池,以后这里就会是大宋在高原上的重要交易地点,并且还免税三年! 第两千四百零九章逻些城之围(上) 噶日哒措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逻些城,角厮罗心中除了不断增加的挫败感也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宋人强大已经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程度。 如措安达围剿大宋援军的失败已经让他开始担忧,而噶日哒措的失败更是雪上加霜,这意味着他除了眼下的逻些城之外,再也没有可用的底牌。 他赵祯居然在玛儿敢,堂堂大宋征伐吐蕃,居然被重视到了御驾亲征的地步,回想起来,他赵祯算也是汉家王朝中御驾亲征次数最多的帝王了。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这比是他赵祯,以大宋之力依旧各种谋划具备,调用了最强大的军队和最凶猛的武器前来进攻吐蕃。 占据了人数和器械之利,宋军一路上几乎高歌猛进,而吐蕃高原上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堑”仿佛失去了作用。 这是最让角厮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为何以往汉人进入高原都会病恹恹的,而宋军在高原上战力虽说有些不比以往,但总体上却没有多少改变。 轰鸣声再次把角厮罗的思绪打断,传令的士兵高声叫道:“启禀赞普,宋军又开始用火器炮轰逻些城的城墙了!” 角厮罗微微点头,这已经是宋军最常作的事情,自从逻些城被围之后,宋军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在不断的用火炮轰击逻些城的城墙。 这在角厮罗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便是如此,宋军仿佛不打算直接进攻逻些城,而是要把逻些城的城墙“拆掉”。 但奇怪的是,宋军的火炮居然都是对着城墙轰击,一发也没有落入城中,尤其是高高的红宫,更是没有被作为目标。 这就让已经搬出红宫的角厮罗大为不解了,宋人难道是不想激怒吐蕃人?这恐怕说不过去了吧?要知道现在的吐蕃人对宋军早已是恨之入骨,多少的吐蕃男儿被宋军在战场上无情的杀死。 双方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事情,如何还要留下后手? 其实角厮罗不知道的是,宋军之所以对逻些城的红宫手下留情,乃是因为赵祯给王韶下过严旨,不得用火炮损毁红宫,这一点必须要做到。 王韶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何,但他知道这一定牵扯到政治上的事情,他只能听从赵祯的旨意,大军的火炮全部把火力集中在逻些城的城墙上。 围而不打,这是一种极为聪明的战术,北有杨怀玉的二十多万大军,南面有王韶的十万大军,角厮罗便是插翅难逃。 此时任何出现在逻些城外的勤王大军都会成为宋军“围点打援”的对象。 眼下的宋军已经从疲惫中恢复过来,围城之战最大的好处便是什么时候进攻由宋军说的算,实力联营之下,宋军把逻些城和外界彻底革掘开。 已经有三股援军被宋军击溃,眼下已经数十天没有人前来援助了,而宋军要做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对逻些城的城墙进行一次轰击,同时掩护步卒前往城墙下埋设炸药。 王韶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攻城的代价极大,又有可能损失大宋将士的性命,还不能对红宫进行攻击,那便围城! 大宋的后勤线已经贯通,根本不需要为粮草担心,至于火器的弹药,那更是可以从大宋源源不断的运来。 逼迫角厮罗投降意义很大,即便是王韶不太了解政治,也知道一旦角厮罗投降大宋,那后满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这便说明他角厮罗果真是一个背叛大宋的小人,若是他真的为了吐蕃,一心想要恢复祖先的荣耀,大宋是侵略者,为何要投降? 在大宋口水是真的能够杀死人的,角厮罗即便是归降大宋,也没有好下场,而死扛到底的话,对于大宋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逻些城中的粮草储备即便是再丰富也没用,大军围困之下,吐蕃的近二十万大军只能坐吃山空。 二十万人堆积在逻些城中,也亏得角厮罗在不断的扩大逻些城,否则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而城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平民百姓。 加起来足有五十多万人,每日人吃马嚼,所耗万巨,时间长了必定会出现饥荒,一个月的时间,王韶猜测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吐蕃人的极限了。 这时候击毁逻些城城墙的作用便体现出来,这些城墙阻挡不了大宋的进攻,但却可以阻挡逻些城的百姓逃走。 短短十天时间,已经有不少百姓从城墙的废墟中逃了出来,对于这些人宋军是检查过后统统放行的。 只要不是吐蕃的士兵,只要不是吐蕃的官员,只要不是角厮罗,这些平民百姓想去哪去哪! 若是有本事对宋军发动袭击,那就准备接受最猛烈的还击,大宋的炮弹可以直接穿过城墙的废墟打进城中。 围困中的逻些城已经开始动荡不安,城中的恐惧在酝酿,数十万大军在城中被困,每日的消耗谁都清楚。 能否撑得过一个月都成问题,何况是宋军可能围困更长的时间。 围城之时,对双方之间都是考验,被围的一方需要经受住心理与生理上的打击,而围困的一方却要提防敌人的援军以及随时可能拼个鱼死网破的敌人。 没人知道逻些城战争的走向,虽然看似宋军占据了上峰,但吐蕃人依旧可以依托残存的逻些城墙进行防御。 在悄无声息中,双方之间的已经从攻城战转变为心理战。 角厮罗不光要对抗宋军的宣传攻势,还要对抗城中不断有人偷逃的行为,这种行为已经给吐蕃大军造成了动荡! 百姓利用损毁的城墙逃跑,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逻些城中的贵族也在想方设法的离开,他们曾经是吐蕃的旧贵族,后来拥护角厮罗称为吐蕃的新贵族。 而眼下角厮罗即将覆灭,宋军陈兵压境,逻些城破指日可待! 惶惶不可终日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把他们团结起来,而角厮罗就是这样做的。 三个人,三个德高望重的人,一个是来自大宋的贤觉法师,另一个是吐蕃的大相仁钦桑波,还有一个便是苯教的长老波仁齐。 这三个人在吐蕃的名声之大不在他角厮罗之下,也只有他们才能稳定住逻些城的人心。 第两千四百一十章逻些城之围(中) 随着宋军围城时间的不断增加,胜利的天平也在向大宋不断的倾斜,虽然从战争一开始宋军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这并不妨碍优势的继续扩大。 在炮火的不断轰击下,吐蕃人已经不敢主动出击进攻大宋的军队,而他们之前和宋军作战过,知晓火器的厉害,那些火枪隔着老远就能取人性命。 杀敌于百步之外,这种火枪已经超出了吐蕃人对火器的认知,关键这东西可比棘轮弩要精准的多,威力也要大得多! 用人命去消耗宋军的火器,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没人愿意这么干,最少之前角厮罗已经试过了,宋军的火器相当可怕,几乎难以阻挡。 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事情,城外数十万宋军已经把逻些城围得是水泄不通。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对于吐蕃人来说,每天都是那么的难熬,他们不光要和宋人斗,还要和自己人斗,甚至要和自己的肚子斗! 逻些城中的粮食是有限的,数十万人想要填饱肚子,就需要统一安排,每日冈波任和贤觉都会带着僧人在逻些城中高僧传道。 这时候无论是佛教还是苯教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苯教和佛教都拥有大智慧,那就是信仰的力量,但这要看在谁的手中使用。 在角厮罗手中,这信仰的力量就让人有些绝望,再高尚的信仰,再坚定的信念也改变不来一个事实,人是会饿的! 除了一部分高僧大德外,谁能抵挡住来自胃里发出的无限哀嚎? 那种快把人磨空的感受让人类敢于把一切东西塞进嘴里,而吐蕃就在崩溃的边缘,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如何,宋军仿佛会永远驻守在逻些城外,每天冒出的炊烟就仿佛在“烹制”吐蕃人为数不多的精神。 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便算是角厮罗了,虽然把冈波仁以及贤觉,甚至是自己的大相仁钦桑波都派出去稳定民心了,但逻些城中的溃逃还在继续。 但最悠闲地人却恰恰是角厮罗的对手赵祯,从玛儿敢一路前往匹播城,再从匹播城抵达逻些城外的宋军大营。 赵祯这些才体味到大宋将士在高原上的行军之苦,而悠闲地同时,赵祯又在不断的查阅西征之战到如今宋军的损失。 面对赵祯的“心疼”蔡伯俙和三才罕见的在凑在一起撇嘴,西征吐蕃!大宋这是在大一个高原上的强盛王国,吐蕃可不是党项,也不是大理国,能没有折损吗? 自从大宋对吐蕃开战以来,出兵已达四十万,折损三千兵马,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再怎么也算不得损失惨重吧? 可官家对于这三千折损将士的名录却悲痛欲绝,心中滴血的模样连三才和蔡伯俙都看不下去。 “官家,眼下逻些城已经是岌岌可危,我大军锐气难挡!何不令王韶杨怀玉率军攻城,可一鼓而下,也可告慰牺牲将士亡灵!” 赵祯缓缓合上名录,看向蔡伯俙点头道:“围困这么久,也是该让吐蕃人多吃些苦头!” 蔡伯俙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宋军四十万大军对逻些城围而不攻,军中将士已经开始发牢骚了。 而身为后勤官的蔡伯俙更是知道大军在外每日的开销有多大。 打仗打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钱!八百门臼炮,就烧掉了蔡记全年收益的一半,大军所需的粮草更是占据了让三司使包拯滴血。 也幸亏大宋的交通发达,运输便利,否则这些粮草还没到吐蕃高原,在路上就要折损一半,甚至更多。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和三才目瞪口呆:“传旨各军,从现在开始在逻些城外的驻兵挖掘战壕,修筑工防,不得有一兵一卒前往逻些城!” “官家!!” 蔡伯俙和三才惊慌失措的大叫,这是要彻底围死角厮罗啊! “不攻城了?” “攻城?” 赵祯回首把名册摔在了蔡伯俙的怀中:“各军奏报战死三千多六百五十七人,其中必有所隐瞒,实际人数恐怕要翻上一倍!他们只是统计了战场上的尸首,却把重伤不治的将士单独列在了另一份名录中,朕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战绩更为好看些,但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再也不可能出现,真不希望我大宋儿郎再出现折损,围困之下做多半个月吐蕃人必然崩溃!” 蔡伯俙慌忙道:“官家,账可不能这么算!开展以来每日耗费甚巨,粮草辎重,药材汤水,这些可都是惊人的,今年财税怕是要舍去十之四五!” “大宋儿郎的性命值钱还是那些死物值钱?大军的所需全部由朝廷采买,这难道没有带动国朝商贾之壮大?别总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 这是自然的,蔡伯俙当然考虑过,但在他看来能减少消耗不是应该更好一些吗?毕竟大宋将士的使命就是作战。 还打算说什么的蔡伯俙忽然被三才拉了一下衣袖,回头便瞧见师橫恶狠狠的眼神,心中猛然一突,这个死骑的头领如同恶鬼一般的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在军中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在战场上死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毕竟意外常有发生………… 赵祯挥手让师橫退下,这个家伙的眼神实在太过渗人:“蔡伯俙你记住,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你这便去传旨!” 接过赵祯手中的神宝,蔡伯俙微微点头道:“臣愚钝,遵旨!” 赵祯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大宋对逻些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包围已经形成,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大宋和吐蕃。 大宋和吐蕃作战以来,双方之间刀兵相向,谁的手上都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而这种仇恨也在不断的延续,即便是大宋攻灭了逻些城,杀死了角厮罗,这种仇恨也不会很快消失,如此并不利于大宋今后的统治。 而且赵祯打算围困逻些城之后,利用剩余兵力对其他地方进行“收费”,先把除了逻些城之外的地方安定下来,逻些城不过是最后一块需要拔出的“楔子”而已。 第两千四百一十一章逻些城之围(下) 世上没有美丽的故事,只有残酷的现实,赵祯坚信吐蕃人会向大宋投降,就像他们饥肠辘辘时面对食物的诱惑一样,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人总是趋吉避凶的,明知在逻些城中可能饿死,谁还会待在那里? 宋军在逻些城外架起了高高的望楼,从望楼上可用千里镜瞧见城中的模样,赵祯在看过一次后便下令在逻些城外设置一些高大的帐篷,这些帐篷一律没有大门,只是一个宽敞的顶棚罢了,但在逻些城面前却尤为显眼。 棚子中别无他物,从内到外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这些都是宋军带来的粮食,为的就是向逻些城展示大宋的仁慈,同时这些棚子还会用来接纳从逻些城中逃出来的人。 只要归顺大宋,就会有地方住,有粮食吃,青稞的饼子绝对是管够的,还有牦牛肉以及香浓的肉汤,有几个饥饿的人能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 不光是平民百姓,即便是吐蕃的士兵,只要向宋军投降便能获得同样的待遇,赵祯还下令军中制作传单,就藏在易碎的箭杆之中,而这些巨大的箭枝都由八牛弩射入逻些城中。 虽然有了火炮但八牛弩依旧是大宋的制式装备,虽然配比的数量要少了许多,但并不是没有,没日没夜的轮班向逻些城投放檄文。 舆论战和心理战是战场上必要的存在,也是在悄无声息中化解敌人斗志的最好武器,赵祯对吐蕃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已经被宋军围堵的逻些城本就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之下在看到了宋军投射进来的檄文以及安民告示后开始更加的摇摆不定了。 谁都知道在逻些城中坚守是一个错误,吐蕃最大的好处便是土地广阔地形崎岖,在这样的环境中周旋要比在逻些城这样的城池好许多,最少不用担心被困。 角厮罗之前当然也已经想到,但大宋军队的速度相当诡异,时快时慢,尤其是这次对逻些城的进攻,之前奏报南路宋军才刚刚占下匹播城,待过了两人便突然出现在了逻些城下。 不是角厮罗不想走,而是走不掉,逻些城中储备了一定数量的吐蕃火药弹,而这些火药弹用来防守最适合不过。 角厮罗自己贪心了,他当然知道广阔的高原适合与宋军周旋,但同样的城池也有城池的好处,逻些城的好处就在于城高墙坚。 占据了城池的优势对宋军的进攻进行防御,必定会让宋军产生大量的折损,但他没想到的是,宋军根本就不打算进攻,这是他唯一失策的地方。 逻些城的城墙是坚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宋军的火炮同样威力巨大,经过不断轰击的城墙当然承受不起,虽然有些地方轰然倒塌,但并非是全部。 出现缺口的逻些城,人心思动,大宋的心理战已经初见成效,这几日逃出逻些城的吐蕃百姓和士兵数量越来越多。 当然这样做同样也会激化逻些城中的矛盾冲突,里面的人可不都是希望出城归降宋军的,角厮罗为了稳固人心,用了最简单有效也是最错误的方法,暴力镇压。 逻些城的周围已经有吐蕃的军队开始镇压想要逃出城的吐蕃百姓了,赵祯在望楼上早已看到了这一切。 当一些人被定义为叛徒之后,无论做的是对是错,都将受到同类的无情惩罚,当然这种惩罚很快会引起更多的不满和反抗。 这就是一个怪圈,压制情绪,积压愤怒,再压制,再释放,逻些城中开始出现变数和动荡,这在赵祯的意料之中。 投入那么大的资本,若是没有回报,那他赵祯就是一个傻子。 围城之下,恐慌的情绪和越来越急迫的形势不光在折磨着城中的吐蕃人,同样在折磨者那些权贵,以及角厮罗。 赵祯早早就料到这一点,并且还在不断的向逻些城施压,就是要压得角厮罗喘不过气才好,这样他白便会用最强硬的手段去镇压逻些城中的人。 短短三天时间,大量的吐蕃军民从逻些城中逃出,开始还是一个俩个,接着便是三五成群,角厮罗的镇压越强硬,逃出人便越多。 而在接下来更长的时间里,逻些城一直出现逃脱的人,有些甚至是在城墙附近驻扎的吐蕃军。 当军队都开始小规模溃逃的时候,逻些城距离正真的动荡不远了。 大量的逃兵是在半个月后出现的,这是一次成建制的溃逃,在角厮罗准备派兵追击围剿的时候,杨怀玉率领背嵬铁骑前往迎接。 谁也想不到战场上居然会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幕,吐蕃人追杀自己人,而宋军出现掩护这些吐蕃人。 这大概是最大的笑话,但背后却是逻些城崩溃的开始,军队都成建制的溃逃了,百姓更加惶恐,对逻些城也更加的没有信心。 宋军把这些逃出逻些城的人集中了起来,给了他们食物和居住的帐篷,同时清点人数,缴获他们的武器。 最关键的是做出承诺,答应放他们离开,这在吐蕃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们并不知道,赵祯只不过是不想被这些“累赘”所拖累。 宋军的粮食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暂时接济一下归降的吐蕃百姓和士兵可以,但却不能一直这么接济下去。 眼下是要拿下逻些城,拿下整个吐蕃,又不能大开杀戒制造矛盾,于是乎让他们回到自家的家乡便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若是家乡就在逻些城也无所谓,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谋生,待逻些城被宋军彻底占领之后,这里还需要大量的劳力,回来一样能找到养活自己的活计。 赵祯可以说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这些归降的吐蕃人所享受的待遇也会出现在大宋的安民告示中,同时把他们的名字也列举出来以让城中之人相信。 逻些城中最为忙碌的人便算是贤觉和冈波任了,他们要站出来不断的为“辟谣”但谣言止于智者,这时候的逻些城所有人都在为粮食和未来担心,怎么可能相信他们的辟谣? 人心就像沙硕,一旦散了就再也没有办法聚集起来。 第两千四百一十二章围城的意义,扩大战果 随着逻些城中不断的有军民出逃归降大宋,逻些城中原本紧张的粮食供应开始逐渐放缓,这怕是角厮罗最近得到的最好消息。 但仁钦桑波并不乐观,因为城中的粮食是有限的,并没有增加,只是因为人的减少而降低损耗而已,事实上所剩的粮食依旧让逻些城面对巨大的危机。 近五十万人的大城,每日的粮食消耗是惊人的,即便逃出一部分人,城中依旧存有四十多万人,这样庞大的数量让粮食的消耗速度依旧迅速。 就算一人一天一斤粮食那就是四十多万斤,只进不出之下,还能撑的上多久仁钦桑波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却能有一个大概的估算,最多还有半个月。 之前已经被围了半个月,而半个月后逻些城的粮食只能供给军队,对这里的百姓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当然百姓的家中也有存粮,这些粮食没有被算在逻些城的储备之中,但每家每户储备的粮食都不一样,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向百姓们发放粮食会出现不公平的地方。 有些人家中粮食富裕,甚至还有留余,而有些人家早已揭不开锅了,这就是城中百姓出逃的原因。 眼下困难的是对百姓的粮食发放,不知道各家情况之下,很可能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粮食富裕的人家还能得到粮食,这对整个逻些城都是不公平。 而为了解决这个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城中的所有粮食全部集中起来,同时向所有人发放,这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但同样这也是最动荡人心的办法。 当仁钦桑波把这个难题奏报给角厮罗的时候,角厮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集中粮食,因为这样可以让逻些城撑得更久一些,也可以让大军更加的安心,安定。 在角厮罗的眼中,一切都没有大军安定来的重要,军队是他的一切,军队安定则逻些城安定,宋人虽然在外面鼓噪,但又能如何? 他们不打算攻城而是打算围城,围城的目的就是让逻些城总的吐蕃大军战力下降,不堪一战,角厮罗觉得自己不会中计。 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收缴行动便在逻些城中开始了,而原本被贤觉和冈波仁安抚下去的民心立刻开始变得躁动。 百姓不明白角厮罗都用意,粮食富裕的人家之所以没有出逃就是因为有足够的粮食吃而没有饿肚子,你现在把他们心中最后的保障也收走了,他们岂能干? 至于粮食较少的人家也是惶惶不安,因为角厮罗把他们所剩无几的粮食也征调走了,他们下一顿就可能饿肚子,这时候谁还管你的意图是什么,人总要有活下去的权利。 错误的政策使得角厮罗把刚刚安定一些的逻些城带入了毁灭的深渊,原本因为恐惧和镇压平静下来的吐蕃百姓再次动荡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城外疯狂逃窜,而原本还能通过杀人稳定局面的军队却无法继续下手,暴力镇压伤害百姓的同时也在伤害着军队。 人性是个美妙的东西,他们控制了人的善恶,而杀害同族这种在道德上受到强烈谴责的事情可以在逼迫下干一两次,但不能大量屠杀。 最先崩溃的不是吐蕃百姓,相反而是角厮罗逐渐出的“斩首队”,这些人都是吐蕃的精锐,对角厮罗和吐蕃都是忠诚的,但他们不断的杀戮吐蕃百姓和溃逃的士兵,时间长了心中的阴影便越来越大。 开始出现抵触之后,手中的刀子就不再那么“锋利”了。 逐渐的有人开始放任百姓和溃兵的出逃,甚至自己也加入了出逃的行列之中,一路向宋军的招降大营而去。 没错,现在的宋军招降不是仅靠几顶帐篷就能解决的了,逻些城的出逃数量越来越多,宋军专门开设了招降大营,一个木质围栏的营地中满是从逻些城掏出的军民。 在这里设有专门供给吃食的地方,同时也有临时落脚休息的帐篷,还有准备分发的干粮,从逻些城中逃出的吐蕃人一旦抵达,便会被暗自在大营中。 宋军官员要做的便是“政治宣传”,把吐蕃眼下的情况和大宋未来的打算详细的告诉他,并让他自己选择要去的地点,并且给他们路上所需的干粮让他们离开。 这段时间招降大营就没停歇过,不断的有吐蕃人出城,也不断的有吐蕃人被遣散,给逻些城同样制造了巨大的压力。 大溃逃终究还是到来了,逻些城南面的守军在宋军的炮击间隙向宋军大量投降,他们是大规模整编制的投降,一次归降来了近万人,同时也使得靠近南城的百姓大量涌出归降,溃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这次大规模的归降触动了整个逻些城,原本还打算抵抗的吐蕃军队也开始撑不住了,思想上产生裂痕的他们开始了动摇。 而即便如此,宋军仍然没有打算攻城,相反增加了围城的力度,不断的接纳掏出来的吐蕃军民。 角厮罗除了气急败坏之外,别无他法。 时间在不但的流失,逻些城中的人口基数依旧庞大,坐吃山空的逻些城逐渐出现粮食的供应紧张。 百姓的口粮被严格限制,唯一需要的便是满足军队的所需,角厮罗不敢再失去军队了,百姓的溃逃他无法阻止,但军队的溃逃他却要控制。 就这样宋军和吐蕃大军对峙了半个月,宋军的补给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运来,大军也在不断的分兵清剿高原上的反抗力量,清剿那些效忠吐蕃,效忠角厮罗的残余军队。 宋军战果不断的扩大,利用角厮罗和吐蕃主力被围的这段时间,宋军已经控制了逻些城的南部和北部的所有土地,同时对东面宋军早已占下土地进行加强管理。 事实上边防线已经被宋军向前推进到了逻些城,围城并不妨碍宋军对已经占下的土地进行建设和统治,这是在赵祯在同时进行的事情。 一旦逻些城中的粮食耗尽,其结果便是鱼死网破,要么角厮罗奋起反抗和出城突围和宋军拼个鱼死网破,要不然便是被宋军彻底困死在城中。 而无论那个结果都是宋军得利,伤亡可被降低到最小。 第两千四百一十三章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然历史有时也是重复的。 曾经的吐蕃王朝从高原之上凶猛而下,一直到攻陷了汉家王朝的国都,而现在大宋作为汉家文明的继承者,“逆流而上”从中原大地攻上了吐蕃高原的国都。 这便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大宋围困逻些城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双方都在不断的暗中较量,角厮罗不断的维护着逻些城,但成果相当可悲,一个月的时间里,逻些城的军民不断的减少,近五十万的吐蕃军民眼下已经只剩下三十万人。 一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的逃走了近二十万人,这不光是吐蕃的损失,也是宋军的巨大工程,不断的接收这些吐蕃人,安置吐蕃人。 剩下的三十万军民依旧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而一个月的时间逻些城的粮食已经进入危机,大量的粮食消耗让角厮罗承受不起。 粮食已经快要告罄,角厮罗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而宋军的围困依旧是固若金汤。 宋军仿佛不知疲惫,隆隆的火炮声响起的时候,角厮罗下定决心……开城投降。 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三十万军民没有粮食,再继续耗下去只能饿死更多的人,负隅顽抗没有好下场。 红宫之中仁钦桑波带着留下的吐蕃朝臣们站在大殿之中等待,他们在等待角厮罗突围的命令,在这最后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制定好了突围的计划。 但这一次角厮罗感觉到他真的累了,贤觉站在大殿的角落里,他知道眼下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跟随吐蕃的残余继续向西,继续过着被大宋驱逐的生活和传道之路。 “请求赞普下令!” 随着仁钦桑波的话,一群吐蕃朝臣跟着大喊:“请赞普下令!” 角厮罗微微摆手:“朕不打算跑了,带着你们突围有何意义?宋军战力强大,付出的只是更多吐蕃男儿的性命而已!我角厮罗一路从青塘而来,能够带着吐蕃完成一次大一统已经是极限了,但生不逢时啊!他赵祯的大宋比吐蕃更强大,朕没有时间带领吐蕃超越大宋,只能带领你们走到这里。” “赞普?!” 吐蕃的朝臣惊慌失措,他们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角厮罗居然打算向宋人投降,要知道他在吐蕃的治理已经使得吐蕃强大很多,最少比原本分裂的吐蕃要强大。 吐蕃没有的农奴,没有的无处不在的压迫,有了自己的文化和传承,也有自己的尊严,再也不是那个分散的部族了。 现在角厮罗居然打算向宋人投降,这对于剩下的吐蕃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但角厮罗是个聪明人,他在这个时候以理性做出了判断和抉择,对抗大宋的后果他清楚,即便是突围成功又如何,就如他所说,除了损失更多的吐蕃勇士之外,再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大家继续向西,继续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继续被大宋追杀征伐?角厮罗忽然觉得自己累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背叛大宋的打算,是他刘涣逼迫的自己,自己在吐蕃所做的一切最后成为了大宋的嫁衣。 被整合起来的吐蕃虽然更为强大,但也更利于大宋的攻伐,一块完整的土地和不同部族分裂开的土地那一个更方便大宋的获取? 对于国力不是很强大的王朝来说当然是分裂的,但对于一个如同大宋一般的强大王朝来说,自然是前者。 眼下大宋对吐蕃的征伐就能看出这是他赵祯早就预谋好的事情,吐蕃各部已经被自己给整合好,各地的旧贵族也被自己所消灭,继而是吐蕃中央对地方上的管辖,大宋占据了这些土地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直接派遣官员的就好。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角厮罗早就已经有了预感,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赵祯做嫁衣。 但他即便是知道也在不断的努力去做,他希望有一个翻盘的机会,希望获得一个带领吐蕃走向繁荣的机会,所以他才会明知是赵祯的陷阱也依旧统一吐蕃,明知可能会给大宋做嫁衣也要努力的发展吐蕃,加强地方管理,这就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明知道面前是一杯毒酒也要喝下去,这便是汉人的“饮鸩止渴”吧? 越是作为一国的帝王,角厮罗越清楚大宋的强大,原本还是青塘的主人时,他并没有觉得大宋有多么的厉害,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大宋是世上最强大的王朝,若是不及损失的进攻吐蕃,一路上必然是摧枯拉朽。 他大宋皇帝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为的就是一步步的攻伐吐蕃,一步步的稳固大宋在吐蕃高原上的统治。 现在他已经看开了,是自己不自量力,想要和大宋对抗而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源自于自己的贪婪。 想想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这一切都做了大宋的嫁衣,还不如早早的归附大宋,在神都城中当一个闲散的西平王也没有什么不好………… 交出兵权,只身前往大宋,如此大宋皇帝还能以叛宋论处他吗?到时间整个青塘都是大宋的,大宋根本就没有借口对青塘出兵。 虽然青塘最终很可能会被大宋蚕食,但若是大宋想要对整个高原动手,将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稍稍算了一下,宋军的伤亡并没有多少,南北两路大军怕是架起来也未曾战死一万宋军,而若是自己和城外的宋军拼个鱼死网破,不光宋人会有所损失,吐蕃的损失更是承受不起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开城向宋军投降!” 红宫中的所有人再次焦急的大喊:“赞普!” 仁钦桑波更是开口道:“赞普心中所想仁钦桑波明白,但若是我等突围一路向西还有生机!” “西面还有什么生机?大宋的目的不光是占据逻些城,而是要夺取整个吐蕃,再往西便只剩下天竺了,天竺人自身不保,他们也是属于宋人的管辖之下,听说天竺人以种姓判定人的高低,而宋人在天竺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最高种姓的婆罗门!” 仁钦桑波微微摇头道:“不是天竺,而是伽色尼!” 第两千四百一十四章疯了的仁钦桑波 仁钦桑波的话让吐蕃的朝臣们眼睛一亮,但角厮罗却摇了摇头道:“伽色尼虽然是塞尔柱的附属国,但国力依旧不可小觑,马哈茂德虽然已经死去,但他继任者却个个都不简单,这还是在咱们能够突围之下的打算。” 仁钦桑波缓缓开口道:“臣愿意作为使者出使宋军面见大宋皇帝,让他放我等离开!” 疯了! 所有人都认为仁钦桑波已经疯了,但角厮罗却忽然眨了眨眼睛,望向仁钦桑波道:“你的意思是说服大宋皇帝让他放我等率领二十万大军离开,征战伽色尼?” 仁钦桑波微微点头:“我等虽然不是宋人的对手,但攻伐伽色尼却不在话下,宋人皇帝想要的一定拿是吐蕃高原的土地吗? 臣觉得大宋皇帝想要的是吐蕃高原作为大宋的西北屏障,和大宋的新疆路一样可以抵御塞尔柱的侵袭,而我等攻伐伽色尼,必然会引起塞尔柱人的警惕,宋人皇帝必乐见其成!” 仁钦桑波的思维方式很跳脱,利用一些跟外围的冲突来解决眼下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冲突,而这个计划让吐蕃的朝臣极为吃惊,却让角厮罗微微点头。 仁钦桑波看似说的天马行空,但事实上却是正中大宋皇帝的下怀,赵祯是个什么样的人角厮罗自己再清楚不过。 赵祯看似好战,南灭大理,北伐辽朝,西征党项,东灭亡女真,但实际上这些战争都是在为中原的安全进行考虑。 甚至于在新疆路铁门关外和那些西域王朝的战争也是如此,若是现在纵观大宋,东面已经完全没有威胁,除了大海便都是大宋的疆土,甚至于海外的倭国也变成您大宋的海东州,至于琉球王国就更不用说您,直接成为大宋的琉球州。 唯一存在于大宋东面的王朝便是区区高丽人,还是被大宋给打怕了的高丽人,他们对大宋俯首称臣,不说对大宋产生威胁,能够在大宋这个庞然大物之下存活便已经是极为不易对了。 至于大宋对北面,东北方对东海洲已经彻底成为大宋百姓对居住之地,女真人不是内迁就是成为大宋向北探索对先遣队,根本没有能力和大宋抗衡。 辽朝同样如此,契丹人融入大宋对速度比角厮罗想象对要快得多,党项人更是如此,汉家文明接纳他们对速度之快,消融之大,让人怀疑是不是汉人有什么巫术? 这才短短不到二十年对时间里,党项人和契丹人对血脉几乎快要消失不见,只能在大宋的某些地方隐隐约约的有所发现,更多的是他们主动融入到大宋的环境之中。 不是大宋逼迫他们成为汉家百姓,而是他们自己要求融入到汉家百姓之中,他们自己销声匿迹,原本还能保留的一些传统和文化早已消亡,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 角厮罗并不知道,这就是文化倾轧,华夏的儒家文明以及现在大宋的各家学派之间对思想对开放程度远超角厮罗对想象。 他们可以用最理性对方式吸纳外族对文化,技术,道德观念,同时还能用最感性对方式对这些动心进行改变。 使其成为符合华夏所需和认知对东西,并用汉家对语言和文字表述出来,最终这些外族文明中对璀璨瑰宝就便成为华夏汉室的东西。 东南西北,这是他赵祯用兵的四个方向,也是他赵祯在巩固大宋统治的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贤觉从大宋带来的消息角厮罗从没有过怀疑,大宋皇帝都快把佛门从大宋完全驱逐出去了,贤觉来到吐蕃就是为了让佛门延续下去,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所以大宋攻伐吐蕃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维护中原的安全,把四周能对大宋产生威胁的王朝全部消灭掉,最后只剩下一个中央统治的大宋。 而当下的吐蕃同样如此,角厮罗知道吐蕃就是大宋的最后一个边境敌人,吐蕃高原的存在就是对中原王朝的一个重大威胁。 角厮罗之所以敢如此和大宋对抗在一定程度上是希望效仿高丽,站稳脚跟之后,利用地利迫使赵祯放弃对高原的攻伐。 但事实上他错了,赵祯没有进攻高丽王朝,在根本上不是因为打不下来,而是收益问题,大宋没有必要劳师动众的去攻伐高丽,因为这个疆域狭小的王朝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大宋的威胁。 高丽多山,还是个小国,攻伐高丽的收益要远远小于所耗费的国力,简单的说其实就是“不值当”。 高丽连让大宋这样的强国感觉到威胁的能力都没有,相反吐蕃却不然,汉家王朝一直忌惮这位高原上的“邻居”他们对中原汉室的威胁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而想通了这一切的角厮罗同意了仁钦桑波的观点,但他并没有打算让仁钦桑波出使宋军的打算,而是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自己亲自去面见大宋皇帝! 红宫之中的朝臣以及侍卫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赞普居然在这个时候会有如此决心和意志,要知道宋军是恨他角厮罗不死的! 但朝堂之中不是没人支持角厮罗,一直沉默不言的贤觉声音洪亮的开口道:“哦弥陀佛!赞普拥有大智慧,此乃吐蕃的唯一生机,若是抓住可您吐蕃延续下去,虽非高原之地,且在两大强国之间,但一息尚存!” 贤觉的说法让角厮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大宋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边发动战争,一边又要减少宋军的伤亡。 他赵祯最不怕的便是消耗国力,最怕的却是消耗大宋将士的生命。 仁钦桑波的提议让角厮罗非常认同,这时候贤觉的怂恿也很重要,最终他下定决心,单骑赴死。 一兵一卒不带,径直往宋军大营而去才是最安全的。 赵祯身为大宋的帝王,带甲百万,自己是吐蕃的赞普,一兵一卒未带,他赵祯是能杀死自己还是能囚禁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很难看。 何况自己是向大宋投降的,同时也是带来的对大宋有利的条件! 就在角厮罗下定决心的时候,贤觉却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打算陪角厮罗一起前往宋军大营,面见赵祯…………………… 第两千四百一十五章角厮罗的到来 贤觉的相随在角厮罗看来没有什么,这是他表忠心的举动,毕竟贤觉离开大宋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被逼无奈。 至于吐蕃的大相仁钦桑波却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贤觉这时候和角厮罗一起前往大宋并非好事,他这是看到吐蕃大势已去,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仁钦桑波从一开始就觉得贤觉不对劲,按照常人的想法,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躲的越远越好吗? 贤觉和大宋之间的间隙以及和大宋官家之间的龌龊他是知道的,不光知道还知道的很清楚,贤觉作为投名状和他说了许多佛门在大宋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了这些就代表他以后就是吐蕃的人了。 但现在贤觉居然会要求和角厮罗一起出使宋军的大营,去见大宋的皇帝,难道他不应该是最担心自己性命的人吗? 事出有异必有妖,这是宋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在仁钦桑波看来贤觉显然是反常的,这就是有异,所以在角厮罗离开红宫之后,仁钦桑波特意叮嘱他道:“赞普,小心贤觉,此人太过关心此事。” 角厮罗笑道:“他当然关心,此事若是不成,他贤觉和吐蕃的佛门之徒都将受到牵连,苯教要比中原的佛门更加的纯粹许多!但最少他贤觉是会站在吐蕃这一边,作为宋人他了解大宋皇帝,大宋皇帝也了解他,由他从中斡旋,些许会对朕更好一些。” 仁钦桑波不再说话,也许是眼下紧张的局势让他过分的紧张,角厮罗的话也没错,贤觉的身份特殊,也许他跟随赞普前去宋军大营面见大宋皇帝更加稳妥。 角厮罗一个人蹬上了战马,身上没有任何的甲胄,也没有刀剑,只是一身吐蕃的传统服饰,但最明显的便是他头上的那一顶,三瓣宝冠箍住的有凹槽装饰的无沿帽,眼色猩红且要高于一般吐蕃人的帽子。 而角厮罗的胸口还挂着一个方圆三寸的盒子,里面是最上等的瑟瑟石,角厮罗的服饰便是红带子包头,身着长袍,足穿脚尖朝上的靴子。 这一身打扮颇有点西域风情,但确实是吐蕃赞普的服饰,史书中记载的吐蕃最伟大的赞普松赞干布就是这么穿的。 跟在他身后的贤觉只有一身僧衣一匹白马,两人就以这种怪异的组合缓缓的向宋军大营而去,这是角厮罗被围困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离开逻些城,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宋军大营的完整模样。 一队宋军游骑早早的就发现了他们,并且打算过来接应,因为游骑以为这俩个人是“弃暗投明”向大宋投降的寻常人。 但角厮罗在宋军接近之后便大声报上自己的名号:“吾乃吐蕃赞普,面见大宋皇帝陛下!” 游骑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上前,而是忽然拉开距离观望,他们都觉得这个人是疯子,谁不知道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关系乃是剑拔弩张,角厮罗本事叛宋之人,谁冒充角厮罗便等同于寻死无异! 角厮罗打马在原地绕了一圈,展示了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同时高举双手道:“吾乃吐蕃赞普角厮罗,这位是贵国的贤觉法师,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贤觉在此时起到了关键作用,几个游骑在看到贤觉的打扮以及模样后有些相信,稍稍商议一会后,一骑飞速前往大营奏报,剩下的人带着角厮罗和贤觉继续保持慢速向军营而去。 看到这样熟练的操作,角厮罗微微叹息,这就是大宋的军队,这就是大宋的游骑,经验丰富,“手法老道”。 小小的时间差会让宋军拥有更充分的准备时间,也会让大宋皇帝更加的有把握。 这就是宋军的军队,角厮罗不知道用什么词去表达,但他却知道这样的军队是可怕的,细节上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本能的按照军中的规矩去行事。 在战场上这样的本能需要经过不断的征战来历练,而宋军该有的全都有了,这同样也让角厮罗嫉妒。 贤觉的表情如同老僧入定,宋军游骑不断在二人脸上扫视,他们没想到吐蕃的赞普会真的出来投降,但他为何只身一人出来,还带了一个和尚? 王韶被蔡伯俙盯得有些发毛,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自然,刚刚那个游骑差点被没自己的眼神吓尿了………… “当真是角厮罗出城投降来了?一人一马?还带着贤觉和尚?” 王韶皱眉道:“这话本将还能乱传?速速禀报官家!” 蔡伯俙不断的吸着凉气把消息告诉了三才,三才稍稍一顿后便道:“确定是角厮罗?” 蔡伯俙挠了挠头:“据那游骑说体貌特征都是像是角厮罗,但没有亲眼见过还不能确认!” 三才点了点头道:“你是认识角厮罗模样的,如此你便随老夫走上一趟,若是角厮罗确认清楚再向官家奏报!” 蔡伯俙微微点头:“如此也好…………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才一手拎着上了战马,模样就像是一只秃鹫拽着一头猪………… 蔡伯俙知道三才为何如此紧张,事关重大不说官家这几日就在念叨着角厮罗的消息,眼下角厮罗的投降会使得宋军把逻些城之战的伤亡降到最低! 官家所担心的也就是三才和蔡伯俙担心的,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万万不敢怠慢,即便是被三才粗暴对待,蔡伯俙也没有任何怨言,他只想尽快的看到角厮罗本人以确定这是真的。 当蔡伯俙看到贤觉的时候就知道游骑所言非虚,角厮罗的容貌变了许多,但原本的轮廓却没有便,虽然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但蔡伯俙可以肯定他就是角厮罗。 至于三才却是从另外一样东西上感受到眼前此人就是角厮罗,气质! 原本的角厮罗只不过是青塘部的主人,而眼下的角厮罗是吐蕃的主人,身上的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尤其是三才这般在帝王身边待的久的人,世上什么样的人他没瞧见过? 什么人就有什么样的气质,眼前的这个吐蕃人就是角厮罗无疑,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帝王的气质在其中,虽然说不上来,但三才可以肯定! “赞普请随奴婢前往军中面圣!” 三才的声音不卑不亢,在他看来吐蕃的皇帝也是皇帝,需要给他同等的尊重,至于边上的贤觉和尚,自动被他无事了。 第两千四百一十六章无耻小人 蔡伯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角厮罗居然会真的向大宋投降的,之前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对抗大宋,都是在和大宋彻底决裂,当然这也是大宋在刻意的和角厮罗决裂,把他作为一个叛徒来对待。 不死不休的关系使得角厮罗的投降无异于自杀行径,这个精明的青塘旧主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马匹一颠一颠的向宋军大营而去,蔡伯俙骑在马上看着角厮罗道:“你是如何会有归降这个念头的?早先何不归降?偏偏拖到现在?” 角厮罗看着蔡伯俙咧嘴笑了笑:“本赞普认得你,你是大宋皇帝的近臣,也是驸马蔡伯俙,我为何不归降难道官家不知道吗?” 蔡伯俙微微一滞不再说话,从角厮罗在青塘部以及“背叛”大宋一路统治高原吐蕃,这些前因后果他都是知道的。 当初角厮罗并没有明确背叛大宋,而是被刘涣逼得不得不背叛大宋,刘涣把事情做的太绝,甚至不惜绕过官家之下设下伏兵。 角厮罗与其说是背叛大宋,不如说是被刘涣离间的背叛大宋,虽然叛宋已经成为事实,但他在主观上却并非是故意的。 这时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在这里打哑谜。 但有人却在这个时候不适时宜的找上了三才,贤觉骑在马上宝相庄严的靠近了三才,小声道:“角厮罗归降大宋,乃老僧劝降,不知这可合官家的心思?” 三才惊讶的望向贤觉:“未曾想这角厮罗是听了你的劝说?但某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角厮罗自愿归降的呢?” 贤觉笑道:“佛法本就是开智渡人之法,老衲简述利害,如此危局之下角厮罗自然知晓何去何从,并且他不光会归降大宋,还会成为大宋的马前卒!” 三才眼睛微转,颔首笑道:“哦?既然如此还请法师详细道来,也好让某家向官家奏报!” 贤觉骑在马上双腿加紧马背,双手合十道:“眼下大宋围困逻些城,显然吐蕃人自是不敌,官家想要的不是吐蕃高原,而是西北之地再无威胁,拿下吐蕃西北便再无祸患,再往西便是高山无人可越,至于高山过后便是天竺,早已成为我大宋的手下败将不敢掠大宋锋芒!” 三才微微点头,没想到这老和尚对局势知道的一清二楚,微微抬手道:“法师继续!” 贤觉点头道:“剩下的便只有西北,但那里乃是大宋的新疆路,又有铁门关坐镇,当真是稳固异常,便是塞尔柱派遣重兵袭击,也要先越过八百里瀚海,但唯独一处不好说,伽色尼…………” “伽色尼?” 贤觉醒悟过来小声道:“便是大宋常常称之为西大食国的吉慈尼!” 三才微微点头,伽色尼他没听书过,但吉慈尼他听说过好多次,据说是新疆如西面的一个王朝。 来自西北的消息说,这个王朝正处于内乱,而这个时候贤觉说服角厮罗,打算让他成为大宋的马前卒征服伽色尼以稳固大宋的西北,同时对塞尔柱产生为威胁…………这个贤觉好高明的手段! ………………………… 其实贤觉不过是现学现卖,把从红宫中听到的仁钦桑波和角厮罗之间的商议通过自己的嘴巴说出来而已。 只是掌握了时间以及三才对自己汉家人的认可,而把所有的功劳和对自己有利的话说出来。 他是在误导三才,让三才相信他说的话,相信是他劝说角厮罗归降大宋,并且愿意成为大宋的马前卒。 如此一来,他贤觉就可以带领佛门免受此次大宋攻伐吐蕃所带来的“附带伤害”。 到了宋军大营之中,角厮罗便看到了一身宋军甲胄的噶日哒措,这个曾经属于青塘的第一武将就这样成为宋军的武臣。 要知道赵祯亲自出马没有用钱财,也没有用权势,而是用了比这两者都要高贵也让噶日哒措难以拒绝的理由让他成功归降……为了吐蕃人更美好的“明天”。 “赞普……” 在瞧见了角厮罗之后,噶日哒措下意识的开口,而角厮罗并没有多么的愤怒,相反在噶日哒措的尴尬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塘部的勇士在哪里都是最好的!” 说完便大声朝着赵祯所在的帐篷大喊:“官家无需这般的羞辱角厮罗,也无需让青塘部的汉子难做,噶日哒措的忠诚毋庸置疑!” 赵祯摊手从帐篷中走出,无奈的开口道:“朕说这是巧合你相信吗?” 角厮罗自然是不相信的,一旦一个人认定某事,那无论对方怎么解释,心中的怀疑还是不会打消。 而他很快也遇到同样的事情…………………… 三才很快把角厮罗的来意向赵祯奏报,并且把贤觉对他说的话一同告诉了赵祯,赵祯听完之后不过微微一笑道:“非常有趣……你觉得贤觉能有这样的脑子?恐怕他连吉慈尼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才微微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贤觉胆敢欺君?” 赵祯摇了摇头:“这个朕便不知了,但谎言终究是谎言,一戳就破。” 戳破谎言的最好手段就是双方对质,既然贤觉说角厮罗的所作所为是他劝说的,那便好办,让他和角厮罗一起面圣。 而从一开始贤觉都没有和角厮罗一起面圣的打算,他希望单独面见赵祯,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对角厮罗他是说自己先去和大宋皇帝谈,以免角厮罗尴尬,被大宋的条件或是态度搞的措手不及。 而他对三才说,单独面见赵祯是为了把一切和盘托出,免得角厮罗临时改变想法。 这一套招数使的是“两面讨好”,无论是赵祯还是角厮罗都会认为他贤觉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并且贤觉恰好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他知道了角厮罗的想法,同时也可获知大宋的态度。 在他面见过赵祯之后,角厮罗一定会说出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如此一来贤觉就在双方的不知不觉中成为最受益的人。 但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谋划最怕一件事,贤觉和角厮罗同时面圣,所以贤觉在想方设法的躲开,而赵祯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第两千四百一十七章节宋帝与赞普 赵祯从一开始就知道,战争过后便需要政治的介入,只有这样角厮罗才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而赵祯也可以通过政治上的手段把利益扩展到最大。 这也是人类文明历史中,战争前后必有政治的根本原因,利益……………… 当俩个文明之间通过外交的手段不能够获得,或是不能够平衡利益的时候,战争就会爆发。 远古时期的利益极少有过平衡的,因为男人需要女人就用一根大棒子直接敲晕带回山洞,而随着不断的进化,想要获得女人那就需要一系列的复杂操作,尤其是在东方。 不同文明之间也是如此,现在不同文明之间利益的平衡不再是依靠双方的暴力手段作为单纯的基础,远古时期的部族战争就是四个字“不服就干!” 眼下需要的是外交和战争同时进行,战争和谈判也在不断的上演,当然现在的世界还没有理性到后世那般,发动一场战争需要多放斡旋。 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战争是大宋发动的,但同样也找了一个理由,角厮罗叛宋。 而到了现在,战争几乎没有打下去的可能,因为逻些城中的力量被围困数月之久后,已经没有太多的战力。 何况角厮罗自己也出现了,战争不能给角厮罗带来最后的利益,于是他希望通过谈判的方式来终结这场战争,归降大宋是他唯一的办法。 当然这也是赵祯预料之外的事情,能够和谈归降无异于是最好的事情,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最后一战以围城开始,以归降结束,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只是外交上的最后一次博弈,双方之间的筹码都不算小,也都大抵知晓对方心中的想法,赵祯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远非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在三才告诉赵祯,是贤觉鼓动角厮罗归降的时候,并且是他让角厮罗成为大宋的马前卒率兵征伐伽色尼的时候,赵祯压根就不相信! 曾几何时,赵祯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互相信任到了一种令人不解的程度,赵祯在写给角厮罗的书信中直接坦言:“青塘所部,如宋右臂,西平王如朕之肱骨!” 赵祯作为皇帝是极少这么信任某个人的,而且角厮罗当时对赵祯的信任也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自从和大宋联合攻打西夏之后,他之前向大宋提出的所有条件几乎都得到了赵祯的满足。 不光如此,大宋还和青塘部通商买卖,给青塘部相当大的好处,更多的土地,更高的货物收购价格,等等等等。 青盐之所以成为大宋的奢侈品,在很大程度上是赵祯对角厮罗以及整个青塘部的照顾。 那时候的大宋和青塘之间是真正的蜜月期,赵祯和角厮罗之间的信任以及了解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作为西平王,角厮罗极好的履行了他对大宋的义务,而作为皇帝赵祯也对角厮罗给予了关照,可以说在那个时候,赵祯不相信角厮罗会背叛大宋。 而刘涣的所作所为让人不齿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附和了赵祯的利益,赵祯是不担心眼下的角厮罗和青塘部背叛大宋,但他却在心中隐隐担忧在未来角厮罗会背叛大宋。 西平王和平西王之间只有一次之差,赵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在后世鼎鼎大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 虽然角厮罗和吴三桂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但赵祯对角厮罗以及青塘部的担忧却与日俱增。 当刘涣逼迫角厮罗谋反之后,赵祯便顺水推舟的往下继续,大宋和吐蕃的关系开始剑拔弩张,同时赵祯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也彻底覆灭。 信任这东西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比黄金还珍贵但却比沙硕更容易消失。 虽然赵祯知道角厮罗“背叛”的前因后果,但赵祯和角厮罗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角厮罗担心的是赵祯会用更多的手段来污蔑他,至于赵祯担心的是角厮罗对当初刘涣的污蔑以及大宋的态度不可能会再相信自己。 眼下这对曾经的君臣已经变成了俩个君主,吐蕃的赞普就是君王,这是赵祯也要承认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大宋和吐蕃之间的关系互不统属但却互相承认,大宋承认吐蕃是一个独立的王朝,否则就不会派兵征伐,而吐蕃对待大宋的态度亦然。 眼下赵祯和角厮罗再次相遇,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已经从原本的信任变成猜忌,从同盟变成了敌对。 大宋和吐蕃作战以来,赵祯再也没有过角厮罗的消息,也没有过角厮罗的书信。 看着眼前沧桑许多的角厮罗,赵祯不由的感慨:“岁月不饶人,角厮罗你也老了……” 这是发自肺腑的话,角厮罗看向御座上的赵祯自嘲的笑了笑随后道:“官家神采依旧!角厮罗看不到岁月在您身上留下的任何痕迹。” 赵祯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这倒是,朕还没瞧见有一根华发出现在朕的脑袋上。”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话锋一转:“只是朕不知道,贤觉什么时候成为你吐蕃的谋臣了?居然能给你如此好的建议,让你再度成为大宋的爪牙。” 御帐中的气氛瞬间尴尬,贤觉惊讶的望向赵祯,他没想到堂堂大宋皇帝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询问角厮罗,同时也戳穿了自己! 而角厮罗同样震惊的望向贤觉,想明白前因后果,角厮罗微微一笑:“官家,小人无处不在,就如同当年离间臣和大宋的刘涣一样,跳梁小丑总会给自己谋利,官家慧目如炬,自然能看清楚其中的魑魅魍魉!” 赵祯点了点头便对三才挥了挥手:“把法师“请”下去,好生招待!” 三才在赵祯的声音中听见的明显加强的请字,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望向贤觉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削和阴冷。 “法师请!” 简答的一句话让贤觉猛然一颤,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大宋和吐蕃两面混不下去了,大宋皇帝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官家恕罪!” 一肚子的话在酝酿到嘴边的时候,贤觉只能说出这四个字,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好辩驳的借口。 第两千四百一十八章节占据高原和灭了吐蕃有何区别? 卑鄙的小人总是会被别人发现,只不过发现的场合不一样,有些是被当众揭穿,有些则是在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 当然前者更为让人愤恨,贤觉的行为让人不齿,把吐蕃人自己寻找的出路变成他的功劳,这不光是在侮辱角厮罗,还是在侮辱整个吐蕃人的智慧。 仁钦桑波的怀疑是正确的,角厮罗现在回过神来,相信了仁钦桑波这位吐蕃智者的话,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贤觉要一路跟来。 但角厮罗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愤怒,相反在吐蕃王朝大厦将倾的时候,有人利用吐蕃为自己赚取最后的生机无可厚非。 若是非要说贤觉是小人,也不是不可以,但角厮罗却知道,贤觉带着汉传佛教抵达吐蕃之后多多少少也给吐蕃带来了好处。 汉传佛教对于吐蕃来说,好处远远超过了坏处,在大宋人人喊打的佛门在吐蕃却成为百姓趋之若鹜的地方。 苯教和佛教在一定程度上开始融合,双方之间虽然是不太相同,但毕竟有着共同共通的地方,这对于原本分裂的吐蕃诸部来说都是一次融合的极好契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吐蕃的信仰才刚刚开始恢复,吐蕃人也在汉传佛教的帮助下更加的团结。 角厮罗利用汉传佛教不断的巩固自己的统治,汉传佛教也利用在吐蕃的地位不断的发展和传教,双方之间算是各取所需。 贤觉现在所作的在角厮罗看来无可厚非,不过是在大宋面前表功而已,不过是在争抢仁钦桑波的功劳,这对角厮罗以及吐蕃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什么破坏。 唯一倒霉的便是贤觉自己,此时的角厮罗才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随着贤觉被拖下去,御帐之中只剩下角厮罗和赵祯以及边上随时警惕的蔡伯俙,虎视眈眈的模样让角厮罗不由得发笑。 “这位大宋的驸马难道是担心本赞普对官家不利吗?如此小心翼翼实属不当,难道在这御帐之中少了那些暗中护卫的人?” 蔡伯俙笑了笑:“你怎觉得本驸马小心翼翼,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难道只有本赞普一人看到你手中的火枪枪柄了吗?” 蔡伯俙下意识的把握着火枪的手向背后藏了藏,他没想到角厮罗居然瞧见了,而边上的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货是真的不行啊! 之前就告诉他没必要隐藏火枪,角厮罗不敢在御帐中有任何动作,但蔡伯俙还是觉得有备无患,把一柄短火枪藏在了身后。 即便是被当众揭穿,蔡伯俙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丢人的,为了官家的安危他做什么都不过分,而无论是角厮罗还是赵祯都无视了蔡伯俙手中的火枪。 角厮罗是来投降的,当然也是来为吐蕃求的一线生机的,吐蕃是一个民族,是一个文明,而不是一片土地的名称。 角厮罗需要延续吐蕃,需要给一部分吐蕃人一线生机,那就必须向大宋投降,当然这种投降更多的意味着“服软”“成为大宋的爪牙”。 赵祯并不在乎角厮罗的威胁,也不在乎吐蕃的威胁,相反他更加在乎的是角厮罗的想法,或者说更加在乎角厮罗的提议。 吐蕃向大宋归降,角厮罗率领逻些城以及西面的吐蕃军民向更遥远的西北进发,他们舍弃高原的土地,奉献给大宋为的只是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与和平。 西北是什么地方赵祯再清楚过不过,伽色尼王朝眼下正在迅速衰落,之前在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战争中,伽色尼王朝的君主马哈茂德不断的积蓄力量,不断的加强统治。 而强大一时的伽色尼王朝也得到了无暇顾及的塞尔柱王朝承认,但眼下的伽色尼王朝却在不断的衰落,明君一旦死去,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王室争权内讧,各省总督纷纷叛离,国势转衰,伽色尼王朝根本就不是塞尔柱人的对手,并且在逐渐的被塞尔柱所吞并。 而在这个时候,角厮罗希望带领大量的吐蕃人杀过去,分上一杯羹,这样的考虑可谓是掐大好处。 并且能为大宋吸引塞尔柱的战斗力,吐蕃人虽然在吐蕃高原上失去了地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在伊朗高原上存活以及延续下去。 可以说角厮罗的计划正中赵祯的下怀,也附和大宋的利益,这时候最要紧的便是附和大宋的利益,正如角厮罗猜想的一样,赵祯对吐蕃的执着不在于吐蕃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利益,而是在于吐蕃这片土地对大宋的地理重要性。 可以说理性的分析下来,角厮罗所说的一起都极为附和大宋的利益,赵祯发现自己几乎没有理由拒绝角厮罗的提议。 待角厮罗完整的说完,赵祯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你还想成为大宋的爪牙,所换取的也只是吐蕃的延续和生存……朕用简单话来说,你是希望朕放过你和逻些城中的数十万军民,之后你们会率领逻些城以西的吐蕃军民继续向西面前进,在吉慈尼获得土地重建家园?” 角厮罗微微点头:“吐蕃不是大宋的对手,角厮罗也不是官家的对手,我等已经知道了大宋的强大,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我等愿离开吐蕃的高原,向西而进。” “官家……” 蔡伯俙突然开口,望向赵祯小声呼唤,赵祯会意让他低声耳语:“官家,此时我大军以围困逻些城,便是和引兵不战,逻些城中的吐蕃人也撑不了多久,谁知道他角厮罗此言是否是为了暂且脱身,寻图战机再战?” 赵祯翻了一个白眼:“你没听出角厮罗的意思吗?他是被打怕了,也不敢再和大宋打了,愿意把剩下的吐蕃土地拱手奉送给大宋,自己带兵杀向吉慈尼夺取那里的土地。因为他知道,朕只是需要吐蕃高原作为大宋的西部屏障而已,而不是从始至终的期望灭绝吐蕃王朝。” 蔡伯俙有些糊涂,他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灭了吐蕃王朝便是夺取了吐蕃高原,这两者有何区别? 第两千四百一十九章节利益交换 区别相当大,在赵祯看来,吐蕃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就是有些为妙的,无论角厮罗存在与否都是一样,双方又担心对方,且又需要对方。 赵祯要拿下吐蕃高原,不光是需要这里的土地,还需要安定的环境,若是和吐蕃人血战到底,和逻些城中的三十万吐蕃军民作战到底,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双方之间结下不可磨灭的仇恨。 一旦仇恨的种子彻底种下,便是不死不休,大宋想要在吐蕃高原上维持稳定和中央直接管辖,那就需要大量的贸易带来好处,以及大量的驻兵进行强硬政策。 这样一来给大宋造成的压力也会十分巨大,赵祯从一开始就么有打算高成本进行战争的准备,更不可能高成本的去维护高原地区的稳定和安全。 在高原驻兵本就是一件难事,士兵需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还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同时因为大宋的役兵制,每四年就要轮换一批新兵,这些对大宋来说都是极大的开销和负担。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高原上的百姓自己遵从大宋的领导,遵从朝廷派遣的官员管辖,同时延长高原役兵的年限,再增加他们的军饷。 而眼下角厮罗的投降无疑是给赵祯送来了一份大礼,同时也是他给自己和逻些城残余力量的一次机会。 汉家兵法中的最高境界便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眼下角厮罗的投降也意味着大宋在和吐蕃的最后较量中,不战而屈人之兵,吐蕃人打不起,也不敢再打了,角厮罗清楚的知道他们和大宋之间的事态对比。 利用吐蕃的最后力量作为大宋的马前卒,这是一件对大宋皇帝来说极好的事情,仁钦桑波当初想到这个主意,着实让角厮罗大吃一惊。 现在看来,仁钦桑波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投其所好。 他知道大宋皇帝舍不得让自己的士兵和吐蕃人以及逻些城死磕到底,既然如此那就顺着他的意思来。 原本角厮罗的想法也是不想和宋军死磕,既然大势已去,那就没有犹豫,开城投降是最好的办法。 但仁钦桑波这位高原上的智者却想到了这个令人惊讶的办法,也给角厮罗和整个吐蕃带来了转机。 角厮罗也抓住了机会,他相信仁钦桑波,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赵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在御帐中,蔡伯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堂堂大宋皇帝居然和角厮罗这个名义上已经叛宋的吐蕃赞普在“讨价还价”,双方之间在不但的交换利益。 赵祯的条件看似简单但却非常苛刻:“大宋一直承认你吐蕃赞普的身份,只要你离开吐蕃的土地,大宋依旧会承认你的赞普身份,但是吐蕃的赞普必须受到大宋的册封。在名义上属于大宋的朝臣,代管吉慈尼!” 蔡伯俙在边上倒吸一口凉气,官家这显然是在步步紧逼,逼得角厮罗不得不承认大宋的身份,这意味着角厮罗和吐蕃永远也不可能摆脱大宋,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独立的王朝。 他们此次出征吉慈尼,就是在为大宋征战,在为大宋获取疆土,虽然还是他们在自治,但意义上几居室这样,当然在吉慈尼角厮罗和吐蕃是独立的,只不过在大宋却不是这样了。 赵祯不光是要角厮罗名义上属于大宋,更是要让他真正成为大宋的一部分。 角厮罗也不是一个轻易可以对付的人,他答应了赵祯的所有要求,但却提出一项让蔡伯俙和赵祯两人都惊讶的反议,让赵祯亲自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大宋再五十年内不得进攻被吐蕃攻占下来的吉慈尼。 赵祯思虑再三之后决定答应角厮罗的条件,在这个时代契约精神尤为重要,而对于赵祯这种发出圣旨昭告天下的举动,也意味着大宋从今往后都将在五十年内守护这份契约。 赵祯是没有办法,大宋没有必要和眼下这些仅存的吐蕃人硬拼,西面还有大量的吐蕃人存在,让他们都追随角厮罗离开之后。 剩下的吐蕃人大宋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们安分守己,逐渐的成为大宋的吐蕃人,而不是吐蕃高原的吐蕃人。 虽然两者之间看似有些相像,但事实上却相差千里,被大宋培养起来的吐蕃人,吐蕃的孩子还会对吐蕃有多少认同感吗? 这种认同感会逐渐消失,虽然还有吐蕃当地的习俗,但对与大宋的认同感要更加强烈。 毕竟大宋的贸易到了何处,何处就会兴盛起来,同样大宋的文化和教育也会出现在吐蕃高原上,吐蕃高原上的百姓也可以参加大宋的科举。 当这些剩下的吐蕃人留下,当他们融入大宋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角厮罗,忘记吐蕃王朝覆灭之后有一个叫角厮罗的赞普后裔又组建了一个吐蕃王朝。 历史有时很坚强,无论经过多少年它依旧存在,但有些历史却会被人为的破坏,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滚滚长河之中。 赵祯和角厮罗在御帐中“详谈”了很久,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博弈,谈判是外交博弈中重要的组成部份。 赵祯作为大宋的君王亲自参与外交谈判已是难得,若是不能在这上面占据绝对的优势,那他也算是白坐在宋帝的御座上了。 赵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他完全可以压制角厮罗的其他所有条件,即便是角厮罗希望宋军给一些粮食让他们度过难关这件事上,赵祯也没给角厮罗太大的帮助。 虽然双方之间的谈判不平等,但赵祯好歹给了角厮罗讨价还价的机会,同时也在否定一些事情之后同意了他的一些请求。 当然这对于吉慈尼来说是一场“肮脏”的交易,但并不妨碍赵祯从中获利,塞尔柱的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矛盾,若是在外部再增加一个强敌,赵祯相信图格鲁克会焦头烂额。 毕竟神圣罗马帝国的十字军东征已经被提前了,战争的阴云会笼罩在整个阿拉比世界,赵祯比谁都清楚这场打着宗教名义的战争会有多么的肮脏和丑陋。 第两千四百二十章节东方一直在改变着西方 赵祯对伽色尼王朝的了解仅限于记忆中的后世地图,那里是后世阿富汗以及伊朗的土地,那片土地号称是“帝国的产房。” 孕育出了无数璀璨辉煌的文明,那里也是古波斯之地,强大的帝国虽然没落,但许多先进的科技和文化却保存在那里,等待一个又一个强者的到来,给他们提供了强大的助力。 赵祯不得不佩服角厮罗的选择,而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正是吐蕃高原上公认的智者,吐蕃王朝的大相仁钦桑波。 他选了一个即便是赵祯都要佩服的“复活点”,谁也不知道吐蕃人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赵祯知道一点,当初突厥人被东方文明赶走之后,在西方世界搅动的是天翻地覆! 东方的华夏文明早早就在影响世界,不光是现在的大宋,早在唐时就和现在的大宋一样,做出一件改变世界的举动。 东方的蝴蝶煽动了一下小小的翅膀,一场席卷西方的风暴便由此而生,突厥这个词在历史上对西方以及中亚造成过多大的创伤? 贞观四年,突厥颉利可汗被俘,东突厥亡国。唐高宗显庆二年,突厥为唐所灭。 唐高宗永淳元年原东突厥叛国,建立后突厥,后突厥投降并归属武周,武则天封其可汗为“归国公”,并授予大周左卫大将军一职,协从武周作战。 后来复叛国,直到宝四年唐与回鹘联军攻灭后突厥汗国,东突厥诸部或者在战争中消亡,或者融入回鹘,或者融入唐朝。 唐朝灭西突厥后,原西突厥汗国所属突骑施、乌古斯、葛逻禄、钦察、卡拉吉、样磨、处月等部落也在中亚地区活跃。 突骑施在防止阿拉伯帝国在中亚的扩张起了重大作用,葛逻禄在唐末以后的中亚历史中扮演重要角色,与回鹘建立喀拉汗王朝。 这些都是东方的汉家王朝在无意之中造成的,阿拉伯帝国这个***哈里发掌权的国家一直是东西方世界的强者。 但突厥人的到来,彪悍而强大的突厥骑兵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恶魔的爪牙。 事实上塞尔柱也是突厥人建立的帝国,现在是中亚的霸主,而伽色尼王朝的衰败也预示着吐蕃人的兴起。 赵祯可以肯定,吐蕃的数十万精锐杀入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伽色尼之后会如何,以角厮罗的手段和仁钦桑波的才智,这个王朝会被吐蕃人所占据,并且玩弄于鼓掌之中。 吐蕃人的力量不白给,他们拥有彪悍的勇士,聪明的才智,以及从大宋“偷去的”火药技术。 这东西在强大的宋军面前不值一提,但到了西方可就不一样了。 眼下的封建时代,东方的大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文明,无论是科技还是文化,无论是军士还是后勤,大宋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甚至是超越了正常历史发展的时代。 赵祯成功的把一支可怕的军队按死在了草原之上,蒙古人的铁蹄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危害欧洲的“黄祸”,但同样的,赵祯也向西方释放了另一个“恶魔”。 尤其是在赵祯看到斗志高昂的角厮罗时,他觉得吐蕃人很有可能成为历史上的又一个“上帝之鞭”! 东汉在与北匈奴战争中取得胜利,从此北匈奴远走、南匈奴归附东汉王朝。 北匈奴西迁的第一站是乌孙的地盘,既现在的伊犁河上游一带。第二站是康居,也就是锡尔河上游东部。第三站为阿兰聊,这已经到了欧洲边缘。 当《波斯史》中提到三世纪末匈奴出现在阿兰聊时,这头饥渴太久的苍狼已经对它面前弱小的西方文明露出了爪牙,而匈奴人的伟大领袖阿提拉被称作上帝之鞭! 阿兰聊灭国后没多久,西方诸国还来不及为其哀悼,就将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浩劫。 巴兰勃率领匈奴铁骑入侵东哥特,来时排山倒海,去时十室九空,而且匈奴在三百年来对东方华夏文明作战以来学到的战争艺术和谋略,在欧洲国家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匈奴以战养战的方式沉重打击了东哥特人,当年迈的东哥特国王赫曼立克的军队被匈奴全歼后,他便自杀了,继位的维席密尔也兵败身亡。 赫曼立克之子呼哪蒙特率部投降,而其余的部众在阿拉修斯和萨弗莱克斯的带领下逃到西哥特。也有人逃向巴尔干。 罗马皇帝**斯调集大军在亚得里亚堡与哥特人会战,在哥特的重装骑兵面前曾经纵横欧亚的罗马方阵步兵毫无地位。 **斯和四万禁卫军全数战死,方阵步兵的时代过去了。 这一战,动摇了罗马的根基,罗马再也无法控制辖下的诸族和领土。而此时,匈奴人回到喀尔巴阡山以东,进行休整。 在这次战争中,西方诸族在匈奴军势的压力下为生存互相火并。而匈奴人则占据了巴诺尼亚把当地的哥特人列入统治之下后又开始无忧无虑的放牧生活。 乌尔丁死后,路加即位,路加死后他的两个侄儿白里达阿提拉共同治国。 在这段时间里西欧相当平静,而北欧,东欧战火纷飞,盎格鲁撒克逊人不堪匈奴压力,渡海流亡到英伦三岛。 在俄罗斯南部草原的匈奴人也归与阿提拉旗下,俄罗斯森林民族——斯拉夫人,芬兰人也告屈服,斯拉夫人就是在此时以“匈奴仆人”的身份第一次进入西欧的。 白里达死后,阿提拉独领匈奴,成为欧洲最有权势之人,王庭设于多瑙河以东的大草原上,此时的东西罗马都要向阿提拉进贡,匈奴在东方失去的荣光在西方找了回来! 赵祯看着兴奋的角厮罗微微感叹,也许自己又在西方造就了一个“上帝之鞭”? 只要是和东方文进行过对抗就会明白,在古老的智慧中,东方已经把战争变成了超越常规的“艺术形式”。 东方的手下败将经过华夏文明的历练后,几乎可以碾压西方的文明,尤其是以游牧为主的高原或是草原文明,一旦他们抵达西方便会立刻蜕变成为当地的霸主。 但即便如此,赵祯依旧决定给予角厮罗以一定的支持,让成为西方的新梦魇………… 第两千四百二十一章华夏西土 战争是谁都不喜欢的事情,因为战争会带来流血和牺牲,但人类似乎又无法避免战争,因为战争也会让人在战场上收获意想不到的荣誉和财富。 赵祯获得了难以估计的财富,高原的土地中蕴含的资源以及大量的草场给可以给大宋提供让人难以想象的利益。 吐蕃人即便是要撤离逻些城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宋军包围了整个逻些城,而吐蕃人更加担心的却是宋人突然发难。 本就不是宋人对手的吐蕃人几乎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而且宋军放他们离开在许多吐蕃人眼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少吐蕃的军官和将领认为这是宋军的谎言,为的就是诱骗吐蕃大军离城,从而便能达到半路奇袭的效果。 但宋军并没有这么做,一切都在宋军的安排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宋军甚至没有缴获吐蕃人的武器,只是在远处监视吐蕃大军的撤出,以及吐蕃百姓的离开。 宋军的办法很简单,撒开一个缺口,让吐蕃人有序撤离,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的约束便是宋军要求吐蕃军民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排成队列行进。 吐蕃人不知道其中缘由,而身为大相的仁钦桑波却清楚的告诉身边的吐蕃朝臣:“宋人此举是为了清点人数,横列十人前进,只需要数清纵列便可知晓人数多少,即便有差也相差无几。” 既然赵祯下旨放过逻些城中的守军,但赵祯同样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毕竟宋军也需要从这场围城之战得到好处,逻些城的那些财富如何能便宜吐蕃人? 吐蕃人可以带走他们的私人财物,但吐蕃的国库以及后宫中的财富却被限制带走。 角厮罗知道他不可能带走那些东西,毕竟附带大量辎重的吐蕃军民周也走不快,若是账册和国库中的东西以及红宫中的财富不相符,宋军完全能追杀过来。 虽说这是一场互信,但双方之间也是互有提防,谁都不是充分相信对方,吐蕃人可以穿戴盔甲手持兵器,而宋军同样是火枪上膛随时戒备。 可以说这时候任何的冲突都会导致一场灾难,甚至引发双方之间的全满战争,但同样宋军和吐蕃军都知道,眼下是难得的安宁,不需要死人便能结束这场战争。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宋人还是吐蕃人已经开始逐渐的厌烦,这是真实的战场,每天都可能出现突发的状况。 谁也保不齐会有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也没人敢打包票会很快结束。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无论是身为皇帝的赵祯,还是王韶和杨怀玉都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宋军已经快到“师老兵疲”的边缘。 和吐蕃人不一样,宋军虽然名义上打着惩戒吐蕃的旗号,但毕竟这是一场侵略战争,吐蕃人的斗志和意志将会比他们更为强大。 战争其实不光是国力的比拼,也是一场道德和意志的较量,双方之间谁主沉浮,谁笑到最后有许多因素的影响。 赵祯站在一片高地上看着不断从逻些城中撤出的吐蕃军队微微点头,吐蕃人并没有进行多么激烈的反抗,这印证了角厮罗之前的话,吐蕃人是真的被大宋打的怕了。 事情到了这里便成为定局,吐蕃人不希望在逻些城浪费自己手中的力量,而宋军同样也不希望在吐蕃人投降并且撤离时再进行高强度的战争。 双方之间达成的共识此时成为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是一次战争以及外交的延续,双方之间并没有爆发惊人的最后决战,而是进行了斡旋和妥协。 直到现在,赵祯对于角厮罗的魄力和对仁钦桑波的眼光都是极为感佩的。 虽然土地没有了,但角厮罗率领剩余的吐蕃人可以转战其他地方,这是一次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笔”。 吐蕃人拥有的信仰足以支撑他们再度崛起,同样在此次逻些城之围中残存下来的吐蕃人对角厮罗以及吐蕃王朝的决心是无比坚定的。 这就像是一次大浪淘沙,把一些不坚定以及不虔诚的人从逻些城中淘汰了出去,给角厮罗留下的都是精锐。 而随着角厮罗率领吐蕃人的不断西迁,这样的步骤还会进行,总有人舍不得离开吐蕃高原,角厮罗若是强迫他们离开,那他就是太蠢了。 大宋的西征早就了吐蕃的西征,而大宋在获得此次决战的胜利之后,也将划出属于吐蕃高原的土地。 也就是属于大宋的高原土地,这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毕竟大宋的绘制舆图的官吏并没有收集到来自吐蕃高原的全部消息。 他们要进行实地测量,要进行一个庞大工程的完善,这是大宋的根本法则。 每当大宋占据一片全新的土地之后,舆图的绘制以及完善乃是当务之急,大海对面的海东州舆图到现在还未彻底完成,大宋的舆图绘制官员有些已经在海东州带了数年之久,有些甚至立志要用一生时间来绘制出一本完整完善的海东州舆图。 高原的情况也是一样,但这并不影响宋军对角厮罗以及其追随者的驱逐。 宋军会留下一部分人在吐蕃驻扎,这里也将迎来更多的大宋官吏,他们要开始用大宋的律法以及制度官吏吐蕃,同时也要尊重这里的习俗。 赵祯在看着不断出城的吐蕃人心中微微有些心痛,毕竟这些人在后世也属于中华民族大家庭的。 虽然角厮罗会率领一部分吐蕃人开始他们的西征之路,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部份吐蕃人的西迁。 一个文明拥有最基础的权利,用自己的脚“投票”,在吐蕃高原不适合他们待的时候,吐蕃人开始西迁。 赵祯放他们离开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不希望战争再继续下去,不希望汉家文明和吐蕃文明之间彻底结下死仇,成为永远的死敌。 在赵祯眼中,吐蕃人也属于华夏,也是一个曾经辉煌又无比灿烂的文明。 而角厮罗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赵祯的利益,也让赵祯把最后的围城之战结束在了一场外交谈判之下。 宋军可能有些怨言,毕竟大军在高原上如此疲惫,最终是为了和吐蕃进行一场决战,大量的歼敌以获取战功。 而在国家利益面前,他们的战功并没有那么的重要,当然在得知战功翻倍之后,这些大宋的“好男儿”也就因为没有发动最后决战而感到侥幸,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到家乡,现在带着双倍的军功荣归故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宋的老兵都知道,真正上了战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第两千四百二十二章最后的对话 没人能够预测未来的走势,即便是赵祯也不行,虽然他来自后世,但眼下的大宋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蝴蝶的翅膀扇了一扇,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同,赵祯骤然发下大宋不再是曾经的大宋,而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最显著的便是赵祯自己帮助了一赐乐业人,他们在复国之后便如同坚强的小草在局势复杂的地中海沿岸生根发叶,到了现在谁也不能轻易把他们从家乡的土地上连根拔起。 至于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以及中亚的塞尔柱王朝更是开始了激烈的对抗。 整个世界都因为大宋的改变而发生改变,大宋的影响已经开始在无意之中进入了全球性的影响。 但除了赵祯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他个人对大宋进行的改变之后,对整个世界产生的改变。 吐蕃人已经基本上从逻些城撤走,后续还有一些零星的吐蕃人走在最后,他们是仁钦桑波以及他的亲卫,作为吐蕃的大相,他在殿后,但同样的他也需要保障吐蕃人的安全。 赵祯可以杀死角厮罗,但却无法对一个忠于自己王朝和皇帝的人动手。 一匹白马,一身素衣,赵祯就是如此简单的骑马在逻些城门口,身后的士兵相距了一段距离,眼下已经没人会对赵祯产生威胁。 仁钦桑波轻轻的磕了一下马肚,驱马缓缓靠近赵祯,这个举动瞬间让四周的人紧张起来。 但赵祯并不在意,随意的挥了挥手让御前直停止前进,示意自己很安全,仁钦桑波是高原上少有的智者,他不会冲动到做出毁灭整个吐蕃的行为。 果然距离赵祯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仁钦桑波翻身下马向赵祯施礼,赵祯骑在马背上微微抬手:“平身吧!你不寻朕,朕也想去寻你。既然来了就把话说开了更好。” “陛下果然圣明!” 仁钦桑波仿佛早已料到这件事,对于赵祯的“非正式”召见非常的感兴趣。 这是一次理想的交流,也是一次最后的交流,人与人之间有时最需要的便是交流,有时最不需要的也是交流。 自从角厮罗称帝之后,一个完整的吐蕃出现了,但它却从一开始便是大宋的敌对国家,双方之间几乎没有“正式的官方交流”。 甚至让派出去的“使团”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进行的一次粗糙的会面。 交流和信任是外交博弈中最需要的东西,而直到吐蕃战败双方之间也没有一次正式的召见。 作为吐蕃的大相,仁钦桑波去过大宋并且了解大宋,但相对来说并不了解大宋的这个君王。 眼下就说明了一切,也证实了仁钦桑波的猜测,大宋皇帝果然做出了最为合适的选择。 果然大宋皇帝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他对于“大局”的思考要远超吐蕃人的想象,他需要的不光是灭了吐蕃获取吐蕃的土地,而是需要一个更适合大宋的利益。 这是理性的思考,而不是在暴力和冲动驱使下的一次扩展和侵略,这也是为何大宋皇帝会放他们离开的逻些城和吐蕃高原的原因。 “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吐蕃是向大宋的投降的,这是归降的一种方式,你应该和大宋的子民一样称呼朕为陛下或是官家。” 仁钦桑波稍稍一顿,他忽然明白自己是战败的一方,现在在名义上也属于大宋的麾下。 无奈的仁钦桑波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吐蕃的赞普已经重新变成了大宋的西平王,一部分吐蕃人即将离开家乡,向着更为遥远的地方前进。” 赵祯忽然笑道:“这是一种约定,也是一种协议,角厮罗率领他的追随者向西征伐吉慈尼,但朕从未说过高原就不再是吐蕃人的家乡,你也看到了,朕解放的一部分农奴已经成为这里的主人,吐蕃人依旧在高原上,这里依旧是吐蕃人的家乡,只不过被大宋的官员管理而已,而且在往后也许会出现吐蕃人中了科举之后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做官…………” 仁钦桑波突然颤抖了一下:“官家的意思是我等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赵祯咧嘴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沮丧:“其实…………朕从来没有想要过让角厮罗率领残部进攻吉慈尼,朕原本是打算让吐蕃自治的,除了驻兵之外,剩下的事情,或者说内政吐蕃人可以自己解决,但你给了朕一个更好的建议,当然也把吐蕃人带向了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 仁钦桑波抿嘴没有说话,大宋皇帝这时候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朕知道你会怀疑,当然若是按朕的谋划,角厮罗必定要被押送至神都城的,而且吐蕃的旧贵族和官员也会被押送到神都城。大宋会从吐蕃当地培养人才,科举中也会每年给吐蕃留下一些名额,让他们成为大宋的朝臣,了解大宋,掌握大宋的律法,同时结合吐蕃的实际情况治理吐蕃…………” 赵祯说完稍稍一顿道:“朕知道你不相信,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从一开始朕确实是这么想的,并且打算把这一切变成显示,只不过你提出了一个让朕难以拒绝也让角厮罗和大多数吐蕃人可以接受的办法。” 仁钦桑波长出了一口气,他是却是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考虑到了如此长远,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其实自己的提议要更好一切,也更容易让吐蕃和大宋所接受。 虽然如此一来吐蕃王朝即将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但谁也说不好这是一件坏事。 吐蕃和大宋之间建立了难得的信任,而就是出于这份信任,吐蕃人安全撤出了逻些城,随着越来越少的人离开,仁钦桑波的心情也越来越轻松。 “不知我吐蕃什么时候能够脱离大宋的掌控,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朝?” 这个疑问让赵祯无声的笑了笑:“永远都不可能,因为一旦角厮罗承认了大宋西平王的身份,吐蕃人所作的一切在法礼上都是在为大宋做事,要不然朕为何要放你们离开?” 第两千四百二十三章“掌握”掌握战争的人 赵祯的表情是没有一点掺假的,他是真的为吐蕃人痛心疾首,当然吐蕃人主动给大宋“打工”这件事也是让赵祯“欣慰”的。 虽然耽搁了赵祯自治区的计划,但却并不影响大宋将来获得的利益,甚至超过了赵祯的预期。 吐蕃人自治是在赵祯之前构想下的一次尝试,所要付出的努力和代价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清楚有多少。 而真正的问题却是吐蕃王朝残余势力的反对和抵抗,想要让吐蕃变成赵祯心中所想的自治模样,没有大量的投入和长期的治理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眼下的吐蕃却和赵祯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吐蕃王朝的残余势力几乎会被角厮罗全部带走,而剩下的一定是意志不坚定,或是没有办法跟随角厮罗的人。 这些人不可能对抗大宋,反而让大宋更加容易的管理高原土地,甚至连之前进行自治这件事都可以放一放了。 为何要让吐蕃人自治?因为朝廷不好管理所以赵祯才会想出让吐蕃自治的办法来,现在管理的最大阻碍消失了,正合赵祯的心意。 所以赵祯对仁钦桑波颇为感叹的说了一句:“你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解决了朕的许多后顾之忧,又给大宋带来了一份意外之喜,朕发出的旨意,过了百八十年也不会有人忘记,后世的宋世子民应当会记得,在遥远的吉慈尼………不,应该说在吐蕃的西面还有一片大宋西平王打下的土地,可能到那个时候后世子孙会把那片土地那回大宋也说不定。” 仁钦桑波眼睛中的惊恐一闪而过,他知道自己吐蕃即将被大宋再次利用,而且促成这次利用的便是自己,在无形中自己成为了大宋的推手! 大宋皇帝并没有打算放过角厮罗和吐蕃王朝的残余,相反他们会真正成为大宋的爪牙而不是名义上的大宋归属。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事情,仁钦桑波一开始以为只要给了大宋相应的尊敬,那角厮罗率领的吐蕃王朝残余就能名正言顺的打着大宋的旗号进行西征或是西迁。 但现在看来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吐蕃人无论打到何处,都将成为大宋的马前卒,赵祯的话很清楚,无论现在如何,以后大宋都会把角厮罗头上的西平王给按住的,即便是他死了,他的继任者也将会是大宋的西平王,若是不从………… “官家,我等西迁早已离开大宋的土地,如此便是欺人太甚了!” 赵祯并没有动怒,确实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但仁钦桑波一句欺人太甚并非言过其词,甚至在赵祯看来都有些客气。 在赵祯和仁钦桑波的头顶上,三才早已吗,命人搭好了遮掩的顶棚,而茶水糕点更是摆满了一桌。 赵祯在政治上对待吐蕃苛刻,但并不意味着他待人也是如此,相反到了赵祯这种地位的,已经看淡了所谓的仇怨和其他,心态上已经趋于一种相对平和的态度。 所以对待仁钦桑波,赵祯依旧是以一种对待使者甚至是故友的心态,该有的礼数全都在,该有的尊重也会给他……毕竟角厮罗在统一吐蕃这件事情上做的极好,其中仁钦桑波这位大相的功劳也不可小觑。 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隐瞒,赵祯明确的告诉仁钦桑波:“从一开始朕就知道角厮罗不会背叛大宋,一切都是刘涣的煎迫才使得角厮罗孤注一掷,但朕理解,若是他不孤注一掷,下场一定会比刘涣惨得多,虽然刘涣是在为大宋着想,但朕依旧治罪他,流放新疆路十几年,足够他反省的了。” “官家这是在安慰赞普还是在为安慰自己的内心?” 这话有些不友好,但赵祯不会在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洌的酒水道:“都不是,只不过是告诉角厮罗朕在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这是朕的心里话,能获得朕的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他角厮罗便是其中之一。” “难道官家就不记恨赞普精兵数万围困玛儿敢?” 瞧着仁钦桑波手中的酒盏有些抖动,赵祯忽然笑了笑:“你瞧见朕了吗?瞧见了便是角厮罗数万精兵奇袭玛儿敢的计划是失败的,朕从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玛儿敢能不能守得住,相反朕在担心的是噶日哒措不惜一切全力攻城……” 赵祯的话前后矛盾,让仁钦桑波很是不解,但赵祯接下来的话便轻松为他解惑:“朕担心的是噶日哒措全力攻城后,吐蕃出现更大的伤亡,也担心朕的子弟兵死伤惨重。” 仁钦桑波愣了一下,眼前这一幕实在可笑,大宋皇帝居然担心吐蕃的伤亡,担心手中将士的伤亡,要知道他可是自大宋开国以来用兵征战最多的皇帝。 单单是北伐辽朝便宋人便折损近八万将士,这些人难道就不是他赵祯的子弟兵?现在说这些实在有些矫揉造作了。 仁钦桑波无奈的笑了笑:“官家在仁钦桑波面前何必如此?” 赵祯摇了摇头:“该打的战争大宋折损再多的将士朕都不觉得心疼,因为朕知道这场战争对大宋的影响,甚至对未来华夏的影响,但不该折损太多人的战争,多死一个朕都觉得可惜,朕之前下旨参谋兵事院,让他们估算对高原用兵的折损情况,你知道是多少吗?” 仁钦桑波哈哈大笑:“战争非儿戏,这……这岂能估算!” 赵祯嗤笑道:“因为你还不了解战争,参谋兵事院估算出我大宋折损两万余人,但实际上这个数字却到了三万一千二百人,远超出了预估。” 对面的仁钦桑波已经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多杀了多少宋军,而是因为这实在太过骇人,哪有在战前就能预估伤亡情况的,即便是有千余人的出入,这也太过骇人! 赵祯把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笑着对仁钦桑波道:“回去告诉角厮罗,战争的方式变了,战争的模样也变了,未来战场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大宋的火器会越来越尽量,和我大宋为敌的伤亡会越来越惨重,甚至到了敌人承受不起的程度,所以不要与朕的大宋为敌!” 赵祯说完就走根本就不给仁钦桑波说话的机会,而此时的仁钦桑波也知道,这是大宋皇帝的最后警告………… 第两千四百二十四章上都护府 随着仁钦桑波这位殿后的吐蕃大相离开,逻些城的交接便算是彻底结束了,大宋获得了对逻些城的控制权,同时吐蕃人也结束了数百年在这里的统治。 虽然城中还有一些吐蕃人,但这些人要么是不愿追随角厮罗离开的,要么便是没有办法跟随角厮罗离开的,老弱病残占据了绝大多数。 而在宋军入城之后,赵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按照之前投放到逻些城的安民告示做事,首先把粮食送到这些留守的吐蕃人家中。 没错就是送过去而非让他们自己去领,这样做的意义很大,大宋的官吏带人亲自发放,在发放的同时便把人数统计了下来,如此便会给这些人建立户籍。 角厮罗走的时候很彻底,把逻些城中乃至吐蕃的重要文卷全部烧毁,这样一来大大增加了大宋接手吐蕃的难度。 但赵祯却并不生气,毕竟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无可厚非,若是换做自己可能会更加彻底,甚至在逻些城的各个官衙中买下火药弹以增加敌军伤亡。 战争是没有道德或是不道德的,也没有胜利者或是失败者,有的只是利益最大化的人,有的只是赚的盆满钵满的人。 大宋在这场战争中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也算是利益最大化,但这一次大宋对吐蕃作战并没有发行战争债券,这就意味着许多人不能直接享受战争所带来的红利。 高原是颇为广阔,但这里只适合种植青稞和放牧,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高原上来去自如,高原反应依旧是这里一道屏障。 所以赵祯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行战争债券,当百姓们知道自己通过战争债券所买来的土地根本无法前往时会怎样? 许多人对高原的了解还停留在唐时的水平,这种想法也出使大宋百姓对攻占高原的意义不太了解。 虽然寻常百姓没有赚到,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宋没有赚到,也不意味大宋的商贾没有赚到,高原拥有丰富的资源,也拥有大量可供牛羊马匹放牧的地方。 矿产资源,各类药材,多余的劳动力,以及大片大片的草场,这些对大宋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赵祯眼中几乎每一块土地都有他的价值,高原更是如此,不光拥有极高的战略意义,并且资源丰富。 大宋在赵祯的不断改变下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他们知道土地不一定就是贫瘠的,大宋每占领一块土地,随之而来的将是不断的开发。 大宋的朝臣们也明白,只有把土地变得繁荣起来,大宋才能获得更多,更久远的财富和繁荣。 杨怀玉的背嵬军被派遣监督吐蕃人离去,虽然赵祯相信角厮罗一定会带着追随他的人离开,但必要的监督步骤是少不了的。 大宋的西征到现在基本上便算是结束了,对于这次西征的结果赵祯是非常满意的,宋军折损的将士并没有多少,虽然他们战死,但应得的用于和赏赐不会少,赵祯本打算从国库出钱但想了想还是从内库出钱比较好些。 除了赵祯的赏赐外,各军的缴获也会拿出一部分给这些战死的将士,这是大宋军中多年不变的规矩。 宋军在逻些城中竖了一块高高的石碑,正面刻着宋军为何出兵吐蕃,同时也写着宋军对待吐蕃的政策以及律法,而在背面刻着宋军战死将士的名字。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将从混乱恢复秩序,战争结束之后便是休养生息,这似乎是人类的共识。 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休养生息就不是为了迎接另一次大战。 不过至少在赵祯看来并非如此,大宋西征吐蕃之后,吐蕃王朝就此终结,取而代之的在这片土地上的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吐蕃,或是被大宋重新定义的民族。 这才是赵祯想要最的事情,信仰这个东西在这里不会少,无论是佛教还是苯教都会延续这里的信仰传播。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民族安稳下去,管理这片土地的大宋官员也要精挑细选,机要有能力管理,又要让他们融入或是认同大宋的身份。 不干涉宗教自由的情况下,还要在这里把儒家发扬光大,这些都是对官员的考验,当然赵祯会给这里派遣汉家官员的同时,也会从当地选拔出优秀人才参与大宋的科举,让他们成为吐蕃的官员,因为他们比汉家更了解吐蕃。 而眼下当务之急是改名字,吐蕃不能再叫吐蕃,这是一个摆在赵祯面前相对来说较为“严峻”的问题。 吐蕃的这个叫法会让当地人产生归属感,让他们记住自己曾经的历史和祖先,这并非是赵祯所希望看到的。 既然已经是大宋的治下之土,那就要有属于大宋的称呼,赵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叫这片土地“西藏”来的好。 藏代表了藏布江,这条江水在吐蕃人的心中就如同汉人心中长江黄河一般的重要,算是他们的母亲河,有着别样的意义。 又因为吐蕃地处大宋西面,叫做西藏朗朗上口又充满寓意,在赵祯用潇洒的飞白体把西藏二字写下之后,无论是王韶还是蔡伯俙连连赞叹。 主要原因是赵祯用了江水之名,最大程度上的排除了和吐蕃有关的因素,又保留了吐蕃人心中的那一份寄托,如此名讳不光吐蕃人不会排斥,还会越来越有代入感。 西藏上都护府在赵祯的旨意下创建,这是大宋再一次沿用唐时的官署衙门,设都护一人,正三品;副都护二人,从四品上;长史一人,正五品上;司马一人,正五品下;录事参军事一人,正七品下;功曹参军事、仓曹参军事、户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各一人,从七品上;参军事三人,从八品上。 都护由王韶暂代,剩下的人选从永安军的军官中挑选,尤其是战功卓越的人,可优先选拔!算是对永安军的嘉奖。 这是大宋第一支局装火器的军队,也是一支由永康军和怀安军合并而成的军队,在这次合并中,双方之间的磨合已经相当默契,这是最让赵祯欣慰的事情,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而西藏上都护府,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总判府事,责任不可谓不重。 第两千四百二十五章遗忘的“角落” 西藏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赵祯也便准备返回神都城,在大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战争爆发,所有的事情都将为战事让路。 赵祯在离开神都城之后,大宋对吐蕃的战事就发生了,这段时间再也没人会顾及东城豪门的感受,虽然他们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虽然他们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托付关系找门路,想要进宫面圣。 但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选择拒绝帮助,朝堂上下已经在为西面的事情殚精竭虑,所有人都没javascript:工夫给这javascript:些东城的旧勋贵说情。 别说是说情,就算是提起都不愿提起,这都什么时候了,举国都在为西藏的事情操心,谁还有功夫关心东城的那帮人? 本来就是罪有应得,眼下倒了霉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了,根本就没人打算出手,不光没有好处,甚至还会被人攻讦。 眼下的风气是越来越放得开了,神都城的报纸几乎什么话都敢说,虽说眼下都在讨论战事,但一个又一个的捷报传来,人们逐渐的把注意力转移开来。 这时候若是谁和东城豪门扯上关系,那必将被公之于众,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去职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整个人这辈子都会完蛋。 报纸上已经把东城豪门的所作所为全部揭露出来,其中大多数来自一些内部参与之人的“爆料”,东城豪门的名声在大宋算是彻底完蛋了。 赵祯当初离开神都城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东城豪门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这次朝廷采买货物以供大军所需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东城豪门,而是从东城豪门身上绕过了去。 这是给他们盖上的最后一块“棺材板”东城豪门本就打算发战争财,但现在他们却一无所得,连发战争财的能力都没有。 当然大宋对西面的战争也救了东城豪门,当他们知道三司已经开始查验他们的账目和税款,欲要追缴钱款,但因为战争,三司忙着调节各个官署给前线运送辎重,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暂时有功夫追查东城豪门的账目。 要知道追查东城豪门的账目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三司需要大量的人手,否则根本无法查清。 在这个人手紧缺的时候,自然虽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战事上。 东城豪门中人也不是傻子,大宋的西征虽然断了他们面圣求情的机会,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们,这时候再不老老实实的,以后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于是东城豪门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复嚣张跋扈的模样,有些人家甚至把东城的房产买了,前往其他州府的老家度日。 毕竟他们虽然没有以前富足,但依旧顶着勋贵的名号,朝廷并没有把他们的勋爵也剥夺,这些人知道这已经是法外开恩,有个勋爵身份还是不一样的,最少每月都能获得朝廷的贴补钱,免除一部分税收。 回到老家地位依旧不减,只是在神都城中已经威名不显而已。 东城豪门大多开始迁徙,或是去往西京洛阳,或是回到东京汴梁,也有一部分留在了神都城,比如王家和曹家。 这两家和天家的关系甚为紧密,三槐王氏多受官家照拂,毕竟王旦这位帝师的身份在那里,王素也算是朝中重臣,在王家弃车保帅之后,朝廷几乎对王家的态度没有改变。 至于曹家,这个将门之家自开国后便多受天家照拂,即便是杨家和石家也没有曹家来的显赫。 虽然杨怀玉和石元孙依旧是大宋的武臣,但这并不能改变这两家的地位,他们的衰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下去。 除了杨怀玉和石元孙的一房外,其他的本宗根本不受朝廷待见。 神都城中唯一被治罪的东城之人只有一个,吕夷简,这也算是杀鸡儆猴,而且这个“鸡”是赵祯亲自下旨“杀”的。 吕夷简在东城豪门中的身份和作用赵祯一清二楚,若是没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也不会有东城豪门的今天。 市场经济这东西东城豪门玩不转,即便是吕夷简颇通商贾之道又如何?他在赵祯面前依旧是一个“娄碧”。 虽然赵祯人在西藏上都护府,但却并不影响他获取东京城的消息,赵祯不想太过干预赵旭的监国,这毕竟是锻炼赵旭的机会。 但唯独在东城豪门这件事上,赵祯没有松手,当然赵旭自己也不愿处理这件事,担心处理不好留下祸患。 父子二人在这件事上算是联手一击,对东城豪门的打击算是毁灭性的。 东城豪门前段时间可没少求见赵旭这位太子,在他们看来既然见不到赵祯这位官家,求见坐朝总揽大政的太子赵旭也是一样的。 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即便是通过太子妃的娘家向赵旭求助也毫无作用,因为太子妃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在得知娘家人受东城豪门之托后便立刻和娘家断绝了来往。 毕竟太子妃的娘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而是一般的寻常人家,这就导致了外戚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 这也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从真宗皇帝开始,就对一般的小门小户特别的感兴趣,太后刘娥的身份自不用说,而赵祯自己也娶了王语嫣这位商贾之女,到了赵旭这里…………更是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女子。 据赵侦所知,这张氏娘家在神都城中几乎毫无产业,乃是第一批跟随赵祯迁都神都城而来的东京汴梁人,因身在市井,对东京城算是了若指掌,而恰巧就是这份了解,使得赵旭和张氏越走越近。 张氏的父亲是开封府的一个书吏,因为人正直不善变通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一个刀笔吏,后来迁都到了北平府已久是个刀笔吏。 这样的人虽然不善变通,但北平府还真的离不开他,因为这样的人能办事,办实事………… 当然这样的人家教也是不差的,张氏虽然活泼,但心中的善良和识大体不逊男儿,这不是赵祯的评价,而是作为张氏婆婆本就不喜欢张氏的皇后给出的评价。 单单是这一点,赵祯对这个儿媳妇的看法就完全不一样。 在赵祯的脑子里一直有后世的一句话,女人能顶半边天,而天家的女人更是不凡,在大宋也常有一句话:“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第两千四百二十六章“扶上马” 眼下时间过的很快,赵祯人还在西藏上都护府的时候,赵旭的第一个儿子就出生了,赵祯也拥有了自己第一个皇长孙。 赵祯亲自为其取名赵宸,并让三才以八百里金牌急脚递传递至神都城,这个字寓意深刻,所谓宸,“天地之交宇也!” 也指的是高大的房子,屋宇,同时宸还代指皇帝的住处,宸扉便是皇宫的大门,最重要的是,宸这个字还用来形容天象。 北极星也就是北辰的所在、星天之枢也被称之为宸,而它借指帝王所居,又引申为王位、帝王的代称;也指代天宫,天帝所居。、 可以说赵祯给孙子取名赵宸,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把他的身份给定下了,他就是大宋的皇太孙! 皇长孙和皇太孙之间的区别很简单,就如同皇太子和皇长子一样,一个是帝王位的继承者,一个则是帝王的第一个皇子或是皇孙。 赵祯此举是为了稳定民心,也是为了稳定朝臣们心中的想法,至于赵旭和张氏之前恩爱备至,不会有任何疑议,甚至欣喜还来不及,所以赵祯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马车滚滚向前,赵祯的皇驾车厢中,三才和蔡伯俙却脸色不好看,这两根葱的表情让赵祯极为不爽。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朕得了皇孙你们怎么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 三才不说话,但也笑不出来,望向赵祯的眼神中充满了祈求,而蔡伯俙更是趴到赵祯面前道:“官家,您这是要立皇太孙啊!这名字一旦昭告天下,谁都知道他是大宋的皇太孙…………” 赵祯有些无奈的望着蔡伯俙,他还从来没见到蔡伯俙有过这种祈求的表情:“这又如何?难道朕连自己立个皇太孙的权利都没有了!?”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官家欲立皇太孙,是否决定要禅位太子?可官家春秋鼎盛,此时正是我大宋昌盛之时,如今禅位……对太子无益!” 赵祯耸了耸肩膀:“这本就是朕决定下来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朕早就说过要传位太子的,现在大宋四海安定,国内也是繁荣昌盛,此时不传位难道要等到朕老了犯糊涂了再把烂摊子交给旭儿不成?” 蔡伯俙急急道:“官家您说的都对,可您是大宋的官家,是史书无载的圣君,是光耀千古的帝王,您就这么急迫的想要传位太子吗?!” 面对蔡伯俙这个亦臣亦友情同手足小舅子,赵祯哈哈大笑:“正因如此朕才不能犯下史书上历代君王的错误!你瞧朕现在春秋鼎盛,但难免年老糊涂,可就是因为当下朕还清醒所以能校正赵旭的错误,把他“扶上马送一程”所以朕才要传位与他!难道太上皇就没有皇权?或是说太上皇就不能辅佐自己的儿子?你们是被史书给写怕了!” 赵祯指了指车厢桌案上摆放的各类史集道:“瞧瞧这里的史书,都是朕从崇文苑带来的,里面有《春秋》,《左传》,《汉纪》司马迁的《史记》、范晔的《后汉书》、陈寿的《三国志》、欧阳修的《新五代史》以及历代官修的《晋书》《周书》《隋书》《旧唐书》甚至是欧阳修和宋祁修编的《新唐书》,其中禅位帝王三十九位,除去上古时代的尧舜禹禅位外,除去战国时的燕王姬哙,和赵武灵王赵雍,自秦以降总共禅位帝王三十四位,并非前无古人。” “可官家,这些禅位的帝王无一不是…………” 瞧见蔡伯俙忽然顿住,赵祯点了点头:“无一不是晚景凄凉或是亡国之君?自西汉皇太子刘婴禅让给摄皇帝王莽,降封为定安公开始,王莽失败被杀后,军阀方望谋立刘婴为天子,更始三年二月,更始帝刘玄派遣李松击败方望,刘婴被乱兵所杀,时年二十有一。 到周恭帝柴宗训禅让给宋太祖赵匡胤,降封郑王。开宝六年三月去世,这些帝王除了唐高祖李渊禅让给儿子唐太宗李世民外,几乎难有善终的下场。 更加离奇的是唐睿宗李旦禅让给母亲武瞾,降封为皇嗣,赐姓武。这些都是前人所为。” 瞧见蔡伯俙和三才疯狂点头,赵祯微微一笑道:“但你觉得朕的大宋和前朝一样吗?这些禅位的君王哪一个不是被逼迫的?那一个不是无奈之举?便是唐高祖李渊也是被李世民杀怕了的!但朕不一样,朕是主动传位与赵旭,是在朕最鼎盛的时候传位赵旭!朕的手中拥有拨乱反正的力量,但前提是出现了祸乱,若是朕一直做帝王擅长的事情,那朕还怎么超越历代帝王?朕还如何做出改变让大宋变得更好?” 蔡伯俙猛然抖了抖:“官家是想留有余力?但天无二日…………” 赵祯摇了摇头:“朕会把对内治国的权利全部交给旭儿,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帝应得的,但朕同样会保留一部分兵权,这兵权不是对内,而是用来对外,说的难听点是给赵旭擦屁股用的,朕是他的老子,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难道老子不应该为儿子擦屁股? 旭儿对内政已经处理的极好了,甚至可以说是万事妥帖,但外事却并没有多少接触,待其登基称帝,朕会辅佐他处理外事,所谓的外事便是如何对待和处理外朝之间的关系,甚至是用兵。” 瞧见蔡伯俙不解的眼神赵祯笑道:“当然这些朕会和旭儿讲清楚,免得父子间生了间隙。” 蔡伯俙不再说话,还真的如官家所说,天家这对父子之间几乎从来没有间隙,而且受到别人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很难相信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的感情要远比寻常人家的要好的太多,相比史书中记载的父子君王,这对天家父子可谓是典范。 父慈子孝这一最基本的便不说了,更难得可贵的是,官家的教育方式,虽然是父亲,但他和赵旭之间的关系中甚至存在有一般朋友的那种友谊,这便是父子情深也做不到的。 蔡伯俙不知道的是,赵祯几乎支持赵旭所有的创造性想法,只要是对的事情,哪怕是有些不对但意义非凡的事情赵祯也会去支持。 从小对赵旭的教育方式赵祯就采用了和这个时代完全相悖的理念,让他敢于怀疑一切,也敢于创造,同时不是那种一般人家所用的打击式教育,而是鼓励式教育。 这就让赵旭很小的时候便拥有一种自信,而不是自大。 第两千四百二十七章“送一程” 为了培养赵旭,赵祯在他小的时候没少花功夫,虽然在赵祯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人生而不同。 赵旭是大宋的太子,肩膀上的担子从一开始就和寻常人不同,他的未来即将引到大宋的前进方向,所以赵祯从小就培养他独立思考的能力。 在赵祯看来,这几年赵旭总揽朝政政绩斐然,无论是六部相公还是民间风评都是一边倒的夸赞,虽然也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这次大宋西征的战役中,他更是起到了稳定民心的作用。 虽然一开始想要让赵旭指挥这场战斗,但赵祯依旧是不放心,最后还是亲自坐镇,从此之后大宋的外患几乎没有,而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内治。 这是赵最拿手的事情,在战场上他会过于谨慎,这一点赵祯清楚,但在处理朝政上总会有各种“奇思妙想”这些也给他提供了许多让人惊艳的好主意。 大宋总共俩个皇子,一个赵旭一个赵昀,赵昀是真的不用让人担心,这小子在开拓创新放心远胜常人,方丈洲那么大的一片土地足够他折腾的了。 而且这小子极为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家事,也幸亏他在遥远的方丈洲,要不然给他催婚的奏疏赵祯不知要批阅多少,就是他母后那里也不过去。 其实赵旭也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但和跳脱的赵昀比起来,他自然要老实的多,但这种老实却不是死板教条,赵旭在政务上的变通和灵敏即便是赵祯这个坐在帝位上数十年的父亲都要赞叹。 仿佛这孩子就是天生当皇帝的料,有些皇帝天生就不是当皇帝的,在某些领域颇有建树,比如绘画,木器等等,但有些天生就是当皇帝的,复杂的政事到了他的手中分分钟就能处理完,而且极为托贴,让人跳不出一点毛病。 别看每日政事多如牛毛,甚至有些微乎其微的小事,但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一些灾难性的后果。 赵旭在这方面的能力即便是作为老子的赵祯都要嫉妒的“双目喷火”。 赵旭拥有极好的天赋,加上赵祯的有效引导,处理朝政上他如鱼得水,每日的常朝和每月的大朝会得心应手,作为宰执相公的范仲淹在和赵祯的往来的奏疏中多有夸赞。 这也是赵祯准备传位赵旭的原因,在他看来这孩子已经完全能够驾驭这个国家并且延续自己的改革之策,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朕知晓你心中担忧的是什么,你担心朕对大宋的这些改革会因为帝王的更替而发生改变,但你别忘了赵旭和一般的储君不同,他不是一个在宫中被养大,在士大夫和儒家学说灌输下长大的孩子,他拥有的阅历和学识极为丰富,别忘了朕是如何教育他的。” 赵祯的突然开口让蔡伯俙微微一愣,随机松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官家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了。” 蔡伯俙和三才担心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三才是无法接受赵祯这位大宋有史以来最无双的君王突然在他春秋鼎盛的时候传位太子。 而蔡伯俙担心的是一旦赵祯传位后,这么多年的改变是否还会坚持下去。 赵祯了解蔡伯俙的心态随着马车是颠簸摇晃着身体道:“莫要为那些已经改变的东西担心,朕在科举,各家学说以及教育上的改变不会动摇,至于兵制和商贾之道更不会动摇。 这两样东西已经成为了大宋的根本,傻子都能看出来,大宋不愁吃喝,朕免了农税之后每年粮食丰盈,各地官员除了扶持商贾市井之外便是修水利和灌溉,知道这是为何吗?” 蔡伯俙微微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原因,之前大宋的地方官员极少有为这些操心的,但现在却完全不同,商农几乎成为地方官员两手抓的事情。 “因为无论商贾之道有多么的发达,农业依旧是大宋的根本,大宋还有到达进入工业化时代的标准。所以农业依旧是极为重要的。六部相公早已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重商的同时也重农。” 赵祯的话中有许多蔡伯俙听不懂的词汇,虽然每个字他都明白,但连成一句话却难以知晓意义。 缓缓吐了一口气,这马车颠簸的有些不像话,赵祯知道这是因为大军急着返回神都城,将士们已经离开家太久了,难免归心似箭。 看着蔡伯俙,赵祯再次重申道:“大宋的改变世人都看在眼里,几乎所有人都受到的改变所带来的好处,没人能改变大宋,也没人能让大宋回到过去,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蔡伯俙点头道:“臣明白了,但官家传位,兹事体大,还需好生酝酿一番才是。” “对对对!蔡伯俙说的对,官家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 三才自然是着急的,他不明白也不希望赵祯就此传位赵旭,毕竟官家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太过年轻,虽然实际年龄打了,但看上去却依旧是四十岁甚至更为年轻的模样。 整个天家都是如此,此时传位太子,未免有些让人不能理解。 但赵祯却摆了摆手道:“此事朕已经定下,没有什么可商议的,即便是六部相公和宰执相公也以同意,时间是把看不见的刀,虽然朕看着年轻,但赵旭已经到了最适合接手大宋的年纪,帝王在位时间越长,储君的耐心就会变得越少,朕不希望旭儿出现厌烦的情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赵祯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三才和蔡伯俙都没有办法反驳,既然已经万事俱备,那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尤其是在官家一定下定决心的时候。 谁也不会想到,官家在这次大胜而归之时,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急流勇退,这几乎是任何一个帝王都办不到的事情。 并且赵祯的退位也将影响整个大宋,只要事情没发生,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其实赵祯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这几乎是历代帝王从未做过的事情,没有前车之鉴,亦没有前辈的经验。 第两千四百二十八章东方文明的崛起 马车从逻些城外出发一直到了玛儿敢才停下,此时的玛儿敢已经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城池变得十分巨大,并且往来的商贾已经出现。 若是问赵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冒险精神和开创精神的人是谁,赵祯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商人!大宋的商人!” 在合法范围内,大宋商人的趋利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很难想像在这个封建时代拥有极高的道德标准,甚至是道德约束。 大宋的商人要远比赵祯想象的守规矩,因为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对商人的全面解放,只要缴纳朝廷规定的商税,剩下的所有所得都是他们自己的。 即便是大宋的商税颇高,但却没有人有怨言,因为大宋的商税是按照赚取的利润以及进出口的规格划分的。 这一套体系的出现是因为赵祯对面坐着的蔡伯俙,以及在神都城中无时无刻不为三司操心的包拯,这老倌在赵祯的旨意下已经变得极为会养生,否则也不会撑到现在依旧精神矍铄。 他是为数不多知晓赵祯就在高原之上的朝臣之一,并且也是极力支持玛儿敢扩建的三司官员,因为这老倌的眼光是不差的,他看的比谁都远。 玛儿敢的规模扩大最重要的是为了取代逻些城成为大宋在高原上的政治中心,虽然现在逻些城的地位依旧重要,但很快就会像东偏移。 西藏上都护府的出现已经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了解赵祯,知道这是官家打算把高原一分为二的办法。 西藏上都护府地处逻些城,主兵事:抚慰、征讨、叙功、罚过,这些都是王韶所要做的事情,而整个西藏的政事却不一定要在逻些城中。 繁荣的玛儿敢完全有能力取代逻些城的政治地位,以实现兵事和政事分开的手段。 所以在玛儿敢三司加大了投入,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毕竟高原不等同于中原,在那里天高皇帝御,官家还要实行自治,当然敢要把地方官员的权利和兵权划分开。 如此玛儿敢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大宋在高原上拥有极为广阔的土地,想要统治这些土地就需要和北方草原一样进行城市化。 这是一个相当繁杂的工程,大宋在北方草原经营多年,才有了现在的城市化规模,而西藏原本就是地广人稀,这里的百姓多以聚居地生活。 高原和草原不同,草原几乎都是以渔猎放牧为主,而高原却有一定基础的农业,而大宋的土豆在高原上也可种植,有些地方甚至能够种植小麦等中原农作物。 这就使得大宋在高原上进行城市化并非难事。 得益于大宋中原地区大量的城市化经验,在高原上进行城市化需要的是大量的时间,而并不缺少经验。 先建设一座规模庞大的城池,再依托这座城池不断的向四周辐射,不断的新建小城,以达到增加城池数量和规模的程度。 这也就是玛儿敢不断壮大的原因,因为大宋的官员正在不断的把四周的百姓迁徙到这里,因为人数本就不多,所以效率很高也很快。 而另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用过商业,玛儿敢的商业不断的繁荣,来自大宋的商人不断的增加,货物不断的往来,玛儿敢就成为了高原上最好的交易地点。 在吏治和商业的促进下,玛儿敢迅速扩展,也让西藏的百姓看到了新的世界,原来高原上也可以如此繁荣。 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不需要大宋的官吏在高原上不断的奔跑寻找聚居的西藏百姓,他们自然而然的机会前往玛儿敢进行交易。 于是乎当赵祯和蔡伯俙再次回到玛儿敢的时候,这里已经大变模样。 城池变得更加宏伟,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支躺卧在高原上的洪荒巨兽,一望无际的平原,庞大宏伟的玛儿敢城,再加上蓝蓝的天空和白云,这幅景象会让人不自觉的感慨人类的伟大。 蔡伯俙的嘴巴已经无法合拢,之前的玛儿敢和现在的玛儿敢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跟随赵祯回朝的大军同样觉得震撼,无数的将士大声呼喝:“壮哉!” 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心中的感觉,语言已经变得匮乏,是什么样的力量创建了这座令人瞠目结舌的庞然大物? 是华夏的文明,是汉家的智慧,大宋已经沿着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在向前飞奔而去,这是前无古人的创举,大宋已经半只脚跳出了华夏循环的怪圈,开始了崭新的世界。 在这一点上赵祯从未怀疑过,并且一直在不断的努力,为的就是让大宋迈入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但赵祯却非常清楚,可能会和自己认识的历史大为不同,但不会脱离他的预想。 从一开始大宋在他的改变下就变得不同,这是一种蜕变,一种在赵祯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蜕变。 赵祯知道农业时代向工业时代进步的过程,只不过大宋并没有如同后世一样,在漫长的历史中挣扎着前进。 原本的大宋也应该如此,如同一个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向文明彼岸不断前进的人,但现在不同了,赵祯这位大宋的帝王能够看清楚前路的模样,在他眼前未来不是一片漆黑,而是透着光亮,就像是有人在远处指引他一样。 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不同,赵祯知道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而且他知道是什么引领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在这些前提下,大宋拥有了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继而是火车………… 现在大宋的蒸汽机已经开始普及到了工业之中,而格物也就是科学的发展出现了很大的进步,人们开始学会了总结经验,更加系统的分析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大宋的发明和创造在系统性的进行,这原本就是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之间的逻辑差距。 在赵祯看来,大宋已经做好了工业革命的准备,大宋的匠人在不断的创造,利用蒸汽机这种外来的动力不断的创造者一个又一个的生产机器。 而大宋对钢铁的处理和锻造技术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钢铁产量已经远超这个时代,而且冷锻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因为大宋已经有了蒸汽锻造机。 第两千四百二十九章新兴之城 玛儿敢的城墙上已经架起了数十门巨大的臼炮,这些庞然大物被宋军直接安置在了城墙宽阔的基座上,玛儿敢的城墙和大宋的城墙不太一样,平台十分宽阔。 通过各种各样器械建造的出的玛儿敢城本来就是个庞然大物,在这庞然大物之上装着巨大的臼炮便显得恰到好处。 玛儿敢实在太过庞大了,不光有主城墙,还有凸出的女墙,马面墙,把原本一段直直的城墙变成了锯齿状,一个个凸出的马面墙和女墙就如用一支支尖利的獠牙。 城墙上不光有庞大的臼炮,还有一门门寻常的火炮这些火炮的数量足以填补庞大城墙所需要的火力,同时也增加了震慑力。 别的不说,单单是赵祯看到这一排黑洞洞的炮口便觉得心惊胆战,包拯这老倌是下了血本了,从国库中调拨了多少钱来打造玛儿敢的城防? 但很快赵祯就明白了包拯的心思,因为来自参谋兵事院的一份奏疏让他看到了宋人的高明智慧,也让赵祯再次开始“嫉妒”赵旭的才智。 这是一份投资,长远的投资同时也是在节省开销,赵旭下令三司拨款火器司大量制造火炮装备玛儿敢城,虽然看似投入很大,但事实上却在节约兵员的开销。 这些火炮只要保养的当,可以节省下大量的士卒,在大宋一个士卒的开销可是相当巨大的,不到一百个士卒浑身上下以及后勤补给的费用便要百贯钱,而大宋制造一门火炮的开销去掉人工也不过三百贯不到。 这样算下来可以节省大量的国帑,是再精明不过的办法,大宋在火器上的投入不光帮助大宋赢得了战争,同时也在大量的节省开销。 好处终于开始体现,而赵旭作为大宋的储君总揽大政的这段时间早已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玛儿敢的城墙上的数百们新式火炮便取代了大量的士兵,赵祯极为满意儿子的这个作法,并且更加坚定了传位与他的想法。 若是不趁着赵旭年轻的时候传位给他,说不定他还有更多好的想法和政策会被埋没掉。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想法也会产生改变,年轻人就是拥有比年纪大的人更多的想法和创造力,这一点上赵祯从未质疑过。 赵祯的皇驾走在了队伍的最强面,玛儿敢再次迎来了大宋的君王,这一次玛儿敢不再是那个被吐蕃人围攻的城池,而是一座强大的“大都市”。 短短的数月时间,玛儿敢的建设和发展速度已经让人惊叹,大宋的商贾不光是最具有冒险精神的人,更是会带来相当大的活力。 一座城池若是单单作为防御需要或是统治需要而存在,那它的价值和意义便会大打折扣,在这一点上赵旭再次和赵祯想到了一起。 大量的商贾不断的抵达玛儿敢,带来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同时也在不断的吸引更多的高原百姓抵达这座城池。 庞大的城池,众多的人口,各式各样的货物,不同地域的人汇聚在了一起之后便会有别样的活力。 高原的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如此繁荣而强大的城池,许多人根本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城池存在。 在高原上即便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几乎是极少能够看见的,而突然出现的一座庞大城池瞬间就让高原百姓趋之若鹜。 现在已经是西藏的百姓们突然发现自己家中的东西可以在这里高价的卖出去,而需要的东西也能在这里买到,每一天都仿佛是在过年一般的节庆中度过。 丰富的货物以及资源交易让高原百姓再次认识到大宋统治下的高原所拥有的福利,丰富的货物以及赚取更多的价值,这些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好处,慢慢的他们赚取更多的积蓄。 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劳动剩余,有了劳动剩余之后,便会积累财富,而积累财富便会让自己的生活更好,慢慢的摆脱贫困。 人越多的城市,机会便越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样一来关于玛儿敢的消息便越来越多,在高原上流传的便越久。 赵祯在这里看到了一座新兴城市兴起带来的好处,原本玛儿敢城是用来聚集高原上被解放的农奴,但现在不光是这些“先行者”越来越多的高原百姓开始往这里聚集,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发财的“风水宝地”。 高原上的产出是惊人的只不过这片土地并没有和中原进行太多的交流而已,尤其是自从唐朝衰败之后,吐蕃也陷入了混乱,双方在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交流。 一边是吐蕃的混乱,另一边是中原的五代十国,双方都在自己进行内耗,直道大宋的出现才缓缓的改变这一切。 而赵祯开始重视商贾和商贾之道后,中原再次恢复了活力,而高原被角厮罗整合在了一起,大宋的进攻虽然使得吐蕃消耗了一部分力量,但也该吐蕃带来了生机。 真正安定祥和的时代到来了,吐蕃拥有大量的自然资源,不光可以放牧也可以进行农业种植,在矿石方面也储存丰富,并且有着独特的产出和文化。 这些都是大宋商贾趋之若鹜的东西,并且随着高原特色不断的流入大宋,大宋百姓对这些高原特产也极为喜爱。 来自高原的肉干,饰品,编织品,毛料,牛羊,牛筋,牛角等等都是大宋所需,大宋的商贾当然是趋之若鹜,对于他们来说,高原的产出并不比草原上的少,甚至种类还要繁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路途遥远,但他们挣得也多,高原上的产出丰富到惊人,数量更是不少,并且价格低廉。 有些货物价格低的令人难以想象,甚至让宋人商贾吃惊,以至于玛儿敢的官员不得不制定出一些货物的价格以保证高原百姓不吃亏,同样也保证玛儿敢的税收。 可即便如此,这些和货物的价格也要比其他地方低上不少,大宋的商贾依旧往来不绝,同时赚的盆满钵满,若不是身上有一份旱涝保收的差事,不少大宋的官吏早已辞官跟随商贾们发财去了。 这也是侧面反映出了大宋商贾之道的繁荣,赵祯和蔡伯俙两人看着车窗外热闹非凡的景象兴奋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除了人们说的话不太一样以外,几乎和关中的城池一模一样。 第两千四百三十章时代的灵魂 玛儿敢的繁荣相当不错,在赵祯悄然进入玛儿敢之后,便带着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到处溜达,这座城池有着别样的风情和吸引力。 在这里异域风情的东西随处可见,来自高原上传承的艺术和图案能够带你领略异域风光,独特的人文特色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大概是距离天空更近一些的原因把,高原的百姓总有一种豁达和开朗是中原人比不上的。 玛儿敢城的中央才是一座惊人的集市,这里的东西要远比别处的多,有大宗交易也有小笔买卖,各式各样的商品都会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产自高原的还是产自大宋的,亦或是产自遥远西方的货物。 赵祯给后宫的女人们挑选了一些漂亮的披肩,虽然心中有着满满的罪恶感,但他并没有选择沙图什披肩这种对女人有着别样的吸引力的存在。 而是选择了几条普通的披肩,这让三才和蔡伯俙大为不解,因为在他们的不远处就有一个摊位挂着数十条美丽的沙图什披肩。 “官家,那便的几条披肩也很漂亮啊!若是给后宫的诸位娘娘捎带几条…………” 赵祯摆了摆手,脸色也开始难看的说道:“沙图什披肩就不要了,传旨柳永以后朕不希望任何一条沙图什披肩从这里流传到大宋或是大宋以外的地方,任何一条!” 蔡伯俙和三才有些纳闷,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一条披肩而已,官家没必要如此正式的下达口谕。 虽然赵祯没有解释,但蔡伯俙知道官家下达这样的口谕一定拿是有原因的,但即便是他不问,赵祯也开口说出了原因:“这些美丽的沙图什披肩来自一支支藏铃羊,虽然在高原随处可见,但它们美丽终将带领它们走向死亡,怀璧其罪不知道吗?” 蔡伯俙有些奇怪,他明白了赵祯的意思,但却又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官家,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一条漂亮些的披肩而已……” 赵祯点了点头:“是啊!左右不过是一条披肩而已,若是有一天这东西再也不见了,你可能也不会在意,但消失的东西就是消失的,再也不可能回来,所以朕要留下这份美好。” “官家,那市面上已经存在的沙图什披肩是否也…………” “那自然是可以买卖的,不光要买卖,还要卖出天价!” 蔡伯俙和三才同时愣住,他们不明白官家这么做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藏铃羊的皮毛值钱吗? “官家,若是如此,那这披肩可就是无价之宝了,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去捕捉啊!” 赵祯摇了摇头,笑了说道:“是啊!价值连城的披肩不过是披肩而已,但却能给大宋来带许多生意不是吗?而且朝廷一旦禁绝沙图什披肩的买卖,成本就更高了,如此价格便会更贵!” 虽然蔡伯俙和三才不知道,但赵祯却知道眼下藏铃羊的数目相当巨大,极为善于奔跑的她们在高原上几乎没有天敌。 数量庞大的藏铃羊有时甚至会破坏生态平衡,而每年的偷猎却可以适当的平衡数量,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实这种偷猎和走私会成为少量的贩卖,虽然数量减少但价格却会被炒到惊人的地步。 想想看,连皇帝都舍不得买给自己女人的沙图什披肩那要多么的珍贵?人就是会有这样的“虚荣心”连大宋皇帝都不忍心买下的披肩却被自己买下送给了心爱的女人………… 赵祯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就会使得沙图什披肩的价格暴增,同时玛儿敢城也将会出现大量的订单和收入,毕竟沙图什披肩是披肩,其他披肩同样也是披肩………… 这是在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赵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的大宋就是这样,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都要带动起来,努力的发展资本积累。 在赵祯看来,越是强大的经济和财富的积累,大宋在进入工业化后白嫩越强大,当然因为传统思想教育之下的汉家百姓有着别样的特色,所以在进入工业化后肯定会出现贫富差距。 但这种差距的出现并不会使得人们心中爆发仇恨,相反汉家百姓的坚韧和对财富的追求,会使得人们把心中的嫉妒变成鞭策。 赵祯心中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好转,宋人并非后世人,他们的道德标准和心中的信念已经变得不同,怎么说呢?应该是更为纯粹和善良。 都说“为富不仁”,但宋人恰恰相反,只要是富有起来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去做善事,这才是赵祯觉得的最大不同,这个时代的人仿佛在心中就有一丝纯净。 没有受到后世人心中的那股子繁杂和急迫,宋人在某些地方很奇怪,他们一边在追求富裕和繁荣,另一边对待生活和人性却是极为的友好。 赵祯可以说没有人能比宋人更会享受生活,这连带着整个大宋的环境都是如此,即便是不断融入大宋的外族在这一点上也“学的”极好。 在玛儿敢的中心集市上,赵祯看到了许多大宋的商贾,甚至是来自新疆路的当地商贾,这些人和宋人商贾稍显不同,乃是当初大宋征服西域之后遗留下的商贾。 西域人天生就会做生意,大宋吞并新疆路之后非但没有打击到他们,相反这些商贾如鱼得水,虽然也是大宋的子民,但他们的样貌和语气都和宋人商贾有着极大的不同。 可这样非但不会影响他们,反而让他们的生意更受欢迎,卖出的去货物也相对较多,但在新疆路的商贾眼中,大宗买卖远没有零售靠谱,虽然有时会赚得更多,但赔钱一下便会让自己倾家荡产,冒险精神这东西不是谁都拥有的。 宋人商贾大多富裕,即便是一次失败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是倾家荡产也能去往家乡的工厂打工,但新疆路的人不同,他们原本的生活便充满了艰辛,家乡土地贫瘠,一旦失败了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赵祯看到的新疆商人几乎都是在卖零售的物件,虽然货物多,但终究能是能卖出去的,毕竟在这座新兴的城池中到处充满机遇。 第两千四百三十一章贾昌朝的手段 对于赵祯来说,眼下回朝这件事就等同于旅游了,前来高原如此之久,根本就没有停下好好的欣赏这里的风光与美食。 后世常说的一句话深深的印在赵祯的脑海里,“唯有爱情与美食不可辜负”。 吐蕃的食物算不上精致,但却有着高原独特的味道,每当品尝美食的时候赵祯就会把一些烦恼忘却。 宋人开始出现在高原上的时候,也带来的大宋的各种食材和美食,只要是四海汇聚之地,通商之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食物都会出现。 在玛儿敢城能吃到各地美食,中原的美食不罕见,即便是西域美食也是随处可见,蔡伯俙本就是个贪吃的人,而三才在赵祯的带领下也逐渐变得贪吃。 没办法不好这口,赵祯每每都吃的“令人发指”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食材,但对做工和味道极为挑剔,时间长了三才在边上也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再加上他在神都城中的外室做的一手好饭食,终究是也在美食中“沦陷”,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道。 赵祯还是比较喜欢吃饭时候的三才,原本的三才并不是这样挺随和的一个人,跟随自己时间长了后,三才掌管了皇城司,再加上自己有过两次遇袭事件,三才便愈发的阴郁了。 眼下的玛儿敢城充满了活力,没人比赵祯更清楚这样的活力所带来的好处,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与耳的各种叫卖,活生生的便是神都城的模样。 玛儿敢属于脱敢府的治下,脱敢府的知府事便是贾昌朝,赵祯最不愿意看见他进入大宋的权力中心,因为赵祯了解这个人。 此人是个学术高手,他博学善论,有文集三十余卷,但在政治上却是一个墙头草,赵祯不否认他的能力,但对于他的人品却十分怀疑。 这样的人该怎么用?当然是把他放在最适合的地方,比如说玛儿敢,只要他在,只要他心中的那份对权利的执着在,他就会把地方治理的极好。 王韵暂代西藏上都护府都护一职,主管兵事,在政治上和地方上治理的问题就交给贾昌朝了,一文一武的配合一定会把高原治理的极好。 说来也是凑巧,贾昌朝对高原上的反应几乎等同于无,这是一般文臣极少能够达到的标准,也是赵祯调他前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在这一点上赵旭同样看的清楚,他和赵祯学的最多的便是观察,观察每一位朝臣的人品和能力,甚至是性格,以此做出判断,在这一点上他做的非常好。 贾昌朝风尘仆仆的赶来,身上的衣服上满是尘土,显然他不是从玛儿敢的官衙中赶来,而是从玛儿敢的工地上。 赵祯就知道他会尽职尽责,这个时候能从工地赶到中心集市之中,便说明他是真的在那里,而不是从府衙出来的。 天气逐渐变冷,但贾昌朝却是一脸的汗水,在看到赵祯吃着羊肉汤饼后,便在远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才敢靠近。 “臣贾昌朝参见官家!” 赵祯微微抬手:“免礼平身,朕看到玛儿敢如此繁盛心中甚是欣慰!” “官家,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如今的玛儿敢已经按照咱们大宋的方式开始生活,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只不过咱们大宋的商贾数量太多,以至于玛儿敢的货物供不应求。”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便应该扩大规模,你做的很好,朕之前看到了西面的工地,是为了安置更多的百姓而建的吧?” “启禀官家,臣利用西面的城区改造成房舍,以租赁的方式低价租给西藏上都护府的百姓,以吸引散户安居,为玛儿敢提供劳力。” 贾昌朝的回答中规中矩,赵祯抬手便让他坐下:“这里的汤饼味道甚佳,三才给贾知府上一碗。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好生歇息一下。” “谢官家!” 贾昌朝是颇为感动的,在他看来这是赵祯在历练他,虽然自己从神都城被调遣到了玛儿敢,但并不妨碍自己才能的发挥,这段时间他已经在玛儿敢做了很多事。 其中不光有朝廷要求的,也有他自己先出来的,在他看来玛儿敢最需要的便是繁荣的市场,频繁的交易,只有如此才能吸引高原上越来越多的百姓前来这里。 “官家,臣以为眼下的玛儿敢还是不够的,单单是商贸繁盛还不行,当以咱们大宋的制度成为这里的主导,让高原百姓的想法和大宋百姓的想法一致,如此才能让其真心归附!” 赵祯眉头一挑,这个说法很新颖,在大宋几乎没有人提出,但意思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意识形态和思想上的转变,从而让他们产生归属感。 “此言有理,你继续说。” 贾昌朝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羊肉汤饼道:“官家,高原百姓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吐蕃时期,甚至有些还是在部族的想法,臣以为这便是教化不足的后果,臣准备在修建西城的同时扩大东城,以做书院教化百姓之用。”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朕会传旨三司,让其从玛儿敢的税收中调拨一部分出来作为教化之用,但不光要有教化,还要有治病救人的医馆,同时你作为知府事也要主持科举的州试,最好今年就在玛儿敢举行一场州试,选才的标准莫要按照进士科的标准来,以思维,手段,聪慧作为选拔的标准,举荐十人直接参加殿试,朕会在殿试之中临时出题考校。” 贾昌朝微微一惊,这可是大宋科举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也可见官家对玛儿敢的照拂,要知道多少的学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但有一点贾昌朝可以肯定,这样的好机会对于大宋百姓来说是不可能的,官家显然是想通过此举施恩于西藏百姓。 让他们看见自己也有参与朝堂之中的权利,也能成为大宋士大夫阶级的一部分,当然也使得西藏百姓知道,大宋没有忘记和歧视他们,把他们当作大宋百姓一样对待。 “臣遵官家旨意!” 贾昌朝心领神会,赵祯微微一笑,这算是大宋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手段了。 第两千四百三十二章大宋的智慧 如同赵祯所想的一样,大宋是最好的时代,不光是因为赵祯这个“看透未来”的人,更因为眼下的大宋拥有极为庞大的人才储备。 这不光是赵祯一个人造成的,相反这是历史的选择,是华夏文明在不断前进中寻找到的真正方向。 据赵祯所知这个时代即便是没有自己,也会涌现出一大批的人才,这些人的存在不会因为赵祯的改变而改变。 苏家的三父子都是极为妥帖的人才,而欧阳修,范仲淹,晏殊等人也是这个时代中闪亮的群星,无数的名字在史书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真的很难想像这个时代的人才如此之多。 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唐宋八大家”宋朝就占据了留位之多,这便是宋朝所拥有的底蕴,虽然大宋在“武功”上没有多少建树,但在文治上不可谓不昌盛。 当然到了大宋之后,赵祯才知道,原来宋朝的“武功”也是不弱的,对敌防御上做的极好,这个先天畸形的王朝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家底厚,又拥有汉家王朝强大的生命力,同时人才辈出,这才是历史上大宋王朝能够在蒙古人的进攻下撑到最后的原因吧? 若是把赵宋王朝皇城其他的王朝,想想赵祯都觉得不寒而栗,李唐?杨隋?貌似都不太行…… 赵祯利用参谋兵事院的沙盘以及众多武臣进行过一次秘密的兵推,把自己印象中的蒙古王朝描述出来,同时让大宋的武臣进行兵推,其结果是大宋在拥有绝对火器优势的情况下可战胜蒙古人,但代价也极为惨烈,若是没有火器,整整二十八次推演只有一次获胜! 至于其他的王朝更是不堪,通过史书和史料的记载,前世王朝中唯有俩个王朝能够与之匹敌,出乎赵祯意料的是,李唐王朝并没有上榜,上榜的一个是大秦王朝,一个是东汉! 而这俩个王朝和大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光武力强大,同时思想和科技也都十分先进,至少是领先于那个时代的。 大宋很特别,以至于赵祯史书中和他的头脑中找不到任何一个与这个王朝相似的其他王朝。 大宋的特别不是在于别的地方,而是在于智慧,这种智慧仿佛已经融入到宋人的骨子里,他们在政治上的智慧令人惊叹,他们在创新上的智慧让人瞠目,他们在生活上的智慧也让人目不暇接。 可以说宋人会“工作”同时也会“生活”,这些都离不开大宋的智慧………… 羊肉汤饼是玛儿敢城中的特色美食,尤其是在宋人到来之后便更是如此,宋人爱吃羊肉是出了名的。 高原的百姓很精明,在玛儿敢城中支个小摊,炖上一大锅的羊肉,在里面加上白萝卜和一点点数的过来的枸杞,一天下来填肚子的人就有近百! 天气逐渐寒冷,一份飘着白萝卜和鲜红枸杞的羊汤,配上细长劲道的青稞面条,若是有些运气好的客人,还会遇到店家刚刚从新疆路商人那里购得胡椒,一碗热辣辣的羊肉汤饼下去,整个人身上被高原冻僵的七魂八魄都仿佛回来了。 这里是一座新兴的城市,机遇随处可见,赵祯所在的这个买汤饼的小摊一天下来就能赚数百文钱,一月下来最少十贯钱,就这还是保守估计。 而且这家店的味道极好,也舍得下料,老板是一个传统的高原汉子,热情豁达负责接待客人和收拾碗碟,而主厨的却是他的老婆,一个壮实的高原妇人。 这样的家庭在玛儿敢随处可见,就是一个面街的帐篷,在帐篷外搭起一个白布棚子,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来自大宋的廉价货物,但这样的小棚子却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是一个简单的西藏人家,赵祯和他们在闲聊中知道他们来自于玛儿敢的西面牧场,儿子已经到了能够自己放牧的年纪,于是他们便把家中的牛羊交给了儿子,两人在玛儿敢城中开设了这家小小的羊肉汤饼店。 如此一来羊肉是自己家的,汤饼店也是自己家的,不光真材实料更是能节省成本,所以他们赚的钱更多,也有余钱去买加强高昂的香料。 赵祯悄悄的请教男主人:“不知你家的汤饼为何如此劲道?” 男人发出豪爽的笑声道:“这可是小店的秘密!客官若是喜欢常来便是……” 赵祯有些不满的说道:“在下关中人氏,此来玛儿敢是随商会前来购置货物,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来嘞!” 穿着百褶裙的妇人看了看赵祯的衣着笑道:“其实告诉这位贵人也无妨,他定然会为咱们保守秘密,贵人富有如斯岂能在乎我等这些小买卖?怕是告诉自己家中的厨子,让厨人制作罢了!” 赵祯颇为惊奇的望着眼前这个妇人,貌美如花不说,还有一种高原上的不同气质,这高原汉子在她面前温顺如猫,恭敬有加。 看着妇人身上的百褶裙赵祯下意识的说道:“愿闻其详。” “不过是在中原的面粉中加入了青稞粉而已,如此以水和面稍稍放置便可劲道弹牙。” “你是嘉莫察瓦绒人?” 妇人微微一愣,惊诧的开口道:“贵人好眼力,我便是嘉莫察瓦绒人,不知贵人从何得知?” 赵祯笑了笑:“这高原之上穿着百褶裙的妇人少之又少,但我有幸听说过嘉莫察瓦绒的传说,这才知晓。” 妇人笑道:“原是如此,难道贵人去过?若是您去了,定然会受到嘉莫人的款待!” 赵祯连连摆手:“那里与中原相异,多有不便。” 妇人捂嘴娇笑道:“看来贵人是知晓我嘉莫察瓦绒的风俗,只可惜大宋的官员却不待见我等……” 赵祯微微皱眉道:“这是为何?” 妇人无奈的叹息道:“嘉莫人与大宋相异,宋人官员不耻与妇人往来,便绝了我等之请,我等只能在隐姓埋名在这玛儿敢城中生活,而不敢提及家乡,至今嘉莫察瓦绒还未有宋人踏足,常道我等乃化外之地。” 赵祯微微点头道:“看来还尚需时日,毕竟母系……女人当家的部族对于汉家来说稍稍惊诧了些。” “女人当家?”蔡伯俙稍稍有些惊讶,而边上的贾昌朝看到赵祯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的不知所措,正是他拒绝了派遣官员前往嘉莫察瓦绒的………… 第两千四百三十三章女人位尊的嘉莫人 “官家,这嘉莫人和高原百姓有何区别?为何官家说他们是女人当家?” 赵祯并没有回答蔡伯俙的问题,而是望向贾昌朝道:“还是让他给你说说吧!” 从赵祯的语气中贾昌朝便知晓官家对自己的稍稍不满,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确也应该受到官家的责难,但那里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别说自己了,便是朝中更为开明些的相公们怕是都难以接受。 看着蔡伯俙的不解,贾昌朝尴尬的笑了笑道:“女人当家其实就是以女子为尊,一切都和咱们大宋反着来的,女子能够继承家业,也能在部族中做官,反倒是男子地位不如女子,颇有从属之意,且是男子嫁给女子而非女人出嫁…………” 蔡伯俙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是乱了体统?” 赵祯挥手砸了一下蔡伯俙的脑瓜道:“本就非中原之制乱的什么体统?人家数百年都是如此,在咱们眼中算是乱了规矩,但在人家眼中却是我等乱了规矩。” 贾昌朝稍稍有些不满的开口道:“官家,此地风俗迥异,别于我宋,官家不如让他们独善其身,若是愿意到玛儿敢的便如那汤饼店一般,若是不愿也随他去吧?” “不行,高原之地已经变成我大宋治下的西藏上都护府,既然如此便不能有一块法外之地,既然这是一个女儿国,那我大宋既要尊重其制又要派人入驻,如此才能算是完全控制了高远之地。” 蔡伯俙有些好奇的问到:“那里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 贾昌朝小声道:“本官派遣文吏前往,回来叙说是:当地人把墨尔多山称之为神山,而周围纵横千里之地居住的部族称为“嘉莫查瓦绒”,“嘉莫”是指女王,“查瓦绒”是指河谷。 其女王温热河谷也与大渡河干热河谷气候相近;加上史料记载的王都形势:依山傍水、几水交汇,女王居九层的高楼,故前人所载无差!” “九层高塔,在以前,民众住六层以下,唯女王居九层。东女国擅建高碉,且水平高超,女王则高高在上。” 蔡伯俙沉默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不若恢复女史之制从宫中挑选最是稳妥,娘娘调教出来的女史无人可有二话。” 赵祯微微点头道:“理当如此。” 但边上的贾昌朝却脸色大变,女史和宫中的女官不同,虽然都是宫官,但差距极大,女史有权接触政事,换句话来说女史拥有和男子差不多的权利。 他们拥有掌管书写文件等事的权利,这和大宋宫中的女官有着极大的区别。 女史自古便有其制,见于记藏,将宫中女官又称宫官、女职与嫔御加以区别,另立系统的是北魏孝文帝之时。 女官主管宫中具体事务,其职秩与外官相对。 有作司、大监、女侍中,官比二品。其三是监、女尚书、美人、女史、女贤人、女书史、书女、小书女等,官比三品。 从二品官到五品官皆有,甚至更有甚者位极人臣,内司便为女官之长,掌宫内诸事,地位与外官的尚书令、尚书仆射相当! 这已经是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官职,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些女史大多巾帼不让须眉。 但时代在改变,北魏孝文帝时正是中原混乱的时候,所以在传统汉家王朝看来算不得正统礼法,也有悖于礼制。 眼下蔡伯俙居然把女史一职提出来了,作为文臣的贾昌朝岂能不又惊又怒! 这简直就是疯了,男人维护自己尊严的办法就是把女人排除在外,这几乎都是人类共知的事情,赵祯瞧见了贾昌朝抽搐的嘴角,等待着他的反驳。 果然,贾昌朝面色沉重的开口道:“官家,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官家再议,若是真的恢复女史之制,恐怕会引起百姓议论,便是朝臣们也会传出不妥之语。”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并没有想着现在便大开女官之制,只是为了嘉莫查瓦绒能够收到朝廷的管理,派出男人作为官吏去统治这些以女为尊的部族,定然会让其觉得大宋在侮辱她们,既然如此那就派出女史其不收效不同?” “官家,陈兵压境也是一样奏效的。” 三才的声音忽然出现,他给了赵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同样也是最不妥当的办法,女王谷不是别的地方,那里都是以女人作为主体的部族,陈兵压境的威胁甚至是镇压确实能够达到效果,但煌煌史书不会饶过大宋,更不会饶过自己。 赵祯知道三才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个把礼法看的比天大的人绝不会允许大宋出现女史这一官职,事实上宫中的女官权利被限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在这一点上即便是一项开明的皇后都加以支持。 在三才的思想中,女人天生就不能做官,更不能拥有处理政事的权利,这不光是对礼法的挑战,更是对伦理产生了亵渎。 三才作为宫中的主事,万万不敢在这件事上有所懈怠,竭尽所能的希望赵祯打消在女王谷任命女史的决定了。 但可惜赵祯已经下了决心,他要给高原展示的是大宋包容的一面,是大宋善于听取意见,吸纳高原习俗和特色,甚至是给高原来带和平的一面。 自从逻些城之战结束后,好朕便严令王韶不得轻易用兵,即便是负责监督角厮罗撤退的杨怀玉也同样被赵祯严厉警告过。 若非这些吐蕃残部突然反悔,和宋军刀兵相向,否则尽量推让,以监督为主,督促角厮罗率军民离开。 战争要适可而止才是有利的,适当的使用战争手段是一把利剑,若是好战,烂战,最终的代价便是毁灭。 眼下大宋在高原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于是赵祯便避免再度用兵,以避免宋军在高原上造成穷兵黩武的印象。 尤其是对女王谷这样一个弱小的部族更是如此,越是弱小的部族越要用“道理”去说服,相反对待强者就需要用“拳头”。 强者信奉的便是力量,因为他知道力量的强大,而弱者也同样相信力量,但他在没有力量的时候就会和你“讲道理”。 在赵祯的眼中,整个高原无疑是弱者,已经用力量征服了他们,又何必再去浪费力量,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第两千四百三十四章前往“女王谷” 其实女王谷距离大宋的距离相对与玛儿敢来说更近一些,但唯一的缺陷便是那里的地势复杂,河谷之地就没有平坦的道路可走,这也使得大宋和宋军一直以来没有和这个女权社会有过一点接触。 即便是有接触也是宋军的游骑在为大宋前进扫除障碍的时候稍稍观察了一下而已,在他们看来这个部族就是在大宋的成都府和玛儿敢城之间的一个小部族而已。 在出兵之前宋军就已经发现了女王谷,因为这个小部族不打算干涉宋军的西征,同时宋军也没有打算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于是乎双方之间几乎没有交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战胜了角厮罗,逼得他从逻些城撤军,整个高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人的官吏不断的抵达高原上的土地,带来秩序的同时也带来了财富和幸福。 这时候的女王谷对宋军的排斥已经降到了最低,尤其是在大宋的官吏充分尊重高原百姓之后,这样的排斥便几乎没有,相反他们倒是比较欢迎大宋的抵达。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大宋在排斥这片土地,宋人的官员在得知女王谷的制度之后,便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并且女王谷也不欢迎男人作为大宋的官吏在此处开衙。 双方之间的矛盾和抵触使得宋人主动的退去了,这个和中原以及高原都完全不同的部族在人们的眼中就是个异类的存在。 哪有女人当家做主的?哪有男人受到统治甚至是出嫁给女人的?荒唐! 但赵祯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是大宋的土地,就要受到宋人的管理,可以充分尊重这些少数民族,但却不能置之不理。 一个完整的国家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女王谷的部族有自己的风俗,那就应该去尊重,同时也要做到管理。 大宋的律法已经相当完善,制度也是极为不错的,虽然不是完美,但至少能够与时俱进。 这是体现包容性的时候,赵祯不会轻易放弃,看似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族,看似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赵祯却知道这样做的意义非同一般。 女王谷只是高原上小小的一块土地,可一旦成功对整个高原的影响便是巨大的。 于是赵祯便在回朝的路上准备前往女王谷一探究竟,皇驾回朝的速度已经开始逐渐降低,虽然将士们归心似箭,但还是要等待狄青以及他率领而来支援玛儿敢的上四军。 西征之战看似是大宋对吐蕃高原上的外族战争,强度和烈度都无法与灭辽之战相比,甚至赶不上大宋和西夏之间的战争的。 但在这次战争中大宋的投入绝对是巨大的,从辎重粮草到武器装备,从出兵的精锐程度到出兵的数量几乎都是一场庞大的灭国战争。 这不仅仅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而是一场等同于生死之战的强度。 大宋在西征之战中投入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但同样是耗费万巨,但相比之前大宋对战争的投入比例却在下降。 这也是为何大宋西征高原没有使得国内劳民伤财的主要原因,战争的开销占据财政比例越小的情况下,非但不会有损经济,相反还能促进经济。 军队大量的采集物资,增加了大宋大大小小所有工厂的订单,无论是国营工厂还是一般商贾开办的工厂都是从中收益的,同时也增加了百姓的收入。 百姓收入的增加会如何?刺激消费的同时增加朝廷的税收! 所以这一次即便是三司没有发行战争债券,大宋的出兵所需也是完全足够的,并且不会影响到朝廷的正常事物。 这几年大宋的人口飞速增减,而换取的是市场的扩大和劳动力的增加,赵祯在人口方面的“先见之明”让各部的相公极为称赞。 赵祯在扩大“外需”的同时,也在扩大“内需”,这些词汇虽然大宋没有,但不代表大宋的朝臣不知其中的道理。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狄青所部终于追上了赵祯的皇驾,这些上四军的年轻将士即便是驰援了玛儿敢也不知道其实大宋的皇帝就在这里。 眼下皇驾突然出现,瞬间就让上四军的将士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官家之前就在高原之上。 作为知道详情的狄青自然是处变不惊的,岁月仿佛有意和他过不去,比赵祯大上两岁的他看起来却比赵祯大了不少。 每当看到狄青,蔡伯俙便不由的感叹岁月催人老,当然免不了狄青“热情”的拍打。 “臣狄青参见官家!” 瞧见狄青身穿铠甲单膝跪地的模样,赵祯抬手把他扶起:“总是这般的规矩也不好,你好歹也是我大宋的兵部尚书,躬身行礼即可,身穿甲胄不宜大礼!” 狄青虽然知道赵祯的意思,但却不敢反驳也不敢认下:“臣子拜见君王,古之礼也。” “读书是好事,范仲淹送你的《春秋》和《汉书》不错,但去军武院中读书总比听信一家之言要来的好,这两部史书读你的这般的顽固可不好。” 赵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大金川道:“此次朕要去往一趟女王谷,你率上四军在大金川东岸等待,不可轻举妄动吓到人家!” “臣遵旨!” 三才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官家是打定主意要像女王谷的部族示好,若是以往大宋的大军陈兵压境,没有什么是不好谈的,而眼下官家居然要大军在远处等待,可见官家是诚心诚意的要和女王谷的“女王”商谈。 大宋一国之君,亲自前往女王谷实在是有些不妥,三才已经提议过好多次建议赵祯把皇驾停在女王谷外,召见“女王”岂不是更好? 但都被赵祯否决了,赵祯自己想要带着诚意去,而不是带着威胁和恐惧, 女王谷其实就是一处在大金川边上的河谷,地处险要,但里面的人口却不多,河谷口的哨兵瞧见赵祯的皇驾之后便飞速回去禀报,之前蔡伯俙已经派人和他们联系过了。 但女王谷的人是想不到大宋的官家居然会真的前来………… 第两千四百三十五章内有乾坤 经过一道狭窄的小路才能进入女王谷,周围几乎都是陡峭的悬崖,这条规模不小的河谷就在悬崖峭壁之下。 颇有墨脱一线天的感觉,这样的防守地形对宋军来说是充满警惕的,跟随赵祯前往女王谷的死骑将士在第一时间向师橫奏报了他们发现的潜在威胁。 “官家,崖壁上有人守备,恐为祸患,是否让军中的儿郎埋伏下来?”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经历过战争的军人,在他们眼中没有政治,有的只是敌人和潜在敌人,就这么简单,遇到问题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用武力去解决。 “你这么做是在担心无法护卫朕逃脱?还是担心朕的诚意不够?” 师橫呐呐不言,赵祯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做了死骑应该做的事情,但毕竟是护卫自己这么长时间了,多少也应该了解一点政治,一窍不通可不行,他的态度可已经让边上本就不满的三才“蓄势待发”了。 赵祯进入女王谷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里虽然是母系社会,但大多数的制度和高原其他部族几乎一样,只不过男女双方调换了过来而已。 在这里女人的地位和男人差不多,而男人对女人的态度也是颇为顺从的,当然这让赵祯一行人的男性自尊心受到了一点打击,尤其是蔡伯俙,不断的摩擦着胳膊。 赵祯稍稍还好一些,毕竟他经历过的世界要比大宋更为复杂和混乱,强势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和这个时代的“女王”也差不多。 一片空旷的场地上,一群女人指挥着男人干活,而这些女人也常常挽起袖口亲自下场,母系社会并不代表女人会奴役男人,就像在大宋男人不会奴役女人一样。 女王谷中最醒目的便算是最中间的九层高塔了,还真的是九层之高,并且这所谓的高塔其实就是一座强大的碉堡,并且规模十分惊人,依托山势而修建,想要攻上去除了一层一层的进攻外别无他法。 高塔完全是由石头建造,中间不知加了什么作为粘合剂,严丝合缝,一旦空档都没有,简直就是一座精美的建筑艺术奇迹。 当然这个艺术奇迹同时充满了智慧和凶悍,女王谷的人开始逐渐的集中起来,他们知道了来自大宋的皇帝亲自抵达了他们的河谷,知道了大宋皇帝对女王谷的重视。 一个身穿大红色百褶裙的年轻女子缓缓走出高塔,对着赵祯深深一礼道:“墨尔多神山祝福您,尊敬的陛下。女王就在高塔之上等候您,还请您移驾。” 这便算是接待了,在三才看来完全不合礼数,但赵祯却并不在意,明知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还能有这般的态度,也算是不卑不亢了。 “女王”给赵祯留下的印象非常好,一个部族若是没有自己的脊梁,那也只能沦为失败者和历史的遗弃者。 角厮罗最后宁愿选择带着吐蕃残部西征吉慈尼也不愿前往大宋享受侯爵甚至是公爵的待遇,为的就是保存吐蕃的最后血脉,他知道被大宋占领之下的高原未来不会再有吐蕃人,剩下的只是大宋的百姓。 登上女王谷的九层塔赵祯才知道这里的防备相当了得,不要小看女人,女王谷的这些女人把部族管理的极好,甚至超过了之前在吐蕃王朝控制之下的玛儿敢。 九层高塔虽然也是上窄下宽,但上面并没有收窄多少,整个建筑不是圆锥体而是类似于圆柱体。 但女王并没有在顶层,前面引路的红衣百褶裙侍女在顶层的一处转角望着赵祯道:“陛下还请这边走。” 跟随赵祯的三才看着眼前被移开的墙壁有些发愣,在底下的时他就注意到这高塔非同寻常,但也不应该有密道才是。 从这个墙壁的密道往深处看,怎么都觉得里面应该不是在高塔范围之内了………… 三才猛然一惊,莫不是这密道连接的是边上的悬崖峭壁?? 赵祯不由得惊叹嘉莫人的巧夺天工和灵活的头脑,当然赵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嘉莫人的女王如此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伤害自己的代价。 迈步跟随侍女走入其中,漆黑的通道逐渐闪现出微弱的光亮,这光亮不是来自于火把,而是一颗有一颗不大不小的萤石………… 即便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三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萤石这东西在大宋可是极为畅销的。 尤其是在三才看到数十个侍女在轻轻摩擦萤石之后,便更是笃定这些萤石的价值。 萤石有很多种,有些不会发光的萤石在大宋根本卖不出好价钱,因为萤石质脆,稍稍碰撞便会破碎,所以大宋的商人对一般的萤石并不看好,甚至在他们眼中都算不上宝石,只不过是一枚较为奇特的普通石头而已。 而会发光的萤石便算是极为珍贵的了,但发光的萤石也分为两种,一种是白天在阳光下曝晒夜晚放光的,还有一种便是如同通道中的这些依靠摩擦便能发光的萤石。 这些萤石价格惊人,大宋的商贾长长把他们作为最珍贵的礼物卖给西面,在下面加一个精美的木柄,这便成为西方人眼中贵族才能拥有的手杖。 三才有些不明白,都是健全的年轻人,没事拄个拐杖干嘛?当然在大宋便都是上了年岁的富家翁喜欢这东西。 被轻轻摩擦过的萤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穿过这通道走了许久后,原本稍显淡定的赵祯猛然震惊的睁大眼睛。 三才更是一个踉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悬崖峭壁之后的山体里居然会有一个巨大的空间,或者说是城池! 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嘉莫人在这里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人公开凿但却并没有破坏溶洞的结构和强度,里面的建筑沿着溶洞四周排列,或是开凿的,或是后修建的,而一条条小而平坦的道路把这些建筑连接在一起。 但给人视觉冲击最大的却是中间还有的一座巨大水潭,在赵祯看来,浅蓝色的水面说明其中蕴含了丰富的矿物质,但在三才眼中,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第两千四百三十六章山中王国 赵祯在这溶洞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崖壁四周最中心的位置,那里的建筑相当精美,如同一支振翅高飞的雄鹰,给人以惊艳的视觉冲击。 水潭被用石桥分割成几个部份,处于最中间的水潭刚好是整个溶洞的中心,所对应的方向也是女王所在的地方。 赵祯和三才便在红衣侍女的引导下向前走,在抵达水潭后,红衣侍女用金色的杯子盛了一碗水递给赵祯道:“还请陛下满饮此杯,这是我嘉莫一族的习俗。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饮用这静池之水!” 三才小心的接过准备喝上一口却被红衣侍女喝止:“只有陛下才能喝,旁人饮用便是亵渎!” 女子的话一出便让三才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的开口道:“关乎陛下安慰,不得不慎,若是你有不满,那不看便是!” 红衣侍女抿了抿嘴,少见的剑眉微微竖起:“既然请大宋皇帝来,那便没有加害之心,若要加害何不直接出兵?我嘉莫人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此番伎俩。” 赵祯笑了笑便端起金杯向前走,完全不理会三才和发飙的红衣侍女,显然三才是想错了的,人家怕不是侍女那么简单,若是和大宋颠倒过来,此女怕是嘉莫一族的重要人物。 即便如此赵祯也没有必要理会,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人能够逼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金杯中的水入口便有丝丝的甜味,这是丰富矿物质所致。 这可要比后世的矿泉水更加的有营养,微量元素的丰富超乎常人想象。 赵祯知道这是好东西,再加上口渴便随手有在石桥边蹲下来了一杯,这是溶洞之水,即便是外面的气温再变化,水温也不会出现多少变化。 赵祯看到一些不该在高原之上出现的鱼类就在这水潭中,实在是有些神奇,赵祯指了指游得飞快推浪鱼对红衣侍女道:“这里的鱼能吃吗?” “这是神山的馈赠,自是能吃的,陛下难道认识这种鱼?” 赵祯咽了一下口水道:“若是中午能吃上,朕便算是不虚此行了!” 三才有些好奇,这鱼他还是第一次见过,之前也未见官家吃过,怎生近日官家却如此奇怪? 其实赵祯在上辈子吃过这种鱼,而且十分难忘。 此鱼名为推浪鱼,但在沿海之地却被叫做沙光鱼,是一种生存与淡水和咸水之间的鱼类,多在沿海地区的入海口附近,味道鲜美至极,而赵祯在上辈子就吃过几次,味道实在是令人难忘,即便是到了宋世也未曾忘记。 但可惜的是到了宋世之后赵祯便再也没有品尝到这种美味,此鱼嘴大贪食,小鱼、小虾、沙蚕之类,凡能吞下的东西都吃。 因为盛产在滩涂上,在泥滩上作穴,所以便是当地人也不知原名叫“杀光”还是“沙逛”。 此鱼十分呆笨,不用鱼钩就可以把它钓上来,且只要穿一串蚯蚓或沙蚕往水里一放,四边的沙光鱼就会游过来抢食。 但这种咸淡交汇的鱼类十分鲜美,在当地人中流传着一句“十月沙光赛羊汤”说法,但在赵祯看来,沙光鱼汤比羊汤更为鲜美。 想到美味的沙光鱼,赵祯便两眼放光,对美食他有一种执着的追求,而三才则是在边上默默的记下了“沙光鱼”的名字。 穿过石桥便能进入女王的“宫殿”,在赵祯看来这里算是一处世外桃源,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溶洞中居然有光源,高高的山顶上有一处内敛的“天窗”,阳光照射下在水潭之中,再从水潭发散到整个山洞,景色美轮美奂。 但在赵祯和三才看到女王宫殿前侍卫身上的盔甲后便不再淡定,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些盔甲全部都是产自大宋的板甲,准确的说是经过改造的板甲。 板甲从头到脚覆盖在侍卫的身上,甚至连面甲都完备无缺,只不过在肩部,肘部,以及膝盖位置增加了尖刺,看起来更为狰狞可怖。 宋军的板甲完全是作为防御装备在使用,而这些板甲不光是作为防备,还被作为进攻武器,里面的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但领头的银色盔甲中的却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非常明显,她便应该是侍卫队长了。 “女王在殿中等候,还请官家前往,外人不可靠近飞鹰殿!” 三才嗤之以鼻:“洒家是大宋皇帝的内侍都都知,自然跟随官家左右,我等未带重兵前来,便是以诚相待,为何处处刁难?” 红衣侍女对着侍卫队长微微摇头:“他是陛下的贴身之人,我会转告女王。” 虽然是被嘉莫人邀请来的,但赵祯怎么都觉得他们较为排斥自己,迎接皇帝的规格实在是相差甚远。 四周住在岩壁上的嘉莫人几乎都带着警惕的眼光望向自己,这叫什么事? 赵祯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失礼的接待,尤其是这嘉莫的女王居然不出来亲自迎接,是只是不成体统。 到了这里赵祯便有一肚子的疑问,为何这些嘉莫人并不友好?为何这些嘉莫人拥有大宋的板甲,为何他们的女王如此“嚣张”? 但谜底很快便会揭开,赵祯在进入飞鹰一般的宫殿中之后,便瞧见了坐在高高座位上的“女王”。 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岁数不大,但依旧能从她的眼角看到痕迹尤其是她的一双眉眼,总觉得能看穿人的心灵。 赵祯知道这样的女人要远比看上去年长的多,只不过她在面对自己之后还这般的模样当真是让赵祯心中百般不爽。 好歹自己也是大宋的君王,再说眼下大宋的实力已经强大到随时能够覆灭一个文明的程度,谁见了自己不是战战兢兢顶礼膜拜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并非如此,大抵是瞧出了赵祯态度上的不满,“女王”缓缓起身走下她的王座,上下打量赵祯一番后道:“陛下和我之前想的并不一样。” 赵祯好奇的开口道:“有何不同?” “应该更威武些,强壮些,眼下太过孱弱,不像是一位盖世君王的模样!” 赵祯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无语,这是什么奇葩理论,凭什么无双的君王就要威武异常,长得和猛张飞一样? 第两千四百三十七章嘉莫人的试探 当然这一切都是嘉莫女王的想法,并且嘉莫女王看着赵祯的模样颇为揶揄,仿佛是在故意这样刺激赵祯的。 赵祯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望向眼前正视自己的嘉莫女王道:“聪明的才智有时比蛮横的力量更给重要,因为智慧可以降俘力量,就像你们嘉莫人一样,通过运用智慧来解决武力不及的弊端!” 随着赵祯的话,嘉莫的女王神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她是一个智慧的女人,看清了许多事情,而嘉莫人拥有让人惊叹的技术,这些都来自于他们的智慧。 以小博大,还能在高原上生存的如此滋润,由此可见嘉莫人把智慧看的比武力更加重要,同时也运用到炉火纯青。 之前见到的那些来自大宋的板甲就是最好的证据,嘉莫人不信奉力量,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力量,在拥有力量的同时还拥有智慧,这便是嘉莫人的“秘密武器”。 女王和赵祯之间的对付就像是在一种试探,她希望大宋不是那种依靠暴力或是仅仅依靠力量统治高原的人。 试探的最好办法就是从赵祯这个大宋皇帝身上下手,从赵祯的话中,嘉莫的女王便知道大宋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不打算使用武力,那就一切好谈,毕竟大宋的武力实在太过强大,已经超越了嘉莫人的认知,任何手段或是斡旋的前提都必须建立在有可能获胜的前提下。 嘉莫人能在之前吐蕃人的进攻下生存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的智慧和力量足以和吐蕃人进行对抗,但在宋人面前却不值一提。 大宋的强大是令人肝颤的事情,吐蕃王朝在角厮罗的率领下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嘉莫人不会不知道,但就是这样一股高原上最强大的力量却在大宋的攻伐下仅仅用了数月时间便灰飞烟灭,其中还包括了宋军围攻逻些城的一个多月时间。 想到这里嘉莫人有着一股本能的恐惧,对大宋的了解不多,和大宋的伦理不同,这些都使得嘉莫人打算永远的摒弃和大宋的交流,但他们的女王却觉得没有办法离开绕开大宋。 是的,女王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开大宋单独在高原上“自成一家”,赵祯不会允许,同时这也是在侵犯大宋的利益。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大宋妥协,获得一线生机,开始的时候嘉莫一族还觉得希望渺茫,宋军在统治整个高原之后便会对他们下手。 转机的出现来自于大宋的官吏,他们居然抵达女王谷并要求这里受到大宋的管理,开始的时候嘉莫一族并不打算向宋人妥协。 但离开女王谷的嘉莫人把在玛儿敢的所见所闻详细的讲述给了嘉莫一族后,嘉莫一族觉得大宋没有恶意,同时也附和他们的要求,便同意受到大宋的管制,成为大宋的治下之民,反正宋人不会在女王谷驻军,也不会真正的统治女王谷,一切还是女王谷进行自治而已。 但谁知道宋人的官员在得知女王谷是以女为尊后,态度立刻转变,甚至连给他在外修建的官衙也不要了,带着宋人的官印便匆匆离开。 之后的女王谷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关于玛儿敢城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女王谷的人信奉智慧,能工巧匠和智者不计其数,并且都是女人。 作为女王谷的女王,如贞娜娜是这个山谷中最智慧的女人,她惊恐的发现,若是女王谷彻底断绝和大宋的往来,以后的高原也将遗忘女王谷,甚至是整个嘉莫一族。 而眼下虽然不明显,可数十年后的女王谷会成为真正的蛮夷,即便是他们拥有再多的智慧,也无法弥补资源上的不足。 眼下的差距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大,嘉莫一族根本耗不起这样的事情,并且嘉莫一族并非看起来那么弱小,他们在溶洞中不断的扩建,人口不断的增加,如此所需的资源也在不断的增加。 之所以让如贞娜娜力排众议要和大宋接触的主要原因是来自于货物,大宋的货物几乎都是嘉莫一族所需的。 尤其是成药和铁器,这些东西在女王谷根本就没有,族人要离开女王谷外出很远的地方采集,同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是回不回得来。 眼下若是成为大宋的自治之地,那既不影响嘉莫一族的寻常生活,还能获得稀缺的资源,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还有一点如贞娜娜非常清楚,那便是只要在高原,只要在宋人统治的地方,就少不得要和宋人打交道,更不可能绕过大宋独自存在。 宋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了,这个中原王朝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恐怖的存在,对待它的治下之民是体贴的,但对于任何一个外族来说都不是友好的存在。 如贞娜娜和族中的长老们权衡再三,最后选择了与大宋接触,但双方之间的思想却相差太远,尤其是男尊女卑的大宋和以女为尊的女王谷在风俗和思想上的差距,几乎没有办法弥补。 其实如贞娜娜比谁都清楚女王谷所需要的是什么,之前吐蕃控制之下的高原并没有多么严密,相反角厮罗在整合吐蕃王朝的时候对地方上的部族虽然也要管理,但却相当松散,只是定期派人去一趟清点人头收税而已。 而眼下的大宋却完全不同,不光在地方上开府立衙,同时按照商品交易收税,并且在高原上广建城池。 这些都是吐蕃无法比拟的管理,同时也是在进行集权,若是女王谷不和大宋有任何交集,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高原将会被大宋整合成铁板一块,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大宋的货物了,便是和其他高原百姓做生意怕是都不可能。 一个完全被孤立的部族在高原上即便是能生活下去,也会十分艰辛。 但宋人的官吏已经走了,甚至从玛儿敢传来宋人高官不打算和女王谷再有联系的消息,这让如贞娜娜十分担忧。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让她发现了大宋皇帝居然就在玛儿敢的秘密,并且安排了族中最为聪颖的女人前往玛儿敢“走漏消息”,果然大宋皇帝不光重视起了女王谷,并且还亲自来了。 第两千四百三十八章夜郎自大 对于赵祯的亲自到来,如贞娜娜是心中充满惊讶的,她原本以为这位皇帝会派遣一位使者前来,毕竟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会在乎自己这个小小的部族女王? 但她没想到的是,赵祯居然亲自抵达,并且还打算和她“好好谈”,这让她不得不想起之前关于大宋官家的“坏名声”。 听说这位大宋官家最喜欢的便是位高权重的女子,党项的太后没藏黑云,辽朝的太后萧挞里,以及倭国的女天皇都成为了他的后宫,他不会也在打自己的主意吧? 赵祯是不知道如贞娜娜的担忧,若是知道一定捶胸顿足,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为了大宋付出,纳这些人为妃嫔能最大化大宋的利益。 至于那些“龌龊”的想法他还真是没有,冷艳高贵的女子是比较让男人瞩目,但谁不喜欢小鸟依人的? 若不是有皇后镇得住后宫,还不知道这些强势的女人会把大宋的后宫做成什么模样! 只不过眼下赵祯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对眼前这个嘉莫人的“女王”十分好奇。 “朕在来的路上瞧见嘉莫的士兵身上穿着的是大宋的板甲,这些板甲你们从何而来?” 如贞娜娜笑着开口道:“自然是从角厮罗的军队中获得,陛下难道没看出来,这些盔甲和大宋的略有不同,乃是我嘉莫一族的匠人从吐蕃军队手中获得一副铠甲加以模仿且稍加改造。” 赵祯有些惊讶,按照如贞娜娜的意思,嘉莫人只是从吐蕃人手中获得了一副大宋的板甲,可他刚刚看到的那些做工精良,品貌极佳的宋式板甲远远不止一副! 按照如贞娜娜的意思,那些板甲全部来自于嘉莫一族的仿制,赵祯的本能反映便是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大宋的板甲需要经过数十道工序的制作,其中对原材料的要求极高,锻造铠甲所需的钢铁便在大宋都是受到管制的货物。 炼钢技术更是绝密中的绝密,这一点嘉莫人根本就无法获得,那他们是如何制作出这些铠甲的? 而至于冷锻技术这种更为高级的锻造技术,即便是大宋掌握起来都比较吃力,还是通过不断融入大宋的党项人手中获得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赵祯望向如贞娜娜的表情有些不满:“何必这般吊人胃口,若是你有什么资本,那便一并拿出来,和朕打哑谜可是在玩火!” 赵祯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吊胃口,而且眼前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激将自己,让自己用“礼贤下士”或是“千金买马骨”的办法开出“高价”,但显然她不知道,在做生意上赵祯是个相当了得的好手,更是一个谈判斡旋的高手。 想要的东西就开出价码,玩这种吊人胃口的手段是实在是愚蠢,尤其是在宋军强大到无以复加,而嘉莫一族连个抵抗机会都没有的情况下。 大宋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把这存在于高原溶洞中的小小部族给“挤爆”,躲在溶洞中又怎样,技术高超又怎样?这些和大宋相比不过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而已! 如贞娜娜的表情变得僵硬,她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把话说的如此难听,当然也很实际,通过这样简单的粗暴的话语告诉自己,把需要的价码说出来,并且不要耍花招。 虽然一句威胁也没有,但却比任何威胁都要来的恐怖,意思很简单,大宋拥有让嘉莫一族走向毁灭的能力,而这一点嘉莫人无法抗拒。 赵祯使用了最简单的“招数”便化解了如贞娜娜的刁难,相比之下高原上的种族在斗智斗勇的谈判和斡旋中要比中原王朝差上很多。 地域决定了民族的性格特点,一个整天生活在广阔高原,举目皆是蓝天高山的民族你让他们手段诡诈复杂……可能吗? 相反,汉家王朝经历了高原王朝和部族数百年也没有经历过的漫长历史,在这漫长的历史中,尔虞我诈是家常便饭,斗智斗勇是传承的本领,各种各样令人瞠目结舌又行之有效的手段是“智慧的结晶”。 所以赵祯都不好意思在如贞娜娜面前说什么,只是不屑的指了指她对三才道:“当真是……“弱爆了”!” 三才冷冷笑道:“官家,古有夜郎国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 夜郎自大的故事在大宋很流行,对于高原上的部族来说也不陌生,因为汉家文明对高原的渗透从未停止,无论是从经济还是文化上。 事实上汉学在吐蕃王朝的时候很流行,这也使得吐蕃王朝的这些零星“继承者们”同样有了解汉家文化的存在。 而三才的一句夜郎自大让如贞娜娜瞬间恼怒,一张本就有些高原红的脸更加的通红,不断颤抖的双手让赵祯担心她把自己的手掌给扎破了。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赵祯并不以为意,丛林法则的第一条便是实力,只有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作为嚣张的资本,眼下的嘉莫一族显然是没有实力的,如此如贞娜娜作为嘉莫一族的女王还敢如此嚣张,那便是自取其辱! 不给个威慑力十足的下马威还如何谈判?赵祯绝不会放弃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的任何机会,在他看来无论面前是个魁梧强壮的高原汉子,还是风韵犹存的自封“女王”都没有任何区别。 君子需要怜香惜玉,但皇帝不是君子,从来都不是,赵祯甚至可以说一个君子一般的皇帝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在欺负女人这件事上,赵祯从未有过多少心理负担,只要在关乎大宋利益的时候,眼前的所有人无论男女在赵祯面前只有一个名字“对手”。 悄然而至的红衣侍女听到了赵祯和三才这对君臣对如贞娜娜的嘲讽,娇喝一声道:“放肆!” 瞧见箭步而来的红衣侍女,赵祯猛然吼道:“放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以击溃角厮罗,整个高原便都是朕的土地,尔等妄图独善其身也要先问过朕行不行!和朕谈条件,你们不配!” 第两千四百三十九章来自“蝼蚁”的威胁 赵祯的态度瞬间让气氛降到了冰点,作为大宋的皇帝,久居皇位,赵祯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了掌握生杀予夺的气场,并且收放自如。 原本还是文质彬彬的君子,瞬间就变成了暴怒的狂狮,虽然赵祯并没有杀过多少人,但在他的指挥下,大宋的军队不知杀伐多少生灵,这种醒掌天下权的气质令人瑟瑟发抖。 即便是跟随在赵祯身边多年的三才也是心境单产,胳膊上的汗毛随之竖了起来,回首冷冷的望了一眼红衣侍女,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对于他来说无论男女都不能挑衅官家以及大宋的尊严。 即便如此三才依旧躬身道:“官家息怒!小国寡民不知天朝威德,蚍蜉撼树而已。” 在皇帝愤怒的时候规劝皇帝并让皇帝保持理智,这是三才这般内侍的守则,即便是他对嘉莫一族本就不满,但此时他依旧要让官家平息怒火,因为帝王发怒的后果时很可怕,可一旦皇帝平心静气之后后悔了,自己便是倒霉的人。 但事实上赵祯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怒火,试想一下你被一个“蝼蚁”所威胁难道会生气?实力悬殊太大根本就没有在意的必要。 只不过如贞娜娜和红衣侍女却比赵祯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大宋皇帝威严毕露,如日当头的感觉让她们忍不住骇然变色。 赵祯是赤裸裸的威胁,他的威胁没有人敢忽视,因为他能做到他说的一切,不说大宋带甲百万,便是女王谷外的数万兵马也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赵祯自顾自的走上本属于如贞娜娜的宝座,在任何时候他都应该是站在权利最巅峰的人物,从一开始进入女王谷开始,赵祯便把自己身上高高在上的姿态收缩了起来,因为他担心吓到这些“深居简出”的人。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一味的放低姿态不会取得好的效果,相反让人觉得有机会从中斡旋,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帝国君王,他就是应该披靡四方。 “朕和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却以为可以从中斡旋以获取最大利益,当然这么做是没错的,但却不是一个弱者该有的姿态,嘉莫一族是高原上的能工巧匠不假,也有足够的智慧,但却依旧渺小!想要获得足够的好处,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你们想要什么朕知道,但你们的手段实在是过于可笑。” 如贞娜娜对于赵祯的鸠占鹊巢的行为并没有表示反对,这时候的大宋皇帝已经露出了“獠牙”,显然是识破自己的小伎俩。 这就是强者的力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必要再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相反如贞娜娜坦然的说道:“陛下何出此言?难道我嘉莫一族还不够恭顺?” 赵祯哈哈大笑:“恭顺?朕可没瞧见你们的恭顺,若是你们算恭顺的话,角厮罗的态度岂不是谦卑?最少他在迎接朕派出的使者时,是以王爵迎接天使的态度!你们若是真的恭顺就应该弃盔卸甲,匍匐道侧!” 红衣侍女早已被刚刚赵祯的态度给震慑住,小声开口道:“大宋贵为上国,难道把我嘉莫一族当作待宰的牛羊不成?” 三才冷笑道:“你们妄称自己是高原上最智慧的部族,但对待天朝上国的态度却如此傲慢无礼,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 赵祯不满的望向三才道:“你开口作甚?!此事乃是朕和嘉莫一族族长在谈,轮得着你们在其中搀和?” 三才躬身向赵祯施礼道:“奴婢知罪!” 红衣侍女满脸通红,还要说什么,但如贞娜娜却开口道:“措珠!不要再争辩了……陛下说的对,你不应该搀和进来。” 说完如贞娜娜向赵祯躬身施礼道:“嘉莫一族地处偏远,不同汉家礼数,还请官家治罪!但康顿措珠乃是我的继任者,还请官家网开一面!” 赵祯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个嘉莫一族居然不是一代一代的传承,而是通过选拔的方式从部族寻找最适合的继任者。 难怪这个部族能够在高原上长久不衰还能有如此规模,这都要归功于这种选贤任能的制度。 虽然这个制度有着避免出现“败类”的好处,但同样也有弊端,在这样的制度之下很难出现一个英雄人物带领部族走向强大和繁盛。 因为每一个领袖都希望选出一个稳妥并且能够带领部族继续在现有制度下前进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开创的精神,和拼搏的勇气? 既然如贞娜娜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赵祯也就不过分追究康顿措珠的过错,毕竟身为一个男人,还是大宋的天子,在对大宋利益没有冲突的情况下去追究一个女人的过错没有必要。 赵祯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朕便算她没有出现过!”瞧见康顿措珠还要再说话,赵祯冷笑道:“你最好趁朕没有改变心意之前离开,否则整个嘉莫族都会受到你的牵连!” 这样的威胁对于嘉莫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威胁,一袭红衣的康顿措珠瞬间没了脾气,就算她再想和赵祯争论也没有胆量,毕竟她不敢把整个部族的未来都搭上。 随着康顿措珠的离开,三才也跟着悄然离开,他知道眼下这件事需要留给官家和嘉莫人的“女王”来商量。 随着“碍眼”的人离开,赵祯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现在他已经能掌握了足够的主动,剩下的就看如贞娜娜如何开口了。 想要和大宋博弈,就需要拿得出手的东西。 果然不出赵祯所料,如贞娜娜缓缓开口道:“不知陛下之前提到过的自治还能在嘉莫一族的身上出现?若是可以,我等愿意归附大宋,成为大宋的治下之民!” 赵祯笑了笑:“这是当然,朕之前就说过高原的可以进行自治,但需要在大宋官员的配合之下,大宋尊重高原百姓的习俗,就像尊重其他各族一样,但前提是你们要服从大宋的管理,服从王化。” “陛下难道不觉得这话有些矛盾吗?” 赵祯摇了摇头道:“朕当然不觉得矛盾,权利和义务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你要想得到自己的权利,就必须去履行自己的义务,否则谁来保障你的权利?”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却揭露出的了大宋的根本意图,如贞娜娜微微点头又在不断的思考………… 第两千四百四十章技术过人的嘉莫族 如贞娜娜清楚赵祯的意思,显然大宋是要在女王谷开设官衙的,在这一点上她并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是受到大宋的统治,高原也是大宋的之下之地,在女王谷开设官衙不光对大宋有好处,对嘉莫族同样有好处。 “陛下不知大宋的官吏来了,在女王谷中再度开设衙门会不会还是…………” 赵祯知道如贞娜娜在担心什么,笑着开口道:“朕知道之前为何大宋官员离去,也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事情其实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朕亲自出面,只不过朕恰巧路过这里,并且你们是第一个因为习俗与大宋不合格的部族,所以朕要处理好。”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明示!” 赵祯点头道:“很简单,嘉莫人以女人为尊,那朕就派遣女官前来,这些女官乃是从朕的宫中挑选,由皇后亲自调教,有礼有节,既不会失了大宋的体面,又不会恶意刁难尔等,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祯的话让如贞娜娜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便是大宋派遣到女王谷的官员还是男人,这和女王谷的风俗相悖,即便是勉强接受,也难有宁日。 现在大宋的帝王亲自承诺会给女王谷派遣一位女官前来,这对嘉莫一族来说无异于解除了最大的心理障碍。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大宋和嘉莫一族在礼法思想上的不同所导致的矛盾,解决矛盾的办法就是出现妥协,赵祯认为派遣女官对于大宋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而这一点也符合嘉莫一族的想法。 当然,赵祯并没有彻底了解这个高原部族,对于她们是如何制作出精良的板甲一事一无所知,这是他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 板甲看似简单,但却涉及大宋的诸多秘密,炼钢,铸造,冷锻,甚至是穹面锻造技术,这种技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相当复杂。 为了保守秘密,大宋甚至用技术取代了人工,没有兵工厂中专门生产板甲的机器,一般的匠人都无法打造出一副真正意义上的大宋板甲。 整个大宋只有极少的匠人掌握了手工锻造板甲的技术,其他的都要依靠机器来完成,而机器这东西只有大宋才掌握,所以说赵祯对大宋的板甲一直很有信心,也相信在世界上还处于冷兵器时代时,大宋已经走在了最前沿。 但现在嘉莫一族颠覆了他的想象,尤其是在看到嘉莫人把自己的“老巢”建立在这个庞大的溶洞之中后,他便开始怀疑嘉莫人是不是有着超越高原各部族,甚至和大宋旗鼓相当的技术手段。 没办法不这么去想,高原上给他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吐蕃人几乎做到了完美复制大宋的火药弹的程度,这已经算是一种奇迹,而嘉莫一族掌握了板甲锻造技术。 赵祯甚至在心中庆幸,自己没有给吐蕃人更长的时间,谁知道十年之后的吐蕃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别的地方也许进步不是那么快,但在军功上的进步一定会突飞猛进,当一个人面对强敌的时候,不会去考虑肚子吃不吃的饱,也不会考虑享受生活,而是要在第一时间增加自己拥有的力量去对抗强敌,武装自己去战胜敌人。 面对大宋的压力,吐蕃人在军事上的投入是十分庞大的,角厮罗的贸易也大多是在积累战争财富,他需要利用这些财富扩充军队,武装士兵。 当然这也是赵祯不断施压的结果,只有这样角厮罗才会掉进他的陷阱之中,只注重发展军事,而遗忘掉许多东西。 光靠佛门的“思想教育”是不可能抵得上人类本能的需求,大宋断绝了贸易之后,吐蕃人生产过剩已经无法支撑他们自己的贸易体系。 没有外销的情况下,许多货物都变成了滞销的废品,即便是后来角厮罗发现了这个问题,知道自己的人口稀少是硬伤后,也无法改变。 因为一个死循环已经完美的“闭环”了,吐蕃人无法走出困境,减少军事上的投入,宋军便虎视眈眈,减少在自身发展和贸易上的投入,吐蕃自己就在慢慢崩溃。 事实上赵祯是担心吐蕃人的军事发展会使得大宋更加难啃,所以才会提前对吐蕃发动战争的,而原因就是高原上特殊的智慧。 赵祯颇为好奇的望着如贞娜娜道:“朕对你们仿制大宋板甲的手段相当惊奇,别的都可以往后放慢慢谈,但板甲一事朕要一探究竟!” 对于赵祯这样的要求,如贞娜娜在稍稍思量之后便答应下来:“陛下既然为我等派遣女官,那嘉莫一族自然不会隐瞒大宋什么,请陛下随我而来。” 赵祯是怀着好奇心跟随如贞娜娜离开飞鹰殿的,在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瞧见一群身穿板甲的士兵后,便来到一处极为空旷的山谷之中,赵祯震惊的站在原地,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只不过这世外桃源被搞的满目疮痍,树木花草几乎都被砍伐殆尽,巨大的矿坑如同疤痕一般覆盖在山体上。 不断的有人从矿坑中运出矿石,散发着银色金属光芒的矿石让赵祯明白了一个事实,这里出产高品质的铁矿石,这种铁矿含有的杂质较少,不用太过复杂的冶炼就能得到上好的钢材。 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嘉莫族的匠人在不断的捶打铁器。 赵祯在如贞娜娜的指引下来到了制作板甲的地方,被冷却的铸造板甲在这里进行冷锻,巨大的锤子不断的被壮汉挥起,一下有以下的砸在板甲的表面,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厚厚的板甲砸薄………… 这种办法完全是依靠人力,也难怪嘉莫人拥有板甲但数量却如此稀少。 他们仿制大宋板甲的方法“简单粗暴”知道大宋的板甲是经过冷锻处理之后,便把板甲铸造出小一号的模样,然后经过冷锻使得板甲的体积变大。 大锤不断的砸击之下,小号的板甲开始逐渐的变大,最重要的是他们使用的大锤都是圆头的,这就能进行穹面锻造了。 赵祯拿起一副刚刚捶打好的厚重板甲摸了摸,与大宋的相比它要粗糙的多,而且表面没有细密菱形的纹路,但这不得不说是高原人的智慧结晶。 第两千四百四十一章赵祯心中的真正想法 嘉莫人的板甲虽然粗糙,但不得不说在除了大宋之外便算得上是最好的了,看着不断生产板甲的小作坊,以及堆积如山的板甲,赵祯望着如贞娜娜道:“你们制作如此多的板甲是接了角厮罗的单子?” 随着赵祯的话,如贞娜娜的脸色猛然一变,她没想到大宋皇帝凭借猜测就能知道嘉莫人在做什么。 掩盖是没有办法掩盖的,既然大宋皇帝能够看出来,那那便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要抵赖都不可能,何况嘉莫人不削与抵赖这种事情。 “角厮罗遣密使来,以金银货买我嘉莫人的板甲三千余幅,利益当前我嘉莫人自然无法拒绝。” 说完如贞娜娜望向赵祯道:“陛下不会让我嘉莫一族失信于人吧?” 赵祯摆了摆手“朕自然不会,你们按时把这些板甲送给角厮罗,他现在是我大宋的西平王,朕自然不能贪没他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如贞娜娜一直觉得大宋和角厮罗之间的关系极为敌对,即便是之前大宋赐他西平王爵位也只是为了面子上的好看和收买吐蕃人心。 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稍稍试探的开口道:“官家是真的把角厮罗当作是大宋的西平王?那我嘉莫一族可否也把他当作西平王?” 赵祯捡起一柄长矛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大宋承认的爵位可不是不值钱的,普天之下还没人能够小觑我大宋的存在,即便是一个爵位,一个名声都能影响一方!” 如贞娜娜点了点头,没想到大宋皇帝真的把角厮罗当作是了大宋的西平王,而不是一个为了好看才赐予的王爵。 但有一点如贞娜娜想不明白,为何大宋皇帝会给角厮罗这么多的方便,要知道角厮罗和大宋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放过角厮罗这是第一点的不合理,而让角厮罗成为大宋的西平王这是第二点的不合理。 难道真的如同传言一样,大宋皇帝是为了让角厮罗替大宋征战西方?可这样做对大宋有什么好处? 角厮罗还能把占下的土地双手奉上不成?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是这样,大宋皇帝依旧没有刁难角厮罗。 赵祯看到了如贞娜娜心中的疑惑,用长矛狠狠地戳向板甲,长矛在坚硬的板甲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白色痕,但并没有戳穿,而是顺着光滑的表面滑了下去。 微微点头的赵祯笑道:“你们的板甲还是不错的,角厮罗若是有了这批板甲征伐吉慈尼便更为顺当了。” 如贞娜娜忽然抬起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陛下心中所想的真正东西这个世上有人知晓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瞬间让赵祯不知所措起来,事实上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光没考虑过,并且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只是最简单的一句话就把赵祯问住,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无所谓的说道:“这有关系吗?世人并不愚昧但懒惰,他们不愿用脑子去揣摩复杂深奥的智慧,只是喜欢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这一点无论哪里的人都差不多,但汉家的百姓正在跳出这个怪圈。” 如贞娜娜有些惊讶,但却很快调整脸上的表情:“既然如此,官家可否告知与我,大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朝,陛下想要大宋变成什么样的王朝?” 原本打算拒绝的赵祯忽然顿住,缓缓开口道:“为何你这么好奇大宋的模样?” 如贞娜娜笑道:“因为我觉得大宋的一切都是智慧的模样,还请官家满足我的期许。” “可以,但朕的侍卫亲军要进来,从现在开始女王谷便属于大宋的之下之地,派遣的女官会很快赶来的。” 随着赵祯的话音刚落,如贞娜娜的脸上立刻闪现出一种在这个时代的女人身上少有的智慧的神采和气质。 这种神采和气质相当的感性,也相当的迷人,若是给她带上眼睛模样和后世的女学者差不多。 显然她对汉家文明千百年来历史进程中的智慧相当着迷。 当然嘉莫人也是高原上的智者,他们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并且有着如此强大的不为人知一面,可谓是千百年难得一见。 嘉莫人仿佛对技艺有着天生的痴迷,无论是手工业还是制造业,他们既擅长又精通,巧妙的器物层出不穷,许多东西即便是赵祯都是第一次见到的。 蔡伯俙和师橫进入巨大的溶洞之后便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都被眼前壮丽的一幕所折服,更没有想到嘉莫人在这里居然有数千的人口。 要知道在高原上一个拥有过千人口的部族便能算得上是一个较大的部族了,而拥有数千人口的嘉莫族却能隐秘如此之久。 数千人居住在巨大的溶洞之中本就是一个奇迹,更何况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缺,井井有条堪比大宋的神都城,只不过这里的女人地位和大宋的男人地位相当,而男人则更多的是在做着女人该做的事情。 当蔡伯俙看到中间巨大的水潭时忍不住的感叹:“钟林敏秀之地也!” 不过边上的师橫和他看到的却完全不一样,不断的扫视四周后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此地乃阵法之地,以水潭为界,如我汉家之两仪阵也!无论来犯之敌从何处进攻,都会受到对面的攻击且无处可藏。” 蔡伯俙撇了撇嘴:“这还不简单?只要在这里架起火炮便是,对面便是有无数弓弩手又如何?虽说地形对他们有利,但对咱们也有利!” 师橫皱眉的望着蔡伯俙,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你觉得在这山洞中能用火炮吗?” 蔡伯俙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到是忘记了这一点,只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那也无所谓,咱们大宋的将士威猛雄武,嘉莫人不是对手。” 师橫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这嘉莫人也不可小觑,他们隐藏的倒是够深的。” 蔡伯俙叹道:“谁说不是?眼下的高原上各部大多被角厮罗征兵了,或是跟随角厮罗西去,还剩下的也寥寥无几,除了玛儿敢和逻些城外,还有多少大部族?这些嘉莫人还真的是躲过一劫又赶上了好时候!” “那也要官家下旨才行!” 虽然三才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响起,但蔡伯俙和师橫觉得更加的阴冷了些。 第两千四百四十二章“老天爷”从不公平 蔡石一直跟在蔡伯俙和师橫后面,只不过他站的位置正好在两人的中间,不偏不倚的态度让蔡伯俙忍不住嘀咕:“好歹也是蔡府的老人,这般的模样端是无情了些。” 蔡石蠕动嘴唇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反倒是师橫为其开解道:“老蔡也是迫不得已,他现在和你划清界限是应该,官家出来这么久,东城豪门已经被清算的差不多了,他老蔡在死骑中待得极好,此次我能跟随官家前来高原他在其中运作良多。” 蔡伯俙撇了撇嘴:“还不都是我教他的?回了神都城便去府中,老子不行还有人敢说驸马府的闲话!” “老爷!” “这便对了,还是叫老爷舒坦些,称呼官名我老是觉得不自在些!” 这对老主仆之间多年的尴尬一瞬间被化解,蔡石毕竟是跟随蔡伯俙多年的老人,也是蔡府中德高望重的仆役。 虽说现在他在死骑中赎罪,但终究是留下一条性命,死骑之所以叫做死骑,一来是因为他们在大宋的官方记载中已经死去,还有便是他们执行的任务有很大的危险,随时可能送命。 蔡伯俙已经不止一次向赵祯“暗示”捞出蔡石的想法,但都被赵祯给拒绝了,不光是因为蔡石的罪过,而是因为这个蔡府老管家实在是太适合打理死骑了。 军中的规矩在这里被改变了许多,但都是有益的改变,赵祯去过死骑的营地不止一回,每一次都能瞧见一帮死骑的小子围着蔡石不断的献殷勤。 若是没有些手段如何能降服这些人? 三才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蔡石已经收悉的不能再熟悉,官家说过有些人犯错之后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可以放心的用,蔡石就是这样的人。 并且蔡石的家人都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下,他不敢乱来,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蔡石绝对不会希望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 至于蔡伯俙,三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诚,在整个大宋除了自己就没有蔡伯俙对官家更为忠心的人了。 不光是他驸马的身份,更是因为蔡伯俙对官家的情义,官家也从来没有把蔡伯俙当作是一个简单的臣子,更多的是以朋友的身份对待他。 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殊为不易,皇帝能有朋友吗?这个问题一开始三才不明白,帝王怎么可能有朋友呢? 但现在他明白了,皇帝也能有朋友,只不过这个朋友稍稍特殊了些,不光是君臣,还是外戚,在私下里还是朋友,可以说蔡伯俙与官家的关系实在近的不能再近了些。 “大官,官家还在殿中和嘉莫人的“女王”说话?” 从蔡伯俙猥琐的表情,三才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官家还在说话,但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出来是告诉你,官家下旨要封嘉莫人的头领为大宋的国公,第六等爵,食邑四千三百一十二户皆在大金川……” “什么?!” 蔡伯俙以为自己听错了,边上的师橫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官家这样的册封实在有些太过“厚重”了些,要知道这嘉莫人的头领可是一个女人! 这也许是大宋,不,应该是汉家王朝第一个女国公,这是史无前例的,别的倒无所谓,但对于大宋礼法的冲击必然会引起惊涛骇浪,毕竟这事从无先例啊! 三才长叹一声:“某家刚刚也提醒过官家了,但官家依旧坚持,听官家说,还要从这里选拔能工巧匠入格物院学习,这……实在是有辱斯文了。” 蔡伯俙有些忐忑的开口道:“这里的能工巧匠不会也是女人吧?” 三才担心的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据说嘉莫人有专门善于地方被成为器物坊,里面多为女子,手段高明材质出众,你们瞧见的那些板甲便是出自她们的手笔。” 蔡伯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声叫道:“那些板甲不是他们从大宋走私来的?也不是从吐蕃人手中买来的?而是自己制作的?!” 三才理解蔡伯俙为何有吃饭表情,再次点头确认道:“便是如此,只有一副来自吐蕃的板甲,其他都是她们自己制作,官家亲自验过,确实是出自手工,虽说比我大宋的板甲粗糙许多,但好歹也算是板甲不可小觑。” “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蔡石和师橫两人早已惊呆,只有蔡伯俙在边上喃喃自语的声音。 当然他们知道三才所说的一定是事实,官家不会在这件事上掉以轻心,必定是眼见为实的,大抵这就是为何官家要招纳嘉莫人的原因吧?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但这一点在嘉莫人身上却没有多少体现,最少在蔡伯俙看来嘉莫人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甚至连运气都极好,虽然是高原部族,但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些,关键还是这里的风水好,居然除了如此多的能工巧匠。 蔡伯俙实在想不通,这些嘉莫人是如何仿制出大宋板甲的?要知道这东西在大宋都是人工做不出来的东西,那些极少数的匠人更是被死死地攥在朝廷手中。 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赵祯不光给了如贞娜娜以国公的爵位,还给赏赐了她一座神都国公府,这样的待遇算是极为隆重的,但其目的居然是为了拉拢嘉莫人进京参加格物院的选拔。 当瞧见赵祯之后,蔡伯俙便立刻上前道:“官家,是否太过优待?这样的赏赐不说大宋的百姓,便是契丹党项等族也会心生不满啊!” 赵祯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那又如何?眼下最多是没藏黑云或是萧挞里在后宫中对朕发发牢骚罢了,可这些人都是人才啊!” 蔡伯俙有些不相信,他不觉得嘉莫人在格物方面比大宋的格物官强上多少,直到赵祯在他三才一行人震惊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枚铁皮小筒。 铁皮小筒做工极为粗糙,但它的模样蔡伯俙再熟悉不过,尤其是那根脱在外面的引线………… 蔡伯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火药弹?!” 第两千四百四十三章“降维打击” 引进人才,这是赵祯一直不懈努力的事情,大宋的人才其实已经足够多了,但他还是不满足,因为他知道,人才是推进社会进步的重要因素。 知识和智慧对于封建时代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在自己的不断改变下,总有一天会出现逆天的人物大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但即便如此,赵祯也没有放弃的打算,不光不能放弃,还要不断的发展和改变,因为这不是单单在为大宋打算,而是为了整个华夏汉室。 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即便是汉家文明在不断的经历战争之后,也只会越来越强大,虽然王朝会出现动荡和更迭,但赵祯相信汉家的文明会继续传承,而不是被外族占领和奴役。 只要是外族对中原的入侵,都会逐渐变得奴化,因为在那些外族看来,只有把敌人变成奴隶,不断的愚昧他们的思想,才会使得王朝安定下来。 这也是赵祯厌恶后世所谓的“千古一帝”的原因,做了皇帝他才知道,原来人性有时那么的不堪和脆弱,只需要一点点的权利,就能把人压得失去尊严和一切。 所以赵祯这么多年来不断的武装大宋,不断的给大宋加上强大的力量,不断的发展格物,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噩梦的未来。 后世常说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不单单是说的文明衰落,而是人的思想发生了改变,汉家文明被外族统治多年之后,内心的那种奴性就不由自主的滋生出来,而麻木不仁也成为一种常态。 赵祯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但他却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对汉家文明以及祖先的崇拜之心。 让他看着大宋延续之前的路线走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眼下的改变他又无法给出具体的预测,于是乎他情愿牺牲大宋,也要保住汉家文明。 在他的不断改革之下,大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赵祯把他的改革重点放在了人的身上,而并非是格物的身上。 “以人为本”简单的一句话能有多少人做到? 这便是赵祯和如贞娜娜说的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大宋眼下最为重视的一点:“《管子》一书“霸言”篇中记述了管仲对齐桓公陈述霸王之业的言论。其中有一段是这样说:“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这里的本是谁?” “百姓?” 赵祯笑了笑摇头道:“是也不是,这是一个更为抽象的表达,所谓的抽象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如贞娜娜立刻摇头,作为一个求知之人她并不会因为不知道而觉得羞愧,相反她迫切的希望从赵祯这里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智慧。 赵祯拿出一枚大宋的铜钱,这东西是他随身携带的,因为走到哪里大宋的铜钱都好使:“这枚铜钱只有两面,但若是把它竖起来看,这就是第三面,而抽象就是这个意思,用不同的想法和眼光去看待问题。” 如贞娜娜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这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硬币,简单的一个词汇让她深陷其中,而赵祯却并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而是接着开口道:“其实就是换个想法看问题,就如同管仲对齐桓公说的一样,看似是在建议齐桓公以百姓作为国家的根本,但事实上不光是如此,所谓的以人为本涵盖许许多多。 百姓过的好便算是以人为本了?还要有思想道德教育,要让百姓们爱过,善良,明理等等等,所以简单的以人为本其实涵盖了方方面面。 你之前说朕心中的真正想法,那朕便告诉你,朕要用以人为本的方法改造大宋,改造汉家文明,让汉家的百姓不光过得好,而且有自己的想法。 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也能表达自己的看法,你知道我汉家王朝原本一直是延续“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但现在朕广开天下学派,各家学说都能在大宋出现,并且广收门徒,这便是大宋的不同。” 开玩笑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赵祯自己都讲不清楚,只不过大致知道一点意思而已,但用来忽悠人完全足够了,可以说赵祯对如贞娜娜就是一场降维打击。 对于如贞娜娜的求知精神赵祯是佩服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和嘉莫人的未来毫无关系,只不过赵祯不知道,作为如贞娜娜她对大宋的一切充满好奇,因为大宋和史书上记载的汉家王朝都不一样。 在不断的惊叹声中,如贞娜娜提出了一个问题:“官家,我能跟随您一起前往神都城吗?” 赵祯是有些吃惊的,因为他对如贞娜娜的封赏完全不需要她前往神都接受,事实上大宋的许多外族爵位仅仅是为了安定人心而已。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外族之人在被大宋统治后,居然希望跟随自己前往神都城的,他哪里知道如贞娜娜对于大宋的好奇已经到达了她的顶点。 求知仿佛是嘉莫人的本能,他们虽然生活在女王谷,虽然在大金川的边上,但他们却不断的寻求这个世界上的许多智慧,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东方文明的智慧。 但赵祯并没有打算轻易答应她,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枚仿制大宋的火药弹望向如贞娜娜道:“那你先说说,这东西是从何处而来的。” 如贞娜娜看着眼前的火药弹笑了笑:“这自然是从角厮罗手中得到的,虽然我嘉莫一族不善争斗,但却善于制作器物,角厮罗并不知道,帮助他研制火药弹的大匠便是出自嘉莫一族。” 赵祯摸着下巴道:“不会是个女人吧?” 如贞娜娜不屑的说道:“女人怎么了?陛下难道觉得女人就不能成事?汉家不是还出过一个武曌吗?” 赵祯摆了摆手:“朕只是好奇而已,她是怎么从角厮罗的手中把火药弹的制作方法传回女王谷的?” 如贞娜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这自然是有些特殊手段的,并且她人早已回来,带回了真正火药弹的配方。” 赵祯颇为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如贞娜娜,并且迅速的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才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的本事,难怪你要主动前往神都…………” 第两千四百四十四章被耽误的“化学家” 对大宋来说,化学不过是刚刚起步存在于萌芽之中的科学,当然汉家对化学的研究可不是一天两天,大量没有系统整理和研究过的化学基础知识相当庞大。 主要时因为前人几乎没人重视化学,这东西往往存在于炼丹术之中,和道门分不开关系。 因为对火器以及火药的研究,大宋的格物正式开启了“化学之旅”,格物院的官员们发现,原来化学是如此神奇且庞杂的学科。 随着大宋学术环境的解放格物中的化学开始崛起,尤其是对在大宋这般属于国家的格物院背景下,化学已经成为火器发展的主要学科,受到了朝廷上下的重视。 其中也不乏赵祯的大力支持,赵祯对大宋格物的规划时长远的,同时也是最具有实用性的,可以说时应用化学和物理学的基础。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大宋缺少这方面的人才,甚至可以说是紧缺,谁都知道研究火器和火药颇为危险,不光是爆炸带来的危害,还有健康,因为化学中的许多东西都是带有剧毒的。 赵祯在看到女王谷的秘密以及如贞娜娜的“成果”后便立刻对她发出了邀请:“大宋缺少格物官,尤其是在化学方面的格物官,所谓化学便是变化之学,火药便算是化学中的一样,我大宋还有其他许多的从化学中得到的东西,包括玻璃……” “陛下这是在邀请与我?” 赵祯摆了摆手:“不光是你,还有嘉莫的所有能工巧匠,大宋最需要的便是人才,在格物方面的人才,你们若是到了大宋,能够享受到大宋官员的待遇,每月薪俸与大宋官员无异!” “离开家乡对于高原上的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祯微微一笑:“朕会让他们回心转意的,你们嘉莫一族追求的不就是智慧吗?大宋拥有时你们想要的一切,以及极好的环境。” “既然陛下如此笃定,那便烦请陛下下旨吧!” 赵祯这算是礼贤下士,对待人才他从来不吝惜金钱,同样也不会吝惜手段,想要让嘉莫人为大宋工作有些手段是少不了的。 大宋和嘉莫人之间其实没有必然的需求,大宋地域广阔,随着人口的增加并不缺少人才,时间会给大宋无尽的人口储备和人才储备。 大宋在这个时代的时间线上远远领先其他王朝,高产的粮食打破了人口天花板之后,大宋的体量将会爆炸式的增长。 人口时一个国家的重要基石,随着人口的增加,消费的体量也会增加,朝廷的税收同样会增加,当然人才的数量也会增加。 这是大宋的秘密,一个连大多数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但即便如此,赵祯在发现嘉莫人拥有“科研”精神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招揽,这看似简单但却能在段时间内给大宋提供强劲的支持。 不知为何,汉家文明对于物理学有着不弱的天分,但对于化学来说依旧是停留在基础阶段,除了火药之外,并没有更进一步。 急需的人才让赵祯不得不对嘉莫人进行招揽,和如贞娜娜的“会谈”算是结束了,赵祯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人才,而嘉莫人也获得了在大宋生存下去的资本。 这里的生活不是一般的生活,而是大宋百姓向往的生活,赵祯身为大宋的皇帝金口玉言,答应给予嘉莫人以优厚的待遇,只要她们能源源不断的为大宋提供格物的人才,那大宋对她们的优待也将一直持续下去。 她们不光能够享受大宋的教育,还能免除大宋对她们女儿身的一些一些歧视,当然前提是她们无法进入大宋的官场,参与科举也只能参加格物科。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嘉莫人从政的权利,但嘉莫人并不在乎,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没有参与道大宋政治之中的打算。 做官是不可能做官的,一群女权主义者扎在一群男人主持的朝堂之中,想想都知道会变得如何不自在。 何况大宋的文化习俗和嘉莫人的文化习俗相差甚远,难免会产生误会,格物官的位置就不错,品级高不说待遇还好。 要知道大宋都没有多少人能够成为格物官,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也不过数百人而已。 一番谈论下来,如贞娜娜也是极为满足的,因为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嘉莫人以后在大宋有了立足之本,她们的聪明才智可以传承下去,并且融入到大宋之中。 这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嘉莫人以后在高原上如何的生存,尤其是在大宋统治的高原上如何的生存? 单单依靠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若是能融入大宋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大宋皇帝对嘉莫人发出了邀请。 对于技艺方面,嘉莫人是拥有信心的,她们相信自己的能力,并且依靠这些能力在大宋“吃饭”。 赵祯和如贞娜娜在飞鹰殿中的会谈结束后,蔡伯俙等人便也进入到宫殿中,看着官家坐在主位上,他们便知道一切都已经谈妥了。 从此以后嘉莫人将会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甚至于融入到大宋之中。 当然在得知赵祯会从现在开始给嘉莫人的匠人授以格物官的消息后,蔡伯俙一行还是较为吃惊的。 格物官在大宋的待遇可不低,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清贵的很,整个朝堂三也只有格物官敢嚣张的去往三司衙门冲着保证嚷嚷拨给的钱财太少………… 当然,此时的三才也知道自己时被人当猴子耍了,人家根本就没有要和大宋对抗的意思,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用来试探的手段。 官家看清了嘉莫人的手段,而自己却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但即便如此,三才依旧眼神不善的望着如贞娜娜,作为即将进入大宋的部族,这般的态度实在非人臣所为。 大宋已经对嘉莫人做出妥协,而嘉莫人同样也做出了妥协。 只不过对于赵祯来说,大宋获得的利益是嘉莫人的无数倍,这些能工巧匠进入大宋后会给大宋带来极大的好处。 因为赵祯发现,她们拥有成熟的总结和发展意识,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盲目发展和研究。 这是成熟的科学体系所必须具备的东西。 第两千四百四十五章赵祯的阴谋 虽然如贞娜娜试探了赵祯但他并不生气,只是用最理性的手段让整个嘉莫人落入了大宋的陷阱,这是一个极为隐秘的计划,隐秘到嘉莫人无法发现。 即便不是如贞娜娜也没有发现这个陷阱的可怕,她以为嘉莫人获得了未来的发展,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赵祯会在悄无声息中割裂嘉莫人,把他们的精英阶级,或者说大宋需要的人拢络到大宋去,而高原上,女王谷中的嘉莫人却并没有前往大宋的机会。 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割裂,毕竟格物官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赵祯和大宋朝廷也不会因为需要嘉莫人中的精英而把所有的嘉莫人都转移到大宋。 产生分化的第一处便算是成功了,赵祯需要的就是和嘉莫人的精英匠人,这些人在赵祯眼中是人才,但其他的嘉莫人并非如此。 当一个部族的人被有意无意划分为两个等级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别人不知道赵祯实在太过清楚,当他们被人为割裂之后,双方之间的矛盾就会爆发,同样的她们的力量和理念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别忘了,汉家王朝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同化和分离,这是一场潜移默化的文明本能,嘉莫人中的精英不断的被大宋吸收,这个人口本就不多的部族将会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他们能成功吗? 当然可以,只要拥有出众的能力就能在大宋出人头地,就能被大宋所吸收,但剩下的人呢?长久之下,嘉莫人的两极分化会越来越严重,上层和下层百姓之间的隔阂也会越来越大。 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同时也会改变一个民族的意识形态。 人的思想是最难以掌控的,同时也是最有利的武器,一旦人们认定的事情,无论对错就会变成真理,即便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又如何? 巨大的不公平感会冲破所有的理智,当然身在大宋的嘉莫人精英们不会去考虑这些,他们会逐渐发现自己的知识和才学受到大宋的尊重,从而自己产生别的想法,比如自己就应该和留在女王谷的嘉莫人不同………… 这一切虽然并没有发生,但却已经在赵祯的预料之中,潜移默化的改变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总有一些自认为自己聪明的人站出来做“改革派”。 最明显的一个人就是身为嘉莫一族女王的如贞娜娜,看似她在率领族人走向坦途,但实际上却在不断的步入赵祯设下的陷阱。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人,因为老猎人不光脑子好使,还有丰富的经验,毕竟他赵祯猎杀的“狐狸”已经不是一只两只了………… 在如贞娜娜向族人宣布了她和赵祯“达成”的结果后,嘉莫人无疑是最开心的,因为他们拥有高原上最聪明的智慧同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不希望过上好的生活,没有人希望在物资匮乏的地方生活下去,同样也没有人希望在看不到未来的地方生存。 嘉莫人知道女王谷的劣势,同时也知道和大宋进行互通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这里只会越来越好。 溶洞之中爆发出的欢呼让赵祯的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而如贞娜娜恍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 只有康顿措珠望向赵祯的眼神充满仇恨,她从一开始便觉得这个大宋的皇帝不是好人,并且他带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好人。 和别人不同,康顿措珠从小就有着极强的感觉,只要她感觉不是好人,那这个人就一定不是好人,从来没有错过,但她同样也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过。 眼下木已成舟,几乎不可能改变,大宋皇帝既然已经和女王商议过了,而且女王也当众宣布过,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宋人皇帝的阴谋,即便是她不知道是什么阴谋。 有一点康顿措珠是知道的,大宋皇帝说过的话便是金口玉言,除非他本人愿意否则无法更改。 数十万的宋军就在高原之上,数大宋精锐就在女王谷之外,这时候只要有一点的动荡,便会给整个部族招致灾祸。 于是乎康顿措珠选择了妥协,相比不知道的阴谋,眼下宋军的强大才是最大的威胁,但最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赵祯在瞧见了嘉莫人欢呼的同时,也对三才下旨,三才用着尖锐的嗓音宣读了他的旨意。 “兹嘉莫归附大宋之际,乃明智之举,朕心甚慰,赐女王谷通商贸易之权,并以嘉莫为名,拨款修建嘉莫城,为大金川之西岸要冲!” 大宋要在女王谷坚城的消息瞬间引起了嘉莫人的激烈讨论,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有人则认为在这里建城会使得嘉莫人的生活不得自由,毕竟建城的同时驻兵也就成为必须之事。 谁不知道大宋最喜欢做的就是在高原上的城池中驻兵? 当然有些话是不好明说的,一部分的嘉莫人并不相信大宋会平白的给他们如此好处,让女王谷自治之外,还帮助女王谷筑城,开通商贸,这样的好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赵祯当然知道自己的旨意会让嘉莫人产生各种分歧,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分歧越多越好,争论的身影越大越好。 当然随着如贞娜娜的一声:“安静!” 溶洞之中的嘈杂立刻消失,这位女王在嘉莫人的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然比赵祯这个书面意义上的皇帝要强得多,这是赵祯最不爽的地方,但他知道要想让这些嘉莫人变成自己的人,时间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你又不是人家的爹,凭什么让人家刚刚归附大宋就听你的话? 除非是用武力攻伐答应了,打怕了,否则没有见识过鲜血和死亡的人是不会轻易就范的,而恰巧赵祯需要的便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女王谷,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出现了。 第两千四百四十六章商业更盛于掠夺 赵祯最擅长的便是“给一棒子赏一个甜枣”,甜枣什么时候最好吃,不是直接给的,而是在被棒子打过之后,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会显得甜枣“很好吃”。 赵祯在女王谷筑城无疑是给了嘉莫人一棒子,虽然有人觉得这没有什么,既然嘉莫人要归顺大宋,那大宋在这里筑城也是应该,筑城不光是在向嘉莫人施压,同时也给了嘉莫人以巨大的好处。 至于原因很简单,之前的大部分族人都住在溶洞之中,和外面的交流较少,但事实上嘉莫人是希望和外面的人进行通商交流的。 一旦筑城,只会让他们的交流更加的频繁,获得更多的好处,一座城池出现在大宋和玛儿敢贸易的路线上,傻子都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嘉莫人想要富裕起来,而大宋满足他们这个冤枉当然是没错的,至于驻兵这件事也很快被人遗忘,大宋在哪里不驻兵?便是在大宋自己的州府之内都有驻兵,更别提退伍回去之后的十六卫了。 小小的争端很快便结束,因为赵祯已经开始让三才发布另一条旨意,旨意的内容同样也很简单,只是告诉了嘉莫人,他们有权到大宋任何一个州府的书院读书,同时也能参与格物科的科举考试。 这便是嘉莫人的希望,大宋的科举是一件极为难以加入的事情,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是简单又方便,但对于外族来说却几乎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不是说不可能成功,而是绝大多数人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大宋对外族是相当慷慨,给了他们参与大宋科举的权利,但同时也限制一些特殊背景的人参与这场盛世。 这虽然是一种不好的歧视,但赵祯却把对大宋的危害降到了最低。 其实外族之中只有才华横溢者才能与大宋的学子一样冲击功名的“宝座”,一旦考上便是立刻成为跃上龙门的“锦鲤”。 大宋的科举越来越难了,没办法,因为参与科举的人越来越多,大宋的朝堂是需要更多的官员去管理地域广阔的疆土,但同时也在为不断增加的官吏担忧。 因为大宋的官吏已经开始逐渐转变,他们从原本衙门的雇佣者一跃成为大宋真正有官身的人,只不过他们的官阶科举出身的人不同罢了。 想想看,连官吏身上的官职都是极为珍贵的,何况是参与科举就有可能成为高原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融入大宋的民族,嘉莫人怎么能不激动? 这些都是精神上的事情,对物质上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很快影响便出现了,有一群嘉莫人想到了从宋军将士们的话语下手,以获得大宋通商所带来的好处。 只要不是交战的时候,死骑便永远都是懒洋洋的模样,但他们却遇到了“热情如火”嘉莫人。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死骑的士兵还是回答了嘉莫人的一些问题,毕竟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从简单的询问中,嘉莫人知晓了大宋商品的种类以及大宋商贾采买的物品,聪明的嘉莫人在大宋通商之前便已经有了底细。 这样一来她们便知晓了和大宋通商应该如何与宋人做买卖。 看似简单的事情却体现出嘉莫人的智慧,这里出产高品质的矿石,这一点时嘉莫人心中笃定的事实,如何与大宋商贾做生意的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 嘉莫人不光能够卖矿石给大宋,还能经过他们的巧手制作出精美的刀具,这些刀具买到大宋去价值瞬间便会提高起来。 这样一来嘉莫人有钱赚,宋人的商贾也会有钱赚,山谷之中的矿脉相当丰富,对于嘉莫人来说这是她们的财富,而大宋不可能直接掠夺铁矿。 对于这样重要的资源,嘉莫人是死死守护着的,从她们增加铁矿的看守就能看出来。 但在赵祯准备带人离开之前,他下旨蔡伯俙去招揽女王谷中所有的匠人,从上到下,所有的匠人大宋都需要。 嘉莫人的想法赵祯岂能不知?别说是赵祯了,便是蔡伯俙也知晓,既然如此那便釜底抽薪………… 对于大宋来说,女王谷除了嘉莫人这种人才之外,最重要的便算是此地出产的高品质铁矿石了,其中含有的杂质极少! 蔡伯俙在得知消息后,便把这里的铁矿石拿给了军中的大匠看,得到的结果令他瞠目结舌。 那大匠用一柄大锤和两柄小锤子不断的敲击矿石后道:“驸马爷这可是捡到宝了!这般质地的铁矿石稍稍冶炼之后便能作为火炮的炮身使用,并且强度和柔韧度相当了得!” 蔡伯俙的眼睛立刻瞪圆,他听到了一个词,稍加冶炼……大宋的矿石不是没有好的,但要执着炮身都需要复杂的冶炼过程,甚至需要在其中参杂其他东西。 如此一来虽然使用铁代替了价格更为高昂的铜,但时间和成本还是上去了,眼下这女王谷中的铁矿石如此只好,只需要稍加冶炼便能作为炮身………… 蔡伯俙不敢再想下去,飞快的把这一发现奏报给了赵祯,虽然赵祯之前对这些矿石也有所了解,但在听到蔡伯俙的奏报后却依旧惊得一愣。 于是这对君臣便开始对女王谷的矿石打起了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宋的商贾来购买,虽然这里的土地已经算是大宋治下了,但即便是作为朝廷也不能明抢啊! 不光不能明抢,还要用“合法”的手段来获取这些矿石,但在合法的手段中,商业的手段却并不都是“光明正大”的………… 大量高待遇的招收嘉莫人中的能工巧匠,这就意味着女王谷的匠人会骤减,而缺少能工巧匠的加工后,高品质的铁矿石的本质依旧时矿石………… 一番商议之后,赵祯和蔡伯俙发出一阵笑声,三才眼皮微微垂下,虽然不知道官家和蔡伯俙商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些嘉莫人怕是要倒霉了。 于是在临走之前,蔡伯俙作为蔡记的大掌柜宣布了蔡记会以高价收购女王谷铁矿石的这一消息,立刻引起了嘉莫人的好感。 只不过了解蔡伯俙的人都知道,这货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主,在高原之地高价收购铁矿石?这怕是亏本的买卖吧? 第两千四百四十七章睡个安稳觉 嘉莫人无法拒绝蔡伯俙开出的优厚条件,每一百斤矿石三贯钱,这已经时惊人的高价了,毕竟大宋的矿石不过百斤一贯而已。 三倍的价格甚至让嘉莫人不敢相信,他们之前不是没有猜测,但即便是如此也没想过会有如此高价。 一百斤矿石三贯钱,拉回大宋之后的成本可远不止这个价钱,何况一次的运输绝不可能只有区区一百斤而已。 但这只是嘉莫人的猜测罢了,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大宋商业的基本运作方法,没人会傻到自己带人去运输,相反这种长途运输必然会交给专门的运输商行来做。 这就是大宋变得最不同的地方,社会拥有了明确且系统的分工,赵祯把大宋的每个人都“安排”到了社会分工之中,只是他们没有发觉罢了。 大宋有专门负责买卖货物的商人,同样也会有专门负责运输的商人,他们有自己的车队和劳力,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他们操心,只需要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就好。 提货的地方有委托商号的人,收获的地方同样也有,货到钱清,这是最简单的事情。 简单的步骤,简单的劳动,却能换取不菲的价值,这对聪明的商贾来说有着不可拒绝的诱惑。 这些运输的车队在把货物运达之后,便能从雇主手中获得不费的钱财,并且发放给运送的劳力,一趟下来没人能赚取数十贯钱,虽然时间长但回报高。 同样的,买下矿石的商人也不傻,这些钱可比自己招募人手要便宜的多,运输车队只负责运输,他们不管运输的是什么,也不管价值多少,只是按照重量和路程收费。 可百贯钱对于能买下大量矿石的商人来说并不算什么,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相对于这些高品质铁矿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双方之间存在着一种良性的辅助关系,这就是大宋商业不断蓬勃发展的原因,产业链已经形成~! 矿石商人在把矿石运回大宋之后便会按照市场价售卖给冶炼的工厂,这些工厂把矿石冶炼之后便又会卖给需要钢材的人。 接着便是买下钢材的人制作各种各样的器物,小到用边角落做的菜刀,大到各种机器的部件,这些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之前因为蒸汽机和各种机器的型号不统一,赵祯专门下旨,凡是在大宋制造的机器,必须拥有统一的标准,如此便能便与维修和替换。 皇帝的旨意在这个时代相当好使,同样也方便了各个工厂和零部件的提供商制造商们,效率被提高的同时,也出现了许多新兴产业弥补上了空缺。 大宋的商业不断的在蓬勃发展,种类越来越多,使用的机器也越来越多,参与研发和格物人才在不断的出现。 产业链的出现使得大宋的商业被连接起来,商号和商号之间,商号和工人之间,商号和衙门之间,甚至是和格物的官员之间都产生或多或少的联系。 大宋现在缺少的就是人才,不光朝廷需要格物的人才,就是民间的商号,工厂同样需要人才,一个精通格物的人才会给工厂和商号增加多少的收益谁也说不清。 要知道第一个发明机器纺织机的人不光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便是买下他发明的人同样赚到了大量的利润。 所以精通格物的人才在大宋极为受到推崇,这些嘉莫人中的能工巧匠不光会被大宋朝廷招揽,还会被大宋的民间商贾所招揽。 这在某种程度上被赵祯促使的,他先是放权给了官营买卖,官营买卖招募技术精湛的匠人,使得匠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并且也给官营买卖带来了很厚的利润。 如此之下,大宋的商贾也开始悄悄招募,在朝廷并未反对之后,便开始正式的招募技艺精湛的格物人才了。 这些人已经不叫工匠,而是被称之为格物家,自成一家便是对这些技术进展的人最好的肯定。 当然要想成为格物家,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而这些嘉莫人则不同,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大宋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同时也离不开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的“宣传”。 想想看,连皇帝都要从嘉莫人中挑选格物的人才,可见这些嘉莫人是当真有真才实学的,大宋的商贾必定趋之若鹜。 要知道大宋商贾的手段相当高明,他们不光会用钱来收买人心,还会使出浑身解数和各种各样的手段,当然有礼贤下士的,也有卑鄙无耻的。 这些就不关赵祯的事情了,这是民间的自发行为,朝廷可不会为他们背书……………… 在一片祥和中,赵祯的皇驾再次启程,只不过皇驾的后面还跟随了一群嘉莫人,他们在坐上大宋的马车后便开始惊奇。 这些人都是赵祯为格物院招揽的格物人才,他们现在还不是格物官,顶多便算是一个匠人而已。 要经过格物院的选拔之后,才能成为格物官,当然幸运的只是这批人,他们的子孙后辈需要参加朝廷举办的正式格物科举后才能授官。 其实最让赵祯想不到的是在这场西征之中的意外收获,嘉莫人和女王谷的高品质铁矿,每一样都是大宋所需要的。 坐在马车中的赵祯长舒了一口气,宽大的常服让他很不舒服,但战争结束之后,三才便立刻拿出这身衣服恳请赵祯换上,美其名曰:“君王归朝不劲装,将士还朝必卸甲!” 赵祯知道这是为了稳定人心,在朝臣面前显得皇帝从容,同时也是为了让百姓看到君王的气度,否则会给他们一种连皇帝都披挂上阵的感觉。 马车在颠簸之中越来越快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宋军赢得相当体面,不光是逼迫角厮罗败走西方,更是因为宋军的伤亡极少。 在如此规模的战争中,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损比,可以说是亘古未有,这正如同赵祯所说,他改变了这个时代的交战规则,敌我双方之间出现了巨大的技术代差和裂缝。 这才是真正的天堑和鸿沟,看着车窗外谈笑风生的将士们,赵祯终于长舒一口气的靠在锦塌上睡着……………… 第两千四百四十八章赵旭的改革 西征之战结束了,没人能记的清这是大宋的第几次战争,但同样也没人会忘记这次战争! 因为这次西征之战非常特别,虽然大军还没有回朝,但几乎所有的宋人都知道一点,此次依旧是官家率军作战的,至于官家是如何瞒住朝廷上下微服前往的,谁也不知道。 虽说如此,但此次西征之战的诸多事迹被宣扬了出来,来自朝廷公开或是私下的消息实在太多太多。 并且一个比一个离奇,甚至是让人匪夷所思,永康军和怀安军合并的永安军在大宋上下看来都是一个给背嵬军吸引敌人兵力的“杂军”。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支“杂军”居然在高原上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连克吐蕃十数座城池,并且伤亡紧紧千余人。 这是多大的一场战役啊!多少的城池竖立在永安军的面前,永安军几乎每场战斗都是攻城战,而攻城战一直是伤亡最惨烈的战争之一。 就是在这样的战争下,永安军出人意料的发挥出强大的战力,不但攻陷吐蕃如此多的城池,还拿下了至关重要的匹播城,使得逻些城孤掌难鸣。 虽然北路杨怀玉率领的三十万铁骑也同样战绩惊人,但他们本就是大宋最强战力,相反永安军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具装火器了。 一下子,火器成为大宋人人谈论的词语,也成为了大宋百姓心中的骄傲,因为别的兵器这个世界上都有,什么样的刀没有?什么样的盔甲没有?什么样的弩箭没有?唯独火器乃是大宋的独创。 世界上除了大宋便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制造火器的国家了,契丹人之前也有火器,但那火器还不是仿制大宋的? 即便是角厮罗拥有火器又如何?还不是在宋军的火器面前败下阵来? 无数人都在真相讨论火器的厉害与重要性,当然这也是年轻学子所趋之若鹜的东西,不少人因为这场战争开始走上格物的道路,而他们所期望的就是能够造出更强的火器来。 大宋的学术氛围是令人惊叹的,年轻才俊不在执着于四书五经,也不会被儒家的思想所束缚,虽然科举之中儒家学说还是极为重要的,但更多的是对人品的指引和束缚。 思想道德要有一定的标准,而其他学科也在逐渐的被大宋的科举所吸纳,成为科举中的一部分。 当赵祯和蔡伯俙一行人走在成都府的锦祥街上时,立刻被一阵铜锣声吸引,敲锣的是成都府的衙役。 只不过这个衙役的脑袋上有些特别,高高的白色羽毛竖起尤为显眼,但这是在告诉众人,他是传达朝廷政令的官差,击传官。 虽然身穿差人公服,但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州府,而是属于六部中礼部的通传司。 责任也很简单,就是到达各地州府传达朝廷的政令,再有各州府向下传达,这样一来能够极大程度上的保证朝廷的政令直接传达到州府之中,加强了中央的集权。 终于这个别出心裁的想法,则是出于赵旭之手,之前他和赵祯书信往来的时候,便向父亲表达了这个想法,在得到赵祯的认同和鼓励后,他便下达六部配合。 而效果则是立竿见影的,朝廷的政令直接传达到州府,不光在衙门传达一遍,还要在最热闹的街市之中传达。 以保证政令会被有效的执行,也能保正州府官员不会欺上瞒下。 被铜锣声吸引而来的不光有赵祯一行,还有跟随皇驾前往神都城的如贞娜娜等人,她带来的嘉莫族人第一次见到大宋如此繁荣和庞大的城市。 他们被所有新鲜事物所吸引,并且不断的向陪同的官员发问,皇驾还没抵达成都府的时候,田况便派出官员前往迎接了。 但作为一府之尊,田况却没有亲自前往,自从赵祯北伐之后,大宋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地方州府官员不得擅自离开自己所在的州府,即便是迎接皇驾也要有旨意才行。 否则一旦离开州府范围,便算是渎职懈怠之罪,不光会被监察院弹劾,还会被朝廷严惩,州府官员必须要恪尽职守,这是朝廷给予的信任,也是他们的责任。 瞧见陪同官员伸头探脑的模样,赵祯就知道这个击传官是刚刚抵达成都府的,在府衙传递了朝廷的政令后,在最繁荣的锦祥街上再次传递。 铜锣敲了三轮之后,四周的百姓已经相当的多了,能够亲耳听到朝廷的政令可不容易,所有人都安静的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告各州府百姓,学子,庆历六年科举改制,取消进士科,明经科、明法科等常科,设文资科,格物科,武职科三科!招文魁,技魁,武魁三魁首!另各科招募人数待春试之后,秋贡之前下告!各科所考范围,由各州府颁布,祝各位学子金榜题名!” 蔡伯俙在边上小心的看着赵祯的脸色,科举乃是为国选材的大事,可以说是大宋的重中之重,科举的改革必须经过皇帝,或者是皇帝亲自主持,而官家没在京中,六部的公文和朝廷的政令便下来了,这说明是太子赵旭进行的改革……………… 赵祯瞧着紧张的蔡伯俙点了点头道:“这事朕知晓,只不过没想到旭儿这么快便动手了,这小子的胆气比朕要强啊!朕盘桓了数年时间不敢擅动科举,没想到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官家不是把进士科给改了不少吗?其中还加入了必考的格物…………” 赵祯苦笑道:“莫要安慰朕,朕做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旭儿一下便取消了进士科,这样的胆气相当了得,可知他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不过倒是会借势。” 瞧见蔡伯俙不解的模样,赵祯踢了他一脚道:“快快赶回神都城,朕率军大胜而归,便是旭儿的底气。 此次朕和旭儿要联手来一出好戏,让那些顽固不变的老学究好好看看,科举改革乃大势所趋,再抱着四书五经不撒手的做文章早已行不通!” 第两千四百四十九章“最好”的大宋 刚刚归朝,踏入成都府的地界就听闻科举改革的消息实在是让赵祯惊喜,之前赵旭已经数次发文和他商量过这件事,在他看来科举改革的基础已经形成,条件已经具备,大宋的科举是时候应该改变了。 赵祯一开始还是有些保守的,毕竟他在文教上花费的心血实在太多,不光改变了大宋的学术环境,也会固有的思想进行了冲击,人们正在向越来越独立的思维方式上发展。 而与此同时儒家学说开始逐渐走向腐朽,世人越来越喜欢对儒家学说提出质疑,虽然有好有坏不一而足,但本质上却是人们不在那么强烈的迷信权威。 所谓的圣人之言难道就没有错处?这是人们在心底之中最强大的质疑,敢于质疑是好事,也是在不断推动谁会进步,思想进步的利器。 改革科举无疑是科学王冠上最闪亮的宝石,但同样难度极大,这也是为何赵祯先从学术开始改革开始而逐渐改革科举的原因。 科举制度时大宋的人才基础,也是大宋百姓穿过“阶级屏障”走向成功的重要所在,可谓是关系万民福祉。 汉家百姓的想法时淳朴的,自己可能没有出息,但子孙后代一定要有出息,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的夙愿,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打破屏障进入到一个美好的未来之中。 但同样的,想要打破屏障并不容易,科举是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虽然现在大宋上升的突进有很多,从普通人变为“成功人士”的方法不再是科举一途,但无论如何科举依旧是被大宋百姓最为看重的道道路。 大宋有多少学子?赵祯不清楚,即便是礼部也没有一个精准的数据,因为文化的开放和基础教育的增加,使得大宋的百姓几乎都能收到教育,同时还也拥有读书写字的能力。 只要是大宋百姓,能够读书识字,那就有权利参加科举,这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有些老学究考了一辈子的科举,赵祯都有些过意不去,而特意下旨赐他们一个出身。 这虽然是一种怜悯,且有失公平,但同样也是对追求文道执着精神的一种尊重。 汉家王朝就是这样,既有强烈的等级观念,同样也不乏同情心和怜悯心,人类的可以找到的品格在汉家王朝几乎都能找到。 现在,赵旭做了赵祯没有做的事情,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超越了赵祯这位父亲,赵祯并没有生气,甚至极为开心。 若是说赵旭越权,做了太子不应该做的事情,赵祯一点也不会生气,因为他曾经对赵旭说过:“朕不希望你成为朕一样的君王,你要比我做的好,做的强,这才是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眼下赵旭就是这么做的,大刀阔斧的改革科举,取消了进士科,明经科,明法科等诸多科举,而只设立了文道科,武职科,以及格物科,并且定下了三科魁首。 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变了科举的根本制度,而他审时度势的眼光是赵祯最为赞叹的地方。 连蔡伯俙都惊叹连连道:“官家,太子这么做实在是恰逢时机,官家把文道,武职,格物的地位提升到了同等高度,而太子在这个时候改变科举也是恰到好处的。” 任何人被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都会高兴,赵祯看着蔡伯俙笑道:“你这般的模样倒是转变的快,现在开始说起好话来了?” 蔡伯俙连忙道:“臣是就是论事,太子一项以稳健著称,这般的手段当真是让那些顽固之人措手不及啊!” 赵祯点头感叹道:“是啊!朕未曾想到旭儿有如此手段,端是凌厉的很,一般人是万万不会想到稳重的太子会在科举这件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上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如此也好,反倒是为朕分忧了。” “为君父分忧,这是人子和人臣所为,太子识大体,懂得官家的幸苦,乃是实实在在的孝子所为!官家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蔡伯俙这货是知道赵祯心中想法的,多少年的体己之臣了,赵祯向想法他大多能猜得到,君臣之间的配合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同样赵祯也知道蔡伯俙的想法,科举事关重大,不得不慎,眼下赵旭既然已经改革,那蔡伯俙必定是支持的,毕竟自己也在支持赵旭的作法,没有什么不妥。 大宋的政治局势暂时还是不错的,没有党同伐异的事情发生,也没有结党营私,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完善的检查制度。 这一届的监察院相当不错,且都是从后起之秀中挑选的年轻才俊,尤其是有着强烈爱国精神的年轻人,这是监察院的第一准则也是无可撼动的存在,谁若时触犯了这条准则,后果不光是被罢官那么简单,还要被治罪。 一个成熟的监察体系对于朝廷来说相当重要,防止腐败和权利的越界是后世也在不断追求的事情,赵祯深知一个王朝的腐败对其根本的伤害有多大。 防微杜渐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便是在后世那位“乞丐皇帝”的剥皮填草之下,腐败和专权依旧没有被消除,甚至愈演愈烈。 所以赵祯从未想过立刻让腐败从大宋消失,这是根本不可能也是不现实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腐败的成本,加强监察机制,让腐败难以在朝堂中滋生,或是被快速发现以受到应有的惩罚。 完善法制,加强监管,然后让贪官污吏玩忽渎职之人受到难以承受的处罚,让世人唾弃无立锥之地,这就是赵祯的做法。 当然这样的手段难免让朝臣们有所非议,毕竟时同僚也士大夫,就这样遭到灭顶之灾实在太过可惜,别说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赵祯的做法却得到了世人的大呼“过瘾”,贪官污吏的官员就应该让他们不能在做人,大宋的百姓可不会去同情他们,相反对他们的憎恨要深得多。 现在的大宋官场几乎没人敢公开或是隐秘的贪没,监察院的人几乎已经超越了御史台,一旦被他们盯上这辈子就完了。 当然如此一来,大宋的科举也变得更加的公正,对大宋的莘莘学子来说无疑是福音………… 第两千四百五十章史书中的两面性 在成都府中,田况一直伴驾赵祯左右,这是作为州府官员必须做到的事情,赵祯也没有什么说么,毕竟他田况对成都府的了解要远胜赵祯自己。 挑选了一处风景不错的酒楼,赵祯便在嘈杂的临街的雅间中挑起窗帘的读书,不知为何,在这吵闹的集市中,赵祯反而能安下心来,在深宫高墙之内却无法做到心静神宁。 三才和蔡伯俙都知道赵祯的这个习惯,一旦读书便喜欢挑选吵闹的地方,但别人去不能打扰,也不知道官家为何有这般的癖好。 今日读的是《隋书》,赵祯已经通读过数遍,但依旧对魏征等一众名臣编篡的《隋书》感触颇深。 之前赵祯已经读完了大量隋朝的野史,这些来自民间的史书和官修史书最大的区别便是过于夸张,并且有好有坏相去千里。 这也是赵祯在通读过《隋书》之后读遍野史又复读《隋书》的原因,其中有许多地方有待商榷。 当然赵祯也会总结自己的经验,总结大宋的经验。 汉家王朝的皇帝就是有一个弊端,无法对自己疆域的所有地方了解的透彻,这不是皇帝不努力,而是没有办法。 之前的汉家王朝,包括历史上后世的王朝都是受制于交通的不便,车马需要好久才能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 而一般的帝王最明智的决定便是乘船出行,隋炀帝为何要修京杭大运河? 这个残暴的皇帝不光是为了贪图享乐方便自己下江南游玩,而是他目光长远,想要为国家谋取长远的战略利益,促进经济的发展,让国家更加富足。 在赵祯的认识中,隋炀帝是个暴君但不是昏君,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隋朝灭亡的如此之快和隋炀帝修建京杭大运河并没有直接关系。 人说隋炀帝修运河是为了在江南选美女,这样的话若是在大宋出现,一定被人骂成狗脑袋,选美女哪用那么大工程,派几队御林军在江南搜刮一圈就完了,还用的着等六年!? 隋修运河与秦修长城一样,不光大气磅礴,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更是有着积极的作用,相比秦始皇修长城,运河的作用要大得多,长城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搭进去这么多条人命,但其结果依旧是却挡不住草原民族。 世界上没有无法攻破的堡垒,也没有永远拦得住敌人的城墙,大宋只是在燕云之地修建城墙,但并没有大肆的扩张。 大宋的长城只是为了稳固神都的地位和安危而已,充分利用地形把京畿道变成一个坚固的堡垒。 但运河就不一样了,因为中国的河都是从西向东往海里流,南北交通就不便了,这条大运河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南北沟通问题。 天堑变通途,这本是极好的事情,后世多承其惠,即便是现在的大宋也在不断的利用和维护京杭大运河,但问题是这些好事不能攒一块儿干,你受得了,老百姓受不了。 隋炀帝太着急了,赵祯通读史书秘闻之后,甚至怀疑他是一个拥有性格缺陷的人,好歹也是隋朝的第二任皇帝,营建东都洛阳,迁都,改州为郡,又改度量衡依古式,种种手段相当了得。 可以说隋炀帝的政治手段已经相当成熟,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最不该着急的时候着急了。 隋炀帝频繁发动战争,西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滥用民力、穷奢极欲,引发全国范围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导致隋朝崩溃覆亡。 三征的高句丽不是现在的高丽王朝,而是包括了现在大宋北方的一些吐蕃,甚至是东海女真。 但高句丽并不算是高丽王朝的前身,它桀骜不驯700多年了,头400年都城在吉林,后300年在平壤。 所以说高句丽是中国的政权,而非后世半岛小国说是他们的政权………… 炀帝三次打高句丽,用了一百多万大军,仅仅生还了两千七百人,其中虽有夸大,但在赵祯看来依旧是不小的损伤。 因为高句丽利用地形采用了衣服中极为特殊的战术对付隋军,就像是后世著名的游击战一样,只不过更多的利用天气。 北方天气寒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季节我不跟你打,我撤,退守艰难险道之后积蓄力量,而一到冬天我便反攻,拖住你,在严寒的季节里你自己就冻死了。 为了打高句丽,光从陆上兴兵不行,还得走水路,走水路就需造战船。工匠整天在海里泡着折腾,腰部以下半个身子腐烂生蛆,不下去的话就斩首,这就是隋炀帝的暴政,也使生产遭到严重破坏,老百姓忍不了,农民起义自然而然的爆发。 唐太宗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这话是没错的,之后的正统王朝再也没有过如此急躁的帝王。 但在赵祯放下《隋书》之后却感叹隋炀帝的可悲,从他的手段和事迹上来看,他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凡他的计划实施的慢一点,但凡对门阀之家忍让一点,也不会造成隋朝覆灭的结果,虽然他想着利用征服高句丽的办法来瓦解门阀世家,但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 李渊追谥杨广为隋炀帝实在是太过贴切,炀之一字为金属炽烈燃烧,便正是符合杨广的性格,当然也是形容他的酷烈。 一本隋书通读下来,不光能看到杨广的残暴,也能看到唐人对他的诋毁,史书就是这样,有时候不得不带着有“有色眼镜”去看人,当然也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作者。 每日读一篇这是赵祯的习惯,当他看完了帝纪第三-炀帝上帝纪第四-炀帝下后,意犹未尽的咋了咂嘴。 提笔在炀帝二字的边上加上自己的话: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大宋的交通便利使得帝王可以随意出行,只要能形成一种巡查制度就好,皇帝要想了解自己的国家,就要眼见为实。 官员们可以营造出一个“理想的州府”但却无法避免有人说真话,只要帝王到了某地,或多或少能够自己发现问题。 第两千四百五十一章读史(下) 读史书的意义就在于避免错误,避免前人的错误是一个民族进步的重要保障,但要想真正做到避免犯下前人的错误其实很难。 虽说有现成的经验放在面前,但人的欲望和大意总会不断的累积起来,最后出现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纵观汉家王朝皆是如此,赵祯作为大宋的君王也不能例外,他也是汉家君王,是汉家王朝的统治者,虽然有着“前后眼”,但也无法避免自己会犯错。 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即便是圣贤也会犯错的,他们犯下的错误甚至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蔡伯俙不理解官家为何会夸赞隋炀帝,一本唐人编篡的《隋书》官家前前后后看了十遍不止,每一次都能有全新的评价和感悟。 “官家,世人多赞唐而贬隋,您为何要夸赞隋炀帝?” 赵祯把手中的《隋书》递给三才吹干上面的墨迹笑道:“你觉得这《隋书》中所载的隋炀帝是真的隋炀帝吗?” 蔡伯俙张了张嘴便不再说话,隋炀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历史已经有了定论,但官家这么说必定有其中的道理。 “在朝堂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什么是国之所需,唐伐隋,必然是隋朝无道,但隋炀帝的眼光和大局观却是极为独到的,史书可不能这么读。” 蔡伯俙连连摆手道:“官家这话臣下可就不敢附和了,您是官家,眼光当然独到,我等都是凡夫俗子,看待问题也就自然要遵守“规则”……” 赵祯嗤之以鼻,蔡伯俙就是这般的谨小慎微,个性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是和欧阳修一起商讨,他必然是会支持自己这一说法的。 来带成都府必然是要吃上一顿地地道道的蜀中美食的,得益于辣椒的引进,天府之国的成都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饮食文化,当然在此之前他们也有,茱萸这种辣辣的苦苦的东西就在这里诞生的。 有了辣椒的添彩,赵祯的这顿川菜吃的是酣畅淋漓,四川多山多雨,气候潮湿,而辣椒这东西仿佛是专为四川人打造的,成都成作为四川的首府,自然是少不得辣椒。 川菜不光在四川和成都府广受欢迎,在大宋的其他地方同样如此,人是追求刺激的动物,这种辣和麻的味道不断的刺激着人们的味蕾,使人欲罢不能。 走出四川路的川菜在大宋颇受欢迎,蜀中的商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大宋的其他地方开办一个脚店甚至是正店,因为川菜馆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 别小看大宋的“餐饮业”,即便是响当当的蔡记也是从餐饮开始做起,最后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顶级商号,虽然赵祯在背后起到了推不阻拦的作用,但蔡记本身依旧是依靠着餐饮起家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要小看这个行业,民以食为天,人类可以从食物中得到最简单的幸福感,这是最容易满足的“欲望”否则怎么会叫口腹之欲? “餐饮”已经成为大宋经济的重要的一部分,成本低,收益高,风险较小,只要里有过人的技术,或是独家秘方,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不光为大宋提供了消费基础,还增加了大量的工作机会,这也成为朝廷加强民生的重要手段,即便是三司也在上奏,请求稍稍减免一些餐饮的税收以鼓励整个行业。 宋人现在明白了一个问题,增加朝廷的税收不是仅靠多收税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更多的产业,一个产业的蓬勃发展之下,即便是税率稍稍降低,也能通过数量来弥补甚至是超越。 在成都府稍稍逗留了一段时间,赵祯便在蔡伯俙和三才的催促下上路了,四川路的地形实在是没有办法铺设铁路,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蜀道。 幸好大宋已经在四川路重修了蜀道,走起来虽然是无法和平原相比,但至少比以前要通畅的多。 何况皇驾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会遇到拥堵的问题,皇驾以及回朝军队的探马在前面不断的警示,所有车队商人都要必让皇驾。 只要是宋人,无论是谁都会恭恭敬敬的把主路让出来以方便皇驾的通行。 赵祯坐在马车中翻阅着欧阳修编篡《五代史》的手稿,手边放着的是另一版由薛居正编篡的《五代史》。 虽然两本都是五代史,但后者的政治意义要远大于史实记载的意义,大宋的建立也就意味着五代的终结,薛居正是奉了太祖诏令编篡的五代史,编修的内容多是直接参照五代各朝的实录而成。 这段历史实在太过复杂,并且外族极多,五代史可以说是汉家王朝中最难编篡的历史,单单收集各朝的实录便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从朱温代唐称帝到宋王朝建立,中原地区相继出现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等五代王朝,中原以外存在过吴、南唐、吴越、楚、闽、南汉、前蜀、后蜀、南平、北汉等十个小国,周边地区还有契丹、吐蕃、渤海、党项、南诏、于阗、东丹等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这便是五代十国。 一般人连时间顺序或是王朝更替都弄不明白,编修的史官更是要详细的查阅实录,并且把其中相通的部份串联起来。 只可惜五代十国太过复杂,即便是薛居正主持编篡,大量文臣同修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相比其他的史书还是相去甚远。 于是乎欧阳修这位大文豪便有了自己的想法,独自编修《五代史》,因为在他看来大宋灭了西夏,亡了辽朝,收服了倭国,吞并了大理,攻伐了吐蕃,这些伟岸的功绩必须要有一本《史书》记载,但大宋国朝鼎盛无法编修本朝史,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重修《五代史》的同时,把这些被大宋灭掉的王朝加进去。 由于工程浩大,实录众多,没有朝臣愿意放下自己的本职工作参加,毕竟史官多是兼任,虽然能在史书上留下清名,但实在是太累了些,按他欧阳修的想法,便是到死怕是都修不完这《五代史》。 第两千四百五十二章皇驾中的狄青 在编修《五代史》这件事情上,欧阳修有着惊人的执着,为此还上疏赵祯,请求出入崇文院以方便查阅典籍。 赵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也被欧阳修的执着所感动,这是大宋设馆修史以后唯一的私修正史,既然别人不想要这样的荣誉,那就全给欧阳修一人便是! 为此赵祯特意下旨三司调拨经费给予欧阳修任由他使用,并且馆阁之中的官吏必须配合欧阳修,其他文臣不得参与。 而看完欧阳修的手稿后,赵祯便能确定这本《新五代史》乃是面面俱到的集大成之作,其中不乏他欧阳修的感叹和评价。赵祯每每读到这些地方经不住拍案叫绝,把陪驾的三才和蔡伯俙吓得够呛,谁能想到官家在颠簸的马车中还能看得下去书…………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 “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而先王之制度文章,扫地而尽于是矣。” “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长者不过十馀嵗,甚者三、四嵗而亡” “于此之时,天下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呜呼,五代之乱极矣!” 赵祯不时感叹欧阳修眼光的独到和言辞的犀利,但他在编撰体例方面做出改变于历代史书皆有不同。欧阳修的《五代史》改变了《旧五代史》的编排方法。 《旧五代史》分梁书、唐书等书,一朝一史,各成体系而《新五代史》则打破了朝代的界限,把五朝的本纪、列传综合在一起,依时间的先后进行编排。 《旧五代史》不分类编排列传《新五代史》则把列传分为各朝家人传、死节传、死事传、一行传、杂臣传,等等详尽编篡,虽然欧阳修还没有完成,但在手稿中便已经体现出来,赵祯赞叹他的才智,也担心因为这样的文体受到朝臣们的反对。 当然赵祯必定会站在欧阳修这边,虽然是私自编修但毕竟时得到了赵祯的支持,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官修。 为此赵祯特意在欧阳修送来的手稿上加了封面,以《新五代史》为名号,这也算是历史的重复了。 赵祯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便是灭亡北宋的金朝统治者都明令“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只用欧阳修所撰!”可见欧阳修的五代史多么的强大。 这一点赵祯从读欧阳修的手稿中便能看到,宽大的车厢中蔡伯俙在发个三才逗闷子玩,说着各种调侃的话,而赵祯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活动一下身体,唯有一个人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继续翻看欧阳修的《新五代史》,此人便是狄青。 让狄青来陪驾也是赵祯的主意,蔡伯俙时有些反对的,在他看来狄汉臣就是个不通人情的怪人,虽然连官家都称之为“军神”,但谁见过只为让人不再猜忌而胆小到开着大门的军神? 虽然枢密院被官家给取消了,但他狄青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知上四军总管,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可直到现在狄府的大门依旧时开着的,从来没有关上过。 虽然有人说他是高风亮节,有人说他是清廉如水,可蔡伯俙知道他是真的“胆小”,他怕了,为了获得官家的信任,为了获得朝臣们的信任,他狄青宁愿开着大门睡觉也不愿被人猜忌,手中的权利逐渐变大,他的胆子却越来越小。 当然这是大宋武将的通病,别说时他狄青,便是堂堂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怀玉还不是和天波府极力的划清界限? 武将都是这般模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从军武院出来的小校,虞侯一个比一个硬气,但越是到了朝堂之中,越是到了高阶武职越是胆小了些。 这几乎是大宋武将的通病,即便是官家提高了武将的地位依旧无非改变,但唯独在一个地方他们敢于据理力争,那就是在作战方面。 因为大宋的武将几乎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他们了解大宋的士兵,也了解战争真真的模样,要想士兵用命,要想让士兵如臂挥指,那就必须要做到爱兵如子。 蔡伯俙亲眼瞧见往日里不和文臣争辩的武官在作战上和监军的文臣吹胡子瞪眼,并且把各种军中的粗话用在了文官身上,文官气急要上疏官家弹劾他,但武官毫不犹豫的便是一拳挥过去并且扬言:“这一拳是替官家揍得你!” 开始的时候还会有文官上疏弹劾,但在官家看到详细的奏报后,只要时文官有错在先,那必然会下旨斥责文官的愚昧,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在兵事上武官做的对,那官家就会支持武官而不会偏袒文官。 大宋的军中必定会有文官和武官,文官主监督,武官主用兵,双方之间其实时一种配合的关系。 狄青已经习惯了读史书,自从范仲淹送了他一本《左氏春秋》后,这货便开始对史书愈发的痴迷了。 只不过赵祯知道,他读史书往往是看其中的用兵之法和各种战例,在何处用兵,在何时用兵,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应该如何应对,这些都是他从中获得的知识。 数十年如一日的读书,终究使得狄青在用兵上已达臻境,便是用兵“鬼才”王韵也言之凿凿的说:“狄公子兵法以圆通自如,吾不及也,万万不敢堂堂而对之,奇谋诡诈之术亦不可致胜与狄公也!” 当赵祯凑近之后便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边上的蔡伯俙好奇的靠近,便瞧见狄青哪里时在看书,根本就是在“玩”!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兵子木偶”放在一副小型的舆图上,狄青不断的摆弄木偶嘴中喃喃自语:“当真没有破击之法?火器虽厉终究会受到限制。” 赵祯指了指图纸三的沟壑道:“唯有引君入瓮之法可围而歼之,入沟壑断其后路,使其行动不便,再以伏兵左右相击,骑军所佩之弩可覆敌军,若敌慌乱,快速掩杀,敌之破矣!” 第两千四百五十三章火器与冷兵 赵祯的话并没有得到狄青的认同,相反他有自己的看法:“沟壑之地狭隘,虽不利步卒,但同样也不利骑兵,若是敌军装备火器,以狭窄之地固守,骑兵极难突进,况永安军多备甲胄盾牌,弩箭难破之!” 边上的蔡伯俙脸色大变,小声喝道:“狄汉臣你癔症了?!” 狄青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赵祯似笑非笑的表情惊恐变色:“臣大逆不道,还请官家治罪!” “大逆不道?是把永安军当作敌手,还是自己戏耍忘了带上朕?” 狄青呐呐不敢言,而边上的蔡伯俙却松了一口气,显然官家并没有追究他的大逆,永安军是大宋的军队,狄青这般的推演是做何打算? 赵祯拿起狄青手中的“兵子木偶”这东西其实就是沙盘上演变而来的,木偶被雕刻成士兵的模样,代表的自然是战场上的士兵。 这东西不光在朝堂之中流行,在民间亦有流传,甚至是痴迷程度不亚于关扑,因与兵事相关,被百姓们称之为兵棋。 兵棋的流行不亚于围棋,但相比围棋的复杂和耗时,兵棋却更容易上手一些,当然兵棋的规则也要更多一些,这是在模拟战场上的战斗,是敌我双方之间的殊死较量。 兵棋不敢有棋子还有舆图和卡片,这些卡片乃是模拟战场上的情况,足有百张之多,若是一副由参谋兵事院出的一副兵棋,甚至会有数百张! 兵者诡道,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明白这个道理,看似简单的棋局事实上并不简单,双方之间所拥有的兵力是相同的,至于地形也都相差无几。 这时候要想赢得胜利,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才智灵活使用并揣摩对手,其实这就是从赵祯的兵棋推演演变而来的。 因为玩法的丰富多样,门槛又低,所以广受朝堂上下的喜爱,便是文质彬彬的士大夫在厮杀起来的时候也能爆发出惊人斗志和战意。 一个小小的游戏便能激发起人的求胜之心,对于赵祯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当然,这游戏还能给人以启发………… 狄青就是在用一套简单的兵棋进行推演,只不过他手中的卡片只有十来张,显然他是针对性的在进行推演,针对的就是具装火器的永安军。 不光狄青对此痴迷,便是赵祯同样也是如此,火器的出现改变了交战规则,但和狄青一样,他就是想要知道火器能否被冷兵器所战胜。 没人会想这个问题,毕竟火器这东西就是大宋的,自己人的东西难道会对付自己人?何况大宋有火器,为何要用冷兵器去对抗火器?难道就不能用火器对抗火器? 其实这不过是痴迷军事的一种执念罢了,用冷兵器对抗火器,本来就是出于一种挑战精神,永安军可不光是具装火器的,他们还有强大的防御力和各种器械的辅助,当然也不缺少作战经验和顽强的精神。 蔡伯俙无聊的打着哈气,把头伸出车窗外看着天上的白云吐着烟圈,回头看了看已经开始对阵的赵祯和狄青对探头探脑的三才道:“这东西有啥好看的?咱们这辈子碰不得,你还看啥?我这里有极好的云南烟,醇香至极!” 三才白了一眼蔡伯俙,继续认真的看着赵祯和狄青的对局。 双方之间已经摆开阵势,赵祯特意选了具局装火器的军队,而狄青选择了骑兵部队,双方之间用了许多战术,并且“打的”难舍难分。 虽然如此可最后狄青依旧是败下阵来,不光是因为赵祯使用的战术好,更多的是因为赵祯太过了解狄青。 狄青擅长的是大规模指挥,指挥庞大的军队进行一场井井有条的作战,这本来是他的优势,可在兵棋却难以体现,因为兵棋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军队的因素和指挥的因素极难被考虑到其中。 一场兵棋下了整整一个下午,赵祯的车驾也离开了成都府抵达了南面的泸州,要想北上最便捷也是最舒服的办法就是要向往南抵达泸州,并且从泸州沿着岷江一路抵达江陵府。 到了江陵府之后便有火车可以直接北上,速度又快又安稳,可比马车要省事得多。 漕运在大宋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虽然有了公路和火车,但漕运的地位无可取代,一来稳当些,二来运送的货物数量庞大。 大宋的海船在不断的发展,同样的河船也在技术发展,载货数千吨的大河船早已出现。 即便是要下车了,狄青和赵祯之间依旧没有结束,双方这一场可谓是下的棋逢对手,赵祯并不擅长诡诈之术,相反他最擅长的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而狄青却是善用骑兵,接连使用狡猾的战术,或是偷袭,或是奇袭,或是埋伏,或是包围。 遇到这些手段,赵祯往往是用大军火器的稳固性和连续性对狄青的袭击造成打击,虽然也有所损伤,但这样的损伤对于赵祯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相比之下狄青的战损就要高得多。 边上的三才比赵祯还要紧张,不断的看着赵祯使用一个又一个布局,让火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最大,即便是狄青怎么突进都没有办法成功。 地形是赵祯最先掌握的优势,在占据了地形优势后赵祯便占据了主动,他手中军队的火器射程便被提高了。 赵祯的兵棋和民间甚至是朝堂中的兵棋都不一样,狄青和赵祯在进行推演的时候边上的三才要“奋笔疾书”,把各种各样的情况全部记录在案。 这虽然是一场推演,但同样是一场战斗,无论是赵祯还是狄青都在往这场兵棋对战中插话。 “胸甲骑兵虽重速度,但却不善越过障碍,耐力持久却需要消耗大量的草料,你的行军速度没有这么快。” 赵祯犀利的指出了狄青的弊端,而狄青同样也在同样反问赵祯:“大军还在其后,斥候探马先行不知陛下可曾发现?” 赵祯指了指丘壑后面的俩个棋子道:“伏兵已经设下,若是你敢靠近便是有来无回。” 而就在此时,狄青迅速推进棋子道:“探马奏报,全军压进!” 边上的三才木凳口呆,代表八百人的伏兵瞬间就被狄青吃的干净,而赵祯的大部队却因为行动不便而无法增援……………… 第两千四百五十四章狄青的理论 下了整整一下午的兵棋,狄青终于找到破绽赢了一场,三才有些不满的瞪着狄青,官家可是百战百胜的,你狄青的军神重要还是官家的名头重要? 但赵祯却毫不在意,甚至哈哈大笑道:“狄汉臣知道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狄青惭愧道:“臣忘了胆气。求胜心切之下也就顾不得官家的面子了。”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整整半日的功夫朕才把你逼出来,朕又不是输不起的君王有何可担心的?有你这般的名将,朕自当是高兴的,否则也无需浪费这半日的功夫,但朕要告诉你一点,火器取代冷兵乃是大势所趋,任何人都无法阻挡,虽能一时而胜,却终究抵不过时间啊!” 狄青微微一凛,小声道:“官家,军中还有不少人心中怀有执念,即便是臣也难以割舍……” 赵祯奇怪的望着狄青道:“割舍什么?难道大宋就不需要冷兵了?便是火器再强大依旧需要冷兵作为辅助,否则拿什么去最击溃败之敌?用什么奇袭敌军?骑兵依旧是战场上的王者,不可取代。” 赵祯说完便皱起眉头,长叹一声:“是朕大意了,此次西征之战王韶的永安军高歌猛进,战损极低,一时间朝堂上下都在夸赞和鼓吹,军中必定有人猜测朕会借着这次机会全部换装各军,也难免使得人心浮动情有可原,此事不便追查,也不便斥责,但是要把话讲清楚,看来是时候让军中的将士“回炉重造”了啊!” 狄青大致猜出赵祯的意思,有些试探的问到:“官家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去往军武院?” 赵祯点了点头:“现在大宋的许多东西变化太快,这其中也包括了军队,若是已久固守原本的想法,早晚会过时,你常年领兵,应该知晓知兵最怕的是什么。” “不知变通,一意孤行!”狄青想也不想的回答,赵祯点头道:“正是如此,眼下科举便是一个例子,改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做,军中的改革就没停过,相对来说更为容易些,你是兵部尚书,这差遣便交由你,第一次朕可以原谅,但一而再可就要治罪了!” 狄青点头道:“臣遵旨!”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还听得云里雾里,好似刚刚狄青和官家的兵棋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掺杂其中,还是蔡伯俙反应快,瞬间就变了脸色,看着狄青道:“军中可有哗变?!” 狄青摇了摇头:“军法如山,无人敢撼!只不过是多了些议论,以及将官之间的担忧,到了我这里而已,此次正好借机向官家请旨罢了……” 蔡伯俙上下打量着狄青,这两人之间也算是老交情,多少次蔡伯俙都为狄青准备作战所需,乃是狄青最信任的“后勤官”。 但蔡伯俙仿佛不认识狄青一般:“你狄汉臣何时会用这般曲折的手段了?向官家直接上疏不行吗?官家待你如同肱股。” 狄青立刻向赵祯行礼道:“臣心中有所顾虑,唯以兵棋作为上疏之法,还请官家恕罪。” 赵祯摆了摆手道:“此事无碍,只不过朕没想到你狄青也算是猛张飞做牙签,粗中有细啊!” “此事关乎军中将士,也关乎汉臣心中的羁绊,不得不出此下策。” 赵祯忽然道:“与朕博弈了一下午,你自己觉得如何?” 狄青微微一愣,随即道:“火器之威不可想象,千变万化却要掌握在高明之人的手中,王韶可堪其用,剩下的还要从军武院中挑选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是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军武院今年也不知能招到多少的将才,朕听闻已经有人传出一句话:海晏河清,军武无用,文道千金,一跃龙门。” 狄青微微摇头道:“官家,这话怕是目光短浅之人的想法,咱们大宋的军武只会越来越强……” “哦?你为何知晓?” 赵祯有些惊讶,这话大多数宋人都是赞成的,即便是不太赞同也认为大宋没必要发展军事,应该把重点放在经济和文治上。 狄青能有不同的见解这很重要,赵祯下了马车后便拉着他进入倌驿,将在外不易伴驾同行,但赵祯执意要让狄青伴驾,所以狄青才有机会和赵祯一起。 即便是到了泸州赵祯也没有进城的打算,而是带领大军到了岷江边的倌驿之中,大宋有规定,大军路过地方州府,非迫不得已不得进城扰民,可借用倌驿使用,而地方官员若是有能力应当提供军中的便利,以及所需。 所以即便是赵祯这位皇帝,也要遵守自己定下的规则,不进城,不骚扰百姓,在倌驿中休息。 岷江江水汹涌,夜晚行船多有不便,所以赵祯便在倌驿中住下来,而朝廷调集来的官船已经抵达,浩浩荡荡的排列在岷江岸边的泸州码头。 赵祯不光自己要回朝,还要带着狄青以及上四军的将士回朝,此次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多少进攻,但解围玛儿敢便算是奇功一件了,毕竟他们是救了大宋的官家。 这样的功绩可不是谁都能获得的,在加上拉门他们上四军的身份,朝廷调集官船来供其乘坐也不无不妥。 狄青是赵祯一手提拔起来的,并且观察了他许久确信他就如同史书中所记载的那般拥有过人的军事天分这才放心,毕竟史书中的许多内容都有夸大或是贬低的成分,即便是欧阳修也不能例外。 但即便是知道狄青与众不同眼光独到,赵祯被他的见解所折服,狄青进了倌驿之中便向赵祯道破缘由。 “官家,大宋之将来只会越来越繁荣,这些从朝廷每年的财税增长便可见一斑,而如此繁荣的大宋若是没有强大的军武作为保障陛下如何能够高枕无忧?百姓如何能够放心?虽无强国环伺,但这世上觊觎我大宋之繁盛的国家不在少数,况且角厮罗已经被官家放出,他虽是成为大宋的鹰犬爪牙,可若是大宋不够强大,必然会被其反噬!” 第两千四百五十五章泸州的酒和火锅 狄青的话说的很清楚,意思也很简单,即便是边上的蔡伯俙等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宋越繁荣昌盛,所需要的武力便应该越强大。 角厮罗不过是疥癣之疾,毕竟参与的吐蕃实力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大宋造成威胁,他们西迁吉慈尼本就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之旅。 但大宋并非没有敌人,或者说暂时没有出现敌人罢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宋的朝堂上下已经把敌人定位在了更西面。 吐蕃一直都不是大宋真正的敌人,高原上的吐蕃虽然易守难攻,但终究是能够拿下的土地,可若是这片土地落入西面王朝的手中,那对大宋的压力便可谓是强大的。 赵祯出于战略考量夺取高原的计划得到了朝臣的支持,西方一直不太平,塞尔柱和大秦之间的战争仿佛无穷无尽,双方之间厮杀的颇为激烈。 在倌驿中的小亭子里,泸州知州谢文运有些兴奋,完全不似地方州府见到皇帝时的紧张与不安,他并不担心自己治下出现问题,相反担心官家没有瞧见泸州的变化。 谢文运是大宋较为年轻的官员,之所以能坐上泸州知州的位置实在是因为他的才学,没到一地都能把当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光能治理地方,还能发展经济。 他上疏朝廷,提倡经济带动民生,甚至提出“民富而明理”的论调,认为地方百姓富裕起来之后,自然就明白道理,作奸犯科的人便会减少,邻里之间也会相亲相爱。 同时他也在极力的鼓励地方百姓做生意,泸州商会便是大宋出了名的商会之一,商会连接商户,商户团结一致,名闻大宋! 只不过谢文运的想法太过激进,受到了朝中不少人的斥责,认为他是“利字当先”,甚至有人曲解他的意思,说他打算用“钱买来一切。” 毕竟谢文运的想法太过激进,也太过现实,在许多人看来这就是在嘲讽贫穷的地方州府,认为穷的地方就一定混乱……………… 有人曲解自然有人赞同,赵祯就是赞同他想法的人之一,这个年轻的官员很有想法,不光如此还把问题看得很透彻,大抵是看透了人心吧? 一个地方的富裕程度很大程度上影响当地的治安,这和环境理论一样,大家都有钱了,自然就不会去偷窃别人。 泸州发展的速度很快,这里虽然属于四川路,但距离长江较近,以山地为主,但中部长江河谷为最低中心,向南北两岸逐渐升高。 泸州城就在河谷之地,距离岷江非常近,这也使得此地的交通运输极为便利,蜀中的商贾不少都是选择从泸州出川。 谢文运极为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商人多的好处便是经济会被有意无意的代用起来,他在泸州城中设立了专门的大集市,专门用作交易买卖之用,同时加大对地方劳动力的召集,把泸州城的规模进行了扩大。 可以说泸州是整个四川路外来人口最多的州府,这些劳力不光能提供给当地的工厂,还能做其他的事情,比如码头上的搬运工等等。 赵祯虽然没有进入泸州城,但他对泸州城的了解可不少,谢文运极为聪明的进行了城市规划,有了大集市往来的商贾多了,工厂增加,人口增加,各行各业便紧随其后的繁荣起来。 民以食为天,泸州的酒楼饭馆便是在神都城中都是出了名的,而泸州的另外一项特产便是酒水了………… 泸州酒的酿造技艺,发源于古江阳,是在秦汉以来的川南酿酒发展这一特定历史时空氛围下,逐渐孕育,兴于唐宋。 泸州以盛产糯米、高粱著称于世。 酿酒原料十分丰富,现在的泸州便已经出现了“大酒”、“小酒”之分。 这种酒当年酿制,无需也不便贮存。所谓“大酒”,就是一种蒸馏酒,大酒是经过腊月下料,采取蒸馏工艺,从糊化后的高粱酒糟中烤制出来的酒。 而且,经过“酿”、“蒸”出来的白酒,还要储存半年,待其自然醇化老熟,方可出售,即称“侯夏而出”,这种施曲蒸酿、储存醇化的“大酒”和后世的白酒已经极为接近,算是大宋为数不多的高度酒。 因为这里的商业发达,酒水品质高,泸州的经济在整个四川路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即便是和成都府相比也毫不逊色,三司在泸州设了六个收税的“商务”,其中一个即是征收酒税的“酒务”。 每年神都城从泸州购置的酒水便有数十万贯之多,这还不算朝廷和宫中的用度,即便是赵祯有时也喜欢小酌一下泸州名酒。 谢文运在边上只听不说,这便附和一个文臣最基本的礼仪,遇到兵事的时候若是没有才学便不要随意开口。 虽然三十多岁的人,可看上去却老成的多,举止文雅站姿得体,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一直微笑没有一点尴尬。 三才是颇为欣赏这样的人,懂规矩知分寸,即便是年轻有为也不居功自傲,在官家面前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赵祯落座亭台之后,谢文运便让人把酒菜端上来,这些酒菜都是来自泸州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掌勺制作,并且是带着最新鲜的食材在倌驿中现场制作的。 谢文运知道赵祯的喜好也知道官家厌恶什么,所有的食材皆是时下的新鲜食材,没有任何富贵奢华的存在,虽然如此可选料却是考究的。 所有的主材中,最红火的便是一道火锅,这东西是赵祯带到大宋的,并且有了辣椒之后火锅的味道便更为引人注目。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四川路是没有火锅的,这里有的只是从神都城传来的涮锅而已,并没有四川火锅的麻辣特色。 但在中间放着的这道火锅却完全不同,红丹丹的锅底不断的冒着诱人的响起,单单是文道牛油的味道便已经让赵祯受不了,边上的蔡伯俙更是不争气的开始咽口水。 牛油是四川火锅的灵魂,而之前大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牛油做菜的,只是最近牛的数量不断的增加,牛已经和羊一样成为最参见的牲畜,这才有了牛油,也有了牛油火锅。 第两千四百五十六章特殊的商会 说来也是惊人的巧合,四川火锅的发源地正是泸州,麻辣鲜香的火锅配合上新鲜的食材,其他的菜品瞬间暗淡无色。 赵祯对于这种热闹的美食毫无抵抗力,自己在宫中虽然也吃过火锅,但可以肯定没有这里的地道,即便是有了辣椒之后,宫中的火锅总是差上一些。 但泸州的火锅却是不一样的,厚厚的,泛着油光的牛油,在辣椒的红油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诱人,各种实在进入其中后便被套上了一件红色的外衣。 火锅吃的就是锅底的味道和菜色的新鲜,这两点谢文运全部都想到了,一口味道浓烈的涮羊肉在配上泸州特色的冰魄白,那滋味当真是让人乐不思蜀。 连一向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三才都在大块朵颐,至于狄青根本就不说话,薄薄的羊肉片下锅拴上两圈便捞出放入小碟中粘着蒜蓉吃个干净。 四川火锅的灵魂便是这口麻辣鲜香的锅底,而赵祯居然觉得这锅底的味道和后世吃的差不多,甚至要更为浓烈些。 其中最重要的部份便是灵魂存在的豆瓣酱,在大宋早已出现了豆瓣酱,所谓“不得其酱不食”在赵祯看来说的就应该是豆瓣酱。 “官家,臣觉得这火锅在大宋必然是受人追捧的,所以臣想让我泸州百姓以火锅作为根基,在大宋遍地开花,不知官家……” “遍地开花?”赵祯有些奇怪的望向谢文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文运笑道:“官家,泸州交通便利,百姓众多,自然是要讨生活的,如今这火锅已经算是泸州一绝,臣想不如州府衙门出钱开办火锅商会,百姓可向钱庄借贷,衙门作为担保,让他们到商会中学习手艺,然后去往各地开店,如此…………” 叮当……蔡伯俙和狄青的碗筷落在桌子上,望向谢文运的眼神充满了惊讶,这是个好买卖啊!何况官家还亲自吃了火锅赞不绝口,这店铺一旦开设,必然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而谢文运的做法更是减轻了百姓自己开店的困难,有了商会的协助和调解,能够最大程度上的让参与百姓赚钱。 只不过有俩个问题,蔡伯俙微微咳嗽一声道:“谢知州的想法是极好的,蔡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眼光的官员,只不过有俩个问题。” 谢文运躬身道:“还请蔡转运使指出。” 蔡伯俙笑道:“其一,州府衙门开设商会并给百姓担保这恐怕于礼不合,其二,这火锅的配方乃是人家的传家宝,看家的本领,如何能随便告诉外人?” 谢文运转身对赵祯道:“还请官家下旨,州府衙门作为地方官,治理地方百姓也要为百姓着想,虽说衣食无忧便已经算是佳绩,但臣觉得若是不能让家乡父老过的富足便是谢文运的过错,眼下机会难得,还请官家下旨,特赐泸州州府衙门以创办商会之权!” 赵祯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如此也好,但泸州衙门创办商会只能负责传授百姓技艺,同时为百姓向担保,而不能参与到金钱往来上,一旦发现朕必然治以重罪!” 谢文运点了点头道:“只是……官家这百姓若是在外经商成功,这税收……” “唉!你连百姓到外地做生意的税都要从别的州府头上克扣吗?” 面对蔡伯俙的怪叫,谢文运摇了摇头道:“州府衙门开办商会也是要钱的,蔡转运使乃是大名鼎鼎蔡记掌柜,难道不知商会的开销有多大?” “那你的意思呢?横不能让各地州府把你泸州人开设的店铺税金再还给你泸州吧?这对给第州府也不公平。” 谢文运道:“可以从生意做成或是坐大的商贾头上抽取,不多十分之便是,抽取时间为一年,第二年便免去抽成。” 赵祯笑着点头:“如此便是,只不过朕有一个问题,这火锅之法何人愿意贡献出来?” 谢文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回禀官家,这火锅之法便是臣想到的,所有材料皆是来自臣的独家调配,单单是使用的香料便有十余位之多。”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说来你是早就在这里等着朕了?你的办法是好,但不宜推广,各地情况不同,若是强行推广怕是会出大事,你泸州稍显特殊,本就繁荣之下,再加这般的手段,泸州百姓在不就的将来怕是要变不足大宋各个州府城池。” 谢文运笑道:“不瞒官家,臣打算把这些火锅店铺开遍整个大宋,以后只要有吃火锅的人,就能想起咱们泸州…………” 蔡伯俙在边上笑道:“你倒是有野心,不过待会走的时候还请谢知州把火锅的配方抄写一份送我。” 谢文运摇头道:“其他事都好商量,唯独此事还请蔡转运使不要为难与我,这火锅的配方万万不敢交出去,便是官家讨要臣也不能给。” 赵祯哈哈大笑两道三个好字:“好好好!这般才能守住秘密,也能激起百姓的好奇,朕的这顿火锅吃的是实在亏得慌! 但也赚了好处,朕的州府官员都有你这般,便能少操心了。但你越是如此出众,在这泸州待的时间越长,事情终究是要你来办,短期内不可能调你离开泸州了。” “为了泸州百姓,臣无怨无悔!” 赵祯点了点头便让谢文运退下,一个为了州府百姓甘愿那自己未来前程打赌的人,不用担心他的品格。 要知道在自己面前推荐火锅,并且还提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做法,这本身就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打赌,而他谢文运能够如此从容,可见他是早有准备的。 泸州的情况赵祯清楚,这里的商贾之气太过强烈,稍稍有些不好,赵祯会给谢文运的做法进行背书,但同样也会要求他加强泸州的文教。 有的时候钱来的太快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趋利之心太过强烈,泸州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太过在意能否赚钱,这样的风气之下,难免把泸州的风气带偏了。 第两千四百五十七章旧漕新运 在蔡伯俙看来谢文运的想法相当独特,但在赵祯看来却是超前的,这个年轻的知州居然能够想到如此高效有利的办法。 以州府衙门出资开办的商会主要目的类似于后世地方政府开办的培训学校,这不光是独特那么简单,时间而是超前,大大的超前! 谢文运的办法就是把更多的百姓变得富裕起来,虽然不一定在泸州城,但在大宋各地富裕都是一样的,百姓们富裕,地方州府也跟着富裕起来。 毕竟在外打拼的人终究是会回到家乡的,每年创业成功给泸州商会的抽成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让赵祯想到了后世某个开满全国各地的面条,两者之间几乎是一样的,眼下谢文运开办的商会其实就是行业协会一样,只不过火锅商会更加具体,可以说是地方州府帮助百姓创业的一条龙活动。 要知道州府衙门为百姓做担保向钱庄借贷,这在大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的衙门怎么能为百姓担保?凭什么要为百姓担保? 而谢文运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为了让泸州百姓过的更好,发家致富带动整个泸州成为大宋数一数二的城池。 这样的人才时难得的,在赵祯看来他要比那些把治下百姓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官员更好,更加符合百姓以及整个大宋的需要。 对于地方官来说,州府的繁荣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对于整个大宋以及赵祯来说,州府的繁荣是不断提升大宋实力的基础。 每个地方州府都是大宋的组成部分,越是繁荣对大宋越有利,大宋也会愈发的强大。 赵祯重视这样的人才,而对于地方州府的建设,赵祯一刻也未曾怠慢,王安石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赵祯把他安置在了三司州府务中,为的就是让他给地方州府提出规划。 泸州漕运发达,赵祯在倌驿睡到半夜便已经听到外面人群来来往往的声音,大抵是倌驿靠近码头,所以这里的黎明来的特别早。 虽然倌驿附近早已被重兵把守,可喧闹声依旧传到了这里,大军已经在劳役的帮助下开始登船,只需经验有条不紊,蔡伯俙早早就出去忙活了。 作为后勤官这也是他的分内之事,谢文运同样配合着蔡伯俙的指挥,安排劳力把码头上的大量辎重搬运到硕大的官船上。 赵祯本来就有早起的习惯,在倌驿的庭院中稍稍活动一下便准备登船,早一些登船就意味着可以早一些回到神都城。 从泸州乘船到江陵府可不近,一路上最少需要八九天的时间,漕运不必陆路,速度是没有太大变化的。 虽然速度慢,但胜在稳当和运载量大,岷江水波涛汹涌,水量巨大,单单是有史料记载的便达数十次之多。 汉武帝元封三年岷江“溢”出,“漂流万家”。汉成帝时,岷山发生地震山崩,上游河道溃决。晋武帝期间,同样的祸患重演。唐代,有记录的岷江大洪水就有八次之多。 到了五代时期的后蜀广政十五年,岷江洪水淹没当时都城延秋门,城墙冲垮,百姓流离失所。 到了大宋,岷江洪水愈发频繁,从太祖朝第四年起,就发生了“西山积霖,江水腾涨,汹汹趋下,尾向横决”的事件,见于朝廷的水患录中。 其后的几十年间岷江仿佛时故意和大宋王朝过不去,不是上中游泛滥,就是中下游成灾,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若非情不得已,赵祯也不想让大军乘坐官船从岷江上经过,但好在上游的都江堰经过朝廷的投入已经颇见成效。 历朝历代对都江堰都有修缮,这已经称为汉家王朝不可缺少的岁修制度。 竹笼结构的堰体在岷江急流冲击之下并不稳固,而且内江河道尽管有排沙机制但仍不能避免淤积。因此需要定期对都江堰进行整修,以使其有效运作。 到了大宋,因岷江之患,朝廷订立了在每年冬春枯水、农闲时断流岁修的制度,称为“穿淘”。 岁修时修整堰体,深淘河道,淘滩深度以挖到埋设在滩底的石马为准,堰体高度以与对岸岩壁上的水则相齐为准。 而这些都要得益于三国时期的名人“诸葛亮”,诸葛亮北征,以都江堰为农业之根本、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征集兵丁一千两百人加以守护,并设专职堰官进行经常性的管理维护,开以后历代设专职水利官员管理都江堰之先河。 虽然在泸州看不见都江堰,但泸州却因为都江堰的存在而被惠及,岷江的水患得以控制,当然也便与漕运。 站在船上的赵祯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人心中的那股强大,江水再汹涌也阻挡不住泸州人走出去的信心。 谁不知道大宋的漕运乃是黄金水道,但真正能依靠漕运发达起来的城市寥寥无几,大量的官船其实不都是被朝廷调运来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是原本就停靠在泸州的。 这里漕运发达,所以官船和民船的数量都很多。 此次征调的船只中不光有官船,还有大量的民船,不要小看这些民船,他们的吨位同样惊人,有些甚至超过了官船。 民间商贾总是会不自觉的扩大规模,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能够获得更大的收益,船舶也是如此。 而每艘船上都有大量的水手和船夫,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身份特殊,说他们是百姓也可以,说他们是官府的差人也是可以的。 漕行,原本是独立于政府之外的帮派,也有漕帮这个说法,只不过在大宋不兴这样的叫法,因为和绿林好汉似得,让人觉得类同匪人。 事实上这些人却是应该叫做漕卒,他们都是负责漕运的人员,虽顶着漕卒的叫法,但大多数人却不属于朝廷。 唯有获得朝廷告身的人才算是拿着三司俸禄的官吏,而剩下的都是受雇于漕卒的人,所以这些漕卒的身份有点类似于“包工头”。 第两千四百五十八章交通网 大宋的漕运发达,分四路向东京汴梁集运: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入汴水达京;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 四河合称漕运在大宋被称为四渠漕运,其中来自东南六路的淮汴之粟占主要地位。大宋对运河进行一系列整治,运输能力大增,形成以东京开封为中心的运河系统。 这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工程,虽然都城北迁神都,但东京城的漕运地位依旧没有受到动摇,毕竟神都城的漕运实在是不怎样,只能依靠京杭大运河进行漕运,水网也不够丰富。 而东京城的漕运乃是因为大宋的国情决定的,有则至关重要的意义,所以发展迅速,积累也深,相比之下神都城的漕运就比不上东京城,但神都城和东京城之间的漕运往来却是最为频繁和密集。 大宋立国之时,都城之确立京师及边地物资之供应以及国势之兴衰,均悬系于运河。 其后,为了彻底根除唐末五代以来的藩镇跋扈之祸,采取了“夺权,制钱谷,收精兵”的措施,加强中央集权,其重点就是收夺兵权。 一方面在收取武将兵权后,以枢密院和三衙分掌军权; 另一方面,以文臣典兵权并充任地方行政长官。同时驻重兵于京师,但军队需要粮食维持,中央既然集中了重兵,对粮食的需求便急剧增加,只有汴京处于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之地,尤其是诸河汇聚,漕运十分方便。 从岷江出发完全可以通过漕运一路抵达东京汴梁,但赵祯却不愿这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路上耗费的时间太多。 漕运虽然也是四通八达,但速度太慢,行军打仗从来就没有依托漕运进行的,倒是粮草可以通过漕运,因为并非那么急需。 船队在离开泸州的码头便顺流而下,但目的地并不算远,只要抵达江陵府便可以上岸了,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江面上行使,可以说是最为壮观的场面,如同一座水上的城池。 两岸的百姓在看到代表皇帝的龙旗之后,无不高声喝彩山呼万岁,而江面上的商船,客船,官船更是伴随在船队之后行使。 对于赵祯这位大宋的官家,百姓们已经把他当作是神一般的人物来看待,翻遍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君王来。 皇帝是什么人?是天子,是代替老天来牧守天下的,是百姓的君父,是汉家种族的大家长,但史书上能够做到这般的皇帝能有几个? 能如同官家这般的君王又有几个?是个人都清楚根本没有! 大宋立国之初虎狼环伺,这个情况一直从太祖朝持续到了真宗朝,三代人没有收复燕云,三代人没有让大宋金瓯完整,但到了官家这里不光补全了金瓯,更是吞并了大量的土地。 若是不仔细想也觉得官家可能是世间少有的君王,可若是深思下去,却不尽然,那里是世间少有,根本就是仅此一位! 官家的功绩简直就是数代帝王才能做出的,而且必须都是明君圣主,瞧瞧现在大宋的疆域,瞧瞧往日给汉家王朝造成巨大损害的草原,瞧瞧大宋现在大片大片的海外之土,亘古未有! 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大宋的朝臣们对赵祯的敬仰都是强烈到无以复加的。 可以说现在的赵祯是被推上了自豪感的最高点,受到的尊敬几乎是历代帝王都无法做到的,据说大宋的百姓家中可以没有佛陀菩萨,但必须要有官家的长生牌位。 本就带着大军的船队越来越长,越来越庞大,当船队抵达江陵府的时候,江面上已经飘满了船舶,荆州城外的码头上,早已站满了等待的人。 这些人都是前来一睹天颜的,赵祯是皇帝也是大宋最受追捧的明星,赵祯率军大胜而归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不光赵祯得到了百姓们的尊重,跟随赵祯返程的上四军将士也是得到了百姓的犒劳,大胜归朝的军队值得拥有这样的待遇。 江陵府的荆州城位置特殊,这里最大的优势便是拥有漕运的同时还拥有铁路,之所以要在这里修建铁路实在是因为荆州城的地位太过重要。 江陵府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南,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乃是“七省通衢之地”。 江陵城的历史地位十分重要,春秋战国时为楚国都城,是中国南方最大最繁华的都会。楚国鼎盛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始终在江陵。 魏晋南北朝时,与当时扬州治所建康齐名,有“江左大镇,莫过荆扬”之誉,而且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也算是五朝古都了。 楚国在此建立郢都,南北朝梁建江陵,后梁亦是如此,唐时在此设陪都江陵府,五代时期南平国以此为都。 由此肯见江陵府的位置重要性,大宋在这里建设铁路和通行火车,是在最大程度上的配合漕运,弥补这个九省通衢之地的交通问题。 火车,公路,漕运,三位一体的组成的了江陵府的交通,同时也让江陵府成为西南之地的交通重镇。 若说泸州的繁荣乃是因为谢文运的关系,那江陵府荆州的繁荣就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和环境。 九省通衢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码头已经被扩建了数次之多,其中还有三次是朝廷下令,并从三司拨款改造的。 这不是地方州府的行为,而是一种国家行为,为的就是增加江陵府的漕运码头,让更多的货物通过这里运向荆州城的火车站。 码头上大量的劳役已经准备好了,船刚刚靠近码头,船上的绳子扔了下来,一群劳力便迅速的把绳索拴在了码头上。、 江陵府在赵祯抵达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火车北上虽然速度快,但需要大量的车皮,而每一列车皮对于朝廷来说都是白花花的钱财。 一辆运人的列车和一辆运货的列车相比实在是赚不到多少钱,所以大宋的火车价格可不便宜,而士兵们又不能白坐这些火车,三司是不想掏钱的。 于是乎便在荆州城外安排了大营……………… 第两千四百五十九章历史的车轮 火车是大宋最强大的运输工具,这世上就没有比火车还快的东西,漕运虽然发达运货量也大,但终究是比不上火车在陆地上行驶到速度,即便是和公路上的马车相比也相去甚远。 在铁路建设上的速度其实并没有公路来的快,铁路太过耗费钢材,虽然不需要太过精炼的钢材,但毕竟质量一般的钢材也是价格惊人,铁路实在太长了,需要的钢材也太多了。 还好因为大宋对钢材的需求以及商品社会的逐渐过渡,冶炼技术的增加和飞跃,大宋每年的钢产量惊人,几乎是唐时的十倍有余。 每年年产可达数百万斤,这是因为庞大的市场需要,市场经济的秘密就在于物价和供需关系在市场的控制之下。 而铁作为一种战略资源在汉家文明中原本属于朝廷专卖的,汉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铁在汉朝是战略物资,施行严格的专卖制度,不存在民办一说,铁矿数量68处无一例外都是朝廷在经营。 在华夏的漫长历史中,这一点得到了继承,毕竟冷兵器时代谁掌握了铁器就是掌握了战争资源。 但到了强盛的唐时,唐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市场运行的规律和秘密,开始逐渐开放允许民间私营,民营铁矿课以十税其二的铁税来征收,铁矿数量一下从前期的处,增加到中期的一百零四处。 大宋立国之后同样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但大宋却没有如同唐时那般的“简单粗暴”,而是在唐人的制度上加以创新。 在继承唐朝制度的同时,大宋以官营、官民合营、民营等三者共存的方式进行铁资源的开发,民营铁矿课依旧以十税其二的铁税,而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著名的“改革大神”“执拗相公”王安石了。 赵祯在三司同时设立了市易务,这便给了王安石发挥的空间,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在大宋各地设立由朝廷负责买卖的衙门,这些衙门出钱收购滞销货物,市场短缺时再卖出。 这是朝廷干预和调控市场的最简单手段,尤其是限制大商人对市场的控制,有利于稳定物价和商品交流,也增加了政府的财政收入。 不能靠垄断赚钱了,只能用扩大规模和生产效率来谋取利润,以数量和质量来从市场中赚取更多的钱财。 于是这一办法使得民营铁矿大为增加,大宋铁矿数量一跃达到二百余处,单单是东京城和神都城两地的冶炼之场便有四十七家之多! 最关键的是,大宋无论怎么生产钢铁都不会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大宋各个工厂的机器已经官营的兵工厂和负责铁路建设的路政院每年需要的钢铁数量何止万巨?! 大宋虽然钢铁产量在逐年增减,但却不是产能过剩,而是产能过低,虽然已经超越了前朝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全面建设中的大宋每年消耗的钢材达到了数百万斤,所有开采出的铁矿全部简单的高炉冶炼成钢材销往大宋各地。 无论是民营还是官营铁矿或是冶炼场都是赚的盆满钵满,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税收同样产生了暴增,最高兴的人便算是老倌包拯了。 而大宋的盐税被废除之后,单单是仅剩下的铁税便能支撑起原本的盐铁两样税收,谁也不会再对免除盐税这件事说三道四。 随着格物的发展,随着读书人的增加,随着民智的不断开发和消息传播的迅速,盐税的取消势在必行。 赵祯主动取消盐税为的就是避免日后的尴尬,学堂中的孩子在稍有学识的老师教导下,在有条件的地方也能自制可食用的粗盐,这样下去只能是丢的朝廷脸面。 盐税的取消让大宋的百姓惊诧的同时更加的对赵祯这位君王感恩戴德,盐税乃是关系百姓的税收,和农税一样左右这大宋百姓的生活。 随着盐税和农税的取消,百姓的手中拥有更多的钱财可以只配,再加上不断增加的收入和繁荣的市场,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而这种情况下百姓们买卖的商品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税收形势进入到朝廷的国库中,大宋的苛捐杂税少了,但商品税却没有减少。 这些税收都是被加入了商品之中,朝廷直接从工厂和店铺收税,而不是从百姓们的头上收税,极大的减轻了百姓的反感和抵触。 也使得大宋的市场愈发的繁荣,这是一个加速时期,从送到赵祯手中的三司公文来看,大宋今年的市场依旧在增加,商业依旧会繁荣。 工业的不断推进和改革使得大宋的发展速度极快,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甚至会超越西方的第一次工业革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宋的人口基数实在太过庞大,人口基数大,疆域广阔,市场繁荣,这种情况下大宋的经济增长仿佛是一列不断飞驰永远也不会停下的火车。 内需市场便已经足够赶上西方国家需要的总和,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连赵祯都不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人口基数不断的增长,内需市场的不断扩大使得大宋的经济增长也不断的增加,整各时代都如同增加了燃料的火车在飞速奔驰。 即便是在火车上奏报还是在不断的送达,既然已经准备回京之后移交手中的皇权,那就要提前对大宋有一个更为系统和直观的了解。 说实话不是赵祯不称职,而是他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而大宋的发展也太快,在这个时代车轮下的大宋仿佛每天都在变化。 赵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一些奏疏的内容充满激进或是保守,一些奏疏的内容和想法会被“惊为天人”,有些则是“愚不可及”。 时代在改变的同时人也在改变,奏疏便是朝臣们和帝王交流的主要途径,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权直接上疏皇帝,而地方州府官员同样有这样的权利。 一些特殊的衙门即便是低品级的官员也可直接上疏皇帝,比如监察院的官员等等。 第两千四百五六十章北上的列车 火车不快也不不慢的前进着,这就是他的优势,日夜兼程的往东京城而去,而跟随赵祯的上四军将士则是在公路行军,公路行军的速度并不慢,但时间长了人困马乏需要休息。 从江陵府前往东京城火车是一个好选择,但公路同样也是相当可靠的运输方式,大队军马一路上都能得到驿站的补给,作为大军的后勤官,蔡伯俙在这一点上做的极好。 早在他们上火车之前,蔡伯俙就已经调运了物资抵达沿途的所有倌驿,大军在公路上前进,完全能够得到补充。 事实上大宋的公路制度类似于后世的高速公路,沿途的倌驿便相当于服务区,不光能够给沿途的商贾行人提供便利,还能自给自足赚取钱财。 倌驿虽然属于朝廷,但他们的薪俸却是要靠倌驿自己获取,公路上的倌驿有许多,哪家的不好自然生意就不好。 把倌驿的打理和维护交给差人自己,这看似有些不靠谱但却有着意向不到的收获。 大宋的官员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发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倌驿之间也有竞争,哪里的倌驿做的好,自然去的人就多,服务业在大宋几乎是最为发达的产业,而服务的态度和品质也是无可挑剔的。 在神都城早已出现了快递和外卖业务,只不过名字不一样而已,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包括寻人都有专门的行当负责此事,前提时你要有钱。 若是没钱,寻一个靠谱的中人保证你能养家糊口,在这种环境下,整个大宋社会蓬勃的发展,赵祯一直认为谁会的强大是一切的基础,国家就是依靠社会所组成的。 这一点上赵旭做的极好,在他总揽大政的这段时间里,不断的发布对大宋社会发展有利的政策,这小子了解大宋的未来需要什么。 大宋已经度过了急速上升的阶段,而需要进入一个快速增长的阶段,这是赵祯专门为大宋眼下的情况而发明的。 急速增长是原是资本积累的时期,也是他赵祯一直在做的事情,那时候的大宋进入超快的车道,在发展的道路上不断的把其他文明远远的甩在身后。 眼下大宋的这份增长已经开始逐渐放缓,毕竟没有哪个文明能够保持如此的急速增长,但即便是放缓下来的大宋依旧处于一个高速增长的阶段,单单时这个增长就超过了大多数汉家王朝。 而在这个高速增长的阶段所必须的就是为此,朝廷和帝王双方都要维持这个大环境,只要不是一个极其昏庸的君王把所有制度全部推翻,大宋的增长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便是赵祯早早规划好的,而他相信,赵旭在他的教育下,完全能够胜任守成之君这个角色,三代之内大宋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 一个王朝的发展不可能经过一个帝王便奠定基础,总需要有人来巩固成果,相比之下赵旭更为适合皇帝的位置。 他时个能把一件事坚持了许多年的人,单单是每日资善堂的经筵他便能做到每日不坠,这一点便是从赵祯身上学到的。 虽说赵旭的身上缺少了赵昀那般的冒险精神,可赵祯知道他其实并不缺少,相反在中规中矩之下,他的内心也有着一颗积极进取的勇敢。 只不过因为他皇储的身份而被种种压制下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为了大宋牺牲了许多。 其实赵祯也很心疼这个儿子,但谁让他是天家的子嗣?赵祯可以断言,大宋以后的皇嗣都会获得极好极为自在…………当然除了皇帝和皇储。 这是因为环境的需要,大宋的政治环境和民意就需要一位兢兢业业的皇帝,而皇帝这种位高权重,万万人之上的天子以后会更加的难做。 虽然锦衣玉食,可同样要负担起江山社稷,这在嫡长子继承的制度下会变得很尴尬。 适合的皇子和嫡长子若不是同一个人那该如何?这再次回到了立贤立长的困境之中,历史无数次的证明了立贤的好处,也无数次的证明了立长的好处。 即便是赵祯这样的君王也难以取舍,立长制度若是保存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皇嗣之间的安宁和和谐,所有人都明确一个问题,谁是未来的皇帝,但这样一来皇长子便是皇太子,问题便出现了,他是否能够继任君王之位? 反之,若是立贤,那就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考察,而皇子之间的竞争就会加剧,同样也会破坏天家子嗣之间的感情,同室操戈的景象谁也不希望出现,当然某个策划九龙夺嫡的大傻帽除外………… 后世常流行一句鸡汤:“最经不起考验的是人心,最琢磨不透的是人性!”赵祯深以为然。 你去测试人心的同时,就已经把他们至于不信任的位置,也把他们至于危险之地,用养蛊的方式培养不出合格的皇帝,只能培养出一群六亲不认的疯子。 两者之间的利弊赵祯分析了很久,最终还是难以决断,只能把这件事向后推,他希望等到赵旭当了皇帝之后把想法和自己进行交换。 最少在眼下看来,立长是没有错的,赵旭非常适合皇帝的位置,赵昀适合开疆拓土,方丈洲的土地被他经营的极好,据说之前回来的时候还给神都城的后苑送去了两大一小三只袋鼠,后宫嫔妃见了甚是惊奇………… 大宋的皇嗣除了赵旭之外活的都很舒服,甚至是幸福,赵昀自不用说,而萧挞里的孩子赵仁同样也是在大宋的皇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听见官家念叨三位皇子的名字,三才便立刻变成“泥塑”。 赵祯有多么“护犊子”只有三才知道,整个大宋上下没人敢说赵仁的事情,仿佛萧挞里这对母子本就是大宋皇宫中的人。 虽然很多人知晓其中的隐情但谁也不敢说,宫中谈论此事的人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个了,长舌妇在宫中不用官家出手,皇城司便会料理的干净。 任何人也担待不起帝王的愤怒,这一点三才很清楚,要想让更多的宫人活命,那就只能杀鸡儆猴。 后宫中谁都知道赵仁是大宋的皇子,但却没人敢说出来……………… 第两千四百六十一章另类的封建时代 火车缓缓的抵达了东京城,这段时间三才是真的提心吊胆,因为官家没事就在念叨三位皇子的名字,他哪里知道赵祯心中在想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官家是不是动摇了? 三才是敏感的,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便越敏感,毕竟是宫中的老人,对于那些发生在高墙之中的事情知之甚详。 当然他也觉得自己是过于担心了,官家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一个绝情之人,对太子的爱护更是关心备至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废储,之前还坚持要传位太子的。 火车距离东京城越来越近了,只不过短短的五天时间便已经过了颖昌府,前面不远处便是曹操起兵的陈留了。 赵祯并不在意三才的模样,有些事情是没法和外人说的,即便是三才这般产量跟随自己的侍从,赵祯也不会对他说一句。 赵祯分得清什么时家人,什么朋友,他可以把三才看作是朋友,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心管家,但却无法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家人。 历史上有太多的皇帝和宦官走的太近,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贴心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 三才跟随赵祯多年,并没有获得超出他职权范围之内的权利,虽然看似他是赵祯的贴身内侍,可事实上他除了掌握皇城司这个受到文官监督的内朝衙门外,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权利。 当然他还是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在某种程度上宫中的事物他也负责管理。 要朕一直觉得曹操这个人并非是如史书上记载的那么不堪,最少他在有能力称帝的时候而为称帝便是对汉家王朝最后的尊重。 当然大势所趋之下,曹操的儿子称帝也是必然,称帝意味着正统,可以大幅增加百姓的凝聚力。 陈留在大宋时县治,因为距离东京城较近这里发展的也很快,成为北上的重要站点。 陈留和江陵府一样,都是漕运和火车的重要节点,只不过这里距离东京城更近一些,多最为旅人和客商休息的地方。 但这里也在东京城的带动下快速发展起来,成为一个重要的休息地,往来的行商去往东京城都是谈生意的,都希望在陈留好好休息一番之后再前往。 而更有甚者乃是前往神都城路途遥远自然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陈留县便是一个重要的休息之地。 在这里火车需要进行补充燃料和提供蒸汽的水,大宋的火车还停留在蒸汽火车的初始阶段,巨大的火车头后面是一节运煤和运水的车厢。 这样可以使得火车尽量形式更远的距离,当然当然而已增加了火车的负重,这也是火车价格昂贵的主要原因。 无论如何大宋的蒸汽机依旧出于最初始的阶段,水被加热产生蒸汽,蒸汽驱动汽缸中的杠杆进行运动以产生动力。 但赵祯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和人才的积累,蒸汽机的改进一定会出现,原始的蒸汽机也一定会被更强大的机器所取代。 当然这一起都需要时间,大宋不断积累的人才和经验就是这一切的动力。 车站的劳力喊着号子把巨大的水龙接到火车的水箱之中,俩个水箱都被灌满之后,便开始运煤了。 赵祯站在火车边上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历史上的王朝曾经拒绝过这种先进高效的。 而现在却被大宋欣然接受,甚至是推崇备至,引发了大宋的知识,技术,手工业的一场又一场革命。 后世拒绝火车的原因有很多,其一便是庙堂之上的封建统治礼教作祟,汉家王朝得以更替绵延两千多年的思想基础是什么? 就是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上尊下卑、等级分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教思想,这是历朝历代的封建朝廷存在的“法理”和基础; 那些经过理学洗礼过的人把尊卑和身份当作是难以放下的羁绊,怎能容忍或轻易接受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平起平坐”的火车秩序呢? 但在大宋却并非如此,或者说在理学大行其道之前,儒家思想并未出现太过的条条款款,也没有把人简单粗暴的分为三六九等。 相反,儒学之中甚至有宣扬平等的经典:“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即便是孔子也奉行“有教无类”,可见儒学虽然提倡礼,但却并没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相反而是后人用自己心中的想法来给儒家经典添油加醋,不断的增加其中自己理解的教义,实在是添油加醋画蛇添足。 眼下的大宋的礼教环境相当的卓越,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上下尊卑,也没有所谓“三跪九叩”的大礼。 即便是百姓见到赵祯这位官家,也可躬身行礼表示尊敬,跪礼和拜礼也只是在最为正式的场合才会出现。 虽然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平等,但大宋的律法给了人们在它面前的平等,赵祯对律法的改革使得权贵阶层也被纳入了律法的范围内。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再是一句简单而孔洞的口号,相反权贵阶级会被更多的人监督,在律法面前的平等,就是的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被增加。 当然在后世都无法消除的特权阶级在这个时代同样也无法消除,比如天家和官宦之家就算是特权阶级。 但就是这相对来说的公平给了持续封建社会数千年的汉家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严,而尊严这东西不光是别人给的,更是自己争取的。 对于好不容易得到的公平,所有人都是小型维护,一旦发现有人钻空子或是诬告,必定会被人揪出来并且被严加治罪。 所以在大宋平等和公平已经逐渐的出现,即便是官员都以和百姓共乘一车而感到骄傲和荣幸,若是敢嫌弃,必定会被舆论所吞噬,要知道大宋的报纸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 第两千四百六十二章拥抱未来 当然对后世来说,影响他们“进步”的不光是封建礼法的制度,还有封建的思想,这一点是历代王朝都无法克服的事情。 但在大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曾经的后世社会甚至是另一个时空中的大宋和现在的大宋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赵祯可以完全肯定。 这不是在经济上的差距,也不是在军事上的差距,更不是在制度上的不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思想上的先进性。 说来也是可笑,一个原本虎狼环伺的汉家王朝却是华夏历史上最开放的王朝,无论是文化环境还是政治环境,亦或是舆论环境,这个时代都是最好的,最可爱的。 大宋的百姓和官员们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最简单的道理在心中“正确的事情永远都是正确的。” 这就是思想上的不同,宋人在拥有丰富的浪漫时,还有这别样的理智,其实历史上的宋朝就是这般。 赵祯看着不断冒出蒸汽的火车感叹,宋朝有着优美动人令人倾心的绝美宋词,同样也有着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四大发明,虽然四大发明并不是宋人发明的,但却是在宋时被推向了成熟和极致。 宋词是文艺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而四大发明就是科学王冠上的最闪烁的存在。 赵祯两世为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历史见解,也有着许多别人无法做出的对比,在俩个历史中,赵祯非但没有混乱反而看的特别清楚。 大宋改变了吗?确实改变了,但赵祯所作的改变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是加大了宋人本身的思想解放而已。 他从军事上的改革入手,不断的扩大到政治上以及教育和文化上,最后到了人的心中。 纵观千年历史,汉家王朝中任何一个所谓的“秩序的守护者”,都一定是顽固的保守派! 因为,在一个安稳牢固、秩次有序的架构中,老的经验就意味着安全、可靠;而任何新的外来的东西虽然新奇、新颖,但也必然同时蕴含着冒险、不安全。 所以,历朝历代的明君圣皇们,几乎没有主动欢迎新技术、新事物的,便是后世清朝鼎盛的开明圣皇乾隆,虽然对西洋商人奉献的钟表等贡品爱不释手、热衷于各种稀奇玩意;但且始终拒绝西方的开埠通商请求。 说到底,习惯或津津乐道于我泱泱“中央之国”“地大物博”“万事不求人”,实则深箍于闭门锁国思想的皇帝们。 无论是恩准郑和三下西洋的明朝永乐皇帝、还是清朝“天道昌隆”的乾隆皇帝,玩的不过都是“叶公好龙”式的把戏。 “丝绸之路”,无论是陆上的还是海上的,主动有意自觉做东西方货物交流的多是西方的商人,因为,历朝历代的我大中华帝国的明君圣皇们从来秉持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重农抑商”的国策。 但这一点在大宋却成为了历史。 大宋的商人已经取代了西方商人的地位,宋人商贾成为了丝绸之路上的主人,他们数量众多果敢坚毅,把大宋的货物卖出去,把外朝的货物带回来,这就是他们在做的事情。 所有对于宋人来说,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很快,不光快而且拥有勇于尝试的心,别忘了从遥远的极东之地带回来的土豆和地瓜给了大宋以丰富的粮食储备。 因为外来的东西能给大宋解决汉家王朝的最大的难题,于是人们便更加容易接受西方的东西,以及新鲜事物。 思想上的改变使得宋人拥有更高的包容性和尝试性,这是一般汉家王朝所没有的,这也就使得火车在华夏的大地上畅行无阻。 在大宋百姓看来,火车不会破坏所谓的龙脉和风水,因为这条蜿蜒铺设在大宋土地上,连接各地百姓以及贸易的铁路本身就应该算是一种龙脉! 铁路的出现意味着大宋的繁荣昌盛,蒸汽机的出现意味着更多工厂和商号的出现,而这也就意味着百姓们拥有更多做活的地方。 大宋是个快速拥抱科技的时代,这样的一个时代怎么可能不开明,人们的眼光也会变得长远起来。 赵祯从来就没有过限制民智的想法,所以在大宋儒家的经史子集并不会在官府的可以引导下愚昧百姓。 所以赵祯才会感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要比后世更为开明和开放。 这些才是大宋所拥有的优势,思想上的先进要比其他的先进都重要,只有这样才不会固步自封,才不会闭关锁国,才不会逐渐的落后。 呜呜呜……………… 猛烈的汽笛声响起,燃料已经搬运到了车厢中,陈留的车站官员已经站在火车边上等待赵祯上车,同时还给车厢中送去了当地的时鲜。 宋人不光服务业发达,并且经商的意识较为强烈,火车的收益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车厢中售卖的货物和吃食。 聪明有敏锐的路政院官员发现,火车空出以节车厢作为贩卖货物和做饭的地方要远比收买一车厢的车票赚钱的多。 在大宋,所有的火车线路都是爆满的,几乎就没有坐不满的车厢,而这种情况下选择乘坐火车的人几乎都是家资颇丰的商人或是官员,当然也有一般的百姓,但必然是日子过的比较的好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现钞。 在乘坐火车的漫长时间里,人们就会不自觉地变得无聊起来,这时候给乘坐火车的乘客提供美味的吃食,或是售卖精美的货物,总是能够获得丰厚利润的。 一趟车下来要远比多卖一节车厢的票价要高得多,每年路政院从中获得的钱财几乎能超过票价的两倍有时能达到三倍! 大宋的火车票价是亲民的,虽然有些贵,但和路程上耽误的时间以及所需的各种杂费比起来却要便宜许多。 在赵祯看来火车是推动大宋发展的重要基石,而大宋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放弃对铁路的建设,大宋的官员们都清楚这一点,只不过有些地方铺设铁路代价实在太大。 第两千四百六十三章智慧的闪光 火车的安全赵祯一直没有担心过,除了几次占据铁路而造成的事故外,大宋的火车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从未出过其他情况。 大宋的官员们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是侵占铁路而引起事故的,全部都由侵占者负责。 在火车上的时间过的很漫长,大抵是无聊的原因蔡伯俙没事就寻三才喝酒,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身边疾驰而过,赵祯最终还是把杯中的酒喝下,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已经已经醉的有些糊涂了。 是啊!也该稍稍放纵一下。 大宋现在非常美好,而蔡伯俙和三才的日子也过的不错,不光他们俩个,整个大宋的百姓过的都算不错。 虽然没有消除贫困和剥削,但最少有能力的人饿不死,没能力的人有朝廷照顾。 赵祯登上火车之后特意去了火车头看了看“车夫”的操作,同时也算是慰问一下一直在车头操劳的匠人。 对于三才和蔡伯俙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赵祯依旧这么做了,他希望了解大宋的一切,当然这对于火车的匠人来说这却是最为受宠若惊的事情。 赵祯的到来让匠人紧张万分,但他依旧是颤颤巍巍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小的是格物院的五品格物官孙盖,不会摆弄其他东西,就是对蒸汽机和火车感兴趣,承蒙赵都知看的上,特意差遣小的来给官家驾车…………” “哦?这么说是赵小五派你来的,他自己人呢?” 格物院的赵都知便是当初受到赵祯启发,并且制作出第一台简易蒸汽机以及火车的赵小五,赵祯一直忙着朝政和边事,反倒是把他给忘了。 毕竟格物院和大宋其他的衙门不同,他们更加趋向于实践和理论总结,而不是在衙门中整天坐着。 在赵祯看来,格物院的匠人与格物官们都是最好的“科学家”他们深入实践的第一线,不断的进行实验和改进,当然其中也难免会出现伤亡。 大宋的火器是由火器司研制的,而火器司便是隶属于格物院之中的下属职司。 孙盖以为赵祯在责怪赵小五,立刻摆手道:“启禀官家,赵都知实在是脱不开身,神都城的格物院已经开始实验新的火车车头,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个钮口。” 赵祯微微皱眉后便忽然想起来了,孙盖说的“钮口”其实就是阀门,这是在老早之前赵祯随手画出来的,希望大宋能够生产这种简单有效的开关,但后来却因为太过复杂便作罢了。 说来也是无奈,在后世最为常见的一样东西,在大宋却难以被生产出来,不是设计太过复杂,而是这个时代的制造水平不够。 一个简单的阀门却涉及了多种铸造工艺在其中,锻造拼装不是不可以,但效果却没有铸造来的好。 阀门看似简单,但却对材料的要求和加工的技术要求极高,最少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大宋的火车上现在还在使用杠杆式的开关,这种开关其实就是最简单的方法,通过一个打磨好的大铁块配合橡胶进行密封。 需要开动闸门的时候,用人力来压动杠杆移动大铁球,这样压力就能得到释放,从而起到减速减压的效果。 赵祯看着紧张万分的孙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朕可没有怪罪赵小五的意思,只是好奇的问问罢了,他要造钮口?” 孙盖认真的点头道:“就是钮口,据说已经能够承受一百斤水烧开的压力!但都知说还不够,要更多才行,最好要有五百斤,如此方能成事!” 赵祯点了点头,但心中有些发苦,赵小五的念头是好的,但他却忽略了一个细节,不一定要用一个阀门来控制压力,相反可以使用多个阀门来进行压力的控制,以减轻负担。 一个小小的阀门看似无足轻重,但在蒸汽机和火车上却是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大宋的钢铁已经能够达到承受蒸汽机压强的程度,但阀门却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有了它,蒸汽机的运转将会更加的有效和可控,人类第一次掌握这种自己制造出来的力量,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 但想想大宋蒸汽机出现的时间,以及发展的时间,能够想到阀门控制已经是相当不简单的事情了。 赵小五果然没有辜负自己多年来的期望,努力的在格物上不断的突破。 只不过当孙盖简单的用煤块在车厢上画出阀门的解刨图时,赵祯整个人都是蒙掉的,他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相当科学性的截止阀! 而孙盖居然还能说通其中的科学原理以及如何使用:“官家,这钮口咱们早就有了,赵都知说了,它早在一千年前春秋战国时就出现过,当时蜀国人将竹子桶空在一端装上木制的柱塞防止泄漏,再把竹子放入井中汲卤以制盐。桩塞和咱们的钮口其实就是一个东西,只不过材质不同,所要控制的东西也不一样罢了。” 赵祯指了指眼前简易的解刨图道:“格物院的匠人们都知道这个?” 孙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都知道,就是利用旋钮的道理来的,旋钮不断的转动,截铁下降卡在管子中间,这样一来便是关上了,反之则开!” 赵祯默默不语,虽然截断阀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在一根管子上安装了类似于水闸一样的东西,但能够想到这一点,并且付诸实践的人却少之又少。 小小的阀门乃是大宋技术进步的标致,也是人类创造力的表现。 赵祯对此非常的欣慰,在他看来赵小五不光开始改进蒸汽机,还能创造性的发明阀门,这就是大宋在格物上不断进取的表现。 格物院原本研究的东西都是在赵祯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进行的,无论是火车还是火药,都是如此,即便是研发了工厂中的机器织机,也是通过原本的木质织机进行改装而已。 但截断阀的出现,完全是由赵小五等一众格物院的格物家们自己想到的。 人类最难以创造的就是从未见过的东西,就是这一点智慧的闪光比任何聪明才智都要宝贵和璀璨。 第两千四百六十四章宋人的私有意识 赵祯知道截断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以后大宋的火车将会变得更加有效和强大,事实上现在的火车和当初的火车就有着极大的差别,大宋的蒸汽机其实一直都在进步。 看着孙盖卖力的把一铲子散发着黑色光泽的煤块扔进火炉中,赵祯便颇为感慨。 谁想到大宋的火车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除了驾驶室中少了些操纵杆之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和后世的火车一模一样。 即便是排放多余气体的汽笛也是如此,汽笛这东西也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大宋的火车汽笛是用来排放多余气体的,代表压力的表盘其实就是一个刻度条,并且格物院的匠人们在上面刻上了红色的警戒线。 一旦超过警戒线变必须使用汽笛进行排放多余的气体,以避免蒸汽机的汽缸产生爆炸,而这一个小小的刻度线便是通过数条人命换来的,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火车的车头钱加上了铁铲一般的东西,这一点也和后世的火车类似,任何在铁轨上的障碍物都会被它清扫以避免造成火车的脱轨。 铁路的巡查制度已经相当完善了,地方州府会负责在当地治下都火车线路巡查,这一点也已经被纳入了地方官员的每年勘磨之中。 虽然铁路上的问题不容易出现,但只要出一个问题,那一年所有的政绩都等同于零,朝廷各部的斥责文书便会如同雪片一样飞来。 没人敢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尤其是在火车对各地的影响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东京城很快就到了,这列火车是赵祯的专列,所以守城的禁军没有任何犹豫便开启了城门上专供火车进出的千斤吊闸。 原本东京城的车站是在城外的,这是为了避免火车进入东京城造成不安全的隐患,同时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但后来发现,铁路若是直接能从东京城横穿而过,这将大大减少装卸货的时间,也给住在城中的百姓以方便。 于是乎在经过多次协商以及补偿之后,东京城中拆出了一大片地方作为城中火车站的停靠地点。 宋人的产权意识很强烈,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即便是朝廷要征用也要获得自家的同意,否则必然时要去朝廷寻个说法的。 这就是大宋私有制度的完善,当然这也是大宋另一个转变的地方,赵祯通过加强律法,使得大宋百姓对法律更加信任,也使得大宋的诉讼制度开始完善。 律法虽不是极度公平公正的,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是相对公平的,而且律法就在那里,减少了“人为操作”的可能性。 大宋的百姓也从原本的“以讼为耻”转变为了“好讼成风”,其实在赵祯看来,大宋的百姓并不是“好讼成风”,而觉得转变的是大宋官员。 原本应该进行诉讼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却完全没有必要,在地方上的宿老进行调解便可“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但百姓们现在更加希望诉诸于法律,因为一切都听朝廷的,在百姓心中官府更具权威性,任何人也无法撼动!这其实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自汉代以降,历代王朝无不推崇儒家提倡的“无讼“理念。 不仅统治者在司法中身体力行,在老百姓中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形成了以讼为耻的心理。到了大宋,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诉讼之风大为兴盛。 但有一点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儒家提倡的“无讼”并非是发生了纠纷而不去诉讼,相反而是百姓之间和睦相处,因为如此而避免纠纷所形成的“天下大同式”无讼! 没有纠纷自然就没有诉讼,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观点,居然被那么多的“聪明”人误解,其中的原因便耐人寻味………… 大宋百姓好讼,这似乎是一种风俗的变迁,而同样,从法律的角度看,这是民众诉讼意识提高与新的价值观的出现。 这说明,大宋百姓在律法中已不再是任由人欺凌的愚昧者,依法抗争、积极诉讼成为百姓们解决困难的最佳途径。 诉讼,必然要有一定的法律依据,而这也是赵祯改变所带来的好处,大宋的律法不断的完善,赵祯甚至下旨令刑部和监察院以及地方上的官员参与到了刑法和民法的区别编篡之中。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大宋法律环境的变化以及法律的完备,这些都为民风好讼提供了环境;当然教育兴盛、百姓法律意识提高为民风的好讼的形成提供了同样重要的环境。 当然这也离不开大宋的环境,从建国之初,大宋的环境就奠定了律法普及以及好讼的基础。 大宋初年土地要比汉唐要小得多,这样一来,人多地少的矛盾就会更加突出,对各种物质资源的争夺也更为加剧。 福建路“土地狭迫,生籍繁伙,虽硗确之地,耕耨殆尽,亩直寝贵,故多田讼“;湖南路“有袁、吉壤接者,其民往往迁徙自占,深耕溉种,率致富饶,自是好讼者亦有矣“京东“淄、青、齐、濮、郓诸州人冒耕河地,数起争讼“。 那时候的人们就知道利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的权利和财产,而人类是不断进步的,宋人在这方面的变化和进步即便是在赵祯看来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另一个环节的衰败,自古以来都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即在乡村实行宗族自治,依靠德高望重的乡绅宿老来制定的村规民约来处理矛盾。 这种现象的出现主要是交通的落后以及通信的不便捷造成的。 而在大宋,这种力量处于一种衰弱状态,因为交通的不断发展,中央的权利不断的向下,地方上的人口不断的增加,使得朝廷越来越重视权利的扩展。 现在的大宋,县治之下的乡村也被纳入了县一级的管理之中,同时乡绅和宿老的权利被大幅削弱,他们只能配合县衙对乡村百姓进行约束,但却没有执法权和处置权。 于是随着好讼的状态出现,百姓们对自己的私有财产更加重视和保护,在拆除东京城的民居和店铺时,朝廷花费了大量的钱财………… 第两千四百六十五章离宫 城门上有专门开设可供火车通行的巨大门洞,高高的塔楼把千斤吊闸吊起之后,火车缓缓通过,而吊闸再次放下时却并非是压在铁轨上。 赵祯看到数十个巨大而扁平的铁桩你立在地上托起了千斤吊闸,虽然只是比铁轨高了一点,但却起到了保护铁轨的作用。 这样的距离使得没有人能够从吊闸下的铁轨缝隙中通过,除了极小的孩童……………… 闸门上驻守的禁军会在老远看见火车出现时便开始启动吊闸,千斤吊闸可不是只有千斤重而已,由大量钢筋和混凝土特殊浇筑出的吊闸有数千斤重。 这样的吊闸几乎堪比城池的防御能力,相当的结实,在城墙的防御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这些都是出自格物院匠人的手笔。 格物院不光有火器司,格物司,还有城防司,守备司,军械司等等,这是赵祯要求的,格物院应该更为全面系统的对某样东西进行研究。 跟随赵祯的嘉莫人在穿过千斤闸后便发出一阵阵的惊叹,自从进入四川路之后,他们对大宋的一切都已经习惯。 但好奇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增加。 人就是这样,原本好奇的事情在常见之后机会变得习以为常,当然但嘉莫人看到大宋的东京城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瞠目结舌。 东京城的繁华在大宋仅次于神都城,而嘉莫人在进入东京城后便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 当然不光他们如此,便是赵祯也同样被眼前的东京城所惊呆。 东京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事实上这里已经陌生到连赵祯都难以分辨的程度,高高的酒楼和巍峨的宫殿上挂满了彩旗和彩灯,天色逐渐昏暗时,无数的灯光璀璨的胜过满天繁星。 许多的房舍都变成了水泥砖石建筑,赵祯从马车上下来,四周的百姓便躬身一片,即便是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但赵祯却有些陌生,这里还是大宋的东京汴梁吗? 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地方乃是现代化的城市,高耸的塔楼上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若是赵祯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南门大街前的望火楼。 而到了跟前便瞧见了当初自己为刘娥树立的牌坊,高大的牌坊依旧气派夺目,只不过和望火楼相比却要逊色几分。 南门大街上人潮涌动,这里时东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充斥着大量的商铺和酒楼,当然娱乐场所也是不少,象棚瓦里一处比一处热闹,酒楼茶肆一间比一间雅致。 只要是花钱买得到的东西,在这里几乎都能买到,即便是大宗买卖也都是货源充足,别忘了东京城乃是大宋货物北上南下的集散之地。 西面来的胡姬成为最会推销的人,在她们抚媚的目光下你实在难以抗拒掏钱的冲动,各家店铺的小二在卖力的吆喝,茶博士优雅的动作让人看着都放松。 随着夜幕的降临,东京城立刻变成了一座不夜城,有些人家的墙壁都会挂几个灯笼以供装饰照明,这在之前时万万不会出现的,蜡烛多贵啊! 但现在无数的灯火把东京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人们享受这里的一切,也享受在这里的生活。 初到宝地的嘉莫人眼睛已经不够用的了,每一处都在吸引着她们的目光,而如贞娜娜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断的吸着凉气,她没想到这里居然什么都有卖的! 一间小小的铺面里堆放着数不清的铁器,各种各样琳琅满目,而这些铁器对于高原上的百姓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嘉莫人就是靠着这些铁器发家致富在高原上站稳脚跟的。 小小的杂货店中堆放着大量的铁器和其他货物,精美的家具,瓷器,木器,无一不让嘉莫人羡慕不已。 高原上的商品匮乏,只有特定的部族才能做出精美的东西来,但有时却难以寻找,而在大宋,高远百姓所需的东西居然被整整齐齐的堆积在了一个店铺中。 各式各样的货物足以体现宋人物质上的丰富,这就是俩个文明之间生产水平的差距。 但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些东西都需要用钱去买,在高原上可以用以物换物的方式,但在大宋却行不通,一个嘉莫人愿意用贴身佩戴的精美小刀去换到那个商铺中的簪花,但却被掌柜的拒绝。 当然掌柜的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而是给了一个“好建议”,让这嘉莫人把精美的短刀卖给当铺,如此便能换来官钞,有了官钞就能在东京城中买东西了。 要知道在大宋,高原上的东西都是较为不错的,品质上呈的还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虽然把嘉莫人带到了大宋,但赵祯却并未给他们钱财。 为的就是带着嘉莫人体验一下大宋的生活,精美的商品大宋有的是,但却需要花钱购买,既然让嘉莫人归附大宋,并且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而成为大宋一部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融入大宋的经济生活。 几乎所有的民族在融入到大宋的经济生活中后就会不自觉的像大宋靠近。 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就如同河水汇合到了海水之中,很快就会融为一体,因为大宋的体量太大了一些。 使用经济的手段让外族主动融入进大宋,这在赵祯看来是最温和的手段,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赵祯相信,以大宋的富裕和强大很快便会吸引这些嘉莫人中的“精英”融入进大宋,极少有人在享受了眼下的环境之后还能离开的。 人是会用双脚投票的动物,这些嘉莫人的精英很快就会沦陷在大宋的繁华之中,而这还只是东京城,神都城不光有这般的繁华,还有嘉莫人所追求的东西。 如此一来嘉莫人就会不自觉的和女王谷“脱离”,若是在神都城中过的习惯了,再让他们回到女王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祯带着如贞娜娜一行前往了皇宫,东京城的皇宫大门再次被打开,朱雀大街上的百姓几乎下意识的呼喊:“恭迎陛下回宫!天佑大宋!吾皇万岁!” 一阵阵的声浪,一声声的呼喊,仿佛要把夜空震碎,月光洒在巍峨的宫墙上,看着四周狂热的百姓,如贞娜娜心中震颤不已。 第两千四百六十六章变为族内 嘉莫人看到的一切都是大宋最真实的一面,这不是赵祯故意展现给嘉莫人看的,谎话再怎么去粉饰也是假话,绝不会变成真正的东西。 一旦被人发现,丢脸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大宋王朝以及汉家民族。 大宋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了不需要进行欺骗的程度,但诱惑却是少不了的,作为统治者,赵祯知道其中的区别,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 皇宫中的模样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外面的宫墙,东京城的宫墙已经不知道被加固多少次了,毕竟对大宋来说东京汴梁依旧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存在。 不光是政治地位,更重要的是战略地位,自东京汴梁向北而去,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无险可守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固城池。 而在朝堂百官看来,单单是加固一座东京城还是不够的,于是乎大宋的东京西路以及以大名府为主的东京北路所有州府城池都开始了加固措施。 城市化带来的好处不光是安置了更多的百姓,更是加强了地方上的防御力量。 赵祯现在可以很负责的说,大宋王朝不可能再出现被外族势力侵略的可能,唯一推翻大宋王朝的办法只有一个,从内部被推翻! 外族想要攻入大宋王朝的神都城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是燕云之地的崇山峻岭以及庞大而坚固的关隘,城墙,哨所,军寨。 而一旦回迁到东京城,敌人所面对的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城池交错的“天堑”,相对于所谓的高原天堑,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堑! 并且不光是城池那么简单,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现在的大宋已经能够做到火器具装军队了,而兵工厂一旦铆足了力气生产,产量是相当可怕和惊人的。 一般的百姓只需要稍稍训练就能使用火枪,而这种简单有效的杀敌手段被用在守城之战上会变得相当恐怖。 玛儿敢城便是只用了区区五千多士兵便抵挡住了六七万士兵的进攻,这在战争史上也是寥寥无几的,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战例可以重复! 一旦战争需要,大宋可以做到“全民皆兵”,人口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大宋,在面对任何一个王朝的入侵时,都会毫不惧怕。 拥有坚固的城墙,拥有最强大的武器,拥有最多的人口,大宋不去侵略别人便已经是万幸的,谁敢侵略大宋?赵祯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这么傻的人了。 夜幕之中的东京城还是如同往昔一样热闹,赵祯再次登上阙楼一个人坐在了那个摇椅上,即便是赵祯很多年没有来,这摇椅依旧干净如新。 三才依旧在边上小心的伺候着,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觉得以官家气质大变,虽然还是那个他常年伺候的官家,但却如同神祇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山岳似得压力,只要稍稍靠近连气都喘不不过来。 赵祯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不正常,否则他也不会让如贞娜娜随同前来一同登楼观景。 相比之下如贞娜娜却稍微好一点,她和三才不同,不了解眼下的状况,只是觉得眼前的大宋皇帝稍显不同而已,这种无形中的气场让她坐立不安稍显局促,但她不是三才,不了解赵祯平时的状态。 三才小心的退走,他知道官家之所以带着如贞娜娜上了阙楼一定是有话要说,而这样的话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三才极为了解赵祯,既然官家不想让人知道,那自己也应该离开。 三才的离开让如贞娜娜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紧张了起来,怎么说这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嘉莫一族以女位尊,但廉耻之心还是有的,若是大宋皇帝“图谋不轨”………… “你这般担心所为何事?朕还能吃了你不成?且坐下吧!朕有话和你说。” 如贞娜娜小心的坐在躺椅边上的圆凳上,赵祯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他现在和别人刚好相反晚上就好这口茶水,若是不喝连觉都睡不着。 茶水不是最好的龙凤茶团,而是最简单的散茶,只不过这散茶是由最好的绿茶炒制而成,没有经过发酵,带有苦味和一丝回甘。 相比大宋的煎茶,煮茶,赵祯还是喜欢简单的泡茶,而且几十年如一日的用清茶,就是简单的惊醒冲泡,没有多余的步骤,这样的茶味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一定是最新鲜的。 绿茶就是要喝一个新鲜,否则白白浪费了绿茶的特性。 而眼下南方各地都有茶种植,但不知是和原因,依旧是杭州的茶叶最好,而其中依旧有着来自龙井村的绿茶,名字也自然是西湖龙井………… 味道先苦回甘,清新自然,赵祯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迷上这种味道,而边上的如贞娜娜却并不苟同,在她看来这所谓的茶水实在是不好喝。 但赵祯并不在意如贞娜娜的表情,相反他现在更为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情,看着华灯初上的东京城,赵祯稍显好奇的对如贞娜娜问到:“你们嘉莫人是打算内迁了吗?” 随着赵祯的话,如贞娜娜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赵祯居然一下就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但想想也是,能掌握如此庞大帝国的人手段才智和手段自然是无双的。 “是,我嘉莫人是打算内迁到大宋来,但却不能如同一赐乐业人一样,成为大宋圈养的存在。” 赵祯有些惊讶的望着如贞娜娜:“你还知道一赐乐业人?看来你对大宋的了解一点也不少嘛!只不过你不知道,朕帮他们在故乡建国,一赐乐业人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家乡,留在大宋的一赐乐业人不过是习惯了大宋的生活,不打算离开而已,再说朕可没有圈养他们,他们眼下获得了和宋人一样的权利,只不过在他们获得权利之前先要为大宋付出,你们嘉莫人也是一样,但你们要比一赐乐业人好一点,朕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 如贞娜娜好奇的看着赵祯到:“为何官家对我等如此宽厚?” 赵祯笑了笑:“因为你们和一赐乐业人不一样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需要时间让他们变成我等的族内,这才能够放心。” “那在官家心中嘉莫人算是族内了?” 赵祯望向如贞娜娜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高原上的部族百姓在朕看来早就是我汉家的族内,包括草原上的百姓也是一样的。” 瞧见如贞娜娜再次好奇的眼神,赵祯摆了摆手道:“不要问我为何!” 第两千四百六十五章未来谁可知? 赵祯知道如贞娜娜是如何打算的,她想把嘉莫人内迁到大宋,这样的内迁不是一部分的族人而是全部。 赵祯原本打算分化嘉莫人的,这样一来变了个达到利益最大化,大宋有了嘉莫人的精英,同时与女王谷的嘉莫人割裂开。 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嘉莫人归附大宋,进行本土化,把嘉莫人中的人才进行招揽,成为大宋的格物人才。 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从一开人如贞娜娜便打算归附大宋,并且进行内迁,这件事让赵祯稍稍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赵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在如贞娜娜看来,大宋的强大统治已经蔓延到了高原上,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却能看到,以眼下大宋的能力,很快就会把高原变成铁桶一块。 “你是怎么想的和朕说说……” 赵祯十分好奇如贞娜娜的想法,毕竟极少有人能做出如此大和快的转变。 但如贞娜娜却微微一笑道:“官家,大宋现在是什么模样?北面现在是什么模样?草原上原本是一些分散的部族,可现在他们都在大宋的城池中定居了,如此一来和恢复大宋,或是和内迁有何区别?他们的货物要卖给大宋,他们需要在大宋生存下去,如此便无法与大宋分离,甚至会自己融入到大宋之中,如同鱼儿离不开水一般,往后他们还会造反吗?” 没想到如贞娜娜精壮的看到了这一点,赵祯点了点头道:“你的想法很对,所以你才带领嘉莫人积极的归附大宋?” 如贞娜娜微微苦笑道:“臣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此乃大势所趋,臣无力抗衡。否则嘉莫人终究是有一些要受苦的,不如全部内迁到大宋,把女王谷交给大宋的好。” “这么说你看出朕的意图了?” “官家的手段了得,把我嘉莫人一分为二,还让我等心甘情愿的为大宋做事,我等除了全部归附还有别的办法吗?大宋的强大您我等窒息,繁荣更是一时无两,除了归附臣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赵祯听着如贞娜娜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臣下,便知道她的意思是,这个女人不简单,眼光非常独到,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大宋眼下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嘉莫人的理解,与之对抗的后果便是灭族,而既然没有选择之下,那就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自己的信任以及归附,这才是嘉莫人最好的选择。 把杯中的才茶水一饮而尽,赵祯看着眼前这个智慧的女人道:“你之前问朕,大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而朕会把大宋变成什么模样?今天朕便告诉你。” 看着如贞娜娜期待的眼神,赵祯也是把心一横,人的心中可以有秘密,可以一辈子不说出来,但赵祯心中这个秘密实在是太过沉重,沉重的压着他,已经给他造成心理压力了。 并且他心中的想法还不能和任何人述说,只能憋在心中自己一个人承受,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赵祯甚至觉得再这么憋下去会出现心理压力,所以在会让如贞娜娜随同自己一起登上这个高高的阙楼,俯瞰东京城中壮观的美景。 “大宋的未来是什么模样你想象不出来,但朕却是知道的,你知道蒸汽机吗?这东西在我大宋已经开始普及,一场工业上的革命已经出现,只是大宋的百姓和官员们还没看见罢了。” “工业革命?” 随着如贞娜娜好奇的开口,赵祯笑道:“是啊!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是人的智慧闪光,也是百姓们幸福的源泉,有了蒸汽机有了随处可用的动力,大宋的工厂才能出现在各个角落。” 看着如贞娜娜不解的模样,赵祯耐心的解释道:“蒸汽机就如同铁骡子,铁马一样不知疲倦的在开动,而它们唯一消耗的东西只有两样,煤块和水!有了蒸汽机后,大宋的机器就可以日夜不停的生产,工厂也可以日夜不停的制造,当然这些机器也需要人去控制,知道一件在高原上售价极高的棉衣或是毛衣在大宋生产的成本是多少吗?” 如贞娜娜摇了摇头:“臣下不知,这些东西难道也是大宋的机器制造出来的?” 赵祯笑着点头道:“自然如此!大宋的织机已经变成铁质的,并且由蒸汽机进行驱动,一日可产千余件,这还只是衣物,还有许多东西产量也是极高,几乎你今天在那杂货铺中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区区一件毛衣不过百十文的成本。” 如贞娜娜被赵祯的话震惊了,原本在她看来宋人能够把东京城盖得如此壮观宏伟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但谁能想到大宋的制造能力如此发达和强大? 那么多的货物都是通过机器制造出来的?这样算下来………… 百十文的东西买到高原上便能如此之贵,若是买到西面那要多少钱?大宋的货物无论是在高原还是在别的地方都极为畅销的。 但这些对于如贞娜娜来说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大宋拥有这样的能力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赵祯解答了她的震惊与疑惑:“你想知道大宋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吗?说实话朕知晓的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如贞娜娜急急的开口道:“那官家眼中的大宋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赵祯笑了笑:“朕觉得以后的大宋会越来越强大,同时也会开始新一轮的的扩张,至于会什么时候开始朕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大宋的体量和经济逐渐放缓的时候,扩张便开始了。” “大宋已经如此庞大,幅员辽阔如斯还要扩张?” 赵祯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朕是按照眼下大宋的模样进行推测的,谁也不知道大宋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朕只能在可见范围之类进行预测,说不定还会被人从内部推翻!一个王朝的发展终究会遇到瓶颈,无论大宋多么强大,瓶颈还是会出现的,到那个时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若是不能外部突破,那就只能从内部崩塌了!” 前面赵祯说的话如贞娜娜还能理解,可到了后面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第两千四百六十六章朕是怎样的皇帝? 赵祯知道如贞娜娜听不懂,他已经用上了后世的名词,但心中却非常畅快,他把平常难以叙说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了。 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这几天一直有一个沉重的问题压着赵祯,那就是大宋的未来。 赵祯想过无数次,大宋的未来走上不断扩展扩张的道路可能性不太大,因为大宋已经拥有了广阔的土地,当经济增长逐渐放缓,社会矛盾不断凸显的时候,内部的积怨便会不断的释放和爆发。 这事情在赵祯心中酝酿了许久,以到以大宋如今的发展速度来看,很快眼下的思想就会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个时代的思想一直在受到约束,即便是赵祯对大宋百姓的思想进行解放,但思想的进步依旧是个漫长的过程。 何况大宋自己先天不良,思想束缚严重,儒家思想毕竟在汉家盘踞千年,这千年的时间里许多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是大宋百姓的思想开始进步,但这样的进步依旧是缓慢的,后世的华夏为何思想转变的那么快?那是因为有着外来思想的冲击,是国家层面的“打开来和走出去”所影响的。 但现在的大宋百姓没有任何参照,即便是赵祯拥有大量参考也难以给大宋铺设未来的道路,因为大宋本身就在创造历史。 现在的大宋不是千年之后的华夏,现在的大宋乃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没有人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因为大宋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这样快的发展速度之下,即便是官员也难以跟上脚步,人对未知的事物是充满恐惧的,这也是为何汉家王朝不喜变通的原因。 变通就意味着许多事情要推倒了重来,许多成熟的制度要被放弃掉,改变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疼痛难忍。 矛盾和冲突也是在这其中爆发的,无数的历史经验证明,社会的过度,物质的丰富,一切的一切都会让原本的稳定偏离方向。 所以一个两难的问题便摆在了赵祯的面前,是不断的改革发展还是在发展的同时增加传统思想的约束? 人最难以做出改变的就是思想上的转变,而大宋现在恰巧出现在这一关键的节点上,思想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人们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描述,也许只是一个心态,也许是一份好奇,也许是一份执着和执念,等等这些在无数的百姓心中汇聚起来,就成为大宋的一种思想。 赵祯终于明白,后世的领导人所提出的“指导思想”是什么意思了,这看似无所谓的东西,却影响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行走方向。 就是在这种“指导思想”的引领下,才会走出一个强大的华夏,就是在这种不断更新的“指导思想”下,才会拥有最强大的武器。 赵祯在不断的总结前人和后人的经验,这是极为宝贵的东西,有再多的金钱也难以买到,而赵祯最近正在总结,在总结的是时候突然发现,改良原本的思想是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但这并不能彻底的改变大宋的风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全新的,适合大宋的,附和不断进取精神的思想,这时候的赵祯仿佛灵光一现,他想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创立一个自己所需要的思想。 随着赵祯的沉默,阙楼上也陷入了安静,在如贞娜娜看来既然嘉莫人已经归附大宋,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心中的担忧也被放下了大半,而眼前热闹非凡的东京盛况更加吸引她。 作为一个女人,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灯红酒绿的热闹模样,在初次见识过这一切后,她不由得的迷上了这里。 东京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吸引人,在这纸醉金迷的东京城生活让人沉醉其中,阙楼上可以瞧见东京城中最繁华的南门大街。 “大宋的瓶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还是永远也不会出现?” 赵祯的思绪被如贞娜娜所打断,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和单纯,现在没有遇到瓶颈并不意味着未来没有:“你知道华夏最古老的智慧在何处吗?” 如贞娜娜没到听到这些便立刻来了精神,眼神中带着求知的光芒道:“是何?!” “就是总结事物发展的规律以避免下次在犯错!史书的作用也正在于此,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越是古老的智慧越不可小觑。” 如贞娜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次纠结起来:“凡是融入我大宋的部族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觉得嘉莫人能撑多久?” “陛下的意思是我嘉莫人会变成和大宋一样的人?以女为尊都会被抛弃?” 赵祯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说不定你们会保持原样,也说不定有一天你们自己就会发生改变,成为和汉家一样的存在。” 赵祯忽然愣住,汉家确实在改变,这样的改变会一直持续下去,只不过速度慢了一点,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而自己就是这一切改变的开始。 一通百通,赵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己来到大宋就是一个变数,而在这变数后所产生的任何事情也都是变数。 大宋的改变也是如此,所有的根源都可以追究到自己的身上,所有的问题都是来自与自己的改变,自己才是大宋变得不同的地方和开始。 未来的大宋变成什么模样不需要去担心和猜测,而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己为大宋做得越多,越好,未来的大宋就会变的越来越好。 力量是相互的,在自己改变大宋的同时,大宋也在改变着自己,看着边试探着开口的如贞娜娜,赵祯忽然笑道:“你觉得朕是怎样的一位君王?” 如贞娜娜稍稍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赵祯给了她俩个最简单的选择:“你莫要如此为难,只需凭借自己的感觉说,好,或是不好便是!” 如贞娜娜依旧想了半天,才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道:“官家应该是个好皇帝!” 第两千四百六十七章好皇帝? 即便是被如贞娜娜用不确定的语气,或者说试探的语气说是“好皇帝”赵祯也算是心情不错的,把手中精美的兔毫盏从阙楼上扔下去,听着轻微的碎裂声望向如贞娜娜道:“好皇帝?这朕倒是要听听理由。” 潇洒和随意让如贞娜娜放松了心中的戒备,这是一场简单的对话,双方之间的身份是君臣,但同时又是提问者与回答者。 当然,赵祯之所以和如贞娜娜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其实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考量,这个女人虽然归附大宋,是大宋的臣子,但赵祯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因为在大宋她依旧是个外人。 毕竟每一个外族在彻底融入大宋之前都是受到防范的对象,即便是如贞娜娜把自己的话说出去,也难以有人相信。 赵祯又不是傻子,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知晓的,当然也是为了能够让如贞娜娜了解大宋的实力有多么的可怕,未来的方向又是在何处。 谁又知道未来的事情? 如贞娜娜的未来是什么模样赵祯清楚,早晚有一天变成大宋的部族,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赵祯比谁都清楚。 眼下的如贞娜娜和嘉莫人都会被大宋所吸引,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何况这是嘉莫人主动归附,内迁也指日可待。 如贞娜娜有些可惜赵祯扔掉的那个兔毫盏,只不过看着三才悄然而至放下一个全新的建盏后再次消失,她就知道这东西对大宋皇帝来说算不得什么。 “官家对大宋百姓来说当然是一个好皇帝,可对于外族人来说却并非如此,自官家登基即位以来,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多少王朝灭与大宋之手?” 赵祯摸了摸鼻子,这难道就是如贞娜娜的控诉? “那你为何要说朕是好皇帝?难道是因大所迫?” 赵祯的反问让如贞娜娜微微一笑:“官家虽然好战,但却并没有滥杀,每战皆是进退有度,或以势压人,且若有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官家必会如此,可见官家并非暴君。” 赵祯反倒是被如贞娜娜说的有了兴趣,笑眯眯的抬手道:“哦?继续说,朕很想听听你的分析嘞!” 相比之下,如贞娜娜比较客观,也相对来说理性一点,所以她的话才能引起赵祯的兴趣,不卑不亢的语言最是能打动人,让人觉得真挚。 “虽说嘉莫人乃是高原部族,但对中原之事却是有所了解,尤其是官家的几次用兵,皆是女王必须了解透彻的,所以……” 赵祯有些惊讶:“这么说你们早就对大宋加以关注了?” 如贞娜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等虽隐蔽于女王谷,但历代女王皆会对中原之况加以了解,至于如何了解,官家是知晓的。” 赵祯点了点头,嘉莫人聪明灵巧,善于伪装,只要他们不想让人发现,即便是黑手也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深思熟虑了一会,如贞娜娜开口道:“大宋自开国之后,太祖太宗真宗三代帝王之变加起来也没有官家这一朝变得多。” 这话倒是没错的,赵祯点了点头,这一点明眼人都不难看出,但如贞娜娜接下来的话才算是真正的击中要害。 “官家不光是做出了超越三代帝王的改变,更是汉家从未有过的改变,许多事情便是我这个外族听了都要诧异万分的。” “比如呢?” “比如官的重商之策,这别说是大宋,就是整个汉家都没有的事情,但在官家手中却被用的如此娴熟,仿佛官家与生俱来便是一个商贾一般…………” 如贞娜娜忽然顿住,她想起来自己现在可不再是嘉莫人的女王,还是大宋的臣子,小声的开口道:“臣女口不择言,还请官家恕罪。”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是朕让你说的,自然不会治罪于你,你还真是说对了,朕可不就是以商贾起家的?当初朕命蔡伯俙开办蔡记的时候,还未登上帝位,说到底朕也是重视商贾,并且是大宋最大的东家。你且接着往下说,朕还真的是想听听。” 如贞娜娜点头道:“官家重商只是其一,其二便是重视格物,其实这东西在汉家早有出现,但却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奇技淫巧”官家是开华夏之先河,第一次把“奇技淫巧”变成儒家学说中的格物。” 赵祯摆了摆手道:“不是朕变得,而是事实如此,格物本就是研究各种事物,以探究大道,儒学中有这般的内容,只是被读书人和老顽固们故意给忽略了,格物是需要天分的,是需要真正的智慧和钻研的,相比之下,死读书,读死书就要容易的多……” 如贞娜娜再次点头,这一次她竖起了第三根手指,望向赵祯道:“这最后的不同不在官家做的事情,而在官家自己的身上!官家善于推陈出新,善于革故鼎新,这些都是历代帝王所没有的,纵观汉家史书,没有一位帝王愿意改变儒学在汉家的地位,而是愿意用儒学对子民进行教化,我嘉莫一族的智者早就说过,汉家的教化便是让人在规矩中生活,谁走出了这个规矩,那谁就是背叛者!” 这话实在是说的太好了,赵祯有些惊讶的望着如贞娜娜,看来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没错,这个嘉莫一族的智慧相当了得,不光对大宋了解的透彻,对汉家文明的历史也如此了解,当真是了不起的。 “那朕又有何不同?” “官家开格物,重科举,加恩武举,推武将,这些看似是官家不同寻常的地方,可事实上官家和我嘉莫人的处事之法一样,只要是对自己有用的,那就去做,而不是因为规矩和礼法而退却!” “啪啪啪!”赵祯微微鼓掌,望向如贞娜娜道:“你们嘉莫人果然特别,尤其是眼光相当了得,历代总结出的智慧也不简单,难怪会出如此多的能工巧匠,朕知道你们是实用主义者,实话告诉你,朕也是实用主义者!” “实用主义?” 赵祯笑了笑:“意思就是只要有用,便没有什么禁忌,只要不违背基本的道德就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如贞娜娜点头道:“官家说的是,嘉莫人在做事上皆是如此。” 第两千四百六十八章“出其不意” 赵祯和如贞娜娜“科普”了一下什么是实用主义,当然这样的科普还是存在于片面之中,其实大宋的实用主义远超于与此。 在某些方面大宋的发展已经远超实用主义的范畴,这是一场大变革,许多事情早已发生了改变,即便是赵祯也不能说大宋现在奉行的是实用主义。 但有一点赵祯知道,大宋需要有个全新的指导思想去引导下一步的发展,否则很有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赵祯现在不是担心大宋弱小,而是担心大宋太过强大,这样的强大必定会促使大宋做出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在如贞娜娜看来,赵祯远飞他看到的那般模样,相反她在隐隐约约之中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如贞娜娜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赵祯的不同,事实上她和萧挞里以及没藏黑云的感觉一样,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眼前这位汉家的皇帝和历朝历代的都不同。 当然因为嘉莫人的想法,和她们一直追求智慧与知识的性格,如贞娜娜的感觉更为强烈一些。 最近这段时间她不断的思索,从前人的智慧中总结对汉家的了解,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汉家王朝的皇帝全部加起来也没有眼前这个大宋皇帝奇怪! 他的脑袋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样,不光是在智慧上的不同,在其他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他的点子和想法实在太多了而每一个仿佛都是奇思妙想。 而且这些想法和注意都极为适合大宋,什么样的人能有这般的聪明才智?几乎没有,而且汉人有着极为严苛的条条框框,他们不是嘉莫人,需要遵守礼法和制度。 即便是有好的才智和想法,也需要在汉家礼法允许之下才能够变成现实,这样一来难度大大增加,但大宋官家的所有想法全部都已经实现,而且是一步步有条不紊的实现。 如贞娜娜实在是憋不住,于是她便开口向赵祯请教,请教他是如何做到的:“官家的诏令有许多不符汉家典制,重商便是其一,开格物乃是其二,重武更是与祖宗之法相悖,不知官家如何让这些成为大宋之制?” 赵祯想了想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如贞娜娜看了许久,这个女人还真是聪明又理性,理性的让人害怕,自己身上的秘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也是被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这是他的资本,也是他所惧怕被人发现的东西。 但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太过敏锐,她从细节处发现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不少都是自己的秘密,但还好这些都是她的猜测。 赵祯不否认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聪明人,但却极少有如同如贞娜娜这般观察入微又能联系到大局之中的。 其实自己身上的秘密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尤其是当自己还是皇帝这般的身份时,就更没有人敢随意猜测了。 华夏历史上出一个天才并不是多么过分的事情,这个人口庞大的民族还有这源远流长的历史。 赵祯最后还是决定“解答”如贞娜娜的疑惑,轻轻抿了口茶水后笑道:“其实很简单,只要遵循一个法门就好!” 就在如贞娜娜专心致志竖起耳朵等待赵祯的结果时,赵祯猛然凑近“吓”的大叫一声…… 紧接着在阙楼上就响起尖锐的高频女声………… 阙楼屋顶上的俩个带御器械眼睛猛然睁开,点点寒芒散发着惊人的杀意,如同灵猴一般矫健的攀折阙楼的飞檐向下而去,只不过但他们接近赵祯所在的时候被三才拦住,挥了挥手干咳一声压低嗓子道:“那女子对官家没有任何威胁,还是莫要去了……” 两名带御器械微微一愣,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我懂得”的眼神便悄然影入黑暗之中,他们又不是傻子,听到的女子的尖叫声而不是官家的,显然“吃亏”的可不是官家………… 看着紧紧捂住胸口的如贞娜娜,赵祯撇了撇嘴:“朕对里可没有兴趣,朕后宫中的女人可比里有货的多,朕只是告诉里一个简单的道理,出其不意,如此才能让对方措手不及,朕从一开始就把反对的人当作敌人来看待,只不过用的不是兵甲攻伐而是手段,想要瓦解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团结大多数,当大多数人的利益得到满足的时候,朕的改革自然也就成功了,不是吗?” 如贞娜娜放下捂住胸口的手,但依旧不安的抓住衣角:“官家就是用的这种手段对付东城豪门的?” 这下赵祯是真的吃惊了,望着眼前的如贞娜娜,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的秘密?作为一个在高原上山谷之中的女人,即便是以女为尊的嘉莫人也不应该知道大宋如此多的秘密。 这是交通并不发达的封建时代,也是小心不灵通的时代,如贞娜娜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详细的消息? 别说是她,就是许多大宋的百姓也接触不到,赵祯忽然站了起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大宋知之甚详!” 如贞娜娜被赵祯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起身一礼道:“臣女曾经在神都城中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并不奇怪,官家可否知晓“如筝”之名?” 赵祯微微皱眉:“如筝?如筝?好似有过耳闻,乃是神都城中的一位才女大家……你就是如筝?” 如贞娜娜微微点头道:“正是臣女,其实嘉莫人仰慕大宋许久,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格物奇巧,皆是我嘉莫人所渴求的智慧,于是历代都有嘉莫一族前往汉家的都城,而臣女是一个在大宋久居的嘉莫人女王。” 赵祯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难怪嘉莫人和高原上其他的部族都不一样,仿佛她们有着天生的智慧,其实她们不少的智慧依旧是来自汉家。 “官家重商就是利用了东城豪门的勋贵,利用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最后再…………” 看着如贞娜娜不断踢动的脚,赵祯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毫不避讳的说道:“这有何不妥?朕当初可没想到要把他们踢走,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太过膨胀而已,事与愿违常常发生,不过眼下大宋再无这些人,乃是朝廷和百姓的幸事。” “哦?官家不见得吧?!” 第两千四百六十九章大宋的“指导思想” 如贞娜娜的话让赵祯稍稍有些诧异,毕竟东城豪门的没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官家,那些东城豪门也给大宋的商贾之道带来好处,在我看来,这些东城豪门可以为大宋的商贾之道更为壮大!朝廷限制他们的手段有很多,也可从税上下功夫,没必要赶尽杀绝,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不是?” 赵祯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如贞娜娜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想要用养着牲畜的办法来对待东城豪门,朝廷就可以不断的从东城豪门身上收取税收。 而对东城豪门的打击在如贞娜娜看来无异于杀鸡取卵,留着“吃鸡蛋”多好,何必杀了吃肉? 赵祯笑眯眯的回答了如贞娜娜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东城豪门再度壮大下去会成为操纵大宋市场的庞然大物,到时候朕再下手回大宋的商贾之道便更加不利了。” 看着如贞娜娜不解的眼神赵祯长叹道:“汉家有一句谚语叫养虎为患,难道你不知晓?” “东城豪门的爪牙早已被官家扒掉,为何还要惧怕他们?商贾终究是商贾,难道还能和朝廷抗衡?” 显然这就是不了解东城豪门和商业的运作规律了,想想也是,嘉莫人对汉家的关注主要集中在政治和文化上,甚至在军事上也有所涉及,但在商业上几乎是一窍不通。 但赵祯并没有打算好心的为如贞娜娜解释,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朕是做那种杀鸡取卵事情的人吗?” 如贞娜娜稍稍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官家是我见识过的最聪明的人,那官家为何如此?”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不会告诉你,要么你自己去发掘,要么待嘉莫人彻底融入大宋之后,朕再告诉你答案!” 赵祯的话无异于挑明了说出,在如贞娜娜率领嘉莫人彻底归附大宋之前,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给她。 和如贞娜娜的闲扯就算是告一段落,这其实就是赵祯的一场压力释放,和谁也不能说的话,和如贞娜娜说了却没有问题。 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赵祯释放的还算是彻底,当然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告诉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聪明了,眼光独到不说,在思维上也打破一般人的桎梏。 若是说谁能完全看透和了解自己的思想,那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知性的美,眼神中透露着智慧的光芒。 当然赵祯对她完全是心善,而没有别的想法,毕竟后宫之中的女人对赵祯来说已经够多的了,当然这么聪明的女人,谁知道她哪一天会看出些别的什么东西来。 还有便是嘉莫人以女为尊的习俗,这一点已经被刻进了她们的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可以说嘉莫人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母系社会。 但经过这一夜的长谈,赵祯自己也同样受到了很多的启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现在大宋急迫的需要一套完整的指导思想,以引导大宋的继续前进。 而这种指导思想在大宋的不断变化中都可以起到积极作用,掌握这套思想的人是谁?当然是大宋的官家,赵祯绝不会把这东西告诉除了赵旭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所谓的指导思想看似只有四个字,但其中包括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而所谓的指导思想的根本内容其实就是在做某项实践活动时,人脑中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想法,人进行此项活动时将依照此想法去进行。 当然这是后世的书面解释,虽然科学正规,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无法让人理解的,当然赵祯会把这种生涩难懂的词汇变成这个时代人能听懂的话告诉赵旭。 这东西以后会成为天家的秘密,也会成为皇帝指导大宋的秘密。 如何指导大宋这个庞大王朝,赵祯看着夜空想了很多,当如贞娜娜也走掉,阙楼之中只剩下赵祯一个人的时候,此时的他才算是放下所有的顾虑。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为大宋“制造”一个指导思想,指导思想是一系列的事情,绝不是一成不变的,若是一成不变,那和之前大宋开国定下的祖宗之法有何区别? 赵祯拿起桌上龟蛇缠绕的白瓷砚滴轻轻的往砚台中滴了些水,撩起衣袖轻轻研磨,墨汁很快便形成并且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毛笔稍稍侵染一些,赵祯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天下大势非因果循环之理,朕断了汉家四周的因果,非大宋永无忧患,疆土虽安,祸在其内,然有妙法可解之!大宋之未来重在变之一字,眼下之大宋非十年之模样,百年亦不可揣测也!变为革之始,心中有求变之心,革故鼎新方能排除万难…………” 通过和如贞娜娜的对话,赵祯自己也想通了许多问题,在他看来,最少改革是大宋未来的主题,许多东西都要产生改变,而未来的皇帝就需要一个东西作为指导。 事实上在封建时代中,皇帝就是一切的“指导思想”赵祯在给大宋未来的皇帝准备指导思想,也就是在为未来的大宋准备“指导思想”。 赵祯详细的把大宋的政务分门别类,从朝堂官制到地方官员的任免,从医疗社会福利,从教育到军事,从律法到监督。 但总的来说,赵祯依旧把改革作为主要的指导思想,因为改革这东西就根本不能停,一旦停下,大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社会发展的实在太快了。 稍不留神就会发现原本适用的律法现在已经变得不合理,许多都是地方官员在实际审理案件的时候遇到的。 因为大宋开始提倡依法治国的理念,官员们对法律的重视程度要远远高于过去,判定案件的标准也是义举新编的律法进行的。 但即便是新编的律法,其中也有不少的地方是完全照搬开国是编篡的《宋刑统》,根本就无法做出合理判定,并且百姓对此也颇有微词,所以大宋现在每年都要对律法重新编篡,而唯一不变的只有《皇宋宪法》这是一国之本,轻易修改不得。 第两千四百七十章东京的早晨 夜色已经逐渐褪去了漆黑的外衣,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白肚皮,东京城逐渐陷入安静,这短暂的安静只是在酝酿全新的一天。 这是夜市的结束,是早市的开始,街上的人已经基本消失的干净,热闹了一夜的地方终于消停了下来,街面上偶尔有几个路过的醉汉,在被巡街的官人呵斥后,摇摇晃晃的离开。 勤劳的伙计已经开始为早市做准备,自家的商铺前,掌柜在监督脚力搬运货物,早点摊子已经摆了出来,汤饼,炊饼,馄饨,胡饼…………甚至连洗漱用的面汤都已经准备好。 这时候买面汤的小贩绝不敢去“住宅区”叫卖,去了一定被人打出来,唯独在街边上,必定有宿醉刚归的人需要一盆清醒的面汤和干净的毛巾。 若是运气好,还能得了跑腿的赏钱去买几个香酥的油饼肉饼,边上的胡辣汤摊子上,一碗香辣的酸汤被人吸得呲溜,呲溜的,让人忍不住按下口水。 三才站在胡辣汤的摊位前耐心的排队,四周的人并不奇怪这一身华服贵气逼人的主,毕竟这胡辣汤可是东京城中最有名的,即便是贵人也常常亲自前来排队喝汤。 一个不断冒着热气翻滚气泡的胡辣汤大锅外家一口不断煎炸油饼的小锅便组成了张仨头家的摊子。 三才不骄不躁的排队等候,甚至拒绝了前面给他让位的人,三才非常享受这里的市井气息,用官家的话来说,“吃个早饭还急急燥燥的,一天都过活不好,还不如不吃!” 三才早已被赵祯带的习惯了,生活方式几乎和赵祯一样,今日也是官家想喝东京城中的胡辣汤,对于宫中御厨做的他嫌弃一股大酒楼的味道,算不得真正的市井之味。 想到官家昨夜忙碌了一宿,三才心中便有些心疼,他后来才知道官家和那嘉莫人的女王并没有什么沾染,相反倒是伏案一夜。 虽不知道官家写的是什么,但三才却知道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官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的熬夜了,即便是西征吐蕃,官家也是每日强迫自己早睡。 “只有精神养足了,才能更好的做事。”这是官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轮到三才的时候,张仨头客气的问到:“这位官人要些什么?” 三才笑着道:“来两碗胡辣汤,多放些酸汤儿和辣椒,若是不辣不酸管教你自己喝下!再来六套油炸的酥饼,一套牛肉,一套豚肉,两套菘菜豆腐,两套萝卜的!” 张仨头立刻高声叫道:“老婆子!来两碗胡辣汤,多放些酸汤儿和辣椒,六套油炸的酥饼,一套牛肉,一套豚肉,两套菘菜豆腐,两套萝卜,贵人说了,若是酸辣汤不辣不酸,管教老汉把这一锅汤都喝下!” 四周人哄堂大笑,这就是东京城早点的魅力,几乎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每个人都是豪爽阔达的,生意人更是如此。 胡辣汤是现成的,饼子也是现炸的,东京城的地道人都知道,这油饼若非现炸的,那带回去之后味道可就差了许多,口感更是不用说。 既然时带走的胡辣汤和汤饼,自然需要东西盛放,三才自然是带着木匣的,但碗却是张仨头提供的木碗,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盖子,油饼是用简单的纸张包起来的,现在大宋的造纸极为发达,工厂到处都是,纸的成本降低使得大宋的纸张变得廉价,也使得教育和知识的传播成本降低。 当然这些三才却并没有瞧见,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商贩都敢用纸张作为包裹实在是太过奢侈,他那里知道老仨头一天用的纸张也不到二十文钱………… 张仨头恭敬的准备接过食盒把东西装进去,但三才并不买账,而是从老仨头的手中接过了胡辣汤亲自装进了食盒中,顺便还闻了闻油饼的味道。 “味道还算妥帖,待会自有人把木碗送来。” 张仨头笑道:“那便多谢官人了!” 三才随手摔下一张一贯的整钞转身便走,边上的人群忍不住惊叹三才的豪气,一贯钱能买下张仨头一早晨的吃食。 虽然被放在了食盒中,但胡辣汤和油饼的香气却不断的散发出来,味道相当诱人,让三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三才悄然来到宫城边上的小门,虽然是一处小门,但这里却有重兵把守,想要进入宫城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宫门,但宫门与宫门之间却是有区别的。 这道宫门乃是东京城皇宫中内侍出城的唯一通道,内侍从别的宫门根本无法通行,唯有这道小门但却也要通过重重把守。 赵祯看着三才的一身打扮摇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笔道:“你下去还是莫要这身装扮了,太过贵气了些……如同暴发户一般的模样!” 三才笑道:“官家有些自带贵气,有些人却要靠着身上的衣着,奴婢可没有您身上的贵气,却只能靠着这身“金装”了。” 赵祯摇了摇头不说话,端起了桌上的胡辣汤喝了一口,又酸又辣的汤水入口便让人清醒起来。 咬一口咸甜相益又酥脆可口的油饼,味道相当美好,忙碌一夜的赵祯通过一碗简单的胡辣汤和几个油饼补充了体力。 三才在赵祯的边上同样吃的得劲,君臣二人之间的许多习惯都是一样的,毕竟三才服侍赵祯多年,早已养成了许多赵祯才有的习惯。 “官家,歇息一会吧?昨夜未睡怎生吃的消!” 赵祯摇了摇头:“朕有些事情要做,停不得,让蔡伯俙准备火车,朕明天去往神都城。” “官家明日就会返回神都?” 三才有些惊讶,一路舟车劳顿,不在东京城中歇息一会只是待上一晚就要赶回神都城?官家为何如此着急? 三才哪里知道,赵祯这一夜的时间总结了许多的想法植入到了这篇大宋未来的指导思想中去了,这份指导思想即将成为大宋的未来,也即将改变大宋所有人的思想和生活。 赵祯把最重要的主题植根于这份简单的“家传文章”中,改变人的思想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若是作为封建时代的最高权力者皇帝,那你就能操控这一切………… 第两千四百七十一章前往神都 蔡伯俙看着眼前喝着胡辣汤吃着油饼的赵祯以及三才主仆二人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自己被皇城司的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也就罢了,到了宫中看到的居然是自己最喜爱的早餐在官家和三才口中一点点的消失。 “官家,下次这种活计便交给我去,莫要再劳动三才大官了!” 在得知是三才亲自去买的东西后,蔡伯俙毫不客气的从三才那里顺了一个油饼,一口咬下去没想到还是猪肉的,心中顿时欢喜了些道。 赵祯笑道:“朕还不是体谅你?让你多睡会罢了,去准备好火车之后便顺道吃了便是,张仨头家的油饼自是没的说的!” 蔡伯俙躬身道:“官家,火车早已备好,随时可以前往神都,臣这就去查验一番,最后稳妥了陛下再启程。” 赵祯点了点头,忽然又道:“若是能在宫门上开一道城门,让火车进入皇宫便是更好些了。” 蔡伯俙眼睛一亮,他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不光是他格物院的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遭到了路政院以及各部相公的反对,即便是颇为支持新鲜事物的宰执相公范仲淹也是坚持否决了这项提议。 而现在,三才解释了这件事的问题所在:“官家,在宫城上开设火车吊闸,铺设铁路实属不妥,间隙太多恐贼人擅闯!” 确实,皇宫的宫墙上城门数量并不多,虽然看着数量不少,但和漫长而庞大的宫墙比起来确实是不多的。 大宋的每一座宫门其实都是经过精心设计而出现的,一座宫门的营造难度不亚于一整段的宫墙。 赵祯就知道三才会站出来反对,当然给皇宫中增加一个火车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少无法用东京城这般吊闸的手段。 事实上神都城之中根本就没有车站,而是在神都城之外才有一座巨大的车站,要知道神都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在那里修建一座车站的成本实在太高。 毕竟现在的神都城已经是之前神都城的数倍有余,不断扩建的城池,不断增加的百姓,都使得在城中开设火车站的难度增加。 何况火车若是在人口密集的神都城之中进出,必然会引起一些事故来,这样可对火车在大宋的声誉产生影响,阻止大宋火车的继续发展。 所以在神都城中,最终还是没有火车开进城中,文臣们仿佛一下把百姓的利益放在了最前面,任何人想要动一下百姓的利益,都需要先过他们这一关。 当然这也是应该,但文臣们已经极为重视和百姓之间的关系,眼下大宋太过繁荣了,谁都想在这个时代,在史书中给自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东京城的火车是随时待命的,孙盖更是恪尽职守的住在了火车上,他知道车上拉的是谁,心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他每日检查火车,检查车厢的连接之处,小心翼翼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火车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可都小不了。 从东京城到神都城,这是一个漫长的距离,而大宋的火车线路却不是仅仅依靠朝廷从头到尾去建设的。 相反,有不少的铁路其实是当地州府衙门建立,为的就是减少成本。 各个州府只需要修建属于自己境内范围的火车铁路就可以了,最后再由朝廷派出最好的匠人对这些一条条的铁路进行调整,修缮,使其能不够连接起来。 大宋的铁路同样是以东京城为中心的,东京城连接四京,同时也最为关键的连接神都城,好在从东京城出发后便是一马平川大平原。 这样的地形极大的降低了铁路的铺设成本,也给铁路沿线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乃是从东京城抵达神都的必经之“路”,路在大宋是类似于后世省的行政区域划分。 自唐中起,道的存在实际上已名存实亡,节度使所辖之地虽不少称道,但道制行政区划已混乱不堪。 而到了五代十国更是雪上加霜,地方上的行政制度混乱到了连朝廷也难以管理的程度,而到了大宋,改道为路,最高行政区划便是“路”。 路略似唐之道,是仿唐代的道制而置,“道”和“路”最初都是监察区的性质,然后转化为行政区,所以路以及的官员一般都顶着某某使的名字,转运使,安抚使等等………… 到了赵祯这里,路一级的制度已经确定下来,并且相当完善,大宋王朝的行政制度一直都在改变,但一直都在高效的运行,这是不可否认的一点。 尤其是当赵祯把路一级的官员改变之后,便更是如此了。 赵祯在地方上推行三权分立,用的是一府分三衙的办法,把地方上的一把手,逐渐的从治安和律法中剥离出来,让其成为地方上负责政事的一把手。 而提刑司负责刑侦,诉讼等事,巡捕司负责搜捕或是抓捕贼人,当然地方上的武装力量更是和这些行政系统中划分出去的衙门一点关系都没有,双方之间互不统属。 地方上的县衙,州府衙门只负责政策和政治上的管理,同时把民事纠纷的诉讼案件移交给了他们。 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地方上的知府事,知州事,知县事毕竟是地方上的一把手,“大老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百姓们相信他说的话,自然也相信他的判决。 如此条件下,这些地方上的一把手作为民事诉讼和调解的主持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地方衙门中的衙役和捕快也听从这位“大老爷”的调遣,他们主要是为了维护地方上的治安,和小打小闹的打交道,但却不能武装自己对重罪的罪犯进行追捕和通缉,他们只能辅助提刑司和巡捕司的人进行抓捕。 这在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权力的泛滥和过剩,虽然一府分三衙夺走了地方官的权利,但却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效率也把责任有效的区别开。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主持地方上的政事,处理纠纷,发展经济文化和教育,何乐而不为? 第两千四百七十二章进入帝国时代 火车在平原上飞速的疾驰,即便是速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但四周的风景依旧不断的向后退去,蔡伯俙对于这样的景象是百看不厌的。 每当他坐上火车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去想若是大宋没有火车会怎样? 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在朝堂之中流传着的一个笑话:据说一个格物院的官员无数次的强调这不应该叫火车,而是叫做蒸汽机车,每当朝臣们以火车怎样怎样的时候,他都会跳出来反驳,并强调这东西是蒸汽机车。 没人在乎他的话,冒烟的东西不叫火车叫什么?蒸汽机车?那是格物院的叫法罢了! 直到后来,官家在旨意中都用上了火车这个称呼,于是那名格物官便上疏官家“请以蒸汽机为号……” 只不过官家并未理睬,反而问曰:“群臣百姓莫不以火车为号,蒸汽机之名何以用之?”这就有些顽固了。 吹着从官家那里学来的口哨,蔡伯俙悠闲地靠在车窗边,但逐渐的脖后梗越来越凉,回头一看却发现三才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 “官家已经三天没有合眼,这样下去如何使得?” 蔡伯俙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寻我,我有什么办法?官家一旦认真做起事来,便是天塌地陷也难以分神,我劝你伺候好官家便是,万万不可打扰。” 三才怒道:“如何伺候好?官家今日不过用了一碗米粥罢了,若是有个好歹,如何向圣人交代?!你可是陪驾在左右的,后宫那几位的厉害你可知晓!” 蔡伯俙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看车厢道:“狄青已经被叫过去了,应该会谏言官家,待会我去了,便再说些,但…………” 三才长叹一声:“狄帅耿直,面圣的时候劝了些话,可不一会便和官家讨论起兵制来,你去了多半也是商谈三司及商贾之事,但你的话官家还是能听进去的。” 蔡伯俙笑道:“你倒是能看得起我,只不过这次不一般,官家怕是在做一件大事,万万不可打扰,此事关乎大宋兴衰,甚至是千秋万代,否则昨夜咱们吃烤肉喝美酒早已把官家给勾过来了。” 三才不客气的靠在了蔡伯俙对面的椅子上,厚厚的棉花在皮套下让三才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你以为我不知道?越是如此越担心官家劳神,跟随官家这么多年,从未见官家如此,怕是打算在回到神都之前做完的。” 蔡伯俙笑了笑:“你觉得事关传位之事?” 他的话让三才猛然睁开假寐的双眼,有些急迫的望向蔡伯俙:“你也有这般的感觉?” 蔡伯俙耸了耸肩:“我可不这么认为,传位太子官家早已安排好了,没必要这般的操劳,何况也无需这么紧迫。” 三才缓缓点头:“说的也是,那所为何事?” “你觉得自己应该打听吗?那块铁牌从东京城到了神都城,依旧镇在乾宇殿的边上!” 三才呐呐不言许久才道:“不过是担心官家,何须如此说这般的扎心话。” 蔡伯俙摆了摆手:“此事应是军国大事,狄青乃是兵部尚书,也是官家赞誉的兵家,我蔡伯俙说不上是何等出众之人,但在商贾一道上却也是手到擒来,此事岂能简单?” 三才微微点头,就在此时狄青拉开了车厢的门,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要改制了……” 蔡伯俙和三才同时愣住,改制乃是大宋的常有之事,尤其是官家亲政之后,改制的事情不少,但狄青为何这般的模样? “蔡伯俙,官家唤你前往,寻你说话。” 狄青不过是简单的对蔡伯俙说了句这样的话,便坐在了另一个软椅上不断的念叨着一些蔡伯俙和三才听不懂的词汇:“军,师,旅,团,营…………各兵种相互独立又协同,这是怎样的打法?” 这些兵制中,狄青知道一些,但名字和官家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并且兵种和用法也完全不同,这是打算把大宋现有的体制进行改变啊! 隋时以百人为队,步兵二十队为1团,骑兵十队为一团,因此每团一千至两千人,而唐时府兵每团三百人,团在那时候又称为“营”。 唐时军队沿用“府兵制”,以均田制的农户为基础,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 又依编制规模大小分置上、中、下三等,府长官折冲都尉,副长官左、右果毅都尉,在府下设有团又称营,官校尉,团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 而唐朝最基础的战力便是这些团了,有时一个团要担负起极为重要的作用。 大宋之前的兵制虽和唐时不同,但官家却重设十六卫,又增设卫所之制度,如此天下兵马总归为二,一曰禁军,二曰卫军。 又因大宋的役兵之制,禁军服役四年可退役为老兵,各回家乡参与农事或其他事,也要入十六卫卫所报到,且常年练兵对抗,看似疲软实则战力不减! 这样的兵制在狄青看来已经极为完美,最多时大宋共有十六卫共计军卒三十余万,且常年保持三分之一在役。 这样一来使得大宋的兵力强盛,几乎可以做到随时调用都能有厚积之力! 但官家眼下已经对现有的兵制不满,开始着手再度改制,其主要的目的就是废除十六卫,这和之前官家所说的重“军武”相悖啊! 狄青哪里知道,赵祯是打算把军队变得更加规范化和制度化,同时加强军队的制度建设,思想建设,让军队变成一座真正的“大熔炉”,让那里变成大宋最纯粹的地方。 赵祯从来都没有忘记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这是封建时代,不是和平时代,在这个时代中从来就不缺乏战争,也不缺乏弱肉强食的精神。 而大宋现在四周并无外患,但军事力量和训练绝不能丢下,利益和发展是这个时代的主题,而大宋已经提前进入了帝国时代。 虽然曾经的历史把封建时代的结束定义在了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被推翻,但在赵祯看来却并非如此。 此时的大宋虽然还保留了封建时代的一些特色,但已经和封建时代开始脱离,比封建时代更为强大,繁荣,富有,有效………… 第两千四百七十三章文化输出? 对于后世来说,帝国在狭义上用来形容由君主“皇帝”统治的强大国家,但在广义上用来形容国力强大的国家,而不限于皇帝统治的国家。 但在赵祯看来,所谓的帝国就是指一个较大地理区域内、涵盖较多人口,建立有鲜明特征的政治、经济、社会、军事体系与人文价值观,甚至产生强大的国际影响力,并在一定范围内推广、维护这种体系的王朝。 而这些恰巧便是大宋现在的状态,大宋的疆土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华夏土地,地域之广阔已经到了能够控制的极限。 最遥远的北方已经到了贝加尔湖畔,而南方已经吞并了南海的诸多小国,即便是海上咽喉“马六甲海峡”也在大宋的手中。 至于更遥远的地方,在赵昀的殖民下,方丈洲的袋鼠都能够运送到大宋作为观赏的动物,东面的倭国变成大宋的海东州,后世的日本海变成了大宋的“内海”。 即便是西方的中亚也有一半在大宋的手中,在西面最远端的“铁门关”可不是汉家明文的二十四官之一“左倚大别山,右控禹功矶,吴魏相争,设关于此。”的武汉铁门关。 大宋西面的铁门关乃是《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西域铁门关! “铁门关两岸石壁立,中显通衢,河水流贯其间,清波荡漾,碧草弥绿,吾等沿河岸西偏南行三十里出口,转西南行约十里即至。” 这座铁门关位于中亚,已经到了后世乌兹别克斯坦的土地上,对于大宋来说,这里已经十分遥远,唯一能够统治这里的办法就是价钱驻兵和地方官员。 原本宋人在思想上对于西面的土地并非那么介意,在他们看来那片由一群西域小国所占有的土地只不过是贫瘠之地,炎热,荒芜,怪石林立。 但现在不同了,那里是路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大宋“创收”的主要来源,每年有大量的货物倾销到西方,多半来自于这条古老而又生机勃发的丝绸之路。 如此一来,西域的稳定和强大便愈发的重要了,谁也不敢小觑这片土地带来的利益,无论是对商贾还是对朝廷,西面的土地都是大宋的重中之重。 唐人为何如此重视西域,即便是和吐蕃死磕到底也要拿下西域的土地?就是因为这里是唐人“创收”的重要所在。 而现在的大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宋人依靠这条丝绸之路出口了大量的商品,而这些商品不光养活了大量的商人,还包括大量的大宋百姓! 精明的大宋商人已经发现,不能单单把货物卖给贵族,还要卖给西方的平民百姓,而他们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货物分成三六九等。 做工精美的,造型独特的,装饰华丽的,可以卖给西方的所谓贵族,而其他的依照三六九等卖给稍稍有钱人或是商贾,最次的则是卖给平民百姓! 在大宋阶级虽然还存在,但之间的差距已经被极大的缩减,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宋人的商贾却对外极力的宣传等级制度。 他们歌颂贵族,夸赞贵族,把汉家文明中的禁锢之锁,“礼法”传递到了西方,并且推崇备至,极力宣扬! 他们声称人生来高贵的同时,有些人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贵族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是上天的“宠儿”是神的后代。 只有他们才能配得上大宋最好,最精美的器物,只有他们才能穿上大宋最华美的丝绸和成衣! 这一思想不光在塞尔柱王朝流行,在神圣罗马帝国同样流行,这个由多个公国和王朝组成的帝国事实上还处在分封制的笼罩下。 而分封制中最核心也是最关键的思想就在于贵族制度! 相对于高傲的塞尔柱人,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更加重视大宋的这套礼法制度,他们向宋人商贾打听“礼”是谁发明的,能否给他们讲述完全的礼制。 于是这时候大宋的酸儒们就发挥到了极致的作用,这些酸儒原本是被商贾们请去做门面的,他们文绉绉的话语总能给大宋的商队增加“仪式感”,当然也能增加“文化”。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们对“经典”儒学中礼制的了解和分析,儒学为何会成为汉家明文的国学?为何成为“治世”之学! 其中确实有许多经典和类比,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它维护统治者地位的作用。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就是不可逾越的等级制度,也恰巧附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三世的想法。 神圣罗马帝国中宗教的地位占据了很高,而亨利三世多次废立教皇连他自己都觉得麻烦,而大宋的这套礼制之论的出现给他看到了希望。 在汉家的传统思想中,“皇帝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是天派下来管理人间和百姓的,是人皇!” 这一观点的出现让一位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仿佛抓到了什么,能作为这个时代的贵族,没有一定的头脑是不可能的。 这个在法兰克尼亚王朝东南部的小贵族查理仿佛一下找到了灵感,对眼前这位来自东方强大帝国的“学者”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知欲”。 查理盛情的款待了这位“博学的智者”并且请他把东方文明中的“礼法”讲述出来,于是汉家文明中大名鼎鼎的“显学”就出现在了西方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上。 儒学的思想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功用依旧是维护统治者的统治地位,以及让百姓遵守“礼制”并以“仁者爱人”的思想安抚社会。 儒学的作用很重要,无论是对皇帝的地位,权利进行解释,还是在安抚百姓上,儒学都是相当成功的一门学问。 而这门学问的最大弊端也同样很明显,作为统治者,甚至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谁都能看清楚,限制了百姓的想象力以及创造力。 但对于需要儒学的人来说,百姓有必要获得创造力和想象力吗?能让他们整天去思考问题,提出问题吗? 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带在帝国的土地上,为统治者创造价值就好了啊! 第两千四百七十四章皇权高于一切! 虽然在政治上查理并没有平步青云,但他依旧是在法兰克尼亚王朝中获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这里没有一个贵族是好相与的,若是没有能力和智慧以及过人的手段,你即便是一位公爵也很可能没落下去。 越是贵族就越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家族的兴盛需要的是数代人的努力,而对于查理来说,他只是延续家族荣耀的开始。 眼下这个来自东方的“智者”让他看到了自己率领家族出人头地的希望,他觉得来自东方的礼制完全能够改造成为适合法兰克尼亚王朝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般在查理的的心中疯长,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这个建议被亨利三世所采纳,并且也使得自己的家族成为更高的存在,小小的子爵已经不能满足查理的胃口。 于是查理便决定让这位智者留下辅助自己,并给出了极为丰厚的待遇,这也让大宋的“儒者”任山颇为惊讶。 没想到自己的学识在大宋并不受待见,反而在异国他乡获得如此尊重,并且给出了价格不菲的薪俸,每月二十枚金币,这相当于每月二百贯钱的高价! 于是任山欣然接受了查理的聘请,只不过他需要一个听得懂汉话的翻译,之前给他做翻译的人是商队中精通大秦话的管事………… 但这却难不倒查理,在法兰克尼亚王朝拥有极多的会说汉话的人,甚至有一些东方宋帝国的商人常驻,要知道在神圣罗马帝国,大宋的商人无处不在。 这些来自东方帝国的商人仿佛是语言天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能学会当地的方言。 宋帝国的人就是会做生意,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到处充斥着他们的货物,他们仿佛什么都卖,只要是用钱能够买到的东西,他们应有尽有,茶叶,丝绸,宝石,琉璃,药材等等,甚至连美女他们都有! 对于查理来说,交流不是问题,他不可能照搬东方帝国的这种礼制,他要做的是“借鉴”把一切有利于皇帝管理帝国的想法全部借鉴过来! 经过小半年的整理,查理的手中已经有了一套符合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的《法典》这是一部吸取了东方宋帝国经验的《法典》。 其中有着大量的尊卑制度,人被划分为了三六九等,并且这一制度加强了皇权和贵族手中的权利。 要知道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权利虽然强大,但贵族同样有着大量的特权。 在贵族这件事上,神圣罗马帝国和大宋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看看大宋之前的朝堂就会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何处。 自宋之前,汉家文明的朝堂上充斥着大量的贵族,即便是开了科举制度的隋唐时代同样如此,可到了宋朝这一现象出现了根本性的改变。 尤其是在眼下,大宋的朝堂上已经瞧不见一个贵族,或者说权力中心已经没有贵族的存在,他们被排挤了出去。 这一切无不要归功于赵祯的“便宜老爹”大宋的真宗皇帝,他的劝学篇以及对科举公平性的改革影响了整个大宋。 大量的平民百姓能够入阁拜相,平民或是小资产阶级已经占据了朝堂的主要位置。 这样一来权利就不会被势力较大的人所垄断,更加有利于皇权的统治,当然也更加有利于大宋的发展,毕竟这些来自于民间的权臣明白“下面”的疾苦,知晓天下的不容易。 可以说大宋的朝堂更加的开明,更加的“健康”,更加的高效。 但这样的思想在查理看来是不符合神圣罗马帝国的,即便是在任山看来大宋的制度也有优越性的情况下,查理依旧是固执的把许多内容进行了删减。 他自己是什么人?他自己就是贵族啊!怎么会有人自己反对自己?再说神圣罗马帝国就是由众多贵族所组成的,无论是在亨利三世统治之下的法兰克尼亚王朝,还是整个神圣罗马帝国都是这样。 若是反对贵族统治,神圣罗马帝国会变成什么模样? 再说亨利三世反对的是教权,而不是贵族的特权,贵族的特权是与生俱来的,但他们同样也要效忠于皇帝。 若是不然皇帝完全可以出兵讨伐,并且在征服土地后把那里变成王朝的土地。 眼下皇帝的掌控力还不能控制法兰克尼亚王朝之外的土地,但亨利三世依旧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并且拥有极大的权利,他甚至可以废立教宗。 查理从任山那里了解到了大宋对宗教的态度,并且了解到宗教在大宋的地位,这与神圣罗马帝国天差地别。 在大宋,无论是什么宗教都不得在街头宣传,不得招收民众皈依,只能由民众主动皈依,并且不得大兴寺庙,道观,教堂,礼拜堂之类的地方。 已经存在于大宋土地上的这些宗教建筑若是人数不能达到规定,必须要移交官府打理,充作他用。 这在查理看来,皇帝的权利不是大于宗教的权利,而是远远凌驾于宗教权利之上!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从任山那里他得到了不可思议的答案,因为皇帝是天子,是东方宋帝国至高神的儿子,是他在代替至高神管理百姓! 这一下彻底让查理蒙了,怎么会这样?这说不通啊! 宋帝国的皇帝是天神的儿子,那他就相当于天主教中的耶稣,如此一来他自己就是东方文明古老信仰的代言人,也是宗教的代言人啊! 可他为何要反对宗教?为何要极力的打击和限制宗教的发展,这样对他的统治不是没有任何好处吗? 查理的问题得到了任山的嘲笑,并且详细的向他解释了华夏古老信仰崇拜的来源,老天爷已经成为一种抽象的虚拟,成为了至高神的同时也成为了不存在的东西………… 因为汉家百姓有着一种非常清醒的逻辑认识,既然老天爷存在,并且诸多宗教中都有关于他的拟人形象,那这些宗教便都是假的,谁能说的清楚? 如此一来,上天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最直观的反应就是皇帝这位天子,他是在代天牧民,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下查理弄清楚了一切,原来在宋帝国,人们的至高信仰不是神,也不是宗教,而是皇帝! 第两千四百七十五章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人 对于这个发现查理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在东方帝国居然能够有人“成神”,并且是在礼法中成为了神! 于是查理忽然发现,在神圣罗马帝国皇权和教权之间的争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另一方成为附庸者,这就是东方宋帝国的手段,一步步的蚕食宗教的权利。 用任山的话来说,掌握军队和国家的皇帝就应该是“天子”,虽然神圣罗马帝国没有东方那么虚幻的神,但无论是耶稣恰巧也是神之子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查理的心中不断的闪烁,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但这未尝不是一件整罗马帝国的机会。 他觉得这个念头能够给亨利三世带来无尽的权利,也能让神圣罗马帝国强大到无以复加! 查理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相反作为一个贵族和权利者,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也了解神圣罗马帝国的规则。 这份公文其实和《法典》根本就不搭边,但在查理看来这东西就应该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手中的法典。 于是他直接在公文的表面上写下了“法典”二字,而前缀则需要作为皇帝的亨利三世亲自补上。 这份尚且只能被称之为信件的东西被查理小心翼翼的用羊皮装裱起来,其中每一页都有羊皮做的镶边。 上面的内容有许多胆大到令他自己都怀疑可行性,当然作为一个极度附庸皇权的贵族,查理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谁。 眼下皇帝亨利三世的权利要比天主教教会大得多,没有哪个贵族不明不白这个道理,但有些人却是支持教会的,德高望重的人必然和教会有所联系,而他们同样也受到当地人的拥戴。 只是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值得注意的是,在帝国不断壮大的这段期间里,“罗马人的国王”取代了”东法兰克国王“首次成为未加冕的皇帝当选者的称号。 这是年值冲龄登基为王的亨利四世对教宗额我略七世的回应,而后者企图通过称呼幼王为“德意志人的国王”或“条顿人的国王”来否定未加冕为皇帝的国王统治的罗马性与普世性,以此确立教廷对帝国的优越性。 没错,亨利三世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宝座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后,终于也不行了,只不过和赵祯不同,赵祯是谋划好了一切之后准备提前退位,而亨利三世却是迫不得已而退位的。 但眼下实际权力依旧掌握在了亨利三世的手中,他只是让所有人知道,自己还在辅佐年幼的儿子,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和赵祯一样,亨利三世早早就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只不过他实在是太小了,即便如此为了确保他能继承王位,亨利三世依旧召集诸侯,提前选举还是个幼儿的亨利四世为自己的继承人。 老皇帝还在,大多数人依旧选择臣服,亨利三世就是利用了这样的手段,让亨利四世拥有了名义上的爵位,巴伐利亚公爵!并且也成为了罗马人的皇帝。 但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却有着另一场危机,亨利三世的身体不行了,而亨利四世年幼,在不断压制宗教权利之下,天主教便开始反抗。 并且在亨利三世发动十字军东征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加强了天主教会的地位,使得宗教的实际权力开始扩大。 这样一来便发生了一个根本性问题,教皇国罗马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以及盟友,士兵,盟友,经济要啥有啥,这就对亨利三世的统治产生威胁,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亨利三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查理是终于亨利三世的贵族,也是为数不多真心支持亨利四世的贵族之一,他希望自己的家族在法兰克尼亚王朝中崛起。 于是这份极为重要的“信件”被送到了亨利三世的手中,只可惜在看到这封信后,亨利三世长叹一声就把自己的儿子叫道了床前:“这封信你要拿好,这是一位终于你的贵族为我规划的未来,但我却用不上了,眼下教皇国的力量在不断的壮大,但只要我还活着,没人能够威胁你,所以你要去另一个地方!只有在那里你才能获得力量与安全!” “连德意志诸侯们和格里高利七世也不能威胁我吗?” “当然我的孩子,在那里是最为安全的,大宋皇帝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你到了大宋,并且大宋宣布你的身份,那就是肯定了你的身份,你瞧见宋人商贾食言吗?” “没有!” “所以宋人一旦承认了你的身份,那就会派出士兵保护你再次回到法兰克尼亚!” 查理的心血随着年幼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被秘密的护送到了大宋的商团之中,在神圣罗马帝国,大宋的商团是相当有地位的存在。 因为他们为帝国带来了货物和繁荣,他们交友甚广,不光能够和贵族成为朋友,也能和寻常的平民百姓成为朋友。 在大宋的商团之中几乎是最安全的存在,但不是谁都能被邀请到大宋的商团之中的,这些大宋的商团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战力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尤其是海船商队,更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海船商队只负责运送贵重的货物抵达,他们结交的对象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和天主教会的高级官员,即便是在各诸侯国也是身份高贵的存在。 而亨利四世悄然进入了父亲给他准备的宋人商团之中后,他的安全立刻被宋人接管,精锐的士兵,厚重的板甲无不显示这个商队的特别。 但亨利三世在这里看到了一位特殊身份的人,一个身穿大宋官服的日耳曼人! “亲爱的尼克,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我是你父亲的挚友,亦是他的特使,我叫约翰,克洛泽!” “你就是约翰!”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亨利三世瞬间就放下心来,虽然年幼但他有着过人的机警和才智。 约翰笑了笑,但随即露出正式的表情道:“尊敬的法兰克尼亚王朝第三位罗马人民的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的巴伐利亚公爵亨利四世,宋帝国的皇帝邀请您去往东方!” 第两千四百七十六章东方帝国的帮助 所有人都没想到,约翰的态度极为嚣张,在明知教皇国以及天主教会不怀好意的时候,却依旧是大鸣大放的宣布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年轻皇帝被东方宋帝国的皇帝正式邀请前往宋帝国! 当然这个消息也同样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东方宋帝国的皇帝为何会邀请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前往宋帝国?而亨利三世极为欣然的接受了宋帝国皇帝的邀请。 当格里高利七世得到消息的时候,年轻的亨利四世已经身处宋帝国的使团之中,并且跟随他的人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南方小贵族,一个叫查理的子爵。 但接他的人却不简单,乃是整个神圣罗马帝国最有名的一位特使,一位属于亨利三世的特使约翰克洛泽! 谁都知道他最后违背了亨利三世的旨意留在了宋帝国,但最后亨利三世却原谅了他,让他成为神圣罗马帝国与宋帝国之间的桥梁。 这一点对于俩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约翰常年负责外交,经验丰富,也是赵祯和亨利三世书信往来的最佳途径,无论是赵祯还是亨利三世都对约翰较为信任。 虽然约翰定居在了大宋,但他却并非和亨利三世没有联系,这位依靠着大宋皇帝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人几乎已经成为了世人钦佩的存在,没人敢随意动他分毫。 而就在他回到神圣罗马帝国之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大宋官员的身份接走了刚刚继位的亨利四世。 最为惊讶的人便是格里高利七世了,在这场教权和皇权的争斗中他已经占据了上峰,亨利三世已经老了,而亨利四世却还年幼,这正是教权压倒皇权的关键时刻。 但谁知道却出现了如此变故,东方的宋帝国为何要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难道是约翰游说了宋帝国的皇帝? 诸多疑惑从格里高利七世的心中升起,他不相信大宋的皇帝居然会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 因为在他看来,帮助亨利三世对宋帝国没有任何好处,这可是一笔赔本买卖,要知道天主教会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是相当强烈的,宋帝国的商品在神圣罗马帝国想要畅通无阻,这好需要天主教会说的算! 在这种猜测之下,格里高利七世怀疑,约翰根本就是假借宋帝国的名义来接走亨利四世,而一旦亨利四世被接走,自己的计划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洞。 格里高利七世现在一心想着把亨利四世劫走,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约翰的行为完完全全的都是来自于赵祯的受益。 亨利三世确实和赵祯之间有过书信往来,并且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遥远东方帝国的身上,在他看来宋帝国的强大是连塞尔柱都畏惧的存在,那自然能够帮助自己。 而赵祯之所以帮助亨利三世,自然是出于丰厚的回报,亨利三世又不是个傻子,在这个时候请求宋帝国的帮助当然要许下承诺。 赵祯要的就是这个承诺,给予大宋商品极低的税率,并且维护大宋的商品在神圣罗马帝国全境内的地位。 虽然这是在把自己的经济命脉交给了别人,但同样的赵祯也给出了亨利三世无法拒绝的诱惑,大宋会在神圣罗马帝国建设工厂………… 赵祯就是喜欢使用阳谋,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的手段,但同时也让人难以舍弃其中的好处,简直是自己掉入陷阱之中一样。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亨利三世来说他都没有过多的选择,若是能得到一个强大帝国的帮助,这比什么都要强。 东方的宋帝国稍显奇怪,这个王朝以商贾最为出名,但商贾在他们国家并不是一个体面的存在,相反学者反倒是地位崇高,甚至能够成为官员,甚至获得爵位。 这个崇尚智慧的文明一定是不会吃亏的,但他们同样愿意帮助别人,比如犹太人,这些人颠沛流离多年,埃及人帮助了他们却被出卖,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帮助犹太人,可现在他们得到了宋帝国的帮助,并且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以色列国。 上帝!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知道犹太人每年向宋帝国缴纳多少的钱财,这些都是宋帝国当初投资犹太人所得到的回报。 犹太人每年向宋帝国缴纳赚取财富的百分之十,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一笔财富了。 而大宋同样没有想着一味的压榨犹太人,而是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货物,这些货物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要远比塞尔柱人的商品更受到各地人的欢迎。 亨利三世清楚,没有那个帝国如同宋帝国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他的强大即便是遥远的埃及都能感受到。 也正因为如此,亨利三世果断的选择了与大宋皇帝合作,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帝国,他也别无选择。 查理的信件他看到了,对此他只能感叹来的太晚,若是在自己春秋鼎盛的时候看到了这份《皇权法典》便已经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亨利三世现在更为佩服起东方的那位君主,他从登基即位开始就在不断的把自己的权威树立起来,让人们逐渐的适应他的权威,也使得皇权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什么信仰宗教在皇权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皇权至高无上且神圣不可侵犯!皇帝就是神,就是天之子! 每当想到这些,亨利三世心中澎湃起来,但他同样也知道所需付出的代价,宗教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他们从一开始依附于统治者再到逐渐的强大开始威胁到皇帝的统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信仰逐渐的占据了人民的思想,皇权的强大逐渐没落,若非自己是一个强势且有能力的帝王,那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一定会变成傀儡! 这一切不是遥远的担忧,而是就发生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小尼克就是这样一个幼王,他的身份高贵,但同样也实力薄弱,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君王去辅佐他。 这也是为何要早早传给为他的原因,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 第两千四百七十七章一场特殊的旅行 约翰看着眼前的年幼的皇帝有些惆怅,曾经强大而辉煌的海因里希家族居然开始没落,需要一个年幼的孩子来挽救这一切。 “约翰,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父王身边?” 看着年幼而稚嫩的脸庞,约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真的要前往东方!” “真的要前往宋帝国?!” 小尼克惊讶的望向约翰,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迷惑格里高利七世的手段而已,但谁知道居然真的要横跨千山万水前往大宋。 小小年纪的他对于远行本就充满恐惧,但约翰执意如此,他的话很简单:“你的父王为了你谋划了许多事情,想要和格里高利七世对抗,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去往东方的宋帝国就能获取这样的力量吗?” 约翰笑了笑:“东方的帝国古老而强大,只有踏足那片土地的人才能了解他的恐怖,但上帝保佑,他们并不是盲目侵略的蛮族。在那里你能学到相当多的智慧和知识,这些东西都是法兰克尼亚王朝所没有的,也是你父王无法教给你的。” “宋帝国的皇帝比父王还要智慧?” 约翰再次露出苦笑:“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东方的皇帝却要更加智慧,宋帝国也更加的强大。” 年幼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就这样开始踏上前往东方帝国学习的旅程……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要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大宋的使团如何离开神圣罗马帝国? 和亨利四世以及大多数人猜测的一样,格里高利七世也觉得这不过是亨利三世的一种手段而已,他不可能把年幼的孩子送到东方去。 只不过历史的车轮已经被赵祯这颗“巨大的顽石”颠簸的不像话,完全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道,在另一个时空中,大宋还在四面楚歌之中,但现在已经开始影响世界。 大宋的使团是相当安全的,没有任何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敢于挑衅大宋的威严,宋人的商贾曾经通过利益的游说让许多诸侯国联合起来灭掉了一个羞辱宋帝国劫掠大宋商团的诸侯,这件事即便是身为皇帝的亨利三世也默认。 所以大宋的使团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没有人敢招惹,这不光是涉及到利益问题,甚至关乎一个势力的存亡,谁敢挑衅? 只不过这一点对于教皇国的罗马来说,大宋的威胁并不恐惧,格里高利七世是教皇,天主教会的最高教长,世俗世界的教宗,也是教皇国的统治者。 他的力量十分强大,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力也是极为强大的。 格里高利七世原名希尔得布兰德,出身寒门。 幼年时的他受教于罗马一所克吕尼修会的修院,后入本笃会为修士,深受克吕尼派改革思想的影响。 初任教皇格列高利六世随从。其后,随从教皇利奥九世至亚历山大二世二十多年,在历任教皇之下担任教会行政要职。 在利奥任内,他仅为助祭品级即被授命掌管教廷财政;后更得到历任教皇宠信而步步上升。 他协助教皇推行改革,逐渐成为教廷的实际当权者。他遍访德法诸国,主持各地教会会议,加强教皇的权威和影响。 这些不过是他学习的时光而已,而他真正走到世人面前的一次是在罗马城复活节会议上,他激烈谴责当时流行的买卖神职和神职人员婚娶。 同年在其主持的法国兰斯城会议中,肯定“任何人非由神职班和众信徒所检选,皆不得担任教会领导职务”的教务要职选举原则,以抵制世俗政权操纵教会要职的遴选。 这样做必定得罪了许多人,他遭到一些贵族、主教和神父的反对,树敌甚多,但他施展政治手腕,拥立改革派人物出任教皇,利用各国贵族互相倾轧的混乱局面,扩大教廷势力。 这样的人自然是会被推举为教皇的,在他登上教皇宝座的同时,他也就开始了为教廷继续扩大权利,从而对抗皇权的开始。 天主教无论多么强大他依旧是一个宗教而不是一个世俗的力量,人们信教,拥护教会但却不是教会的民众,和世俗皇权比起来,教会的力量还是不值一提的。 尤其是亨利三世不断的打压教会,使得教会的力量便更为薄弱了,而亨利三世之所以这么做,一切都是来自于东方的那个帝国!一切都是源自于东方帝国的皇帝! 这是一个魔鬼统治的国度!在那里没有神明,没有信仰,所有人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就是自己的价值和权利。 若是非要说他们有什么信仰,那他们信仰的就是他们的皇帝,号称上天之子的帝王。 这就等同于把自己比作耶稣基督!什么样的人敢于这般的嚣张和狂妄,居然把自己比作上帝的儿子? 虽然是俩个概念,但在格里高利七世看来这就是一种类比,一种亵渎! 格里高利七世之所以这么痛恨赵祯是有原因的,不光是因为大宋的信仰问题,毕竟远在万里之外,大宋的信仰和他格里高利七世有毛的关系? 之所以从内心发出恶毒的诅咒,乃是因为赵祯与亨利三世的信件被格里高利七世的人窥探到了。 其中关于宗教信仰这一块更是两人数次重点讨论的问题,开始的是否亨利三世还是固执的认为教会给人民带来了信仰的归宿和幸福,但经过赵祯的事实举例以及分析后,亨利三世这位伟大的德意志国王,罗马帝国皇帝,开始改变起对教会的态度。 原本亨利三世只是针对不听从他的教皇,只是稍稍的打击教会,并没有进行根本性的改革,但后来他策划的种种没有实施的改革却被格里高利七世的亲信发现。 于是皇权和教权之间的斗争逐渐的开始,而就在这个时候亨利三世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亨利四世又太过年幼,这是格里高利七世的极好机会。 他将要实现教权的扩张也要开始和这位年幼的皇帝进行一场斗争,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变数再次出现,大宋的使团居然敢接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在情报工作上,格里高利七世一点也没有放松,他从一些特殊的神职人员口中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在他看来,大宋的使团实乃保护亨利四世,而并非要把亨利四世接走………… 第两千四百七十八章东方战旗 在格里高利七世眼中,东帝国的皇帝就是在“挑拨”神圣罗马帝国皇权与教权之间的争斗,就是在阻挠教会的发展,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虽然自己和教皇国没有办法对宋帝国发动报复,但这并不妨碍格里高利七世在心中恶毒的诅咒赵祯,即便他连赵祯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拦截大宋使团就成为了格里高利七世的豪赌,若是让大宋使团在这时候把亨利四世带走,那之后自己便会陷入被动之中。 当然,这也给了格里高利七世一个很好的借口,大宋的使团为何会接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这一点只要是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去思考其中的问题,毕竟这里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不是远在东方的宋帝国。 相比自己的野心,得罪宋人又如何?难道大宋皇帝还能派兵攻打罗马不成? 宋帝国的使团想要离开神圣罗马帝国,那罗马便是必经之路,只有经过罗马才能抵达地中海的港口。 对于那些巨无霸一般的舰船,格里高利七世是没有胆量去扣押的,一旦扣押无数的大宋战船就会封锁整个港口。 同时这样也等同于向宋帝国宣战,但对于大宋的使团,他们可以利用其它理由进行搜查……一旦发现年幼的亨利四世,那便是宋帝国“掳掠”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罪名,即便是宋帝国的强大也无法说清楚其中的缘由。 其它的诸侯国对于宋帝国的使团队伍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教皇国却并不会轻易放行,这一点约翰比谁都清楚。 格里高利七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他极为聪明也会审时度势,自己想要带着年幼的罗马皇帝离开帝国,就必须要和格里高利七世正面交锋一次。 而这场交锋来的也太快了,在刚刚抵达罗马城的时候,大宋的使团就被教皇卫队给包围住了,卫队长稍显局促又态度坚决的要搜查使团。 但好在约翰拥有了宋人的帮助,大宋派遣跟随而来的外交官是一个极富盛名的智者,同时也是大宋的宰相之一。 晏殊看了看对面充满求助目光的约翰,随后望向这个一身奇怪布条缝制在一起的卫队长,轻轻的笑道:“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宋帝国的使团吗?如此无礼只会让你们自己蒙羞。” 作为翻译的鸿胪寺官员立刻义愤填膺的大声呵斥,并让四周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这是教皇国罗马第一次和宋帝国的使团翻脸,之前宋帝国的使团也来过这里,并向教皇表达了宋帝国皇帝的敬意。 但现在剑拔弩张的局势让人惊讶,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帝国的使团队伍虽然被教皇卫队阻挡了去路,但却并没与后退,也没有激烈反抗,只是从外向内把重要的人团团围住。 晏殊严格的遵循着大宋的外交原则,即对方没有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大宋使团也不会使用武力。 他一步步的向卫队长走去,四周的教皇卫队士兵紧张极了,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向宋帝国的使团挥出刀剑? 晏殊并无畏惧,相反他走的很坦然,也很“嚣张”使团的队伍就这样跟随在晏殊的身后向前移动,在古罗马的街道上,在一块块条石铺就的街面上,大宋的使团走出了前所未有的尊严和自信,同样也走出了独一无二的声音。 整齐的步伐落在条石地面上发出一阵阵鼓点声,强大而震撼人心,仿佛每一下都在敲击着罗马人的心脏。 曾经的汉家文明勇敢而好战,但现在他们却充满了智慧,赵祯把大宋变得强大,而汉家在强大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改变。 大宋的使团在晏殊的率领下不断前进,而四周的罗马人默默无语,同时也极为震惊,不到百人的队伍居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也许是晏殊的态度,也许是晏殊的气势,也许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愤,卫队长在被逼到广场上的时候终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战!” 原本温文尔雅的晏殊猛然间变成了百战猛士一般,突如其来的暴喝差点让卫队长手中的长剑落地,四周围观的罗马人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大宋使团随着晏殊的暴喝同时发出呐喊:“战!战!战!” 巨大的龙旗被树立起来,罗马人第一次看到宋军的战旗,一只没有翅膀的龙,嘴中咬着两柄相交的剑。 而随着战旗的举起,大宋使团的队形再次发生了改变,明显是三人一组看似疏漏却又重叠相交的模样,错落有致。 使团原本看上去颇为宽大的衣服被掀开,里面是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板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冰冷………… 横刀出鞘,锐不可当;棘弩上弦,寒意乍现。 使团中除了几个文职以外便都是军中精锐,这些百战老兵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可不是没经历过战争的教皇卫队所能比拟的。 若是在数百年后,这些教皇卫队可不会像现在一样容易对付,那时候的瑞士卫队已经成为教皇卫队的专属,瑞士雇佣兵们忠诚勇敢,坚毅如同钢铁,悍不畏死。 但现在的教皇卫队乃是由诸多教皇国统治下的领主贵族贡献的,没有什么样的标准,也没有多少战力。 他们的战力虽然不敢,但胆子却不小,因为他们在罗马的地位很高,是能够直接见到和接触到教皇的人。 只不过在宋军面前,他们的那种气势和高贵一文不值,强大的大宋可不会卖他们的帐,你不动手便好,若是敢在使团面前拔剑,那就注定是在与大宋为敌。 大宋秉持一种习惯,这也是赵祯留下的影响“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说的算!” 在卫队长拔剑的一瞬间,晏殊就收起了原本的客气,随着一声暴喝之后,他也迅速退到使团中央。 作为大宋使团的正使,他拥有在使团被攻击时宣战和反击的权利,这不光是为了保护使团的安全,更是为了捍卫大宋的荣耀。 第两千四百七十九章汉家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强国的外交是复杂的,不单单依靠威慑和各种外交手段,合纵连横的手法是好,可终究还是要在你有实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到极致,否则必然是惨淡的结果。 大宋的外交在某种程度上把武力和计谋配合起来,而目的只有一个,附和大宋的国家利益,这一点宋人和后世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晏殊在出使大秦之前就被赵祯特意下旨叮嘱过,该彬彬有礼的时候就要彬彬有礼展现大宋气度和文化礼仪,而该动手的时候决不可软弱,丢了国家的颜面,让人觉得大宋是个软弱可欺的冬烘先生,只要对方亮剑,必要强硬回击! 晏殊在看过赵祯的旨意,并且得到了率领使团的官印以及虎符后,便从神都城的禁军中挑选了一百八十五人的精锐作为此次出使大秦的“底牌”。 当然,晏殊也知道自己此次的任务,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没想到居然要把大秦皇帝的儿子接到大宋去游学。 要是临近小国出现这样的事情还能够理解,毕竟崇尚天朝上国的繁华和强大,路途也不远,可大秦远在万里之外,把大秦皇子接到大宋,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但关键是大秦的皇帝亨利三世还同意了,并且就是他恳求官家这么做的,显然其中必有问题,而这些问题随着他在大秦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浮出了水面。 没想到在大秦,教廷居然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更没想到信仰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这让晏殊感到恐惧,也由衷觉得官家对佛门和道教的管束破有先见之明。 无论是天主教还是佛教,道教,以及回回教,这些归根结底都是信仰,汉家王朝也曾经在信仰上栽过跟头,但汉家王朝善于总结教训,也更加相信自己,所以这些宗教在汉家并没有扩张的那么厉害。 而在大秦……不在整个西方却不是这样,无论是天主教还是回回教都得到了人们的强烈信仰和拥戴,无论是大秦还是塞尔柱,宗教几乎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统治了人们的思想。 越是如此晏殊越觉得可怕,越觉得这些人的可悲,相比大宋百姓,虽然他们能找到更多的精神归宿,但晏殊不觉得他们比宋人幸福。 人居然因为信仰而开始放弃生活,这就是最大的笑话,而这些穷人得不到国家和教会的帮助,反而要极尽所能的向教会交钱? 这样的循环下去,大秦的人只会越来越贫穷,而大秦的皇帝和教廷却对此熟视无睹? 要知道在大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百姓有钱了,生活好了,王朝才会强大,才会越来越富有和繁荣。 大宋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而如此简单的道理,统治者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在晏殊看来,所谓的大秦国也不过是比住在森林中被他们称之为野蛮人的生活要好一点而已。 这样的人凭什么和大宋对抗? 至于他们的财富是从何处而来,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通过掠夺和压榨来的,所谓的大秦国根本上不过是类似于华夏周朝一样的存在。 看似是一个帝国,可事实上是由许多小诸侯国组成的,这些诸侯国向亨利三世也就是最大的国家宣誓效忠,并且听听从他的指挥,于是便有了法兰克尼亚王朝。 在晏殊看来这一切都很混乱,明明是一个朝代,却非要冠以神圣罗马帝国之名,也就是宋人口中的大秦国,而同时又有诸多混乱的势力在其中,至今没有走向大一统。 而且奴隶在这个国家依旧存在,并且数量不少,这在大宋是早已被废除的东西。 落后,愚昧,无知,无礼,这些人在晏殊的眼中自然就变成了蛮夷,对蛮夷进行宣战,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晏殊并不担心使团的安危,一百八十五名身穿板甲手持横刀和弩箭的禁军士兵完全有能力把他们护送到港口,而一旦抵达港口就安全了。 而眼前的卫队长以及卫队看着大宋使团变成凶猛的“野兽”后,迅速的后退,广场上的百姓也被眼前一幕震惊,这些人简直就是钢铁骑士一般。 宋军将士带上了头盔,放下了面罩,把整个人包裹在板甲之中,黑洞洞的孔洞中散发着慑人的寒意。 对于他们来说“汉家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被调遣来增援的卫队举步不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敌人,如同钢铁一般的士兵瞬间摧毁了他们的斗志。 站在教堂塔楼上的格里高利七世缓缓的坐倒在他的宝座的上,他没想到大宋的使团居然如此强大,一百八十人的队伍便让近五百人的教皇卫队止步不前。 眼下已经撕破脸了,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盘桓的余地,格里高利七世看着教堂上的大钟,忽然发现,这是在罗马城的土地上,这是在他的教皇国之中,宋帝国远隔千山万水,一个使团的消失难道还能引起双方之间的战争吗? 红衣侍者立刻把格里高利七世的法令传达下去,也许是在教皇国和神圣罗马帝国横行惯了,即便是侍者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何况场面让教廷的脸面丢尽,必须要找回颜面才行。 事实上这也是最为影响格里高利七世判断的事情,他虽然追逐权利,但心中也依旧是对天主教无比的忠诚,作为教皇他也要维护天主教的威严。 数百人的卫队在得到教皇的命令后,立刻开始组成阵形向大宋使团发动进攻试探,并且还有人高声喊话,让使团放弃抵抗,否则会有更多的士兵对他们进行围剿。 晏殊在听到使团中翻译的官员说完后,便立刻下令弩手射杀敢于出声的人,于是五个嗓门最大的人立刻变成了刺猬,瞬间从教会宣讲的高台上掉了下去。 随着他的落地,战斗也开始了亨利四世躲在约翰的身后,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角,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看着温文尔雅向他走来的晏殊。 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但和刚刚的模样相比,巨大的反差让亨利四世更加恐惧。 第两千四百八十章老兵不畏死,只图百战归 晏殊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居然如此可怖,把这位大秦国的皇子……不应该称其为皇帝的孩子吓成这样。 约翰虽然心中不忍,但依旧把小尼克的手递给了晏殊:“他是宋帝国的宰相,也是一位东方的智者,还是大宋皇帝年幼时的伙伴,他会帮助你,在这一路上教导你。” 亨利四世虽然恐惧,但逐渐的他发现晏殊对他相当的客气,并且彬彬有礼,通过翻译他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在宋帝国地位不凡,而且他能保护自己。 战斗的场面从来都是血腥的,小尼克并不愿意目睹这一切,他不希望看到保护自己的宋帝国士兵战死,也不愿看到和自己一样同为罗马人的卫队战死。 但晏殊执意要让他观看这场战斗,在使团中间他们受到了重重保护,马车是使团最不缺的东西,因为使团也携带了大量的货物………… 毕竟是一次出使任务,毕竟是可能发生战斗的,所以晏殊在出行之前就在大宋采购了大量的货物和军中所用的物资,这些货物在大秦卖出去之后便会成为使团将士的额外收入,这也使得将士们格外卖力。 在大宋军中这样的“肥差”可不多! 对于这些军中的老兵来说,“杀人”实在是再家常便饭不过的事情,大宋的禁军可非比寻常,他们不再是原本冗长的军事单位,而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从灭国大理开始,一直到北伐燕云,覆灭辽朝,这些禁军几乎都有参加,老兵是大宋最珍贵的战争财富。 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到此次西征吐蕃的战斗中,可眼下却在大秦的土地上和大秦人战斗。 在宋军流传这样一句话,“老兵不畏死,只图百战归”,在神都城中的禁军都是大宋的精锐,可除了调防之外实在是没有机会出去“杀人”。 这些“手艺”又不能荒废,只能依靠每日的训练保持,但战斗到来的时候,盔甲上身,刀剑在手,他们瞬间便兴奋起来,已经融入到血液中的本能再次恢复。 横刀架在胳膊上,轻轻的摩擦发出刺耳的身影,这样会使刀锋更加锋利,摇动棘轮弩的手臂一快一慢这样更加省力,长枪盾牌相互交叠起来组成防御。 只可惜使团中没有火药弹,也没有火枪,否则击杀这些人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结束战斗。 大宋有这样一条军令,除非官家下旨,或是大军出征,否则所有的火器一律不得带出军中走出大宋国境。 所谓的教皇卫队武器单一,长戟几乎是他们的统一装备,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小小的圆盾和长剑短剑。 至于他们所用的弓箭,实在是粗糙不堪,这样简易的弓箭能在宋军的板甲上留下一道白痕就算不错了。 钢铁的甲士和马车组成了小型的城墙,使团的队伍不是停滞不前的,相反而是在运动,车队缓缓的行驶,甲士环绕四周,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 只可惜使团没有办法大规模的装备战马,否则速度一定会碾压卫队。 虽然对方宋军已经摆开了阵势,并且在一步步的突围,但罗马城的卫队并没有动手,只是架着武器不但的对峙以及向后退。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丢脸,罗马城的守军居然被外国使团逼得后退,且不敢发动进攻,即便是城中的罗马人也看不下去,这里是罗马,是教皇国,是教廷的所在地! 当然宋军也没有率先动手,晏殊相信在如此强大的军力下已经能够做到威慑罗马城卫队了,事实上无论是大宋使团还是罗马人都不希望发生流血的战斗。 但凡事都有意外,就在大宋使团和罗马卫队都不想战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教皇卫队中不知是那个人突然手一抖,一直弓箭立刻射出扎在了宋军的板甲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就在卫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军的棘轮弩便立刻还击了。 这一箭在宋军看来等同于开战,之前射死那个宣读命令的人死有余辜,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挑衅大宋的尊严,射死他也是应该。 但这一支突如其来的弩箭却是在向宋军射出冷箭,同时也意味着战斗的开始,宋军的棘轮弩飞快的上弦,同时飞快的攒射出去。 弩箭的破空声伴着随惨叫在官场上响起,此时的卫队也开始了进攻,战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打响了。 使团军队仗着自己盔甲厚重,马车中带有挡板,裹挟着使团中的重要成员不断的向城外杀去。 而晏殊在第一时间把手中的指挥权交给了禁军中的校尉,他们是大宋的战斗基础,也是指挥军队的好手,因为他们了解军队,了解战场。 晏殊的命令很简单,突围至港口,登船还击! 在城池中的巷战对于禁军的老兵油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得心应手,虽然是在大秦的城池中,但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在抵达这里之前,晏殊就已经通过强大的情报收集得到了这里的大部分地图,而在出发之前军中的校尉已经把土地背的滚瓜烂熟。 他们是要突围,不是要打持久战,就要选择最快的路线前进,同时还要适合马车通行。 在之前晏殊曾经下达过一个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使团中的那个孩子,即便是他身死也在所不惜。 所以小尼克现在是最为安全的,晏殊就护卫在他的四周,虽然晏殊是文臣,但身体却是不差的,手持横刀坐在小尼克的对面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刚毅之气。 “陛下,你应该看看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捂住耳朵的人永远也听不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外面的喊杀声,刀剑的碰撞声,弩箭的穿透声,每一声都在刺激着小尼克的大脑,他实在是太小了。 但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必须要面对这一切,颤颤巍巍的扶着马车的车窗向外看去,他看到了世上最震撼的一幕。 第两千四百八十一章“魔鬼”来了! 宋军的将士举着高大的龙旗向前小跑着前进,速度虽然捕快但势不可挡,盾牌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防御,而长枪手利用小跑的冲击力狠狠地扎向来犯之敌,任何阻挡在他们前方的敌人都将被刺穿然后迅速的甩开,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的痕迹……………… 罗马城卫队手中的长戟要么扎在坚固的盾牌上,要么扎在坚硬的板甲上,并不能对板甲中的宋军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们唯一能够阻止使团前进的办法只有一个,利用长戟在地面组成一道“密林”。 他们发现宋军前进的路线很明确,于是在能通过马车的入口设置长戟阵以对付宋军坚固的铠甲,但宋军的弩手会射出密集而威力惊人的弩箭,瞬间带走任何阻拦在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宋军几乎做到了具装板甲,而卫队中只有一部分人装备了锁甲而已,无论是在防御上还是在进攻上都和宋军天差地别。 使团的队伍虽然速度不快,但一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距离城门也越来越近了,无奈之下卫队长只能使用最后的办法,派出更多的士兵阻挡大宋使团的去路。 人都是有尊严和羞耻心的,眼下被宛如恶魔一般的宋军杀得尸体都铺满了街道,让他们如何能善罢甘休? 拦截的队伍从五百人增加到了一千人,还用了而大量的杂物封堵路口,这已经是十倍于大宋使团的兵力了。 大量恶毒的诅咒从卫队长的口中喷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击溃大宋的使团,这已经无关乎罗马的荣耀,而是自己的脸面问题。 宋军的弩箭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攒射,在有效射程内尽量多的击杀敌军,这是他们的优势,要压倒性的对付贼人。 大宋站着公理道义,凭什么对使团动手?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何况大宋和大秦之间还有着丰富的贸易往来。 这是对使团的侮辱,也是对大宋的侮辱,要知道现的宋军对于荣誉看的很重,命可以不要当荣誉却不能丢。 眼下双方之间的战斗已经变成了尊严之战,谁也不想丢掉自己的尊严更没人想要丢掉自己的性命。 但罗马人不知道的是,宋军接受过太多的战争洗礼,这场突围战并不是危险的死局,巷战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当然是狭小! 在狭小的地方宋军占据了盔甲和兵刃的优势,对于罗马城的卫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他们的武器无法在宋军的板甲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而身上的盔甲却能被轻易的撕碎,这就是武器的代差。 宋军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些大秦人的兵器根本就比不上塞尔柱人,他们一直认为塞尔柱人的兵器和大秦的兵器是差不多的,但没想到这些大秦人的兵器根本就没有塞尔柱人的强大。 在看到罗马城的城墙时,大宋使团的防御力量做出了令罗马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使团的防御突然从前面分开,让出了一片空白之地。 罗马城的卫队抓住这个空隙疯狂的向空隙涌去,这是一举击溃大宋使团的机会。 但他们不知道,宋军之所以让开通道,是为了躲避误伤,高大的甲士出现了,他们手持巨刃挥刀向前,刀墙带着寒光出现,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 首当其冲的敌人被巨刃斩下变成碎块,三十人队的陌刀手在大规模的战场上都是一直不可小觑的力量,何况是在街道上? 没有东西能够阻挡他们的前进,如同巨石分开水浪,如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将变得粉碎,盾牌破碎,铁甲破碎,刀剑破碎,巨力挥砍之下罗马城卫队崩溃了………… “撒旦的军队!” “上帝的鞭挞!” “这是神罚!” “魔鬼来了!” ……………………………… 罗马城的教皇卫队不断的呼喊着恐怖的代名词不断的逃命,四散而逃之下根本就没人敢上前阻拦大宋使团的离开。 卫队长是第一个逃命的人,他在看到宋军的陌刀手后便快速的逃走,甚至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 无序的撤退最为致命,在拥挤的街道上踩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从千余人到数百人,罗马城的教皇卫队折损严重。 而眼下发生的踩踏更是疯狂,只要倒在地上就会被无数友军踩踏,窒息而死都算是好的。 刀剑尸体盔甲丢了一地,罗马人成功的阻止了大宋使团前进的步伐,但不是通过战斗而是通过踩踏的尸体………… 一些人脱掉了身上的盔甲,丢弃了手中的刀剑,蜷缩在道路的两边,他们发现只要这样宋帝国使团中的射手便不会攻击他们。 只要是向使团方向逃窜的人,必定会被无情的射杀在街面上。 大局已定,使团的校尉举拳捶胸对晏殊道:“启禀正使,贼人以溃,道路拥堵,还请正使稍待。” 晏殊轻轻用手拍着边上已经吐到昏天黑地的小尼克,一边对校尉道:“速速清理,出城登船,不得延误!” 于是诡异的一幕在罗马城中出现,宋军在搬运地上的尸体和道路上的障碍,而罗马城的卫队却只敢远远的观望。 所有人都在祈求这支魔鬼一般的使团队伍快点离开罗马城,他们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没想到这个以商贾闻名于世的东方帝国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战力。 只有格里高利七世知道,自己低估了宋帝国,这个可以击退野蛮塞尔柱人的帝国强大到了自己无法撼动的地步。 而随着这支使团队伍的离开,他的教皇生涯也将会出现种种危机,宋帝国的货物肯定不会卖给罗马城了,而宋帝国是支持亨利三世以及亨利四世的。 自己强大教会的计划恐怕要覆灭,而最可怕的是亨利三世利用这次机会对教廷予以谴责和攻击。 无缘无故的要求搜查别国使团,这本就冒着极大的风险,而最终还被使团击败,成功的惹怒了宋帝国………… 想到这里格里高利七世只觉得浑身冰冷,他要想办法让这场无厘头的战斗变得合情合理,并且得到宋帝国皇帝的宽恕。 第两千四百八十二章自取其辱的罗马 利益是永恒的追求,无论是人还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亦或是一个宗教,无论是哪个都希望利益最大化。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格里高利七世没想到自己会和远在东方的宋帝国爆发冲突,更没想到罗马城的教皇卫队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千余人竟然留不下百余人的使团队伍,更可怕的是还被击溃了,死伤过半的同时还发生了大量的踩踏,以至于最后没有负伤的仅有数十人而已。 宋军离开之后,罗马城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现场的惨状让人难以结束,出现在街道上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无不纷纷作呕。 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不时还夹杂着碎肉,以及不知道是人身体中的哪个器官。 大宋使团虽然离开了,但给罗马城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和恐惧,作为天主教廷的所在地,又是教皇国的都城,这里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凶残”的屠戮。 事实上很多时候这里都是备受敬畏的存在,世人心目中的罗马城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在上帝的慈爱之下。 但现在却充满了血腥味和尸体,在青铜母狼的雕像下,在罗马的街道上,人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千人的教皇卫队居然被百人的大宋使团所击败,并且大宋使团的折损并不多。 而在使团离开的同时他们居然还从容的把战死士兵的尸体带走,并且还搜刮了卫队的尸体,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从容而去。 即便是大宋使团的离开,罗马城的教皇卫队也没有再度出兵阻拦,这时候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这支恶魔一般的军队终于走了。 而此时的格里高利七世居然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平息这场愤怒,他要让看到这一切的人都闭上嘴巴,要让大宋使团“忘掉”这件事,要让大宋皇帝“忘掉”这件事。 这样一来最简单的手段就是对大宋使团进行收买,收买这个使团中的所有人,并且把罪责推卸到倒霉的卫队长身上。 如此一来就要看大宋使团的态度了,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格里高利七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同时他的行动也极为迅速,派出红衣侍者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大宋使团,目的只有一个请晏殊屈尊等待。 格里高利七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政治家,他最擅长的便是利用各种各样的政治手段进行博弈,用汉家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合纵连横的高手。 他派出的使者很大程度上的挽留住了已经到达港口的大宋使团,这事实上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请求,晏殊在抵达港口后便立刻让使团登船,并且让大量的商团护卫控制了港口。 虽然使团只有区区一百多人,但跟随使团前来的海船却有几十艘,这些巨大的商船早已遮蔽了奇维塔韦基亚港。 这是一座古老的港口城镇,就在罗马城的边上,曾经是罗马帝国的重要港口,现在成为罗马城以及教皇国的重要港口。 大宋的海船每年都会在这里登陆,向这个西方帝国运送大量的货物。 随同晏殊前来的船队早已把这个港口变成一座要塞,实际上这里已经有了一座要塞,一座强大的要塞,只不过现在这个要塞已经被宋人接管。 晏殊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派人向船队发出信号,强大的战船上几乎都装备了火炮,甚至有些还在甲板上装备了臼炮作为进攻的手段。 在晏殊的使团抵达港口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大宋的使团拿下,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被大宋的商团拿下。 约翰没想到晏殊的行动速度就让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有如此的先见之明。 奇维塔韦基亚的海港要塞其实是宋人修建的,在大宋的商船第一次抵达这里之后,便帮助这里的官员修建了一座要塞,而条件便是请奇维塔韦基亚镇的官员对大宋的船队多加照拂,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奇维塔韦基亚的官员们立刻把大宋的商团变成了最为尊贵的客人,而大宋的商人们总是会给奇维塔韦基亚的官员带来好处,双方之间的有时会成为一种关系极佳的伙伴。 商人和官员一旦搅合在一起,那恐怕就变成世上最为肮脏的交易。 大宋的商团夺取要塞的过程晏殊就是不想也知道,在大宋没有官商勾结这一说法,官员和商人之间不得有过多的接触,更不得有钱财方面的往来。 而在这里,恰恰相反,商人和官员往往是沆瀣一气,商人影响官员从而获得有利的政策,而官员通过商人获得钱财。 看着安安静静的港口,以及站在港口前列队等待的商团,晏殊就知道他们已经把港口给控制下来了。 在外朝,大宋商团的力量是相当强悍的,他们拥有自己的卫队,每年会得到大宋军中淘汰下来的武器,并且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 他们可以招募军中退役的老兵作为护卫,这些老兵不光手段高明,经验丰富,更是因为他们在战场上培养出的本能,简单的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危险和埋伏。 当然招募这些人并且给他们配备武器装备,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层层报备,且不得出现在大宋境内,而且开销惊人。 所以单一的商队是养不起这些人的,但商团不同,他们是由数支商队组成,有些规模庞大的商团甚至由十几支商队组成。 如此一来他们的货物品种更多,运输成本更低,同样也能雇佣的起强大的护卫。 能跟随大宋使团前来的商团自然实力不弱,他们同样也是当初赞助奇维塔韦基亚镇官员在海港修建要塞的商团。 所以当红衣使者抵达奇维塔韦基亚港口,看到这里整个的城防和要塞被大宋接手之后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但他依旧向晏殊传递了教皇的请求。 教皇国自然是一个国家,只不过这个国家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国中之国,但神圣罗马帝国中这样的国家不在少数。 几个诸侯国组成了效忠教皇的国家,于是便有了教皇国,既然教皇不光是宗教的领袖,还是世俗的皇帝,晏殊自然会给他应有的尊重和面子。 当然,晏殊更为在意的是,他想着如何在这里把大宋的利益最大化,反正神圣罗马帝国未来的皇帝已经在大宋的海船上,谁也不可能把他带走。 第两千四百八十三章教宗的到访 格里高利七世作为一个精明的“政治家”要远胜于他现在的教皇身份,他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懊悔弥补不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得原谅,获得大宋使团的原谅,只有如此才能获得大宋皇帝的原谅。 确认了自己的目标后,格里高利七世就有了一整套的计划,而眼下在港口的大宋使团也算是彻底安全了。 在红衣侍者离开之后,晏殊便想看看这位罗马教皇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毕竟这是一场针对大宋的挑衅和羞辱,若是他打算让自己既往不咎那便是太过天真了,当然除非他能拿出足够的好处来。 晏殊虽然第一次踏上大秦的土地,但对于这里并非是不了解,相反他在抵达之前做了在海上的时间里做了许多“功课”。 通过大宋商贾以及黑手不断收集起来的情报,他大致了解了这个帝国的政治制度,知道他们的王朝和大宋的区别。 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但晏殊知道要想在大秦获得足够的好处和利益,就要了解这个王朝的一切,所以他几乎把大秦的制度了解的透彻。 对于晏殊来说,眼下的大秦国就如同东周的早起一样,虽然有很多诸侯以及领主贵族之类的,但他们都要听命于皇帝。 诸侯的军队同样要听从皇帝的调遣,但这其中的变数却很大,因为这些军队的时机掌控者是他们的领主贵族,而不是直接向皇帝效命。 于是这就等同于诸侯向皇帝效命,皇帝的命令对诸侯有效但对军队却没有那么大的约束。 这在晏殊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大秦和汉家不一样,即便是分封制也没有这般的,那些贵族和领主不是通过皇帝的分封而出现的,而是世袭罔替一直继承下来的。 所以无论王朝和皇帝的更迭与否,也无论是皇权高于教权或是教权高于皇权,对他们来说影响并不大,除非皇权或是教权触犯到他们利益的时候。 至于格里高利七世想要做什么,晏殊这般在华夏朝堂中历练出来的文臣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原本依附于皇权的天主教想要进行权力的扩张,如此一来双方之间必定会爆发冲突。 毕竟大秦的皇帝亨利三世曾经废黜了反对他的教皇格列高利六世,并且拥立克莱孟二世被选为新教皇,为自己三世加冕。 而在此后的数十年时间里,他又多次废立教皇,在晏殊看来,显然亨利三世一直掌握了对德意志境内各主教的任免权。 但这样的行为在晏殊看来同样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教权对皇权的威胁,因为现在的天主教已经不再是一个世俗信仰,更是一个世俗王国! 教皇国的大小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诸侯愿意附庸教廷,他的领土就会变成教皇国的一部分,而教皇自然而然的也就拥有了对这片新领土的权利。 要知道这些诸侯国原本是附庸于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当他们选择附庸教皇国之后,虽然教皇国和法兰克尼亚王朝是一体的,但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其实并非如此。 即便是晏殊这个外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弊端,做好的办法就是让皇权掌握永远的强势,让宗教变成永远的附庸,如此一开才不会出现天主教干涉皇权的事情发生。 在汉家百姓的思想中,宗教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皇权对抗,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高于一切的,这是从千年之前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便奠定的基础。 但这个想法在大秦却难以实现,因为这里天主教的思想已经进入到了每个人的脑子里,从出生开始宗教就无处不在,而随着年龄的增加,信仰已经被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而另一个办法就是如用回回教一般,皇帝成为王朝的君主同时也是回回教的领袖,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一切都是大秦的困局,不是大宋的,晏殊是大宋的朝臣,而不是大秦的朝臣,官家心中的想法他不知道,也不可能把这一点告诉年幼的亨利四世,除非官家亲自指导否则这将会变成永远的秘密……………… 虽然这个孩子可怜,但这也是大秦国自己的事情。 大秦是华夏王朝对罗马帝国的称呼,这是来自于汉朝丝绸之路的开通所形成,加速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流,当时的汉家王朝认为罗马帝国就像汉朝一样拥有高度文明,而罗马正位于贸易路线上的终点,因此把她命名为“大秦”。 只不过现在,随着双方之间的交流日益增加,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字也被准确的翻译出来,但宋人依旧会以大秦国来称呼她。 晏殊虽然从资料中了解到大秦的模样,但他并不想参与其中,此时的汉家文明还不知道参与到外朝的内政中有多么的重要。 对于晏殊来说,混乱的大秦国对大宋并没有多少影响,甚至于对大宋来说有利而非弊,一个统一完整而强大的国家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使团就在奇维塔韦基亚驻扎下来,同时还临时占据了这里,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在使团的身后有着大量的海船作为保障。 跟随而来的商团并没有因为使团和教廷发生冲突而胆怯,也没有犹豫,而是坚定的站在了使团的身后。 汉家人在国朝之内可能会内斗,可一旦出了国门,在外朝的土地上,汉家人反倒是最为团结的。 这不是后世,在汉家百姓眼中外朝都是蛮夷,谁也不会想着融入到蛮夷之中而去跪舔别人。 即便是要和外朝做生意的商贾也不担心以后的货物卖不出去,因为大宋的货物无论在那里都是畅销的,大秦人已经离不开大宋的货物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教廷的马车终于抵达了奇维塔韦基亚,而当约翰看到马车中的格里高利七世后,震惊的表情无以言表。 他没想到堂堂的天主教宗,罗马的教皇,居然亲自来会晤使团,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第两千四百八十四章上帝悖论 虽然受到了见识的羁绊,但格里高利七世无疑是一个充满智慧和手段的人,这样的人晏殊见过不少,但却极少觉得危险,眼前的这个人却除外。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但同时也是高高在上,想想也是,教皇毕竟是世俗王国的皇帝,晏殊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皇帝来对待并无不妥。 但同时教皇国也有其特殊性,就是他存在于大秦国之中,这是国中之国的感觉,所以晏殊并没有以汉家的传统礼仪接待教皇,而是以汉家王朝中王爵的等级和格里高利七世会面。 若是他以皇帝的礼仪接待教皇,那置大秦国的皇帝于何地? 站在边上观察的约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大宋使团以皇帝的礼制接待格里高利七世,这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格里高利七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东方使团正使,对于他来说东方的宋帝国虽然长长听到,但却始终不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朝。 和大宋商贾不同,神圣罗马帝国极少有商人能够前往遥远的东方,即便是去了也会带回不同的“答案”。 有人说那里繁荣的让人惊叹,有人说那里华美的让人窒息,有人说那是艺术之国,有人说那里是财富之国。 但从没有人说过宋帝国的军事有如此强大的一面,但格里高利七世却能有所猜测,这样繁荣的一个国度若是没有强大的军事保护,早已不知被掠夺了多少次。 而从宋帝国击溃塞尔柱王朝的进攻就不难看出他的强大,但即便如此还是远远超出了格里高利七世的预料。 宋帝国的强大如同一个巨人突然出现在了神圣罗马帝国,十倍的兵力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光没有战胜敌人,还被敌人屠杀过半,这样的结局是格里高利七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原本以为宋帝国的使者会兴师问罪,但他却得到了相当客气的接待,并且对自己称呼为国王而不是教皇。 翻译的速度很快,带着一丝不满的语气重申了自己教皇的身份,这要远比国王来的尊贵。 晏殊通过翻译得知了格里高利七世的意思,微微皱眉道:“教皇在我大宋看来是得不到承认的,没有资格获得使团这般规格的接待,只有一国之主的身份才能和我大宋使团会晤,难道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为何大宋的使团从来都不前往罗马城吗?” 使者的翻译让格里高利七世微微呆滞,许久之后他才消化了这些信息,也就是说宋帝国并不承认自己教皇的尊贵身份,或者说他们就从来没有认为天主教是一个极为尊荣的存在。 这个王朝对宗教并不认同,同时宗教没有任何参政的权利。 格里高利七世把心中的想法对晏殊表达之后,得到的是晏殊的嘲讽:“我大宋并不禁止信教,无论是什么宗教都可以去信,但不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传播,更不可参与政事之中,皇帝就是天子,代天牧守天下,若是宗教中的诸神那般的高贵,置天子于何地?” 东西方之间就根本没有办法讨论信仰和宗教伦理问题,于是乎格里高利七世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但在这个时候晏殊面色古怪的看向格里高利七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道:“我大宋皇帝陛下有一封亲笔信让我当着你的面打开。” 格里高利七世有些诧异,难道大宋皇帝早就知道自己会和使团接触?这根本不可能!自己都是临时起意的。 但事实上晏殊本来是要在罗马城觐见教皇国的教皇的,但未曾想格里高利七世居然会对大宋的使团动手,也让他们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 充满好奇和期待的格里高利七世盯着晏殊打开信封,于是这个使者的表情便更加奇怪了。 在格里高利七世的催促之下,晏殊道:“我大宋皇帝陛下让我问你俩个问题!” 站在一边默默无语的约翰惊讶的抬起头,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向教皇提问,这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格里高利七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同时扶正了头上的高冠,捏了捏手中的权杖道:“使者请说。” 晏殊的神情更加古怪,看着眼前神色庄重的格里高利七世道:“陛下让我问你,上帝是否是万能的?” “当然是!上帝必定是万能的!《圣经》中说:上帝全知全能,且创造了人类!” 晏殊点了点头:“既然上帝是全知全能的,那他能否创造一个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 “当然…………额!” 格里高利七世抬手准备在胸口画下十字,但却突然卡住,他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无从作答。 随着晏殊的话音落下,场面极度尴尬,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错愕中的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即便是跟随在他身边的红衣使者也是一样。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却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对于东方来说这是一个简单的逻辑问题,而对于西方来说这是一个复杂的神学问题,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教廷的面前。 思考了许久之后,格里高利七世回答道:“上帝是三位一体的,是由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出现的,他们虽然是三位但也是一位,圣子创造一块他聚不起来的石头,圣父却能举起来,而同时圣父、圣子、圣灵又是一体的,所以圣子也等同于能够举起,由此可见上帝可以做到你说的这个问题。” 不愧是教廷的教皇,这个刁钻的逻辑问题居然被他用神学解决了,并且能够做到自圆其说。 晏殊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他的这种说法,而格里高利七世在长出了一口气后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这张纸条。 远在东方的宋帝国皇帝居然能够一眼便洞穿教廷中关于神的漏洞,这个东方帝王的智慧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 格里高利七世知道,《圣经》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绝对的话语,这些绝对的话语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漏洞。 这还不过是第一个问题,格里高利七世甚至开始担心第二个问题了,只要自己稍稍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出现极大的后果和影响。 第两千四百八十五章晏殊的策略 晏殊点了点头又很快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上帝创造了世界,为了管理创造出的世界又创造了人。 上帝为了管理人类又在人类当中选拔出了代言人。奇怪的是,上帝不是万能的么?为什么不能创造出一个全自动的、无须掌控的世界呢? 而神的代理必然是人类或者是由人类控制的某种东西。 可以看出,在天主教的教条中,发挥最大控制力的不是神,而是以神的名义下令的代理。他才是一个天主教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这也同时证明了上帝并非如同神学书中记叙般无所不能,否则无论上界下界皆不必管理,一切都自然能按照上帝意思运转。” 若是之前石头的逻辑悖论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那眼下这个问题简直是把格里高利七世逼上了死路! 认真听完大宋的翻译把话说完,格里高利七世便更加肯定东方宋帝国的皇帝是撒旦派来的恶魔,甚至他就是撒旦的化身! 这不再是简单的神学问题,也不是简单的逻辑问题,而是上升到了神学和逻辑学以及世俗之上的问题。 这不光是在询问神,还把神和代理人以及世俗联系了起来,这是在用神的本身来反对神! 这是亵渎!这是污蔑!这是无可解释的事情! 此时的约翰和红衣侍者都在掰着指头盘算这句话的意思,复杂的逻辑还联系着世俗,让人不断的推倒原本已经建立起来的信仰。 而事实上,这是所有一神教教义中的悖论,万能的神存在和世俗的复杂本身就是在否定了其万能的说法,当神是万能的时候,人的存在就是在推翻神的存在。 推而广之,神祇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当中。 这是赵祯对付一神教的利器,多神教便没有这个问题,各种各样的神各司其职,庇佑各种各样的人,把人和神在某种程度上联合起来,共同创造了美好的世界,但在一神教中,这样的说法根本行不通。 所以这个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以至于在后世某些教派依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这是对神的亵渎,同样也是无法作答的具体表现。 这种在后世都百世百爽的招数,用在当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在晏殊把第二个问题抛出之后,格里高利七世便彻底没有话说了。 瞧见他的沉默,晏殊便已经得到了回答,边上的约翰震惊的望着晏殊,他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用如此简单的话语便“终结”了人的信仰。 约翰自己也是信奉天主教的,但他发现听了晏殊转达大宋皇帝的问题后,他自己心中的信仰也开始动摇,甚至崩塌。 显然上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存在于人的脑海中,是人幻想出来的神,这也让他开始怀疑,耶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耶稣当然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是佛祖也是真实存在的,而道家的那些神仙也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他们被神化了而已。 晏殊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小尼克,这个男孩已经用崇拜的目光望向自己,但晏殊此时却有些内疚,毕竟他并非是在从根本上帮助他,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大秦国,而是为了让大宋在此处获得更多的利益。 “教皇国擅自挑衅大宋使团,并以刀兵相向,既然你是教皇国的教皇,天主教会的教宗,请你给大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便是对我大宋王朝的一次宣战!” 晏殊在突然之间把问题从上帝悖论上拉到了眼下的问题上,之前的问题不过是官家的对天主教的询问甚至是刁难罢了。 眼下晏殊说的才是真正的问题,一个牵挂着所有人的问题。 也让格里高利七世猛然想起,自己这么晚前来是为了像大宋使团表达歉意,而不是向大宋皇帝证明神的存在,在质问你之前先一步的质疑你,这恐怕就是东方帝国的外交手段吧?!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晏殊是突然想起了赵祯的密信才拿出来询问格里高利七世的,在他看来虽然对方是教皇国的皇帝,但他是下国皇帝,和大宋根本就不是平等的。 格里高利七世露出真诚的笑容和歉意道:“宋帝国的使者,其实一切都是误会,之前有谣言称宋帝国的使团劫掠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这让罗马城的教皇卫队格外紧张,因为使团会路过罗马城,所以卫队长大卫便擅自对使团进行了搜查,许多人都被这则谣言给欺骗了,所以信以为真!” 晏殊同样笑了笑,望着格里高利七世道:“难道连您这位教皇国的君主也被欺骗了?听说天主教的教宗乃是一位智者和圣人,怎么能不明察秋毫呢?” 格里高利七世无奈的说道:“当时我正在拉特朗大殿的藏书间观看史书,外面的事情并没与传到拉特朗大殿中,宫殿的侍者认为这不过是一起误会,很快就会让使团通行,所以并未回报。” 虽然是一个嫉妒牵强的理由,但晏殊不打算纠结其中的细节,这话显然是经不起揣摩的,但即便如此格里高利七世依旧说了出来,显然这是轮到自己讨价还价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许多:“无论是什么原因,教皇国以及罗马天主教教廷挑衅大宋的威严这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覆水难收,此事我大宋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想要怎样?” 红衣侍者的话被大宋使团的翻译迅速的解读出来,边上的格里高利七世愤怒的瞪着他一顿呵斥,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新的矛盾的。 既然已经屈尊前来,若是不能把问题解决好,那意义何在?难道是再来被侮辱一次的吗? “我大宋皇帝有常说一句话“什么时候开战你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战争我大宋说的算!”” 格里高利七世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显然大宋的使者是抓住了他们的短处,并且以此作为威胁,占据了有利地位。 第两千四百八十六章大宋的要求 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是复杂的,同时也是见不得人的,晏殊并没有当着约翰以及亨利四世的面和格里高利七世进行谈判,相反而是在不已经之间把大宋的强大展现出来。 这是一个直白的时代,强大的武力就是一切,何况大宋占据了道德的高点,是罗马人挑衅在先,侮辱了大宋的威严。 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黑头白身的地中海海鸥在徘徊,当然它们脚下却是一个个庞然大物,巨大的帆船停靠在海面上,黎明的阳光照射在船身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 这些巨大的海船如同神的座驾,就这样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缓缓摇曳。 宋帝国的海船巨大,这是神圣罗马帝国众所皆知的事情,但并不是谁都见过这样的巨大海船,当格里高利七世瞧见这些来自东方的庞然大物后,刷新了他的认知。 幼年时期格里高利七世曾经在父亲的手工作坊中长大,他曾经更为接触平凡的生活,见识过海边停靠着的海船。 但现在他看到的是华夏巨舰,这些来自东方的庞然大物把他惊呆了。 奇维塔韦基亚港已经变成了大宋使团的所有之地,格里高利七世可以在这里看到宋帝国的士兵,而这些士兵的身份也相当奇怪,他们不是宋帝国的正规军,而是商团的雇佣军。 但从他们的模样上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宋帝国的正规军,和使团的护卫没有什么区别。 港口附近的要塞被占据,而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让宋帝国的使团归还港口以及要塞,而接下来他看到了要塞中的大量武器装备,这些都是来自于宋帝国商团的。 一个商团便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格里高利七世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而真正让他恐惧,或是说彻底不打算和宋人对抗的则是大宋海船的威力。 一阵侧舷的火炮齐射,让格里高利七世见识到了什么是“上帝的力量”一座乱石岗就这样在宋军的炮火下化为平地,到处是碎石以及烟尘,而这个乱石岗的位置距离奇维塔韦基亚还有一段距离………… 这样的远程攻击能力已经超出了格里高利七世的认知,而这样的大宋船队完全有能力毁灭神圣罗马帝国任何的沿岸海港城镇。 难怪宋军有恃无恐,只要他们占据了奇维塔韦基亚港,那就不担心教廷的报复,甚至不担心神圣罗马帝国的报复。 这是一次强大的威胁,晏殊用“拳头”告诉格里高利七世什么是真正的强权。 而之前的谈判也就变成了一次宋帝国单方面提出要求的事情,这一次晏殊并没有让约翰以及小尼克参加,而是单独与格里高利七世商谈对大宋的“赔偿问题”。 这其实就是一次勒索,当然晏殊这是在合情合理的勒索,毕竟是大秦人失信在先,他也正好利用这次机会为大宋争取更多的利益。 其实相对于晏殊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并非是带着大秦国的皇帝离开,而是要抓住这次就会从大秦国或者说是教皇国得到最大的利益。 只要大秦国的皇帝在使团中就是安全的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而眼下这个机会却是难得的,稍纵即逝。 晏殊早已不是不懂变通的朝堂相公,这么多年来他知耻后勇,不断的学习赵祯的灵活,同时也学到了蔡伯俙见缝插针的机智。 在这次出使大秦的过程中,他更是把这种随机应变的水平发挥到了极致,敢于对罗马人开战,敢于下令士卒击杀来犯之敌,敢于在教皇国的教皇面前讨价还价。 这对原本老成持重的晏殊来说是一场极大的转变,人都是在不断学习和进步的,晏殊也不例外,他在大宋日新月异的改革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并且他发现若是跟不上改革的步伐,自己也会被淘汰掉。 这让原本重视学习的晏殊更加拼命学习,不断的提升自己。 而这么做终究是有回报的,他发现只要放弃了原本的保守思想,一切改变起来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随着岁数的增长,人心中的见识和智慧也越来越多,晏殊已经不再是那个“花间词人”,秀美词章的他,非但毫无柔美做派,相反堪称正气浩然的铁汉。 这样的人敢于认识自己的不足,也敢于改变自己,身上既然有短处,那就应该学习别人进行改变。 晏殊从中学到了精髓,他是一个精明人,只是受到许多的约束才把自己变得那么顽固,但他只是看起来顽固而已。 现在作为使团的正使,又遇到教皇亲自来“送人头”晏殊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一下眼下的机会。 而赵祯的书信也在无意之中帮助了晏殊,使得他在一开始便压制住了格里高利七世,而在此之后晏殊“乘胜追击”,以强大的舰队给了格里高利七世以“重创”,让他瞬间就丧失了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念头。 若是赵祯或是蔡伯俙看到眼前的晏殊,一定会被他的手段给惊呆,这还是他们认为的那个老实本分,绝不逾矩的晏殊吗? 但现在的晏殊却在和格里高利七世进行谈判,一场关乎大宋长久利益的谈判。 格里高利七世无疑是希望大宋不要搀和到神圣罗马帝国教权和皇权的争夺之中,但这一点晏殊说的不算。 “我大宋皇帝陛下和贵国皇帝之间的约定只有陛下才能做决定,我虽然是大宋的相公,但无法做到干涉陛下决定的程度。” “那还请大宋皇帝对我的冒犯既往不咎,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我院尽量满足贵国的要求。” 晏殊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道:“无非两点,第一保障我大宋的商队安全,这是原本和贵国陛下达成的协议!” “毫无问题!上帝可以作证,从今往后教皇国内……不,只要收到教廷影响的神圣罗马帝国诸侯国都不会侵犯宋帝国以及其商贾的利益!” 晏殊点了点头:“第二,这座港口要作为我大宋的港口!”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座港口变成宋帝国的港口?!你这是在从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国的土地上劫掠领土!” 格里高利七世这下有些坐不住了,奇维塔韦基亚港是距离罗马城最近的港口,也是最为繁荣的港口,若是失去这座港口罗马城将会损失很多利益。 第两千四百八十七章大宋的飞地 晏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边上的翻译小心的看着晏殊,低声道:“晏相公,这罗马教皇的意思是暂时借给大宋可以,但不能承认这港口属于大宋。” 晏殊摇了摇头:“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大宋就要这片土地,这座港口不是大宋必须得到的东西,但却是他必须给的,是他在向大宋赔罪!” 这个要求对与大宋来说并不过分,一个强大帝国的使团遭受袭击,足以发动一场灭国之战,虽然大宋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并不意味着无法进行战争。 只要战争的利益足够大,对大宋的挑衅足够严重,大宋还是很有可能发动战争的。 事到如今,格里高利七世已经没有过多的选择,但他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毕竟这座港口对于罗马城甚至整个教皇国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可否用别处赔罪,奇维塔韦基亚港对于罗马来说十分重要,还请使者换一个地方。” 晏殊随即否定了格里高利七世的提议:“这不是能够讨价还价的,这是你们的态度也是在向大宋赔罪,岂能你说换就换?” 晏殊已经把话说的相当强硬了,这就是逼得格里高利七世没有选择,眼下若是和宋帝国彻底闹翻,很有可能就会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重新站稳脚跟。 没有选择的格里高利七世只能通过妥协来解决问题,奇维塔韦基亚港虽然对罗马城来说极为重要,但对于格里高利七世来说却没有眼下的危机重要。 可以说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而大宋的使者已经让他见识到了宋帝国的强大,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宋帝国抗衡,甚至会被宋帝国借助这件事情来刻意刁难,甚至是进攻。 宋帝国的战力强大世人皆知,晏殊简单话语中透露出不可改变的力量,这是绝对的力量,也是压迫格里高利七世的力量。 最终格里高利七世还是同意你晏殊的提议,把奇维塔韦基亚港作为赔礼送给了大宋,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最后居然真的成功了,晏殊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暗自惊讶。 事实上这座港口对于罗马城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于交通运输以及收税,而港口中最多的商船就是来自于大宋的商船,所以他们收取的税收也是大宋的商贾的税收。 而现在港口被宋人占据,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格里高利七世看来,这里毕竟只是一个港口而已,和奇维塔韦基亚港类似的港口教皇国中还有好几个。 唯一的麻烦就是把收税的地点定在了罗马城而不是这美丽的奇维塔韦基亚港。 大量的货物被运送到了这里,这里的繁荣也不弱于罗马城,而宋人在拿下这个港口后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四周的土地也就那么大,并且除了小镇之外大多是无用的荒地,即便是给了宋帝国格里高利七世也不觉得心疼。 税收照样可以在罗马城中进行,该收的钱一个字也不会少,但他忘了一点,大宋也是要收税的,只不过在西方大宋一直没有土地而已。 而这小小的奇维塔韦基亚港就是一块基石,小镇虽然不大,但四周的土地相当多,虽然荒芜但却并非不能修建城池! 并且有着一些靠海的悬崖和小山,这样的地形在晏殊看来简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以大宋的建造能力,这里只要是大宋的土地就会很快变成另一副模样。 格里高利七世在羊皮纸上写下的他的旨意,这是教皇颁布的法令,即刻生效,教皇国的人没有人能够违背。 拿到了这份法令,晏殊变要客气的多,对待格里高利七世一行也是尽显大宋的礼仪,当然也表达了宋帝国皇帝的敬意,只不过这敬意在格里高利七世眼中实在是有些不算数的。 “我想知道贵国皇帝陛下为何要帮助亨利四世,他还是个孩子,难以担当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大任!而这也是罗马帝国皇权与教权之间的争斗,宋帝国的皇帝应该能够看得很清楚!” 晏殊笑了笑:“我大宋帮助大秦不过是因为两国之间皇帝交好罢了,而且正朔王朝我大宋岂能不承认?你虽然是教皇,但也是大秦的诸侯,作为诸侯和皇帝争夺权力,这在我大宋看来就是欺君罔上!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错的。” “但东方和西方并不一样,宋帝国是宋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是神圣罗马帝国!” 从翻译极快的语速中晏殊就知道格里高利七世有多么的着急,他真的担心大宋会全面的帮助大秦的皇帝,但事实上已晏殊对官家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官家从一开始就没有帮助大秦的打算,虽然晏殊不知道官家的手段,但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肯定,官家的想法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在这次大秦国的动荡中为大宋尽量的获得好处。 “你说的很对,所以大宋并不会参与到大秦国的皇权和教权的争夺中,这是你们的事情,但这个孩子我必须带走,并且未来还会把他送回来。” 格里高利七世对着翻译一阵耳语,之后翻译的神色颇为震惊,小声的开口道:“不知道宋帝国需要什么样的条件能够让这孩子永远也不会回到这里?” 晏殊心中感叹格里高利七世的精明,也感叹他的脸厚心黑,这样的话居然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实在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 “宋人注重诚信,所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我大宋也不会威胁到教权,这一点你也放心便是,至于之后大秦国的皇权和教权谁更强大,这些都要你们自己各显神通,大宋尊敬强者,而历史只会记住强者,无论最后胜利的是谁,大宋都会和他继续做生意,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格里高利七世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这位大宋使者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们并不想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只是会继续和胜利者做生意。 而眼下这个孩子是无法带走了,但他在宋帝国的手中比在自己手中要更好,因为这样就能让宋帝国置身事外。 第两千四百九十章赵祯的骗局 格里高利七世在离开的时候有些纳闷,他不明白宋帝国一面口口声声的说不愿参与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和教权的争夺中,另一面又在帮助亨利三世的同时又在给自己行了方便。 谁说付出了一个奇维塔韦基亚港的代价,但毕竟化解了教皇国和宋帝国之间的危机,让两国之间再次平静下来。 这样的帮助虽说看不见,但却是极为有用的,有些人虽然不能成事,但只要他不在关键时候捣乱,那就是感谢上帝了! 格里高利七世在心中已经有了取舍和定夺,想让大宋想要通过这场利益交换来获得最大利益,这并没有什么,只要罗马教廷能够在这场皇权与教权的争夺中获胜,那对于他来说付出再多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神圣罗马帝国一旦成为****的国家,那教廷就是最高的统治者,神将会统治这个国度。 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格里高利七世依旧能够从晏殊那里获得好处,显然宋帝国会忘记这件发生在罗马城中的挑衅,毕竟最终胜利的人是他们而不是罗马城中的教皇卫队。 当然这场秘密交易的背后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地方,比如晏殊并未说过大宋会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宋帝国的皇帝之所以要帮助年幼的亨利四世也是因为他和亨利三世之间的关系。 格里高利七世坐在马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奇维塔韦基亚缓缓的放下了窗帘,也许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宋帝国的皇帝根本就没有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的打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但在他本人看来却有着极高的可能性。 其实这一切的答案也只有赵祯本人清楚,即便是晏殊这位大宋的使节也不明白赵祯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过现在大宋已经获得了奇维塔韦基亚的控制权,大宋的使团第一时间对当地百姓宣布大宋对这里土地的拥有权,并且向当地的官员出示了教皇的法令。 在教皇国,交换的法令高于一切,同时也代表了神的旨意,于是这些被赶走又被大宋使团找回来的官员开始收拾东西走人了。 晏殊清楚一点,只要是大宋的土地,就应该按照大宋的律法治下,这里虽然有着外族人,但并不妨碍在这里实行大宋的律法。 在晏殊看来,大宋的律法是极为先进的,要远远超过了大秦国的法律。 可惜此次前来并没有带着随同的文官,从一开始晏殊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从而尽可能的多带了些武职官员。 把这里的管理交给武职晏殊不放心,但同时这里还少不了武装力量,本打算把士兵们留下来的他最后还是带着这些出生入死的人离开了,当时带着人家前来说好了是护送使团,最后把这些禁军将士留下来于情于理不和。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商团暂时对这里进行管理,当然晏殊也是心有顾虑的,可他并没有多余的选择。 而在商团得知了这一事情后,他们同样不愿意官吏这里,虽然奇维塔韦基亚这座港口小镇成为大宋的疆土他们很高兴,但高兴归高兴,可他们不愿搀和到其中啊! 原本他们只需要做买卖便好,一进一出,钱货两清,可现在晏相公把这里的诸多事物交给他们,实在是有些难办了。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晏殊的指派,但千叮咛万嘱咐,期望晏殊回朝之后尽快派遣官员前来。 其实谁都知道,这片大宋的飞地虽然繁荣富饶,但毕竟离家太远,谁愿意到这里来管理外族百姓? 汉家百姓怕是不会愿意迁徙到这么远的地方,大宋的商团几乎都是聪明人,若是没有一定的头脑上哪能把大宋的货物卖出高价去? 他们是第一个看到其中弊端的人,但他们毕竟不是官员,想法也是局限在商贾之道上,这里很快就会迎来改变,尤其是在赵祯得到这个消息后。 在大宋庞大的海船上,亨利四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巨大的桅杆上是最为先进的三角帆,在熟练的水手操作下不断的变换方向。 晏殊站在甲板上,瞧见小尼克好奇的模样随手把刚刚打开的玻璃罐头递给了他道:“吃些柑橘吧,在海上最怕的便是吃不得这些水果,时间长了牙齿会掉落。” 约翰把话复述给了小尼克,他有些惊奇的看着手中的玻璃罐头,玻璃在神圣罗马帝国是较为珍贵的存在,即便是父亲也因有一个玻璃镜而常常向别人炫耀。 但现在这玻璃瓶就被宋人当作器具使用,透明的玻璃瓶中装着的是漂浮在水中的柑橘,打开之后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用约翰递过来的汤匙挖上一点,味道甜美极了! 糖水包裹着的柑橘在口中散发着酸甜的味道,尤其是其中的汁水让人难以忘记,小尼克忍不住快速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再那么恐惧和孤单了。 吃了一半后,他便用木塞再次塞上,而约翰告诉他可以随便享用,这样的玻璃罐头船上还有很多,但小尼克却说:“晏相公曾说过,上位者更需自律,若是连自己的嘴巴都控制不住,如何掌控子民?” 约翰感叹的点了点头道:“您说的很对陛下,这世上极少有人能做到你说的这样,所以失败者居多,而来自东方的智慧会为您指明道路。” 对于东方小尼克不再是那么的恐惧,甚至有些向往,他要在东方学习智慧,在东方成为一个合格的学生,把那里的智慧学到自己的身上。 父亲当初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他已经适应了海船的颠簸,而很快他也将适应东方的生活。 晏殊在听到翻译把话告诉自己后微微叹息,这个孩子是个勤学之人,也是可教之才,只可惜他是大秦国的君主,那便注定要和大宋有所冲突,自己能教他的也只有做人的道理,而治国,唯有向官家求学。 至于官家能否倾囊相授………………晏殊想都不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两千四百九十一章在神都 小尼克已经习惯了在船上生活,但很快他也抵达了陆地,只不过这里并不是送帝国的土地,而是踏上了塞尔柱人的土地。 晏殊的策略很简单,从塞尔柱人的土地沿着丝绸之路千万大宋最西面的关隘铁门关,这虽然不是最安全的,但却是最近的路径。 海上同样也存在着危险,谁知道在漫长的航行中会不会遇到强大的风暴?虽然大宋的航海技术已经相当先进,但每年依旧有着不少船只在海上出事。 相比之下已经接到了大秦皇帝的使团队伍当然还是选择走陆路较为稳妥,晏殊就是基于这一点才选择从塞尔柱穿过返回大宋的。 约翰在这一路上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他对西方的了解要远超只是在文卷中了解这里的晏殊,当然也是他极力推荐从塞尔柱返回大宋。 谁也不会相当大宋的师团会带着大秦的皇帝穿越敌国,最近这段时间神圣罗马组织的十字军正在不断侵略塞尔柱的土地,双方之间爆发的冲突也不算小。 当然,十字军的东征并没有影响到塞尔柱的大局,只是在边患不断的同时不断的进行消耗战,但即便如此,双方之间的贸易也还没有中断。 就在晏殊率领师团踏上塞尔柱的土地时,赵祯也抵达了神都城,再次回到大宋的国都,赵祯的心中已经非常平静。 事实上许多事情已经让赵旭给处理好了,赵祯回到了神都城并没有接受热烈的迎接,而是收起皇驾换上便装悄悄的进入了城门。 至于西征的荣誉应该留给狄青以及他率领的上四军将士们,皇帝哪有和将军抢战功的?荣耀可不单单属于他赵祯,还有参与西征的全体将士。 赵祯在这件事情上很较真,无论是三才还是蔡伯希都劝不动赵祯,他们也知道,官家最不喜的便是这种场面,但在他们看来这是属于帝王的荣耀和威严。 回到神都,赵祯明显感觉到这里和东京城的不同,大抵是天子脚下,百姓们的生活充满着热闹的同时,也充满了积极和高傲。 神都城已经正式开始分治了,这在大宋还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所谓的分治就是内城外城分开治理,无论是税收还是其他的制度和内城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进步的表现,内城和外城的实际情况也不一样,分治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只不过律法还是一样的,所谓的分治只是在治安环境上的不同。 内城更为安静一些,当然也是富人聚集的地方,这里的宅院大多高大,是典型的高门大户之家,而外城虽然也是有不少的大户人家,但身份和地位却不同。 即便是东城壕们受到赵祯致命的打击,但东城依旧是盘桓了大量的勋贵之家,这些勋贵之家已经比之前要老实本分许多,基本上就是小心翼翼的做着仅剩下不多的生意。 没错,东城壕们虽然垮了,但他们并没与彻底消失,相反几乎全都保存了下来,除了几个较为顽固的家族外,其他人早已作鸟兽散。 都是开过的勋贵,要不然就是根深蒂固的后起之秀,这样的勋贵之家很难彻底覆灭,他们可能夹着尾巴做人,也有可能小心翼翼低调的不像话,但他们绝不可能彻底消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说的他们,想要彻底毁灭他们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整个天家就被毁灭了一半。 毕竟这些勋贵之家和天家在某些方面是一体的,荣辱与共的,若是勋贵彻底消失,大宋的统治也就要开始动荡的。 赵祯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不断的降低勋贵对朝廷的影响和干扰,但最后也没有彻底逐出勋贵的存在,不是他不能,而是不敢。 的确,向来无所顾忌的赵祯害怕了,当他发现勋贵已经渗透到大宋的统治阶层之后也就开始不安了起来,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消灭大宋所有的勋贵。 因为大宋说到底还是在封建时代之中,这个时代注定就是皇帝和勋贵的统治之下,皇帝需要得到支持,其中不光有朝臣的支持,还要有勋贵的支持。 所有赵祯不断的改革,不断的加强教育和科举,不断的培养新生力量,这也是在不断的削弱勋贵的权利。 赵祯知道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了,但他相信赵旭可以做到,而且眼下的这一切表明赵旭做的很好。 内外分治是最好的手段,外城的百姓严格治理自然不用说,但内外城的环境却不一样,内城同样需要严格治理,毕竟他们更加靠近皇宫,更加靠近权力中心。 而勋贵之家的特殊身份,使得一般官员难以管束,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权柄较大的衙门进行管束,比如大理寺。 没错,赵旭把内城的治安和刑侦诉讼等事交给了大理寺来做,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长官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身份自然高贵,并且大理寺便是大宋的最高审理机构,更具有权威性。 已大理寺负责内城的治安,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即便是内城的勋贵之家也不敢轻易放肆,这也是他们在内城之中老实本分的原因之一。 不用说赵祯都知道这是出自赵旭的手笔,能把事情做的如此巧妙还不让别人多心,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从一进城开始,赵祯就能明显感觉到赵旭施政的手段和能力,神都城乃是大宋的中心,神都城的变化也代表了大宋的变化。 一路上越是接近神都城,这种变化就越明显,地方的官员居然开始出现自查自省的了,这是之前大宋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事情。 至于神都城,自然是更加井井有条,这是一种并非直观的改变,但却无处不在,街道更加整洁,百姓更加有序,人们更加有礼,差人更加尽心。 这就是大宋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改变,仿佛一切都是在不断的变好,而不是像原先一样,处处都隐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黑暗中潜行。 第两千四百九十二章炙肉小店 赵祯穿着便装在神都城中行走,没有人能认出一身常服的赵祯,宽大的燕居服穿在赵祯的身上就让他如同一个读书人一般。 这样的人在神都城中比比皆是,当然赵祯身上自带的一种上位者气势,这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不过这样的人在神都城中也是常见的,尤其是在内城更是多得很,南门大街照办了东京城的风格,在这繁荣的集市当中,“在这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在这里钱是硬通货,你的身份也会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赵祯漫步在这里,身边时各种各样的人,叫卖的商贩,街边揽客的伙计,四周逛街的行人,等等这一切让他觉得极有安全感。 现在的他不再是大宋的皇帝,不再是皇宫中的统治者,也不是御座上手握天下权柄的天子,而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 赵祯对于这个身份有为的重视,他曾经数次对赵旭说过“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是朕的儿子,再然后才是大宋的天子!” 因为赵祯知道,作为皇帝很容易把自己变成“神”这不光是在膨胀,而是在脱离自我,一旦皇帝有了这样的想法,那这个王朝就差不多走上末路了。 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已经习惯了官家的“微服私访”,他们跟随官家多年这神都城他们也跟着官家逛了多年。 可以说他们同样也见证了神都城中的变化,只不过这些在他们看来太正常不过,大宋的生活早就变好了,这样一来神都城自然也就繁荣的厉害。 宽阔的街道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扩建,边上的店铺仿佛隔几天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似得,这段时间跟随官家在外,回来一看南门大街上的店铺又有极大的改变。 而赵祯唯独中意的便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这是一间开设在繁华酒楼中的小小脚店,说实话这脚店在南门大街上格外扎眼,不是因为他的奢华,而是因为简陋,甚至有些破败不堪。 招牌已经被风雨琢蚀的看不见名字,因为上面仅剩下的一个炙字,老主顾都叫这里炙肉老店。 虽然店面已经破败不堪,但里面却是收拾的相当干净,一对老夫妻在其中忙活,待有人来了便露出邻家叔婶的表情热情的招呼。 三才清楚的记得原先他随官家来的时候这里还是这对老夫妻亲自下厨,现在已经换了人,但味道却是比以前更好了。 炙肉便是烤肉,店中还提供小碗米饭,以及大小米水饭,茶水饭等等,图的就是一个解腻清爽。 赵祯进入店中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笑着对老人道:“老丈,来一份炙肉,再来一份炙皮!” 老人瞧了瞧赵祯的脸惊讶道:“吓!这不是赵掌柜的吗?最近又去何处做了生意?可还赚了?四郎!赵掌柜的来了,快些准备一份炙肉和一份炙皮!外加上两份茶水饭和绿菜!” 四周人听了这话便知晓是这店中的老主顾来了,只要是老主顾一来,这对老夫妻的声音便会显得格外热情。 边上的老婆子挥手打了一下老人的肩膀道:“又胡沁!着眼便能瞧出赵掌柜是发了财的,这还用问?赵掌柜咱们家小店多亏您照应,这才生意越来越好,这顿饭便算是老身请的了,敞开了吃便是,万万不敢客气。” 赵祯笑了笑点头道:“在西面发了笔小财,刚刚回了神都城,这不家都没回便向来祭这五脏庙了,你们家的炙肉我是思念的紧啊!” 老头拍了拍腿道:“我说什么来着?西面的吐蕃人定然不是我大宋的对手,这般的挑衅当真是螳臂挡车啊!只要是西去的客商就没有不赚大钱的,早知晓我也去西面做生意去了。” 随着老人的话四周的食客开始起哄:“老刘头你就别想这种好事了,你去西面作甚?难道是去买炙肉?那里的人可不缺炙肉嘞!” 老人笑道:“老汉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诸位还当真了?” 蔡伯俙和三才两人无声的笑了笑,官家确实是在西北做了一趟生意,只不过这个生意有些大,大到让吐蕃人把国家都给赔了上去。 烧烤这东西就是要趁热吃,一个小火炉被端了上来,上面是一块铁网,火苗就在下面微微的炙烤,而上面铺着了一层考得差不多的炙肉。 而炙皮其实就是猪肉和鸡肉上面的皮,这些富含丰富胶原蛋白的食物一旦经过火的炙烤,味道便会快速的在口腔中扩散,并且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赵祯就是这样在店中吃上瘾的,这店铺能够在南门大街上开下去,最秘密的地方就在于炙肉的方法,即便是赵祯当初想要花钱买下人家也不卖,最后反倒是成为了这家店铺的老主顾。 小小的店铺中百无禁忌,除了诋毁大宋和天家外,其他的话几乎可以畅所欲言,当初这里来的最多的便是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当然也有格物院军武院的学生。 学子多了观点自然就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话题,各种各样的态度和语言让这小小的店铺生动起来。 这里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血气方刚的学子们讨论学说的地方,当然议论时政的也不在少数。 政策的好坏,官员的好坏,这些原本可以算得上禁忌的东西在这里被畅所欲言,学子们各抒己见的样子让这对老夫妻极为开心。 味道又好,有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久而久之这里的生意也就变得更好了,赵祯喜欢来这里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来自于这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其中有不少人让赵祯印象深刻。 而近日他来这店铺之中也是为了听听学子们又有什么新的意见了,尤其是这段时间赵旭总揽大政,学子们对他的看法又是如何的,对他处理朝政的水平如何评价的。 不要小看这些年轻人,他们是社会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未来发展的东西,他们年轻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也最不怕“死”,几乎什么话都敢说。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求真,没人会撒谎,除非你能保证自己的谎言从来都不会被人揭穿……………… 第两千四百九十三章三才的哭泣 赵祯坐在小小的脚店之中,享受着“油腻”的美食,这些东西在宫中是难以吃到的,并且在皇后眼中,这些就相当于是“垃圾食品”。 一串被酱透了的的鸡皮在炭火的炙烤下不断的滴下油水,只需要一点孜然和辣椒就能让人享受它的美味。 蔡伯俙知道官家若是回宫怕是难以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接受朝臣们的迎接,和百姓们的欢呼,把这一切留给了出征的将士。 赵祯吃的痛快之后,便从炙肉的脚店中离开,蔡伯俙和三才两人同样吃的不错,但可惜的是这店家不愿把秘方卖给蔡伯俙,这让他稍稍有些可惜。 三才瞧见蔡伯俙的模样后取笑道:“这是人家留着传家的东西,可是千金难换,瞧瞧人家这模样像是缺钱的吗?别看这脚店小,可地段乃是一等一的好!虽说铺面有些旧了,可真当人家不知道?便是故意这般留下的,要的就是这老店的模样。” 赵祯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你以为这里都是什么人来的地方?别说是一般的百姓学子,便是相公们也常常出入这脚店,听说韩琦最喜这家店铺中的炙牛肉,百吃不厌谓之“火旋肉”,常常带着公衙的后学晚辈前来。” 瞧见蔡伯俙的惊讶的模样,赵祯并没有说什么,对于他来说就是大宋最明显的转变,人们开始习惯一种平等自由的环境,人们之间的地位高低在许多时候不再是那么不可逾越。 这是一个封建时代,封建时代中贵族的统治就是一切,这样的统治当然是有效的,千百年的运行说明了这一点,但同样这样的统治也是存在致命缺陷的。 那就是无法去旧纳新,大宋全面的贯彻和实行科举制度在某种程度上打击了贵族统治,但说到底并没有使得贵族统治消失。 旧的权贵正在逝去,而新的权贵正在出现,官宦之家的人有着更好的未来,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而衙内一词也越来越多。 但赵祯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即便是在千年之后的后世,这样的问题依旧存在,只不过在那个时代监管的力度更大,腐败的成本更高。 赵祯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许多事情,为大宋争夺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以及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力量,而精神文明建设已经被他开始向前推进。 一个国家的改变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情,而对于赵祯来说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还不止一件。 在神都城的皇宫中,赵祯看着边上的三才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还是第一次瞧见三才哭泣,模样实在是悲痛和凄惨,只不过对于赵祯来说这样的画面并不能让赵祯放弃自己的决定。 从地上捡起被三才甩掉在地的毛笔,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御座上,绢纸上之前的墨迹已经干了,三才在地上也停止了哭泣。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哭的还像个孩子,成何体统?你可是早已成家的人,孩子都已经大了,有了孙子,难道不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再说了朕又没把你赶走,你还是朕的都都知。” “陛下春秋鼎盛,何必如此着急传位太子?” 赵祯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朕之前已经和你说过许多次了,大势所趋利国利民,朕若是不做,那后人便更加难做,你觉得朕的胆子大还是别人的胆子大?” 三才颇为无奈的坐在地上就是不起身:“官家的胆子是天下最大的,没人能比得上您的魄力。” 赵祯点头道:“便是如此,连朕这般的胆量都不敢做出的决定,没人能做的出,或是说没有皇帝能够做到。” 三才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官家,虽然官家大多数的时候都很温和,但只有他知道在这温和之下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强。 到了这里三才气馁:“官家,这么大的事情您刚刚回宫便要下旨,是否太过草率,后宫的诸位娘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赵祯长叹一声道:“她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朕会何时传位与旭儿,朕就是不想让所有人准备,权利的过度必定会产生各种影响,有好有坏,当然也会让人有准备应对冲击等等,甚至是连蔡记都不能例外。” 三才震惊的盯着赵祯,他没想到以官家和蔡伯俙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如此防备他,的确大宋的皇帝换了,必定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动荡,这些势力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存在于大宋。 即便是蔡记也不能例外,而蔡伯俙这个大宋的驸马外戚,曾经的蔡记大掌柜也应该和蔡记有所联系才是。 官家看似是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但却是官家深思熟虑的结果,即便是自己都如此惊愕,其他人怕是更不会想到吧? 想到这里三才也不再是那般的“小家子气”相反他是完全了解了赵祯的内心想法,突如其来的皇权变动一定会引起一些动荡,但在这样的动荡中也会暴露出不安定的因素,如此一来便可进行迅速过度! “官家是打算利用这次传位?” 赵祯指了指三才笑道:“你这杀才还算不傻,朕打算利用这次机会,把那些善于结党营私以及不断巩固自己权利和地位的人挖出来,朕的退位以及旭儿的继位一定会让他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而到时候旭儿便能看清楚谁才是朝堂之上的魑魅魍魉!” 赵祯在绢纸上写下了旨意,待吹干墨迹之后轻轻的合上交给了三才,这为他在宫中最相信的人。 传位太子这件事波及甚广,赵祯现在谁都不打算相信,只有两个人自己可以彻底相信,一个是作为自己多年贴身内侍的三才,一个便是身为太子的赵旭。 这是父子两的一次“合作”,大宋的皇家和其他王朝的家族不一样,在赵旭还小的时候赵祯就和他建立了无与伦比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也是赵祯敢于这么做的重要原因,可以说赵祯父子二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联合,赵祯这么多年早已放心的把朝政交给赵旭处理了。 而朝堂上下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即便是权利在这个时候进行过度,也是最为平稳的。 第两千四百九十四章大宋的“盟友” 赵祯从未想过要一直把持大宋的权柄直到死去,他辅助赵旭登基称帝何尝不是在帮助自己摆脱牢笼? 赵祯的眼光早已不再局限于大宋,相反他看的更远,他是基于整个世界的大环境来发现问题。 大宋现在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甚至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大国,而作为超级大国,就要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之前的汉家思想较为保守,无论是强汉还是盛唐,在影响力方面还只是停留在了对周边国家的影响,甚至是产生了一种“天朝上国不屑于蛮夷计较”的想法。 但在赵祯看来就是大错特错,越是强大的国家越要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当然应该产生积极和有力的影响,而这些积极影响都是对大宋来说的。 至于对待别的王朝是否是积极影响就说不定了,赵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只有附和所有人的利益才算是最终利益,而别国的争端出现,也必定会给大宋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赵祯在放下笔墨之后,三才便接过,往常都会由专司的宦官把旨意传递给中枢,但这一次三才决定自己亲自走一遭。 而在三才走后,赵祯却看到了来自遥远西方使团的报告,晏殊已经率领队伍抵达港口了,按照时间推算,不出意外他已经接到了年幼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 使团在上岸刚刚上岸的时候就已经命人把消息传递回来,在这个时代如此遥远的信息传递需要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对于神圣罗马帝国,赵祯是不想过多的干涉,但现在正处于神圣罗马帝国和天主教廷的对抗时期,若是在这个关键节点自己不搀和进去,以后想要涉足其中怕是会更加困难。 赵祯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帮助亨利三世其实就是为了让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和教权的冲突更进一步。 同时也能给塞尔柱王朝释放一点压力,这看似说不通的事情却有着赵祯身为大宋君王的自己考量。 神圣罗马帝国无疑是强大的,帝国虽然改朝换代数次,但却有着近千年的历史,若不是那个西方的“矮子”最后自己想当皇帝,勒令弗朗茨二世放弃神圣罗马皇帝尊号,仅保留奥地利帝国皇帝称号,神圣罗马帝国还会存在更久。 对于西方赵祯其实并没有好感,曾经在后世见识过西方的厚颜无耻,也见识过他们的强盗逻辑,更多的是瞧见他们对华夏的抹黑和侮辱。 所以从一开始赵祯对西方世界就没有好感,无论是哪个西方国家都一样。 当然现在也不是神圣罗马帝国一家独大,同样这个帝国还保留着分封制,这在赵祯看来才是最“完美”的地方。 这样的制度让神圣罗马帝国的统一性和团结性大打折扣,分封制最容易的便是各个击破,结成统一战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塞尔柱帝国并不畏惧神圣罗马帝国的原因,而神圣罗马帝国所谓的十字军东征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于拜占庭帝国。 当然不可否认他们还要夺回自己的圣地耶路撒冷,这片原本被阿巴斯王朝占领的土地随着它的衰落而回到了以犹太人的手中。 西方乱局已现,赵祯若是不能把握机会实在是错失良机,在战争之中,贸易便成为了各方最为需要的东西。 大宋的许多东西都成为了一种必需品,而塞尔驻帝国占据了贸易通道上的必经之路,图格鲁克还没有愚蠢到把神圣罗马帝国逼急了的程度,所以大宋的商队可以不断的过往塞尔柱帝国。 但这样也成为了塞尔柱帝国的“摇钱树”他们需要的就是大宋的商队,商队越多他们收到的税收便越多。 而即便是失去的土地依旧是无关痛痒的一件事,毕竟那些土地大多不是塞尔柱帝国的重镇,只不过是原本阿巴斯王朝遗留下的土地而已。 根本就没有伤害到塞尔柱帝国的中心,而真正让图格鲁克担心的是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的全面战争,无论怎么看身处东方的宋帝国都是西方人的支持者。 何况之前塞尔柱和宋帝国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虽然塞尔柱的损失并不大,但音响相当的大,那一战强大的塞尔柱骑兵被撵到了瀚海之后。 从此对待宋帝国的商队便不再那么横征暴敛,又在十字军的不断进攻下更不敢轻举妄动,图格鲁克知道赵祯就是一匹“饿狼”。 虽然眼下对塞尔柱没有敌意,可一旦塞尔柱和神圣罗马帝国打起来,这个处于自己身后的帝国很可能就会发动致命的一击。 图格鲁克可不愿意被神圣罗马帝国和宋帝国瓜分自己的塞尔柱,他们是突厥人的后裔,是强者的后裔。 神圣罗马帝国,塞尔柱帝国,宋帝国,这是当今世界上的三个庞然大物,而三个帝国的之间的命运也关系到了整个世界。 只可惜,唯一了解一切的人只有大宋的皇帝赵祯,赵祯早就看到了未来,也早就开始了他的部属,在宋军占据了铁门关之后,拿下了整个西域之后,赵祯就在浩瀚的沙漠之后窥伺西方世界了。 大量的商贾往来于这三个国家,也往来于亚非欧三座大陆,大宋的“盟友”以色列王国也在帮助大宋收集情报。 要知道在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的夹缝中生存,没有一个帝国作为靠山和帮手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大宋就成为了以色列王国的“盟友”,犹太人通过行商很容易的就能收集到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的情报,也清楚眼下的局势。 犹太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他们从中看到了生机,并且准确的把消息传递到了大宋。 再加上大宋商贾不断传回来的消息,以及黑手的打探,这俩个帝国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秘密能够隐瞒得住。 要知道大宋的黑手几乎已经完全伪装成了商人,因为大宋的商人无论到了何处都会受到欢迎,而他们出手阔绰之下,许多消息和秘闻都会源源不断的汇集。 第两千四百九十五章华庭饮宴 三才已经带着旨意到了中枢,那里是大宋相公们的所在地,而在第一时间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的相公就能看到赵祯的这份旨意,接着便会是六部的相公们毕竟他们也在中枢坐堂。 中枢之所以叫做中枢,实在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大宋的所有政治精英,同时也是主管大宋日常政治的最关键所在。 无论是赵祯的旨意还是赵旭的钧旨,都要先一步传达到中枢才能继续向下。 这里是大宋的权力中心,之前即便是赵祯这位大宋官家也要在中枢院同大宋的相公们一起办公。 一间四面透亮的巨大厅堂就在中枢的一角,但这里可不是中枢院官员办公的地方,而是一处休憩之地,这里其实是一座景致相当不错的亭子,而四周则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飞檐翘起,流水汤汤,一座小山上甚至有人造的瀑布流下,说不出的雅致。 这里也是相公们齐聚放松的饮宴之地,蔡伯俙就在这里,而他的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宋的宰执相公范仲淹。 轻轻的拿起洁白的云子落在蔡伯俙“大龙”的中间,范仲淹含笑道:“大龙以绞,回天乏术!” 蔡伯俙投子认输道,但却负气道:“范相公何必寻我手谈,这不是寻我难堪吗!韩琦韩相公便是这方圆之间的大家,范相公何不寻他?” “前日里欧阳永叔在这华庭中饮宴,做了一首《醉翁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老夫今日寻你,自然也不在这棋局之中,何况你执子之前便以然心乱,岂能不输?” 蔡伯俙惊讶的抬头望着范仲淹:“范相公看出来了?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范仲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端起茶水微微一抿,他早就看出蔡伯俙今日有事找他,但又犹豫不决,这才用围棋引路,让他把话说出来。 “官家今日回宫,景番担心有大事发生!” 范仲淹捏着茶杯的手稍稍一抖,连蔡伯俙这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说有大事发生,那事情必然小不了。 眼下外患以除,大宋的四周海晏河清,唯一的大事便可能是朝堂之中的,这让范仲淹想起了之前在朝堂之中的传言。 蔡伯俙瞧见了范仲淹的紧张,微微苦笑道:“范相公怕是已经猜到,官家以有传位太子之意,恐怕时日无多便要传位太子了。” 范仲淹僵硬的点了点头:“这也在老夫的意料之中,官家西征之前便有此意,本打算把西征之事交由太子,以获军功,但最后官家还是亲自去了高原西征吐蕃。官家何时与你说的?” 蔡伯俙叹道:“在回朝的路上便以说了,官家悄然归朝,诸位相公和朝臣们只迎到了狄帅的归朝大军,而未迎到官家,可见官家便是要低调行事。” 范仲淹忽然脸色变了变道:“官家之前回宫可有异样?” 蔡伯俙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摆手道:“官家身体康健,未曾有恙!” 这话让范仲淹长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便是官家身体不豫,如此一来传位太子便是需要早早定夺的事情,眼下官家身体康健便无需这般的担心了。 脚步声响起,渐渐的华庭之中的人便多了起来,各部的相公们逐渐出现,瞧见范仲淹在和蔡伯俙下棋颇为吃惊。 毕竟谁都知道蔡伯俙的棋力实在不堪,六部的相公除了出使大秦的晏殊外便没人会和他下棋,谁没事去欺负一个臭棋篓子?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啊! “范相公这般就不妥当了,岂能寻景番下棋,这要是传了出去,必定有会人说您欺负人!” 欧阳修性格豁达,也喜欢开开玩笑,他的话让众人微微一笑,今日迎了狄青归朝的大军,天色渐晚才会公衙点卯,也顺便处理一下今日事物,待腹中饥饿才到了华庭歇息。 范仲淹笑了笑道:“整日里和你们这些棋艺精湛之人下棋太过疲乏,寻景番手谈一局收获颇丰啊!汉臣今日也疲乏了,老夫便在华庭设宴款待,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明日怕是官家还有赐宴。” 范仲淹和狄青之间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亦师亦友也不需客气,一众人落座之后,太阳还未落山,但饮宴已经开始。 中枢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进入这花厅之中便不谈国事,这里是相公们休息的地方,可不是开会的地方,自然要休息就要好好休息,于是赵祯之前便在这里定下了这条规矩。 但闲谈还是可以的,比如韩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座的都是朝堂之中的相公,感觉都是相当的敏锐:“范相公,近日来朝堂上下皆有传闻,事关官家传位之事,不少人都觉得官家此次西征回来,怕是要传位太子了。” 刚刚端起酒杯的富弼放下手中的酒杯道:“这传闻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无须担心,官家春秋鼎盛,岂有在此时传位的道理?坊间传闻不可信也!” 欧阳修点头道:“富相公所言极是,坊间传闻不过是为了博人惊奇的东西,咱们这些整日里与朝政打交道的都没察觉到,他们便知晓?岂不是笑话?” 范仲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同时又有些无奈的开口道:“这回坊间的传闻怕是要应验,景番与汉臣随同官家回朝,已经听到官家亲口说了。” 华庭之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毕竟传位之事甚大,官家既然已经说了,便是要准备传位太子了。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蔡伯俙和狄青身上的时候,狄青只能无奈的承认:“官家确有此言,只不过还不知何时何日而已。” 蔡伯俙跟着说道:“确实如此,但事关重大,怕是还需几年的功夫,最少不是现在!” 蔡伯俙乃是天子近臣,驸马外戚,又曾经是官家的伴读,他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即便是猜测都是较为靠谱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能够不必通传便进入华庭的人可不多,三才便是其中之一。 第两千四百九十六章帝王“制书” 三才瞧见众人惊讶的望向自己,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诸位相公吃了吗?” 这显然是废话,众人在华庭中给狄青接风洗尘,你说吃了没?! 蔡伯俙笑道:“三才大官来的正好,今日范相公设宴为狄帅接风洗尘,既然你来了便一起落座便是!” 范仲淹点头道:“不过是添置些东西便是,要不得多长时间,三才大官速速落座吧!” 三才虽然是宦官,但毕竟身份在那里,又是官家最贴身的内侍,几乎是看着官家长大的老人,而且多年来秉公执事,从未出现过逾越和闪失,单单是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朝臣的敬重。 六部相公对他自然是客气的,因为他们都知道三才的身份以及他做的事情。 三才更加的尴尬了,面对朝臣们这般的热情邀请,又是给狄青接风洗尘,三才多少难以推脱,但自己身负皇命而来,自然不能先饮宴。 只能无奈的叹息道:“诸位相公,老奴这顿酒水怕是喝不成了,不光喝不成还要扰了你们的雅兴。中枢院宰执相公范仲淹接旨!” 随着三才的话众人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眼,范仲淹起身整理衣冠后便准备接旨了,但看着他跪下的模样,三才把他又扶了起来道:“官家严令,范相公必须站着接旨!” 单单是这一句话便让人动容,在场的人都知道,范仲淹当年治理水患,落下了腿疾,尤其是膝盖最为不利索,没想到官家连这点小事都记得。 但范仲淹的心突然就凉了半截,官家越是这般的体恤自己,事情可能便越严重,但他只能躬身向北拱手道:“谢陛下!” 其实三才宣读的不是旨意,而是诏令,只有经过中书门下的旨意才算是对天下发布的圣旨,而皇帝说颁布的要么便是给翰林学士草诏的词头,要么便是没有经过中书门下的中旨,最后便是皇帝亲笔所写的诏令了。 诏令有很多种,制、诏、诰、敕、旨、册、谕、令、檄都属于诏令,但其中的区别甚大,不可同日而语。 册,便是册封,在大宋由皇帝亲自书写并派人传达的就是中旨册封,这样的册封甚至可以被拒绝。 令便是皇帝发布的日常命令,比如在宫中添置某样东西之类的,但规格最高的便是“制书”了,这东西的分量可比令要高强不知多少。 制,乃是皇帝颁布的重大制度,加皇帝的印玺;诏书是政务文告。“制”和“诏”相比,制书要比诏书级别更高些。 天子之言曰制,书则载其言。制者,王者之言,必有法制也! 三才手中拿着的这份便是赵祯盖上了皇帝神宝的“制书”,同时还加盖了“传国玉玺”,规格可谓是极高的! 虽然制书的内容也并不多,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清楚,赵祯把自己打算传位太子的意思告诉给了范仲淹,同时让他以及诸位相公在三天之内拟出章程,在一周之内完成所有准备。 一共加起来只有十天时间! 范仲淹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四周的一众相公统统目瞪口呆的盯着三才,其中不少人的眼神开始逐渐清醒,望向三才的眼神中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三才第一次觉得文臣居然如此可怕,包拯更是大怒,甩着衣袖便冲过喝道:“阉人胆敢矫诏呼!!” 这可是一顶大帽子,大宋从太祖太宗时就定下后宫内侍不得干政的规矩,矫诏更是欺君之罪,属十恶不赦! 三才立刻摆手道:“老奴可没有这般的胆量,岂敢矫诏?!也亏得是老奴亲自来,若是换做其他内侍,岂不是被尔等吃了去!!” “包相公暂且退下,此制书定然是出自官家之手的,虽说事情太过紧急,也不能失去体统…………” 三才连连点头道:“范相公说的是!此事虽说突然了些,奴婢也是接受不了的,可官家既然下了制书,又用了传国玉玺,定然是决心已定!” 范仲淹接着说道:“此事我等不敢附议,自会叩宫以请官家!” 三才愣了一下,终于轮到他脸色大变,夜叩宫门乃是朝中大忌,官家特意选择这个时间让自己来传旨,为的就是避免朝臣以及相公们的上谏。 但现在从宰执相公到六部相公甚至连身为三司使的计相包拯都对此事表示反对,看来官家传位太子这件事不光自己反对,还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反对。 尤其是相公们,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便是以包拯的老道,都在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是在矫诏,可见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冲击有多大。 实在是太过突然,即便是自己也在一开始的时候也不太敢相信,何况是这些被官家一手栽培起来的相公们? 的确,眼下的大宋相公们几乎都是赵祯一手提拔起来的,其中少不了赵祯花费心思的去栽培引导。 可以说这些相公们对官家的期望比谁都大,他们都希望官家成为不世之君,成为大宋乃至整个华夏最伟大的君王。 眼下官家春秋鼎盛便要传位太子,这当然让这些相公们接受不了! “范相公,诸位相公,夜叩宫门实在是太过孟浪,官家让老奴此时前来,便是断了诸位奏对的想法……” 三才的话仿佛一点用都没有,最让他吃惊的却是蔡伯俙,不知这小子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冷的开口道:“若是我记得没错,大官身上有进出宫闱的墨敕鱼符吧?” 三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蔡伯俙你疯了?!宫禁鱼符的注意你也敢打?!” 蔡伯俙笑了笑:“自然是不敢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这么紧张作甚?” 三才的脸色都变了,这能不紧张吗?蔡伯俙这话说的简直就是逾越,当然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毕竟他只不过是随口询问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墨敕鱼符而已。 但这小子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蔡伯俙的了解使得三才心中不安,而范仲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微微吃惊。 “官家春秋鼎盛,此时传位太子确实尚早,我等自然要觐见官家,留身奏对以保万全!” 第两千四百九十七章夜叩宫门 赵祯坐在宫墙之上,四周是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禁军将士,他们在宫墙上执役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势。 下面不是御史台的那群人,而是一群中枢的相公们! 而官家就坐在他们的身边,严令他们不得开门,听说官家是从福宁殿一路奔跑过来的,尤其是在知道相公们亲自来夜叩宫门的时候。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这件事在没有传递出去前,没人会知道赵祯的决定,也没人知道一众相公们在宫门落锁之后还来叩门的原因。 当然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神都城乃至整个大宋! 赵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当然他也没打算瞒,毕竟皇帝传位太子这件事可不小,若是在这件事上瞒着朝堂上下,必定会引起反弹。 比如眼下这群原本斯斯文文的相公们便已经开始不满,臣子上谏皇帝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样才能够体现出臣子的尽忠职守,同样皇帝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接受臣子的上谏………… 这也是赵祯自己培养出来的臣子,他一直都是要求臣子做到这一点,于是乎现在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是“脚面”被砸的生疼,但赵祯依旧只能吞下这枚苦果,毕竟正确的事情永远都是正确的,你没有办法因为自己不“方便”而否定他。 范仲淹带着一众相公跪在左嘉肃门前,这里是禁中和外朝的区分之地,也是通常相公们留身奏事所要穿过的宫门。 一群相公就跪在宫门口,传话的内侍和禁军已经来回跑了无数遍,可赵祯依旧无动于衷,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和朝臣们之间爆发如此大的矛盾。 双方之间都有自己的考量,赵祯希望传位赵旭,辅佐他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并且抽身出繁重的政事之外,把更多的权利和担当交给他。 而在朝臣们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的事情,大宋拥有一个强大的君王,一个不世的天子,而且他正值壮年,完全有能力把大宋治理的更好。 眼下太子已经总揽大政,已经做的很好了,但他是否有能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这还是未知数,掌握王朝的前进方向,和高瞻远瞩的目光,这是作为皇帝所必不可少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人都知道赵祯能够率领大宋走的更远,更为强大,而赵旭做适合的就是作为大宋的守成之君,稳定社会,进行小幅度的改革。 没人说赵旭不好,只是一众相公们都认为,赵祯能做的更好,率领大宋走向更加的强大。 有谁不希望在一个强大君王的统治下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既然现在的君王已经足够好了,为何还要经历一番磨难之后再去适应新的君王? 无论如何磨合都是一个令人不舒服的事情,范仲淹等人还是希望赵祯过几年时间再进行传位,但赵祯早已下定决心,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范仲淹虽然是赵祯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公,但有时他又是固执的,为了坚持他能带着一群相公堵在宫门前赖着不走。 皇宫之中是相当严肃的地方,宫门之间的界限也非常清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范仲淹没有越界,但却是在以自己为要挟,以一群相公为要挟。 赵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换掉他,因为一旦现在惩治范仲淹以及这些前来叩宫的相公们,那自己也就失去了大义。 不光无法让赵旭顺利继位还有可能使得朝堂上下更为反对他,赵祯可不希望自己在这件事上“帮倒忙”。 一意孤行看来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这些“顽固的相公们”改变想法。 毕竟在之前他们也是支持赵旭的,只不过是现在接受不了赵祯提前退位而已,在他们看来这是赵祯的“不负责任”。 范仲淹一直在坚持着,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对人的精神和意志的一大考验。 一群人中已经逐渐有人体力不支,欧阳修昏倒了,韩琦瘫倒在地,包拯在意被人抬了下去,而富弼也是摇摇欲坠,唯一还能挺住的只有蔡伯俙和狄青两人。 蔡伯俙是跪出了经验,对于他来说平日里没少被赵妙元罚跪,至于狄青自不用说,疆场上打熬出来的身体和意志都要比文官更为强大。 而除了这两人之外状态还好一点的便算是苏洵了,他可比范仲淹固执的多。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如何说服官家收回成命,旨意现在只不过是在中枢而且是在相公们的手中便被拦截,并没有下发到三省六部之中,其他的衙门也不知道这件事。 赵祯最终还是没和这些“老顽固”坚持下去,事实上皇帝永远也犟不过这些朝臣,在有理有据的情况下,这些朝臣能把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即便是赵祯也要落荒而逃,原本还在惬意饮着茶水的赵祯在欧阳修第一个昏倒之后便慌了,于公于私这位“大文豪”都是赵祯所看重的,眼下就昏倒在左嘉肃门下,赵祯瞬间坐立不安。 而随着韩琦,富弼等人的不支,赵祯便开始慌了神,这些相公们极少会如此反对自己,也极少不支持自己的旨意。 赵祯在宫城上来回渡步,四周的禁军也是第一次见到官家如此焦躁不安的一面。 作为宫城卫戍将军的李酒小声道:“官家,咱就不硬抗了吧?这些大头巾可是固执的很,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赵祯微微苦笑:“朕难道不知?这些人若是没有这般的执着,朕也就不会让他们做大宋的相公了!也罢,把人请进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朕去更衣,三才这杀才也不知说了什么!” “官家三才大官向来是体恤您的!” 跟随在赵祯身边的陈彤及时的补上一句,赵祯瞪了他一眼:“若是在旭儿身边你还敢这么插话,朕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奴婢不敢了!” 赵祯相信最后的办法还是需要和这些相公们沟通,而就在此时李酒又来了一句:“官家,下面有多了一个人!” 赵祯稍稍有些惊讶:“谁?!” “三司商务事王安石!” “这货怎么来了?!一并请进来!” 第两千四百九十八章紫宸殿中的对奏 相比别人赵祯“更怕”王安石,这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执拗相公”。 因为对王安石的看重,赵祯已经看到了他的能力,并且朝堂上下对他的能力也是肯定的。 尤其是在税制改革这件事上,王安石接连上奏疏,提出了许多独到且让赵祯惊叹的观点。 不光在赵祯这里他是简在帝心,便是在朝堂上也是有话语权的,他的那份执拗被人们认为是“君子之格”“世人少有之大义”! 而赵旭更是看重他,甚至打算让他作为以后的宰执来培养。 但赵祯却知道,王安石做不得宰执相公,即便赵旭和范仲淹等人一力推荐,赵祯依旧没有让他补位参知政事的打算。 执着是好事,可王安石这样的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便难以回头,若是在正确的道路上执着这自然很好,可人一旦在错误的道路上执着,那后果便是更为恐怖的,赵祯甚至认为这比愚蠢还要可怕。 紫宸殿中,一众相公已经被安顿好,同时还有吃有喝,蔡伯俙是人群中吃的最肆无忌惮的,因为在宫中要注意仪表,所以没有他最喜欢的汤饼,而是一碗珍珠米饭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连粥都没有就因为喝粥可能会有声音。 王安石和蔡伯俙坐位挨在一起,他们的边上就是包拯的座位,这位朝廷的老相公已经从原本的虚弱的状态变得生龙活虎,一口绿菜一口米饭陪着蘸酱吃的欢快。 哪里像是刚刚晕倒的虚弱老人? 至于其他人也大多相似,蔡伯俙还是觉得自己太嫩了些,这些人和官家比拼意志实在是太过嚣张,可他们有嚣张的本钱啊! 但蔡伯俙同样也知道,官家的意志不会被轻易动摇,只是不希望局势对他不利而已,此次双方之间的冲突并不是一件多么大的矛盾。 毕竟官家要传位太子,这些相公们也是支持的,只不过他们不希望现在官家就传位太子而已。 官家这么做无疑是让相公们想不通其中的原因,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过激之举,但是自己是明白的,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官家传位而已。 官家传位太子,对于蔡伯俙来说有许多不确定的东西,之前的改革还会不会继续,蔡记以及官营买卖的商号会不会改变,眼下大宋的环境会不会变,等等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蔡伯俙是不相信的,眼下紫宸殿的这帮相公几乎都是官家一手提拔起来,同时也是给太子留下的辅弼之臣。 赵旭不会排挤他们,只会重用他们。 很快宫中的内侍也把一份简单的饭食端到了御案上,赵祯也是一身朝服的出现在了御阶之上。 看着众人淡然吃饭的模样,赵祯微微一笑:“朕也是许久未曾与诸位一起饮宴了,今日便稍稍简单些,酒水便免了去!” “臣等谢官家!”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赵祯也有些饥饿,看着范仲淹等人吃的痛快,赵祯自然也吃了起来,宫中的饭食味道自然是不差的,一碟菘菜都能炒的有滋有味酸甜可口。 赵祯在禁中招待臣子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的饭食再加上一个汤水,又能吃饱,又有营养,看似是家中的小炒,但无论是从选材还是从味道上来说都是极好的。 一小碗珍珠米饭下肚,再配上那些爽口的蔬菜和炒肉片,可以说这顿饭吃的相当舒服,冬瓜的汤水中还有一个蛋花,鲜美异常。 这顿饭不光给了在场众人恢复体力,也让心中的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官家,传位太子乃是国之大事,神器相授,需慎之又慎,然陛下康健,正值壮年,传位太子操之过急,还需徐徐图之。” 赵祯就知道范仲淹会这么说,所有的矛盾都被集中在了一点上,时间太早,尚不成熟。 “太子总揽大政,治国有方,眼下朕已经上了岁数,而太子正是进取之时,现在继皇帝位岂不更好?朕有更多的时间辅助他,且四海皆靖,大宋寰宇一统,连吐蕃人都被朕给攻灭了,外无外患,正是内治之时,太子比朕更适合内治!” 赵祯的反驳让人难以说服,众人互相望了望,谁都知道今日的谈话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太子的不快,毕竟众人反对赵祯传位,就是在否定赵旭的能力。 韩琦起身后缓缓施礼道:“官家,我等自然是赞同太子继位的,太子乃国之储君,总揽大政以来沉稳干练,内治有方,臣等叹服!然官家刚刚大胜而归,天下亿万百姓翘首以待之时,官家传位太子,实属太过突然,我等可知陛下苦心,然非天下人周知也!可否延期以一年或是数年为限,准备万全,再行大典?” 这话算是稳妥的了,也是较为折中的办法,既没有得罪官家,也没有得罪太子,并且也有较为灵活的时间。 但韩琦的这个想法依旧被赵祯否决了:“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朕需要以最短的时间内传位赵旭,西方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朕派遣晏殊出使大秦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朕的用意?朕之所以要以最短的时间传位太子,为的就是避免出现党争之事,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朝堂之内的党争,甚至牵扯到了大宋的商贾们,以及那些勋贵!” 赵祯的话一下便点醒了在场的诸位相公,确实如此,眼下大宋的皇位交替所涉及的人和事实在太多。 若是消息走漏,难免有人想尽办法攀扯那些被太子所重用的人,政治和经济是分不开的,这一点在场的相公们比谁都清楚。 还有那些勋贵们,官家好不容易把勋贵之家给压下去,一旦官家传位太子,这些勋贵是否还有抬头翻身之日? 朝中的官员都是不喜勋贵的,因为他们会得到荫恩入仕的机会,这样对科举入仕的官员来说很不公平,即便是官家取消了一大部分的勋贵入仕,但终究还是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门路和手段进入到大宋的朝堂之中。 第两千四百九十九章宋的内禅 “官家,臣以为此事当以秘阁之议!宰执相公,三省六部的诸位相公今夜就应该留宿秘阁,以御前班直为守,彻夜讨论,三日之内拿出可行之法,三日之内定下可行之令并通传各部,十日之内当为妥帖!届时官家传位太子,大典与乾宇殿中,百官具备,昭告天下!”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激进的想法给惊呆了,回首望去不是“执拗相公”王安石还是谁? 三日之类拿出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再用三天时间通传六部以及京中各衙门,剩下来的四天时间准备传位大典,所有冗长的过程全部要压缩在十天之内进行。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而且王安石的意思是如同科举出题一般,把所有相公们都要监禁在秘阁商议,最大程度上的以防消息走漏。 这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事关重大,若是一点也不走漏几乎不可能,所以王安石的办法就是让消息最大程度上的封锁。 即便是引起猜测也是毫无依据的猜测,没人会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禁中的禁军是不会,也不敢把消息散播出去的,除非他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王安石的这一办法可谓是把赵祯都吓了一跳,他是想要快点传位赵旭,但即便如此是他也想不到王安石居然要把时间压缩到仅仅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 要知道皇帝传位太子,几乎都是在弥留之际,为了朝廷的稳定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让太子继位,可现在却并非如此,赵祯不不光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传位大典的速度就要慢上许多,以示对赵祯这位皇帝的尊重,十天多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彻底完成。 “王介甫,若是依照你的办法,那大宋便要天下大乱了!” 韩琦当众表示反对,在他看来王安石提出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太仓促,甚至有些武断和愚蠢! 但王安石并没有退缩,相反而是先朝着韩琦一礼后才道:“依韩相公之见,如何才能让官家传位太子一事在大宋不引起混乱?即便是不依我之计,难道就平安无事?” 韩琦被王安石问的无话可说,确实如他所说,无论如何官家传位太子都会引起大宋的朝局乃至民意的动荡,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而眼下,唯有王安石的意见具有可行性,并且能够把影响降到最低,在场的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谁不知道王安石的办法虽然过激,但效果应该是最好的。 此时终于没有人再度反对,事实上赵祯提前传位太子的想法非常具有诱惑性,却是如同官家所说,帝王提前传位太子,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太子的顺利继位,也能起到在权力过渡时稳定朝局的效果。 事实上赵祯提前传位太子的作法相当的开明,几乎是亘古未有的事情,皇帝正值壮年却要传位太子,并且辅助太子登基即位治国理政,这在某种呈上算是尧舜之举。 而作为朝臣,他们应该做的便是“致君尧舜”,此举开大宋以及华夏之先河,开历史之先河,朝臣们作为辅佐的臣子自然是要名垂史书的。 所有人都知道,官家已经把太子扶上了帝王位,眼下大宋的内政几乎都是太子在做,差的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何况即便是官家传位太子,官家定下的规矩也不会改变,而整个大宋除了有些惋惜官家的提前退位,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既然官家要传位太子,那就趁早的好,王安石的办法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也都支持了王安石的设想,所有人都知道,眼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将来,官家传位太子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情,而且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是希望如此的。 这对大宋来说乃是一件盛事,紫宸殿的诸位相公都是了解上古历史的,自从官家把那份《竹书纪年》收录到了崇文院后,便有不少的臣子悄然去往借阅,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放尧于平阳。”“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这些触目惊心的句子实在是让人诧异,但也让不少人开始怀疑上古时期所谓的禅让制度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而皇帝提前把帝位传给太子,虽然不是外禅也不是内禅,但在一定程度上算得上是一种极为开明的了。 别的不说,即便是唐高祖传位唐太宗也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而官家传位太子却是在大宋最为强盛的时候主动传位太子,这其中的意义便非同寻常了。 在三才的引领下,一群人进入了崇文院的秘阁之中,这里已经成为大宋最安全的情报机构,所有的消息都会分门别类的汇总到这里。 当然寻常的官员也能进出崇文院,因为崇文院的藏书是可以对外借阅的,但仅限于官员,而且赵祯最为开明的地方就在于无论官员的品级高低,都可以前往崇文院借书,且种类不限。 当然每一份借阅都是需要登记在册的,一旦丢失,损毁,遗漏,等等情况的发生,这将不是简单的赔偿问题,罚铜,降官都是轻的,若是珍贵孤本被损毁,那将会治罪。 但崇文院对外借书至今,从未出现过一例损毁,所有的官员都因为自己有权向官家借书而欣喜不已,借回去的书都是小心翼翼的收纳,谁敢磕磕碰碰? 只不过眼下这崇文院已经被相公们占据了,原本就有禁军把手的崇文院开始封闭,南北俩个宫门被迅速关闭,院墙上还站满了禁军。 四周高高的塔楼也是如此,规格之高超乎想像,毕竟是一大群相公在这里,并且要保证消息的不得外泄,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战时的规矩来。 因为这里有大宋最全面的情报和资料,所以有关传位大典的诸多事宜查阅起来极为方便,崇文院中的所有内侍也都被调集起来,他们的任务便是负责搜索相公们所需的史实资料。 第两千五百章赵武灵王旧事 所有人当中,唯有作为皇帝的赵祯以及作为赵祯贴身内侍的三才可以离开,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了消息不会外泄。 这是关乎大宋的一场盛世,即便是有所反对的蔡伯俙现在也已经静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作为宰执相公的范仲淹自然是成了此次谋划的关键所在,负责分派工作以巡查进度,眼下还只是分派而已,但即便如此他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最先一步自然是要寻找出处,和历史依据,并以此作为大典的参考。 而随着不断的发现史实和文献,以及多年的所学,一些东西不自觉的便浮现在众人的心头,因为他们发现官家此举实在是可以被千古传诵,甚至堪比尧舜的举动。 禅让分为两种,一种是内禅,而另一种是外禅,但纵观史书,正真因为大义或是天下百姓以及王朝未来的禅让少之又少。 君主在禅让后并没有专门的称谓。赵武灵王退位后,自称“主父”,但此称呼并未流行成制。 秦始皇统一天下,追尊先父庄襄王为太上皇,“太上皇”之称始见史籍。 汉时,高祖尊其父刘太公为太上皇,刘太公是第一位生前享有“太上皇”称号的人。 晋八王之乱时,赵王司马伦控制政府后迫惠帝禅位,并尊其为太上皇。“太上皇”开始作为君主内禅后的专门的称谓一直沿用至大宋。 这一点从无数的史料记载中便可见一般,可不断的翻阅下来,范仲淹心中已经凉了半截,颤颤巍巍的对边上的蔡伯俙问到:“眼下神都之皇子唯有太子乎?” 一支苍老的手忽然就抓住了蔡伯俙同样问了这个问题:“二皇子赵昀何在?!” 包拯的模样颇为狰狞,而韩琦也在此时道:“那宫中的孩子也不小了…………” 蔡伯俙有些纳闷道:“二皇子远在方丈洲,宫中那个孩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官家不会把皇位传给他…………诸位相公这是怎么了?” 狄青缓缓开口道:“诸位相公是担心赵武灵王之事?” “赵武灵王?”蔡伯俙稍稍念叨一下便立刻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万万不会!” 赵武灵王可谓是历史上第一个打算构建二元政治的皇帝,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极为的悲惨。 一众人中唯有富弼缓缓开口道:“赵武灵王的第一位夫人是韩王的女儿,为赵武灵王生了公子章。 公子章本来是太子。但后来,韩夫人去世,赵武灵王在得到美女吴娃后,就把吴娃立为自己新的夫人。 吴娃一生服侍赵武灵王周到备至,但从未求过赵武灵王一件事,而这便是那女人的高明之处,因为她让赵武灵王心中愧疚。 吴娃最爱赵王何,死前求赵武灵王立何为太子。于是,赵武灵王废掉公子章,而立何为太子。赵王何虽然年幼,但却聪明机巧,深有其母之智,赵武灵王宠爱有加。”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们自然是担心赵昀和赵旭这俩个兄弟争夺皇位,因为赵武灵王的旧事和眼下大宋的局面非常相似。 在当初立赵何为新王,自己退位的时候,赵武灵王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分别负责国内的政治和军事,自己可以全心专注于赵国激烈的对外军事斗争。 赵武灵王的本意是在赵国构建二元政治,自己和儿子都是国中的君主,只是自己不再使用国王的称号,而是使用有着太上皇意思的主父称号。 赵武灵王让赵王何提前即位的另一个考虑是,自己经常亲自带兵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不测,到时候,赵国必定会大乱。 先前几代国君都是在政变中或者在反政变中即位的残酷事例,让赵武灵王非常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把政权平稳的交给自己的接班人,而且还要送上一程。 只可惜赵武灵王的这番设想却严重违背了哪个时代的政权基本规律,而最终造成了赵国的内乱。 当时的政治环境本就纷乱,提前传位太子只会让国家动荡,所有的皇子都会觊觎那个位置,至于结局自然是悲惨的。 赵武灵王这个提倡胡服骑射的强大君王居然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在俩个儿子争斗中收留了大儿子公子章而被二儿子赵王珂活活饿死在了主父宫中。 这就是二元政治的危害,随着富弼的话,众人也陷入沉默之中,唯有王安石冷笑道:“眼下的大宋和赵国岂有可比之处?我大宋四周早已寰宇无敌!天下为之拜服!而赵身处战国,四周更是虎狼环伺!况且我大宋以孝治天下,岂能出现这般兄弟相杀,父子相残之事?!” 稍稍顿了下,王安石望向狄青道:“有狄帅坐镇,神都可乱的起来?诸位别忘了,当初包相公得了卫戍司的虎符,一人坐镇神都,神都可乱否?!今有狄帅坐镇神都,上四军全员齐备,当稳如泰山!” 王安石的话提醒了范仲淹,是啊!有狄青坐镇神都,还能发生怎样的动乱? “汉臣你乃是大宋的上将军,又是兵部尚书,神都城之安危待奏报官家后便由你把持,万万不可松懈!” 狄青双手抱拳道:“还请相公现在就向官家亲自,狄青也好速速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大典最大的问题就是安全问题,其他的事情都还好说,可一旦安全出现问题,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大宋和历朝历代都不同,但毕竟是内禅大典,又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自然是小心又小心的。 把护卫之事交给狄青,这便是最稳妥的办法,欧阳修也在边上附议道:“汉臣所言甚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应当在我等之前便开始布置!” 范仲淹点头道:“也好,待我写下奏疏呈报官家,官家御批之后便先从狄青开始准备!” 随着范仲淹的动笔,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富弼的一席话真的让众人把赵武灵王的旧事和眼下的大宋联系在了一起。 第两千五百零一章蔡伯俙的担心 其实众人只是过于紧张而已,毕竟是谁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难免和之前的历史联系在一起,当然历史就是历史,无法和现实相提并论,相公们也不断的提出了自己看法来否定大宋会变成赵武灵王的赵国。 大宋更加强大,环境更加安定,发展更加迅速,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并且太子也没有竞争者,唯一的竞争者二皇子还在遥远的方丈洲。 由狄青负责大典的安全这让人觉得踏实又放心,没有人比狄青更适合这件事,作为兵部尚书,又是大宋唯一的上将军,狄青完全能胜任这个责任。 范仲淹的手书自然被赵祯所同意,狄青是第一个离开崇文院的人,只不过他的离开并不是真正的离开,而是开始了他的职责。 蔡伯俙坐在崇文院的塔楼上观察,狄青在离开后宫中的禁军就开始有序的调动,狄青乃是真正意义上从军伍底层出身大将军,他了解许多常人想不到的细节。 而狄青最先做的便是加强了崇文院四周的守备力量,他在更进一步的封锁消息。 “果然还是狄汉臣稳重些,御前班直被他调遣了一半来守卫崇文院,咱们这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苏洵作为和蔡伯俙认识较早的人,自然两人关系更为亲近些,把手中的军壶递给了蔡伯俙,蔡伯俙灌下一口练练咳嗽道:“苏老泉你把酒水灌倒水壶里作甚?!” 苏洵笑道:“老夫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段时间内衣食从简,范相公已经下了钧旨,所需之物全部运送到了崇文院的库房中,这几日根本就没人能进出崇文院,包括宫中的内侍,酒水怕是不多了,老夫当然要存下一点喽!” “你还是如此,到哪都不忘了喝酒!” “你还不是一样?到哪都不忘了赚钱?眼下官家的事情可是开千古之先河,万世之表率,多少帝王能有多少如此的气魄和胆识!” 蔡伯俙摩擦着手中的酒壶,许久不言,最后长叹一声道:“你苏老泉以为我不知晓其中利害?” “那就放下你心中的执念,这样不好吗?官家还是官家,太子即皇帝位后大宋还是大宋,又没变天你急个甚!” 苏洵说道这里,有些惊奇的望向蔡伯俙:“难道你是担心驸马府以后的地位?” 蔡伯俙连连摇头道:“这有甚可担心的?太子继位,妙元自然身份也跟着尊贵,我这位驸马便也是地位尤荣,只是担心官家放下这一切,会对蔡记以及官营买卖有何影响…………” 苏洵笑道:“太子继位也必定遵循官家之策,无论是蔡记还是官营买卖都不会改变的。” 蔡伯俙微微叹息道:“我也知晓,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官家现在传位太子,心中颇为难受。” “官家乃是一代圣君,这样的君王又是把我等一手提拔起来,自然心中难受,我等现在该做的自然是完成官家传位太子之举!” 事实上无论苏洵还是其他人前来安慰,蔡伯俙心中始终有一个桎梏,那就是他以及官家的意义何在? 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一般的君臣,更多的时候官家还是把他当作是一位朋友。 蔡伯俙想不通,官家明明不用这般的着急,为何要传位太子呢? 自己这么多年跟随官家无怨无悔,但却不能看着官家放弃帝王位,即便是成为太上皇帝,那还是等同于放弃了皇帝位了。 天无二日,山无二虎,蔡伯俙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敢说出来,相反而是被他深深的埋进了心底,皇帝就是天,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点出现了两位皇帝,要么便是一方完全把手中的权利交给另一个皇帝,要么便是互相之间争夺权利。 官家想要效仿赵武灵王的法子,一个对内主政施政,另一个对外维护大宋的利益,可这样一来双方之间必定会爆发冲突的。 蔡伯俙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官家有没有办法来消弭这一点。 但眼下范仲淹却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大量的事物,蔡伯俙被临时调遣给了包拯,毕竟他当初就是三司副使,精于财计,而王安石这个三司的商务事却被范仲淹调遣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他需要一个思路清晰的人给他出谋划策。 大典的防卫事宜已经交给了狄青,其他人不需要操心,而剩下的诸多事情就交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欧阳修自然是不用说,礼法的出处,考证,都交给了他,他需要为大宋此次皇帝传位太子的盛典寻找一个合理又合法的“历史背书”。 而韩琦和富弼两人则是要准备流程以及主礼官的选拔,这些都是稍微简单的,但流程这一块依旧需要大量的讨论时间,并且他们还要和礼部尚书欧阳修一起讨论。 当然三司这边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他们就是准备东西和钱,礼仪需要的器具,装饰,钱财等等他们现在还不清楚,需要各组人把所需的东西列出来之后,他们才能核算以及准备。 此事乃是大宋的一件盛事,自然是少不得要花费钱财的,即便是以精打细算出名的包拯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依旧是难以估算所需的开销。 众人忙碌着,四周的禁军也是忠于职守,身为御前班直的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里,除了官家和三才这两人之外,即便是朝中的官员前来也被悉数挡了回去。 天色早已亮了起来,范仲淹和诸位相公们各自写了条子命人递了出去,内容很简单,交给官衙中的副手去负责日常事务就好。 眼下大宋没有什么问题发生,内政在太子的手中已经简单许多,越来越熟练朝政的他完全有能力应对眼下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赵旭今日也没有上朝,而是和赵祯两人在后苑的一座小殿之中,这段时封闭的不光有崇文院,还有大宋的后苑,无论是朝阳门,还是迎阳门,都被悉数封闭,往日里打扫归置花草的内侍宫女都被赶走,只留下三才以及陈彤两人在小殿之外的小厨房中听命。 第两千五百零二章帝王家学 赵旭已经进入状态,他在努力的学习父亲最后教给他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的才智或许比不上弟弟,但他却知道自己依旧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桌面上摆放着一本小册子,这是赵祯亲自撰写的“大宋指导思想”,事实上在赵旭眼中,这即将成为大宋的祖宗之法。 这小册子就是赵祯之前在东京城的皇宫以及火车上熬夜写下的,三天时间赵祯给大宋构建起了一套完善的指导思想,其中有许多地方都是赵祯推敲许久而得到的。 当然赵祯更喜欢把它称为“方法论”……………… “旭儿,这是朕总结出的一套办法,朕名曰“方法之论”此法可让大宋未来有迹可循,这不是朕在干涉你治理大宋,而是朕给你提出的建议,当你真的坐上皇帝位的时候,可能会发现没有一个趁手的东西来帮助你,而你也要在自己做皇帝的时候总结出一套适合那时大宋的“方法之论”以适合那时候的大宋,当然也要给朕的皇孙制定一个,以待他用。” 赵旭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显然这是父亲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为自己总结出来的秘诀,而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这么做,这即使赵宋天家的父子传承了。 看着赵旭理解的笑容和感激的眼神,赵祯笑道:“这可是咱们老赵家的“传家宝”,传男不传女,切记收好,背下之后便可焚毁,本来这东西也不是长久之用的。” 赵旭点了点头,翻开书册认真研读起来,而三才轻轻的走过来道:“官家,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见多时了,是否让娘娘也进来?” 赵祯瞬间皱起眉头道:“后宫不得干政,眼下事情有多大你也不是不知道,让她回宫等着,过几天便让旭儿去寻她问安。” 三才稍稍为难道:“官家,是否让太子前往迎阳门?” 赵祯恍然大悟,无奈的挠了挠头:“她还真的是敢想,朕就这么一个在身边的儿子,难道还能害他不成?看来她是听到了些流言蜚语了。” “皇后娘娘毕竟是担心,宰执相公,各部尚书,参知政事也都不见踪迹,陛下封崇文院以及后苑,多少应当知会皇后娘娘。” 赵祯无奈道:“朕亲自去,母子二人现在不适合相见,搞的朕如同汉武帝一般,实在是恼人!” 三才看着认真翻阅书册的太子微微一笑道:“官家,母忧子嗣在正常不过,官家和娘娘夫妻一体当相告也!” 赵祯点了点头便往外走,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夫妻之间难免心生间隙,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嘞! 迎阳门外,皇后早已在此等待,四周的宫人都被她遣散了,为的就是避免尴尬或是有其他事情发生。 一夜之间,朝堂中的相公们都不见了,而蔡伯俙也不见了,据说狄青还领了虎符调动了宫中的御前班直,这原本是殿前司的差遣现在却被狄青接手。 负责宫城守卫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酒和赵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的办法只有求见官家了。 王语嫣是担心的,身为皇后她自然会听到一些稍稍靠谱的消息,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宫中的内侍,当然也有宫墙上的御前班直。 今日一早她便受到消息,昨夜太子并未在东宫就寝,而是被官家留宿在了后苑的那座偏殿之中。 虽说偏殿的规模不算小,但和大殿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只是后苑中备用官家处理紧急事务的书房,当然也是更衣之所。 那里环境雅致,却不是太子该留宿的地方,显然只有官家的旨意才会让太子留宿那里,同时被留在那里的还有三才和陈彤两人。 宫门缓缓被打开,露出了一条缝隙出来,心中无比担忧的王语嫣立刻上前,瞧见的便是期待已久的官家! “官家!这是怎生了?为何旭儿留宿后苑?” 赵祯挥了挥手,宫门立刻打开了一条刚好能够容纳一人的小缝隙,皇后迈步走进其中,脸上的神色颇为担忧。 伸手替皇后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赵祯脸色严肃的说道:“旭儿也大了,朕要把一些帝王家学传授给他,这几日便要好生在后苑学习一番,至于别的事情,不是你该打听的!” “帝王家学?!” 皇后脸上的神情微微惊愕,所谓的帝王家学一般都是秘不示人的,难怪官家会在这个时候封锁后苑,至于崇文院同样也被封闭,不用说里面便是相公们了。 王语嫣是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她久居后位,统领六宫,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何况她还是和赵祯一起长大的,见识过太多的突发情况。 虽然赵祯没有挑明,但话已经说的相当清楚了,此时王语嫣便立刻展现出了六宫之主的气魄,以及皇后的担当。 “臣妾知晓了!这段时间便要幸苦官家,臣妾一定安定后宫,以解官家后顾之忧!” 赵祯相当欣慰,多少年的老夫老妻,稍稍一个眼神就能弄明白对方的一丝,赵祯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她又没有明说。 此时的皇后当然知道其中的问题,向赵祯一礼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王语嫣已经隐约猜到赵祯要做什么,把帝王家学教给赵旭,这难道不是传位赵旭之前的打算吗? 这件事没有必要瞒着自己,王语嫣知道官家只是不希望自己这么早的准备,但她并不是那么急不可待之人………… 事实上王语嫣并不希望官家这么早的就传位太子,如此一来官家成为太上皇,自己也成了皇太后,到那时要有新的皇后成为六宫之主,而自己为了照顾赵旭以及新皇后,自然要把后宫的权利交出来。 但同样,王语嫣也了解赵祯的为人和性格,一旦官家定下的事情,便是极少能有人改变的,尤其是这般的大事,更不是自己这个妇人能够插手的。 官家把其中的消息告诉自己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和理解,自己要做的就是稳定后宫,以及那些进宫来探听消息的诰命妇人………… 第两千五百零三章后宫的稳定 后苑和崇文院两处被封锁起来,自然是有大事发生,但极少有人会把这件事和官家传位太子联系在一起。 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自然是要在宫中做好稳定的工作,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人比她更加胜任,皇宫之中人多嘴杂,而且有不少的宫女。 如今大宋的生活条件好了,极少有人愿意把孩子送进宫中当内侍宦官的,所以这段时间宫中的内侍数量已经少了许多,相反宫女的数量开始上升。 女人一多事情自然就多,人多嘴杂的各种流言蜚语都会传出,而这个时候便能体现皇后的管理能力。 杨采薇是最为关心的,当然她的关心仅限于这件事和赵昀的关系,若是官家真的要传位太子,那她一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赵昀在方丈洲可比在大宋舒服的多。 在大宋最多封王,而在方丈洲却是一方土皇帝,实打实掌握了兵权财权以及政权的王爵,这是有封地,并且对封地拥有绝对管辖权的王爵,可不是在神都城中荣华富贵一身,接着一点事情都做不了的废物。 在这一点上杨采薇是一点也没有和王语嫣争夺的心思的,他也不觉得太子有什么好,身负江山社稷累不累? 原本多好的一个孩子,现在却一板一眼,活泼不得,自己都多少日没见赵旭笑了?自己家的孩子可不能受这份罪,赵旭若是能早早得到官家传位,也算是福气,毕竟官家还在的时候还能给他“送上一程”。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杨采薇在心中也是心疼赵旭的,她和皇后不同,皇后做事以大局为重,为官家,为朝堂,为天下考虑,而自己不同,自己是贵妃,有了赵昀之后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现在赵昀的日子过的好,又在方丈洲安顿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反倒是赵旭这孩子…………往日里一口一个“小娘娘,小娘娘”的叫着,眼看着他要即皇帝位,本应该高兴的事情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杨采薇在宫中待了多少年,她可比别人都清楚宫中的事情,几乎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眼下的局势很清楚,后苑被封闭,皇帝和太子在其中,崇文院被封锁,朝中的相公们不见了。 稍稍了解详情的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官家怕打算尽快传位太子,如此以来所需要的便是一个快字。 封锁消息是必须的,要不然宫中的御前班直也不会直接交给别人,而不是李酒和赵力了,他们可是殿前司的老人,眼下也要老老实实的把宫中的兵权交出去,想也不想便知道官家这是打算让外臣掌管皇宫以及整个神都城。 每当皇帝继位的时候,都会来这么一出,当然也只有大宋会这么做,因为外臣耿直,家里人反倒是信不过的………… 太宗旧事使得朝臣们比宗亲还要靠谱,越是到了皇权交接的时候,皇室宗亲便越要老老实的的待着,稍稍异动便有灭顶之灾。 唯一有资格掌控兵权的人唯有狄青了,杨采薇想了一想便知道,待瞧见皇后脸色如常的进来,她便更加笃定事情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 “昀儿还在方丈洲,皇后不必担心,眼下就是稳定后宫,一切如常便好。” 不待皇后说话,杨采薇便把该说的都说了,王语嫣惊诧的望向她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你这般的直爽吾倒是放心了,此事吾一人怕是办不过来,还要仰仗姐姐,旭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好送他最后一程!” 杨采薇笑道:“这自是不用担心,旭儿从小便持重聪慧,这点事情难不倒他,反倒是皇后莫要太过焦急的好,越是到了这关口,越要冷静,免得授人把柄!” “那便多谢姐姐指点了,不知姐姐眼下有何高招?” 杨采薇笑了笑道:“自然是一切早就,尤其是对萧挞里母子更应该关心备至,同时召秦国公主和长乐公主进宫,多日没有走动了,倒是有些想念的紧!” 王语嫣瞬间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一来必然显得自己大气,即便是事后官家知晓,也要夸赞自己的处变不惊。 至于妙元和灵儿这俩人自然也是宫中的常客,并且身份都不一般,妙元的驸马是蔡伯俙,而灵儿的驸马是苏轼。 其实就在这关键时刻,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还是更为相信蔡伯俙的,因为他从小就陪着官家长大,几乎所有的大事中都有他的身影。 官家信任他,自己也信任他,有他在自己心中多少有点底,最少他能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自己。 但王语嫣的想法注定要落空,赵妙元是一个人进宫的,用她的话说,蔡伯俙同样一夜未见人,刚刚回到神都城就不见踪影,她还不知上哪找人去! 这便不用说了,蔡伯俙定然也是在崇文院中,王语嫣稍稍平静一下就热情的招待起赵妙元,而此时萧挞里也带着萧仁到了凤章宫。 凤章宫是皇后的寝宫,同时也是神都城后宫的中心,公主回来了自然是到这里来拜见皇后,同时各宫的妃嫔也都会前来。 赵妙元自不用说,官家的亲姊妹,又是嫁给了蔡伯俙,在宫中的人缘好的不行,而赵灵这位官家的独女也是受到后宫妃嫔们的宠爱。 自从嫁给了苏轼之后,便没少回宫瞧娘亲以及众位妃嫔,常常被人夸赞孝顺,至今养翠宫中还给她留了一处过夜的地方。 今日难得两位公主都回来了,萧挞里自然也要带着赵仁前来,区区几年时间赵仁早已长成了俊朗少年,至于模样实在是兄弟几人中最像赵祯的………… 只不过他穿的脾气却不似赵祯,虽然也是文绉绉的,但却多了几分仁慈,少了几分狡黠,而这也是因为赵祯对他的保护实在是太过周到了。 三个子嗣中,赵旭沉稳厚重,虽然才思敏捷却稳扎稳打;而赵昀比之兄长便跳脱许多,点子多注意多,才智也在赵旭之上,但相比兄长,有时不够稳健;至于赵仁便是一位谦谦君子的模样,“仁”之一字实在是适合他的。 王语嫣并未抵触萧挞里以及赵仁的到来,相反在她眼中赵仁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毕竟他的身份还没有得到正式承认,而自己也要为他向官家讨一个身份来! 第两千五百零四章皇帝与驸马 后宫中自然是一片祥和,有王语嫣和杨采薇俩个女人在,大抵都不是问题的,陈彤禀报过后便悄然退去,赵祯回首看了看已经睡着的赵旭也带着三才离开了后苑。 眼下有陈彤在后苑,还有几个宫中的老供奉留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祯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儿子那边安顿好了,后宫之中有王皇后杨贵妃,至于崇文院有范仲淹坐镇,自己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看着这一切进行。 但赵祯最放心不下的依旧是蔡伯俙,这小子心中的变化赵祯能够感受到,也知道他不会违背自己的旨意,只可惜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个桎梏难以解开。 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也是赵祯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赵祯对蔡伯俙的了解要超过所有人。 蔡伯俙所放不下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一旦赵祯传位赵旭,蔡记和官营买卖不会改变,但他蔡伯俙大抵就要功成身退了。 要知道蔡记几乎是蔡伯俙一手打理的,而官营买卖也是在蔡记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和建立起来的,大宋的经济制度中蔡伯俙的功劳居功至伟。 轻易的放手并离开,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赵祯那般轻而易举的“放手”。 蔡伯俙这并不是贪念权势,而是担心这个国家,担心大宋的经济体制,毕竟蔡记和官营买卖现在已经是大宋经济市场上的重要调节,一旦蔡记和官营买卖出现问题,那整个大宋的市场都会出现问题。 蔡伯俙这个“神童”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的智商绝不在晏殊之下,并且对商业极为敏感,他发现了蔡记的重要,也知道官营买卖的作用。 赵祯自然是知道大宋的经济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这就是朝廷控制的市场经济,朝廷一般不会干涉市场,蔡记和官营买卖也参与到正常的交易之中。 可一旦出现大规模的倾销,倒卖,哄抬物价等事件,朝廷便可第一时间利用蔡记和官营买卖进行大规模的收购或是发卖,以此稳定物价。 蔡记和官营买卖的地位实在太过重要,并且大宋眼下的经济也太过重要,大宋能有今天,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重视商贾,发展经济所致。 蔡伯俙无时无刻不担心这一点,三司开设了多少新的职司衙门,有多少人参与到管理之中?一旦新皇即位,还能做到和官家一般重视他们的程度? 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使得蔡伯俙夜不能寐,而眼下皇权的过渡影响最大的不是文官武将,而是三司,而是大宋的经济! 所以蔡伯俙才会一直不支持赵祯传位赵旭,不是太子做的不好,而是这么做对大宋经济影响实在太大了些。 赵祯对这个自己多年的老友自然了解,并且知道了他的担忧,只是这小子并不知道,自己给了赵旭一柄“钥匙”。 大宋并不会变得脱离控制,最少眼下的大宋需要的是稳定,赵旭不会改变现在的大宋,他会遵循着自己的引到。 作为一个皇帝,大宋的天子,赵祯不需要向蔡伯俙解释,但作为多年老友,赵祯却选择帮助蔡伯俙度过这个难关。 自己要改革,自己的老友却想不通,赵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放下心中的桎梏,越是接近传位赵旭的日子,赵祯自己对心中昔日的老友便愈发珍重。 作为皇帝赵祯其实没有什么朋友,真正的朋友除了蔡伯俙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事实上皇帝能有什么朋友? 赵祯了解蔡伯俙心中的相反,也了解他的痛苦和纠结,沿着宫中的通道抵达了崇文院便瞧见了蔡伯俙抱着一叠书册在来回奔走。 显然虽然他不情愿,但他却毫无保留的付出,希望帮助赵祯顺利完成传位大典。 “参见官家!” 在瞧见赵祯后,蔡伯俙立刻行礼,此时他已经逐渐了解赵祯这么做的意义,多年的君臣他岂能不知道赵祯这么做的意义? 这也是他尽力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的原因,赵祯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随朕走走,朕知道你心中的不解和桎梏来自何处。” 蔡伯俙捧起手中的书册道:“臣遵旨!” 三才被赵祯给打发走了,这是一场老友之间的散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两人好久没有单独闲聊了。 崇文院中没有什么景致,这里是宫中的“图书馆”,拥有者大量的藏书,在这样的宫中不可能种植大量的景观树。 有的只是廊腰缦回的走廊,赵祯和蔡伯俙就走在这条没有风景的走廊中,双方之间也是没有多余的话。 最终赵祯开口道:“朕知晓你的心中的想法,但却无需担心,朕培养起来的力量已经逐渐强大,不需要外力的护佑,他们有着自己的力量,会产生属于自己的影响,朕从未想过要让皇帝来永远扶持资本的前进,他们自己会成长,会壮大,会发展,甚至会自己改革自己,而皇帝所要做的便是引到这一切,朕留下了一样东西给赵旭,他会知道用什么样的想法来维持和发展大宋,也会用自己的实际经验总结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来引领大宋前进。” “官家,资本当真会自己壮大自己?” 面对蔡伯俙惊诧的模样,赵祯耸了耸肩:“难到你还没有看见吗?东城豪门其实就是资本的一个形式而已,他们是勋贵组成的资本,而蔡记和官营买卖便是属于朝廷的资本,至于那些民间商贾,他们是民间资本,现在勋贵资本消失了,因为他们违反了朕定下的规则,而民间资本和朝廷资本却在不断的壮大,这是难以停下的,甚至会影响皇帝!” 赵祯第一次在蔡伯俙面前阐述了资本的力量,这股力量的强大即便是蔡伯俙也瞠目结舌,除了相公和朝臣们,还有谁能影响皇帝? “官家留下了妙法给太子?” 面对蔡伯俙的再次发问,赵祯点了点头:“朕确实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他,这将是朕留给他不多的宝物,其中有许多东西他现在还不明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清楚的。” 蔡伯俙听了赵祯的话,脸上露出了震惊,因为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官家显示要离开,并且不回来的样子…………………… 第两千五百零五章西方与东方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感觉到的更大的不安,慌忙道:“官家难道是要出远门?这可万万使不得,太子继位需要时间过渡,您要是走了,大宋便是真的没有主心骨了!” 赵祯笑了笑:“朕能去哪?不过是去西面转一转而已。” “西面,吐蕃已经被灭,官家去西面作甚?” “朕把内事交给了旭儿,自然要把外事做好,朕之所以要提前传位给他,就是要为大宋开一个好头,当然外事便是朕的重中之重了。” 蔡伯俙的脸色稍稍变了,缓缓开口道:“官家是要看看角厮罗等人西征吉慈尼做的如何?” 赵祯微微点头:“差不多,但要比这件事更加重要,大秦国最近在内乱,而塞尔柱人和大秦人之间也在爆发冲突,来自一赐乐业人的消息已经把情况说的很清楚了,朕要让西方变得更加混乱,也要让大宋的影响力变得更大!” 蔡伯俙有些迷惑的看向赵祯道:“官家,西面的事情和我大宋何干,不过是蛮夷之地,眼下已经剑拔弩张,官家何必亲自涉险其中?”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去不行啊!你不明白其中的利害,这甚至关系到大宋未来百年,甚至是千年的国运,也关乎到华夏一族未来的命运,你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这个世界已经被大宋连接起来了,一切的事物都在受到大宋的影响,或多或少而已。” “如此一来岂不是好事?” “好事吗?朕却不觉得,他们是给大宋的商队赚取了无数的钱财,可要知道这钱财背后是什么?是不满,是愤怒,是贪婪,是欲望,是嫉妒,是毁灭!” 蔡伯俙觉得官家有些夸大其词了,毕竟大宋的货物到哪里都畅销,无论是大秦还是塞尔柱都离不开大宋的货物,再说大宋的强大他们敢掠其锋芒吗? 赵祯瞧见了蔡伯俙的不以为然,笑了笑道:“大宋就像是拥有金山的商号,即便是有大把的力量来维护这座金山的安全,可贼人难道就不惦记了?他们即便是得到了商号的货物也无时无刻的不在打它的主意,因为别人的东西永远是别人的,自己没有便只能让别人赚钱,而几年,十几年,可以人数,数百年,数千年你还能忍受吗?” 蔡伯俙被赵祯说的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他是大宋的朝臣是赵祯的驸马,但他也是一个商人,他太清楚赵祯的这个比喻了,别说是十几年,便是几年这个“商号”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因为蔡伯俙了解人性,贪婪这东西最后就会演变成官家所说的那样。 “大宋就是这个拥有金山的商号?” “你说呢?!”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再次陷入沉默,没想到原本以为官家是来开解自己的,谁曾想官家再次让自己心惊胆战起来。 他哪里知道,赵祯其实更加担心,因为他已经改变了世界,这个世上的许多问题已经开始暴露出来,大宋的货物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并且数量还是相当巨大的,这会引发一系列可怕的后果。 西方世界正在变得不同,赵祯知道这是全新的历史,所以他要去应对全新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拥有许多难以猜测的变数,而这些变数增加起来便会成为难以解决的麻烦。 事实上现在的大宋正处于一个倾销货物的阶段,大宋的制造业强大,成本并不高,而造出的许多东西都是西方人所需要的,而这些恰恰是西方人无法制造出来的东西。 其实差距也并非那么大,西方人也能制造出大宋的某些东西来,只不过他们的成本要比大宋的高,而且高出不少,大宋已经通过倾销的手段控制了西方市场,当然这里的西方也包括塞尔柱人。 黑火药已经不再是秘密,大宋的火药弹名扬天下,而赵祯却希望大宋的贸易更加多样化,毕竟军火生意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生意………… 在赵祯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但眼下还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想要看到两国之间剑拔弩张,希望看到两国之间进行激烈的冲突。 神圣罗马帝国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利用十字军的东征灭亡并吞并了拜占庭帝国,当然他们自己并不这样称呼自己,他们还有另一个名字“罗马帝国”拜占庭从来就没有这个叫法,这是后世人为了区分神圣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而划分的称谓,在大宋他有另外一个名字“拂菻”。 去年赵祯得知了“拂菻”灭国的消息,这是最让赵祯惊讶的,因为在之前的历史中拜占庭还勉强维持了几个世纪,即便是国都“拜占庭”被攻陷过,但最终也都收复回来。 由此可见,神圣罗马帝国和拜占庭之间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赵祯可以肯定,亨利三世之所以还能坐在他的宝座上把皇位传给亨利四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吞并拜占庭的功绩。 即便是罗马教廷也无法给予这个君王以“绝罚”,毕竟拜占庭的覆灭使得天主教再一次对东正教掌握了绝对的优势和压倒性的胜利。 谁能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的对抗最后居然是因为世俗力量的终结而宣布结束。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原来宗教的力量需要依附在世俗力量之上,这样它才会愈发的强大和不可战胜。 其实这也是格里高利七世开始疯狂索要权利的原因,他发现与其把天主教的未来交给皇帝,不如让教会自己掌控。 世俗力量是宗教力量的最好体现,自己不如在这个时候为教廷建立起一个世俗力量,如此便可使教会更加强大。 而教皇国便是开始,格里高利七世甚至打算把教会世俗力量扩张到整个神圣罗马帝国,这样一来他就能掌控这个国家,使得宗教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让上帝的力量统治整个世界! 这是一个疯狂且大胆的想法,原本的格里高利七世并不敢这么想,但现在的历史给了他这个机会。 第两千五百零六章赵祯的“野心” 赵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当然知道格里高利七世心中的想法,从他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这一切,赵祯没有把他当作敌人,相反赵祯一直把神圣罗马帝国,法兰克尼亚王朝,以及亨利三世当作一个潜在的敌人。 格里高利七世的想法虽然可怕,但最终难以实现,因为赵祯清楚,人的信仰其实非常有限和脆弱,在面对利益的时候,在面对取舍的时候,在信仰被打破的时候,人们就会抛弃这东西。 神圣罗马帝国遇到的问题不是信仰和宗教问题,而是不断加剧的外部矛盾和皇权与教权之间的矛盾。 赵祯深知这一点,才会让派出使团让晏殊把亨利四世接到大宋,这不是在帮助亨利三世,而是在挑起神圣罗马帝国的内乱。 军权和皇权之间的冲突最忌惮的是什么?不是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而是外部势力的介入,赵祯派遣宋帝国的力量介入,让亨利三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同时也让格里高利七世更加的急迫。 而对于塞尔柱帝国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喘息之机,神圣罗马帝国的十字军已经开始向阿巴斯王朝的旧地开始进攻了。 赵祯忽然明白了一点,自己被亨利三世给骗了,他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借用了十字军东征的机会吞并了东罗马帝国,而这一点也和教廷达成了协议。 在赵祯看来,亨利三世是一个极有手腕的君王,他的强势展现在了许多地方,包括对教廷的强势一样如此。 而在教廷和皇权对抗之中,赵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他虽然救出了亨利四世,但他可不准备养虎为患,赵祯打算用大宋的办法改造这个神圣罗马帝国未来的主人。 这在赵祯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负担,他是成人还是孩子与大宋有什么关系?与赵祯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神圣罗马帝国未来的皇帝。 赵祯把自己的一些相反告诉了蔡伯俙,而蔡伯俙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皇帝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局,这个棋局不再是局限于大宋,而是蔓延到了遥远的西方,只是蔡伯俙不明白这和大宋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赵祯把其中的利害说出来,蔡伯俙依旧认为西方太过遥远,无论是大秦还是拂菻亦或是塞尔柱和大宋都没有太过的关系和影响。 以现在大宋的国力还担心“强盗”?这是一个遥远到不需要担忧的问题,在蔡伯俙看来西方世界不会对大宋造成任何威胁,即便是有也会被大宋所击溃。 但赵祯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目的不是在于西方的强弱与否,而是为了阻止和延缓西方的发展,而他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西方变得混乱! 当战争的阴影笼罩在一个国家的上空时,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排除在外,教育,文化,医学,科学技术的发展等等都会被遗弃。 而宗教和皇权之间的争夺更是会给一个文明带来灾难,双方之间的矛盾和对抗会引发一系列的后果。 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争更会给大宋带来巨大的利益,战争之中消耗的是什么?首先是人,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以及大量的战马! 而这些都是大宋所拥有的,并且可以进行贩卖的,赵祯把大宋贩卖军械的想法告诉给了蔡伯俙,这个曾经蔡记的大掌柜立刻便两眼放光起来。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矛盾已经消失,随着大秦和塞尔柱之间的战争,塞尔柱甚至希望大宋提供低价的货物甚至可以免去一些货物的关税! 蔡伯俙终于知道自己的价值了,并且看着赵祯微微点头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能在西面掀起“滔天巨浪”! 没人比他更清楚军械的赚钱,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贸易会如何影响各地,而此时的大宋手中刚好有一枚筹码,那便是开始进攻吉慈尼的角厮罗! 这些人在大宋眼中就是流亡的吐蕃贵族,他们的实力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在大宋面前不堪一击,但在西面却不是这样。 吉慈尼现在的国王叫伊布拉欣,他是一个相当有名的君主,因为在大宋和塞尔柱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在塞尔柱一边的。 赵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此人的外交手段相当了得,在得知大宋的强大后,还能理智的选择塞尔柱王朝而不是大宋,这便足以说明他的聪明才智。 最关键的地方便在于伊布拉欣不怕得罪大宋,毕竟吉慈尼距离大宋相当遥远,而距离塞尔柱却是极为接近,就在塞尔柱的南面。 即便大宋出兵征讨,他也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应对,同时还能求助塞尔柱帝国,图格鲁克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一旦大宋攻陷吉慈尼,那塞尔柱也将岌岌可危。 只不过伊布拉欣不会想到,大宋虽然没有对他当初站边塞尔柱而报复,但却用了更为“阴险”的手段。 逼着走投无路的吐蕃人去攻伐吉慈尼的土地,吐蕃人同样没有选择,角厮罗率领的吐蕃王朝在被大宋击败与逻些城之后,他就只能率军西进。 而最近适合落脚的地方便是吉慈尼了,相比大宋,吉慈尼的战力在角厮罗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要知道此时的吐蕃军队已经装备了一些自制的火器,同时他们也是经受过战争洗礼的老兵。 攻陷吉慈尼的国都加兹尼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现在他要给西迁的吐蕃人带去胜利和财富,只有这样才能让这群被大宋吓破胆的人再次团结起来,再次强大起来。 无疑,吉慈尼便是最好的磨刀石和跳板! …………………………………… 当蔡伯俙再次出现在崇文院的秘阁中时,范仲淹就知道官家让他心服口服了,他当然知道官家来过,并且还知道官家对他说了什么。 借着蔡伯俙递账册过来的时候笑道:“如何?官家然让你去西面了?” 蔡伯俙惊讶的望向范仲淹,随即明白作为大宋的宰执相公,他还是知道官家打算的,官家可能最先对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和计划。 第两千五百零七章范仲淹的脑壳 赵祯的思想是超越这个时代人的,即便是跟随赵祯多年的蔡伯俙也无法理解。 当然他知道赵祯的手段是什么,合纵连横,挑拨离间,围魏救赵,这些手段对于汉家来说太熟悉了,但对于西方来说,这些东方的古老智慧却是难以捉摸的。 赵祯和蔡伯俙长谈了一次,也让他脑袋中的思路更加清晰,世上的诸多事情其实就是这样通过脑子谋划出来接着逐渐变成现实的。 挑拨西方,使得西方出于战争和动荡之中难吗?当然难,可相比一个王朝的建立以及走上强大,这些又好似不算什么。 崇文院中依旧是充满了忙碌,范仲淹在看到赵祯之后急急的打算起身行礼,但去被赵祯所阻止:“劳烦国事,无需多利,这传位大典怕是要难为你了。” 范仲淹儒雅的笑了笑:“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再说官家的计策臣下十分看好,事关我大宋千百年之国运,臣现在的幸苦又算得上什么?” 所有人当中只有范仲淹了解赵祯,因为他站的位置最高,看的也最长远,赵祯心中的所想他非常理解。 这个计划赵祯并没有和范仲淹说过太多,但他却窥一斑而知全豹,并且态度转变的很快,从一开始反对赵祯传位太子,变成支持赵祯传位的人了。 赵祯笑了笑道:“朕是担心你受到朝臣们的难为,毕竟此事你一人承担,朝野上下的流言蜚语怕是不少,你身为中枢的宰执相公,必然会被人们所诟病此事。” 范仲淹看了看赵祯,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官家有时也是这么的关心他:“此事于国有益,臣自然会鼎力支持官家,朝野上下的流言蜚语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臣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官家所做之事关系大宋千百年之基业,臣岂能不尽心尽力?” 赵祯微微感叹:“没想到还真的是你范希文最了解朕,便是蔡伯俙都没看明白的地方,你却能看明白,是朕之前和你交谈甚少了些。” 范仲淹有些奇怪的望着赵祯,他不知道官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作为臣子和大宋的宰执相公,他觉得自己和官家的交流并不少,往常官家在神都城时,君臣二人常常对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他并不知道,赵祯是感叹他和这位名相私底下的讨论太少了一点,现在看来能坐上宰执相公的位置,范仲淹必定不是寻常人。 有些话不能寻旁人谈的,和他说倒是不错,只是自己发现的太晚了一点。 虽然赵祯当初提拔和任用范仲淹是故意为之,但很大程度上依旧是看重他“曾经”的名声,现在看来自己有时过于重视名声,而忽略了他的办事能力。 身为宰执相公,又常常是太子监国时的宰执相公,范仲淹做的已经极好,若是没有他,赵旭也不会进步的那么快,赵祯出征的时候,国内也不会不会那么的稳定。 他几乎支持了赵祯所有的改革,但却并不是如同蔡伯俙等人一般大鸣大放的支持,而是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就比如欧阳修的科举改革,虽然明面上是欧阳修一力促成,但实际上在背后范仲淹为他铺平了道路。 赵祯知道范仲淹的本事,这个宰执相公可是有名的改革相公,所以在赵祯的改革中他没少倾注心血,但他却从来不居功,从来不张扬。 赵祯见过很多相公,寇准,丁谓,李迪,王曾,甚至是王旦,但只有范仲淹用的最为舒服,为何?因为他的为人,谦逊豁达,治学严谨,不争功,不争名,不争利,不排挤对手,不打压后辈。 温婉如玉的君子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讨论问题或是留神对奏很舒服,他总是能有礼有节的说服力,而非使用各种花言巧语来迷惑你,用一些政治手段来干涉你。 这样的人也是最难战胜的,所以在赵祯分割相权的时候,范仲淹没有一点犹豫,大宋的相公从他开始便不再和兵权有任何瓜葛。 兵事也被彻底从相公的手中分割开,并且相权中的许多权利都被其他各部所风格,但范仲淹唯一和赵祯对抗的原因却是担心皇权过大,后人难以掌控。 他当初和赵祯对抗不是为了自己手中的相权,而是担心大宋的未来,担心未来的皇帝会独断专行。 而赵祯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回应了他,加强律法,以宪法约束皇帝的权利,这是范仲淹万万想不到的事情,也是他之后对赵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原因。 大宋的相权被分割了不要紧,皇权依旧受到了约束,而从现在开始,相权的风格使得权臣出现的几率大幅度的减小,甚至成为不可能。 在范仲淹看来,皇权只要能受到约束,那就是天下的福气,历朝历代都没有真正能够约束皇权的存在。 天色见晚,赵祯不知和范仲淹聊了多久,没想到这数十年的君臣关系,居然在这个晚上才互相了解起来。 赵祯认为自己的许多想法已经足够先进了,甚至有些背离这个时代,但在范仲淹眼中却并非如此。 对于律法的加强和普及,对于教育的加强和推广,范仲淹有着积极的态度,他甚至认为现在做的还不够,应该强制百姓们的孩子读书上学,至于以后能有什么出路,再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套理念相当的先进了,有些像是后世的义务教育,而范仲淹本人就是一个极力提倡教育的人。 大名鼎鼎的应天书院便是他辅助起来的,当初晏殊邀请他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赵祯和范仲淹说了西方的事情,而范仲淹却向赵祯说着大宋未来改革的方向,其中有不少地方和赵祯留给赵旭的“家学”颇为相同。 在范仲淹看来,大宋百姓这么多,还在逐年增加,以后一定会出现人口的急速增长,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变量,或是复利,但他却知道基数越大人口的增长速度便越快。 说到底,范仲淹所担心的真正问题便是大宋的土地能不能养活更多的人?这也是他支持赵祯的主要原因。 而他的想法让赵祯震惊到打算敲开他的脑壳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现代人”! 第两千五百零八章世界有多大? 事实上和范仲淹一样想法先进的人不止他一个,大宋有很多人现在的想法都变得开明起开,随着格物学的不断发展,大宋百姓的求知欲也开始增加。 这就是一种学术氛围,也是一种普遍存在于人思想中的东西,原本的百姓需要整日的养家糊口,即便如此依旧有大量的人群挣扎在温饱线下。 而随着大宋的国力强盛,商业繁荣,工厂林立,商号众多,寻常百姓几乎都可以获得一个不错的生活,即便是无法和后世比拟,但相比之前的时代却要好的多。 在这种情况下,人开始变得理性,因为他们知道钱是怎么赚来的,有了钱和稳定的生活后,人们总是喜欢多问几个为什么。 求知是可贵的,同时也是可怕的,知识改变命运在这个时代便已经被奉为金科玉律,民智的开启也意味着时代的改变。 连寻常百姓都是如此,朝中生活稳定的“高收入”官员们便更加思想开放。 这其中便难以避免的会出现一些问题,这也是范仲淹所担忧的,他担心人的思想过于解放,担心朝廷的统治会出现问题。 于是这位大宋的宰执相公向赵祯请教了一个官员政权与皇权之间的问题:“官家,若是您传位太子之后,大宋便是两位国君,依照官家的谋划,这样一来可避免国朝动荡,亦可在官家有生之年把太子变成一位合格的君王,可如此一来,是否会让人猜想,国朝不仅仅可以有两位帝王…………” 赵祯被范仲淹的话问的一呆,自己为了大宋而打造了二元政治但同时也打破了人的思维桎梏,两位君主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既然如此可否会出现三个君主,甚至更多的猜想? 君权神授这个问题是汉家王朝延续千百年所打造的统一标准,而现在自己正在慢慢打破这个标准,这个汉家王朝维系千百年的标准。 “朕还是那个意思,两位国君并不会对大宋产生多大影响,百姓们的生活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大宋可不是赵国,国泰民安之下,即便是有所思虑也是正常的,总不能因噎废食。” 范仲淹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礼法问题,但在赵祯看来却是一个政治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思想也会发生改变,二元政治的好与不好,皆需要时间去论证,而是不是靠着凭空猜测。 但有一个问题是避免不了的,大宋的后继之君该怎么办?若是有一天大宋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霸主,完全没有敌手的时候,二元政治的意义何在? 单纯的把太子送上皇位进行教育?还是为了避免天家的子嗣争夺皇位而出现骨肉相残? 若是太子威望足够高,若是太上皇不够贤明,会不会出现天下支持皇帝而厌弃太上皇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又该如何? 随着范仲淹的话,赵祯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但现在的赵祯也没有准确的答案,这是一个未知数。 看着范仲淹期待答案的脸,赵祯苦笑道:“朕没有办法为你解惑,大宋和历朝历代都不相同,不光商贾繁荣,国力强大,更是民智大盛。这些从何而来?” 赵祯的话把范仲淹给问住了,皱眉思索一会后,震惊的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从民智初开之中得来的?!” 啪! 赵祯猛然拍了一下巴掌激动的说道:“正是如此,朕之前也在寻找答案,但没有收获的,直到有一天朕在南门大街的脚店之中发现,大宋的百姓畅谈国事,还在讨论格物,科举,朕这才知道,原来民智初开之后,国力强盛乃是必然!是朕缔造了大宋的初开民智的环境,同样也是民智初开后缔造了大宋的强盛!” 赵祯的话让范仲淹吃了一惊,但随即想想却便是这个道理。 官家的许多举措让大宋国内安定,百姓衣食无忧,而这也促使大宋的文教变得不同以往。 还有便是科举改革,百姓也都有了读书入仕的机会,经商不再是一种败坏门风的行为,发家致富成为人们渴求的东西。 赵祯的话让范仲淹有了重新认识大宋以及改革的心态,官家从一开始便已经给了大宋以不一样的东西,官家的改革是在推动民智的开启,民智的开启同时又在反哺大宋的改革,让大宋的发展越来越强大。 相比那些看看得见的变化,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强大的,范仲淹的心神大震,他发现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官家一般。 这是一次秉烛夜谈,赵祯发现和范仲淹谈话还是很有意思的,这个大宋的宰执相公总是能有独到的见解,并且给出合理的方案来。 当然,这么多年来赵祯已经习惯了范仲淹出色的办事能力,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处理朝政,而是简单的谈话,一次畅谈………… 崇文院中的小内侍把院中的灯笼一个个的点燃,庞大的崇文院共有灯笼七十二盏,单单全部点燃的时间就需要小半个时辰。 而这也是神都城华灯初上的时候,在最中央的秘阁之中,赵祯看着一副巨大的沙盘默不作声,而边上的范仲淹则是不住地的吸着凉气,因为这巨大的沙盘已经不再是大宋的舆图,而是一张范仲淹从未见过的舆图。 大宋在这张舆图上虽然占了一大片的版图,可还有许多土地的存在,并且大宋也不是舆图的中心位置。 在东面范仲淹看到了海东州,在南面看到了南海诸国以及方丈洲,西面是天竺只不过现在已经被插上了大宋的龙旗,但在西面还有大片的土地,那里是塞尔柱和大秦以及许多范仲淹第一次见到的国家。 至于北方却是一片叫“罗斯国”的地方,西北还有三座岛屿组成的国家号曰“撒克逊”,此时的范仲淹才知道,为何官家如此固执的要现在传位太子了。 官家比谁看的都远,比谁看的都要清楚,除了大宋之外,这世上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和一个又一个王朝。 官家所要做的就是让大宋在这诸多王朝中占据绝对优势,同时也要让大宋成为最为繁荣和富庶的存在。 第两千五百零九章大地是圆的?! 看着眼前巨大的舆图,范仲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官家,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王朝?” 赵祯笑了笑,随手指了指塞尔柱道:“塞尔柱,大秦也不过是这舆图中的一部分而已,但你看看他们的体量有多大?” “虽不比大宋之疆域广阔,可也小不到哪里去,臣孤陋寡闻矣!” 范仲淹有些失落,他是真的没想到世界如此浩瀚,有如此多的文明出现在世界上,并且他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所知道的也只有塞尔柱和大秦,以及南面那些被大宋征服了的土地。 但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并且他对西面的了解实在是少的可怜,如此也让他这位大宋的宰执觉得“羞愧”,毕竟身为大宋的相公,居然对一些事情完全陌生。 赵祯瞧见范仲淹落寞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这又如何?天地之大,苍穹之广,谁人能洞悉一切?朕说咱们脚下的土地其实是个圆球你信吗?” 范仲淹瞪大了眼睛望向赵祯,吃惊的如同听闻“母猪上树,铁树开花”一般:“官家,这实乃荒唐之言,非帝之语。” 赵祯揶揄的望着他道:“哦?这便是荒唐之言?天成可不这么认为,朕听闻他所在的学社已经组织船队准备验证这个说法,连格物院的官员都惊动了,朕也打算出资助他一臂之力!” 范仲淹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官家,纯佑年少无知,听了几场学社的公讲,又和格物院的官员交好,这才昏了头,说什么天圆地圆之说,实在是混账的紧,原本这孩子是绝不会离开老臣夫妇二人的,可现在常常东去观海…………” 赵祯嗯了一声:“这便极好,孝顺父母虽说是孩子的本分,但父母也应该让孩子见见外面的世界,你范家难道提倡一家子学?” 范仲淹连忙摇头道:“臣并非如此,范家的家风以求真务实为要,刻苦研学为本,臣极少干涉子孙所学,但有人说地是圆的,这点臣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臣并非是担心这种怪诞的学问,而是担心这样的学问还有人相信,他们用数术之法,天文之法,来证大地为圆,那我等岂不是站在球上?下面的人还不是会掉下太虚之中?!” 赵祯耸了耸肩膀:“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就是有人能证明大地是圆的,我等就是生活在一个球上,所以朕才会打算资助范纯佑的船队进行一次探索!若是当真,那可改变许多人的想法,天圆地方之说怕是要被颠覆,随之而来的质疑恐怕会越来越多。” 范仲淹打了个寒颤,他惊恐的发现官家的话好似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一个对王朝统治或是对儒家思想的巨大威胁。 “天圆地方”乃是一种至理名言般的认知,但若是连这个古老的认知都被打破,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打破的? 百姓们会变得怀疑一切,会追求一切,只要是能够证明的事情,那就是正确的事情,那将会有多少的东西被“打破”? 范仲淹不敢想下去,急急的开口道:“官家,民智大开为国不利!恐有动摇社稷之危!” 赵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朕才早早的打击宗教,也在不断的改变儒家的地位,眼下百家齐现便是让人的脑袋清醒起来,也是让百姓们自己明白,这世上的道理不一定都是对的,各家之学又长又短,有冲突的地方很正常,如此在遇到新事物的时候,百姓们的脑袋就转变的很快了。” 范仲淹稍稍惊讶,随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是一直固步自封突然遇到颠覆认知的事情后确实会受不得,但若是一直在改变,一直有不同的声音,那即便是遇到“天圆地圆”这样的冲击,人们好似也能接受这件事。 即便是不接受的人,也不过是一些老顽固罢了,对整个国朝来说并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官家真的要资助纯佑出海?海上飘忽不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臣倒不是舍不得这孩子,只是担心…………” “担心有去无回?莫要担心,船队会沿着海岸前进,沿着女真人当初的路线前进,先抵达东极洲,在那里补充一切所需,再次出海东去,若是到了大秦便可证明这脚下之地乃是圆的,咱们都生活在球上。”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觉的不可能,但他也并没有反对赵祯的说法,毕竟官家还有许多人现在都认为大地是圆的,人就生活在球上。 只不过范纯仁作为自己的长子,原本一直纯孝的他居然会提出要随船队一同前往,实在是让范仲淹有些惊讶和无法接受。 这份舆图是赵祯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画出来的,虽然可能有些海岸线不太对,但大致上的样貌是差不多的。 这又不是一份精确的地图,而是一个宏大的世界观,这是反应了赵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大宋这片土地上。 范仲淹通过这份舆图认识了世界,也明白了赵祯心中的想法,不能固步自封,不能把自己封锁在大宋这片土地上。 作为大宋的皇帝,作为一个强大的君主,眼光一定要长远,看到常人所看不到或是忽视掉的东西。 世界之大,并非范仲淹之想象,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眼光根本就无法和官家相比。 大地是圆的,这个说法原本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可现在,不光有人提出无数的说法,还有人付诸行动去检验。 世人已经开始觉醒,民智已经开启,范仲淹仿佛觉得一股大势正在蓬勃而来,而在这大势之下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窥探。 他担心大宋王朝的稳固和安危,但官家却一点也不担心,范仲淹惊骇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而赵祯却忽然大笑道:“朕一日梦境之中听到智者之声,大宋再大于苍宇之中不过一国而已,大宋再强不过历史之中一朝而已。” 赵祯忽然道:“若能为我华夏百姓民智之大开,汉家永存,汉家永盛!大宋足以…………” 第两千五百一十章赵祯的“相对论” 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对于赵祯来说,民智初开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不光是对大宋有利,对华夏汉家同样有利。 这种有利是宏观上的,是站在更高角度和层次上的,是一份强大的责任心,赵祯已经不局限于大宋,而是把眼光放得更长远,民智的开启也许会影响到大宋,会出现许多变数,但在赵祯看来最终会使得华夏更加强大。 相比漫长的历史,大宋一个王朝又算得上什么? 也许大宋会更加强大,成为周朝一般延续八百年;也许超越周朝延续千年,可这样的历史会更长远吗? 相对于大宋的延续和强大,华夏的强大和延续才是最为重要的,在赵祯看来眼下的大宋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延续甚至是超越之前的历史。 赵祯和范仲淹探讨的问题也从原本的世界观变成了华夏的未来,这是一个更大的命题,也是一个让人纠结且欲罢不能问题。 赵祯未来是奇迹一般的存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便的好还是坏,但有一点赵祯和范仲淹两人都可以肯定,那就是未来的大宋会变化的更快。 “官家,大宋的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对于范仲淹来说,赵祯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样,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官家的法眼,越来越多的事情证明了他的猜想。 赵祯稍稍苦笑一下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谁又会知晓?朕只是做了一些在可见范围内的预测罢了,就如同秋天来了稻谷便要成熟,冬天河水会结冰,朕只能遵循历史进行预测,而眼下的大宋已经脱离了历史,这样的王朝还如何能以汉家原本的模样来揣度他?” 范仲淹微微点头,但还是提出不同的意见道:“官家,长远的事情无法揣度,但眼下的事情却是可以预测的,臣以为大宋的未来可能会稍显不同,您去了西面之后,国朝之内便以新君为尊,朝堂上下必然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迷茫,而新君也要在这段时间站稳脚跟才是。” 不过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赵祯微微感叹:“范相公能想到这一点朕很欣慰,朕需要的就是你在这段时间辅佐太子,也维持朝政,大宋之变不在于君王更替,而是在于思想之变,这是古今未有之大变,万万维持,方可历久弥新!” 范仲淹当然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重担,看向赵祯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多少君王在发现改革会动摇国朝之后便放弃了改革,因为这段阵痛他们不愿承受,或是王朝承受不起。 而官家不同,官家即便知道改革会让大宋混乱一段时间,可他在看到改革而来的好处后,依旧坚持这么做,这样的决心和毅力古往今来君王之少有。 “这次传位大典之后,晏殊也该回来了,他的才学和能力其实相当出众,是辅佐新君的良才,官家臣请辞相位,请官家宣麻拜相晏殊!” 范仲淹在最后还是开口向赵祯请辞了,大宋的相公能在相位上稳坐这么多年实属少见,而范仲淹觉得自己的才学不及晏殊,果断的辞相极为符合他的人品作风。 赵祯却摆了摆手道:“你刚刚也说了,朕传位之后乃国朝动荡之时,这段时间你不能辞相,朕不准,且旭儿登基称帝后,需要熟悉中枢事物的官员主持,你久任宰执不可推卸,至于晏殊朕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官职,待他出使大秦回来后便可赴门下省侍中。” 范仲淹心悦诚服道:“官家,门下省侍中侍郎官价正二品,掌出纳帝命,缉熙皇极,总典吏职,赞相礼仪,以和万邦,以弼庶务,所谓佐天子而统大政者也!官家此举稳妥,可令晏殊心安!凡军国之务,与臣下参而总焉,坐而论之,举而行之,此其大较也,亦可使之施展胸中抱负。” 赵祯点了点头:“朕之前因其古板刻意收益清贵之官,近文章,多典籍,最贵者不过经筵日讲,眼下却瞧见他已然不同,该出就职于中枢。晏殊之才在深,在广,凡朝野之事,可常备询问,范相公该多引导其劝诫新君!” 范仲淹恭敬的向赵祯施礼道:“臣遵官家旨意!” 瞧见赵祯交代完之后便向秘阁之外走去,范仲淹不禁感叹赵祯的思虑周全,作为皇帝他几乎把能够想到和安排到的事情全部做好,甚至连晏殊回朝之后的差遣都准备好,这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范仲淹觉得自己因为有这样的皇帝而感到庆幸,不光是他自己,他觉得任何一个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应该感到庆幸。 什么样的帝王有官家这般的恒心与决心?一改稳妥之法,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什么样的帝王能够有这样的魄力? 这样的帝王虽然少之又少,但却不是没有,并且在范仲淹看来,文治武功能和官家比肩的也不是没有,但所做出的成就能和官家比肩的却是绝无仅有。 在他看来赵武灵王当初传位太子不过是那个时代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赵国不是大一统的王朝,所以赵武灵王为的是防止自己突然战死而不得已传位太子。 而大宋不同,官家几乎横扫四周的强敌,给了大宋最稳定的环境,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威胁的大宋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 皇帝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存在,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汉家的天子,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权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舍弃的。 而官家却能如此坚决且毅然决然的放弃皇位,传位太子,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和魄力? 范仲淹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是死心塌地的为赵祯效力的,一个把自己私欲放到了最后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尊敬?不值得自己去效忠? 但事实上范仲淹错了,在他看来皇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在赵祯的眼中那个职位是个枷锁,是一个囚禁皇帝的牢笼,天下人都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文武百官都会注意你的言行。 他自从坐上了皇帝宝座开始,就整日谨小慎微,也终于知道为何历史上的宋仁宗半夜喝口羊汤都费劲,没办法,天下人都盯着你呢! 第两千五百一十一章衮冕之下的皇帝 越是在重要的时候越能感觉到时间过的飞快,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准备好,王安石已经在催促范仲淹等人,希望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眼下还未处理完的事情,而他已经在考虑大典的细节了。 时间越紧办事的效率越快越高,这是一种悖论,但确确实实如此,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注意力相反会更加集中,犯错的几率也更小。 赵祯并不认为王安石规划的时间过于紧迫,相反他觉得刚刚好,事实上还有更多的事情已经被完美的安排好并且开始通知各部准备。 官家传位的事情是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的,最近已经逐渐有消息开始散播出去,即便如此赵祯也并不在意,与其突然爆发的事情还不如早早的泄露消息便好。 只要朝堂中的相公们不乱,只要后宫不乱,朝堂和民间稍稍发生一点动荡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一旦动荡都没有反倒是让自己有些失落。 赵祯和赵旭三日没有上朝,这已经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再加上从礼部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眼下朝堂中的臣子们已经能够猜测到一些原因。 这是个巨大的变动,朝野上下开始出现了动荡,对于赵祯作为大宋最无双的君王退位一事,许多人都不能接受。 这和赵祯猜想的一样,再加上三日没有上朝,朝中的相公们也未曾出现,于是检察院的那些御史和朝中仅次于相公的朝臣们便一起上疏,毕竟他们有权直接上疏官家的,便是宫中的内侍和禁军也不敢阻止他们上疏或是觐见的请求。 谁都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阻止朝臣面圣,无异于隔绝内外,这样的罪责谁人能够承担? 于是赵祯给了范仲淹等人最好的办法,亲自上朝来阐述他的观点,并且让范仲淹等人继续筹备传位大典。 赵祯自从归朝之后便没有上过早朝,为的就是给赵旭以自尊,让他明白自己做的很好,得到了父亲的肯定,也是给朝臣们以大宋未来还会这样的感觉。 这么做显然是成功的,大宋的朝堂上下因为赵祯的决定而大加赞赏皇帝的开明,认为皇帝在回朝之后还在加强太子的权威是值得肯定的明君之举。 华夏历史不止一次的证明过,太子在皇帝在位期间太过贤明不一定是好事,甚至会引来皇帝的嫉妒和愤怒,但在大宋却没有出现这一情况。 官家不光力捧太子,而且还主动的深居简出,至少在外臣看来是如此的,但眼下突然出现的事情却让他们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想到官家居然在这个时候打算传位太子。 肯定和扶持太子是一回事,传位太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朝臣们当然是希望官家继续坐在皇位上,而不是把大宋的权利交给太子,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宫中的内侍陈彤带着官家的口谕来了,宣布明日便会上朝,这对于朝臣们来说终于让他们稍稍紧张的心放松了一点。 最少官家从原先闭宫不出改为上朝,这是打算和朝臣们对话的样子,朝臣们自然心中踏实了一些,最少他们觐见官家还是有作用的。 赵祯当然打算和朝臣们说清楚,这件事不能拖,越是拖下去造成的动荡便越大,而现在他自己在大宋有着无上的地位和权威,自然要把其中的利害和朝臣们说清楚。 咚咚咚………… 随着神都城皇宫角楼上的晨钟响起,赵祯起床开始了洗漱,并且准备今日的早朝,和赵祯同时书苏醒的还有整个神都城。 宫中的钟声提醒了所有人时间的变化,也提醒了人们该做什么,早上卯时的晨钟和酉时的暮鼓乃是最为重要,一个表示白天的开始,一个表示白天的结束。 稍稍洗漱之后,赵祯也更已完毕,今日虽然不是每月的正朔大朝会,但赵祯依旧穿上了最为华丽的衮冕,这是天子服饰,亦是规格最高的礼服。 三才有些颤抖,这是官家为数不多的穿上如此华丽的衣服,无论是冠上的金饰,垂白珠十二旒,还是玄衣,纁裳,十二章,这些都是最为华丽和隆重的象征。 “官家,这玉簪导可扎紧了些?” 看了看赵祯的眉角有些上扬,三才立刻调整冠上的玉簪,完毕后又给赵祯理了理白纱中单以及前面的大带,一达到中规中矩的模样。 赵祯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是身衣服而已,你跟随朕这么多年,也知晓朕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套衮冕,若是重大,朕也不会这么穿着。” 三才立刻道:“官家,衮冕冠服乃是天子服饰,中规中矩应当应分,奴婢可不敢怠慢,官家也不该怠慢。” 赵祯知道三才的意思,笑道:“朕只是觉得繁琐罢了,既然穿了就该穿的体面些,把早膳端过来吧!朕今日还不知何时能够吃午膳嘞!” 三才应道:“奴婢遵旨!” 一碗珍珠米饭配上点时蔬小炒便是赵祯的早膳,一大早本应该吃些馒头稀粥之类,或是汤饼更为舒服,但身穿衮冕的赵祯却不能吃这些拖汤带水的食物,一来会把衮冕弄脏,二来用三才的话说便是不吉利,拖拖拉拉。 待用过早膳后,赵祯便向乾宇殿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边上的宫人给崇文院以及后苑送去羊汤,这段时间中枢各部的相公们幸苦了,而身在后苑的赵旭同样也是幸苦。 赵旭不光要学习赵祯传授给他的“指导思想”,还要学习大典所需的礼仪,这是崇文院的相公们一致决定的,在他们看来先一步让太子熟悉流程和规矩,到大典的时候便能尽量缩短排练时间。 乾宇殿便是仿照东京城的大庆殿所建,巨大的宫殿代表着大宋无上的尊严和绝世的强大。 乾宇乃是天界的意思,同时也代表天下,这名字可比大庆要恢宏的多,乾宇殿前的广场也是大庆殿的数倍有余,毕竟整个神都城就是扩大了的东京城。 当初在建造的时候蔡伯俙就在辽朝析津府的城池上加以扩建,乾宇殿要恢宏的多,就如同一个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在这个“巨兽”的两边是两座高高的缺口,手持盾牌和横刀的甲士持刀而立,仿佛在是保护大殿之中的皇帝。 第两千五百一十二章帝王的“演讲” 今天乾宇殿之前的广场上站着许多官员,他们整齐的排列在两边,有些座衙官本是无需参加早朝的,他们只需要在晨朝时点卯即可,但今日大朝会对于他们来说必须参与。 没办法,满朝遍野都在传闻官家近期可能退位,内禅太子的传闻,并且还是来自于礼部的消息,如此一来准确性就更加的高了。 礼部是什么地方?下辖的鸿胪寺便是主持各种大典大祭司的地方,即便是外朝使节也在礼部的管辖之内。 从礼部流传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因为礼部接到了礼部尚书欧阳修以及宰执相公范仲淹两人的钧旨,还有各自的印信,要求礼部官员准备大典所需的器物。 不光要祭祀天地,还要祭祀列祖列宗,这也许是大宋大胜而归的信号,但在礼部尚书和宰执相公的钧旨中还夹着一道官家的旨意,要求按照太子的身型准备帝王朝服,衮服,常服,这就是大大的问题了。 太子别说是制作帝王之服,便是穿着都是极大的僭越,但这是出自官家的旨意,礼部的官员即便是在糊涂也不会不清楚官家的旨意意味着什么。 官家这是要传位太子了!消息不胫而走,而礼部的官员第一时间向赵祯上疏,请求旨意的真实性,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礼部炸了锅。 同时各部也都收到了消息,大家同朝为官,不少人虽然不在一个官衙,但私下的关系还是有很好的,于是乎消息就这样传遍了整个朝堂。 动荡是可定肯定出现动荡的,大多数的官员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许多人的想法和蔡伯俙等人一样,在他们看来官家春秋鼎盛,根本就没有必要传位太子。 只需要扶持太子,稳固太子的地位,待官家身体不豫时,再行传位之举便是。 眼下太子已经总揽大政,这又有什么不好?官家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没有任何关系啊!何必要执念于传位太子? 这个观点是朝臣们最为支持的,同时还有人认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官家传位太子,太子便是皇帝,官家这位太上皇如此丰功伟绩,到底是听从官家这位太上皇的,还是听从刚刚极为的皇帝的? 并且皇帝的身份应该是尊贵的,但在礼法之中,太上皇的身份要远远高于皇帝,这关乎于孝,关乎于大宋的治天下的本! 那就应该太上皇是大宋的最高领袖和君王,皇帝的地位就如同太子了,那既然如此还这么着急传位太子干嘛?眼下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当然,还有人心中想的是赵祯怎样的无双君王能够给他们带来丰功伟绩,成就一番事业,在丹青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年轻的太子赵旭继承皇位之后,有没有这个能力? 毕竟有人是为了自己前途着想的,万一太子继位之后,把自己培植起来的人重用起来,别的人岂不是没有了机会? 传位太子看似简单,但背后涉及的改变和利益转变实在太多太多。 于是乾宇殿的广场上便排列了整整齐齐准备参与这次大朝会的官员,只不过他们心中所想的,赵祯都知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赵祯难道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 他是平衡利益的老手,对于赵祯来说眼下的事情就是要让朝臣们知道自己现在传位赵旭的好处,并且让他们知道此事不会对他们的利益产生影响。 虽然这话比较难听,可赵祯也知道这就是事实,没人能够改变的事实,所谓的利益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也有好的利益参杂在其中。 人都是有私欲的,这些私欲中有些是好的能够为朝廷所用,有些则相反,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摒弃人的私欲,这是不人道也是不理智的行为,最好的办法就让人的私欲变成有益的事情,为国朝所用。 赵祯其实一直在统合这个王朝,平衡这个王朝中所有人的利益,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到公平对待,但是每个群体都在改变,或是被削弱,或是被覆灭,或是被眷顾崛起。 团结大多数,这是赵祯的固有想法,他在给大宋的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当然也是在给大宋的士大夫阶级增加全新的血液。 改变大宋的百姓,就是在改变大宋的士大夫阶级,改变大宋的权力结构。 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眼下的朝堂上便是如此,来自寒门之家的官员和来自士大夫之家的官员旗鼓相当。 天空中的太阳光芒照射在高大的日晷上,阴影落在了辰时上,乾宇殿的大门轰然打开,阳光照射在宫殿的厅堂中,立柱的阴影投射在地板上。 百官就这样进入了大宋规格最高的朝堂之中,赵祯一身华贵的衮冕出行在了高高的御座之上,这里是专属皇帝的宝座,即便是身为太子的赵旭总揽大政的时候,也无法坐上乾宇殿的御座之上。 朝臣们看到了赵祯身上的华贵衮冕心绪再次激动起来,官家是无双的帝王啊!文武双全的帝王,开创大宋盛世的帝王,怎么能传位太子呢? 但赵祯却不打算拖延,在朝臣们准备请奏的时候,大声道:“瞧瞧朕看见的都是一群什么人?我大宋的朝臣?肱骨之臣?可笑!朕看到的是一群懦弱的人!只懂得在朕的庇护下捞取功绩的人!” 朝臣们顿时被整蒙了,什么情况?他们本是来请奏官家不要传位的,怎么能否定自己的能力? 赵祯看着一群被他镇住了的人,笑道:“朕知道你们心中出现了恐惧,恐惧朕的退位之后自己不能取得成就,担心自己不能延续大宋的辉煌和强盛!” 朝臣中有人开口道:“官家,我等并非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大宋的后继之君难以维系官家定下的规矩!这样的规矩会被大宋造成很大的变动!” 终于有人开口了,赵祯在早朝之前就定下,任何人都可以在百官的队伍中不出班而开口,这样一来免得鼓起的勇气因为担心而丧失。 赵祯从御座上站起,“这难道就不是恐惧?朕听闻来自西方智者的一句话“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这一次朕传位太子意义非凡,同时也是为大宋开启了传位的先河!难道诸位臣公不想和朕共渡难关?共襄盛举?!” 第两千五百一十三章出乎意料 赵祯的话相当具有蛊惑性,开创先河,共襄盛举,这是每一位朝臣都难以拒绝的诱惑,人都是有私心的,可这私心若是能够被用在好事上,那又未尝不可。 赵祯就是抓住了朝臣们的心理,而进行的游说,在此之前他就准备了许多预案,但即便是在上朝之前他都觉得不合适,可当他坐在御座上看到御阶之下朝臣们惶恐的模样便立刻想到了那句“名言”。 这是相当有蛊惑性的一句话,恐惧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而战胜恐惧也是最难的事情,在朝臣们的心中,自己就是大宋的“神”会给他们提供庇护,自己的所有改革也都能获得成功。 于是赵祯便灵机一动,这次传位赵旭不就是一场改革吗?同时对朝臣们来说还是充满无数未知的改革。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他们,由自己率领他们给大宋创造另一个盛世,另一个盛举岂不极好? 终于赵祯的话还是让朝臣们安心了,就像是他劝导三省六部的相公们一样,这时候的赵祯就是要给朝臣以安心。 眼看“灌下去的鸡汤”有效果,赵祯也就开始了鼓励,对于这些朝臣,赵祯相当有信心,别忘了这是什么时代?这是大宋最美好的时代,涌现出大量的人才。 在赵祯看来,大宋的人才只会越来越多,精英也会越来越多,至于他为何这么有信心?因为大宋的教育,眼下朝堂上站着的人都是近几年涌现出来的精英。 赵祯在赵旭接替他的权利之前就已经把朝堂上换了血,除了相公一级是赵祯一手提拔起来的之外,其他人赵祯并不会彻底相信。 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替换,把那些信不过的人,或是光有资历能力却不足的人换掉,给朝堂进行换血,让朝臣们的岁数更加年轻化,这样有利于大宋的政治改革。 年轻人多了几分勇敢和果断,也少了几分油滑和苟且。 这是赵祯想要的朝堂,充满活力期望与施展自己胸中抱负的年轻朝臣,当然毕竟大宋的勘磨在那里,想要作为升朝官出现在乾宇殿中,年纪也没有太过年轻最少也是三十五岁以上。 眼前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让赵祯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们会成长起来,会和赵旭一同在大宋的政治生活中成长起来。 时代的脚步很快,若是没有这些年轻人怕是无法跟上,这也是赵祯把赵旭扶起来的重要原因。 朝臣们逐渐接受了赵祯传位太子的说法,并且逐渐有人开始支持赵祯的决定,朝臣们由低声的交头接耳缓缓的沉默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句:“臣等愿遵循陛下旨意,辅助太子万死不辞!” 这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话,因为逐渐有人发现,新君继位之后非但不会动荡大宋,相反一定会维护大宋的统治,维护现在的成就,而在维护之后继而到来的便是发展。 官家是不世之君,而太子也同样是一位才能出众的太子,大宋的未来只会更好,而他们也都将是太子的肱骨之臣。 所以说官家传位太子并不是大宋的一场灾难,恰恰相反而是大宋的一场机遇,一场前所未有的机遇! 赵祯宣布了半个月后的传位大典,并且令各部配合,这自然是得到了朝臣们的附和。 一场朝会下来,三才是看的瞠目结舌,原本朝臣们是来反对官家传位太子的,是要请奏官家的,但现在却是完全颠倒过来。 朝臣们不光被官家说的回心转意,更是要倾力帮助官家,帮助太子继位,为的是开创大宋“最美好的明天!” 这完全超乎了三才的理解,当他回到崇文院把这件事对蔡伯俙说了之后,蔡伯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官家的手段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识!这些朝臣可都是来自官家开办的新书院,也都还年轻,血气方刚,期望的即使建功立业,一展胸中的抱负,官家给他们的不是任何眼下的好处,而是一个未来,一个让他们名垂史书的未来!” 三才微微愣神,随后道:“官家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连相公们都被官家说服,更何况是这些年轻气盛的朝臣!老奴现在是真的开始佩服官家了。” 蔡伯俙笑道:“我可是老早就开始佩服官家了,他总是能够平衡各方之间的利益,即便是蔡记也被官家所想到,更别提那些官营买卖了。” 三才突然开口道:“勋贵们也开始了动作,他们是支持太子继位的,皇城司的人已经探听到了消息,据说…………” “他们必然支持太子,毕竟官家让他们吃了太多的苦头,但他们支持太子不得不说是一记昏招,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官家还在,太子也是仁孝出众,若是勋贵们以为机会来了,那便是大错特错,太子继位必然会延续官家之策,对待勋贵怕是也好不到哪去,便是不去增加削爵的力度也会延续官家的冷淡之策!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三才恍然大悟道:“那这些勋贵岂不是找死?” 蔡伯俙耸了耸肩膀:“据我所知官家应该传授太子特殊的“家学”了吧?” 三才大惊失色,但随即表情开始平静,蔡伯俙是什么人?官家的妹夫,大宋的驸马,若是一点不知道也不可能。 “官家与后苑中传授太子“家学”后苑已经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其中。” “后宫那几位也不能进入?” 三才点了点头再次强调道:“任何人不能进入!” 蔡伯俙笑了笑:“以后那里怕是就要成为咱们大宋天家传授“家学”的地方了,官家为此准备了近十年的时间,其中所学之丰富怕是再无后人能够超越!” 三才再次惊讶的望向蔡伯俙,据他所知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官家利用东京城和火车上的时间来完成的东西,怎么到了蔡伯俙的口中便用了十年的功夫? “官家十年前就在准备这件事了?”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你忘了官家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说出要把“太子扶上马送一程的”?” 三才终于恍然大悟,他依稀记得在十年前官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第两千五百一十四章“民意”? 瞧见三才恍然大悟的模样,蔡伯俙笑道:“《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 而官家说过,治国是十分复杂的事情,从文化到经济,从医疗到科举,方方面面分门别类,若是帝王都不能够掌握,那如何让下面臣子掌握?若帝王都不能掌握,那岂不是变成一个瞎子聋子?别人说什么都觉得对,别人做什么决定还需要经过帝王吗?帝王的意义和价值何在?” “噤声!噤声!” 三才把衣袖挥舞的如同风火轮,不断的示意蔡伯俙压低音量:“这话你也敢说,大不敬!” 蔡伯俙点了点头:“确实是大不敬了些,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乃是官家的话,我也觉得官家说的对,皇帝就是应该了解这些,太子在这一点上做的极好,他可不是整日在宫中长大的孩子,无论是东京城还是神都城他都极为熟悉。无论是繁华的集市还是平民之家他都去过,想要骗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他还聪明,脑子一点也不比二皇子差。” 三才感叹道:“是啊!太子继位应该是最好的事情了,这可比西征大胜有意义的多,只是朝臣们能够接受百姓们呢?你说百姓们会不会难以接受这事?”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这事还真不好说,不过官家的的旨意和决定在百姓们看来就同神的话一样,应该不会出乱子的。这可是开千古之未有,百姓们会看到官家并不是一个贪念权利的人,也不是一个提防儿子的人,怕是当年真宗皇帝之事…………” 三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当年真宗皇帝一时糊涂,竟然开始猜忌起身为太子的官家,而官家也常说人到了年岁之后便会越来越对权利放不下,眼下官家这是在趁着自己年轻而把权利过度到太子的手中,这样的君王夫复何求? 蔡伯俙小声道:“眼下正是风波最甚的时候,相公和朝臣们被官家安抚,这民间的声音便没了人控制,在这时候该如何去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三才微微一惊,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让洒家去左右民意?”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是你自己理解圣意去做的,不是吗?” 两人之间巧妙的对话无形之中便让三才下定了决心,既然太子要继位,既然官家执意传位,那就给官家和太子创造最好的环境! 于是乎三才便下定决心,即便是背上左右民意的骂名,即便是被监察院的御史们追责也在所不惜了。 待看到三才坚定的离开,蔡伯俙笑了笑,眼下事情几乎已经成为定局,自己能帮官家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只是希望官家能带上自己一起西去,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忘记叱咤外朝的感觉了。 事实上蔡伯俙也看开了,不就是官家传位太子吗? 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蔡记和国营买卖也不需担心,都是大宋最为赚钱的存在,太子当皇帝还能废了他们不成? 再说自己好歹也是赵旭的姑父,多少面子还是要给自己的,最不济跟随官家西去,在那里自己还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放下手中的账册,在最后的一处支出数字的下放签押自己的名字,蔡伯俙便用红绳把卷册扎了起来。 随着他最后一道手续的完成,传位大典的开销劄子便已经做好,送去给三司使包拯用印,再送去给宰执相公范仲淹用印,最后给官家御批即可,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这是官家在位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而接下来蔡伯俙隐隐有些期待,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回府后还不知如何与妙元交代,别的都好说,唯有家中的那位公主实在是让人头疼的紧,最近几日没有回府,而听三才说她已经在宫中住下,待大典之前才会回府,自己也要和她说个清楚,这么大岁数了跟随官家前往西面去…………怕是不会同意吧? 距离传位大典没几天了,整个大宋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得益于便利的交通以及报纸的兴起,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各种各样的传言也开始出现,酒楼茶肆,百姓的饭桌上处处都是百姓谈论此事的辩驳之地。 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惊讶,惶恐,逐渐的转变为辩论和发表自己的观点,有认为好的,毕竟太子稳重仁孝,延续大宋的繁荣不成问题,有些人则是认为官家传位太子可能会对大宋的繁荣造成致命的打击。 各种各样的文章在报纸上出现,那些酸儒便站在礼法的角度来谈论这个问题,有人觉得官家堪比尧舜,也有人觉得官家此举孟浪。 各个学说,各个学派,各个书院,学校也开始了辩论,这仿佛是一场“意识形态”的大讨论。 而除了儒家之外的学派,几乎都在支持官家的所作所为,当然也有人反对,毕竟大宋有今天的局面都是官家一手改革的成果,一旦换了皇帝,是否会发生改变? 各种各样的舆论冲击着寻常百姓,有些人开始了站队,有些人开始支持这个观点,那个观点。 不同观点之间的矛盾冲突也开始明显起来,辩论激烈的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传言开始出现,据说是来自宫中的内侍传出来的,官家的传位其实也是一场改革,一场关于大宋君主的改革。 只要在大宋提到改革二字,就没有人不支持的,因为大宋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都是依赖于官家的改革。 所以人们把改革看的很重,认为改革就是大宋前进的动力,有些改革是好,可有些不一定适合,但只要改革就要尝试,这样才能在尝试之后发现是不是和眼下的大宋。 变不再是人们所恐惧的东西,仿佛新鲜事物一般很快受到百姓的反馈和接受。 而现在改革到了官家自己身上,这是官家在以身作则的实践自己的改革精神,百姓们逐渐开始赞叹,并且愈发的尊重官家的决定。 早早的立太子,在官家春秋鼎盛的时候传位太子,这是一场多么了不起的改革,来自宫中内侍的传言还提到了官家自己说的话。 就是这句话让大宋百姓接受了官家传位的事实,同时开始理解官家,理解这位大宋的天子。 第两千五百一十五章使团归来 “历代迟暮之帝王者,昏庸者几何?然天下之民老矣亦有昏聩者,况帝王也?” 这是一种伟大的牺牲精神,也是一种巨大的悲怆之意,民间的那些辩论和纷争瞬间消弭与无形之中。 百姓们最敬重的官家为了大宋的繁盛,为了朝廷的高效,为了避免帝王年老昏聩,居然在春秋鼎盛之时选择传位太子,这极大的鼓舞了百姓,也让百姓们明白,这是大宋官家的一次伟大牺牲! 百姓们开始理解赵祯,理解官家的想法,也了解他传位赵祯的原因,史无前例的一场大典就在人们的感动中进行了。 大宋的衙门办事效率很高,他们已经把准备好的一切都部署好,城郊的巨大祭坛已经被装饰一新,皇宫也开始了改变。 各式各样的彩旗被竖立在宫城的墙头上,旌旗招展便是如此,而消息散播之后,大宋各地的百姓都有前来神都城观看这场大典的。 更为重要的是,赵祯这次采取了更为开放的态度,不光是官员和勋贵宗室能够参与这场传位大典,并且还要邀请各行各业之中的代表参加。 这是一个创举,一个打破阶级的壮举,皇帝传位,新皇即位,这是属于统治阶级的权利过度,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观看。 但这一次不同,赵祯派礼部官员向大宋的各行各业发出邀请,邀请这个行业中的名人前来参加皇帝的传位大典,让这些寻常人感受到皇帝的一视同仁。 虽然这样有些破坏皇权的神秘性和高贵性,但赵祯知道其实这更加团结百姓,让天家的名声更好,更受到百姓的接纳以及信任。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在信任上,当他们能够出现在皇帝的传位大典上,也就说明他们受到了皇帝的重视,在律法面前也是平等的。 赵祯不光开启了百姓的民智,他更是给了大宋百姓以希望,一个让他们获得获得尊严和信任的希望。 百姓不光是被统治的人,他们有权观看皇帝的传位大典,这其中的意义自然非凡,若非是条件不成熟和制度不允许,赵祯便准备推进君主立宪制了。 当然眼下的大宋还完全没有推行这套制度的可能,但也说不准在遥远的将来会发生这一切,人类文明的进步也会不自觉的对全新的制度进行探索。 华夏百姓是最为固守思想的一群人,他们对皇帝的尊重,和对皇权的臣服已经到了骨子里,除非是活不下去,否则不会反抗。 虽然赵祯进行了多重改革,但他的改革依旧保证了皇权的至高无上,这毕竟是封建时代,即便是大宋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雏形,初级阶段,但依旧是在皇权的指挥下所完成的。 赵祯可从未想过要把皇权拱手让人,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皇权便是一种绝对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保证皇帝的教育不会出现问题,人品不会出现问题,那大宋的环境就会稳定的多。 在这个时代,百姓期望更多的是皇权,是皇帝带领他们走向繁荣,这股理念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华夏汉室的心中。 距离赵祯的传位大典没有几天时间,能够受到礼部官员邀请的人也逐渐从各个学派的学者学生延展到了地里的农人,工厂中的工人,店铺中的商贾和伙计。 据说是按照乾宇殿前广场的规模来制定的邀请人数,并且出于规模的宏大,整齐划一考虑,可能还会有所补充。 世人皆被官家的这种开放态度所震惊,皇帝传位大典是什么?是最为隆重,最为神秘,也是最为让人激动典礼,同时也是大宋的节日。 以往皇帝传位新君要不就是皇帝驾崩或是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可这一次不同,官家身体康泰,春秋鼎盛,为了大宋的未来而主动放弃皇位的。 这样的大典自然就是一场盛世,一场百姓们自然而然会欢庆起来的盛事! 随着皇宫宫墙上的彩旗被打出,整个神都城也还上了新装,各色彩旗,花车,花船庆祝的队伍都在疯狂准备。 没办法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人们在恐惧,惊慌再到感动,崇拜,这个过程全部经历之后才想到了庆祝。 沿街的店铺都挂起了红灯笼,各种各样的花卉被都被摆放到了门口,人们几乎都是盛装出行,大多数的工厂都放了假。 人们载歌载舞欢庆的迎接这场盛世,大街小巷充满了笑声,孩子们在欢快的玩耍,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他们觉得这比过年还要喜庆。 在所有人都陷入欢庆的气氛中时,一队人马却蓦然的走进了神都城,他们的衣着和表情与这里格格不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迷茫和惊讶。 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人脸上满是震惊,这是小尼克第一次见到世界上最宏伟庞大的都城,他不敢相信这是由人建造的出的城池。 这座城池应该是上帝建造的,唯有上帝才有这样的伟力让这座不输与人间的城池出现在这里。 一路上走来小尼克发现这个东方王朝已经打破了他的认知,在神圣罗马帝国,所有人都说上帝的光辉照亮每一个地方。 但他在悄然进入塞尔柱王朝之后便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教堂,到了东方宋帝国之后,这里也没有任何教堂,他在路上询问了宋帝国的使者,得到的答案是天主教在大宋并不受到这里人民的认可……………… 这里仿佛是在搞一个庆典活动,每一个人都是充满愉悦和欢乐的,只不过这一次连宋帝国的使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进入宋帝国的都城之后,所有见到的官员都在向他们行礼,守门的军人如此,路上的巡逻的也是如此。 这一路上小尼克已经习惯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优雅的男人在大宋的地位很高,其实他并不知道,所有人对晏殊的尊敬都是来自于他们这一行人车马上插着的大宋旗帜。 而晏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百姓和官员们对国家的忠诚更加坚定强大了。 第两千五百一十六章完全不同的晏殊 晏殊是提前回来的,即便是他们也没想到居然能如此快速的穿过塞尔柱返回大宋,一路上他们前进的很快,而塞尔柱对大宋的使团也是一路放行,并且提供了向导和马匹马车以及补给。 晏殊很清楚,塞尔柱之所以对大宋使团这么照顾必有原因,至于原因不难想象,塞尔柱帝国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爆发,虽然神圣罗马帝国开始出现皇权与教权的争夺,但这并不妨碍俩个帝国之间的战争,因为这附和上层利益。 现在的晏殊已经能够看清很多东西,并且能够游刃有余的在其中斡旋,使团入境大宋后的队伍便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向东,速度极快。 晏殊之前不是没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但他觉得这完全是空穴来风,官家春秋鼎盛怎么会传位太子?但他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提前赶回神都城。 一路上小尼克并没有怨言,因为他跟随大宋的使团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他发现宋人似乎得到了塞尔柱人极大的尊重。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刁难,还为他们提供所需的补给,他不明白宋帝国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眼下的宋帝国都城仿佛在举办一个庆典活动,但这一路教导自己的使者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晏殊当然惊诧,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官家果然是要传位太子,自己千辛万苦赶回来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但很快晏殊就冷静下来,眼下的事情发展如此迅速,便足以说明官家是多么的重视,他不是担心赵祯传位的问题,而是担心赵祯传位会一起大宋的动荡。 可现在看着神都城中百姓欢乐的模样,显然官家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多少让晏殊心中踏实不少,其实他是支持赵祯传位太子赵旭的,并且他也支持赵祯在身体康健之时传位太子。 如此一来便可最大程度上的减少权利过渡时产生的动荡,这动荡包括百姓的民心,包括朝堂上的利益。 晏殊再也不是原本单纯的晏殊了,相反此次他特别支持官家,因为他知道一个稳定的皇权对于大宋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眼下虽然对大宋冲击的有些大,段时间会出现一种恐慌,但很快随着太子登基即位,随着大宋恢复以往的模样,这样的恐慌便会如同熊熊大火燃起前的那阵黑烟飞快的被风吹散。 事论事使团去往哪里,只要归朝之后便一定要先回皇宫向官家复命,这一点也是赵祯的改变。 于是晏殊这个长途跋涉前往大秦的使团便向皇宫而去,而并非是去鸿胪寺或是礼部。 晏殊的使团沿着朱雀大街前进,这里虽然是御街可谁都能在上面行走,只不过使团的队伍受到了特别的礼遇。 随着晏殊等人的抵达,在大秦国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但四周的百姓却并没有多少激动,虽然他们连罗马在哪里都不知道,但并不妨碍把那里想象成蛮夷之所。 而自从抵达大宋境内,小尼克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在这里他处于绝度安全的环境之中,自然也就能走到前面。 大宋百姓看到金发碧眼的小尼克后,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后宫那位贤妃娘娘的亲戚,在宋人眼中,西面人的模样好似都差不多………… 队伍抵达宣德门后,立刻就有人把晏殊的手中的通关文牒和使团印信上呈官家,这是凭证,证明他确实抵达了大秦国,并且也证明了他是如何回来的。 赵祯对于晏殊一行人的速度相当吃惊,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如同大宋一样拥有便利的交通,即便是有公路这样的速度已经快要赶上急行军了。 可当他看到晏殊亲自呈上的劄子后,更为震惊,他没想到晏殊居然率领使团和格里高利七世在罗马城干起来了! 并且干翻了罗马城中教皇卫队,这是一件多么嚣张的事情,赵祯并没有任何的责难,相反他觉得这是一次壮举,一次大宋向西方世界,向欧洲人展示力量的壮举。 看着晏殊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小尼克稚嫩的脸庞,赵祯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晏殊,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肩膀道:“朕心甚慰!!你做的比朕想象中的要好得多!这下知晓朕为何让你从禁军中挑选精锐了吧?” 晏殊苦笑道:“官家,其实并非是劄子中描述的那般,臣……还占下了大秦国的一座港口,名曰“奇维塔韦基亚”……” 赵祯稍稍一愣后,整个人兴奋的说道:“奇维塔韦基亚?!那可是罗马城边上的港口,格里高利七世居然还答应了?” 晏殊把整个战斗以及代表大宋与格里高利七世的谈判和盘托出,他没想到官家居然这么高兴。 事实上他的速度要远比从海上返回的报信船只要快得多,所以当他抵达神都城的时候,海上的报信的船只怕是还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飘着。 这也是晏殊的两手准备,万一使团队伍遭遇不测,在罗马城发生的一切还是能够传递到大宋去。 “在大秦占下一个港口城镇,并且还有咱们大宋建造的军寨,这对咱们大宋来说非常有利,朕会派遣官员和甲士前往管理并且守卫奇维塔韦基亚,朕要把那里变成我大宋在西方的一块重要土地!” 殖民统治这个词飞快的在赵祯的脑海中闪过,而晏殊哪里知道官家现在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占下那座港口是罗马城对大宋的赔偿。 但他哪里知道,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在西方有一块飞地是多么的重要。 赵祯打算在传位之后便要介入到西方,现在的西方正处于各种权力交替以及国家对抗的高潮时期。 而这一切原本会在百年后才到来,可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赵祯可没有放过的道理。 看着小尼克的模样,叶安想到了一个主意悄悄的对三才吩咐道:“赵仁的身边还缺个伴读,这孩子与赵仁相差无几,便让他给赵仁做伴读好了,把这孩子送到贤妃那里,他们虽不是同族,但都是西方人。” 三才有些惊讶:“官家,后宫之中………奴婢明白了!” 瞧见三才下意识的看向某个地方,赵祯一把拉住他道:“想的甚?!他是大秦国的皇帝,来朕这里是因为朕答应了他的父亲庇佑他,你要是把他给那什么了,如何向大秦交代?!”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奴婢知晓了!”其实他还是想要看看,大秦人和汉家人有什么不一样………… 第两千五百一十七章蔡伯俙的“陷阱” 传位大典应该是最为隆重的典礼,因为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华夏文明史上崭新的一页,内禅制度本来就是极为稀少的,其中还充斥着不光彩。 但眼下的大宋内禅却是一场盛世,当百官从宣德门陆续出现,当赵祯大驾卤薄的八个篦头,二十四个画角缓缓走出宫门,神都城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这说明乾宇殿中的传位已经完成,而接下来便是规模更为浩大的郊祭! 先是百官,再是皇帝仗卫的大驾卤薄,接着是已经成为新君赵旭的大驾卤薄,这是大宋第一次,也是汉家第一次出现俩个仗卫,两套大驾卤薄。 百姓的呼声震天动地,高呼“万岁”,这里的万岁已经不光是指赵祯一人,同时还是为了新君赵旭而欢呼的。 “万岁!”“万岁!” 巨大的呼喝汇聚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心脏,也刺激着前来观礼的小尼克,他震惊的发现,原来在东方的宋帝国,人民居然如此狂热的拥戴他们的君王,在这里君王就是“神”,就是天子,上天的儿子。 这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事情,天这个东西不光是指天空,同时也是宋帝国的至高神,他的地位就如同教廷的上帝一样。 只不过在这里没有耶稣一般的存在,所有人信仰的都是皇帝这个人,谁是君王谁就是他们心中的“救世主”。 这在小尼克的心中扎下了根,虽然他年纪小,但身在帝王之家的他却懂得神圣罗马帝国存在的问题。 皇权与教权之间的争夺愈发的激烈了,而父亲之所以把他送到东方不光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更是让他来见识和学习东方是如何对待宗教的。 小尼克的年纪虽小,但他却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宋帝国学习这里的智慧。 这里的人对待自己很友善,尤其是皇宫中的那位贤妃娘娘,她居然是来自高加索的罗斯国人。 而她还为宋帝国的皇帝生了一位公主,在皇宫中是最为温柔的一位。若是以后自己能够迎娶一位东方的公主,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为何要离开都城向城外而去?” 小尼克对陪在自己身边的晏殊发问,晏殊笑了笑:“因为这是汉家的祭祀传统,就如同你们在教堂中祭祀一样。只不过我们祭祀的是天地,先祖,而你们祭祀的是上帝。郊祭有二,南郊祭天,北郊祭地。郊谓大祀,祀为群祀。” 小尼克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个东方帝国把天地和先祖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相比之下,他们信仰的东西是极为矛盾的,天地虚无缥缈,而先祖却是真实存在。 这让小尼克的思想变得混乱起来,并且向晏殊提出了他的问题。 马背上的晏殊瞪了一眼身后不断咳嗽的蔡伯俙,今天他陪在两人身边不断的打探西面的事情,这让晏殊觉得不合礼制。 “如此便让大宋的这位贵族来回答你,他是长公主的驸马,同样也是一位博学的智者。” 小尼克惊讶的望着蔡伯俙,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胖胖的像是贵族以外,其他没有什么地方和贵族一般。 最少在气质上远不如眼前的晏殊像贵族。 贵族这东西在别的地方也许是尊贵的代名词,但在大宋却并非如此,虽然他们的身份比一般的平民百姓要高贵,但在朝臣甚至是半只脚踏入科举大门的人眼中,贵族就是个贬义词。 他们骄奢淫逸,不学无术,贪得无厌等等,这些都是报纸上说的,也有证据,仿佛报纸就是盯着勋贵们的生活一般。 蔡伯俙不满的看着晏殊道:“我是堂堂三司副使,有翰林学士文资在身的,你可莫要乱说……” “难道如此就不是外戚了?” “给我难堪是不是?!” “不是!” 蔡伯俙在晏殊面前总是占不到便宜的,不过这家伙最近越来越聪明了,也越来越能把原先放弃的东西捡起来了。 这一点其实蔡伯俙和官家都是喜闻乐见的,并且还是欢喜晏殊的改变,听说他对儿子晏几道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的管束,即便是醉卧花丛也不再去管了。 蔡伯俙轻敲马腹和晏殊以及小尼克靠近些道:“你觉得天地是虚无缥缈的,但在汉家百姓的心中却是真实存在的,是先祖的归宿之地,人身在天地天地之间,难道你能说天空和大地是虚无缥缈的吗?” 小尼克哑口无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蔡伯俙提出的反问,其实他并不知道,他问的是宗教问题,而蔡伯俙巧妙的使用哲学问题来作为还击的手段。 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只不过蔡伯俙的手段高明,别说是年幼的小尼克,便是成年人若是没有相当出众的逻辑思维或是哲学思想,也难逃被绕晕的事实。 就在小尼克不解的时候,晏殊却笑道:“你被他带进事先挖好的陷阱中去了,你想想之前问题的本质在何处?” 小尼克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道:“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看似有关却毫不相干的问题引诱我去思索!”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晏殊,指了指小尼克道:“这妖孽是从何处找到的?” “不可放肆,他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知晓?” 蔡伯俙学着赵祯的样子耸了耸肩:“这里是大宋的土地…………知晓了!还说你变了,又是这般的刻板!” “无妨的,我只不过是大宋皇帝邀请来的客人而已,你们不必把宋帝国的礼仪套在我的身上,这让我很不舒服。” 晏殊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这孩子原本很是重视规矩的,在宫中使唤人的模样实在是趾高气昂,在他看来内侍和宫人都是仆从,只不过被官家整治这才老实下来。 只不过从那之后每次见到官家,这孩子总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也不知官家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蔡伯俙清了清嗓子道:“官家曾经说过,我华夏汉室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便是靠自己,所以信仰教派才会在大宋难以为继,因为我们受到的苦难是所谓神不能拯救的,一切都是靠着我们自己的双手成就的今天,所以才会敬重天地和先祖,并且愿意供奉先祖,把他们放在天地的同列。” 第两千五百一十八章相信自己的东方民族 蔡伯俙相当的有想法,也勉强算是一位合格的老师,看着小尼克还是有些不解,便开始“举例说明”道:“东方和西方都有大洪水一说,在你们那边是诺亚方舟的故事,而在东方却是大禹治水的故事。” “上帝创造了人类,可人类贪婪堕落,于是上帝以大洪水清洗这个世界,而诺亚信仰上帝,他的虔诚感动了上帝,并且拯救了他们一家和动物。” 宗教几乎已经融入到了小尼克的骨子里,他对这段出自《圣经》中的故事记得滚瓜烂熟。 “哈哈哈…………” 蔡伯俙在听了小尼克的故事后笑出了声,即便是晏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显然这个故事在他们眼中非常可笑。 “既然你们的上帝那么厉害,为何我华夏却没有任何事情?不对我们也遭受了洪水,只不过被一个叫禹的人治理了,并且禹还成为了我华夏的共祖,成为一位君王。” “这…………也许洪水没有抵达东方?” 蔡伯俙再次摇头道:“你又被带进了一个陷阱中,我们是讨论什么问题来着的?是宗教和现实的问题,这场洪水应该是发生过的,但你们信仰上帝,认为是应该的,而我们却是觉得这是一场灾难,需要有人站出来,带领所有人为之抗争!” 晏殊在边上开口道:“《夏本纪》有载:予娶涂山,“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司马贞索隐:“《系本》曰‘涂山氏女名女娲’,是禹娶涂山氏号女娲也。”亦称“女娇”、“女趫”。” 在小尼克吃惊的眼神中,蔡伯俙再次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东方与西方的不同,若是同样一场洪水出现,你们选择了妥协,认为是上帝惩罚人,而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可谁又知道这世上就只有诺亚一家才是虔诚的人呢?那么多的人上帝难道就能说他们都该死?而我华夏不同,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就是差异,华夏也有信仰,但信仰不足以让人失去理智,放弃勇敢抗争的精神。” 晏殊在边上总结道:“其实很简单,看看这场大洪水西方和东方的过程就知道问题在哪!大禹治水的顺序是,治、堵、败、疏、成。而诺亚方舟却是逃、汰、选、救。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么吗?” “选择的不同?” 小尼克的话让晏殊点了点头:“没错,从一开始你们便选择了妥协,而我们选择了抗争,所以结果也完全不同。这也是你们和我们在思想上的不同。” 蔡伯俙再次加速稍显急促道:“官家常说思想决定了选择,华夏的思想和西方的思想从一开始便不一样,所以我们更加强大,而你们更加混乱和无序!” 蔡伯俙说完便骑马快速的远去,并不远再与小尼克说什么,晏殊惊讶的望向蔡伯俙的背影,缓缓点头道:“他的话说的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而在这时候,小尼克抬起头道:“他是不是最后一次耍了我?” 晏殊点了点头:“不光耍了你,还耍了老夫!但也教了你一个重要的知识,无论何时也要保持本心,莫要受到外力的太多干扰,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与现实存在的东西一起被接受?这在你们看来是问题,而在华夏这边却不是问题,因为两者是一体的,人是天地的延续,皇帝是天子,是代天牧民的存在,所以华夏汉室一直遵从天子,即便朝代更替也是如此,不是没人知道天子就是皇帝的另一个名号而已,但能带领世上亿万人大一统,并且生活下去,这个人不就是天子吗?” 晏殊的解释很好的把人与神的转变结合在了一起,也让小尼克明白,在东方的宋帝国,神就是人们所崇拜,所遵从的人。 蔡伯俙的智慧其实要远超小尼克,他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手段来给一个孩子挖坑,但在他眼中,已经把这个大秦国的小皇帝当作是了潜在敌人。 敌人就是敌人,可没有所谓的年龄大小区别,大宋未来的敌人已经不是四周的小国,相反而来是来自于西方的大帝国。 在许久之前蔡伯俙就曾上疏赵祯,他认为西方无论是大秦国还是塞尔柱都会对大宋产生影响,甚至是威胁。 以小尼克这般的年纪便有如此独特的想法很见解,尤其是他的眼光,蔡伯俙恨不得把他永远的留在大宋才放心。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官家已经和大秦国的老皇帝达成了某种契约,官家没有可能会失言,并且也不能失言。 这是俩个王朝之间的契约,是以帝王这种地位崇高且异常骄傲的人所许下的,双方之间都不会做出毁约的举动,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双方之间的契约已经被更高一层的东西所捆绑起来,这东西几乎无时无刻的存在,同时也是人最难以割舍的东西,利益! 赵祯帮助大秦国必然是有好处的,这一点蔡伯俙很清楚,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的好处而已,而大秦国同样需要大宋的帮助。 蔡伯俙悄悄的把马匹移动到队伍中最不起眼的中后部,前面是威武的禁军,中间是官家的仪仗圣驾,而后面是受到邀请相随的百姓,只有中后部才没人注意得到。 在没人打扰的地方,蔡伯俙缓缓的掏出怀中刚刚送达的黑手奏报看了起来,神都城是黑手的中心,而在此之前他再次获得官家任命的黑手都监一职,同时也接管了蔡记。 这两个衙门对于大宋百姓在熟悉不过,但对于西方来说却是极为的陌生,西方人只是知道大宋的商贾,但却不是道黑手的存在,知道蔡记却不知道真实的蔡记。 蔡伯俙知道官家的打算,也知道自己未来可能去往的地方,所以他在刚刚接到官家的密旨任命之后,便从黑手以及蔡记那里要了他所需要的文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方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想要做到知己很容易,但要想做到知彼却很难。 情报工作任重道远啊! 第两千五百一十九章西方的圣城 东西方的局势其实是相当清楚的,蔡伯俙已经知道大秦国发生的权利争夺,他和晏殊一样都没想到,这个王朝居然会发生皇权与教权的争夺?! 这在蔡伯俙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就像是大宋的佛门突然要和皇权争夺对天下的控制一样,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能想象! 皇权高于一切,这是蔡伯俙以及汉家百姓心中最简单也是最执着的思想,但这一点在大秦国却说不通,因为皇权会更替而教权却一直在发展。 大秦国的人信仰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天地,更不是祖先,而是天主教廷创造出来的神,在蔡伯俙看来,无论是如来佛祖还是所谓的救世主,都是一样的。 最为可笑的是蔡伯俙翻看大宋翻译过来的《圣经》时,居然发现其中有着不少的篇幅在讲述毁灭和杀戮……一个以仁爱著称的“上帝”居然会不断的杀戮异教徒,不断的屠戮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这简直就是在打脸,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神,居然还有人相信。 难怪天主教在大宋发扬不下去,难怪在大宋几乎没人相信,因为这东西在大宋百姓眼中实在是太假了。 眼下大秦国发生了教权与皇权之间的权力斗争,而大秦国和塞尔柱也发生了冲突,并且这样的冲突越来越大。 “拂菻”国的灭亡是让大宋措手不及的,无论是赵祯还是蔡伯俙都没想到,拂菻会如此迅速的被大秦国给吞并。 而这就是亨利三世的阴谋也是他的野心,利用十字军东征来攻陷拜占庭,地域决定了一个王朝的资源和强大,眼下的拜占庭帝国已经远不如从前,被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塞尔柱加载中间苟且偷生。 另一边皇驾之中的赵祯也在深思,他知道世界的历史因为自己而改变,但他没想到拜占庭这样曾经辉煌无比的帝国居然被神圣罗马帝国所吞并了。 这也使得神圣罗马帝国的力量更加强大,不过这个分封制帝国的强大并不会因为吞并拜占庭而迅速崛起。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法兰克尼亚王朝的气数还会延续,虽然不是亨利三世的御驾亲征,但这场东征依旧是他发起的。 在格里高利七世的阴谋下,原本法兰克尼亚王朝的败局开始往胜利的一方倾斜,神圣罗马帝国的人民更加尊重他们的这位“罗马人的皇帝”。 但赵祯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云烟,掌握了宣传机器的教廷很快就会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其实这是一股趋势,在舆论方面亨利三世根本就不是精明的格里高利七世的对手。 今天是赵祯传位的大日子,虽然他把仪式搞的很隆重,但这并非是他心中的想法,为的是作给天下人看的,而蔡伯俙这货躲在角落里的模样,早就被赵祯看在眼中。 于是乎在蔡伯俙翻看来自西方的情报时,三才悄然出现并且把他的坐骑前者就走,在马背上蔡伯俙是远远不如三才的,当然在地上同样如此。 悄悄的上了赵祯巨大车驾,在里面三才却看到了官家以往的样子,虽然是传位大典,可依漫不经心的准备许多“毫不相干”的东西。 相比官家桌案上的卷宗,自己手中的这点情报确实拿不出手。 赵祯手中是一本被翻译成繁体字的《旧约全书》,手边还放着一本《新约全书》,看到蔡伯俙来了,随手就把《旧约全书》递给了他道:“看看上面第二篇故事。” 蔡伯俙有些莫名其妙,官家为何就让自己看大秦人的宗教书籍了?但他还是翻开了《旧约全书》,在看到第二篇《出埃及记》之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赵祯看到了蔡伯俙的表情,知道他为何如此震惊:“其实天主教就是源自于一赐乐业人的犹太教,而圣地在哪里?” “耶路撒冷?!官家当年让一赐乐业人返回家乡复国是为了…………这!!” 蔡伯俙这下是无比震惊的,耶路撒冷是什么地方?通过圣经他才知道那里是天主教廷的圣地,也是一赐乐业人犹太教的圣地,还是大食人回回教的圣地!! 而官家当年支持并且帮助一赐乐业人重回家乡根本就不是冲着一赐乐业人的好处去的,也不是冲着他们的地理位置而去的,而是在西方的土地中插上了一根钉子和木刺! 作为大宋的朝臣,也是最了解西方的朝臣之一,蔡伯俙太过清楚宗教对于西方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圣城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 之前大宋帮助一赐乐业人,并且还让他们获得了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附和了天时地利人和。 那时候的大秦国没有空理会大海对面的圣城,而阿巴斯王朝正在和刚刚崛起的塞尔柱打的如火如荼,谁都没有功夫去管一个小国的崛起。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流浪了千年之久的民族就算是在圣城立国也无所谓,毕竟犹太人实在太过弱小了,只要自己稳定了便可在顷刻之间毁灭他。 但就是这样的想法让犹太人以及他们建立起来的以色列王国延续了下来,并且强而有力的开始在圣城之中扎根。 围绕着圣城耶路撒冷,以色列王国不断的发展壮大,不断的通过贸易获取大宋更多的帮助已经从周边国家获取财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色列王国已经是大宋在西方的代理人,他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却是发展最快的。 没有人比犹太人知道国家和王朝的重要性,因为他们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家园,沉浸失去过自己的信仰,而现在,在宋人的帮助下他们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不再在这个世界上颠沛流离,他们为了守卫这里,守卫故乡,会顽强的战死到最后一个人。 在以色列王国国王耶罗波安三世寄给赵祯信中,蔡伯俙看到了一赐乐业人最坚决的口吻向赵祯请求援助,同时给予了最为丰厚的报答。 蔡伯俙有些呆滞的看着手中的《圣经》以及来自一赐乐业人的书信,但他最为震惊的却是官家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帮助了一赐乐业人复国。 第两千五百二十章赵祯的先见之明 皇驾中的蔡伯俙实在太过震惊,他震惊的不是赵祯的先见之明,这件事根本就不能用先见之明来形容!他震惊的是官家的眼光和对未来的掌握,居然能够想到这么遥远的地方。 “官家,这以色列王国就咱们大宋的好机会,若是真的要参与到西方的混乱之中,以色列王国必定是最好的一步棋!大秦的皇权与教权的争夺,大秦国与塞尔柱的矛盾,都夹杂着这个一隅之地的小国,而这小国的背后便是咱们大宋啊!” 没想到蔡伯俙看的倒是清楚,一瞬间就抓住了最为主要的地方。 但蔡伯俙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尴尬无比:“官家,您当初扶持一赐乐业人复国,实在是太过精妙,虽说当时让来只能让大宋每年消耗钱财,但这些消耗的钱财早已回本,而眼下一赐乐业人的以色列王国却成为咱们大宋的重要棋子,臣佩服,叹服!” 即便是赵祯被人夸过更为肉麻的话,但这一次却是最为尴尬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赵祯只是想给大宋在西方寻求一个伙伴,一个可以为大宋分销商品的伙伴。 帮助一赐乐业人也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实上赵祯从未想过犹太人的以色列王国居然能够搀和到西方的大混乱中。 这确实是一场大混乱,拜占庭也就是东罗马帝国居然被神圣罗马帝国给吞并了,曾经庞大的罗马帝国再次出现在了这个星球上。 而只有赵祯自己知道,这并不应该是历史的发展,而是已经“走样了的历史”所造就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站在“棋盘”之内的人,那赵祯就是站在棋盘外下棋的人,他的眼光和知识已经使得他了解了整个棋盘,也了解这棋盘中的规则。 赵祯不可能对蔡伯俙说明这一切,因为才蔡伯俙也是棋盘之中的人,只有赵祯自己是特殊的,因为他的身份超脱于这个“棋局”。 而他留给赵旭的那本“家学”便是打破棋局的方法,但这样的“家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传给“外人”的,即便是蔡伯俙这位大宋的驸马也不行。 既然当初帮助一赐乐业人是正确的选择,那眼下就可以好好利用一赐乐业人以及他们的以色列王国了。 赵祯对于所谓的圣城没有任何兴趣,但对于中东的土地却有着极大的兴趣,虽然现在还没有多大的用处,相比世界上其他地区,尤其是对农耕文明而言,那里的土地并没有多少的价值。 但对于已经步入工业革命触及阶段的大宋来说,那里却有着极为丰富的资源,尤其是对于日后的大宋的来说,那里也许能够给大宋或是整个华夏来带无穷无尽的“液体黄金”。 赵祯不希望罗马帝国或是塞尔柱帝国中的任何一个占据上风,也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成为赢家,这对大宋的将来都没有好处。 只有俩个国家不断的斗争,不断的进攻,大宋才能成为最终的赢家,而赵祯已经打算向外朝外朝出售军备了。 大宋的军事力量以及军械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毕竟帮助一赐乐业人在圣城站住了脚跟,这一点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一赐乐业人也就是犹太人作战相当勇猛,甚至可以说是不要命的存在,曾经的阿巴斯王朝和他们打过,可结果却是惊人的惨。 一赐乐业人不光有来自大宋的兵器,军械,还有来自大宋的指挥官! 当初赵祯可不只是给了一赐乐业人以物质上的帮助,还给他们提供了军事指导,而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大宋的军事指导拥有完善的战争经验,那些来自军中的军官拥有敏锐的战争嗅觉,只要在战场上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来进行战斗。 而那时候的赵祯对以色列的援助也是不遗余力的,所以以色列人才会成长的如此之快,当然这和他们自己的聪明也分不开。 他们学习了大宋的战斗经验,并且从大宋的武官那里学到了战争的智慧,并且自己加以创造,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即便是赵祯在听到回朝之后的武官奏报都不得不承认犹太人是真的聪明,否则他们也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符合商人身份的人。 当然,东方的智慧也不比犹太人要逊色,数千年繁衍下来的东方种族有着自己的智慧。 赵祯的车驾轻轻晃动便停了下来,外面再次唤来“万岁”的呼喝声,赵祯看了一眼蔡伯俙,这家伙立刻起身准备。 他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和即将成为太上皇的官家同乘一车。 从马车的后门悄然离开,蔡伯俙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周没有人发现他,当然除了几个给他打掩护的禁军以外……………… 郊祭乃是华夏最古老的祭祀,所沿用的祭祀礼节也几乎没有多少改变,此次传位大典因为隆重,所以使用最为浓重的四祭,也就是祭天,祭地,祭日,祭月! 祭天于南郊,祭地于北郊,祭日于东郊,祭月于西郊,祭祀之处分别为天坛,地坛,日坛,月坛。 神都城在刚刚修建的时候便在东南西北四处同时修建了四座祭坛,这是华夏的传统,即便是耗费巨大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时的蔡伯俙溜回到了晏殊的身边,对于他的举动晏殊是心知肚明的,也只有他能悄然进入官家的车驾并且悄然返回。 但晏殊并不在意,小声对蔡伯俙道:“能否和官家说说,去西面的时候带上我?” 蔡伯俙微微一愣,随即道:“你疯了?官家给你留了侍中的差遣,这可是一等一的权职!官家打算把你留给太子做副相!” 晏殊微微一笑:“同叔早已看开,不惜那样的权势,再说有范相公以及朝中一众相公在,如何需要我?再说连你这般的能力都不打算留在朝中嘞!” 蔡伯俙认真的看向晏殊道:“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你在朝中的作用可比我大得多,你晏殊有我做不来的事情,辅佐新君没你不行。” 晏殊奇怪的问到:“为何?!” “朝中除了几位中枢的相公还有多少老臣?那些老臣又是做的什么官职?官家显然是要给朝中换上年轻人,并且让新君一步步的提拔起来,而你的作用还有说?便是作为作为稳定朝堂权利过渡的存在!” 晏殊愣了愣随即道:“所以我觉得你比我更合适。” 蔡伯俙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在晏殊耳边吼道:“有意气我是也不是?我他娘的是外戚!” 第两千五百二十一章祭天传位 祭天的祭台相当宏伟,周长数百步的祭台空旷无比,成九层三台的叠加形势,这是为了体现对天的敬重。 只不过这个天并不是天帝,也不是任何一位神仙,而是更为抽象的存在,赵祯已经把宗教最大程度上的从汉家文化中剔除了出去,便绝不会再把他们的东西请回来。 祭天便是祭天,搞那么多的牌位作甚?眼下的天坛上出了一条长案和硕大的香炉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长案上放满了牛、羊、豕各五头,这便是最高的祭祀供奉,五牢! 也幸亏是格物院加急制作的铁质长案,否则这些祭祀之礼只能放在地上而不是桌面上了。 原本是九个章程,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但到了大宋这里便把迎神,送神这俩个步骤取消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恭望,和拜送,这是俩个相互呼应的流程,放在开头和结尾最合适不过,当然这样的改变官员和百姓都没有意见,在他们看来,官家就是神,还拜神干嘛? 这个祭台是赵祯亲自参与设计的,四个阶梯分别对应四个门,北门叫成贞门,也称北天门;东门叫泰元门,也称东天门;西门叫广利门,也称西天门。南面正门叫昭亨门,也称南天门。 而这四个门的第一个字合起来便是“元亨利贞”语出《易经》乾卦的卦辞,“乾,元亨利贞。” 这一切对于小尼克这个外邦人来说可谓是极其有吸引力的,而晏殊是最好的“老师”,他在边上详细的讲解每一步的礼仪。 “奠帛、初献礼。奏乐。引賛引献官诣盥洗所。然后诣酒樽所,此时司樽为所有捧爵者斟酒,捧爵者及捧帛者立刻到神位前东侧朝北立,配位在神位南,朝北立。 初献官诣位前,跪奠帛,奠爵,俯伏兴,平身。” 随着晏殊的解说,小尼克也逐渐知晓了宋帝国的礼仪,同时也惊讶于其中的繁琐和复杂。 初献官范仲淹到读祝位,读祝在献官左侧,乐止,众官皆跪而四周的百姓和一切观礼的人都跪了下来。 读祝,读毕继续奏乐,众官俯伏兴,平身。 帛用素帛,是古人行礼的信物。献爵而不侑食,因为我们只是示敬。食物早已陈列,但并不进献食物,因为饮食属於宴乐,而对天地只是敬意。 乐是礼的一部分,所以是在奏乐同时行礼,小尼克这时候发现,在宋帝国并没有单独奏乐的,而是一群人演奏各种各样的乐器。 礼仪当中皆立,唯读祝需跪聼。读祝大声朗诵祭文,且面向东方,读与先哲聼,非读与大众。 盖古之教化多端,自有社学书院传达。 祭祀则唯礼之所在,而所有人上下台阶皆要聚足,上下台堦先迈外侧脚,上下一级,两脚并拢,还是外侧迈出。但执事不必。 这些都是大宋祭祀的规矩,小尼克学的很快,并且也做得很好。 亚献,由亚献官献爵如上,但不献帛。 终献,由终献官献爵如上。 饮福受胙,奏乐,初献官到位,跪饮福酒,受福胙,俯伏兴,平身。复位。执事捧胙出,众官再拜:鞠躬,拜兴拜兴,平身。 礼尚往来是华夏美德,这在祭祀中也是有所体现的,赵祯亲自拿起割刀在五牢上割下些许装在俩个盘子中,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给儿子赵旭的。 随着赵祯动作的结束,四周的礼官也上前开始割肉,并且分给跟随前来的百官,甚至是平民百姓的代表,这对他们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祭祀就是这样,祭祀先祖并不会给旁人分食自己家的祭品,但祭祀天地却要和随同而来的人一起分享祭品,算是其乐也融融。 撤馔。执事象徵性移动一下酒爵。盖祭者服其劳也,而这时候没人会动自己眼前的祭礼,现在还不到时候。 辞神。奏乐,四拜。 望瘗。通过焚祝文、焚帛,上达於天。原本是要焚烧牌位的,但在祭坛上并没有牌位,于是便烧了一块黄木。从今日起宫中不能举火,封存烧黑了的黄木。 礼成,散胙。 凡与祭者,皆受福胙,也是恩礼广博,这可是所有祭祀的规矩。 即便是家族祭祀一般也以宴会告终,盖於先人同时也。所以祭以示敬,宴以尽欢,正是礼之用,和为贵。 散胙可是有讲究的,要做到公平公正,显示帝王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同时以示无论亲疏,依次受福,只有次序之先后,并无礼遇之厚薄,此先人之泛爱众也。 此时的赵祯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而礼官已经带着人把和赵祯身上一模一样的一套衣服送到了赵旭面前。 之前在宫中传位赵旭只是在宫中宣布的传位而已,正真让赵旭成为天子的礼仪现在才开始。 内侍是没有权利登上祭台的,毕竟他们身体残缺,踏入祭坛便是亵渎,三才在这件事上十分的固执与执着,鹰一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跟随而来的内侍。 欧阳修稍稍抬手抖了抖袖口,把衮服拿起给赵旭穿戴上,并且最后在外面罩上了大裘,边上的韩琦轻轻的拿起十二旒的冕站在小凳上给赵旭带上,作为新君他可不能向朝臣低头。 范仲淹在侧递上大圭和镇圭,这是专属于皇帝使用的手板,和朝臣们的完全不同,乃是玉石所制,随着礼官的大喝:“礼成,新君继位!” 一时间钟鼓齐鸣,所有人都向赵旭施以君臣之礼,这意味着他登上的皇帝位,成为大宋的第五位君王。 而赵旭则向赵祯施礼,说明了他的地位在赵祯之下。 此时礼官也开始呼喝:“太上皇帝万岁安康!” “太上皇帝万岁安康!”“太上皇帝万岁安康!” 太上皇的全称便是太上皇帝,赵祯现在依旧是皇帝,只不过前面加了太上两个字以显示地位的不同。 并且赵祯也获得了自己的尊号,“至仁大治神武文昌皇帝”这一下几乎把仁爱,文治武功全部概括其中。 尊号是活着时候便能上的,并且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不需必会,而庙号和谥号是死后所起。 第两千五百二十二章江山社稷 虽然赵祯成为了大宋的太上皇帝,但并不影响他对权利的控制,他可不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些没有实权的太上皇,相反他的地位更高,甚至能够废立君王。 这就需要赵祯自己清楚的控制手中的权利,否则稍稍乱权,后世帝王便会效仿,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权利进行有效的划分,把太上皇帝和现任皇帝的管辖范围分割开。 所以从一开始赵祯就把内政的权利交给了赵旭,虽然他在朝堂中加入了许多“新鲜血液”,但这并不妨碍赵旭的人命。 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也是随他随意任免的,赵祯不会去做任何干涉,既然是一国之君,那就拥有这样做的权利。 相反,倒是赵祯这位太上皇帝要不断的约束自己,这是一种自律的约束,自己控制自己不去越权管辖,当然赵祯完全可以用父亲的身份对赵旭进行一些教导。 孝文化已经深入到汉家百姓的骨子里,深入到每一个汉人的心中,汉家王朝以孝治天下近千年可不是随意就能被打破的。 于是赵祯在祭天之礼后,便正式的把皇权移交给了赵旭,同时也把剩下的几场祭祀移交给了赵旭。 自己则是在边上成为观礼和陪礼的一员,毕竟皇帝才是天下人的“大家长”,理应由赵旭率领朝臣和百姓对大地和日月进行祭拜。 赵祯这是在承认赵旭的帝王身份,也是在用行动支持他作为帝王参与到祭祀活动中去。 祭祀在华夏的历史中乃是一件无比庄重的事情,这是源于人类的恐惧,但却逐步的过渡到了信仰上。 谁说华夏没有信仰?即便是不信那些满天的神佛,但汉家百姓依旧有着自己的信仰和坚持。 对祖先,对天地,对山川河流,依旧有着自己固执的坚持,在赵祯看来这种坚持更加的纯粹,更加的坚定。 而所谓的江山社稷,指的是什么?不光是土地,更是两位尊神! 社稷,是“太社”和“太稷”的合称,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两者是农业社会最重要的根基。社稷,分言之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土地神和谷神是在以农为本的中华民族最重要的原始崇拜物。 赵祯把祭祀的主位交给赵旭,就说明他已经把大宋的江山社稷交给了赵旭,以后在大宋赵旭说的算。 对于赵旭来说,这样的祭祀大典并不算是冗长,因为他之前学习的礼法要比这些更为复杂的多。 大宋已经许久没有进行这么冗长的典礼了,但无论是朝臣还是四周的百姓都没有任何的抱怨,眼前可是一场盛事,谁都不愿意错过的盛事,自然也就没有怨言。 相比之下,反倒是年轻的皇帝赵旭做的更好,在礼法上完全就是一个“模范代表”,可比赵祯这个能省就省的太上皇帝要好得多。 一场原本在汉家王朝中短暂而仓促的传位大典在大宋这场盛事中居然进行了整整两天,两天时间里,百姓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过程,也习惯了走在台前的赵旭。 说实话赵旭长得很好,毕竟底子好,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其实不光后世,在这个时代也是“靠脸吃饭”的,宋人的审美一点也不比后世差,甚至官员都要五官周正,相貌端庄。 长得如丁谓那般丑的之所以能够进入朝堂,实在是他太有才能了。 赵旭的模样完全符合朝臣以及百姓对君王的幻想,不光模样周正,最关键的是身上的气质相当稳重。 这是赵旭日积月累所培养出来的气质,而不是先天形成的,同样身为皇子的赵昀身上就没有这样的气质。 所以朝堂上下都觉得赵旭这位太子继承皇位乃是名副其实。 同样赵祯对赵旭的所作所为也是极为满意,可以说他的大儿子非常适合大宋君王这个位置,在继位之后能够把角色掌握的非常好。 传位大典在经历了三天的复杂程序之后便算是结束了,赵祯长舒了一口气,他这辈子最怕的便是繁琐的礼仪,而这又是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事情。 自己也算是完成了皇帝该做的终身大事,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传位给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更重要。 大宋的未来就要交给赵旭去掌握了,自己已经能够把说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了他,蔡伯俙等人猜测自己在后苑交给赵旭的是帝王“家学”,可事实上他们都错了。 赵宋天家的家学可不是最后临时抱佛脚的疯狂灌输,恰恰相反而是在赵旭,赵昀小的时候赵祯便一点一点灌输给他们的性格和特点。 “独立思考”,“善于发现”,“打破思维桎梏”等等这一切都是赵祯的家学,也是他克敌制胜的法宝。 这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学问,是一个成熟且具备完善基础的学习方法。 有了这些东西,天家的孩子自然会无往不利,当然大宋的未来如何赵祯自己也说不好,也许有一天,当问题不在帝王身上的时候,大宋就会彻底改变模样了。 传位大典之后,赵旭举行了人生第一次属于他的朝会,也坐上了属于大宋皇帝的御座。 只不过当他坐上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御座并没有御阶下原本属于自己的太子座位要来的舒服,相反更为不爽利了……………… 其实赵祯一直不喜欢御座,因为这御座乃是太祖设计,为了时刻约束自己,为了规范自己在朝堂上面对百官时的端庄模样,太祖在御座上加了一个框框。 只要屁股不坐在正中间,那必定会被框框的边缘搁到,久而久之也就然个皇帝坐在御座上的时候小心谨慎起来。 这个办法是相当不错的,至少赵祯已经习惯坐在御座上的时候把身体下意识的绷直,也不敢乱动…………当然现在的赵旭也是如此了。 坐在御座上的赵旭算是君临天下了,朝臣们在宰执相公范仲淹的带领下,进行了对新君的参拜,这是大拜,也是君臣之间的重要礼仪。 寻常的时候朝臣们无论官品大小,皆可拱手肃立而躬,不需要大礼参拜的,百姓都可不跪拜君王,何况是士大夫阶级的朝臣们呢? 第两千五百二十三章神都大劫案 赵祯已经把大宋的内治之权交给了赵旭,现在他就是大宋的帝王,但赵祯依旧是如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在把家中“基业”交给儿子继承之后,便小心的躲在边上观察,一面是看看儿子的“业务能力”,另一面又是担心他“hold不住”。 看似赵旭继承皇位之后每日做的事情都一样,可事实上却是不同的,原本的赵旭只需要处理朝政便好,主要是通过批阅朝臣们的奏疏便可以。 那时候劄子是朝臣们整理好递上来的,他只需要根据问题批阅即可,有些劄子上甚至有朝臣们给出的一种或是好几种办法,赵旭更多的时候是从中选择最为稳妥的即可。 但现在不同了,身为皇帝的他虽然还是如同以往,但就不再是批阅朝臣们递上的劄子那么简单。 劄子依旧是有的,这就像是一份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但更多的时候却需要皇帝发挥主观能动性,也就是皇帝自己该做的事情,比如主持改革,比如以更为全面和大局观的看待大宋的诸多问题。 这才是检验一个帝王智慧如何,手段高低的最好办法。 近俩个时辰的大朝会,即便是赵祯都有些迷糊了的时候,赵旭依旧能够从容应对,这让赵祯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思路清晰,逻辑完整,办法出色,这是赵祯对赵旭登基之后第一场大朝会的评价,这孩子进入状态很快,确确实实不再是和以前太子身份总揽大政时的态度一样,而是真真正正的作为一国之君来处理问题。 赵祯没有理由不满意他的举动,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的用心。 从屏风后悄然离去,边上的三才也跟着离开,他在走之前向新君身边的陈彤微微点头,作为赵旭的贴身内侍,他早已观发现在侧面屏风之后的赵祯,也发现了三才。 陈彤一直是皇后身边的人,但他也是皇后留给赵旭的可靠内侍,帝王身边总要有一个贴身内侍侍奉的,而陈彤便是最好的人选。 在这朝堂上,内侍虽然不受待见,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人,便是端茶倒水也是极为考验眼力的事情。 赵祯培养赵旭的同时,三才也在培养陈彤,虽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但目的都是相同的。 悄然穿过乾宇殿的宫门,赵祯一身常服便回了后宫之中,对于他来说自己已经把大宋的未来交到了儿子的手中,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 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那还是看赵旭如何运用手中的皇权引领大宋前进。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最少赵祯知道自己在宫中休息一段时间就该向西面出发了,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在赵祯自己看来皇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枷锁,虽然可以让他军令抬了下,但依旧束缚着他。 现在赵旭继位,便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 刚刚过了嘉肃门,便瞧见皇后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在瞧见赵祯后便快步上前道:“官家,旭儿第一次上朝表现如何?”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第一次上朝?何必如此担心?监国这么长时间了,和相公们早有默契,不过是把屁股下的座位换到了御座上罢了。” 都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皇后从赵祯的玩笑中便知晓赵旭今日表现不错,最少在自己这位丈夫看来是极好的。 “官家既然认可旭儿,又何必如此揶揄,这下您也该好生休息一番,自从官家西征归来可就没在宫中好生待上几天。” 赵祯点了点头:“最近还真是没有离开神都城的打算,西边无战事,朕也打算歇息一下…………” 一个内侍从边上靠了过来在三才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即三才脸色一变,缓缓靠了过来对赵祯躬身施礼道:“官家,大秦国的皇帝在神都城中遇袭!” “大胆?!谁敢动朕的客人?!查清楚是谁下的手吗?” 三才微微摇头道:“现在还不知。” 边上震惊的皇后突然慌张道:“官家,贤妃!贤妃和那孩子在一起的!” “什么?!那她如何?” 三才更加震惊,脸上的表情稍稍僵硬了道:“回禀官家,并未有贤妃娘娘的消息,这…………皇城司传来的消息也并未有贤妃娘娘啊!” 这怎么可能?赵祯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边上皇后肯定而急迫的眼神就知道薇拉一定是和小尼克在一起,眼下小尼克被袭击,而薇拉却没有了消息……………… 赵祯的表情缓缓变得平静下来,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大风大浪了,越是这样危险的时候越不能慌乱。 “派出皇城司的所有人以及神都城中的黑手,一定要把贤妃找到,并且要查出幕后之人,朕倒是要看看谁敢在朕的都城中动手,这是在挑衅朕啊!” 虽然官家的表情镇定,但三才知道在这镇定之下酝酿的乃是滔天的怒火,即便是三才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神都城中挑衅大宋的威严,还是在新君继位登基的第一天。 只要大宋的情报机构运转起来,在这庞大的神都城中就没有能够隐藏的秘密,很快各种消息汇聚到了皇宫中,也汇聚到了赵祯的案头。 眼下贤妃薇拉失踪的消息赵祯是不会散播出去的,也不可能让消息走漏,今日赵旭刚刚主持了人生中第一场大朝会,天下都在期待这位新君给大宋带来繁荣和太平。 碎片一般的信息很快变得完整起来,原来是薇拉带着小尼克在神都城中游玩,这两人都是西方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度,但他们却非常相投。 即便是到现在赵祯也没有询问关于薇拉真正的身份,她什么时候想要说出来便说出来,若是不想说,那就永远的埋藏在自己的心中。 但现在小尼克遇袭,而薇拉不知所踪,这就让赵祯心中稍稍愤怒了,他愤怒的不是薇拉对他的隐瞒,而是有人该在大宋的都城中挑衅自己的尊严。 小尼克是大秦国的皇帝,是亨利四世虽然身份尊贵,但相比自己的女人,在赵祯心中却没有那么重要。 后宫中的女人并不多,但个顶个的尊贵,而薇拉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乖巧可爱的女儿,即便如此也没有利用这点在后宫中争宠。 赵祯对此非常满意,虽然寻常不会在嘴上夸奖,但在心中却是对她极为体贴的。 第两千五百二十四章钱庄的“秘密” 现在小尼克遇袭而薇拉失踪,显然幕后黑手发现了什么,可现在皇城司再加上黑手只是把事情的经过梳理了出来,却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现。 唯一知道的就是袭击地点是在广济门附近,这是神都城内城和外城的交汇之地,那里最有名的便是皇家钱庄。 虽然不是大宋钱庄的总号所在地,但因为此地乃是内外城的交汇所在,人流量极大,百姓也图个方便常常在那里的钱庄交易,于是乎那里便是大宋钱庄交易最频繁的地方。 为了满足那里交易需要,朝廷在那里开设了许多钱庄,可以说广济门附近是神都城治安最好的地方,虽然那里三教九流都有,可同样没人敢在那里放肆。 但薇拉和小尼克就是在广济门附近受到了袭击,同时还找不到袭击者以及被劫走的薇拉,这件事就极为不寻常了。 赵祯亲自抵达广济门,这里已经被皇城司以及黑手的人控制了起来,其实从小尼克遇袭开始,这里就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控制了起来。 薇拉毕竟是大宋的贤妃娘娘,她出宫的同时虽然没有带御器械的人保护,但皇城司也是会派人暗中保护的。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遭受了袭击,这便说明问题的严重,皇城司的人当场便用令牌调遣了巡城虞侯率军封锁了广济门附近的街道。 但广济门毕竟是神都城中经济交流最频繁的地区,即便是封锁街道也只能做到短暂的封锁,而皇城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三才报备,同时请示赵祯。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上的封锁广济门附近的街道,只进不出,凡是离开广济门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的搜查,唯有这样才能离开。 皇城司的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宋的贤妃娘娘,也即将成为太贤妃的娘娘被人劫走,这可比任何事情都要大。 后宫中的女人可是官家的逆鳞,谁碰谁死,居然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持贤妃? 再说贤妃娘娘可是金发碧眼的,这样的外貌特征上哪不会被发现?劫走贤妃娘娘有什么用意? 赵祯抵达广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进行排查,现在赵祯的旨意依旧好使,但却并没有调动神都城中的防御,即便是巡城虞侯也被调离了这里。 皇城司和黑手负责控制外围,而内里全部交给了死骑来做,他们是赵祯培养起来的人才,在搜查方面一点也不比皇城司差。 同时作为赵祯的心腹近卫,他们也知道事情的真相,赵祯此时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对于这些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隐瞒,只有告诉他们真相才能更快的解决问题。 既然薇拉是被劫走的,那就说明对方没有想要威胁她的性命,一个大活人就在神都城的固定区域中搜寻起来并非一件难事。 赵祯就是不明白,谁会劫走薇拉这位大宋的贤妃,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就是薇拉的生母,也是后宫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若是非要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薇拉特殊的身份,一个金发碧眼的大宋贤妃,仅此而已。 广济门到汇通大街,再到车马市再到民水井一大片区域全部被封锁起来,而此时的死骑已经肃清了街道对所有的房舍进行搜查。 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黑手和皇城司的人已经确定凶徒不会离开这个区域,也就是说搜寻到薇拉只是时间的问题。 赵祯亲自坐镇,自然是速度奇快,死骑的搜查能力相当了得,对所有的房舍以及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三千人的死骑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搜查,同时还在不断的追加人手,赵祯其实在暗中早已扩大了死骑的规模,现在远远不止起初的三千人那么简单。 一个国家多少应该有些特殊作战部队,而死骑就是他一手打造适应各种战斗行事的军队,虽然和后世相比人数庞大,但并不妨碍他们胜任这个时代的特殊任务。 可怪就怪在什么地方都搜遍了,就是没有发现贤妃薇拉的踪迹,按理说这么一点地方凭借死骑的人手早已能搜完了,不可能耽误这么久。 但事情怪就怪在怎么找都没找到,一个大活人就这般不见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三才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喝骂皇城司的人,而黑手的人自然也逃不过被他斥责的命运。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事情的严重,若是段时间内找不到这位贤妃娘娘,可能永远都不会找到了。 赵祯也开始急躁起来,薇拉的身份较为特殊,他在大宋几乎没有亲人,除了灵儿之外,便是举目无亲,唯有自己这个丈夫还没有保护好她。 赵祯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灵儿,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薇拉,赵祯心中便会涌出一种无力感。 命人把师橫叫来,赵祯冷冷的看着他道:“为何还未找到?朕不信歹人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师橫也是十分纳闷,低声道:“官家,该搜查的地方末将都率人搜查了,可并未有所发现…………” “等等?!” 赵祯忽然挥手打断师橫的回答,疑惑道:“什么叫该搜查的地方都搜查了?这广济门难道还有你们也无法无法搜查的地方吗?” 师橫微微点头道:“启禀官家,确实有几处末将无权搜查,也没法搜查。” 赵祯好奇道:“何处无法搜查?朕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们也无法搜查的地方?!” 师橫指了指不远处庄严的建筑道:“官家,大宋的钱庄没有旨意和公文一律不得搜查,无论死骑还是黑手,亦或是皇城司皆不可越权。” 赵祯忽然愣住,随即道:“立刻派人搜查所有钱庄,便是钱庄中的金库也不可放过,朕倒要看看,在朕的都城里还有什么地方不能搜查的!” 出乎意料的结果,居然所有人都灯下黑的忘记了钱庄中的金库,那里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但确实是没有办法搜索的地方。 三才也回过神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搜查钱庄,钱庄一直是大宋较为特殊的存在,因为人们下意识的把那里当作是朝廷衙门,甚至是比衙门还要安全的地方…………………… 第两千五百二十五章一赐乐业人的拉比 虎狼一般的死骑冲开了钱庄的大门,一群一赐乐业人手持兵刃的抵挡在他们面前,对于他们来说,钱庄就是一切,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所在。 为大宋服务多年,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钱庄联系在了一起,是他们誓死捍卫的荣耀。 虽然大宋已经逐渐的开始用汉人来接管钱庄,但一赐乐业人在钱庄中的地位依旧不可小觑,赵祯之前对于他们的忠诚很放心,毕竟一赐乐业人是一个契约精神满满的民族,可现在,赵祯开始怀疑了。 一赐乐业人居然敢和死骑对抗,这就不是保护钱庄那么简单的问题,而是挑战皇权! 这里是大宋的土地,钱庄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宋所有,朝廷所有,即便是钱庄中的钱财也是大宋百姓的钱财。 一赐乐业人维护客户的利益这一点赵祯是欣赏的,可他们居然敢对抗国家这是便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于是乎赵祯立刻下旨包围所有钱庄,终于发现这些一赐乐业人不对劲了。 几乎每一个钱庄都在反对死骑的搜查,甚至不惜以武力进行对抗,而这些钱庄无一例外都是一赐乐业人在其中主持业务。 在赵祯的旨意下达后,死骑也无所顾忌了,事关重大,便是轻易搜查不得的钱庄也不能例外,带着赵祯的旨意这些钱庄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攻破。 还好死骑并没有刻意的杀人,在他们面前这些一赐乐业人的战力是完全不够看的,以最快的速度攻破钱庄后,便是从上到下的严格搜查,任何一个角落也不会放过。 赵祯让三才把一赐乐业人的族长拉比叫到了自己面前,这位拉比已经不是当年和自己见面并请求大宋帮助一赐乐业人的拉比了。 当年的拉比岁数就已经很大,现在早已变成大宋的一坯黄土。而眼前这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就是现在一赐乐业人的拉比。 他是前任拉比正式指定的继任者,也是一位富有智慧的长者,当初还特意邀请朝廷的礼部官员前去观礼,而赵祯因为身在北伐战场没有机会参加,否则本也是打算去的。 所谓的拉比其实是一赐乐业人中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只有受过正规犹太教育,有着丰富且精深的《塔纳赫》、《塔木德》等犹太教经典知识的人,才能担任拉比一职。 这样的人无疑是充满智慧的,并且也知道如何带领一赐乐业人在大宋生活下去,他们最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也清楚大宋对他们的接纳。 但赵祯不明白,即便如此他们还要和朝廷对抗,其实不是在自掘坟墓? “朕一直待尔等不薄,为何要与大宋对抗?” 拉比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我等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眼下朝廷搜查钱庄,可里面的钱财乃是百姓托付与我等,若是稍有闪失,便会失信于人,失信于人者再无立足之地,官家派兵搜查钱庄,便是要将我等一赐乐业人陷于绝地!” 赵祯摆了摆手:“这些都不是理由,在国家强制力面前,任何力量都要让路,便是钱庄也不能例外,你们要知道,钱庄首先是大宋的,然后才是你们负责管理和运作的,不要把主宾顺序颠倒过来。” 瞧见拉比还要争辩,赵祯再次开口道:“你们担心钱庄钱财的安全?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不会有任何损失,朕派出去的人都会互相监督,你们也可以监督,只要发现有人动了金库中的东西,那就必定会搜身,保准一张纸钞也带不出去。” 拉比被赵祯堵在了死路里,他没有任何可以争辩的理由。 因为他知道,这位已经是太上皇帝的男人依旧是大宋的统治者,也是权利最为强大的人,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辩驳的可能。 自己想到的,他都想到,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但拉比心中知道,这些虎狼之兵一旦搜查金库必定会出现问题! 赵祯已经从拉比的神态中发现了异样,随即对三才吩咐道:“让死骑重点搜查金库,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三才盯着已经变色的拉比冷冷的说道:“奴婢遵旨!” 随着三才的话,所有死骑开始了对金库的重点排查,并且很快便有了结果,贤妃娘娘被找到了! 并且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痕迹,一赐乐业人把她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这才让赵祯长舒了一口气。 显然其中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阴谋,赵祯便亲自提审了一赐乐业人的拉比。 此时的拉比已经无话可说,薇拉已经被找到,并且说出了就是一赐乐业人袭击小尼克并且绑架了她。 这是对大宋尊严的挑衅,板甲大宋的贤妃娘娘本来就是死罪,不光是死罪甚至是抄家灭罪的大罪。 而袭击小尼克这位大秦国的君主,便是对大宋的极大侮辱,他不光是外交使节,更是赵祯邀请来的客人。 “启禀官家,这其中有所误会,我等并非是想要劫走贤妃娘娘,所有的目标都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身上!而娘娘刚好也是金色头发,也在马车之中,于是乎…………” 赵祯稍稍错愕,而三才在边上大骂:“还敢狡辩?当真是比污烂人还要肮脏,这话你也能说的出口?娘娘身型与大秦国皇帝完全不同,如何能绑错人?!” 赵祯却阴影之中觉得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眼前的这个拉比虽然惶恐,但却并不悲愤,甚至表情中带着不少做戏的成分。 打发走了三才,赵祯冷冷的盯着拉比道:“看来朕还是小看了你们一赐乐业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甚至不惜得罪大宋也要搞这种“小手段”。” “小老不知官家的意思…………” “你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若是亨利四世在大宋出事,那便必定会神圣罗马帝国与大宋交恶,同时也会引起神圣罗马帝国的混乱。 毕竟现在的亨利四世还没有接受罗马教廷的加冕,一场关于皇权的纷争便会立刻使得神圣罗马帝国混乱起来,而教廷也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行反扑…………你们比朕想的还要远啊!” 第两千五百二十六章世界的桥梁 赵祯的话让拉比一阵慌乱,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位大宋的太上皇帝看穿一赐乐业人的真实想法和打算。 虽然是身处东方,但这里早已变成连接世界的桥梁。 一赐乐业人已经开始利用他们在大宋的特殊身份进行一些有利于以色列王国的事情,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为了自己国家谋求利益这在大宋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 许多外朝人都在这么做,高丽人如此,塞尔柱人如此,即便是遥远的神圣罗马帝国也是如此,但这一次拉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他还是向赵祯坦白了一切,因为他没有隐瞒下去的意义,眼下的赵祯已经亢村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但有一点却要说明。 “官家,我等的目标并非是贤妃娘娘,这是事实,我等只是打算劫走神圣罗马帝国年幼的皇帝,仅此而已!” 赵祯知道,这时候的拉比已经没有撒谎的可能,眼下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若是他还打算负隅顽抗的欺骗自己,最终的代价便是要让一赐乐业人走上毁灭。 “你们的目的是要挑拨大宋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关系?” 赵祯的话让拉比微微一颤:“确实如此,尊敬的陛下!我等已经没有办法阻止神圣罗马帝国前进的脚步,东罗马帝国已经被其吞并,眼下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逐渐强大到了让人胆寒的地步。” “但据朕所知,塞尔柱人并不会看着神圣罗马帝国坐大,同时两国之间的矛盾已经能够愈发强大了,你们完全有能力和塞尔柱人联…………” 赵祯的话突然顿住,惊讶的望向拉比道:“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联手了?!” 这次轮到拉比震惊了,他没想到赵祯居然看穿了背后的一切,背后微微发冷道:“尊敬的陛下,以色列实在太过渺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塞尔柱人联手,因为神圣罗马帝国此次出征的目标便是要收复圣城耶路撒冷,若是不与塞尔柱人联手,以色列完全无法与神圣罗马帝国抗衡!” 赵祯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神圣罗马帝国要再度开始十字军东征了?但现在他们国内的情况怕是难以为继这场战争吧?” 拉比摇了摇头道:“越是国内不稳,亨利三世越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来使皇权占据更高的地位,眼下教权和皇权争夺严重,而这时候若是亨利三世能够拿下圣城耶路撒冷,那对罗马教廷的地位将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威胁。” 赵祯笑了笑:“对于朕来说这是最好的事情,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和教权产生冲突,并不会影响大宋在那里的影响,甚至会成为双方拉拢的伙伴,左右逢源的事情难道不好?” “可如此一来我以色列王国便会失去圣城耶路撒冷!甚至可能直接被神圣罗马帝国所吞并!” “这和大宋有什么关系?” 赵祯的话极为绝情,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西方的战争与权力争夺和大宋完全没有关系,而一赐乐业人了妄图在大宋袭击神圣罗马帝国年幼的君王以挑起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矛盾,这显然是小人之举。 赵祯冷冷的盯着拉比道:“大宋没有义务帮助一赐乐业人,当初帮助你们复国已经是格外的照顾了,你们无法为大宋带来更多的利益和价值,并且还在朕的都城中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你觉得朕还会帮助你们吗?” 拉比是一赐乐业人中的智者,很快便明白赵祯的意思:“陛下希望如何化解这次的误会?我一赐乐业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大宋施以援手?” 赵祯微微一笑,再次露出和煦的表情:“你们需要成为大宋的代理人,朕要让你们挑起塞尔柱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你们的圣城耶路撒冷也能保住你们的以色列王国。” 拉比稍稍一愣:“陛下,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之间已经处于战争之中。不需要以色列从中挑拨…………” 赵祯稍稍摇头道:“不,他们之间还没有正真的开始全面战争,唯有如此以色列王国才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否则无论是神圣罗马帝国还是塞尔柱,甚至是大宋都不会觉得以色列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拉比瞬间就清楚了赵祯的意思,眼下的以色列王国之所以能够在耶路撒冷立足,与大宋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毕竟大宋的商品有一部分会进入以色列,并且通过以色列进行专卖。 即便是以色列的王耶罗波安三世也在来信中清楚的交代不得惹怒宋帝国,而现在大宋的太上皇帝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说法,让以色列成为大宋的代理人。 “不知我一赐乐业人该如何成为代理人?” 赵祯的心情平稳了一些,此次一赐乐业人已经严重的挑衅了自己的底线,那也没有必要再过手下留情。 “简单,所谓的代理人就是你们成为大宋明面上的掩护,帮助大宋参与到这场西方的混战之中,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让占据慌乱起来,你们和塞尔柱已经是盟友关系,那塞尔柱对你们所说的话便会信任的多,朕需要你挑起塞尔柱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愤怒,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吧?” 拉比缓缓点头:“小老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赵祯并未说完,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你们妄图劫走亨利四世,虽然没有得逞,但朕依旧会告诉亨利三世他的爱子在大宋受到劫持一事,但会明确告诉他没有查到真凶,你们需要让另一个“人”出来帮你们背黑锅!” 拉比的眼睛猛然瞪大,大宋皇帝的意思是把一赐乐业人和这件事分开,让所有人认为是塞尔柱帝国派人来挟持亨利四世的! 这简直是就是把塞尔柱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矛盾直接点燃,大宋的官方通报再加上大宋皇帝的书信,所有矛头都会指向塞尔柱,而也会让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之间的关系陷入最恶劣的境地! 拉比不再说话,他没想到眼前的大宋君王居然会下手如此“稳准狠”,每一下都是西方俩个大国之间的要害! 第两千五百二十七章小国博弈 赵祯从来都没说自己是个好人,当初在帮助一赐乐业人的同时也是在利用他们,这群天生就是精明商人的种族在许多领域都有着相当高的成就。 一赐乐业人适合商业与科技,因为长期的颠沛流离,他们对这两样东西有着特别的执着。 赵祯并没有打算抄家灭族的打算,但也不可能不治罪那些歹人,于是赵祯给了拉比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残酷的办法。 “眼下朕给你俩个选择,要么神都城中所有一赐乐业人离开大宋,要么被明正典刑!” 赵祯的话让拉比恐惧到了极点,明正典刑显然是不可能接受的,那么多的一赐乐业人几乎都是无辜的,只有他带领一部分人谋划了这一切。 至于离开大宋的生活他也是不敢想象的,被大宋驱逐之后他们这些在大宋生活如此之久的人该如何到别处生活? 这里的生活多么安逸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大宋可以很好的过下去,没有族人愿意离开大宋的。 在这里他们的才智得以发挥,钱庄管理的很好,还能收到朝廷的优待,而一部分孩子已经通过大宋的教育获得了入仕的权利,马上就要参与科举了!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进入到了大宋的格物院中成为了大宋的格物官,这些对一赐乐业人来说都是极好的未来。 可现在这样的未来就要被舍弃了,他岂能甘心?不光不甘心,心中也被恐惧所填满?那么多的一赐乐业人想要回到以色列路途遥远,一路上回去必定会有人支持不住。 拉比苍老的脸上露出绝望:“请官家开恩!我一赐乐业人效忠大宋这么多年,还请官家放我等一条生路,一赐乐业人再也不敢挑衅大宋的权威!不敢侮辱至高无上的皇权。” 赵祯微微点头:“新君继位本应大赦天下,既然如此朕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你们一赐乐业人也需付出代价,把那些参与袭击的人交出来,这些人犯的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不在大赦之列!” 拉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知道这件事无法轻易解决,一赐乐业人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行的。 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谢官家开恩!”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选择,拉比小心的离开,他要想办法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免得一赐乐业人在大宋被人厌恶也受到排挤。 一赐乐业人在大宋努力多少年才获得这样的地位,一朝尽丧他不甘心,前任拉比已经留下了更为周密和详细的计划,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让越来越多的一赐乐业人走上仕途,最后通过政治的方式让他们在大宋获得强而有力的地位,获得绝对的安全和保障。 通过政治的办法影响大宋,影响大宋的君王对以色列王国提供帮助,而这些都是前任拉比和耶罗波安三世秘密谋划的。 赵祯瞧着拉比离开的背影微微冷笑,事情还没结束呢!一赐乐业人的想法他怎么会不知道? 挑起大宋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矛盾,同时让大宋倾向于帮助塞尔柱帝国,而塞尔柱帝国又是以色列的盟友,显而易见一赐乐业人是希望大宋与神圣罗马帝国交恶,以达到对其削弱的目的,如此还能加强他们的力量。 不得不说以色列人很聪明,一块弹丸之地居然能够在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左右逢源,实在是不容易的。 现在十字军东征打着的是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的口号,这就是在灭亡以色列了,赵祯知道亨利三世的想法,利用以色列这个小国一箭三雕。 既能获得全国上下的支持,又能获得与教廷对峙上的更高地位,同时还能削弱塞尔柱的力量,这样高明的战术实在是让赵祯佩服。 看来这个时代的君主大多都是才智卓越之辈,耶罗波安三世,图格鲁克,亨利三世,包括格里高利七世,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赵祯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但也在算计之中,原本的东西方文明不该有这么大的羁绊,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大宋的商贸,因为各国之间的交流,因为发达的运输能力,原本不该有多少交集的文明联系的更为紧密了。 一赐乐业人最后还是交出了凶手,只不过三才和师橫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些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埋到土里的人能是袭击大秦国皇帝和贤妃的凶手? 没人会相信,但官家却相信了,并且下旨不再追查此事,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斩首,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告诉大宋的百姓,这些一赐乐业人不老实了,同时也是在杀鸡儆猴。 朝廷的公文明确指出,这些人是袭击了大秦国的使者,挑衅了大宋的尊严,自然应该依法处置。 大宋的百姓没有同情,原因很简单挑衅大宋的尊严就是挑衅他们的尊严啊!眼下的大宋百姓比任何一个朝代的百姓都有荣誉感和自豪感。 他们身上的强大爱国之情都快溢出来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可是大宋这么多年来征战打下来的,庞大的疆土也是如此拿下的,别说是动了大宋的利益,即使是挑衅也不行! 还有一点一赐乐业人没想到,因为他们从事的行业,本就受到大宋百姓的厌恶,这不是刻意的去厌恶他们,只是作为钱庄的管理者,大宋百姓对他们的不满很多来自“恨屋及乌”罢了。 死去的一赐乐业人被亲属抬走,他们这段时间要老实很多,而赵祯却知道,一赐乐业人在大宋老实了,在西面却要开始忙活起来了。 小尼克经历过这次袭击之后,已经成熟许多,最少他已经能够做到处事不惊了,面对赵旭这位大宋的帝王时,脸上也没有原本的羞涩。 即便是赵旭都在感慨这个孩子的成长之快,父皇让他来向自己学习,实在是让赵旭摸不清头脑。 为何要向自己学习如何治国? 赵旭心中有着极为奇怪的想法,但他不会去质疑父亲的决定,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第两千五百二十八章从未高贵过的皇权 “《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赵旭看着年轻又一脸懵懂的孩子笑眯眯的对他解释道:“意思便是治理庞大的国家如同烹制美味的小河鲜,油盐酱醋料要恰到好处,不能过头,也不能缺位。” 以简单的比喻说出治国的道理,这很让人容易理解,但毕竟赵旭说的太过抽象,小尼克发问到:“具体应该如何?” 赵旭笑道:“大秦国是什么状况你自己应该清楚,皇权衰落便是天子失势,皇权与教权之间的屏风被打破,这时候你还有什么样的力量?或是该用什么作为阻力?” 小尼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赵旭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道:“此时你应该联合那股被忽视的力量,比如说…………” “各个公国?” 赵旭的动作被打断,随即苦笑道:“依靠诸侯的力量虽然可以让你暂时强大起来,但同样的你又培养出了一个新的敌人,他们的强大只会让他们的欲望更加强烈,对皇位的觊觎也会越来越放肆。” 瞧见小尼克的不解,赵旭指了指边上的围棋道:“诸侯便是你手中的棋子,可若是有一天当他们跳出棋局的时候便是你皇位不稳的时候,利用他们对付教廷,虽然能够使得你自己的力量强大,可同样他们也会想是自己成就了你。” 小尼克微微点头:“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若是使用诸侯的力量,那么有一天便会被其反噬?” 赵旭点了点头:“所以你应该使用的不是诸侯的力量,而是一股被你忽视但却一直存在的力量,百姓!” 小尼克愣愣的望着赵旭:“百姓几乎都信仰天主教,上帝是每个人的信仰,他们不会成为教廷的阻力!” 赵旭肩膀:“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百姓的信仰虽然强大,但你要让皇权变成一种信仰就可以与之对抗。神是高贵无比的,那皇权难道不是?” 小尼克不再说话,他明白了这位大宋君王的意思了,并且想起了父亲给自己的那本书,那本所谓的《皇权法典》。 那是一个叫查理的勋爵给父王的东西,其中讲述了该如何建立一个伟大的皇权,同时教权应该听从皇权的指挥,匍匐于皇权之下。 开始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被眼前的大宋帝王所启发,好似也不是不可能了,宋帝国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在宋帝国,小尼克看到了皇权无与伦比的高贵,人们对皇帝的崇拜不亚于对宗教的崇拜,不,甚至比宗教还要狂热。 他参加了宋帝国皇帝的继位大典,根本就不需要宗教的加冕,只需要祭祀天地就可以了。 而在宋帝国宗教的地位完全取决于皇帝的态度,小尼克还去过大宋的礼部,那里有专门管理所有宗教的衙门,并且极为严格,虽然宋帝国并不限制人们对宗教的信仰,但对宗教的传道以及皈依极为严苛。 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做到这种地步? 在这件事上他知道从赵旭这里得不到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赵祯寻求答案,父王一直推崇这位东方的君主,小尼克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的人。 只不过他现在看到的智慧之人居然在皇宫的后花园中钓鱼,而边上是已经搭好的篝火,显然这是在准备烤鱼………… 对于小尼克的到来赵祯并不惊讶,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敢那寻找自己,最担心的不是对自己的恐惧,相反而是不了解和怀疑。 其实赵祯错了,小尼克虽然小,但小却有小的优点,那就是能够感觉到危险,就像是一切幼兽在外觅食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危险一样,在小尼克的眼中,赵祯这位大宋至高无上的存在才是最危险的人。 赵祯从小尼克的眼神中就看到了提防之意,被一个孩子如此纯洁的眼神怀疑的盯着,赵祯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在皇帝位上坐久了,在政治中摸爬滚打久了,这点也算不得什么。 赵祯忽然觉得面对一个孩子耍手段,心中不自觉的会有点负罪感,但这样的负罪感很快被他忽略掉,毕竟不是汉家的孩子,毕竟是为了大宋的利益,毕竟………… 只要想给自己找借口,那就有无数的借口,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若是连这种心态调整都不具备的话,赵祯早就崩溃了。 每一场战争都是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每一场战争中死伤的人都是一个无数的悲剧,而赵祯从继位开始直接或是简洁的发动了多少战争?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鱼竿,赵祯笑眯眯的望着小尼克道:“看来你是没有从皇帝那里得到答案,既然你寻到了朕,那朕也不能一点也不教你,神圣罗马帝国现在正处于法兰克尼亚王朝,而在你们王朝之中诸侯的权利太大,贵族的权利也太大,扶持他们和教廷对抗,段时间内确实能奏效,可时间长了便是自掘坟墓。” 小尼克认真的听着赵祯讲解,而边上的其他人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三才在清洗赵祯钓上来的鱼,而贤妃娘娘薇拉则是带着萧仁在看着湖面画画。 “扶持百姓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不要着急,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安静些听朕说。扶持百姓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对皇室产生信任感,崇拜感,至于如何做?最简答也是有效的办法就是分配土地!” “土地大多属于贵族领主…………” 在赵祯停顿的时候,小尼克提出了他的反对意见,这孩子虽然小,但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情况却知道的不少。 赵祯再次露出和煦的笑容,但从嘴里说出的却是比恶魔还要恐怖的词语:“战争!对内的,大一统的战争!” “战争?法兰克尼亚王朝对本国贵族领主宣战?!” 赵祯微微点头道:“你知道为何皇权在神圣罗马帝国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吗?因为它从来就没有至高无上过!” ………………………… 第两千五百二十九章中毒的罗马皇帝 赵祯的话忽然之间便点醒了小尼克,没错,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强大的皇帝出现,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曾经强大到任免教宗的程度,但正如眼前这位宋帝国的皇帝所说,深深罗马帝国的皇权从未至高无上过。 一个需要教皇加冕的皇帝从本质上来说便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小尼克发现自己已经被说服,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别样的气质,仿佛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并且你还会不自觉的相信他。 小尼克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心智的成熟完全大于身体上的成长。 赵祯发现自己在骗取孩子信任这方面好似天生就有一种能力,鱼竿轻微晃动,飞快的绞动飞轮,鱼线被缠绕而起一条个头不小的鲫鱼就被拎了起来。 赵祯看了一眼小尼克,这孩子已经对自己说的话完全相信了,就如同这条上钩了的鱼一样,其实自己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在打大一统的王朝中,皇权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实话实说最能取得别人的信任,但实话有的时候就会变成假话,也会变成知名的陷阱,赵祯说的是实话,可他却不会告诉小尼克这实话的背后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治国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事情,林林总总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都是难以调和的存在,而现在对于神圣罗马帝国而言,最需要的是稳定。 和刚刚举行过传位大典的大宋一样,神圣罗马帝国也在经历君王交替的时代,只不过比大宋更加危险和不安。 所以在赵祯看来,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得罪那些贵族领主,而是应该团结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尼克完整的继承亨利三世的权利,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亨利四世。 神圣罗马帝国与大宋之间的环境完全不同,于是这条看似正确的提议便成为了赵祯挖下的致命陷阱。 当然赵祯完全不用去担心这样的计策会被拆穿,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每一句话都是实话的金玉良言。 世上最难识破的谎言就是“真话”而另一点赵祯也十分肯定,亨利三世是没有机会教导他这个儿子的,因为他快不行了。 长期使用有物质制作的银器,这对人来说是致命的伤害,而亨利三世的种种症状都是显示这一点。 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黑手情报非常准确,亨利三世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主要是因为中毒,西方人对矿物的了解实在是倒了令宋人咋舌的程度。 辉锑银矿看上去和银矿很相似,但实际上这种矿石根本就不能制作器物,但在神圣罗马帝国,许多人会用辉锑银矿来代替银矿制作所谓的“银器”。 而亨利三世使用的银器也大多都是辉锑银所制作,这种所谓的“银矿”中含有一个宋人闻之色变的元素,砷! 砷的俗称便是砒霜,这东西在大宋连孩子都知道时有毒的东西,但在西方却并没有人知晓。 砷中毒有两种,一种是急性的一种时慢性的,慢性砷中毒除神经衰弱症状外,突出表现为多样性皮肤损害和多发性神经炎。 对人的脑子当然时有影响的,所以亨利三世有时也会神志不清,而大宋御药院的“老家伙们”从黑手的奏报中发现,亨利三世还有皮炎,好发在胸背部、皮肤皱褶和湿润处,如口角、腋窝、腹股等处。 这就更加确定了他们的判断,御药院时什么人赵祯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宫中的老人,他们所精通的不光是抓药,更加精通的还有毒理。 对于皇帝的饮食起居都要经过他们的查验,而赵祯把亨利三世的病症交给他们之后,便从御药院的人口中得知了亨利三世的病情。 皮肤干燥、粗糙处可见丘疹、疱疹、脓疱,还有剥脱一般的皮炎,部份皮肤呈黑色或棕黑色,并且伴有毛发有脱落,手和脚掌有角化过度或蜕皮。 御药院的奏报明确的指出,这个人活不过今年,甚至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 当然这一点赵祯是不会告诉小尼克的,也不会告诉亨利三世,毕竟和大宋没有什么关系,也有利于赵祯对西方的布局。 谁能想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居然长期的慢性砷中毒?!这恐怕是罗马教廷和格里高利七世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赵祯相信亨利三世的死会给小尼克造成很大的冲击,当然也不会有人再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罗马皇帝”。 人都是自私的,赵祯同样如此,他在得知亨利三世命不久矣之后,便决定把眼前年幼的亨利四世变成大宋所需要的样子。 ………………………… 一个烧烤架上是稍稍腌制过的鲫鱼,鲫鱼土味重,但只要处理好还是很不错的,烧烤便是一个较好的办法,腌制过的鲫鱼刷上油,在火上不断的炙烤,再辅以辛辣的调料烤的焦酥,足以掩盖浓重的土味。 简单的几个步骤下来,即便是不太喜欢吃鱼的赵仁也能和小尼克坐在一起大块朵颐起来,不知为何这俩个孩子关系极好,在皇宫中小尼克最好的朋友便是赵仁了。 萧仁便是赵仁,是赵祯与萧挞里的孩子,虽然没有人明确的告诉他其中的秘事,但天资聪颖的他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逐渐的他也习惯了自己在宫中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未来,他注定无法成为和俩个哥哥一样的存在。 原本打算混一辈子的他在遇到的小尼克之后便有了“新的目标”,在大宋他最少能够获得一个燕王的爵位,毕竟他也是赵祯的亲儿子。 而在认识小尼克之后,他便会西方开始痴迷,两人甚至约定待成年之后赵仁前往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宫中做客,在那里小尼克将会尽地主之谊。 薇拉在边上看着俩个孩子玩耍,小声对赵祯到:“官家,这俩个孩子很投缘,就像是…………” 薇拉稍稍顿住,随即缓缓的开口道:“希望官家不要让他们成为马路斯和里穆斯!” 赵祯笑了笑:“他们又不是亲兄弟,这里也没有母狼,罗马城已经不需要他们建立……但里的话提醒了朕。” 薇拉有些不安,她的本意是希望赵祯对这俩个孩子手下留情,她虽然在宫中的时间长,但敏感的薇拉却是最为了解赵祯的人之一,眼下官家的话颇有深意,恐怕和这俩个孩子脱不开关系,也和西方脱不开干系。 第两千五百三十章有其父必有其子 当萧挞里见到赵祯之后便轻轻的拉住儿子的手,让他在自己身后,保护赵仁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在这皇宫之中虽然皇后等人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敌视,但总有人想着借自己成为踏脚石邀功邀宠。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瞒不住的东西如何去解释? 萧挞里也不屑于去解释,皇帝以及嫔妃们对自己非常好,这一点她能够切身的感受到,而赵仁也是在呵护中成长起来的。 但她在看到赵祯望向赵仁的眼神后便开始慌乱起来,这眼神她太熟悉了,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样的眼神,而之后大辽覆灭,契丹内迁,自己也成为了大宋的嫔妃。 瞧见赵祯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赵仁,萧挞里当然惊恐万分,而结果也是如此,赵祯缓缓的开口道:“仁儿在大宋获得不了与他能力相匹配的地位和荣耀,安稳的生活并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陛下,仁儿还小,他最喜的便是安稳,给他一个爵位,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难道不好吗?!陛下……臣妾便只有这么一个依靠了。” 萧挞里几乎在用祈求的语气,但赵祯却没有心软,也不敢心软,看向赵仁道:“这要看这孩子自己的选择,难道你没有发现,今日朕和大秦国君主对话时,这孩子有多么的上心?” 萧挞里楞了一下随即望向赵仁:“仁儿,你不是说最不喜的便是勾心斗角之事吗?快告诉里父皇……” 赵祯笑眯眯的看向赵仁,这孩子的心他了解:“里放心的说,朕在这里等着,只要里愿意,便可以说出来,朕会满足你的。” 赵仁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决定是这么的重要,但同时也发现做出抉择也是如此的困难。 “母亲,从小到大您都教我如何成为一个男子汉,如何成为一个男人,说我时流淌高贵血液的人,仁儿还是想建功立业!” 萧挞里绝望了,她知道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也知道赵仁的心有多大,他想要更为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被困在神都城中。 在赵仁小的时候,赵祯就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人生的抉择在自己的手中,有时一个小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决定甚至会改变人的一生。” 这句话一直被赵仁记在心中,他才智出众,胆识过人,沉稳的同时又兼具冒险精神,可以说他在各方各面都与赵祯极为相似。 三个儿子中,赵祯唯一对赵仁没有任何的要求,也没有给他任何的约束,赵祯就是想要看看这孩子的将来能走多远,是顺从母亲的选择,还是自己做出选择。 在赵仁开口之前赵祯已经非常紧张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就算被拒绝,赵祯依旧会给他应有的爵位和荣耀。 但赵仁并没有辜负赵祯的期望,他在最困难的时候选择了冒险,选择了不平凡的一生。 赵祯哈哈大笑,拍着赵仁的肩膀道:“朕就知道里不会甘心,不会把自己的才能埋没掉,不会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 “父皇,仁儿能把母亲带上吗?” 萧挞里在这时果断的选择了坚强,望向赵仁道:“你既然选择了不平凡的一生,就不应该被亲情所牵挂,这会阻碍你的进取之心,也会成为绊倒你的荆棘!” 赵祯却不以为然道:“可以,当然可以,朕要把后宫让给你哥哥,自然也会离开神都城,到时候别说时你母亲,便是后宫中的各位娘娘都会随朕离开,朕既然能扶你哥哥走上一程,也要护着你走上一程…………当然里二哥也不例外。” 萧挞里这次惊讶的望着赵祯,听他的口气是说要把皇宫完全的交给赵旭,而他自己却要离开神都城。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了,皇后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官家,这…………” 赵祯摆了摆手:“从一开始,朕就打算把神都城让赵旭的,眼下他已经登基即位,那朕便要离开,既然时传位新君,自然要彻彻底底,朕可不是昏君,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天无二日的说法,朕在神都之中,便多少让人觉得朕还会影响旭儿的判断,同时也会有人怀着侥幸给朕递劄子!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挞里此时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果断和豪气,也明白大辽和契丹败给他的原因。 做事但凡有一点优柔寡断,也不能成就他今天的地位和功绩,而现在他愿意帮助自己的儿子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萧挞里心中的那份恐惧也随之消散。 在她看来,只要有赵祯的帮助,那赵仁就一定安全,也一定会如同他的两位兄长一般建立不世功勋。 她其实不知道,赵祯对赵仁的考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来到大宋之后,赵祯就开始细心的教导,耐心的引到,给了他独立的思维,给他建立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思想以及价值观,人生观。 完全时按照最科学,最开放的教育方法进行的,这一点要比他的两位兄长还要好。 赵祯并没有因为他是萧挞里的儿子而有任何的偏见或是提防,相反而是更加细心的教导和引导。 而最终他也收获了丰硕的回报,赵仁已经相当出色,有着他俩个兄长都没有的东西,或是说拥有了俩个兄长的优点。 赵旭自然是大宋的君王,也是华夏的君王,而赵昀已经在方丈洲建设的如火如荼,方丈洲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强大,也开始了快速发展。 于是现在赵祯把目光放在了西面,东面的海洋上有赵昀这个“混世魔王”已经足够了,那里原本一穷二白的土地,现在却是在不断的发展。 而西面却是更为广袤的土地,但却并非是荒芜之地,恰恰相反西面有着相当丰厚的资源,以及成熟的文明。 赵祯不光要参与到西方世界之中,还要在那里给大宋拿下一片土地。 赵仁便是最好的人选,也是最值得培养的存在,西方世界便是一副上好的宣纸,而赵仁便是最佳的画笔……………… 第两千五百三十一章一切为了利益 神都城中的一赐乐业人事件已经算是结束了,他们的代价并不大,最少在大宋的百姓看来并不大,只不过是死了几个人罢了,而这些人袭击外朝的使团,本就是其罪当诛的。 若是在别的地方袭击大秦国的使团也没有什么,但在天自己脚下的神都袭击大秦国的使团,这就不单是袭击使团那么简单了,这世上还没有人或是王朝敢于挑衅大宋的尊严。 大宋的客人被袭击了,丢脸的只是大宋! 一赐乐业人对大秦国使团的袭击,无异于是在打大宋的脸,打刚刚登基即位新君赵旭的脸面!大宋百姓和朝臣们自然是义愤填膺,监察院的御史更是扬言要严惩一赐乐业人。 赵祯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一部分一赐乐业人做的,整个一赐乐业人的人数足有数十万,而扩大到如此规模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宋这几年的强大,一赐乐业人就像是大宋的寄居生物,大宋越强大,一赐乐业人的生活便会越好。 数十万的一赐乐业人在大宋生活其中还不乏有一些往来于大宋和西方以色列王国的商人,他们往来于东西方之间,眼界和见识都是不同寻常的。 赵祯不太希望一赐乐业人在大宋太过壮大,因为这个时代可没有所谓的“绿卡”一说,只要是在大宋的土地上生活,向大宋衙门交税,那就能够获得户籍。 大宋的土地实在是太过庞大,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大宋的土地已经相当的广阔,大量的土地被开发利用,公路也在不断的修建,这也使得大宋所需要的人口在不断的增加。 增加人口无疑是两种方式,一种便是提高本国的生育率以及出生率,还有一种便是吸收外来人口。 大宋对外来人口的吸纳一点也不少,当初最先内迁大宋的党项人便是其一,而后面还有女真人以及契丹人,以及那些数量较少的外族人。 现在的大宋人口早已过了一亿大关,粮食的丰产,品种的增加,口粮的增加,使得养活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虽然说没有彻底消灭饥荒,但饥饿已经不再是困扰汉家民族的主要问题。 大宋已经出现了良性循环,土地开发,粮食产量增加,人的附属价值增加,商业发达,制造业发达,寻常百姓的收入增加,接着便是人口增加再到土地开发,依次循环。 良性循环一旦出现,只要控制得当,便会一直循环下去,直到出现外力打破这个循环,但有一点,这个循环抵御外力也是极为强大的。 大宋的制造业和商业的发达程度完全可以扶持农业的发展,也完全可以满足战争的需要,各种各样的政策不断的调整,不断的融合,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约束力,来使得大宋的发展在轨道上运行。 赵祯并不畏惧改变,也不畏惧外敌,他所担心的是大宋会再次陷入“低头发展不看前路”的状况,汉家文明有一种通病,那就是喜欢固步自封,在自己强大的时候便瞧不起一切外族。 这样是不对的,也是不理性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发展自己的同时,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只有这样才能时刻的关注“敌人”的变化,赵祯一直西方世界当作时潜在敌人,在东方的土地上那个曾经的入侵者已经被大宋所吞并,成为了海东州,而西方侵略者赵祯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那片土地的“安定”让赵祯坐立不安,以至于他在接道亨利三世的书信时,第一个想法便是拒绝。 但赵祯很快发现,拒绝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的办法是让那里变得混乱! 如何混乱起来呢?当然是应该内斗了!! 谁也不知道,罗马教廷之所以如此嚣张,胆敢和亨利三世争夺权力,争夺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控制权,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格里高利七世的野心,更重要的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 赵祯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时好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死后能上西方的天堂,但赵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损害罗马人的同时,也在阻碍西方的发展为东方争取时间。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他的根本目的不是要毁灭神圣罗马帝国,也不是要毁灭塞尔柱帝国,他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让西方更为混乱。 十字军东征已经不能满足赵祯的预期,一群官方组织的土匪和强盗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大的创伤? 资助罗马教廷挑起内战这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而挑拨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之间的关系又是另一件让人觉得美妙的事情! 大宋从来都不缺乏机会,因为宋人会自己创造机会,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坐山观虎斗才是渔翁得利的最好办法。 西方的两大帝国之间的战争能给大宋带来多少的好处赵祯不知道,但有一点赵祯却知道,犹太人的以色列王国会被保住,最少会被暂且放过。 战争时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人类发展中不可缺少的要素,人类恐惧战争的同时,也在需要战争。 看似矛盾的事情,却是人类发展的永恒真理,“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是华夏先祖早已参透的发展哲学。 赵祯不会拒绝战争,他要为大宋保留下拥有战力的精锐军队,人口的增加,种族的融合使得大宋王朝军队的素质也在不断的提升。 人数并非是一支军队的主要战斗力,相反精锐程度和配合程度才是检验一支军队的重要所在。 大宋军队中最强大的战力不再是上四军,或者说不再是禁军,相反而是十六卫,这是一种军力和战力的转移。 边军老兵是大宋的精锐,但他们驻守四年之后便会回到地方,虽然加入到了地方上的十六卫,但训练不会随之停止。 每年还是有集训的,每月有操练,最大程度上的保持他们的战斗力,而这也是赵祯下了严旨执行。 说到底,十六卫才是赵祯留给自己的最后底牌……………… 第两千五百三十二章敏锐的人 就在赵旭继位的半个月后,大宋的百姓逐渐习惯了新天子的赵旭。 而赵祯已经准备好了西迁的事宜,国库中属于天家财富的那一部分赵祯给了赵旭,毕竟原本国库告急的时候赵祯用内藏库填补亏空也不是一次两次,而这些钱财原本时需要归还内藏库的。 但赵祯并不打算把这些钱财带走,事实上他打算留给赵旭的想法也是不太现实的,就算是名义上留给了赵旭,实际上三司也会想尽办法的截留下来。 原因很简单,这些钱财已经被三司计入了国帑之中,想要动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每年可以向内藏库支付利息,这些钱财便算是拿的理所应当。 作为皇帝的赵祯没有办法行文三司去要钱,而赵旭更不会去要这笔钱。 内藏库中的珍惜宝物自然是给后宫挑选一部分,剩下的赵祯也没有打算带走,这是汉家人的传统思想,财富就应该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越积越多,越积越厚,至于要积攒财富作何用,天家却和一般人家不通过。 内藏库其实就是皇帝的小金库,同时还要为国库作为补充,后宫采买用度,赈灾修缮等等都是要从内藏库中出一部分钱的,如此才能和体现天家体恤万民的仁爱。 当然即便如此,赵祯从内藏库中带走的财物也是相当庞大的,毕竟蔡记和碧雅轩这俩个大宋最赚钱的行当每年都会上缴大量的钱财。 即便是缴纳税收之后也有万巨之财汇聚到内藏库中,为此三才征用了一列火车作为运输工具,而赵祯的目的地就是在西面宁夏路的兴庆府。 兴庆府作为曾经西夏的国都,地理位置极好,当年李德明派遣能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建城。 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后李德明子李元昊继位后,又广建宫城,营造殿宇,升兴州为兴庆府。并于此正式立文武班;建立西夏统的政权。 兴庆府作为西夏王朝国都的便利条件很明显,这里时宁夏平原中最为富饶的土地,也是河套地区的重要所在。 若是按照当年的军事地理形势看,西夏原来的根据地银、夏一带,东南是北宋王朝领土,东北为强大的辽国,不但向外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周围靠近宋、辽边防重镇,军事上易受威胁。 而兴庆府地域,水草丰美,地饶五谷,宋、辽势力无法对这里进行有效控制。 交通位置三兴庆府“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其地理形势比银、夏一带优越得多。 至于经济上,相比中原兴庆府周围地区农牧业比较发达,但工商业不行,最大的好处便是这里乃丝绸之路的要道。 黄河流域相对稳定的引黄灌溉农业,可以保证城市的军需民食。除了原有的唐徕、汉源古渠等灌溉之利外,在元昊活着的时候又修建了贺兰山东麓冲积平原上长达二百余里的“昊王渠”。 这条水渠彻底使兴庆府四郊的农牧业生产有了更大发展,成为西夏境内的粮食基地和重要牧场之一。 李元昊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看上的地方也是有着大量地理优势的存在,赵祯自然准备把自己的行宫迁都到兴庆府。 那里有现成的皇城,规模还不小,同时又是丝绸之路上西去的交通要到,来自西方的消息传递极快,也较为便利。 随着赵祯的西迁,神都城中也开始忙活起来,毕竟这是一个繁杂工程,而不是简单的搬家那么简单。 政治基础时不会动摇的,赵祯也不允许他们动摇,大宋的文武官员一律不得跟随赵祯,即便是蔡伯俙也要老老实实的去往衙门中点卯当差。 更别提其他的官员了,何况赵旭继任天子之后,便是新君临朝,谁不知道这时候才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繁杂的政务也是多的不行根本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文武官员不动,神都城政治中心的地位就不会改变。 但民间商贾却开始转移,虽然总号没有变动,可谁都知道兴庆府以后的地位将会随着太上皇的抵达而水涨船高。 有分号的商贾自然是要大力建设的,而没有分号的商贾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兴庆府去买地,买店铺,开设分号。 赵祯这位太上皇已经成为大宋繁荣的代名词,任何人都不会放过紧跟官家的机会,随着商号的大量涌入,地方上的经济也开始了复苏。 原本最缺乏商业和手工业的宁夏路便立刻开始了繁荣的前奏。 嗅觉最敏锐的人便是商人,这些人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商机的存在,他们虽然不知道太上皇想要做什么,但却觉得太上皇迁都之后的兴庆府自然是商机最多的地方。 大宋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商业中心,北方自然是神都城,大同府,而中部则是东京城,西南有成都府,东南有江宁府,而东南沿海之地更是有广州以及泉州,福州三处商业繁茂之地。 唯有西北一直没有出现庞大的贸易运输中心,而西北则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所在,这一点自然是早已被人发现的。 既然现在太上皇移驾兴庆府,那便说明西面的发展机遇到了,谁也不希望错过这次机会。 而赵祯移驾兴庆府,自然也使得大宋的西京产生了变化,只不过西京一直是洛阳,暂时也不好改变,折中的办法便是把兴庆府改为兴京。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兴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赵祯自己也不知道兴庆府的未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他只是想要把大宋的商业中心变得更加平均一点。 他知道每当一个地方受到中央的重视后,那里的发展便会超乎寻常的快,而此次迁都兴庆府虽然是为了以后经略西方更为方便些,但同时也顺带着发展一下西面。 兴庆府距离新疆路不远,同时距离青海路也不算远,这俩个地方相对大宋的腹内之地较为遥远,而恰恰兴庆府距离腹内之地不算远也不算近。 兴庆府的发展会给这些地方带来新的活力和契机,也更加方便自己对西方世界的干预和了解。 第两千五百三十三章天资卓越的“可怕” 若是排除其他因素,兴庆府最大的优势便是在于交通的便利,当初赵祯和朝堂中的朝臣们在夺取兴庆府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修建了一条从大同府通往兴庆府的铁路。 这条铁路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修建起来的,当时的三司几乎掏空了家底,并且调遣了军队帮助修建,这才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修建完成。 这样的速度对于大宋的其他地方来说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公路在战时便已经开始修建,大宋对西夏的攻伐时间并不早,虽然西夏比辽朝先一步灭亡,但大宋是先拿下燕云十六州后,才开始对西夏动手的。 甚至于李元昊都没想到赵祯会突然杀他一个回马枪,这是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宋军几乎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结束了战斗,西夏便灭亡了。 而大宋之所以那么快的修建铁路,其根本目的就是在于牢固的统治河套地区,并且使得党项人没有脱力控制的可能。 当然,随着铁路的建设完成,另一个巨大的“福利”也接踵而至,大宋的丝绸之路前端非常通畅,大量的货物可以通过便捷的公路以及铁路源源不断的向兴庆府运输,抵达兴庆府之后再用别的办法向西方继续前进。 可以说想要在大宋挑选最齐全的货物,那兴庆府必定是最佳的选择。 但那里是一个中转之地而非商贸之地,主要原因便是交易在抵达兴庆府之前便已经结束,往往是货物运送到那里罢了。 可现在赵祯的皇驾即将抵达兴庆府,于是这个大宋最大的货物运堆放之地便成为了商贾趋之若鹜的地方。 他们都知道这位太上皇帝不光是能征善战的君王,不光是文治超群的皇帝,更是一位活财神,只要跟着官家,那就没有不挣钱的道理。 一个蔡记其实并不算什么,但蔡记养活的商号却不计其数,即便是大宋的官营买卖也有许多都是给了寻常的民营商贾去做。 大宋的产业链已经在悄然之中形成和壮大,几乎到了谁离不开谁的程度,各行各业之间都有联系,而这一切都是赵祯早早规划好的事情。 没人比更清楚产业链的重要,所以但小尼克向他请教的时候,赵祯露出和善的笑容否认了“产业链”的存在。 开玩笑这种先进的技术经验怎么可能会告诉神圣罗马帝国未来的君王? 大宋的智慧乃是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赵祯心中清楚它的价值,至于小尼克在无意中发现大宋的“秘密”,赵祯当然无耻的装作不知道。 但同样的,赵祯对小尼克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事情已经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一个孩子的智慧应该是拥有极大局限性的,但小尼克在大宋学习的极快。 他仿佛拥有远超同龄人的逻辑思维和见识,虽然同样受到认知的局限性所影响,但却并没有放弃思考,但这些都不是小尼克给赵祯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最让赵祯惊叹的是他的自律性。 即便是跟随赵祯乘坐火车前往兴庆府,这孩子依旧能够在车厢中保持当初晏殊给他制定的作息时间。 赵祯自己便是一十年如一日,个自律的人,儿子赵旭同样如此,所以赵祯知道自律的人有多么的可怕,这样的人几乎能够做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赵祯明白当一个人把一件事坚持三年以上,那他就能在这件事上形成可怕的习惯以及高人一等的智慧。 所以赵祯的飞白体出神入化,而对经史子集的理解也超越了寻常的儒者。 至于大局观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人,因为赵祯从做皇帝的第一天开始就在不断的培养自己的大局观,这是一个漫长且枯燥孤独的过程。 他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相反他要把这个秘密牢牢的隐藏在心中,只能交给自己最信任的继承者。 于是赵旭便成为赵祯“家学”的最大传承者,赵祯不光给了他可以改变的“指导思想”更是给了他一个庞大的大局观和世界观。 这样的影响可以说是长远的,也是代代相承的。 至于小尼克这样天资过人,拥有完整思维能力的孩子,赵祯是既惊讶又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恐惧和嫉妒。 回想起历史上亨利四世的能力,赵祯也就释然了,毕竟他若是没有现在的天分,也不足以与老谋深算的格里高利七世对抗。 火车在雪白的蒸汽烟雾中滚滚向前,不时的有黑色烟灰伸起,这样的景象在大宋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小尼克来说每次都有说不出的震撼。 火车的速度并不比骏马奔驰快多少,但却有着强劲的动力和耐力,平稳的更是让人说不出来。 这样的“运输怪兽”对于小尼克来说不光充满震撼,同时也在驱使他的好奇心,不断的向赵祯请求进入火车头一看究竟。 但即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请求,赵祯都还是以“安全为重”拒绝了他,火车时大宋的宝贵财富,同时也是强大的力量。 大宋的每一台蒸汽机都是在官府备案的,都是有专人守护的,一旦出现损坏,也只有格物院的匠人能够修复。 寻常人不得掌握其中的机械原理,同时也无法靠近蒸汽机。 远远的便能在河套平原上瞧见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和中原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他的城防,和一般的大宋城池不同,兴庆府的城池高大无比,已经到了可以媲美东京城的规格,而内有驻军,外有吊索,墙上尽是火炮八牛弩之类的城防利器。 原因无他,这座城池的战略地位重要,而其中的财富更为重要,大量的终于按货物在此堆积,等待商队运送到遥远的西方国家,而同样也有大量的的货物和财富回流到这里,准备运往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除了东京城之外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同时也是整个大宋最大的货物储存之地,谁也没有估算过兴庆府的府城之中有多少财富………… 第两千五百三十四章兴庆府 兴庆府的城池就在眼前,只不过出乎小尼克意料的却是这座城池的模样和宋帝国的城池完全不同,甚至是从外墙上就能看出奇怪的地方。 这里的城墙是采用一种凹凸不平的构造,城墙从远处看过去是平面的,但到了近处就会发现有许多凸出的墙体。 这些便是马面墙,一般的城池只有几个为数不多的马面墙,而这里却有许多,为的就是方便阻击敌人的登城作战。 小尼克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三才的解答,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年纪太小还没有接触过而已,三才当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是事实上官家叮嘱过自己,只要是小尼克提出的问题,在他能够解答的范围之类都可以告知。 三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也教不了一个君王,所以痛快的毫无遮拦的告诉小尼克:“殿下,这些马面墙的作用便是在敌人登城时从侧面对敌人进行攻击,兴庆府地处平原,所以城池必要坚固,为的不是战胜敌人,而是尽量的争取时间以待援军,越是庞大的城池所需要的防御便越强大,而攻陷这样的城池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大。” 小尼克点了点头,瞧见边上赵祯露出的满意表情,不自觉的便把这些话给记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战争已经是以后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坚定的相信,要想让皇权超越教权,要想让皇帝永远的凌驾于教皇之上,就必须依靠武力来争取。 正如宋帝国皇帝所说,皇权从未至高无上过,所以教权才敢于和皇权一较高下,否则出了另一个强大力量的崛起,皇权无人能够撼动。 火车已经抵达了兴庆府城外的车站,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装卸场,高大的龙门吊在把各种各样的货物吊起装配到马车上,而在这车站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座规模不小的要塞。 兴庆府没有火车进入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加强城防,同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成为有一道宽阔约十丈的护城河拦住了去路,火车想要穿过必须要在护城河上架设铁轨,但火车的重量太大,工程太过复杂,耗费更是万巨,兴庆府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而朝廷也不希望兴庆府变得再次易守难攻,于是这项计划便被搁置下来。 最终,兴庆府的火车站便建设在了城池之外,而边上不光有庞大的卸货场,还有一座坚固的要塞。 如今修建一座坚固要塞实在是花不了多少钱,而这座要塞的费用要远远少于修建专供火车通行兴庆府府城的钱。 要塞中虽然只驻扎了千余名士兵,但所配备的装备却是相当精良,守住这座要塞,便等同于守住了这座火车站。 而火车站,要塞,以及神都城之间已经形成了外城的模样,毕竟往来那么多的马车商机处处都是,卸货场的劳力也是需要近一点地方住的,火车每天不分昼夜的从远方运来货物,这里几乎是一座没有休息的地方。 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几乎都是人声鼎沸,人们因为火车的到来而变得忙碌,经济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其他人在这里看到的是繁荣,但赵祯在这里看到的是大宋的制度以及经验跟不上经济发展的速度,这是一个相当要命的问题。 每当一个劳工被累瘫在小山一般的货物旁,每当有人被货物砸伤抬着就医,甚至看到医馆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赵祯的心便狠狠地抽在一起。 他知道这是社会发展所必须经历的阶段,但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他难以当作没瞧见,人们一边疯狂挣钱发家致富,一边又在不断的挥霍自己的身体。 具赵祯所知,卸货场这边从来都不会要求劳力加班加点,因为这里从来都不缺少劳力,只要是身体足够强壮的人,就能在这里谋一份差事。 是走是留都是随便你自己选择的,所以在这里的人流动性也是极大,工钱都是按日结算,按照数量结算,只要你一身好力气,不愁来钱慢。 但就是这样却使得寻常人不断的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最终把自己累垮,即便是没有累垮的人,在长时间出力之后多多少少也会落下毛病。 这还只是兴庆府外的一个装卸场,大宋和这里一样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财富的吸引力永远都是巨大的,而赵祯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进行限制。 因为在赵祯看来还不是时候,大宋的原始资本积累看似进行了很久,但在赵祯眼中依旧不够强大。 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算是过去了,而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原是资本的积累就是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步骤。 这个装卸场养活了多少的人家?又养活了多少商贾?还养活了大宋多少的产业?这些都是现在没有办法统计的。 但赵祯知道虽然劳力受到了伤害,可他依旧不能停下,放下马车的车帘,赵祯默默不语,边上的三才不敢说一句话,他知道官家现在已经相当的愤怒,小声的开口道:“官家,要不要奴婢让兴庆府管管这些事?” 谁知赵祯却挥了挥手:“算了,此事不可为,一旦开了口子,由朝廷下了规矩,这里的劳力会有一大部分吃不上饭,而卸货场也会变得运转不济,堵不如疏,这是一个过程啊!” 三才有些听不懂,边上的小尼克就更不知道了,他不明白为何宋帝国的太上皇会把自己安排在他的马车上,更不知道为何“爱民如子”的他会拒绝侍者的提议。 但有一点小尼克清楚,这个男人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充满着“智慧”。 马车在进入兴庆府后便很快向行宫转去,兴庆府中的皇宫一直被保留了下来,这个李元昊修建的庞大建筑群早已被改变成大宋的风格。 没藏黑云已经认不出这里,甚至连兴庆府的模样她都不认识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仿佛完全是另外一座城池。 唯一让她熟悉的只有城池外的护城河……………… 第两千五百三十五章宋人的世界观 赵祯迁居兴庆府这是大宋的一次重要转移,是经济上的转移,同时也是政治重心上的转移,大宋的朝堂并没有受到影响,但在对待西方事物方面开始逐渐的转变心态。 大宋王朝毕竟还是汉家王朝,对内的态度相当明确,从立国之初便开始追求统一,到了赵祯这里几乎已经达到了所有汉家王朝的巅峰。 最根本的心态上已经发生了改变,大宋的经济,文化,政治,土地面积等等已经全面的超越了以往传统意义上的汉家王朝。 这一转变是能用肉眼所看到的变化,许多官员和百姓都发现了这一点,大宋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在大宋的国内,可现在却不同,许多人开始着眼于更远的地方,比如南海之地以及遥远的方丈洲,可更多的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西面。 大宋的货物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其根本的去处便是西方世界,从西方运回来的财富逐渐增加,甚至到了令人麻木的程度。 于是各种各样的摩擦便会不断的出现,今天听说谁家商号的货物被劫了,明天听说某个街坊的亲戚在回程的路上了,各种各样的传言和实事都在不断的发酵。 而朝堂中一群“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的朝臣们开始警惕起来,毕竟西方是大宋商品的主要去处,林林总总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都在接纳大宋的商品。 汉家百姓的传统思想便是求安,求稳,这也使得汉家王朝不愿过多的参与到西方世界的格局之中,因为从一开始大宋就把自己定位在了一位商人的角度。 商人嘛!自然是应该老实本分的做买卖便是,人家的事情与自己何干?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大宋的货物能够卖出去便是,百姓赚钱的工作增加,朝廷的税收增加,其他的和大宋并无干系。 可现在不同了,大宋国内安定,四周无有强敌,于是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西方,毕竟在朝堂上下看来西面是一个好去处啊! 到了西面不光能够赚钱,还能带回来许多有用的东西,西方的有些技术还是能给大宋提供启发,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来自于塞尔柱,再往西面去的大秦国实在是荒蛮的很。 宋人开始逐渐的清楚,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大宋,塞尔柱,大秦国,这三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 并且世界也是极为庞大的,甚至有人说大地就是一个圆球,所有人都是住在球上罢了! 这样“荒谬”的想法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可还真的有人组织了船队从登州一路向东出发,若是能抵达西面的国家,并且沿着丝绸之路回来,那就说明大地是圆的。 开始很多人认为他们是疯子,但逐渐的有人提出了许多印证的观点,比如站在码头最先看到的永远是船帆接着才是船身等等,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尤其是这些人中还有堂堂宰执相公的长子范纯佑,这就让人不得不重视了,虽然范相公常常斥责儿子的荒谬,但也没有拦住他。 最让人惊叹的是,已经成为太上皇的官家居然从内库中拿钱资助了范纯佑的这一“荒谬”行为。 一个庞大的船队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从登州出发了,虽然想法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较为“荒谬”,但赵祯的支持无异于是让人们明白另一个道理,实践才是检验正确与否的最佳手段。 大宋的百姓们也开始逐渐改变心态,他们发现认识这个世界好似才是刚刚开始的一件事,若是大地真的是圆的,那许多事情都会被改变。 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其实非常有限,张衡的浑天说的观点相对附和人们的认知,于是便有了“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又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则半一百八十二度八分度之五覆地上,半绕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见半隐。其两端谓之南北极。” 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都会追求真相,也会去寻找答案,这是人的本能,当然不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但有一点是可定的,只有了解这个世界,才能更好的在这世界上生存下去。 对西方的了解是有限的,大宋正在不断的增加了解,西方的国家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大宋的书本上,并且得到了更为专业的翻译。 法兰西王国,阿奎丹公国,布列坦尼公国,诺曼底公国,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国,西西里王国,卡斯提尔王国,阿拉贡公国,英格兰王国,丹麦王国,瑞典王国等等。 这些国家对于大宋来说都是通商的对象,当然绝大多数的商品是买到神圣罗马帝国,再从神圣罗马帝国卖出去的。 随着大宋教育的不断完善,大宋百姓对西方的认知也开始逐渐增加,这是一件好事,只有了解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而来自西方的隐患也在逐渐的增加,西方世界对东方文明的窥伺之心越来越强大,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因为东方在他们的认知中就是遍地黄金之地! 只要是抵达东方的商人在回去之后都能拥有堪比贵族的财富! 贪婪是人类的原始欲望,也是促进人类文明的重要存在,当然最后这些行为也会变成另一种形势表现出来,那就是战争! 当赵祯抵达兴庆府的时候,来自西方的战争号角也已经吹响,神圣罗马帝国与诸多王国联合起来,再次发动了“伟大”的十字军东征! 这其实就是一场欧洲与中亚之间的战争,而引发战争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塞尔柱对西方的限制,大宋的商品被塞尔柱人大量的采购,最后再以更高的价格卖给西方。 当然这不是最过分的,有时塞尔柱的商人甚至会故意断货囤积起来,以抬高物价,然后再慢慢的发卖。 和大宋细水长流的方式不同,塞尔柱采用更加暴利的手段获取财物。 第两千五百三十六章一战成名的“宋帝国” 地中海湿咸的海风吹到了东岸的尼西亚,但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多少的凉爽,因为这片曾经属于半神赫拉克勒斯的领地已经成为一场战争的风暴中心。 与之隔海相望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并且如同跳板一般向塞尔柱帝国发动了进攻。 海船遮蔽了港口,突发而至的十字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港口并向前推进,围攻了尼西亚城,塞尔柱帝国被打的措手不及。 身穿锁子甲的精锐十字军战士组成了强大的前锋向尼西亚城发起了冲锋,这座曾经被哥特人洗劫并焚毁的城池已经被塞尔柱人打造成了一座要塞,但并不足以抵挡十字军的进攻。 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被高高的竖起,这幅十字架代表了他们的使命与荣耀,同时也给了十字军战士以信仰和勇气。 如同巨人手臂一般的抛石车向着尼西亚城投射一波又一波的石弹,巨大的冲击力不断的冲击着尼西亚不规则的城墙。 这座城池是塞尔柱王朝之前加固并修缮的,其中运用了来自宋帝国相当纯熟的夯土技术,城池坚固的同时还能吸收石弹的冲击,在很大程度上瓦解了十字军的进攻。 尼西亚城是塞尔柱王朝防御神圣罗马帝国的前线,雄才大略的图格鲁克在得知神圣罗马帝国吞并了拜占庭之后,便在一海之隔的尼西亚,科尼亚,士麦那三处建立起了坚固的城池。 图格鲁克知晓神圣罗马帝国的野心,也知晓最危险的地方在何处,随着拜占庭帝国的覆灭,神圣罗马帝国的力量空前强大。 亨利三世乃是一个极为强势的君王,但唯一让图格鲁克不明白的是,之前已经听说亨利三世病入膏肓,并且传位了给他的儿子亨利四世,为何不在这个时候巩固自己的政权,却要再次发动十字军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东征? 神圣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甚至可以说塞尔柱帝国与西方的诸多国家都有着巨大的矛盾。 还好之前图格鲁克早有准备,否则真的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尼西亚,科尼亚,士麦那早已成为掎角之势,互相驰援和防守完全能够抵挡住十字军段时间的进攻,无论进攻强度如何,城池还不会被瞬间攻破易手。 只要城池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那援军就能够对十字军进行分割包围,以达到击溃他们的地步。 只可惜图格鲁克并不知道,尼西亚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场火山喷发前的强大预兆,十字军进攻的强度前所未有,大量的举着带有十字架盾牌的士兵冲锋在前,在投石车的掩护下护卫者撞车一步步的抵达尼西亚的城门。 撞车作为战场上破城的利器早已在神圣罗马帝国流行,尼西亚的城门也经过了改造,完全能够阻挡住撞车在段时间内发动的进攻,只要能够顶住,那就能挤出短暂的时间对撞车进行破坏。 但这些撞车却不相同,当撞车中的士兵疯狂摇动绞盘的时候,包裹着钢铁的巨大的撞锤被向后高高的举起,十字军的士兵挥下手中的铁锤砸向锁扣,呜………… 带着强烈呼啸声的包铁撞锤便如同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城门之上,巨大的威力夹杂着震破耳膜的声响击碎了城门。 号角声骤然响起,十字军抓住机会如同潮水一般的向城门蜂拥而去,城门的破碎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尼西亚的塞尔柱士兵疯狂的向城门扑去,一旦城门被攻占,整个尼西亚便成为十字军的囊中之物。 最残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双方之间都没有退路,好不容易攻破城门的十字军不会撤退,而城门被攻破的塞尔柱人也同样不会撤退。 十字军的名声是出了名的恶劣,他们就是一群屠夫和强盗,在占领城池之后便是一场劫掠的盛宴,他们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随意他们处置的东西,包括当地人也是一样。 也许他们在神圣罗马帝国是高贵的骑士,可在东征的路上,他们就是一群打着宗教旗号的恶魔。 在十字军东征之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就颁布了法令,东征的士兵可以随意拿去属于征战所得的财富,也可以把敌人充作奴隶。 于是这些十字军对于攻城略地有着别样的狂热,因为城池乃是一个地方财富和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那里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那里就是法外之地! 于是尼西亚这座塞尔柱帝国北面靠海的繁荣城池便成为十字军必须劫掠的目标,一座城门的陷落需要大量的士兵去补充,而这样的场景在尼西亚城接二连三的出现。 当地人已经加入到了包围家园的战斗之中,他们知道城破之后的命运,相比和自己信仰相同的塞尔柱人,这些“异教徒”简直就是一群魔鬼。 威力巨大的弩箭射出一支又一支致命的飞矢,这些弓弩的致命性极高,几乎被射中的人当场便丧失了战斗力,除了捂着伤口大声的嚎叫之外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只可惜这些弓弩的数量太少,否则大量装备之下完全可能够抵挡住十字军源源不断的从城门处涌进来。 城池的作用主要是用来拖延时间,这一点不光宋人清楚,塞尔柱人也同样清楚,想要以一座城池完全抵挡住敌人源源不断的进攻根本就不可能。 但谁也不会想到尼西亚城居然这么快就被攻陷,十字军在城中的战斗才是最惨烈的,他们遭遇到了塞尔柱精锐士兵的阻击。 这些士兵身上穿着厚重而坚固的铠甲,手中的武器也是相当的锋利,挥舞起来的弯刀能够轻易斩断锁子甲上的锁链。 一场鏖战其实才真正开始,而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斗居然会成为东方宋帝国成名的一战…………因为这队精锐塞尔柱士兵身上穿的和手中使用的兵器都是来自于东方的宋帝国。 同样十字军所使用的投石车也是来自于宋帝国……………… 第两千五百三十七章尼西亚之战 战场上的双方早已杀红了眼,他们现在只知道癫狂的冲向对方,用所有的意志来坚持自己站到最后活下去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思考所用的东西来自于何处,尼西亚之战已经接近尾声,塞尔柱的战士极为顽强,数百人的小队被潮水般的十字军围困苦战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没有一个会投降,也没有一个人会放弃,依旧依仗身上的甲胄抵抗十字军的扑杀。 塞尔柱人从始至终就没有完全脱离过战争,他们的疆域庞大,民族众多,经常会镇压起义或是平息叛乱。 和大宋的那一场战斗虽然失败了,但却给他们积攒下了宝贵的经验,这些经验或许对大宋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十字军来说却是难缠的技巧。 就说眼下百余人的队伍,居然能够抵挡近千人的十字军冲击,几次下来反倒是十字军伤亡较多,若非是塞尔柱的军队人数少,怕是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十字军的士兵还上了长枪,他们仗着人数优势把如同密林一般的长枪刺向龟缩在一起的塞尔柱士兵,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在狭小的环境中塞尔柱士兵根本就无处腾挪躲藏,只能硬生生的用身体来硬抗这些长兵器的进攻。 坚固的铠甲在破甲的兵刃面前还是被刺穿,最外围的士兵瞬间变成了刺猬,在长兵抽离的同时浑身上下的血窟窿向地上流血。 地面上很快就被鲜血汇聚出一条“小溪”,随着倒下的塞尔柱士兵人数越来越多,小溪也逐渐变成小河,尸体也逐渐变成阻碍十字军前进的“障碍”。 塞尔柱士兵并没有退却,他们高喊着“真主安拉”的名讳给予自己以无谓的力量,不惧生死的扑向十字军的士兵。 弯刀代表着他们的荣光,鲜血是向真主侍奉的最佳祭品,他们以安拉之名惩罚这些入侵者,他们从来就没有软弱! 弯刀斩断长矛,铠甲撞在十字军刻着十字架的盾牌上,木质的盾牌被击得粉碎,塞尔柱士兵用自己的性命换取敌人的死亡,即便是身上被长枪刺穿也要挥舞手中的弯刀砍下敌人的脑袋。 随着这名士兵的反扑,仅剩的百余名塞尔柱士兵也奋力冲向敌人,用自己的生民进行最后一次的还击。 短暂的“花开”是更多生命的陨落,没有人会放弃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但在荣耀和信仰面前,这些东西却不值一提。 尸体堆积起来如同小山,十字军发现他们面对的敌人无处不在,即便是逼到墙角的民众甚至都会突然向他们发动袭击。 按道理来说战争在他们肃清街道之后便应该结束,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尼西亚的百姓顽强抵抗,死也不降,这完全不符合之前十字军遭遇的战况。 他们不明白尼西亚人为何会如此激烈的反抗?更不明白他们已经成为了“强盗和土匪”的代名词,不知道自己的“坏”名声早已传遍了塞尔柱。 尼西亚城虽然陷落了,但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却演变成了一个悲壮的史诗故事,在这个故事中诞生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们需要英雄来填补这场战争的悲壮,也需要一个又一个史诗来描述这场战争。 但这些都是寻常人去关心的事情,而统治者所要关心的事情在于战争的总结以及更多的战争………… 十字军的东征才刚刚开始,尼西亚只是第一个遭受进攻的城池而已,随着尼西亚的陷落,科尼亚以及士麦那也陷入了危机之中。 两座城池的援军走到一半的时候便汇合起来准备救援尼西亚,只可惜在他们抵达之前尼西亚就已经被十字军所攻陷。 两支军队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很快便决定放弃救援,他们得知十字军的数量十分庞大后便决定各自退守城池等待帝国的救援。 在尼西亚被进攻之后,传信斥候就把消息向都城伊斯法罕疯狂的传递,十字军对塞尔柱帝国的进攻太过迅猛,强度也比之前大得多,毕竟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占据了拜占庭的土地。 当消息传递到图格鲁克的手中时,他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只不过对面前宋帝国的使者露出了信任的微笑。 “来自东方的使者,你们的情报确实准确无比,只可惜我损失了一座城池,那就必须从别的地方补充回来……” 张文远微微一愣,随即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对伽色尼王国下手了?” 图格鲁克笑着反问道:“怎么?只允许你们宋帝国对伽色尼下手就不允许塞尔柱人占领伽色尼?” 张文远连连摆手道:“我大宋可从未发兵伽色尼,攻伐伽色尼的乃是吐蕃王朝的残部,贵国还是莫要…………” 图格鲁克眼睛微微眯起道:“你们杀上了高原,把吐蕃王朝攻灭,这些残部自然而然的就会向西攻伐伽色尼,这便是你们大宋的手段,据我所知他们可是打着宋帝国的王爵在伽色尼一路高歌猛进,身上的装备可要你宋帝国卖给我塞尔柱的要好得多!” 张文远笑了笑:“他们身上的军械是我大宋的不假,可那些都是吐蕃人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并且角厮罗虽说是我大宋的西平王,但那也是一个闲散的爵位罢了,开疆拓土只是为了他们这些吐蕃残部有个栖身之所罢了。” 图格鲁克的眼睛微微眯起:“你难道就这么瞧不起我的智慧?” 张文远脸色骤变:“外臣不敢,但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指了指南面伽色尼的方向,图格鲁克冷笑道:“你宋帝国的西平王在攻伐伽色尼,却对我说这件事和宋帝国没有关系,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就算他角厮罗是你宋帝国的闲散爵位,可依照你们的强势,角厮罗所占下的土地都是属于宋帝国的,你们出兵占据了道理,不再是侵略者,而是收复土地的受害者?!” 张文远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太上皇之前就考虑到的事情,只能摇头道:“此事我无法答复您陛下……” 图格鲁克笑了笑:“你当然无法答复我!” 第两千五百三十八章赵祯的诚意 作为大宋的对手,图格鲁克对赵祯自然是了解的,虽然他的了解程度并不是很高,但他却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消息以及大宋对塞尔柱的态度了解赵祯的心态和对未来形势的判断。 大宋和塞尔柱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了相对平稳的阶段,此次宋帝国送来的消息让图格鲁克相信,在塞尔柱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宋帝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毕竟塞尔柱庞大的疆域会给宋帝国带来缓冲,那些信仰天主教的疯子和强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富饶的文明。 图格鲁克只是有些无奈,他羡慕宋帝国在东方而塞尔柱被卡在了俩个强大帝国的中间,相比之下,宋帝国完成了统一,四周根本就毫无威胁,而塞尔柱帝国却是苦不堪言。 从张文远的口中,图格鲁克知道了大宋的态度,他们完全是在利用吐蕃王朝的残余力量来进行扩张。 这样一来即便是塞尔柱帝国对伽色尼出兵,宋帝国也不会被卷入入这场战争。 看着眼前准备告退的张文远,图格鲁克微微苦笑道:“宋帝国的赵官家手段果然还是如此了得,便是让儿子继位之后依旧不打算清闲啊!不知赵官家去了兴庆府可还顺利?” 张文远躬身道:“太上皇帝一切安好,并且让外臣带来了亲笔书信。” 图格鲁克并不惊讶,眼下的事情极为重要,若是没有双方之间的亲笔书信那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 边上的翻译官恭敬的接过后,在纸上翻译后再次恭敬的递给了图格鲁克。 当图格鲁克看完书信的内容后,整个人惊讶的抬起头望向张文远道:“宋帝国的太上皇帝要前来塞尔柱会盟?!” 张文远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官家说唯有如此才能说明我大宋的诚意!” 这下反倒是让图格鲁克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是有些紧张,他是真的没想到赵祯居然会前来塞尔柱亲自和他会盟! 这对一个国家来说简直是释放了最大的善意和诚意,在这种情况下,塞尔柱绝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要用最为隆重的礼节欢迎赵祯的到来。 当然最令图格鲁克欣慰的便是这也说明大宋的皇帝就是站在塞尔柱帝国这边的,愿意帮助塞尔柱对抗十字军的入侵。 这些异教徒相当的可恶,总是妄图推翻塞尔柱帝国,让所有人信仰他们的天主教,难道不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神,那就是真主安拉吗?! 对于图格鲁克来说,赵祯的会盟乃是最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消息,即便是尼西亚丢掉又怎么样? 那里对于塞尔柱王朝来说不过是一片小小的土地,终究是能够收回来了,最大的威胁便是十字军对塞尔柱的侵略。 他们的这场东征虽然打着宗教的名义,虽然有着信仰之名,但其本质还是依旧是一次赤裸裸的掠夺和扩张。 塞尔柱繁荣了,强大了,于是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便坐不住了,那些由领主和贵族组成的帝国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他们自己的内部问题也很多。 正真让图格鲁克所忌惮的就是东方的宋帝国,这个国家高度统一,并且没有多少宗教信仰,他们唯一信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双手。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图格鲁克早已知道信仰的“真面目”,这东西可以用来团结民众,但却并非是最好的。 信仰解决不了肚子吃不饱的问题,信仰也不能帮助塞尔柱变出精美的货物,他观察宋帝国许多年发现,唯有依靠自己的双手,才能创造出令人惊叹且嫉妒的财富和繁荣。 而他赵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虽然宋帝国没有多少人信仰神明,但他们的灵魂却并不空虚,他们有着自己的文化,同时也有各种各样的丰富生活。 东方的智慧已经成为塞尔柱王朝最为流行的东西,无论是器物,还是文化,只要是来自宋帝国的,便都会被人趋之若鹜。 伊斯法罕城中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学习东方的语言,他们的文字古老而优美,虽然自己看不懂宋帝国皇帝的亲笔书信,但从翻译官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一股崇拜。 图格鲁克郑重的拿起卡拉姆芦笔在纸上写下了回信,这是塞尔柱的尊严,也是图格鲁克的荣耀,他的能力与力量已经得到了东方宋帝国的伟大君主所承认。 这场会盟是一件极为庄重的事情,在张文远拿着书信离开后,图格鲁克便让人迅速准备起来,眼下时间紧迫啊! 宋人的速度是相当快的,他们的马车又快又舒服,并且还十分漂亮,自己的皇宫中有一辆来自宋帝国的马车,也不知道赵祯的车驾是什么模样。 “尊敬的叔叔,请您不要被宋人所蒙蔽,那个人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图格鲁克看向宫殿门口的子侄露出慈爱的笑容:“快过来阿尔斯兰,土克曼人的雄鹰,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图格鲁克的话,四周的仆从和官员立刻离开了这座精美的宫殿,所有人都知道,伟大的图格鲁克把阿尔斯兰当作是自己的继承者,虽然阿尔斯兰只是侄子,但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模样与图格鲁克是那么的相似……………… 阿尔斯兰以手抚胸施礼道:“伟大的叔叔,宋帝国的那位太上皇手段高明,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他说要前来塞尔柱会盟,那他也可能会悄悄的与罗马帝国结盟!” 图格鲁克哈哈大笑:“说的是啊!世界上又不是他赵祯一个聪明人?难道我会不知道他的用意?其实他此次来根本就不是来会盟的,因为他不会给塞尔柱提供任何帮助!” 图格鲁克的话让阿尔斯兰惊讶不已,他不知道叔父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往来是什么模样。 图格鲁克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侄子”,拍着他的肩膀道:“走,陪我去宫中的花园走走,我会告诉你其中的道理,但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也不能遗忘。” 第两千五百三十九章无法拒绝的理由 阿尔斯兰惊讶的望向叔叔:“那您为何还要用最尊贵的卡拉姆芦笔给他回信?”“因为宋帝国的这位太上皇是在告诉我,宋帝国不会在塞尔柱与罗马帝国的战争中从背后偷袭我!能有这样的保证,对于眼下的塞尔柱来说已经是相当贵重的承诺了!” 阿尔斯兰惊讶道:“那叔叔您是真的打算放弃伽色尼的土地了吗?” 图格鲁克摇头笑道:“怎么会?那里的土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同样肥沃,我们需要就要夺过来!你有这个勇气吗?土克曼人的雄鹰?” 阿尔斯兰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小就渴望战争,渴望自己统领军队作战,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学习了太多的知识,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当然愿意伟大的叔叔,我要为塞尔柱夺取更多的土地!” 阿尔斯兰兴奋的模样被图格鲁克看在眼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就应该这样,你是我的骄傲,但同样要小心,角厮罗率领的吐蕃残部并不好对付,他们已经失去了故土,所以对土地的渴望会使得他们变得很强大!” 少年人最好的品质就在于善于听从长辈的意见,虽然也有倔强的时候,但图格鲁克的话却成为阿尔斯兰心中的警局:“叔叔请您放心,我会永远牢记您的叮嘱!” 对于这个“侄儿”图格鲁克是骄傲的,当然也非常放心,他会把自己身边的一个精锐卫队调遣去保护他。 自己毕竟还是老了,而阿尔斯兰还年轻,他是家族中最为优秀的后辈,可以担负起塞尔柱皇帝的重任,甚至能够延续塞尔柱的荣光。 但他毕竟还年轻,需要在战争中磨炼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就像是荒野上的幼狼,只有啃食了足够多的猎物才能把自己的利齿练就出来。 寻常的镇压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要,对于阿尔斯兰这孩子来说,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十字军还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存在,自己也没有信心让他前往,而伽色尼这个走向没落的王朝却是他最好的磨刀石。 当然图格鲁克不会这么简单的去磨炼阿尔斯兰,相反这其中有许多机遇和挑战,尤其是角厮罗率领的吐蕃残部,这些人必定会死死地咬住伽色尼王朝不放,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怎么可能再失去未来? 但即便如此,吐蕃人依旧不是塞尔柱王朝的对手,至于已经衰败的伽色尼,图格鲁克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的威胁。 宋帝国此时还不会干预到这场战争中,图格鲁克在战略上十分了解赵祯,现在的宋帝国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西平王向外扩展,而宋帝国却不用牵扯到其中。 他赵祯最喜欢做的就是赚钱的买卖,宋帝国不出力,还能落下大片的疆土,只要是被角厮罗打下的土地,那都算是大宋的疆土,无论别人承认与否。 图格鲁克知道,要想获得宋帝国的支持,那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现在来自宋帝国的货物价格已经很高了,可他却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这些货物对于塞尔柱来说非常重要,越是在战争时期,需要的物资便越多,并且宋人的这些货物甚至能够给塞尔柱的军队带来胜利。 那些宋人打造的弯刀和盔甲,让图格鲁克见识到了宋帝国格物的力量,上好的弯刀宋人可以大量提供,坚固的铠甲也是相去不远的。 大宋的其他货物都还好说,但这些兵器和盔甲对于图格鲁克以及整个塞尔柱帝国来说都是最为需要的东西,因为之前大宋根本就不会向外出口。 能把如此精良的军械买到塞尔柱,可见宋帝国与塞尔柱之间的关系已经到达了相当友好的地步。 最少在图格鲁克看来是如此,若换做是他,自己的国家能够制造出如此犀利的武器,他一定不会这么痛快的出口给身边的“邻居”。 当然这也让图格鲁克开始警惕,他发现宋帝国不光能够生产出大量的精美货物,而且制造这些武器铠甲的能力也十分惊人。 这么多的弯刀都是按照塞尔柱的习惯所定制的,也就是说宋人从得到消息到开始制造,再到如此大的产量,都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图格鲁克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帝国不好惹,他赵祯更是一个强大的君王,现在看来率兵撤退到瀚海之后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选择。 没有必要和宋人死磕到底,塞尔柱对东方的了解要比西方的了解少得多,但有一点图格鲁克可以肯定,那就是宋帝国并不会盲目扩张。 他们已经在东方的土地上完成了统一,盲目的扩张只会让他们的疆域越来越大,但却不会让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多,相反那些多出来的土地反而会成为宋帝国的累赘。 自己就是吃了盲目扩张的恶果,阿巴斯王朝的国土全部被塞尔柱纳入囊中,可如此大的疆域所耗费的力量也是庞大了,为此不得不让所有人信仰一个统一的宗教………… 虽然自己心中并不是那么的笃信,但依旧要做一个虔诚的教徒,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与阿巴斯王朝以及哈里发产生冲突。 图格鲁克发现,宗教的作用是强大的,并没有畏惧如虎一般的排斥它,相反他能给自己带来统一的力量,信仰***教的人都会忠于自己的国家。 如此一来只要把所有***教国家进行一统,那就是最为强大的帝王,也会让塞尔柱成为最为强大的国家。 阿巴斯王朝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是塞尔柱王朝的统治时期,西方十字军的入侵就是在向自己施压,图格鲁克很清楚亨利三世的所作所为,当然也清楚他借用对塞尔柱王朝的战争来缓解自身矛盾的做法。 塞尔柱不过是遭受十字军的入侵而已,可亨利三世所遭受的却是皇权被挑战,神圣罗马帝国之内发生的事情谁不知道? 这世上真的没有哪位国君会如此丢脸,在图格鲁克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战,把皇权用暴力推到至高无上的地步。 只不过…………图格鲁克并不知道皇权和教权的矛盾在神圣罗马帝国是一副什么模样。 第两千五百四十章大宋的版图(上) 西方世界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在赵祯看来东方已经算是最为统一与和平的地方,当然其繁荣程度也要远胜西方。 而这些功劳都要归功于华夏先祖,越是稳定的地方,越是安稳的王朝,其发展速度便越是惊人,治世之下的繁荣令人难以想象,大宋已经安稳了近几十年。 自从击败了党项和契丹俩个强大的民族后,汉家文明在西面和北方便没有了强敌,草原上的稳定是令人难以预料的。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没有想到城市化给草原带来了和平与稳定,大宋的北方草原其实一直在扩张,在东亚地区的版图早已超越了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变成了巨大的枫叶模样。 南方的土地自不用说,以越朝为首的交趾故地被纳入囊中,北方的草原却在不断的扩张,这是对草场的需求扩大而导致的。 谁也没想到,开始城市化之后的北方对草原的需求日益增加,大量良马需要更多的草场,而大宋的强大给了北方游牧民以强大的后盾,他们可以肆意的在草场上放牧,即便是遇到外族也能获得大宋的支持。 这样一来北方草场变得越来越多,而归属感也变得越来越强,甚至有不少外族归附大宋,现在整个贝加尔湖地区已经全部被大宋纳入囊中。 如此庞大的疆域,并且是实际控制的疆域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赵祯巩固北方的最佳手段便是进行了城市化进程。 城市化可以最大程度上的把人联系在一起,并且利用文化,经济,政治,等等诸多手段进行统治,虽然是统治,但不得不说对游牧民族来说却是极好的一件事。 资源的集中,使得城市的地位非常重要,也使得草原上的游牧民们生活的更好,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个地方会把他们的产出变成钱财,而钱财又能买到自己所需的货物。 如此一来生活变得更加有保障,他们愿意接受宋帝国这样的统治,并且骄傲的自称自己为“宋人”! “宋人”这个称呼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唐人”,宋人更为强大和自信,因为他们的疆域是前人所不及的,他们的财富是世人所仰望的。 就是因为这种稳定和繁荣,大宋的很多地方已经进入了资本时代,官钞的普及使得大宋的经济发展前所未有的快。 丝绸之路的“复活”使得大宋的生活变得更好,在大宋只要你有手有脚便饿不死,还能攒下钱财,说不等在某个机会下就摇身一变成为商贾赚的盆满钵满。 疆域越大,资源越多,这是最基本的常事,赵祯知道大宋不可能无限的扩张下去,但每一寸土地都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因为有了土地就意味着有人,人口是大宋的另一个问题,相比后世的人口,现在的大宋人口还不算多,数亿的人口分散在东亚巨大的土地上并不会造成土地拥挤的问题。 相反,人口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赵祯相信各个民族之间的融合已经在进行,一个以汉族为主体,各民族为附庸的华夏也正在崛起。 华夏的老祖宗们给后辈子孙留下了太多的财富,在赵祯看来最大的财富就是上古园院里源流长的文明,这使得大宋的史官以及礼部的官员可以把许多外族编入到了华夏的历史之中。 历史是人书写的,也是胜利者所书写的,宋王朝的不断增加使得外族越来越多,当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同源同种,而只要是与华夏接触过的外族都能在华夏的上古历史中找到一席之地。 这就使得汉家文明与外族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也使得外族归附的条件得到了满足,尤其是北方民族,大多是匈奴,突厥,柔然,等等华夏北方民族的后裔,其中有不少是原生的土著,却被侵略和占领后同化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是谁。 这时候大宋站出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祖先曾经是我宋人华夏先祖的一支,汉人作为最强大的一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现在华夏各族开始团结融合,大宋的强大就是你们的强大,要不要带着你们的土地以及技能融入到大宋之中? 这样的诱惑是难以抵挡的,北方的部族土地大多狭小,并且资源匮乏,而大宋的货物却是名满天下,一旦融入到大宋之中获得好处要远大于固守成规。 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的强大使得许多部族融合了进去,你不归附,先一步归附的人就比你强大,比你过的好! 有一个强大王朝的庇护,谁还会拒绝? 于是大宋的北方疆域开始急速扩张,而商人便成为这条扩张道路上赚的盆满钵满的人,他们把大宋的货物带去遥远的北方,换取珍贵的东西后再运到中原赚取差价。 只要你能吃苦,只要你能把货物安全的运到,那你就能一夜暴富,许多人只是走了一趟便获得了惊人的财富。 而以上这种扩张是赵祯自己都没想到过的,当看到大宋的实际控制地区已经延伸到西西伯利亚平原后震惊的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西伯利亚有着大片的土地,但同样也有一个极为苛刻的气候条件,冷!! 那里有许多冻土难以耕种和放牧,而汉家王朝并非没有接触过那片土地,大将霍去病亲自率大军“约轻賫,绝大幕......,度难侯,济弓卢......,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翰海在当时指北海,即登临贝加尔湖相临沿岸的山峰,此为东北亚雅库地区之南面,这样雅库的南面早在汉代即已被汉朝大军所至,但是霍去病大捷而归,汉朝并未统治当地。 主要是因为那面是的土地大多是没有产出的荒芜之地,汉家人看不上那里,也没有想到过殖民的办法。 但大宋不同,不好的土地当然不要,但可以宣布主权,这是宋人和历朝历代都不相同的地方,土地下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既然是没人的土地,那宣布主权并不困难吧? 于是西伯利亚的大量土地被大宋记录进官方史册以及文献中,并宣布在那里设立都护府以及都护,虽然没有人会去,但却已经在大宋官方的记载中出现了,并且有了合理合法性。 而西伯利亚的土地也不都是不能生存,地势由西向东逐渐升高,最西面是一大片平原……………… 第两千五百四十一章大宋的版图(下) 大宋的扩展不是盲目的,西西伯利亚土地遥远,大宋的百姓还没有办法向那里移民,同时也没有必要移民,但宋人对土地的执着实在是有些强大。 已经向那里派遣了一队人马,为的是让当地的土著归附大宋,让大宋成为礼法上的宗主国,当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庞大的平原最适合的便是种植粮食。 不光有都护府到达了那里,一同抵达的还有司农寺的官员,大宋需要的不单单是土地,最重要的是土地里的产出。 一个最为简单的商业行事出现了,西西伯利亚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大宋需要的是这里的原料,而这里出产原料的同时还需要商品。 最简单的办法就这样出现,用资源换商品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物品的价值会出现损益,当地的百姓也不是愚蠢的人,很快便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大宋的官员再次贴心的向他们推荐了大宋的官钞。 这东西在大宋能用,在大多数国家都能用,而距离西西伯利亚最近的罗斯公国同样也承认大宋官钞的购买力。 罗斯公国在东欧,赵祯开始还不太相信大宋的商贾已经和罗斯公国搭上了边,但看到奏报以及详细的描述之后不得不相信,这些维京人的后裔居然和大宋开始进行贸易了。 维京人一直是海盗的代名词,但同样他们也是出色的商人,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他们完全不逊于犹太人,甚至是旗鼓相当。 当然他们也会换取自己需要的利益,大宋的商人给罗斯公国带去了许多需要的货物,同时也让他们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同。 多余的产出完全可以用来换取大宋的货物,并且还能用来赚取“外快”,西方的国家对大宋的货物趋之若鹜,多余的货物便用来卖给西方。 罗斯公国对宋帝国的态度是欢迎的,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土著很多且很分散,罗斯公国对那里是有心无力。 但那里对大宋的商贾来说却是极好的存在,他们不担心路途遥远,也不担心货物卖不出去,更不会担心当地人住的分散,恰恰相反越是如此越能让大宋的商贾赚差价。 当然赚差价只是前期,相比前往罗斯公国,大宋的商贾更愿意在翻越乌拉尔山之前就把货物卖掉………… 赵祯看着手中的奏报,他现在相信朝廷上下的手段已经相当成熟,并非是直接把土地占为己有,而是在使用经济,文化各种手段进行渗透和入侵,这种入侵是缓慢的,是在思想上的改变。 当地人对土地主权以及领土完整根本就没有概念,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土族部落。 殖民统治说的实在难听,在大宋的政策中就是一个把他们同化为大宋一部分的过程,简单的说就是把他们纳入到大宋的体系之内,让他们慢慢的习惯于被大宋的官员进行管理。 要点就是在开始的时候手段已经要温柔,怀柔政策是汉家王朝最擅长的手段,而当地的土著没有见识过这种手段的厉害,同时也更为直来直去,思想单纯。 于是更容易被汉家怀柔政策所吸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原来成为宋帝国的一部分之后,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依旧还和以前一样生活,但从土地中得到的产出可以换取大宋的钱财,并且用这些钱财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这就是并入宋帝国的好处吗?那实在是太过简单了,而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需要向当地的大宋派遣官登记信息。 部族的头领向大宋皇帝宣誓效忠,并获得来自东方帝国的爵位!! 爵位!这东西他们当然知道,那是罗斯公国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一旦获得爵位便是贵族,显然宋帝国这样强大存在的贵族爵位要比罗斯公国的贵族爵位值钱的多。 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土著头领们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自己的部族向大宋投靠,其热情和积极连大宋的派遣官都没想到的事情。 几个子爵男爵就能收买庞大的领土,这是连朝堂上下都想不到的事情,而这样的代价可以算是根本就没有代价,于是神都城中的勋爵印信以及官服以最快的速度从礼部和吏部赶制出来,并且赵旭还特意从三司调拨了一些赏赐一并送往。 大宋的朝臣们有些回不过神来,谁能想到那一大片堪比中原的土地居然只花费了如此低廉的代价便换回来了? 赵祯看着这些消息有些哭笑不得,事实上他也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物资是有多么的匮乏,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那些土著部族几乎都是贫困潦倒的。 绝大多数甚至还不如大宋境内的偏僻之地,其根本原因是他们虽然产出丰富,但却没有先进的制造业和加工业,只能用最为粗糙和原始的手段把资源更多的浪费掉。 当然,这些地方的人身体素质是相当强悍的,斯拉夫民族在后世常常被人称作是“战斗民族”。 于是赵祯下旨秘密的招募斯拉夫人组成大宋的雇佣军,这段时间赵祯已经下旨招募了许多雇佣军,目的也很简单,没有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如何参与到西方世界的战争中去? 西方现在正处于一场大混乱之中,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因为皇权和教权的争夺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而亨利三世利用外部的斗争来转移内部的矛盾………… 赵祯看穿了亨利三世的手段,不是因为赵祯有多么高明,而是在后世这是政治家们最常用的手段,把民众的目光从内部转移到外部,这样一来一旦十字军取得战绩时,亨利三世手中的皇权就会被推上新的高度。 也能对教权产生压制作用,只可惜赵祯是不会让亨利三世如此顺利的,大宋在明面上已经准备和塞尔柱结盟了,虽然帮助了亨利三世保护了他的儿子亨利四世,但赵祯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和神圣罗马帝国结盟。 大宋的位置在何处?不在塞尔柱,也不在神圣罗马帝国,同时也不在以色列王国,只是游离于各国之间而已……………… 第两千五百四十二章赵仁的未来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西方,但对于东方来说却是一个完美的契机,这是赵祯等待多年的机会,从当初建议亨利三世发动十字军东征开始,赵祯就在等待西方与西亚之间的冲突。 这不光是神圣罗马帝国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争,顺带着还卷入了其他许多国家,从根本上来说这就是一场欧洲与西亚之间的战争。 赵祯的车驾已经开始动身,兴庆府在大宋已经正式更名为兴京,这里随着赵祯的到来已经开始了飞速发展,原本的兴庆府已经不能满足需求,轰轰烈烈的改造在赵祯抵达之前就已经开始,但不同的是,三司只是垫付款项,最后要由兴京的税收来偿还。 如此便能说明兴京日后的规模,大宋的城池极少有这般的方式进行改造的,一般都是由朝廷直接出资,或是地方上进行募捐完成。 而这一次是由三司垫付的,并且钱财还是来自于神都城的钱庄贷款而来,之前只是听说百姓借款,没想到地方州府也开始借款了。 赵祯不是没有钱,相反他搬到兴京的财富万巨之多,只不过赵祯刻意采用这种全新的模式对兴庆府进行改造以,为的就是起到实验的目的。 兴庆府改为兴京,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这里将会成为大宋西北之地的交易之地,大量的货物和财富都会涌向兴庆府,而在这里的交易也会变得越来越多。 现在的大宋百姓众所周知买卖是要缴纳税收的,没有人担心兴京会还不起钱庄的借款,而如此产生的利息便是钱庄的收益,最后还会拿出一部分给存钱的百姓,毕竟钱庄的钱也是从百姓手中获得了。 存款就会产生利息,并且由钱庄放出去使用,只不过放款的对象不再局限于民间的商贾,大宋的官营买卖,州府衙门,地方城池,等等这些都会成为放款的对象,这是一种大幅度促进金融业的手段。 百姓们也越来越乐意把钱财存进钱庄之中,以获得额外的收入,而地方州府的建设也会加快脚步,同时商贾们也不会担心借不到钱以作周转之用了。 兴京之中最先建设的地方便是钱庄,之前的钱庄规模太小,不适合以后兴京的金融业务,于是一座庞大的钱庄拔地而起,这做钱庄的规模甚至超越了神都城中的钱庄,十分惊人。 原本的城墙也被向外扩建,没有足够的土地如何吸引并安置越来越多的人口? 和当年的东京城一样,原本的城池变成了内城的城池,外城的扩建正在开始,赵祯的车驾在离开兴京的时候,外城的建筑已经开始了建设。 大宋四周已经没有了强敌,不可能出现在兴京被敌人袭扰的可能,所以先一步建设外城,带外城建设好,最后再建设城墙,如此一来便会避免许多麻烦和问题。 赵祯虽然走了,可兴京的建设却没有任何停滞,相反更为热闹起来,原因无他,赵祯后宫中的女人们“站了出来”………… 这些身份尊贵的皇太后,皇太妃出现在了兴京之中,百姓们能够常常见到她们的车驾,兴京说到底便是太上皇的行在。 官家的家永远都在神都城,但兴京乃是官家现在住的地方,太后,太妃们都在这里,并且不像原本在神都城那样闭门不出。 虽说不是抛头露面,但在兴京之中却能经常瞧见车驾,这位尊贵的女人当然是在按照官家的旨意来监督兴京的建设。 其实也并非如此,她们是按照赵祯的旨意在监督不假,但同时也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要知道赵祯的后宫中可不是一群漂亮的“花瓶”,即便是薇拉也有自己的过人的学识。 更不用说母仪天下的皇后以及曾经君临天下的萧挞里,当然其中还有曾经掌握西夏兴衰的没藏黑云。 这些女人完全是有实力和才能的,赵祯相信她们的能力,并且给了她们展现才能的机会,走之前已经交代了兴京建设的主要需求,剩下的便是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句话给了这般女人以最大的鼓舞,无论大宋如何的发展,女子的地位都不是很高,当然除非抵达一些特殊的高度,比如赵祯后宫中的女人们便不一样。 赵祯的马车缓缓穿过正在建设的外城,但在一座高台上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身影,赵祯知道萧挞里的不舍,但依旧微微点头,看着怀中赵仁稍显稚嫩的脸庞道:“你的母亲还在担心你,此次只不过随朕出去见识一下西方,便让她如此不舍,你若是后悔朕便送你回去。” 赵仁的眼神中虽然充满了不舍,但依旧别过头道:“母亲常说躲在雄鹰翅膀地下的小鹰远远也不可能飞得更高更远!” 赵祯拍了一下赵仁的脑袋:“这些话好生没有道理,只有被护佑在雄鹰的翅膀地下,小鹰才能逐渐的成长起来,否则早就被猎人给杀了,朕就是那只雄鹰,你母亲最多算是护崽的母…………算了不说了……” “父皇,西方真的像尼克说的那般奇怪?” 赵祯严肃的摇了摇头:“不,比他说的更奇怪!” 这段时间小尼克一直试图向赵仁描述一个完整的西方世界,但结果必然是让赵仁“盲人摸象”,碎片一般的东西几乎无法凑成一个完整的描述。 并且在逻辑以及思想上没有交代清楚,所以赵仁才会用上“奇怪”二字,赵祯并没有去阻止小尼克对赵仁描述神圣罗马帝国以及西方世界,即便是有错误的地方也不会刻意去提醒,赵祯更希望儿子自己看清楚这一切。 赵仁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举一反三的本事也有,何必要去刻意的引导?小尼克的话有时会出现自相矛盾的地方,而很快就会被赵仁发现。 但赵仁并没有当场说出来,而是在私下里悄悄的询问赵祯,所以说逻辑是一个好东西……………… 马车滚滚向前,而高塔上的那个美丽身影消失了,赵祯长舒一口气,其实这次把赵仁带上,赵祯自己还是有些负担的,毕竟这孩子的岁数还小,而未来他所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复杂多变的环境。 可以说赵仁的开局可要比赵旭以及赵昀两位兄长要艰难………… 第两千五百四十三章开局不太好的赵仁 从兴京开始一路西去就不似之前在大宋腹内之地那般的快速了,没有了火车远距离的路途会变得更加遥远和艰难。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赵祯也不例外,当然对他来说是极为享受这段旅程的,这在赵祯看来就是一场带着儿子的远游。 大宋的名山大川不计其数,而西去这条路也并非是没有风景,一路上的景致相当不错,当然还要有漫长的旅行和各种各样的典故等等。 这一路上虽然走的没有之前快,但赵祯觉得这是自己和小儿子相处的最多时间,作为一个父亲,赵祯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儿子身上的付出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但对于赵仁来说,这却是一段极为幸福的旅程,之前他一直没有父亲,没有享受过父爱,萧挞里作为母亲只能给予他母亲的关爱,但少年人谁不想有一个伟岸的父亲?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赵祯,并且到了大宋之后听说了太多关于父亲的传闻,甚至知晓母亲与父亲的一些过往,当然也知道母亲的“前夫”乃是鼎鼎大名的辽朝皇帝耶律宗真。 只不过这些对他并没有造成打击和困扰,孩子的理解是最为单纯和简单的,赵祯和萧挞里是在耶律宗真死后才有的自己,自己的血脉中流淌着的是契丹人和汉人的血液。 母亲无疑是伟大的,而父亲更加强大,他战胜了契丹,拥有了母亲,自己是他们两人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神都城的后宫中,自己得到了大娘娘和一众小娘娘的关爱,所有人对待自己都如同对待大宋的皇子一般,即便是贵为储君现在是大宋皇帝的兄长赵旭,也是对自己爱护有加。 这样的亲情在赵仁的心中占据了主要的位置,至于那些流言蜚语,赵仁完全不在乎,父亲曾经说过,“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的话要自己思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所以赵仁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他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契丹的女皇萧挞里,自己的父亲是大宋的君王赵祯,自己的血脉无疑是高贵的,没有人可以亵渎。 以往在后宫中常年见不到父皇,但即便是偶尔父皇回宫了也必定会来看望自己,考校自己的学业,所有赵仁一直努力的学习,在每次父皇回宫之后都会给他大大的惊喜和欣慰。 在赵仁看来,父皇的肯定就是对自己努力最好的回报,而每一次父皇回宫都会带自己玩耍,并且讲述许多道理,留下诸多思考让自己去解答,待父皇下次回宫之后必定不会忘记上次留下的考题,让自己回答。 这便说明父皇早已把自己刻进了他的心中,不会忘记………… 自己这次回答了父亲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安于现状的留在母亲身边,将来成为大宋的一位亲王还是跟随他前往西方长见识,以后入主西方成为与大哥二哥一样的人,赵仁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父皇,您还记得仁儿第一次入资善堂,您就问仁儿的问题吗?”赵仁看着车窗外的大片胡杨林,忽然回头对赵祯开口道。 他的话让赵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当然记得,吾儿第一次入资善堂可是把师傅们都惊到的,朕便问你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你的内心中追求的是什么,不需要当场回答,只需要你自己明白自己的答案便是。” 赵仁笑了,脸上的笑容如释重负:“父皇,孩儿当时想的就和现在的选择一样!” 赵祯苦笑着点了点头:“朕早已看出来了,你是宫中孩子中溜出皇宫次数最多的,也是方法和手段最多的,偌大的一座皇宫,戒备森严,但对你来说却总能找到其中的漏洞,而为此赵力与李酒二人可是受了你大娘娘数次责罚,连带着陈彤也跟着吃挂落!” 赵仁腼腆的笑了笑,但脸上依旧是兴奋的神色:“父皇,您之前一直说仁儿身上有一股子冒险精神,仁儿那时候不知,可现在知晓了,仁儿就是向往无拘无束可以任由自己发挥的地方,就是想做前人不敢做没做过的事情,许多想法在仁儿的脑袋里憋着,总有一天要把他们都实现!” 三才和陈彤吃惊的对视一眼,在他们看来赵仁作为官家最小的皇子,几乎是宫中最听话,最聪明的孩子,当然也是资善堂各位师傅口中最为规矩的孩子,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有如此大胆和放肆的念头。 但赵祯却知道,赵仁的性格与自己很像,他的大哥赵旭虽然同样聪明,但却更为守规矩,而二哥赵昀天资聪慧也更为大胆,但却没有一股子冒险精神,他都是在自己有把握之内才会去做。 相反赵仁却不同,他天生乐观,积极向上,小脑袋里的智慧比他的两位兄长还要高强,同时还兼具了冒险以及创新的谨慎,在思维上也更为跳脱,绝不会被固有的方式所束缚。 赵祯甚至感叹他比自己还要强…………………… 轻轻的拍了拍赵仁的肩膀,赵祯笑道:“朕知道你的选择,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安乐窝,而是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更大舞台,眼下朕就是在护你上台啊!角厮罗这个人你已经摸清楚了吗?” 赵仁点了点:“孩儿已经清楚他要的是什么,而我大宋能够给他什么!” 赵祯看着儿子认真的表情,微微笑道:“哦?你倒是说说大宋能给角厮罗什么?” “一个安定的后背!大宋现在看是什么都没给角厮罗,但这却也是给了他最大的好处,吉慈尼地处高原之西,塞尔柱之东南,塞尔柱窥伺吉慈尼久矣,吉慈尼本身并不难对付,但角厮罗攻伐吉慈尼却冒犯了塞尔柱人的利益,此去最大的敌人就是塞尔柱并非吉慈尼!然我大宋已经入主高原,若是前后夹击,角厮罗必亡矣!” 赵祯重重的点头:“说的好!说的好!我大宋此时不攻伐角厮罗,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至于他能否从塞尔柱人手中夺得吉慈尼,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第两千五百四十四章远攻近交? 赵祯的肯定让赵仁十分兴奋,这证明他之前的猜测与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但还有一个问题他始终不明白。 赵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道:“此次朕前往伊斯法罕与图格鲁克会盟,为的就是表明我大宋与角厮罗并没有联系,知道这是为何吗?” 赵仁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父皇,此事本就没有必要向塞尔柱的皇帝解释…………” 赵祯拍了一下手道:“没错,就是没有必要像图格鲁克解释,所以朕才会专程前往。” 这下不光赵仁摸不着头脑,边上的三才也是有些吃惊,是啊!按照赵仁的说法根本就不需要前往塞尔柱的都城伊斯法罕去会盟,而且陛下说的话也有些前后矛盾了不是吗? 赵祯指了指桌子上的四个傀儡棋子道:“这白色的三个便代表了大宋,塞尔柱,以及角厮罗,而这个黑色的便代表了吉慈尼,仁儿你觉得现在如何让大宋获得最大的利益?” 赵仁看着眼前的四枚傀儡棋子有些出神,当然段时间内他是无法想到其中利益往来的,看似简单的东西其实有着许多变化,而大宋是其中的一个,获得利益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赵祯笑了笑道:“朕可不打算去伊斯法罕,大宋的位置相对特殊,地位也不一样,虽然是最为强大的,但却同样需要朋友,还记得朕给你讲过秦始皇在一统六国时的策略吗?” 赵仁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远交近攻?!” 赵祯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但这一法则在眼下的局势上却对大宋没有效果,相反朕要用的不是远交近攻,而是远攻近交!” 赵仁有些惊讶道:“可父皇,咱们与塞尔柱之间曾经发生过战争,和他们交好对付大秦国是否有背信弃义之嫌?” 赵祯大笑道:“背信弃义?朕可未曾与任何一个国家结盟,即便是现在要去塞尔柱结盟,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在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发生不是吗?” 赵仁有些发愣,而赵祯继而解释道:“孩子,这世界上没有盟友,也没有你可以百分百相信的人,有的只是无穷的利益交换和羁绊,所以你要的是掌握最大的利益,让自己处于利益博弈的优势一方,所以有的时候你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这些道理对于赵仁来说太过复杂,需要他消化一段时间,而赵祯打算利用这场西行对赵仁进行一场真正的教育。 赵仁向赵祯一礼便在三才的扶持下退回到自己的马车中,刚刚父皇讲的东西有许多他并不明白,只能慢慢思索。 而赵祯在锦榻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躺下休息。 这马车坐的可远没有火车来的速度,但却也还不错,虽然西北之地无法建设耗费巨大的铁路,但公路的建设却从未停止。 这不光是朝廷在出资建设,西北之地的地方州府也在投入大量的钱财建设,这其中王安石的功劳最大,他是第一个发现交通对经济影响甚大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大宋提倡修路致富的人。 他所去过的州府无一例外不是以道路建设为吸引投资的主要手段,而事实也证明了他这一想法的正确性。 唯有如此才能让地方州府快速的富庶起来,当然朝廷在其中的投入同样也不少,只有便捷的交通才能加强中央的统治,才能使得货物更快,更平稳的抵达边关。 所以现在的西北之地并不缺少通常的交通,而这些漫长的公路建设需要大宋的水泥以及劳力,如此也为大宋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这就是产业链循环,也是基建带来的红利与好处。 赵祯斜靠在锦榻之上,微微感叹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进步以及聪明才智,而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前往伊斯法罕的想法。 那里距离大宋实在太远了,作为大宋的君王,即便是现在已经成为太上皇帝,赵祯也没有离开大宋太远的打算。 最好的地点在何处?当然是在铁门关外,也在塞尔柱的人国境之外,在瀚海之中的一处绿洲,那里是两国之间的一处中立地带,无论是距离大宋还是距离塞尔柱距离都是差不多的,并且还能让两国皇帝都带上士兵进行护卫,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意外的发生。 当然最主要的是把两国之间的利益处理好,在那里,赵祯和图格鲁克两人可以做到真正的畅聊,并且还能进行私下里的利益交换……………… 赵祯并没有出卖角厮罗,而是希望利用角厮罗对吉慈尼的侵略增加自己的筹码,这是一个五本买卖,在表面上看似是大宋对角厮罗的支持,但实际上他是在增加对塞尔柱的“补偿”。 补偿的最佳方法就是向塞尔柱出售“军械”,大宋可以大量的生产塞尔柱人所需要的武器以及盔甲,而塞尔柱人需要付出的则是金钱。 对外出售军备是赵祯计划许久的,这是大宋收集财富的重要手段之一,谁都知道战争时期武器装备才是最增强的。 为此图格鲁克甚至愿意与大宋进行“友好”的谈判,当然这场谈判也涉及塞尔柱帝国的东方疆土安全。 赵祯知道图格鲁克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担心在塞尔柱对抗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大宋从背后捅他一刀,一旦大宋与神圣罗马帝国联手,那时候的塞尔柱便要东西两线作战。 这对于图格鲁克来说是无法承受的,当然他也知道,宋帝国有多么的强大,所以他千方百计的避免与大宋的战斗。 而这时候赵祯表明愿意帮助塞尔柱并与之联手的想法,使得图格鲁克在怀疑之中又有着极大的期盼。 大宋当然不会与神圣罗马帝国联手,当初便拒绝过亨利三世一次,这一次也是同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赵祯接受了亨利三世的请求,保护了他的儿子亨利四世。 培养亨利四世是赵祯的手段,帮助塞尔柱帝国同样也是赵祯的手段,这两个国家都要打压,同时也都要扶持。 只有这样大宋才能从中获取所需的利益。 所以对于大宋来说,利益才是永恒的主题,盟友也只是赚钱的途径而已,虽然这样看似很无情,但这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不是吗? 第两千五百四十五章赵祯的阴谋 赵祯采用远攻近交的策略是正确的,毕竟塞尔柱的土地不是大宋的,这不是华夏王朝的统一之战,而是一次关于大宋王朝的利益之战。 与其说是远交近攻,不如说是“锄强扶弱”,对于强大的神圣罗马帝国赵祯还是颇为忌惮的,因为现在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相当强大,吞并了拜占庭王朝之后,整过国家的力量都在恢复。 亨利三世在做的事情是他之前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统一整个罗马帝国! 自从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将帝国分给两个儿子,实行东西分治,从此罗马帝国再未统一,而曾经的罗马帝国有多么强大? 罗马帝国达到极盛,经济空前繁荣。皇帝图拉真在位时,帝国疆域达到最大:西起西班牙、高卢与不列颠,东到幼发拉底河上游,南至非洲北部,北达莱茵河与多瑙河一带,地中海成为帝国的内海。全盛时期控制了大约五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恐怕是世界历史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君主制国家。 通过几次与亨利三世的书信往来,赵祯早已知晓了他心中的宏伟计划,他是要恢复一个鼎盛时期罗马帝国的版图,再现曾经的荣光。 这个野心有多么的庞大?曾经的罗马帝国受制于诸多因素以及不成熟的政治体系,最后被逐渐的瓜分和撕裂。 但现在却不同了,眼下的神圣罗马帝国虽然看上去也是分裂的,各种诸侯国以及贵族领主的分封制,但他们在对外上却几乎是一致的,即便是罗马教廷也不能干涉对外的战争。 这就相当于一个强而有力的跳板和杠杆,让亨利三世有着一个相当大的回旋余地,帝国也不再是如同之前那般的一盘散沙,前提是他要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以及一场对外的战争。 十字军的东征就是最好的机会,这是一个整合神圣罗马帝国力量的机会,而现在亨利三世成功的获得了各诸侯国以及领主们的支持,并且还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财富和利益。 拜占庭也就是东罗马帝国的覆灭意味着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开始扩大,这样的辉煌成果令亨利三世的地位和实力大涨。 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力量几乎到达了巅峰,赵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将会开始攀登巅峰,攀登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西方皇权并非是如同东方一样至高无上,赵祯在马车中不断的翻看着三才递过来的书籍,这些书籍中记载的内容不是华夏汉室的,而是西方。 从赵祯登基开始之后,就对西方的文化有着近乎痴迷的态度,他修建的智慧宫就是在不断收集西方的书籍资料,广罗西方的人才。 通商这么多年下来,大宋积攒下来的西方书籍以及人才不计其数,这其中不光有科学技术,还有丰富且庞大的历史资料。 赵祯能够通过这些东西获得一个完整的西方世界发展史,当然翻译的人才也必须把每本书进行翻译,同时进行校对和整编。 有按照时间线进行的整编,有的按照王朝更迭进行整编,甚至有些是按照文明更迭来进行整编的。 赵祯从来就没有减少对智慧宫的投入,同时对那些人才也是采取优厚的待遇,给予他们相当于大宋六品官的待遇,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行为,以至于每年都要从内藏库中抽调不少的经费。 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收获是惊人的,而赵祯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读书,这是他的习惯,也是“复利”所带来的好处。 而赵祯发现,东西方的皇权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中国的皇权,是集权,集权就是把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或是一个极为少数的阶级身上,由一个人来分配资源!有一个阶级来进行统治。 欧洲的皇权,却并非如此,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欧洲只有王权,他们的王权是建立在封建制度上,以封而制,诸侯林立,皇帝的权利极为分散,只是被所有诸侯以及领主尊为共主而已。 当然集中的皇权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如同昙花一现,即便是最为集中的皇权时期,国内依旧是诸侯林立,领主遍地。 而赵祯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原因,自秦以降华夏王朝的皇权统一已经经历了千年,秦、两汉、三国、两晋、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北朝、隋、唐、五代十国五代、十国、再到现在的大宋,汉家文明的皇权已经持续了千年。 天赋皇权以及皇权的至高无上早已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从出生开始就知道皇权是上天授予皇帝的,皇帝是天子。 但在西方世界却远非如此,他们的皇权从一开始就是分散的没有整合与统一的皇权。 所以一切的根本就是就是皇权,而亨利三世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把皇权整合在一起,在神圣罗马帝国重建一个全新的皇权体系,一个皇权高于一切,类似于东方文明的至高皇权。 只不过赵祯微微有些惋惜,亨利三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把自己的改革进行下去,这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做出的最后挣扎。 他期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把皇权建立起来,这样一来便能令皇权走上至高无上的巅峰,给自己的后世之君留下另一条全新的道路。 赵祯微微感叹,亨利三世确实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能够在欧洲这样的皇权上走出一条新路实在是不容易。 但更加可惜的是,赵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团结稳定还在不断发展的欧洲可不是他所期望的,怎么能没有宗教的迫害?怎么能没有宗教对皇权的压制,怎么能没有对进步人士的迫害呢? 难道看着神圣罗马帝国变成另一个强大的罗马?看着它培养出文艺复兴的种子? 一个力量分散的欧洲一个皇权与教权不断倾轧对抗的神圣罗马帝国才是赵祯所需要,才是大宋所需要的。 对外一致,对内混乱,这才是赵祯最希望看见的样子…………………… 第两千五百四十六章观月的学问 远游对于孩子来说毕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一件事,赵仁和小尼克无论身份多么尊贵,但他们毕竟还是俩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停留在初始阶段,人类的本能就是探索这个世界,即便是赵祯这样两世为人的成年人依旧被路上的风景和各种习俗历史所吸引,何况是这俩个孩子? 赵祯感叹于这个世界的环境,同时也庆幸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娱乐活动,简单的骑马狩猎便能让他们获得极大的快乐。 事实上有师橫在,这场狩猎在赵祯眼中并没有什么意思,毕竟许多猎物都是被驱赶过来的,说是引颈就戮也不为过。 孩子的臂力能有多大?张弓搭箭都有些困难,但三才殷勤的地上上弦的手弩,这也是不怕事情大,赵祯喝止了他的做法:“孩子就是该锻炼身体,你给他们手弩作甚?” 三才有些尴尬的抬头道:“官家,这工匠上弦不易,又是半石弓,免得伤了贵人们的肩膀。” 赵祯笑着摇头道:“朕带了御医也带了疗伤药,伤了算什么?总比他们不通兵事要来的好!” 于是赵仁和小尼克再次张弓搭箭的射杀眼前的猎物,臂力训练才刚刚开始,赵祯现在就是一个老师,只不过他教导的不是简单的学生,而是未来的强者。 弓箭的力道不大,但依旧能够射杀近距离的猎物,狩猎本身就是人类的本能,是流淌血液里的东西,很快两人便算是上手了,最少能够射中奔跑的猎物而不是帮着围捕的猎犬。 瞧见几条猎狗委屈的眼神以及屁股上的弓箭,赵祯便一阵无语,显然这俩个孩子还需要锻炼一番。 打到了猎物就要吃掉,这是赵祯狩猎的传统,三才已经在指挥人准备烧烤,在野外烧烤是最好的烹饪方式。 孩子们太小不适合饮酒,但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果汁就是最好的饮料。 天色见晚,红色的晚霞在西北的草原上缓缓落下,星空也在缓缓升起,这个轮回已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进行了不知多少年。 鹿肉肉质细嫩、味道美、瘦肉多、结缔组织少,烧烤起来味道相当不错。《本草纲目》有载鹿肉味甘,温,无毒。补虚赢,益气力,强五脏,养血生容。 李时珍云:“鹿之一身皆益人,或煮或蒸,或脯,同酒食之良。大抵鹿乃仙兽,纯阳多寿之物,能通督脉,又食良草,故其肉、角有益无损。” 赵祯撸着串喝着大宋酿造的啤酒,只觉得惬意无比,俩个孩子也是吃的满嘴流油,虽然鹿肉油少,但刷上牛油之后味道便完全不同。 赵祯每天都会对这两个孩子进行教育,引到他们,只不过教育的方式并不一样。 教育孩子赵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这个时代的教育方法赵祯可不打算采用,容易把孩子教的固守成规。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是在前人基础上发展到现在的,对于他们来说现有的模式就是最好的模式,不能轻易改变,一旦改变了,那就要重新去适应,许多东西都要为之发生改变。 用格物院出产最好镜片执着的望远镜,架设在地上之后赵祯便觉得这东西虽然不及后世精良的天文望远镜,但效果也是不差的。 于是赵祯便把它对着月亮让赵仁和小尼克观察,观察月亮是赵祯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并且在详细的记录,这也算是赵祯在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趣事。 天文这东西越是研究越会发现它的美丽,人的眼睛其实是相当先进的光学仪器。 望远镜能看多远其实是一个错误的说法,肉眼可以看到数百万光年以外的仙女座大星云,但是看不见距离地球最近的太阳系外恒星比邻星。说一个光学仪器能看多远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说多远能看最清,或者最远能看多清晰。 赵祯在天文望远镜上安装了两只镜筒,这也是仿照后世著名的伽利略望远镜制作而成的。 平凸透镜作为物镜,凹透镜作为目镜,这种光学系统称为伽利略式望远镜。 大的是主镜,观测目标所用;小的叫寻星镜,是寻找目标所用,也叫瞄准镜,目镜是单独的个体,是决定放大倍率的。 赵祯在这架天文望远镜上投入了不少的心血,甚至一度想要把这架天文望远镜改成开普勒望远镜,只要使用两片双凸透镜分别作为物镜和目镜,就能使放大倍数有了明显提高。 但有一点,这样的天文望远镜存在严重的色差,为了获得好的观测效果,需要用曲率非常小的透镜,这势必会造成镜身的加长。 在没有光学镜片的情况下,赵祯只能无奈的利用更长的镜身来满足需要,所以最好的天文望远镜被留在了神都城。 但这架小的却依然可以使用,并且能够清晰的观察月亮上的环形山以及“月海”。 “看看月亮上有什么?” 赵祯的话让赵仁极为感兴趣,立刻便通过望远镜进行观察,但他看到的却和自己从小到大所听说的相去甚远。 月亮上居然什么都没有,硕大的圆盘上满是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 猛然抬头道:“父皇,月亮上根本就没有广寒宫和桂树,也没有嫦娥和吴刚啊!” 赵祯笑了笑:“其实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环形山,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他们是被天上的陨石所撞击而成的。” 边上的小尼克惊讶的大叫:“上帝!月亮上根本就没有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宫殿!” 赵祯无奈的发笑道:“阿尔忒弥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神,你信仰的是基督教……” 说完赵祯便道:“朕在给你们一个问题,月亮为何会发出光芒?它的光芒是从哪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挺难的,但也挺简单,需要的就是跳跃性的思维,赵祯把这个问题作为今天的作业留给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马蹄声由远及近,威猛的骑士冲了过来,一路上任何人都不敢阻拦,但他却在营地门口下马解除武装后冲到赵祯面前单膝跪地道:“启禀官家,大秦国传来密奏!” 赵祯有些惊讶的打开木匣,在看到蜡封上的印迹之后变了脸色,缓缓的对赵仁道:“恐怕你要和你的朋友道别了。” 第两千五百四十七章亚父 亨利三世死了,这位有着伟大志向的君王在实践自己理想的时候去世了,没有死在征战的路上,也没有死在充满政治的朝堂上,而是死在了卧房的马桶上。 赵祯受到的不是亨利三世的书信,而是他的最忠心的侍从来的书信,这个消息还在封锁之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亨利三世已经亡故的消息。 那个仆从非常的严谨,这封书信虽然是从神圣罗马帝国传到大宋的,但一路上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是什么。 即便是打开了随便看,也不会知道,因为其中用上了一些加密的手段,但赵祯却能从阅读中发现问题。 这个仆从是亨利三世的心腹,在书信中详细描述了亨利三世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尤其是曾经赵祯自己和亨利三世亲自写信中存在的内容。 既能表明身份,又能提醒赵祯这封书信不是出自亨利三世之手,于是乎赵祯便按照密信的规则对其中的文字进行重新的排列组合,很快就得到了真实信息。 这是赵祯与亨利三世之间的小手段,也是最有效的传递方式,一封书信中大多数的话都属于无用的寒暄,只有一些特殊的内容才是符合密语所需的。 看着赵仁惊讶的模样,以及边上小尼克的发愣,赵祯蹲下身体摸着他的脑袋:“孩子,作为一个男人,以及即将继承罗马帝国的男人,你需要明白什么叫坚强,即便是亲人离去也不能太过悲伤,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父亲刚刚病死在巴伐利亚公爵的城堡之中。” 从赵祯说的话小尼克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的悲伤表情,但赵祯从他攥紧的拳头就知道,他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入到了手掌之中。 作为一个父亲,赵祯是颇为同情他的,但作为一个皇帝,赵祯却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该死的人终于死掉了………… 亨利三世临死前所做的一切实在是令赵祯钦佩,同时也令他恐惧。 一个完美抬高皇权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但可惜他的死为这个完美的计划画上了休止符。 可能亨利三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死得这么突然,但这却在赵祯的意料之内,虽然他的砷中毒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可这样的中毒乃是对全身机能的破坏,一旦发现便悔之晚矣,所以当赵祯看到那份关于亨利三世身体情况的密报后,便知道他已经快死了,并且还不知道自己死于何处。 生体机能的全面崩溃使得亨利三世突发性的死亡,堂堂一国之君死在马桶上并不悲哀,可亨利三世的大业才刚刚开始便结束了,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小尼克在知道详情之后一路上便失去了笑容,这一点当然可以理解,作为“好朋友”的赵仁并没有上前安慰,因为越是安慰让人接受不了,要等待小尼克自己释放出来。 赵祯对着几次想要上前安慰小尼克的赵仁微微摇头,作为“朋友”的赵仁现在上去安慰小尼克不仅不能给他带来安慰,相反还会让对方心中更加难受。 毕竟自己这边死了父亲,对方却父慈子孝,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心中舒服一点? 但最终赵仁还是选择上去安慰小尼克,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肩膀,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父亲就是你父亲!” 虽然短暂但四周的人听的是一清二楚,三才变了脸色,刚准备开口却被赵祯打断,上前拍了拍小尼克的肩膀道:“若是你愿意,在东方你永远都有一个父亲,你可以把朕称之为亚父。” “亚父?” 三才连忙解释:“亚父便是除了父亲之外最尊敬的人,也是指仅次于父亲的人,官家贵为大宋的太上皇帝,作为您的亚父实在是优容倍至!” 三才的话让小尼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嚎啕的哭声让赵祯松了一口气,终于,自己终于获得了小尼克最根本的信任,这个孩子机灵的有些异于常人,警惕之心更是强盛,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甚至连赵仁都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赵祯可以肯定,这样的孩子在长大之后必定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眼下自己这么做也是在获得他足够的信任,大国之间的博弈其实是一件非常细致周到的事情,赵祯已经把所有细节相好,当然亨利三世的把孩子托孤给自己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提前想到的,至于亨利三世的死以及对小尼克的影响,这些都是他在当初收到书信之后才开始准备的事情,只不过眼下稍稍有些突然。 赵祯并非冷酷无情,事实上看着眼前孩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模样,赵祯也是心有不忍,恻隐之心还是占据了上峰。 但东西方文明之间的利益赵祯却不会舍弃,缓缓开口道:“尼克,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的收起悲伤,朕可以排除精锐之兵护送你返回家乡,并且最大程度上的帮助你继承皇位!” 是啊!这时候一切都没有皇位来的重要,最少在三才看来是这样的,毕竟这个西方的孩子不是储君,而是已经继位的皇帝。 西方的制度三才虽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皇帝必须在自己的国家,否则篡位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容易太正常不过了。 赵仁也看向面前的小尼克,他虽然不舍这个朋友的离去,但他知道眼下孰轻孰重,他是大秦国的皇帝,怎么能一直留在大宋?眼下回去奔丧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之后,小尼克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向赵祯道:“亚父,我该怎么办?请您看在与父亲的友谊上帮助我!” 赵祯不得不感叹这个孩子的聪明,在这个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依靠身边最强大的力量,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 眼下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有效无助,但赵祯知道他把自己能够使用的资源发挥到了最大,包括同情心。 而赵祯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小尼克的请求,既然答应作人家的亚父,那就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第两千五百四十八章广告效应 赵祯作为大宋的太上皇帝,他所作出的承诺当然是要兑现的,这代表着大宋的尊严,也代表大宋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友谊”。 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拒绝帮助亨利四世,虽然大宋要利用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皇权与教权争斗获得好处,可这并不影响赵祯帮助亨利四世。 事实上让亨利四世安全的回到神圣罗马帝国,并且开始一场争夺皇位的旅程对大宋相当有好处。 原因就是神圣罗马帝国实在是太混乱了,这个看似庞大强盛的帝国其实有着赵祯都不能理解的混乱,无论是思想上还是在政治上都处于一个极为分散的时期。 这对于东方的汉家文明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帝国却存在了如此之久,人们也仿佛习惯了这种混乱,并且没有打破其中的混乱。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其实就是一个强大的诸侯而已,只不过他得到了其他诸侯以及领主的承认,并且尊他为共主,一旦发生对外战争,那这位皇帝的作用便发挥了出来。 大多数的诸侯国都会听从他的调遣,即便是罗马教廷也会为他的出征寻找合理合法性。 在这个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终于团结起来,无论怎么内乱,内斗,一旦遇到外部敌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团结,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做法,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现在让亨利四世回到神圣罗马帝国,正是让这个处于团结状态的帝国走向内乱的开始,也是赵祯手中最重要的一步棋。 亨利三世的死亡必会引起诸侯之间的对皇位的窥伺,事实上无论是谁在成为一方诸侯,土皇帝之后都会对皇权产生渴望,这就是分封制的根本缺陷。 在一个强大诸侯称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安安静静,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强大君主的实力,也愿意臣服于他的强大。 现在曾经的“雄狮”已经倒下,没有压制的贪欲之心再次被唤醒,赵祯相信神圣罗马帝国即将陷入诸侯混战的场面,这些都是史书中曾经记载过的。 当然华夏的分封制同样如此,诸侯一旦拥有兵权,税权,地方上的政治权利,那就等同于一个小国一般,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仔细经营数代,便会出现一方霸主,这个时候的诸侯已经有了反抗皇权的能力,“取而代之”四个字便如同魔鬼的呼唤………… 一旦神圣罗马帝国产生这种争夺皇权的局面,那罗马教廷必定会参与进去,这时候谁能够得到教廷的支持,谁就会成为最强大的存在。 当然,在赵祯看来亨利四世是不可能得到罗马教廷的支持,格里高利七世恨不得置他于死地,怎会去支持他? 混乱的罗马帝国是教廷崛起的最好时机,一旦抓住必能让教权超越皇权,成为最高权利的存在,教廷虽然有自己的教皇国,但控制范围并不大,若是能使教权凌驾于皇权,其结果必然是罗马教廷取代皇权,成为神圣罗马帝国最强大的力量。 而在这时候,大宋的支持就会变得耐人寻味,一方面能够得到大宋的友谊,在气势上压倒其他力量,另一方面也会得到大宋的帮助,毕竟谁都知道东方宋帝国的货物是最为精美实用的,最重要的是宋帝国出产的兵器铠甲,实在是太过精炼,在战争中必定会有压倒性的优势。 在尼西亚之战中,十字军装备了宋帝国的秘密运输来的投石车,这中强而有力的武器成为破城的关键,而在步兵的对抗中他们却发现,塞尔柱人居然装备了宋帝国生产的盔甲和兵刃! 这让他们在近距离的对抗中极为吃亏! 士兵是在用生命战斗,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铠甲是他们的一切,等同于生命一般的存在,宋帝国的武器和铠甲让十字军以及背后的神圣罗马帝国发现了问题。 若是能够得到并装备宋帝国的军械,那这场战争必定会取得辉煌的胜利,只可惜他们并没有。 于是乎神圣罗马帝国便把目光放在了大宋的军备上,想尽办法的获得,只可惜这些东西早已成为塞尔柱帝国的禁运之物。 但赚钱的东西可能会被禁运吗?!可能会被阻止吗? 答案是否定的,神圣罗马帝国发现,宋人从海上运货的货船就能把这些军械运来,只不过从海上运来的东西都是较为珍贵的瓷器和丝绸。 从宋人商贾的口中他们得知,军械其实在大宋并不昂贵,只是因为出口,所以会被收以高额的关税,同时抵达塞尔柱之后再次被收取高额的税收,所以才会导致被禁运的同时,也没有走私………… 这些情况赵祯同样也知道,尼西亚之战就相当于给大宋做了一次广告宣传,西方世界几乎已经知晓大宋的军备制造能力和水平。 同时也明白大宋可以向西方出口这些军备,强大的军备完全有左右战场的能力。 西方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武器装备的重要性,但同时也会知道大宋在售卖武器给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塞尔柱双方。 但赵祯并不在意,这俩个国家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都要讨好自己而不是谴责自己,否则代价将会十分惨重,甚至承受不起。 这是大宋谋求发展和地位的时机,赵祯绝不会错过,大宋已经站在了民族之林的顶端,可赵祯依旧不会满足,若是不能把其他文明远远的甩在身后,曾经的历史并非不会重复。 这是他最担心和恐惧的事情,曾经的历史让他感受到了人性的愚昧和无知,也让他感受过被压迫的凄惨。 小尼克走了,这个名字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中,取而代之的是勇敢的亨利四世,赵祯安排他从丝绸之路跟随大宋的商队前往神圣罗马帝国,虽然会经过塞尔柱,但只要在大宋商队的保护之下,他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支商队不是寻常的商队,而是大宋的官营商队,全部都是由官营买卖的商号所组成,不光物资充裕,性质更加官方,而且有着不俗的战力。 另一边赵祯同时又下密旨,调动南海舰队前往奇维塔韦基亚,那里已经成为大宋的海外飞地,受到大宋的直接管辖与控制。 一个舰队,数十艘战舰,其中还包括近万人的强大战力,但赵祯不会把他们给亨利四世,而是准备见机行事,安插一支强大的力量在那里。 第两千五百四十九章在南海 南海舰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存在,原本他们还属于半官性质的舰队,主要是地方上的州府在发展和维护,其中还有不少的商贾捐助钱财,为的也只是保护他们在南海的安全。 南海舰队原来是没有朝廷拨款的,即便是有也只是暂时性的维护,更多的时候还是依靠地方上的财政。 而与之不同的是东海舰队,这支在邓州组建的舰队几乎是大宋最强的舰队了,只不过现在的南海舰队后发先至,更加强大。 南海是什么地方?是大宋庄园最多的地方,每年有大量的粮食北上,同时也有大量的税收缴纳到中央,朝廷虽然给大宋内陆免除了农税,但南海之地却是依旧要缴纳赋税的。 所以现在的南海舰队已经是大宋最强的舰队,因为赵祯要把目标放在西方,南海当然是最为重要的所在。 大宋的舰队建设不断的在向南倾斜,因为朝廷上下终于意识到,原来大宋的海洋权益不仅仅在南海之地,还在更为遥远的西方。 毕竟大宋的商船已经不止一次的在西方被劫持过了,这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更为要致命的消耗。 南海舰队出发了,气势恢宏的华夏巨舰尖头圆底,最为附和流线型的设计使得巨舰在海面上的行驶速度达到了最快。 两边各五只隐藏在船体之下的巨大水轮,可以提供强劲的动力,同时也能起到防护的作用。 舰队的发展完全符合大宋的所需,越是繁荣的地方军事力量的发展便越快,这一点赵祯和狄青都已经做出了预测。 南海舰队的强大是早在赵祯意料之中的,海洋上的贸易就如同一块巨大的蛋糕,谁都想从中分出一份,而有人便发现在茫茫的大海上,情节船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甚至是划算的买卖。 船队是来运输什么的?当然是大量珍贵的物品,数量相当巨大,否则也不会走船运,一旦劫持了大宋的商船,那便是一夜暴富的买卖,根本就不需要干第二票。 于是大宋的商船就成为海上的移动“蛋糕”,无论是海上的海盗,还是一个国家的“商船”,都会想尽办法对这块“蛋糕”下手。 大宋的商船每年在海上的损失在十条至十五条左右,而其中除去天灾的“人祸”至少有一半以上。 虽说大宋每年在海上贸易的船只多达数百条,但这样的损失依旧是令人胆寒,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成为那一小部分的其中之一。 人越是恐惧什么,便越会来什么,张朝西是出生在海船上的孩子,据说是母亲在海船上生产的自己,于是乎父亲就给自己取名张朝西,意思是现在正在朝西航行。 对于这个名字自己是十分不满的,父亲好歹也是一个船队的股东,自己以后上了岸也是读书的,那些同窗听了自己的名字定然会笑话自己。 虽然常用没学问的名字抗议,但父亲总是用大巴掌回答自己同时呵斥:“在船上生的娃,上哪门子的学?你母亲书香门第还不是嫁给了我这跑海船的?以后跟着你爹学好手艺,咱们家的船队就由你来继承,给老子一代代的传下去,三代人下去……不,五代人下去咱们家就成为大宋的船王!” 张朝西每次看到父亲狂热的样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当然应该听从父亲的话,可读书也是自己的梦想,母亲让自己的见识到了诗词的美丽,也让自己知道了圣人之言,还有那神奇的格物,居然能让不能饮的海水变成淡水! 现在的张朝西早已越来越向往陆地,恨不得早早靠岸之后便上去请教先生学问。 “海贼!!”“海贼!” 铛铛挡……………………刺耳的铜锣声响起,船上经验丰富的海员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自己的位置上,海贼来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的船速度更快,而且配有小炮。 所谓的小炮就是大宋商船自卫向朝廷申请,并且必须是一定规模的海船才能允许安装的,格物院的人会亲自来上船考察并且安装到位,所以大宋的商船并非是没有战斗力。 只不过这些小跑的威力远没有军舰上的重炮来的强大,虽然每艘商船的吨位都比一般的军中破浪船大,但火力却是远远不及的。 但即便如此,小炮依旧是给商船提供了不小的自卫能力,一个船队数十艘海船,近百门小炮,一般的海贼根本不敢靠近。 可一旦海贼出现,那就是成群结队,张朝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在海船上待得时间跟不少,飞快的窜到船舱中穿戴铠甲,却被父亲一脚揣进了母亲的房间。 “你给老子看护好你母亲,若是敢擅离职守,老子扒了你的皮!” 每次都是这样,张朝西看着母亲脸上的担忧,最终还是不曾与父亲对抗,床上浮木甲后便给母亲也穿上一副,握着横刀便站在船舱门口。 瞧见一身浮木甲手持横刀的张朝西,老张嘿嘿的笑了笑:“是老子的种!”说完便出仓指挥船队迎击海贼。 在大宋,海盗一律被称之为海贼,因为自古以来:盗为偷窃之徒,贼为恶人劫掠之意………… 胆敢挑衅如此规模船队的海贼必定不是善类,在这种情况下老张并不像和对方直接硬碰硬,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钱给好处,让他们放自己一马。 有的时候为了避免伤亡和损失,付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小小的舢板在海面上碰头,双方交易之后,回来的账房先生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贼人不光要货,还要船上的小跑……” “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可是官家的火炮,我等少了小炮根本就过不了港口的海关,一旦查验有失,便是要以走私军械定罪,这可是连坐之罪,船上这么多兄弟,我可担当不起!” 老张变了变脸色,最后对账房先生比了个手势,于是旗号纷飞,如同舞动的蝴蝶,而随之而来的是火炮发射的巨响。 数十条船开始疯狂向对面的海贼开火,很快便击沉一艘,但船队来不及欢呼,因为从海面上的侧面再次出现大片大片的船只,虽然小,但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吓煞人嘞! 第两千五百五十章非同一般的张王氏 没有人知道大宋南海之地的海贼有多少,更没有知道西海之地的海贼有多少,但常年跑船的人几乎都知道,西海的海贼远没有南海的海贼危险。 大宋在南海之地拥有极大的海域,但海上航行航道并不多,这主要是水纹以及传统所影响,大海上看似广阔到一望无际,但常年跑船的人都会沿着固有航线前进。 因为在这里海船数量众多,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有时常常能遇到一些熟识的海船,互相之间还能赠送些吃食甚至是货物的交换。 但固定的航线也使得海船遭遇劫掠的可能犀利变大,可即便如此,炮船的人也不会选择陌生的航线前进,因为这很有可能是血本无归,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 一个船队的东家是不会冒险这么做的,海船还是其次,家大业大的终究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那些活生生的海员怎么办? 一旦出现意外,海员出现伤亡,那他的一家子便倒下了,所以船队的东家往往会和海员一起出海,甚至是拖家带口。 为的就是保障海员的利益,同时也为他们负责,一旦出现海员伤亡,那船队的东家就会负责赡养他的一家老小。 所以海船上的海员们保护海船就如同保护自己的未来一样,因为一旦整个船队出事,船上的东家也会跟着葬身鱼腹,自己也失去了最后的保障。 海上的战争还是开始了,船队使用的是最为简单的三角阵型,即便是侧翼涌向出大量的小船,也不会对船队造成多大的影响。 只是船上装备的小炮实在是威力太小,十来发才能打中一艘船,而且并不能当场击沉,这些破损的小船速度猛然一提,疯狂的向船队扑来,因为他们快沉了………… 通过舷窗,张朝西看着外面的战况,虽然心急,但却不得不在这里守护母亲,与他较劲的表情相反,张王氏却甚为淡定:“吾儿,来的贼船有多少?” 张朝西摇了摇头:“数不清,太多了,密密麻麻的飘在海面上。” “看来这是遇到大贼了,你父亲若是应付不过来,怕是要用速度拉开,小船虽然快,但耐力不足,再加上咱们船上有火炮,他们不敢逼得太紧。” 张朝西坐在了母亲的身边:“娘,您是怎么知道的?听父亲说他派人去神都城寻过,但没寻到您的娘家……” 张王氏笑了笑,摸着儿子的脸庞道:“他怎么可能寻到?根本就没有东山王氏这个说法啊!” 张朝西惊讶的望着母亲:“您为何要骗父亲?” 张王氏叹息道:“因为我不想回娘家,也不想回到神都城!以后你也不许去神都城中寻为娘的家族。” 张朝西极为孝顺,从小到大没有忤逆过母亲,连连点头道:“孩儿知道了,以后都听您的。” 张王氏笑了笑:“吾儿想要读书,又想在海上,这便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为娘却有一个办法,既能让你上岸读书,又能让你以后回到海上。” 这是张朝西心中最纠结的问题,却没想到早已被母亲识破,连连道:“娘,您有什么办法?!” 张王氏笑了笑:“这海上谁最厉害?” “当然是舰队,南海舰队!” 张朝西想也不想的便开口,他不止一次见到过庞大雄伟的舰队,那船身上一排排的炮窗,一门门粗壮的火炮,一个个精干灵活的士兵。 在他看来是男人就应该开那样的船才是,而不是开着商船在海面上来回运送货物谋取利益。 虽然赚的钱很多,也能去往遥远的西方,看到世间百态,可时间长了也就平淡了,没有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富二代”,张朝西并不会因为钱发愁,相反张家很有钱,于是乎这位衙内便把目标放在了陆地上,希望以后告别漂洋过海的日子。 但现在他看见母亲笑眯眯的模样,便瞬间知道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不是去岸上,而是从商船上去往军船上! 张王氏笑了笑:“你要随你父亲多学一些东西,他常年跑船,对大海的了解远超与你,甚至不输于一般的军官,你若是把你父亲的本事学到手,以后便是去了军中也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张朝西激动的点头,但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娘,若是孩儿入了水师,咱们家的船队便要解散,今年的《宋律》中规定,水师舰队之官员,不得经营海船生意……即其亲属亦不可为!” 张王氏笑了笑:“若你能在南海舰队中谋个差事,你父亲一定敲锣打鼓的把船队买了!他是做梦都盼着咱们家能出个吃官饭的!” 轰动,一声突如其来的炮击打在了张朝西所在的船上,张王氏脸色大变的对张朝西叫道:“不好,贼人手中亦有火炮,快快寻你父亲,让他把床底的东西拿出来!” 之前张王氏并不担心商船队的海船坚固巨大,下面还有水密舱,即便是被人凿开了洞也不会沉没,但前提是对方没有火炮。 张老大这边也发现了问题,在听到儿子的传来媳妇的话后,也不犹豫,立刻派人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 张朝西看到了东西后惊呀的目瞪口呆,这是三门巨大的火炮,与南海舰队上的火炮一模一样!!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海贼的旗舰就在一片片的小船之中,张老大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炮,只要把贼人的旗舰击沉,那剩下的便会作鸟兽散,毕竟军炮和商船上的小炮是不一样的。 随着这边火炮的射击,贼人非但没有撤退,相反他们加快速度冲刺过来,黑市上不是没有军炮,但价格高的吓死人,若非是张老大财大气粗,也买不下这东西。 毕竟是在海面上讨生活,若是没有压箱底的东西,那可不成的,但这些海贼没有放弃的打算,依旧向船队扑了过来。 显然军炮的开火让他们更加笃定船上有价值连城的东西,无数的小船密密麻麻,数量实在太多,商船上即便是有军炮也无济于事,何况数量稀少炮弹有限? 第两千五百五十一章官船接舷 与海贼相遇最怕的便是接舷作战,因为对方悍不畏死,一旦攻陷商船,上面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强大的贪欲早已把他们刺激的如同野兽。 而同样海船上的人也没有退路,这时候已经被人逼到了“死角”若是不全力反抗,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四周是茫茫的大海上,根本就无处可逃,船队拼死抵抗,但奈何海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只能不断的依托窜向作战,有些海船已经沦陷,开始向张朝西所在的旗舰驶来。 这是一场极为可怕的战斗,惨烈程度远超陆地上的战争。 就在此时一阵隐隐约约的鼓声突然响起,咚咚……咚咚……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十分震撼。 “水师官船!” 不知是谁叫了一嗓子,整个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后,海贼那边便想起了巨大的铜锣声,与商船遇敌时一样嘈杂而急促。 原本还在疯狂作战的贼人露出了惊恐,他们并不担心死在劫掠的大斗之中,但却害怕大宋的水师官船,因为这是一支恐怖的舰队。 对于海上的商贾来说,他们是最美妙的福音,但对于海贼来说便是地狱的回响。 南海舰队是赵祯对福建水师的称呼,当地人还是喜欢以最简单的称呼来描述这支可怕的舰队。 海贼是最怕水师官船的,因为一旦他们出现,所有的一切都会付之一炬,水师对追杀海贼有着极为强大的执着。 因为在水师官兵的眼中,他们可比商贾富庶的太多太多,海贼的老巢中有着大量的财富,同时每一个海贼都算是一份军功啊!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军功这东西已经是极为稀罕的了,唯一获得军功的办法就是上阵杀敌,可大宋四周哪来的敌人? 高丽国已经俯首称臣多少年,即便是大宋现在就派出重兵占下整个高丽,高丽王都不会说什么,相反只要给他自治权,他甚至愿意敲锣打鼓的恭迎王师! 至于蒲甘等地的小国,更是等同于无,对大宋每年都如同地方上一样缴纳赋税,刚刚继位的官家甚至以免除蒲甘等国的纳贡而作为一种赏赐。 所以说这些海上的海贼便成为水师眼中的肥肉,一边能够保护商贾的正常往来效力朝廷,得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声,另一边还能得到大量的军功和财富,这简直就是一取两得的机会。 水师官船虽然大,但速度却是奇怪,在海面上的追逐比拼的就是速度,何况是已经与商船缠斗许久的海贼。 他们现在想要脱离战斗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了,作为东家的张老大立刻吹响号角,并且让手下打出旗语,所有商船努力缠斗,为官船的到来增加时间。 商船和官船船体都很大,也很明显,而海贼船的规模便要小得多,一来折损了也不心疼,二来在他们的认知中小船的速度永远比大船快的多。 但这一次他们错了,在海面上航行的船船只因为没有参照物很难看出速度有多快,距离有多远,大宋的官船速度其实非常快,因为才用水轮设计,同时还有流线型的船身,以及三角风帆,大宋的官船速度非常之快。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靠近,而此时的贼人已经脱身,这时候的他们还妄图逃跑,只可惜水师官船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海船未至,火炮齐名,炮弹的方向刻意避开了商船击打侧面的海贼船,呼啸的炮弹在空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呼啸声。 在听到这样的声音后,商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海贼完了……………… 只不过此时张王氏提着裙角极快的冲出了船舱,大声喝止张老大:“莫要开炮!” 但为时已晚,船上的海员以及点燃了三门重炮打算帮助官船官船攻击海贼,巨大的炮声掩盖了张王氏的声音,也让张老大终于想起这些压箱底的东西见不得光。 以手官船脱离队列开始向商船队靠了过来,张朝西站在船舷看到无数黑洞洞的炮口朝向自己所在的商船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距离越来越近,张朝西甚至看到了对面官船上的士兵小心警惕的用火炮瞄准商船,只要稍稍异动便会点燃火炮把商船撕成碎片。 张老大疯狂的冲着桅杆,用力斩断重物,滑索飞快的上升拉起一面白旗。 这时候只要商船稍稍异动,便会成为官船的“猎物”,水师官船可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只要携带重炮,便是他们的头号威胁。 也正是这面巨大的白旗,使得官船并没有采取过激的手段,而是缓缓靠近接舷,这说明有官兵要上来了,并且还会有官员前来。 张老大和一众船员有些发慌,毕竟这重炮的出现也意味着他们这趟是走不了了,商船上藏有重炮,这事情很大,所以官船才会如此快的接舷控制住他们。 将军模样的人出现,开口便道:“谁是这商队的船老大?” 张老大立刻上前道:“小人便是,同时还是这商船队的东家,这位官爷请了!” 瞧见张老大饱经风霜的脸,王万平便不再说什么,显然他是从底层一步步的打拼上来的,这船队也是他一手经营,否则商船队的东家早已搬上岸去过着好生活了,怎会在这船上“吃海水,喝海风”? 王万平点了点头:“让你的船队跟随主船,在我官船中间航行,你这三门重炮终究要解释的,船也是要搜的。” 张老大反而平静下来,这三门重炮不是自己买的,并没与什么好怕,至于船队被压在中间航行也没有什么,自己的船上并没有违禁之物,也不担心搜查。 只不过王万平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变了脸色:“你是船老大,又是东家,此事需你一力承当,船队必然是要抄没充公的,至于罪责却无需担心,官家刚刚登基即位,各地宽刑,最多判你罚铜流放,不会死罪你也莫要抵抗。” 船队抄没充公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对于跑船的人来说这便是灭顶之灾,尤其是张老大手中的大型船队,一旦抄没可就不知价值几何了。 “等等,王万平你见了姑姑还不过来问安?” 王万平惊讶的回头,瞧见张王氏的面容之后稍稍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姑姑,您怎会在这里?!” 第两千五百五十二章贵女王柔 事情已经发生了,原本的张老大是准备无奈接受的,船队的所有人都是面如死灰,毕竟重炮藏匿之事他们也脱不开干系,隐瞒不报在大宋也是同属之罪,一条船上的人都要受到牵连,甚至连整个商船队的人都不能幸免。 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张老大惊诧,他也没想到这个自己在泉州娶到的脂粉店老板娘居然认得官人,并且还是姑姑………… 张朝西看着眼前英武的水师舰长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边上的张王氏笑道:“这是你堂兄王万平,快叫人!” 看着比自己大不少的王万平,张朝西低声叫了声堂哥,却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家,点头道:“姑姑这是堂弟?您和这个人生的孩子?!” 张王氏笑道:“怎生不可?没点礼数,他是你姑丈!” “您是…………诶!这如何使得?!官家若是知晓,必定会怪罪您的!” 一句“官家”让张老大和张朝西父子二人目瞪口呆,自己的婆娘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能和官家有所牵扯,“官家知晓要怪罪!”这…………这是什么意思?! 张王氏便是堂堂的三槐王氏的贵女,翰林学士王雍的女儿,帝师王旦的孙女,和赵祯青梅竹马的王柔! 人生是奇妙的,王柔在神都城中多受赵祯的照拂,也受到了后宫的热情款待,最后嫁给了宗室,得了国夫人的称号,原本是极好的。 但她心中一直放不下与赵祯之间的情谊,每每入宫便是长住,流言蜚语终于还是重伤了她,其结果便是与宗室和离,这在大宋甚至是汉家的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女子自己写下和离书去往衙门和离,根本就闻所未闻,若非王柔的身份尊贵,衙门里的官差便直接把她打出去了。 最后事情闹大,赵祯亲自下旨才平息下去,但如此一来民间也传出了这位国夫人与官家有染的“绯闻”。 只不过从此以后王柔远走他乡,离开了神都城,同时也离开了王家,因为王家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王雍放言再也不认这个女儿,但私下里却是和王夫人悄悄打听女儿的下落,但数十年间搜寻无果。 有人说王柔被官家养在了宫中,有人说王柔出走海外,但此间种种皆是传言,没人知道这位曾经能够入主中宫的女人去了什么地方,是死是活。 但现在王柔出现在了海船上,王万平对这位姑姑的影响实在是太过深刻,所以在看到王柔之后便能肯定就是她。 不说脸上的模样,单单是那份高贵的气质就是一般女人所没有的,毕竟她也曾经是官家身边的亲近之人啊! “姑姑,您…………随我回去吧!” 王万平只是三槐王氏的旁支,但较为亲近族脉所以也就有了走动,知晓了其中的隐情,急急的打算带王柔离开,全然不顾边上张老大和张朝西父子二人。 在他看来找到姑姑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这对父子,怕是要治罪的,王家即便瘦死也是比马大的骆驼,闺女岂能嫁给这般身份的人? 但王柔却道:“我的夫君孩子皆在此处,如何回去?本打算这趟船跑回来赚了最后一笔钱便卖掉船队上岸,让你堂弟好好读书的,但今日之事却被官军撞见,重炮并非我家男人所买,而是在之前贼寇的船上所缴……” 王万平点头道:“我刚刚看过,这三门重炮乃是东海舰队之维护丢失之物,出现在南海与商船队无关,但毕竟是在这海船上被发现的,此事追查下去若非水落石出,怕有些人还是会用张老大的性命抵罪!” 王柔却不担心,笑了笑道:“我早已知晓,所以便准备自报家门的,没曾想居然遇到了你。” 王万平为难道:“此事还是无法善终,此非姑姑求来官家旨意,只不过太上皇帝已经去往兴京…………” 王柔笑着摇了摇头道:“太上皇帝…………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终于轻松些许了,姑姑我可不想再去叨唠,还是去求当今的皇帝官家吧!我在他的面前还有几分薄面。” 王万平点头道:“如此是最好!”说完后又道:“姑姑,其实我此次并非巡海执役,而是南海舰队开拔的前锋,所以姑姑无须担心我等返航,但事情却不能不报,还请姑姑速去神都请旨销案!” 王柔惊讶道:“整个南海舰队开拔?此去何处…………哦,算了,不问了,路上保重,写份文书与我,我亲自送去福建路安抚使衙门去!” 王万平自然知晓王柔的用意,点头道:“姑姑稍后。” 说完便带人收缴重炮快速离开,留下时间给王柔交代善后,他在准备文书的时候,王柔向爱护自己多年的丈夫笑了笑:“夫君过来,妾身有要事相商。” 此时的老张头早已被王柔所“震撼”,他没想不到自己家中这个卖脂粉并且说家人“死光了的”婆娘居然有如此身后的背景。 三槐王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关于王柔的事情更是太多人知晓,甚至成为民间女子敢爱敢恨的“典型”。 但张老大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婆娘就是这个女人啊! 张老大其实就是个“宠妻狂魔”,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为人朴实贴心,对待王柔从来都是宠着的,从未让她吃过苦,受过罪。 而王柔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当王万平的文书被送达后,两艘船就这样的分离了,事情肯定是躲不过去,毕竟商船上的炮声早已让舰队的所有人都知道藏匿重炮的事实。 只不过王万平给了王柔更多的选择以及从中斡旋的时间。 王柔拿到文书之后便成为丈夫的“顶头上司”也成为商船队的主心骨,此时的她再次恢复王家贵女的身份,也会恢复了曾经的果断。 “夫君速速通晓船队返航,我等没有时间了,回到泉州港,立刻解散船员,卖掉海船,把重炮交官,阐明缘由,我等前往福建路安抚衙门请罪!” 这是王柔最简单直接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计划,解散船员便能让这些无辜人获得自由,而主动交官也是说明并没有刻意藏匿,而是截获海贼偷运重炮的事实。 接下来便是前往神都,向当今官家赵旭请旨赦罪了,这点面子王柔当然还是有的,当初她可不止一次的抱过孩提时代的赵旭。 第两千五百五十三章李将军鼠三 虽然在海上遇到了一个小插曲,但并没有影响南海舰队前往大秦国,在海上许多事情都会发生,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二字。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在这茫茫海洋上的人们都在追求着利益的最大化,只是信仰和目标不一样而已。 王万平的舰船已经向主舰队靠拢,这时候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向曹傅汇报刚刚发生的事情,巨大的战舰上,作为南海舰队的最高指挥,曹傅却是一副文人打扮。 他的模样颇为儒雅,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不可违背的气势,在整个南海舰队之中,曹傅就是顶尖的存在,也是太上皇帝以及当今官家最信任的将军。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曹傅出自曹家,是曹家唯一在朝堂上受到重用的武将,其他人在曹玮故去之后便纷纷推出政坛,因为这些人大多是依靠曹玮在朝堂上混迹的,曹玮死后他们的后台便也消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曹家人几乎纷纷推出朝堂,但唯一一个不同的却是曹傅,这个出自曹家就读于军武院的,着眼于海军的将军。 曹傅当年在曹家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进入了军武院,也在所有人都不同意的情况下进入了刚刚起步远逊于其他地方的南海舰队。 当年的南海舰队多差啊!没人愿意去,谁都知道南海舰队不过是福建路以及南海各地庄园主建立起来的“大手”,那里出现事端之后,南海舰队便过去平叛。 在那时候大宋几乎处处是军功,谁也不在意南海那点军功,况且相比东海舰队,南海舰队简直就是后娘养的,朝廷在上面投入的精力很少很少。 自然船也不好,装备也差,要什么没什么,当然比起南海之地的海盗以及土著来说,南海舰队便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可曹傅并没有气馁,他在上任南海舰队的一船之长后,便开始踏踏实实的干,这样上进心当然会被人看见,于是原本南海舰队的将军鼠三在几次作战后便把他提拔为副手。 鼠三依旧是鼠三,只不过现在别人叫他李将军,开始还不习惯,但唐括多保真觉得这个名字才能配得上他,也喜欢别人这样叫,于是鼠三变成了李将军。 他是赵祯身边的老人,当初作为东海都护府的都护为的就是监管女真人,但后来女真人彻底的融入进大宋,东海都护府也撤销改建为东海路,大宋的官员开始以宋制接管东海路,汉家百姓迁徙进入之后,女真人的威胁便彻底解除。 并且汉人带去带去了繁荣的贸易以及高度发达的农耕文明,而黑土地的出产更是高的惊人,这片自然馈赠的土地一下子变得富饶起来。 于是原本为了吃饱肚子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女真人开始转变,他们转变为农耕文明,再次转变为合格的商人,甚至有些成为了大宋著名的探险家,从遥远的极东之地带回了各种各样的宝贵财富。 而在东海都护府撤销之后,鼠三便接到朝廷的旨意调任南海舰队主将,唐括多保真认为这是官家在贬斥鼠三,但鼠三却不这样认为。 他从一个盗贼变成一个大将军乃是官家一手提拔,每年还能收到官家的亲笔书信,这让他很是满足,唯有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所以他不在乎飞鸟井良弓藏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的做好官家的差遣。 于是他兢兢业业的经营南海舰队,即便是没有得到朝廷资助的情况下依旧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也正是因为在他的率领下,南海舰队虽然落后但依旧完成了保护大宋在南海之地的利益,得到了赵祯的数次称赞和赏赐。 但鼠三却把赏赐大多用在了舰队的建设上,这样的精神不光感动了南海舰队的官兵,更是连百姓以及地方上的官员都大家称赞。 在福建路和南海之地,没人不知道李将军的大名,在听到他的名讳时,也没人不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男儿!” “好男儿”这原本是属于大宋最精锐的文官所有,也是东华门外科举及第唱名者的专属称赞,后来逐渐变成文武官员获得认可的称赞。 鼠三很满足,同时也在积极的培养自己的后继之人,于是曹傅这位来自曹家却甘于扎根南海舰队的后生一下成为鼠三培养的对象。 在卸任之前,鼠三几乎倾囊相授,反正他也打算从此辞官,回到神都城享受自己的爵位与多保真安享晚年了。 于是曹傅尽得鼠三真传,在用兵以及指挥舰队上有了大量的经验和实战,并且把鼠三当作是自己的老师一样对待。 鼠三曾经放言,曹家衰败近在眼前,而曹傅者,乃曹家三代之气数! 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一样,赵祯对曹傅极为重用,在南海舰队得到朝廷认可并且投入了大量财物后,后发先至,发展极为迅速。 原本南海舰队物资匮乏,船只不大,但人员的训练和作战经验却是极为丰富的,在得到了朝廷的全力支持后,南海舰队取代了东海舰队的地位,一跃成为大宋最强大的舰队。 朝廷的投入也没有因为训练不足而被浪费,相反被发挥到了极致。 南海舰队上到将军下到伙夫都明白,他们的发展机遇到了,朝廷派来了最精锐的造船匠人,短短数年时间南海舰队的舰船便如同饺子一般下水,各种各样的舰船应有尽有。 并且大宋最大,最先进的巨舰也出现在了南海,曹傅敏锐的捕捉到了朝廷的动向,并且知道南海舰队未来的远洋任务。 之前护送海船,巡海只是抵达马六甲堡便折返,而现在他们常常跟随商船队前往更为遥远地方。 果不其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太上皇帝直接下了密旨,令南海舰队开赴遥远的大秦国,并且在那里已经有了属于大宋的港口,一块海外飞地!! 曹傅坐在巨大的海船甲板上,看着王万平小心翼翼的模样道:“你做的很对,王家的贵女寻了很多年,不光是你们王家在找,官家也在找,我等便尽量放行,让福建路的官员们去操心这件事,而我等现在要做的则是全速前进,尽量早一日抵达大秦国的嘉远港!” 第两千五百五十四章扎根西北的柳永 嘉远港,这是大宋官方对大秦国海外飞地的称呼,在晏殊拿下那片土地之后,便定下了名字,并且把那里直接添加到了大宋的海图之上,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回了大宋。 在大宋,这种礼法上的承认领土非常重要,属于大宋的东西就是属于大宋的,就要被官方所肯定,一旦记录在案,那就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汉家文明对礼法以及史实的记载十分肯定,一旦认定下来,任何对大宋土地的侵犯都是对国家尊严的挑衅。 当然这也是在大宋强大之后升起的民族自尊心以及自豪感,嘉远港是晏殊出使大秦国,使团队伍受到袭击之后,罗马教廷对以及教皇国对大宋的补偿,除非大宋愿意归还,否则那里将永远属于大宋。 这不是租借,而是赔偿,是教皇国对大宋的赔偿,即便是大秦国有什么不满,也完全没有办法拿回那块土地。 在宋人看来,眼下的大秦国其实就和汉家文明千年之前的战国有些相似,只不过作为统治者的法兰克尼亚王朝比衰落的东周王朝强大一些。 当然各个诸侯国之间也是存在攻伐的,这对大宋来说其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大宋在教皇国的土地上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港口领地,这是最为有利的情况。 隔海相望的地方就是大宋一手帮扶建立起来的以色列王国,而同样的海的东南部便是已经战火纷飞的塞尔柱西部地区,那里发生过举世震惊的尼西亚战意。 十字军在拿下了尼西亚之后,开始扩大战果,士麦那,科尼亚相继落入十字军的手中,成为他们控制之下的土地。 至此神圣罗马帝国的手再次伸到了阿拉伯半岛上,西方的局势开始变得剑拔弩张,在大海上前进的南海舰队就如同一根针,很快的就要插进西方世界的缝隙中去了。 当然谁也不会在意这根“针”,神圣罗马帝国不会在意,塞尔柱帝国不会在意,即便是宋帝国同样也不是很在意。 唯有还在地中海南岸的以色列王国最为在意。 大宋现在举国上下正在沿着赵祯铺设的“轨道”飞速发展,哪有功夫去管南海舰队的去向? 大宋朝堂上担心的问题就是南海舰队离开了,谁来填补这个空隙? 毕竟大宋在南海之地的利益还是要受到保障的,这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武装民船,可民船的强大却是朝堂不愿看到的事情。 再次进行舰船的大规模制造却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因为在朝臣们甚至是赵旭的眼中,南海舰队还是会回来的,如此便会产生不必要的浪费。 他们没想过要永远的保留一支强大的舰队在广阔的大洋上,因为他们的目光没有长远到跨越千年的维度。 但赵祯看到了这一切,于是在前往铁门关的途中便下旨从内库拨款重新筹建一支料理南海事务的舰队,暂且取代南海舰队完成自己的使命。 大海的颜色是有色差的,从浅蓝到蔚蓝再到深蓝,这是一个过程,也是这个时代船队距离陆地大致距离的判断。 大宋的海船早已能抵达深蓝,但却需要水纹,经验丰富的老把头,以及能够醇熟使用牵星术的官吏,否则即便是海船能够承受海上的风浪,也难以辨明方向躲避危险的礁石。 当然相比一望无际的海面,辽阔的大地就显得容易征服一些,赵祯在前往铁门关的路上,看到了原本荒芜的大地上不时的出现商队,心中的满足就如同干旱的土地被灌注了清泉。 干燥是西北之地的代名词,赵祯把所有西域的土地全部归类于新疆路,大宋的新疆路面积空前的庞大,但人口却是最为稀少的。 原因无他,虽然有着大量的流动人口,可新疆路的北疆之地依旧是荒漠地貌。 当然自从新疆路的出现,都护府便开始逐渐被安抚使衙门,转运使衙门所替代,原本丝绸之路上的西域古国变成大宋的一座有一座城池。 过了沙洲之后便一路向北,只有这样才能从宁夏路抵达新疆路的伊州,也是正式踏上丝绸之路的第一站。 只有进入新疆路,丝绸之路才算是真正开始了第一步,大宋每年行商之人不计其数,有些人早早立下大志,要把自家的货物从丝绸之路运到塞尔柱,甚至是更为遥远的大秦国贩卖,可到了伊州之后便匆匆把货物贩卖了出去,赚个百贯钱便灰溜溜的回去了,因为他们吃不得幸苦! 别忘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即便是赵祯自己早有准备,也被这场漫长的“行军”给折磨的够呛。 从伊州开始,一路向西数百里才能到达新疆路的西北重镇高昌,而路上要经过一片荒芜的沙漠大患鬼魅皟! 虽然有鬼谷口避风驿,也有泽田寺,宝庄,六种等歇脚的小镇,可逐渐脱离公路的古道越来越难走,速度也越来越慢。 在这一路上要有充分的补给,否则根本就无法抵达下一个补给地点,这条丝绸之路上布满了尸骸,据说每年伊州和高昌派出的巡逻队都能从大患鬼魅皟中拉出大量的货物,价值不菲。 这些传说以及路上的尸骨让车驾中的萧仁心惊胆战,他印象中的丝绸之路早已被宫中的先生们描绘成一条充满财富和冒险的黄金之路,但现实无情的击碎了他的遐想。 赵祯带着儿子亲自下车,跟着卫队一起把结实的车驾从沙坑中推了出来,看着儿子脱力而抖动的小手笑了笑:“这些知道为何商贾去了一趟铁门关便能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赵仁用力的掰了掰手腕点头道:“丝绸之路上的艰辛,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赵祯哈哈大笑:“吾儿聪明了!这一路行来可比你待在宫中强的多!在这里修路是一件堪比登天的事情,但路还是要修,今年伊州和高昌已经各向大患鬼魅皟修路八里地,别小看这八里地,一路上种植的杨树苗子和沙棘要呵护备至,一旦枯死,原本铺下的路也会很快被埋没,还需从头再来啊!但这却是最简单,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赵仁震惊的点了点头,但又充满疑问道:“这新疆路的转运使是何人?能如此坚持?” 赵祯有些感慨的说道:“此人是朕的一位故人,也是一个和朕较劲的人…………是朕原本鄙视,现在佩服的人!他的名字你要记住,柳永柳三变!” 第两千五百五十五章大宋的新疆路 新疆路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州府,但也是大宋丝绸之路的起点,这里地域广阔,涵盖各原本丝绸之路的主要干线。 原本这片土地叫西域,并不属于中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大宋在这里的经营,更是经过了战争的洗礼,使得这片土地重新回到了汉家文明的控制之中。 在历史上,中原的强大就会使得西域依附,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开辟的以首都长安为起点,经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并连接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而东汉时期丝绸之路的起点在洛阳。 它的最初作用仅仅是运输中国所出产的丝绸。 自从张骞出使西域之后,西域与中原的联系就从未中断过,当然在唐朝对西域的控制发挥到了最大,可以说丝绸之路的成形就是那个时代所建立起来的。 丝绸之路是东西方文明之间的桥梁,不光向国外卖出货物,更是把国外的文化和技术带回到了大宋。 甚至连佛教都是依靠丝绸之路传递到汉家王朝的,西域大月氏使臣伊存来朝,在帝都长安向中国博士弟子景卢口授《浮屠经》,从此佛教正式开始传入中国,史称这一佛教初传历史标志为“伊存授经”。 同时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响,西域对正统相当的看重,中原王朝非正统无以为尊,于是西域诸国在天凤三年断绝了与新莽政权的联系,丝绸之路中断。 丝绸之路交往的繁荣鼎盛时期,是继隋而建立的强大的盛唐。 而这一切也都是通过武力扩展所得到的,唐太宗李世民击败了东突厥吐谷浑,臣服了漠南北。 唐高宗李治又灭西突厥,设安西、北庭两都护府。 大唐帝国疆域,东起朝鲜海滨,西至达昌水阿姆河,盛唐成为了当时世界上最为发达强盛国家没有之一。 汉家文明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成为领先世界的存在,东西方通过丝绸之路,以大食帝国为桥梁,官方、民间都进行了全面的交流,丝绸之路成形了。 但在安史之乱后唐朝开始衰落,吐蕃人越过昆仑山北进,侵占了西域的大部土地,中原北方地区战火连年,丝绸、瓷器的产量不断下降,商人也唯求自保而不愿远行,于是曾经辉煌的丝绸之路逐步走向低谷。 到了大宋初恋,汉家王朝的版图不断的缩减,早已失去了河西走廊的控制,更无法涉足西北地区,丝绸之路衰落日益明显,但另一边海上丝路却在崛起。 赵祯夺取西域毫无疑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与吐蕃的竞争就是为了掌控河西走廊的控制权,消除路上的存在的威胁。 最终丝绸之路的繁华也证明了赵祯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明知。 大宋依靠路上丝绸之路成为了繁荣的帝国,对于西域的控制也做到了前朝所没有达到的程度,彻底控制并把西域纳入了大宋的版图。 实际控制范围和疆域其实是并不一样的,控制的土地只是控制,并未成为汉家文明版图的一部分。 并且即便是丝绸之路给盛唐带来了繁荣,但依旧是被唐人当作是化外之地,即便是丢掉了也并不伤筋动骨的那种。 但现在,若是说大宋的新疆路丢掉,对于大宋的朝臣以及百姓来说简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必须要真刀真枪的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西域已经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大宋的新疆路啊! 这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新疆路是大宋的一部分,从改为新疆路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被写入史册,成为大宋官方承认的一路之地。 其中的州府都是大宋的州府,百姓也是大宋的百姓,所以朝廷才会派出官员对当地进行系统性的管辖和改造。 赵祯在路上切实的看到了新疆路的改变,这不是简单的,形式上的改变,而是一个深远的,触及灵魂的改变。 无论是多么闭塞的地方,都会有大宋的官吏驻守,无论是多么贫穷的镇子,都会有一座大宋的学堂。 这对于荒芜的新疆路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赵祯看来柳永做的实在是太好了,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让他惊诧与柳永的能力。 当然在赵祯看来,最为让他暗道厉害的不是这些思想上的干预,也不是柳永全新为新疆路设计的经济政策,而是修路。 修路在大宋的许多地方并不是一件难事,大宋的公路已经修建多少年了?积攒下了大量的经验,也积攒了大量的人才和经验丰富的匠人。 但新疆路却不同,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了,虽然还没有到后世的那种恶劣程度,但大患鬼魅皟已经让赵祯看到了未来。 沙漠化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不光是环境的原因,该有地球气候变化的自己原因,但就是这样,柳永依旧在修建公路,修建一条能够横穿大患鬼魅皟的公路。 这条公路不是简单修建的,而是一条有着绿化并且有着长远修缮维护体系的公路,虽然修建的速度缓慢,但却没有停下。 这就像是格物院匠人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活就那么多,只要不停下,就能做完,做活最怕的便是停手,无论你有什么好方法,一旦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但只要不停下,终究是能完成的。 柳永的坚持便是如此,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说他是疯了,居然要在沙漠中修建公路,每年移动的风沙,沙丘就能把公路给掩埋干净,你上哪去清理那些沙丘? 即便是当地人都不相信柳永能够成功,但随着公路的越来越长,维护的越来越好,种植的白杨和沙棘越来越多,这种看法也开始改变。 甚至让当地人自发的投入到了修建公路以及植树造林之中,因为柳永在公路有了成效之后,亲自在新疆路一个州府一个县,甚至是一个镇的宣讲和游说,让老百姓自发的愿意参与到其中。 也让新疆路的百姓看到了希望,有了路,来的人便会更多,商业便会越来越繁荣,丝绸之路便会更好走,不光对大宋有利,对新疆路以及他们自己也有利。 这样执着的精神打动了赵祯,也让赵祯看到了柳永的能力,他果然不再是那个只会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了。 第两千五百五十六章皇帝的手段 在新疆路修建公路是一个大工程,赵祯更是了解其中的艰辛,当然这里要比后世的沙漠化要轻的许多,在这时候修建公路与植被隔离带,效果自然好了一些。 但这个工程量相当庞大,柳永能够调动起当地百姓的积极性,这更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赵祯看着儿子稍稍不解的目光,坐在已经脱离沙坑的马车上缓缓道:“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事情最难吗?” 赵仁不知父亲的意思,但依旧想了想道:“孩儿不知,兴许是在战场上鼓起勇气?”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战场上的勇气有时候不是鼓起来,而是被逼出来的,生死之间若是没有勇气,那一切都没有了,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鼓雷雷的气势,不知道热血激荡为何物,但终究有一天会知道的。” 赵仁再次想了想道:“是在危急时刻的决断?” 赵祯却再次摇头道:“危急时刻的决断是人的天赋所定,有些人冷静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有些人慌乱,做出的判断自然也是失准的。” 赵仁无奈的放弃:“孩儿不知。” 赵祯指了指不断在马车下延伸的公路道:“是坚持,是执着的坚持,是每日只有寸进也依旧坚持下去,因为事情就是那么多,只要你坚持,终究有一天能干完的,只要你不松手,成功只是时间的问题。 柳永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朕因他的填词把他贬斥出朝堂,在大宋的各个州府历练,于是他便每到一个州府便扎根下去。 做出了旁人做不到,或是极少做到的事情,一个个州府因为他变得繁荣起来,一个个州府因为他变得幸福起来。 朕觉得他是一个能做事实的人,朕因为当时的赌气,一直以来并未让他回到朝堂,哪怕一次。 而眼下他在新疆路已经做到了任何地方官员无法做到的事情,但现在朕知道自己当初错了,也有些后悔,但不会再让他离开新疆路!” 赵祯的话让赵仁更加迷惑,他不知道为何柳永如此出色父皇却依旧要把他留在新疆路,这样的人才应该提拔到朝堂之中啊。 但赵祯却告诉赵仁:“人才要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就像柳永,他是一个性情中人,也是一个执着的人,若是把他放在朝堂之中,虽然能用大用,但却不长久,知道这是为何吗?” 赵仁稍稍摇头,这已经超出了他作为皇子身份所应该知道的事情了,这是赵祯在教他帝王之道,边上的三才已经变了脸色。 但赵祯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他在心中已经认为赵仁这孩子也将会在西方成为一方君主,既然如此,那就要把这孩子当做君主来培养,事实上赵祯也是这么做的。 赵祯已经不是在大宋的基础上考虑问题,而是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沙盘”,大宋的皇子为何不能打破壁垒和天花板? 赵祯不认为不可以,汉家王朝对皇子的分封制崩溃就是因为皇子们开始干扰帝国的统治,出现了夺嫡之事。 现在赵祯做的就是把皇子们都撒出去,让他们到更大的世界上去展现自己,你有能力吗?那就去别的地方自己建国去! 不要去羡慕太子,他得到的是前人已经打下来的江山,若是有你有雄才大略,有自己的抱负,那就去外面的土地自己打下一片江山来! 大宋会给予你帮助,在这种帮助之下获得江山之后,在礼法上就你不能再回来攻打大宋本身了,因为师出无名。 赵祯在马车上看着赵旭思索许久的纠结表情后笑道:“其实很简单,过刚易折,有些人的品行是高洁,但这样的人追不适合去的地方就是朝堂,这样的人可以安排在监察院中去监察官员和不法,但却不适合作为朝堂中的朝臣,因为朝堂之中不光有黑白,还有中间的灰色,所以柳永不适合待在朝堂之中,他虽然有能力,但却不是一个善于妥协的人,相反在地方上却能做的极好。” 赵仁有些明白了,缓缓开口道:“父皇的意思是没有不适合的臣子,只是没有把他们放在对的地方?” 果然是自己的亲儿子,理解能力相当不错赵祯笑道:“其实作为一个统治者,要做的就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省力的同时也能给自己的之下之地带来繁荣。 父皇这么多年来所作的也仅此而已,带兵打仗,朕不如狄青,王韵,处理朝政朕不如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至于理财朕不如包拯抠门,不如蔡伯俙会生财,但朕统治下的大宋却是历代王朝最为强大,繁盛的,究其原因朕用对了人!” 马车在穿过了泽田寺之后便再次踏上了水泥公路,这些石灰水泥都是从关中原来的,也算是拉动了关中的产业发展………… 上了公路之后,车队的速度便开始加快,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经看到了远处的西州州城高昌。 高昌曾经是高昌国的国都,当然说是西域,但这里其实依旧是汉家百姓的血脉,在吐鲁番盆地中,曾先后出现了四个汉族统治的王国,这是独立的王国分别是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及麴氏高昌。 他们的统治者都是纯粹的汉人,同时统治阶级也多为汉人,可即便如此贞观十四年盛世的大唐加强了对西域的控制,高昌国相继为唐所灭,并置高昌县,后设安西都护府统治。 眼下的高昌不再是县治,而是州治,属于西州的州城,乃是极为繁盛的存在,大宋在高昌城投入了相当多的人力物力,柳永在这里也是苦心经营多年。 城池的规模不光是大的问题,功能还极为齐全,为此柳永还开创性的在高昌城中建设了一座专属内城,内城之内全都是商贾聚集的地方,城门处设立收税官,以坐商与客商区别收税,同时给予不同程度的优惠,而外城则是居民区以及服务区,居民以街坊为限,而商贾则是在官府划出的特定地方进行服务业。 至于官衙则是在内城之中,与交易的商贾在一起,方便管理和监督。 第两千五百五十七章宋之高昌 高昌城外的公路已经被建设的相当完善,甚至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广场,整个广场的主要作用便是安置前来高昌城的商贾车队所用。 原因无他,前来高昌城的商队实在是太多了,越来越多的商队抵达,使得高昌城已经无法一下子满足对这些商队的吞吐,而每一个进入高昌城的商队都需要检查,登记造册。 这是无法省去的过程,朝廷上下即便是民间都对商贾的货物十分的看重,许多东西都不是能够随意贩卖的。 于是乎大宋建立起来一个完善的登记制度,这种制度的存在不光是在监督,更是一种警告,商贾若是敢私自偷运,那必然会被查出来,让他们从一开始便不敢违禁。 这样的手段算是防患于未然了,所以高昌城外的巨大广场就成为商队驻扎的地方,想要进城必须先一步在这里取号,并且等待检查和登记,毕竟高昌城的官员是有限的。 柳永的手段相当了得,这么多年在地方上当官,他早已考虑到这样做会引起商贾的不满,但同样的,他也在这官场上提供了“贴心”的服务。 平坦的水泥广场上被整齐的划分出了无数的区域,一旦抵达高昌城,那就可以从指定的官吏手中领取号牌,在差人的带领下进入自己的等待位。 同时商贾所需的东西都可以向前来询问的官吏提出,只要高昌城中有卖的,那就一定会给他送过来。 赵祯都在怀疑这样的举措是不是便向的“强买强卖”? 赵祯的车队缓缓抵达的时候,柳永已经在这里等待,广场上依旧是存在着大量的商贾,柳永并没有把他们迁走,这一点让三才非常的不满。 毕竟这么多的商贾在这里,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会不会歹人? 但赵祯却非常赞赏柳永的行为,他低调的行事风格相当妥帖,这时候清空广场的举动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过很快赵祯就再次被柳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把今年上半年的高昌城财政状况禀报给了自己。 看着账面上的数据,赵祯只能望向柳永道:“你给朕看的是账面上的数字,还是你自己筹算下来的东西?” 柳永笑了笑:“官家,臣不会给您看账面上的数字,因为那样更显夸张,新疆路上上下下大小官员等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要向朝廷有个交代的,也要向朝廷要一些东西的。” 赵祯微微点头,却有些好奇的望向柳永道:“你倒是变得不同了,看来朕给你按在新疆路并没有错。” 柳永点了点头道:“官家,千万别给我挪地,柳永在这里待着便挺好,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新疆路的百姓能够免去吃沙吃土的模样。” 再次看了看手中的账册,赵祯长叹一声:“你倒是学了王安石的生财本事,不光把新疆路经营好,还能生财有道啊!伊州的交易税收可不少,没曾想这高昌城更是多的吓人!” 柳永并没有多么得意,在他看来自己付出这么多,得到官家的称赞是正常的,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官家不要把自己调走。 在这片土地上他已经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同时他也感慨官家居然要前往铁门关外,与塞尔柱的皇帝会盟。 “官家,此去铁门关外与塞尔柱皇帝会盟,并非小事,还是多带些亲卫的好!” 赵祯望向柳永,奇怪道:“你不阻拦朕?”一开始瞧见柳永在城外等候,赵祯还以为他要拦下自己,但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口吻,仿佛希望自己与图格鲁克结盟一般。 马车已经再次启动,柳永端坐在圣驾之中露出了笑容道:“官家行事一项果决刚毅的,寻常人要么便是不懂官家心中的韬略,要么便是井底之蛙,自然对官家的西行万般阻拦,但臣却会期望官家与塞尔柱皇帝会盟的,因为塞尔柱是离开大宋边境之后必须经过的一个王朝,同时也是丝绸之路上最为重要的存在,没有办法避过。” 赵祯点了点头,没想到柳永把这一点看的非常清楚,塞尔柱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就是因为绕不过去,所以才必须面对。 “你且说说你心中的想法!” 对待柳永赵祯也是相当随和的,就如同和“老朋友”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在话语中打机锋,简单明了的让柳永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还加了一句:“什么都能说,朕不会治罪的……” 柳永知道赵祯对自己的信任,也知道这是官家心中的真话,若是换做一般的帝王,柳永打死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把真话说出来。 但官家的保正是真实的,完全可以信任,于是柳永便毫无顾忌的开口道:“官家,咱们和塞尔柱之间的关系只能友善,否则便是派兵攻打让塞尔柱臣服于我大宋,但眼下却不是好时机,塞尔柱皇帝也是一位雄主,并且塞尔柱地域遥远,后勤太长,大宋即便是攻伐也是得不偿失的,既然打不得,那便只能示好,毕竟当初塞尔柱兵败铁门关,对我大宋战力忌惮万分,不敢轻易招惹。” 柳永的分析相当准确,没办法打,对方也怕,而大宋确确实实需要塞尔柱这条丝绸之路上的主要通道。 商业的繁荣使得大宋向外通商的货物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齐全,当然带回来的财富也越来越庞大。 市场的饱和度并不需要大宋去考虑,西方的势力看似是一个整体,但却相当分散,可以大量稀释大宋的商品,甚至可以把大宋的商品炒到一个很高的程度。 待价而沽不光是大宋商贾会做的事情,外朝的商贾也同样会这么做,并且他们也会抵达大宋前来购买货物。 “是啊!大宋现在可以打,但却没有必要打,一旦和塞尔柱交恶,很可能便会葬送大宋眼下的繁华,路上的丝绸之路一旦断绝,对于国朝之内的商贾来说就是一个灾难!对于依靠这些商贾养家糊口的百姓来说更是一场灾难!” 赵祯感慨完便震惊的望向柳永,他居然看到了最深一层的东西,也看到了自己和图格鲁克会盟的根本原因………… 第两千五百五十八章大宋的“要害” 事实上现在的大宋已经和丝绸之路脱不开干系了,大宋的许多商业活动都是和丝绸之路相联系的,早已被捆绑在了一起,可以说眼下大宋的繁荣就是丝绸之路的繁荣。 大宋的资本主义初级阶段也正事因为丝绸之路的繁荣而开始蓬勃发展的,雇佣关系,租赁关系,生产关系都在发生改变。 赵祯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一定能够看到这个隐秘而复杂的联系,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眼前的柳永就是看穿这层联系的人。 “官家,咱们大宋的商贾之所以如此繁荣,和丝绸之路脱不开联系,每年大宋的工厂有多少货物运到高昌城?又有多少的货物从高昌城运出?在臣下看来实在太多了,丝绸,布匹,棉线,棉布,棉衣,甚至连麻也开始向西面贩卖了。其他的器物更是不计其数,每当看到这些臣是心中却是如噎在喉!” 赵祯稍稍惊讶道:“哦?你倒是说说为何?” 柳永提心吊胆道:“官家,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大宋生产出来的,每年都不知道生产多少,能够有如此庞大的销往西面,必定会有更多的在大宋之内,所以物价均衡,东西便宜,而百姓所得亦是不少…………可若是有一天咱们大宋的货物出不去了呢?” 赵祯看向车窗外渐渐消失的广场以及上面堆积如山的货物,微微点头:“你说的很对,大宋的货物卖不出去便会出大事。” 现在的西域早已是大宋的新疆路,外朝商贾前来买卖乃是寻常之事,若是有一天丝绸古道断绝,大宋的货物出不得铁门关,必定会引起货物回流,而国内所产所销数量之巨,一旦出不去便只能在咱们大宋贩卖,奇货可居才能卖出好价钱,可若是货物数量太多,便是不值钱的东西,商贾便是亏欠也卖不出去的!到时………………” “到时大宋的繁盛局面便会崩溃,大量在工厂活计的人便会失去养家糊口的能力,手中没有土地的他们只能在房舍之中看着物价的飞涨,而工厂也会大量的关闭,商号歇业关账,大宋的经济会全面的倒退甚至衰落下去,人们将会放弃城镇重新回到土地上。” 赵祯的话让柳永回想起自己恐怖的猜测,即便是身处温暖的车厢也觉得浑身冰凉,冷汗也不自觉的从额头流下,他之前猜测的大恐怖被官家再次验证。 经济的规律其实一直存在,聪明人总能看出其中的端疑,而在上面的认知总是在不断进步的。 柳永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以他的担心是真实的,也是发自内心的,但在许多朝臣们的眼中,大宋的繁荣仿佛就不会停下,会一直的持续下去,这才是赵祯最担心的事情。 他已经把大宋改造的无法收到外部的冲击,对抗商业风险的能力也被降到了最低,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进入到了大宋的商业活动中,形成的了一个完善的产业链,但这产业链却是脆弱的。 一旦崩溃,便会出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灾难现象。 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崩溃的柳永,赵祯却笑了笑:“事在人为,朕一直觉得人定胜天,所以朕把身上的皇位留给了旭儿来了西北之地,为的就是尽量的保持大宋在商贾之道上的稳定。” 赵祯说着简单,但柳永却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官家要永保丝绸之路的通畅,其中涉及多少的利益交锋,涉及多少的利益交换? 身为新疆路安抚使的柳永比谁都清楚,新疆路好歹在大宋的境内,在铁门关的后面,容易管理,但除了铁门关便不是大宋能够掌控的了。 看向赵祯,柳永在马车中微微一礼道:“官家,臣听说西面不太平,大秦国和塞尔柱打起来了。” 赵祯笑着看向柳永道:“没曾想你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柳永苦笑道:“臣不想知道也要知道,新疆路已经传遍了,商贾都担心会被波及,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无不在说这件事。” 赵祯不急不躁的反问道:“那你瞧见商贾变少了吗?” 官家的话让柳永微微一愣,随即道:“非但没有减少,相反还多了些,商贾们嘴上说着西面不太平,可去往西面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赵祯拍手道:“这就对了!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的在这件事上可谓是相当的敏锐,知道西面不太平却是他们发财的好机会,你觉得这时候的塞尔柱皇帝会禁绝与大宋的通商?不可能的,越是战争时期越需要的便是财富,而朕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和塞尔柱皇帝会盟,签订盟约,护佑大宋西北丝路的安稳。” 柳永感慨道:“官家之眼光独到,臣万万不及也!” 赵祯笑了笑便打断柳永的恭维:“不光朕看到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眼下是矛盾与机遇并存,西方的战乱何曾不是我大宋的机遇?晏殊给朕带来了一块海外的飞地,一个重要的港口,你给朕的丝路建设的如此之好,都是在出力啊!” 说完,赵祯话锋一转:“朕要好好逛逛你这高昌城,新疆路中,唯有三处最为紧要,一为伊州,乃是商贾汇聚之地,二为高昌,乃货物交换之所,三为铁门关,乃是国门所在,这三个地方经营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龟兹,焉耋,巴儿思汗,八刺沙衮却也不能松懈,这几处皆是新疆路的要害重镇。” 柳永早已准备好了,缓缓开口道:“官家,您说的几个地方都会经过,乃是去往铁门关最近,最方便的路,现在还请官家移驾。” 赵祯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高昌城的内城,高大的安抚使衙门看上去就充满了西域的风格,虽然门口依旧摆放了汉家的瑞兽,但西域的建筑风格却让这里显得相当和谐,并没有突兀的感觉。 “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这安抚使衙门,作为一方大员,若是连自己的衙门都修缮不好,如何把高昌城建设好?” 赵祯的话其实就是在提醒柳永,衙门是朝廷的脸面,若是太过寒酸,前来办事的商贾,官员难免会没有信心。 但进了安抚使衙门之后,赵祯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相当漂亮,因为这里原本就是高昌国的王宫。 第两千五百五十九章西北之地的信仰 赵祯觉得自己前往铁门关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大宋在新疆路的控制越来越大,这也意味着新疆路的安定环境越来越好。 在高昌城中赵祯体验了西北风情,这里的特色美食,美酒,当然还有美人的歌舞。 高昌城是一座美丽的城池,西域的风情无处不在,而越是在这种稍显荒凉的土地上,人们的热情便越高涨。 豁达,开朗的回鹘百姓随处可见,大宋对新疆路并没有采取大规模的内迁,这一点和吐蕃高原有些类似,采用的也是和吐蕃高原上一样的同化政策。 但相对于高原上的吐蕃人,西域的回鹘人却要容易同化的多,因为这里曾经不止一次的被汉家所统治过,即便是独立后自己建立的王国也保存了大量的汉家文明的痕迹。 汉家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无论是科技,文化,货物,甚至是连律法都是大同小异的,这也使得当初大宋对新疆路的统治速度相当之快。 而西域的归附也没有使得当地百姓产生怎样的思想,只是新疆北路曾经属于黑汗的土地上依旧对宗教相当笃信。 ***教仿佛时融入到了他们的骨血之中,真主永远时他们的领袖和神,信仰这东西一旦建立起来就很难再被摧毁,也是虔诚的信仰便越是如此。 佛教在大宋为何那么容易被赵祯给扳倒?不是因为赵祯的手段有多么强大和酷烈,相比历史上的大规模全国灭佛,赵祯的手段已经是相当仁慈的了。 归根结底还是汉家的佛教带有太多的祈求作用,汉家的百姓想要结婚生子便去庙里,想要升官发财又要去庙里,寻常时候有多少人去庙里的? 没有个什么愿望和诉求谁没事去庙里看泥塑与大和尚?吃饱了撑的! 所以汉家的百姓总能对这些宗教产生敬畏的同时,也从心底里产生蔑视,说到底不过是给自己求财求运的工具罢了,何况这东西还不是很灵验,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怎能在心中扎根?! 至于有求必应的东西,那不是神,而是自己的双手! 汉家人的普世价值已经被赵祯所改变,大宋的改变就是这样清晰的,用自己的双手而改变世界,用自己的脑子来来改变世界,这是宋人最实际的想法。 但在有些被宗教洗脑的土地上,这一点却不大受用,赵祯和柳永讨论着回回教在新疆路出现的利弊,于是便把回回教的教义经文翻出来看。 赵祯和柳永两人读了一遍回回教的教义,最终发现主要的地方只有三点。 第一,信仰神和他的使者,包括真主、信天使、信经典、信使者、信末曰审判和死后复活、信前定。 这在赵祯看来便是西方的天主教有些相似,而柳永却觉得双方之间的教义虽然不同,但有些地方也相差无几,也许就是因为教义相似,所以才会水火不容的吧? 第二便是必须完成的五项功课,念、礼、斋、课、朝。 口舌上的功课就是念功,一个人如果很难经常地说善言善语,就让他多多增加念功,以赞主赞圣的纯洁语言来代替污言乱语。 而一个人做事很难坚持到底,那就让他坚持礼拜,可以锻炼他坚持不懈对事的态度。 如果人们对事物缺少忍耐力,就让他坚持封每年的主命斋,一个月的斋戒确实可以使他增加忍耐力。 如果人们吝啬,不慷慨,那就让他完成天课,这确实可以克制他的吝啬心。如果人们对待事业缺少奉献,那就让他完成朝觐,因为朝觐确实是身体、钱财乃至生命的奉献。 这一点在赵祯看来颇有王朝统治的意思在其中,利用手段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让他们用别的方法和方式缓解痛苦………… 第三,善行。指***必须遵守先知穆罕默德按《古兰经》指导规定的道德行为规范。承认和虔诚信仰基本信条,身体力行宗教功课和止恶扬善合为一体,构成***教的价值观。 这在柳永看来便是和儒家思想有相似之处了,当然也是大多数宗教劝导人的方向,引人向善。 善与恶是两种最简单和最纯粹的情感,流淌在人的血液之中,即便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会有良善之心,只不过这良善之心被重重遮盖了而已。 最后赵祯决定,还是顺其自然,既然新疆北路存在大量信仰***教的人,人就让他们继续自己的信仰,剥夺人类坚定的信仰其实是一件相当可恶的事情。 赵祯在大宋的举动并非是剥夺坚定的信仰,而是让宋人本就不牢靠的信仰崩塌而已。 但新疆北路不同,那里的百姓是黑汗的遗民,甚至有不少都是纯粹的信徒,这时候采取酷烈的办法去剥夺人家的信仰,太过不人道,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刺激到塞尔柱帝国。 毕竟塞尔柱帝国的国教依旧是***教,在这个国家把宗教看的很重,每年前往圣城耶路撒冷朝圣的人不计其数。 看着舆图赵祯就知道现在大宋的新疆北路是什么地方,已经到了中亚地区,这里本就是人家的土地,也不属于汉家文明。 现在把人家的土地占了,还想要统治和管理人家,那就必须要尊重人家的信仰,和平统治和过渡才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柳永自然也是同意赵祯观点的,在他看来老百姓有信仰这是好事,尤其信仰的还是以善行为主的回回教。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提倡善行的回回教会被塞尔柱人变成四处功法的工具? 这个疑问很容易解答,赵祯亲自为刘勇解惑道:“图格鲁克号称一手高举弯刀一手拿着《古兰经》的,他攻伐别人的目的是为了让异教徒信仰回回教,而他的士兵信仰回回教,经过对教义的扭曲,于是便有人愿意为了“传教”大业放弃自己的生活,财富,甚至是生命!” “难道就没有有识之士反对他?” 赵祯苦笑着说道:“所以要多读书,多用脑子,塞尔柱人和之前的汉家王朝差不多,大多数百姓都是不识字的,当然看的书也少,逻辑缺失,没有自己准确的判断,一本被歪曲的《古兰经》足以给他们洗脑了,之前不是没有有识之士反对图格鲁克,但随着塞尔柱帝国的疆域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反对的声音自然原理越小,再加上图格鲁克善于经营,获得了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的承认,你觉得现在的图格鲁克还会有人反对他吗?” 柳永默默无语………………………… 第两千五百六十章赵祯的“教化” 在高昌城中赵祯待的时间比较长,因为要派遣使者先行一步去往塞尔柱通报,当然这是秘密的前往,双方皇帝之间的行程都在使者的通报之下得以明了。 既然是会盟,双方都必须付出相当大的诚意,否则这场结盟是无法进行的,地点也被从伊斯法罕设置到了铁门关外的瀚海之中。 因为这样一来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会在瀚海中伏击对方,埋伏等待的时间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虽然环境恶劣了一点,但无论是赵祯还是图格鲁克都是同意的。 瀚海之中也不是没有绿洲,相反还有城池的存在,阿姆河横穿沙漠,而阿姆河边上的阿母城便是从绿洲发展而来。 于是双方之间把阿母城当作是签订盟约的最佳场所。 阿母城的存在本身就是较为传奇的事情,因为这座城池在阿姆河的西岸,而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疆域划分便是按照阿姆河来的。 虽然塞尔柱人退到了瀚海之后大宋没有再追杀过去,但当年那一战的胜利者是大宋,于是八百里瀚海便从阿姆河为界,西岸为塞尔柱的土地,东岸为大宋的土地。 双方之间并没有疑议,但唯一的问题就在阿母城,这座城池在阿姆河的西岸本应属于塞尔柱,但大宋这边朝堂上下都不同意,因为这座在河岸边的城池乃是一处重镇,同样也可以作为进攻大宋的跳板。 于是在塞尔柱使者把划分好的舆图呈现在大宋朝堂上的时候,大宋的朝臣以及当时还是皇帝的赵祯便出言反对。 作为胜利者没有让塞尔柱赔款割地便已经不错的了,奈何在这座城池上还要和大宋算的如此细致,那就要好好掰扯掰扯! 大宋的朝臣们给出了俩个建议,一来是大宋派兵过去打下阿母城,而来则是塞尔柱出钱给大宋,大宋在阿姆河的东岸自己修建一座和阿母城一样的城池。 这便让使者难做了,他只有出使大宋的权利,而没有替图格鲁克决定任何事的权利,所以他准备返回伊斯法罕向图格鲁克禀报之后再来。 于是赵祯便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在书信中阐明大宋朝堂上的两种观点,同时再表达的自己的意思:把阿母城变成一座不输与大宋同时也不属于塞尔柱的特殊存在。 由当地人自己组建一个管理机构,大宋和塞尔柱同时派遣官员前往监督,双方都会为自己本国的利益而尽心尽责,同时也互相监督税收问题。 因为这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城池,所以双方各收取总收税的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交由阿母城的衙门自己支配,但同样要接受大宋以及塞尔柱官员的监督。 至于阿母城的城池防务,那便是无需担心的事情,无论是塞尔柱还是大宋,都不得出出兵阿母城,即使两国交战也是如此。 毕竟有大宋和塞尔柱在身后,阿母城根本就没有必要发展城防,哪个不开眼的敢袭击阿母城,那便是同时得罪了大宋帝国和塞尔柱帝国。 于是这个提议被图格鲁克欣然接受,并且回信的同时还在其中添加了自己的看法和应当修缮的地方。 也是从阿母城这次通信开始,赵祯与图格鲁克之间的书信交流便开始了。 这次会盟同样也是如此,塞尔柱从与大宋的合作中获得了好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因为黑汗塞尔柱与大宋干过一架,但双方之间并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也没有其他的矛盾。 在国家利益层面进行妥协,图格鲁克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双方才有今天的局面。 同时图格鲁克发现,只要不越线,宋帝国的强大只会给塞尔柱带来好处,大宋的货物便给塞尔柱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收税,这也使得图格鲁克不用为钱财担心。 虽然大宋赚的最多,但塞尔柱赚的也不少,大量购买宋人商贾的货物,抬高价格之后再卖给西面的其他国家,这种买卖相当划算。 赚到的钱财还能购买自己所需的东西,虽然塞尔柱没有工厂,但大宋不就是相当于塞尔柱的工厂一样吗?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也没能从大宋搞到一个完整的蒸汽机,同时那些被宋人称之为“格物官”的人才也没有劝降过来。 否则塞尔柱自己便会有制造的能力,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图格鲁克发现其中的问题。 宋人商贾不光卖出货物,还会购买一些东西,比如矿石,宝石,之类的,量大的便会雇佣塞尔柱的贫民为他们工作,把大量的货物再运回到大宋去。 而此时的塞尔柱商人还在为大宋的商人带来的货物多少而乐此不疲,根本就不会在意人家已经在两头赚钱。 由此,图格鲁克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宋人都如同他们的皇帝一样聪明? 其实他并不知道,一个民族的智慧与否其实和皇帝有着最紧密的关系,当然在人类这个物种层次而言,智慧是稍有区别的,但区别并不大。 而在这个时代,皇帝的身份决定了一切,赵祯是大宋的皇帝,但同时也是华夏民族的大家长,这一点上无论是赵祯自己,还是大宋百姓都明白这一点。 于是这个大家长如何“教育孩子”,便是一个关键问题,所以汉家王朝才会不断的提出“教化”一说。 有的王朝,有的君王会把百姓“教化”的规规矩矩,永远在一个圈子里打转,如此一来最聪明的人也只能在这个圈子里聪明,但本质上还是在打转,除非他能打破这个圈子,而要打破这个圈子,就要与圈子的制定者也就是皇帝抗衡,脑壳硬的人不是没有,但最终硬不过钢刀。 而有的王朝有的君王会把百姓“教化”成匪类,整个王朝化身为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他们相信自己双手和力量,用手持刀,用刀掠夺,当然这样的王朝也不会长久,因为前人早已预言过“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而赵祯算不上是给大宋制定了什么规矩,也并未有过好战之举,他所发动的战争都是在国家利益的需要之下,在长久发展的思考之下所进行的,所以疆土虽大,但却依然充满可控性与理智。 赵祯所作的其实就是给大宋这个封建王朝“开蒙”而已,一旦开启蒙智,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同了……………… 第两千五百六十一章战争并不划算 高昌城是新疆路的首府,众多商贾往来与此,当然也不乏使者前来,距离塞尔柱帝国越近,赵祯越图格鲁克之间的通信便越频繁。 这是两国君主之间的通信往来,也是另个文明之间的互相交流。 这是一场会盟,主要目的就是大宋向塞尔柱承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而塞尔柱则是向大宋承诺保持丝绸之路的通畅。 这是一场会盟,同时也是一场利益交换,大宋和塞尔柱之间本就存在极大的利益捆绑,双方之间唯有合作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而一旦交恶,爆发矛盾冲突,那必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无论最终是谁赢得了胜利,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惊人的,毕竟对方不是一方小国,而是一个庞大的王朝。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成为一方霸主很容易,因为即便是失败了,最终也还是一无所有,可当你拥有了一切的时候,再想和以前一样拼尽全力,那就会发现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束缚你的手脚。 大宋就是这样,对于当时的赵祯来说,从老爹赵恒手中接过的大宋王朝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除了每年向辽朝赔偿的不菲钱财和货物之外,大宋剩下的就是只是三冗三费了。 那时候大宋若是不经历大刀阔斧的改革,若是不从浑浑噩噩中觉醒,若是已久不敢放手一搏,那最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现在若是让赵祯放手一搏,他同样也做不到,在高原上经历过大宋对内的最后一战,赵祯深刻的发现原来大宋已经无法像当年对抗辽朝时一样拼尽全力了。 不是说军队的战力不行,而是一场战争对于大宋来说需要平衡的利益太多,同时也需要朝堂上下的全力支持。 赵祯没有打算与塞尔柱王朝再次交战,这是极为不明智的做法,也会对大宋的经济和民生造成致命性的伤害。 越是大国,越是强国,便越不能主动出击,你挑衅别人的举动最后都会应验到自己的身上。 大宋与塞尔柱之间一旦发生战争必定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没由来的给自己造不痛快吗? 一场大国之战本就消耗惊人,若是不能从战争中得到足够的好处和价值,那为何要去发动一场战争? 所以大宋才会和塞尔柱结盟,因为眼下结盟对于两国来说都是有好处的,并且确确实实的能够带来好处。 塞尔柱是最为迫切的,图格鲁克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宋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在帮助塞尔柱,这和他的认知有些相悖。 但他比不知道,赵祯的做法是许多大宋商贾都会做的事情,虽然和自己是竞争关系的商号,但若是对方遇到困难向自己开口的时候,大宋的商贾多半会施以援手。 这不是在养虎为患,相反是在帮助自己,虽然竞争对手停过了这次难关,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许需要你的货物。 大宋和塞尔柱就是这样的关系,眼下的塞尔柱需要帮助,虽然曾经有过冲突,但赵祯不会和钱过不去,何况他只需要向塞尔柱运送货物就好,当然也不乏运送一些其他的东西。 兵器和铠甲是塞尔柱人最需要的东西,图格鲁克亦是希望通过此次与大宋的盟约获得来自大宋的援助。 兵器,铠甲,在大宋都属于军械,寻常人没有办法生产,也没有办法制造,即便是有手工精湛的匠人制造出来,也没人敢买卖。 在大宋,只要查到家中私藏甲胄的,那便是充军流放的罪过,到了府衙直接就给你宣判,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三样东西在大宋是绝不能私藏的,板甲,棘弩,以及火器。 这三样东西一旦被查到,基本上就距离抄家灭族不远了,大宋的铠甲防御惊人,寻常根本就用不上,小偷小摸的你穿着板甲根本就别想追上,所以板甲肯定不是用来防身的,那你要这东西作甚? 至于棘轮弩和火器自然也不用说,弩箭本就在大宋的严令禁止之列,当然猎人可以向当地衙门备注猎弩,这是不犯法的,可一旦出现棘轮弩,那就必须要被严查。 大宋现在的棘轮弩上弦快,射程远,精度高,这样的弩箭依旧是军中装备的,你在家中使用实在是说不过去。 至于火器便更是如此了,除非你有在当地衙门的备注,而且火器不得离开备注的州府,这是底限,火枪可以用来打猎,大宋的贵族之家常常如此,但对火器的使用依旧是小心谨慎的。 每年上报朝廷,地方上的贵族,官员,因使用火器而造成的误伤误伤便有数百起,而致人死亡的也有五六起。 由此朝廷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火器坚决不允许在民间流通,跟不允许流出国门。 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吐蕃人也没有弄明白大宋火器的秘方是什么,但他们也琢磨出了黑火药的配方。 只可惜,现在大宋的火器早已脱离了原始的黑火药,开始采用火棉或是无烟火药,大宋格物院的格物官,每一个都是朝廷的宝贝,尤其是火器司中的格物官,更是一个个金贵的紧。 所以塞尔柱人只是知道大宋的火器厉害,但却不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更是没有从大宋获得关于火器制造的能力。 在尼西亚之战中,塞尔柱人发现,宋帝国的盔甲和兵器相当了得,能够武装军队,把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身披铁甲的士兵,手持利刃入阵杀敌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在那场战争中百余身着全身甲的塞尔柱士兵战到了最后。 所以图格鲁克极为希望大宋能够把板甲以及其他军械出售给塞尔柱,并且会用更高的价钱去购买。 因为图格鲁克算过一笔账,塞尔柱不是么有好的盔甲以及锻造技术,大马士革出产的熔冶花纹钢刃,其脉络犹如丝绸织纹,光泽夺目,但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工期太长,成本高昂,因为这些大马士革刀所用的材料都是来自天竺南部的乌兹钢锭制造,而天竺已经成为大宋统治下的土地,乌兹钢首先会供给大宋而是塞尔柱。 所以在塞尔柱,乌兹钢几乎到了油价五岁的地步,何况大宋的板甲防御惊人,用大宋的盔甲要比用塞尔柱的盔甲便宜很多,性能又好,图格鲁克在第一时间便放弃塞尔柱自己生产铠甲的打算。 第两千五百六十二章采购大宋货物的重要性 向大宋采购盔甲和兵器,这是正中赵祯下怀的事情,虽然在书信之中不方便讨论,但并不妨碍赵祯和图格鲁克两人的约定。 此次会盟是赵祯提出来了,为的就是给图格鲁克安心,让他能够去那里对付来自西方世界十字军的侵略。 在图格鲁克看来,十字军的东征根本就不是为了重返耶路撒冷,因为圣城就在尼西亚的西南方,而东南则是塞尔柱以及大宋的所在。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从这场战争中掠夺塞尔柱的财富吗?这一点图格鲁克还能不清楚? 神圣罗马帝国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塞尔柱死战到底,所谓的十字军除了主力之外,大多数都是雇佣来的流民,其中有多少是真正的骑士谁也不知道,更别说数量更少的贵族了。 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和土匪,但让人不曾想到的是,就是这些强盗和土匪,居然把东罗马帝国给攻陷了。 这让图格鲁克不止一次的小心谨慎的观察十字军东征的所作所为,最后他得出一个惊人的发现,十字军东征其实就是一个幌子。 在大量被武装起来的十字军身后,是神圣罗马帝国最强大的战力,是他们在十字军制造的混乱与扰动之下趁虚而入,攻破了东罗马帝国。 这些人被称之为圣殿骑士,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根本就不是杂牌的十字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十字军的士兵大多数的装备都是依靠自己掠夺而来的,不少人甚至使用的还是塞尔柱帝国的武器和铠甲。 而圣殿骑士不同,他们身上是清一色的锁子甲,外面是白色的罩衣以及鲜红的十字架,身上的铠甲坚固,手中的刀剑的锋利,战力不俗而惊人,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全都都是由贵族骑士所组成,拥有强壮的身体和良好的训练。 给马披上重甲之后,一旦冲锋起来势不可挡,那些寻常的十字军若是不让开道路,连他们也会被毫不留情的踩踏,所以由此图格鲁克得出这些圣殿骑士必定是属于贵族无疑。 在神圣罗马帝国只有贵族才会这么嚣张,同时也只有贵族才能获得如此优良的教育。 这些藏在十字军中的圣殿骑士,战力惊人,并且能够给军队带来士气,一旦遇到困难的目标这些圣殿骑士就会去攻克目标,而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享受十字军的供奉。 十字军的士兵破城速度也许没有圣殿骑士快,但他们劫掠以及扩张的速度却是惊人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十字军的东征队伍中。 因为格里高利七世这位天主教皇已经开始发动征召,任何信仰天主教,信仰上帝的人,都可以去征服异教徒,并且把耶路撒冷从异教徒的手中夺回来。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亨利三世的死并没有延缓十字军的东征,这让图格鲁克百思不得其解,他从赵祯那里得知图格鲁克的死讯,但十字军进攻的脚步去没有任何停滞。 赵祯从书信中看到了图格鲁克的疑问,但他并不打算回答,原因其实很简单,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已经开始逐渐衰落,再加上亨利四世不在国内,隐而不发之下,法兰克尼亚王朝只能采用拖延战术,并且许诺天主教廷更多的好处。 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十字军的东征上去,把矛盾转移到国外去,这个方法果然好用,神圣罗马帝国在十字军在东征的道路上高歌猛进,虽然死了不少人,但一车车带回来的财富却让更多的人打算投身于这场劫掠之中。 于是当格里高利七世发布天主教徒“动员令”的时候,这场东征活动被推向了高潮。 即便是远在东方的赵祯也不得不感叹格里高利七世的手段,他在鼓舞人心与动员战争这件事上有着独到的能力。 当然在外部矛盾明显的时候,他也果断的选择暂时放弃与皇权争夺至高权力的事情,让教权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无论是皇权还是教权,都在命令和动员神圣罗马帝国的力量进行东征。 东征其实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地处西方的塞尔柱帝国来说,一场东征他们赚取的财富不计其数,大量的财富被拉回到了神圣罗马帝国,而他们投入的本钱却寥寥无几。 所以神圣罗马帝国并没有要停下的模样,而塞尔柱帝国也开始了反击,至于原本真正的目的地圣城耶路撒冷早已被人们忘却。 所有人眼睛只留下了财富和贪婪,朝圣是每年都可以去的,不在乎现在这一点时间,虔诚的教徒正在听着上帝的指引去做最正确的事情,消灭异教徒! 随着时间的继续,双方之间的死伤也会加剧,于是都开始寻找大宋,在他们的眼中,大宋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当然除了货物之外,其他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就比如十字军所使用的投石车,以及塞尔柱人所使用的板甲横刀等等。 虽然知道大宋再给塞尔柱帝国卖货,但神圣罗马帝国和十字军都没有戳破这一点,他们给大宋留下了余地。 毕竟这个东方王朝在向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提供货物,毕竟这个东方王朝战力惊人,宋帝国罗马车之战已经让西方世界看清楚了东方的实力,想要挑衅大宋,那就来,只不过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什么时候结束大宋说的算! 赵祯的马车离开了高昌城,因为使者带来消息,出于对大宋的尊敬,图格鲁克会先行一步抵达阿母城等待赵祯的圣驾抵达。 这是会一种对强者的尊敬,赵祯自然是要报以同样的尊重,双方之间是会盟而不是约架,能够客气的时候自然是要客气的。 但赵祯相信,一旦到了要进行利益交换的时候,双方之间便会剑拔弩张。 赵祯的马离开了高昌城之后,柳永便上车作陪,他是新疆路的安抚使,不可能让官家在新疆路上干耗着。 此次他非常吃惊,为何官家没把蔡伯俙带在身边,这位驸马可是官家最为贴心的臣子了。 赵祯只是笑了笑:“蔡伯俙还有别的事情。” 第两千五百六十三章蔡伯俙的去处 若是蔡伯俙能见到柳永,一定拿要向他大倒苦水,赵祯说的别的事,其实就是先行一步,在沙漠中与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的密使会面。 什么会盟,什么盟约,其实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双方之间必须要达成共识,否则根本不可能在阿母城中会盟。 一旦谈崩了,那即便是两国皇帝抵达阿母城又有何用?其实双方之间谁也不想妥协,赵祯不想,图格鲁克更不想。 蔡伯俙作为赵祯的使者已经先一步抵达铁门关,此次出关的他极为隐秘,这是一次秘密的利益交换,除了双方之间的皇帝以及使者之外,谁也不能知道。 蔡伯俙是打着商队名义前往阿母城的,铁门关乃是大宋西北第一关,这里也是八百里瀚海的最后一道关卡。 大宋的商人都知道,要想进入瀚海,必须要有足够的补充,若是不能撑到阿母城,那无论带着多么贵重的货物都无法走出这片沙漠。 蔡伯俙就是隐藏在了大宋的商队之中,此次他秘密前往阿母城,只用了一个商队作为掩护,多余的人一个都没带,并且铁门关的守军都不知道他的到来。 在铁门关内是绝对的安全,因为铁门关的规定非常明确,就是不许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铁门关的守军也是边关之地最多的。 无论大宋的商贾还是外朝的商贾,一旦抵达铁门关必须在进城之后向当地衙门报备,从何而来,带着什么样的货物,要去往何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向铁门关的衙门报备,可一旦被查出没有报备的商队,那便不是责罚那么简单的了,所有货物全部查抄,外朝商队逐出铁门关,大宋的商贾则是交由当地官衙定罪惩戒。 惩戒的手段很简单,不会罚钱,毕竟商队的货物都被查抄了已经没有经济上惩罚的必要,但一顿惩诫是少不了的。 蔡伯俙带着商队前往铁门关官衙登基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外朝的大胡子商人被绑在了木桩上,身后是一下又一下的鞭痕。 还好用的是软鞭子,若是用铰上钢丝的鞭子那一鞭子下去必定是皮开肉绽的。 可即便如此,软鞭抽在背上依旧是血痕累累,商贾哀嚎声回荡在四周,让围观的人不禁后背隐隐作痛。 这就是杀鸡儆猴,商贾哀嚎的原因不光是背后被鞭挞,而是鞭挞的同时还要看着自己的货物被一车车的拉走。 这样的痛才是痛彻心扉的,这相当于他这趟是白跑了,一路上的艰辛都随着西北的风尘烟消云散。 若是贷款而来的商贾,那更是赔的血本无归,不光货物没了,家中抵押给钱庄的地契,房契,田契怕是要被钱庄收去。 这样的人蔡伯俙见多了,总以为能够侥幸逃脱,岂不知这铁门关的哨探多如牛毛,三司甚至在这里雇佣了当地百姓,他们不用做别的,仅仅是检举揭发就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想要从大宋的手中偷税漏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申请,只要不向铁门关当地衙门报备,那就相当于走私。 税务司衙门几乎是铁门关最重要的衙门,在当地百姓中流传这么一句话,劫钱庄的车队一夜暴富,劫税务司的车队三代不愁!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敢打税务司的主意,当年为了铲除新疆路的劫匪和叛军,几乎每座城池贼囚的脑袋挂的满满当当。 即便是蔡伯俙身负皇命,但他到了铁门关之后依旧是向税务司第一时间报备登记,即便是他也不能违反这里的规定。 在铁门关,登记报备就是铁律,任何人不得违反,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这里极少出现走私的原因。 铁门关是大宋最西面的关隘,若是要绕过这里,那就要多走数百里的无人区,再加上八百里瀚海,根本就没有人能成功通过。 何堪从铁门关开始,大宋的游骑就在四处游荡,最远的已经到达了阿姆河边界。 至于从北面绕过去,更是不可能,在北面大宋还有两座城池,那黑沙不以及蒲花罗,在往北可就是花刺子莫的土地,也是大宋所占领的地盘。 蔡伯俙的商队在报备登记过之后,一群税务司的小吏便在开始检查,东西都如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在查到蔡伯俙的车驾时,他们有些纳闷。 这车驾用的是大宋官制的车驾,车下减震钢条厚的堪比车轴,而车轮上的橡胶也是极厚的,外面还包裹了一层铁皮。 不用说这马车的主人一定是朝中的权贵,检查的官吏自然不肯得罪,但检查却要继续,最终以抓阄的方式推出一个倒霉鬼。 张德发有些郁闷的看着手中的短签,只能暗叹自己的倒霉,掏出身上税务司的腰牌,小声道:“这位贵人请了,还请容小的上车查看一番。” 一块象牙的腰牌伴随着平静的声音丢了出来:“某可担保车中没有违禁之物,若是有问题可去三司寻某!” 张德发伸手接住腰牌看了看,随即便立刻赔罪:“不知是三司的贵人来了,还请上官恕我冒犯。” 蔡伯俙的商队缓缓离开,张德发颤颤巍巍了回了去,一群同僚围了过来:“老张,车中是什么人?可有违禁?” 张德发哆嗦了一下:“没敢上车,但有腰牌,已经拓印下来,待会回呈都知。” 这些小吏难免会碰到一些官员身份的人,在铁门关这地方,各种各样的腰牌,手令都会出现,所以税务司衙门已经有了拓印制度。 腰牌的内容稍加比对便知真假,但一般不会有错,要知道莫用腰牌手令可要比走私更危险,是掉脑袋的事情。 说不得便会抄家灭族,这是大祸,轻易没人敢模仿,当然也看不到这些稀罕的东西。 一群人在看到拓印上的麒麟纹之后便不再说话,而从拓印的清晰度上来看,这东西必然是真的无疑。 这是三司高价官的腰牌,在加上张德发说是象牙质地的,自然也就知道是属于三司使,三司副使一级的东西,能在西北地看到这个也算是殊为不易。 第两千五百六十四章国家的“黑暗面” 在铁门关稍稍补充了一些必须的干粮和淡水,蔡伯俙便率领商队向阿母城前进,一路上他是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的,毕竟是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盟约,一旦耽误了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蔡伯俙担心大宋这边赚钱赚得慢了。 官家已经松口,可以收买军需给外朝,这对于已经产能过剩的大宋兵工厂来说实在是干旱中的一场春雨。 蔡伯俙早就知道大宋的官营买卖赚钱的事情,当然对于那些依靠军工生产的官营买卖来说就等同于噩梦。 军工厂的东西是一律不许卖给外朝的,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宋的军工厂产能太大,只要机器一开,工人每天生产出来的军需就能够装备一个满编的指挥。 大宋每年的军需也就那么多,再加上官家每年的裁撤军队,眼下大宋所需的军需没有多少,淘汰下来的东西倒是可以卖出去给一些小国,但所需也不是很大。 若是说每年最大的大头订单,也就只有不断扩建的南海舰队了,只不过大宋的军工厂还是没有全部运作起来。 这对三司来说是巨大的浪费,因为那些兵工厂是不能关闭的,里面的工人和匠人都是朝廷在养活,三司拨给的钱财。 也许是被打怕了的原因,也许是对战争随时肯能到来的恐惧,朝臣们宁愿裁撤军队也不愿裁撤这些半停产状态的军工厂。 于是冤大头的也只有三司,好在这两年方丈洲的订单多了起来,随着二皇子不但的扩展在方丈洲的土地,所需的军械也是越来越多,二皇子还在方丈洲组建了舰队。 所需的武器装备便是一个大头,一定程度上的缓解了军工厂的困境,就在这些军工厂开始全面开动的时候,官家与塞尔柱的盟约来了。 这无疑是对军工厂最好的帮助,蔡伯俙知道西面战争的激烈,塞尔柱是有钱的,他们对军械的所需也是巨大的,所以他才会如此上心。 官家说过,一旦军工厂全面运行起来,工人和匠人的收入多了,自然也就会研究出更为厉害的武器。 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大宋最厉害的武器是绝不会卖给外朝的,卖出去的也都是板甲,兵刃,弩箭之内的消耗品。 这些东西卖给塞尔柱,塞尔柱拿去和大秦国作战,其中的消耗必定会很快,蔡伯俙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不断的往大宋运回来。 出了铁门关之后便是另一幅景象,热闹的人群开始逐渐变得稀疏,大宋的商贾最喜欢的便是成群结队的前进,这样一来还能在路上互相帮扶一下。 当然大多的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但这样的代价对于返程来说实在是太小了,没人愿意在瀚海中走了一半再返回铁门关。 蔡伯俙的商队商队中并没有多少货物,大多数是一些礼节性的礼品,是送给塞尔柱皇帝的赠礼,蔡伯俙相信塞尔柱那便也准备了礼物,否则官家不会让他准备大宋的“特产”送给塞尔柱人。 坐在马车中的蔡伯俙不断的擦拭着身边的横刀,盔甲他已经擦拭过一遍了,大黄弩也被细心的包裹了起来,终于板甲更是被擦得锃光瓦亮。 整个商队中,只有蔡伯俙的车驾载有“违禁品”,但数量却极少,三副铠甲,十把横刀,三柄陌刀,以及八具大黄弩,还有七八壶弩箭。 这些东西原本是不能运送出大宋国境的,之前运出国境还是因为大宋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交易。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样品,是蔡伯俙游说塞尔柱的重要手段。 这是一次使者之间的详谈,在把问题谈的差不多的时候,双方的帝王才会出面进行盟约。 相比之下,蔡伯俙更希望这件事能够谈成,他知道塞尔柱即便是得不到大宋的援助也不会到灭国的程度。 最多便是丢失一部分的土地,官家之前特意交代,塞尔柱人的底线以及他们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对西面土地的不断丢失。 蔡伯俙出使外朝多次,也曾经跟随商队去过西方,通过各种各样的书籍和人了解了大秦国与塞尔柱之间的矛盾。 眼下塞尔柱对担心的事情就是十字军的东征会对帝国造成致命的打击。 蔡伯俙不傻,他明白官家的意思,也知道官家是做了多么长远的打算,塞尔柱和大秦国之间的战争会轻易结束吗? 至少蔡伯俙认为不会的,别忘了大宋在西方不光有一块飞地,还有一个较为不错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是拿钱换来的,但毕竟还是一个可靠的存在。 车驾出了铁门关之后路便难走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路难走速度便降了下来,蔡伯俙现在反倒是安心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急迫了。 他跟着赵祯这么多年早已学会了处变不惊的本事,何况随着他经验的丰富,眼下和塞尔柱人谈判也不过是早已拟好章程的事情。 把手边所有的横刀都擦完之后,蔡伯俙心情便愈发平静了,看了看车窗外逐渐出现的尘土,准备给所有的横刀上一层鸭油。 风沙对刀剑的腐蚀也很大,原本军中都是以鸭油作为擦拭横刀所用,但现在改为了菜籽油,效果好了不少也便宜了许多。 四周的伙计已经逐渐向蔡伯俙的座驾靠拢,出了铁门关之外,一切都不太好说了。 沙盗在这里常常出现,他们依仗在沙漠中多年游荡的经验,知道一些偏僻的绿洲和泉眼,沙漠中也不都是干燥的存在,有时也会有少许绿洲的存在,这便是天无绝人之路。 沙盗常常会袭击一些富裕的商队,当然这些商队带着的护卫也是数量不少的,沙盗中不乏有一些塞尔柱军队伪装的存在。 大宋并非不知道塞尔柱的伎俩,但却没有对付他们,因为派出大军前往围剿不合适,毕竟大宋也有“官方”的沙盗存在。 国家有光明正大的一面,自然也有黑暗的地方,在这满是风尘与尸骸的地方便更为明显了。 大宋的沙盗从来不杀也不劫宋人商贾,而塞尔柱的沙盗同样如此……………… 第两千五百六十五章沙漠中的收获 蔡伯俙的商队看上去和一般的商队没有什么两样,但稍稍有些军中经历的人便会看出这个商队的不同。 主车驾在队伍的中后方,车驾的四周不规则的分散围绕着骑士,这些人不会过分靠近马车,也不会过分远离马车。 而且这个商队的货车数量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一旦遇袭必定没有足够的防御,货车在沙漠中其实就是累赘,但也是商贾的命根子。 但在商队遇袭的时候却往往会把货车变成防御工事,一来沙盗大多求财,不会伤及货物,而来也是表现出商队拼死的决心。 一个连货物都不打算要的商队必定是鱼死网破的,一个商队便是一个整体,无论是商贾本人还是跟随他的伙计杂役都是一样。 不远千里的带着货物前来,一路艰辛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一旦商队被劫,所有人都是一无所有,作为随从的人也不可能得到东家的工钱和赏赐。 所以沙盗也会挑选那些没有经验的商贾下手,在宋人看来,只要是袭击他们的沙盗必定是塞尔柱人,当然塞尔柱人也认为只要是袭击他们的沙盗便必定是宋人。 这几乎成为双方沙盗之间的约定,所以在塞尔柱的沙盗看到蔡伯俙的队伍后便第一时间离开,因为他们从蔡伯俙的队形中看到了骑兵的影子。 在所有的文明中,骑兵永远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速度快,冲击力强,是步兵永远的克星,塞尔柱的沙盗也是聪明的,即便是伪装成沙盗的塞尔柱骑兵也不愿与宋军交锋。 因为宋人他娘的就是“不要脸”他们身上的盔甲永远都是那么的难以攻破,在破烂的长袍下永远都是厚重而难以击穿的板甲。 而沙盗怎会有致命的弩箭存在?用的还是被磨去番号的横刀?! 塞尔柱和大宋两国之间互有沙盗往来,宋人的沙盗多,塞尔柱的沙盗也不少,只不过都会刻意避开对方。 至于劫掠商队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塞尔柱人和宋人都会劫掠商队,只不过双方之间的交锋就都是冲着强大的商队而去的。 因为强大的商队往往是雇佣强悍的骑兵作为护卫,这样的商队货物价值高,且和他们作战即便是败了也没有什么可惜,胜了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这是“官方”沙盗和一般沙盗最本质的区别,一般的沙盗不会去寻大商队的麻烦,因为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于是一般的沙盗就把蔡伯俙这样的小型商队当作目标,这样的商队虽然人多货少,但有时候价值却是不低的,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商队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并且商队还没有插上旗号,这也正是说明他们是小商队的原因。 只可惜,蔡伯俙这样的商队只要是在军中待过的人都不愿意靠近,但对于那些并没有军中经验的小股沙盗来说,却是“盘中餐”。 蔡伯俙在前往阿母城时几乎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塞尔柱骑兵伪装成沙盗的问题都想到的,但却忘记了在这八百里瀚海之中,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些是正正经经的卖水人,他们车上的唯一货物便是水,一大串用大木桶装着的水由彪悍的骑兵护送,在沙漠中每遇到一个商队都会向他们兜售最为珍贵的东西。 这是正经买卖,水商在沙漠中是最受欢迎的存在,当然也是最受到怀疑的存在,因为水是饮用的,谁也不知道会在其中加入什么东西。 只有经验最为吩咐的商队才会,也才干在沙漠中买水,当然一些走投无路的人也会买水,只不过他们有没有命走出沙漠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一来原本荒芜的沙漠却因为大宋的丝绸之路变得繁盛起来,虽然依旧干燥,炎热,但并不荒凉。 蔡伯俙的商队只是沙漠中无数商队中的一支,在没有经验的沙盗眼中就是一块最好的肥肉,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吃得下。 蔡伯俙商队护卫的人数要远比货物多得多,这就引起了沙盗们的强烈兴趣,一般的沙盗往往会聚集在一起,在劫掠商队之前就已经把利益分配好,如此一来三五群沙盗便能“吃下”蔡伯俙的商队。 想法是天真的,现实是残酷的,蔡伯俙的商队根本就不是商队,而是一群武装到牙齿并且随时择人而噬的野兽! 为此蔡伯俙不得已把一架马车腾了出来,把原本马车上堆积的那些精美的玻璃器放在自己的马车中,搞的自己的马车如同水晶宫一般。 即便如此依旧是堆不下的,不少稍稍次一点的玻璃器和瓷器被砸的粉碎,用车轮再碾压一遍埋进了沙漠之中,与沙硕一般在太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而那一辆马车上已经被堆满了沙盗的头颅,在太阳的暴晒下变成了臭气熏天的所在,可即便如此,依旧被“商队”的骑兵护卫的跟什么一样。 因为这一车的头颅不是臭肉,而是比玻璃器和瓷器还要金贵的军功! “军功者,唯军旅可用,为猛士可得,以敌酋之首为凭,换大丈夫之所得,天子授之,百姓贺之!军伍赞之!亲族友之!” 这就是大宋对军功的定义,同时也是对建立军功的鼓舞,只可惜现在的大宋军功难求,即便是边军也少有军功,杀良冒功乃是唯一一条与弑君谋逆一般株连九族的罪过。 开始的时候蔡伯俙是不愿用马车装这些首级的,但实在是经不住这些老兵“可怜巴巴”的眼神。 都他娘的是军中的骁骑,军功多的够给子孙免税的了,还要这些军功作甚? 但想到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哪个身上不是背着十来个生死兄弟的家眷遗孀,心中也就释然了。 这一车的首级回去多少也能给那些孤儿寡母换些好处,最少能让他们在这一代不受苦受穷。 蔡伯俙只能在自己的马车中守着“水晶宫”,同时大骂这些人的同情心泛滥,大骂那些死去的人武艺不精,脑子不灵光。 蔡伯俙的声音很大,但却让四周的护卫更加的开心了,这不是在骂他们,而是在骂蔡伯俙自己,骂他同情军伍中死去的兄弟们。 再次列阵把蔡伯俙的车驾护在最中间,同时还有那一车首级,享受了和蔡伯俙一样的待遇………… 第两千五百六十六章抵达阿母城 在瀚海之中唯一能够区别方向的只有太阳,当然若是你转向了,那也就等同于迷路,要是手中还有一块磁石,倒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但在丝绸之路上却不会如此,甚至不需要磁石,因为只要沿着商队行进的痕迹走,那就永远不会迷路。 庞大的商队总会在沙漠中出现,只是远近的问题,登上高高的沙丘,或许能够看到远处升起的的狼烟,那就说明在那个方向上有大型的商队存在。 大宋和塞尔柱两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人数超过三百人的商队,便必须在进入沙漠后每前进二十里点燃一柱狼烟。 不光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所在,也是在给其他人提供便利。 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甚至已经被商队当作了准则,有些中小型的商队也开始燃放狼烟,为的是能够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万一在沙漠中遇险,燃放狼烟引路说不定会引来通行的商队,帮助他们一下。 原本的沙漠是没有准则的,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在这里就是荒芜的,就是人命不值钱的地方,就是劫掠的天堂! 但现在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规矩,这就是人类改变自然环境的方式,只要人足够多,便是大自然有时也要为人类让路。 沙漠是险地,是绝地,但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发家致富的通途宝地,没有人可以抵挡住巨大财富的诱惑,即便是远走他乡,即便是在千万里之外,依旧是有人会去的。 华夏汉室的丝绸之路就是这样一群为了财富一往无前的趋利之人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尸骨趟出来的。 其实应该感谢这些华夏先祖们,他们虽然趋利,但他们的行为却为汉家带来了财富和文明,也带来了交流和文化。 让数千年后的汉家子孙们可以拍着胸脯的说,东方自古便是领先西方的!自古便是东方人赚取西方财富的! 当然这些先祖们也不会知道,正是当年他们的举动,使得后世遭受到了怎样的困难,让西方的人认为东方是一个传说之国。 但现在依旧如此,甚至还被提前了不少年,在西方世界的各个国家中,东方宋帝国已经成为一个天国,一个世界上极为强大的王朝。 他们的财富堆积如山,他们的经济高度繁荣,他们的文化和艺术让“神”赞美,他们的技术领先这个世界。 甚至连医学这种在西方刚刚出现还错误百出的东西,在东方已经成为一个较为成熟的学科在发展。 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已经不能用强大和繁荣来形容,天国王朝是每一个到过东方的人心中最为深刻的想法。 当然,这样的王朝同样是一头猛兽,一旦他发怒起来,强大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切挑衅他威严的存在。 如同恶魔故事中巨龙的吐息,扫荡一切面前的敌人,罗马城中的那场使节战斗团便在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事实上这个王朝的图腾徽章就是一条龙,只不过和西方的龙不同,东方的龙没有翅膀,但却更加庞大,更加狰狞,也更加威严。 在这条丝绸之路上不光有宋人,塞尔柱人,还有罗马人,法兰克人等等。 几乎西方文明的商贾都会前来大宋,都会在这条丝绸之路上出现,即便是困难重重,即便是十字军在和塞尔柱人作战,依旧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战争虽然在继续,但奇特的是商业也在继续,塞尔柱人需要税收,需要财富,并且十字军并非是以国家的名义作战的,而是以信仰的名义。 是天主教廷打着保护朝圣者和反对吉哈德扩张,以及从***诸国手中拯救半奴隶与奴隶的名义发动的。 当然最终目的也是夺回圣城耶路撒冷,这座地中海沿岸的三教圣地成为的冲突的主要目标。 东罗马帝国拜占庭的承诺在告破之后便烟消云散,东罗马帝国与神圣罗马帝国合并,成为了全新的罗马帝国,而刚刚登上荣耀顶峰的亨利三世死在了马桶之上。 于是东西方的矛盾便在于信仰这个问题上,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问题,本质还是在人类对财富的追求,以及利益的扩大上。 塞尔柱在丝绸之路以及通商的过程中掌握的主动和绝对权利,使得西方诸国难以忍受,这场战争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掠夺财富,当然也有打通商路的成分在其中。 至于圣城耶路撒冷…………谁真的在乎呢? 毕竟塞尔柱王朝从一开始就允许朝圣者通过塞尔柱的土地前往圣城,而以色列王国更是欢迎所有的朝圣者。 所以无论是赵祯还是前往阿母城的蔡伯俙都知道,其实罗马帝国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矛盾就是在财富上,根源则是在丝绸之路的尽头大宋的身上。 沙漠中的沙盗已经开始聚集,他们对蔡伯俙这个“招摇过市”的商队非常不满,战力强大又如何?他们能抵得住成规模的沙盗吗? 小型的沙盗聚集在一起,一次次的向蔡伯俙的车队发动进攻,而在三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沙盗敢于对蔡伯俙的商队动手了。 原因很简单,车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携带更多的首级了,不是马车不够,而是所带的石灰用完了。 有石灰还好一些,若是没有那些首级在阳光的曝晒下开始腐烂,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天空中盘旋的秃鹫便足以把蔡伯俙逼疯。 可即便如此味道还是不好闻,秃鹫还是在空中盘旋,蔡伯俙的这支“商队”成为了死亡商队。 尤其是在沙盗们发现尸首全部被割去首级,并且在尸体上发现没有清理干净的箭簇之后,便对蔡伯俙的车队敬而远之,箭簇上有着磨去字迹的地方,同时还是统一规格的破甲箭簇。 即便是再愚蠢的沙盗也知晓了这个商队的特殊身份。 这让蔡伯俙长舒一口气,也让护卫的骑兵们微微叹息,军功又没了……不过也快到阿母城了,越是靠近阿母城,满眼是沙子的沙漠中便热闹,人变多了,商队变多了,植被也变多了。 当然蔡伯俙车队的腐臭以及天上的盘旋的秃鹫减少了。 第两千五百六十七章阿母城中的密谍头子 阿母城是一座极为特殊的城池,在亘古流淌的阿姆河边上展现着它无与伦比的包容性. 这里几乎什么都会出现,大宋商贾和货物变成最为寻常的存在,财富在这里只是一个数字,即便是阿母城的官员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财富在这座城池中,因为财税被掌握在了大宋和塞尔柱的手中。 他们只是负责管理这座城池,同时每年从大宋和塞尔柱的手指缝中漏出一点财富而已。 拉赫曼家族现在是阿母城的掌控者,但他知道自己头上还有俩个强大的东家,他们才是阿母城真正的主人,至于自家不过是阿母城中的管事而已。 拉赫曼家族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尤其是名义上阿母城的城主拉赫曼费萨尔更是谨小慎微的处理着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关系。 他之所以能够坐在阿母城城主的位置上,更多的是因为他善于观察,并且善于在俩个强大势力之间斡旋。 原本拉赫曼家族不过是阿母城中的一个成功商贾家族而已,他们曾经是花刺子模的贵族,后来流落到了阿母城。 在阿母城中带着家族小心经营多年,从一开始他就看好了这里得天独厚的位置,宋帝国的陆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便是这里。 而且阿母城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沙漠中什么地方最为重要,当然是有河流的地方,阿母城就是因为阿姆河而得名的。 这里恰恰也是把大沙漠分割成两部分的地方,无论是前往宋帝国的铁门关,还是前往塞尔柱帝国的马鲁都必须经过这里。 最近阿母城不太安宁,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城中的那些人太过明显了些,费萨尔甚至都不敢直接把话说明白,在公开场合没人敢说那些人就是塞尔柱以及宋帝国的密谍。 但城中许多家族都知道,这俩个帝国的密谍在阿母城中无处不在,毕竟这座城池对于两大帝国来说都是重要的存在。 小心谨慎些时没错的,但这些密谍的战力却是极为强大,虽然如此,但他们平日里都是极为低调的存在,毕竟谁也不想把阿母城稳定的局面所破坏掉。 但最近几日却明显不同,至少在费萨尔看来极为不同,什么时候宋帝国的黑手敢在城中的商号中部署暗弩了?什么时候塞尔柱人的密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明晃晃的弯刀了? 这些都是不寻常的地方,而费萨尔还从一些特殊的渠道听说,大宋和塞尔柱的使者即将出现在阿母城中会谈,商谈的内容也是关于两大帝国之间的利益。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费萨尔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参与到两大帝国之间的利益交换,说到底阿母城不过是两大帝国之间的棋子而已。 能在两大帝国之间生存下去已经极为不错的了,整个拉赫曼家族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何必去操心帝国之间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即便是想躲也躲不掉的,大宋和塞尔柱在阿母城的密谍头子居然一起道了城主府,这样的连襟而至实在是把费萨尔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塞尔柱帝国的密谍头子能和宋帝国的密谍头子有说有笑的了? 双方在沙漠之中的勾当谁不知道?恨不得带着兵刃杀到对方的老巢剿灭干净的,今日却是相谈甚欢的出现在城主府。 费萨尔不禁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便猜测双方之间一定是在笑里藏刀! 至不过在听到俩个密谍头子同时要求城主府配合他们的时候,费萨尔这才相信双方之间是在合作的。 他并不知道合作的目的是什么,但却知道最近自己要有的忙了,整个阿母城都将变得戒备森严,在两大帝国使者会谈的时候,阿母城要包拯绝对的稳定。 但费萨尔不解的是,之前也出现过使者在阿母城会谈的情况,但并且如此浓重,这么说来此次是有贵人前来? 费萨尔能想到的最大贵人也就只有俩个帝国的宰相了,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俩个帝国的宰相拥有行政之权,同时也有建议皇帝的权利。 他们的到来对阿母城来说非常的重要,因为费萨尔要让阿母城体现出他的价值,同时也要让自己和家族体现出对阿母城的价值。 后者其实更为重要,但阿母城体现价值的时候,也就是拉赫曼家族体现价值的时候。 费萨尔小心的接待着两位密谍头子,宋帝国的密谍头子霍老七看似温文尔雅,但他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听说他之前凶悍无比,曾经在辽朝潜伏数年之久并且没有被发现,一生中唯一犯过一次错,被人出卖还失去了一双眼睛。 但现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暴戾的气息,整个人若非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反而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但若是真的觉得他和善那就是大错特错。 这个人曾经在一夜之间便带人屠杀了数千的塞尔柱沙盗,为此他对面的图里图克气急败坏的袭击宋人在阿母城的密谍商铺,大火烧了不下三十家,宋人战死不下五百人。 这两个人手上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几乎是俩个彻头彻尾的杀人魔王。 只不过现在却谈笑风生,图里图克大笑着拍着霍老七的肩膀,仿佛要把他的骨头给拍碎:“此次我抱着绝对的诚意来合作,希望你前往不要再下黑手!” 霍老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却亮的很,你若是不过界,也不会出现当年的惨事,你知道我大宋最守规矩!” 图里图克笑了笑:“我忘了你眼瞎手黑,也忘了你们的名字,若是黑手不下黑手,还能叫黑手吗?” 霍老七摇了摇头:“不会的,至少此次不会的,我大宋的贵人开了口,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愿!” 图里图克看着霍老七黑洞洞的眼睛,最终选择相信,一屁股做倒在宽大的椅子三,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这件事关乎到你们的利益,不敢轻易破坏的。” 霍老七儒雅的笑了笑:“这是当然,使者谈过之后还有贵人前来,可不一般,你我的仇怨最好还是放在一边,也许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图里图克脸色一变,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这话说的难道不亏心?我数钱勇士死在你的手难道就再也没有机会?!” “放屁!难道我汉家儿郎的命就不是命!” “三百一十二口能抵得上三千五百口?!” “宋人的命就是金贵!” “你?!” 第两千五百六十八章最赚钱的买卖 虽然霍老七与图里图克不欢而散,但双方之间却是确确实实的达成了协议,阿母城被一分为二的隔开,会谈期间东面属于宋帝国,西面属于塞尔柱帝国。 至于费萨尔以他的拉赫曼家族却是根本没有人在意,事实上当两大帝国接受阿母城的时候,费萨尔的城主之位就变成了摆设。 即便是有心甩开两大帝国,但实力上的绝望也让他死死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两只特殊的商队便出现在了阿母城中,一个去了西城的塞尔柱商铺中,一个去了东城的宋人商铺之中。 费萨尔虽然失去了对阿母城的掌控,但却依旧在监控这个城池,城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多年来费萨尔培植了大量的眼线,这些人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向他汇报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人拉拢他,只不过被他断然拒绝,拉赫曼家族倒向任何一方都会成为另外一方的攻伐目标。 即便是拉拢他的人给出承诺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对方都会有毁灭这座城池的力量,拉赫曼家族扎根于此,阿母城的消失也意味着他的家族消失了。 在这一点上他看的很清楚,并且宋帝国这边再尝试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打扰过他,相反塞尔柱这边却是经常拉拢,但费萨尔绝不会松口。 两国使者会面的时候,费萨尔穿上了最隆重的华服出现在了城主府,这里的安全是由城主府负责的,几乎做到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对方谁也不相信谁,自然是在他这里最安全。 在费萨尔看到蔡伯俙这位大宋的权臣之后,塞尔柱的徳赫干出现也理所应当了,徳赫干即时名字也是官职,是塞尔柱帝国显赫的大贵族也是图格鲁克的左膀右臂。 蔡伯俙非常悠闲地与徳赫干一起逛着城主府,就像是在逛自家的花园,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因为他当年也来过这里,并且是城主府的座上宾。 熟练的从天井花园的墙壁上拉出一个板子,里面便是一壶上好的葡萄酿,同时还有两支精美的夜光杯。 给徳赫干倒上一杯后,蔡伯俙笑着举杯道:“无论谈的如何,某在这里先敬你一杯,你时塞尔柱朝中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和聪明人谈话又累又愉快。” 徳赫干接过酒杯露出友善的笑容道:“同样回敬你尊贵的大宋驸马,以你的地位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啊!” “没办法,能者多劳,这是我大宋官家的原话,我等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听从调遣的。” “是啊!身负皇帝的命令,怎么能不尽心竭力的办事呢?” 看似简单的对话,其实谈判已经开始,蔡伯俙和以往不同在一开始便打出了所有的牌面:“我不妨告诉你我的底牌,吉慈尼你们不能插手!” 徳赫干有些惊讶,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会把吉慈尼扯进来,但他更没想到宋人的重点居然时在这件事上:“恐怕不能让贵使如愿了,陛下的皇子阿尔斯兰已经请命而去。” “你要知道,角厮罗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他的实力很强大,可能会使贵国的皇子难堪……” 德赫干笑了笑:“难道不是因为角厮罗是大宋的西平王吗?” 蔡伯俙摇了摇头:“这是不相干的,大宋的西平王是虚衔,并非是实职,你们的清楚这一点。” 德赫干徒然提高音调:“但他依旧时大宋的西平王!” 蔡伯俙掏了掏耳朵,皱眉道:“难道塞尔柱打算两面作战?被拖入到战争的泥潭中?罗马人已经开始进攻西面更多的土地了,你们和一赐乐业人的盟约难道要被舍弃?” 德赫干冷冷的盯着蔡伯俙:“那也不能让塞尔柱的土地边地让给别人!” “那是塞尔柱的土地吗?那明明时吉慈尼的土地,是角厮罗用吐蕃人的性命打下的!” “那塞尔柱人也可以支持吉慈尼,战争还在继续,吉慈尼没有灭国!” “那就算了,吉慈尼排除在外,由两位贵人见面的时候再谈!” 蔡伯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德赫干一时愣住,他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会如此轻易的松口,不再谈论此事,随即也知道,吉慈尼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底线…………只是用来试探自己的筹码而已。 看着蔡伯俙狡黠的眼神,德赫干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点燃一般炽热的燃烧起来。 “我们需要大宋的军械,越多越好,质量自然是要有保障的!” 这是德赫干前来的主要目的,塞尔柱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大宋的军械,那些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横刀,威力强劲的弩箭是塞尔柱梦寐以求的武器。 当然若是价格能够便宜一点便更好了,此次他知道宋人会给塞尔柱提供军械,但价格一定会高的吓人,他来就是为了价格而来的。 这一次蔡伯俙倒是很爽快,拍了拍手,俩个宋人随从便出现,同时抬来了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随手拿了一柄横刀,蔡伯俙抽刀出鞘,一道寒光便闪现出来,这让四周的城主府卫兵紧张无比,生怕他一刀砍了对面的德赫干。 蔡伯俙没有砍人的打算,更不会砍了大宋的金主,葡萄酿顺着刀柄流下,流过了刀身上的百炼花纹,也流过了深深的血槽,没有一丝残留。 随手扔给德赫干道:“上好的百炼横刀,要多少有多少,就看你们的量了!” 在看到横刀的一瞬间德赫干便清楚这刀的锋利,左手一捞便接住,刀柄握在手中的一刹那挥刀砍下,刀光一闪边上的一颗桂树应声而断,同时也让四周的护卫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好刀!不知价格几何?” 蔡伯俙露出市侩的笑容伸出三根手指道:“不贵!三贯钱一把!” “三贯?!你宋人的工厂有器械,锻造一柄好刀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这就要我塞尔柱三贯钱?!” 随着德赫干的怪叫,蔡伯俙也提高声音:“你说的什么话?你可知道我大宋工匠要在机器前盯多久? 再说机器一开便是无数的火料耗去,岂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瞧瞧这夹钢,瞧瞧这钢料,三贯钱已经是亏了血本的买卖!” “十万柄,两贯钱一柄!” “成交!但要金银!” “大宋的官钞!” “不成,只要金银!” 第两千五百六十九章东方的神兵利器 要是单论谈判,蔡伯俙不一定是大宋最佳的人选,但若是和生意有关的斡旋,那他一定是顶顶的好手,以及最佳的人选。 德赫干已经被蔡伯俙拿捏了痛脚,塞尔柱需要大宋的军械,相反大宋并不需要塞尔柱什么,即便是塞尔柱以断商相威胁,吃亏的也一定是塞尔柱自己。 塞尔柱的商业模式已经被大宋“培养”了出来,他们没有自己的工业,即便是有也是少数的手工业,还停留在了初级阶段。 塞尔柱的商人已经习惯了从大宋进货,并且加价之后再贩卖到更远的地方,相比大宋商人,他们距离西方的市场更近一些。 通商的也更为轻松一些,大宋的货物已经成为塞尔柱人的支柱产业,他们现在已经离不开大宋的货物了,不光是贩卖给西方诸国,即便是塞尔柱人自己也在使用大宋的货物。 塞尔柱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大宋的通商,如此一来就没有可能把四周之路中断,他们已经比大宋培养的无法离开,就像是拄着拐杖长大的孩子一样,已经不会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蔡伯俙不光向德赫干推销了大宋的横刀,同时也推销了坚固的板甲,这东西对塞尔柱人的诱惑比横刀还要强大。 盔甲最大的好处便是防御性,这种盔甲的强大防御力使得在校场上观看的费萨尔都大吃一惊,他之前已经知道大宋板甲的强大,但没想到在这校场上的实战演练更为惊人。 大宋的板甲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全身与半身随时改变的程度了,诸位是更为方便灵活,在战斗之前只需要一个人的帮助就能穿上一整套的全身甲,而在战斗中如有需要,可自己解开全身甲使其变成半身甲,或是胸甲。 面对这样精妙的设计,无论是德赫干还是边上的费萨尔都是不得不赞叹的,宋人的智慧仿佛天生就要比别人高上一等。 只要用力拉动盔甲上的一根铁索,这盔甲就能自动脱离,而只要不拉动,便是使上极大的利器也无法分离,其中的巧妙怕是要让塞尔柱人研究许久了。 德赫干从大宋购买板甲的主要目的是作为帝国的军用,但同时他也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能仿制出大宋的板甲,那塞尔柱将会剩下相当多的钱财。 刀剑无法仿制,不算是说不能,而是成本太过高昂,对于塞尔柱人来说,没有大宋的机器,几乎难以做到便宜的制造百炼钢刀,他们是能做出来,但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却是更为高昂的,如此一来还不如向大宋采购来的划算。 至于大黄弩这样的弩箭…………德赫干看了想要骂人! “蔡伯俙,你这东西是来欺骗我塞尔柱人的吗?都知道你们宋人有棘轮弩,攒射如蝗,齐射如乌云蔽日!这根本就不是棘轮弩,速度慢,射程也没有棘轮弩的远!” 蔡伯俙摇了摇头道:“棘轮弩是不可能对你们出售的,那是我大宋的军国重器,绝不会向外售卖,再说棘轮弩做工复杂,产量小得多,价格更贵,在你这里根本就无法大规模的装备,要了有何用? 要是用来“偷师”那还是大可不必,棘轮弩之复杂胜于板甲百倍,你们照不出来,即便是偷师造出来,效果也是相去甚远,何必浪费人力财力? 你别小看这大黄弩,威力同样不小,用脚踏而上弦,速度也是不满的,再配合上我大宋生产的破甲箭,效果惊人的好啊!”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蔡伯俙亲自给上弦,用脚踏住前面的脚蹬,用力向上拉起弩弦,在拉过机括之后,便听到机匣发出清脆的金属声,这时的弩弦已经被机匣给扣住,搭上一支弩箭,轻轻扣动下面的悬刀………… 嗡…………只听见弓弦发出的震动声,弩箭便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弓弩上,而远处装满沙子的瓦罐就被击碎,沙土变成尘埃随风刮起! 不要小看这大黄弩,虽然是是汉代的弩箭,但威力依旧不可小觑,臂、弓、机都是进精心挑选的上好材料。 “臂”为木制;“弓”横于臂前部;“机”装在臂偏后的地方。弩最重要的部分是“机”,弩机一般为铜制,装在弩“郭”内,前方是用于挂弦的“牙”,“牙”后连有“望山”。 西汉开始弩的“望山”就已经刻有刻度,便于按目标距离调整弩发射的角度,提高射击的命中率。 在铜郭的下方有“悬刀“,用于发射箭矢。 当弩发射时先张开弦,将其持于弩机的“牙“上,将箭矢装于“臂“上的箭槽内,通过“望山“进行瞄准后,扳动“悬刀“使“牙“下缩,弦脱钩,利用张开的弓弦急速回弹形成的动能,高速将箭射出。 弩弓一般使用多层竹、木片胶制的复合弓,形似扁担,所以俗称“弩担”。 它的前部有一横贯的容弓孔,以便固定弓,使弩弓不会左右移动,木臂正面有一个放置箭簇的沟形矢道,使发射的箭能直线前进。 弩上的弓是横置的,藉由扣动板机将绷紧的弓弦放开来射出弩箭。重新拉紧弓弦时,须将弩弓的前端置于地面再用脚踩住。 而在这时候蔡伯俙提供了一个相当出色的机械装置,不用双手而是用一个摇柄上弦,其实这就是一个省力的器械,也是在大宋格物院中研究出来的东西,当然这东西在大宋是真的没用,可对于需要大黄弩的塞尔柱人来说却是极好的,最少这东西省力,虽然花费一点时间,却能让士兵进行更多次的射击。 当然大宋的弩箭种类也是极多的,不光有一般的弩箭,还有镞箭,破甲箭,平头箭,响箭等等。 由弩所发射出的方镞箭射程比一般的箭来得短,但方镞箭可以在飞行时保持平稳,并且带有一个尖锐的金属箭头。 而平头箭看似是平头的,但却也有着相当惊人的破坏力,这东西就不是用来破甲的,而是用来伤人的,箭头面积的增加,使得创伤面也大幅增加。 即便是强壮的战马,在挨上几箭之后也会疼得失去战斗力,更别说人了。 第两千五百七十章大宋的站位 蔡伯俙推销的手段非常有效,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对自己的眼睛是相当自信的,在一群身着板甲,手持横刀,肩上扛着大黄弩的士兵出现后,原本还在犹豫的德赫干便开始躁动了。 这几样东西组合起来的武装力量有着一种让人绝望的压迫感,最少自己身边的士兵已经开始准备拉上自己随时跑路了。 区区三五个人就能让身经百战的塞尔柱勇士胆寒,这其中有多少军械的功劳? 若是能够组建一支全部由这些装备组成的数万大军,那几乎能够横扫十字军了吧?并且还有反攻罗马帝国的可能。 德赫干是真的看到了好东西,也是真心想要购买大宋的这些军械,从一开始他就是受到图格鲁克的委派,全权担任此次会谈的密使,对于许多事情都有着相当大的决定权。 既然东西好,那就买下来,至于要花多少钱,其实德赫干并不心疼,在他看来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即便是罗马人也不是塞尔柱的对手,到时间还不是想要劫掠多少财富都由塞尔柱人说的算? 当然,无论塞尔柱人如何劫掠,相比宋人还是差得远的,宋人的劫掠不见血,但却比杀人更加的可怕,仿佛一只巨大的“吸血虫”,不断的吸食塞尔柱的财富! 虽然知道原因,但德赫干却没有任何办法,即便是英明的君主图格鲁克都没有办法,何况是他自己? 当然此次并非只是为了吉慈尼和军械的事情而来,同样也为了大宋对罗马帝国的态度而来。 这也是更为重要的任务,大宋在帮助塞尔柱的同时,好似也在帮助罗马帝国,这个已经吞并东罗马帝国的存在现在从神圣罗马帝国正式改名为罗马帝国,并声称这是在延续古罗马帝国的荣耀,甚至要夺回曾经的土地。 尼西亚,科尼亚,士麦那都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疆土,眼下的罗马帝国要夺回曾经的荣耀,要重建古罗马帝国的辉煌。 这才是最让塞尔柱人担心的事情,也是德赫干以及图格鲁克最担心的。 双方之间的矛盾逐渐的从宗教信仰转变为领土冲突,国家利益的冲突,这正事塞尔柱帝国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也是罗马帝国所期盼的。 所以德赫干想要为塞尔柱获得大宋精良的装备以获得对抗罗马帝国的优势,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在出发之前,陛下曾经交代,尽量促成此次商谈的成功,除了在吉慈尼这件事上不能松口,在其他的地方都可以适当的做出让步。 从图格鲁克的交代中,德赫干知道自己的皇帝是多么的想要与大宋会盟,一旦会盟成功,得到的好处将会使得塞尔柱与罗马帝国的对抗中占据强大的优势。 只不过还有一个前提,也是德赫干想要确定的。 轻轻的摩擦着手中的武器,德赫干缓缓开口幽幽的说道:“若是宋帝国与我塞尔柱会盟成功,签订盟约,书写盟书,那还会与罗马帝国结盟吗?” 蔡伯俙微微一愣,看着德赫干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摇头道:“这不在我与你的商谈之中,我来之前陛下并未说明,我无法代表陛下给你答复!” “之前听说十字军在攻陷尼西亚以及科尼亚的时候,使用了一种威力极大的攻城投石车,而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许多人说如此精良的攻城器械乃是出自宋帝国的手笔,不知是也不是?” 蔡伯俙再次摇头道:“此事我不知道,没有办法回答你!” “那就是认下了?宋帝国贵为大国,强国,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齿,难道就是为了从塞尔柱与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中获取财富?” 即便是德赫干步步紧逼,蔡伯俙依旧摇头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蔡伯俙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是知道一些的,但却不可能告诉德赫干,而德赫干却再次开口道:“那可否在两国陛下会盟的时候修订文书,宋帝国在与塞尔柱盟约后,不得与罗马帝国提供帮助?” 蔡伯俙的脸色微微变冷,盯着德赫干道:“怎么?难道你想做我宋帝国的皇帝?!这种事情也敢问出口?!是想要把大宋推向罗马帝国的一边?” 在蔡伯俙看来,大宋怎么做是大宋自己的事情,塞尔柱无权过问,也无权威胁,若是一意孤行或是强求我大宋只会适得其反!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德赫干却在心中悲惨的叹息,他已经看出了宋帝国的企图,也知道这场关乎塞尔柱与罗马帝国未来的战争中,宋帝国所站的位置。 都是政治上的老油条了,谁还不了解谁? 塞尔柱能有今天的地位也不单单是依靠手中的蛮力,相反政治上的智慧也外交上的博弈也不在少数。 宋帝国想要做什么,德赫干已经能够猜到,不就是想要站在塞尔柱的身后,看着塞尔柱与罗马帝国打的你死我活,然后大发横财! 可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办法,谁让现在的塞尔柱需要大宋的帮助? 即便是大宋在后面发财,这场战争也是到进行下去的,罗马人不会轻易撤走,更不会在占据优势的时候像塞尔柱服软。 既然如此,那就看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了,一旦获得胜利,不光要把失去的夺回来,还要让对方付出更多的代价,否则……便是便宜了宋帝国! 这场看似简单,但却处处存在交锋,看似短暂却又漫长的使者会面暂时结束了,只不过结束的时候蔡伯俙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车中,身边的护卫还以为出现什么问题。 但熟悉蔡伯俙的人却知道,此时的蔡伯俙相当兴奋,坐在马车中的他手指不断的捏动,心中却是在计算此次塞尔柱人给大宋带来了多少利润。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塞尔柱人向大宋购买了足够的军械,虽然双方没有签订什么,但蔡伯俙已经从德赫干那里获得了订单的数量。 大宋一次出口军械所带来的利润是相当惊人的,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但蔡伯俙依旧被数百万贯的巨款所震惊。 这时候他才想起官家的话:“军械买卖是这个世界上最挣钱的买卖,一定要发扬光大才行啊!” 第两千五百七十一章雄关如铁 在赵祯抵达阿母城之前,蔡伯俙便已经反悔了皇驾的队伍,这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旅行当然也是一场为了国家利益而进行的博弈。 赵祯的车驾队伍更为庞大,在蔡伯俙归回车队的一个月后才缓缓的出现在了铁门关的不远处。 路上赵祯经过了曾经属于黑汗的都城八刺沙衮,同时也如果了盛唐与阿巴斯王朝作战的恒逻斯,虽然唐败于阿巴斯,但胜利者依旧是汉家文明。 而宋在八刺沙衮彻底毁灭了黑汗,也把阿巴斯王朝的新主人塞尔柱给击败。 这场胜利是大宋的胜利,同时也是汉家文明的胜利,这场战争不能用正义或是非正义来形容,只是为了利益进行的战争。 双方之间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作战,只不过最后大宋获得了成功,以塞尔柱为代表的阿拉伯文明从此被大宋赶出了西域,也赶出了汉家文明的控制范围。 过了白水城向西南行进百里便是铁门关,这座屹立在大宋王朝最北端的疆域是大宋最为重要的门户,其地位已经超越了山海关。 当然在广袤的新疆路土地上,大宋根本没有修建长城,因为没有办法修建。 很多时候看似简单的事情会变得复杂,看似复杂的事情会变得简单,新疆路便是如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新疆路是大宋最荒芜的土地。 这里的气候不适合大面积的种植粮食,并且地广人稀,在吐鲁番盆地之中的百姓,还停留在放牧以及少量进行农耕上。 赵祯觉得应该开发起来,至少吐鲁番的水果相当的不错,只可惜只可惜想法并不太现实。 虽然能够种植出甜美的水果,但距离大宋的内地实在是太远了,从吐鲁番到关中,一路上需要多大的损耗才能把水果运到? 没有铁路也暂时不可能有铁路出现在新疆的土地上,但有人却在不断的修建公路,柳永的坚持使得赵祯在新疆路看到了希望。 这片土地是那么的美好,以至于赵祯舍不得放弃,同样柳永也没有打算放弃。 在赵祯的思想中,新疆路就是大宋的“固有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现在的新疆路被自己扩张的更为庞大,但每一寸土地都是大宋所需的。 眼前便是八百里瀚海之前的庞大关城,也是大宋这么多年来一直能够从朝堂获得财政资助的关城,铁门关! 之所以叫铁门关,实在是因为这座关城的宏伟和庞大,一般大宋的城池多是四四方方的,即便是如同东京城那般的不规则徒刑,也都是相当往方正的模样靠拢。 但铁门关却不同,这座关城被大宋修建成了一个长方形,并且是极为细长的长方形。 如此一来来自北方的敌人就要面对一个极为庞大的接触面,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城池的防御作用,起到了极为合适的阻碍作用。 塞尔柱的骑兵要想绕过铁门关不是不可以,但这座关城却会变成卡在他大军脖子上的一条锁链,尤其是在越过关城之后,这条锁链便会越来越紧。 铁门关中装备了大量的火器,这里的守军甚至还有近百门的火炮作为“后手”,一旦出现数量庞大的敌人,那这些“嚣张”的敌人便会受到“战争之神”的招待。 这里守军同样如此,他们的手中也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只不过平时除了训练之外,不得使用,还是以冷兵器为主。 这个办法相当的聪明,让每一个守军都知道自己手中还有更为强大的武器,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使用的时候。 心中的信心自然而然的便会增加,即便是敌人浩浩荡荡的杀过来,也不会出现多么慌乱的情况。 铁门关虽然是长方形的城池,但里面却也不小,这座庞大的城池如同巍峨的小山矗立在大宋的西北国境之上。 赵祯的到来也给这座大宋雄关以活力,虽然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但守卫铁门关的将军孙得胜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关城中最近出现了许多来自参谋兵事院以及兵部联合行文调遣来的士兵,从这些士兵的武器装备已经精神状态上来看就知道他们是曾经不止一次参加过战争的老兵。 有些士兵习惯于把刀子挂在腋下,这是背嵬军老兵的习惯,有些士兵习惯于是不是的挠脖子这是踏白军的习惯,因为他们长长把箭壶挂在背后。 当然来自赵祯的旨意是最为明确的,告诉了他皇驾即将抵达的事实,作为铁门关的守关将军,孙得胜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三个春秋,算是关上的“老人”了。 从他对士兵的布防,驻扎所在的安排就能看出他的轻车熟路。 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边上的亲兵就知道该如何安排人,如何把皇家保护的万无一失。 赵祯现在不是皇帝,而是掌握了实权的太上皇,至少在孙得胜看来是这样的,赵祯的地位永远要比神都城的官家来的高。 在大宋无论是谁对赵祯的尊敬都是比肩神祇高度的,若是有人敢对赵祯不敬,那必定会被百姓所唾弃。 当然赵祯的抵达也让孙得胜提心吊胆,生怕官家是来开战的。 毕竟大宋的这位太上皇实在是发动了太多的战争,经历的战事甚至比一些军中的老兵还要多。 原本属于铁门关的边军守军全部驻扎到了城墙上,而那些来自朝廷调遣的士兵全部驻扎在了城池的中部,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 赵祯的皇驾就被安置在了那里,因为那里便是孙得胜的将军府。 大宋的将军们必须在所在地开设府衙,这些府衙没有行政权力,但却必须存在,军权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并且也是在监军的监督下进行的。 一座将军府被一分为二,一般是属于将军的,一般是属于监军的,文武之间相互监督相互辅助,这才是朝廷确保大宋军队忠诚的最佳手段。 而监军也从原先的临时官职变成了大宋的制式官职,赵祯把监军的功能逐渐向后世的“政委”相相互靠拢。 眼下铁门关的军务便是由守关监军孙得胜以及守关监军刘德召统统共同负责。 赵祯在看过守军之后,便对这两人给予很高的评价,两人多年搭档,把军队以及城防管理的极好。 刘德召负责管理士兵的生活,同时也管理士兵以及军官包括孙得胜的思想,而孙得胜负责训练士兵,守卫关城。 赵祯觉得这样的组合完美极了。 第两千五百七十二章塞尔柱的皇帝来了 赵祯在铁门关不是为了视察防务的,而是在等待,等待塞尔柱的使者前来通报图格鲁克的行程,东西方文明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礼节差异。 塞尔柱人的礼节中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身份越尊贵的人越晚抵达,而在汉家文明中同样如此,这样一来谁晚到便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至于其他的礼节便更多更为繁琐了,于是乎双方之间的便在一开始约定,同时抵达阿母城,这样一来显得都是在对对方表达尊重,俩个帝国的处于同样的地位,无高无低。 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会面,不单单是因为大宋与塞尔柱之间即将定下的盟约,更是两大帝国之间的帝王的首次会面。 即便是没有十字军的东征,即便是没有对大宋的利益考量,单单是君王的会面其中的意义也十分重大。 赵祯几乎开创了一个先河,一个在政治外交领域中极少出现的帝王级会面先河! 这次与塞尔柱之间的盟约是一个极好的契机,对于一个文明来说,沟通其他文明是一个重要的手段。 越是强大的文明越要与外界产生交流,因为这样你才能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人类是群居动物,孤独只会让人越来越闭塞,文明也同样是如此。 赵祯一直想要了解那些存在于史书中的不世君王,图格鲁克,一个打造出庞大塞尔柱帝国的男人。 塞尔柱的祖先可以追溯到突厥人,那是一个在西北之地根深蒂固无数岁月的古老民族,与汉家王朝的交集可谓是刻骨铭心的深刻。 突厥人败于华夏,在被迫西迁之后建立了诸多文明,使得他们的民族还能够留存下来,塞尔柱的前身是乌古斯叶护国,百年前出现在哈萨克斯坦中西部。 叶护国西接可萨汗国,东接基马克与葛逻禄。 他们有一个所谓首都养吉干,在锡尔河下游,他们的活动范围由塔拉斯,讹答剌至咸海,南至卡拉库姆沙漠。 他们首领叫叶护,王子叫亦纳勒,太傅叫阿德卑,统军的叫苏巴什,叶护世袭但在王子中推选出。 他们曾经与拜占廷一起打败可萨汗国,在大宋立国时开始衰落,而塞尔柱突厥从叶护国中分裂出,其他突厥人开始攻击叶护国。 而他们早期信仰腾格里,后来***教,这也是为何塞尔柱人信仰***教的原因。 其实赵祯对图格鲁克是相当佩服的,塞尔柱能有今天的疆域,和他率军作战分不开。 这位皇帝和自己身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并且时间也是相差不多的,在大宋自己率领大宋崛起的时候,也正是图格鲁克率领塞尔柱突厥崛起的时候。 他先是集中力量击溃了乌古斯叶护沙赫马立克,在短时间内便领有全部的乌古斯部落,之后在木鹿附近丹丹坎战役中,塞尔柱军大败伽色尼王朝的大军,连克几处城邑,并占领呼罗珊全境。 那时候的图格鲁克定都内沙布尔,建立行政机构,自封为“呼罗珊伯克”,在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图格鲁克并没有放缓脚步,他清楚的认识到兵锋正盛的时候是扩展版图的最佳契机。 领兵继续西进,并吞米迪亚,进据赖伊、哈马丹。之后的时间里他率领塞尔柱人开始骚扰拜占庭的亚美尼亚边地,并且与兄弟在卡佩特罗战役中击败拜占庭-格鲁吉亚联军,但双方很快议和。 而后来塞尔柱的疆域不断变大,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地区伊斯法罕,攻陷这里之后并迁都于此。 这与赵祯率军北伐燕云并迁都有着惊人的类似。 这样的君王岂能不见一见?并且双方之间还有这大量的利益交集,虽然双方之间因为黑汗大打出手过,但也正是应了汉家的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 作为阿巴斯王朝的继承者,图格鲁克终于认识到东方文明的恐怖。 在与大宋交战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东进的打算,因为他很可能因为继续东进而失去眼下塞尔柱的稳定和繁荣。 丝绸之路的恢复使得塞尔柱看到了好处,也让图格鲁克尝到了甜头,大量的货物出现在了塞尔柱,这在他看来不单单是在榨取塞尔柱的财富,更多的是给塞尔柱提供丰富的物资,同时也让塞尔柱在四周之路上获得了丰厚的利润。 赵祯与图格鲁克有着丰富的交流,书信往来和使者互通已经“正常化”,双方之间对彼此的了解已经相当透彻。 所以才不会有任何冒失的举动出现,当然也有了更为丰富的文化交流,汉话成为塞尔柱的第二语言,并且还在进行大量的传播,以及扩散。 这就是强国的表现,大宋的影响力已经开始不断的发展,当然在赵祯看来还是不够的,因为却少一种类似于“灯塔”的强度。 大宋的实力对于西方人来说还是停留在一个未知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只能依靠商贸进行发挥,却不能用更为强大的方式进行震慑。 瞧瞧这时代的人,在他们的信仰中,力量还是决定一切的关键要素,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成为他们眼中的强者,那便可以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甚至于割让土地。 大宋在罗马的“表演”便是用力量震慑住了教皇国,逼的格里高利七世不得不用土地来平息大宋的愤怒。 当然这一点无论是赵祯还是出使的晏殊都没有想到。 原来有了强大实力并且展示出来就能为所欲为,原来汉家文明的缺陷居然是向外展示自己彪悍的力量以及强大的存在。 这一点让赵祯开始清醒的意识到,也许他还可以做的更多,也许现在大宋向外展示的还不够……………… 塞尔柱的使者很快便抵达了,这样的速度对于赵祯来说相当快,但对于望眼欲穿的蔡伯俙来说却是有些慢了,这几天他都没睡好觉,生怕自己在阿母城中与德赫干的强硬让他产生抗拒影响到了塞尔柱皇帝做出的决定。 若是因为他的强硬而使得大宋与塞尔柱的盟约告吹,那他可是罪责难逃,当然也会成为大宋的“罪人”。 现在好了,塞尔柱的使者到了,那便说明双方之间即将在阿母城中举行帝王级的会面以及盟约。 第两千五百七十三章阿母城的“主人” 对于赵祯来说,这是一次伟大的创新,是大宋甚至是华夏外交史上的一次开创先河,而能够促使他做到这一切的便是大宋的强大。 弱国无外交,在大宋面前,四周的小国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别说是大宋的圣旨,便是朝堂中的政令在高丽或是蒲甘也都能畅通无阻。 这就是大宋的强大之处,也使得塞尔柱甘愿在平等的情况下与大宋会谈以及盟约。 赵祯看着阿母城繁荣的景象便双眼泛红,熟悉赵祯的蔡伯俙已经开始悄悄向后挪动,对于他来说阿母城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大宋掌控的城池。 不光是距离铁门关太远,而且隔着一个沙漠,补给不便,而且距离塞尔柱较近,便是现在占下来了,以后也不一定能够守得住。 这本就是属于塞尔柱地区,是因为大宋和塞尔柱的贸易不断,同时也因为在这里的摩擦不断,且塞尔柱需要与大宋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双方之间才有这个谁也不属于的城池。 阿母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中立的城池,但又受到了大宋和塞尔柱双方之间的压力,这个城池不是国家,仅仅是一个城池而已。 在赵祯看来,除非塞尔柱永远强大,否则以后的阿母城属于谁还说不定……………… 蔡伯俙稍稍看了看赵祯的盯着阿母城环顾的模样,小声道:“官家啊!咱们拿下这阿母城不难,但就是后勤跟不上啊!” 赵祯挠了挠头:“是啊!也正是这个原因,当然朕也不会用兵阿母城,这座城池之所以如此繁荣,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独立性和政策。” “独立性?” 蔡伯俙有些不明白,在他看来这里是相对独特的,但还是在大宋与塞尔柱的控制之下,与所谓的独立完全不沾边。 “看不出来?就是因为大宋与塞尔柱两不管,所以阿母城的买卖才会如此兴隆,当然也和地理位置有关系。大宋不管这里,只是收税,塞尔柱同样如此,所以这里什么最赚钱?” 蔡伯俙“久经商场”恍然大悟道:“见不得人的深意最好做!最赚钱!” 赵祯微微点头,在这里走私生意相当的多,阿母城的城防根本就不会去盘查过往的商人,和铁门关相比这里简直就如同不设防。 如此一来违禁的东西就能在阿母城中畅通无阻,这里也成为自由交易的温床,毕竟阿母城中没有对交易的物品没有任何限制。 即便是在大宋禁绝的奴隶买卖,在这里也是常常出现的,并且还非常兴盛,这里大宋管不着,塞尔柱更不会去管。 几乎是大宋的法外之地,当然赵祯也不会下旨限制阿母城,唯一的要求便是阿母城中不得贩卖宋人。 当然,这等同于没说一样。 宋人在这里只会成为座上宾,有些大宋的妓子来到了这里,便立刻成为最当红的存在,因为这些女子才艺都是当地人所不及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女人到哪里都受到欢迎。 这里虽然不是大宋的境内,但商业环境实在是太好了,繁荣程度一点也不比大宋差,并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赵祯羡慕阿母城的主要原因。 阿母城中有一条河,使得这里比看起来的要湿润的多,毕竟是沙漠中的城池,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是下了了功夫的。 阿母城的城主费萨尔几乎把这里打造成了沙漠中的天堂,拥有极大的发展空间,这也展现出了他的能力。 赵祯破例的召见了这位城主,他非常想要见识一下这个能把阿母城经营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人到底如何? 阿母城中的一条规矩尤为让赵祯感兴趣,那就是平等,各族平等,当然这样的平等不涉及那些已经沦为奴隶的人。 其实这里的奴隶买卖让赵祯看着都觉得眼红,在大宋即便是昆仑奴也不得贩卖,可在这里却是最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就是这条相对意义上的公平,却让整个阿母城成为了最为繁荣的城池。 赵祯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知道公平的重要性,这才是他最为难得的地方,费萨尔这个阿母城的城主眼光不可谓不独到。 赵祯召见费萨尔相当的独特,主要是隐秘,赵祯住在东城最大的宋人商会之中,独家独院的同时,方位森严。 整个阿母城中知道两国皇帝存在的不超过十个人,而这五个人几乎都是双方之间的贴身之人,当然还包括城主费萨尔。 其实费萨尔和一般的中亚人没有什么区别,皮肤稍黑,头发卷卷的,鼻梁倒是挺高,只不过身上的气息却很奇怪,给人的第一印象并非是足智多谋的模样,相反非常的朴实无华,便是属于扔到人堆中也不会被发现的那种。 就在赵祯打量费萨尔的时候,费萨尔也在打量赵祯这位大宋的君王,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看不到一丝杀伐之气,并且温文尔雅。 这是不断扩张领土并且御驾亲征的帝王吗?费萨尔有些迷惑,他发现自己对人的判断标准被颠覆了。 “坐吧,无需这般多礼,说到底朕还是在你的地头上,你也应当算是地主了。” 费萨尔起身道:“陛下说的哪里话,以大宋的力量阿母城便是囊中之物,之所以有现在的阿母城那是因为陛下的眼光独到,智慧过人!” 三才和蔡伯俙两人同时在边上撇了撇嘴,这样恭维人的马匹确实语义不凡……………… 赵祯把玩着手中精美的茶盏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能把阿母城经营的如此之好,之前朕只不过是给阿母城一个机会,和朕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图格鲁克,看来我们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阿母城确实能够给大宋和塞尔柱带来利益。” “我并非有多么出色的才能,只是在按照最符合塞尔柱与大宋两国的方式来管理阿母城而已,在我看来,没有对的还是错的,只有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赵祯微微惊讶的望着眼前的费萨尔,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只有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但却有很多人看不清楚。” 赵祯惊讶于这个费萨尔居然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大宋就是这样,他的改革也是依照这样的标准进行的。 第两千五百七十四章三大文明的交汇 随着话题的延续,赵祯发现费萨尔管理阿母城的办法中有许多非常先进的想法,并且也付诸于实践,这是大胆到大宋的官员都不敢效仿的地步。 比如在城中设立专门的巡查官员,每天巡查的城池的同时,也在为城中的商贾和百姓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政务处理一般,在大宋地方上的政务都是直接有衙门处理,哪有派人巡查同时上门处理的。 但就是这样的举动,使得城中的矛盾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被消灭于无形之中,房舍的越界,百姓之间的矛盾,等等诸多会引起不满和动荡的事情都被费萨尔轻松化解掉。 并且还在不断的优化,使得城中的矛盾被降到了最低,同时犯罪的可能性也被降到了最低。 对于这样的人赵祯是尊重的,他的能力已经完全能够胜任阿母城城主,事实上他采用的管理办法是汉家文明中最为传统,也是最为典型的“无为而治”。 对待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只要不触犯阿母城的规矩,那你在城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法无禁止即自由。 在这里人的行为可以受到道德以及良心的约束,但也完全可以不受约束,许多时候的选择还是依靠自己的本心。 这样的制度好吗?蔡伯俙问过赵祯,而赵祯的回答是:“好,也不好。” 阿母城的制度只适合阿母城,若是在大宋推广,其代价就是地方上一团糟,朝堂上不问世事,没有精准的管理办法,没有科学有效的手段,只依靠强大的威胁而对人施加以最基本的规矩约束,这样的城池是自由的也是可怕的。 如果没有了大宋和塞尔柱的支持,若是没有繁忙的丝绸之路,那阿母城将会变得一团糟,同时成为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而费萨尔的脑袋也一定会被人摘下当球来踢! 与费萨尔的谈话是相当有意思的,这个中亚人常说自己是突厥的后裔,这在赵祯看来是可笑的,现在早已没有了突厥这个说法,即便是塞尔柱人也不愿把自己归纳到突厥体系中,虽然他们的祖先是。 突厥是被汉家文明赶到西面的,在西面他们展现了强大的一面,但这同时也在说明一个道理,汉家文明要比他们的祖先更为强大。 费萨尔小心的描述着阿母城的未来,他的猜测与赵祯的猜测不谋而合,以后的阿母城只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繁荣,而阿母城的管理者也会越来越受到尊重,当然塞尔柱以及大宋也会从阿母城赚到越来越多的钱。 这是一个三赢的结果,而前提是大宋与塞尔柱之间形成一种盟约,一种因为利益而牵绊在一起的盟约。 瞧见费萨尔小心的模样,赵祯就知道他的内心真实想法,他不是作为说客而来的,相反他是为了自己而来,为了阿母城的利益而来。 “你不需这般的小心,朕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这话不会只讲给朕听,还会讲给图格鲁克听吧?朕召见过你之后,图格鲁克也会召见你,希望你原封不动的把这话再重复一遍。” 赵祯端起建盏饮了一口茶水,来自大宋的清茶味道非常清新,独特的茶味在口中久久不散。 费萨尔长舒了一口气,显然大宋的君王是认同了自己说的话,同时也希望促成这次会盟的。 “陛下放心,外臣一定会把话原封不动的与塞尔柱皇帝说的,阿母城是最期盼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睦邻友好的!” 赵祯已经端茶了,费萨尔就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作为阿母城的城主,他对东西方规矩和礼仪十分了解。 瞧见费萨尔迈着小步倒退着的离开,蔡伯俙缓缓开口道:“官家,这个人长得一般,但说话办事颇为练达,若非是阿母城的城主,臣都想招揽为己用。” 赵祯笑了笑:“你以为塞尔柱人之前没有招揽他?黑手招揽他失败了,但没有死缠烂打,不丢脸,也不恼人,而塞尔柱人招揽失败来便什么办法都开始用,有些甚至是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你觉得在他心中谁更好一些呢?” 蔡伯俙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是我大宋了!” “那你觉得在他心中谁更看重他?” 蔡伯俙微微一愣,随即醒悟道:“怕是塞尔柱人!” 赵祯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又道:“那你觉得他更不敢得罪谁?或者说更怕谁?” “塞尔柱!” 蔡伯俙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赵祯笑了笑:“是啊!有时候你的善良反而会被人当作愚蠢和可欺,当然这个费萨尔却对大宋保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诚意,所以咱们不能动他。” 三才的声音阴阴的响起:“官家,您说此人会不会已经成为塞尔柱人的棋子?” 赵祯果断的摇头道:“不会的,他若是塞尔柱人的棋子,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在朕看来,他更多的是想要从两边获利,而采用不同的两种策略,在大宋这边他选择恭谦,但保有底气,在塞尔柱人那便他选择更为恭谦同时保有戒心,若是有一天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的时候,他必定会对大宋俯首称臣的,等着吧!”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三才的心瞬间绷紧,他们从官家的口气中听到了战争的气息,但眼下官家前来不是与塞尔柱人会盟的吗? 这话是万万不敢问的,赵祯并没有说出更为详细的,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未来的走向会如何,但他知道大宋与塞尔柱之间必有一战,必有一场大战! 眼下的世界格局已经相当明显,神圣罗马帝国吞并东罗马之后便要开始雄起,这已经偏离了历史,而大宋的强大依旧在扩展,塞尔柱这个中亚的强大文明也在不断的发展。 亚欧大陆已经被这三个强大的文明所占据,他们的影响力无处不在,也使得周围的小国越来越少,但世界上的局势与中原的局势却是相似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里的分合不是指领土,而是指安定与混乱,安定时间长了,必会买下混乱的种子,混乱的时间长了,人心就祈求安定。 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签订盟约,这已经达到了安定的巅峰,而接下来却会不可避免的一路向下,只是时间问题和向下的幅度激烈与否。 第两千五百七十五章外交的种子 大宋终究是与塞尔柱有着直接矛盾的,两大帝国之间除了八百里瀚海,就没有别的文明存在,这对赵祯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这两大文明已经到了直接利益摩擦的程度,一旦剧烈到不可调和,双方之间必有一战! 赵祯习惯于未雨绸缪,他考虑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威胁,所以打算早做准备,最少心理上要有准备的。 即便是不为现在的自己准备,也要为儿子,孙子做好准备,他目光所及便是能力范围之内,而赵祯的能力范围是有限的……………… 赵祯在东城,东城就属于了大宋的领地,大宋的商贾明显就能感觉到阿母城今日的不同,城防被划分的很清楚,东西城池之间仿佛有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塞尔柱的西城同样而已是如此,当然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会影响双方之间的交易。 大宋,塞尔柱都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帝王会盟,这对于两国来说都十分重要,其中也不乏一些小小的手段。 虽为会盟,当双方之间都知道并非是会盟那么简单,其中涉及的利益极多,还要拟定条款,商议规则,讨论边界等等诸多问题。 这个是一次难得机会,是两国皇帝会面的机会,当然要把此次会盟的价值压榨的干干净净,把双方之间能够商谈的事情都拿出来解决。 这就是一次帝国之间的友好协商,怎能不做到尽善尽美? 蔡伯俙在忙碌着,他已经准备了许多关于经济方面的条款,做生意他是在行的,但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国与国之间的生意。 这已经不能用生意来形容了,更多的是在进行一场大国之间的利益交换,双方之间的利益往来之庞大,蔡伯俙到现在还如同做梦一样。 军械买卖的利润是强大的,就如同后世的军火买卖一样,有些技术是你掌握而别人所没有,这就等同于你可以任意的制定价格。 现在不是后世,没有所谓的行业标准,更没有世界性的贸易组织,市场谁说的算?当然是强者!大宋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强者。 虽然赵祯开始了资本主义进程,但同时帝国主义也依旧存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最后阶段,依靠资本输出,让其他国家劳动,得到利润,当然现在的大宋还没有做到这一点,但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帝国主义在后世是有标准和限制的,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结合当时的经济、政治条件,表现出帝国主义一定发展阶段所具有的基本经济特征。 但最主要的地方在于,随着垄断本身的发展和客观条件的变化,作为现象形态的基本经济特征必然有所发展和变化。 其实垄断就是帝国主义重要的很难标准之一,垄断的产生和发展最重要的变现形式。 在赵祯看来,眼下的大宋已经完全成为帝国主义的存在,在大宋生产资料的垄断已经形成,但并非是富人在进行垄断,而是国家资本的垄断。 这是一种从未出现过形势,大宋是封建社会的制度,但却是帝国主义的本质,这个快速发展的国家已经走上了一条赵祯也不清楚的道路。 帝国资本主义的发展非常迅速,这是赵祯也始料未及的,这个庞然大物需要更多的养分,需要能够舍去这个世界上的财富。 军械的交易还只是开始而已,赵祯看过每年大宋的财富已经工业增长的奏疏,其中的许多数据高的吓人。 大宋的财富增长和工业化的程度成为正比,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宋对外的贸易的增加,这其中涉及到了许都复杂的概念,赵祯自己都不是非常清楚,但三司中的官员却非常清楚。 三司在这两年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他们属于文官序列,但却不同于一般的文官,因为这些人对经济的理解,以及对财政的理解都是非常高明的。 三司甚至有专属于自己的书院,为的是搜罗天下的才干之士,对数字敏感,对经济有独特见解以及理解的人,只要能够通过三司的考试便能进入财贸书院读书。 在学业结束之后,能够通过三司前辈官员的联合考试,就能获得三司品阶官的身份,这是不输与科举考试的官位,含金量极高,同时与一般的官员别无二致,依旧能够收到吏部的文书以及官家的旨意。 大宋在培养人才这方面已经完全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大宋有多少人口?相当庞大,而在这些人口中挑选出天赋异禀或是才学之士的概率同样也有所增长。 人口数量非常关键,同样是一百个人中出一个人才,大宋拥有上亿的人口,而高丽只有区区百万人,这样算下来谁的人才更多呢? 蔡伯俙这次带来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三司的干吏,开始他们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但现在已经从震惊变成狂喜。 都是财经方面的人才,稍稍了解之后便知道其中的意义,不考虑对大宋自身造成的反噬,这样的买卖当然做得! 赵祯和图格鲁克会谈的时候,这些人就要和塞尔柱的官员进行谈判,真正的谈判这才开始,蔡伯俙与德赫干之间只不过是达成了交易意向而已,具体的内容还是要靠正式的的会谈来解决。 这是双方之间早就算计好的事情。 赵祯不认为图格鲁克会在这时候反悔,毕竟和大宋结盟对他以及整个塞尔柱帝国来说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双方的使者在城主府做出了约定,此次两大帝国的皇帝会面地点便定在了这里,这是最为合适的地点,城主府就在阿母城的中间线上。 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最为公平的,且城主府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而费萨尔还提出了相当稳妥的办法,无论是大宋皇帝还是塞尔柱皇帝所带的亲随不得超过十人,文官不得超过八人。 这个标准在赵祯看来很好,双方之间都会在一种相对公平的情况下进行会谈。 第两千五百七十六帝王会面 天色刚刚亮起,但时间已经过了辰时,越是靠近西北天亮的越晚,但此时的蔡伯俙昨夜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和一群三司的官员忙碌到了现在,他要进行万全的准备,在他看来今日与塞尔柱人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赵祯苦笑着看着这群忙碌的人,在看看自己身上的毛皮大衣,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压榨手下的“资本家”。 当然,这些人也是大宋未来的外交官,这些人不光要懂得经济,还要懂得政治已经事态分析,更要知道如何去做对大宋更好。 外交一直是被汉家王朝忽略的东西,总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应该稳坐国中,等着外朝的使者前来朝见。 而原本的大宋虚弱,更别提向外派出时节了,当然有些小国依旧会向大宋进贡,无非就是从大宋捞点好处罢了。 这样的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只不过没有后世老朱家那么明显而已。 但眼下的大宋却不同,强大的王朝已经开始疯狂的展现着自己的实力,外交已经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职能需要。 在赵祯看来,没有外交的朝廷是不完整的,大宋在外交上才刚刚起步,但这些在疯狂忙碌的人却是未来。 种子撒下去了,就需要等待他们茁壮成长,这些人就是在努力扎根的“幼苗”,赵祯及无奈又有些欣慰,因为他看到了作为大宋官员的尽职尽责。 这些人的思想中还保留着士大夫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而汉家文明在传承中一直没有丢掉这融入在血脉之中的,铭刻在骨骼之上的精神。 这也是为何后世王朝永远都在延续的原因,虽然也被外族篡权过,但那江山却是坐不稳的,最终要是被汉人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色大亮之后,赵祯便登上了三才准备好的马车,而蔡伯俙一行人也随同陪驾,马车从东城的宋人商会起步,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抵达城主府之后,赵祯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戒备森严,如同一座堡垒。 毕竟是大宋与塞尔柱帝国最高统治者的会面,以重大不好说,对阿母城也是极为重要的。 塞尔柱的使团与大宋的使团几乎同时到达,而费萨尔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他以最谦卑的态度迎接两位君王的到来。 带御器械最先下车,赵祯在他们的簇拥下拾级而上,右边是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自从汉以后便是以左位尊,这是附和汉家礼仪的。 而对于塞尔柱人来说,他们以右为尊同样附和礼仪,双方之间并没有高下之分,尊卑之别,不得不说是一种巧妙的安排。 赵祯这是第一次瞧见图格鲁克的模样,待走进了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粗糙,而是一个阳刚气十足又充满智慧的人。 上的五官看似一般般,但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只不过在见到赵祯的模样后,图格鲁克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之前也听闻了赵祯在诸多事迹,在他的猜测中应该是一位极为威严的存在,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文质彬彬,身上散发着一种另类的儒雅。 但在一行一动之间却有着无上的威严,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有些矛盾,但却能和谐的存在于赵祯的身上。 “宋人常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宋帝国的君王,实在是让图格鲁克大开眼见!” 稍显生硬的汉话一开口便立刻惊艳到了赵祯以及蔡伯俙等人,他们没想这个卷发褐色皮肤的塞尔柱人居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话。 瞧见赵祯的惊讶,图格鲁克笑着道:“我仰慕宋帝国久矣,虽不能亲至便只能学习汉话,浏览汉家典籍了。” 赵祯点了点头:“未曾想你也是一个敏而好学之人,朕今日瞧见也是颇为感触!如此也好把酒言欢好生一叙!” 赵祯说完便亲切的拉起图格鲁克的胳膊,一同进入城主府,而费萨尔在后面恭敬的等待,直道两国君王以及使团全部进入其中,这才迈步进入。 在他离开之后,城主府门的大门立刻就被手持盾牌和弩箭长矛的士兵站满,死死的盯着无人的街面。 昨日他已经下了城主令,今日任何人出现在城主府门前的街面上都会被无情屠戮。 费萨尔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这在他做上城主府的位置后便是如此,阿母城的人都知道,没人可以挑衅他在阿母城的权威。 在城主府最大的会客厅中,赵祯坐北朝南,而图格鲁克做在他的身边,最近他可是学了不少了汉家的礼仪,自然也知道皇帝的规矩。 其实都是皇帝,也都是聪明人,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晰,没有必要再去做过多的琐事,玩弄心计根本就是丢人现眼。 “大宋要我是塞尔柱不插手吉慈尼之事,如今角厮罗已经快要攻陷吉慈尼城了,不日你的西平王就能占据吉慈尼,我塞尔柱已经付出了真心交朋友,不知大宋可否会背叛塞尔柱?” 赵祯看着了看手边的盟约,随即放下道:“事情交给下面人去谈便好,你与朕无需在这里唇枪舌剑的讨论,朕最想知道的是你塞尔柱是否愿意真心与大宋以及以色列王国联手,赶走十字军?” 赵祯把问题交给图格鲁克,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之这里勾心斗角的,赵祯希望看到的是真心地合作。 图格鲁克稍稍有些惊讶,按照他之前的判断,大宋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塞尔柱与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结束,可现在居然真的打算和自己盟约。 但为何要拉上以色列王国,那只是地中海边上的一个小国而已。 不过这时候也不会去在意这种小事,他现在急于得到大宋的帮助,无论是军备上的还是在别的地方。 赵祯当然看穿了图格鲁克心中的想法,塞尔柱西线的战事已经非常吃紧,谁也不会想到十字军的攻击如此迅猛和强烈。 “塞尔柱人不会食言,乃是拿出了十分的诚意与大宋盟约,还请您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赵祯笑了笑道:“如此甚好,我宋人有一句话:“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此次大宋提供给塞尔柱的军备可以再优惠一成,但前提是我大宋要派出一直远征军前往以色列。” “远征军?前往以色列?” 图格鲁克有些惊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大宋派兵支援塞尔柱,因为来的不一定是朋友,很可能是凶猛的饿狼。 但还好不是在塞尔柱,而是去往以色列,这说不得是大宋与以色列之间出现了什么裂缝也说不定……………… 第两千五百七十七章西方与东方扣起的圆环(上) 塞尔柱和以色列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至少现在如此,十字军虽然是在窥伺小亚细亚平原,但名义上还是打着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的口号。 以色列王国的犹太人知道,这片曾经属于他们祖先的土地也就是被罗马人给夺走的,犹太人也被驱离自己的故乡,从此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 对于他们来说,十字军的东征更为可怕,但相比塞尔柱,犹太人却不打算失去任何一寸土地,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土地,那他们就能够付出任何代价! 为此犹太人不惜再次寻求大宋的帮助,这一次他们提出的要求更为过分,居然是请求大宋派兵帮助他们抵挡十字军的东征。 这个请求着实震惊了大宋的朝廷,也震惊了刚刚登基称帝的赵旭。 按理来说大宋与以色列王国之间的关系是亲密的,这种亲密甚至要超越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友谊………… 但这样的亲密关系还没到大宋能够出兵以色列王国,让自己的士兵付出生命的代价,以换取以色列王国安全的程度。 当然,过分的要求同样也有着过分的回报,以色列人愿意向大宋称臣纳贡,承认大宋宗主国的地位,同时让以色列成为大宋的一个诸侯国,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诸侯国这三个字在汉家文明中有着不同的解释,所谓的诸侯国乃是由最高统治者天子对封地的称呼,也被称为“诸侯列国”、“列国”,封地最高统治者被赐予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 但分封制已经在汉家文明的历史长河中被淘汰了,大宋是没有分封制的,但诸侯国这个说法相当诱人。 眼下的大宋已经不是原本封闭的汉家王朝了,相反大宋与海外的联系相当密切,不光知道西方世界局势,也知道那里的诸侯国是怎么一回事。 精明的宋人早已看穿了犹太人的把戏,即便是他们对大宋俯首称臣,即便是他们以大宋为宗主国,即便是他们以诸侯国自称,但事实会发生变化吗? 显然不会的,诸侯国对自己的土地有着极高的控制权,同时掌握了税收和所有财政,行政上的独立。 所以以色列王国只不过是用一个虚名便大宋把大宋这个庞然大物拉下水,一旦大宋派出军队,就等同于一边倒的支持以色列以及塞尔柱了。 这是精明的朝臣绝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大宋还要和这世上所有的国家做生意,岂能因为一个以色列而得罪其他国家? 再说派兵远征,不光是消耗钱粮,还消耗士兵的斗志啊! 为大宋作战理所应当,士兵们当然可以理解为保家卫国,可为你以色列人作战凭什么? 钱财?大宋的士兵全都是足粮足饷,不差钱!为了名声?在以色列的名声难道有在大宋的名声重要?笑话! 所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赵旭在思考一番之后便打算拒绝,但他想起自己和父亲的分工,西面的事情应该交给父皇决断才好。 于是赵旭相信的给老爸赵祯写了一封陈诉利害的书信,赵祯在看过之后便打算出兵了。 赵旭的想法其实没有任何问题,这一旦在回信中赵祯重点的写清楚,以避免父子之间因为政见不和而产生矛盾。 事实上赵祯非常喜欢眼下自己与赵旭的分工,这孩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对于一般的帝王来说这也许不一定是好事,但对于赵祯这个甘愿放弃权利的帝王来说却极好的。 因为赵旭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肩负起领导国家的使命,这是他的幸运,同样也是他的悲哀,在刚刚坐上御座之后,他对权利是有些迷茫,当他能够熟练使用手中的权利后,便会越来越驾轻就熟。 他会用权利去做许多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百姓的事情,并且有着极大的抱负心,愿意超过自己这个父皇。 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会发现其实作大宋的官家只会越来越枯燥,这个位置深深的束缚着他,使得他不能做别的事情,原本有趣的政治博弈,或是利益交换在他眼中会变得无聊,甚至是消耗精神。 这是一个有能力君主必定会遇到的事情,也是许多明君在中晚期走向昏聩的开始,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产生了逆反心理。 自始至终他们并没有把皇位看作是一种义务,一种职责,一种无法改变的承担,而是把皇位看成了与生俱来的特权。 在接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之后,只要是脑袋正常的皇帝,几乎不会有多大问题,完成朝政也不在话下,最不济用人得当便会江山稳固,可大多数走向衰败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开始荒废朝政了。 于是赵祯把最初的信心满满留给了赵旭,把好奇与探索留给他,把施展手段与理想留给了他,把枯燥无聊也留给了他,但却把最后的放弃和慵懒给剥夺了。 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作为前车之鉴的大宋祖宗之法便会约束皇帝,在执政的后期把权利移交给太子,并且要辅佐太子登基即位。 从赵祯这里开始,大宋的皇帝就不能够挥霍自己手中的权利,皇权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极大的约束。 权利的顺利过渡也将会成为朝堂上的头等大事,任何一个相公到了皇帝执政的后期,都要开始准备皇权交接的事宜,在朝堂以及天下人的施压下,赵祯相信没有哪个皇帝会执着于自己手中的权利,而不在乎千夫所指。 赵祯相信,到时候皇帝的政令可能连中枢都无法抵达,而直接从禁中出去的中旨无人敢接。 所以现在赵祯与赵旭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相当和睦,赵祯不会去干涉赵旭的决定,赵旭同样也会支持父亲所作的事,而父子之间相互支持,相互帮助,这是最好局面,也是天下人最喜闻乐见的局面。 于是赵祯与儿子书信一番之后,赵旭便让三司准备钱财,让兵部和参谋兵事院抽调边军,大宋的边军几乎是战力最强的军队,也许他们的装备不是最好的,但战场的经验却是最为丰富的。 一支大宋的精锐远征军在短时间内便组建起来,而他们却在等到赵祯的旨意。 第两千五百七十八章西方与东方扣起的圆环(下) 赵祯对以色列的帮助并非在于他对大宋宗主国地位的肯定,也非是以色列在名义上依附大宋,成为大宋诸侯国的利益相关。 而是别有所图,以色列的位置十分重要,虽然是地中海沿岸的一个小国,但却有着相当好的地理位置,无论是与塞尔柱还是与罗马帝国之间,都有着紧密的交流。 犹太人是真的怕了,恐惧了,才会想出如此荒唐的办法,事实上他们在一开始还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对待十字军东征的事情。 毕竟在犹太人眼中十字军是冲着繁忙的丝绸之路而去的,他们与塞尔柱人有着直接的矛盾,同样也与东罗马帝国有着巨大的矛盾。 但东罗马帝国被吞并了,神圣罗马帝国第一次完成了令世人瞠目结舌的壮举,重现了罗马帝国的版图。 并且连名字都直接改为了罗马帝国,虽然去掉了神圣二字,但却显得更为恐怖和吓人。 罗马帝国,这个曾经让地中海沿岸颤抖的帝国再次出现时,犹太人便立刻觉得大事不妙,以最短的时间与塞尔柱人结盟。 他们认为只要与塞尔柱人结盟,并且开放国境,允许朝圣者顺利抵达,那么罗马帝国就没有攻打他们的可能,但事与愿违。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贪婪的野心,小亚细亚,这片美丽而高产的平原被罗马帝国纳入囊中,而十字军接下来并非是要与塞尔柱帝国硬碰硬,而是选择了进攻以色列王国,他们的旗号依旧鲜明,夺取圣城耶路撒冷! 原因很简单,以色列王国虽然小,圣城虽然对所有朝圣者开放,但那里实在是太过富裕了,大量的财富和货物汇集在以色列王国,无数的财富铺就了入侵的道路。 十字军中流传着一首圣歌,不断的激励着狂热的信徒向圣城进发,当圣歌传到了耶路撒冷的时候,犹太人便开始准备防御。 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宋派出求援的使者,这一次是以色列王国的生死存亡之时! 塞尔柱并不能给以色列王国以实质性的帮助,他们甚至不愿意在埃德萨以及苏摩尔拖延十字军的前进。 显然这位盟友以自己的利益作为考量,打算抛弃以色列以争取宝贵的时间。 “朝觐古老圣城,瞻仰圣殿缅怀往事,圣哉,耶路撒冷!忽闻孩童的歌声,仿佛笑语喧腾,天军天使遥相呼应,回荡响彻天庭!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敞开城门,欢唱!和撒那,在至高处,和撒那,颂君王!” 这是耶路撒冷耳熟能详的歌声,但在十字军的口中却被加上了许多内容………… “如梦过境迁,满城沉寂一片,不闻孩童欢笑歌声,阴云蔽了天空,日月无光大地陷入了黑暗,遥望十架隐约若现,孤立远山之巅!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听啊,天使歌唱!和撒那,在至高处,和撒那,颂君王!蓦然看见奇妙异景,大地已换新装,金波闪烁云海中,圣城矗立辉煌;上主荣光普照寰宇,城门四面大开,召唤天下千万众,和受恩主鸿赉。 夜间何需星月照耀,白昼何需太阳?这是新城耶路撒冷,永远屹立坚强!伟哉圣城,耶路撒冷,千秋万古永长!耶路撒冷!耶路撒冷!长夜已过,欢唱!和撒那,在至高处,和撒那,万古永长!永世无疆!” 后半的歌词就是在对耶路撒冷的进军的鼓舞,也是促使十字军狂热战士的动力。 现在的以色列王国相比立国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那时候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换取了以色列的今天,而现在,以色列王国即将面临立国以来最强大的挑战。 环顾四周,没人能够帮助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远在东方的宋帝国,而使者虽然早早就派出,可宋帝国即便是有援军抵达,也需要最少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 何况宋帝国的援军要么从海上花费更长的时间抵达,要么便是穿过塞尔柱王朝从陆上抵达,可塞尔柱人会给以色列王国提供这样的帮助吗? 在犹太人看来,塞尔柱是不会允许宋帝国的军队穿越他们的国境,何况宋帝国会不会帮助以色列王国还是一个问题。 犹太人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希望摒弃在外,他们知道是时候该拿出所有的一切为了自己最后的国家而战了。 这个民族自从被巴比伦王朝攻陷之后,所有人都颠沛流离的成为奴隶,即便是后来波斯人允许他们返回自己的家乡,并且修建圣城耶路撒冷之后,他们依然没有自己的王国。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复国成功,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繁荣和稳定,而灾难如影随形,仿佛受到了上帝的惩罚。 因为犹太人的财富,他们再次成为十字军眼中的猎物,一旦夺取以色列王国,庞大的财富和重要的地理位置便是罗马帝国的囊中之物。 如此一来与塞尔柱人作战便是更为轻松的事情,因为十字军的力量会更为强大! 但谁也不知道,想到这个办法的人居然会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亨利四世虽然没有足够的眼光和智慧,但他有脑子,有耳朵,在大宋的时候,他从赵祯那里“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关于西方局势的讨论。 为此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头屑偷窃的这个皇帝的手札,一份关于西方世界的手札。 手札中明确的记载了罗马帝国的现状,以及亨利三世的伏笔,同时也感叹亨利四世还是一个孩子,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帮助他转移国内的视线,让他成功登基即位。 在这手札中甚至还详细写明了如果是宋帝国的皇帝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去做,内容也是极尽详细……………… 于是亨利四世便有了最好的办法,命令还在法兰克尼亚王朝掌握之中的十字军向耶路撒冷进发,以攻陷这座圣城为契机,占领整个以色列王国,如此大量的财富和土地便能够让所有人闭嘴,一致对外的解决与塞尔柱之间的矛盾! 当然,这孩子根本就不会知道,其实这份手札是赵祯送给他的礼物,同样也是大宋介入西方的完美契机。 赵祯现在早已从成熟变得老谋深算,即便是一个孩子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当然这孩子的能力相当不错。 一环扣一环的完美计划,让大宋有机会于西方世界接触,并且融入其中,也有机会让赵祯培养赵仁,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只不过他统治的不是大宋的土地,而是西方世界的土地。 第两千五百七十九章“下棋”与“观棋”的人 外交谈判其实非常的耗时耗力,人的精神是有限的,双方之间的博弈和妥协都是需要时间的,而每当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时候,双方都会寸步不让。 此时大宋的官员才发现,他们之前小看了这些蛮夷,小看了这些突厥人的后裔,原来塞尔柱人和他们一样充满了政治智慧,也一样的聪明。 在双方激烈的商讨之下,费萨尔以及城主府给予了最为舒适的的照顾,给这两帮为了一个瓷器价格互相争吵,甚至连讥讽手段都用上的人们送来了最可口的食物,最美味的果汁。 为的是让这群人在精力耗尽的时候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补充,事实上他这么做也得到了双方官员的善意,对费萨尔以及城主府的行为赶到满意并且夸赞。 费萨尔知道自己在双方的会谈中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否则城主府的地位就会发生改变,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而双方之间的争论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至少在费萨尔看来远远未到,毕竟两国皇帝之间的交流还为结束,下面官员之间的争论就不可能结束。 政治是有延续性的,当赵祯与图格鲁克辩论如何更有利与两国关系的时候,下面的官员自然是要争论起来的,为了一点点的利润也要从早到晚争论不休。 但在蔡伯俙看来,这样的争论却是必须的,因为一个青花瓷器的价格在这里定下了,那将会有无数的青花瓷器以这价格卖出给塞尔柱人,同样的道理,一件板甲的价格定下了,以后无数的板甲都会以同样的价格运到塞尔柱,其中的利益可不是眼前这几贯钱,而是十几万贯,甚至是数百万贯! 在会谈之前,他便对自己带来的三司官员严厉交代过,他们现在不是在为三司做事,而是在为大宋而战,不是在为朝廷而战,而是为了大宋万万百姓而战。 他们每定下一个物品的价格,那就会影响到无数百姓的生计,无数家庭的收入,无数孩子的希望! 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字都会影响到大宋的每一个人!不得不慎,也不得退让,这次会谈就如同上战场一样,虽不要他们上阵杀敌,与这些塞尔柱的官员拼得你死我活,但却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得让人趁虚而入! 责任感与使命感瞬间填充到了这些三司官员的胸膛,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光代表三司,而是代表整个大宋,代表了大宋每一个百姓的利益。 这是什么?这是士大夫的最终理想,是实现自己价值和抱负,同时名垂青史的机会,他们这些人在返回大宋之后,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会被记录下来,留在史册之中,成为被后人记住的存在。 这时候他们让步了,或是被塞尔柱人占了便宜,回朝之后就会被戳断脊梁骨,一旦提起大宋的首次与会谈,便会被后人所唾弃。 可一旦他们为大宋争夺利益,为大宋获得了足够的好处,那回朝之后将会受到如同凯旋将军一般的欢迎,百姓们在提起这次会谈时会充满感激,后人会大加称赞他们的行为。 于是这群三司的官员每当疲惫的回到了城主府安排的房舍之中后,便会尽量的补充食物,坐在一起商讨对策,同时早早入眠,休养生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会再度精力充沛的与塞尔柱的官员交锋,再次精进且寸步不让,这一旦不单单是让塞尔柱的官员吃惊的同时难以招架,也让图格鲁克嫉妒的双眼喷火。 官员是什么?是一个王朝管理国家的重要手段,而官员的优劣,聪慧与否也决定了这个王朝统治的稳定与否。 塞尔柱帝国是庞大的,所以需要的官员也是数量庞大的,但在战场上充满信心的图格鲁克,却对政治充满了无奈。 塞尔柱也是有相当数量的精英,他们参与到日常帝国的管理之中,并且有非常多有效的手段来控制这个国家,开始的时候图格鲁克非常满意,但随着十字军的东征,丝绸之路的贸易扩展,国家的面积越来越大,等等诸多问题便会如同雪花一般飘满自家的案头。 他发现,东方宋帝国的政治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每一个官员都充满了对国家管理的政治智慧,同时也愿意为了国家而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 和赵祯一同在窗户外面,悄悄的看着屋里的两国官员商讨,很快图格鲁克就看出宋人官员的不同,他们不会采用直直的策略来获取利益,往往是用一些小小的妥协换取更多庞大的利益,而这些妥协在图格鲁克眼中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但塞尔柱的官员却很快被绕了进去,若是把最终的关系和利益理清楚,他们也许会果断的拒绝宋人官员的提议,但眼下他们却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没想到你们大宋的官员居然有这样惊人的才能,他们总能在逆境中寻得出路和生机吗?”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并非都是如此,但他们的智慧确实不能小觑,这也是他们应该有的能力,朕只不过是让他们发挥出来而已。” 图格鲁克眼睛发亮的望着赵祯道:“你是怎么让这些官员做到今天这种地步的?” 赵祯耸了耸肩膀:“这是宋人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人通过了专业的学习,通过了为政一方的锻炼,也通过了朝堂中的政治博弈,最后才能把自己的所学稳定的发挥出来。” 图格鲁克稍稍发愣,赵祯再次开口道:“你知道朕的这些官员学习的时间有多久吗?” 图格鲁克充满期待又疑惑的摇了摇头,赵祯伸出一根手指道:“每个人几乎都用十年多的时间在学习,用了另外十年的时间来实践他们所学的知识,最后再用几年的时间来磨炼他们的经验,最后才有今天的能力和未来的成就。” 图格鲁克的脸微微抖了抖,也就是说一个大宋的官员成长起来需要花费近二十五年的时间,这样的时间成本对于塞尔柱王朝来说实在是太高了。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为吃惊:“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平民之家,没有一个是出自贵族。” “这怎么可能?!” 第两千五百八十章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塞尔柱帝国沿袭阿拔斯王朝和波斯萨曼王朝甚至是伽色尼王朝的政治制度,这些王朝无一例外都是贵族政治制度。 就如同原本的汉家王朝一样,以贵族门第作为官员,统治着庞大的疆域,这种观念无论是在哪个朝代或是在哪个时期都是深入人心的。 什么是贵族?就是有功于王朝,或是与统治者有着血缘关系的一群人,这些人天生就有用了亲近统治者的有利条件。 并且他们也能比常人更加容易的接触到统治者,想想都明白,这些人在统治者身边晃悠,时间长了当统治者发现国家庞大需要人来帮助他管理的时候,该使用谁? 自然是身边的这群人,这些人便是贵族,他们生而高贵,生而便是附庸于统治者的管理层。 当然这些人也是统治者最新任的人,图格鲁克的塞尔柱帝国就是这样一群人帮他打下来的,同时也是这样一群人在管理。 现在赵祯对他说,宋帝国的这些官员居然都不是贵族,而是来自于平民百姓,这实在是让他难以理解。 在苏丹下设首相维齐尔,全权代表哈里发处理政治、军事、财政及宗教事务。 在某些方面,塞尔柱的首相权利更为强大,当然图格鲁克是个聪明的君王,兵权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图格鲁克不是哈里发,所以没有必要把手中的权利全部交给首相来全权处理。 德赫干乃是图格鲁克手中最强大的首相,在塞尔柱几乎是集大权于一身,在处理国务中更是起主导作用。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塞尔柱的制度,王子在即位前,需要到各省担任总督锻炼自身的才能,这些地方长官就起到了教导王子的作用。 于是便得到了一个特殊的称呼,阿塔贝格,用汉化来说便是太傅的意思,他们是塞尔柱的地方长官,同时也是教导太子的人,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在太子登基即位的时候必定会全力支持,这有这样他们才会获得提拔和重用。 这些阿塔贝格几乎都是由塞尔柱贵族担任,集地方军政大权,在经济上,实行军事采邑制,突厥语叫做伊克塔,其实就是汉家的诸侯。 但大部分伊克塔只有使用权,不得世袭,不过军事长官的例外,可以世袭苏丹赐予的土地。 农民用实物缴纳田赋,其中一部分上缴国库。国库耗巨资开凿运河,修筑大道,开办邮政驿站,保证东西商道畅通。 虽然在制度上赵祯是看不上的,但在宗教文化上,赵祯却是佩服图格鲁克以及塞尔柱帝国。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的塞尔柱要比西方的国家更为强大的原因,几乎整个阿拉伯国家都是如此。 他们信奉逊尼派,在帝国境内兴建大量清真寺,并在巴格达和内沙布尔等地创办以尼扎姆·穆勒克的名字命名的宗教大学,重金聘请各地著名学者任教。 传播逊尼派艾什尔里学派的教义学和沙斐仪学派的教法学说,培养宗教学者和政府官吏。 而在学术文化上的政策更是先进的,别看图格鲁克是一个以武立国的皇帝,但他在奖励学者进行学术研究,著书立说上有着极大的投入。 几乎每一个成功的君王都重视教育与科学发展,这是促进国家强大的最简单,也是最终极的办法。 ***教著名学者安萨里和数学家、诗人奥马尔·海亚姆等皆在朝廷的赞助和支持下完成了他们的学术巨著。同时还新建天文台,招聘学者从事天文实测和研究,修改了波斯历法,编成著名的《哲拉勒历》,比西方的《格里高利历》还要精确。 这虽然是赵祯不想要看到的一面,但不得不承认,图格鲁克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并且有着强大的野心,和雄心壮志。 对于赵祯这位汉家的君王来说,塞尔柱的制度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尤其是在政治制度上,同汉朝、唐朝相似,汉朝开国之初地方有诸多同姓王,唐朝地方则有许多节度使,而在尊重文化与科技进步上,又与眼下的大宋类同。 可以说塞尔柱人吸收了汉家文明的许多制度,无论这些制度好坏,图格里克都在进行改良,以期望其更为适应塞尔柱的发展需要。 但无论他怎么改革,都无法触及一点,那就是贵族政治,塞尔柱的官员几乎都是贵族,没有贵族背景的人就是异类,根本就无法获得其他官员的认同,何谈去管理一个地方? 图格鲁克也试着任用过一些平民作为官员,但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实践出真知,所以他认为任用平民作为官员这个想法非常的荒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但在宋帝国却反其道行之,东帝国的皇帝居然说他手下的这些能臣干吏居然是平民出生,并且还以此为荣。 这就让图格鲁克匪夷所思了,俩个国家之间的政治制度完全不同,同时文化以及风俗习惯也是南辕北辙,但在图格鲁克看来,统治一个国家的阶级也应该是差不多的。 “宋帝国就没有贵族吗?” 图格里克这样发问,赵祯当然否定的摇头道:“自然是有的,无论哪个王朝,都有贵族,这样的身份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大宋也是一样。” “那为什么贵国不任用贵族作为官员?” “朕也任用贵族作为官员啊!只是数量不多而已,荫恩在大宋虽然少,但不是不存在,帝王多少要拉拢一下贵族的,为的是显示朕对这些功臣之后的仁慈。” 图格鲁克非常的惊讶,试探着开口道:“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能够任职官员?” 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道:“当然不是!” “为什么?!” “当然是他们没有考上科举!” 这时候的图格鲁克才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被自己给忽略掉了,宋帝国拥有科举考试,也就是说只有参加过科举,并且通过考试的人才能获得官职。 而这一点在塞尔柱并没有,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贵族作为官员是里所以当的,平民百姓即便是能力出众也没用,谁还会去参加科举? 贵族制度在塞尔柱早已生根发芽,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无法撼动! 第两千五百八十一章大宋优越的科举制度 图格鲁克当然知道大宋的优势在哪里,无论怎么分析科举制度都是一项较为完整,公平,稳定社会矛盾的制度,这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最重要的东西,人才。 随着国家越来越稳定,随着执政时间越来越长,图格鲁克早已发现了人才的重要性,看到宋帝国的科举制度,就如同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图格鲁克羡慕且嫉妒大宋所拥有的这一制度,但他不知道大宋的科举制度之所以如此完善也并非一蹴而就。 这是不断发展而来的,是汉家王朝一代又一代人在动荡与毁灭中追寻出的“真理”。 科举制度是封建时代所能采取的最公平的人才选拔形式,它扩展了封建国家引进人才的社会层面,吸收了大量出身中下层社会的人士进入统治阶级。 尤其是唐宋时期,科举制度之初,显示出生气勃勃的进步性,这也在这一时期形成了汉家王朝文化发展的“黄金时代”。 图格鲁克是一位求知欲很强的君王,这一点对于赵祯来说好也不好,他希望赵祯详细的告诉他大宋的科举制度是如何形成与改善的。 赵祯并没有拒绝,而是在阿母城主府的宴会厅与图格鲁克进行深度的交流。 科举放榜后为学子们举行的庆祝的宴会,在唐代、五代、宋初称为闻喜宴,从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开始改为在琼林苑举办,因此这场宴会又被称为是“琼林宴”。 这是一种象征意义极大的宣传形式,在大宋已经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大宋的科举,大体同唐代一样,有常科、制科和武举。 起初宋代“重文轻武”,所以也很重视科举考试,但后期导致选官过冗过滥。相比之下,宋代常科的科目比唐代大为减少,其中进士科仍然最受重视,进士一等多数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进士科为宰相科。 “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极通显。”甚至有焚香礼进士之语。进士科之外,其他科目总称诸科。 但赵祯不会告诉图格鲁克,在他执政后,科举在形式和内容上都进行了重大改革。 宋代的科举放宽了录取和作用的范围。宋代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第;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 宋初大幅增加了科举录取名额,宋太宗在位二十二年,仅进士一科取人近万名,平均每年达四百五十余人。唐朝总共取进士总数才六千多人。宋仁宗对进士名额做了限制,规定每科不超过四百人。按三年一科算,平均每年仍达一百三十多人。宋朝平均每年取进士数是唐朝每年取进士数的十几倍。 这显然是不行的,冗官的现象就此产生,相比多余的官员,大宋无法提供如此多的职位,且高薪的制度下,大宋每年耗费的钱财数以万巨之多。 于是赵祯便变革了科举,大幅减少进士科的录取人数,增加了其他诸科的录取人数,同时还在增加全新的制科。 并且把大宋的公务人员纳入到科举之中,提高公务人员的素质,地方州府衙门中,除了主官,判事,县尉之外,其他的公务人员也必须参加科举才能获得职位。 这在原先是行不通的,但在教育程度普遍提高,全民素质增长的大宋,却是可以实施,甚至是朝堂上下,大宋百姓喜闻乐见的事情。 赵祯十分重视县级官员的选用,并要求地方长官向朝廷推荐县级官员人选,他甚至要亲自召见,考察合格后方可任命。 同时,朝廷高度重视对州县各级各类官员的考核监督。这是一种集权的形势,朝廷的中枢对地方官员的考核既有针对任职年限积日计月的严格核算,也有对履职效果的等级评定。 在近乎严苛的选任制度下,大宋代知县、县令群体的总体素质与行政能力有着显著的提升,这是历朝历代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而赵祯之所以这么做,最主要的原是为了加强中央王朝对地方上的控制权。 皇权不下县,这几乎是历朝历代的通病,地方上的宗族规矩,家法,甚至比国法还要大,即便是大宋的律法经过无数次的改革,地方上祖宗滥用族规,使用私刑依旧屡见不鲜。 为了避免女人犯法被拿到县衙施以仗刑,宗族的大多数作法依旧是不论罪责大小,一律沉塘,往往是地方知县,官员听闻此事匆匆赶往避免悲剧的发生,但最终只能在宗族的阻挠下,看着不断冒泡的猪笼,无力的怒吼………… 大宋的地方官员乃是最有责任心的官员,他们出生寒门,有着被科举以及儒家文化洗脑的执着,有着被赵祯以教育之名不断灌输的强大价值观。 赵祯可以骄傲的向历代王朝的帝王宣布,大宋的官员已经被他改造的更为人性,更为执着,更有理想,抱负,甚至愿意身赴国难的一群人。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大宋不断完善的科举制度以及教育制度,唐朝也有科举,但却没有相匹配的,完善的教育制度,这是大宋与前唐最不一样的地方。 并且大宋的科举有着极大的公平性。 弥封、誊录,是对科举制度进行的最重要的改革。弥封就是将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等记录封贴起来,又叫做“糊名”。糊名之法最早出现在唐代,唐初在吏部诠试授官时,所试判文,即用糊名考校之法,知贡赵上交首次在进士考试中采用糊名弥封的办法取士。 考生姓名弥封后,但考官仍能认识其笔记,下有对策上就会有政策,于是赵祯的老爹在大中祥符八年为了应对下面人的对此,与其斗智斗勇,专设誊录院,殿试卷子一律派专人抄录,然后试官审阅,此后省试、发解试也次第推行誊录制度。 此外,还进一步加强了科场纪律,实行严格的搜身法规,考察内兵卫罗列,巡行监视。 真宗时举子入场挟带作弊之风颇盛,举子“重裘而进,便于怀挟”,“挟书为奸”者颇多。于是真宗皇帝力求堵塞各种权门舞弊之徒,自然要严肃考场纪律,到了赵祯这里便更为重视,以最为严厉的终身不得取士来打击夹带之徒。 这些制度,对于防止主考官徇情取舍的确产生了很大的效力。 赵祯用了半天的时间才讲到了大宋制度的完善,图格鲁克便已经听得是酣畅淋漓,大呼过瘾,而赵祯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因为他要改变这个世界。 第两千五百八十二章教育的重要性 一个国家强大之后,难免就要遇到许多问题,而大宋所遇到的就是不断发展的速度以及国力的增长。 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大宋的发展和增长是建立在贸易上的。 眼下的大宋人口已经过亿,但相比后世却还是远远的不足,这些人不可能全部成为农民,也不能全部成为工人,更不可能全部成为官员。 所以大宋的职业在不断的增加,农民,工人,匠人,官员,格物官,等等都是组成大宋百姓群体的要素。 而大宋的发展离不开这些人的同时,也离不开外朝。 赵祯之所以对图格里克“倾囊相授”看似是在帮助塞尔柱帝国,但同时也是在帮助自己,帮助大宋。 大宋在不断的发展,塞尔柱却在缓慢的发展,甚至是倒退,而眼下大宋的发展速度早已超过了塞尔柱和西方所有国家和文明。 一个巨大的问题便会出现,大宋把其他文明甩的太远了,几年,十几年,大宋还能从西方世界赚到足够多的钱财,可若是相差太大,几十年后大宋将会面临与西方世界贸易的入不敷出。 贸易顺差很可能因为技术的外泄,或是西方劳动力的廉价,而使得大宋的贸易出现逆差。 所以赵祯并没有彻底毁灭西方文明的打算,甚至要帮助西方诸国,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大宋也不能让西方世界太过稳定,这样不利于大宋在其中赚取战争财……………… 就在赵祯思绪万千的时候,图格鲁克提出了他的疑问,大宋每年都要举行科举吗?那每次科举所产生的官员是否会出现之前赵祯提到的冗官现象? 对于充满求知欲的图格里克,赵祯是不会拒绝向他传授科举制度的,当然这些传授是有限的,并不会什么都告诉他。 更不会告诉他在大宋科举最初仍每年举行,但随着实行弥封、誊录,增加殿试等,使每一次考试的组织准备、人员安排等工作量大大增加,如果每年举行考试,从中央到地方都会疲于奔命。因此从宋太宗以后,科举实际上已没有每年举行。 但到了赵祯这里,经过大量的改革政府部门,增加开设全新的衙门,对人才的需求逐渐增加,同时教育所产出的人才数量激增,赵祯便正式规定每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 每年秋天,各州进行考试,春天,由礼部进行考试。省试同年进行殿试,还要举行皇帝宣布登科进士名次的典礼。 这不光是压缩了大宋选拔人才的周期,同时也给了天下学子以及读书人巨大的希望和幸福。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的时光?读书要多少年,科举又要多少年? 赵祯的改革充分的吸纳了多余的人才,至于所谓的改革涉及了大宋的方方面面,也就是因为这些庞大而繁杂的改革,使得大宋需要的人才数量急剧增加,完全有能力消化掉每年出现数量庞大的人才。 至于科举的内容上,大宋几乎改变了原有的科举模样,原本大宋的科举基本上沿袭唐制,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很大。 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强记博诵,而其义理,学而无用。 赵祯执政之后,对科举考试的内容着手进行改变,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 所谓经义,与论相似,是篇短文,只限于用经书中的语句作题目,并用经书中的意思去发挥。 赵祯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颁发了欧阳修以及后来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和论、策取士。 并把《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定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 规定进士考试为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殿试仅考策,限千字以上。 赵祯向图格鲁克强调,科举的改革必定会遭到保守派的反对,这些人已习惯了原本的利益分配制度,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要想改革,那就必须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图格鲁克有些惊讶,但随即也明白了赵祯的意思,即便是已经有科举制度的宋帝国,在改革科举的时候也是破费周章,何况是完全没有科举制度的塞尔柱? 同时赵祯也向图格鲁克阐述了科举的弊端。 大宋取消了吏部铨试。但是从宋太祖开始殿试举人,给士子们在省试上增加了一道难关。不少人省试通过了,殿试却遭黜落。 “本朝自祖宗以来,进士过省赴殿试,尚有被黜者。远方寒士,殿试下第,贫不能归,多有赴水死者。” 赵祯的话让图格鲁克心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宋帝国的读书人因为被罢黜之后居然会去寻死,这难道就是学者思想上的忠贞,也太过可怕了些。 其实原本宋代科举是为有钱人家所包揽的。 吕蒙正、范仲淹、欧阳修等寒士在科举及第者中是极少数,而且他们也并非贫苦农民出身。 科举所需的经济开支,的确不是一般农家所能负担,即便是三苏父子本是四川眉山县的殷实人家,苏洵携儿子进京赶考,苏轼兄弟虽金榜题名,然而家当也开销的差不多了。 次年苏洵之妻病死眉山,父子三人奔丧回籍,家中已是一派“屋庐倒坏,篱落破漏,如逃亡人家”的惨景。这还不包括十年寒窗不事生产的花费。 小户人家岂敢问津如此科举? 大宋科举名额的扩大几乎把全社会的读书人都吸引了进去,科场竞争激烈,士人头白身衰,出入科场,死而后已。 当然这里都是曾经,赵祯改革下的科举制度已经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需要,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宋人几乎都富裕了,平民百姓的生产剩余完全能够支撑他们读书就学。 而每年地方财政支出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财政支出,那就是给予赴京赶考之人以补贴,同时因为大宋的交通极为便利,从最远的海南路琼州岛抵达神都城也仅仅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学子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不再是风餐露宿,也无需投宿与寺庙道观之中,只需要出示地方州府开具的文书,便可使用倌驿或是邮驿。 当然这些赵祯是不会告诉图格鲁克的,可即便如此,大宋的科举制度对他的吸引也是致命的。 他甚至请求赵祯,派遣官员前往塞尔柱帝国指导,并且帮助塞尔柱举办一次科举……………… 第两千五百八十三章智慧的迁徙 赵祯对于图格鲁克的请求从内心中来说是拒绝的,他太清楚这个时代的人才有多么重要,也清楚中亚地区的古老智慧有多么的可怕。 已经被塞尔柱吞并的阿巴斯王朝在唐时便建立了令人瞩目的知识储备和成就,阿拔斯王朝在巴格达建立的全国性的综合学术宫殿,名叫智慧宫,亦称益智宫、哲理大学。 即便是大宋的华夏学宫也是在在其基础上所建立起来的。 智慧宫几乎是那个时代最具学术性和研究性的皇家机构,其历任领导者均由学识渊博、造诣很深的学者担任.。 知识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人类所追求的东西,他的魅力和实用性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人们,去探索未知的事物。 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人类才会飞速的进步和发展,超越了其他任何一个物种,展现出生而为人的独特性和前瞻性。 在地球上拥有诸多的生物,人类并不是一个古老的物种,但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历史的长河中,发展周期虽然短暂,但取得的成就和进化却是任何一个物种所不能比拟的。 很难想像信仰***教的阿巴斯王朝所建立的智慧宫,第一任馆长居然是一个信仰基督教的人,马赛维,是一个基督教徒,也是一个医学家和翻译家。 在科学范畴中,阿拉伯人几乎摒弃了所有的偏见和歧视,他们把智慧当成了第一准则,景教徒的翻译家和学者易司哈格被任命为翻译的智者,被誉为“翻译家的长老”。 著名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花剌子密也担任过图书馆的馆长和天文台长。 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马蒙在学术上采取大力倡导赞助、相容并蓄和学术争鸣的方针,用重酬从各地聘请数十名学识渊博的学者和翻译家,在智慧馆从事译述和研究。 其中有阿拉伯人,也有非阿拉伯人;有***,也有基督、犹太、萨比和甚至是袄教徒。 但最让赵祯感到敬佩和可怕的是他们对知识的重视。 智慧宫将古希腊科学文化遗产从即将断送殆尽的环境中拯救、挖掘出来,从各地搜集了数百种古希腊哲学和科学著作的原本和手抄本,并加以整理、校勘和收藏。 为了搜集珍本和校勘写本,智慧宫先派翻译家萨拉姆到君士坦丁堡拜占廷皇帝宫廷重金索取希腊语著作珍本,后又派侯奈因遍访伊拉克、叙利亚和埃及等地征集古籍。 智能宫的图书馆收藏有希腊语、古叙利亚语、波斯语、希伯来语、奈伯特语、梵语、阿拉伯语等有关哲学、自然科学、人文科学、文学及语言学的原本和手抄本数万册,为学者进行翻译、研究和教学提供了大量珍贵文献。 而这些书籍现在已经被大宋的华夏学宫所收集,并且全部翻译为汉字,由擅长其道的汉家学者进行分类管理便且逐步教授给大宋的学子,其中的不少内容已经被纳入到科举之中。 其中最为著名的几位希腊学者已经成为大宋耳熟能详的名字,甚至出现了对他们的尊称,希波克拉底这位古希腊的医者,被大宋学医的人尊称为希师,他提出的《液体学说》在汉家人看来是正确的,人的身体中可不就是血液、粘液、黄胆、黑胆组成的吗? 四种体液在人体内的比例不同,形成了人的不同气质:性情急躁、动作迅猛的胆汁质;性情活跃、动作灵敏的多血质;性情沉静、动作迟缓的粘液质;性情脆弱、动作迟钝的抑郁质。每一个人,生理特点以哪一种液体为主,就对应哪一种气质。先天性格表现,会随着后天的客观环境变化而发生调整,性格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这与中医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希波克拉底最受大宋医者尊重的却是在外科上,他的对骨折之类的牵引治疗方法相比传统中医更为全面和先进,大宋的骨折病人也因此恢复的要比之前好的多。 当然,与他精湛的医术一同出现在大宋的还有他的誓言,这个在大宋名为《希师誓言》的誓词经过大宋学者的数次翻译已经成为大宋医者的最高准者和道德约束。 “吾遵守誓约,矢忠不渝。待授吾医术之师,如父母所敬。待吾之子、吾师之子以及吾之徒,悉数传教所学。吾竭尽全力,用吾之所学有利于病患之法救治其患,非不得所以,不祸患病者矣!吾不把毒药给任何人,也决不受之于人。吾生而清白,死而坦荡!无论入谁家门,只是为了治病,不为所欲为,不受贿赂,不引妇人。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闲言碎语不出吾之口也!”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大宋的所有学者对这位泰西的医者肃然起敬,大宋上下无不称赞有加,并且成为了大宋医者必背必学必行的道德准则。 除了希波克拉底之外,还有一些泰西学者成为了受到大宋敬重的智者,亚里士多德这位博学家因为其在诸多领域的成就,被大宋的读书人称作多德圣人。 这在赵祯看来即搞笑有贴切,这位古希腊的博学家涉及伦理学、形而上学、心理学、经济学、神学、政治学、修辞学、自然科学、教育学、诗歌、风俗,以及雅典法律,可不就是多德圣人吗? 至于在数术方面颇有成就的欧几里德,在天文学方面让人瞩目的托勒密都得到了大宋读书人的认可,并各有尊称。 当然因为希波克拉里的医学对大宋影响最大,欧几里德的数学实用性最强,这两人是最受尊重的存在。 但谁又能想到,在百年前的阿巴斯王朝,这些泰西之学先贤的著作就已经被翻译收藏,只是没有推广和发展而已。 只不过这颗智慧王冠上的明珠在战乱与动荡中被蒙上了厚厚的尘埃,重要的古老文明失去了他们的智慧。 一旦图格鲁克对王朝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那这颗蒙尘的皇冠便会再次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只可惜并非是在塞尔柱王朝,而是在大宋!! 第两千五百八十四章背道而驰的理念 赵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收集到了智慧宫中的书籍,其中有不少都是世间罕见的孤本,独本。 赵祯知道,知识并非是装在图书馆中才能永久保存的,只有装在人的脑袋里,变成建设国家的组成或是力量,才能永久的保存下去。 没有任何一位学者希望自己的著作躺在图书馆中被人供奉或是收藏,他们无不希望自己的著作在世界各地发扬光大。 这也就是意味着科学没有国界,只需要实现自己的价值便是他们的目的。 大宋就是这么做的,无论是赵祯执政还是赵旭执政,有一件事都是必须进行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把智慧宫中的书籍不断的整理归纳,分为几大学科,同时向大宋的读书进行传授。 数学,物理,化学,哲学,天文学,甚至是语言学,都在大宋寻找对应的学生,这些来自大宋全国各地的学子从智慧宫中挑选一门学科进行学习,并且在通过考试之后便可获得对应的官职。 所有人只能挑选一门学科,这是朝堂中相公们决定的,赵旭登基之后,在他看来华夏学宫需要发扬光大,而最好的办法不光是皇帝提倡,更需要朝中重臣的干预。 于是朝中六部的相公们包括三司使包拯也参与到了华夏学宫的管理之中,并且还出现了经济学这个特殊的分类。 经济是一个复杂的词汇,在汉家文明中有诸多解释,常常代指经世济民,同时也指治国的才干,以及谓耗费少而收益多,和财力物力。 这次词汇包拯非常的喜欢,他认为三司就是主管大宋经济的衙门,同时也是储备经济之才的衙门,所以经济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极有意义。 赵祯也非常满意赵旭的做法,在大宋推广华夏学宫是一件令他自己都十分期待的事情,从华夏学宫中培养出的官员也算是大宋第一批帝国科学家了! 至于帮助塞尔柱重新获得智慧,赵祯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智慧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最多便是存在于书本之中。 到了大宋的东西还能拱手送人?门也没有啊!赵祯饕餮一般的性格是决不允许有人在科学技术领域超越大宋的,华夏学宫中可不仅有西方的智慧,还有着东方的智慧! 所有的学科都不是单纯的西学,而是兼具了东方与西方智慧的结晶。 一家之长算什么?赵祯要的是全面发展! 可以说华夏学宫便是大宋的无价之宝,是大宋的最强动力,也是数千年东西方文明的结晶所在,可以在大宋学习推广,但绝不能离开大宋! 对于这些智慧,赵祯的信条只有一个,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赵祯在这方面的吝啬,即便是华夏学宫的学者都看不下去,任何来自西方的学者想要进入学宫之中瞻仰他们的先贤著作都会被守卫学宫的禁军将士无情的拒绝,这在朝堂上下看来多少有些不人道,毕竟是人家老祖宗的东西,现在子孙后代来看看,学习一番有何不可呢? 但学宫的规定便是这样,前来交流可以,但打着交流的幌子“偷师”却是万万行不通的,除非你有拿得出手的真才实学,除非你有华夏学宫中所没有的学问,否则别想进入学宫中。 苛刻的条件却也使得世界各地的智者想尽办法的前往大宋来学习交流。 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或是学问与大宋的学者进行辩论,只要能胜过大宋的学者,便会受到鲜花和红毯的礼遇,恭恭敬敬的被请入华夏学宫之中,并且把自己的著作留下,没有著作的甚至可以得到宋帝国的支持,在学宫中著书立说! 这荣耀几乎超越了大宋的科举,甚至比科举还要吸引世人的注意,谁若是能够被华夏学宫所接纳,所认可,所礼遇,那他无论到了那里,都会被尊为智者。 可以说大宋建立了完善的知识储备以及学术氛围,这些都是塞尔柱王朝所没有的,而大宋的科举所培养出来的人才不光是适合政治,适合做官,更多的还有适合管理和规划,其中有适合修缮水利的,有适合建立医疗体系的,甚至有适合去培养下一代人的…………………… 这才是大宋科举改革的成就,这才是大宋科举的意义。 若是科举只是为了选拔官员,那意义何在?培养一群政治上勾心斗角的出色人物?傻子也不会这么干啊! 但对于看到了会谈时大宋官员机敏充满政治智慧的图格鲁克来说,科举就是要选拔有才干且适合做官的人! 所以他向赵祯请求,赵祯也欣然接受,这对大宋来说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但对遭遇危机的塞尔柱帝王来说,一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聪明人,但如何利用这些聪明人却是一个高深的学问,统治者不光要勇武,聪明,还要有眼光和前瞻性,同时也要有知人善用的本事。 科举是帮助帝王做出选择的好手段,可科举的意义以及科举的内容必须要搞清楚,否则便是背道而驰。 赵祯答应了图格鲁克的请求,这让他非常高兴,甚至特意用从塞尔柱王朝带来的特色美食宴请赵祯。 在他看来到大宋能够帮助塞尔柱建立自己的科举制度,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体现了赵祯的对于这次会盟的诚意。 至于派兵借道前往以色列王国的事情,他当然会欣然同意,尤其是在得知人数只有不到一万的时候,更是拍着胸口的保证,塞尔柱会给他们提供必要的粮草,水源和马匹。 这让赵祯心中感叹塞尔柱是真的肥啊! 八千多人的精锐士兵,进行一场长行军,路上所需的粮草是多少?马匹的更换又是多少赵祯心中是清楚的。 既然图格里克能够如此轻松的答应下来,便可见塞尔柱帝国的富裕,这些富裕是来自何处的?当然是大宋! 塞尔柱在中间赚了多少的差价,赵祯心中有数,但这个数只是一个大概,具体是多少他不可能知道。 可以说塞尔柱帝国就是在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也是塞尔柱帝国不断的加价才使得罗马帝国派出了强盗一般的十字军。 第两千五百八十五章成约! 阿母城中的一切都是相当完善的,除了没有大宋和塞尔柱帝国一般的强制力以外,其他的所需职能机构应有尽有。 赵祯与图格鲁克之间达成了多项协议,不光有军备上的交易,还有一些政策性的支持,大宋在赵祯的期盼中完成了物资出口到文化们甚至是意识形态出口的转变。 大国向外输出的可不光是商品,还有文化,当然最强的还是意识形态,这一点无论古今都没有改变。 庄重的会客厅中,一张长桌被摆放在中间,赵祯与图格鲁克并排而座,眼前时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书,这是一种全新的签约形势,赵祯采用了最为文明,也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合同制。 双方作出约定,以国家的信用最为保障,如若违约,或是故意刁难,那国家信用崩塌,对方可以以任何形势挽回自己的损失,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武力夺取! 这在双方看来都是一份极有约束力的文书,其中有双方意向以及违约的代价,同时还有互相之间的监督机制。 赵祯并没有毁约的打算,同样图格里克也没有,但盟约的内容必须要明了清晰,这是赵祯的要求,也是图格鲁克同意的。 这份盟约打破了之前国与国之间依靠单纯信任约定的盟约,而是一种全新的充满强制力的盟约。 双方之间都是承认和同意这份盟约的,因为是赵祯发起这次盟约,所以赵祯最先用印,当大宋的皇帝神宝盖在了盟约上,图格鲁克也在另一份盟约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双方互换再次用印,这份盖有俩个皇帝印信的盟约便算是正式生效了。 这两份盟约既保证了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利益,同时也再次把阿母城的中立地位进行了确认,为了实现纪念意义,也为了达到一式三份的目的,赵祯与图格鲁克约定,用大宋的汉白玉以及塞尔柱的绿石共同雕刻成碑,竖立在了阿母城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上。 盟约签订之后,大宋和塞尔柱双方便算是盟国,无论商业还是文化交流便更加的频繁了。 阿母城中的限制取消了,大宋货物的价格开始逐渐稳定,当然塞尔柱的税收也开始降低,双方之间处于一种蜜月期。 大量的商品开始涌入大宋,其中也包括了原本在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的军用物资。 来自大宋的军备有很多,种类也极为丰富,小到军中所需的压缩军粮,肉松,大到战场上所需的撞车,投石车,这些都成为了市面上的抢手货。 肉松其实就是将肉除去水分后制成的粉末,它适宜保存,并便于携带,营养价值还丰富,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速食食材,最为需要的便是行军途中的士兵。 大宋出口到塞尔柱的肉松分为几个种类,牛肉、羊肉、猪瘦肉、鱼肉、鸡肉等,每一种味道都是相对独特的,在战场上能够提供士兵以不错的能量补充。 这其实是草原上的牧人最先发现的,后来被大宋所采纳并且投入到大规模的生产之中,以供边军所需。 别小看这不起眼的肉松,但却是军中极好的“伴侣”,大宋的骑兵常说自己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胯下的战马,二是背包中的肉松。 将肉煮烂,再加上一些特殊的作料烩制、揉搓而成的一种营养丰富、易消化、食用方便、易于贮藏的脱水制品。 大宋的骑兵食用肉松的办法非常巧妙,食用时取半斤,半斤压缩军粮,放入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加入热水挂在马背上通过马奔跑时产生的震动,使其溶解成粥状从而食。 这些肉松和压缩军粮在作战时能给马背上的骑士提供迅速补充体力的能量,在大宋,经验丰富的骑兵可以做到长行军,最根本的保障也在于此。尤其是在长途行军和沙漠作战缺少粮草时,依靠这种方法能生存达几个月之久。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大宋的骑兵只要补给充足,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横跨八百里瀚海……………… 这样的好东西对于塞尔柱人来说是意想不到的,开始的时候塞尔柱人还没有意识到肉松的好处,但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东西简直就是骑兵的必备之物。 想要仿制肉松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在于制作方法和工艺,味道差一点的肉松对于塞尔柱人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们并不是贪图大宋的美味,而是在于价格。 大宋的肉松价格十分便宜,并且数量巨大,完全可以满足塞尔柱人的需求,这和板甲以及横刀,大黄弩是一个概念。 同样的东西,塞尔柱人制作出来的价格要比大宋卖出的价格高出不少,用制作这些东西的原料价格便能购买到同等数量的大宋军备,有的甚至还能购买更多的同类物品。 如此一来还有谁会去自己生产这类东西? 战争就是在不断烧钱的,塞尔柱人是有钱不假,可他们的消耗同样巨大,已经没有多少自己手工业的塞尔柱,现在许多东西几乎都要依赖从大宋进口,甚至是完全进口。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但眼下的图格鲁克已经不在乎了,十字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甚至打破了小亚细亚这座,门户之地。 不能再让十字军继续入侵塞尔柱的土地,因为十字军已经沿着幼发拉底河以及底格里斯河前进,两河文明曾经孕育出了无数璀璨的文明,亚述帝国以及巴比伦帝国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 埃德萨与摩苏尔是塞尔柱在这两地的继承者,土地肥沃,产出丰富,再向西面而去便是被誉为天国里的城市大马士革,而向南便是另一处繁荣所在,巴格达! 这两座城池对于塞尔柱帝国的意义不言而喻,图格里克不可能看着这两座城池易主,更不可能任由十字军继续前进。 这场东征的“闹剧”在图格里克看来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这个由罗马帝国的封建领主和骑士组成的“劫掠团伙”虽然打着收复被***入侵占领的土地的名义对地中海东岸国家发动的战争,但本质上却是威胁到了塞尔柱王朝的统治。 之前一直没有重视,那是因为丢失的土地并不让人心痛,且图格鲁克在积蓄力量准备反戈一击! 第两千五百八十六章来自东方的算计 赵仁几乎全程随同赵祯,只是在特定的场合中避免出现,毕竟赵祯与图格鲁克这样的君王会面时,赵仁这样的孩子实在是不该出现在他们密谈的时候。 待一切结束之后,图格鲁克才发现,原来大宋的帝王居然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出现来了,并且他还知道这个孩子是大宋皇帝与辽朝女皇所生。 有些秘密是瞒不住的,赵祯不觉得图格鲁克知道这个消息有多么吃惊,但三才的眼神却非常不友善,这让图格鲁克笑得更为开心,并且出言调侃了赵祯,称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 三才的愤怒并不足以影响到图格鲁克,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有赵祯才能与他平起平坐,三才不过是赵祯的仆从,即便是在强大的马穆鲁克也依旧是爪牙而已。 赵仁的出现让图格鲁克非常的好奇,他知道大宋的年轻太子已经成为皇帝,而眼前这位曾经令世界颤抖的君王已经成为了宋帝国的太上皇。 “赵祯,你是伟大的君王,我佩服你的勇气,能够在壮年的时候把权利移交给自己的儿子,以保证国家的强大和稳定过渡。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依旧是宋帝国的君王,有可能带来更大的成就?” 赵祯耸了耸肩膀:“这是朕的继任者需要操心的事情,朕不在乎自己的伟大与否,朕在乎的是未来的国家伟大与否,一个最伟大的君王所建立起的国家,若是继任者不行,也终将走向毁灭。” 图格鲁克微微点头,他同意赵祯的这个观点,但同时也微微叹息:“若是我的儿子能有你儿子的才华和能力,那我也会让他继位的!” 赵祯哈哈大笑,同时用力的拍打着他的肩膀:“你错了!你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低估了自己,朕的太子也并非多么出色,甚至比不上的他的弟弟,但朕耐心的引导他,适度的培养他,最终使得他能够胜任帝王的位置,成为一个继往开来的君主。你的儿子是否能够继承你的位置,不在于他自己的天分,天分是上天给的,是真主安拉赐予他的,但能力却是在你这位父亲的引导下出现的,在你这位前任者的培养下形成的,不是吗?我的朋友!” 图格鲁克根本不吃赵祯这一套:“你从孩子一出生开始便准备权利过度这一天,你对儿子的培养要超过了所有人,我可赶不上你,所以还是需要等到我死的那一天才能把权利交给他,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你儿子的对手!” 赵祯耸了耸肩膀:“不要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心性,朕相信他也是一个出色的人。阿尔斯兰可是一个不中不同的年轻人,他比你这位父亲更有想法不是吗?” 听见赵祯夸赞自己的儿子,图格里克骄傲的说道:“这是当然,虽然他没有大宋皇帝那般能够治理国家的才能,但他在领兵作战,驰骋草原上却是当之无愧的骄子!” 无论在什么时候,父亲对儿子永远是充满骄傲的,赵祯同样如此,无论赵旭还是赵昀,亦或是还小的赵仁,赵祯都是充满骄傲的,同时还还有着无比的信心。 他相信自己的教育方法,他相信汉家传统的教育理念,所以并不在意与塞尔柱之间的竞争眼下自己与图格鲁克之间的差距不大,但他相信未来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因为流淌在赵宋提天家血液中的先进思想和成熟的教育理念,会给大宋培养出许许多多的不世君王! 自己只是一个开端,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大宋的巅峰,他希望的是一代又一代人超过他,远远的超过他! 拍着赵仁的肩膀,赵祯笑了笑道:“图格鲁克,当你的阿尔斯兰还在马背上驰骋的时候,朕的小儿子即将入主西方!” “入主西方?” 图格鲁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赵祯,你这想法用宋人的话说便是太过天马行空!这孩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还是未曾绽放的花骨朵,西方?他有何处可去?能入主哪一个国家?” 赵祯笑了笑:“你难道忘了?朕派出了一直远征军,一支帮助以色列王国的远征军,朕的儿子将会前往以色列王国,将带着朕的文书册封以色列的王,将会向罗马人宣布以色列是我大宋的附庸,我大宋是以色列王国的宗主国!以色列王国是我大宋的一个诸侯!” 图格鲁克的脸颊猛然抽搐,他当然知道大宋与以色列王国之间的约定,也知道犹太人已经向大宋臣服,但这些都是名义上的臣服。 远在地中海岸边的犹太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大宋真的会派出远征军,并且还会派出皇子前往耶路撒冷册封他们的王。 赵祯的话震撼到了图格鲁克,他是真的没想到赵祯会有这一手,一旦赵祯册封了犹太人的王,那大宋就在名义上成为犹太人的宗主国,而出于礼法,大宋的皇帝也就是犹太人的皇帝! 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孩童,摇身一变就会成为宋帝国在耶路撒冷的代言人,成为礼法上可以通知犹太人的存在。 图格里克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以赵祯的手段,以宋帝国的国力,通过操控以色列王国来干涉西方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可能是引狼入室的错误! 由此可见宋帝国的野心,也可见他赵祯的野心,他谋划的已经不是东方的土地,而是在谋划宋帝国在西方的影响力! 当图格里克再次看到赵祯和煦的笑容以及嘴角露出的白牙后,便觉得这白色是那么的森然。 宋帝国为了维护自己在西方的利益,已经开始谋划西方了,图格鲁克相信,眼下不过是开始,他赵祯对西方的贪婪远不止如此,他赵祯的野心也远不止如此! 难怪他要派遣远征军前往耶路撒冷帮助犹太人,以现在的速度来看,等宋帝国的援军抵达耶路撒冷,抵达以色列王国的时候,这个国家怕是已经出处于毁灭的边缘了。 而宋帝国的军队来的一定是时候,也一定是犹太人无法拒绝的存在! 图格鲁克的表情变得精彩,看向赵祯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宋帝国的下一个敌人是谁?”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你猜?!” 第两千五百八十七章***丝绸之路 赵祯与图格里克签订盟约之后便带着赵仁返回了铁门关,这次签订盟约是一次秘密会盟,帝王亲自到场秘密签订盟约乃是必须保密的事情,至于盟约的本身却是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盟约本身充满了积极意义,最需要的便是宣扬出去,让阿母城乃至世人全部知晓才是最好的。 其实在赵祯与图格鲁克签订契约之后,“消息灵通”的人就已经向外放出这次盟约的大致内容。 消息在出现在阿母城的时候,满城震动,大宋与塞尔柱的盟约成为了两国商贾之间最大的保障,从此以后边境上的沙盗便会消失。 两国都会派出兵马围剿从阿母城到两国边境上的所有沙盗,官军扮演的沙盗即将消失在这片繁荣的土地上。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怀疑,但当白绿两色极为鲜明的石碑出现在阿母城之中的时候,所有都相信了大宋与塞尔柱之间的盟约。 从石碑树立起来开始,大宋与塞尔柱进入了全新的时代,一个通商自由,环境安定,税率减惠民的时代。 各种各样的商品都会出现在阿母城中,甚至连军备物品也会在这里出现。 有些来自西方诸国的商人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塞尔柱居然与大宋之间达成了协议,并且缔结盟约了。 这时候的阿母城也宣布,这片土地欢迎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商人,无论你是来自何方,只要带着货物前来,就能得到阿母城的保护,并且获得同样的税率! 以上这些都是赵祯提出的条款,两国同时降低税率以吸引更多的商贾前来阿母城中交易,同时两国要在边境上全力绞杀沙盗,阻止沙盗继续为祸阿母城以及各国商贾。 这些对于塞尔柱来说都是极为妥帖都事情,但唯独要求塞尔柱不得为难大宋商贾的同时,还要保证西方商路都通畅,这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谁不知道塞尔柱与罗马帝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时候塞尔柱当然要阻止罗马帝国继续从阿母城获得东方的货物,战争的同时断掉地方的货物也是塞尔柱急需要做的事情。 但最后塞尔柱还是无奈的同意了,最少图格鲁克被赵祯的经济理论给说服了。 大宋的货物在西方畅销这是不争的事实,允许罗马帝国的商贾以及其他西方王国的商贾前来阿母城购买货物,在阿母城中收取的税收是定下的,不得改变的,但在塞尔柱境内收取的税收却是与大宋无关的。 由此一来塞尔柱依旧可以向罗马帝国的商人或是西方诸国的商人收取重税,大量的交易和贵重的物品,会使得塞尔柱获得相当大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完全可以用来支付从大宋购买的军备所需不是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经济学概念,也是图格鲁克同意赵祯要求的原因。 战争打的就是经济,塞尔柱需要大宋的诸多军备,无论是铠甲还是肉松,无论是横刀还是大黄弩,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 但有了这些神兵利器之后,塞尔柱军队便会愈发的强大,在战场上的胜利会变成国家的收益,如此算下来也是一件就为划算的事情。 这就等同于空手套白狼,从罗麦帝国以及西方商贾身上收取的税收,最终变成塞尔柱的铠甲,刀剑,弓弩,最后再用在作为侵略者的十字军的身上!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又完美的事情? 图格鲁克不懂经济学,但不代表他对商业一窍不通,相反在塞尔柱帝国,商业的繁荣程度一点也不比大宋来的差。 完善的制度,良好的环境,优惠的税收,这些几乎都是与大宋一样的存在。 国家的税收不是依靠质量,而是依靠数量,只要数量足够庞大,那就能引起质变,大宋便是如此。 重税虽然可以一时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但这种暴增只能存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只有长久且稳定增加的税收才是一个国家财政的重要保障。 这一点不单单时宋人发现了,塞尔柱人也发现了。 所以这几年来,塞尔柱和大宋一样,王朝的税收都在稳定的增加,虽然幅度不大,但每年的积攒下来的数量却是惊人的。 只可惜塞尔柱并没与工厂,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口,消费税的收取大多还是在运送商品到西方贩卖的商贾身上。 而大宋的税收却是极为复杂的,取消了农业税之后,大宋不光没有了夏秋两税,连盐税,丁口税,以及其他的各种苛捐杂税全部取消掉了。 但即便如此,大宋的税收依旧每年疯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大宋的商业活动频繁的增加。 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工厂出现,每年都有庞大的货物交易出现,地方州府甚至要专门筹建一个税务衙门才能满足税收和统计的需要。 大宋的人口多,需求大,内需充足,工厂在生产货物的同时也提供了工作岗位,而工人在获得工钱之后,便能把剩余用到购买货物之中,如此便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但这一点塞尔柱帝国是做不到的,塞尔柱的人口大多数是农民和牧民,他们没有多余的人口,也没有能够大规模生产的市场。 若是不想做农民和牧民,那就只能进入商贾的行列中,通过倒卖大宋的货物发家致富。 可以说大宋已经完成了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赵祯不时的感叹大宋的运气好,这个时代的原是资本积累非常快,尤其是在大宋在诸多方面领先于这个时代开始,原始资本的积累便更加容易了。 赵祯现在不担心任何一个文明在社会发展的速度三超过大宋,更不担心其他文明在科技成就上超越大宋。 即便是塞尔柱王朝,也变成了大宋的“打工者”或是“代理商”。 赵祯给图格鲁克的建议看似是有利的,但其实依旧是在给丝绸之路更多的商机,单单依靠塞尔柱一个王朝是远远不够的。 丝绸之路的繁荣不是一个国家,俩个王朝的功劳,而是整个亚欧大陆之间诸多国家参与其中的建设所带来的今天成就。 第两千五百八十八章罗马人民的国王 赵祯从来就没有想过塞尔柱会拒绝自己的善意,只要你心中是为对方好,那你的善意对方便一定能够感觉到。 且不论大宋与塞尔柱之间会不会出现矛盾和冲突,赵祯都会以塞尔柱为假想敌。 一个人没有危机意识,那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松懈的,一个国家若是没有危机意识,那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也是松懈的。 赵祯时时刻刻的提防着西方文明,他见识过后世的悲惨的一幕,自然在心中小心谨慎,任何一个看过华夏衰落的人,都不会再度重犯这个错误。 至于赵仁,这孩子当真是坚强的,也算是有理想有报复的孩子,在得知自己即将前往一赐乐业人建立起来的王国时,他心中的想法多多少少的暴露在了脸上。 既恐惧又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期待,赵祯没有想过现在就让他独当一面,十来岁的孩子需要一个安定的成长空间。 他不是自己,带着一颗成熟的心抵达了千年之后的大宋,所以赵祯把死骑交给了他,赵祯相信,师橫,蔡石,这两人完全有能力辅佐赵仁,当然还有对西方了解甚深的晏殊。 本来是打算把晏殊留给赵旭的,但国朝之内并没有他的用武之地,这老小子的心已经飞向了西方,根本就不曾在东方的土地上停留。 当然还有一改革闻名的王安石,只不过王安石不是赵祯给赵仁的,而是赵仁自己点将选中了他。 大宋的丝绸之路已经相当稳固,但毕竟是以东方为起点,中间还隔着一个塞尔柱,就像一座桥梁,要想这桥梁稳固,那两边的桥墩便要坚不可摧。 大宋这边的“桥墩”已经如同万斤的铁牛无法撼动,而在西方却缺少一个强大而稳定的支点。 赵祯已经用大宋作为杠杆翘起了整个世界,但西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这个杠杆的平衡。 当犹太人在十字军动侵略下向大宋俯首称臣的时候,大宋的机会便算是悄然而至,赵祯在此之前无数次的期盼有一个机会到来。 之所以救助亨利四世,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想要介入到神圣罗马帝国之中,而晏殊给自己送来了一份厚礼,距离罗马最近的奇维塔韦基亚港成为了大宋在西方的飞地。 犹太人也向大宋伸出了“橄榄枝”,大宋在名义上已经是以色列的宗主国,并且大宋的皇帝也就是犹太人的皇帝。 赵祯心中也明白犹太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这并不能妨碍最为重视礼法的汉家王朝,既然你承认,并且愿意接受大宋的帮助,那大宋就会派兵支援,同时也要宣誓主权。 规模已经达五千人的死骑再加上近万人的南海舰队,赵祯相信任何势力在他们面前都如同土鸡瓦狗,并且赵祯也准备让世界见识一下跨时代的战争形势,让世界为东方文明的强大而颤抖。 东征的十字军人数已达十万人,这与赵祯记忆中的数量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东征不再是由教皇发起的,而是有曾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三世所发起的。 即便是亨利三世去世之后,他的命令也没有被推翻,秘而不发的死亡使得所有人都认为亨利三世还活着。 详细的战略,每日的军报都由法兰克尼亚王朝发往十字军中,而格里高利七世根本就不敢对威望如日中天的亨利三世下手。 但谁又知道这个强大的罗马皇帝已经去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身前已经准备的好东西,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他未卜先知,居然能在死前准备好了一切。 算算时间,赵祯觉得亨利四世应该已经返回罗马帝国了,很快他和格里高利七世的矛盾也将被点燃。 因为在十字军吞并了拜占庭也就是东罗马帝国之后,罗马帝国的强大已经让这个教皇心中对权利的欲望更加强烈。 教权与皇权之间的冲突正在继续,最好的例子便是格里高利七世以教皇的名义再度向罗马帝国发出了教皇敕令,招募更多的天主教徒参加到这场圣战之中。 格里高利七世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干预这场“伟大的东征”。 在赵祯看来眼下的罗马帝国即将进入最混乱的时期,也是皇权与教权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一旦亨利四世回到了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国都施派尔,权利的游戏也即将上演。 在赵祯看来,亨利四世很可能有别于历史,成为压制格里高利七世的存在,因为这孩子已经在东方学到了许多的政治智慧,以及改革的想法。 熟悉了东方的封建制度后,再看看罗马帝国的封建制度,亨利四世早已决定进行改革。 说来十分可笑,当亨利四世知道大宋的皇帝拥有固定的国都,拥有固定的祭祀之地,且拥有固定的加冕之所后,震惊的表情无以言表。 在之前的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皇帝是要在亚琛加冕的,雷根斯堡是帝国议会所在地,纽伦堡是帝国皇冠存放地,帝国议会候选举行之地,法兰克福是选帝会议举行地。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的局面,原因很简单,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不光是要继承,有时还要涉及到选举……………… 与大宋的封建制度相比,现在的罗马帝国制度根本就是混乱无序,且不能看的,这样分散的局面究其原因便是帝国之中诸侯太多。 亨利四世在东方学到了先进智慧,早已看穿了这一切,如同他父亲亨利三世一样,亨利四世说要做的事情不光是要加强皇权,更是要加强中央集权。 眼下的日耳曼人非常强大,他们建立起来的德意志国王也极为强大,所以才会成为罗马人的皇帝。 既然东西罗马已经合二为一,罗马帝国再次出现了文明之中,那亨利四世有什么理由不去加强皇权? 他的父亲取得了伟大的成就,虽然已经去世,但他能够继承父亲的所有东西! 而他拥有一长串的头衔,他不再是小尼克,而是第三位罗马人民的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他也是德意志的巴伐利亚公爵海因里希八世! 第两千五百八十九章“圣城”之殇(上)新书《长歌当宋》二十万字求收藏! 宽阔碧蓝的地中海沿岸是古老而苍凉的土地,但在这土地之上却是一座伟大的圣城耶路撒冷。 这里之所以被称为圣城,不光是因为天主教,***教以及犹太教在这里都有神圣的遗迹,更为重要的是,这些遗迹对于三教来说都是至关重要,在他们的思想中这里就是圣地,不可动摇的圣地。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耶路撒冷的地位都不会发生改变,这与那些五花八门且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圣地不同。 耶路撒冷经历了三个最为重要的事情,也奠定了三教在这里的地位,约旦河穿过古老的耶路撒冷,如同历史在流淌。 逃出埃及的犹太人在与当地人混战了许久之后,终于在领袖大卫的带领下打下了这座要塞,并将犹太王国定都于此,大卫把犹太教最重要的宝贝约柜运到了这里,并开始了正儿八经的城市建设。 修建圣殿的荣耀最后归到了他的儿子所罗门的头上,而圣殿的兴建也奠定了耶路撒冷在犹太教徒心目中的地位,耶路撒冷的犹太圣殿,哭墙都是犹太人心之所系的地方。 而有一点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耶稣是不是利用犹太教创建了基督教?毕竟其中的教义和教条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甚至连基督教中的圣经有些都是来自犹太教的,比如《旧约》中的许多章节出现在基督教的同时,也出现在了犹太教,当然是先有犹太教后有基督教的,这其中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甚至连耶稣的出生地都是距离耶路撒冷并不远的伯利恒,耶稣出生在伯利恒,死后葬在耶路撒冷的圣墓大教堂中。 由此可见耶路撒冷在基督教心中的地位,但讽刺的是,欧洲人信仰的基督教创始人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犹太人。 而现在,十字军作为及对教徒却对他们的传教之人的同胞举起了屠刀………… 至于***教,这个在中亚扩张极为迅速的宗教却有着别人看不见的包容性,在***教的经典圣训中,伟大的穆罕穆德不仅去过耶路撒冷,还在城中遇见了众位先知。 ***教承认摩西、基督等人都是先知,不过穆罕穆德也是封印先知。 在穆罕默德之后,***在四大正统哈里发的率领下开始了波澜壮阔地横扫欧亚非三大洲的历程,并且攻占了耶路撒冷。 虽然无法与大马士革、巴格达和开罗这样的政治军事重镇相媲美,但是耶路撒冷一直得到了良好的发展。 更为重要的是,***的统治者在这段***的上升时期展现出了让今人叹为观止的自信,一直允许犹太人返回耶路撒冷居住和朝拜,要知道在此前的几百年间,基督教徒们却是坚决反对犹太人返回这里的。 所以在赵祯看来,***教在包容性和先进性上要远超基督教。 相比***教,基督教就是一些几度自私且占有欲强大的宗教,这场所谓的圣战也是如此,其根本目的就不是为了夺回圣地,而是掠夺重要的财富。 作为三教圣地的耶路撒冷如今正在接受战争的洗礼,就如同宗教倾轧时必会经历战争一样,眼下的耶路撒冷成为了冲突和矛盾的所在。 犹太人要捍卫他们的圣地,罗马帝国要征服这片圣地,而塞尔柱人并不打算立刻增援他的盟友。 巨大的投石车甩动着臂膀,石块带着呼啸划过空中重重的砸在耶路撒冷的城墙上,城中的犹太人已经记不清这是十字军的第几次进攻了。 石块被投射到城中,击毁建筑的同时,也变成了犹太人城防的一部分。 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的,大量的生命投入到这个血肉磨盘之中,在哀嚎与痛苦中逐渐消失,夜幕降临的时候,十字军也终于停手了。 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城中的拉比开始带领犹太人坚持礼拜,期待,希望上帝能和他们站在一起,如同当年惩罚埃及人一样惩罚罗马帝国的侵略者。 但耶和华是不会出现在耶路撒冷的,耶路撒冷城已经岌岌可危,坚固的城墙在不断的被巨石轰击之后如同积木一般摇摇欲坠。 虽然十字军放缓了进攻的步伐,但却在利用这个时间聚拢了更多的军队。 站在城墙上就能轻松的看见身披白袍并且绣着十字架的骑兵,无论人马皆是如此,在这白袍之下是防御不俗的锁子甲。 这是十字军的重装骑兵,一旦城门被攻破,他们便会长驱直入杀进城中。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这意味着十字军将会再次发动进攻,并且可能是最后一次进攻,因为耶路撒冷的城墙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犹太人绝望了,外面是数万强大的十字军,而城中只有不到十万的军民,其中还包括大量的老弱妇孺。 就人口稀少的他们无法聚集起所有的力量对抗十字军的进攻。 老人站上了城墙,妇人举起了石块,孩子拿起了比他们还要高的武器,几乎所有的犹太人都不打算投降,这是他们的家园,最后的庇佑之地。 犹太人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他们在外流浪多年,过着悲惨的生活,现在他们在宋人的帮助下重获家园,决不能再度放弃,即便是战死也要守护耶路撒冷。 向宋帝国求援的使者已经返回耶路撒冷,也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宋帝国接受了犹太人的请求,并且宣布强大的它是以色列王国的宗主国。 虽然援军没来,但即便如此也让犹太人欣慰,毕竟宋帝国愿意给犹太人提供帮助………… 为了尽量的拖延时间,犹太人向十字军派出了使者,带着大宋皇帝的诏书宣布以色列王国属于宋帝国之下的诸侯,听命于宋帝国皇帝,同时也受到宋帝国的保护。 十字军的进攻逐渐暂停,他们对以色列甚至是塞尔柱帝国都毫无顾忌,但对东方的宋帝国却是倍感忌惮的。 宋帝国的使团在罗马城屠杀教皇卫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罗马帝国,区区五百人便消灭了千余人的精锐教皇卫队,这在罗马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两千五百九十章“圣城”之殇(下)新书《长歌当宋》二十万字求收藏! 十字军的将领停止了对耶路撒冷的进攻,但他们并不是要撤军,而是在讨论这件事的影响,同时也在辨别以色列王国使者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使者说的话是真的,十字军的将领们要判断对耶路撒冷的进攻会不会让东方的宋帝国恼羞成怒。 和东方的武将不同,西方的将领们在帅兵打仗的同时也要精通政治,否则在各方领主,诸侯之间引发的矛盾很有可能让自己的脑袋成为政治牺牲的祭品。 经过漫长的会议,他们得出结论,即便是宋帝国承认以色列的诸侯身份,承认是以色列的宗主国,也无法派兵支援,至于愤怒…………没有什么是利益不能摆平的。 十字军东征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财富和一切!作为将领和普通士兵是不一样的,他们知道这场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虽然有着教皇的征召,但军队却由领主,骑士,甚至是农民所组成的。 本质上就是借反对“异教徒”***,夺回“圣墓”和“圣城”耶路撒冷等宗教口号加以掩饰的侵略,他们要的是近东地区的土地和财富。 胆小的人如何去做强盗?既然做了强盗难道还担心一个远在天边的王朝吗?需要担心宋帝国的愤怒吗? 教皇陛下也不过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港口,便平息了宋帝国使团遭受攻击的愤怒,而地中海沿岸的土地多么的富裕,财富多么的惊人?到时大不了再给宋帝国以足够的好处,平息他们的愤怒便是。 至于所谓的诸侯国与宗主国之间的关系,在十字军的将领们看来甚至比不上罗马帝国与其诸侯国之间的关系。 宋帝国的皇帝又不是傻子,显然犹太人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国家才愿意遵宋帝国为宗主国的,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真的要归附宋帝国的统治啊! 于是十字军的将领们经过一夜的讨论,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攻打耶路撒冷城不会引起宋帝国的愤怒,即便是引起了,也可以用财富去浇灭火焰。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东西方之间的价值观和礼法的区别,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幻想出大宋想法而已。 这便是汉家常说的自欺欺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十字军再次吹奏起隆隆的号角声,巨大的投石车挥舞着“臂膀”唤醒了连连苦战疲惫到了极点的犹太人。 这样的战争强度不得不说是极大的,无论是对犹太人还是对以“圣战”名义前来的十字军将士都是一样的。 随着巨石被投出的呼啸声,牧师出现在了营地之中开始了他的讲道,士兵们已经集结完毕,认真的聆听着这些来自罗马教廷的虔诚牧师宣讲教义,以及这次东征的意义。 很快,在这些将士的眼中,犹太人变成了一个个亵渎上帝的异教徒,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宣讲完之后,牧师便带着这群战士开始宣誓,并受予每个将士十字架的仪式,这是在任命他们成为教会的将士。 十字军的将领对这一举动很不满,他们是听从罗马帝国皇帝号召前来的,同时这些士兵也是属于自己的士兵,属于领主的士兵! 教会的这一举动看似是在给予十字军战士以勇气和信仰,可也是在便向的收拢人心,把士兵都变成教会的士兵! 可惜大战在前,这时候没有必要自己发生矛盾,虽然耶路撒冷城已经岌岌可危,但苦战是在所难免的,这些该死的犹太人这次是绝不会后退的,因为他们退无可退! 随着号角的再次被吹响,短促而刺耳的声音让所有的十字军进入了战备状态,接下来他们要开始攻城了………… 耶路撒冷城是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但建筑风格却不似亚细亚的风格,而是带有了东方特色。 当初犹太人建国以色列的时候,大宋不光派遣了商人,同时还派遣了一些匠人和武官,他们教授犹太人该如何防御,如何去修建一道完美的城墙。 经过千年的战争洗礼,汉人对于战场上攻防这一套非常有心得。 马面墙,女墙,甬道,藏兵洞应有尽有,城墙上的滚石檑木,热油铅水等等也是一个不缺,甚至还有专门对付云梯而设计的撑杆。 若非有这些东西,犹太人也不一定能够撑到现在。 无论是犹太人还是十字军,他们都清楚一点,今天对于这场圣城争夺战相当的重要,如果今天还能撑过去,十字军的战意将会受到严重打击,毕竟他们已经围攻这座城池达半个月之久了。 六七万人的十字军每日的消耗都是惊人的,每天还伴随着大量的死亡,攻城与守城一方的战损完全不成正比。 即便是拥有厉害的投石车,也需要用人命去夺取城池啊! 而相比之下,耶路撒冷城却是物资充足,完全有能力继续消耗下去,犹太人清楚,他们多坚持以一天,胜利的希望便越大。 城门是重中之重,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撞车,车架是结实的木头,上面铺盖了厚厚的皮革,热油,铅水,滚石,檑木,都无法对撞车造成致命的伤害。 只有一些倒霉鬼被从缝隙中流淌下的热油浇透,传出一阵阵的肉香……………… 巨大撞锤被拉起,宛若上满弦的弓箭,随着一阵呼喝,巨大的撞锤带着呼啸声以及撞车的吱呀声狠狠地撞在了圣城的城门上。 咚………… 巨大的轰鸣响起,堵在门后死死抵住城门的犹太人被活生生的震飞,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死去,倒在地上的他们七窍流血,如同一个破布娃娃。 不光是一座城门,圣城的所有城门都遭到了这种攻城“怪兽”的攻击,而每一个城门是这般的惨烈。 时间在慢慢推移,太阳从初升的辉光变成了高悬的烈阳,城门也在酷热的阳光下一个个被击破。 犹太人陷入绝望之中,十万人的城池敲响了巨大的丧钟,这钟声是在着急所有的犹太人投入到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对侵略者造成更多伤害的巷战。 这些战争经验犹太人并没有,但来自大宋的武官却早早就传授过他们,并且严肃的对犹太人说过,一旦进入到巷战,那就必须全民皆兵,任何人都部不能胆怯,当然,伤亡也会非常惨重。 第两千五百九十一章宋军的远征第一战 耶路撒冷城的城门还是被打破了,城墙也被攻破,这对于犹太人来说灾难以至! 耶和华并没有与他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了侵略者的一边,但他们不会放弃来之不易的圣城,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乡。 一旦圣城耶路撒冷被攻破,整个以色列王国便危在旦夕,最坏的结果便是灭亡,人民成为奴隶,再次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每当这样的话语从拉比的口中被讲述出来,所有的犹太人便拿起能够找到的武器在城中准备与十字军拼个鱼死网破。 城门口的厮杀还是最为激烈的,肉搏战的残酷暴露无遗,无论是十字军还是犹太人,都在为这场战争的胜利拼尽全力。 只不过犹太人的抵抗更为激烈,无数的焰火在城池中升起,整个圣城宛如地狱,这里已经被血肉所填满,已经被杀戮所充斥。 师橫站在丘陵之上,看着不远处杀声阵阵的耶路撒冷对车驾之中的赵仁道:“殿下,咱们再不去,城中的一赐乐业人就要被屠杀殆尽了。” 赵仁抿了抿嘴巴,边上的蔡石却瞪了师橫一眼:“这时候你急什么?一切皆听从贵人安排!” 师橫不满的瞪了蔡石一眼,此次死骑作为先头部队前来为的就是打探战况,但他没想到的是年幼的皇子居然能跟上死骑的速度。 虽然已经很照顾他了,但死骑的行军速度依旧是很快的,师橫相信即便是晏殊和王安石也不一定能够跟上他们的速度。 这是最让师橫以及死骑上下佩服赵仁的地方,不愧是官家的种啊!毅力如坚定,每晚赵仁倒在草堆上的模样谁都能瞧见,可就是因为瞧见了才会心生敬佩。 一个大宋的皇子,一个天潢贵胄,居然能为了跟上死骑的速度而把自己生生的绑在马背上,就是冲着这点,蔡石这老奴才彻底把赵仁当作了少主人来对待。 沉默一会之后,赵仁缓缓开口道:“晏相公和王相公的大军还要多久能够抵达?” 摸着下巴算了算师橫道:“除去路上可能耽搁的时间,带着辎重等物行军本来就不快,虽少还要有六七日的功夫!” 赵仁点了点头:“传令将士们准备吧!半个时辰后打出旗号,攻伐城外的十字军,勿必一击而重创之!” 师橫立刻行礼:“末将遵命!” 边上的蔡石微微点头:“贵人这般谋划最为稳妥!老奴给您的腿上药吧!待会冲锋起来,您可又要受些颠簸了。” “孤又要跟着冲锋?!” “您是军中的主心骨啊!若是您也跟着充分,无论是在第一个还是在最后一个,对于将士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心中的胆气便比这天还要高!” 赵仁揉了揉腿,苦笑着应承下来:“孤知道了,这一路上收买人心孤可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喽!也不知二皇兄当年是不是这般模样。” 瞧着并不拢双腿的赵仁,蔡石笑道:“二皇子当年可比贵人狼狈的多,初到方丈洲便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三日,连指挥作战都是让人抬着的嘞!” 赵仁握了握拳头道:“那孤可不能弱了赵家的名头!待会给孤多垫一些内衬!” 蔡石笑眯眯的应下,他知道官家的子嗣就没有一个是养尊处优的…………………… 城外的十字军多是补给马车,或是伤兵,当然还有一些刚刚集结过来的士兵,十字军的将领并不愚蠢,他们知道要在城外留下一部分的军队以防万一。 但毕竟是围攻耶路撒冷这么久,若是以色列王国还有援军抵达,早就来了,也不会拖到现在,所以城外的军队并不是多么精锐。 可人数却不少,足有万余人,在城破的时候,将军们便下令除了留守的士兵外,其他人全部攻如耶路撒冷城中。 伤兵们需要治疗,用火灼烧伤口,或是放血排除淤血,守卫粮草的士兵懒洋洋的躺在运粮的马车上,听着同胞的惨叫发出嬉笑和调侃。 大地的震动开始出现,地上的石子开始微微的晃动,接着便欢快的跳了起来。 木质塔楼上的瞭望哨兵看向不远处的山坡,他想要确认这是属于哪一支十字军的重装骑兵。 只有数量庞大的重装骑兵冲锋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和威势。 尘土遮蔽了骑兵队伍,但很开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一杆大旗竖了起来,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 哨兵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旗帜上的徽记,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不是徽记,而是一个复杂的“十字架”………… “迈尔,你能看清旗帜上的徽记属于那个领主吗?” “该死的穆勒,我看不清,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看到了一个十字架!” “我也看到的,但十字架上还有一个王冠!” “是教皇的骑兵吗?” “不知道!” “是宋帝国的骑兵!龙旗!龙旗!备战!宋帝国的重装骑兵来袭!” 当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的时候,第二面龙旗被竖了起来,即便是再愚蠢的十字军也知道这旗帜代表了东方的宋帝国,因为宋帝国的商人都会在马车上插上这面代表威严的旗帜。 刚准备吹响号角的哨兵在一阵爆裂的声响中摔下了哨塔,嗖嗖嗖的破空声如同看不见的死神在挥舞着镰刀。 在整齐的枪声过后,宋军的骑兵开始了装弹以及第二轮射击,一片片暴露在空地上的十字军就这样倒下。 即便是穿戴上了盔甲也无济于事,弹丸穿过了锁子甲的缝隙射入了身体,发出一阵血肉飞溅的声音。 城外的十字军慌乱的开始抵抗,但他们发现自己手中的武器根本就无法给冲击而来的骑士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无法阻挡他们的冲锋。 “接敌!” 师橫怒吼着放下了面罩,所有的骑兵都收起了手中的枪械,跟着他一起放下了面罩,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梦魇。 横刀高高的举起,在冲进人群之中后便挥下,带起无数的血花,任何阻挡骑兵的存立刻变成了齑粉……………… 第两千五百九十二章遥远的“京观” 大宋最精锐,也是最隐秘的死骑在地中海边上的战场中亮相,两翼的骑兵在完成半月形的包围之后放平了手中的骑枪。 一道道钢铁森林猛然出现,以左右包夹的方式开始合拢。 五千人的骑兵如同猛兽一般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反抗的还在惊愕与懵懂中的十字军,惨叫声响起,逃跑的人死的更快,外围的死骑已经开始换弹精准的点射他们看到的散兵游勇。 锋利的横刀刀光每次闪烁都会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宋军便如同绞肉机一般吞噬者数量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十字军的抵抗几乎一触即溃,宽阔的战场上居然没有一处能站得住脚与宋军死骑对抗的。 骑枪在速度的加持下轻松的贯穿了一个甚至是数个身体,马上的骑士果断的放弃了骑枪,抽出长刀劈砍。 短短的半个时辰,骑兵的两翼已经合拢,形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 城外的十字军早已没有了斗志,开始疯狂的逃窜,而宋军的骑兵也开启了狩猎,跑得再快能有子弹跑得快? 战场上的枪声演奏出了死亡的进行曲,无数正在奔跑的十字军猛然倒地或是掉下马背,再也没有站起来。 第一次接触东方的骑兵,十字军损失惨重,他们没有经验,没有对抗的手段,甚至不知道该向何处集结。 大地上仿佛处处都是黑色的身影,处处都是死亡的陷阱。 不光要击溃敌军,更要扩大战果,这是赵仁在冲锋之前便对师橫下达的命令,他要让第一次遇见宋军铁骑的十字军感到恐惧,感到胆寒。 事实上整个耶路撒冷周围被山谷与干涸的河床所包围,只有北面不是十分明显。 耶路撒冷有三道明显的山谷,汲沦谷、欣嫩子谷和泰罗普河谷,在耶路撒冷城南交叉。 汲沦谷经过城池,将橄榄山与城市隔开。欣嫩子谷在耶路撒冷的西面,在圣经末世论中是地狱的象征。 泰罗普河谷位于西北方,靠近一处丘陵,泰罗普河谷大部分土地已经被耶路撒冷城池建设时堆积起来的碎片所掩藏。 宋军是从泰罗普河谷上的丘陵冲击而下,给战马提供了最大的冲击力度,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所以耶路撒冷城外的十字军在宋军的冲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包抄合围战术已经被宋军宋军发挥到了极致,原本城外的数万十字军根本就没有时间集合起来就被分割绞杀。 这是一场相当难得的战斗,宋军几乎把战力发挥到了最大,无论是师橫还是十字军的将士,已经多少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战斗了。 而来自罗马帝国的十字军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宋帝国军队的强大,如同地狱中出现的死亡骑士一样收割着无数的生命,让人无限恐惧。 “魔军”之名不胫而走,这个令人但凡的军队确实能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战斗结束的时候,泰罗普河谷之中已经没有了十字军的身影,他们被宋军彻底击溃,死伤人数不下万余。 数万的十字军战力折损了整整一半,撤退的号角声吹响,城中正与犹太人激战的十字军摸不着头脑,而将领派出的游骑在看到城外的惨状之后,立刻向将军发出了警告。 为了避免被宋军与犹太人内外夹击,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来了多少宋军,十字军的将领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城中也响起了十字军撤退的号角,与城外的号角声相互呼应。 犹太人回过神来,他们发现十字军在撤退,而城外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这时候只能尽最大努力击杀匆匆撤退的敌军。 谁都知道战争在撤退阶段是最容易杀敌的,十字军想要撤退到城外,而城中的犹太人与她们疯狂的纠缠。 于是本能一鼓而下的耶路撒冷城再次回到了犹太人的手中,他们守住了这座城池。 当十字军拼命逃出好不容易攻破的耶路撒冷城时,犹太人的守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耶和华的圣名被高声歌颂。 讽刺的是,耶和华是不光是犹太人的神,还是是《圣经》记载的,全能、公义、威严、圣洁、信实、慈爱、正义、独一真神的名。 赵仁率领五千士兵在城外打扫战场,相对于那些跪地感谢神明的犹太人,死骑将士是根本不屑的。 大宋几乎等同于无神之国,他们唯一信奉的神明就是他们的天子,这些外族的神活在经书,经文之中,但汉家的神活在这个世上! 宋军打扫战场打扫的很彻底,而此时祷告完毕的犹太人终于派出了使者与赵仁接洽。 当得知赵仁乃是大宋皇帝的小儿子,并且亲自指挥了这场战斗时,使者脸上的震惊让师橫以及蔡石非常的满意。 经过统计,大宋的五千死骑,共计伤亡一百七十二人,这个数字让耶路撒冷城的使者更是惊掉了下巴。 十字军的强大他们是领教过的,宋帝国的军队怎么可能击溃了数万十字军后仅仅阵亡伤三人,剩下的一百六九人都是负伤。 至于击杀了多少十字军,看着正在砍脑袋,并整齐排列堆砌的宋军士兵,使者不敢发问,只是好奇的询问看似不那么凶狠的蔡石:“贵军这是在做什么?” 蔡石露出了森森白牙,紧紧的握着赵仁的手道:“这是在铺设京观,我大宋军队夸耀武功,聚集敌尸,累积起来封土而成高冢!敌人望之莫不胆寒!” 于是这位经历耶路撒冷城之战,看到过无数尸首的使者吐了……………… 死骑根本就不在意,依旧一个接着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剁下一个个十字军的脑袋,并把他们按照顺序垒砌起来为了固定还在缝隙之中填上了沙土。 于是很快耶路撒冷城外便堆砌起了一座散发着臭味并且令人恐惧的京观,宋帝国是繁荣的,文明的,但在战争中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暴虐一面。 这些远在地中海岸边的犹太人这才第一次见识到宋帝国到底是什么模样,也相信了身在宋帝国的犹太同胞对宋帝国的描述。 “它是东方的巨龙,是最仁慈的天国,同时也是最恐怖的地狱,招惹任何文明,哪怕是与撒旦为敌,也不要招惹宋帝国!” 第两千五百九十三章祝您活到一百二十岁 作为少年人,赵仁无疑是出色的,他的毅力被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即便是吐得不行也得到了死骑将士全军上下的认同。 吐是正常的,哪个新兵在战场上没吐过? 可是一边吐一边还能伸手从肩膀上摘下不知是谁的眼球,这样的吐就不能算是懦弱的表现,别说是贵人的身份尊贵,便是一般的士兵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这样本事的。 眼下赵仁已经好上许多,最少能够吃下一些东西了,蔡石殷勤的拿出一个水皮袋子,把烧开的热水,捣碎的压缩军粮,以及大把大把的肉松塞进去。 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倒出来的便是香浓可口的肉松糊糊,再撒上一些杏仁核桃之类的坚果,这才递给了赵仁道:“少主,这一碗糊糊喝下去,保准把您丢掉的力气给唤回来!” 虽然是在野外,赵仁依旧端坐在随军携带的马扎上,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便立刻明白这是将士们在等待自己这个主将用第一口。 沿着碗口旋转着喝上一圈糊糊,香甜的味道急速的在口中扩散开,四周将士们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 赵仁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喝彩的,父皇便是这样喝粥的,他哪里知晓,不光赵祯这样喝粥,军中的将士都是这般喝粥的。 一场大战下来,最痛快的事情就是一群人蹲在战利品堆积如山的营地里吸溜吸溜的喝着糊糊,官家是这样,眼下的皇子也是这样。 将士们评判一个人是不是能让他们誓死追随的准则很简单,就是看这个人能不能与他们同甘苦。 赵仁成功的做到了这点,也让蔡石越发的满意和恭敬了。 犹太人的使者在边上小心的观察着一切,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位来自东方的少年居然是这支恐怖军队的主人。 有一点使者可以想象,那就是这少年人的身份应该极其高贵,但一个高贵的贵族为何会亲自率军作战,冲锋在前? 这与他认知中的贵族完全不同,充满了力量与刚毅,忽然之间使者发现,真正的贵族就是应该这样,他们的高贵也是来自于于此。 瞧见了使者小心翼翼的模样,赵仁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道:“你说你的,在孤面前无需拘谨。” 使者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该恭顺,这个少年人在望向自己的一瞬间展现出了上位者的气势。 虽然是随意的一句话,可让自己无法抗拒,甚至认为理所应当。 躬身给赵仁行礼道:“尊贵的宋帝国贵人,祝您活到一百二十岁!” 随着使者的话,整个死骑营地陷入了死寂,所有都把目光盯在了使者的身上,甚至有人抽出了横刀………… 赵仁有些纳闷的对将士们挥了挥手,随即问到:“这有什么说法吗?为何要祝孤活到一百二十岁?” 使者略显局促的说道:“这是上帝允许人类活到的最长远的岁数,只有圣人才能活到这样的岁数…………” 赵仁奇怪的问到:“这有出处吗?” 使者激动的开口:“当然是有出处的,《圣经创世纪》中描述,这是上帝的命令,这是来自诺亚时代的命令,是摩西五内经记述颁布到世界的,从摩西起始,世人的寿命为一百二十年限,摩西一百二十岁死了。 上帝的命令是永不改变的,这话是神藉着摩西宣告于世界的,对于世界的人应该从摩西起始,上主的灵一百二十年必须收回,上主为了人类的繁衍,在摩西五经发布在世界上的。” 赵仁好奇的盯着使者看了许久,问到:“若是有人活过一百二十岁呢?” 使者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人能活过一百二十岁!上帝的话不可改变!” 赵仁摇了摇头:“孤知道活过一百二十岁的人可不少,他们难道都是超越了圣人的存在?” 使者愣住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也许是在东方……” 赵仁笑道:“你们不是说上帝无处不在吗?这东方与西方看似很远,但对于全知全能的上帝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赵仁说完便对蔡石道:“瞧见没有,西方的宗教还不如咱们大宋的道教和佛教呢!经文的可塑性太弱了些,只要是脑袋清醒,装满智慧的人,便能从他们的圣经中挑出太多的毛病!” 使者已经不再说话,他发现信仰这东西就不能对宋人解释,无论是眼前的贵族,还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宋人商贾,只要同他们谈及信仰,这些人就会下意识的提出反问和怀疑! 赵仁从马扎上站起,看着堆积如山的财富笑着说道:“你既然来了,那就让耶路撒冷城大开城门迎接宗主国的援军,这些财富也要送到府库之中啊!” 使者兴奋的说不出来话,这些财富虽然只是十字军掠夺的一小部分,但数量却实在是不少,并且宋帝国的援军前来,挽救了耶路撒冷城,也挽救了犹太人的命运和未来。 现在他相信,犹太人尊宋帝国为宗主国果然是有用的,也让世人知道了宋帝国真的会派出援军前来,最重要的是震慑住了那些十字军! 使者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城了,同时也邀请赵仁以及他的随从和他一起回城,但赵仁没有同意,他要求大军一起进城。 面对犹豫的使者,赵仁给出了他的解释:“孤和军队不可分开,他们是为了大宋出生入死的将士,为了孤才远赴万里之外的以色列王国,孤没有理由让他们在外面等候!” 犹太使者稍稍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些士兵的战力再强,也是仆从而已,没有必要如此尊重他们。 但他不知道,赵仁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些人当作是自己的仆从,从小他就被赵祯灌输的不一样的思想,在价值观上有着极大的不同。 在他眼中,这些人是大宋的爪牙,也是大宋的子民,是大宋的战士,不是如同牛马一般随意驱使的奴隶! 在大宋,战士就要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礼遇,便是一般的老兵回乡都会受到乡邻的款待,何况是这些跟随自己出征的死骑? 第两千五百九十四章从龙军! 这些死骑是什么?他们是大宋的百战精英,也是当年放下错误的叛军,虽然跟随赵祯多年,但他们寸功未立,所有的功绩全部都用来抵消曾经犯下的过错。 师橫可能是最冤枉的人,但他也为自己的治下不严而付出了代价,在追随赵仁前来以色列王国之前,赵祯特意下旨赦免的他们的罪过,但却把旨意交给了赵仁。 在这次奇袭了十字军之后,赵仁便当众宣读了赦免的诏书,死骑们在默默无语之后,一群百战勇士掉下了热泪。 他们现在终于不是以罪人的身份侍奉在官家的身边,也不是以罪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可以恢复自己的姓名,恢复自己的荣耀,也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记住他们。 这么多年寸功未立的他们急切的想要获得军功和尊严,为的不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而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证明自己不是被大宋,不是被官家抛弃的人! 朝堂上下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太多太多!可即便如此,在任何官方文书中也没有死骑这个名字,甚至没有他们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他们互相之间的称谓都是自己取得外号,时间长了连自己的姓名都快忘记了。 赵仁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死骑将士,很难想像他们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毕竟连名字都没有,连家人都不能相见,活在阴影之中的人实在太过痛苦。 若说大宋的军中最严酷的惩罚是关禁闭,那这些死骑将士是最不怕关禁闭的人,只有在黑暗中他们才能把自己身上的痛苦给忘记。 现在,赵仁看着旨意下放一长串的名字,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巴有些干涩,父皇一笔一划亲自的写下了这些人的名字,每一个他都不曾忘记。 “李得柱,张潜文,牛二麻,李德才,胡山虎,赵二牛………………” 随着赵仁一个一个的念出名字,营地中一个个汉子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口中大声称喏。 这些就是每一个死骑将士的名字,五千人的名字比赦免他们的诏书要长的多得多,赵仁的声音嘶哑,但却依旧没有停下。 当五千多个名字念完之后,整个营地黑压压的跪满了一片。 “尔罪,尔过,皆以偿清!即日起,朕赐予尔等从龙军称号,番号永存与国同休!” 死骑当得起“从龙”二字,他们跟随赵祯多年,现在跟随赵仁,是大宋的一支强大的远征军,战力非凡功勋卓著。 至少从现在开始,没人会抹去他们的功绩,更没人会忘记他们的存在,后世子孙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赵仁在宣读完赵祯的旨意后,便举拔出佩剑道:“从龙军整军!” 黑压压的营地立刻开始有序的收整,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整装待发,大车上装满了战利品,高高的龙旗和宋字大旗被竖起。 新生的从龙军向着耶路撒冷城前进,大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是无数双好奇的眼睛。 犹太人对于这支军队实在太过好奇了,他们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击溃强大的十字军? 即便是奇袭,城外的十字军也不该溃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城内已经占据优势的十字军不得已而撤出耶路撒冷城。 这让城中的犹太人十分惊讶,他们已经做好的与十字军死战到底的准备。 身上穿着漆黑的铠甲,腰间插着锋利的横刀,背上是一柄柄长长的火枪,一手持盾,一手竖着骑枪的从龙军缓缓步入耶路撒冷这座古老而神圣的城池之中。 古老的耶路撒冷迎来了东方的援军,但看到了宋军的强大之后,所有的犹太人再次沉默下去,他们当然希望宋帝国派出援兵把侵略者从犹太人的家乡赶出去,但他们却并不希望这支军队过于强大! 耶罗波安三世是现在的以色列国王,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找到的犹太人国王后代,他的祖先耶罗波安二世甚至要追溯到千年之前。 但无论他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他都带着犹太人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在这一点上他的合法性毋庸置疑。 当然,犹太人的建国与大宋的帮助密不可分,当年赵祯对犹太人的援助至关重要,这也使得犹太人在西方成为丝绸之路的重要“经销商”。 也向大宋输送了庞大的利益,其中不光是商品的的买卖,还有以色列王国的财政税收。 无论在什么时期,犹太人都在努力的完成这份约定,因为这是当初赵祯和身在大宋的拉比长老所约定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毁约,因为来自宋帝国的商品价格相当的友好,利益空间也很大,有些商品的价格甚至要比塞尔柱的还要低。 这才是以色列王国能在地中海边上站稳脚跟的原因。 但现在,宋人来了,还是在犹太人宣布归附宋帝国,向宋帝国称臣的时候抵达了,也是在耶路撒冷这座圣城即将毁灭的时候带来了。 宋军的强大无疑是给了耶罗波安三世当头棒喝,他实在没想到宋帝国居然真的派出了援军,而且战力如此强大! 当他见到赵仁之后,心中的危机感便更加强烈,这位少年人居然宋帝国皇帝最小的儿子! 瞧见他能够轻易指挥这支恐怖的军队,耶罗波安三世便愈发的恐惧。 “尊贵的殿下,所有犹太人都会感激您的壮举,感激您不远万里驰援耶路撒冷的情义!” 翻译大声的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在宫殿中回荡的回声还未消除的时候,赵仁便摆了摆手:“这并不是因为情义,而是出于本分,你们的使者带着你的国书前往了大宋,愿意称臣归附,成为大宋的诸侯,尊大宋为宗主,那作为宗主,大宋自然有义务帮助你们守卫耶路撒冷这座圣城,孤只不过率领先遣的五千从龙军抵达,还有万余大军随后赶到!” 随着赵仁的话,耶罗波安三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五千人的军队便已经如此强大,再来万余人,那…………还送的走吗?! 第两千五百九十五章搅动西方风云(上) 赵仁的政治水平是经过赵祯亲自锻炼出来的,他是大宋的皇子,也是赵祯的小儿子,在这个儿子的身上,赵祯倾注了许多的心血,同时也给予了最大的希望。 大宋向西发展和向东发展完全不同,西方的文明早已出现,并且发展至今已经相当成熟,而赵昀所在的方丈洲根本就是土著遍布的地方。 相比之下赵仁所要面对的困难比赵昀这位二哥要来的多得多。 当然赵仁的天分也要比赵昀更高,赵祯也更加尽心尽力的去培养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年纪轻轻的赵仁拥有者相当成熟的政治智慧。 耶罗波安三世话中的一丝赵仁当然清楚,轻巧的就把问题拉回到了法礼上,对于重视法礼的大宋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以色列王国是属于大宋的诸侯,甚至还有国书奉上,这就意味着忠心归附没有他想。 若是耶罗波安三世敢在这个时候承认他就是打算利用大宋的名头,那赵仁就敢立刻带兵带兵离开,甚至会向赵祯建议停止一切与犹太人的往来,甚至驱逐那些在大宋安家落户的犹太人! 从一开始赵仁就掌握了谈判的筹码,他也不是过来谈判的,而是来以色列王国宣誓主权的! 既然要归顺大宋,那就需要进行一场归顺的仪式,为此晏殊和王安石两个人还特意从大宋带来了礼部以及鸿胪寺的官员。 可见大宋对于以色列王国的归附多么的看重! 赵仁只口不提南海舰队的事情,这之庞大的舰队也正在大海上行驶,他们的目标便是抵达地中海,并且成为长期驻扎的存在。 并且赵仁也不打算在南海舰队抵达时让他们驻扎停靠在以色列王国,而是选择让南海舰队停泊在奇维塔韦基亚港。 这是大宋最为庞大也是战力最强的舰队,不光能够进行海战,同时也能进行陆战,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海军陆战队。 赵祯当初的布局和准备现在才开始体现出价值,当然赵仁这时候对赵祯的佩服简直是无法言表的。 耶罗波安三世已经向他屈服,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宋军的强大以及他们对宋军的需要。 这是难以回避的问题,要么便是被宋帝国所统治,要么便是被罗马帝国攻破城池,相比之下,还是被宋人间接的统治要好的多的多。 十字军用自己的野蛮让犹太人团结了起来,而大宋用他的强大让犹太人屈服。 这在赵仁看来是非常好的局面,至少现在十字军是不敢寻耶路撒冷城的麻烦,也忌惮大宋的惩罚,毕竟大宋是丝绸之路的源头,一旦惹怒大宋,大不了禁止货物流入到罗马帝国。 这一举动很快便会摧毁整个丝绸之路上的贸易,当然大宋也会有所损失,但逐渐形成的庞大内需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西方市场的缺失。 赵祯站的比谁都高,看的比谁都远,从一开始他就是在用西方市场为大宋的市场成长奠定基础,在粮食不缺的情况下,在百姓们肚子都被填饱了的情况下,大宋的经济规模可以更加庞大。 人口在逐年增长,大宋拥有足够的疆域来养活倍增的人口,同时也有足够多的高产粮食来保证口粮的充足。 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人会去提所谓的“计划生育”,只要条件好,那就会不断的生孩子,这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一个家庭增加收入的办法………… 需求越大,工厂越多,工厂越多,岗位越多,这几乎是一个良性的循环方式,但在这良性的循环之下,需要的是维护海外市场的利益。 赵祯要把大宋培养成为一个不怕打贸易战的国家,因为西方根本就打不起! 西方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出口与大宋的出口完全是贸易逆差,没有任何可以相提并论的贸易逆差。 整个西方世界向大宋出口的货物加起来也比不上大宋出口货物的一半,这就是制造业强大所占据的绝对优势。 而在这优势之上,大宋可以干涉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经济运行,同时也可以威胁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安全。 早早就掌握了榷场规律的宋人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有利的武器。 赵祯的打算在某种意义上与大宋的经济发展不谋而合,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善之善者也! 罗马帝国的强大前所未见,这是自古罗马的分裂之后,东西罗马帝国之间的再次合并,在这时候,十字军对耶路撒冷这座圣城的进攻前所未有的重要。 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出于政治目的,罗马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座圣城的。 赵祯在赵仁前来耶路撒冷之前就小心的警告过他,这一点赵仁非常清楚,所以他可以用最为严肃的口气对耶罗波安三世道:“罗马帝国的皇帝……哦,也就是曾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三世死了,年幼的亨利四世要想继承他父亲的皇位,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而耶路撒冷便是他登基加冕的最好台阶!”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耶罗波安三世极度震惊,他没想到亨利三世居然死了,他甚至可以预见罗马帝国即将发生的皇权与教权的冲突。 “若是这样,那完全可以把消息散播出去!这样十字军的将领将会参与到罗马帝国的皇权与教权争夺之中,甚至会出现皇权的争夺!” 赵仁摇了摇头:“这个消息现在还不能传播出去,因为我大宋要保证亨利四世暂时的安全以及顺利的继位!” 耶罗波安三世忍不住的提高嗓门叫道:“为什么?!” 冰冷的目光瞄向了他的脖子,让他脖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连胳膊上的皮肤也忍不住的颤抖。 赵仁冷冷的望向耶罗波安三世:“因为我大宋的皇帝向亨利三世保证过,要让亨利四世安稳的抵达施派尔接受他的封爵和土地,统领法兰克尼亚王朝!” 耶罗波安三世不明白大宋为何在帮助自己的同时还要帮助罗马人,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大宋正在搅动西方的风云。 从罗马帝国到塞尔柱帝国再到以色列王国,赵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他能看到的最远的“棋局”………… 第两千五百九十六章搅动西方风云(下) 没人比赵祯清楚未来是一副什么模样,虽然眼下的世界因他的出现而改变,但有些东西却是不会改变的,经济的规律,时代的发展,国家性质的变化,这些东西可以说这个时代的人想都不可能想到,但他却早已见识过。 赵仁曾经就听赵祯讲过他对未来局势的安排,也被赵祯灌输过大国应该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以及大宋以后该从何处获得好处。 赵仁无疑是聪慧的,他知道他应该与亨利四世交好,并且努力的让以色列王国成为自己的势力。 就像二哥赵昀在方丈洲做的事情一样,赵仁准备在以色列王国大展拳脚,通过身后大宋的帮助获得足够的补给和资助。 他与赵祯之间有过“君子约定”,大宋会援助他三年,在这三年里只要不是过分的条件,几乎可以完全满足他,但三年之后,他便不能再向大宋讨要任何东西,并且还要每年给大宋带来足够多的利益! 这就相当于是在培养以色列王国,同时并要求以色列王国反哺大宋。 当然,这三年的时间赵仁还要活得以色列王国的执政权,也就是说他要成功的进入以色列王国的政治系统的,无论他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能够成为以色列说的上话的实权人物就可以。 这才是最大的难度,毕竟犹太人是相当排外的民族,他们虽然颠沛流离近千年,但信仰和习俗都没有丢弃,面对宋人这群几乎没有信仰的人,他们必定会产生警惕和排外心理。 当然宋军的强大也是一柄双刃剑,既能让犹太人得到保护,同时也让犹太人感觉到了恐惧。 而赵仁现在需要在双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一个能够融入到犹太人之中的平衡点,那最好的东西就是知识与艺术。 只有这两样东西是没有国界的,理性是一个好东西,在眼下犹太人并不全部掌握理性的时候,兵强马壮的从龙军可以让他们暂时的安静下来,成为理性的人。 赵仁在于耶罗波安三世同时出现之后,犹太人便清楚的知道他们需要赵仁这位来自东方宋帝国的皇子。 因为耶罗波安三世几乎给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尊重和荣耀。 宋人是什么样的?或者准确的说宋人除了作战之外是什么模样的?赵仁做出了极好的暂时,温文尔雅的君子,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一个形貌俊秀的少年人,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一个充满了涵养的智者! 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甚至抱起地上给他献花的年幼孩子? 脸上的微笑足以令花季少女所迷倒。 赵仁是大宋的皇子,从小便受到了完善的教育,其中自然包括了坐立行走? 行礼以及待人接物甚至是说话的语气! 汉家王朝最不缺乏的便是礼数? 而礼数这东西几乎是全人类所追求的? 因为凡是有礼数文明,便一定是高等文明,这在西方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 东方的礼数之繁杂? 规矩之多? 便是连喝茶这种小事都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犹太人中也有贵族,他们被称谓纯血犹太人,来自于犹太人祖先雅各的十二个儿子? 而现在以色列王国中的十二贵族也就是这十二个人的直系后裔。 赵仁不知道这些颠沛流离千年的民族是怎么保证血统纯正的? 在得知这是一个母系社会后也就是释然。 以女为尊的世界只要是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他们的血统都是纯正的……………… 很快经过一番饮茶畅谈之后? 赵仁便记下了这些贵族的姓氏? 并且能够一个不差的说出来。 “犹大? 你喜欢大宋的茶叶吗?虽然贸易被中断,但我相信很快便会恢复的,宋帝国答应给你们的贸易始终存在,只要你们犹太人存在一天,那大宋就会支持你们一天。” “哦!不不? 流便? 你不应该怀疑大宋的诚意? 孤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表达!” “什么约瑟?我为什么要称孤?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 是汉家王朝的一个传统,一个关于权利和责任的悲惨故事!” “以萨迦,听说你是最为博学的智者?!这样的人在大宋会受到无比的尊敬!你听说过智慧宫吗?对? 曾经在阿巴斯王朝出现的智慧宫现在已经在我大宋重新建立,其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知识…………” “当然,以萨迦,你当然能够去往大宋学习这些知识!大宋的国门永远对智者敞开,但也请你带去自己的智慧,只有通过智慧宫的考验,才能接受鲜花与红毯的迎接!” 耶罗波安三世惊讶的看着与贵族们打成一片相谈甚欢的赵仁,这个来自东方帝国的皇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博学了,并且能在这么多人之中游刃有余。 这是一次简单的茶会,他便同十二贵族们交流了起来,并且许诺他们自己不敢想象的东西。 本来他是打算让十二贵族为难赵仁的,但他没想到赵仁很快的便能化解其中的危机,灵巧的避开话语中的陷阱,最后甚至能成功的蛊惑十二贵族。 于是耶罗波安三世心中开始出现裂缝,一个细微的裂缝,他开始嫉妒和恐惧赵仁,担心赵仁取代他的位置。 利益是永恒的话题,耶罗波安三世能够给十二贵族以及所有犹太人的利益只是团结这个国家,而赵仁却能给犹太人更多。 一场茶会结束下来,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开始改变对赵仁的看法,同样耶罗波安三世也暗暗的下定决心,他现在还需要宋帝国的帮助,需要他们赶走十字军,等不需要宋帝国的那一天,他一定要除掉这个威胁!! 他知道该怎么做,但现在却要笑脸相迎得对待赵仁。 离开了耶路撒冷城的宫殿,蔡石轻声道:“殿下,这个以色列国王好像对您充满了怨望!” 赵仁笑了笑,踹了已经把横刀拔出一半的师橫道:“不去管他,他只是一个被权利逼到角落里的人,父皇说过,欲先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还没到除掉他的时候!杀死一个人并不难,但要让他身败名裂的死去才是最难的,现在他已经在向那条路上走了!再等等!” 蔡石与师橫惊惧的对视一眼,他们从赵仁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第两千五百九十七章大宋的复利 只要在礼法上承认大宋是宗主国,并且承认自己是诸侯,那以色列王国在赵仁抵达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主权。 赵仁要在西方立足,那就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当然还需要忠于自己的人民,在赵仁看来,一赐乐业人并不足与谋。 他们对宗教的狂热,对信仰的坚持,以及精明的算计,都让赵仁不舒服,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善于做生意的商贾,都是在金钱一道上颇有理解的人。 但这样的人适合作为工具,而不适合作为子民。 即便是在大宋获得了相当不错的地位与待遇,但在一赐乐业人了依旧是愿意留在钱庄这个体系之内不愿意出来,同时也不愿教授汉家人其中的知识。 后来是被父皇逼迫的不行,最终才妥协下来,想到这里赵仁奇怪的对蔡石问到:“父皇当初是如何让神都城中的一赐乐业人妥协的?” 提到这一点,蔡石的眼睛便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开口道:“因为陛下比他们还要厉害,在陛下所谓的“金融”之道上,一赐乐业人根本就不是官家的对手,官家随便举几个例子,就能把他们在钱庄中用的这套法子给打乱,打破,官家说大宋的钱庄必须要如铁桶一般,一赐乐业人的法子是不成的。” 赵仁缓缓坐下,顺便也让蔡石和师橫两人坐下,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强大,也很博学,但未曾想几乎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仿佛都难不倒他一样。 其实赵仁并不知道,后世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赵祯脑袋里的东西算不上多么博学,至于精深便更谈不上了。 但在这个时代,一切都还在蒙昧之中缓缓出现,展露着时代发展的懵懂,所以赵祯拿的出手的东西就显得异常的伟岸。 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博弈其实就是一种威胁的博弈,赵祯脑袋里装着的各种骗局以及金融手段,甚至是光明正大的金融手段,令这些还在摸索中金融规律的犹太人彻底懵逼。 庞氏骗局? 经济制裁,银行业运行规律的漏洞,等等这些都是赵祯信手拈来的东西? 但在一赐乐业人面前却如同一记威力惊人的核爆。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东西? 当赵祯把自己知道的底牌亮出来的时候? 一赐乐业人便彻底屈服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钱庄理论在大宋这位君王面前漏洞百出。 于是他们的知识体系就这样崩溃了,赵祯让他们把成熟的钱庄管理技术教授给了大宋的经济人才? 于是大宋便能在一赐乐业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赵仁在听完蔡石的话之后? 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想要让犹太人臣服于大宋,就要在他们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 犹太人擅长什么?当然是经商? 这些人仿佛是天然的商贾? 在地中海沿岸的国家以及民族不在少数? 但没有一个能够比上犹太人在经商上的天赋。 但可惜他们遇到了宋人? 汉家王朝经商的历史并不比犹太人要短暂? 而最重要的一点? 大宋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生产者。 赵仁等同于掌握了大宋的生产资源,在这个谁有能力掌握资源和技术的时代,他站在了贸易的巅峰。 是犹太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拉拢大多数,排斥小部分,打击落单目标? 这是赵仁想到的最好办法? 也是赵祯传授给他的重要经验。 这不光是政治手段? 也是大宋常用的战术? 一旦战争开始,宋军最擅长的便是穿插包围,同时也擅长于围点打援? 各个击破。 赵仁现在就在拉拢以色列王国的大多数,这十二贵族对他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给这些贵族足够的好处就能让他们因为利益而甘愿俯首称臣。 赵仁这段时间发现,原来这个悲惨的民族其实也有着自己的不足,贵族权贵几乎是有着一种天然的高高在上,而一般的犹太人却是过着相当卑微个的生活。 虽然贵族不会可以的去欺负百姓,但百姓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 这让赵仁看到了更好的一面,也让他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去做,不光要给那些贵族以好处,还要给寻常百姓以好处。 拉拢贵族是为了打击耶罗波安三世,而拉拢百姓则是挑起他们与贵族之间的矛盾! 于是赵仁这位来自东方宋帝国的皇子便开始了他在耶路撒冷的视察活动,当然这样的活动要带有极强的表演性………… 相比赵仁的轻装上阵,晏殊以及王安石的带着大军的行军速度就要慢得多,万余人的队伍要借道穿过塞尔柱帝国,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图格鲁克始终对大宋以及赵祯保有戒心,即便是双方在阿母城会盟也依旧要谨慎的对待宋军的这支庞大的远征军。 一万多人进入塞尔柱这广大的疆域之后便如一杯水进入了沙漠,宋军的战力之彪悍,图格鲁克是深深领教过的,便是双方之间互相扮演沙盗的角色,也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宋军战力的不断增强。 原本就已经很强大的宋军,还在不断增强战力,而且战法也在随之改变,这才是最让图格鲁克恐惧的地方。 图格鲁克并不知道,双方官军扮演沙盗的目的其实并不一样,塞尔柱人的官军扮演沙盗纯粹是为了劫掠财物,为了冲击大宋的商队,但宋军扮演沙盗却是在练兵和实验。 大宋能够作战的地方现如今实在是太少了,而大宋每年培养出的军事人才和军事科技的速度却在呈爆发式的增长,这样的速度即便是赵祯自己都在感叹会把这个世界远远的甩在身后。 量变导致了质变,这种变化才是最为可怕的事情,一旦基数过大所带来的“复利”增长,赵祯不止一次的见识到了它的威力。 大宋的工业水平,大宋得文教水平,大宋的医疗,科技,人才储备,粮食储备等等这些都在有意无意的受到复利的影响。 而这种复利效果也在深深地影响着远在地中海边上的赵仁。 第两千五百九十八章卷土重来的十字军 “一片池塘出现了一小块浮萍,它每天增长一倍,十天就能长满整个池塘,请问,多少天能长满一半水面?” 这是一个看上去简单的问题,但答案却是十分的惊人,在第九天才仅仅长满一半的水面,第十天就把整个池塘全部遮住。 赵仁自始至终的记得父皇的这个小故事,心中对复利二字的益处牢牢记下。 于是在半个月后晏殊和王安石抵达的时候,赵仁已经开始拉拢这里的人开始做买卖了,因为十字军的进攻,耶路撒冷城和整个以色列王国都已经和东方断绝了往来。 别说是前往大宋,便是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通商也已经结束了,以色列王国成为地中海沿岸的孤岛,更不可能把货物通过船运买到地中海另一边的罗马帝国去。 交易的终止使得已经习惯了做生意的犹太人顿时变得无事可做,同时也体现了他们在农业上的薄弱。 而赵仁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赵仁的承诺很简单,大宋的货物会在耶路撒冷城安定之后到达,并且会给出他们之前所拿不到的价格! 至于犹太人现在要做的却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而是建设! 犹太人在技术的智慧上是无可挑剔的,在赵仁军中的工匠指挥下,很快这些犹太人便能纯熟的运用东方的智慧。 修路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为何要修路?因为这是贸易的基础,赵仁明确的告诉了犹太人的商贾,只有修好路,才能把货物快速的运出去,并且变成财富带回来! 在大宋,几乎所有的城池都有一条好的公路,而大宋的公路也在纵横之间连接了所有的城池,这是一项进行了数十年的巨大工程,但除了开始的时候是朝廷出钱之外,之后的时间里这些公路带来的财富足够地方进行修缮公路所用的了。 于是犹太人在算过这笔帐之后,便积极的响应赵仁的号召,开始自觉的修缮起道路来,而耶罗波安三世却认为,赵仁之所以这么好心的让犹太人修路? 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宋军的到来。 但所十二贵族们却认为赵仁是无私地,因为他并没有参与到修路的任何细节之中,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并且举出实例? 剩下的事情全部都是由犹太人自己完成的。 难道你这个国王不希望以色列王国的公路修建起来? 增加货物运输的效率以及军队在各个城池之间的支援吗? 这样的诛心之言在大宋绝不可能出现? 但在以色列这个王国中却成为了贵族对国王的质问! 赵仁在收到消息之后便轻蔑的笑了笑,显然这个看似为了保护家乡而拼尽全力的犹太民族,在内部也是极为不和的。 当然? 这样的不和也利于自己在他们当中挑起矛盾。 地中海的海风从北方刮过来的时候? 意味着秋天到来了,只不过这里的秋天要比大宋的秋天平淡的多,不是这里没有农作物收割? 相反这里的土地中出产的粮食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这里的犹太人对农耕的兴趣实在是寥寥无几的。 收获的季节里? 忙碌是随处可见的场景? 但他们却没有汉家百姓那般的热情。 因为他们可以耕种的土地并没有多少? 收获土地里的粮食是农人的事情? 更多的犹太人投入到了公路的建设以及商业之中。 耶路撒冷的犹太人最关心的是大宋的商队什么时候抵达,而他们自己也在尽最大的能力进行手工制品的制作,以向塞尔柱王朝进行通商。 犹太人没有等到大宋的商队,而最先迎来了大宋的军队,晏殊这位曾经踏足过罗马帝国土地的人? 现在站在了耶路撒冷的土地之上。 晏殊对于西方是没有多少探秘之心的? 只要从东方的繁华之地出来? 离开了铁门关之后的西方便根本不能与之并论。 即便是所谓的圣城? 也不过是多了几个用高大石块堆砌起来的特殊建筑罢了。 至于在王安石这货眼中,耶路撒冷除了地形占据极大的优势之外,其他的一切不足道也! 土地贫瘠? 缺水少粮,真的不知道为何他们要守在这里过日子? 至于圣城这一说法,王安石在耐心的听完前来迎接的犹太拉比讲述的冗长故事之后,便连连夸赞的离开,至于转身之后便完全记不得那老者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夸赞仅仅是对一个耄耋老人能够把远古的传说记得这么清楚,并且声情并茂的讲述出来而感到惊奇和尊重。 至于所谓对神迹的惊讶…………赵仁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分开海水便算是了不得的能耐了? 与汉家的神人实在无法相提并论,咱家的盘古还是开天辟地的存在,金乌能把河水烤干!后羿能把太阳射下来! 父皇说过,人的认知越多,对神话故事的迷信便越小,自己从小到大的环境造就了自己的不同。 人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连神都是人自己造出来的,这一点赵仁深信不疑。 眼下宋军在耶路撒冷城已经将近两万,晏殊和王安石的抵达让赵仁彻底放心下来,而接下来的许多事情都可以陆续展开了。 这里是外朝,不是大宋的土地,但是没有关系,很快这里会变得和大宋相差无几,因为赵仁看到了犹太人的勤奋好学。 先进的经验和管理制度必定会成为犹太人渴求的东西,他们流亡多年,没有成熟的属于自己的政治制度。 那大宋义不容辞的就需要帮助他们建立起政治制度来,单单依靠一个以血统位尊的王以及十二贵族怎么能行? 管理一个国家有多么费劲?什么样的衙门都需要拥有,至于律法,大宋有现成的律法,有这个世界上最成熟和完善的律法制度以及政治体系! 但首先,需要的是在这座圣城之中寻找一片适合宋军的土地安营扎寨,两万人的队伍不能睡在圣城的大街上吧?何况是前来救助诸侯国的天军?! 而眼下一个消息传来,也让犹太人更加需要宋军的帮助,十字军很可能要卷土重来,他们不甘心已经被摧毁防御得耶路撒冷再次落入犹太人的手中。 第两千五百九十九章认同感,从军队开始 卷土重来的十字军并不知道如今的耶路撒冷城的实际控制者不再是犹太人,而是宋人,一个来自大宋的皇子! 当然他们知道了东方的宋帝国已经对以色列王国进行了增援,事实上这件事十字军的将领知道,并且这段时时间他们已经把消息传递回了罗马帝国。 虽然十字军是彪悍的,他们的侵略之心非常强烈,但十字军的将领们并不愚蠢,他们看到了宋军的强大。 十字军的骑兵是强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此时的十字军居然不是宋军对手,宋军的强大体现在装备上,体现在斗志上,甚至体现在了他们的后勤补给上。 十字军的探马已经发现了宋军援军的踪迹,并且已经知道了他们抵达了耶路撒冷城,这万余人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的强大却毋庸置疑。 十字军的将领们在讨论的时候,发现眼前的耶路撒冷城非常那一做出选择,进攻也可以,撤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眼下该怎么他们一开始还拿不定主意,但从帝国传回来的命令却是让他们进攻圣城,试探性的进攻,这样的好处便是可以观察宋军的战力。 这个命令非常的即时,让十字军的将领们最终决定对耶路撒冷城发起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这样一来便能发现宋帝国军队的战力到底如何。 但事实上却有一个看不见的利益交换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宋军已经在城墙上部署完毕,同时还有犹太人的士兵,这些人经历过许多战争,在战场上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最少有着一颗誓死不退的决心。 这样的决心非常了不起,同时也让宋军敢于把背后交给他们这些外族的士兵,犹太人的军队是宋军帮助建立起来的。 所以在战法上有着非常多的相似之处,他们可以非常顺利的填补到宋军的队列之中,同时在战场上以小队的形式进行作战。 默契永远是战场上最重要的东西,你和战友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下意识都会救下一条人命。 宋军与犹太人的军队进行了混编,若是在之前宋军万万不会与外族的军队混编在一起,但与犹太军队进行混编的时候却非常的顺利。 当然是以小队的形式进行的混编,宋军之间的配合已经达到相当高的默契程度,没有办法也没有可能进行小队混编。 但小队与小队之间的混编却是可以的,在宋军的带领下,犹太军队的战力有着不错的提升,信心和能力也在被加持。 晏殊和王安石的大军带来了一部分的军械? 这些东西在犹太人这里是不缺的,但他们的装备明显与宋军不一样。 宋军身上的铠甲完全是经过穹面锻造而成的,同时盔甲上还布满了凸起的菱形纹? 这让宋军的将士看上去更加的威猛? 而且防御力也变得更强了。 同时宋军还准备了大量的火器? 这些也是犹太人所没有的,宋军的骑兵并不多,更多的是带着火器乘坐马车的步卒。 赵仁在城墙上巡视一圈过后? 便下令在城墙上插上宋军的军旗以及大宋的国旗。 这对耶罗波安三世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即便是知道这样做会令十字军产生犹豫,但他在心中的怨恨却愈发的高涨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统治者的地位受到严重挑衅的时候? 当这个统治者已经习惯了万万人之上的时候? 他内心的对尊严的重视便会超过一切。 赵仁这般明目张胆的夺取他作为国王的权利? 已经是在挑衅他的尊严? 他心中的杀机越来越强烈? 越来越按耐不住。 但除了他之外绝大多数的犹太人并不这么看? 在他们看来能得到大宋的帮助,是上帝赐予他们的祝福,能够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防守圣城,这本就是上帝神迹的一种显示。 耶罗波安三躲在皇宫之中的行为反倒是让犹太人看不起他,作为他们的国王不能给人民带来安全和繁荣? 那就是他的失职。 以色列才建国多长时间?一代君王都没有经历过便如此的艰辛和不堪一击? 换做是谁都要好生怀疑一下。 宋军的到来? 宋帝国的强大都让犹太人看到了另一个选择? 成为宋帝国的属国有什么不好? 若是能给犹太人带来长久的和平与繁荣,若是能给以色列王国带来强大和崛起,即便是被宋人统治又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是打算内附大宋的? 连耶罗波安三自己都上书宋帝国皇帝了,那何不假戏真做? 反正宋帝国的皇子说了,宋帝国不会派遣官员前来,即便是要统辖以色列王国也会用当地的犹太人,这样一来给他们的信心就更加强大了。 眼下十字军挥师而来兵临城下,城墙上站着的不光是犹太士兵,还有宋帝国的彪悍军队……………… 赵仁穿着小号的铠甲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师横与蔡石两人如同俩个最忠实的仆从,目不斜视的骄傲伴随,他们甚至比赵仁还要骄傲。 当然同样骄傲的还有宋军的将士,被皇子检阅这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远走他乡,能被故国的幌子亲自整理战甲排着肩膀夸一句“好男儿”心中百般的牢骚也在这一刻化为激动和斗志。 至于犹太人,赵仁也是一视同仁的,想要收拢这些犹太的士兵,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予他们相当程度上的尊重,最少要让他们看出来,无论是对待他们还是对待宋军都是一样的。 当然,奖惩制度也是一样的,宋军若是触犯了军法,那就要被治罪,以军法处置,而犹太人的士兵若是触犯了军法,那便一样要以军法处置,这里的军法显然是大宋的军法。 一视同仁的最大好处就是让犹太人的士兵产生一种习惯,他们是在接受宋帝国军队管辖,身份和荣誉感有了更高的提升。 这其实是一种偷换概念得手段,但不得不说非常的成功,随着晏殊而来的大宋官吏非常巧妙的告诉他们,大宋是以色列王国的宗主国,以色列不过是大宋的一个诸侯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士兵,他们不光是在守护自己的国土,也是在守护大宋的国土……………… 第两千六百章守城之战 耶罗波安三世看着军队开始被赵仁指挥,开始被师橫调遣,心中的恨意与恐惧便达到了极点,那些原本终于自己,或是终于十二贵族的将军们几乎在一夜之间改换门庭。 这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他们把家搬到了宋军统一的军营之中,这是赵仁给出的要求,军中的任何人不得与城中百姓住在一起,即便是家眷也要主宰军中。 宋军再次表现出了秋毫无犯,驻地在耶路撒冷城的南面,军营分为宋军和犹太军队俩个部份,犹太军队的最高指挥依旧是犹太以色列王国的将军,但军队混编之后,他们更多的是以“学生”的姿势来跟随大宋的将领在学习。 赵仁想要做什么,这些犹太将军不可能不知道,但在他们得到些奢望不来的承诺后,他们便打算集体投奔新的主人。 游说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龙军的监军蔡石,同时他也被晏殊建议为整个远征军的监军,至于王安石非常自觉的做起了后勤保障的转运使。 说来也是磕碜,大宋的这两万人的远征军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手指头能用得上的人,更多的人是基础的战斗力。 让他们冲锋陷阵没有问题,可要让他们成为赵仁的左膀右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远征军是远征军,早晚有一天要回到大宋去的,赵仁也是要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在以色列王国站稳脚跟的。 所以他的左膀右臂除了晏殊和王安石以及师橫蔡石之外,便只能从以色列王国中培养。 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当然也是需要积攒的时间。 对于赵仁来说,帮助犹太人击退十字军的进攻并不难,可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在以色列王国的土地上站稳脚跟,那就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只不过现在的赵仁没有功夫考虑这个问题,十字军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他们出现在丘陵之后,高高的投石车安置在了丘陵之上。 这些投石车的技术来自何处宋军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但眼下的宋军可不是从龙军那般的骑兵,他们是步卒,是最擅长防御以及攻城作战的存在。 全是马车的运输的宋军步卒行军速度其实可以非常快,但之所以这么慢的抵达耶路撒冷,主要的还是携带了大量的辎重。 其中最为繁重的便算是火炮的运输? 一万多人的大军带来了不到百门的火炮,这在宋军之中算是少的了,但再多他们实在带不下。 八十多辆载重千斤的马车能装载多少的物资和士兵? 一路上单单是更换坏掉的车轴和车轮便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但眼下看来这一切的所费还是值得的。 火炮需要弹丸? 需要炮药? 这两样东西在耶路撒冷城中都能制造,宋军的火药作坊就在军营的后面,这原本是一个巨大的洼地? 也是安置火药作坊最好的所在。 弹丸粗糙一点没有关系? 炮药却是必须精细加工的,宋军之中的匠人技法娴熟,每天都能制作出相当数量的炮药和火药来。 这些火药不是黑火药? 而是无烟火药? 这一技术在大宋早就出现了? 但却并没有大规模的装备边军。 纸壳弹药的装配只提供给最新型的火枪使用? 若非赵祯心疼儿子? 也不会装备整个远征军。 至于从龙军使用的火枪? 几乎是清一色的双筒火枪,无论是制造工艺还是技术上,都比宋军装备的最好火枪还要先进一代。 当十字军刚刚把投石车安定下来,准备给火弹上点燃火焰的时候,宋军的火炮便轰鸣着发出怒吼? 数十颗弹丸便带着尖锐的呼啸扑向投石车的阵地。 投石车追打的问题便是行动缓慢? 面对疾射而来的火炮弹丸? 如此巨大的投石车实在是没有地方躲藏。 弹丸轻易的摧毁投石车的基座? 撕裂的木屑便如同锋利的匕首,扎进了十字军了士兵的身体中,巨大的投石车在吱呀声中轰然倒塌? 砸死了几个跑得慢的倒霉鬼。 近百门的火炮开火之后,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冲锋的十字军呆呆的看着后方不远处的投石车如同折纸一般倒在地上,震惊的说不话来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威力如此之大的武器。 如同恶魔的怒吼一般,摧毁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攻城利器。 没有了投石车的帮助,也就意味着他们难以对城池造成巨大的伤害,而眼前的耶路撒冷城已经被宋军和犹太军民修缮完毕。 在这个熟悉的城池建制上作战,宋军很快便能找到“感觉”。 看着犹太人的小队熟练的运送滚石檑木,熟练的端起铅水热油往下往下泼洒,宋军便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宋军装备了火枪的同时,也装备了棘轮弩这样的兵器,在敌人距离较远,较为密集的时候,城墙上便腾空而起一道“乌云”。 随着第一片乌云的落下,十字军密集的军阵中便出现了一块“空白”,于是令他们恐惧的一幕出现了,“乌云”很快变成绵延不断的潮水,棘轮弩在经过改造之后技术已经非常纯属,尤其是在上部加装了箭匣之后,只要绞动棘轮扣下机括,便能轻松发射。 弩箭最困难的部份便是上弦,但这个部份却被大宋的匠人简化的最为便捷。 加装了箭匣的弩箭没有办法做到精准射击,但密集的敌军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要弩箭扎到人群中,便带起惨叫声来。 这样的连续快速打击是让人绝望的,即便是十字军的战士拥有极强的侵略性,也没有办法抗住这样高强度的打击。 并且这样的打击还会持续下去,宋军最不缺的便是弩箭,因为这么多年的时间里,犹太人一直在储备宋军的弩箭。 他们的棘轮弩早已损毁了一大半,大宋的武器装备出口更是把棘轮弩列为禁运物品,谁知道犹太人会不会把这些棘轮弩再卖给塞尔柱人? 但犹太人是精明得,他们虽然无法购买大宋的棘轮弩,但却能够购买其他的军械,铠甲和横刀的装备数量相当大,否则也无法在十字军的猛烈攻击下支撑这么长的时间。 第两千六百零一章十字架倒了 耶路撒冷城的攻防战出现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无往不利的十字军居然在这座圣城之下折戟,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摸到便撤走了。 当五千多重装骑兵冲出城外的时候,十字军便如同撞上了一支猛兽,从龙军冲锋过后扬起的烟尘如同风暴一般,在这股风暴散去之后,地上便都是残肢断臂。 城墙上的宋军和犹太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发射弩箭,全力阻挡十字军对重装铁骑的合围,而从龙军的目标只有一个,十字军的中军统帅所在。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谁不知道?十字军同样也知道这群重装骑兵的目标在何处,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够挡得住又是另一回事。 宋军的目标不是某个将领,因为十字军了本来也不是由一个统帅指挥的,而是诸多将领共同指挥,这么长的时间,大宋的情报收集早已渗透到了西方世界,自然也不会放过十字军。 可以说赵仁对十字军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他们本身,巨大的泛着金光的十字架就是他们的旗帜,也是他们的信仰所在。 而从龙军这批重装骑兵所进攻的目标就是在远处丘陵上的十字架,这东西好死不死的就在火炮的射程之外………… 金色的十字架其实是覆盖上了一层打磨的非常亮的黄铜薄片,在阳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而已,至于真正的十字架,基督教的圣物就在下面华丽的木箱中。 眼瞧着从龙军如同黑色的铁流冲向巨大的十字架,十字军中的牧师居然冲出了出来,他们在参见叫声中大声呼喝。 “犹大一生的历史展示一个本来可蒙上帝褒扬的人生的悲惨结局。假如犹大在未踏上耶路撒冷之前就死去的话,后世的人就会认为他配列在十二使徒之中,为后人所怀念。 若不是他在生命的终了时露出他的本性,那就不会留下骂名了。而今,他的品格暴露在世人面前,自有用意,是要给人一个鉴戒,以警告一切像他那样背弃神圣信仰的人。 在逾越节之前不久,犹大与祭司们谋划,要将耶稣交在他们手中,打算在救主常去默想和祈祷的地方捉拿他。自从在西门家里赴席之后,犹大本有机会反省他的计划和所要作的事,但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他竟为了三十块银钱一个奴隶的身价出卖了荣耀的主? 让他受侮辱,将他害死。 犹大并非一开始就坏到这个地步。只因他放纵恶欲,直到这恶欲支配了他整个人生的动机。他因作了罪恶的奴隶? 就把自己献给撒旦? 任他驱使去干一切罪恶的事。” 这群牧师的声音在十字军中回荡? 狂热的鼓舞着所有的十字军战士,同时他们也希望邪恶的宋军以犹大为例皈依耶稣基督,投向上帝的怀抱。 但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 在宋军的耳朵里? 这些警告和警示作用的语言其实就是一群西方和尚叽里呱啦的念经。 宋人之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信仰佛教的,更别说基督教了,所以在他们眼中? 摧毁神圣的十字架其实就是在摧毁敌方金光闪闪的军旗? 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站在城墙上的赵仁非常紧张? 以至于他穿戴者盔甲水套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宝剑。 十字军的人数相对于五千人的从龙军实在是太多了? 蔡石站在边上却出声安慰道:“殿下? 您应该相信师橫? 他有能力率军摧毁那个十字架。” 赵仁回首冷冷的瞪着蔡石道:“孤难道是担心师橫的能力?孤是担心这场战争结束后,从龙军也损伤殆尽!每死一个从龙军的将士都是在挖去孤身上的一块血肉啊!” 蔡石忽然笑了,笑的非常开心:“殿下有这般的想法,那从龙军的将士即便全部殒命也是值得的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若是真的应验了,孤便第一个把你净身做宦官!” 蔡石的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老奴家中早已儿孙满堂? 对女色也不感兴趣? 不打紧的!” 随着蔡石的话音落下? 城墙上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声? 而十字军的队伍也出现了明显的动荡,师橫率领的从龙军成功用炸药摧毁了十字架。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金灿灿的十字架倒下了? 化作无数的碎片,成为一堆残渣,而十字军的军阵立刻开始变得嵩山起来。 借助千里镜,赵仁居然看到了刚刚还在作战的士兵居然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祈祷,还有一些人绝望的扑向耶路撒冷城……………… 信仰的崩塌是残酷的,但对于犹太人来说却并没有多少冲击,他们的宗教中也有上帝,也有耶和华,只不过完全没有十字架的存在,他们不承认基督教的耶和华就是上帝。 随着十字架的被摧毁,十字军的信仰也被摧毁,他们开始疯狂的撤退,但战场上依旧是有不受虔诚的士兵以及牧师留了下来向着被摧毁的十字架忏悔,忏悔自己的无能和过错, 犹太人振臂高呼,庆祝着敌人的失败,也庆祝耶和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至于十字架,那和自己的犹太教有什么关系? 但在某种意义上,犹太教与基督教的互通性也是存在的,在犹太教中,他们的唯一神便是弥赛亚,同时也可以称之为耶和华,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耶稣的崇拜,对耶和华的崇拜可以被犹太人所接受。 在十字军完全撤离战场之后,蔡石才下令紧紧护卫赵仁的侍卫让开,刚刚结束的战场上也是杀机四伏的,他不得已才下令亲兵把赵仁给死死护住,免得他冲下城墙的举动。 虽然赵仁没有成功,但是却得到了宋军将士的认可,也得到了犹太士兵的尊重,有这样的一位统帅,实在是军队的福气。 师橫骄傲的回来了,虽然浑身上下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一样,但他却并没有受伤,只是只是肩膀上的盔甲彻底烂掉了。 用他的话说,十字军的钝器还是会对大宋的盔甲早晨冲击伤害得,至少他半个月内休想把左手举过头顶。 赵仁亲自帮他拔掉了身上的甲胄,同时为他卸甲,宋军发出强烈呼喝声:“万胜!万胜!万胜!” 不知不觉的,身边的犹太士兵也跟着开始呐喊起来…………………… 第两千六百零二章犹大的悲哀 “犹大是在许多人跟从基督的时候,成为耶稣门徒之一的。救主在会堂里、海边和山坪上所讲的话,使听众陶醉出神,他的教训感动了门徒的心。犹大看到患病的、瘸腿的、瞎眼的,从各城各镇成群地来就耶稣。 他也看见垂死的人放在他的脚前。他亲眼看到救主医治病人,驱赶邪灵和起死回生的大能作为。他亲身感觉到基督的能力的凭据,他已看出基督的教训比他以往听过的都优越。 他爱耶稣,并极愿与他同在。他感觉到自己有改变品格、改变生活的需要,并希望自己藉着与耶稣联合而能感受到这种改变。 犹大在十二使徒中占一席地位,救主赐给他医治疾病和驱赶邪灵的权柄。 但犹大没有完全献身给基督,他虽然接受为基督作执事的职分,却没使自己受圣灵的陶冶。” 站在赵仁对面的罗马教廷牧师淡然的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横刀,甚至略带怜悯的看着三大五粗的师橫道:“孩子,你不应该向主的仆从挥刀,更不应该威胁他。就像当年出卖主的犹大一样,你最终会后悔的。” 师橫懒得看他,掏了掏被他嗡嗡够呛的耳朵对赵仁道:“殿下,这货实在是太烦人了,请允许末将砍了他!” 赵仁却忽然来了兴致,对于这个会说汉话的牧师非常的好奇:“你让他继续说,这个故事非常的有意思嘞!诶!罗马的牧师,你继续说,孤非常想听一听这个犹大是怎么害的他的主,也想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但边上的犹太人拉比却非常的不满,因为这其中也涉及到了犹太人的不光彩,只不过这不光彩是《圣经》中所记载的。 白袍的牧师并不在意脖子上的钢刀,弯腰向赵仁微微施礼:“强大的东方皇子,请您听我说:“基督多次提出他的国不属这世界,这话使犹大很不高兴。 他曾规划一条路线希望基督去走。他主张必须把施洗约翰从监狱里营救出来。但是约翰被囚在狱中直至斩首。耶稣并没有显示自己的王权来为约翰报仇,反倒同门徒退到乡下去了。犹大主张更积极进攻的战斗。他认为耶稣若不拦阻门徒实行他们的计谋,工作就必有更大的成功。他注意到犹太领袖们的仇恨越来越深,并看到犹太人要基督从天上显个神迹,而基督没有理睬他们的挑战。 于是他起了不信的心,撒旦便由此使他生出怀疑和叛逆的思想,耶稣为什么讲那么多令人灰心失意的事呢? 他为什么预言自己和门徒将要遭受试炼和逼迫呢? 犹大之所以拥戴基督的事业,原是希望在新的国度中谋个高位。他的种种希望难道都要落空吗?这时犹大还没认定耶稣不是上帝的儿子,但他已经在怀疑,并在设法找出个理由来解释主无能的作为。 虽然救主自己已明说他的国不属这个世界,犹大还是不断地宣称,基督必要在耶路撒冷作王。在基督给五千人吃饱的时候? 他就想促成这事。 基督在迦百农的会堂里关于生命之粮的讲论,是犹大生活史的转折点。他听见基督说:“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 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 当耶稣向那富足的青年官长提出作门徒的条件时? 犹大心中大为不悦? 认为耶稣错了。 基督向门徒所讲的一切话中,总有几句是犹大所不完全同意的。所以在他的影响下,叛逆的酵很快发起来了。 其他门徒还看不明这些事情幕后的主谋? 但耶稣已看出? 撒旦正在把自己的品性传给犹大,借此打开一条影响其他门徒的通路。关于这一点,基督在他被卖的前一年就说明了。他说:“我不是拣选了你们十二个门徒吗?但你们中间有一个是魔鬼。” 犹大的推理是:如果耶稣真要被钉十字架的话? 那么这件事总是要成就的。他自己出卖救主的行动不会改变其结果。如果耶稣不该死的话? 出卖他也不过是逼他拯救自己而已。 犹大决定试一下。耶稣若真是弥赛亚? 那些受过他这么多恩助的民众必集合在他周围? 拥戴他为王。这就会使许多人心中的闷葫芦打破了。那时犹大便能享有在大卫宝座上立王的功勋? 这样? 他在新的国度里就可成为基督的元勋。 于是,当他在客西马尼园对犹太教祭司长说:“我轻吻谁,谁就是耶稣。你们可以拿住他”时,他完全相信基督会从他们手中逃脱的。那时犹太人若责怪他,他就要说:我不是告诉你们拿住他吗?” 听到这里赵仁就已经开始感叹? 感叹犹大的聪明? 以及他的大局观? 当然也在感叹他的时运不济。 但赵仁并没有打断白袍牧师的话? 他想要听下去,听一听这犹大最后的结局怎样了。 “及至快要宣判时,犹大再也忍不住良心自责的痛苦。审判厅里忽然发出一阵沙哑的叫喊声? 使全场的人大吃一惊,只听到:该亚法啊!他是无罪的,求你释放他吧!” “于是犹大俯伏在耶稣脚前,承认他是上帝的儿子,并恳求他拯救自己。救主没有谴责这个出卖他的人。然而耶稣并没有说一句定他罪的话。耶稣只是哀怜地望着犹大说:我为此时来到世间。 众人无不惊讶,诧异地望着基督如此宽恕那卖他的人。他们又感悟到这决不是平凡的人。可是又疑问,如果他是上帝的儿子,为什么不救自己脱离捆锁,并制胜那些控告他的人呢? 犹大知道自己的恳求无用,就冲出审判厅,喊着说:“太晚了!太晚了!”他不忍活着看耶稣被钉十字架,便在绝望中于耶路撒冷城郊自缢身亡了。” 随着白袍牧师讲述完犹大的故事,赵仁也是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至于师橫和蔡石已经不能看了,瞠目结舌得表情让白袍牧师非常的满意,这就是对主怀疑的下场,也是《圣经》的魅力。 在犹太拉比们的窃窃私语中,赵仁缓缓开口:“成王败寇啊!犹大没有选择一位好的领袖,但却用尽了忠诚去辅佐,可惜一个人才!” 第两千六百零三章赵仁的造神计划 赵仁的分析让白袍牧师非常的不满,他没想到眼前的这群人居然完全不在乎他所说的话,以及《圣经》中警醒的意思,甚至于这个宋帝国的皇子居然还在用犹大来举例。 “犹大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不自信,同时也太过胆小,若是他追随了一个强大的领袖,那他便能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甚至可能出现一个强盛帝国也说不定,至少不该是在树林中悲愤的吊死。” 犹太拉比对赵仁的话非常的好奇,他们不是基督徒,而犹大也是犹太人,所以这些犹太拉比便对赵仁献上了洁白的书册,请他说出道理,并且准备记录下来。 赵仁的感悟很简单,那就是犹大既然这么有能力,并且安排的计划如周密,那为什么没有成功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耶稣刻意的放弃使用暴力推翻压迫? 白袍牧师怒斥赵仁的狭隘,在听见赵仁开始评判犹大之后他便发现了不对劲,这个东方皇子不是在批评犹大的背叛,而是在批评一个更加懦弱的人,一个他绝不会说出名字的人! “这是诡辩,耶稣爱世人,不可能用武力去征服一个国家,更不可能带来死亡!他带来的是和平是爱,是让所有人回归上帝的怀抱!” 赵仁耸了耸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孤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而已,至于相不相信便是你的事情了。” 这个简单的问题在所有宋人看来都是可笑的,遇到压迫的时候不去反抗,单单依靠所谓的爱去感化敌人?这说出去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这样做唤来的结果也只会是被敌人更加残酷的镇压和欺辱,事实上基督教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才被建立起来的。 和敌人讲仁义道德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且不论耶稣到底有没有神力,便是以他当时的影响,只需要登高一呼,便会得到无数的人响应,但他却没有。 这不是圣人的特立独行,而是愚者的自寻死路? 在得到赵仁的答案之后,宋军看向白袍牧师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极为精彩,有讽刺的? 有不屑的? 还有鄙夷的。 白袍牧师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剪去羊毛的羔羊? 赤裸条条的供人参观。世上没有比这更为荒谬的事情了,这些异教徒实在是太过愚蠢!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是个人都会产生怀疑,即便是如他自己心中也做出了架设? 架设耶稣当年展现神迹? 率领被罗马帝国压迫的人起兵去推翻那个王朝会怎样? 耶稣有许多名字,马内利神的儿子、人子、道、中保、大祭司、君王、万王之王、万主之主、羔羊、明亮的晨星、大卫的主、拉比或拉波尼、拿撒勒人耶稣等等。 但这些在赵仁眼中都是空虚的,因为没有一个名字是拥有实质性的东西的? 哪怕是有一个国王? 城主之类的称号也能证明他真的为人民谋求福祉过………… 对于赵仁来说? 那些所谓的神迹不过是如同夸父逐日一般的传说罢了? 除了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从根本上? 赵仁就没把也耶稣当作是和帝王同一等级的人物,而是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若是自己有那样强大的号召力,那便会毫不犹豫的推翻压迫的统治,带着自己的人民过上好的生活,但这也给了赵仁相当大的启迪。 在赵仁看来? 耶稣就是个被神化了的历史人物? 他创建的基督教才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也是自己入主西方的钥匙。 造神是一个绝不简单的事情? 因为最少你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一个人死去之后三天又复活了,这便是非常难以实现的? 当然区中运气的成分也占据了极大的比例。 但造神对于赵仁来说却并非不肯,他需要付出的便是大量的精力和财富,需要谋划这一切,当然也需要亨利四世的帮助。 查阅了大量关于基督教的书籍之后,赵仁发现自己一个东方人绝不可能变成西方的神,或是神子,但却可以得到一样东西,圣灵! 白袍牧师雷特便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神学家,只要自己向他请教西方的神学,他就会把其中的晦涩难懂的复杂内容条理清晰的讲述出来,这一点十分的了不起。 而赵仁自己也发现,上帝的第三位格,基督教徒通过仔细考察圣经,发现这一位独一的神,居然含有三个位格,圣父、圣子、圣灵三圣实则是一位神,与圣父、圣子同受钦崇,同享光荣,是完全的上帝。 基督教认为圣灵由圣父、圣子所共发,历世历代被信仰、爱戴、尊崇和敬拜。 因着上帝的恩典,圣灵是唯一能施行救恩使人重生的那一位,这救恩就是基督耶稣在十字架上舍命流血所完成的。 圣灵住在信徒的心里成为保惠师并使信徒成圣。 圣灵的到来是为了启示和荣耀主耶稣基督,引导信徒进入一切的真理,并用公义和审判显明世人的罪。 借着圣灵,所有的圣徒联合成基督的身体,在基督里所有信他的人被建成上帝的居所。上帝借着圣灵向人说话,圣灵曾借着先知使徒发言,其中的特殊启示就是圣经。 而最重要的东西被赵仁所发现,通常基督徒通过圣灵所结的果实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 这些特性好像和儒家之学是差不多的,而想要让自己能够成为被圣灵所选定的代言人,也就是圣人,那就必须受到圣灵的指引,当然也要有神迹的体现才行。 于是在师橫准备驱逐雷特,并用大脚丫子踹飞他时,赵仁令人咋舌的宣布自己要皈依耶稣基督! 师橫和蔡石大惊失色,师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抽出横刀架在雷特的脖子上,大声质问他为何要蛊惑宋帝国的皇子,为何要妖言惑众!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雷特,看着赵仁纯洁的眼睛和稚嫩的脸庞,哆嗦着冲着犹太人大喊:“上帝显示了他的神迹,让一位东方帝国的皇子在圣城的血与火之中重生!皈依基督教!这是主的仁慈,是主的光辉,是主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橫和蔡石一齐踹飞,但跌倒并爬起来的他冲向赵仁道:“尊贵的殿下,请允许我天主教廷得执事助理主教雷特成为您的引路人!” 第两千六百零四章“皈依”基督 雷特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希望成为东方皇子教父的提议会给自己引来这么多的暴力,他甚至看到了那些宋人爆发出的无限狂怒,以及东方信仰的力量。 上帝可以作证,那些人在听说自己要给东方皇子洗礼并且充任他的教父时,可怕的眼神,暴力的动作,威胁的语言有多么的可怕。 尤其是那个将军,若不是东方的皇子拦住,他真的能把自己砍死,但为了使东方的皇子皈依,再可怕的事情自己都能忍受下去! 这不光是无上的功德,不光是对教廷的贡献,更是对主的献祭,一场对主无限荣光的献祭。 大半夜的瞧见赵仁还在与雷特谈论《圣经》中的内容,蔡石和师橫两人便受不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寻晏殊和王安石这两位来自大宋朝堂的相公们了。 但王安石在听到赵仁要皈依基督教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这事情我知晓了,现在你们出去!” 蔡石惊讶的开口道:“王相公!皇子要皈依基督教了!” 王安石戳了一下鼻子上的老花镜,看着眼前这俩个焦急万分的人怒道:“老夫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在耶路撒冷需要好生经营谋划,还要向国朝申请支援,每一笔,每一样都要算好,你们莫要烦老夫!” 蔡石和师橫两人长叹一声,他们没想到王安石居然毫不关心此事,于是便一同去寻人品好,脾气好的晏殊了。 晏殊惬意的躺在一块波斯毯子上,轻轻的摇晃手中的葡萄示意两人吃点,看着他们恨恨的咬着葡萄串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你们觉得皇子的心性如何?可否坚定?!” 师橫吐出了口中的葡萄籽皱眉道:“殿下是我见过意志最为坚定的人,这般年纪便能领军出征,还能在西方站稳脚跟,我师橫佩服得紧!” 晏殊笑眯眯道:“这便是了!三皇子既然如此坚定,岂能轻易皈依那基督教?你们觉得是不是在…………昂……” 蔡石最先反应过来,踢了一脚师橫道:“时间不早了,晏相公早些安寝,我等就不打扰了,师橫走了!” 师橫虽然自己不清楚,但瞧见蔡石的模样便晓得他知道了,那自己当然不能打扰晏相公的睡觉? 立刻退走,拉着蔡石便让他给自己解答。 蔡石非常贴心的说:“洗洗睡吧,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师橫便请蔡石到自己的军帐中吃酒? 顺便招呼了他一顿老拳? 自己可是殿下最信任的人? 难道就因为绕不过这个弯被你蔡石戏弄? 在知道赵仁要做什么之后,师橫便毫不犹豫的把蔡石一脚踹出,同时还很客气的送了他一个“滚!” ………………………… 洗礼行礼时主礼者口诵经文? 用水浸、浇或洒把水滴在受洗人的额上? 或将受洗人身体浸在水里,表示赦免入教者的“原罪”和“本罪”,并赋予“恩宠”和“印号”? 使其成为教徒。 这些赵仁都是知道的? 于是他请雷特给他进行洗礼? 雷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过在看到师橫以及身边宋军威胁的眼神下? 雷特便不准备作为赵仁的教父? 免得自己还未让这年轻的东方皇子皈依耶稣基督,自己就先行一步了回到了主的怀抱中去了。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赵仁发现这个叫雷特的罗马教廷执事,助理主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但却并不影响他在教廷中对权利的追逐? 用他的话来说:“我之所追寻权利? 是为了让基督教更好? 为了让更多的人皈依基督教? 为了让基督教更为强大,也为了让罗马教廷更为强大,这样才能让主的光辉洒满世界!” 当赵仁反问他在战场上看到的一切作何感想时? 这位虔诚的基督徒沉默了,但他给出了一个让赵仁瞠目结舌的解释。 “十字军的东征就是在把主的光辉传播到这里,那些在战场上被杀死的人,用自己的性命向主献祭,这些人都会回到主的怀抱中!那些在战场上杀死别人的人,他们的灵魂受到的损伤,但主会宽恕他们的罪,因为他们是为了主而杀人,主会惩罚他们,但最终也会赦免他们!” 这样的矛盾逻辑从雷特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人难以挑出毛病,于是赵仁便用更为深刻的话题来刺激他。 “那些掠夺别人财富,杀害无辜百姓,糟蹋别人妻女的人难道也是在传播主的光辉?” 雷特再次陷入沉默,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次十字军东征其实就是一次考验,一次上帝对世人的考验,信奉主传播主的光辉的人,便能得到主的恩赐与宽恕,而那些做了恶事的人将会得到主的惩罚!” 赵仁有些好奇的问到:“一定有吗?” “一定有!!” 瞧着雷特从牙缝中挤出的三个字,赵仁便知道肯定没有,那些人其实就是匪盗,在掠夺城池,做这人神共愤的事情,事后也不会有任何责罚,这和汉家王朝曾经的军队很像,也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军队是一样的。 手底下的人用命拼下的这座城池,你让我看着里面的财富不能动,看着里面的女人不能碰,那我为什么舍去性命的攻打? 信仰?信仰是很重要,但却没有重要到能够战胜欲望,人类的欲望是最为贪婪的,父皇说过,即便是最虔诚的人也是贪婪的,他们贪图的不是财富和权利,而是贪图他们虔诚的能够换来的东西。 于是雷特在赵仁的眼中就是一个贪图权利,并希望通过权利把主的信仰传播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人,当然他也贪图天主教廷中得权利………… 洗礼其实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雷特只是用一个杯子盛满了水,然后倒在了赵仁的额头上,让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嘴里说着祈祷的语言:“我奉圣父,圣灵,圣子的名义给你施洗!” 然后便结束了,但这场洗礼却被许多人看见,尤其是犹太人,他们惊讶于这位来自东方宋帝国皇子居然会皈依基督教,心中的嫉妒快要把他们吞噬掉。 第两千六百零五章东西方的“朋友” 每当看见雷特认真讲解《圣经》的模样,蔡石和师橫两人便莫名的有些悲哀,不是在为自家皇子悲哀,而是为了整个西方人悲哀! 表面上他们的宗教看似是不错的,可其中的教义便是俩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也能看出破绽来。 至于皇子那般精明的人物,怕是早已在心中把雷特说的话变成了破烂,虽然丢进了脑袋里,但最终还是要被抛弃扔掉的。 便是蔡石和师橫两人的脑袋再愚笨,也该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三皇子这是打算利用宗教的名义向西方的诸国进军啊! 在蔡石看来,西方的战争和东方完全不同,规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即便是十字军东征也不过是动用了十万人而已,至于塞尔柱帝国…………区区八万人便已经能够做到抵挡的程度。 当然随着这支十万人的军队不断的作战,他们的经验和战力也会开始出现明显的提升,当他们能和塞尔柱的十万大军对垒不落下风的时候,塞尔柱就应该开始真正的担心了。 从黑手传来的消息,西方的战争强度便更为薄弱一些,即便是诸侯领主之间的互相攻伐,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万,有时候甚至只有区区几万人在互相攻伐,数量少的可怜,但双方之间的军队却是相当精锐的。 如此看来罗马帝国一盘散沙的模样是一定的,只有出现强大的敌人时,对所有的领主和诸侯造成威胁的时候,他们才会抱团起来。 看着赵仁认真背诵《圣经》的模样,蔡石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少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会让罗马帝国的诸侯们团结起来的。 在犹太人,塞尔柱人眼中强大的罗马帝国,在大宋的眼中实在是衰落的不行,各方情报汇总之下,罗马帝国的模样早已出现在了大宋的眼前。 这是一个分裂的帝国,看似很强大,拥有广阔的土地,但一个商人走四百里的路,居然要缴纳十三次的赋税,这样的帝国在赵仁的眼中就是一个落后到极致的存在。 难怪罗马帝国的商业繁荣都是建立在大宋的货物基础上的,难怪亨利四世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反的皇帝无法整合自己的国家? 也难怪宗教敢欺辱皇权到这个程度。 在赵仁熟练背诵《圣经》中的《旧约全书》后,雷特便满意的离开了,他甚至认为这位东方帝国的皇子就是上帝让他皈依基督教的。 不过十来岁的孩子? 居然能够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把《旧约全书》通篇背诵出来? 只要他明天还能记得其中的大部分内容? 自己承认他是上帝赐予基督教的“礼物”和“使者”。 雷特早就发现,自己跟随十字军东征的意义就是上帝为了让自己遇见这位东方的皇子,为的就是让他皈依基督教。 雷特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他甚至认为自己在回到罗马教廷之后能够得到教皇的认可? 能够成为格里高利七世的教皇侍者。 但此时的赵仁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写信,这封信的重要性足以改变现在小亚细亚的格局,因为赵仁在给亨利四世写信………… 在信中? 他详细描述了自己皈依基督教并且成为一个基督教的事情? 同时告诉他这位亲爱的朋友? 他完成了对自己的承诺施压十字军再度进攻耶路撒冷城? 让自己带领宋军成功的取得了这座城池以及犹太人的信任。 当然在信中赵仁也向亨利四世承诺? 他会帮助他对付罗马教廷? 他取得眼下这个基督教徒的身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方便自己以后参与到罗马帝国的宗教斗争中。 从一开始,赵仁与亨利四世之间便定下了君子协定,内容非常简单,亨利四世帮助赵仁在以色列王国站稳脚跟? 而赵仁在取得以色列王国的控制权后? 便再去帮助亨利四世。 这份协定除了赵仁与亨利四世两人之外? 便没有别人知晓? 即便是赵祯也不知晓儿子在私底下与亨利四世达成的协议。 赵家的人从来便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赵祯如此,赵旭如此? 赵昀如此赵仁更是如此,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经营家,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宫殿治理成宫中最为规矩的地方,也能那里成为最为欢乐的地方,许多奇思妙想都能从他的小脑袋里冒出来,赵祯从来不会小看他,而是尽最大努力开发他的潜能。 赵仁在耶路撒冷开始了他的改造行动,这里缺的是粮食但不缺少商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塞尔柱购买,以物换物是最愚蠢的办法,金钱可以起到非常的杠杆作用。 赵仁非常惊讶犹太人的贸易,他们是非常精明的商人,但他们却没有大宋那么成熟的银行业,看来他们一赐乐业人的通报并没有把钱庄的道理告诉他们。 他们现在所用的依旧是以物换物的古老办法,当然也会有大宗的买卖使用大宋的官钞,只不过数量并不多。 于是赵仁便开始在以色列王国推行全新的竞技模式,最为简单的办法便是铸币! 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货币,而是信用货币! 通过发行信用货币、管理货币流通、调剂资金供求、办理货币存贷与结算,充当信用的中介。 而这一点完全绕过了耶罗波安三世,货币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对一个国家经济命脉的掌控。 耶罗波安三世之前不是没想过发展大宋发行纸币,但可惜根本就没用,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别的国家并不认可以色列王国的货币。 至于铸币这件事,实在是难度太大,并且以色列王国只有铸造的金币和银币才能勉强被塞尔柱所接受,至于在罗马帝国来了收税都无法缴纳。 但赵仁领导的铸币行为却是被塞尔柱帝国接受,同时也被宋帝国的所接受,最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身份,这是在用他大宋皇子的身份进行的背书。 于是乎赵仁的铸币行动得到了犹太人的一致欢迎,即便是耶罗波安三世也默许了这种行为,因为有了可以在各国之间流通的货币,犹太人的货物便能换取更多的价值。 钱币之间的兑换以大宋的官钞为标准,十个圣币便相当于大宋的一贯交钞,其中的白银含量是完全等价得。 于是以色列王国的货币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并且投入到使用中,而赵仁在不经意之间掌握了以色列王国的经济命脉。 第两千六百零六章后悔的格里高利七世 经济的发展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在赵仁夺取了以色列王国的军队控制权后,十字军对耶路撒冷的进攻便告一段落。 十字军转移了自己的目标,他们的把兵锋指向了塞尔柱帝国的领土,因为他们发现在和塞尔柱人与犹太人作战时,塞尔柱人更加容易对付一些,至少他们没有那么恐怖的武器,也没有坚固不可摧的城池。 这个想法非常正确,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无论是罗马帝国的皇帝,还是罗马教廷,都在下令军队向塞尔柱发动进攻。 原因很简单,大宋的南海舰队抵达了距离罗马城不远的奇维塔韦基亚港,这座港口已经完全被大宋占据,并且大宋的所有商船一律在这里登岸。 这座港口也被改名为东方港,这不是宋帝国改名的,而是一种俗称被世人所接受。 东方港的繁华令人瞩目,罗马教廷第一次发现格里高利七世之前把港口送给宋帝国赔罪是一个极其愚蠢的行为。 但身为教宗的格里高利七世却必须是永远正确,于是便有了另一个说法,教宗把港口赠送给了宋帝国,为的是给罗马帝国带来更多的贸易。 只不过罗马教廷没有想到的是,宋帝国的商贾们并没有把罗马城作为最佳的贸易地点,也不是货物的必经之路。 原因很简单,宋帝国的商贾把东方港作为一个转运港口,所有来自大宋的货物都会在这里集中,然后再有其他的小船或是商船转运到别的地中海港口城市中。 地中海的国家有很多,贸易也十分发达,而宋帝国的航海技术完全能够做到联通所有的海上贸易路线。 于是罗马教廷尤其是格里高利七世发现,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可能会遗害罗马帝国很久的决定。 当然罗马城是相对来说收益最大的人,这种利益也是最让罗马教廷有苦说不出的,因为利益非常有限,丢掉很可惜,但若是不丢掉又懊悔。 格里高利七世不止一次的咒骂晏殊的狠毒,当初是他向自己施压才会妥协的,本以为不过是个港口小镇而已,宋人的货物来了还是必须经过罗马城缴税的。 可现在看到每天进出东方港的船只,以及完全避开罗马城而出港的船只,格里高利七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但让他更加震惊的是亨利三世居然死了? 并且他的儿子亨利四世完整的继承了他父亲的权利,只剩下唯一需要教廷的加冕典礼还没有进行! 这让格里高利七世非常的愤怒,罗马教廷在施派尔安插了非常多的探子? 为何没有一个人把消息传递回来? 亨利三世的死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人?! 格里高利七世并不知道? 这一切的背后都和一个叫查理的伯爵有关系,这个人也是未来颠覆教皇国以及教权的存在。 一个精明的男爵得到了亨利三世临死前的赏识,并且很快的提拔成了伯爵? 这个对法兰克尼亚王朝忠心耿耿的贵族拥有一套完整的统治帝国的方法。 并且现在的他正在用心的教授亨利四世? 期望他能实现统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罗马帝国的统一。 南海舰队在东方港登陆之后,便派出了使团前往施派尔? 这是对罗马帝国的尊重? 也是对罗马皇帝的尊重。 显然在宋帝国的眼中? 罗马帝国的皇帝要比罗马教廷来的重要的多? 因为使团路过教廷? 却没有觐见教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穿过了罗马城? 踏上了前往施派尔的路上。 宋帝国现在影响力非常的大,无论是在塞尔柱,还是在以色列王国,亦或是在罗马帝国,其影响力都是极为强大的。 这不光是因为大宋的商品? 还有大宋的军队和舰队。 当南海舰队抵达东方港的时候? 遮天蔽日的景象让东方港的外朝商贾惊恐万众? 瞠目结舌? 他们不明白人类是如何制造出这些巨舰的。 在西方的记载中,只有诺亚的方舟能够与之媲美,但诺亚的方舟早已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没人见过它的模样。 眼前的神舟巨舰期强大到让罗马人怀疑人生,也再一次让他们颠覆了对宋帝国的想象,什么样的帝国能够造出如此庞大如此数量的巨舰来? 于是鼠三为了让大宋的威严和罗马人更加的了解,进行了一次实弹演习,目标是东方港边上的一片树林。 当数百们火炮一起轰鸣,发出令人颤抖的呼啸声后,整个东方港便陷入了安静,接着便是宋人商贾的欢呼以及官员的大笑。 一整片的森林被摧枯拉朽的毁灭,不少粗壮的树木变成了断掉的粗枝,而这片地方即将成为东方港扩展的土地。 在鼠三进行实弹演习之前,“正巧”是罗马教廷的使者代表教皇前来警告东方港的扩张行为的。 但在看过南海舰队的实弹射击后,便没有勇气警告东帝国的官员,只能用最友善的口气前来拜会,在临别之际还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格里高利七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许诺是多么的可悲,现在宋帝国的舰队就竖立在罗马城的“门口”,根本就没有收回东方港的可能。 若是让这支舰队顺着河口进入罗马帝国,接近罗马城,灾难便会降临在罗马! 于是罗马城便在台伯河的入海口设置了大量的暗装以及沉船,其目的就是和阻挡宋军的海船进入,大型的船只根本无法通行这个航道。 只可惜,鼠三根本就没打算带着舰队去往罗马城转一圈,他接到的命令只是驻扎在东方港,随时听从虎符调遣! 而那半块虎符就在赵仁的手中,只不过赵仁暂时没有使用的打算,眼下和罗马教廷的关系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大宋的使者前往施派尔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正式的承认亨利四世的地位,同时也在向整个罗马帝国宣布,宋帝国承认这位年幼的继承人,承认他就是罗马帝国得皇帝! 这已经是大宋能够给予亨利四世最大的帮助了,至于罗马帝国的内战序幕也在缓缓拉开,站在地中海对岸的赵仁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两千六百零七章摊子算是铺开了 从一开始赵仁便知道自己和亨利四世之间是一种竞争关系,即便是赵祯没有像他明说他自己也知道。 非常简单的一个道理,他作为大宋在西方扶持起来的王,必然代表了大宋在西方的利益,同时也是大宋在西方的重要存在。 至于亨利四世,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要做的事情是把一个分散的帝国变成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 即便是白痴也知道自己和亨利四世之间不可能永远的和平共处下去,但自己对亨利四世的帮助同样也是在帮助自己! 可以说两人的起点都很高,赵仁拥有大宋的扶持,拥有一个相当了不起的父亲,而亨利四世同样拥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和尊贵无比的出生。 但上天就是喜欢作弄人,这俩个人所要面对的未来都是十分艰难的,困难重重以至于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要知道得到大宋三年的无条件支持,这在许多人看来是疯狂的计划,但赵祯把决定的权利交给了赵旭,作为大宋的皇帝,他可以自己选择未来。 而赵旭的选择也从来没有让赵祯失望过,他选择了三年之内,从各方各面支持身在耶路撒冷的弟弟。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东西给东西,反正只要是自己能够给予他的,便一定会给赵仁找到并派人送到! 对于这样的一个哥哥,赵仁心中的感激没有办法描述,亲情这东西在天家本应该是最不值钱,甚至是最不应该存在的,但在赵祯培养下的孩子,把亲情看的很重,即便是应该身为无情的帝王,也没有抛弃掉,这也让赵祯非常满意。 有王安石在就不用担心经济的发展,这位在大宋号称“执拗相公”的王安石,到了以色列王国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了“生财相公”。 他最拿手的便是赚钱,便是钱生钱,简单的在耶路撒冷晃悠一圈,再对照地图看了看,他便发现耶路撒冷的位置极好,距离地中海并不远,而且曾经的这里也是三教齐聚的地方。 只需要稍稍经营,便能立刻恢复繁荣,之前的犹太人做生意还是太过保守,这样怎么能打响自己的商业理念和模式呢? 于是王安石便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写成奏疏呈交给了赵仁? 现在耶路撒冷城所需要的不是别的东西,更不是金钱,最需要的是货物? 大量来自大宋的精美货物! 同时王安石还需要赵仁宣布他已经成为了以色列王国的实际拥有者? 如此一来才能让塞尔柱和罗马帝国以及法兰西王国? 基辅公国,等诸多西方国家都知道以色列王国是大宋的附庸,是一个充满庞大贸易交流的地方。 王安石在经济方面的才能赵仁是极为相信的? 因为父皇就曾夸赞他的能力? 并且对税收这一块没有人比他更为精通。 即便是犹太人的智者在这两方面也是相形见绌的。 赵仁组建了以他为首的以色列王国政治,这是一种全新的政治体系,不光有晏殊和王安石作为主要朝臣? 同时还招揽了充满智慧并且愿意成为宋帝国朝臣的犹太人作为臣子。 毕竟是在犹太人的土地上? 若是完全排斥犹太人? 其结果便是在这里难以为继? 所以赵仁开始拉拢犹太贵族以及所有犹太百姓。 教育是需要推行的? 大宋的教育制度在犹太人眼中无疑是最为先进的? 因为相伴而来的还有大宋的科举制度,这种打破门第出生的选拔官员制度,让犹太人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未来可以充满无限可能。 生而为人是高贵的,这是宋人常说的一句话,在以色列王国变成了“人都是平等高贵的!” 这句话本身就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另一方面? 赵仁也开始积极的要求大宋向以色列王国移民? 这有着相当大的难度? 但赵仁相信? 这次移民一定会有宋人前来! 因为耶路撒冷包括整个以色列王国都是充满机遇的地方,若是没有,他便会让这里充满更多的机遇! 宋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裹足不前的民族了? 这么多年来,大宋的百姓经过了无数次的迁徙,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某人的远走他乡并不会在受到老人的责骂,相反还会被夸赞为有胆魄,出去外面发财总比待在家中碌碌无为一辈子要来的好,只要混得好,早晚有一天能够衣锦还乡。 这事情不是没有,相反在大宋还是多的,许多大宋百姓走一趟丝绸之路,不需一年的功夫回来,便立刻变成了村子里或是镇子上最富有的人,同时眼光和见识都是寻常人所不能比拟的。 但财富与危机是并存的,也有些人离开了家乡踏上了丝绸之路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宋人把通商这件事看作是具有挑战精神的事情,并且给了这种行为一个相当妥帖的称谓:“闯丝路!” 赵仁非常巧妙的避开了以色列王国的名义,用上了自己这个大宋的正牌皇子身份,同时也以王安石以及晏殊作为“担保”。 不少宋人百姓在听到这两位相公以及皇子的名义后,便开始蠢蠢欲动,毕竟前往以色列国是一件充满机遇的的行为。 冒险的成分被降到了最低,可以直接跟随官营买卖的商队前往,也可以自己前往,凡是宋人无论出身都可以成为三皇子的治下之民! 这个说法在大宋非常的留下来,因为赵昀这位二皇子用事实证明了在外打拼是一件多么富庶风光的事情。 从方丈洲回到大宋的百姓往往是身价不菲的,有些人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船队,而这些人据说在和极东洲的野人做生意,带回得黄金都是一块一块的! 大宋百姓每年都有近万人跟随船队迁徙到方丈洲去,而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不少的宋人已经开始动心了。 而赵仁和王安石也开始了对耶路撒冷城的商业建设,至于外交和政治斗争之类的事情,两人毫不客气的甩给了晏殊,毕竟这位跟随太上皇多年的相公才是玩弄政治的好手! 就这样,赵仁负责军事建设,同时也领导一切,王安石负责经济建设,而晏殊负责文化建设以及政治建设。 以色列王国最基本的摊子算是铺开了…………………… 第两千六百零八章不安分的赵昀与不安分的方丈洲 身在兴京的赵祯看到了赵仁的战报,也看到了他的计划,可以说他做的非常完美,而皈依基督教的这个做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对于西方人来说,基督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是对于西方底层百姓来说的,至于高层宗教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或是维护自己的统治,或是获得来自民众的追随,但无论哪一种,只要用的好便能载舟,若是用不好,覆舟也是近在眼前的事。 赵祯不会去管赵仁的所作所为,因为在他看来赵仁身在耶路撒冷要比自己更了解当地的情况,无论是政治,经济或是军事上他都最有发言权。 自己能做的事情便是最大程度上的予以支持,而赵旭作为兄长,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极致。 但现在赵祯头疼的是赵昀,这小子居然打算搀和到西方去,从中分一杯羹,当然他也是打着支持弟弟的名义去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赵祯有些无奈,赵昀已经不满足与在方丈洲的发展了。 他虽然是大宋的藩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方丈洲的皇帝,那里的土地辽阔,拥有大片的平原和沃土,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铁矿,铜矿,金银矿藏都非常的丰富。 于是贸易便成为方丈洲所追求的东西,赵昀并不贪图西方的土地,对于他这个扎根在方丈洲的人来说,西方的他对并没有多少价值,他的土地甚至比西方还要肥沃和富足。 方丈洲的人口在不断的增加,而在不断的增加之下,他需要的是通过大量的贸易来获得更多的好处。 与大宋做买卖是不挣钱的,因为这个宗主国的商人本事方丈洲的人几乎都知道? 大宋的商贾个个都是精明的很。 这就注定方丈洲没有办法通过贸易来获得财富,当然方丈洲也不缺钱。 方丈洲缺的是贸易伙伴,缺少的是可以通商的地方? 于是赵昀便奋发图强? 开始了他的造船大业………… 海洋是方丈洲的出路? 这一点毋庸置疑,一位陆路上根本就没有可以交易的文明,难道方丈洲的人和内陆身处的土著做买卖?! 赵祯看到的方丈洲不太一样? 至少从书面看来是不一样的? 赵昀使用了怀柔政策对方丈洲的土著进行了招抚,而不是如同西方侵略者一样对那里进行了屠杀和血腥统治。 当地的土著被赵昀收服的非常好,他们甚至把赵昀当作是他们的神明? 赵祯实在是不知赵昀是如何做到的。 但现在? 赵昀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赵祯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活力的大小伙子一时有些欣慰? 尤其是看到他正在和后宫的娘娘们讲述海上的见闻时? 赵祯便更加的欣慰了。 这孩子心中的善良和孝顺还是没有改变? 这一点是赵祯自认为自己教育孩子最成功的地方。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便把手中的球杆递给了他,赵昀脸色为难的说道:“父皇这般年岁了,便莫要再打击鞠这般的剧烈活动,实在是让孩儿担心。” 于是赵祯便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怎生了?你父皇还没到年过半百的年纪? 怎生需要你来提醒养生了?!父皇从小怎么与你说的?生命在于运动!” 赵昀被父亲踢了一脚? 非但没有幽怨? 相反高兴的说道:“父皇身体康健? 孩儿高兴还来不及,若是您喜欢,天天踹我都成!” 赵祯挥杆就把拿球捞起? 嗤笑着说道:“想让朕每天都踹你?哪有这美事!球场上见真招吧!” 击鞠原本就是汉家王朝的本土游戏,只不过这游戏脱胎于军中,以马作为骑乘之物,杆如长刀,球若流星。 一般人没有功夫在身别说是击鞠,在激烈的对抗中不落马背便已经是了不起的了。 赵祯便因为酷爱击鞠而收到朝臣马屁一般的称赞诗句:“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炎页过成三捷,欢传第一筹。庆云随逸足,缭绕殿东头。” 也是现如今大宋的国力强大了,击鞠才开始流行起来,这项运动最重要的便是马,没有马便不是击鞠,而是赵祯熟悉的“高尔夫”。 随着良马的增加,大宋早已不需要从外朝购买马匹,国内的良马出产非常多,而且大量的草场在手中,甚至产生了一种富家翁的冲动。 北方拥有草场的牧人在马政的控制开始放牧,并且为大宋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 跨在马背上驰骋的赵祯无数次的幻想过大宋战马战马驰骋在多瑙河畔的场景,但都被他的理智所镇压。 对于后世人来说,当了解那位“一代天骄”饮马多瑙河的时候,大多数的国人都被那样的场景所震惊。 而赵祯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做到这一点,成为汉家王朝君主中第一个饮马多瑙河的人,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存在,也是光耀史书的彪悍。 只不过这样的幻想赵祯还在忍耐,因为他的幻想并非不能实现,他想看看古罗马斗兽场的残垣断壁,他想看看圣玛丽亚大教堂的壮观,也想看看奥林匹亚诸神的供奉之地,万神殿。 看来还要等待啊! 赵祯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够看到这些东西,到那时候即便是死去也是值得的,当然这要靠赵仁的努力了。 “小子,朕知道你为何而来,既然希望从你弟弟那里分得一杯羹,那就亲自去和你弟弟说,带着诚意去,否则你弟弟怕是会把你扫地出门!” 马背上的赵昀一个大翻身从地上捞起了球道:“这么说父皇是同意了?!” 赵祯点了点头:“朕是同意了,但能不能成还要看你弟弟答不答应嘞!” 赵昀高兴的大笑道:“作为二哥孩儿自然是要给弟弟送去好东西的,若是给够了好处他还不答应,那我就要揍他了!” 赵祯笑道:“你揍他?先过晏殊和王安石这关再说!” 听到这俩个名字,赵昀立刻叫屈道:“父皇做事不公允!晏相公和王相公孩儿最先向你讨要,你都未曾给我!” 赵祯嗤笑道:“你也不瞧瞧方丈洲需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困难,你弟弟在耶路撒冷需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赵昀幽怨的开口道:“官家也是这么说的…………” 赵祯点了点头:“这便对了!” 于是赵昀便下马认输,同时大声得对萧挞里叫道:“贵妃娘娘,孩儿这就要去见弟弟了,您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第两千六百零九章赵昀的西方之旅(上) 赵昀带着自己的船队出发了,说来也是讽刺,赵昀停在泉州港的船队号称是商船队,但大宋的官员坚决让他们驻扎在了军港之中。 谁家商船上装备了威力巨大的火炮?还是修长炮身的线膛炮?! 谁家商船上装备了厚重的铁甲?水下还有撞角?! 所以无论方丈洲的商船队如何解释,在泉州港的官员严令他们必须在军港之中停泊,并且四周的大宋战船无时无刻的不在警戒。 这不是在针对赵昀的舰队,而是军中的条例,外朝的商船可以自由进出大宋的港口,但战船必须在军港停靠。 军港之中不光有战船,还有高高的炮台和犀利的火炮,事实上泉州港和杭州港,福州港全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 一旦遇到袭击,炮台便可以瞬间开火摧毁一切海上的船只,同样距离神都城最近的天津港也是如此。 只不过天津港一般都是来自海东州以及流求的商船,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 对于方丈洲商船队的离开,泉州港的官员们是终于长舒一口气的,这支商船队相当庞大,而且装备的火器数量也相当惊人。 只有了解才会感觉到恐怖,大宋的官员对火器的了解要远超于寻常百姓的,而军队对火器的了解也是要远超一般官员的。 在泉州港的武官们看来,方丈洲的商船队其实就是舰队,并且还是一支相当强大的舰队! 完全有能力攻陷泉州港的存在,所以他们宁愿得罪大宋的皇子,也不允许他们直接开到泉州港之内,至于在军港之中,那便是瓮中之鳖,也间接的证明了方丈洲的安稳。 对于方丈洲这片大宋的海外之地,不少官员是不了解的,只是知道那里是魏王的实封地,知道那里是大宋的海外之地,也知道那里有大量的汉家百姓在繁衍生息,至于其他的,并不是很清楚。 当然,方丈洲的粮食非常的好,一种叫燕麦的食物相当的好吃…………………… 赵昀一路南下,看到了大宋的繁华,也看到了大宋的改变,这种改变是悄然的潜移默化的,但对于他这个久居海外的皇子来说? 却是翻天覆地的。 大宋的官员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成熟,许多规矩和律法已经完善到了相当详细的地步? 官员只需要照章办事? 就能高效快捷的完成许多事情。 各个州府衙门有了同意处理民政的地方? 军政基本上被完全分割开,而地方上的长官也是如此。 这意味着权利更加的向朝廷集中,中央对地方上的管理越来越强大? 同时皇权也开始向地方上增加。 但赵昀知道? 其实自己的兄长手中的皇权并没有父皇那会要来的强大,而朝臣们手中的权利也在逐渐削弱。 尤其是宰执相公手中的权利已经被分割成许多部份,六部的地位明显开始增加? 而六部尚书手中的权利却在减少。 相公的实权被肢解? 六部尚书也就是参知政事的实权也在被减少? 唯一还算不错的便是独立于六部之外的三司? 作为大宋掌握财权的衙门? 三司使手中的权利没有被分割多少? 但却是监察院重点监察的所在。 贪没已经成为大宋官员处罚最重的罪行了,一旦被监察院查获证据,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却会被流放到铁门关服劳役,这便等同于判处极刑是一样的。 有些贪官说不定还没到铁门关就已经死在了路上? 走到西面和乘车到西面可是不一样的。 赵昀一路上学习了许多内陆的先进经验? 他准备把这些东西带回方丈洲推广? 而眼下赵昀正在翻看兄长寄来的书信? 其中还有一些心得。 “这就是命啊!” 赵昀看到这些信笺之后不由得感叹,自从当上了大宋的君王,赵旭这位哥哥便完全不同? 无论是眼界还是心胸,亦或是手段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现在他终于理解为何父亲说赵旭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不光是因为他的老成持重,更是因为他的扎实。 在设定好目标之后,每一步都是在稳扎稳打的前进,虽然改革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都是在坚定的往下走,这样的变化才是最可怕的,没有一蹴而就,就没有太大的动荡,如此一来兼顾了国朝的稳定,也兼顾了眼下的发展。 赵昀佩服赵旭的数年如一日,更加佩服父皇当初的决定,自己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会用上大刀阔斧的改革,必定会处处碰壁,甚至会牵连所有改革的成果。 愉悦的把信件投入到火炉中烧掉,这些交流国朝管理的东西万万不敢留下来,也不知赵旭是怎么派人送来的,赵昀为此很是感动。 原来他觉得赵旭的心太过沉重,眼光也太过狭小,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哥哥拥有他无法比拟的东西。 若是说谁对天家这个大家族的维系是最卖力的人,无疑便是这位兄长了,在书信中他三番两次的重申两人之间已经许久未见,而且还偷偷告诉自己赵灵在泉州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大惊喜,至于信件的结尾却是强调赵仁的重要性,若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弟弟,或是占了弟弟不该占的便宜,那他这位兄长便会着手在经济上惩治方丈洲……………… 这叫什么事情?赵昀只能看着火苗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也是你的亲兄弟啊!” 关于西面的简报手下已经送到,方丈洲其实早早就已经在为前往西方做准备,西面的事情赵昀不是不知道,尤其是这个弟弟的能力。 而从父皇那里得到的消息更是令他吃惊,这个弟弟一点也不比兄长给他的惊讶要来的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耶路撒冷的战斗,以及对西方局面的分析和掌控,赵昀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三兄弟中最为弱小的一个了? 父皇的三个儿子是不是都已经变成妖孽了? 之前这个词一直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可现在赵昀会毫不犹豫得用在这个弟弟身上,在宫中的时候只觉得他聪明,能把几位娘娘哄得团团转。 但他从来不把这种聪明用在自己和赵旭身上,这也是三兄弟之间亲情,友情最为牢靠的地方。 他们之前约定好,只要三人减免,便是最纯粹的兄弟,不使手段,不翻脸,不生气,现在看来自家前往耶路撒冷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 第两千六百一十章赵昀的西方之旅(下) 登船之后的赵昀早已气质大变,在大宋的境内他是皇子,是魏王,虽然身份高贵,但却要处处低调,有些地方官员见了他甚至不愿多说话,这就是在变相的撵人了。 赵昀比不在意,这样的状态就对了,说明国朝的规矩还是没有改变,臣子与藩王之间不得私下交流,更不得相互送礼。 赵昀没想着拉拢谁,也就谈不上私下有旧,多少年来赵昀在大宋几乎是没有真心能够交朋友的人,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朝臣们自觉的排斥他。 唯有赵旭是能够跟他说体己话的人,当然还有赵仁,这个弟弟之所以前往西方,怕是和自己出于同样的原因吧? 皇子终究是皇子,要么永远呆在神都城之中,变成被人慢慢淡忘的存在,要么便是出去闯荡获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和土地。 方丈洲虽然在名义上也是大宋的州府,但实际上却是天高皇帝的。 大多数百姓都不知道那里有多大,只是觉得那里出产的粮食和金银,铜铁,还知道那里和大宋一般无二。 只是不知道方丈洲大到跑死马!那里是一片和大宋只比疆域小点的地方! 赵昀在那里随时都能称帝,但他却没有这个打算,也让自己的儿子赵思贤万万不能有这样的打算,因为他们的血脉属于赵宋,只要大宋还在一天,他们永远是大宋的藩王,永远是大宋的臣子。 父皇曾经告诉过自己,若是有一天大宋糜烂了,被外族夺权了,子孙衰落了,那时候方丈洲的赵家血脉便可立即称帝,不得有一丝犹豫! 赵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同是也相信父皇与赵仁也一定说过同样的话。 站在巨舰的甲板上,赵昀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就像是前往远方探亲的家人,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赵仁是和他一样的存在。 大哥赵旭主持大宋为中? 自己主持方丈洲在东? 弟弟赵仁主持以色列王国在西? 天家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三角形是最为稳固的。 一旦大宋变天,无论东西都会前往驰援,若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那就要亲手毁灭? 但赵昀觉得自己是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 船舱里的东西赵昀不想看,看了便会思念母亲和诸位娘娘,他清楚的记得萧贵妃叮嘱自己的模样? 曾经的契丹女皇思念儿子都快发了疯。 父皇躲在梧桐树下的模样让赵昀不禁莞尔? 当然他也看到了自己母亲关切的眼神? 只能跪拜并承诺? 今年带着赵仁一起回兴京看望父皇母妃和一众娘娘。 在海上的时间总是枯燥的? 但对于赵昀来说却是非常快活的? 自由自在的在海上航行,在去探望远方的亲人,这还有什么苦恼的呢? 当然路上遇到海盗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尤其是在经过马六甲海峡之后,海上的盗匪便开始增加。 只不过在瞧见大宋的旗帜后? 大多数的海盗便偃旗息鼓? 这让赵昀非常的不满? 不过也让赵昀放心许多? 他知道之前鼠三率领南海舰队一路西去,在海上剿灭了许多海盗。 对于当年辅佐父皇的老部下,赵昀都是充满敬畏的? 这些人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他们的手段更是高明。 赵昀嫉妒赵仁,因为他前往方丈洲没有机会挑选这么多合适的人才,但赵仁却得到了父亲的倾力帮助。 但很快赵昀也就释然了,方丈洲没有多少挑战,除了一开始劳作不易,建设困难罢了,至于那些蛮夷,不过是几次攻伐便彻底归顺了大宋。 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方丈洲的百姓,年轻的外族已经彻底融入了方丈洲之中,那些思想上还顽固不化的蛮夷只能躲在偏远的地方慢慢的死去。 船队顺着被大宋统治的天竺海岸线开始向西北前进,过了几个海湾之后只需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能抵达地中海。 赵昀的目的地不是东方港,而是距离耶路撒冷不远的“海法”港,这里原本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十字军还是塞尔柱王朝都对这里窥伺已久,夺了海法,就开了耶路撒冷门户,也有了进军耶路撒冷的跳板。 但赵仁率兵出现彻底绝了外族窥伺海法港的可能,这座港口也被重新命名为“海防港”。 只要东方港有大宋的舰队存在,任何外族便没有胆量敢大海防港的主意,因为一旦进攻海防港,必然会遭到南海舰队的疯狂袭击,其代价是惨重,即便是夺下了海防港,也可能是夺取了一片废墟,甚至是死亡之地。 当赵昀的商船队抵达海防港的时候,当地人便以为大宋的南海舰队来了,可当他们得知,这是宋帝国的另一位皇子率领船队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大宋强大的国力所惊呆。 一个南海舰队已经让西方人仰视的存在,现在又来了一个同样庞大的舰队,无论是罗马帝国还是塞尔柱王朝,亦或是当地的犹太人对大宋的敬畏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十字军再也没有敢挥兵耶路撒冷,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塞尔柱帝国,相比之下,这个阻挡在罗马帝国和宋帝国之间的塞尔柱王朝更容易对付一些。 以色列王国彻底的安全了,但王国中的犹太人却开始发生动荡,一些保守的旧贵族开始和宋军产生摩擦。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虽然在大宋皇帝和太上皇同样尊贵,但赵祯依旧把手中的权利交接给了赵旭,并且自己只负责西方的事物,在双方的职权范围上没有任何的冲突。 可以色列王国却不同,赵仁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夺取以色列王国的,当然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改造。 这时候必定会侵犯到一些旧贵族的利益,十二贵族中有五个选择了继续跟随他们的国王耶罗波安三世,而剩下的七个贵族选择归顺大宋,归顺赵仁的统治。 犹太人的军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因为这些军队中也掺杂了各个贵族安插得人手,这是赵仁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昀来了,赵仁觉得二哥的到来完全就是免费的助力来了……………… 第两千六百一十一章上帝的代言人 家人的重聚一直是让人倍感亲切的事情,王安石和晏殊非常配合的离开了皇宫,这原本是属于耶罗波安三世的宫殿,只不过在他听闻赵仁的哥哥,大宋的二皇子赵昀率领强大的舰队抵达海防港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耶路撒冷的犹太教堂。 犹太贵族中的保守派算是相当守旧的人,也是耶罗波安三世坚定的追随者,但眼下的局势不得不让他们重新考量该如何去做。 小小的以色列王国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想法和意见,而在这个时候那些贵族们已经开始脱离寻常的民众。 阶级这东西天生就是存在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不自觉的开始划分阶级,除非有强制力来打破这个东西。 于是乎赵仁便开始破除阶级的壁垒,而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昀来了,带着他的强大舰队来了。 赵仁手中不是没有舰队,鼠三的南海舰队就驻扎在东方港,但是为了维护大宋在东方港以及罗马帝国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赵仁是不会下令南海舰队前来支援的。 而赵昀的舰队来了,这无疑是给了赵仁一场及时雨。 兄弟二人在属于耶罗波安三世的宫殿中把酒言欢,而赵昀的“商队”也开进到了耶路撒冷城。 这支队伍与其说是商队还不如说是军队,高大强壮如同铁塔一般的护卫望着就让人胆怯,而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与宋军如出一辙。 任何一支军队不会愿意和这样的“魔鬼”作战,而耶路撒冷城中的民众终于看清了赵仁的实力。 不光是汉家人才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犹太人也知道,并且他们还知道眼下的耶路撒冷城中谁最强大,和谁说了算。 铺着羊绒的地摊上是一方长长的餐桌,赵仁和赵昀兄弟二人没有坐在桌子的最两端,而是选择坐在了桌子的最窄的一面。 做那么远怎么吃饭?! “你这小子如何皈依了基督教?父皇知晓了可是气的跳起!你母妃更是要和我一起前来……” 赵仁啃着羊排享受着兄长的絮叨,这样的感觉真好,自从离开了大宋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亲情。 给赵昀倒了杯酒道:“兄长吃酒,愚弟未满十八,父皇说过不满十八不得饮酒,这就不能陪兄长尽兴了!” 赵昀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微微点头:“如此甚好,你不再宫中,身边没有父皇和你母妃的管教,还能做到这般殊为不易。二哥不如你!” 若说赵旭有着相当好的自律性,那赵仁的自律便是有些变态了的,在他看来控制自己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若是连自己都控制不好,如何控制手下的人?如何控制一个国家? 而偏偏赵昀在这方面做的最不尽人意,大事上他能完全控制自己,可在小事上他便有些放纵,并且常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可惜现在的他每每想起当初的放纵便后悔不已。 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赵昀便把一沓厚厚的书信交给了赵仁:“这里面有父皇的书信? 还有你母妃以及后宫诸位娘娘的,都是想念你的紧,我走之前她们已经放出话来? 无论如何也要寻你回去过年? 若是正旦之前不回去? 怕是会得罪后宫的诸位娘娘…………” 赵仁打了个寒颤,微微抬头带着渴望的语气道:“今年能否便算了?走的晚,许多事情没做完。” 赵昀摇了摇头:“今年过年必须回去? 前三年都必须回去的? 这是你二哥我的出来的经验,若是前三年你不回去,以后再回去便会很惨…………” “有多惨?” 赵昀没有说话? 但脸色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 赵仁搓了搓胳膊上起得鸡皮疙瘩道:“那是回去吧? 多带些礼物才是!” 赵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若是空手回去? 一定会更惨!” 好端端的事情从这兄弟两口中说出来便如此渗人? 蔡石在边上摇了摇头,而师橫站在宫殿的门口看着远方。 “这么样这城池还没拿下,耐心还有吗?” 面对二哥的揶揄,赵仁并不恼怒:“耶路撒冷已经开始改变了,这只不过是开始? 待一旦耶路撒冷按照我的计划推行改变? 整个以色列王国便是囊中之物!” “你在逼迫耶罗波安三世离开?” 赵昀在外闯荡多年? 又同是藩王? 当然知道赵仁在做什么,眼下他这位弟弟正在逼迫耶罗波安三世离开耶路撒冷,一旦如此? 那整个城池便都是可以任他拿捏的存在。 赵仁叹了口气道:“难啊!这个一赐乐业人国王聪明得很,他的聪明不用在别的地方,全用在了勾心斗角上,用在了政治之上,实在是不堪大用的,所以我也不打算把他留在以色列王国了。” “你要杀人?若是不便,为兄可帮你出手……” 赵仁摇了摇头拒绝了赵昀的好意道:“不杀人,只是诛心,逼迫耶罗波安三世离开便好,事情简单好做,从表面上来看还没做绝,给一赐乐业人留下缓和的面貌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赵昀点了点头:“如此最好,杀人诛心,诛心不杀人,这看似是两件事但却是一个结果,只不过在外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你小子考虑的比我当年成熟的多。” 赵仁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我天天面对的都是一群狡猾如狐得人,你面对的都是还未开化的土著,不可同日而语。” “哦,对了你也不要吃惊,下一步我打算让自己变成犹太教的人…………” 赵昀瞪大了眼睛:“你这般墙头草似得来回倒腾,就不怕给人留下左右逢源,大小通吃的感觉?!” 赵仁笑了笑,从手边拿起了两本书递给了赵昀道:“你应该好好看看,一本是犹太教的《希伯来圣经》一本是基督教的《圣经》,前半部分一模一样,只是排列方式不同而已,双方之间其实就是继承关系。” 赵昀再次惊讶的望着赵仁道:“你要把自己变成基督教和犹太教都承认的教徒?!” 赵仁腼腆的摇了摇头:“不,我想成为上帝的代言人!” 噗……………… 第两千六百一二章造神运动的开始 赵昀被赵仁的想法所惊呆,餐桌已经被撤去的时候,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羊排,一手还端着酒杯愣愣的盯着赵仁看了许久。 “娘嘞!还是你小子厉害啊!直接要成西方神的代言人了,打算利用犹太教和基督教之间的矛盾与共同点吗?” “知我者,兄长也!” 一夜的促膝长谈,让赵昀明白了一件事,赵仁所要做的事情不是图谋以色列王国这一隅之地,而是要成为西方的霸主。 同时他也明白了父皇和皇兄为何如此支持赵仁的原因了,只要赵仁能在以色列王国站稳脚跟,只要他能够图谋西方,那大宋在西方的利益便会得到绝对的保证。 兄弟二人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宫殿的穹顶都没有睡意,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冒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和问题。 “回回教你有兴趣吗?” “没有,回回教的教义太过古板,且没有变通回旋的余地,做不了!” “方丈洲能不能搀和到西方?” “能!但是要看父皇的意思,你知道父皇传位大哥就是为了能够把精力用在西边,你要是搀和进来父皇一定高兴…………不,我觉得你的到来就是父皇的意思!” 赵昀看着穹顶山分开大海的老人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父皇才是真正的神人!” 赵仁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我们也是神!” 赵昀感叹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是神!” 一觉醒来兄弟二人便开始准备,无论是要成为身,还是成为神的代言人,都需要一个重要的东西,神迹。 这在西方人看来是尤为重要的,因为只有出现“神迹”才能证明人与神之间有着联系,也只有“神迹”才能说人得到了神明的承认。 无论是基督教还是犹太教,甚至是***教,神都是唯一的,在他们的教义中都只有一个神的存在。 于是,要想成为神在人间的使者,或是圣人,那就必须有神的启示,也就是神迹的加持。 对于赵昀和赵仁来说制造所谓的神迹并不困难,事实上在他们小的时候,父皇为了让他们不被那些简单却看似神乎其神的手段所欺骗,常常带着他们摆弄一些知识去欺骗后宫中的娘娘们。 虽然时间长习惯了,但娘娘们还是喜欢上了各种各样精彩绝伦的表演,父皇把这些戏法称之为魔术? 并且声称这世上几乎所有的神迹都是魔术或是自然现象。 对此赵昀和赵仁是深信不疑的,最少他们就能变出浑身上下散发着神光,也能让自己是手进入滚烫的热油中? 但这些都是低级的? 真正厉害的不是障眼法? 而是超越别人认知的一些东西。 于是两人连把一些奇思妙想拼凑起来,这些想法不是现在才产生的,而是赵昀少年时的想法? 其中有一些也来自于赵仁童年时的奇思妙想? 但无疑都建立在了物理和化学的基础上。 “松香,石英,云母片? 三棱镜………………要这些东西作甚?” 蔡石拉着清单寻了王安石? 便被王安石瞪大眼睛的质问? 这些东西不是没有? 但要想在这西方寻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是皇子们要的东西? 还请王相尽力搜寻!” 王安石点了点头? 但却为难的说道:“这里不是大宋,物资分散,想要搜寻齐全,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蔡石笑着说道:“时间长没有关系,但却要好!” 王安石抬起头笑道:“大宋皇子? 皇天贵胄? 也要做这等戏法之事蛊惑人心? 实是不体面了些? 可无奈西人就吃这一套啊!” 蔡石惊愕的盯着眼前的王安石,他没想到两位皇子私下里准备的事情居然会被王安石一眼看透。 颤颤巍巍的开口道:“王公怎生知晓的?!” 王安石撇了撇嘴:“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秘密,在大宋稍稍读过一些物理化学知识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 石英石云母片可出奇光,松香也燃烧也有此功效,三棱镜可出虹彩,哦!对了军中有个格物官便是擅长做玻璃的,让他下点功夫做个大大的三棱镜还是能做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蔡石连道:“眼下的读书人还真是不一样了,这般的学问实在是高深得紧,不急,不急…………” 瞧见蔡石行礼告辞,王安石又道:“这等事情去寻晏殊乃是最好的,让他出谋划策,烘托气氛,调动民意,可成大事!” 蔡石便一个踉跄出门,他觉得这事情还是听从王安石的劝告比较好,最少这些相公们一个个的比猴还精明,若是有他们参与其中,说不得还能做的更好。 当蔡石把消息告诉赵仁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赵仁赵昀两兄弟理所当然的眼神,瞬间蔡石就明白了,两位皇子让自己把清单给了王安石就是在告诉告诉王安石他们要做什么,顺便让他帮着出谋划策。 至于王安石把问题扔给了晏殊也在情理之中,赵昀和赵仁两人知道自己还不能完整的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局。 需要一个稳重详实的人在背后出谋划策,至于经书上的解释和宗教上的问题统统丢给雷特……………… 赵仁非常干脆的找到雷特说明自己得到了神的旨意,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击,瞬间就让这个原本欣喜的罗马教廷牧师惊恐万状。 接着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不明白这个突然皈依主的怀抱的东方皇子为何会突然之间得到了神的眷顾并赐下了圣谕。 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并且怀疑是阴谋,但很快他就发现,短短三天时间就已经能够背诵整篇的《圣经》其中包括《旧约》以及《新约》中的所有内容。 而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个东方的少年便已经能够通晓《旧约》和《新约》中的大部分内容,并且有着自己得感悟!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行为,甚至在教堂中多年的资深牧师也难以做到的事情。 而接下来他宣布自己以东方帝国的皇子身份皈依犹太教!于是雷特便彻底疯了………… 第两千六百一十三章西方的圣人 造神看似复杂,其实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通晓背后的“原理”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 造神的步骤无非三步,造势,显露神迹,传播神迹,最后便能收获大量的信徒,一旦追随的人数变得变得庞大,单单依靠“群众”喜闻乐见并且添油加醋的传播,就能以把一件稍稍异于常人的事情变成神迹,奇迹。 尤其是在落后且缺乏文化教育的地方便更是如此,读书是好事,会让人的眼界变得开阔,会让人的智慧变得强大,会让理性去战胜感性。 也会让神消失在人类的心中……………… 宗教是要求人全身心的去信仰,去相信,从本质上来说求知是人类的本能,人信仰宗教和天生的求知欲就是矛盾且冲突的。 但在落后的地方,在苦难的地方,这种求知欲早已被抛弃掉,当信仰出现的时候,人们就如用被抛弃许久的孩子扑向了“母亲”。 只不过抛弃他们的也恰恰是他们自己! 长达三个月的筹划,又有晏殊的出谋划策和加持,一场轰轰烈烈的噪声运动开始了,只不过是赵仁和赵昀两个人开始的。 巨大高耸的第二圣殿是被犹太人在西墙的遗迹上修建起来的,每当犹太人回到他们的圣地都会在这座圣殿下面的墙壁前哭泣,并把事先准备好的眼皮纸条塞进墙缝之中。 当然与犹太圣殿会堂一墙之隔的便是***的圣地阿克萨清真寺也称之为“远寺”,相传,“远寺”当初由古代先知易卜拉欣始建,后由先知苏莱曼续建完成。 ***初期,“远寺”一度被定为***礼拜的朝向。其坟墓坐落在远寺东墙外,与西墙遥相呼应。 阿巴斯王朝第十九任哈里发嘎希勒斥巨资重建了远寺,使用方块条状石料砌筑墙壁,庄重伟岸而坚固,高大厚实,号称千年不朽。 在古代神圣的建筑物均是石头所砌。远寺实际上就是那么一座平顶寺殿,与一般教堂无大区别。 但却是***教的圣地,接受***的朝拜。 犹太人曾经一度想要拆毁这座教堂以重建第二圣殿,但这座清真寺已经与第二圣殿的遗址完全融入到了一起。 一旦拆毁很可能会伤及到第二圣殿仅存的遗址西墙,于是最后还是作罢,在远寺的边上修建第二圣殿会堂。 当然犹太人还有这自己的考量,他们不敢拆除这座对于***来说极其伟大的地方,一旦拆毁很可能遭到塞尔柱帝国的报复。 ***的疯狂犹太人亲身领教过? 所以他们不打算惹怒这些彪悍的***。 当然作为条件,犹太人也没有惹怒基督教的打算,所以即便是犹太人复国之后? 耶路撒冷依旧向这个世界上虔诚的信徒们开放。 即便是十字军东正期间? 耶路撒冷的圣城也在对基督教徒们开放。 而眼下的犹太第二圣殿会堂却被人群围的满满的? 基督教徒,犹太教徒,甚至是***都在这里围观一个人? 一个刚刚从犹太教堂走出来的东方皇子………… 赵仁浑身上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头的后面甚至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圆圈,所有描述天国的画作中,圣人的头后都有一个璀璨的光晕! 光晕越来越强烈? 最为的人发出的惊叹便越来越大? 而最后光晕一闪而逝? 围观的人也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这是圣人显示出的圣迹? 也是全能的主所散发出的光辉! 无数的犹太教徒哭喊着对着已经被烫伤的赵仁做礼拜? 而赵仁还要露出慈善的表情安抚众人? 并且宣称这是上帝的旨意,是上帝让自己从东方来到西方的,也是上帝命自己率领东方帝国的强大军队前来拯救耶路撒冷。 而对于嫉妒的已经发狂的基督教徒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虽然他们也看到了赵仁身上的圣迹? 但却不是主对他们所展示的。 何况这个东方的高贵皇子原本就是基督教徒啊! 雷特冲向赵仁? 看着他慈祥的笑容? 缓缓的跪在赵仁的脚下? 双手交叉着做出忏悔:“伟大的主,请您告诉我我们遵循《圣经》的指引为何还会被您所抛弃!” 赵仁把手缓缓的搭在了雷特的头上,眼神中满是慈悲? 微微倾斜着头颅道:“上帝从来就没有抛弃过“羔羊”,只要是他的信徒,都会在末日审判后得以重生!” 雷特的眼神亮了起来,从刚刚的雾霾中恢复了清澈:“为何您会从一个基督教徒变成一个犹太教徒?!” 面对这样的质问,赵仁仁慈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我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他说基督教与犹太教都是他的羔羊,“羔羊”之间互相撕扯他要组织,于是便命我率领东方帝国的军队来平息这场动荡!” “可以色列终究是胜利了…………” 赵仁流露出悲悯的表情道:“基督教徒侵略犹太教徒的家乡,侵略上帝的圣地,这是有错在先,打扰了神灵以及圣子的修养,这是他们的惩罚!而犹太教并没有侵略基督教徒的故乡,也没有断绝基督教徒对主的朝拜,所以他们没有错!” 雷特觉得,自己是在和上帝的使者对话,于是小心的问到:“那您会在圣墓教堂展现上帝的神迹吗?” 赵仁微笑着说:“这是上帝所决定的事情,今晚我会前往圣目教堂,在耶稣的坟墓之前感应上帝!” 雷特欣喜若狂,在他看来刚刚那神圣的一幕已经彻底震撼了他的内心,狂热得他相信,赵仁就是上帝派遣下来的使者。 不光是雷特这么认为的,耶路撒冷城中的所有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也是这么认为的,而***站在最为外围,在瞧见赵仁头后的璀璨圆盘时,他们就已经开始恐惧,担心作为异教徒的他们被“清算”。 而赵仁缓缓走向外围,看着眼睛中充满敬畏和恐怖的***道:“上帝爱人,不会因为羔羊迷失而惩罚他们,若是你们觉得自己的信仰能够拯救自己的灵魂,那就去礼拜,上帝只会站在山巅,站在山巅等待………………” 第两千六百一十四章疯狂的信仰 如诗歌一般的语言最是能够打动人心,赵仁给出了什么代价才让这些人相信他说的话? 什么也没给! 但恰恰就是什么也没给却是给予了全部,他给了自有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无论是犹太教徒还是基督教徒,亦或是***都可以进入到圣城之中这里将没有迫害,没有暴力,若是谁敢在圣城的土地上使用暴力,那圣城的军队便会对敌人打动致命而猛烈的打击! 着同样也是赵仁作为上帝的使者所宣布的法令! 每当看到赵仁稚嫩的脸以及强大的手段,雷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一位天使? 只有上帝的使者才能展现出神迹来,只有上帝的使者才能给纷乱的圣城带来和平与安定!也只有上帝的使者才能使用这些强大的到骇人的军队! 夜幕笼罩在了大地上,这让雷特的内心紧张万分,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期待能够再次看到神迹的降临,有担心神迹不会出现。 当潮水一般的欢呼声想起的时候,雷特便如同疯子一样冲出了教堂,他看到了让他最不可思议的一幕,数道金黄色的光线在从远处的黑暗中投射到了圣墓教堂之上,遇到一道彩虹出现在了这里! 上帝可以作证,彩虹不可能出现在晚上,这是凡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但现在却在自己的眼前成为现实,彩虹的光芒照射在了圣墓教堂的十字架上,照射在了耶稣慈祥的脸上,而他望着的也正是下面的赵仁。 无数的欢呼声响起,不断的回荡在圣城的土地上,这次不光是基督教徒在欢呼,还要犹太教徒也同样发出了惊叹。 耶和华是他们共同信仰的神,即便是双方之间不承认对方的宗教,但在《神经旧约》和耶和华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上他们是一致的。 赞美耶和华的祈祷圣歌出现了,无数的孩子身穿洁白的长袍站在哭墙之上,站在圣墓大教堂前,站在犹太教堂的侧面,用最纯洁的嗓音歌颂着主的圣洁和伟力! 所有人都相信,东方帝国的皇子,这位年纪轻轻的孩子已经登上了圣人的席位,是得到上帝承认的使者! 神迹的出现,让犹太人激动,也让基督教徒们疯狂,不知是谁在高声唱和《圣经旧约》中的神迹。 “上帝创造天地万物,并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又把良心刻在人的心版上。 因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想的都是恶,耶和华后悔造人在地上,决定把人和地一并毁灭,但命诺亚建造方舟。 骄傲的人为了传扬自己的名? 要造通天的巴别塔。神便变乱他们的言语,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从此人类有了众多不同的语言。 已近百岁的亚伯拉罕的妻子撒拉,早已绝经? 神却应许她于次年生一子? 果然在第二年亚伯拉罕一百岁时撒拉生了一个儿子? 起名叫以撒。 当神要毁灭所多玛以前,派两个天使将罗得和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领出城外,并对他们说:“逃命吧!不可回头看? 也不可在平原站住? 要往山上逃跑,免得你被剿灭。”罗得妻子在后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立即变成了盐柱永远的立在了大地之上。” 这些都是《圣经旧约》中记载的神迹? 而犹太人也开始虔诚的跪在地上进行祈祷? 并且歌颂上帝的神迹 “神在命摩西去见埃及王前? 为能说服埃及王? 赐摩西行神迹的权能:手中的杖丢地下即变成蛇;伸手拿住蛇的尾巴? 它仍变为杖;把手放进杯里? 从河中取水,倒在旱地上,即变作血。 神让亚伦举杖击打河里的水,河里的水都变作血了,河里的鱼死了? 河里的水也腥臭了; 亚伦伸杖在埃及的诸水以上? 青蛙就上来? 遮满了埃及地; 亚伦伸杖击打地上的尘土? 就在人身上和牲畜身上有了虱子,埃及遍地的尘土都变成虱子了; 让埃及人的房屋和他们所住的地都满了成群的苍蝇; 让埃及的马、驴、骆驼、牛、羊都重染瘟疫,全部死光; 神让摩西在法老面前把炉灰向天扬起来? 就在人和牲畜身上成了起泡的疮; 神让摩西向天伸杖,耶和华就打雷下雹,击打了田间的一切事物; 神让摩西向埃及地伸杖,蝗虫遍满埃及地,吃尽地上一切树木和菜蔬庄稼; 神让摩西向天伸杖,埃及地就乌黑了三天三夜之久; 耶和华命以色列人宰杀羊羔,用牛膝草蘸羊血,打在门楣和门框上,当作记号,晚上耶和华击杀埃及人所有的长子和头生的牲畜,独独保全有羊血作记号的犹太人。” 在哭墙之上,在圣墓大教堂和犹太人的第二圣殿之间,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这个少年的四周跪慢了信徒,虔诚的向他述说着曾经的神迹。 仿佛是在回应这些谦称的信徒,赵仁的身上开始发光发亮,从他的脚下散发出迷离的奇光,星星点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无数的光芒在空中飘散,无数的光芒仿佛又在空中聚集,最后形成一个简单而美丽的图案。 雷特看到了十字架,犹太拉比看到的却是六芒星。 这一晚耶路撒冷的城池中晕倒了无数的人,哭晕了无数的人,疯狂了无数的人,据说有人连夜把消息传递到四周的其他地方,也有人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就为观看这场神迹。 宗教的狂热让赵仁得内心充满了恐惧,同时也让赵昀瑟瑟发抖,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变得如此疯狂,也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人默念金文便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这种虔诚的信仰在大宋找不到,甚至是在汉家的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人群把那些晕倒的人举过头顶传递了出去. 这一夜圣歌的声音和祈祷就没有停息过,甚至连天亮了也没有消失,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耶路撒冷的城门都被临时拆除了。 师橫极力反对,但王安石和晏殊大笑着命令士兵去行动,在他们看来眼下的赵仁已经成为了西方的圣人,即便是没有城墙都不会有人敢来进攻耶路撒冷。 第两千六百一十五章讲道理的两种方式 光在不同角度会产生不同的折射,也会显示出不同的图案来,这在大宋已经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 但在西方人的眼中,这些就是他们的神迹,并且毫不怀疑的去相信。 三天时间里展现出各种各样的“神迹”,有时候是故意释放出来的,有时候又是“无意”中显露的,不断的加强百姓们心中的想法。 于是赵仁这位来自东方的上帝使者,代言人,圣人,就获得了无数人的遵从,并且宣称他身上奇光就是圣光,这就是收到上帝眷顾的最好证明! 无数的信徒向耶路撒冷涌来,这里是圣城,本就是信徒们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也是宗教的圣地,在这里诞生上帝使者的消息令所有人趋之若鹜。 无数的人奔走相告,无数的人把消息扩散了出去,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些王朝探子。 赵昀心疼的看着赵仁的后辈,拿出酒精来轻轻的擦拭:“你这般的拼命作甚,不用你自己去做的事情,随便寻个人代替你便是,你只需要掌控这个人就好!” 赵仁摇了摇头,背对着赵昀道:“二哥,这事情不能找别人来做,我怕控制不住,眼下摊子已经铺开,无数的信徒在向耶路撒冷城进发,也有无数的人在向外面走,你瞧着吧!上帝使者的消息很快会传遍整个西方,到时候我会变成西方人眼中的神使,我掌握了耶路撒冷,掌握了以色列王国,这里就会变成牢不可破的存在,如此一来左右西方局势便易如反掌,即便是罗马教廷也要向我俯首称臣。” 赵昀笑了笑:“我可不觉得你是那些老学究一样的人能够承认的神使,这些人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别处,而是在穷经皓首的研究基督教,父皇说过,一旦人一辈子研究某事,那他就能成为所有人仰视的存在!” 轻轻的把衣服掩好,赵仁扭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笑道:“所以我才让二哥前来啊!父皇说过能够讲道理的尽量讲道理,若是不能讲道理的时候,就用拳头和他们讲道理!” 赵昀稍稍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是鼠三的南海舰队停留在东方港就是为了威胁罗马教廷?” “不,他们停在东方港......仅仅是停在东方港而已!”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爆发出愉快的笑声,这是一个看似威胁却又毫无威胁的存在。 只要罗马教廷承认赵仁的身份,那鼠三便会老老实实的停留在东方港,可若是有任何反对甚至是讨伐赵仁的消息出现,那上帝便会把怒火倾泻在罗马,倾泻在教皇的头顶上! 真正的威胁不是来自已经出鞘的刀剑,而是来自弓弦上引而不发的箭矢! 赵仁图谋的是入主西方的机会,图谋的是在耶路撒冷扎根下来,把眼下的以色列王国变成大宋的真正国土。 以上帝的名义可以给他相当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在表面,而是在人的心中。 赵昀喝了一口茶水后这才开口道:“眼下你这上帝使者的名义已经快要被坐实,接下来也该好好为犹太人谋取福祉了,若是不能让以色列王国再度繁荣起来,你这上帝使者的身份也就不值钱了哦!” 赵仁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所以才给大哥去信啊!很快以色列将会变成地中海沿岸最大的大宋榷场!” “那以色列的国王又该如何?” 赵仁笑了笑:“他应该很快就会做出选择,毕竟他在耶路撒冷城中已经快待不下去了了,忠于他的犹太贵族中已经开始俩个派人寻求归顺。” 赵昀微微感叹道:“也是!大势所趋之下,他已经众叛亲离,你小子的神迹让犹太人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的警惕,若是没有权利上的冲突,估计那以色列国王应该也会向你臣服的!” “这个人不能杀,也不能放,唯有富养在耶路撒冷才行啊!” 赵仁的话让赵昀感慨良多:“咱们大宋天家好像都是善良之辈,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亦或是父皇,终究都没有斩杀尊贵的降俘。至于父皇在北伐时斩下耶律宗真的头也是迫不得已,听说为此还大哭一场,辍朝三日。” 赵仁笑了笑:“你就不该提这事,二哥的母妃和我的母妃可都是极为尊贵的人物,最后还是变成了父皇后宫中的女人,也才有了你我。父皇这般才是最有手段的雄主!” 赵昀笑了笑:“听说西人的国家中有不少是以女子为皇帝的,怎么你还想娶一个回来?!你母妃怕是要一顿好揍!” “金发碧眼的怎生就不漂亮了?!薇拉娘娘不漂亮吗?父皇常说她倾国倾城嘞!” 赵昀一时无语:“你母妃的脾气难道不知晓?父皇没人管的所以才会把薇拉娘娘纳入后宫,你可不一样,父皇,贵妃都在,你若是找个金发碧眼的带回去,别说是你母妃那关难过,怕是连父皇那关你也过不去。” 赵昀说完便看着赵仁认真道:“你不会真的是喜欢西人的女子吧?!” 赵仁抿了抿嘴道:“还行,我觉得西人女子和咱们大宋的女子一样好看,只是......不寻一个西人女子不行啊!” 赵昀看着弟弟深邃的眼神便沉默了,他终于知道赵仁的意思,也明白他为何要寻一个西方的尊贵女子结合,其根本原因就是赵仁在找一个让他变成西人的办法。 赵昀的脸色难看起来,盯着赵仁道:“就不能用别的办法?你这想法太过危险,也太过要命,你这段时间太累了,还是好生休息一下,终究是能找到好办法的,若是实在不行,便用老办法,从大宋移民过来便是,我就不相信面对西方的繁荣,咱们大宋的百姓不想在这里分一杯羹?!” 赵仁尴尬的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当然看来出来!你这想法要不得,通过女人窃取别国的权利,然后让自己融入到西方,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办法,且无论成败你都会变成咱们大宋的耻辱!大宋皇子变成上门女婿,就不怕你母妃带着本族人杀过来把你带回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鞭挞?!” 瞧见兄长的愤怒模样,赵仁笑着点了点头:“怕,所以只敢告诉你............” 第两千六百一十六章如何融入西方? 赵仁的想法太过简单,也太过惊悚,这是他极端疲惫下想出的办法,也是不成熟的办法,赵昀却要情形的许多,在这个时候他及时的起到了兄长的作用和责任。 想要融入到西方,成为贵族,通过婚姻的方式不是不可能,因为女皇的丈夫一定是贵族,是天经地义的贵族,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改变的伦理事实,是得到整个西方文明承认的。 无论是成为女皇还是成为女皇,只要两条途径,从公主到女王和从王后到女王。 身为王后,在国王丈夫死后,继承人尚年幼或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便自己走上权利舞台的中心,进而即位称尊的情况,这在西方各国历史上司空见惯。 但更加有西方特色的是从公主到女王的情况,西方历史上的女王大多属于这一类,在即位之后,基本上男性国王能承担的事务,她们也能承担,但亲自带兵打仗除外。 可一旦赵仁变成西方的贵族,变成了西方女皇的丈夫,那他在东方的眼中便是“倒插门”,也是不孝,是大逆不道,死了也不能进皇陵。 在赵昀看来,即便是不进入西方的贵族之中,也不能做出这等的事情来,活着的时候不能得到东方的承认,死了之后不能落叶归根,这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以后每年回家看父皇母后该怎么办?虽然觉得赵仁说的有道理,但为了不让这个唯一的弟弟被“打死”赵昀还是选择了拒绝他的提议。 对于兄长的关心赵仁是知晓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这样做对大宋这种强势的帝国来说实在是有些羞辱自己的脸面。 但对于他这个汉人来说,西方的世界永远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一个东方面孔的人有可能是一个贵族,有可能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但却没有可能是一个统治者。 赵仁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的解决办法也只有以上帝使者的身份能够勉强让西方人接受。 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以色列的事情赵仁几乎不用操心? 有王安石和晏殊这两人主持内政? 再加上数十个经验丰富的能臣干吏的帮助? 以耶路撒冷为中心的统治开始在以色列王国全部铺开。 躲在耶路撒冷城中一隅的耶罗波安三世,看着眼前万国来朝般的景象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若是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统治之下的耶路撒冷,那他将会欣喜若狂? 他将会歌颂上帝? 但可惜并非如此。 眼前这一幕来自于那个东方的皇子,那个人所作的事情他做不到,但他绝不相信那是上帝赐下的神迹? 那个人一定是个骗子! 上帝也许是把神迹赐予自己的? 也许是他的出现抢夺了本应是自己的荣耀? 也许是他通过卑鄙的手段欺骗了上帝!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最信任的? 也是唯一一个拥护他的贵族亚设时? 亚设露出了悲哀的眼神。 “你已经疯了? 你不应该质疑上帝,他是我们的弥赛亚,他是唯一的真神,是万能的主,是不会犯错的!” 耶罗波安三世绝望的看着最后一个拥护他的贵族弃他而去? 此时的他已经痛苦的快要发疯? 他觉得是以色列的所有人背叛了他? 而不是他背叛了以色列! 他才是以色列的国王? 他才是耶路撒冷的真正主人! 聪明人都不会在彻底绝望之前放弃自己的信念,而当信念崩塌的时候,也是最聪明的人最快放弃自己的信念。 因为这些人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已经知道强大的敌人无法战胜,同时也知道若是自己还在旧的木船上挣扎最后一定会被淹死。 当所有的犹太贵族向赵仁效忠,当他们一起请求这位上帝的使者成为他们的国王时,耶路撒冷的所有人发出了欢呼! 无论是犹太人,罗马人,法兰克人,塞尔柱人…………都在发出欢呼,无论是犹太教徒,基督教徒,亦或是***教徒也都在发出欢呼。 雷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想起了罗马教廷中的教规,当所有人在教皇选举的时候欢呼某个人的名字时,他就可以成为教皇,这个仪式在罗马教廷被称之为“一致欢呼”。 只有一个人做出伟大的事情来,才会被被人发自内心的进行欢呼,眼前这一幕便是如此,这个东方的万字带着强大的军队拯救了以色列,拯救了耶路撒冷,成为了圣地的救星,那他就是上帝所选择的人,也应该是圣城的主人,以色列的国王! 没有人会去质疑上帝的旨意,所以大家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但这也让雷特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帝命令罗马皇帝和教廷发动十字军东征,而十字军东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东方使者出现的呢? 纵观所有的关于上帝神迹的记载,几乎都是在让某些人受到苦难的同时,派出一个圣人救人于水火,并且让这个圣人成为他的代言人,让人记下他的《福音书》! 雷特浑身上下开始冒汗,开始变得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所追随的东方帝国皇子就是一个圣人,而自己就是要写下关于他的事迹为《福音书》的门人! 虔诚的向赵仁跪下,亲吻他手上的戒指后,雷特拿起边上早已准备好的夺目皇冠轻轻的戴在了赵仁的头上。 这顶皇冠象征着基督教对他的加冕,从法理上承认他赵仁就是基督教承认的以色列国王,而犹太教的拉比同样以犹太教的形势对他进行了加冕,皇冠上不是十字架,而是纯金制作的六芒星,不过在犹太教中还被称之为大卫之星。 两次加冕,一次是犹太教,一次是基督教,这在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耶路撒冷得欢呼声就从未停下过,并且还在不断的增加。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欢呼之中,人数的增加使得盲目的崇拜开始变得寻常起来,何况赵仁是打着基督教与犹太教都为上帝之子的口号。 并且双方之间确实存在着联系。 第两千六百一十七章三教的渊源 耶路撒冷出现上帝使者这个消息飞快的在西方世界传开,身在罗马教廷的格里高利七世大骂赵仁是无耻混蛋,是披着基督教外衣的恶魔!是伪教! 但现实却无情的击溃了他,无数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信徒虔诚的跪在罗马的圣母大教堂前向上帝祷告,并且把他们看到的一切告诉给了到来的所有人。 他们看见了圣光,看见了使者散发出十字架,还看到了代表犹太教的大卫之星出现在了圣光之中。 他们在夜晚看见了彩虹,真正的彩虹! 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徒,犹太教徒都虔诚的相信来自东方帝国的皇子就是上帝的使者,甚至连***也涌向耶路撒冷观看神迹! 这是多么让人感叹的事情啊! 要知道***和基督教徒之间的矛盾早已变得不可调和,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并且基督教和犹太教之间也是存在矛盾的,一个人能让基督教,犹太教,以及***教同时在耶路撒冷和睦相处,那这个人就是一个圣人! 作为局内人,他们看不清楚三教之间的关系,但作为一个局外人的赵仁却看得非常清楚,不光赵仁看的清楚,就连王安石和晏殊都能看出三教之间的渊源和矛盾来。 基督教和***教在实质关系上是无关的,但是由于基督教和***教都与犹太教有渊源,因此三个宗教形成了同一的起源。 三个宗教都原生于同一地域,首先是最早形成文化体系的犹太人,他们将中东的历史传说加入民族思想提纯后产生了民族性宗教-犹太教。 可以说这个宗教是西方所有宗教的启蒙和起源。所以诞生犹太教的耶路撒冷才会成为三教共同的圣地。 犹太教是排外的宗教,没有向族外传教,再后来基督教在犹太教内部分化出来,将新兴的思想加入了原始的犹太教思想里面,进行了修正,那么旧约成为犹太教与基督教共同的思想记录。 《新约》作为基督教的独立改良与犹太教形成区别,再后来,与犹太人有相同祖先的阿拉伯人文化兴起,就在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基础上,经再次改良形成了***教。 虽然三个教派在族源是一致的,都相信同样的上帝,不过对上帝的认知都按照自己的思想进行了改良。 就像是三个亲兄弟,虽然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但地域的不同,文化的不同,就如不同的母亲一样,孕育出了不同的宗教来。 基督教和***教直白一点就是亲兄弟,他们都来自一个更伟大和古老的宗教—犹太教。而这三个宗教之间的关系和恩怨才是谱写半部波澜壮阔的西方历史的存在。 尤其是在看过犹太人的《出埃及记》之后,宋人对西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就被彻底改变了。 《出埃及记》赵仁看过,王安石看过? 晏殊也看过,摩西被认为是犹太人的英雄,但和宋人不同? 宋人在被上帝一番折磨后? 如果这个时候遇到上帝? 肯定会觉得这个“糟老头坏的很”,暴打一顿都是轻的。 但是摩西带领的以色列人却依旧相信上帝会给他们光明,所以当上帝再次出现的时候? 摩西就又乖乖接受了新的指引。 这次上帝对摩西说的是? 只要犹太人坚守十条戒律,那么就会再次祝福他们,获得“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多余大多数的以色列王国的犹太人来说? 之前短暂的以色列王国就是上帝赐予他们的应许之地。 而后来罗马帝国的强势崛起? 横扫了整个地中海城市? 耶路撒冷也是在那个时候沦陷的? 但耶稣出现了。 犹太人耶稣出生在拿撒勒? 随后到达犹太人的圣城耶路撒冷? 一到耶路撒冷,这就了不得了。 耶路撒冷原本是犹太人建立的圣城,是让上帝表示神迹和指引犹太人的地方,由于这会被罗马统治,难免希腊罗马化了。 于是耶稣就觉得这里已经不是纯粹的圣城? 他掀翻圣殿上的供品? 并表示犹太人现在之所以受苦? 那是因为不尊重上帝的律法? 贪恋并且自私,所以才会让犹太人今天承受苦难。 这一番言论出现立刻引起了罗马统治者的不满,耶稣不久就被罗马人给处死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更加关键的人出现了,他就是耶稣的信徒保罗。 保罗跑到地中海各大城市,告诉所有穷苦的老百姓,耶稣将会在三天后复活,四十天后升天,第五十天再降圣迹。 他告诉众人,之前由于人类不遵从上帝的法律,所以才降下苦难。 现在耶稣复活,所代表的就是人类和上帝最早的契约已经终结了,现在只要和耶稣结定新订约,就能在末日降临前得到救赎。 无论是赵仁还是王安石,晏殊,甚至是蔡石和师橫都认为保罗这个人才是基督教的创始人,才是正真的圣子……………… 保罗的宣传,如同星火燎原,基督教瞬间就成为了整个地中海沿海最受欢迎的宗教,基督教算是正式建立了。 于前身犹太教恰恰相反,基督教并不限制民族,肤色,只要相信耶稣,缔结新约,不管是谁都可以得到救赎,自然就有了比犹太教更广阔空间得以发展。 所以在赵仁等东方汉家人看来,真正纯粹的宗教其实是犹太教,而并非基督教。 而***教的兴起,自然也是大同小异。在阿拉伯半岛上是强大的东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为了各自的利益到处征伐,造成半岛人民长时间的割裂,战乱。 作为东方人,赵仁等人实在太过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在动荡时期,宗教性情的速度便越快。 此前一直研读基督教和犹太教经典的穆罕默德根据《圣经》指示,向人们说自己超越了摩西、大卫、所罗门这些先知,是人间的“使者”,并得到真主安拉的指示,向其传授《古兰经》,将引领阿拉伯人走出困境。 实际上,安拉在古阿拉伯语中就是耶稣的意思,只是阿拉伯语中叫做尔撒,而基督教叫耶稣,这有点像希腊神话和罗马神话,不同的名字实际上是一个人。 但是和犹太教还有基督教的一神论不同,在***教诞生之前,阿拉伯人除了信奉真主这个最大的创世神以外,还信奉其他的神,既“多神论”。 就如同当初得基督教诞生一样,阿拉伯人现在苦难都是因为信仰的不真诚,不专一所造成的,而随着新使者的穆罕默德携“神迹”降临,人民又得到了签订新契约的机会,于是***教由此诞生。 事实上赵仁想要的做的不是上帝的使者,而是通过三教之间的联系对他们进行整合! 神迹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第两千六百一十八章贼心不死 赵昀和赵仁两人从小就见识过以讹传讹的威力,尤其是在他们离开神都城之后,大宋民间流传着那些关于赵祯的传说,以及夸张的描述。 在这一点上西方人和东方人没有任何区别,很快赵仁的神迹就被人夸张到了失真的程度,有人说他触发神迹的时候在空中升起,有人说他比太阳还要炽烈。 有人说他头顶光环脚踩祥云,有人说他可以随意的控制别人的生死,有人说他能够和耶稣一样治愈失明的人让其复见光明。 甚至有人不远千里抵达耶路撒冷,只为见识一下他的神迹接着便成为最忠心耿耿的信徒。 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但赵仁和赵昀,甚至是晏殊和王安石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强大,强大到了驱使人们失去理智的程度。 疯狂的信徒快要把耶路撒冷给撑爆,而人一旦群聚起来便会发生疾病的传播,于是耶路撒冷发生瘟疫,一开始只是在小范围的传播,接着便有些失控的局面。 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痢疾,但造成这种瘟疫的主要原因还是人为因素占多,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恐慌起开,因为瘟疫一直是困扰西方的致命恶魔。 于是有些不该出现的声音开始在耶路撒冷这座圣城之中传播。 “他不是上帝的使者,他是恶魔的儿子!” “他是魔鬼撒旦的使者!” “他的到来就是为了给基督教和犹太教以及***教带来毁灭的灾难!” “他是恶魔的爪牙,在黑暗中咆哮,在黑暗中狞笑,看着世人走向毁灭!” 以讹传讹有时是有利的,有时又是可怕的,当城中的信徒开始恐慌的时候,赵昀却神色冷峻的看待这一切。 赵仁站在刚刚开始修建的宫殿地基上,表情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胸口的起伏却说明了他心中的愤怒。 师橫单膝跪地:“启禀两位少主,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故意在水井之中投放了死去的牛羊,以及粪便,这才导致有人开始腹泻出现痢疾!” 赵仁微微点头:“这在孤的预料之中,终究是会有人来破坏孤的计划,若是没有人来才是咄咄怪事!” 赵昀看着依旧热火朝天的宫殿,脸上的表情忽然的和煦了些:“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只要利用的好,转危为机,也不是不可能!父皇常说危机危机? 危险中也充满了机遇啊!” 赵仁笑着看向赵昀道:“我的想法与二哥的一样!这些人贼心不死,又来给孤王制造机会了,军中的医官说了? 这痢疾并不严重? 天气逐渐变得寒冷? 只需要控制在某一处便好!” 边上负责监督工地进度的王安石笑了笑:“两位皇子尽心去做,放开手脚去做,别的事情有我和晏相公操持? 两位皇子无须担心!” 赵仁和赵昀当然应该知道怎么做? 尤其是在晏殊会见罗马帝国和塞尔柱帝国派出的使者时更是如此。 解决城中的瘟疫是最要紧的事情,而背后的主谋是谁,不需要查? 也没有必要去查? 只要是和这件事沾边的? 那就必须基于严厉的警告! 光靠神迹是不行的? 单单依靠讲道理也是不行的? 最好的办法? 最能劝服别人的还是“拳头”! “师橫听令!” “末将在!” “从现在开始,死骑进入备战状态,全军回营等候调遣!” “末将领命!” “蔡石!” “卑职在!” “以我大宋军中之法前往西城防疫!灭疫!” “卑职领命!” 赵仁布置完后又望向赵昀道:“此次还真是要麻烦二哥了,借你船队中的将士一用!” 赵昀哈哈大笑道:“你便说要让二哥为你作甚?二哥这么多年来作战的经验可是不少!” 赵仁稍显稚嫩的脸上挂满了寒霜:“还请二哥击杀耶罗波安三世,手段随便越是威慑越好!” “你肯定是他做的?” 赵仁微微眯起眼睛:“也许不是他? 但他必然和这件事有联系? 无论他躲在城中何处? 都是一个隐患? 也好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以为自己没有暴露,当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便是我等出击之时!” 赵昀点头道:“如此也好!二哥多年未曾杀敌? 手中的快刀都快生锈了!” 对于自己弟弟的安排,赵昀非常满意,可以说是井井有条,不慌不乱,甚至还埋下了另一个陷阱。 只不过他还是小心提醒了一句:“这也许只是开始,今天有瘟疫出现,明天可能就有别的骚动!” 赵仁的嘴角挂起了让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冷笑:“若是还有人胆敢再在这圣城之中制造祸端,那就杀的干净!” 这冷笑无论是晏殊还是王安石,亦或是蔡石和师橫都太熟悉不过了,与官家的冷笑一模一样! 既然有人宣战,那就必须回应,什么时候开战敌人说了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大宋说的算! 于是耶路撒冷的西城被整个封锁起来,忠于赵仁的宋军带着归顺的犹太士兵进驻其中进行隔离以及治疗。 信徒们在慌乱之中看到身穿白衣的士兵出现,并且开始为他们分发药物以及隔离的时候,便开始缓缓的冷静下来。 犹太人中德高望重的拉比被安排到这里帮助士兵维持秩序,耶路撒冷为了划分地区进行有效的管理,以及为了区分习俗,习惯,甚至是信仰以三座圣殿一处皇宫作为划分。 西城主要是犹太人聚居的地,东面是宋军驻扎的地方,而南面是基督教徒的聚集地,而北面是***的聚居地。 每个信仰对应一个宫殿,相当的稳妥,而大宋的宫殿还在建造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当这座宫殿拔地而起之后,将会成为其他三座宫殿的领袖。 既然是西城出现瘟疫,那就把西城封锁起来,这时候若是南城和北城出现反对的声音那就奇怪了,傻子都会知道谁在幕后捣鬼。 只是有人幸灾乐祸准备看西城的惨状,瘟疫一旦出现,便会有大量的人死去,这在西方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西城却从一开始的动荡中缓缓平静下来,赵仁甚至号召没有染病得犹太人进入西城帮助那里进行建设改造。 其他三个城区的人并不知道,一个庞大的下水道工程正在西城悄悄建设。 而每天都有大量的石灰被从东城拉到西城去! 第两千六百一十九章来自罗马的使者 东西方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一点半点,大宋这么多年的发展下来,许多东西已经非常完善,甚至超越了西方许多个世纪! 一个原本起点就很高的王朝,在这么多年的稳定繁荣发展下,其蕴含的能量是可怕的,也是惊人的。 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可不光光是真金白银的财富,还有无数宝贵的知识和经验!这些东西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至于宋人心中的骄傲和自豪,也是外族所无法比拟的。 一个民族的信心一旦被建立起来,那将会比山岳更加高大,比钢铁更加坚硬。 所以在宋军眼中,在赵仁赵昀等人的眼中,耶路撒冷城中的这些人不过是魑魅魍魉罢了,想要解决掉他们非常简单,但要想处理好这座城池,却是另一件事。 暴力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在解决问题中参杂着一些暴力的手段,这不是不可以,甚至能够达到非常惊人的效果。 有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耶罗波安三世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上下冒着熊熊的火焰,这火焰用水扑不灭,一旦水水攒到他的身上,火焰便立刻顺着水面开始燃烧。 所有人不敢接近这种仿佛能焚烧一切的火焰,这是什么样的火,居然能够在燃烧时发出耀眼的白光来! 这白光是那么的刺目,仿佛是圣光在他的身上燃烧,于是人群中便传出耶罗波安三世在被圣光净化。 圣洁的光芒开始闪烁,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过来,并且有人说出了真相,一个虔诚的犹太教徒大声斥责了耶罗波安三世应该受到圣光的惩罚,因为西城的瘟疫就是他传播的! 他是害人的凶手,是一条邪恶的毒蛇,他嫉妒来自东方的上帝使者,也嫉妒使者获得了犹太人的认可! 对于圣约的坚信,犹太人认为这就是上帝对他们的召唤,也是他们对世人的见证、他们的使命。 犹太教并不主张其他民族为了被救赎而必须接受她的宗教信仰和敬拜方式,这世界会因为它所行的而受审判,而不是因它所信的教条而受审判,所有公义的民族皆分享将要到来的和平世界。 这才是犹太教的教义,他们不强迫别的民族信仰犹太教,但同样他们也接受所有人的信仰,不歧视和排斥外族!犹太教要和其他公义的民族一样,分享和平! 于是耶罗波安三世便成为嫉妒东方帝国的皇子,嫉妒他成为上帝使者? 而不惜用犹太人的性命去陷害他的卑鄙小人。 如此一来西城的问题就被顺利解决,并且还有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谁也没想到曾经率领他们抵抗十字军的王居然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 一个见不得别人比他好的自私鬼! 很多人相信原本的耶罗波安三世并非如此? 他只是慢慢的走向了堕落? 而当上帝的使者出现在耶路撒冷之后,审判就已经悄然开始! 西城的防疫抗疫开始得到明显的好转,更多的犹太人开始相信赵仁的身份? 甚至之前质疑过他的人在看到耶罗波安三世被圣光洗礼之后也变得无比虔诚。 人们积极的配合宋军的医馆? 同时也配合忠于赵仁的犹太人军队,曾去被封锁,大量的石灰被铺洒在地上? 墙壁上? 同时也开始挖掘地下的下水道以及对饮水的水井进行消毒。 在西城? 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喝水之前一定要把水烧开! 于是随着药物的使用? 随着隔离以及防疫开始? 西城的瘟疫在短短半个月内便消失? 这可以说是一件奇迹! 当然天气也是帮助赵仁的一个重要原因。 宋军发动犹太人开始在西城修建下水道,当然在修建下水道的同时也会修建一些秘密的甬道,这是才是赵仁心中的秘密。 眼下只是在西城修建,东城的宋军营地以及周边地区早已被挖的四通八达。 大宋毕竟是外来人,终究是要为可能爆发的冲突和战争做好准备的。 许多人没想到赵仁会如此轻松的解决掉西城的瘟疫? 在以往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许多人开始放下心中的怀疑? 而基督教徒便更是最先放下怀疑的。 雷特被赵仁以上帝使者的身份任命为耶路撒冷圣墓大教堂的牧师? 而雷特却殷勤的要求赵仁前往罗马,会见格里高利七世! 因为格里高利七世的书信抵达了,和书信一同抵达的还有教廷的使者法拉图。 他见了赵仁之后便宣读了基督教《圣经》中对于真神的记载。 边上的师橫捏着拳头的忍耐? 而赵仁却要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但耳朵却还是要受到不停的骚扰。 “神为独一无二,三位一体,即圣父、圣子、圣灵,元体相同,权荣相等。使徒信经为基督教纯正信仰之教会所持守,照录如下。 「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我信耶稣基督,上帝的独生子,我们的主;因着圣婴成孕,从童女马利亚所生;在本丢彼拉多手下受难,被钉于十字架上,死了,葬了;下到阴间;第三天从死里复活;他升天,坐在全能父上帝的右边;将来必从那里降临,审判活人死人。我信圣灵;神圣大公教会;圣徒相通;罪得赦免;身体复活;并且永生。」” 这是在考验赵仁作为上帝使者身份对《圣经》的了解,当然在罗马教廷看来,一个初出茅庐的东方皇子怎么可能知道《圣经》中那些冗长隐晦的东西。 只不过他们想错了,赵仁早早的做好了功课,对方出得考题对他来说并不算多难。 既然以真神为考题,那自己就应该以救恩为回答。 于是赵仁充满了慈祥的望着使者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是为世人赎罪,耶稣是上帝的儿子,降世为人,有完全的神性和完全的人性,他毫无罪过。 他的受死是为世人担当罪过。他受死、埋葬,第三天复活,后升天坐在上帝的右边。 他胜过了罪恶,胜过了死亡,胜过了魔鬼,胜过了世界,凡悔改相信他的,罪过得以赦免,因信称义,重生得救,进入永生!” 罗马教廷的使者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稍显稚嫩的少年的回答,但他觉得这个回答让自己无比信服! 第两千六百二十章万民宫 “其实信仰这个东西在一般的时候还是纯粹的,最少在最基础的信众之中是纯粹的,但信仰这东西又是复杂的,越往宗教的高层走,信仰就会愈发的两极分化。” “有些人愈发的虔诚,有些人却愈发的不尊重他们的信仰,甚至是忘记了信仰。” “宗教是一个非常好的跳板,但你不能融入到别的宗教之中,也不能去想着改变宗教,甚至不能去融合宗教,这是一个错误,一个不归路,所以你要做的是开创属于自己的宗教!” “犹太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人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创造一个这世上完全不存在的东西,想想咱们汉家的龙?他是怎么来的?他看似不存在却是存在的,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这些东西当中除了凤之外,其他的东西可都是存在的于是便有了龙!” “你要做的是什么?当然是要创立一个全新的宗教,但却又不是全新的宗教,就基督教是从犹太教发展出来的一样,而***教也借鉴了犹太教和基督教。” “所以朕常说佩服犹太人,他们从懵懂之中,从荒蛮之中创建了犹太教,当然咱们汉家的祖先也不简单。” “博采众长这是咱们汉家先贤留下来的宝贝,不能丢弃,融合三家宗教,在这三家宗教之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宗教,你想想是不是一件非常令人惊诧又快慰的事情?” “最重要的问题是你的宗教要给信徒带来某些东西,无论是灾难还是利益,必须要给他们一点什么。否则你的宗教不会有多少吸引力!” “若是你要融入到西方世界之中,并非需要一个贵族的身份,你这大宋皇子的身份就已经非常的尊贵,甚至比那些人都要尊贵。 “你要把汉家的优雅,汉家的气质,汉家的血性,汉家的厚德载物,汉家的悲天悯人全部都发挥出来? 这样一来别人自然就知道你是一个贵族,一个不是西方却超越了西方的贵族!” 赵祯的亲笔信很长,但赵仁却一字不落的在阅读? 他发现父皇总能把局面分析以及掌控的极好? 并且引导自己走向正确的方向? 但在具体的事情上从来不插手过问。 只是在信件的最后写了一句话:“你母妃是万万不希望你带回一个和你薇拉娘娘一样的妃子回来,但父皇是支持你的,只要你喜欢? 混血有什么不好?朕听说混血的孩子天生就长得漂亮? 并且还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聪明些!” 看着最后这一句话,赵仁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自觉的发笑? 这才是父亲的一贯风格? 也是他从来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赵仁收起信件叠好? 看着信件在火焰中慢慢的化为灰烬这才用铁条把灰烬绞碎。 “殿下? 耶路撒冷的皇宫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 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把内部装饰起来。” 看着王安石奏报的模样? 赵仁忽然笑了笑:“孤倒是觉得应该先这座宫殿起一个名字。” 王安石有些惊讶,但随即也释然了,这毕竟是赵仁的第一座宫殿,也是耶路撒冷城中的第一座大宋宫殿,意义非凡。 “不知殿下想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赵仁看向东方不假思索道:“应该叫万民宫!这宫殿是由这座是由耶路撒冷的百姓建设的? 其中有汉人? 犹太人? 罗马人? ***,以及西方诸多国家的人,所以孤觉得万民宫非常适合? 听说罗马有一座万神殿,那孤王的行宫就应该叫做万民宫不是吗?” 对于这位殿下心中所想的事情,王安石已经习惯了,甚至说已经吃透了,从一开始他就要给这里带来平等,或是说用平等的方式控制这里的百姓。 无论是他还是晏殊看来,这个想法非常的好,但就是有些稍稍幼稚了些,无论是一座城池,还是一个国家,甚至是一个供电都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想要公平的统治这里的百姓,首先就要划分出阶级来,这就是最大的不公。 不过王安石的话让赵仁有些莫名其妙:“王相公,咱们出现在耶路撒冷本就是不公平的,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咱们除外啊! 宋的商贾在这里是平等,大宋的百姓在这里是平等的,但官员,和孤在这里却不是平等的。 父皇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平等和自由!父皇还说如果有人对孤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孤就要狠狠地揍他,且下死手!” 王安石嘴唇蠕动一下道:“官家说的很对,这样的人就是个骗子,是个奸佞小人!” 赵仁笑道:“但咱们要给这里的人看到自由和公平的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予他们相对来说的自由,只要不违反以色列王国的法律,那做什么都是可以,当然道德的约束就要看着这里的百姓是否善良了!” 王安石的眼睛亮了起来,缓缓的开口道:“法无禁止即自由?!” 赵仁微微点头:“父皇曾经说过,人的创造性很强大,手段也是很丰富的,只要给他们一个宽松的环境,就能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一始孤是不信的,但大宋这么多年来不断的完善律法,也不断的放宽对百姓的限制,现在的大宋已经超越了诸多王朝,成为世上最强大的存在,同时也是咱们前最强大的后盾! 既然如此,那就在耶路撒冷,在以色列王国推行,同时也要重新修订这里的律法,待万民宫建造完成的时候,孤要召集其他三教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前来重修律法!” 王安石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殿下,万民宫内的装修该以何种为上?” 赵仁想了想忽然笑道:“只铺设地板,宫柱,殿阶,其他的东西一律不需要!” 王安石愣住了,这宫殿可不光是他赵仁得脸面,还是代表大宋的脸面:“殿下,这如何使得?!” 赵仁笑了笑道:“孤王自有定夺!” 第两千六百二十一章逻辑的重要性 万民宫的建设速度非常快,这座宫殿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出具规模,四个月的时候已经快要建造完毕,而在第五个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成。 万民宫这个名字得到了耶路撒冷的百姓一致的拥戴,他们觉得这座结合了东方与西方模样的宫殿就应该是上帝使者居住的地方,也应该是以色列国王居住的地方。 所有人都已经承认赵仁就是上帝的使者,是以色列王国的国王,是耶路撒冷的主人,但赵仁却从不承认,他唯一承认的就是自己大宋亲王的身份。 万民宫也叫万民殿,当赵仁在这里接见三教百姓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地上除了地板和宫柱之外,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装饰,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特别大,即便是一声咳嗽也会回响的很大声。 赵仁坐北朝南的坐下,坐在了殿中的王座上,看着信徒们虔诚的跪下,缓缓开口道:“这座宫殿之所以叫万民殿,乃是因为在孤的心中它属于万民,属于人民!你们任何人都能来到这里,给孤讲述任何你们觉得有价值的事情,并且可以带来你们的东西对这座宫殿进行装饰,风格可以随意选择和搭配,孤不会干涉!”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他们不知道赵仁想要做什么,但话却是能够听懂的,意思是上帝的使者让自己等人按照喜好随意的装饰这座宫殿! 神爱世人,上帝的使者也一定是爱世人的,所以才会用这种仁慈的方式让这人随意的装扮他的宫殿。 消息传到了城中,许多百姓兴高采烈,而有一些人则是愁眉苦脸,因为他们担心这是一种强制性的,为的就是收集财物。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赵仁怎么会轻易放弃?他走出宫殿,走到耶路撒冷的大街上,向这里的百姓表示出他邀请的真诚。 走进一个寻常的百姓家中,看着孩子衣裳上的破洞,他并没与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帮他整理一下,指了指边上泥捏的大卫之星道:“你能亲自把这颗大卫之星挂在孤的宫殿中吗?” 少年很开心的点头:“当然可以,只要您喜欢就好!” 赵仁拿起六芒星笑道:“当然喜欢,孤希望你们不要理错,孤只要你们真心诚意的东西,而不要贵重的东西,难带还有什么比这枚大卫之星在你的心中更为珍贵吗?” 少年人摇了摇头? 他的父母开口道:“信仰!信仰是最珍贵的东西!” 赵仁点了点头道:“对于你们来说信仰是最珍贵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艺术是最珍贵,当然对于一些人来说食物是最珍贵的? 不是吗?在耶路撒冷? 不限制别人的信仰? 也不限制你的所作所为,只要不触犯耶路撒冷和宋帝国的律法,一切都是自由的!神爱世人? 不分高低贵贱? 不分贫富,只有那些并不信仰神的人,才会去用财富去区分!” 论哲学? 怕是没人能与赵仁抗衡? 因为他的哲学完全是赵祯按照后世的标准进行培养的? 从小赵仁就能分清什么是唯心主义? 什么是唯物主义。 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了。 蛊惑人心需要有说服力? 但同样的也要符合基本逻辑? 若是连逻辑都不通顺了,聪明人便能够非常轻松的从中挑出毛病来。 赵仁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也知道该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 万民宫需要进行两次建设,第一次来自于大宋,来自于匠人? 而第二次来自于这里的百姓? 要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一种主人翁的观念? 让他们在这里找到一种全新的归属感。 这对于赵仁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父亲曾经告诉过自己,古往今来最成功的人都是擅长团结大多数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走的长远? 走的成功。 现在赵仁做的就是在团结这里的大多数,团结这里的平民百姓,也在团结这里的信仰。 最简单的问题就是,三教都只有一个神,这个神是耶和华,也是真主安拉,当然也可能是大宋的老天爷,他虚无缥缈却又真实的存在。 赵仁团结三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创建一个全新的宗教,这就是真神教! 创建教派,开设全新的信仰,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眼下的赵仁掌握了庞大的群众基础,并且还有无数的信徒愿意相信他就是拥有神迹的人。 真神是谁?是耶和华,也是弥赛亚,同时还是真主安拉! 神就是神,是唯一的神,所以不应该有名字,但对他的尊称可以使耶和华,也可以是弥赛亚同时还可以是安拉! 多元与统一,虚实结合,这就是真神教唯一需要掌控的东西,当然也接受不同的信仰,因为这些信仰最后都指向一处,一个唯一的真神。 基督教以上帝耶和华为真神,同时犹太教也承认,而脱胎于犹太教的***教同样也承认真神的存在,只不过他们的叫法不同而已。 这时候的赵仁就可以指出,耶和华就是弥赛亚也是安拉!因为自己是真神的使者,带来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神迹就是他最好的证明,也是他成为众多信仰遵从的根本原因,耶路撒冷中的各教被赵仁完美的“证据链”给说服,他们开始逐渐承认真神教的存在,同时在不知不觉中被真神教同化。 既然神只有一个,那他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出现就是一种必然,这是在让愚人获得智慧,让罪者获得救赎! 同时赵仁还宣布,信仰真神教的人可以信仰任何其他的教派,无论你信什么,只要承认一神就都可以成为真神教的信徒! 很快真神教就成为耶路撒冷最大的教派,信众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甚至没有人刻意的传教,规模还是在不断得扩张。 人的内心都是追求统一的,同时也希望追寻真理,真神教非常完美的满足了信徒们这些原则,你可以按照基督教的规矩生活,也可以按照犹太教的方式度日,当然更可以按照***教的教规在日出时最祷告和礼拜! 真神教最大的好处就是包容!这是神的慈爱,也是神的光辉! 第两千六百二十二章新教的出现 “神是伟大的存在,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神爱世人,所以不会用武力和灾难去惩罚谁,但神也是强大的,他能看清楚人心中的丑恶与罪,他也会用雷霆惩治恶人!因为作恶到一定程度,就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神当然会惩罚他!” 雷特卖力的在一神教的教堂中演讲,他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真神教信徒,和他一样的信徒还有很多,其中有基督教徒,犹太教徒,甚至是***! 所有人围成一个圆圈坐在一起,没有谁是高贵的,也没有谁是低贱的,他们在神面前是平等的存在。 这才是真神教最大的魅力,自从赵仁宣布真神教成立之后,他就很少在交谈中露面,反倒是在街面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发展信徒不能仅仅依靠忠实的信徒,还要有他这位神的使者亲自表演,只不过赵仁的表演方式非常的特别,他以施政的手段,以律法,以整个耶路撒冷和以色列王国作为传教的方式。 这里变成了最开放也是最自由的地方,来自大宋的商人越来越多,来自西方的商人也越来越多,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而来,带着各种各样的智慧而来。 商业的繁荣,思想的开放,宗教的开明,这一切都使得耶路撒冷进入了最好的时代,城中的工作机会很多,财富也很多,货物也很多,人们开始走出贫穷,开始走向繁荣。 当他们看到这一切变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把功劳归功于真神教的身上,真神教就是他们的信仰所在? 无论是基督教徒还是犹太教徒,亦或是***,都承认真神教就是他们的信仰? 这和他们原本的宗教信仰并不冲突。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表示反对? 罗马教廷宣布真神教是伪教? 但可惜的是没有人买账,即便是在罗马这个基督教的心脏之地,也有人开始信仰真神教了? 至于为什么? 因为真神教就是基督教啊! 他们信仰上帝,信仰耶和华有什么错?甚至连教规都是和基督教一样的!《圣经》也是真神教承认的本教经文圣典! 犹太教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无条件相信这个在耶路撒冷展现神迹的人? 也无条件的相信犹太教的弥赛亚就是真神? 至于庞大的***群体? 依旧有人信奉真神教? 他们详细真神教的神就是真主安拉? 就是他们的神在其他文明中的化身! 如果赵祯在耶路撒冷? 那他一定会夸赞真神教是一剂最为强大的万金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完全适用,只要那个地方信仰一神论。 宽松的制度,繁荣的经济,活跃的宗教? 最关键的是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信仰位置? 使得耶路撒冷开始了了空前的繁荣。 而赵仁这位真神的使者同样也获得了绝对的控制权? 他的许多政策得以轻松推广和实现? 王安石和晏殊两人带来了东方的政治智慧。 教育开始兴起,文化开始繁荣,医疗开始变得有用? 这种繁荣是肉眼可见的繁荣,只要来过耶路撒冷的人,就都清楚真神教给这里带来的什么!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动物,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满足动物,当一个地方和平安定,且高度繁荣的时候,就会迎来一个快速增长的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因为有钱所以能够吃饱肚子,因为能吃饱肚子所以才有更多的钱,才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 在耶路撒冷,赵仁要求每一百个孩子就必须要有一所学校供他们学习,供他们成长,因为这些孩子以后都会成为以色列王国的栋梁。 孩子有地方上学,能够获取更多的智慧,能够改变未来的生活,甚至能够参加科举成为宫廷的官员! 这在之前是犹太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原本贵族是不同意这样做的,他们请求赵仁用贵族之家的人来管理耶路撒冷,来管理这个国家。 但却被赵仁果断的拒绝了,他用公平二字拒绝了反抗最激烈的犹太贵族西布伦被所有人遗弃,没人愿意和他们交往,也没人愿意和他们做生意,更没有人愿意和他们结盟或是联姻。 西布伦是十二贵族中的一支,但却不得不离开耶路撒冷,赵仁没有让他们离开,也没有逼迫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待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排斥他们,甚至连商人都不愿卖给他们食物,连农人都不愿租种他们的土地。 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前往其他的地方,在那里过着自给自足不受排挤的生活。 百姓的力量是强大的,甚至连赵仁都没想到耶路撒冷的百姓会自觉的抵制西布伦的贵族,而他们的族人自己也在抵制贵族这一支认为是给西布伦的姓氏丢人。 于是耶路撒冷开始了空前的团结,无论是谁虽然有自己信仰的宗教,但一定会信仰真神教,并且愿意到这个不需要贡品,不需要遵守规矩的教派中祈祷。 于是赵仁开始修建了第二个庞大的建筑,万民大教堂! 这是继万民宫之后耶路撒冷最大的教堂,规模宏大,并且占据了整个城池最中心的位置,所有人对这个教堂的建设都没有意见,并且愿意捐献出自家的土地。 大教堂的规模要比第二圣殿,圣墓大教堂,以及清真寺加起来的规模还要大,可以容纳近十万人在其中进行祈祷,并且是一个多层结构! 所有人都为这个旷世的大教堂而感到兴奋,因为这不是属于某一个宗教的,而是属于三教共同的教堂,也是属于真神教的第一座正式教堂。 真神教在不断的传播,而耶路撒冷的经济也在不断的发展,商品和货物使得耶路撒冷的人越来越多,无数的人前来耶路撒冷,也有无数的人离开耶路撒冷,这里变成了西方最庞大的交易之地,无数的人前来交易,也前来朝拜自己的信仰。 于是真神教就如同滚动的雪球,开始不断得向外辐射,只有几条最基本教义的真神教,几乎成为所有信徒的指路明灯。 而罗马教廷的宫殿中,格里高利七世发出惊人的怒吼和谩骂! 第两千六百二十三章神迹的重要性 万民大教堂的建设还在继续,但消息已经传到了西方的各个角落,这对一般的信众来说乃是一件盛世,在这个时代,信仰有着非常高大地位,但同时也有着非常激烈的竞争。 无论是犹太教还是基督教亦或是***教之间多多少少都是对抗的,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脱胎一处。 宗教的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的,互相排斥之下也会让信众盲目的加入其中。 而真神教的出现,意味着事情完全超脱了三教的竞争,一个这个全新的宗教居然打着三教合一的旗号。 本应是极端属性的宗教,却包容了其他宗教的存在,这个本身就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真神教承认耶和华,承认耶稣,承认弥赛亚,甚至承认真主安拉,认为这些神祇都是真神的化身,都是他伟大光芒在西方各处传播的所在。 只要翻看三教的教义和对神的描述便会发现,这个真神教所说完全合情合理!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三教的信徒逐渐开始接受真神教,一些激进的传道士甚至是认为真神教才是真正的信仰,才是真正正确的存在。 并且发生在赵仁身上的神迹就是最好的证明,主无处不在,主在最青睐的人身上展现神迹! 圣经的四部福音书里面都记录了耶稣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复活的事,其中的记载非常详细。 耶稣复活后,显现在门徒的眼前,使这些因为拉比被杀而担惊受怕的门徒们明白,耶稣是真正的“弥赛亚”。 但这神迹是在告诉人们,耶稣是胜过死亡,不受死亡辖制的。 《圣经》中有许多关于神迹的记载,但大多是门徒们记录下来的,极少有甚至没有除了四本《福音书》之外记录这些神迹的内容。 在《出埃及记》当中,神赐给摩西分开红海的能力,使以色列人得以行走在海中如同走在干地之上,从埃及人的追兵当中脱离。 在《出埃及记》里面,灌木丛在摩西的面前自燃,并以神的身份和他对话,说:“不要近前来,脱下你的鞋子,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 神在《出埃及记》里面? 降下十灾来惩罚埃及人。不过,神所施的这十灾,对应的都是埃及“人手所造的神”? 神要告诉埃及人? 他们的这些“神”根本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 神要在这件事上,让以色列人看到,他才是宇宙万物的主宰! 既然是从埃及离开的? 但在埃及的却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些神迹的记录。 人常常喜欢“眼见为实”? 耶稣在水面上行走这件事,有门徒们亲眼所见。耶稣的双脚,踏平了海面上的万倾波涛? 驱散了狂风漫卷的千重浪? 一步一步走向门徒们。 五饼二鱼这个神迹? 是耶稣所行的神迹当中最为公开的一个。耶稣行过很多的神迹? 有些是暗暗行的? 有些行完后也嘱咐他们“不要告诉别人”。然而五饼二鱼的神迹? 耶稣是行在几千人的面前。 可事实上依旧是找不出那几千人中的任何一个或是任何一个后代留下的只言片语存在于记录之中。 许多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但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信仰和神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去怀疑,也不会去考证。 眼下赵仁的出现? 赵祯所展示的神迹不是五饼二鱼的神迹? 不是几千人看到然后口口相传的神迹? 而是近十万人看到并且记录下来的神迹!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是伟大主的荣光再现,大量的记录下来的内容汇总起来几乎都是一样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无法质疑。 并且无论是罗马教廷还是犹太教会亦或是***教会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他们完全可以找到当事人和准确的记录。 不可考证的历史和信史有着巨大的区别,有了佐证之后赵仁就成了活着的“神迹”,并且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犹太教会首先承认了真神教,承认了赵仁上帝使者的身份,继而是***教,最后连罗马教廷也不得不承认,因为大量返回罗马的信徒正在传播他们所看到的“神迹”。 没人能够质疑那些德高望重的虔诚信徒,越来越多的人前往耶路撒冷去朝圣,去亲自目睹神迹。 从东方港就能乘船出海抵达地中海对岸的海防港,转道耶路撒冷,考证神迹的真假,但无一例外都会有确凿的证据出现,击碎罗马教廷的幻想和猜测。 “神迹”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派出多少的狂热信徒,无论是罗马教廷中多么尊贵的大主教都会带着令格里高利七世绝望的消息返回罗马。 此时的格里高利七世才发现自己派人去证实“神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只能让教廷不得不承认真神教的合理合法性,同时也证明了赵仁这位上帝使者的身份! 原本的罗马教廷还有一部分人坚持真神教以及赵仁这位东方皇子乃是上帝使者的身份纯属伪造,但眼下从耶路撒冷返回之后他们便成为真神教最狂的支持者。 这一点和四本福音书中《路加福音书》的作者路加非常的相似,当初的路加也是排斥甚至是怀疑反对基督教和耶稣的,但后来他却得到了神迹的启事,变成了最为忠诚的信徒。 于是罗马人便不由得不信赵仁这位东方的皇子就是上帝的使者,他是奉了上帝旨意率军前来拯救以色列王国,也是奉了上帝的旨意展现神迹并且创建了真神教。 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有时信仰会在一瞬间坍塌,有时信仰又会在瞬间建立起来。 格里高利七世一夜之间发现罗马城中的真神教教徒越来也多,他们依旧信仰基督教,但同时也是真神教的信徒,可以说他们信仰基督教是因为真神教的教义让他们保持原有得信仰! 细思极恐,格里高利七世惊恐的发现,若是真神教有一天说基督教是伪教,那这些信徒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基督教! 相比皇权与教权的争夺,眼下来自真神教的危机才是最具威胁的! 第两千六百二十四章抽丝剥茧 一开始,格里高利七世打算系统的研究一下真神教,但后来他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研究的,真神教的教义非常简单,制度也非常松散,甚至没有教廷的完整制度。 只需要兼容其他的信仰的存在,并且承认所有的信仰都是由真神所施展,所化就可以,没有其他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复杂的仪式,更没有对异教徒的迫害和排斥。 因为在真神教看来,所有的教徒都是他们的教徒,所有的教会都是他们的教会,所有的信仰都是他们的神所演化出来的! 这里理论就存在于《圣经》的《旧约全书》以及《新约全书》之中,甚至存在于***教的《古兰经》之中! 在翻看过三本经书之后,格里高利七世绝望的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破绽! 即便是这三本经书中宣称神只有一个,并且排斥其他神祇的时候,依旧附和真神教对神的解释。 逻辑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当一切都说得通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话是没错的。 即便是格里高利七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真神教的存在合理合法,同时也是上帝的旨意。 至于赵仁这位把真神教带到人世间的使者,也没有理由否认他的身份,既然要承认真神教,那就必须要把赵仁的身份也承认下来,一并承认的还有神迹的真实性! 在彷徨和无奈的呐喊之后,格里高利七世最终在教皇的法令上签署了自己的姓名,同时盖上教宗徽章。 教皇法令的出现使得整个罗马沸腾起来,无数的基督教徒在夜晚走出家门,庆贺这一属于基督教也属于犹太教,甚至是属于***教的伟大盛事! 教皇法令同样从东方港出发,缓缓的穿越地中海抵达了海防港,在无数朝圣者的追随下抵达了耶路撒冷。 但雷特看到教皇法令上的徽章时,高举法令大声道:“罗马教廷宣布承认真神教的存在附和上帝的旨意!” 在场的所有人呆滞的望着雷特高举的教皇法令,对于西方世界来说从没有出现一个基督教承认的宗教,即便是和基督教一同信奉上帝的犹太教也没有得到罗马教廷的承认。 欢呼声响起,耶路撒冷这座城池再次变成狂热的海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即便是大宋的商贾也是如此……………… 对于宋人来说,他们的皇子在耶路撒冷创立了一个宗教,这在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毕竟在大宋宗教几乎都是受到或多或少的排斥。 官家都是不喜欢宗教的? 皇子却在西方建立了一个宗教,这叫什么事情? 但渐渐的宋人发现,这个宗教好似还有别的作用? 让犹太人和罗马人? 塞尔柱人以及其他西方诸国的人非常认同宋人的身份? 并且对待他们更加友善。 这种友善不是来自于宋人商贾带来的货物,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友善,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 原来皇子成了西方诸国信奉之神的使者。 于是宋人商贾便极为高兴的开始折扣售卖商品? 精美的瓷器八折出售,美丽的玻璃九折出售,华丽的丝绸七折出售? 耐用的布匹五折出售……………… 而此时的赵仁却和晏殊以及王安石等人躲在万民宫的密室之中? 他们眼前放着的是黑手从罗马教廷中收集到的关于天主教制度的完整文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是赵仁深深刻进脑袋里的东西。 天主教有一套等级分明、中央集权、逐级管理的教阶体制? 这是一种宗教中诞生的“圣统制”。 这套神职人员等级和教务管理体制? 稍稍观察就会还想这是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后? 参照帝国官阶体制而逐步完备,并且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变化而来的。 “殿下天主教所谓的“神职教阶”的主体由主教、神父、助祭,三个品级组成,被认为是“神所立的品级”,授职须由主教施行“神品圣事”祝圣。这一点和帝王授予官员品价是如出一辙的。只不过皇权乃是上天授予? 而教皇的权利则是他们的神授予的。” 晏殊看过之后黑手的材料之后便在一瞬间抓住了精要? 同时也戳破了一些东西。 “不同品级的神职人员在举行礼仪和“圣事”时具有不同级别的“神权”? 这就如同我汉家的礼法一样? 祭祀的时候官员官职不同,地位不同,封爵不同? 所处的位置也是不同的。”但其中“治权教阶”,也就是根据教会治理和统辖权以及某些特定分工而形成的级次,把主教划分为多个层次。其中以教宗为最高首领,罗马教廷作为朝廷一般协助其治理国家,这与皇权无异! 其下有枢机主教,大主教教区主教,主教中还有正权主教、助理主教辅理主教等讲究。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继承权,天主教十分看重这套教阶体系,认为只有信徒而无教阶制,便不能成其为“教会”。 这就如同朝廷需要衙门来管理这个国家,而衙门之中必须有教阶制的存在才能成立一样,这一点就像是官员与百姓的关系。 于是来自罗马教廷的“圣统制”在赵仁,晏殊以及王安石的面前就被扒的一干二净,所有的一切暴露在三双精明的目光下,遮羞布被撕扯的体无完肤。 这是什么教会,完全就是一个等级森严,制度完善的中央朝廷,这样的教会能够完美的控制那些教皇国以及诸侯,当然也威胁到了本就不是很集中的罗马帝国皇权。 赵仁有些同情小尼克,这个已经成为亨利四世的年幼皇帝是自己的朋友,在利益上的战友,他还不知道自己面对得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天主教并非是他看起来的那么好对付,也完全超越了汉家的宗教,赵仁甚至有些庆幸这个宗教没有出现在汉家。 看着晏殊把内容整理好,赵仁笑道:“父皇看到这个应该会很惊讶,晏相公,王相公,咱们该不该给亨利四世送去一份?” 晏殊和王安石对视一眼笑道:“当然应该送去,眼下罗马帝国的皇权衰落,而教权崛起,殿下的真神教出现给了罗马教廷非常沉重的打击,臣下以为您应该向亨利四世要些好处才是!” 王安石笑道:“晏相公也会玩笑了?” “异国他乡,若是再不轻快些,心中思念家乡啊!” 赵仁笑道:“无碍的,今年过年咱们一起回朝!” 第两千六百二十五章回家 距离家乡越远,乡愁便越是浓烈,距离家乡越近,乡愁便越是熬人。 每年都要返回大宋一次,这不光是赵仁要做的事情,也是对跟随他前来士兵的一份承诺,他不希望看到有士兵逃离耶路撒冷自己返回大宋。 于是他承诺每年都会带着他们返回大宋,并且第二年来与不来可以自己决定,大宋是募兵制,是花钱招募来的士兵,不能限制人家过年的时候留在耶路撒冷,留在遥远的西方。 这对士兵不公平,对于他们的家眷也不公平,但在赵仁对晏殊和**石说出他的想法时,遭到了两人的同时反对。 **石着急的开口道:“殿下,这些士兵是咱们从大宋带来最可靠的力量,一旦悉数带走,后果不堪设想!耶路撒冷距离大宋**之遥,一旦出现异动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大宋即便是再强大也鞭长莫及啊!” 晏殊缓缓的开口道:“若是殿下担心军中有变,晏殊可留下顾全大局!” **石也急急的说道:“臣下也可留下与晏相公有个照应!” 赵仁笑了笑:“二位相公难道就不想回家省亲?”不等晏殊和**石二人回答,赵仁又道:“军中的将士也想,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些,数百年四年还好,毕竟身在大宋,可在这**之外的耶路撒冷,便是在西方之地的王都守备一年,思乡之苦也是磨人的!今年是第一年,孤一定要带着他们回去的,只有回去了才能让他们有信心和希望,才能让他们第二年还是心甘情愿的跟随孤王返回这里!” **石有些担心道:“那耶路撒冷的守备该如何??”他已经把这里当做是大宋的一座藩王属地,耶路撒冷乃是王都,就像是神都城在大宋的地位一样,耶路撒冷在以色列王国的地位同样重要。 若是不留下一支强大的力量,他实在是不放心的。 赵仁却笑了笑道:“王相公多虑了,孤王能拿下这里一次,就能拿下这里无数次,至于建设起来的王都,孤王相信犹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守护住!毕竟真神教在这里,毕竟他们的信仰在这里,至于罗马教廷和十字军,孤王不相信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伐耶路撒冷!” 赵仁终于说服了这两位相公,**石的执拗在这里也没用,他自己也知道赵仁说的是正确的,不放心归不放心,但正确的话永远是正确的,你无法反驳。 不过话也说回来,**的战斗力之所以如此强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军中的制度,将帅在军中的话就是一言九鼎的,将士们愿意相信他们的话,也愿意服从。 赵仁既然给了大军以承诺,那就必须实行,否则他在军中的威望便会骤减,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当赵仁把返回大宋的消息宣布的时候,所有的将士兴奋的发出山呼,震动了整个耶路撒冷城。 也让这里的人民知道,再过几天他们的使者就要暂时的离开返回东方! 耶路撒冷城的人们自发的走上街头,他们知道赵仁是一位东方的皇子,并且宣布自己是人而非超脱神人的存在。 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人的原罪,但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皇子却是一位仁慈善良的君主。 为了亲情和父母,他甚至愿意离开这个充满荣耀的地方,这个把他敬若神明的地方。 而和他一起离开的居然还有东方的军队,这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即将护送他们的皇子离开,一同返回东方帝国! 是个人都想回家,可毕竟是刚刚拿下耶路撒冷,毕竟这里的一切都还刚刚起步,将士们原本以为会在这里待上几年才能回乡,甚至还要更长的时间。 但谁曾想居然今年就能够返回家乡探亲,不少人觉得这是谣传的消息,但当赵仁宣布之后所有人都会赵仁这位年幼的皇子佩服不以。 说到做到,这是赵祯从小就对赵仁的要求,在这个时代,信用甚至比后世更加重要,作为一个人你要是没有信用在大宋几乎寸步难行。 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如此,西方对信用的看重甚至会把他加到名字之中。 而赵仁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这是一个统治者所必须具备的品质,说起来简单,但这却是一般人极少能够做到的事情。 消息也在整个耶路撒冷城中传播,对于东方皇子回朝这件事很快便接受了,毕竟眼下已经没有人敢对耶路撒冷发动进攻。 罗马人不敢,塞尔柱人也不敢,十字军更是被耶路撒冷的强大而震撼。 海防港以及东方港两处要地都驻扎着宋帝国强大的船队,这是一场访问,同样也是一场威慑。 赵仁和赵昀没有打算从路上返回大宋的想法,他们最终决定把海防港那支属于赵昀的船队留下以防不测,至于鼠三的南海舰队还是要返回大宋的。 毕竟走海路的时间要比陆路长的多,而且对罗马的压迫也是要有限度的,一直的压迫下去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鼠三的南海舰队要比赵仁赵昀在路上走的慢,所以让他们先走一步。 过年前争取让跟随赵仁出来的将士返回大宋,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并且大军还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这些赏赐有的是来自于对十字军的攻伐,有的是来自赵仁夺取耶罗波三世皇宫中的宝物。 赵仁是来为大宋开疆拓土的,不是来这里发财的,他不需要那么多的财富,赏赐给军队便是了。 军队就是这样,他们可以为你拼命效死,但你也要给予他们好处,天下没人会为你白白送死。 大宋的军纪严明,军规众多,将士们都在遵守,但赏赐和军饷也是要有的。 武器装备也是最好的,所以大宋的军队战斗力才会这么强。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赵仁便率领大军踏上归途,这是一场漫长的行军,也是一场充满希望和幸福的行军。 一万多人的**队伍在大地上前进,没人能够忽视他们的存在,塞尔柱帝国不敢派兵靠近,只敢远远的派出斥候监视,任何靠近**三里的距离都会被**当作是来犯之敌,这是早早就对塞尔柱帝国通报过的............ 第两千六百二十六章赵祯的兴京 年节在大宋是一场重要的节日,也是团圆的节日,因为大宋的物质更为丰富了,交通也便利了,工作的机会也是随处可见,人的流动性就不自觉的开始增加,于是和家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外出工作的人一开始还并不是那么的多,但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不可能是平均的,北方和南方的差异也是较大的。 每当有人在外发了财回到了家乡之后,便会驱使更多的人离开家乡,前往别的地方去发财,这是最为正常的情况,毕竟谁也不想看着别人发财不是? 交通的便利使得这种机会不断的增加,只要是运气不算差,并且老实肯干的人,回乡之后都算是衣锦还乡的。 于是大宋外出工作的人便越来越多,这是时代发展的规则,也是一种趋势。 人们在外赚了钱,回到家乡盖房子,置办家产都是人之常情,也给一些贫困的地方,发展落后的地方带来了好处。 当然最大的好处便是人的眼界得到了开脱,知道了许多外面的事情,再也不是只知道在地里劳作的农人,也再也不是在一个小工厂中干死活的傻子。 这不单单是因为大宋的经济好了才造成这样的局面,而是所有的基础达到了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赵祯走在兴京的主路上,这里的发展就是翻天覆地的,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原本的兴庆府,现在的兴京就成为了一处繁盛之所,并且这样的繁盛不是因为商贸的转移而开始的,而是因为这里的发展速度加快,地理位置特殊的必然结果。 其实一个地方的发展完全取决于这一地**的努力程度,当然也要依靠当地的资源。 宁夏路本来就是西北之地,农业上因为有河套的存在也是相当不错的,商业上因为是前往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所以商贸往来也是频繁的。 但之前的**只重视税收,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商机,白白错失了发展的好机遇。 赵祯的到来也使得宁夏路的**进行了一次洗牌,政治上必然会给赵祯这位太上皇“配备”一些能臣干吏,否则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能臣干吏的好处便是给宁夏路带来了机遇,地处交通要道,自然要把地利发挥到极致,宁夏路的新上任的**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增加兴京以及周围地区的凝聚力。 赵祯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太上皇身在兴京,商贾们便更加放心,同时因为大宋与塞尔柱签订的盟约,大宋货物抵达塞尔柱的关税也开始降低,于是利用丝绸之路做买卖的人便越来越多。 再加上许多大宋的商人可以平安抵达地中海沿岸的以色列王国,商贾的数量更是急剧增加,毕竟大宋的一位亲王就在以色列王国,那里是大宋的属国,也是三皇子赵仁的实封地。 只要是向西的贸易变得通畅,货物能够卖出去,趋利的商贾便会上路,在大宋,商人是最有钱的,民间商贾的数量越来越多,朝廷对他们的鼓励政策也越来越多。 宁夏路想不变得繁荣都难! 兴京更是宁夏路的重中之重,因为赵祯在这里,往来的商贾只要看到规模宏大的兴庆宫,便会心中踏实。 何况蔡记,官营买卖在兴京皆有大号的存在,这里的商机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有人宁夏路开设工厂,因为生产出的货物可以更快的运送到西方,距离丝绸之路也更近一些。 那些来自西方的原料在进入到大宋之后,首先抵达的是地域广阔的新疆路,继而便是宁夏路。 新疆路没有太好的发展机会,毕竟那里荒芜的土地和沙漠太多了一些,虽然地方大,可地广人稀啊! 但宁夏路不一样,这里有肥沃的河套平原,有大量的人口,以及安全的保障,还有相对较轻的赋税,傻子才会放弃在这里的发财机会。 只不过兴京之中确实有一个家财万贯的傻子,这个人就是赵祯自己,蔡记的生意已经完全交给了赵旭这个大宋的新任官家,这是为左藏库敛财的手段,只不过左藏库同样也归三司查验,在三司觉得国库不足,以及因为天灾**导致国库亏空的时候,左藏库自然也就成为国库了............ 没有了蔡记之后,赵祯的一切所需都要从带来的财物中支取,当然也可以下旨从国库中调拨,但却不能使用左藏库,这是赵祯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以后历代君王都要做的事情。 其实没有了蔡记对于赵祯以及后宫嫔妃们的影响并不大,毕竟皇后的手中还有碧雅轩,只不过碧雅轩的一般股份属于了现在的大宋皇后,即便如此也能满足兴庆宫寻常的开支。 赵祯是真的不想做生意了,因为他不差钱,做生意完全没有意义,也完全没有必要,连一个目标都没有的生意还怎么做? 也许他再开一个生意一年赚到的钱还抵不上兴庆宫中所藏的一个头面,这就是纯粹的浪费精力,当然也会给某些“有心人”所利用! 赵祯现在说要做的就是享受生活,尤其是能够自由自在的出现在兴庆府的大街上,原本在东京城他是可以的,后来不行了,原本在神都城他也是可以的,但后来也不行了,但现在他是可以的,以后也可以。 太上皇名义上是汉家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但却不是实际的统治者......这是一个非常复杂且具有**性的问题。 赵祯明确了大宋太上皇的权利范围,因为他是第一个必须要带好头,兴京与神都城并非是统属关系,而是监督关系,太上皇可以监督以及指导皇帝的错误,但却不能干涉正常的朝政,这是赵祯早早就划下的底线。 所以他现在和赵旭的关系非常好,并没有出现矛盾和冲突,之所以说天无二日,那是因为权力界定的不准确,同时人的贪欲会膨胀。 但大宋不太一样,官家手中的权利依旧是那么多,只不过多出一个比监察院更为有效的,能够监察皇帝在大是大非面前错误的存在。 于是赵祯走在大街上,即便是百姓认出了他的身份,向他行礼,赵祯也没有离开,而是摆了摆手便继续走下去,去往自己喜欢的早点铺子里寻一些吃食。 他现在是大宋的一员,提个离开“牢笼”的自由人,或者说算是一个退休了的皇帝.................. 第两千六百二十七章等儿子等出了麻烦 宁夏路的兴京最好吃的东西便是羊肉,这里的羊肉肥美,只要处理得当便没有什么膻味,各种关于羊肉的吃食也是五花八门。 寒天里的一大早晨,喝一碗烫烫的有肉汤,整个人浑身上下便暖和起来,再泡上一块馍馍,那便是能饱饱的撑到中午! 赵祯和往常一样坐在一个面街的脚店中,一头浑身雪白的绵羊被老板的大儿子牵了进去,老板出来给了钱之后,便瞧见赵祯这个老主顾,笑着说道:“贵人今日又来小店光顾,还是老样子?”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打进了兴庆府之后,第一个尝了你家的羊汤,便再也挪不动了!” 老板立刻喜上眉梢,指责赵祯对其他吃饭的人道:“瞧见没有,神都城来的贵人也夸口咱们老胡家的羊汤地道!” 赵祯笑了笑,指着老户不断熬制的辣油道:“唯有你们家的羊汤舍得放辣椒,胡椒嘞!” 老胡叫道:“这是自然的,兴京之中羊汤的早点铺子何止百家?为啥都来俺们家吃喝?还不是咱家下料足,有讲究!” 赵祯喝了一口热辣的羊汤,嚼着葱花道:“这话是没错的,下次你再在这羊汤里直接泡上饼子,再配些糖蒜,那便是顶顶好的胃口了!” 老胡惊讶道:“贵人是在哪里吃过?” 赵祯撩起头上的束带笑了笑:“神都城的人都这么吃早食,羊盘就要配上撕碎了的小馍馍,那味道才算是一定一地的好,想想看鲜美的羊汤都渗进了软软的饼子里,一口下去可不是美的不行?再咬上一口酸甜可口的糖蒜............个中滋味......” “啪!” 一个汉子拍了一下桌子,让在座的人吓了一跳:“神仙不换!” 赵祯严厉的目光瞪向僵硬在街面上的乔装护卫,立刻就让他们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胡咽了一下口水道:“多谢贵人提点,以后咱们老胡家的羊汤就这么泡馍吃!诸位回去也帮俺老胡放出消息,明日都来尝尝俺老胡家的羊汤!糖蒜管够!” 众人哈哈大笑:“这感情好,明日可别忘了,不然必不和你干休!” 老胡的大儿子长得五大三粗,为人也是腼腆,不知道该如何谢赵祯,只是一个劲的往赵祯的碗中加汤。 小儿子一身儒袍从店中走出来,前襟已经撩了起来,看样子是在帮忙的,见了赵祯便施礼道:“多谢这位贵客的提点,这还是给了我家发财的门路,以后的羊汤管够,小店不取一文!” 看着儿子的模样,老胡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在边上尴尬的笑了笑。 赵祯笑着看向少年人道:“未曾想少年人还是读书的,知书达理便是好啊!可要用在正处,你家人赚钱不容易,别用他们的辛苦钱送人情,某也不差你这一点人情和羊汤。” 赵祯的话让少年人面红耳赤,也让周围的食客议论纷纷,不少食客明白了赵祯的意思后,看向老胡道:“你家这老么还是有脑子的,比俺家的榆木脑袋强的多。” 老胡一脸尴尬的对赵祯道:“让贵客见笑了,这孩子想读书想疯了,但兴京之中的书院以满,进不去书院了......” 赵祯稍稍惊讶道:“不该如此的,你这孩子之前不是在书院的吗?按照规矩,书院的孩子可以一直读下去,直到参加大比的年岁,怎生突然就没学上了?” 大宋的教育是赵祯一手拟定的,这其中有多少的关窍他最清楚,只要是从第一年读书的孩子,就能一直在书院中从小学开始一直读到能够参加科举结束。 这不是地方上的规定,而是朝廷制定下的国策,是培养人才的重要所在。 眼前这个少年郎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身材壮实了些,但脸上的稚嫩还未消除,不应该出现在老胡的店铺中帮忙。 更不应该没有学上才是。 老胡欲言又止,但叶安却劝说道:“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某家在兴庆府之中还有些门路,看能否帮上你。” 架不住赵祯和一众食客的劝说,老胡这才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张口道:“其实是这娃的命不好,之前已经在崇德书院读了几年书,但未曾想今年冬试之后便了明年入学的消息,其他的同窗都以获了读书的机会,小老托人打听才知晓,原是被东京城来的商户顶了学............” “嘿!这董学教的手越来越黑了,原先只需另外缴纳束修便能入学,现在倒好直接顶替,价高者得!” 边上的食客不满的嚷嚷起来,显然这个董学教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官职谋取好处,赵祯皱眉道:“为何不向学教之上的学监,学政上告?” 脚店里稍稍安静了些,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向赵祯道:“贵人是神都城来的,不晓得也是在情理之中,神都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那些学政,学监,学教自然是收敛的紧,可在兴京,学教,学监,学政都是沆瀣一气的一丘之貉!想要上告?告给谁?” 赵祯笑道:“眼下的兴京不也是天子脚下吗?听说兴庆宫中便是太上皇的行宫,这些人也敢乱来?” 众人将赵祯提到了自己,立刻露出崇敬的态度来:“太上皇自然是仁德天下,文武双全的不世君王,但已经放权给了官家,不理政事了,否则那些人岂敢如此放肆?” 赵祯点了点头:“说的也有道理,可为何不向兴庆府的知府,监察院等衙门上告?” 众人偃旗息鼓道:“那些都是顶顶要害的衙门,岂能因为这等小事过问老胡家?说不得他们也是一起的,到时惹怒了大**霉的还是自己不是?” 赵祯笑着起身道:“不试试怎生知晓?孩子你叫什么?” “胡柯!” 赵祯好奇的望向他道:“你怎生知晓我是有官位在身的?这里的人可大多以为我是富商嘞!” 胡柯小声道:“之前的先生曾经说过,为上官者善养其气,不怒自威,寻常食客本不相熟,常来小店中吃喝一段时间便熟络了,可先生您却不同,便是常常光临小店,却从未有人敢于近身,非您一身的贵气,乃是威仪逼人!” 一众食客交头接耳,之前他们也没注意到,只是经过胡柯的点播才发现是这么一个道理。 第两千六百二十八章来胡柯的本事 赵祯微微歪头,没想到这少年人倒是有一副观人的好眼力,把站在门外的三才叫进来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胡柯看了一会便道:“小人不敢说……” 赵祯顶了一下三才的胳膊,于是三才便露出最为和煦的笑容,仿佛是一个老先生,和蔼可亲的老仆从一般。 赵祯笑道:“莫要拘谨,有什么便说什么,他乃是我的家仆,不敢如何的。” “他是仆从不假,但身上煞气太重了些,好似上过战场,但又以阴私之气为重,可是间人?!” 三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被这小子说的差不离了,阴私之气乃是因为他做的事情都是隐秘之事啊! 曾经掌管皇城司的人,岂能不是隐私之人?! 赵祯惊讶的说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也罢,今日的羊汤也算是没有白喝,居然得了一个佳才!只可惜学业受阻,某这便为你讨个公道!” 一众食客练练叫好,也称赞赵祯的这桩义举,在他们看来既然是来自神都城的大官,必定是不一般的。 老胡家中就这么一个读书种子,自然是对赵祯感激万分的。 三才小声在赵祯耳边道:“官家,二皇子和三皇子一会便到了,您在这里…………” 赵祯一拍脑袋,对着老胡道:“某本是在这里等儿子的,撞见你家的事情也是巧合,待会若是他们来寻我,便给他们做两份羊汤喝!” 老胡和他的大儿子连连点头道:“贵人放心,只要有少年人来寻你,老朽必把他们招呼周全。” 赵祯笑眯眯的对胡柯招手道:“你便随某走一趟,也免得人家不认账!” 胡柯赶紧跟上,重重一礼道:“先生之恩,胡柯没齿难忘!” 赵祯却摆了摆挥手:“某可不要你感恩戴德,只需记得读书是为了什么?你有观人的本事,莫要用在歧途上,免得某后悔帮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御前四句胡柯从不敢忘!” 上马车的赵祯拍了拍边上的座位道:“这四句话有些大,但目标是没错的,终究要时常默念提醒自己,不可走错了路,变成你现在讨厌的人才是!” “学生记住了!” 三才冷冷地说道:“你可不是贵人的学生? 只不过你的事情让贵人瞧见了,见不得有人钻朝廷的空子,跟见不得有人乱了大宋的学政!” 胡柯点头便不再说话? 而马车也很快抵达他所在的学堂? 学教就是一个学堂的行政官员? 按照政治划分属于官员,且并不是校长。 当初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希望能够把大宋的学堂充分的制度化,官员的担当应该更为强大些? 政治上的思考应该更为成熟些才是。 但没想到出现了董学教这个害群之马。 今日并非是休息日? 所以朗朗的读书声从学堂中传来,眼下的学堂已经不再是私塾的模样,而是更趋向于后世的成熟。 不同年岁的孩子被划分为各个等级进行教育? 这已经非常的专业了? 是系统性培养学生的最好办法和手段。 教师有专门的办公场所? 所以赵祯很容易找到? 在三才出事了兴庆宫的腰牌之后? 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公廨之中。 先生们大多在上课? 所以公廨中除了备课的便没有其他人,而赵祯的出现那些备课的先生以为是寻常富人带着孩子来求学的,只能叹息他们的命运不好,遇到董学教怕是要出血了。 唯有认识胡柯的先生面露惊讶之色,学生的家世他们大多知晓? 但也只是惊诧于他能有这样一位富贵的亲戚而已。 敲开董学教的房门? 里面是一个品貌端庄的儒者? 赵祯微微有些皱眉? 这模样周正的让人难以相信他居然会做出受贿的肮脏事来。 “尔等何人?” 在瞧见赵祯身后的胡柯后便道:“彭柯你今年冬试未过,不得进学!便是托人来了也无用!” 赵祯有些惊讶,这话说的是义正言辞? 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丝毫犹豫,但胡柯却道:“董学教,学生的功课一项优等,便是冬试有失,也不该失去进学的机会!” 此时的董学教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厌恶道:“荒谬,难道本学教还能诓骗你不成?!” “董学教!冬试暂且放在一边,某却知晓朝廷早有规矩,非顽劣不堪,大奸大恶的学生,只要入学便不得斥退,如今胡柯学业并非低劣,如何便没了进学的机会?!” 赵祯游览开口,一下便抓住了董秀臣的短处,使得这个原本看上去儒者风范的人眉宇间眉宇间显露出阴翳:“这是兴庆府的规矩,何须向你解释?!” 赵祯点了点头便道:“知晓了,胡柯咱们走。” 胡柯与董学教微微一愣,没想到赵祯居然这么容易罢手,原本还以为他要纠缠一番,谁知道轻松便退。 董学教冷笑一声:“荒谬!”便继续翻看眼前的字画,谁知赵祯却又停下脚步门口的三才道:“哦,对了!把董学教也带上!” 三才冷冷的望向董秀臣应道:“老奴明白!” 当兴庆宫的腰牌露出来的时候,胡柯便惊讶的发现原本高高在上的董学教脸色煞白,立刻变成了乞怜的丧家之犬:“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三才冷冷的提着董学教:“别说出来,说出来便真的立刻没命了!” 一路上没人敢阻拦三才,因为他把董学教如同死狗一样拖出了公廨,拖出了崇德书院,这样的人扔上马车赵祯都嫌脏,于是便被绑在了马车的后面………… 而依这样的办法赵祯又带着胡柯去了学监,学政的所在,马车后面便出现了三个人,一路回到了老胡得脚店,一来一回不过用了一个时辰,而赵昀和赵仁已经在脚店中喝上了羊汤。 一同喝汤的还有晏殊和王安石,以及跟随赵仁左右的蔡石和师橫。 一群食客们早已躲在角落里,他们虽然敬畏眼前的这几位贵人,但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在看到赵祯马车后拖着的三个人后,便立刻惊讶的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此时的胡柯最先明白了赵祯的身份,惊诧的大礼参拜道:“学生胡柯参见陛下!” 第两千六百二十九章论“人才”重要性 赵祯的出现让老胡小小的脚店铺面成为一处景致,山呼万岁的声音快要把老胡家的屋顶掀起。 相对于高高在上,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君王,百姓更喜闻乐见的是帝王亲自惩奸除恶,这就如同那些传记小说一样让他们切身感受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果。 现象便是如此,充满传奇一生的赵祯有着无数的传闻,但现在兴京的百姓们更喜闻乐见的便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 身为太上皇的赵祯亲自惩治学政中的蛀虫,这不光是对天下学子的重视,更是对百姓们的重视! 教育是什么?是一个国家的希望,是大宋平民百姓走上科举或是更高层次的道路,读书改变未来,这不是在后世流传的话,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大宋的事情。 董学教等人已经没马车拖的没有人样,这些人就是政府机构中的蛀虫,无论是赵祯还是赵旭,年代君王共同的认知就是官员不一定要做到清凉如水,但却一定要秉公办事。 公平和公正是大宋政治制度的基础,也是保证一个王朝良好运行的底牌。 无论是董学教还是兴庆府的学监,学政,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挑战赵祯的底线,若是以权某点小小的私事,给书院中的某些孩子换一位好先生,能力出众的先生,或是克扣一点束修,赵祯是不会过问的。 但对于这种破坏教育系统公平公正的事情,赵祯必定不能容忍,今日顶了一个学生的名额,那明日就会顶去俩个。 崇德书院是好书院,是兴庆府中最好的书院,也是百姓家孩子自己考上的书院,并非是花钱就能进的地方。 这几年大宋的教育越来越普及了,但其中暴露出的问题却越来也多,赵旭坐上御座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整肃了大宋的教育,更加制度化和规范化的管理教育系统。 他很聪明,他在为大宋打造一个百年大计,只有源源不断的出现人才? 才能给一个王朝注入活力和生命,这同样是赵祯和赵旭的共同观点。 百姓们围观小小的胡家羊汤馆,赵祯严惩教育不公的事情已经在兴京传开? 而接下来便会传递到兴庆府以及更远的地方。 人才的培养对大宋来说太过重要以至于赵祯不得不用上酷烈的手段来惩治。 对此赵仁和赵昀俩个孩子是持积极态度的? 同时在他们俩身上完全看不出天潢贵胄的架子。 百姓们散去之后? 两人依旧在老胡家的羊汤馆中吃着不知是午饭还是早饭的饭食。 赵祯坐在一方小凳上看着俩个孩子大快朵颐,心中充满了骄傲与欣慰。 这俩个孩子都是入主一方的人物,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但身上却没有骄娇二气? 能在老胡家的羊汤馆里毫无顾忌的吃喝,这两个小子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赵祯喝了一口酸汤饮子笑道:“怎么样,刚回到兴京便瞧见父皇大展身手? 感觉如何?” “大哥坐朝理政不容易? 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 父皇是捡了大哥的漏……” 赵昀笑眯眯的回答完毕屁股上就挨了赵祯的一脚:“愈发的没有正形? 你儿子以后送到兴京来? 你母妃和大娘娘可见不得以后方丈洲的魏王都是这般的模样? 规矩要立下,否则想要轻松也轻松不起来!” 教训完赵昀,赵祯便对赵仁道:“你觉得呢?” 赵仁憨笑着回答:“父皇说的是,只不过孩儿觉得教育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不能有一点闪失? 眼下大宋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便绝不能轻视教化之功!” 赵祯笑眯眯的拍着赵仁的肩膀:“你这话算是不错的…………” “父皇? 这话便是如此? 可我在西面也是需要人才的啊!咱们大宋每年数以万计的人才被培养出来,能否调用到些到我泰西州去?” 泰西州是赵祯和赵仁对地中海沿岸地区的称呼,赵昀仿佛第一次认识赵仁以及赵祯? 看着这对父子之间的对话,他只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父皇,方丈洲也缺人才啊!” 赵祯笑道:“你们俩个想要从大宋带走青年才俊,这就要依靠你们自己的手段去游说你们的兄长了,在朕看来希望不大,你们皇兄可是把人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每年科举的殿试之后还要专程开设小殿试,从中选拔自己满意的人才安置下来。” 赵仁和赵昀两人对视一眼,显然父亲是在告诉他们大哥手中还有一些特殊人才的,这可免得被大哥用寻常的读书人诓骗要强得多。 赵家三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一点不光外人知道,他们三个人自己也知道,所以今年对于赵仁和赵昀来说太过重要。 当然在赵祯看来,这是三人各取所需罢了。 兴京现在是赵祯的皇宫所在,无论是赵昀还是赵仁亦或是赵旭都要到兴京过年的,毕竟没有让赵祯这个太上皇来回奔波的道理。 赵昀和赵仁的抵达兴京使得朝臣们很欣慰,毕竟孩子首先去拜见父亲是孝道,接着再来拜见皇帝和兄长也是礼法和礼数。 赵仁和赵昀之所以早半个月回来,便是为了把时间多留出来一点,他们虽然是赵旭的兄弟,是大宋的亲王,但依旧是皇帝的臣子,从外朝回来,自然是应该拜见皇帝的。 赵祯只是看了这俩个孩子没有“缺胳膊少腿”,便让他们前往神都城了,而自己也要想办法打发后宫的一群女人,这群女人想孩子都快想疯了。 赵祯迁都兴京,最不满的人便是已经变成太后的王语嫣,因为对她来说自己的儿子是皇帝,就在神都城,为什么要迁都到兴京去?难道就不能守在儿子身边?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赵祯是在派出一切能够干扰到赵旭的存在,她是赵旭的生母,也是大宋的太后,有自己这个太上皇便已经是一种干扰因素了,怎能赵旭再留下一个祸患? 在赵祯看来,迁都是最好的事情,兴京是刚刚修建得陪都,也是太上皇和太后的所在,所以发展速度很快,而且兴庆宫也不小。 以后历代帝王再退位之后,都可以来这里,以做到避免干涉皇帝日常理政的可能。 第两千六百三十章兄弟三人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的在年关之前赶回家,对家人的思念,对儿女的牵挂,以及对自己一年打拼收获的犒赏。 当然这也到了朝廷每年最忙碌的时候,大宋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在政治上已经非常成熟,律法也同样如此。 现在的大宋官员和朝堂更加承认法制在大宋寻常生活中的作用。 法的古字为灋,最早见于西周金文。字形由“氵”“廌”“去”三部分组成,“水”代表执法公平如水;“廌”就是獬豸,是古代传说中一种能明辨善恶是非的神兽。 这个字虽然写法有所改变,但其根本的意义却没有多少变化,一直是法律、法令的意思,法是参照,是丈量,是一个完整社会和文明所必须遵守的东西。 法律制定下来之后,无论是谁都应该去遵守,即便是帝王也不能例外,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赵祯还是赵旭都做的极好。 大宋的权贵阶级在逐渐的缩小,其最根本的原因是法的范围越来越大,能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越来越少。 所有人都去遵守法律,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出现混乱,但前提是律法需要得到不断的完善和维护。 好的法律固然可以为大宋带来稳定,但时代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有些法律在刚刚制定的时候是好的,成熟的,但在时代的不断发展之下就变得不再那么适用。 这个时候就需要采取别的措施来完善法律,所以今年大宋的朝堂上下非常的忙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赵旭要求神都城的各个官衙把今年一年中收到的不符合律法却符合实际情况的案例列举出来。 上至宰执相公范仲淹,下至神都城巡检司都巡检邱其兵,都要写出不妥之处,上奏朝廷。 这是一项大工程,也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变法,在原有基础上对《皇宋宪法》进行规范和调整。 作为皇帝赵旭是称职的,甚至可以说是勤政爱民的,完全不属于赵祯,并且在处理内政上他更加的完善和稳妥。 大宋的百姓对赵祯的称赞如同潮水,对赵旭的称赞也从不吝啬。 唯有官员们在期盼放假的同时,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处理这件皇帝留下的“寒假作业”。 因为赵旭的旨意明确的指出,这是要记入来年开春之后的勘磨,谁也不敢偷懒,勘磨被从年底改为第二年的开春? 这是一年的伊始,也是最好的时候。 没人敢在这件事上掉以轻心,因为很可能关系到明年自己的官职调动? 甚至是脑袋上的乌纱帽。 监察院负责检查百官的行为? 同时也负责检查这次变法之中是否存在渎职。 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唯有刚刚抵达神都城的赵仁和赵昀两人……………… 即便是到了鸿胪寺,这里的官员依旧在招待他们的同时,火急火燎的做事? 看到这一幕? 两兄弟都觉得自己作为二皇子和三皇子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皇帝有皇帝要做的事情,其实在大宋做皇帝并不多么舒服,至少赵仁在耶路撒冷的王宫中还是活的很惬意的? 不至于连大晚上喝一碗羊汤都要纠结。 随着鸿胪寺的安排? 赵仁和赵昀进入了皇宫? 因为这里不是赵祯的皇宫? 所以赵昀和赵仁没有了之前可以凭借腰牌进出的待遇。 对于这一点两人是完全没有异议和不满的? 甚至还觉得庆幸。 当赵旭顶着个黑眼圈? 如同大熊猫一般出现在兄弟两面前的时候,赵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兄辛苦了,我兄弟二人从泰西州回来,以去见过了父皇,这次来京也是为了看看皇兄过的如何? 诶!皇兄还需多多保重啊!” 赵仁惊诧的望着赵旭的脸:“皇兄一年的功夫已憔悴若斯?!” 赵旭苦笑道:“父皇离开神都一年有余? 皇兄我便累了一年有余? 坐在御座之上不敢懈怠…………” 赵昀皱眉道:“皇兄该自称“朕”的……我等可担待不起……” 赵旭挥了挥手:“都是自家兄弟? 称呼什么的不打紧,倒是你们来了才让我松了口气……快说说你们在封地过得如何?到父皇面前没有被训斥吧?” 赵昀挠了挠头:“方丈洲一切照旧,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越来越繁荣了些,地方大太大,百姓总是不够的,反倒是出产的东西在内陆畅销的紧,皮货,银器,金器,粮食,都算是顶顶好的。” 赵旭有些羡慕:“你那地方好啊!我可是瞧见了奏报,听说你那又发现了一个金银矿,嘿!咱们大宋的金银除了来自海东州的,便数你方丈洲的最多!” 提到金银矿,赵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皇兄便别提了,金银矿倒是有,可都是大宋百姓的,我可不敢私吞,开采出来的矿石魏王府只得五厘,其他的要么便是上缴库房,要么便是发卖百姓,您可知晓方丈洲的金银价值几何?一两白银作价不到一贯钱啊!” 赵旭笑了笑:“流动不起来,便不值钱了,别想从我这里拿了印钞权,我没这本事需父皇点头,三司相公以及各部相公点头才行,我觉得你还是别想了……” 赵昀端起茶水喝一口:“我也不敢想,去了皇弟那里才知晓什么是厉害,如今皇弟在泰西州已然“封神”。” 噗…………一口茶水从赵旭的口中碰触,扬起一大片的水雾,赵昀尴尬的擦了擦脸:“皇弟你看看,我就说皇兄一定惊掉下巴的。” “你当真是打算用信仰来整合泰西之地?!” 面对赵旭的惊诧,赵仁腼腆的笑了笑:“泰西之地百姓皆信宗教,且三教又有渊源,一赐乐业人的犹太教刚好是起源之地,愚弟笨拙,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那……那也没必要把自己弄成神仙啊!” “三教都是一神教,非二皇兄说的“成神成圣”,而是如同使者一般,让三教一统,也好管束百姓。” 赵旭哈哈大笑:“也罢,只要能把泰西之地变成咱们大宋的土地,什么招都是好得,今年刚刚稳定,待明年必有大宗货物抵达,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赵仁笑嘻嘻的拱手道:“愚弟多谢皇兄!” 赵昀催促道:“皇兄,今日也是难得,知晓你抽不出太多的时间,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咱们兄弟三人吃酒,待你去了兴京,在玩个痛快!” 赵旭稍稍犹豫一番道:“也罢,陈彤命尚食局送来火锅,我们兄弟三小酌一番!” 陈彤赶忙应下,官家如此高兴又放松的时候可不多,这两位亲王来的正是时候了! 第两千六百三十一章信仰的种子 东方在热热闹闹的过新年,而西方世界却迎来了他们的大变革,时代在改变这一点是无法阻挡的,无论赵仁在与不在都是一样。 耶路撒冷的早晨圣神无比,基督教的赞歌,犹太教的颂歌,以及***教的祈祷回响在整个城池之中,无数的人用声音来赞美他们的神。 无论是耶和华,还是弥赛亚,或是真主安拉,他们都是同一个神明,都是真神在这个世上的化身。 真神教的万民大教堂内挤满了信徒,在这里不需要你高声歌颂,也不需要你大声赞美,只需要你坐在地上感受神的力量。 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或是拂过你头顶的清风,或是飘散在空中的薰香气,甚至是其他信徒的一个笑脸。 只要你虔诚的去感受,真神便在你的心中,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走进万民大教堂的信徒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虔诚的信仰真神教,因为这个宗教不光附和他们原本的教义,更是给他们带来了安宁。 习惯信仰的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信仰的监督之下,他们自己的道德水平便不自觉的开始向他们的信仰靠拢。 当数以万计的人前来万民大教堂中礼拜的时候,整个耶路撒冷城的人就几乎都开始信仰真神教了,即便是还有些人不信,不过他们对真神教也并不排斥。 在他们看来,真神教就是他们自己信仰的本教分支,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若是去反对真神教,那和反对自己的宗教有什么区别? 无论哪一个宗教,其根本都是要求洁净,只有身体上的洁净,环境的洁净,才会让人的精神也变得洁净起来,才会让人的信仰也变得洁净起来。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洁净,友爱,和平,善良都是宗教的基本要求? 没有哪个宗教会让自己的信徒整天喊打喊杀,这样只会让信众自己产生怀疑,和他们认知的道德标准产生冲突。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人相信这样的宗教了。 真神教的存在没有遭到遏制? 这是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因为这个全新又复杂的宗教已经进入了同化了犹太教的阶段? 其实越是保守的宗教越难以同化,越是新兴的教派若是容易改变。 赵仁的真神教却选择了最为顽固保守的犹太教,无疑是在给真神教教义进行的一次检测。 其结果相当的理想? 虽然赵祯并不在耶路撒冷? 但这种早已计划好的同化行为却非常的迅速。 而实行这个计划的不是别人而是雷特,这个原本属于罗马教廷的助理主教在神迹的冲击下,在真神教完整的逻辑教义下已经变节? 毫不怀疑的遵从真神教的教义。 犹太人缺乏的是归属感? 而真神教所能带给他们的也恰恰是归属感和认同感? 在这里基督教徒不排斥他们? 即便是***也不会排斥他们。 说有人在一起如同兄弟姐妹一样? 在巨大而神圣的交谈中祈祷。 犹太人根本就不是真神教的对手? 赵仁的离开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他的离开也显出真神教对其他宗教并没有进行控制。 真神教对犹太教的同化速度很快,快到基督教徒和***都难以发现的时候同化已经完成。 这主要是三教的教义大多来自于犹太教,也是从犹太教中出现的。 而雷特的第二个目标不是基督教,恰恰相反而是更加难以同化的***教? ***系阿拉伯语音译? 原意为“顺从”“和平”? 信奉***教的人统称为“***”意为“顺从者”。 他们顺从的是谁?当然是真主安拉? 而这个真主安拉也就是真神,是真神的化身。 这个解释非常有趣,也非常有效? 无论是犹太人还是基督教徒亦或是***,他们对真神的认定就是世界上唯一的神。 真神教承认真主安拉的存在,并且称他是真神在世上行走的足记。 ***教是保守的吗?当然是!但同样他也是开放的,作为一种宗教信仰、意识形态和文化体系,***教在传入世界各地后,与当地传统文化相互影响和融合,在不同的情况下,对许多国家和民族的发展、结构、形态、文化、甚至是伦理道德、生活方式等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没有一个宗教是简单的,只要是宗教就需要传播,无论是对外传播还是对内传播,都需要一个过程。 ***教在对外传播上非常迅速,这主要得益于民族的扩展和战争的进行,当默罕默德一手弯刀一手《古兰经》的征服一个有一个中亚文明的时候,***教的扩张也在不断的进行。 这是一种非常残酷又便捷的方式,信教得生,不信便死! 不过在开始的暴力传教之后,***教却进入了极为矛盾的和平时期,***教的继承人们仿佛突然性情大变,以和平的手段开始进行宗教传播和改革。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教偃旗息鼓,但在内部却进行相当稳固的改革,这是实实在在的打下了基础。 要想同化***教,其难度实在是太大,但雷特却并不在意,他行走在耶路撒冷城中,对每一个***赞扬真主安拉,同时也对每一个***赞扬真神的伟大。 这样的行为逐渐的引起了***的好感,也引起了一些***的反感,有人用石头砸他,他并不躲避,有人用清水替他冲洗伤口他也不拒绝,就是这样一家一户的传递真神教,也是这样一家一户同化真神教。 许多人说他是一个疯子,但更多得人却是惊讶他的坚持。 成神成圣的前提就是需要接受一般人没有接受过的苦难,唯有如此才能超脱于其他人,不同于其他人。 当一个疯子遍体鳞伤的离开***的城区,回到万民大教堂的时候,一些人被触动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当一个疯子每天都是遍体鳞伤的回到万民大教堂的时候,他距离成功便不远了……………… 第两千六百三十二章父慈子孝 雷生不二一枚子,到这枚子非大,过人们两见还方茁壮长,终会一株参问大树。 生两过这一切还过酝酿也主,没人够见,事没人够点现,远过大宋赵仁向两二。 时赵仁过享现人温暖,这方也行让作觉庭弥足珍贵,无论能赵祯不棋,还与赵昀牌,父子上人背下猎枪正猎,当于。 关将至,无论神城还兴庆,已经进入二狂欢也心家备阶,这为时回要人却为忙碌,起为作们趁着人们大肆购时回也心囤积不来货卖小正。 关时回几当增想,这大宋要贾总结小来,而个过这为时回,无论朝廷还官,两会正几飙升。 当二粮几,煤炭几两升也都,子作几生两高离谱,向两会人过。 几高还方还大城,一还方是向几高二事卖两小正,还两如薄年里销来实惠。 宋人过经济下吃比较透,尤子要人作们该赚会义钱,该过发处赚钱,从两,早已场淘汰掉。 当,大宋费水事过激增,这必于,当一为国要业繁荣,环境稳时回,工资待遇事时回。 一旦小现二“经济寒冬”老姓日子一事难过。 繁荣时回几它高事人正买,萧条时回是向几动廉事两会人正多顾。 过大宋姓来,这几从奇怪,几乎丰,几乎连连点财景,吃喝两愁,都小在人还开里,大里赚盆满钵满带走。 到姓们奇怪? 赵祯却两奇怪,样起简单,大宋资么义进已经很二过过时回二。 两断点能壮大? 都销必? 到却两全? 动内销,两断设能点土还,必在于。 从一开? 大宋粮食全已经很二命障? 候赵祯时间内两担心过点工业会给大宋带来灾难。 事幸亏当初夺然二时诸国土还,否则进础粮食全将会卡过大宋脖子下一枷锁。 不担心内问,如发动内已经为上司能主枢点关切问。 兵于对人大宋来说已经非稀罕? 内方面事愈点稳? 唯一操心过能经济下。 来里问开暴露? 子下还一从? 毕竟问过哪? 可经济下问是向暴露小来变却难实现。 谓牵一点而动全身? 大宋对都贸增想导致一为可怕经,一旦达很饱能,不来该如发? 许里大宋要贾点现二这为问,连要贾点现,朝堂下她们事必点现二。 赵旭奏疏过也心已经送很二赵祯案头? 关人这为问? 赵祯给小答案非简单? 生一为向动内。 事增想大宋姓购买力? 用丰富质来满足姓们生。 这样在大处向,是向从货卖两小正,过方饱能? 大宋国内场事我掉。 赵祯从来没无限开拓方场,里繁荣与大宋全无论,若一为与东方一样繁荣文,大宋向可候进行对他,压缩一年益来培养一为长久场。 到可惜,方文能场全无与东方论。 候赵祯未雨绸缪,候大宋自己内能场进行调节,靠开人两如靠自己,大宋一吸血方终两行。 赵仁过方在于非功,事赵祯望,当赵旭也候这义配眼赵仁事过两断增想过方筹码,没会义够比大宋要业让人关心。 当赵仁能赵昀过兴以惬从无聊时,赵旭皇驾终人抵达二兴以,过承圣门口,作向不二皇驾,作自己身份无论如发高贵,终还父亲儿子。 孝大宋国也,事来朝来你说尊崇东。 赵旭很来无疑给,兴以带来二力,少老姓喜闻乐见,孝顺人两会坏很哪正,这人妈识。 赵旭着说老姓激动又崇拜模样,作自己在没错。 赵祯带着两为孩子站过二城门内上丈距离,这给予二赵旭这前大宋官大尊。 两为发,过很赵祯脸下行为笑经,赵旭向觉睛,涩涩,下心过赵祯面心跪不,郑拜不:“赵旭叩见父皇!” 这一幕两多染二说老围观姓,事让经宫女人们悄悄抹泪,赵祯笑:“可这孩子已一国也君,两用这大礼叩拜。” “父皇!” 赵旭心主动,难候言,过赵祯搀扶不紧紧还着作手:“父皇,孩儿当早从来。” 赵祯笑:“朝廷务繁忙,可来早朕没倒两心,还上问地日,来时回二!上兴庆宫主宴可摆不?” 上连连点头:“启禀陛不,候娘娘们吩咐,家备二上前皇子爱吃菜!” 赵祯点二点头:“如甚!摆驾走宫,朕与吾赵麒麟儿们着乘一车!” 说老黑压压姓躬身齐贺:“面下皇康!陛不康!” 对人姓们来说,过兴以很赵祯能赵旭两人父慈子孝,比会义高兴,这赵祯当初选择,事大宋从但经会过繁荣能稳主过。 姓没开会义望,生希望问稳,朝廷稳,大宋稳,生稳稳,对作们来说一为景! 大宋较人来朝来你来说,已经在二面里变能超,个一切从赵祯继前开,人盼,你君给大宋带来长达甚至数稳。 第两千六百三十三章大宋天家的守岁 过年就应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才是,这不光是后世人的想法,也是这个时代百姓的想法,随着人们东奔西走的离开家乡外出赚钱,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便弥足珍贵了。 元日是一年的开始,但相比之下元日之前的晚上,守岁熬年却跟充满了仪式感和欢乐。 除夕守岁是最重要的年俗,魏晋时便有记载,除夕晚上,一家老小熬年守岁,欢聚酣饮,共享天伦之乐,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今日的兴庆宫格外热闹,不光是赵祯这个天家,还有几个外戚……………… 看着桌上局促的蔡伯俙以及苏轼,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赵灵和赵妙元两人根本就不遵从嫁夫随夫的礼数,本该在神都城与公婆过年的她们赶到了兴京,死活赖在兴庆宫不走了,一同而来的还有蔡伯俙这位赵祯的妹夫以及苏轼这个女婿。 “抗旨不尊…………”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皇后皇妃,便上前打圆场:“今夜守岁当高高兴兴的才是,官家何必与妙元灵儿计较?左右都是咱们天家的近亲,苏相公当是不介意的吧?” 苏轼连连摆手道:“不是公主的主意,乃家父催促而来,我等寻常陪伴,守岁当以官家为重!” 赵祯翻了个白眼,苏洵倒是敢有意见啊!还好他家中还有个儿子,少苏轼一个也不打紧…………至于蔡伯俙,赵祯都懒得看他,他与后宫的关系可要比苏轼这个女婿要亲近的多。 赵妙元隔三差五就带他进宫的,自己在兴京之后这货也辞了三司的差遣,一共而来,从来就每把自己当外人。 这次来妙元还给自己的婆婆讨要了国夫人的封号,不用说蔡伯俙的父母一定是眼巴巴的催着这两人进宫的。 何况蔡伯俙在宫中,也有好处,最少赵仁和赵昀拉着他出主意? 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大宋,给耶路撒冷和以色列王国带去最大的利益。 两人从蔡伯俙那里受益良多,最少蔡伯俙在经济手段上给出的帮助不少。 说实话? 即便是赵祯本人都觉得这样的家宴才算是热闹的? 这样的守岁才算是有意义? 妹妹一家,女儿一家,再加上三个儿子的三家人全部到齐了。 兴庆宫地势较高? 打开圣仪殿的大门就能瞧见兴京之中的灯红酒绿繁华若斯? 赵祯索性让三才打开宫门,反正宫殿之中的地暖足够,也不觉得冷。 城中的热闹景象很快与圣仪殿中的热闹交相辉映起来? 孩子在四周奔跑玩耍? 女人们说着私密的悄悄话? 至于蔡伯俙这货却是已经大吃起来。 男人和女人很快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出于尊卑而是出于兴趣所在。 作为皇子的赵仁毫不犹豫的给苏轼倒上了一杯酒:“姑父? 您现在在京中没有什么事情吧?” 此言一出便让苏轼愣住? 而赵旭的脸便立刻黑的如同锅底。 “姑父,仁儿是打算拉拢您,让您去往泰西州帮他呢!” 苏轼连连摆手道:“我这般的清闲之人,去往泰西之地也是无用啊!再说崇文苑中还有许多文稿需要收集编篡,走不开的…………” 赵仁立刻道:“您在崇文院只能整理文稿? 太过清闲了些? 不如去往泰西之地教化那里的百姓如何?” 苏轼喝了口酒笑道:“姑父可不会那里的话? 因材施教也需自己精通才是? 泰西之地与我大宋说的话不一样,连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我便是去了? 教他们圣人之言,之乎者也他们也能听得懂才是啊!” 赵仁赶紧给苏轼斟酒道:“姑父此言差矣,咱们的圣人之言在泰西之地早有流传,泰西之人趋之若鹜,以色列王国乃是大宋的属国,也是我的治下,岂能没有圣人之言的熏陶?圣人云:有教无类!只要是泰西之民求学,那就应该教授啊!” 苏轼有些疑惑道:“泰西之人也知晓我汉家的圣人?” 赵仁拍了拍手道:“这是自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些泰西之人都懂得,何况泰西之地信仰复杂,若是没有好的教育,便是更加杂乱的,不光要请您去,还要把大宋的许多名士都请去,如此也好稳固泰西之地!” 苏轼微微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此时还需官家点头。” 赵旭陪着蔡伯俙闷头吃饭,见话题终于到了自己身上,便开口道:“此事还需父皇点头,西面的事情朕不管,父皇说的算!” 当赵仁谄媚的小脸送过来的时候,赵祯便道:“耶路撒冷已经被你完全控制了?” 赵仁拍着胸口到:“这是自然,否则孩儿也不会回来,二哥,二哥可以为我作证!” 赵昀点头应下:“仁儿在耶路撒冷城确实站稳了脚跟,已然成为三教之神的使者,没人反对他,也没人敢打耶路撒冷的主意。” 赵祯摸着下巴道:“如此也该给你一点东西,免得拿下了土地再次飞走,除了教育你还想作甚?” 赵仁掰着指头算了算,最后道:“孩儿先把以色列王国变成咱们大宋的土地,不光要让他们统一起来,还要让他们在思想上归附大宋,在其他的地方也和大宋别无二致,时间长了能迁徙百姓过去还是好的。” 赵昀捂嘴偷笑,而赵旭终于忍不住道:“你还要迁徙百姓过去?迁徙多少?一万?五万?十万?!路途太过遥远,怎生迁徙百姓过去?!” 赵仁摇了摇头:“这只是时间的问题,随着以色列与大宋的通商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前往那里定居的人便会越来越多,我会给出大量的优惠,让百姓迁徙过去过好日子的。” 赵祯笑骂道:“你的意思是百姓在大宋过不上好日子?” 赵仁摇了摇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让他们过上完全不同的日子,眼下的以色列王国还在变法之初,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完成变法,也需要进行融合,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充满机遇,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不同了,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也变得不一样,不会被土地所困…………” 赵仁得话没说完,赵祯和赵旭就变了脸色,这话是没错的,若是赵仁以高官厚禄引诱,还不知多少人会趋之若鹜嘞! 第两千六百三十四章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 即便是过年的时候,大宋的贸易也不会停下,现在最重要的贸易对象只有俩个,一个是塞尔柱,一个是以色列。 得益于之前的贸易,塞尔柱是有钱的,他们能吃下大量的货物,只要是大宋的货物在塞尔柱几乎都是畅销的。 尤其是军备物品,有多少塞尔柱要多少,无论是厚重的板甲,还是锋利的横刀,或是尖锐的箭矢,这些东西在塞尔柱的生产成本远远高于大宋运来货物的价格。 而在年关的时候,商人是更会停下的,这是他们赚钱的打好时候,从兴庆府开始,到铁门关,一路上有无数的马车驼队在前进,把大宋各种各样的货物送到塞尔柱去。 其实这时候大宋与塞尔柱的新贸易协定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军备货物,源源不断的运往塞尔柱,因为塞尔柱已经等不及了,西方的战事并没有因为大宋对以色列王国的帮助而有所化解。 相反,十字军在失去了进攻以色列的机会后,便再次把目标集中在了塞尔柱的身上,对于十字军的将领来说,不可能直接返回罗马帝国,这对他们来说是东征的莫大耻辱。 图格鲁克非常的聪明,至少在赵祯看来是如此的,从黑手的情报来看,他在不断的囤积大宋的军备,以此来武装自己最精锐的部队。 而十字军在东征的过程中虽然不断的攻陷城池,但代价却也是不小的,这就如同一场博弈,十字军在占据城池,而图格鲁克在蓄力。 这样的战术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上非常常见,当十字军师老兵疲的时候,当他们占据足够多的城池,多到无法分兵的时候,也就是图格鲁克挥戈一击的时候。 从一开始赵祯就发现了图格鲁克的战术? 并且也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但他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提醒亨利四世。 恰恰相反赵祯需要图格鲁克的内敛来帮助大宋完成军备的出口。 图格鲁克的塞尔军队已经被大宋的军备武装到了牙齿? 在赵祯看来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把十字军赶出‘家门’就完了。 每一个皇帝都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精明的商人怎会做“吃亏的买卖”?赵祯自认为自己不会? 他图格鲁克当然也不会! 他很有可能会罗马帝国发动反击,而这场反击也是大宋的一个机会。 但同样在赵祯看来也是罗马帝国的一个机会! 说来可笑,庞大的罗马帝国只有遇到外敌的时候皇权才能成为最重要的存在? 也成为率领整个国家御敌的重要力量。 年幼的亨利四世能否在这个时候挑起大梁? 完全要看他的能力了,当然曾经的大宋之旅对他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元日过的非常快,凡是轻松的时光过的都快? 赵旭带着不舍离开了兴庆府? 在这里他在神都城皇宫中的疲惫身心得以难得的放松。 赵昀和赵仁有些乐不思蜀? 他们觉得在父母面前是最安逸的? 安逸的甚至要放弃自己在海外的封地。 只不过当赵祯诱惑的对他们说可以待在兴庆宫? 可以待在兴京? 但唯一的条件是放弃他们打拼下来的土地。 于是两个孩子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兴庆宫,在萧挞里和杨采薇的埋怨中离开了,只有一句“小白眼狼”让他们心中暖暖的。 赵祯坐在清冷的皇宫中,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终究是要面对的? 孩子们的未来比自己享受天伦之乐更为重要。 三才拉开了一片巨大的帷幕? 后面是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情报和图纸所拼凑起来的世界地图? 和赵祯印象中的模样已经相差无几。 这不是大宋的土地? 而是一副庞大的世界地图,虽然范纯仁的航海还没有结束,他也没有抵达地中海? 但赵祯却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圆的。 所以这幅世界地图也是按照圆形来设计的,和后世自然也是没有太大出入的。 皇宫之中最大的宫殿不是圣仪殿,而是天章殿,这里有浩如烟海的书籍,也有巨大到可以容纳世界地图的宫墙。 只有在这里赵祯才能忘却刚刚和孩子们分别的寂寞和无奈。 虽然赵旭是大宋的皇帝,可他这个太上皇要思考的事情依旧太多太多,他不希望让赵旭的未来和自己一样,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皇帝负责国内的政事,兵事,包括官员的任命,而太上皇负责外事。 外朝的事情对于汉家王朝来说一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物,毕竟汉家王朝自己的发展已经足够消耗帝王的精力了,除非强盛的汉唐,几乎没有闲工夫去理会外朝的事物。 大多是保持一种关起大门过自己的日子的行为,哦……最多派出强大的船队前往西洋宣誓一下天朝上国的伟大,顺便搜捕一下让自己寝食难安的敌人。 但现在不同了,西洋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每年源源不断的向大宋提供粮食,至于国内,连农税都被赵祯给消除了,还有什么需要他担心的? 以后大宋的内政智慧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多,但同样的律法也会越来越完善,如何在皇权和法制之中寻找平衡点,这才是后世帝王所需要做的事情。 至于后世的太上皇,赵祯相信他们会个自己一样坐在天章殿前,看着庞大的世界地图下决心是否介入到西方的事物中去。 东面的美洲赵祯暂时没有考量,那里现在还处于一种奇特的文明状态中,那些璀璨的文明还没有衰落,而大宋还没有足够强大。 等到了大宋真正强大到可以征服美洲的时候,赵祯相信这个王朝不会停下脚步,在封建时代要想不断的发展,最重要的就是不断的扩张。 几乎每一个文明都在精力这个过程,只不过速度快慢而已,每当一个文明崛起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向外扩张以达到不断强大,不断保持高速发展的势头。 有些文明扩张的时候遇到了阻碍,于是发展的速度逐渐放缓,有的文明战胜了阻碍,便再一次强大起来。 大宋就是最好得例子,所以赵祯果断的选择介入到西方的事物中,甚至决定介入到罗马帝国皇权与教权的斗争中。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友善”的邻居塞尔柱帝国! 第两千六百三十五章曼西科特之战 曼边下凡湖宁静而丽,这小亚细亚方岛一处景,无数诗人曾经歌颂还方。 到样静湖水却逐渐小现波纹覆盖,大还开震颤无数波纹破碎二湖面。 说老动开疯狂逃窜,而过行军十字军立刻吹响二号角,大敌人小现过二还线尽头,同十字军陷入二恐惧也主。 塞尔柱骑兵没出发犹豫,如着尖刀一插入二还过聚十字军军阵也主,惨烈厮杀这义突如子来开二。 十字军没很塞尔柱骑兵居会从凡湖时面对作们点动进攻,作们游骑么山过东面,这没点现塞尔柱帝国么力。 当十字军迎战塞尔柱骑兵时回点现,样塞尔柱帝国轻装奇兵已经变二装骑兵,作们身下坚固全身板甲,而手主弯刀事变二锋年横刀! 弓箭过主带着呼啸声攒射而小,尖锐箭矢居够射穿锁子甲防御。 厮杀来十字军抵挡两去大而力骑兵冲锋,十字军开陷入动也主。 塞尔柱帝国骑士年用战马冲刺轻松割着十字军将士生而,而十字军武见却艰难过作们盔甲下留不一一痕迹。 装备二板甲装骑兵仿佛无惧这从攻击,是向盔甲砍小一裂缝,作们依拼而给心冲锋。 大冲击力同战马够轻踏碎心障碍。 一面绘弯刀能月旗帜小现过二战场下,塞尔柱人骑兵向开二一轮又一轮冲击,如着潮水一连绵两绝。 骑兵优势点挥很二大,而这面旗帜事你二塞尔柱帝国高统图鲁大小现过二战场下。 一身镶嵌金丝黑色长袍不,却一张充满智慧脸,是向过战场下,图鲁大依旧命着君儒雅能大。 没人够轻过塞尔柱土还下肆虐,十字军进攻虽给图鲁大候水塞尔柱帝国带来二大威胁,到两足候动摇作统。 这一作家备当充山,年用来自大宋盔甲能武见自己为锐骑兵武装很二牙齿。 东方一句非经典知言,狮子与兔子搏事用尽全力! 图鲁大觉这句话非,而东方宋帝国皇帝这句话实写,无论只战还谈判,这前还方用下二全力。 如着一柄大锤一,永远给人为震撼攻击。 图鲁大两觉自己够与也对抗,作宁愿能宋帝国永远修,永远两点生大规模战争,起为作很二东方大。 图鲁大帝,作家点现能现很东方大与方大也间着质下两着。 当事能罗马帝国着全两着。 难像一为盛朝居没一为大宗和仰,作们唯一和仰东自己双手。 和人自己力! 图鲁大和仰***,事二***,作对和仰这东摸当透彻。 过作来,***为帝国与姓连来工学,候作两介自己事为一为虔诚***。 到宋帝国却没这样宗,宗过东方甚至会现很排斥,这过图鲁大来几乎两可于。 当,图鲁大事楚? 现过宋帝国两同用宗正身结这为国。 很这里图鲁大甚至从经怕,这样朝里义大在很这一点? 图鲁大怀疑过大宋和仰,人和仰自己? 和仰劳动能会带来繁荣能大吗?来的下无数朝二宗和仰。 到作很二一为大很令人战栗朝? 大宋? 术,,? 成括人数远远超塞尔柱。 图鲁大甚至和它这义点不正? 大宋人可中下文人数总能,没办两和,起为来自塞尔柱间谍息实过面过恐怖二。 端着宋瓷茶杯? 着下面惟妙惟肖寺? 图鲁大小现二一为烈念头? 过这场战斗结束也经正宋帝国。 里一切对作来说充满二诱惑力? 作自认为自己事一为学? 作希望东方变我? 候水东方一切。 里对作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听说过面里面里关人东方传闻,事听说过面里面里如着奇迹一样于。 听说宋帝国上皇子已经为二候色已国神,过耶撒冷座圣城也主? 无论进督还犹面? 甚至连******开和仰作神。 过过神义能点也经? 图鲁大向惊叹人赵仁聪智? 这为谓神,上也主叠份进行二统一而已。 如一来上和徒自会觉神充满二亲切,个还给予二作们大自? 是向和仰自己宗事没会义两可候。 到图鲁大和,随着神点,一会露小自己“势而狰狞”一面,从叠义,从两断增想和徒会同这为似人畜无害宗过某一问变一为庞大。 图鲁大缓缓不手主宋瓷茶杯,时作忽觉自己蠢,十字军事蠢,过这丽凡湖也畔塞尔柱能十字军两可开他,是向塞尔柱高歌猛进,对十字军么力点动力一击又如发?! 浓浓红茶一点事两香二,战场下优势事没义二,心一切仿佛过云烟一,起为过这场战争也都,塞尔柱帝国依旧渺小。 过宋帝国面心,塞尔柱甚至连对手称两下,不塞尔柱过能十字军只战,能罗马帝国只战,两大帝国只战样起会义? 还两为二挣钱丝绸也下年益?!而宋帝国一切年益输小点,若没宋帝国这为源头,丝绸也向两那过……………… 第两千六百三十六章十字军的落幕 战马的铁蹄轻松的踏碎了薄薄的铁皮头盔,顺带着连下面的头颅也被踏的粉碎,横刀挥过轻松的砍断了敌人的脖子,留下一道血花。 凡湖之畔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阿尔斯兰高举塞尔柱帝国的弯刀战旗,无数的骑兵高喊着真主安拉的名号把敌人冲散。 这一战非常经典,塞尔柱的主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击败了十字军的进攻。 虽然这只是罗马帝国的一次试探,但十字军的主力却在这一战损伤大半,撤退的号角早已响起,溃逃的十字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屠杀。 图格鲁克轻轻的弯曲下最后一根手指便对身边的亲兵道:“下令不得追击,全军驻守原地整顿,清扫战场!” 号角声再次响起,塞尔柱的骑兵们便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这支军队的纪律完全超越了十字军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塞尔柱军队。 图格鲁克看着儿子从战场上奔驰而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孩子拥有祖先的血统,强大而富有战斗力。 “父皇为何不乘胜追击,击杀更多的十字军?” 图格鲁克笑了笑:“宋人有一句话叫做穷寇莫追,敌人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哪?” 阿尔斯兰想了想道:“科尼亚?不,尼西亚!” 图格鲁克摇了摇头:“都不是,无论是科尼亚,还是尼西亚,都是塞尔柱的土地,他们退回到那里并不安全。” 阿尔斯兰猛然抬头道:“君士坦丁堡!他们要退回罗马帝国,退回到君士坦丁堡去!” 图格鲁克欣慰的点了点头:“没错,十字军现在已经没有了东进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回到罗马帝国,他们要回家了。” “那我们应该立刻前往尼西亚去堵截十字军,让他们有来无回!” 瞧着儿子的激动,图格鲁克笑了笑:“不,我们要让他们回去,要让他们保存一部分力量回到罗马帝国。” 阿尔斯兰不解的望着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回去?难道不应该把他们歼灭在海岸边上吗?” 图格鲁克笑了笑:“咱们的战船并不如罗马帝国的强大,他们在吞并了东罗马帝国后,就已经获得了东罗马帝国强大的战船了。” 阿尔斯兰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可以向宋帝国求助,宋帝国在东方港的舰队十分强大!” “东方港的舰队?怕是还没有回到地中海,他们的舰队之所以在东方港,那是为了威胁罗马教廷? 让他们承认真神教的存在,不可能给塞尔柱帝国提供一丝帮助。” “那海防港的宋军舰队呢?我听说那支强大的舰队属于宋帝国的一个皇子,若是能说动他们…………” 图格鲁克微微摇头道:“没用的? 他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宋帝国的皇子一点参与到十字军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斗中? 那也就代表宋帝国参与其中了。” 图格鲁克说完便稍稍顿了一下:“战斗结束之后,你便带领自己的亲兵伪装成商人,同商队一起前往耶路撒冷? 那里据说已经成为宋帝国的土地? 顺便见识一下真神教,以及那位创立真神教的宋帝国皇子,替我带去问候。” 阿尔斯兰微微一顿? 看着图格鲁克惊讶道:“父皇? 您的意思是? 那位皇子已经成功夺取了犹太人的以色列王国? 成为了耶路撒冷新的主人?!” 图格鲁克微微苦笑:“原本我是不相信的? 但消息不会有错? 连最虔诚的***到了耶路撒冷都会变的不一样,你还是去看看,看看那位东方的皇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阿尔斯兰异常惊讶,他不相信有人能让狂热的基督教徒以及虔诚的***也改变信仰,甚至不可能让他们接受其他信仰的存在。 但既然父亲这么说了? 那他就要好好看看? 毕竟在心中阿尔斯兰已经把宋帝国的皇子们当作是他未来的竞争对手。 虽然现在的塞尔柱帝国无法与宋帝国对抗? 但不代表以后的塞尔柱也不行。 阿尔斯兰佩服大宋的皇帝? 那位曾经在阿母城与父皇交锋的强大君主,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比他的皇子们差。 带着亲兵匆匆的赶往埃德萨,阿尔斯兰要看看现在的以色列王国是否如同父皇说的那样繁荣和强大。 耶路撒冷是犹太教的圣地? 是基督教的圣地,也是***教的圣地! 在他的思想中,整个以色列王国都应该是属于塞尔柱帝国的,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宋帝国的海外飞地! 即便现在如此,将来也会改变,宋帝国没有能力支援这个远在西方的土上的飞地! 随着阿尔斯兰的离开,图格鲁克缓缓的端起茶杯,看着战场上不断运回来的财物,微微点头。 这场战役非常成功,现在他只需要不断的撵着十字军前进就行,至于科尼亚和尼西亚两座城池,回到自己手中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十字军的将领不可能愚蠢到在这两座城池中坚守,因为他们已经不可能有任何援军。 回头望向自己的侍从道:“告诉维齐尔,现在的塞尔柱不需要大量进口宋帝国的军备了,要想办法造出自己的军备来,总不能每次作战都向宋人大肆购买军备吧?若是有一天和宋人作战,我们上哪去买军备?!” 侍从把图格鲁克的话抄录下来,并且请他用戒指上的印章盖上红色的印记后,才交给下面的人传走。 这场战斗结束了,也意味着塞尔柱帝国与十字军之间的冲突结束了,十字军的这场东征也结束了。 十字军的东征改变了许多格局,犹太人在这场东征存活了下来,但却失去了自己的土地,让宋帝国趁虚而入。 塞尔柱帝国没有太大的损失,还和宋帝国结成了盟约,至于神圣罗马帝国吞并了东罗马帝国,成为了更为庞大的罗马帝国,这收获才是最大的,也是最令人眼红的。 而宋帝国得到的东西便更多了,图格鲁克放下茶杯,离开了柔软的地毯,翻身上马,他要回到伊斯法罕,回到国都去,接下来得这段时间才是塞尔柱帝国最重要的时间,他需要休养生息,也需要想办法去追赶东方宋帝国的脚步。 但图格鲁克知道,现在追赶怕是太晚了些,宋帝国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第两千六百三十七章罗马帝国的首都在哪里? 无论东方与西方之间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赵祯在得知塞尔柱帝国成功在凡湖之畔击溃了十字军后,心中有些感慨。 他没想到世界会变得这么快,当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十字军的东征是一次掠夺而不是扩张行为。 掠夺意味着什么?强盗!土匪!他们眼中只有财富和劫掠,对攻城略地的执着仅存在于他们所要面对的财富之中,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十字军若是在攻陷塞尔柱的城池后,在城池之中并不烧杀抢掠,并不作恶,那才是最可怕的,这说明罗马帝国不是要劫掠塞尔柱,而是要侵略塞尔柱! 现在十字军的战败意味着塞尔柱的反击开始,赵祯不认为图格鲁克会善罢甘休。 击溃十字军只是开始,图格鲁克接下来的反击才会是关键所在,否则岂不是塞尔柱吃了哑巴亏? 尼西亚和科尼亚两座城池几乎被十字军劫掠一空,而图格鲁克不可能善罢甘休。 赵祯不认为图格里克会比自己还要隐忍,之所以现在隐忍,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更大的好处,他若是用数座城池作为代价,以换取反戈一击仅仅是为了击败十字军在塞尔柱土地上的劫掠行为,那赵祯便觉得图格鲁克一定是个白痴。 他图谋的很可能是更大的利益和好处。 现在的他若是还不进行扩展,那就是太过愚蠢了,眼下可以说是塞尔柱帝国扩张的最好机会,也是最佳时机。 与大宋关系的友善,国内的经济模式也只是依靠丝绸之路才能带来大量的财富,图格鲁克想要让塞尔柱变成如同大宋一般的强势帝国,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罗马帝国发动进攻。 十字军的进攻是罗马帝国的敲门砖,只不过不光给罗马帝国带来了繁荣和强大,也给塞尔柱帝国以相当充足的借口。 赵祯在地图上把图格里克可能会进攻的城池标注出来,最后还是君士坦丁堡。 行在的罗马帝国与历史上的强横帝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事实上现在的罗马帝国根本就不是罗马帝国。 自从日耳曼人奥多亚克废黜西罗马皇帝,西罗马帝国灭亡后,真正罗马帝国的合法继承者只有东罗马帝国,也就是史书上常说的拜占庭帝国。 日耳曼人建立起的神圣罗马帝国虽然也保存了联邦制,但无论是哪王朝,就算是现在的法兰克尼亚王朝也依旧没有做到皇权的统一。 可恰恰是这个神圣罗马帝国吞并了东罗马帝国,使得罗马帝国的版图得以重现? 并且发动了十字军东征。 这是赵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由此西罗马帝国的继承者神圣罗马帝国以及东罗马帝国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 一个由领主,诸侯? 贵族组成的统治阶级? 以及法兰克尼亚王朝组成的皇权体系出现了? 而现在,年幼的亨利四世就是这个全新罗马帝国的皇帝。 用红线在地图上把地中海以及东欧规划出来,赵祯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罗马帝国。 一个皇权充满危机? 以及教权窥伺皇权的帝国。 十字军的东征给了法兰克尼亚王朝以极大的优势? 皇权得以延续,同时版图的扩大使得法兰克尼亚王朝的政治生命得以延续。 此时的赵祯不得不感叹亨利三世的聪明才智,他给亨利四世留下了最好的时代? 也是最坏的时代。 如此便看亨利四世如何的操作了。 就在兴庆宫中的赵祯感叹的同时? 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国都? 东欧的一处规模并不大的小城施派尔内的大教堂中? 亨利四世刚刚祷告完毕。 这座教堂的意义十分重大?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康拉德二世下令建造施派尔大教堂? 目标是建立一座欧洲最大的教堂。 但是他甚至是他的儿子亨利三世都没能亲眼目睹大教堂的完工,直到他的孙子亨利四世从东方的宋帝国返回施派尔的时候,这座大教堂才得以交付使用。 施派尔在当时仅有五百户居民,在这样一个小城建设规模如此宏大的教堂其背后的政治意义要远高于实际作用。 已经是少年人的亨利四世终于明白了爷爷和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在向罗马教廷宣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不仅是世俗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也是宗教世界的领袖。 亨利四世清楚的知道? 这座教堂即将成为他的利器? 一件与罗马教廷对抗的利器? 由此使得他与教宗格里高利七世在皇权纷争中激烈的对抗的本钱,施派尔大教堂的规模和气势就是为了彰显皇帝宏大的政治权力抱负。 十字军战败的消息亨利四世已经知道,只不过他却冷静的把消息在查理惊诧的目光中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炉。 十字军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在父亲的手中是工具,在自己的手中同样是工具。 十字军的战败只会让塞尔柱帝国发动更为凌厉的反击,而这恰恰是自己所需要的。 “罗马帝国的首都应该建立在什么地方?” 查理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亨利四世这样问的意义在何处,难道不应该是施派尔吗? 瞧见这个贵族哑口无言的模样,亨利四世笑了笑:“我觉得应该罗马帝国的首都应该在罗马!只有罗马才能配得上我这位罗马帝国的皇帝!” 查理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人,很想告诉他罗马是罗马教廷的所在,是教皇国的首都,罗马帝国的皇帝对其没有控制权和统辖权。 但话到嘴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诫这位年轻的皇帝,因为他看到了亨利四世执着的眼神。 现在的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已经成为了教皇国的世俗皇帝,身为皇帝的他同样有权向罗马帝国的皇位进行挑战。 而且世人皆知他是一位窥伺皇权的教皇。 眼前年轻的皇帝是否是他的对手?查理心中是没有答案的,甚至是怀疑的,可即便如他也相信亨利三世的选择。 当初亨利三世就认为神圣罗马帝国应该成为东方宋帝国一样的存在,有着完善的皇权和统一的皇权。 现在皇权的分散并不能给罗马帝国带来强大,而年轻得亨利四世却是完成这一伟大计划的人………… 第两千六百三十八章统一一个帝国的步骤 亨利四世虽然年轻,但他却经历过人生中大部分成年人,甚至是中年人才能经历过的事情。 他跨过千山万水抵达了东方的宋帝国,在那里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和文明,看到了皇权的另一种形式,一种高度集权的形势。 而这也是他的父亲亨利三世终其一生没有完成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他的父亲到死才发现神圣罗马帝国应该改变,皇权应该发改变。 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自己来完成,这很正常,也是作为孩子应该做的。 但有一点亨利四世却很清楚,他需要建立一个集中的皇权,建立一个至高无上的皇权,那就要面对俩个巨大的问题。 一个是宗教对皇权的影响,教权这个历代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又爱又恨的东西,现在依旧是罗马帝国的问题。 而如何集中皇权,却是历代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从未去考虑过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不是要让领主,诸侯和贵族们效忠就能解决的,这是要让他们统一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帝国。 亨利四世知道统一的代价有多大,眼下的罗马帝国更像是东方宋帝国所经历的战国时代,诸侯并立,皇权衰落的时代。 想要完成这一切,想要让罗马帝国再次强盛起来,统一起来,那就必须进行一场战争! 一场对内的战争,一场统一的战争,一场确定全新皇权的战争! 亨利四世相信自己有能力完成这一切,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学习东方帝国曾经王朝的所作所为。 那个王朝叫秦,和罗马帝国在东方的叫法如出一辙。 亨利四世在宋帝国看过做多的书籍,以及带回来最多的书籍就是关于秦灭六国之战的。 他觉得现在罗马帝国的模样和秦朝实在是太像了。 他要做的难道不是: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 而秦朝统一汉家的手段也给了亨利四世极大的帮助,“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 不吝惜财富,用财富去贿赂其他诸侯的宠臣,权臣,如此便能扰乱一个诸侯的策略,让他的领地变得混乱不堪,政令变得荒唐,诸侯领主贵族们变得贪婪而凶残! 如此一来自己作为罗马帝国的皇帝,当然有权对这样的诸侯施以惩罚,而百姓们所拥戴的也会是自己,而不是那些管理他们的领主。 而远交近攻的策略也是亨利四世所看重的,眼下的罗马帝国有着数量庞大的诸侯? 三百多个大大小小诸侯构成了完整的罗马帝国。 一些小诸侯甚至只是一个地方上的领主,拥有一片乡镇土地而已。 这样的小诸侯,小贵族非常容易拉拢? 一边和查理制定计划? 一边感叹东方智慧的可怕? 属于法兰克尼亚王朝周边的小诸侯能够拉拢的便拉拢,让他们把土地交出来,换取更高的爵位? 让他们变成王朝中的一员。 而那些不愿意交出权利的小诸侯? 便用武力去征服,当然要找到合适的借口,至于远处的诸侯国? 无论大小? 尽量的给予他们赏赐和名号? 让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只要自己的力量壮大一分? 未来反对自己的力量就会减弱一分。 这个想法在亨利四世的脑袋中早已形成? 而现在他已经开始动手去实现这一伟大的计划了。 查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份详尽的计划出现? 同时看了看自己曾经给亨利三世制定的天子计划,他这才觉得,原来东方文明的智慧如此强大而可怕。 这样的策略必定会成功的,因为罗马帝国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的手段? 各种各样的计谋? 看似没有什么? 实则隐藏着骇人的杀机。 派出使者游说各个诸侯? 让他们支持亨利四世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让他们支持他前往罗马去加冕,并且派出军队去保护。 这是多么令人信服的借口? 但事实上这些使者说要做的不仅如此,他们要让诸侯们拥护亨利四世,让他们的士兵不仅仅是保护亨利四世,而是要对罗马发动进攻! 大量的财富和许诺会让那些诸侯被冲昏脑袋,秘密的协定不会暴露在阳光之下,最后的结果就会变臣强大的诸侯们以护送亨利四世为由,对罗马教廷以及教皇国发动进攻。 最后演变成一场混乱的开始! 看着眼前的计划,查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热血,同时也僵硬的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尊敬的陛下,这样会使得帝国变得混乱起来,非常混乱!” 亨利四世露出了眼光般的笑容:“当然应该混乱,我就是要让这个国家变得混乱起来,如此我才能以救世主的模样去拯救这个国家,不是吗?” 查理小心的开口道:“在混乱中统一罗马帝国,可能会使罗马帝国的损失很大!” 亨利四世不屑的笑了笑:“你所说的罗马帝国是一个帝国吗?你所说的是诸侯林立,税收从不上缴,还有强大军队的罗马帝国!你所说的是人民在苦难中挣扎,教廷却富的可以用金水为圣母粉刷雕像的罗马帝国!” 在亨利四世眼中,这样的罗马帝国还不如混乱起来,还不如彻底打碎重新铸造! 查理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后才缓缓开口道:“希望陛下能够给罗马帝国带来统一和繁荣,人民需要一个真正得君主,需要一个真正的皇帝!” 亨利四世笑了笑:“会的,但首先我们需要利用真神教的力量,这个宗教已经得到了罗马教廷的承认,同时我也需要宗教为我加冕!” “真神教给您加冕?只有基督教才拥有给皇帝加冕的资格啊!” 整个欧洲都已经皈依了基督教,任何人都成为统治者都需要得到教廷的加冕,“加冕”意味着对可信度、责任和权力这三个重要概念的权威合法。 否则就是非法的,别人就可以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推翻他。 亨利四世笑了笑:“因为我需要罗马教廷和真神教之间爆发矛盾冲突,也需要东方的皇子来帮助我…………” 第两千六百三十九章偷梁换柱 赵仁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收到来自亨利四世的书信,信中真挚的问候以及清晰的分析都使得自己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真神教是该向罗马帝国的纵深挺进了,当然也开始往法兰西王国扩张,法国的国王亨利一世虽然和罗马的皇帝亨利四世没有任何联系,但两人的境遇却是出奇的相似。 他是罗贝尔二世的次子,罗贝尔在位期间出兵帮助其外甥、年轻的诺曼底公爵威廉平定诺曼底贵族的反叛。 而这位受其保护的诺曼底的威廉日后成为了英格兰的征服者,英格兰诺曼王朝的开创者,著名的“征服者威廉”。 但随着此后威廉权势的扩张,尤其是威廉和佛兰德斯伯爵的女儿成亲后,亨利一世愈发感到了威胁。 于是亨利两次入侵威廉的诺曼底,但均被击败,从此诺曼底和法兰西王室关系破裂。 在赵祯和赵仁这对父子看来,威廉一世征服英格兰后,曾举国征伐法兰西,这是一个非常有胜算的壮举,也是统一整个法兰西的强大力量,但可惜的是,老天仿佛就不愿意让法兰西统一,甚至不愿让欧洲出现一个完整的王朝…………威廉意外坠马。 若非如此,法兰西的卡佩王朝几乎灭国。 虽然亨利一世加强王权的努力大多失败,但毕竟走出了卡佩王朝恢复王权的第一步,这样的国王还是相当有智慧的。 大宋喜欢和怎样的国王做交易,并且大宋的货物在法兰西非常的受欢迎,真神教的出现开始出现在法兰西的时候,无论是亨利一世还是那里的百姓都是拒绝承认的,但随着罗马教廷的承认,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这是赵仁所没有相当的事情,但很快他便发现,其实法兰西的人就是穷的,他们需要大量的贸易,但又担心自己的信仰出现改变。 随着罗马教廷的承认,他们没有理由不承认真神教的存在,同时亨利一世还非常高兴大宋商贾的抵达。 真神教的传播便更具优越的条件了。 当然真神教在罗马帝国的传播却并不那么顺利,若是罗马教廷真的能让真神教轻松的传教,那才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对于亨利四世的求助,赵仁回应的很快,以雷特这个大牧师为首的真神教代表已经踏上了前往施派尔的旅途。 这一次赵仁要让他以最强势和风光的模样出现在罗马帝国。 给雷特配备了最精锐的士兵,以及最华美的服饰,这些服饰结合了基督教的十字架,犹太教的六芒星,以及***教的新月。 材料是大宋最好的丝绸,并且请了手艺最好的织工绣上了这些徽记,并且还加上了一些漂亮的苏流。 因为剪裁得体,衣服穿在雷特的身上立刻就让他的模样变得神圣起来,而起所有随行的人都身穿白色的战袍,华丽的盔甲,上面还有锃亮的黄铜佩饰远远瞧着便是贵气逼人。 当雷特带领这些人出现在罗马城的时候,这个古老的城池再次轰动起来。 虽然排斥真神教,但真神教的发展却是难以遏制的,罗马城中有不少的百姓开始信仰真神教,不光信仰,而且还在不断的发展壮大。 罗马教廷很快发现真神教难以抑制,因为他们无法迫害这些人,真神教的教义和基督教教义重叠的地方非常多,并且还都是互通的,真神教承认基督教,并且把基督教徒视为他们自己的信众。 所以说真神教的教徒就是基督教的教徒,迫害真神教徒就是在迫害基督教徒,根本无从下手! 但上帝可以作证,罗马城中的真神教徒越来越多,罗马城中的教徒们虽然还是自认为没有改变心中的想法,依旧认为自己是基督教徒,但雷特的到来却改变了罗马教廷的看法,因为真神教的大牧师雷特出现,他之前是罗马教廷的助理主教,现在却称为最虔诚的真神教大牧师。 他的出现使得许多真神教信徒也就是基督教信徒出现在了广场上,信徒们的狂热让罗马教廷的主教们惊恐,也让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发慌。 因为这样一来会有更多的基督教徒变成真神教徒! 雷特向广场上的所有人宣布了他此行的目的,为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进行加冕! 只有一个强大的教权才会对皇帝进行加冕,这让真神教的信徒们欢呼雀跃,也让罗马教廷惊愕万分。 给皇帝加冕一项是基督教以及罗马教廷的事情,这显示了教权的强大与权威,现在却有了全新的力量出现,实在是令他们恐惧。 并且雷特是要前往施派尔去给亨利四世加冕,一旦加冕成功,那罗马教廷的加冕还有意义吗?! 虽然罗马教廷知道俩个宗教之间的区别,但寻常的信众却不知道! 若是格里高利七世知道东方一句古话便一定会大喊出来:“偷梁换柱!” 偷梁换柱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招数,最大的好处便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上当,亨利四世就是利用真神教这一点,他需要让基督教承认他的皇权,又没有办法让罗马教廷妥协。 此时真神教的出现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一个让他的皇权能够得到教权承认的契机。 亨利四世早就想清楚了,要想统一整个罗马帝国,就要发动战争,可内战一旦打响,罗马教廷就会成为一个极为不稳定的因素。 更不可能看着他的实力变得强大起来,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得真神教的帮助,获得基督教信徒的承认。 亨利四世已经把罗马教廷列为了首要敌人,要想发动内战,首先需要得到真神教的帮助,并且想方设法的终结罗马教廷在宗教上的统治,剥夺罗马教廷的教权! 一个全新的时代来到了,亨利四世非常精准的抓住了这个机遇,对他来说若是不趁着真神教的壮大,不趁着赵仁在以色列王国还未站稳脚跟,他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两千六百四十章上帝站在哪一边? 无论是赵昀还是赵仁都在谋划着罗马帝国,这种谋划是为了更好的在西方站稳脚跟。 亨利四世对真神教的回应非常强烈,双方之间是一种极为牢固的联盟状态,当然互惠互利谁都需要对方。 所以当雷特抵达施派尔的时候,受到了亨利四世的隆重迎接,几乎整个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军队全部抵达。 他们以最神圣的礼节迎接了这位真神教的大主教,同时也向远在耶路撒冷的神的使者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真神教虽然是一个新兴的宗教,但发展之快,速度之惊人,实在是令亨利四世所惊讶,他现在需要借助真神教的力量,同时也需要借助大宋的力量。 想要统一整个神圣罗马帝国,那就要付出许多东西,即便是和魔鬼做交易,亨利四世也认下了。 当然在他看来,赵仁,赵旭,甚至那位东方强大存在赵祯比魔鬼还要可怕。 雷特不光来给亨利四世加冕,还给他带来了礼物,一件来自东方帝国赠送的皇冠,金色的宦官上是洁净无暇的璀璨宝石,每一颗都有鸡蛋大小。 当皇冠被举起来的那一刻,在场的人无不惊叹这件宝物的精美,在阳光下,特殊角度打磨出的玻璃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带上皇冠的亨利四世显得尤其神圣。 在场之人看见了如同眼泪一般的模样,忍不住惊呼:“这是天使的眼泪啊!” 于是这顶皇冠便有了传奇一般的色彩,天使之泪皇冠也成为罗马帝国至高无上君主的象征,这次加冕使得真神教得到了罗马帝国皇帝的肯定,也使得罗马帝国皇帝得到了真神教的肯定。 信仰的力量再次左右了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命运,眼下亨利四世皇位的合法性毋庸置疑,真神教的一时无两使得传播速度惊人。 大量的基督教徒皈依真神教,而此时此刻的亨利四世也正式获得皇帝的身份,他甚至不用去往罗马加冕,也一样获得了基督教徒们的肯定。 因为许多基督教徒转变了信仰,在他们眼中基督教就是真神教,那信仰真神教又何尝不可? 何况真神教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没有基督教中的等级森严,没有大量的钱财需要交纳,没有来自教廷的税收和劳役,真神在上,这才是他们需要的宗教啊! 亨利四世非常快的签署了发令,遵真神教为罗马帝国的神圣宗教,尊真神为真神,唯一神! 这眼一来矛盾瞬间被激发,罗马教廷发出了驳斥,认为真神并非上帝,而真神教同样驳斥罗马教廷,声称上帝就是真神!真神就是上帝! 基督教的信徒们很快便发现,真神教是对的,也是正确的,因为基督教的教义中,真神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帝耶和华! 真神教承认上帝就是真神,那罗马教廷反对真神教不是上帝,岂不就是再说上帝不是真神吗? 这一点与罗马教廷的教义相违背,一场大辩论在罗马城展开,为亨利四世加冕过的雷特身穿白袍,站在罗马城中最的广场上,一个人独自与整个罗马教廷的主教们辩论。 格里高利七世并没有参与其中,他在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一旦教皇参与到辩论中,若是赢得了辩论还好,若是输了辩论,最终只能彻底的认输,承认真神教地位。 到那个时候,基督教一定会发生巨大的震动。 但这也是格里高利七世的失算,雷特在罗马城的广场上舌战罗马教廷的大主教们,因为他自己就曾经是罗马教廷的助理主教,他对罗马教廷以及基督教非常的了解。 轻而易举的就能驳斥那些大主教,红衣主教,甚至是枢机主教。 这场辩论非常的精彩,雷特阐述了真神教的合理性,同时打击了基督教的落后,谬误,甚至是背叛上帝的地方。 广场上一人对抗数十人的辩论并且立于不败之地,这简直让基督教徒们疯狂,这些坚定的基督教徒们开始相信,眼前这个白袍祭祀真的是上帝的使者。 否则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对抗这么多的高高在上的博学主教们呢? 其实没人知道,雷特虽然是一个人,但在他的背后却有一个更为庞大的团队,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宋对西方宗教研究数十年的学者! 东方文明有着更为可靠的逻辑,也有着更为先进的哲学体系,各种各样的奇谋源自于数千年文化的沉淀。 所以雷特总能抓住罗马教廷主教们的口误,或是错处,甚至能从圣经中找出真神教的地位和证明。 于是当信心满满的格里高利七世,得知数十位大主教,红衣主教,以及枢机主教在广场输给了雷特时,愤怒的掀翻了桌子。 他这位教皇缺席辩论成为了被基督教徒们诟病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看来,教皇应该带领基督教走向胜利,而不是懦弱的躲在背后。 这场宗教界的大胜利被真神教以最强大的舆论力量宣传,所有的真神教徒都知道该如何去说。 这是真神教的胜利,也是上帝站在他们这边的结果。 事实上每当基督教针对他们一次,真神教便强大一次,他们不知道,这是东方文明的发展规律,也是大宋的发展规律,没当他们消灭一个敌人便强大一分。 眼下在罗马帝国,真神教的地位得到了迅速的提升,这是远在耶路撒冷的赵仁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的地位不同于基督教的教皇,他自己也不愿成为教皇,相反他的身份是神的使者,同时也是东方宋帝国的皇子。 他要让所有人明白,以色列是他的封地,是属于大宋的领土。 这一点至关重要,一旦成为独立的国家,一旦成为****的国家,其中的弊端就会出现,眼下的罗马帝国便是如此,政权和教权之间的争夺,赵仁可不希望在自己封地上出现。 他现在已经开始打以色列王国的主意了,同时也在针对眼下的以色列制定出一套属于东方的管理体制。 第两千六百四十一章人口红利太大了 汉家文明发展数千年之久,在政治上的成熟和专业是西方不能相比的。 来自大宋的官员可以非常轻松的处理当地事物,并且把以色列王国的诸多事物管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这些官员不会仅仅处理日常事务这么简单,否则赵仁也不会厚着脸皮,用更高的钱财向大宋的国库缴纳税款………… 这些来自大宋的官员都是参与科举之后获得优异成绩的士子,并且侧重的都是能力,而非学问! 他们在地方上处理政事,同也在不断扩大以色列的领土范围,只要是荒地,就会让人去种植,或是经营,时间长了,以色列王国的土地向外扩张了不少。 土地是什么?当然是财富,这一点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以色列人担心的矛盾冲突却并没有发生,相反那些被侵占土地的外族非常愿意把自己的土地以及户籍变成以色列王国的治下。 原因很简单,因为税收更低,来自以色列王国的补偿更多。 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得到来自宋帝国的低价货物?谁都想!但并非谁都能得到。 赵仁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就是收买人心,用先进的制度,低廉的税收,强大的保护,以及丰富的商品来收买人心。 这样的手段看似简单,但效果惊人,别说是那些外族,便是以色列王国中较为保守的犹太人也在这件事上彻底臣服于赵仁的统治。 赵仁给他们带来了安全,家园,繁荣,和走向强大的机会,这是之前他们所不敢想象的事情,即便是当初的以色列王国获得了宋帝国的支持,但依旧是内忧外患。 便宜的货物卖出去也要便宜的多,不是他们自己制定价格而是对方制定价格,因为对方拥有毁灭以色列王国的权利。 十字军东征为何要收回耶路撒冷?不单单是因为宗教问题,其中还涉及了罗马帝国大贵族,大领主,诸侯的利益! 现在的以色列王国可以随便的制定货物价格,虽然官府也会相对的敢于,但官府的敢于都是在制定最低价格以防有人破坏更多商人的利益! 犹太人从未想到还会有这一天,官府不再给出买家定下的价格,而是规定他们必须以不低于多少的价格进行出售! 这样的举动让犹太商人做梦都能笑醒了,若是他们手中的货物并不畅销,那他们已经会痛哭流涕,甚至是自寻死路,但现在,他们的手中掌握着宋帝国在西方最畅销的商品。 随着以色列王国的实际控制土地不断的增加,相邻的法蒂玛王朝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因为已经有不少属于他们的土地被兼并成为以色列王国的土地了。 但真神教的发展迅速,不断的传播在西方世界的同时也在向法蒂玛王朝渗透,这种渗透是看不出来的,是春风化雨的,当法蒂玛王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真神教在法蒂玛王朝的发展已经比在罗马帝国的发展更为迅速。 法蒂玛王朝其实已经走向了衰落,这个原本属于阿巴斯王朝的分支曾经占据了整个阿拉伯半岛和北非,并且定都开罗。 但眼下却已经失去了对阿拉伯半岛的控制,阿巴斯王朝的旧贵族已经在塞尔柱人的支持下开始自治,并不遵从法蒂玛王朝的发令。 对于赵仁来说,整个阿拉伯半岛就是一盘散沙,参与的阿巴斯王朝旧贵族无法对自己产生威胁,而西面的法蒂玛王朝鞭长莫及。 一方面是法蒂玛王朝宣称对阿拉伯半岛拥有主权,另一方面阿巴斯王朝的旧贵族宣布他们在阿拉伯半岛自治。 矛盾的出现就是塞尔柱王朝几十年如一日的干预所致,本来塞尔柱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了整个阿巴斯王朝,但可惜的是阿巴斯王朝利用法蒂玛王朝的崛起打乱了图格鲁克吞并整个阿拉伯半岛的计划。 所以才会出现眼下阿拉伯半岛纷乱的景象。 于是这个时候赵仁在稳定了以色列王国之后,在建立了真神教,并且让真神教传播数年之久后,开始了他的计划。 原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十八岁的青年人,过了十八岁就是过了大宋成人礼的时候。 赵仁已经在以色列王国经营了数年的功夫,也得到了乃至大宋的不断支持。 这数年时间,赵仁为以色列王国增加了许多人口,其中包括了大量乃至大宋的汉家百姓。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大宋现在最不缺的便是人,自从大宋的粮食不再成为限制,自从大宋的疆域不断的扩张,自从大宋的人口流动加大,法制建设更加齐全,医疗技术更加先进之后。 大宋的人口开始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这是一个没有计划生育的时代,人口的激增条件非常充裕。 原本两亿多的人口以爆炸水的增长已经到达了五个亿,这全赖赵祯当初打下的坚实基础。 从大宋完成了对辽朝的攻伐之后,在大宋消灭了来自草原上的威胁之后,人口就一直处于爆炸式的增长。 人口的基数越大,增长的速度便越快,现在大宋每年都会有近千万的孩子出生,这不是一个还玩笑的数字,而是相当于邻国整个国家人口的数字! 人口多,消费能力增加,就业岗位增加,在这个疆域几乎可以无限扩张的时代,大宋根本就不用担心土地的问题。 年轻的劳动力只会越来越多,而这些年轻的劳动力几乎都是读书识字的存在,拥有远超这个世界劳动力的知识和技术。 于是赵仁便能轻松的从大宋获得需要迁徙的百姓,十万人的迁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年轻的宋人小伙似乎从来不担心远离家乡故土,相反他们对未来和远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以色列已经从大宋获得了三十万的汉家百姓,其中几乎都是年轻的壮劳力,并且还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 这与一开始迁徙过来的罪犯不同,身家清白,读过书的壮劳力成为了以色列王国的中坚力量。 并且赵仁下令,通婚自由! 虽然也有年轻的汉家女子抵达以色列王国,但数量上完全无法和男子相比,总不能逼着一个个精力旺盛的汉家男儿单身吧? 在赵仁的政令下,汉家与犹太人开始了通婚,几乎都是汉家的男子娶了当地的女子为妻,再加上犹太人是母系社会,而汉家是父系社会,于是以色列王国开始逐渐变成汉家人所领导……………… 第两千六百四十二章西方的纷乱 庞大的人口红利给大宋带来了强而有力的援助,人口一直是赵祯,赵旭这两代君王共同关注的问题。 在赵祯打破了人口天花板后,大宋的人口就已经开始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但这样的增长速度却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到了赵旭执政后,大宋的人口依旧在增长,但得益于赵祯留下的底子,增长速度有了惊人的表现。 大宋现在拥有足够的劳动力,也有了足够的土地,人口的扩张也在促使大宋的疆域进行扩展。 盲目的扩大疆域根本就是在拖垮这个国家,赵祯从来没有想过要过快的扩展,但即便如此,半个亚洲都已经处于大宋的控制之下。 这也是为何塞尔柱人开始忌惮大宋的主要原因,现在已经没有土地可以供大宋吞并了,放眼宋帝国的四周全是已经被它控制的土地。 即便是天竺也没有幸免,虽然不是被宋帝国直接统治,但地方上充斥了大量的宋人官员和商人。 在天竺用的是大宋的律法,种姓制度中汉家百姓排在了第一位,一开始图格鲁克甚至认为大宋的皇帝会一举取消天竺的种姓制度,但谁知道无论是赵祯还是赵旭都没有这么做。 宋人的庄园在天竺的土地上一个个的出现,因为宋人有钱,他们买下土地,雇佣天竺人来劳作,甚至雇佣汉家的男子组成强大的护卫队。 这些护卫队虽说不是正式的军队,但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是天竺人无法比拟的,甚至可以与塞尔柱帝国的军队相媲美。 天竺北面的伽色尼王朝已经被大宋的西平王角厮罗给占据了,可以说现在的图格鲁克即便是想要向南也没有可能。 别说是挑战宋帝国的军队,便是与角厮罗作战都有些吃力,因为吐蕃人已经退无可退,他们誓死守卫自己的最后土地。 自从高原之战结束后,角厮罗以及吐蕃人就知道他们再也没有回到高原上的可能,因为宋人在那里的统治几乎是固若金汤。 这不单单是因为驻扎了军队,更是因为大宋对待高原百姓的政策,原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农奴过上了好的生活,原本匮乏的物资得到了补充,原本单一的放牧经济模式变成了多种多样的上升渠道,没人会造反,因为没人希望失去眼下的生活。 出了天竺之外,越来越多的外朝人开始逐渐向大宋而去,原本敞开国门接纳天下百姓的大宋也开始了制定更为严苛的措施以避免投奔大宋的人越来越多。 高丽人请求并入大宋版图的奏疏已经上了不知多少次,但大宋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几乎都不同意。 相反交趾人的归顺却并没有什么阻碍,因为交趾曾经是属于汉家王朝的土地,宋人相信那里的百姓有一些身上流淌着汉家的血脉。 同样,蒲甘国的归附也没有得到大宋的回应,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不是大宋的固有土地,也不是大宋出兵征服的地方。 作为汉家王朝的大宋对那里没有认同感,没错,现在大宋所要考虑的不是盲目的扩展,而是需要认同感和控制。 只有能够控制的,只有能够产生认同感的地方,大宋才会出手。 大宋接纳一个外朝所需要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有必要去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或者说弊大于利的事情。 眼下的大宋发展速度已经太快了,人口增长的速度也在逐渐增加,所有朝臣都知道疆域的扩大管理起来便会越发的困难。 最让人担心的是西面的泰西州,最近那里可算不得太平,三皇子赵仁以及二皇子赵旭已经开始向朝廷购买火器了,官家一直没有批复,朝臣们也在争吵不休,眼下谁都不知道该不该把火器买到泰西州去。 最后赵旭决定了,只要泰西州在大宋的手中,只要赵仁是泰西州的亲王,那就卖!反正一切有他赵仁兜底,出了事也是他负责! 这便是有些冒险的了,朝臣们觉得这是官家在赌,赌泰西州永远属于大宋。 西方的世界已经如火如荼,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了欧洲以及中亚的大陆上,甚至蔓延到了非洲的土地上。 这个世界上唯一安宁的地方只有东方,这是一个对于东方来说最美好的时代,罗马帝国的统一战争开始了。 西方世界曾经最强大的帝国已经消失,而亨利四世现在做的却是要把这个帝国的辉煌在他的统治下延续。 他甚至是在做自己父亲,爷爷并没有完成的事情。 当初在施派尔建立教堂的时候,他的家族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他的父亲已经给他的未来做好了计划,若不是身体原因,他甚至能够在父亲的带领下一同进行。 现在的亨利四世已经扫除了宗教信仰上的障碍,他得到了真神教的加冕,获得了君权神授的最高意志。 他在罗马帝国的权威无人敢质疑,除非有人能够击败自己重新坐上罗马帝国皇帝的宝座,并且获得真神教的加冕。 而做到这一点在眼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亨利四世非常感谢赵仁给予他的帮助,但同样他也忌惮宋帝国手中的力量,在他的内心深处,无时无刻的不在担心真神教以及它的主人赵仁。 相对于西方的教派,这个杂糅了西方宗教的东方皇子非常优秀,不光是他个人的优秀,同样他的国度也非常的优秀。 尤其是在看到真神教的教义以及逐步出现规模的经书之后,亨利四世的这种恐惧已经被无限放大。 相比之前的从犹太教过度而来的《圣经》,真神教的《圣经》更符合逻辑,更加的完美,其中根本就不存在矛盾的地方,或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亨利四世知道,眼下的真神教在从基督教身上吸取教训,最大程度上的完善自己的教义,这一招非常的歹毒,甚至可以直接对罗马教廷产生威胁! 当罗马教廷被真神教打压的时候,危险便会毕竟,而亨利四世现在却有心无力,他没有办法抽出力量来对付罗马教廷或是真神教。 但他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第两千六百四十三章泰西州的地位 罗马教廷稍显死气沉沉,原本这里也是这副模样的,但和原本的肃穆不同,此时的罗马教廷却显得颓败了些。 人员稀少,原因无他,在罗马城中正在修建一座更加宏伟的真神教大教堂。 不少的基督教神职人员都前往围观,布道,甚至有大批虔诚的信徒前往,只为在闲暇之余出一把力气,或是搬运土石,或是帮着夯实地面,或是简单的跪在教堂前的广场上祈祷。 罗马,这个曾经属于伟大帝国的首都现在却再次焕发起了勃勃的生机。 真神教的出现已经开始刺激这里的发展,这是最为简单直观的一面,同样罗马人也非常乐于接受这一面。 真神教现在已经成为地中海沿岸发展速度最快的宗教,信众在不断的增加,无论是基督教徒还是***,无论是信奉上帝还是信奉真主安拉,人们的信仰在快速的转变。 但此时的亨利四世即便是明白了赵仁的谋划也毫无办法,因为他要面统一罗马帝国,有了真神教以及赵仁的援助,亨利四世的战斗非常顺利。 推进速度也是相当快的,他采用的是远交近攻,近处的诸侯国以及领主并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从一开始法兰克尼亚王朝就比他们强大。 再加上那些不敢对抗亨利四世的势力及时的归附,可以说现在他的周围并没有多少威胁。 他所需要的仅仅是远处的敌人不在进攻他而已,同时他也宣扬自己进攻的都是那些不臣与他以及罗马的人。 同时真神教的祭祀也站在了亨利四世这边,他们用事实和所找到的证据说话,宣布了亨利四世进攻的合理合法。 所有人都看到了“事实”,自然相信亨利四世说的没错,但有一个事实却是不能改变的,那些都亨利四世征讨的诸侯以及领主的土地全部成为了他的。 远交近攻的手段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拉拢远处的敌人,相反而是为了让他们暂时不要参合进来。 亨利四世相信,当他的实力足够强大,甚至能够碾压整个罗马帝国的所有诸侯时,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远交近攻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当然,即便是那时候其他的诸侯国以及领主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足够强大,并不再忌惮其他的强大力量。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只不过现在的亨利四世却并不愿面对整个罗马帝国的所有贵族也和领主。 他并没有那么强大,同时他也发现,随着自己的不断壮大,遇到的敌人也愈发的强大,尤其是在他逐渐发现对方也装备了同样的盔甲和武器时。 显然宋帝国不仅仅是在和他做交易,亨利四世知道了赵仁心中的想法,他在运用东方的平衡之道,以平衡罗马帝国中的占据。 这一点让亨利四世非常的愤怒,但在愤怒的同时又毫无办法,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东方帝国的皇子,曾经的朋友非常精明,精明到了算计他的地步。 当然,这么做无可厚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更为强大,在亨利四世看来,赵仁这么做是为了给他的封地赚取更多的财富。 现在的泰西州已经相当繁华,虽然是宋帝国的土地,但依旧是一个完整的国家。 宋帝国这么做也就是为了在西方拥有一块跳板而已,可以最大程度上的控制货物的输出,当然这其中必然也会让赵仁的泰西州获得好处。 当以色列王国变为泰西州的时候,亨利四世就知道赵仁心中的计划,成为了宋帝国的泰西州,当地人不会变得彷徨,相反只会获得更为强大的归属感。 因为世上所有人都知道宋帝国非常强大,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成为自己的宗主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事实上一切都是亨利四世的猜测而已,他几乎猜到了赵仁的所有计划,但却并不知道,赵仁没有这么简单的打算。 他要的不是通过罗马帝国的内乱卖出大宋的货物,恰恰相反他需要用大宋的货物让罗马帝国的内乱一直进行下去。 经过五年的发展,现在的泰西州已经非常强大,近五万的宋人移民,一近百万的各民族百姓,这些都是属于泰西州的人口,给赵仁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和赋税。 而泰西州的官员几乎都有一半是宋人,若非是要安抚当地人的自尊心和安全感,赵仁甚至想要把所有的官员全部换成宋人。 但王安石以及晏殊却非常反对以至赵仁作罢,复合的管理方式虽然会有些弊端,但对于现在的泰西州来说不得不说是最稳定的。 大量的货物被从宋帝国运到了泰西州,现在的泰西州已经承担起“销售”的重要角色。 大宋的商贾不用带着货物抵达西方世界寻找买主,相反只要把货物运到泰西州,就能获得赵仁的收购,泰西州有专门的官衙负责此事。 现在的泰西州已经能够大量的消化来自大宋的货物,原因很简单,之前的货物一直是用来跑渠道的,在获得渠道之后,便能精准的贩卖货物,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至于卖出的价钱便和大宋商贾完全没有关系了,泰西州每年只需要上缴大宋商品卖出的一分利作为税收便可。 即便如此每年大宋受到的钱财都是极为巨大的,甚至让三司的官员惊叹于赵仁敛财的能力。 因为赵仁已经垄断了西方世界的货物,简单便捷的渠道使得大宋的商人已经开始依赖于泰西州了,如果他们的货物不卖给泰西州,那便是自己带着货物重新去往西方世界贩卖。 这对已经做惯了上游生产商的大宋商贾们来说自然是不习惯的。 赵仁在经商上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架不住他的摸索,学习能力强的赵仁经过对赵祯的模仿,很快便掌握了商业规律。 当然这和赵祯在背后的出谋划策分不开。 赵仁的万民宫已经修建完毕,高大辉煌的宫殿站在耶路撒冷城外的都能被它的宏伟所震撼。 这里是宫殿,也是朝堂,是整个泰西州的中心。 中西的文化与艺术在这里交融,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美感与和谐,赵仁和赵祯一样,最喜欢做的便是站在高高的阙楼上俯瞰整个耶路撒冷。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赵仁开心的笑道:“姑父,您觉得小侄的耶路撒冷如何?” 蔡伯俙躬身道:“远超我之所期!” 第两千六百四十四章赵祯的邪恶计划 蔡伯俙的到来对于赵仁来说意义重大,这是父亲对他的一种承认,蔡伯俙这般德高望重的朝臣,能出现在耶路撒冷就是一种充分的肯定。 虽然赵仁的身份高贵,但蔡伯俙在家中的辈分可比自己高,至少也该叫一声姑父的,和父皇之间的关系也非比寻常,甚至算是朋友一般的存在。 赵仁从小就收到赵祯的影响,对亲情看的很重,不光是他,天家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的。 做人是赵祯对他们最基本的要求,只有做好人才能做好事。 赵仁对待蔡伯俙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长辈,自己的姑父来对待,一切以长辈之礼相待,不敢有万分的倨傲,也没有把自己当作是皇子,只是一个晚辈而已。 蔡伯俙是相当的惊讶,眼下的耶路撒冷对他来说十分繁荣,尤其是这里的环境,和之前他从线报上看到的完全不同。 此时的耶路撒冷繁荣强大,几乎是西方世界的另一个东京城,这里的商人之多,规模之大,渠道之广令蔡伯俙这个见惯了大宋繁荣的人都诧异。 但最让蔡伯俙惊叹的还是这里的城防建设,蔡伯俙相信,即便是以大宋那般强大的军队想要攻陷这座城池,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仁给了蔡伯俙最近这一年的财政公文,为的是给蔡伯俙一个交代,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他知道耶路撒冷以及整个泰西州并没有问题。 这是给蔡伯俙以及大宋一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对大宋进行隐瞒。 事实上无论是赵仁还是蔡伯俙都知道眼下这个情况,泰西州的发展速度非常快,快到了让人难以想象。 于是双方之间便会产生怀疑和担忧,这是最为正常的现象,即便是双方之间相当的信任,但无论是赵祯还是赵仁都明白,信任是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 即便是赵昀,当初也是受到了监察,而监察的人就是蔡伯俙,只是当方丈洲在成为和大宋一样的制度,体系之后,大宋对方丈洲的监管拜年降低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因为方丈洲已经走上了正轨,和大宋几乎拥有一样的制度和体制,相当成熟和完备,如此一来方丈洲对大宋的威胁便基本上解除。 因为不怕方丈洲造反,甚至大宋朝堂中有些人甚至悄然提出要对方丈洲用兵的消息,这是相当危险的言论,毕竟要向海外的大宋封地用兵,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同时也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和难度。 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文化类同和输出,不得脱离大宋的管辖和控制,即便是方丈洲的一切官员安排和调整都属于赵昀控制的,但大宋依旧会定期对这些人进行审核。 从一开始赵昀就知道方丈洲属于大宋,他也没有打算和大宋决裂,所以他是本着开疆拓土,做一个稍显自由的皇子。 眼下的赵仁当然知道蔡伯俙到泰西州的目的,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之前二哥已经把其中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 但他并不在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受到蔡伯俙这位父皇派遣的心腹来视察。 账本,城防,军力,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向他开放,赵仁从未想过隐瞒什么,即便是泰西州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军队……………… 于是蔡伯俙便发现了一个真实强大的泰西州,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浮出水面,同时赵仁也毫不避讳的告诉他,自己在西方世界做的事情。 真神教的发展和壮大速度被以简报的形势递给了蔡伯俙,于是这个跟随赵祯多年的“得力干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简报。 他实在是想不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真神教怎么就能发展出数百万的信众来,而且其中包括了各族百姓,甚至是信仰虔诚的信徒。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眼前巨大的信息量给惊到了,只能感叹赵仁的手段高明,颇有官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有了蔡伯俙的到来,赵仁也就有了底,这相当于是他在给自己背书,一个强大的背书。 接下来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再有所顾忌,这段时间他已经积攒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在大宋的不断帮助之下,泰西州已经发展的非常迅速,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从一开始他就在暗中养精蓄锐,同时也在给亨利四世以帮助,只不过这种帮助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帮助,而是希望西方世界开始动荡。 眼下的罗马帝国已经开始发生内部混战,亨利四世的大军所向披靡,但这只是他认为的样子,事实上从现在开始,亨利四世所需要的军队将会越来越强大。 赵仁已经开始向他们贩卖大量的武器装备了,没有人能躲过这场席卷西方世界的巨浪,即便是塞尔柱帝国也被谋划其中。 事实上赵祯与赵仁这对天家父子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让西方世界陷入混乱之中。 大宋对外的扩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泰西州和方丈洲却是大宋的重要跳板,西方世界的混乱才会让大宋拥有更多的机会。 更多趁虚而入的机会,赵祯的目的是要让世界上的所有文明比华夏文明慢一到两个世纪,唯有如此赵祯才能安西里,大宋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利益。 当然赵祯早有设定,不可能让西方世界疯狂的内耗,进行无止境的战争,这样一来他们的国力恢复太慢,没有财富来购买大宋的货物啊!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暂时内斗,一段时间后,扶持一个帝国来消耗大宋的货物,过段时间之后再挑起各种各样的斗争。 这在赵仁看来有些不仁,但在赵祯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上辈子可是见惯了某些国家频频使用这样的手段。 反正是为了大宋的利益,为了大宋领先于这个世界几百年的成就,赵祯不惜这么做,他就是在养蛊,不断的让西方国家争斗,不断的扶持这些国家,也不同的利用这些国家来榨取财富。 第两千六百四十五章终章(一) 西方世界已经被搅得如火如荼,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罗马帝国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大宋的武器如同流水一般向罗马帝国汇聚,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自己在控制购买的数量,而是源源不断的需求。 当战争开始打武器装备的优劣,打武器装备的数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开始打的国力了。 而当亨利四世企图要统一整个罗马帝国的时候,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现在的罗马帝国并非正统意义上的罗马帝国。 长期的分裂和诸侯制,使得这里的人充满了对帝王宝座的欲望。 之前的法兰克尼亚王朝虽然是帝国的皇朝,但实际意义上与诸侯国区别不大,只不过是在对外战争的时候,皇帝能够领导各国的联军而已。 地方上的政策或是税收与皇帝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然也会进贡,只不过在数量上实在太少了些。 这也给了诸侯国们以积攒力量的机会,虽然汉家的历史上也有这种类型的分封制,可封国的数量和质量都无法与中央相比。 这才导致了诸侯会有叛乱,会争夺地位,但国家的统一却是最优先的前提。 罗马帝国在多年以来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所有的诸侯国都不会主动去发动战争,因为即便是攻陷了王朝的国都又能如何? 还是要去罗马加冕,还是只有原本的土地,最多稍稍扩大一些领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的诸侯国,领主,贵族们又会不断的蚕食。 但现在不同了,亨利四世在攻陷了四周的小领主,小贵族,小诸侯之后,便打出了统一整个罗马帝国的旗号,开始向大诸侯国用兵了。 原本他认为自己的军队应该所向披靡,所有的抵抗都会在强大的皇帝近卫军前灰飞烟灭,但结果却相去甚远。 亨利四世仿照了大宋的兵制,用募兵替换了役兵,他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一个问题,用钱雇佣来的士兵要比依靠信仰和忠诚抽调来的士兵更为勇猛善战。 有些士兵甚至愿意一辈子以作战为工作,从中赚取丰厚的报酬,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用钱招募来的士兵开销巨大,成本高昂。 当他不断的获胜,不断的占据富庶的地区时,军队规模的庞大对于亨利四世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当他扩张的步伐受到阻碍时,当那些诸侯国,大小领主团结起来的时候,他的扩展脚步便开始逐渐放缓。 尤其是在武器装备上不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推进的速度明显放缓的时候,亨利四世在财政上遭遇的危机便更为强烈了。 从他发动统一战争开始,赵仁就写信明确的告诉他不是时候,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准备的时间太短了,即便是大宋在当初进行一场大战时也要准备数年时间,何况是法兰克尼亚王朝? 但亨利四世一意孤行,他的执着完全用错了地方,他只需要赵仁给他承诺的加冕,给他名正言顺开始摆脱罗马教廷的力量。 于是作为守信用的人,赵祯按照当初的约定去做了,派遣了真神教的祭祀前往了施派尔给他进行了加冕。 即便如此赵仁还是在最后提醒了他,但亨利四世并没有再次相信老朋友的提醒。 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统一战争,他希望在段时间里统一整个罗马帝国,在段时间内席卷整个罗马帝国的土地,让土地上的那些诸侯国望风披靡。 说到底还是亨利四世太过崇拜力量了,在他看来,绝对的力量可以做到一切,甚至是让上帝给自己擦鞋。 但事实上,这世界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力量,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军队是需要钱财堆积起来的,快速的扩张土地和劫掠当然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和土地,但这并非是长久的。 亨利四世的军队有一个致命伤,他们的武器装备和军饷占据了亨利四世最多的支出,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其他地方的财政支出给减少甚至是取消。 这样也就导致了后方物资的匮乏,市场环境的恶化,继而导致了交易的减少,人民没有钱财消费,甚至于不得不从城镇中搬离到农村去生活。 而如此一来,税收必定会减少,税收优势维持军队运转的重要所在,于是原本强大的法兰克尼亚军队在统一罗马的时候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没钱了! 四周的诸侯国开始团结起来对抗亨利四世,因为他们不想成为东方商人口中的那些宋帝国勋贵。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只有团结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于是他们成功的抑制了亨利四世进军速度。 同时派遣了大量的使者以不费的价格从“特殊”的渠道中购买到了宋帝国的武器装备。 虽然价钱有些高,但他们却能承受得起,相比失去自己的领地,这些钱花出去了又有什么不好? 时间拖的越长,占据对他们越有利,相反对亨利四世来说却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最终这场攻伐在泰西州的军队抵达罗马时彻底乱套了,原本还只是亨利四世单方面挑起的统一战争,主要的矛盾和敌人也集中在了利益双方的身上。 可罗马教廷在这个关键时候下令教皇国进攻了东方港,他们希望通过罗马帝国的内乱来混淆视听,把罪名栽赃到亨利四世的身上。 如此一来格里高利七世便可浑水摸鱼,一举两得既能让宋帝国与法兰克尼亚王朝交恶,又能一举重创泰西州,并且收回东方港! 但可惜的是,赵仁没有派出使者调查,或是责难任何人,他直接派遣了大宋最为强大的南海舰队,伙同方丈洲的“商船队”发动了进攻。 首先在第一时间摧毁了罗马帝国所有的海上力量,任何海上飘着的船只片板不得下海。 在此之后更是命令舰队进入台伯河直趋罗马城!因为这座城池就在台伯河下游,跨台伯河两岸。 台伯河的水很深,完全可以同行海船,为了万全,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所有的重物都被舰队抛弃,使海船提供了最大的漂浮力。 当猛兽一般的舰队进入罗马城,并且炮击了连接罗马城的桥梁后,格里高利七世彻底惊慌了,他没想到赵仁根本就不去调查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而是直接出兵罗马了………… 第两千六百四十六章终章(二)图穷匕见 赵仁当然不会听任何解释,格里高利七世从一开始就错了,只要东方港受到威胁和伤害,那无论是大宋还是赵仁都会第一时间的把怒火撒到罗马城的头上。 如果是罗马人做的,是罗马教廷做的,那赵仁出兵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是…………那便是罗马没有保护好大宋的东方港! 外交?不存在,弱国无外交! 罗马这个教皇国在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的眼中那里有外交的存在? 只要东方港受到一点损失,那来自大宋的南海舰队以及来自方丈洲做生意的“商船”队便会在赵仁的调配下组成联合舰队。 他们没的目标只有一个,进攻罗马城! 当大量的宋军士兵从舰队中走出来,当大量的士兵从东方港向罗马城赶去,这个城池就基本上沦陷了。 赵仁早就派出使者警告过罗马教皇国以及亨利四世,无论罗马帝国自己斗的如何,前往不要危及东方港的安全,因为东方港不光是泰西州的,更是宋帝国在西方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赵仁打过了招呼,还是有人动了东方港这块蛋糕。 于是早已推演过,并且演练过的联合舰队便从台伯河进入了罗马城,没有任何的警告,没有任何的战书与国书,甚至没有任何的消息泄露。 舰队直接要求罗马城投降,要求教廷承担责任,要求教皇出来登上大宋的囚车前往大宋受审,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罗马的军队刚刚组织起来准备反抗,就“迎接”了舰队的火炮,大量的实心弹摧毁了罗马的城墙,塔楼,城堡,接着便是爆炸弹的袭击。 近千人在第一波进攻后被撕成碎片,清理出了一片登陆区域之后,接着便是宋军登陆开始了地面作战。 火炮依旧在不断的发射,每一发炮弹都是对罗马人的一次摧残,摧毁了他们的军队,摧毁了他们的防御,也摧毁了他们心中的最后防线。 宋军推进的速度很快,火枪不断的发射,不断的收割着罗马军队的生命,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火力全开”的宋军。 冷兵器与热兵器直接的碰撞是不堪一击的,宋军的火枪已经非常成熟,几乎做到了三息一发的恐怖程度。 最后还在坚持的军队也全部投降,任何拿着兵器的人,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会被宋军列为敌人。 宋军用当地人汉话并且通告罗马人,大宋的士兵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进行劫掠,无家可归的人可以到真神教的教堂中躲避,等待核查! 整个罗马城已经被宋军封锁,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来报复,毕竟东方港的损失很大,但大多是在基础设施或是经济上的,并没有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宋军的目标只有一个,罗马教廷,罗马教廷的所有神职人员。 教皇国之所以叫教皇国,那是因为教宗领导了这个国家,教皇是这个国家的领袖,所有的一切责任自然应该由教皇来承担。 而这个时候格里高利七世居然消失了,并且一同消失的还有罗马教廷中的主教们,显然他们是通过地道逃走了。 那问题就很明显了,下令袭击东方港的人就是他! 所有的矛头都被指向了格里高利七世,罗马城被泰西州所控制,赵祯不打算把这里变成泰西州的土地,但罗马的地理位置相当好。 他实在有些不忍放弃这个位置,并且边上就是东方港,几乎能给罗马城提供来自大宋或是泰西州源源不断的支援。 并且罗马的位置正好位于现在罗马帝国的中间,自从东罗马帝国被吞并之后,整个罗马帝国便开始躁动了。 陷入混乱的不再是施派尔的周边地区,也不再是几个小国,而是整个罗马帝国。 某人为了混淆视听,开始不断的挑拨各个诸侯国之间的关系,当然是要打着帮助亨利四世的旗号来做的。 亨利四世在起初对赵仁非常的相信,甚至把自己最为忠心的属下交给赵祯以及黑手,运作方式非常简单,就是在亨利四世攻伐周边诸侯和领主的时候,挑拨较远的诸侯国之间的关系。 只有在混乱中才会产生秩序,新的秩序是什么?当然是以亨利四世为主的统一帝国。 只不过让亨利四世没想到的是,挑拨战争的代价会很大,尤其是在遭到背叛之后,整个罗马帝国陷入了混乱。 在赵仁觉得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发动了致命一击,把亨利四世的谋划公之于众。 罗马帝国在这个消息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原来年轻的皇帝在得到了真神教的加冕后,在得到了宋帝国的帮助后,居然打算抛弃罗马帝国原有的制度,打算消灭所有的诸侯国成为一个凯撒式的人! 这当然是不能答应的,不光不能答应,还要推翻这种皇帝,因为他已经触及到了所有贵族,领主,诸侯的权利! 于是罗马帝国的内战全满爆发,虽然名义上是诸侯领主们联合起来推翻亨利四世,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人心中的欲望,肮脏,黑暗一旦与政治接触到了一起,那立马就会变成最让人无法直视的丑恶。 每个人都不希望亨利四世成为独裁皇帝,但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成为独裁之人。 至于人民的未来,至于罗马帝国的未来,谁会去关心呢? 西方世界拉开了一场混乱的帷幕,每一个诸侯都希望自立为王,即便是罗马帝国四周的国家也希望从中分一杯羹。 而混战的开始便是大宋获取源源不断财富的时候。 无论是赵祯还是赵仁都在等待这一天,都在等待西方陷入彻底的混乱,在这个时候,泰西州的军队就能出现在西方的土地上维护自己的利益。 战争是血肉屠场,同样也是财富之源,大宋的货物在西方成为最畅销的东西。 战争伴随着掠夺,大量的财富会聚集到极少部分的人手中,于是已经被大宋培养出足够见识以及奢侈的西方人开始了大肆采购。 而泰西州的军队出现在西方,唯一的目的就是俘虏一个人,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 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一点罗马帝国失去自己的皇帝,那这场混战便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 第两千六百四十七章终章(三) 东方与西方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此消彼长的。 在互通较少的情况下,没有太大的联系,可一旦双方之间通过商业的纽带联系在了一起,那可就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西方强大的时候,必定会对东方产生威胁,而东方强大亦然。 极少有人看到了这一点,毕竟双方之间相隔甚远,在没有达到最后一步之前,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强大和对自己产生的威胁。 但赵祯是个例外,他看到了一切,并且帮助自己的儿子也看到了部份真相。 大宋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介入到了西方的战争中,而和大宋一样的国家便更多了,匈牙利王国,波兰王国,甚至是法兰克王国等等都想在罗马帝国插上一脚。 战争是危险的,但同样也是充满机遇的,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机会,财富,土地,权利,和荣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口。 西方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这是赵仁没有想到的,毕竟这里的土地也算是肥沃的,还有大量的河流存在,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人口。 但当赵仁得到西方的详细情报后,他便清楚了,罗马帝国的人口只有数百万,连大宋的零头都赶不上。 至于其他周边国家的人口更是无法与之相比。 据说人口最多的国家法兰克王国也只有一千多万人,也是为何法兰克王国在强大的罗马帝国旁能够一直延续的重要原因。 在赵仁看来对付这样的国家其实并不难,一场内战之后,国力空前消耗,大宋只需要派出十万能征善战之兵就能毁灭罗马帝国。 但这只是毁灭,不是控制,更不是纳入疆土之中。 要想统治罗马帝国,大宋最少需要出兵几十万,而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这么庞大的出兵规模,很可能会给拖垮大宋本身。 国家庞大,人口众多,拥有大量的工厂和劳动力,拥有大片的疆土,这些都在逐渐成为大宋的国家成本。 赵祯想都不想的便否决了儿子的提议,征服一个罗马帝国并不难,难得是如何控制! 何况大宋与西方世界中间还隔着一个塞尔柱帝国,赵祯对于这个帝国实在是不感兴趣,重要的土地在东方的眼中不适合耕种,气候也较为干燥。 当然地底下蕴含的东西却是相当不错的,但大宋现在还没有进入工业时代,完全不需要地底下的液体黄金。 至于未来如何,当真的需要的时候,强大的大宋一定能用拳头“说服”对方,当然到那个时候塞尔柱帝国在不在还是另一回事。 泰西州的军队进入了罗马帝国的土地,只要打出大宋的旗号,便几乎没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也不敢这么做。 西方的国家没有一个不知道宋帝国的强大,而在这个混乱时期,谁也不想招惹这个庞然大物。 罗马教廷的教皇国对泰西州的港口下手之后,整个罗马便遭到了宋帝国的报复,连教皇都要狼狈的从地道中逃走。 没有人敢于挑衅大宋的尊严,泰西州的军队最后还是抓到了罗马教皇,并且把他囚禁在了囚车之中前往宋帝国受审。 这一点是让西方各国所没有想到的,难道不是应该效仿当年的罗马人一样,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吗? 用泰西州使者的话来说,宋帝国不会直接杀死挑衅它的敌人,要对他进行公正的审判。 同样随教皇一起被抓获的还有罗马教廷的所有主教,他们享受到了和教皇一样的待遇,被押送至宋帝国。 而泰西州的军队没有停下脚步,他们要前往施派尔,并且是大张旗鼓的前往施派尔,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没人敢询问,也没人敢挑衅。 因为泰西州的军队明确表示他们不会进攻沿途的领主,诸侯,以及贵族。 罗马帝国的内乱和战争他们不会干预,于是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在罗马帝国四处狼烟的情况下,泰西州的军队一路通行无阻。 他们轻松的抵达施派尔,然后进攻亨利为数不多的守备部队,接着便轻松俘获了亨利四世这个罗马帝国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皇帝。 说是泰西州的军队,可清一色的都是宋军,他们装备了最为强大的武器,最坚固的铠甲。 骑兵在马上便能不断的发射火器,马不再是给他们提供冲击力的战争工具,而是帮助他们拉开与敌人之间距离的坐骑。 任何追击宋军骑兵的军队都会被消灭干净。 很快罗马帝国的战争就陷入了更加混乱,因为他们的皇帝被宋军俘虏了,没有任何名义,也没有任何的理由。 接着泰西州的军队就从罗马帝国的土地上撤离,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法兰克尼亚王朝的军队彻底陷入了群龙无首之中,或是被攻击,或是自立为王,或是成为其他诸侯国的力量。 原本强大的王朝瞬间被吞噬的干净。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赵仁,却在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大宋,和他一起的还有赵昀,他们已经五年没有回家,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海防港以及东方港的船队再次开始了三年一次的起航,这被西方人称之为大迁徙。 无数的船只遮蔽了地中海,船帆竖起的时候整个港口的海面上满满的都是船只,有宋人的船只,有西方各国的船只。 人们已经习惯了伴随宋帝国的舰队一起前往大宋,把货物运到东方贩卖,并且从东方带回更多的货物。 塞尔柱帝国的大门对于赵仁和赵昀来说永远是敞开的,即便是大宋的商贾也可以在缴纳不菲的税收后得到塞尔柱帝国的保护。 历时数月时间,赵仁和赵昀再次抵达了大宋的铁门关。 ……………………………… 兴京之中,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兴庆宫的阙楼上,他的面前是格里高利七世以及亨利四世。 “举世无双的帝王啊!请您饶恕我这个被上帝抛弃的罪人,我会卑微的在您的国都生活,不敢有任何怨言。” 格里高利七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卑微和恭谦说出他已经学会了的汉话,但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少年人给打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祯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看向格里高利七世:“你被赦免了,你可以在兴京中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但不能离开,至于你…………” 看着暴怒到双目充血的亨利四世,赵祯面色严肃道:“因为你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也是最有可能成为西方世界最强大的君王,所以不会让你成功,原因是这就是政治啊!这就是东西方的角力!是朕对未来的规划!” “你要做什么?!” 叶安缓缓起身,站在阙楼上俯瞰整个兴京:“朕要缔造另一个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