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 楔子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龙椅上,渊国第七任年轻帝王,眉头深锁,眼中闪著幽黯的光芒。 只因渊国与突厥边疆再起战事,突厥大将穆萨尔天生猛力,用兵如神,打得渊国军队节节败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朝堂众臣想到了一个人—当今圣上的九弟,曾是渊国兵马大元帅珞王爷—李廷珞。 可是八年前,珞王爷领军大败穆萨尔,带著胜利之姿回到京城后,竟被软禁在珞王府内。 众人皆不知原因为何,没多久,珞王爷便将兵权交到了皇上手中,说是厌倦了官场生活,决定流浪天涯。 之后,七王爷府上上下下将近三百多口,一夜之间被皇上下旨斩首。 众臣虽感意外,但为了项上人头,谁也不敢多加议论。 历经八年的养息,穆萨尔再展雄风,领著突厥士兵将渊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偏偏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珞王爷,却不见踪影。 为了保卫渊国,皇上下旨,寻找珞王爷的下落,希望他能再次为国效力。 经多方打探,珞王爷似乎置身于一个名叫神仙岛的地方。神仙岛位于渊国西南方,四周大海环绕,地势险恶,海上又经常出现凶残的海盗,专门行抢官府和奸商的船只。 所以,当大将军段靖明带著众士兵试图寻找神仙岛,中途遇到传说中的海盗,不仅官船被洗劫一空,赔了十万两白银,段靖明还被那些海盗愚弄,虽是捡回一条性命,但在朝中却受尽众人耻笑。 “皇上,臣愿亲自带兵去寻找珞王爷下落,为父雪仇。” 群臣中,突然站出一个年约二十岁眉清目秀的女将,身著一袭暗红色官服。 阳光照进宝殿,衬得她修长挺拔的身影,有如标竿般笔直,眉目间,闪烁出几丝霸气和傲气。 此人正是大将军段靖明之女段九银,巾帼不让须眉的她,自幼与父习武,长大后亦跟著父亲四处征战。 闻言,皇上终于淡然一笑。“难得段小将军想为国效力,朕允你的请求,只希望段小将军能早去早回,以了朕的心愿。” “臣定当不辱圣上之命。” 第一章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刺鼻的霉味和湿气,段九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自己飘荡在水中。 突然,眼前一亮,一道刺眼的光直向她射来,她挣扎著睁开眼,有些困难的打量著周围。 这里好像是一间储备杂物的仓库,仓门十分窄小,四周堆放著多年不用的陈旧物品。 光线刺眼的门口处,站著两个身著粗布衣,看似凶恶野蛮的男子。 段九银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带著跟随父亲多年的部下陈韶,以及一批精挑细选的水兵前往神仙岛,试图找寻失踪整整八年的珞王爷。 但官船在海上行驶不到三天,就遇到了危险,先是船上的指南针突然失灵,之后又遇到一艘挂有“麒”字大旗的海盗船。 双方人马顿时陷入交战,她带领著众兄弟奋勇拚杀,不料那群该死的海盗竟然使诈,在空气中洒下迷魂香,导致她及所有士兵全部昏倒。 昏昏沉沉之际,她知道自己遇难了。 也不知昏睡多久,加上长时间未进半滴水、未吃半口食物,又因为中了迷魂香的缘故,此刻的她,浑身酸软无力。 “起来,我们麒少要见你。” 未等段九银回过神,她的手臂已经被人拎起,硬拖著走出这湿暗的仓库。 麒少? 这个称呼好耳熟……是海盗的头儿凤麒!记得当她身中迷魂香,昏迷之前,似乎看见某人对著她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段九银不得不眯眼,当她逐渐可以接受时,才看清自己身处于海中央一艘巨型豪华大船上。 宽敞的甲板上,来回走动著陌生的人们,眼前的一切皆很陌生,但令她紧蹙眉头的是,那高耸入云的黄色大旗,上面写著一个红色的大大麒字,十分霸气,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该死!这群海盗真的明目张胆的洗劫官船! 段九银强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因为跟她一起出航的士兵很有可能已经成了这批海盗的阶下囚。 一路上,她用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穿过甲板,进入豪华船舱没多久,就听到一群女子的嘻笑声。 她被带进入一间奢华得过分的大厅,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酒气以及诱人的饭菜香。 “麒少,我们把人带过来了。” 两个喽啰粗鲁的将她推进奢华大厅。 虽然大厅的摆饰装潢令人咋舌,可让段九银诧异的是,被称为麒少的男子,拥有一张俊美逼人的面孔,仅仅看上一眼,竟让习惯和士兵称兄道弟的她,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几分。 他黑发如墨,高束于脑后,双眉张扬如剑,黑眸中闪著邪魅的光芒,形状美好的嘴唇沾著淡淡的酒渍,并勾起一记让人捉摸不透的邪笑。 这人约二十五、六岁,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傲慢,逼得人不得不向他低头。 他坐在一张铺著纯白色虎皮的宽大椅子上,面前摆著丰盛可口的奢华饭菜,旁边围坐著两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只见那两人正使尽浑身解数,努力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麒少,不公平不公平,您每次都喝芸儿的酒,这次您得喝我敬的这杯。” 一身若隐若现的大红纱衣,似可以看见女子的柔嫩肌肤,她毫不知羞的拚命将自己半挂在那麟少身上,一副恨不能将自己揉进对方的体内似的。 凤麒扯出一记坏到骨子里的痞笑,微伸长脖子,用性感的唇接过那女子杯中的酒,饮进腹中。 就见他自在的享受著两位美女伺候,一会儿喝酒,一会吃菜,享尽齐人之福。 抬眸之际,瞥见被两个喽啰压著的段九银。 他慵懒的朝两个喽啰勾了勾手指。“把人带近些,好让我瞧个仔细。” 说话间,全身无力的段九银被人拖著走到他面前。 近看,好个俊俏公子,这人真是海盗吗?可他浑身上下散发著邪魅的痞气,就连唇边荡著的笑容,都带著一股坏坏的感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根修长的食指已经不客气的勾起她的下巴,那双深邃漆黑的双眸,状似顽皮的仔细打量著她,就像在打量著一件艺术品。 “居然是个女的!” 对方突然站起身,段九银这时才发现,他好生高大,必须仰著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此刻的他竟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慑人气势。 他绕著她转了个圈,一双贼眼仔细的打量她,最后,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著。 “难道是朝廷没人了?”他邪笑的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还是你家皇上也懂得使用美人计了?” 这一番恶意戏谑,像是要故意激怒段九银。 她心知肚明,但仍被他惹火了,忍不住撇开他的碰触,啐了他一口,冷哼道:“本以为传说中的海盗是侠义人士,今日一会才知,不过就是个善于使用诡计的卑鄙小人。” 她可没忘了自己是中了迷魂香才落此下场的。 她的讥讽,不但没有令凤麒生气,反而放肆的大笑起来。 “没想到渊国皇上不但派了个妞,而且,还是一个比辣椒还辣的辣妞。” 话落,一旁伺候的人都跟著哈哈大笑。 无视于她的调侃,段九银狠狠瞪著他。“你这海盗头子知不知道洗劫官船的罪名是诛九族?” “诛九族?”凤麒满不在乎的邪笑。“如果你家皇上有那个本事,就让他来诛我啊,只是朝廷养了一群没用的东西,个个都是窝囊废,上次那个叫什么来著?” 他扇子一摇,立刻有个喽啰上前,讨好的说:“回麒少,上次被咱们掳来的官船头头叫段靖明,据说还是位将军。” “对,就是那个段靖明,带著一支很嚣张的军队,驾著大官船,还以为有什么本事,结果才比试几回,就输得那么彻底,一点看头都没有,真是无趣得紧。” 段九银听到这里,怒发冲冠。“原来就是你当众戏弄了我爹!” “你爹?”凤麒好玩的挑了挑眉,又打量了她几眼。“原来你是那笨蛋将军的女儿,莫非你这根辣椒此番出海,是替父报仇来著?可惜呀,你也是本少爷的手下败将。” 他一屁股坐回虎皮椅内,继续享受著两位美女的伺候,边道:“那姓段的可真是不受教,自己惨败又赔了不少银子,现在竟然还派上自己的女儿,你以为凭你这小妞能逮到我这海盗头子?” 他一脸挑衅,仿佛眼前的段九银只是一个无力挣扎的小兽,被他尽情戏谑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我爹说,你们这群海盗十分嚣张,见了官船,不问是非,上来就抢,还极尽所能的侮辱,怎么?”她不甘示弱,也学著他邪气的样子挑了挑眉。“莫非你曾被官家迫害?内心受过重大的打击?” 如今她倒楣的落到这群恶人手中已是事实,但输人不输阵,若她真的气得大发雷霆,倒是中了他的计。 在出海之前就听爹爹说,这群海盗虽然嚣张蛮横,但也只是侮辱官兵一番,倒没真的做出烧杀掳掠的过分之举。 想必这群人是穷极无聊,才会劫个官船来玩玩。 而她后面嘲讽的话语,令凤麒的眉头微微一皱。 再次细细打量眼前倨傲地扬著下巴的少将,二十岁上下,虽全身上下有些脏,却掩不去一股慑人的英气。 他十分清楚自己生就了怎样一张容貌,凡见过他的女子,哪个不喜欢,哪个不爱,但敢直视他目光的,她还是第一个。 只不过,他是盗,她是官,彼此的身分,注定了两人之间永远是对立的。 诧异只在转瞬间,他很快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嘴脸。 “如果你不怕得罪我的下场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话,尽管逞口舌之快,喔!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脾气……” 说著,他张开嘴,各自接过两旁美女剥好的一颗葡萄,唇边荡著的邪笑。“我这个人向来是喜怒无常,上次抓到那姓段的笨蛋将军时,凑巧是本少爷的心情难得极好,捉弄了一番后,才大发慈悲的把他给放了。如今……你这根小辣椒嘴巴不老实,该想什么法子来惩罚你呢?” 他嘴里咬著甜甜的葡萄,俊脸上故做深思。“对了……”他打了个响指,“就把你的部下扔到海里喂鲨鱼好了,正巧这一带是鲨鱼经常出没的海域。” 段九银闻言,一口气冲了过去,不客气的推开其中一个貌美的女人,并揪起他的衣领。“你敢!” 凤麒依旧保持著优雅坐姿。“小辣椒,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我投怀送抱。” “抱歉得很,我对你这种海盗头子没半点兴趣。”她是见过世面的,其中不乏纨子弟,却不见哪个有他这般邪恶可恨,让她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嘴巴上说没兴趣,但你的行为却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凤麒眼含坏坏的笑意,由著她扯著自己的衣领,突然极恶劣的将俊脸凑到她的面前,趁其不备,偷吻一记。 “唔,小辣椒的味道尝起来还不赖。” 段九银怔了怔,唇瓣上还残留著瞬间的碰触,温温热热的,还有股淡淡的酒味以及酸酸甜甜的葡萄味— 啊!她居然被这混蛋给调戏了。 下意识一掌就要挥向他的俊脸,可中途却被对方的大手牢牢制住,唇边依旧挂著可恶的笑容。 “就是脾气大了些,居然敢同本少爷挥拳—唔。”凤麒意外的是,他似乎低估了这小丫头的实力。 凤麒虽然牢牢揪住了她的右拳,却不料她竟然趁其不备,挥出左拳,正好打中他漂亮的下巴。 力道不是很大,可瞬间的酸痛,仍旧让他惊愕片刻。 房内的喽啰和那两个嗲声嗲气的美女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天啊!麒少!” 段九银双眸闪过一道胜利的精光,即使浑身虚弱无力,可刚刚那一记重拳,倒是解了不少恨意。 凤麒原本调笑的面孔,慢慢敛容为一本正经样,他危险的眯著双眼,冷冷睨著眼前这不怕死的小丫头。 优雅的抬起右手,轻轻抚摸麻痛的下巴,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此刻的段九银竟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这一身痞子气的海盗头子,明明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印象,为何此时她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骇人气息? 就在众人皆屏息以待时,门帘被人轻轻撩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男子。 对方面容斯斯文文一身书卷气,若不是出现在海盗船上,说他是某大户人家的富家公子也不为过。 “麒少,出事了。”越风表情从容,目光只在段九银的身上打量片刻后,便疾步走向凤麒身边,附耳低喃几句。 他脸色变了变,而后扯出一记讥讽的冷笑。 “事情倒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走,咱们去瞧瞧。”说著,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间转身,盯著段九银好一会儿,才开口,“把她给我关起来,稍后发落。” 当段九银再次见到凤麒,已经是三日之后。 这段时间,她终于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的事实,这几天,她也不时在算计著自己该如何逃生,并解救那些被海盗关起来的下属。 可惜她被该死的海盗隔离囚禁,别说是共商计策,被捉至今,她还没见到下属的面,不知他们的状况。 当她被带到凤麒面前时,他正和越风把酒言欢,聊得正起劲,脸上的笑容,说明他的生活过得比她不知好多少倍。 只见他修长的指尖捏著上等白玉做的奢侈酒杯,桌上的饭菜和她每日吃的三餐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从上次她成功的揍了他一拳,短暂的快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还备受喽啰的欺负。 也许是她胆大妄为的揍了他们主子,所以那些喽啰便伺机报复,每日的饭菜都故意准备得极少。 当凤麒再次见到段九银时,赫然才发现,这丫头竟比上次看到时瘦了整整一大圈。 原本看得出俊俏的面孔,此刻眼窝深陷,双唇干裂,目光中也不再拥有往日的骄傲,令他心头微微一震。 “几日不见,你这小辣椒倒是瘦了。”他收敛心中那微弱的撼动,眼里尽是调笑之意。“是不是几日没见到本少爷,才惹得伊人如此憔悴?这都怪我,这几日没好好疼你。” 话落,他一把将段九银扯到膝上,揪住下巴,俯身又是一吻,像是故意要惹她发怒,又像是找到了好玩的整治对象,不顾旁人的眼光,玩得不亦乐乎。 坐在他对面的越风,老神在在的品著酒,仿佛对于主子的放肆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段九银被迫坐在凤麒腿上。没想到这可恶的家伙竟然还敢来招惹她,她气得双眼冒火,本能的抡起拳头,这次却被他及时抓住。 他痞痞一笑,像在捉弄一只撒泼的小猫。“小辣椒,吃过你一次亏,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她在他怀中用力挣扎,可多日来的囚禁,再加上这几天饮食极差,体力自然大不如从前,她不再做无谓挣扎。 小脸一冷,她恨恨瞪著眼前那笑得很欠扁的家伙。“凤麒,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捉弄我,但上次你既然能放了我父亲,说明你良知未泯。我不知道你到底和朝廷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出海的将领既然是我,那么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尽管冲著我来,放了我那些无辜的兄弟。” 这根小辣椒不但没大喊非礼,还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 凤麒玩味的搓著下巴,眼里全是算计。“上次你爹和那群笨蛋已经被我抓过一次,他付出的代价是用十万两白银,那么这次……” 他故意戏谑的勾起她的下巴,又说:“你胆敢不怕死的向我挥拳,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然不可能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你,唔……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惩罚你这个大胆的女人呢?” “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段九银狠瞪他一眼,用力扭开他扣住下巴的手。“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够,你大可以向我挥拳揍回来。” 她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倒是逗笑了他。 凤麒一派玩世不恭道:“向女人挥拳,可不是我凤麒的为人,况且……你长得还不赖,模样也俊俏可爱,虽然嘴巴厉了些、动作粗鲁些、脾气坏一些,不过若是好好调教……”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喝斥,“凤麒,你不要太过分!” “既然你说我过分,那我就把你的下属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 “你到底想怎么样?” “每个士兵一万两,你的人一共是三十六个,我就算你便宜点,三十万两,只要你拿得出来,我便放人,如何?” “三十万两”段九银惊道。这人真敢狮子大开口,上次她爹那十万两已经让他们段家丢尽颜面,几乎赔光全部家产,这次竟然开价三十万,他们段家哪还有钱付赎款? 像是看出她心底所想的一般,凤麒继续道:“当然,如果你还不起这笔庞大数目,倒是有另一个办法,就是以身偿债喽。别担心,你还勾不起我的欲望。” 像是故意要讽刺她似的,他轻蔑地打量一下她的身材。 “我说的以身偿债,是要你这女将给本少爷做丫头,每天工钱十两,什么时候偿还完毕,本少爷就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你说什么你竟然要我……给你做丫头?” 她好歹也是将门之女,自幼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著,五岁起便同爹爹学功夫,十四岁正式加入军队,十八岁当上副将,二十岁被升为将军。 从小到大备受宠爱与瞩目,面前这痞子居然要她堂堂将军给他做丫头 转念一想,她的下属们至今还被囚禁著,以她爹的亲身经验来看,这男人喜怒无常。 万一他真的动了气,或是一个心情不好,把她的下属都给丢下海喂鲨鱼,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内心挣扎,满脑子衡量著利弊得失,她一时间倒忽略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坐在痞子的腿上。 两人的姿态,在外人眼里极为暧昧,而凤麒更是趁此机会,对她上下其手,吃尽豆腐。 当段九银回过神时,才发现这该死的恶痞子那双不规矩的手,已经摸向她的屁股。 脸儿一红,她恨恨瞪向他,两人近距离相视,他那张貌比潘安、胜过宋玉的俊容,一下子全望进她的眼底,心头狠狠一突,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人明明言行邪恶到了极点,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却让人捕捉不到半点痞意。 黑眸内还闪著她看不懂的精光,带著挑衅、带著戏谑,同时,也带著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睿智。 是她看错了吗? 一个只懂抢劫他人财物的海盗,怎么可能给她这种感觉? “如何,小辣椒,你考虑好了吗?”只是瞬间,凤麒再次扬起欠扁的笑容。 一咬牙,她回道:“好,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我……答应做你的丫头还债!” 结果,由于形势比人强,段九银不得不签下一份卖身契,欠债三十万两,以身抵债,直到偿还三十万两,她才可以重获自由。 她的三十几位下属,果真被释放,凤麒还以一艘足以容纳五十几人的船只,准备送走他们。 段九银正和部下道别,凤麒也不担心她会逃跑,反正毕竟他是海上之王,不但善于海上作战,且十分熟悉这一带的海域地形。 陪在他身边的越风忍不住摇了摇头。“麒少,其实你早就已经准备要放了那些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为难段姑娘?” “那根小辣椒可是第一个有胆子向本少爷挥拳的女人,若不好好折磨一番就放了她,生活太无趣了。” 他肆意的看著那修长的背影,明明是个女孩子,可全身上下却散发不容小觑的英气。 阅遍天下女子的他,什么样的天香国色没见过,唯独这个姓段的小辣椒,勾起了他几分兴致。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有人让他逗著玩,为何不玩? 第二章 凤麒从来不否认自己偶尔还满恶劣的。 尤其遇上段九银之后,潜藏在他体内的恶毒因子全部爆发出来。 说起他和段九银,一个为朝廷效力,一个在海上称王,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命运却硬生生让他们纠扯在一块。 原本他想捉弄一番之后就把她给放了,但每次接触到她挑衅的眼神,明明是阶下囚,却还是摆出一副骄傲自负的样子,让他看了忍不住想要抹去她的自傲,看她还能嚣张到何时。 所以,在段九银成为他的奴才之后,凤麒便没有一刻停止捉弄欺负她。 「桌子擦得不干净,重擦!」 「这茶味道很差,重泡!」 「床铺得不好,重铺......」 慵懒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内,手中捧著书,桌上放着茶,凤麒微睁眼,不断支配着那个手忙脚乱的女人。 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且忙得灰头土脸,偏偏那倔强的眼神不变,态度仍旧高傲。 见她忙前忙后,无论他怎么刻意捉弄,她都一声不吭的执行命令,令他意外,也激起心底的斗志。 「本少爷累了,过来给我按按腿。」 为了欺负她,他可是连伺候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宝儿都给撒了。 手上的工作做到一半,段九银本想反抗,可心知他是故意折腾她、想惹火她,与其顶撞,不如顺了他的意。 垂着头走到他面前,虽然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她仍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时而幼稚刁蛮、时而精明果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凤麒身着一袭月白锦袍,五官俊美张扬,衣袍下,露出两条穿着银白色软绸亵裤的长腿,不说话的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难怪船上那些侍寝的女人无不神魂颠倒迷恋他。 段九银弯身要给他捶腿,他却故意躲开,并用手中的书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脸上露出暧昧的坏笑。「本少爷习惯别人跪着捶。」 虽然奴才跪着侍奉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她自幼性子刚强,从小又在军中长大,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却从未跪过一个海盗头子。 胸口憋着一口恶气,她咬着牙,像是做了很大一番心里挣扎,最终慢慢屈膝,跪倒在虎皮榻前。 地上虽铺着厚重的地毯,可这般屈辱,却撕毁她所有的尊严。 那一瞬间,凤麒似乎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隐忍,虽然捉弄官员是他最大嗜好,可这次,他却未从中得到的快乐,反而涌起一种淡淡的心疼。 段九银握拳,轻轻敲打他的腿,力道适中,真让他觉得舒服。 微闭双眸,手中的书暂且丢至一边,享受着她的伺候,空气中弥漫着麝香味,偌大的寝室,此时出奇安静。 「贵为将军之女,为何选择从军?」不知过了多久,凤麒突然问道。 「报效国家,是渊国每一个子民的责任。」她回答得不卑不亢,虽然此时已沦为他的奴婢,但心心念念的,仍是渊国安危。 没想到她的回答,竟换来他的一声哼笑。 「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报效国家?就凭妳一介女流?」 「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的我虽败在你手下,但并不代表我不关心国家安危,如今突厥猖狂,大肆作乱,搞得百姓民不聊生,此番出海,就是想寻找当年英勇的珞王爷,再次为渊国出战,打败敌人。」 听到这里,凤麒睁开眼眸,俊容上一片清冷。「真是一群愚臣!」 段九银呼吸一窒,敛容质问:「虽然你占海为王,但好歹仍是渊国子民,如今国家有难,你岂能眼睁睁袖手旁观?」 「渊国兴亡,与我何干?」他嘲讽哼笑。 见他答得如此无情,她不由得也跟着冷笑一声。「也难怪你会占海为王,像你这种人,不能体会亲情的重要,更无法理解没有国就没有家的痛苦。」 此话一出,像是扎到凤麒的痛处,他猛然起身,大手狠拍桌子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应声掉到地上,摔了粉碎,吓得段九银一屁股坐倒在地。 门外负责管理下人的李大富听到响声,急忙跑了进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 「麒少......」 「滚出去!」凤麒圆睁黑目,声音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意。 见绝少发脾气的主子竟大发雷霆,再看向上任才几天的段九银呆呆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叫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这声怒吼,让李大富不敢再多停留,忙撩帘跑了出去。 偌大室内又剩下两人对峙。 段九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他,这几日,她见惯了他刁蛮性任、玩世不恭的面孔,但像眼前这般暴怒的情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狂怒的他,眼中不经意流露的那抹脆弱,让她的心不由得一揪。 凤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失态,刚刚她说的话,其像利刃捅入他的胸口,令他愤怒得直想般人。 有多久没人敢撩拨他的怒气了? 在海上,他是霸王,恣意妄为的打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凡尘俗世,人情冷暖,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再与他无关。 可段九银却言辞犀利,句句戳中他的痛处。 他冷下双眼,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怒意,「还楞在那干什么?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的给我捡起来,然后滚出去。」 不知是在气她的多嘴,还是在气自己竟能轻易被她撩出怒意,口气转为阴狠,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而呆坐在地的段九银这才猛然回神。她居然为他那一闪即逝的脆弱而心疼,她被关胡涂了吗? 敛容起身,她将地上那只被他顺手砸坏的茶杯碎片一片一片的捡到手中。 凤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尖锐的碎片割伤她的手指,流出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同时也染红了他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将她捉到自己怀中,为她吮去那伤口上的鲜红,但他立刻回神,为自己刚刚生起的念头,觉得可笑。 站起身,他孤傲的垂首看着她近乎卑微的举止,即便手上血流如注,她仍旧没有皱下眉头。 心隐隐痛了下,可很快的,凤麒就将这抹不正常的情绪抛至天边。 唇瓣浮现出一记冷笑,嘲弄道:「在家里当千金大小姐当习惯了,捡个碎片也能受伤,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无意的指责,令她忍不住抬起双眼,不驯的直视着他,站起身和他对峙。「如果我刚刚说错了某句话惹怒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 两人对望片刻,段九银无视手上的鲜血和伤口,拿着捡妥的碎片转身离开。偌大空间内,独剩凤麒站在原地,回味着她的倔强和骄傲,以及她在被自己任意捉弄时,所流露出来的隐忍神情。 这一刻,在他的胸口,竟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 打着「麒」字大旗的豪华大船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行驶。 凤麒这几天都留在书房,与属下讨论公事。虽说他表面上是个海盗,凡是在海面上混的道上人物,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但暗地里,他却在各个码头经营很多买卖。 隶属凤麒名下的产业,如今已经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的地步。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边一件棘手的事情,他的得力助手越风便命人准备好酒好菜,像往常一样,和几个贴心下属把酒言欢,当然身边不乏美女陪伴。 凤麒向来不亏待自己,常年出海,奢华大船上也养了十几个貌若桃花的舞伶供兄弟们玩乐。 今日,越风却发现了异常的气息。 因为他看到凤麒的脸色始终阴沉着,就算身边有两个舞伶陪着哄着,仍未露出半个笑容。 直到酒席散去,众人离开,凤麒才懒洋洋的倚在杨上,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却益发显得英俊魅人。 「麒少,今晚让我和怜儿陪您可好?」那两个貌美舞伶,柔媚的将身子挨到他怀中使劲蹭着。 这船上的十来个舞伶,每个都将凤麒当成梦中情人,巴不得自己可以被钦点陪侍,哪怕只是片刻的垂爱,也满足。 他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微冷下令,「退下。」 「可是麒少......」 如鹰般的眸子泠冷一瞥,吓得两个舞伶不敢再多做耽搁,急忙起身离开。 久久未语的越风眉头一挑。「麒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那些女人伺候得你不开心?」 凤麒睨他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只是倦了。」话落,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什么。「怎么许久不见有人来伺候,李大富是怎么办事的?丫鬟侍女呢?」 正嚷着,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少女急忙从外跑了进来。「奴婢在这,请问麒少有何吩咐?」 他蓦地一怔,直勾勾打量眼前一脸畏惧的小丫头,竟是他以前的侍女宝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怎么是妳?」 这几日他都在书房和下属商谈公事,总是很晚才回房休息。 自从那日他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就没再看到段九银的身影。 莫非她被自己整怕了,所以躲起来不见他? 越风见状,不由得一笑。「麒少可是在找段姑娘?」 他与凤麒相识多年,虽名为主仆,却更似兄弟。这些日子凤麒虽表面镇定,却偶尔会魂不守舍,是为了那个人吧? 可如今那人......他倒想看看,向来如鱼得水的主子,一旦面对感情时,是何态度? 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真是糟糕,凤麒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他很不想承认,但那可恶的女人真的搅乱了他的心。 越风见状,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着了。麒少,酒喝多了伤身,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他扯着呆楞中的宝儿离开豪华大厅。 自觉喝多了,凤麒走到甲板处,被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大半。 夜空缀着耀眼的星子,耳听海浪击打船只的声音,深秋的夜晚,气度很低,再加上航行在海面上,更是冷到骨子里。 心头有些乱,厘不清究竟是什么在作怪?闭上眼睛,总会出现一双倔强的双眼,以及笔直的身影占据他脑海。 即使身为阶下囚,即使当她屈膝跪在他面前,她脸上仍旧挂着不肯服输的表情,骄傲得好像她才是主宰者。 凤麒摇了摇头,不懂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到段九银。 穿过甲板,正当他准备入船舱休息之际,耳边竟传来一阵刷刷刷的声音。 他不甚在意,眼角余光一扫,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只见大船一角,段九银缩着一头凌乱长发,蹲着刷洗马桶,身边已有不少清洗干净的马桶。 夜晚海风冻红了她的脸,单薄的身子不禁一阵瑟缩,但很快的,她又开始刷洗马桶的动作。 乍见她手上刺眼的红肿时,他的胸口不由得一痛。 还记得那天他摔碎茶杯,命令她捡拾碎片时,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流出殷红的血,如今伤口不但没被及时处理,反而在冰水中泡得益发严重了。 这个时间,所有下人不都已经休息了吗?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刷马桶? 凤麒感到不解,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去,直到他看清楚她伤口的模样,他猛然心惊。 「该死!妳是傻了吗?手都破了,怎么还泡在水里冻着?」 一声怒吼乍响,不但吓到他自己,同时也吓住了正在工作中的段九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她扯起,还拿着大刷子的手被他一把捉了过去。 当凤麒亲眼见到原本不是很严重的伤口,经多日的摧残蹂躏,已经变得红肿流脓,甚至到溃烂的地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心疼的感觉。 「这么晚了,妳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谁让妳刷这些东西的?」他可不记得自己下过这个命令,如此狠心折磨她。 段九银迅速抽回自己受伤的右手,眼中带着戒备。「我已经很尽力了,你还想怎么样?」 自从上次她不小心得罪了他之后,负责调度下人工作的李大富便将她视为眼中钉,不但变本加厉的折磨她、欺负她,而且还把全船的人所用的马桶统统交给她来刷洗。 她从来没干过这种粗重工作,可只要一想到他那句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她便咬牙完成它。 面对她如刺猬般的指控,凤麒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讨厌她的冷言冷语,但她手上那刺眼的伤口却撕痛了他的心。 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也不理会她的挣扎,他一口气将她扯到自己的寝室,找出药箱,小心翼翼的为她那发炎的伤口涂上清凉的药膏。 药膏涂在伤口处时,痛得段九银冷汗直流,却没喊过一声痛。 凤麒死盯着那溃烂得可怕的伤处,明明只是一道小割伤,可几天没被处理,再加上长时间泡在水里冻着,简直惨不忍睹。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甚至在某些时候是恶劣又可怕的,但当他将药涂在她手上,见她发抖,死咬着唇瓣忍痛,心头不由得一怒。 「如果疼就叫出来,这里没有人会笑话妳。」 段九银不肯示弱。「受了伤就喊疼,那是千金大小姐才会做的事,我说过,我并非娇生惯养,也绝不是千金大小姐。」 在耀眼的烛光下,凤麒的黑眸闪了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剑眉一柠。「妳该不会是一直在向我斗气吧?」 「凤麒,你别忘了我当过兵,受伤在所难免,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突来的好意,令她无法接受,仍习惯以武装来保护自己。 虽然此时那见鬼的伤口的确让她痛得快昏过去,但她痛恨自己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凤麒岂会看不出她在硬撑。 这该死又倔强的女人,不过是他的战俘,一个胆敢挑衅他权威的阶下囚罢了,凭什么获得他的垂怜? 可该死的!见她拚命忍耐,却又故做不在乎的模样,他竟然真的为她心疼。 甚至想把她拥入怀里好好疼情,替她抚平脸上伪装出来的坚强。 见鬼!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凤麒不知为何突然笑开,唇边又挂回恶痞般的笑意。 「真的不算什么吗?妳看看妳,一脸憔悴,瘦了整整一圈,这段日子在我的船上过得很辛苦吧?」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段姑娘,其实只要妳向我低头、屈服于我,或许我可以改变一下对妳的态度,我凤麒向来懂得怜香惜玉。」 他深信只要他稍微卖弄自己的魅力,定让她拜倒在他脚上。 只有这样,她在他眼中将不再是与众不同,也只有这样,他便不会再对她存有多余的心疼与在乎。 世间,女人的存在,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 「喔?」她挑眉,不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你指的屈服,莫非要我变成你身边那些陪侍的舞伶?」 她的提议,令凤麒稍微兴奋了下。「唔......女将若真沦为舞伶,的确会有另一番风情。」 段九银回他一记讽笑。「可惜,你今生今世怕是没有这个眼福了。」 「何必矜持?妳的眼睛告诉了我,妳明明很期待我对妳的恩宠。」 「那我只能说,你的判断力有待加强。」她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多日来的粗重工作已经将她的耐性磨尽,她不想再和这危险的男人共处一室。 见她眼皮越来越重,凤麒知道她累了,但嘴上仍不肯服输,这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装出一脸无辜,柔声笑道:「既然妳说我的判断力有待加强,咱们今晚就聊个通宵,以便更加了解彼此。」 此话一出口,他成功的在她脸上看到一闪即逝的错愕,竟然那般可爱。 「怎么?妳不敢?」 「有什么不敢?放马过来。」强撑着困倦的眼皮,她再看看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包扎妥当,上面还用纱布缠了几层。 「好,那我们今晚就彻夜长谈。」他吹灭周围的蜡烛,只留下一根照亮寝室。 这种昏暗又温暖的感觉,令段九银的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妳今晚的样子真狼狈。」他将唇附到她耳边,轻轻吹着气,那股温热气息,像是故意要迷惑她的意志。「又脏又臭,这副形象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又脏又臭怎么样?我没杀人也没放火,行得端,坐得正......」 当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感到眼皮重得张不开来,自他身上飘来好闻的味道,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 「妳累了。」 「没有﹒.....我可以......再骑着行云﹒.....跑上三天三夜﹒.....」 尾音消失在嘴裹,段九银真的累坏了,眼皮终于控制不住的阖上,身子一沉,整个人就这么累倒在他怀里。 凤麒一把抱住她的身子。明明是个女人家,可身上却是硬邦邦的,但这种感觉竟出乎意料的令他悸动。 他唇边噙着笑,欣喜她的「投怀送抱」。 依他的个性,到手的猎物,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可看着怀中睡得极沉的段九银,修长睫毛在烛光中微微抖动,一张俏脸泛着淡淡的蜜色,却别有另一番味道。 段九银,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非要坚持自尊和骄傲?在我凤麒面前,妳还有多少筹码可以同我赌? 静静打量了她片刻,凤麒轻轻为她盖妥被子,熄灭床头的最后一缕烛光,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三章 事后,凤麒才知道段九银之所以会被派去洗马桶,完全是李大富的安排。 那日他撞见她惹怒了主子,便私自做主,故意刁难她,不但加倍折磨欺负,还不给她吃饱穿暖,甚至明明知道她的手受了伤,也不肯命人拿药给她治疗。 结果她手上的伤口因为溃烂发炎,引起高烧不退,竟然病倒了整整两天两夜。 凤麒见状,怒不可遏,当即提李大富前来质问。他没想到自己一心讨好主子,竟换来惨痛的下场,最后还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贬为仆。 之后,凤麒便命人悉心照料段九银,经过两日,她总算醒了过来,也让众人松了一口大气。 这两天麒少变得十分暴躁,一不小心就踩地雷。 段九银也没想到自己的身子会这么虚弱,仅是做了几天粗活就病倒了。事后,她才从一直照顾她的宝儿口中获知,若不是凤麒命人好汤好药的伺候着,恐怕她到现在还昏睡不醒。 乍听这消息,她感到意外,毕竟她和他一向水火不容,这次她病倒,他不在旁边看笑话已经要偷笑了,怎么可能会命人好生照顾她? 宝儿一个劲的说不停,还说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来房里看她,为了她病倒一事,还把欺负她的李大富狠狠教训了一顿。 并且下令,待她醒来后,就留在他房里贴身伺候,那些粗活,不准再让她动半根指头。 呵!这表示她从奴仆地位提升了吗? 自从遇到凤麒之后,她的人生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起我们麒少啊,可是个大好人,不但人长得俊、脾气好,而且对我们下人更是好得没话说﹒.....」 宝儿小嘴一开,便说个没完,今年十七的她,已经伺候凤麒三年了。 她说,她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父亲过世后,她便靠着卖唱维生,却遇到恶霸少爷强想欺负她这档烂事。 幸好主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但救了她,还收留她,对她来说是救命恩人,心里更将他视为天神般供奉崇拜。 听她张口闭口都是麒少,段九银心头一乱,脑海浮现出那男人勾魂似的魅笑。 那晚的记忆她有些模糊,只记得他邪笑的说要与自己彻夜长谈,可后来她累到昏睡过去,醒来后,想要见他,却又怕见到他,内心很矛盾。 她拿着湿抹布擦着桌子,听宝儿满口说他的好话,不禁拧眉反驳,「我倒是看不出他脾气好。」 对于他的嘲讽和刁难,她可是印象深刻。 「那是妳对我们麒少不够了解,才会这么说他──」宝儿突然尖叫一声,「惨了!」 段九银闻声回头,就看宝儿惨白着一张小脸,手中还拿着一张不小心撕成两截的字画,她本想将摆在桌上的字画收起来,却不小心扯成两段。 「这副字可是麒少亲笔提的,却被我弄断了......」 段九银扔下抹布走过来,看了一眼那被扯坏的字画,上面竟写着「龙盘凤翥」四个大字,苍劲之力,看得出写下此字的主人,有着无比远大的志向和目标。 当下,不禁被这字给震撼。没想到那海盗头子,竟然写得出一手好字! 她将断掉的字合在一起,研究片刻。「宝儿,替我准备笔墨,我临摹试试。」 「段姑娘妳会临摹?」吓得惨白的宝儿小脸露出一点光彩,急忙找出笔墨,一旁小心伺候着。 就见段九银握笔蘸上墨汁,在宣纸上下笔,待最后一个「翥」字写完后,宝儿拿着两幅字相互对比了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段......段姑娘,妳......妳好厉害喔,真的一模一样。」 两幅字,除了新写的那幅墨迹未干之外,无论是下笔的力道,还是提、顿、收笔的笔锋,都挑不出半点不同。 段九银淡淡一笑。「我自小就跟着我爹学书法,各大家字体都识得一些,尤其对于这种楷体字,很拿手。」 两个丫头就这样趁着凤麒不在,以假乱真。 当凤麒和下属谈完事情回到船上的书房时,闻得一丝不对劲。 「麒少。」宝儿嘴甜,忙上前打招呼,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段九银却僵硬的站在一边等候发落。自从她病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不可讳言,他永远都是那么潇洒俊逸,无时无刻自然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凤麒由着宝儿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一双眼却睨着段九银。 「身子可都好了?」 他举起杯子,轻啜着茶水,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心喜,瞧她脸色正常,显然已摆脱了病魔,几日前莫名的暴躁顿时烟消云散。 段九银知道他在同自己讲话,也不怠慢,点头响应,「无碍了。」 见她康复,凤麒忍不住逗她。「千金之躯与咱们普通百姓果然不同,才工作几日就病倒了,还说自己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闻言,段九银皱起眉头,不卑不亢回答,「若是麒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锻炼,我不介意再回去甲板上刷马桶。」 他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妳想回去刷马桶我不介意,但我这船上的好汤好药可不多了,妳再昏迷一次,岂不浪费了我的宝贝药材。」 他明明心底在意,却绝不肯轻易承认。 宝儿不解的左看右看,一时之间被搞迷糊了。 凤麒放下茶杯,眼角不经意瞄到摆在桌案上那幅已经干透的字。 半晌后,他的眼眸变深起身,认真的打量起来。 宝儿吓得不住拧着衣襟,生怕被发现蛛丝马迹。 段九银也有些担忧。这人该不会是发现了不对劲吧? 就在此时,凤麒转身,手中还捏着一块碎纸片,竟是宝儿毁尸灭迹不小心留下的证据。 「这是什么?」 见状,宝儿立刻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麒少,是奴婢该死,弄坏了您的字,奴婢......奴婢......」 她吓得小脸惨白,双眼落泪,好不可怜。 凤麒却丝毫未动,听着她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段九银无奈蹙眉。这傻丫头,人家都还没问,她就全招了。 「这么说,是妳把我写的那副字给撕毁了?」声音不轻不重,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宝儿吓得半死,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段九银见了,不免有些心疼。「麒少,《唾玉集.常谈出处》中有一句诗曰:自出洞来无敌手。至于下旬,麒少可知是什么?」 「当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顺顺接下,而后,俊容一怔。 她微笑道:「宝儿,还不谢谢麒少。」 知道自己着了道,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失笑,对那吓个半死的丫头挥了挥手。「不过是幅字,何必吓成这副模样?行了,妳下去吧。」 宝儿立刻连连道谢,像是怕他改变主意,赶忙起身撒腿就跑。 凤麒对着段九银冷哼,「妳倒是很会给我下圈套。」 「宝儿说你脾气好,待下人也和善,今日一见,倒是领教了。」她拱手一拜。 这女人比他想象中更加聪慧刁钻,不肯服输。 他忍不住拿起那幅被临摹得十分逼真的字,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妳字写得不错,抄袭得也很成功。」 若不是他闻到了墨的味道,又不小心发现桌角残留的碎片,眼前这幅字,他还真看不出并非自己的笔墨。 这女人今天又让他看到了未知的一面,心中不免对她又更欣赏几分。 他的那句抄袭,令段九银不豫。「如果你肯用模仿来代替抄袭的话,那么才不致使人讨厌你。」 「噢?妳讨厌我?」凤麒挑眉,对她产生了极浓的兴趣,向来女人都急着讨好他的多。 「九银不敢。」 「嘴上说不敢,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 她身上那股孤傲,言语间的不驯,倒是令他越发在意起来。他走到她面前,虽然两人身高有所差距,但在她眼中永远找不到卑微和屈服。 凤麒像在打量艺术品般的来回打量她许久,最后,竟皱起眉头。「我一直很好奇,妳爹为什么会给妳起段九银......呃,这么俗气的名字?」 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在我家,男儿为金、女为银,而我刚好排行第九。」 「喔!」他一脸兴味,「那如果妳有大哥,岂不是就叫段大金,二姊,岂不是就叫做段二银,依此类推,三金四银五金六银......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竟放肆的大笑起来。 段九银却握着双拳。「我大哥叫段少康,我二姊叫段美玉,至于我的名字,是我奶奶给我起的啦,见鬼!我干么和你讲这些?」 她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这混蛋解释这些有的没的?可见他笑得那么欠扁,实在忍不住想吼他。 偏偏她这副模样,看在凤麒眼中,倒显得娇憨可爱,就像个正在和自己情人吵架的小丫头。原来......她也有表情这么生动的时候。 凤麟一时情动,竟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在她来不及开口之际,低头封住她的双唇,肆无忌惮的吻了下去。 段九银一惊,虽然之前被他调戏过几次,但这次的吻,没有挑衅、没有捉弄,就像情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两人唇舌相交,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 心跳没道理的加快,喘息声在这静谧的空间益发清晰...... 轰!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踉跄,若不是彼此扶持,此刻已摔倒在地。 下一刻,外面传来喧闹声。 凤麒脸色一僵,段九银似乎也感受到危险。 「给我乖乖留在这里,不许出去!」厉声叮嘱后,他转身就走,扔下她呆呆抚着自己湿润的唇,胸口下的心跳仍旧不规则的涌动,直到船身再次剧烈晃动,她才猛然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日大船始终在海上航行,已经多日没有靠岸,她对于目的地并不知晓,只知道凤麒的船队表面打着海盗旗号,但实际却做着许多大型买卖。 刚刚他临走时眼神略显慌乱,还命令她留在这里不许出去,难道......他担心她会身陷危险?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段九银也不禁担忧。 就在这时,宝儿一脸慌乱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谁和谁打起来?」 宝儿备受惊吓。「突然间来了一伙人,好凶好可怕,还撞我们的船,麒少正带人和对方拚杀。」 段九银已经听不下去,转身跑了出去。当她来到甲板上,发现另一艘巨轮和他们的船只并排,对方的人马很多,双方已开打。 向来嚣张得意的凤麒,没料到会遭此暗算,虽然他和越风两人功夫了得,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海盗这边受伤惨重。 她立刻夺过一柄长剑,也加入杀敌行列。 即使在打斗中,凤麒仍看到了她的身影,眸子一冷。「谁让妳出来的?给我进去!」 手握长剑,段九银一剑刺向敌方的胸口,唇内逸出冷笑。「凤麒,别忘了我可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将军。」 对谈之间,一阵厮杀,凤麒一脚踢中对方,惨叫立即回绕在耳际。 没多久,三人背靠着背,陷入一场苦战。 此时越风以一敌三,渐渐体力不支,也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凤麒见状,飞也似的将其挡在身后,他的左肩因而中箭。 「麒少!」越风见状大叫,瞬间杀红了眼。 凤麒一把将箭从肩头扯出,转手一丢,顿时肩头鲜血四溢,而他唇边仍挂着邪笑。「今天的场面倒是好玩。」 段九银看了心痛几分,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会为部下挡箭。 海风吹乱了他的长发,衣襬随风飞扬,鲜血染红了他衣襟的同时,也染红了他的眼。 手中长剑所到之处,砍杀敌人无数。 他和越风背靠着背,共同面对肆意挑衅的敌人,那无所惧,又如君王之傲气,倒是令敌人吓得有些手软。 一时之间,敌人的气势锐减,似乎都惧于凤麒的狠厉,全都纷纷后退,担心下一个被凤麒砍伤的人会是自己。 就在此时,自敌方大船走出一人,四十岁上下身着锦袍,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霸气。 段九银心头一紧。那人竟是突厥大将──穆萨尔。 「珞王爷,好久不见。」 那一声珞王爷,击得段九银脑袋一轰,一时之间竟无法思考。 凤麒......就是朝廷千辛万苦,想要找的那位神勇的兵马大元帅?! 只见他正以剑撑着浑身的力气,不驯的斜睨对方。「的确是好久不见,手下败将。」 穆萨尔脸色一沉,冷笑一声。「八年前一战,我的确是输了你,但是珞王爷,你不可能永远嚣张,这几年突厥兵力大增,不知胜出你渊国多少倍,况且你如今已经被朝廷抛弃论为海盗,你以为,你还是我穆萨尔的对手吗?」 「你不要太嚣张,我渊国上下民众一心,岂是你突厥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段九银听不下去,想挺身而出,可手腕却被凤麒一把捉住,并向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这个微妙的动作,并没逃掉穆萨尔的眼,他仔细打量她,只觉得她与凤麒的关系好似不简单。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竟与曾在战场上与他交涉的段九银有些相似。 凤麒先回他一记冷笑。「穆萨尔,你三番两次派人伪装成渊国官兵,与我为敌,其目的不就是想挑拨我和朝廷的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怕我回到朝廷派兵遣将,有朝一日,与你在战场上狭路相逢。」 这番话,说到了穆萨尔的痛处。自从八年前被珞王爷打败后,他便怀恨在心,恨不能亲手砍下珞王爷的人头。 所以这些年他四处征集士兵,苦读兵法,大肆操练,只为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只可惜当他带着大兵攻打渊国时,才知道珞王爷已经离开渊国朝廷。 这个消息既让他高兴,又让他不甘,他一边想要亲手宰了他,一边又担心一旦珞王爷重振军威,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胜算打败渊国。 半年前,在他带兵打得渊国军队落花流水之后,不但成功打乱了渊国军队的士气,还搞得渊国上下一片混乱。 他却选择鸣金收兵,决定回突厥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再举兵攻占渊国。 暗地里,他想除掉心头大患,即已经沦为海上霸王的凤麒。 没想到此次虽偷袭成功,但自己的手下也被凤麒杀得士气一蹶不振。 穆萨尔脸色微变,但仍不服输。「也好,如今我方人多势众,就算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冲着你这句话,我穆萨尔给你机会和我在战场相见,我发誓,下次会让你败得心服口服。」 说完,他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浩浩荡荡离去,也成功的给自己此番偷袭找了个好台阶下。 确定是危险已过,凤麒再也无法难忍,脚下踉跄,越风急忙托住他的身子,眼带担忧。 「麒少,你的伤......」 「无碍,不过就是被那些杂碎射了一箭罢了。」 话说得轻松,但他眉头一拧,脑袋竟有些昏昏的,段九银眼看他伤口处的血慢慢变黑,心底一凉。 「箭上有毒!快扶他进屋里,免得受凉。」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凤麒扶进屋里床上躺下,就见段九银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左肩上的伤口血渍已经变黑,再见他脸色惨白,双唇也慢慢失去血色。 此时船医赶来,为他把脉,众人皆屏息静待结果。 「麒少中的乃是西域毒王门下研制出来的剧毒,若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恐怕......」 「该死!穆萨尔那混蛋居然又用这一招,看来也只能再试一次那种方法了。」段九银突然开口,随即推开众人和船医,想也不想的俯下身,就着凤麒肩头的伤口用力吸吮。 众人大惊,不敢相信亲眼所见,就连凤麒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番举动。 越风急忙带着旁人离开寝室,将空间留给两人。 段九银不断用口吸出毒血,再吐掉,慢慢的,伤口处的血变为红色。 凤麒心底划过一股异样的暖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百般捉弄欺负,她竟会不计前嫌的为自己吸毒。 「我和爹爹以前曾和穆萨尔交过手,他为人卑鄙,擅长使贱招,上一次哥哥也是中了一箭,当时找不到解药,哥哥的副将便用这种方法为他吸出毒液,结果便不药而愈了......」 其实就连段九银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当众为他吸出毒液,只是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凤麒最不会应付这样感性的场面,尤其厘不清心头的那股悸动。 见她小心翼翼为自己包扎伤口,他眸子不由得变黑了几分。 这时段九银想起之前两人拥吻的画面,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他突然扯出一记暧昧的笑,眼底也闪过一丝坏坏的痞样。「妳该不会是心疼我吧?」 惯有的恶少面孔再次出现,这样的凤麒,倒是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故意在他的伤口上用力按了一下,成功换来他的痛叫。 「之前你为我包过伤口,现在我为你包扎伤口,从此两不相欠。」她突然又皱起眉头。「你......真的是珞王爷?」 凤麒一怔,忽而笑了。「怎么?海盗头子突然变成王爷,让妳接受不了?」对于自己的另外一个身分,他不以为意。 「既然你是王爷,为什么......当初要舍下一切离开?」 他冷笑道:「当王爷有什么好?说多了是错,不说还是错,做得稍微不好,还会被人参上一本,丢掉脑袋,与其在皇宫活得小心翼翼,不如在海上做我的海盗头子,来得自在逍遥。」 他回答得轻松,段九银却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凤麒见她还要开口说什么,及时伸手掩住她的嘴。「如果妳想劝我回去为渊国卖命,那最好现在就给我闭嘴。但妳刚刚好歹救了我一命,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妳,唯独要我与妳回皇宫这件事,免谈。」 话都让他说死了,她还说个屁。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向他提出什么要求。 凤麒见状,不禁偷偷一乐。这女人居然没提出要他放了她...... 「好啦,既然妳还想不到,以后再说,反正妳记得我欠妳一份恩情。」他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把将她扯入怀中,也不管自己此时还受着伤。「刚刚被穆萨尔打扰了咱们的好事,现在,让我好好亲亲妳。」 段九银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死性不改,她稍做反抗,他便哇哇大叫,嚷着她扯痛了他的伤口。 门外一票偷听的众人不禁冒冷汗。那女将军果然厉害,竟然将他们的主子折腾得哀哀叫。 越风听了,忍不住摇头苦笑。麒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行风流之事,只可怜段姑娘,一旦被麒少盯上,今生今世,恐怕难以脱身了。 **** 船行千里,终要靠岸,令段九银诧异的是,凤麒的船队竟然在一座小岛上停了下来。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座小岛就是传闻中珞王爷居住的神仙岛。 它的入港处极为隐密,其四周地势十分陡峭,不易被人发现。小岛面积看似不大,但目光所及一片祥和,居民营生方式与本国陆地并没有区别。 当凤麒的船队归来,岛上十分热闹,有一群人前来迎接。 段九银随着凤麒等人回到他的住处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宅邸,占地十分广大,让她不由得想起京城的珞王府,那里如今已经没了主人,但奢华程度却一点也不比皇宫内院差。 而眼前这座府邸竟和珞王府的构造极为相似,正门前,挂着高高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麒府。 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这府内竟有侍妾?! 当段九银看到成群的漂亮女人从宅内走出来迎接的时候,只觉胸口一痛。眼前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比船上的那些舞伶要有气质得多。 是啊!她怎么忘了,虽然凤麒成了海盗,但他仍是珞王爷。 王爷的地位虽然差皇上一些,但身边妻妾却不见得会比皇上少。 只见那些女人见着凤麒,立刻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其中一个身着淡粉色绸衣的少女十分惹人注目。 她肌肤白晳,五官精致,就连气质,都与众不同。 「麒少,听说你这次出海遇到了狙击,还受了伤,身子可有大碍?」那一声麒少,有着道不尽的温柔妩媚,俏生生的小脸,流露出几许娇羞。 凤麒面不改色,回以微笑。「小伤而已,何足挂齿?倒是让七姑娘担心了。」 说出此话,他双眼标向段九银,两人四目交接的瞬间,她只感到胸口一震。 就在此时,众女眷纷纷涌向他,硬生生将她挤到一旁。 她一个不稳,脚踝狠狠扭了一下,疼痛的瞬间,凤麒立刻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个满怀。 这个大胆的动作,令众人瞠目结舌。 不顾众人的注视,他打横抱起段九银,笑容中带着几分警告。「你们可要小心一点,这位段姑娘是我凤麒的救命恩人,伤了她,我可不饶你们。」 身后的众喽啰见状,纷纷起哄。「麒少,既然您如此在乎段姑娘,不如把她留在身边做压寨夫人好了。」 那句压寨夫人一说出口,凤麒和段九银同时一怔。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流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段九银俏脸微红,而凤麒却勾起戏谑的笑容,很暧昧的瞅着她,她觉得别扭的扭过头。 「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 「那怎么行!妳现在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压寨夫人呢。」 他一脸调侃,分不清真假,让她心头更乱,说不出是何滋味,挣扎了几下,仍挣不脱他的束缚,干脆放弃。 两人就这样在众喽啰的起哄声中入了府。 身后,七姑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凤麒慢慢远去的身影,眼底渐渐升起几分冷意。 第四章 神仙岛原来只是一座荒岛。 大概六年前,凤麒带领着自己的船队、仆从,以及大量财富在这瑞安家落户之后,神仙岛上的居民便多了起来。 船队初期的确是以打劫掳掠为生,但众所周知,凤麒绝不是欺善怕恶之人,但凡被他抢过劫过的船只,除了官府或朝廷派来的人会被他恶意刁难,其他被抢的,不是奸商便是恶霸。 海王凤麒的威名,也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 之后,他又透过各种途径和手段,在各个港口开设了属于自己旗下的码头,不只如此,他真正的身分,还是渊国最大的盐商,只是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当这些事实摆在段九银的眼前时,她为之惊愕许久。 还有,麒府里的那些女眷并非是凤麒的侍妾,而是他多年来出海游走各地时无意中救下的女子。 她们之中有的是权贵之后,有的是江湖儿女,也有普通百姓家的孤儿寡母,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段凄凉的故事。 她们多半是无家可归,也有的是为报救命之恩,心甘情愿随侍左右。 凤麒外表风流无度,嘻笑间也总是流露出恶劣的痞子样,但这些被他救回的女子,却没有一个被他染指过。 出手十分阔绰的他,还专门为这些落难女子盖了一座属于她们自己的宅院,让她们有落脚地,而且不限制她们出门交友,如果找到意中人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他还会拿出大笔金钱给她们做嫁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段九银迷惑,同时,也让她的心为之雀跃。 那个言谈举止间带着坏笑、挑衅,甚至恶劣得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凤麒,曾几何时,她会不经意间想起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 记得他伫立在风中,为救兄弟而身染鲜血,那倔强的面孔,清晰而深刻的烙印在她心底。 她还会记得他的怀抱、他的亲吻、他肆意的挑逗和捉弄...... 那恶劣的、曾让她恨到骨子里的混蛋,为什么越了解他,就越在乎他? 在第一眼看到那么多女人出现时,心底剎那间的失落又代表着什么? 「这几年来,已经有十几位姑娘被麒少做主嫁了出去,她们现在生活得都很不错,只要有时间,还会带着夫君子女回麒府探望麒少......」 越风的声音缓缓响起,打断了段九银脑海中的遐想。 猛一回神,她赫然发现她的心乱了,彻彻底底的为他而乱。 原来她段九银也有今日,错坠情网而不自知,蓦然回首却已成事实。 越风认真打量眼前略显失神的女子,虽然她此时的身分是被凤麒掳来的战俘,但这位年轻女将却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 还记得那时李大富为了讨好凤麒,私下恶整她,她不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怨言,反而坚强的接受任何挑战与刁难。 那时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故意不与凤麒提起,他倒想看看,当凤麒得知她被李大富恶整时,会是什么态度。 结果如他所料,凤麒果然为她心疼。 「段姑娘,妳对麒少,可否有心?」 段九银没料到他会问得直接,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越风看似漫不经心,唇边还荡着浅笑,但双眼却犀利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警告。「麒少虽头脑精明、办事狠厉,但在感情上却是个单纯的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麒少。」 她恍然领悟,原来他竟是来给自己下马威。 段九银傲然一笑。「越公子此言令我意外,就算我对他有心又怎样?」 她并非拘泥小节之人,既然心底喜欢在意,就没必要否认。 「虽然尘世间有太多事是我们凡人所无法预测的,我与凤麒的将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只能说,我段九银的喜欢是建立在彼此两情相悦上,至于越公子的警告,九银会铭记于心。」 越风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坦然,不由得微微一怔。 早在第一眼看到段九银时,他就已经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倔强和骄傲折服。 虽身为女子,但她性子刚强,勇敢果断,而且从不拘泥小节,甚至为了营救她的那些下属,甘愿沦为麒少的奴仆。 这个浑身上下充满英气的女子,即使只是短时间的接触交流,他也不免对她心生几分好感和欣赏。天底下恐怕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麒少的身边吧。 偏偏他眼内的激赏看在外人眼中,觉得刺眼。 凤麒没想到越风居然会趁着自己没注意,私会段九银,而且看情形两人还聊得很愉快。 「麒少?」越风立即警觉的嗅出了一股不对劲,回头一看,便见到逐渐向这边走来的凤麒,且在对方脸上察觉到一股排斥的气息。 麒少该不会是...... 他忍不住在心底偷笑,看来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都会变得幼稚起来。 段九银也微微一怔,看着凤麒那抹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身着一袭月白长衫。 刚刚越风的话不禁回响在耳旁,再见到他,她心头不由得漾起涟漪。 「你们似乎聊得很开心?」凤麒走近,唇边虽噙着笑意,但眼却荡着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诡异感觉。 「我只是和段姑娘聊些岛上的事情,既然麒少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越风调侃的笑了笑,摇着扇子,转身离开。 榕树下,独剩两人四目相对,凤麒眼也不眨的盯着段九银。一身清爽的淡紫色衣裳,那张脸虽不算白晳,却精致如玉,没有半丝柔弱之姿,反而带着几分英气。 自从回到岛上之后,他一心忙着处理岛上内务,只吩咐下人要好生招待她。 每到夜深之际,便会不经意想起她那双倔强的眼,想将她揽至怀中,更想将她纳为己有的欲望,竟一天强过一天。 所以在好不容易忙完手中的事情,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见她一面,却被他捕捉到她与越风竟好到可以单独相处的地步。 心里明明嫉妒着,可他不喜欢轻易向人表露出过多的内心情感,于是将那股不悦化为戏弄。 「我亲爱的压寨夫人,来岛上的这几日,妳对我这神仙岛可有一定的了解?」 那一句压寨夫人,令她想起他手下那些喽啰的调侃,一时之间,双颊染上了绯红,表情也有些尴尬。 「珞王爷的确够本事,就算不在朝廷为官,也能有今日成就,只不过,我可不想做你这海盗头子口中的压寨夫人。」 这人明显又想调戏、捉弄她,她可不想每次都如他的意。忍不住白他一眼,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他扯住手腕。 「都说了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那该死的珞王爷三个字,我与朝廷早已没了关系,还有,我今日来,是要给妳看一样东西。」 说着,不理会段九银的反抗,他带着她直奔马厩。虽然来岛上几日,她却本着未经主人允许,就绝不四处乱走的原则,免得破坏了这府上的规矩。 没想到麒府内竟然有一座规模如此庞大的马厩,里面养了几十匹品种各异的上好马匹。 尤其是一匹枣红大马,高大健硕,肌肉结实,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虎虎生威之感。 「它叫行云,我的爱马。」 「行云?」段九银一怔,心头也是猛然一跳。 凤麒面带笑意,带着她走进马厩,一手拍在马屁股上。「怎么?妳很意外?是不是......妳也有匹马,名字叫做行云?」 他清楚记得这女人那次昏睡在自己怀里时,口中还喃喃念着行云的名字。 段九银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匹壮硕的枣红大马,忍不住伸手攀向马背,牠似乎被照顾得极好,身上的毛色散发着闪亮的光芒,就像一匹红色调缎般耀眼。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匹爱马,也叫行云?」 内心难免激动,她有多久没有回家了?这些日子跟着凤麒的船队四处漂泊,夜里,仍不时会想起家人。 但她相信陈韶会将自己目前仍安全的消息告诉爹爹。用自己的自由去换取兄弟们的性命,她从来没后悔。 只是当她看到这行云时,不免勾起内心深处的思亲之情。 还有行云......她的行云,现在可好? 凤麒聪明的看出她眼内一闪而逝的悲伤,知道她必是思亲心切,心底难免有些不忍。「敢不敢骑着行云和我跑上几圈?咱们来比试比试,若妳赢了,我便让人替妳送封家书给妳家人,可好?」 「真的?」段九银脸上露出雀跃之情。 凤麒见状,内心一喜,看来自己正在慢慢了解她的心思。「是真是假,比过就知道。」 「好啊,比就比,谁怕谁?」 两个身手矫健的身影同时跃上马背,在麒府广大的后园内相驰而去,蓝天白云下,两人一前一后,共同驰骋于这天地之间。 旁人看去,彷佛一对相濡以沫多年的爱侣,两人身姿是那么潇洒俊逸,夺人视线。 「七姑娘,麒少只是图个一时新鲜,而且这几年他哪次回来不带些女人,妳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 后园的一角,伫立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人的眼底闪着恨意,双手用力撕扯着手帕,恨不能将这帕子当成段九银一般狠狠撕碎。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过府里任何一个女人,那段九银真的只是一时新鲜吗......」 **** 结果,那日凤麒输了! 但她心知肚明,他是故意输给她的。 他允许她写家书,更是亲自派人将信送到京城段府,了却她心头的担忧。 凤麒,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呀? 为什么明明心思细腻温柔,却总是表现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还有,他为什么会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不当,偏要来这无人荒岛谋生? 她对他存有太多太多的好奇了...... 蓝天白云下,段九银一边给行云刷背,一边胡思乱想。 自那天后,凤麒居然将他的爱马行云送给了她,后来她才知道这匹行云竟然是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是他花了很多工夫才弄到麒府。 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的爱马亲自赠予她,这番心意,令她很感动。 「段九银!」 一声娇喝从不远处传来,她抬头一看,竟是七姑娘。 自从踏进麒府,她对这府里的情况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凤麒虽是麒府的主人,但却极少端出主人的架子。 对于被他养在府里的这些女人的来头,她也略有所闻,她们大多数是无家可归的孤女,但仍有几个人的身分特殊。 比如这位貌若天仙的七姑娘,据说她父亲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流」掌门人,与凤麒是忘年之交,后来暗流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虽然凤麒连夜派人营救,可还是晚了一步,只救出当时被吓傻了的七姑娘。 她爹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女见,拜托他多加照顾。 所以在麒府,七姑娘的身分自然与他人有些不同,而且凤麒平日对她又格外恩宠,显然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爱。 七姑娘本名聂小琦,小时候她爹总喜欢叫她七姑娘,于是七姑娘的称呼便在麒府叫了开来。 段九银早在第一天踏进麒府时,就感觉到七姑娘对她异常排斥,只不过两人住所不同,平日几乎没什么机会碰面。 没想到她刚刚把信交给凤麒派来的信差手上,便遇到这看似不好惹的七姑娘。 她从容向对方颔首。「七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对方身着一袭淡黄色纱衣,衬出那张娇嫩如花般的俏脸,可眸底却带着不屑。「我的纸鸢不小心飞到那边的树上,妳去把它给我拿下来。」 一副命令口吻,丝毫不将她看在眼里。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段九银果然看到后园的一棵树枝顶上挂着一只不断飘荡着的纸鸢。 只是她不明白,七姑娘为什么要让她去取? 「怎么?妳不愿意?」聂小琦挑了挑眉。「我可是听下人说,妳欠了麒少很多银子,如今的身分是婢女,还是妳觉得我使唤不动妳这下人?」 她还故意加重下人两字,彷佛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分。 段九银眉头微皱。这些日子被凤麒命人好生照顾安顿,再也没有被当作奴婢看待,可刚刚七姑娘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的确还欠凤麒一笔银子未还。 只不过,七姑娘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实在好笑。 她从容的放下刷子,直勾勾看着七姑娘。「七姑娘何必动怒?妳让我去取,我帮妳取下来便是。」 话落,她走向那株参天大树旁,开始向树枝顶上攀爬,小时候和哥哥们练功的时候就常爬树,所以对于这样的高度她并不畏惧。 见她越攀越高,聂小琦的眼中闪过得意。哼!树枝上已经被她做了手脚,只要再多爬几分,就不信摔不死她。 「七姑娘,妳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些?」 刚踏进后园就看见这一幕的越风,担忧的看着不断向上攀爬的段九银。虽然她有功夫底子,但若不小心摔下来...... 聂小琦见到来人,不禁眉头一拧。「我只是想让她帮我拿回纸鸢,这有什么可过分的?难道她不是被麒少买来的奴才吗?」 字字嘲讽,听在越风的耳中却异常反感。 「段九银,妳到底在干什么?还不马上给我滚下来!」 一声怒喝,惊扰了后园所有的人,就见凤麒担忧的死盯着那个快要爬到树顶的女人,她就像只浣熊一样死抱着树干,一只手还试着去拿树顶那不断飘荡的纸鸢。 听到耳后传来怒吼声,聂小琦和越风心头一惊。 「麒少......」 「凤麒......」 他不理会那两人,直奔树下,凭他敏锐的耳力及眼力,一下子就感觉到那树枝发出了几丝不对劲的声音。 就在段九银为了爬得更高一点而努力攀向那看似坚固的树枝时,只觉身子忽地一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这么向下坠去。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她以为自己这次重则一命呜呼,轻则摔断胳膊断腿的,没料到自己的身子会落入一双有力的臂弯内,安然度过危险。 凤麒虽是成功的接住了她,但两人还是双双摔倒于地,姿态十分狼狈,四日交接,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麒少,你有没有事?」 「凤麒,是不是摔疼你了?」 一声声担忧的呼唤,将抱在一起的两人从暧昧的氛围中拉回到现实。 凤麒不理会众人的担忧,狠狠瞪向怀中被自己紧紧护住的女人,劈头就是一顿训斥,「段九银,谁让妳爬这株该死的树的?」 若不是自己及时接住她,恐怕她已摔得稀巴烂了,一想到自己可能失去她,他只能用怒斥来掩饰他的恐慌。 而段九银虽然之前也被他抱过搂过数次,但他多半都是调戏愚弄她,让她拚命想躲,可此时,她却觉得这具怀抱竟然有种莫名的温暖安全感。 她偷偷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我......我只是看到七姑娘的纸鸢飞到树枝上去,所以想帮她拿下来而已。」 「人家让妳上树妳就上树?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妳知不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正骂着的同时,凤麒突然瞪向七姑娘。「是妳的纸鸢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还有,我怎么不知道我的人可以随便任妳使唤了?」 聂小琦没想到对自己一向温和的凤麒,竟然会为了段九银而用这么粗暴的态度对待她,一时之间竟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我听说她是你买来的奴婢,又、又听说她多少会些功夫,所以......所以......」 凤麒板着脸下令,「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随便命令她做任何事,否则一旦被我发现,立刻逐出麒府!」 聂小琦几时被这样指责训斥过,自从爹爹去世后,她被凤麒小心保护在麒府,府内所有的仆从全都视她为麒府的大小姐般尊敬。 如今他竟当着下人面前毫不留情的责骂她,心底一酸,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她哀怨的瞪了被凤麒护在怀中的段九银一眼,转身离开这令她难堪之地。 越风不禁摇了摇头。他又岂会不知七姑娘对麒少的心意,但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凤麒怒不可遏。段九银这个笨蛋,虽然她名义上是他的奴婢,可自从踏进神仙岛之后,他什么时候把她当成仆从对待了?她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做出这种蠢事,真是气死他! 段九银也是第一次看到凤麒用这种凶恶的态度教训人,心底不免同情七姑娘。 「那个......其实今天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说以前我在家里和哥哥们练功的时候也经常摔倒,大伤小伤不断,就算摔下来,也没什么啦。」 她不说还好,一说完,就见凤麒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被他严厉的目光盯得不知所措,她只得硬着头皮陪笑。「真......真的没关系,再说我本来就欠你钱,什么都不做总是不好......」 「好,既然妳时刻记得妳欠我钱,那我就让妳慢慢还好了。」 凤麒被她气爆了。他忿忿站起身,居高临下瞪着她那无辜的小脸。「妳想还,我就给妳机会还。越风,明天开始,给她在府里安排工作,千万别让她闲着了。」 撂下话后,他带着一股怒意,转身离开。 段九银觉得自己被骂得很无辜,不解的看向越风,却换来对方一记无力的笑。 「你们两个还真是......」他拍地打开折扇,摇头叹息的离去。 独留她呆在原地,心头极不是滋味,同时又有些雀跃。凤麒刚刚气成那样,是不是因为她? **** 从回府到现在,凤麒每天都很忙。 他其实是渊国最大的盐商,各个港口都有属于他的码头,生意越做越大,财富也越来越多,神仙岛在江湖上的名号当然越来越响亮。 他生于皇家,长于皇家,十几岁带兵打仗,为泱泱渊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曾经的珞王爷,战功赫赫,被万人敬仰。 现在的麒少,拥有财富无数,同样也被万人羡慕。 但这一切的一切,此刻却不能为他带来快乐。 好吧!他承认自己最近很烦躁,全是因为段九银那可恶的女人,明知道他心底在乎她,可她却故意提及彼此那见鬼的主仆关系。 她欠下的那三十万两,明明就是他恶意捉弄,他这债主都不在乎不计较了,她却没完没了的偏要顾及那些有的没的。 既然她想履行她的职责,好,他便成全她。 『越在乎一个人,便越在乎有关于她的一切,麒少,你恋爱了!』 闭上眼,越风的话不经意浮现脑内。 这几日,他故意不去理会段九银的存在,后来听越风说,已经安排她在府里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且每天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提到那女人的点点滴滴。 他听得很烦,嘴上明明想阻止,可心底却像个孩子般,很想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听到她在工作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他会心痛。 听到她和府上的男丁偶尔聊天,他会嫉妒。 听到府上的那些女人想欺负她时,他又生气。 还好,段九银并非是软杮子,那些想要欺负她的人,也要掂掂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他可没忘了,她的毒舌功力可不遑多让。 所以,在越风突然下此结论时,他竟然惊愕许久。 温暖豪华的卧室内,凤麒舒服的泡在大浴桶内闭目养神,脑内不断回想着自己与段九银白相识以来的几次交锋。 明明是个漂亮的丫头,可浑身上下却一点女人味也没有;但若说她像个男孩那般粗野,倒也不尽然。 时而娇媚柔弱,时而英气勃勃,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面对恶势力时,她不屈不挠,一副要和他抗争到底的样子。 可当她看到他遭人狙击时,竟然勇敢的出手相救,甚至为了他的性命,不顾男女授受不亲,当着众人的面为他的肩膀吸出毒血。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可是......就因为她这般奇怪,才会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吧。 正当他细细回味之时,耳边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他仍旧闭眸,大概是贴身丫头宝儿,他记得自己吩咐过,半个时辰后进来为他加热水。 「把水倒进来就可以出去了。」他轻声命令,由着对方执行自己的指示。 片刻后,感觉到一股热流流进了浴桶内,可耳边却没有传来宝儿那惯有的聒噪声。 他忍不住睁开眼,正端着大木桶往浴桶里倒水的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天的段九银。 他心头有些雀跃,也有些期待。 「怎么是妳?」他心里明明很想见到她,可真见到时,口气竟然不受控制的恶劣起来。 段九银看着氤氲水气中的凤麒,光裸着修长的背脊,墨黑的长发,脸庞渗着一层细密的汗溃,竟更增魅力,令人为他着迷。 她强掩住心头不规则的跳动,勉强笑道:「宝儿被越公子叫去了,说是有事相谈,所以拜托我来伺候你。」 这几日,她被越风安排在花园做事,并不辛苦,只是自从那日起,她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凤麒了。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见了他,觉得讨厌又反感,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脑中眼中全都是他。 那天自己爬树去拿纸鸢,凤麒因为担忧她而大发雷霆,事后,像是惩罚她似的避而不见。 几日煎熬折磨,倒让她益发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深深被他所迷惑,他外表凶恶,内心善良,嘴巴虽恶毒,却为她做了不知多少件贴心事。 看来自己前些日子忽略了他的感受,才会让他无缘无故发了那么一顿脾气,现在想起,竟觉得他有些可爱。 「既然妳代替宝儿,那就给我好生伺候。」凤麒故意冷着眼,原本自己在洗澡的时候并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如果是段九银的话,他倒真想刁难刁难。 「水温还不够,再加些。」 「是,麒少。」段九银就像伺候一个任性的孩子,见他俊脸紧绷,眉间却没有怒意,明白这男人肯定还在记恨着她没能体谅他的用心良苦。 其实对于做粗活她倒是不在意,毕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的确是欠了他三十万两,在没还完之前就堂而皇之的接受人家的好意,不是她的作风。 心里想着,手边也没闲着,又为他添了些热水。 片刻工夫,凤麒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加这么多热水,妳是想烫死我吗?」 「喔,那我再给你加些凉的。」段九银好脾气的又拿过装冷水的桶子给他加了水。 结果,凤麒再次瞪她。「妳到底会不会伺候人,是不是想冻死我?」 他摆明故意整她,但今天的段九银却与以往不同,无论他怎么刁难,她仍是笑脸相迎,让她往东就往东,让她向西就向西。 就连命令她为他搓背,她也答应。 明明力道刚好,可他却一会见嫌手劲大,一会儿嫌手劲小,被他这么欺负,她却是一点也不反抗。 最后,搞得他都觉得索然无味。今天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这小辣椒虽然身为奴仆,可倔强的性子却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还有,她很少叫他麒少,大都是凤麒凤麒的叫,今日为何...... 他猛然回头,桶内的水花随之溅起,两人四目相对,就见她蜜色健康的脸颊上渗着一层浅薄的汗水。 额头的发丝被热气熏得湿了一片,却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娇媚,眼底含笑,丝毫没有被他的欺负惹出半点不快。 面对这样的她,凤麒下身竟在此时传来一阵热流,在小腹处来回涌动。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突然他扯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浴桶里。 「啊──」段九银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粗暴,桶内的水温依旧温热,而他接着出其不意的狠狠吻住她的唇。「唔......凤......凤麒......」 「我看妳刚刚叫麒少的时候,好像喊得很开心。」 凤麒惩罚性的啃咬着她柔嫩的双唇。 「别闹了......外面有人......」 「我管他有人没人,段九银,是妳先来惹我的!」 「唔......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生我的气,唔......」 「妳这个笨蛋,知道我很生气,为什么不早早道歉?不行,这几天妳让本少爷十分火大,本少爷决定亲自惩罚妳这个小坏蛋,今天晚上就把妳生吞活剥,拆吃入腹,让妳一根骨头都不剩......」 他的吻火辣热情,舌尖肆意挑弄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敏感地带。 段九银娇喘连连,双颊染上羞红。这人嘴上明明说着那么赤裸的戏谑之言,却并未让她感到半分厌恶。 「凤麒......」她动情的在他怀中呼喊他的名。「凤麒......我......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唔......」 此刻,再多言语都显多余,只剩令人闻之脸红的呻吟声回荡在室内...... 第五章 当宝儿推开主子的房门试图唤他起床时,竟意外的在床上看到了段姑娘。 两人相拥着睡得正甜,她一脸惊讶,不敢相信前几日还闹得互不理睬的两人,此时竟然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她捂着小嘴,轻手轻脚的转身掩门而去,免得打扰了这对冤家。 越公子昨天故意把她叫走,让段姑娘来房里伺候,说保证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果然。 门轻轻被掩上,室内的两人同时睁开眼,凤麒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意,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女人。 「怎样,我说得没错吧,宝儿见到了我们睡在一起后的反应,绝对是识趣的离开,而不是如妳所说的尖声大叫。」 自幼习武的两人,听觉敏锐,早在宝儿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之际,就已经下了赌约。 段九银拧眉瞪他一眼。「宝儿这么识趣,定是你调教多年的结果,我倒是忘了你身边美女如云,光是在那艘船上,就不知养了多少貌美如花的舞伶,宝儿又自小在你身边伺候着,若是不清楚你的为人,怕早就被你逐出麒府了吧。」 虽然此时才来吃醋稍嫌幼稚,但一想到宝见居然真如凤麒所说,见了有人睡在他床上就识趣走开,不敢轻易打扰,肯定是他多年来从不缺佳人暖床的关系。 亏她还心心念念着昨夜的缠绵,两人忘情的拥有彼此,情话说了一整晚,待天亮之后,她才猛然醒悟,凤麒可是个花丛高手,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见她皱眉,刚刚还乖顺的靠在他怀中,现在却一副厌恶的样子,想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又听她说什么貌美如花的舞伶,凤麒想起两人初见面时,自己可是左拥右抱,好不风流,也难怪她会如此在意了。 下一刻,他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用手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九银,妳该不会现在才来吃醋吧?」 他承认自己以前风流无度,可自从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人之后,那些荒淫之事,可是许久都没有再碰一下了。 「好了好了,别气了,人家那个时候之所以会和那些舞伶......」他尴尬的咳了咳,讨好的把她揽了回来。「那些都是身体本能,再说自从喜欢上妳之后,我可是一直都很洁身自爱。」 段九银却仍旧板着小脸,唇边荡着冷冷的假笑。「是啊,身体本能,恐怕以后如果再见到美若天仙的姑娘,你还会有更多的身体本能爆发出来吧。」 「不会不会!我保证以后只对妳一人产生身体本能!」 凤麒霸道嚣张惯了,在女人方面向来无往不利,他喜欢谁就能轻易拥有,无论是那些舞伶还是麒府内供养的女眷,只要他勾勾手指,没人会拒绝他的垂青。 可活了二十几年,到现在他才猛然领悟,真正想要的那个人才会放进心底。 看着段九银为他吃醋的小脸,和那些极力想要掳获他视线的女人竟完全不同。 以前在他床上的女人也曾流露出强烈的占有欲,可他却只感到厌烦。 但段九银那充满英气的眉、生气时的模样、和他对峙的神态,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爱着宠着,每一个表情,都那么可爱,与众不同。 「虽然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做出任何一件对不起妳的事,但......」他笑语的勾起她的下巴,眼带坏笑。「看着妳为我吃醋的模样这么可爱,我倒是十分期待以后妳能为我多多吃醋啊!」 说着,他还偷吻一记,唇边荡着偷腥的猫儿得逞般的笑容。 段九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时而淘气时而刁钻,时而霸道嚣张时而严厉可怕,可无论哪副面孔的凤麒,都让她爱得彻底。 她嘴上虽说着气话,心里又怎会不知他的为人,仅是从府里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有碰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并非是个玩弄感情的混蛋。 两人在床上一阵嘻笑打闹,凤麒心甘情愿的由着她欺负,房内笑声连连。 就在两人闹得筋疲力竭的时候,他突然从床底拿出一张纸丢到她面前。「这个东西还给妳。」 段九银一时不解,将纸张打开,竟是那日他逼她签下的卖身契。 抬眼之际,她却被他一把扯进怀中,脸颊被迫贴着他的胸膛。「记住,以后我可再也不许妳因为这件事惹我生气,否则我可不饶妳!」 她手里捏着卖身契,脸上露出幸福的笑靥。 没想到这份卖身契倒成了彼此甜蜜的契约。 「你那时并不是真的想要我倾家荡产吧?」 凤麒手指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我只是......想捉弄捉弄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天底下,唯一敢和我呛声瞪眼,甚至一口道中我心底弱点的家伙,如果不受点惩治,怎么能平息心中我的不满?」 段九银仰起脸,皱了皱眉。「你心底的弱点,可是和皇家有关?」 他一怔,沉吟许久,漆黑的双眼望向窗外,唇边浮出了一抹苦笑,「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段九银选择沉默。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凤麒虽然表面风光,可她却不只一次看见他心底的脆弱,有些事她不急着知道。 迟早有一天,当彼此可以肆无忌惮的袒露彼此的一切时,他自然会向她坦白。 而她,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 自踏进麒府,这还是段九银第一次被凤麒隆重的向府里的人介绍自己的身分。 「虽说她以前是我的仆人,可是当穆萨尔带着船队攻打我们船只时,她不但不计前嫌出手相助,而且还亲手救了我这条命,经过昨晚,她已成了我的女人......」 段九银没想到凤麒竟然会如此大胆,明明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他却偏要昭告天下,让麒府内的人皆知。 早上起来后,他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居然是这种惊喜! 可她此时却只有惊,没有喜,因为她已经被府内的人盯得浑身上下好不自在。 尤其当凤麒说到经过昨天晚上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她更是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麒府果然不像官家大院那般严肃,凤麒又从不端架子,所以众人顿时起哄。 椅子上的越风悠然自在的摇着扇子,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 宝儿也是一脸的笑,真心为他们俩祝福。 只有聂小琦脸色难看到极点。面对凤麒正大光明的介绍段九银,而那女人躲在他身后娇羞的模样,这一切看在她眼里,刺眼极了! 「所以从今以后,你们待九银一定要像待我一样尊重,而且我已经撕毁了她的卖身契,她也将成为我麒府未来的女主人。」 「我们麒少寻觅了这么多年,总算给咱们找到当家主母的人选啦!」 「是啊是啊,听说段姑娘曾是位将军,可平时待我们这些下人又很和气,有段姑娘当我们麒府的女主人,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就是不知麒少什么时候把段姑娘迎娶进麒府大门,当咱们的少奶奶......」 凤麒与段九银两人四目相对,无限爱意尽在不言中。 「九银,如今我可是被他们逼到梁山啦,若是不把妳这平易近人又一身英气的女将娶进府,他们可不饶我。」 一句玩笑话,换来众人一阵轰笑。 段九银羞怯的瞪他一眼,在他耳边低喃,「你这混蛋,倒很会占便宜,不过,想要我这堂堂女将嫁给你这海盗头子,待通过本姑娘的审核才行。」 一番话,惹得凤麒哈哈大笑,不顾旁人的眼光,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也在她耳边呢喃,「好啊,我的段将军,咱们就拭目以待。」 两人亲昵的举止,惹得众人笑声不断,由衷祝福他们。 聂小琦终于看不过去。「凤麒,既然你要娶亲了,那府内的女眷,你又有何打算?」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令现场顿时陷入一股僵凝之中。 凤麒和段九银同时望向那些曾被他救过的女人脸上,在她们眼中,凤麒的存在是一种希冀,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他身边的另一半。 面对质问,凤麒仅是沉默半刻,便露出淡笑。「七姑娘的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我,这几年来,妳们在我麒府也待了许多时日,当初我救妳们的时候就曾说过,我凤麒虽是妳们的恩人,却不用妳们报恩,妳们每个人身后都藏着一段血债,躲在我这神仙岛,无非图个安稳的日子。 「我可以提供妳们安全的住所,却不能负责妳们一辈子,我也不希望妳们任何一人为我凤麒耽误了一生。所以,如果有合适的人家,还希望各位姑娘可以觅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番话已经道明一切,他今生今世只会给段九银提供依靠,至于其他人,他可以出手相救,却不会负责一生。 众女眷听见这番话,有的露出失望,有的露出无奈,在麒府生活这几年,对凤麒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他一直谨守分寸。 自从段九银踏进府内之后,就像是绝了她们所有的后路,她们也清楚的知道,凤麒并非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轻易驾驭得了的男人,以前还抱着一份奢望,但现在他眼中所有的温柔,全给了段九银一人,她们这些女人再执着下去,也只是一片渺茫。 她们认命了,但聂小琦却不肯认命。 「凤麒,你意思是说,一旦你和段九银成亲,就要把我们一一逐出麒府吗?」 这句话问得何其残忍,更是令凤麒不悦的皱起眉头。「我从未想过要逐妳们出府,只不过不希望再耽误妳们一生。」 他坚定的揽着段九银的肩,像是向大众宣誓着只有她才是自己此生的责任。 「七姑娘,容颜易老,芳华易逝,我相信妳明白这其中道理。」这话也是说给其他女人听的。 现场陷入一阵静默,而他则径自揽着段九银的肩,离开了偌大的大厅。 到了傍晚,抑制不住内心烦躁的聂小琦,终于派人传话,说有话想与凤麒单独谈谈,于是约在书房相见。 自从他上次出海到回府,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没见面,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身边却带着夺去他所有视线的段九银。 从他回府至今,两人绝少单独相处,以前他还会顾及着和爹爹的情分,把她当成妹妹般对侍。 可自从段九银出现后,她这个妹妹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还记得年少时第一次看到凤麒,她便芳心暗许,父亲遇难,他挺身相救,且奋不顾身的救了她的性命,自那时起,她眼中只有他。 多年来,她只求可以守在他身边一辈子,就算凤麒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她也心甘情愿,可如今,他为了姓段那女人要将她赶出他的世界。 当聂小琦来到书房,看到伫立在窗前,身着一袭银白锦袍的凤麒时,心头激动莫名。 「凤麒──」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飞身扑进他怀中。「凤麒,我喜欢你,就算不能做你的妻,做妾也好,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无论什么身分我都可以接受,求求你不要把我赶走好不好?」 被迫抱着怀中柔软的身子,入耳的那一声声哭诉,竟引不起他半点疼惜,反倒惹他微蹙着眉。 「七姑娘,妳知道我这人的脾气,既然我已认定九银,便不屑三妻四妾,妳又何必如此执着?」他推开怀中的娇躯,冷着脸道:「如果妳今晚见我的目的就是执意想做我的妾的话,我劝妳还是死心吧。」 见他一脸冰冷,聂小琦心底一阵寒凉。眼前这如天人一般的男子,明明站得与自己这么近,可两颗心的距离,却遥不可及。 想及此,泪水已经滑落至腮边,她突然跪倒在他面前。「凤麒,我求你,就算你可怜我、同情我,随便什么都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你不肯让我做你的妾,只要你肯要了我,今生今世,我死也瞑目了。」 她的哭泣哀求,只让凤麒更加不悦的敛起眉头,甚至产生厌恶。 「聂小琦,妳不要再闹了,看在妳爹曾是我朋友的份上,我不计较妳上次故意设计九银去爬树一事,但如果妳再对我纠缠不清,明天我便让越风把妳送出麒府。我累了,请妳出去。」 闻言,她脸色一白,身子微颤。「你......你都知道了?」 凤麒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妳以为那些小伎俩,逃得过我的眼?」 那株树就算再不结实,也不至于承受不住九银的重量,可当他敏锐的发觉树枝上的裂痕是人为破坏时,心中便猜到是她所为。 之后,他又在暗地里察访下人得知,果然她想对九银不利。 他绝不会留一个祸根在自己身边,尤其当他确定九银就是今生唯一的伴侣时,为防万一,他必须将收留的女子统统请出去,或嫁人妇,或另觅他处安妥她们的生活。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没想到凤麒如此精明,聂小琦眼神一黯。再留下来,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缓缓起身,她伤心绝望的看着他冷绝的身影、不屑的眼神,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屈辱,转身离开这让她伤心的地方。 「我看得出来七姑娘对你用情至深。」 段九银突然从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一脸平静无波。此刻的她,单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看待七姑娘对他的感情。 见她现身,凤麒一改刚刚的严肃冷漠,一脸痞笑。「看不出妳竟有这般宽大胸怀,既然妳这正妻不介意,那我将她纳为妾室可好?」 她皮笑肉不笑的白他一眼,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着桌上的书。「我可从来没答应做你的妻。」 闻言皱眉,他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用力的抱住她,下巴轻搭在她的肩头。 「没良心的女人,我为了妳要废了整座后花园,若妳敢不嫁给我,做鬼我也不放过妳!」说完,故意咬了她柔嫩的耳垂一记。 「喂,你是狗啊,居然随便咬人。」段九银吃痛,忍不住娇嗔一声。 凤麒瞧见她英气中带着几分娇俏媚态,好不诱人可爱。 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俊脸上却伪装冷漠。「好妳个段九银,居然敢骂妳未来相公是小狗,看我今天怎么修理妳。」 说罢,他双手指向她柔软的双颊,恶意的戏弄逗得她呵呵直笑,不久她也开始出手反击。 一个是令人闻风色变的海王,一个是带兵打仗的女中豪杰,此时竟打闹得像是两个长不大的孩童。 直到两具身影交迭在一起,偶有传出细若蚊蚋的娇喘声。 而躲在门后的聂小琦见状,心头狠狠一揪。 凤麒,为什么你的喜怒痴嗔,只为那一人绽放? 凤麒,你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是不是? 凤麒,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恨......好恨...... **** 原来神仙岛上竟如此繁华热闹。 虽比不上京城那般奢华、富丽堂皇,但来这里定居的百姓都安居乐业,相互扶持。 之前听说过这里的居民多半有过一些痛苦的经历,才迫不得已来到神仙岛,但此刻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若不是凤麒亲自带她踏出麒府,她也没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一幕。 前些日子他让她写家书送回京城,只希望父母兄姊得知她平安无事之后,可以不必再担心她。 经过上次海上之战,相信短时间之内突厥不会再兴兵作战,所以国家大事暂时也不必她担心。 这段日子每天与凤麒朝夕相处,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麒府上下更是把她当成未来女主人看待,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这日无事,凤麒便带她出府,欣赏神仙岛的秀美风光。 在这做生意的商贩,多数都是透过凤麒旗下的船队去各地进货,往来之间,倒促进了海运的收入。 岛上居民十分尊重凤麒,今日看到他竟带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出门,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看着他与岛上百姓平和相处,段九银发现自己的视线离不开他。 回想两人从针锋相对到相互理解,到如今相爱,其中滋味,有苦也有甜,但她感谢上天安排了自己和他相遇。 不知不觉中,凤麒把她带到了一座寺庙。 虽然寺庙不大,但香火缭绕。 「清心寺?」段九银看着门上挂着的牌匾,不禁皱眉打量身边笑得一脸狐狸样的凤麒。「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咱们麒少还是信奉佛祖之人呢。」 她从没想过,这样的地方会与他扯上关系。 不理会她的戏谑,他牵着她的手,踏进这座并没有太多香客前来的小寺庙。 小和尚双手合十,朝两人施礼。「原来是麒公子,好久不见。」 凤麒难得正经,双手合十回礼。「老方丈可好?」 「回麒公子的话,师父日前正在闭关礼佛,若公子想见师父,怕还要再等些时日。」 他微笑颔首。「今日只是纯粹的参拜佛祖,就不烦扰小师父了。」 随后,便带着段九银踏进大雄宝殿内,向佛祖拜上三拜。 待两人步出大殿,凤麒竟拉着她来到后园,地方虽不大且简陋,但空气十分清新。 最让她惊讶的是,正中央竟种植着一株参天老树,上面绑满了红色布条,甚是壮观。 「这棵树是我们神仙岛的姻缘树,听说只要将彼此的名字写在同一块红布条上,再将红布条绑在这棵姻缘树上,佛祖就会保佑相爱的两个人三生三世在一起,即使经过转世轮回,下一世,仍会再度相见,九银......」 凤麒双手扳着她的肩头,与她目光相对。「妳......可愿与我相守三生三世,永远不离不弃?」 段九银望进他那如墨般漆黑的双眸,脸上不再有往日嘻笑戏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竟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挚神情。 微风轻送,吹乱彼此张扬的发丝,却吹不乱相爱的两颗心。 「你......是在向我求亲,并在佛祖面前立下相知相守的誓言?」 他眼里含笑,将她揽入怀中。「是的,相知相守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她双手不自觉的揽着他的腰。「好,相知相守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绑满红布条的参天老树,见证两人真爱的承诺...... 第六章 几场战事下来,突厥与渊国的关系十分紧张,虽然暂时休兵,但突厥大将穆萨尔却是渊国的一大隐忧。 即使已派兵遣将驻守边疆,穆萨尔竟派人暗中潜入京城,试图刺杀皇帝,幸好及时被防守在京城的大将军段靖明所救,可段将军却也因此身负重伤,目前性命堪忧。 虽身处神仙岛,对外消息都很封闭,但这则消息还是被段九银无意间听到了。 她不知道那些下人究竟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只说皇上遭人刺杀,有大臣挺身相救,而那个大臣,竟是她爹段靖明。 当她带着复杂的心情找到凤麒,并说出自己想回京城探望父亲时,竟遭到他的严厉反对。 「九银,难道到现在,妳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吗?既然妳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那么从今以后,朝廷的事便与妳再没有半点关系,我不希望妳将多余的心思放在朝廷上,懂吗?」 听到九银主动跑来找他的第一句话,竟是提出要离开神仙岛的请求,顿时令他怒火攻心。 早在多年前,他便立下誓愿,不再干涉、参与朝政,九银若嫁他为妻,便是他的女人,他怎么容许自己的女人心心念念着朝廷的事。 「凤麒,那人是我爹啊,如今他为了保护皇上身负重伤,身为女儿的我在得知消息后,岂能眼睁睁的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 虽然不明白凤麒到底为什么会对朝廷和当今皇上那么反感,可多日来的相处,她发现,他虽不会再为朝廷效力,但也不会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 所以她还天真的希望,有朝一日凤麒会被自己说动,重新回京为皇上分忧,却没想到突厥竟然想暗杀皇上,更因此危害到她爹的性命。 「我不管,既然妳已经答应做我凤麒的女人,那京城......我是万万不准许妳回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但如果答应她回京,就意味着两人将会分离,在感情上,他自私霸道,占有欲极强,绝不容许最重要的人回京冒险。 如今突厥与渊国的情形,他又怎会不知。 可若要他再为朝廷出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凡尘俗世,权力斗争,他再也不想理会,只想和心爱的女人在这世外桃源般的神仙岛上度过余生。 见九银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心如刀割,可心疼归心疼,一旦点头答应,后果又岂是他可预料的! 「九银,宫里御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活妳爹,再说,就算妳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而且妳爹身边又不只妳一个孩子,他们会悉心照料妳爹的。」 说着,凤麒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别恼了,大不了我派人去京城打探,有任何情况发生,我会第一个告诉妳知道好不好?」 段九银却是一脸绝望。「原来你口中所说的相知相守,竟是这般?凤麒,那人是我亲生爹爹,你可知父女连心?你可知骨肉亲情?你可知......若是我爹真有个三长两短,而我又不在他身边,为人子女者,又是何种心情?」 凤麒被她这番话问得无言以对,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他眼神极冷,虽是心疼她此刻的心里煎熬,却又自私的不想放她走。 段九银轻轻推开他,眼里闪着哀恸。「若你觉得放我回京会让你为难,凤麒,我不勉强。」 在凤麒试图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她扭身离开。 他只是想用最原始、最固执的方式,霸道的索取和守护最爱,有什么错?可是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他很不好受。 「麒少......」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竟传来越风的声音。「刚刚我看到段姑娘好像很伤心的离开这里,你们......该不会又发生什么误会了吧?」 凤麒没有转身,望着窗外。「没有误解,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越风像往常一样镇定自若的露出轻笑,手中依然摇着那柄折扇。「虽然我知道劝慰并不能解决事情,但换个角度想想,段姑娘此时的立场也很艰难,将心比心,我相信麒少能明白。」 他不是好事之人,但府内不知是谁放出消息,散布段九银的父亲为救皇上,险些丧命,如今朝不保夕。 说完该说的话,他留下麒少独自凝思。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时分,当凤麒踏出书房回到寝室时,竟看到房间仍亮着烛光。 眉头一拧,他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入。 只见段九银趴在桌上沉沉睡着,可是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抹泪痕,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坚持。他悄声走到她身旁,拿出洁白的丝帕,轻轻拭去那让人心痛的湿意。 这个微弱的动作,却使她嘤咛了几声。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她的眼皮红肿,显然是哭得十分伤心。 即便已经小心翼翼抱起她,他仍惊醒了她。 「凤麒......」 他抱着她,径自向床榻走去,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脱掉她的鞋和外袍,拉过被子,将她盖在温暖的棉被之下。 这一连串贴心的举动,令段九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知道他待她好,知道他疼她宠她,可想到爹爹如今生死未卜、想到当她请求回京时,他的拒绝,她的心又难受几分。 「九银......」 被子里的手突然被他轻握在双掌之间,她却别过脸,微闭着眼,对他的轻唤置之不理。 「我知道妳很担心妳爹的伤势,我也知道如果我强行要妳留下来,妳断不会拒绝,可是我不想妳恨我,因为勉强得来的幸福,会让两人同时陷入痛苦深渊。」见她仍旧闭眼不语,凤麒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沉声道:「如果......如果妳真的那么迫切想回京城,我放妳走!」 躺在床上假寐的段九银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他,在看到他目光中闪烁着痛楚时,心头竟狠狠一窒。 「凤麒......」 食指轻轻抵着她的唇,他对她笑了笑。「什么都不要说,今晚好好陪我,明天我会让人亲自护送妳回京。」 他俯下身,吻住她欲张开的双唇。段九银在听到他终于肯妥协让步的时候,泪水竟不受控制的淌下。 「凤麒,我很抱歉一定要在这时离开,可是......你等我,等我亲眼看到我爹安然无恙,我定会回来找你。」 所有话语,统统淹没在他的热吻之中。 只是,这一夜缠绵之后,迎接两人的,又将会是什么? **** 第二天清晨,凤麒命宝儿整理段九银的行李,又拿了不少银票交到她手中。 他已准备船只随时起航去京城,而从麒府到港口这段距离,他又命人准备了舒适的软轿。 当一切打点好之后,他带着几个贴身家仆以及越风将她送出麒府大门,从头到尾,他始终冷着脸,一副谁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段九银知道他心底不舒服,可想到她爹如今生死未卜,又一定得回京看看。 「记住,回京之后,见了妳爹安然无恙就马上给我回来,我会命人在那边接应妳。还有,不准背着我想着别的男人,更不准和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少爷偷偷私会,若是被我抓到,看我不把妳这个女人大卸八块......」 凤麒这番话,让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眼中带着几分不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记得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还有,你平时太挑食,晚上睡觉又喜欢踢被子,我已经吩咐宝儿让她管束你这些坏毛病。」 「还好意思说我,妳还不是一样,明明瘦巴巴的,吃的又那么少......」 「你呀才不听话,公事忙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不准熬夜。」 两人都把对方当孩子,你一言我一句,说个不停。 一旁的越风忍不住皱眉轻咳一声。「我说两位,又不是生离死别,干么搞得这么肉麻兮兮?麒少,若是实在不放心,跟着回京便是。」 他的提议,直接换来凤麒一记狠狠的白眼。 见状,他一脸陪笑。「好好好,算我没说,大家当我不存在。」 段九银眨着大眼,不舍的看着俊挺的凤麒。此番回京,她多想有他作伴,可他却誓死不肯回京,直到现在,她也不知其中原因。 但她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京城真是他的禁地,她又怎能狠心勉强。 只是,此次远行,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他重聚,多日来的相知相守,一颗心早已经舍不下他。 轿夫已经等候多时,段九银知道再道别下去,纵有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心底的挂念。 于是她狠下心,转身入轿,与凤麒隔着轿帘四目相对时,她竟看到他眼中浓浓的不舍。 此时此刻,她竟有股下轿不走的冲动,但终究是忍下。放下轿帘,她命轿夫起轿,强迫自己忽略凤麒那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当轿子来到港口,一艘大船赫然出现在眼前。这艘船虽然比凤麒的那艘小很多,但容纳十人八人不是问题。 船家身着一袭粗布衣裳,一看到轿子,便露出了憨直的微笑。「请问是段姑娘吗?」 「正是。」段九银一身银白长袍,长发高高束起,明明是女儿身,此时却有如男儿般英挺动人,原本蜜色的肌肤经多日调养,竟变得粉嫩,好不诱人。 「麒少命我在这里恭候段姑娘多时了,请段姑娘上船。」 看着这艘专为自己准备的客船,段九银不禁感激凤麒的用心良苦,虽然他没有与自己回京,但他的心意却足以说明一切。 她道别轿夫转身上船,船上的设施十分齐全,有专门为她准备的卧房,空间虽不大,但里面铺着舒服的被褥,还备有点心茶水。 船夫交代了几声,将她安顿在船舱中之后,就向船头走去。 此时船已出港,航向海面。到达陆地,多则七日,少则五日,希望爹爹已经脱离险境才好。 正当段九银打算将身上的细软放好之时,发觉这船上除了船夫,似乎还有第三人。 「谁?」她猛然回头,赫然发现一抹高大的身影竟出现在船舱处,一张脸虽生得极为普通,但却难掩一股凌厉之势。 她一脸戒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你是谁?」 对方微拱双拳,目光锐利。「段姑娘,在下凤九,是麒少派来保护段姑娘回京的。」 闻言,段九银眉头一敛。 凤九?为何从未听凤麒提过他身边还有这样一号人物?莫非此人是他养在暗处的保镖? 对方扯出一抹淡笑,带着几分戏谑之意。「段姑娘不必如此戒备,麒少做事,自有他的安排,虽说段姑娘也会些功夫,但海上危险重重,麒少实在不放心,所以才派在下贴身保护,还请段姑娘放心。」 段九银在看到他脸上那一闪即逝的戏谑神情时,心头猛然一跳。 凤麒?! 那是凤麒惯有的笑容!可这人的面孔和声音明明和凤麒完全不同,一时间,她竟恍神了一下,并在心里暗笑自己,才分开不到半日,就开始思念他了。 她向对方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凤公子,九银在此先谢过。」 「段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叫凤九,段姑娘可以直呼其名。」 又是和凤麒一模一样的姿态和动作,眼前的男子彷佛与凤麒重迭了,莫非她出现了幻觉? 麒府上下,绝少有人与凤麒同姓,这人既然名为凤九,想必与凤麒之间的关系非凡,所以才会出现那种相似的笑容吧。 段九银不想再追究真相,凤麒派这人保护她,定有他的目的,虽然这人言谈间并没有一点奴仆的恭敬,但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一丝恶意。 接下来几日,一路上倒都相安无事,只不过经过这几日接触,段九银却发现,凤九的脾气、性格与凤麒有几分雷同。 每到傍晚,两人会同桌用膳,段九银并非多话之人,凤九却不然,外表虽看似冷酷,但言辞间却会不经意露出几分幽默。 「这次麒少没有亲自陪段姑娘回京,段姑娘心里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段九银睨他一眼,唇边染着浅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与朝廷之间究竟有什么误解,但每个人都有他的立场,他不想回京,我自然不能强迫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那么段姑娘内心深处,是不是希望麒少可以回京为朝廷办事?」 段九银放慢吃饭的动作,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这长相一般的男子。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突厥蛮横,欺我大渊,任何一个大渊子民,身上都背负着国仇家恨,凤麒......他既然曾是领兵打仗的兵马大元帅,在国家有难之时,自然该效命于朝廷。」 他突然嗤笑。「渊国君主果然养出了一群愚忠愚孝之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九银被凤九的话激起了怒意。「难道国家有难,你能眼睁睁躲在一边袖手旁观吗?你知不知道突厥蛮夷为了争夺土地,打我渊国,牺牲多少百姓将士,但凡有血有肉的渊国子民,都不能容忍自己的领土被他人侵犯,有国才有家,如果连国都没了,百姓怎可能安居乐业?」 她忿忿不平的表述意见,凤九眼里却满含戏谑之意。 段九银见状,怒火中烧。这人和凤麒同一个德行,每次提到渊国大业,便摆出这种玩世不恭的姿态,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痛扁他一顿。 吃到最后,她没好气的放下碗筷,眼神变得极冷。「你既是凤麒手下的人,那么在政治立场上自然与我不同,说再多也无意义。我吃饱了,凤公子慢用。」 见她冷着脸转身走了,身后的凤九优雅的拿着筷子继续用餐,嘴角残留着几分玩味。这女人,每次谈到政事,都会气上好半晌。 而憋着一肚子怒气的段九银在回房之后就后悔了。自己居然在一个外人面前使性子发脾气,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人当成凤麒来生气,真是...... 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懊恼的躺在床上。这几日,她在那人身上越发感觉到和凤麒相同的气息,是因为太想念他吗? 眼皮渐沉,带着和凤麒的回忆,她慢慢进入梦乡。 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耳边竟传来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突然,她睁开眼,舱内一片黑暗,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正缓步向自己逼近。 蓦地,一柄长剑竟借着月光直向她刺来,她只来得及猛一翻身,闪过危险,利剑刺破了棉被。 「段九银,受死吧!」一声娇喝,伴着长剑逼来,招招欲置她于死地。 她手无寸铁,只能极力闪躲,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身手极快,眼看那剑直指自己的咽喉,她知闪躲不及,闭上眼,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一阵痛呼。 再睁开眼时,室内已是一片大亮。 黑衣人武功极为精湛,可突然出现的凤九在那人之上,短短几招,他已制住黑衣人,手指掐住那人的咽喉,长剑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段九银微喘着气,眼睛微缩。刚刚凤九所使的那几招竟如此眼熟,难道...... 她一把上前,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当她看清对方的脸时,不禁狠狠的怔在原地。 「七姑娘?」 聂小琦见事迹败露,绝美的容颜闪过一抹恨意。「没错,就是我。」 「妳竟然会功夫?」真没想到平日娇弱如水的七姑娘竟然如此厉害,刚刚那套剑法,绝非一般人家所能学到的功夫。 凤九哼笑一声。「曾经名震江湖暗流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被她爹悉心指导,身手怎么可能平庸?」 「你认得我?!」聂小琦没想到身后这长相平凡的男子,竟一眼就认出她刚刚所使的是暗流剑法。 只见凤九拍拍两下,点中她的穴道。「妳以为妳使的那些小伎俩,能逃过我的眼?聂小琦,麒少给过妳太多机会,没想到妳仍旧冥顽不灵。」 「凤麒早就知道我要对段九银下手?」她的眼神慌乱起来。 凤九冷笑。「早在麒府上下散布皇上遇刺一事时,麒少就知道这件事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神仙岛一向与外界隔绝,唯一和外界有联系的,除了麒少旗下的消息网,就只剩你们暗流的下属和妳的这条管道。」 闻言,聂小琦惊愕不已。 「妳以为麒少真的不知道,这几年来,妳虽然住在神仙岛,可是当年暗流幸存的人却早已找到上妳,希望妳重振暗流。这次皇上遇刺,妳派人肆意在府内散播消息的目的,就是想引起段姑娘的担心,进而要求返京,然后妳就能趁段姑娘返京途中,对她痛下杀手,以解妳心头之恨,是吧?」 这番话,不但让聂小琦震惊,就连段九银也惊讶不已。 聂小琦露出了绝望的笑容。「既然我的计划被你给看穿了,那么......想杀就杀吧。」 本来计划十分周全,万万料想不到,竟杀出一个凤九破坏一切。 「好,既然妳一心求死,我就代麒少成全妳!」 他挥掌就要劈向她的命门,却被段九银半空拦截。 「凤九,莫要伤她。」 「为何?」他不解。聂小琦三番两次想要她的命,她为什么还要救她? 「我觉得她很可怜......」段九银转身看向一脸绝望的聂小琦。「七姑娘,妳以为死就可以解决一切?当初暗流被人一夜摧毁,妳爹更是为了保护妳,求着凤麒救妳逃出危难,妳这命是牺牲太多人换来的,妳却不懂得珍惜。妳想想,仅仅为了情爱就陷自己的生命于不顾,这样做,对得起妳爹,还是对得起当初卖力救妳的凤麒?」 虽然此时她身着亵衣,发丝凌乱,可倨傲的神情,深深吸引凤九的目光,就算面对想要杀害自己的仇敌,她仍能冷静自持。 而聂小琦却被她的一席话说得别过脸去。 「每个人的性命都很宝贵,七姑娘,今生今世,我段九银虽不可能与妳成为朋友,但也不想与妳成为仇敌,若妳还有半点悔悟之心,我希望今晚过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再不相干。」说着,她伸手为她解开穴道。「妳走吧。」 聂小琦没料到今晚刺杀不成,竟会这样收场,以往对段九银的恨意,竟让她迷惑起来。 看着那倨傲的背影,明明都是女人,却让她觉得与众不同...... 蓦然想通,她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段九银,今生今世,我聂小琦不会再出现在妳面前,保重!」说完,转身离开。 没多久,外面传来扑通一声,舱内的两人知道,那是她离去的声音,相信在不远的地方,定有人与她接头。 凤九看着段九银的背影,露齿一笑。「段姑娘真是好度量,连自己的情敌也可以这般轻易放过,在下今日真是大饱眼福了。」 「凤麒,别再装了,我知道是你。」 「呃?」 段九银突然回身,唇边荡着自信的笑靥。「凤麒,你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是你刚刚在对付七姑娘的时候,不经意露出你惯用的招式,所以我敢断定,凤九就是凤麒!」 他蓦地笑开,伸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掀,一张人皮面具被他撕了下来。 面具下,果然是凤麒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接着,他又吞下一粒药丸,片刻后连声音也恢复成原本的嗓音。 凤麒笑嘻嘻的一把将她抱个满怀猛亲。「九银,这几日可想死我了。」 当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段九银内心激动万分,虽然从招式她敢肯定是他,却不敢保证他真的会随她回京。 「你这混蛋,明明这几日陪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易容?易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发现,你......唔......你这混蛋,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凤麒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之所以易容,当然是为了引杀手现身,至于故意露出破绽让妳看出,当然是想看看妳这女人会不会背着我红杏出墙啊!」 「凤麒,你混蛋王八蛋!」 「好,我是混蛋王八蛋,但混蛋王八蛋每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不能亲也不能碰,已经憋得快要发疯了,反正被妳看穿了......」 「唔......你这该死的家伙!」 第七章 「珞王爷,当日在海上为难老夫的那个海盗,真的就是您?」 当段九银将不情愿再踏进京城的凤麒带进段府见父亲,身上仍带着重伤的段靖明惊得脸都白了。 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女儿阻止。「爹,您还在养伤。」 段靖明仍旧还没回得了神。想当初自己被海盗当众戏谑,又被勒索了整整十万两白银,害他成为朝中笑柄。 本来对那海盗恨之入骨,后来女儿带兵出海又遭俘掳,令他恨不得宰了那些海盗,以泄心头之恨。 可当女儿安然无恙的回到段府,并且带着多年不见的珞王爷,还揭露他就是海王凤麒时,他真的被吓傻了。 凤麒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喝着仆人端来的茶水,面对段靖明的激动,倒是不以为然。 再度踏入京城已经是犯了他的大忌,如今又为了段九银来到段府,心底自然是老大不高兴。 上次段靖明带着士兵去海上寻他,当时他易了容,段靖明只当他是海上称霸多年的海盗,却不知原来他就是他要寻找的珞王爷。 等段九银将一切解释清楚之后,段靖明当下难掩激动之情,差点老泪纵横。 「感谢上苍保佑,我渊国的救星终于出现了......」 凤麒却泠冷的打破他的希望,「若段老将军口中的救星是我的话,那么我不介意告诉你,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珞王爷?」 他眼神极冷道:「别再叫我珞王爷,如今坐在你眼前的,是名叫凤麒的海上之王,当年那个为渊国奋力杀敌的珞王爷,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 「爹!」段九银见凤麒肃冷着一张脸,急忙打断父亲,并冲着他使眼色。「女儿听说这次欲杀皇上的刺客与突厥有关,皇上有没有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提起这事,段靖明眼神充满忧虑。「穆萨尔诡计多端,虽然打着休战的旗号,暗中却做了不少手脚,这次他派人到皇宫暗刺圣上,就是想趁机扰我渊国民心,虽说此番刺杀并未成功,可被他这一搅和,人心慌慌。」 凤麒径自饮着茶,脸上充满不屑之色。 「皇上毕竟是九五至尊,差点遇害,在文武百官间引起骚动,为此,太后还大病一场。」 听到这里,凤麒的眼神倏变,张口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咽下,片刻又恢复冷漠的态度,才道:「哼!那只能说渊国无人,区区几个刺客就能令民心大乱,显然还是这几年皇上过得太过安逸了。」 段靖明心底一惊,但惧于对方的身分,不敢反驳。 段九银细细打量凤麒片刻。按常理,他和皇上是亲兄弟,可他话里却全是对皇上的不屑,莫非...... 「爹,见您的身子已无大碍,女儿放心了,这几日凤麒会住在段府,希望爹不要将他回京的消息透露给外人知道好吗?」 「这......」好不容易盼到救星出现,却不能说...... 凤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段老将军若是不欢迎我住在段府,直说便是,我凤麒向来不强人所难。」 「不是不是,老夫欢迎之至。」段靖明连忙解释。能留住珞王爷,别说是住在段府了,就算是要他上天入地也在所不惜。 幸好段府唯一见过珞王爷的只有段靖明本人,他叫来家仆,好生伺候贵客。 这次段九银突然回府,段府上下一片惊喜。 见她身边带着一个俊俏公子,浑身上下充满贵气,身为她的娘亲,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毕竟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难找到了夫婿呢。 段府上下忙着腾出一间上好客房给凤麒,接着又是好菜好酒的热情招待。 他也不客气,全面接受。 而段夫人和段九银的兄长,亲眼看到一身霸气的他却对段九银百般呵护宠爱,都安了心。想来,若将九银托付给他,倒不失为一段美好姻缘。 入夜,应对完家人的关切后,段九银正准备梳洗入睡,房门突然被人敲开。 「凤麒?」他竟身着一袭夜行衣! 才刚要说话,却被对方掩住口。 「嘘,先把衣服换了,和我去一个地方。」他竟将一套黑衣丢到她手中。 段九银知道此时不是问他问题的时候,也不多话,拿着衣服进屋换好,便被凤麒拉着,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段府。 直到出了段府,她才问出心底的疑问。「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凤麒冲着她一笑。「进宫,而且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之下。」 「什么?!」 **** 段九银怎么也想不到,凤麒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进皇宫内院。 她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道皇宫居然有一处不被人知的后门,这后门的位置极其隐密,以前她也曾多次经过这里,却不知从这里可通往皇宫。 而且这地方守卫甚少,就算从这里进出,也不会被人发觉。 当凤麒带着她熟门熟路的来到目的地时,她猛然一惊。「凤霞宫?」当今太后的寝宫。 这个时辰,下人们大都已经睡下,凤霞宫虽守卫森严,但凤麒似乎对这里的守卫情况十分了解,他真能避人耳目,将她带到寝宫的门前。 太后身边的侍女在一边的小房间已经睡下,此时,从太后房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声。 凤麒闻声,心头一紧,他的微小变化,段九银全看在眼里,猛然想起父亲那时提到,因为皇上遇刺一事,令太后担忧,甚至大病一场。 虽然凤麒当时并未作声,却将此事记挂在心里。 段九银心头一热。凤麒......原来并非冷血无情,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竟让他如此憎恶朝廷、皇上? 他已拉着她推门而入。 「是小喜子吗?」黑暗的寝宫内,传来太后略显低沉的噪音。 凤麒长臂一挥,原本黑暗的寝宫点亮了几根蜡烛,那躺在床上的太后似乎受到惊吓,刚要张嘴惊叫,他迅速上前,掩住对方的口。 「先看清楚我是谁。」 躺在床上的女子,四十岁上下,虽躺在奢华的羽被中,脸色却显得苍白憔悴。 面对凤麒,她惊愕的瞠眸,眼眶有泪光在闪动。 他唇边荡起一抹笑容。「看清楚了?」见她点头,才放开手。 太后突然坐起身,双拳用力捶打他,像是发泄般,最后还抓过他的手臂,在手背上狠狠咬下一大口。 凤麒只是皱眉,却不闪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累了倦了,泪水终于滑落脸颊。「珞、珞儿。」 「正是孩儿,母后。」 「你......你这浑小子,还记得这世上有个生你养你的母后?」 他听了,微笑着跪了下去。「母后,孩儿回来看您了。」 见状,当朝太后一头扑抱住他,痛哭失声。 凤麒起身,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哄着,「好了母后,别哭了,您知道孩儿一向拿您的眼泪没辙。」 「若真没辙,当年哀家求着你别走,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狠心绝情?」 他嘻笑道:「因为那时母后的眼泪可没现在这么值钱哪。」 「这是什么话?」嘟着红唇,倒真有几分在和儿子撒娇的模样。「早知道你会让哀家这么伤心,当年就不该生下你这淘气鬼,害哀家这些年来不知愁白了多少根头发。」 「母后,您还年轻,这一头美丽青丝,哪有半根白发?就算说母后是孩儿的姊姊,大家都会信。」 凤麒对女人一向无往不利,甜言蜜语劈哩拍啦就说出口。 太后被他哄得气也不是恨也不是,直到眼角瞄到站在门口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 「珞儿,这位姑娘是......」 原本正欣赏着母子认亲感人场面的段九银,这才猛然回神,赶忙下跪行礼。「段九银参见太后娘娘。」 「母后,她可是您未来的儿媳段九银,如何?孩儿眼光不错吧。」凤麒一把将跪着的她拉了起来,扯到母后面前,俊脸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太后仔细端详,段九银虽是一身夜行装,但眉清目秀,双眸炯炯有神,虽然身为女儿家,却没有因为见了她而露出半分怯意和害羞。 她与儿子站在一起,竟是那么登对! 忍不住将她拉坐在床边,眼神柔和的打量着她。「若哀家没记错,妳是段靖明段将军的小女儿?」 段九银急忙点头。「九银的爹的确是当朝将军段靖明。」 太后微微一笑。「虽然哀家从未见过妳,但记得两年前皇上选秀,有将妳列入名单,消息一走漏,段将军立刻跑来向哀家请求,说妳立志从军,想当个为朝廷效力的将军,执意不想入宫为妃。」 听到这里,凤麒一把将她抢到自己怀中。「母后,幸好您当时允了段将军,否则此刻就见不到您儿子我了。」 太后嗔怒的瞪了儿子一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陡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伺候太后的小喜子语气仓皇的请安。 「奴婢给皇上请安。」 听到皇上来了,凤麒原本嘻笑的脸瞬间一变。「母后,孩儿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就在他转身想从窗户溜走之际,皇上已经推门而入。 「珞弟,你就这么不想与朕见上一面吗?」一身龙袍的皇上眼带血丝,沉声质问,显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国事操劳,尚未休息。 刚刚他的贴身小太监来报,说许久未有人进出的后花园秘道口出现了脚印,那地方是他和弟弟小时候趁着父皇母后不注意时,偷溜出宫的必经之处。 自从八年前珞弟离开皇宫,那地方便成了禁地。 这次珞弟回京,事先已有密探向他禀告,只不过他没想到他会迫不及待的溜进宫里。 段九银见到皇上,立刻上前行礼,不禁偷偷打量这兄弟俩。 他们虽是同母所生,当今皇上显然承袭先皇,而凤麒则与太后有八九分神似。 难怪她在朝为官多日,即便见过圣颜,却从未联想过凤麒也是皇家子嗣。 凤麒见落跑来不及,干脆双膝着地。「皇上,好久不见,草民给皇上请安。」 那一声草民,明显在疏离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皇上怔了,太后楞住,唯独段九银平心静气。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 真正让凤麒誓死不肯回京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当今圣上。 皇上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安在地的弟弟,静默片刻,他握紧双拳。「珞弟,段小将军,都平身吧。」 两人同时起身,但室内原有的那股热络,因为皇上的突然到来而陷入一片凝滞氛围中。 太后见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眼前这两个同样英俊出色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原本,兄友弟恭,却因为那个预言,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她轻咳几声,试着缓解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皇上,哀家知道你们兄弟俩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想说,但现在时辰不早了,珞儿又刚刚回京,舟车劳顿,不如暂时命人安排珞儿和段姑娘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皇上皱眉,看珞弟一身夜行衣装扮,一脸淡漠样,心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来人啊。」他呼唤来贴身太监,很快,一个懂事乖巧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跪拜在地。 「珞王爷回宫,今日将与段小将军留宿长青宫,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差池,或是惹珞王爷不高兴,朕就不仅严惩你们,还将你们赶出宫。」 小太监闻言,诚惶诚恐,急忙磕头。「奴才遵旨。」 凤麒蓦地冷笑出声。「既然皇上如此盛情,草民今日就在皇宫歇下,但这不表示草民畏惧皇上的盛威,而是草民今日的确是累了。」 说完,也不理会皇上一脸难看的神色,扯着段九银便离开了凤霞宫。 太后眼角犹带几颗清泪。「皇上,你又何苦逼迫珞儿?」 皇上凄苦一笑。「母后,朕该为自己当年的任性负起责任。」 「甚至不惜拿这渊国江山来做赌注吗?」 一句质问,问得皇上久久不语。 **** 凤麒被小太监安排到了长青宫歇息。 长青宫曾是他年幼时所居住的寝宫,自从十五岁被父皇封为珞王之后,就搬到了皇宫外的珞王府,长青宫从此成为珞王爷每次进宫与皇上讨论国家大事的临时住所。 细细打量,他不禁无限感慨。所有的一切都已过往云烟,皇宫早已被他列为今生的禁地,若不是因为九银...... 他突然皱眉,冷眼斜瞪。「是谁?」 敏锐的听觉,让他很快察觉到门外有微弱的脚步声。 当两扇红木门被人轻轻拉开,竟是当今圣上──李廷宣。 夜深人静,太监宫女都已经睡下,虽说太后有旨,让兄弟两人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但皇上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凤麒见到对方,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表情淡漠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于他的倨傲态度,皇上不以为意,只是掩门向他走近几分,眼底闪着复杂的神色。 「珞弟,朕以为......今生今世,你再也不会踏进这皇宫半步。」 他冷时一笑,讽味十足。「若皇上看草民不顺眼,天一亮,草民立即离宫。」 「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李廷宣自十六岁登基以来,被文武百官敬仰,受天下朝拜,几时在人前受过这等窝囊气。但他知道,天底下唯一胆敢向他的威权挑战的,就是这个亲弟弟──李廷珞。 「这么晚了,皇上来草民这里,所为何事?」 「珞弟,相信你对于渊国与突厥之间的战争,略有耳闻,如今两国战事紧张,突厥的穆萨尔又欺人太甚,朕......只是希望你能回来帮朕......」 「皇上!」凤麒傲慢的睨了他一眼。「您应该还记得八年前在这皇宫内院,草民曾发过誓,今生今世,再不插手渊国政事,渊国......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你就这么在意当年的那件事?」 「皇上,真正在意那件事的是你,不是我。」 「好!朕承认当年是朕有错在先,不该怀疑你,朕向你认错好不好?」一条手臂搭向凤麒的肩膀。「珞弟,我们是亲兄弟,这整个皇宫,有谁的关系比我们兄弟俩更亲?不要再和朕斗下去了,朕现在需要你。」 他不客气的挥开那手,不理会对方一脸错愕的表情。「皇上,不要逼我破坏当年的誓言,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经对天发誓,我手中再不会握你渊国的一兵一卒,也不会再管朝廷上的是是非非。」 「可是,这片江山也有一半是你李廷珞的。」 「皇上,您当年怀疑我的时候,我可不觉得这渊国江山我拥有一半。」凤麒嘲弄的睥睨着他,彷佛在这一刻,眼前这可以号令天下的帝王根本一文不值。 皇上受到极大打击,闭了闭眼,低叹一声。「如果让出皇位能抵销朕当年对你的伤害,朕愿意拱手让给你,只希望天下百姓可以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不必再受战争的折磨,至于皇位由谁坐,都无所谓了。」 凤麒的目光闪过震惊,但随即片刻冷笑。「可惜,我对皇位一点也不希罕。」 对于他轻蔑的态度,皇上听了也不恼,只是淡然一笑。「珞弟,朕的提议你考虑一下,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谈。」 说完转身,掩门而去。 凤麒孤傲的伫立着,一脸若有所思。 突然一双手臂从他的后面揽住他。 他没有回头。「妳都听到了?」 段九银点点头。「这些年来,你之所以不肯回宫,是因为皇上。」 凤麒转身与她四目相对,唇边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妳可知,我与皇上之间究竟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她仰起脸,挑了挑眉。「自古帝王家的争斗,都逃不过一个权字,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皇上......曾动过除去你的念头?」 他怔楞片刻,然后露出欣赏的笑容。 「九银,我不得不承认,妳很聪明。」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我与皇上只差三岁,虽然都是母后所生,但妳知道,在帝王家皇子之间根本没有手足亲情,可是我和皇上之间却从小和睦,兄弟情深。 「我们一个嗜文,一个嗜武,在父皇的眼里都很出色,父皇偏重文,所以便封了他为太子,而我则被封为珞王,辅佐其左右,为了渊国的江山社稷,我几乎是拚上自己的性命,只为让他可以安枕无忧的成为万人之上的君主。」 说到这里,凤麒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许多。「还记得八年前,突厥穆萨尔第一次向渊国宣战,皇上派给我三十万大军攻打突厥,结果我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将突厥打得落花流水。」 有关于当年珞王爷的绝色战绩,曾经也是渊国民众茶余饭后的美谈。 虽然那时她还很小,却一心向往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与传说中的珞王爷同赴战场,一起杀敌。 「可是当我打胜仗回京,却被软禁在珞王府,且不得外出一步。」 「为什么?」段九银心头一紧。 凤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那时渊国出现一个伟大的预言家,他预言母后生下文龙武龙,江山虽落到文龙手中,可终有一日会被武龙吞噬。」 「你的意思是,那预言家算出早晚有一日你会......篡位?」她为这可怕的预言心惊不已。 「皇上知道这个预言之后,担心我的存在会影响他的皇位,所以便想杀我,他先是将我囚禁在珞王府,又派了几千个御林军围守王府,我的权势完全被架空,甚至连珞王府内所有的家仆全部被换了。」他露出苦笑。「妳知道吗?那段日子,我连解手都有十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 听到这里,段九银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要再说了,凤麒!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凤麒回想当年的窘境,俊脸上闪现出少有的哀伤。「皇上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哥哥,为了他的江山,我可以放弃性命,而他为了江山,却要取我性命!最可笑的是,当他派人准备秘密将我处死的时候,竟查出那个所谓的预言家,居然是七皇子派来的奸细。」 「七皇子?」 「没错,七皇子与我一样喜欢领兵打仗,当年皇上将兵权给我,七皇子自然心怀嫉妒,又见皇上宠我疼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找出那个江湖臭道士,编出什么武龙压文龙的见鬼预言。当皇上查清这一切,立即下旨,将七皇子府上数百人一夜之间判处死刑。」 说到此,他突然笑了笑。「还真是一出无聊的宫廷大戏呢,是吧。」 「就因为这些,你才决定放弃兵权,从此隐居神仙岛,不再过问朝中政务,是吗?」 段九银懂了。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滴,他每次见了官船便会极尽所能的戏弄折磨,听到突厥攻打渊国,不但不出手帮忙,反而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因为他曾为渊国付出那么多汗水,结果却换来皇上的可怕猜忌,差点惹上杀身之祸。 忍不住更用力抱紧他的身子,将小脸埋进他的胸前。「凤麒,我知道真正让你伤心的,不是失了兵权,而是失了兄弟间最重要的信任和亲情。」 凤麒身子一僵,想起往事,喉间不禁哽咽。 他闯荡江湖这些年,表面风光,又总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笑看世人。 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痛楚,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认,身上背负着太多压力和痛苦,却仍旧装出一副笑看天下的潇洒模样。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在黑暗中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想起那远在京城的母后,想起那个陪着他一起读书、一起吟诗、一起长大的皇上哥哥。 儿时的记忆,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却仍那么深刻。 他想找人诉说,可天下之大,又有谁懂他的心? 直至今日,当他流露出痛苦和脆弱时,身边有的不再是以往的黑暗和无助,而是一双瘦弱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给予他无限温暖和安慰...... 九银,今生有妳,便已足矣!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凤麒带着段九银前去凤霞宫向母后辞行。太后虽然依依不舍,但想起当年皇上曾为了一己之私而对他动了杀机,她只得忍下心底的不舍,叮咛他要好生保重自己的身体。 趁着皇上早朝未退,他带着九银离开了皇宫。 京城的街头,永远都是这么繁荣,他们皆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可即使这样平常的穿著,仍旧掩饰不去凤麒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 段九银虽是女儿家,由于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中长大,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不可亵玩的英气。 两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逛着,迎面不知有多少姑娘家向凤麒频频送秋波。 但他完全视而不见,只亲昵的抓着段九银的手向前走。 她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回想起几个月前,两人还是敌对的仇人,如今却这么悠闲自在的彼此拉着手,向世人宣告着两人的亲密关系。 「九银,妳在想什么?」她冲着他笑了笑,握紧和她交握的大手。「当然是在想你这个野蛮人,堂而皇之的走在这天子脚下,还不顾旁人目光的拉着我的手,当今天下,大概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这种事吧。」 「九银......」凤麒不怀好意的朝她眨了眨眼。「妳可是在怪我没立刻将妳娶进家门,做我名正言顺的老婆吗?」 她瞪他一眼。这男人就是这样,老爱说话逗她,但又让人恨不起来。 凤麒见她俏脸微红,心底就喜。「走,我带妳去一个地方,只不过不知道还在不在,咱们碰碰运气。」 说着,他扯着段九银拐进一条巷子,现在是清晨时分,很多叫卖的小贩都已经摆好摊位。 他四处张望片刻,两眼一亮。「这家店还在呀。」 只见不远处有个招牌,上面写着张记包子铺,店面虽然不大,但用餐的客人却络绎不绝。 凤麒带着段九银挑了个位置坐好。 小二急忙上前招呼,「爷,姑娘,两位要点些什么?」 「两笼包子,两碗热豆浆,再来一盘小菜,二两白干。」 「好咧,两位稍等。」 段九银虽然自幼也在京城长大,却从来不曾到过这样的地方用饭,忍不住凑到他的耳边低语。 「没想到你自幼在宫中长大,竟然有机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凤麒,这是不是就叫做与民同乐?」 凤麒见她凑过来,乐得趁机偷了一吻,见她刚要发怒,立刻讨好的一把抓过她的小手。「别恼别恼,我告诉妳,这家张记包子铺,曾经是我和哥哥的最爱。妳别看它店面小,装修也很一般,可包子的味道却十分正宗,豆浆做得也好喝!」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整日被逼着学三纲五常,学得厌了,就趁太傅不注意,偷了太监的出宫腰牌,跑到这里吃包子,结果被父皇派来的侍卫逮到,捉了回去还挨了顿板子......」回想起过往,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幸福。 儿时的记忆一直是美好的,虽然生在残酷的帝王家,可父皇、母后及兄长的疼爱,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段九银怔怔看着脸上不再有嘲弄,也不再有戏谑的凤麒,有的只是一种对家人的期盼和向往。 这几年来他漂泊在外,虽然拥有无数产业又被那么多人推崇,可内心的脆弱,又有几人知? 她握紧他的大手。「凤麒,其实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与皇上之问的兄弟情分。」 怔忡片刻,他眉头不自觉的敛了起来。此时,小二将餐点送至,却见刚刚还一脸笑容的爷儿突然沉下俊容。 「如果妳想劝我与那人和解,不必了。」他抓起一个包子丢进口中用力嚼着。 犹记得年幼时,他被其他年长的皇子欺负,每次都是他哥哥挺身而出,为他挡拳,反倒害哥哥陪着他一起受伤。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不想自己受到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 所以五岁起,他奋力习武,从那以后,哥哥便由他来保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兄弟感情越来越好,直到权力利益改变了一切,他恨那人的自私,竟为了权力这见鬼的东西,连兄弟都不要了。 可是,就算心底再恨再怨,又能如何? 想着想着,他心底升起一股烦闷。「九银,如今妳爹的身子也无大碍了,找个时间,咱们回神仙岛吧。」 「这......」 就在此时,市井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个异国打扮的男子,十分嚣张的坐在张记包子铺里,其中一人大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小二呢?还不过来伺候你家爷爷。」 小二立刻迎了上来,眼中虽带着惧意,仍旧硬着头皮陪着笑。「哟,这不是哈克大爷吗?您今日怎么有空光顾咱们小店?」 「少他妈的废话,快点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给大爷搬上来,否则就砸了你这破店。」 周围正在吃早点的几桌客人见状,皆面露畏惧,有几桌甚至匆匆结了帐,提早走人。 小二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叫人备酒备菜,生怕得罪了这群恶人。 唯有凤麒和段九银仍坐在原位不动,段九银皱眉细细打量那几个外族人,发现他们的装扮竟有些眼熟...... 「啊!这群该死的突厥人──」 她刚想起身,就被凤麒一把拉下,并对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凤麒皱眉,冷言道:「就算妳现在宰了他们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突厥人向来蛮横不讲理,若是妳现在惹上他们,反而给他们借口攻打渊国。」 段九银听了,虽然还想强出头,可凤麒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突厥与渊国之间正值敏感时期,有个风吹草动,反而给了突厥机会。 她忍不住睨了冷静的凤麒一眼,意外发现,他居然下意识的担忧渊国的安危。 **** 虽然渊国表面平和,百姓生活安稳,但居住在渊国的突厥人,却打着行商的名义到处作威作福,搞得乌烟瘴气。 没多久,又传来驻守在突厥附近的官兵遭突袭,被打得狼狈不堪。 这件事震惊朝廷,文武百官同时进言,希望皇上可以派兵攻打突厥,可皇上却说,这天下唯一适合带兵去打突厥的将领,除了当年的珞王爷,他不会派第二人。 众臣不解,后来才传出珞王爷不久前回京,如今就暂住在段将军家里。 可是珞王爷却放出狠话,要他的命可以,要他带兵打仗,门都没有。 皇上与珞王爷之间就这么僵持了数天,边关却频频传来守城失利的恶耗。 众臣无不担忧万分,但如今兵权掌握在皇上手中,他不下命令,谁都没办法。 段九银几次劝凤麒和皇上谈一谈,但他选择避而不见,就连皇上那边派太监传唤,他找了个借口,说身子不舒服拒绝见驾。 眼看形势越来越紧张,皇上迟迟不肯派兵前往,突厥将领以为渊国怕了,更加肆无忌禅。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在段九银和段靖明不厌其烦的劝了他多天之后,凤麒终于烦了。 这夜,趁着宫人不备,他潜进皇宫,来到御书房,仍旧一身夜行衣。 见了皇上,他也不下跪,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质问。 皇上一见到他,心喜的急忙从桌后走出来。「珞弟,你终于肯来见朕了。」 凤麒瞪他一眼。「皇上,现在可不是你闹别扭的时候,如今突厥大兵欺你渊国百姓,身为天子,你不但不加以保护自己的百姓,还纵容那些蛮夷之辈为所欲为,我听说早朝百官上奏,希望你交出兵权,派人攻打突厥,你为何执意按兵不动?」 皇上闻言,不由得一笑。「珞弟,说来说去,你终究是放心不下渊国江山,是吧?」 凤麒不语,只冷冷和他瞪视。 「没错,朕之所以按兵不动,的确是有私心,而这私心,就是珞弟你啊!因为这天底下唯一有资格握有兵权的人,除了你李廷珞,朕实在找不到第二人选,朕处心积虑,甚至不惜招来骂名,只想给你一个交代,如今......朕终于等到了。」 听到这里,凤麒顿时领悟一切,表情狠狠一窒。「之前之所以会传出渊国不敌突厥、驻守失利,再加上几个月前民间频频传出穆萨尔嚣张蛮横,欺压渊国百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见皇上不语,他又继续猜测,「接着,你又告诉那些大臣,说天下唯一能治突厥者,只有当年的珞王爷,并趁着突厥休兵之际,命人四处寻找我的下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策划,而你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把我逼出来,接掌你手中的兵权?」 凤麒实在不敢再猜测下去,因为事实让他心惊。他万万想不到,皇上居然拿江山来做赌注,只为弥补当年犯的错! 皇上温柔的笑了笑。「朕当初在你临走的时候曾说过,为了弥补朕对你所犯下的错误,朕......会不惜一切。」 凤麒大怒,一拳狠狠的挥到他斯文的脸上。「你疯啦!那个被你当作赌注的东西,可是天下苍生。」 挨了一拳后,皇上只用手轻轻抚着青肿的唇角。「你不是说过,自古帝王最无情,朕连亲弟弟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了,百姓又算什么?」 他再次出拳,却见皇上闭着眼,一副等待挨打的样子,拳头倏停。 这人一口一句冷酷决绝的言语,无非是想引出他的怒气,记得小时候两兄弟闹别扭,那时的哥哥也是这般由着他打骂发泄。 『珞弟,如果你觉得打我一顿就不生我的气,我让你打。』 儿时的对白,恍如昨日,那时的李廷宣,也是这般闭着眼,一副由他泄愤的模样。 凤麒慢慢放下拳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就能弥补曾做过的一切,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别作梦了,这兵权,我是不会接下的!」 说完,不看他一眼,便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珞弟,要不要和我赌一把,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接手这道兵符的。」皇上朝着他的背影吼道。 「哼!赌就赌,我不会怕你。」凤麒头也不回,撂下话就走。 结果从那天以后,皇上像是受了刺激,借着生病为由,不再上早朝,也不再批阅奏折。 朝廷上下一片慌乱,四品以上的大臣纷纷求着总管太监要求见皇上,可总管太监一句皇上不见任何人,便将那些大臣统统打发回去。 于是众人又将矛头指向了段靖明,因为他们知道,如今能扭转这个局面的,只有皇上的胞弟──珞王爷了。 他现在暂住在段将军家里,所以他们就每天上门找珞王爷,试图说服他去劝皇上。 可让众人想不到的是,想见珞王爷一面,似乎比见皇上还要难。 又拖了几日,大臣急了,只得去求太后,太后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好歹也是当今天子和珞王爷的亲娘,她老人家出面,两个儿子总该给点面子吧。 无奈太后出面,依旧无效,皇上仍然避而不见;太后招凤麒入宫,他也是拒绝不肯来。 最后,太后终于按捺不住,偷偷派人将段九银找到凤霞宫,私自会面。 「九银,哀家不把妳当外人,早就认定了妳是哀家的儿媳,妳善解人意,珞儿又把妳当成宝贝般守着,若有朝一日妳和珞儿成亲,再生个一儿半女,那便是哀家的福气了......」 「太后,您别这么说,九银知道这次太后找我进宫,必是有事交代。」 段九银是何等聪明之人,现在皇上和凤麒之间已闹得不可开交,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几日,凤麒只要逮到她,就说要回神仙岛,可是府外每天都有成群的大臣守着,她父亲更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苦苦求着凤麒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皇宫里又传来皇上身子微恙,不肯上朝,真是上下一团乱。 皇上只放话,说珞王爷什么时候接过兵权,他就什么时候上朝主持大局。 这兄弟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究竟把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所以这次太后派人叫她进宫,她便已猜出几分。 太后见段九银这么聪明伶俐,心底对这个未来儿媳不禁又有许多好感,她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珞儿能有妳陪伴,不但是哀家的福气,也是珞儿的福气!九银,哀家多希望能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段九银脸色一红。「太后,现在国难当头,九银怎敢想这些儿女情长。」 一句国难当头,令太后的神情哀恸几分。「九银,想必皇儿与珞儿之间多年前曾发生过的误会,妳也有所耳闻吧?」 她不敢否认,点了点头。「凤麒的确和九银聊过此事。」 「唉!都怪哀家当时没有及时阻止,才酿成大错,也毁了他们的兄弟情分。」太后表情认真的看着她,「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哀家不希望悲剧再度发生,如妳所说,如今国难当头,儿女情长、兄弟之情这些都是后话,哀家只是希望国泰民安哪!九银,算哀家求妳,不管用什么办法,让珞儿带兵出征吧。」 段九银一怔。这几天凤麒很排斥别人的劝说,虽然他疼她爱她,可她却不敢保证他会听她的劝呀! 就在此时,太后突然起身跪在她面前。「九银,渊国的未来就全靠妳了。」 「太后......」段九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扶她起来。「太后,您这是要折煞九银吗?」 「哀家这一跪,不是为自己,不是为皇儿,更不是为朝廷大臣,而是为这天下苍生啊!」 段九银心头一酸,也跟着跪了下去。「太后,您的心意九银都懂,不管九银用什么办法,定要凤麒领兵出征!」 **** 如今,宫内宫外都闹得一团乱,唯一安静的地方,竟是段府后院的这一小方天地。 每到夜深之际,凤麒便喜欢爬到屋顶看星星,现在正是夏季,夜晚的风清凉而舒服,仰望着月光,竟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私下与太后见面一事,并未告诉他,可是今日太后竟然为了苍生跪下...... 即使万般困难,但她必须想办法说服他。 凤麒仰望美丽的夜空,悠然道:「原来段府上空的星星,比皇宫里的星星要美得多。」 段九银不由得笑出声来。「段府与皇宫都在京城,夜空应该一模一样。」 「不一样。」他摇摇头。「皇宫的夜空虽然也有星星,但却没有段九银啊。」明明知道他在逗她,却让她心头一热。 两人四目对望,凤麒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今天白天做什么去了?妳爹说妳有事外出,害我找了好久。」 她犹豫片刻,才道:「是啊,我爹派我去帮他买些东西......」 段九银不敢直视他的眼,每次说谎,都会让她心神不宁,更何况让她说谎的原因还是他。 凤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又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记得下次妳爹再派妳去给他买东西的时候,记得叫我,每天待在段府,闷都要闷死了,想出个门,还要被那些烦人的大臣纠缠。」 说着,他又孩子气的皱起眉。「说起来,九银啊,妳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回神仙岛?昨天我收到越风的飞鸽传书,说麒府里的那些姑娘在他的安排下,嫁的嫁,走的走,府内现在可是空了一大片,大家都在等着他们的主人和夫人回家呢。」 段九银顺势偎进他怀里,仰起俏生生的小脸。「凤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突厥有一天真的攻过来,我们神仙岛会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安静?」 凤麒一挑眉,做出个询问表情。「此话怎讲?」 「别忘了,神仙岛虽然地势隐密,却仍旧在渊国境内,现在突厥兵将如此肆意妄为,你真以为,穆萨尔不会将主意打到神仙岛上吗?」她轻轻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凤麒,俗话说得好,有国才有家,国亡了,百姓又如何能安居乐业?」 「九银,妳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早说过,国家大事与我凤麒无关,莫非妳也想学那些烦人的大臣对我说教吗?」 「凤麒,你可还记得当日穆萨尔在海上狙击你的船队时,你曾中了毒箭,那时我为救你,帮你吸血,你曾答应过我,允我一个条件。」 见他蹙眉,段九银心里忐忑不安,但仍硬着头皮说下去。 凤麒久久不语,原本笑脸也渐渐冷了下去。「那又如何?」 退离他的怀抱,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如果......你真想偿还欠我的那份情,就答应我,为渊国出征。」 时间彷佛静止了! 凤麒眼也不眨的看着胆敢向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女人,两人就这么彼此对望着,彷佛谁先开口,就会破坏一切。 段九银惶恐不安。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讨厌再参与政事,连当今皇上和太后他都敢不买账,更何况是她。 自离开皇宫,她拚命想着该如何劝他出征,思来想去,终于想起那次他身中毒箭时曾提出的承诺,本来那件事她都已经忘了,可如今之际,她却不得不祭出这法子。 沉默许久,凤麒终于淡淡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妳早忘了那件事......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妳现在才提出来?」他逼近她的脸。「记得当我第一次问妳有什么要求时,妳正是我的奴,那时妳为什么不提出让自己赎身?」 ......她无言。 「还有上次,妳听说妳爹被刺客所杀,身负重伤,妳执意要离开神仙岛,苦苦求我放妳回来,可是妳却仍旧没有利用那个条件......」 ......还是无言。 「还以为这辈子妳都会将那个条件丢到脑后,不料......」凤麒一顿,声音略显嘲弄。「能让妳说出这个要求的,不是为妳自己,也不是为妳爹,却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九银,妳我曾在神仙岛的清心寺私订终身,又曾许下彼此的誓言,这些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凤麒......」 「结果到头来,在妳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妳自己,也不是我,而是妳身上的责任。」 段九银几乎想矢口否认,可一想到太后向自己下跪的画面,所有的一切只得全吞回肚子里。 她多想告诉他,她有多么向往可以和他厮守终生,多么向往神仙岛上的一切,她不在乎什么权势金钱,不在乎国家责任,天下之大,能让她在乎的,只有他凤麒一个啊! 可那些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九银,如果再给妳一个重新向我提出要求的机会,妳的要求是不是......不改变?」 她吞了吞口水,忍下内心的挣扎,重重的点头。 「宁可舍弃我这个方式来要求我吗?」 闻言,她怔了,眼神惊慌无助。 「九银,妳只有一次机会!」 「凤麒......」 「一次机会!」他逼迫。 段九银只觉胸口异常酸楚,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从自己恋上凤麒的那天起,他的温柔、他的包容、他的宠爱、他的呵护,都让她无法忘怀。 如今,他却提出这样残酷的要求,可是......如果她真的放弃了,对皇上、对太后、对渊国,她又该如何面对? 见她不语,凤麒沉默片刻,终于扯出一记疏离的冷笑,凑唇到她的耳边。「别为难了,我欠妳的,还妳就是。」 说着,他突然跃下房顶,带着只有段九银一个人懂得的怒气,离开了此地。 空旷的夜空下,她独自垂泪,双拳死死握着,心头苦涩难忍。 凤麒......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第九章 令众人万万想不到,一直拒绝见驾、拒绝接见任何大臣的珞王爷,突然宣布要带兵出征。 正在寝宫假装身子微恙的皇上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召见凤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下,便将手中的兵权亲自交到他手中,并下旨为此举办豪华夜宴。 凤麒倒是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接受皇上的百般安排。 而且在出征之前,要求搬回珞王府居住。皇上得知,龙心大悦,下旨赏黄金万两,又派了几百名家仆将那空设了整整八年的珞王府重新打理。 珞王爷出征,所有臣子、百姓皆是一片欢欣鼓舞,唯有段九银神情憔悴,整日心事重重。 因为自从那日她求凤麒答应带兵出征之后,两人便再没单独见过面。 凤麒每日都在忙,忙着见皇上,忙着见太后,忙着打点手下那数十万军队。 即便碰面也视若无睹,他的表现彷佛两人从未相识一般。 直到农历八月二十八,边关传来突厥正式向渊国宣战,凤麒也一切准备妥当,他亲点了四十万大军,向边关前进。 临行前,皇上率领百官至城门口相送。 凤麒身披战袍,黑发高束,手牵战马,城门后,是黑压压一片衣着整齐、精神抖擞的士兵。 段九银也在送行的官员之中,她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但他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凤麒彷佛不曾存在,如今,手握千军万马的他,一身正气凛然,好不潇洒自信,让人见了,不觉矮了他半截。 难怪皇上如此宠爱珞王爷,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就该有此自信才对。 「珞弟,虽然这次你与朕之间的赌约,朕赢得并不光彩,但无论如何,你终究是输了,朕只希望......过去的恩怨,你可以将它们统统抛于脑后,以后,你与朕还是好兄弟。」皇上趁着送行之际,在他耳边小声低喃。 但凤麒无动于衷的笔直站立着,皇上见状不以为意,笑着从怀里拿出护身符递给他。 「此番出征,你我不知何日相见,这是母后让朕交给你的护身符,出兵打仗,一切以安全为优先考虑。」 凤麒躬身接过,将符挂在身上,仍旧面无表情道:「皇上,这次与突厥交战,臣定当不辱使命,凯旋而归。若吃了败仗,臣......今生今世,便不会再踏进这京城半步。」 皇上闻言脸色一僵,双手一把握住他的双肩。「朕不准!不管是败是赢,朕都要你好好活着,朕会在这等你凯旋而归,然后亲自为你接风洗尘。还有,朕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着,目光悠远的望向站在众臣之间的段九银。 他又怎会不知,珞弟此次出征的真相,是与那段小将军有关。 凤麒并未转头去看那道灼热的视线,只淡然一笑。「臣的终身幸福就不劳皇上操心了,虽然这句话说起来有些俗气,但臣还是希望......皇上能好好照顾太后,臣常年不在宫里,太后的将来,就拜托给皇上了。」言辞间虽疏远淡漠,但仍透出一股亲情。 闻言,皇上眉头一展,心喜的问:「珞弟......可是原谅朕当年的胡涂了?」 凤麒只冷睨了他一眼,突然下跪行了个大礼。「臣在此别过。」 起身扯住马缰,在两旁官员恭敬的目光中,他笔直的向大军走去。 当他的脚步经过段九银身边时,稍微顿了片刻。 两人互相对视,凤麒直勾勾看着那咬着下唇的她。 突然,他扯出一道诱惑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下,突然附耳道:「九银,虽然我对妳当初所做的选择很失望也很生气,但我还是要说,就算妳当初选择的是我而非这渊国江山,我也会为国出征,因为我只是想证明,在妳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妳身上的责任更重要?」 就在段九银一脸错愕的瞬间,凤麒跃上马背,旗帜飘扬,百宫齐声高喊,「珞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恭候珞王爷早日凯旋而归﹒.....」 那声音此起彼落,修长的身影却早已在众人的恭送下,越走越远。 段九银孤傲的伫立在风中,任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裂成碎片...... **** 转眼之间已过月余,边关频频传来捷报,说那用兵如神的珞王爷是如何将突厥大军打得频频后退,休战连连。 朝廷上下一片欢乐,无不称赞珞王爷英勇神武,是国之栋梁;在民间,百姓们说他是战神,是渊国的救世主。 段九银听了,心情却是一日比一日更落寞。自从凤麒走后,她每天都在想念中度日,尤其每到夜深,便会想起他临走时所说的那番话。 在她心里究竟是责任重要还是他重要?当时,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国家重任。 她却忘了,虽然那段时间他每日躲在段府里不肯见人,又不肯答应皇上出征,但毕竟他是渊国的珞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不顾国家兴亡? 而她不但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反而在紧急时刻,将他们曾经的誓言抛于脑后,伤他至深,若他永不原谅她,她也无话可说。 如今她天天等待消息,听到边关传来捷报,她的眉头便会舒展;若是边关几日没有回信,她便日夜寝食难安,原本就瘦削的身子,如今瘦得可怕,脸色也不若往日般红润娇媚。 身为人父的段靖明一边心疼女儿的痴傻,一边又对此无能为力。 而段九银却在此时提出辞官。 皇上虽然不舍,仍允了她的要求。退朝之后,皇上刻意将她留下。 「朕知道妳心里想着珞弟,如今他在边关为国效力,儿女情长,自然要先摆到一边。段小将军,朕也知道妳为何执意辞官,定是珞弟为难过妳,妳才会下此决定吧。」 就算面对当今天子,段九银也没有半分惧意。「皇上,既然九银已经辞了官,以后便不再是段小将军了,但身为渊国子民,以后若皇上有什么事需要九银效力,九银定当全力以赴。」 皇上温和的笑了笑。「朕怎么还敢劳烦段小将......呃,段姑娘为朕效力,这次珞弟肯带兵出征,全凭段姑娘的鼎力相助,妳知道珞弟那副脾气......」轻叹一声,「都是朕和母后当年把他惯坏了,才由着他这么嚣张任性,算了,不提也罢。 「朕听母后说,珞弟与妳私订终身,所以朕已决定,待珞弟班师回朝,朕会亲自下旨,为你们举办婚宴。」 段九银恭敬的婉拒,「皇上,这事......还等凤麒回朝之后再谈。」 就算曾私订终身又如何,现在凤麒和她闹到这种地步,恐怕在他心里,早已经不承认彼此的关系了吧。 但她不怪他,因为当初选择放弃的人,是她。 是她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国家而放弃了爱情,凤麒怨她恨她,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闻言笑了。「难道妳不想嫁给珞弟为妻?」 段九银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向她走近了几分。「还是妳担心,珞弟会怪妳逼他出征?」 心头一揪,她不敢抬头,握紧双拳,强忍住内心深处的痛。 「段姑娘,珞弟虽任性霸道,但心地却是极善良的,有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朕多少也知道一些,不管怎么样,朕希望妳能信任珞弟......当然,若有朝一日珞弟不肯娶妳为妻,那朕可就要下旨,将妳选入后宫为妃喽。」 「皇上......」段九银惊讶抬头,就看到皇上一脸戏谑的神情,那副模样,竟和凤麒有九分相似。 「看吧,朕一说要把妳选入后宫妳就吓成这副模样,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朕有隐疾呢。」 「皇上,九银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无力的看了皇上一眼。她很早便与皇上相识,那时皇上初登皇位不久,太后曾笑说将来要她入宫当妃子。 后来她随父从军,若不是遇到凤麒,恐怕此生都不会触及儿女情长吧。 「朕不开妳玩笑了。总之妳要相信朕,既然妳与珞弟不欢而散是由朕造成的,未来朕会还给妳一份幸福。」 **** 穆萨尔没想到此番出战,自己竟会败得如此惨烈,更没想到,经过数年的海盗生涯,凤麒的兵法不但没有退步,反而越来越精湛。 弥漫硝烟的战场上,他的战袍已破,突厥士兵仍旧紧随其后,做最后一搏。 这段日子,渊国的珞王爷简直如天神下凡,使出各种阵法搞得他们狼狈异常,明明他们突厥军队超过百万,他只带了四十万精兵,可短短不到两个月,他们竟败得这么凄惨狼狈。 穆萨尔天生拥有蛮力,这些年又四处学习中原兵法,本以为可以轻易打得渊军一败涂地,没想到珞王爷所使的那些阵法全是他没见过的。 两兵交战,凤麒在数万大军的簇拥下,骑着战马,手拿长剑,威风凛凛,让人移不开视线。就连突厥士兵见了,都不禁望而生畏。 「珞王爷,你不在神仙岛做你的海盗,为何答应渊国朝廷出战?当年你打败了我,可回朝廷之后,受到的是何种待遇,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渊国皇帝虽是你哥哥,却怀疑你会夺权篡位,将你关在王府里不得外出半步。 「现在我们突厥向渊国宣战,那胆小怕事的皇帝才知道你的重要,又命人把你找了回来,利用你来对付我突厥大军,你就心甘情愿为那昏庸皇帝卖命吗?」 骑在战马上的凤麒,迎着风,手拉缰绳,听到挑拨之言,不但没有动怒,反而优雅一笑。 「穆萨尔,你没有权利在这里说别人卑鄙,你又好到哪里去?我还记得当日咱们海上一战,你明着说不干偷袭的勾当,私下却命人射毒箭,若你真讲道义,又怎会使出这种小人行径?」 一番话,说得穆萨尔原本难看的脸色又蒙上几分阴霾。 他咬牙手握战锤,目露凶光。「哼!我承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以为上次那根毒箭会要了你的小命,没想到你福大命大,还能活着打仗,但你不要太嚣张,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穆萨尔,我劝你省省力气吧,八年前败得还不狼狈吗?难道你还想再跪在我面前求饶?」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简直踩到了他的痛处,气得他猛然提起战锤,策马直奔向凤麒。 两军将领交战,凤麒虽然较穆萨尔瘦弱几分,但他自幼习武,加上多年的海盗经验,更是让他在武学方面更为精进,穆萨尔虽力大无穷,可在招式和诀窍上,却不敌他的精明。 三、四十回合后,穆萨尔的战锤就被挑落在地,他见状一惊,险些落马,引起渊国将士一阵轰笑,更令他怒发冲冠。 就在此时,突厥将士中突然跑出一匹战马,驮着一个年轻小将。 此人身着红色战袍,手提宝剑,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染着肃杀之意,朝凤麒而来。 「凤麒,纳命来──」 一声娇呼,令他的眉头微动,循声望去,那张精致秀丽的五官...... 九银?! 无论是身材、样貌,就连眉宇间的英气,皆与段九银一模一样。 更让他错愕的是,那人口中叫的不是珞王爷,而是凤麒。 在这两军交战之地,他顶着珞王爷的名号发号施令,就连突厥士兵也统统都把他看成是英明神武的珞王爷。 自从那日一别,已经两个月。他心底虽怨着九银的无情,却偏偏恨不下去。 每天和下属商议军政之后,独自一人躺在元帅营账内,想的念的都是那该死的小女人。 早在她被太后叫进宫,又被太后软硬兼施的来说服他带兵出征时,他便,知她的难处和立场。 而他心里明明已经做好了向皇上输诚的准备,可私心里还是想知道,在那个笨女人的心里,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两国交战之时,儿女私情本就不该计较太多,他也知道九银是个小古板,心心念念的总是国家大事。 可他就是不甘心!他要争她心里的第一位,即使被天下人看作是任性妄为也罢。 但他输了,输得那么狼狈又不甘心。 这两个月间,说不想念她是骗人的,尤其前不久皇上派人送来五百里加急上提到,九银已经辞去官位,从此与官场毫无瓜葛。 他更想尽快打胜仗,然后风光的班师回朝,好好把那个害他伤心、害他难过的小女人搂在怀里,好好教训一番。 多日的想念,真的成真了吗? 面对顶着段九银脸孔的突厥小将,他一阵恍神,只见对方的长剑直刺向他。 他猛然一躲,口中不由自主的念道:「九银......」 那人勾唇,笑得极为魅惑。「凤麒,原来你还记得我。」 凤麒心里一惊,暂时失去判断力,直到那柄长剑毫不留情的又朝他的胸口狠狠刺来....... **** 段九银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前阵子还频频传来捷报,可突然五百里加急的信中却提到,兵马大元帅珞王爷遭突厥人暗算,身中一剑。 接着却又传来穆萨尔突然撤兵,并答应渊国的使节,五十年内绝不再宣战,还提出了大批赔偿条件,甘愿向渊国俯首称臣。 很多人都在传,穆萨尔终究畏惧珞王爷的神威,自动放弃了这场战役。 渊国大军准备回朝,但却在此刻──珞王爷消失不见了! 据说,珞王爷之所以会被刺伤,是因为战场上突然出现一个和段九银长得一模一样的突厥小将,在他猝不及防之际,将他刺伤。 她心头不安,忍不住回想起那奸诈的穆萨尔。难道......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将,是穆萨尔使出的诡计? 若穆萨尔真的利用她的脸来迷惑凤麒,而凤麒又中了他的诡计,那说明了凤麒仍旧在乎她。 想到这里,段九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躁动,拜别父母兄长,决定亲赴边关去寻找凤麒的下落。 今生今世,她生是凤麒的人,死是凤麒的鬼,如果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她......便毫不犹豫的随他而去。 整整赶了两天,一路上,她策马狂奔,脑子里全是凤麒的身影。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 如果当初不是她苦苦哀求他出征,那么他也不会遭遇到这样的危险;如果他出征时,自己执意同行,她也不必整日为他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了。 越想心里越难过,越想越自责。凤麒,不管怎么样,求你等我! 就在她心心念念都是凤麒的时候,只觉身下一空,接着,原本飞奔中的马儿响起刺耳的嘶鸣。 下一刻,段九银只感到眼前一黑,她已经和马儿一同落入一处陷阱之中。 第十章 头很痛,身子也很痛,一心只想冲破眼前的黑暗...... 段九银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以继续昏睡下去。 她犹记得自己在赶往边关的路中,中了敌人的埋伏,她和马儿同时坠入陷阱,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危险之气。 直到沉重的眼皮无力的睁开,模模糊糊之间,她看到眼前出现一群衣着怪异的陌生男子,个个扬着邪气的笑容,眼中还闪着野兽捕捉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醒了醒了。」其中一人俯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看来暂时死不了。」 段九银本能的躲开那只大手,厌恶的皱眉。「你们......是什么人?」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谁能好心的给她水喝? 那群邪笑的人突然一把拉起她,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低头一看,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竟是大红喜服。 大红喜服?!她大吃了一惊。 「还好时间来得及,快点快点,我们老大可是等了妳整整两天啊。」 段九银完全被他们搞胡涂了,她不但被人强行拖下床,还连推带拖的扯着向门外走去。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群人一阵轰笑。「小美人,我们是这土豆山的土匪,而妳就是我们土豆山老大看中的媳妇,我们老大今年快要四十岁了,还未娶亲生子,老大正愁没媳妇肯嫁他,没想到妳这小美人主动跳进老大亲自设下的陷阱,哈哈哈......这叫什么?」 身后有人接话,「当然是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段九银浑身无力,又听到他们说什么土豆山老大,土豆山土匪,心下一惊。 如今凤麒生死不明,而她又落入贼人之手,她该如何脱身呢? 就在众人推推拉拉之际,她被带到了一个写着大红喜字的房间,一张木桌子上摆着观音佛像,两旁都是类似土匪打扮的喽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老大,咱们把小美人带来了,您要不要现在就举行成亲仪式?」 那人皮肤黝黑,脸上有多处伤疤,嘴巴上还长了一颗黑痣,痣上还长了一根黑毛。乍见到段九银时,他微微耸了耸眉,流里流气的盯着她,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 「还楞在那干什么?快点把可爱的小美人给我压过来拜堂成亲。」说着,那人淫笑着逼近她。 众喽啰一听,急忙压着她向厅中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与这人成亲......」虽然她有一身武艺,可此时身子虚弱,这里又有几十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她如何敌得过? 那群人哪管她的叫嚷反抗,一味压着她跪到观音像前,同时,山寨头子也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二拜佛祖......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也不知是哪个喽啰尖声叫着,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笑意。 段九银不断挣扎反抗,可身子却被那群人压着,直到夫妻对拜时,山寨头子还趁机亲了她的小嘴一记。 她恨恨的瞪了过去,如果可以,她很想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当念完送入洞房之后,她突然被山寨头子打横抱起,任她吶喊叫嚣,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直到她被抱进一间简陋的卧室内,床帐竟是喜庆的大红色,连床上铺的也是喜庆的大红色。 「放开我!你这山寨头子快一点放开我,我已经有夫君了,你不可以强抢民女──」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叫喊,直接将她摔在被子上,段九银只觉臀部一痛。这人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等她起身,他强势的将她按回床上,用双臂困住她。 「妳说妳有夫君了,那妳夫君何人?」 段九银冷冷瞪着他。「我夫君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李廷珞,就是那个带领四十万大军大败突厥的珞王爷,如果你肯放我下山,我可以为你向朝廷求情,饶你一命,若你执意强抢,被我爹和我夫君知道,你们这土......」 「土豆山。」 「对,土豆山就会被夷为平地。」 对方却哼笑一声,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还闪现戏谑神情。 「珞王爷吗?可惜啊可惜,妳说的那个统领四十万大军的什么见鬼的兵马大元帅,他已经死了。」 「你你......你说谁死了?」 「不就是珞王爷,就在三天前,那个什么珞王爷的,被喽啰在竹林中发现,当时他身负重伤,全身是血,他们把他救到土豆山,找了个江湖郎中帮他看伤,可他那剑伤太深,又伤及内脏,没几个时辰就断了气。」 不理会段九银闻言一副惨白的模样,他事不关己的继续说:「对了,那什么珞王爷临死前还叫着九银......还是什么九金的?」 听到这里,段九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坠五里深渊,无法呼吸。 凤麒死了?! 凤麒死了! 「不──」一声尖吼,泪水夺眶而出。 那个喜欢叫她小辣椒、喜欢露出戏谑笑容、喜欢动不动就捉着她猛亲猛咬、时而孩子气向她撒娇的凤麒,竟然死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更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么离她而去。 往昔的誓言,曾经的承诺,那棵姻缘树下私订终身的情景,一下子全在脑中炸开。 凤麒死了,她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段九银看到床帐处挂着一柄长剑,她想也不想的跃身夺了过来,抽出宝剑,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妳干什么?」 剑要封喉之际,她手腕突然一痛,下一刻,剑便被山寨头子一手夺过,扔到地上。 对方狠瞪着她,恨不得要把她活活掐死的样子。「居然敢在我面前自刎!妳胆子可不小。」 不畏生死,段九银一把将他狠推开来。「滚开!如今我夫君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妳夫君还没死哪。」他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在这里吗?妳可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喃喃自语。「都怪我,他的死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对他苦苦相逼,求他去战场杀敌,他就不会遭人暗算,也不会受伤,更不会丢了性命,我答应过他,要陪着他去神仙岛度过余生,做他妻子,为他生孩子,可是......」眼泪瞬间溃堤,「可是他却死了......」 「喂,我说,妳的夫君我还没死!」 段九银突然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滚开!谁承认你是我夫君了,我段九银生是凤麒的人,死也是凤麒的鬼,你给我滚开!」 那人却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力道奇大无比。「妳想不承认?那可不行,咱们亲也成了,房也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来,给为夫的亲一个。」 说着,嘴巴就凑了上来,那一瞬间,段九银以为自己看到了凤麒,那动作、那神态,皆与痞痞的凤麒无异。 可是眼前这男子四十岁上下,又一身流氓之气,言语中难掩粗俗暴戾,和凤麒哪能比? 她暗恨自己居然出现幻觉,眼见对方的嘴巴凑了过来,绝望的想着这天下之间若没了凤麒,她活着已没有意义。 她双手趁其不意,用力掐向他的咽喉。「好,若我无法杀了我自己,那就杀手你以泄心头之恨!」 「喂喂......妳这可恶的女人,妳想要谋杀亲夫吗?」 「给我闭嘴,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只有凤麒一个!」 「妳说不是就不是?那可不行,我说是就是!」男人由着她指着他的咽喉,突然语气一转,「好啦好啦,妳这小辣椒......掐得我快要断气啦!」 那声小辣椒,让段九银的力道一下子放松。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咳咳......好险好险,差点就让妳谋杀亲夫成功了。」 段九银皱眉死盯着眼前不住咳嗽的男人。虽然他的模样像四十几岁,可......可他手上的皮肤却意外的年轻,还有他的喉结也意外眼熟,最让她诧异的是,经过刚刚那番撕扯,他耳后的皮肤好像裂开了。 「凤麒?」她试探的叫着他的名字,心头万般激动。 那人咳了半晌后,勾起唇角,戏谑的睨着她的小脸。「妳是在叫凤麒?还是在叫夫君?」 她突然起身,扯过他的衣领,小手不客气的抓住他耳后那处露出破绽的皮肤。 那人微叫一声,「哇!妳这辣椒,会痛的知不知道?」 再看他,果然从一张丑脸变成了一张熟悉的俊容,段九银定睛一看。他不是凤麒又会是谁! 「凤麒!果然是你......」 段九银不知该气或喜,一颗心为了这该死的男人跌宕起伏,若是心脏不强,肯定已经入了棺材。 如今亲眼见他还活着,她跪在床头,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子,又伸手一阵乱摸乱碰,确定他果然没有受伤,鼻头一酸,飞扑进他怀里。 「凤麒,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忽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又挣脱他的怀抱,双手用力砸向他的肩头。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骗我,看我今天不把你撕碎......」 凤麒只是一味笑着,由着她一会哭一会笑,往日沉稳镇定的段九银,今天可真是把各种表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了好了,不闹了,刚刚见妳要自杀,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妳这小笨蛋,若那一剑真的抹下去,要我如何是好?」 「谁让你骗我?」她大声吼骂,「凤麒,我恨死你了!」 嘴上虽说恨,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他,虽然仅仅分离两个月,可对她来说,却恍若隔世。 「凤麒,我听说两军对决时,敌方有个女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此你还受了伤......」 他温柔的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 「的确是有个女将与妳样貌雷同,这穆萨尔十分阴险,派人查出妳我之间的关系,使出这种阴招要我上当,可惜的是......」他邪笑的捏捏她的脸颊。「那女人虽和你样貌相像,但气质却相差甚远,他们以为找个和妳样貌相同的人就能迷乱我的心智,可他们却忘了,我喜欢的是妳的人、妳的心,和长相无关。」 「凤麒......」段九银闻言,不禁心颤。 「所以,当那女人将剑刺向我胸口时,及时被我躲过,最后死在我剑下,真可惜了那张俏脸。」说着,他还不正经的调戏了她一番。 「可是,为何五百里加急的信上说你遇刺了?」 他嘻嘻一笑。「那封信可是我亲自命人写的,那时突厥士气被打得烟消云散,单单见了咱们的兵就吓得不知该怎么用剑,穆萨尔实在无法可想,终于派使者与我谈和,渊国大胜,可我不想回朝,所以就命人写了那么一封信,一是想断绝从此与朝廷的关系,二是......」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是想知道在妳这女人的心里,我到底重不重要?如果妳在看到那封信之后还关心我,一定会追来找我,所以我在赌,妳究竟会不会出现喽。」 「你......你意思是说,那该死的陷阱,还有这什么见鬼的土豆山,都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结果?」段九银简直气疯了。 见他不客气的点头,她恨恨的抬起拳头。 「你这混蛋,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为你担惊受怕得都快要疯了?」 凤麒却一把捉住她的小拳头,眼神幽深。「谁让妳只肯给我一半爱的。妳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吗?妳以为我身在边关,不会想妳吗?可妳这女人宁愿牺牲我们的幸福,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国家,妳就那么不信任我?以为我是个没心没肝的坏人? 「我凤麒做事一向自有分寸,如果我真的不关心渊国,不在乎天下百姓,那次妳爹遇袭,我又怎么会随妳回去?既然选择了回京,就已在做上战场的准备,可妳却做出那样的选择......」 段九银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当时你那么绝情,而且还和皇上闹得那么不愉快,我以为......」 「我只是想给皇上一个小小的教训,谁要他当年欺负我,甚至还动了想杀我的念头,虽然那家伙对我不仁,不代表我会对他不义,国难当头,看在他好歹是我哥哥的份上,我不可能不帮他的。」 「哼!你们兄弟之间的陈年旧帐,与我段九银何干?可如今,却变得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了。」她嘟着嘴抱怨。 她就说嘛,凤麒怎么会那么绝情,原来是人家兄弟俩在闹别扭,却把无辜可怜的她给扯了进来。 见她难得娇嗔,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凤麒心头一热,对着她的小嘴亲了又亲。 「好了好了,现在突厥撤兵,国泰民安,妳这笨蛋不必再想着什么报效国家,别忘了,妳可是和我拜堂成亲的老婆,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听我的,不许逃开我、不许不信任我,这次就当给妳的一个教训,看妳以后还敢不敢不在乎我!」 「好好好,奴家以后再也不敢得罪麒大少爷你,这次你就原谅奴家一回吧。」 她由着他任性使坏,虽然自己被气个半死还被捉弄,但他一心一意只为她的行径,还是感动得她一颗心都热热的。 「凤麒,如今渊国虽然胜了,可是身为大元帅的你,就这么将自己的军队给扔下,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我当初只答应皇上打胜仗,可没答应他要带兵回朝,他们爱高兴爱生气与我何干?我只要和我的压寨夫人回神仙岛,做我的麒少,再让我老婆多生几个小娃娃给我玩,我就心满意足了。」 段九银笑着偎着他,抱紧他的腰。「凤麒,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 凤麒也回抱着她,唇边荡着迷人的笑。「好,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 **** 三年后 渊国皇宫御书房,皇上翻阅着手中的奏折,里面写着四川云南等多处官员在海上游玩行乐,却被一群海盗狠狠整治,不但破了财,而且还被那群海盗查出他们私贪军饷的罪证。 很快的,这些罪证便上书到了朝廷,等待皇上查办。 据传,那群海盗的头头身边还带着两个小海盗,长得十分娇嫩可爱,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看样子与那海盗头子十分恩爱甜蜜。 皇上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禁摇头笑了。 珞弟,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偶尔也想起朕? 朕可是每天都在想着你们啊! 渊国十六年春,突厥使者正式将降书递到渊国朝廷,声称五十年内绝不宣战,并且赔偿黄金千万余两,布匹良驹无数...... 周边国家惧于渊国势力,皆不敢得罪,各国之间,陷入史无前例的友好状态。 从此,渊国百姓安居乐业。 来年,皇后产下第十位皇子,皇帝大悦,大赦天下! 而远在神仙岛的凤麒与段九银,从此也过着神仙般人人羡慕的恩爱生活。 ~全书完~ ※欲知另一位帝王皇甫靳,如何为了最爱废除后宫,再千辛万苦追回佳人,请看新月春天系列至尊从良之一《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