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纭录》 第1章 和亲命运 陈国,昭华公主不守贞德,勾引了丞相,将自己送到臣子榻上。 只因为陈帝要送她去和亲。 梁国的太子,听说不仅昏庸,荒淫无道,不务正业。梁国皇帝却只有这一个独子,放纵无度也无人敢违逆。 而主荐人,正是丞相大人。 丞相是两年前方纵山上下来的修士,说为拯救苍生执天命,改陈国之气运。 边关僵持了十年的战事在他的指导下只半年获得大捷;临江水患他亲去指挥,修渠筑垒不眠不休,救百姓于危难;佲城边上山贼落蔻,百姓深受其扰,官府数剿而不成,他只修信一封,山贼头目看后涕泗横流带人下山自首。 诸此种种,将陈帝哄的心悦诚服。 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不隐世俗之人,却偏偏不该招惹了陈国最娇纵的公主。 陈纭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打小被父皇和哥哥们捧在心尖上。 他算计一切,却唯独不知算计她,将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阿纭,你不可放肆。” 当她同兄长说出这个计策,七皇子眉头深锁。 “哥哥忍心见我嫁与那昏庸无道的梁国太子么?”陈昭华举着秀帕抹泪,“听说他宫中姬妾无数,日日贪欢享乐便也罢了,且性情喜怒无常常以杀人为乐,但凡称腹中有他子嗣的女子皆被鞭挞凌迟至死。这简直就是疯子。”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陈逸凝着深深墨眸,看着自家妹妹。 “七哥别以为昭华只知道玩乐,父王培养的风玦密探,早已归我纳华宫所有。” “你……” 她抬眼觑着贵气男子,扯了扯他的襟带,“七哥不是还想让昭华帮你么,你先帮一次妹妹,好不好嚒?” 少女眼角朱泪摇着他衣袖撒娇的倾魅模样让陈逸心头软了一软,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笑容冷漠而危险,“就让我看看阿纭有几分本事,若拿不下,哥哥可会是第一个向丞相倒戈的人。” 骆傅,字元徽。 智谋无双,会推演星象。 不高冷,但也不热忱。 就是这样一个松柏之姿、高风亮节之人,若因一晌贪欢而睡了陈国公主,将会怎样精彩呢。 她曾经也是一度仰慕他的。拯救陈国于水火,短短两载复苏陈国经济命脉,拓展与梁、齐、卫三国贸易往来,各地逐渐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这应当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她们陈国的守护神。 可如今,她心目中这位神,却要亲手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怎能屈从呢? 深夜,官袍男子宽衣就寝。 撩开榻帘,赫见锦榻上坐着一位娇美女子,薄纱轻拢,秀发如瀑,一双含情眼勾人地望着他。 “公主殿下!”他反应敏捷,几乎顷刻间长手扯过屏风上的外袍,屈身行礼。 “丞相大人。”她赤着脚一步一莲向男人走近,纤纤玉指勾起男人下颌。 星曜一样的黑眸与她对上。 唇微勾,她转身去案上倒了两盏酒。 “昭华仰慕丞相之姿已久,鸾心初动,奈何天不遂人愿,不知丞相大人可愿为我饯别?” 骆傅接过酒樽,云思流转。 “待公主出嫁,臣自当亲自送别。” 见他捏着酒杯恭敬不饮,她夺过一仰而尽,然后将杯子递给他,又斟上一杯。 “丞相大人是怕本殿下给你下毒么?” 骆傅不得不喝下去。 她抓着他的衣领笑的明媚颤动,“丞相大人放心好了,昭华不要你负责。” “公主请自重!”他退开数步,白净无暇的面庞微微染了红。 “骆丞相……好哥哥~”她诱着他,“事后拂衣去,本殿下绝不纠缠。” 半室寂静。 他忽而轻轻笑了笑,“梁国太子若在大婚当夜、发现公主非贞洁之身,将陈国颜面置于何地?” “好哥哥不必担心,徐公公有一种秘药,可使女子恢复如初。”这话当然是哄他的,为了诱骗他,她可做了十足准备。 “公主如此,将礼义孝廉置于何地?” 他清正的模样有些激恼了她,“礼仪孝廉?丞相大人好口才,既然你这么正直不阿,又为何将我推向那水深火热之地?” “骆元徽啊骆元徽,你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 少女抓起桌上的酒壶,一杯接一杯灌下去。 “时候不早了,臣唤人送公主回宫。” “哼,你唤不到人。”少女清冷嗤笑,“今夜丞相府,无一人可供你差遣。你也出不去。” 她转身又勾住他的衣带,“好哥哥是想自己来,还是喜欢本公主硬来呢?” 她伏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开,鼻尖蹭到温热的耳廓。 “公主若想将臣治罪,此刻唤你的人进来,以下犯上、欲轻薄公主之罪名,臣供认不讳。” “不,我要的远不止如此。”他服下的酒药效终于发作,身体无力地被她拖到床榻上。“你为何要叫我嫁一个不堪之人?我陈国就那么软弱可欺么?” “骆丞相的身材真不错。” “公主,住手。” 她不仅不住手,还骑到他身上。 “好丞相,我知道这命数逃不过去了,可你……也别想好过。” 她抚过他的唇,眸子清绝又哀伤。 普天下得罪过她的人,都不曾落的好下场。 马车内。 陈逸抱着妹妹,垂眸看着她凄艳的唇。眼尾哀伤而冶丽。 白玉修长的指节抚过少女细滑的脸蛋。 她败了。 被骆傅裹成粽子一样毫不留情地丢出来,遇到“恰好”经过的七皇子车架。 “七哥,你做什么?”陈纭皱起眉头。 陈逸挑开她的衣裳,目光直剌剌盯着那光洁的锁骨。 “既然阿纭都不介意对一个外臣抛矜献媚,与哥哥欢好又如何?”他浅浅笑着,笑容危险又浮华。 相处这么多年她仍旧看不透这个哥哥,明明生了一张禁欲脸,且不近女色。 “随你想怎么讽刺,败了便是败了……” “可怜了妹妹竟然做到这步。”他伏到她耳畔轻轻吐息,若芝兰之芳沁入鼻尖。七皇子只熏一种香,腰间永远挂着一只绣有小兽的香包。 “今日之事,你不许说出去!” “呵,”陈逸低笑,“我早说你斗不过丞相,何必自取其辱。” 最后关头,骆傅动用了咒术,不仅反克了药力还将她蛊得动弹不得。 然后扯过床单将她裹上,关在门外。 “今日之事,望公主好生反躬自省。” 她唤来暗处的阿七叫她通知等在外面随时接应的陈逸,他这才寻了借口带她回宫。 第2章 布局试探 “七哥不心疼妹妹便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她提着最后一点力气拧他的胳膊。 “嘶~疼!” 陈逸想要皇位。他从来就不安于做一个富贵世子。 她也不是那深宫中只知道与女眷攀比富贵争宠玩乐的女子。 对权势,他们都一样的野心勃勃。 他承诺登位之后赐她胡襄城最大的公主府,无需和亲,无需嫁人,想养多少面首尽可随意,且允她参政,给她官权。 虽非一母所生,多年培养的默契让两人一拍即合合作无间。 朝堂之上,半数朝臣皆已被他们收拢。 骆傅却打破了她的美好构想。 说他们狼狈为奸也好,贪慕权势也罢。 陈纭绝不甘于认命。 既然诱惑不成,她只好心狠。 “妹妹这绝情的模样,真叫哥哥害怕。” 凉亭内,她吩咐完影杀布局,七皇子落坐在石凳上,缓缓沾了口酒。 “跟七哥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她抽过他手中的酒杯,勾唇一饮。 胡襄城最繁华的街道,甜水井,宝膳楼二层,陈纭坐在窗边一边独自饮酒,一边望着下头车水马龙。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下去吧。” 再过片刻,陈国百姓们最为爱戴的男人,便会乘着马车从此处经过。 他会在此处遭到最惨烈的伏击。 最残忍的围剿。 会身首异处。 在百姓们错愕的眼神中。 然后他们会为他立起碑坊,盖祠庙,纪念一代忠臣名士,就此陨落。 她也会出资给他盖庙,还要盖最大最豪华的庙。好让他九泉之下牢牢记着,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她。 想着,陈纭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昭华公主么?我说今日宝膳楼的风怎么这么香。” 门口,一道轻佻的声音。 陈纭不用抬头都知道,刘相国的宝贝独子,全都城出了名的纨绔,刘漾。 当初为了收服刘相国,陈逸建议从他儿子这里下手。 谁知他儿子那么好哄,随随便便施个美人计,还真当她看上了他。 “公主怎一人在此,可是无人作陪?” 说着,刘漾却不敢迈步进来。君臣有别,他还没大胆到那份儿上。 “是啊,刘公子来得正好。”陈纭举着酒樽。一旁的侍女去那边备上凳子,摆上一副碗筷,刘漾这才嬉笑着踏进来。身后小厮恭敬立在门口。 “公主盛情,却之不恭。” 陈纭玩味地勾起嘴角。 “公主是在看什么?” 见她一直盯着窗外,刘漾好奇道。 “一会儿会有大戏,刘公子可不要眨眼睛哦。” “哦?” 她很期待这个纨绔子弟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正好也借他之口,恫慑刘相国。 陈纭还是低估了骆元徽。 七哥说的对,同他斗,她就是自取其辱。 “公主,这日头都要落了,你说的大戏……” 从正午等到黄昏。 骆傅始终没有露面。 就算有事被耽搁在宫里,这个时辰,宫门也早该关了。 这条街,是他每日下朝必经之路。 倘若他是换了条道,或是已经离宫,她的人早该来报。 “今日也乏了,刘公子,恕不远送。”她的声音冷了几度。 刘漾讪讪起身,不知自己何处惹了这位公主不高兴。“小人告辞。公主也早些回去歇息。” “阿七!” 黑衣女子从房顶落下,跃过窗子。 “殿下。” “去丞相府查看,骆傅回去没有。” “是!” 骆傅果然回去了,陈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先撤了。” “是!” “绿竹,随我去丞相府看看。” “是,公主。” “昭华公主到——” 随身太监通报道。 丞相府中的管家立即出来迎接。 “公主殿下忽然到访有失远迎,小的这就去通报丞相大人。” “丞相今日何时归府的?” “午时不到便回了。” 午时不到……陈逸说好了将他拖到未时。 若他留不住人,至少也该差人来知会一声。 陈纭心中渐冷。 “公主殿下。” 骆傅恭敬迎接。 “听说丞相府上有一梁国来的厨子,本公主馋慕已久,也想尝尝那夏阳美食……” “公主抬爱,臣当尽心招待。” 堂内,大理石长案上设着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水晶球儿的白菊。正中墙上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她自然坐下。 吃饭是假,试探是真。 他何时与陈逸狼狈为奸了呢? 或者,陈逸何时收服了这位中正不阿、从不结党的丞相大人呢? 在她想构陷勾引他那日?还是、在恰恰要埋伏暗杀他的今日? “骆丞相,最近本殿下对乐府词赋很是感兴趣,可惜遇到不懂之处却无人可请教。”她抬眼望着他的反应,“在昭华几个哥哥中,骆丞相觉得、谁比较会钻研学问呢?” 骆元徽放下玉箸,微微拱手回应:“几位皇子皆勤勉好学,资才不凡,只是各人喜好所钻不同,对几位殿下脾性,公主应当比臣更为了解才是。” 呵,好一招推磨打驴,避重就轻。 陈纭饮了一口盏中的黄桂稠酒,满桌的牛羊肉馔,她吃不惯这些咸辣口感。 “骆丞相误会了,哥哥们不是奔于朝堂,就是驻守在外,昭华久处于深宫难与他们接触。倒是不及丞相识人辨才之捷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纭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闻的笑意。 在她看来,那是带有嘲讽的笑意。 “公主过誉了,臣并不懂得察人,只是书读的多了些罢了。” “哦,是么?” “公主爱好学问是陈国百姓之幸事,微臣对乐府诗词略有研究,公主若不嫌弃,臣自当尽心教授。” 很好地避开了她的问题,还要做她师傅? 骆傅可知,他受得了这样的学生么? “殿下!哎哟我的小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陈帝身边的大太监钱公公,趋着急步赶来。 “见过丞相大人。” “钱公公不必多礼。” “是昭华贪玩儿了,害父王担心。今日多谢骆丞相款待。” 陈纭起身告辞。 这一顿饭,更加坚定了她不去梁国的意愿。 那夏阳饮食,没一样入得了她的口。 难道,叫她以后靠饮酒度日么? 拜见完父王母后,陈纭匆匆赶去绛绎宫,问责。 第3章 推选七皇嫂 “阿纭,”七皇子靠在锦榻上,执着酒樽,抬眼觑她,“骆傅,你杀不得。” “呵,杀不得?”原来,她才是最晚明白的那个。 牺牲她一人,顾全大局,皆大欢喜。 想到父王说的,他也无可奈何。 陈昭华大笑,笑得殿内侍奉无不毛骨悚然。 原以为,只有他还与她同一战线。 至少他两人还可并肩。 “陈逸,你会后悔的!” 少女发狠地离去。 陈逸仰头躺在毡垫上,内心说不上的冰冷、空洞。 “全部滚出去!” 他摔了手中酒盏,上好的琉璃酒壶尽成碎片,酒液淌了满地,酒香挥散。 立于两旁的宫女太监也不敢上前收拾,纷纷惶惶退去。 “公主深夜方归,还带着满身酒味儿,莫不是去那青楼楚馆风花雪月去了?” 半道儿上遇到西平郡主。 整个宫里唯一敢与她明目张胆作对的女子。 西平郡主是前靖远王的女儿,西平与梁国一役中卢靖丰身陨,被陈帝追封为靖远王。一年后其母也病逝,太后将卢佳慧接到宫中来抚养,陈帝感念其父忠杰,封其为西平郡主,这些年,卢佳慧一直被当成大皇子的正妃在培养。自觉姿色不凡、貌比月仙,一动一静总相宜,一颦一笑皆风情,整个儿宫中的女子无能与之比肩。 自然最看不惯天生受宠、放纵恣意的昭华公主。 “本殿下去了哪儿,还轮不着佳慧郡主来操心。” 陈纭此刻心情极差,懒得同她那小女儿心思角斗,绕开她打算继续走。 “公主殿下整日如同男子一般,还真不怕给人看去了笑话。”卢佳慧低头讪笑了一声,“本郡主可听说了,那梁国使臣描了幅公主的画像,当真那秦馆的楚妓还不如……” “主子慎言!” 卢佳慧身旁的侍女小声提醒。 可惜为时已晚。 “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我只是想说,公主不注重仪态,被人误会了去……”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卢佳慧已然心里矮了半分,陈纭狠戾的眼神更是令她心中打怵。 “西平郡主这条舌,不要也罢。”她桀冷的神色极为平静,平静得令她发颤。 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昭华公主。 只是冷冷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她以为她不过是说狠话恫吓她。 却在回去的路上,失足落水,昏死过去。待醒来,她的舌头,已然不见。 宫人告诉她,遇了刺客。 一向疼爱她的太后也只是摇着头宽慰。 不是的,是昭华公主!一定是她! 她将一切原原本本写下来,却无人相信。 她再不能做大皇子的正妃。 “父王,七哥今年年纪可也不小了噢。” 镶金嵌玉的政殿内,陈纭一边与父君说笑,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及。 陈帝手中批阅奏章的笔微微一停,“嗯,说的也是,阿纭都到了及笄的年纪,这个老七,是还没个正妃吧。” “何止没有正妃,”陈纭掩嘴轻笑,“七哥连一房姬妾都尚未有呢。” “这个老七!” 陈帝似嗔怪。 一旁侍奉研墨的陇素妃开口叹道: “七皇子勤勉政务,廉洁自律,为陛下分忧解难,是个好孩子。” “也该成个家了。这事儿就交给爱妃,各侯门贵女可有合适人选,劳爱妃帮着物色。” 陈纭剥了一瓣橘子喂进她父王嘴里,欢喜道:“宫中又要有喜事了,真好!” “你呀,惯是爱热闹的。” 陈帝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公主性子活泼,是咱们王上的小开心果儿。”陇素妃笑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自打认事儿起,陈纭就知道,陇素妃是她父王最最宠爱的妃子。比她的生母正宫王后还要受宠。 陇素妃峨眉淡淡,眼波温婉,待谁都很亲善。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无不称赞,都想去永安宫当差。 陇素妃虽身居贵妃之位,从不苛待宫人,常宽容其错,言词教诲。 在陈帝面前,她也从来没有后妃的架子,总是普通夫妻一般地侍奉他,沏茶磨墨,刺绣插花,温柔陪伴。 陈纭打小耳濡目染,觉得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生母王后待她特别严厉,总是要她学许多东西,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还要样样精通,样样优秀。 小时候总是抱着陈帝的大腿哭鼻子,陇素妃就会拿着甜甜的桂糖哄她。 她很想要一个陇素妃这样温柔的母妃。 真羡慕二皇子与六皇子哥哥。 陈帝八个儿子中,有三个为陇素妃所出,足见对其宠爱。只是最小的一个听说刚出世就不幸夭折了。 “阿纭结识的那些王贵千金中,可有觉得不错与你七哥相合的?” 见她拿着笔跪在软毯上,就着榻很认真地画一幅画,陈帝探头好奇问道。 “父王等等,等昭华画完这幅画。” 连陇素妃也好奇地过来观望。 “这女子……” 陈帝拿起画卷端详。 “夏将军家的女儿,夏珊仪,是昭华的好姐妹,为人仗义,知书达理,却没有闺中女儿的娇气,而且,她得功夫可好了呢。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能让阿纭这样夸,孤王倒是好奇。” 陈帝与陇素妃对视一眼。 “生得是不错。” “爱妃明日便将几个臣子家中的适龄女子一起召进宫来,看看这老顽固夏将军,何时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出来。” 陈纭只是勾着嘴角笑。 夏珊仪不想成婚,不想嫁人,她的理想是像父兄那样,上战杀敌,报效朝廷。 只要嫁给七哥,她便可以只拥有形婚,不再为此苦恼。 她那冷血无情的哥哥,从来只爱他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拿来交易。 她只需挂着一个七皇妃的头衔,两不相扰,各自安好。 “陈昭华!” 当她拿着夏珊仪的画像告诉他,只要陇素妃带着画像过来让他挑,他只选她就好。 “七哥也不想你的宏图大梦被一个女人耽误吧?”她无视他的怒焰,“与其娶一个利益牵扯、说不定、还可能缠着哥哥你争风吃醋的女子,夏姑娘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眉间积攒着阴郁,听着她喋喋。 “她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不会过问你任何事情,你也不要喜欢她,就可以了,很简单,对吧?” “你跟父王吹的耳旁风,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半探过身子,捏着拳头撑在桌上,目光直直投向她,距离近得几乎下一秒就要贴上,戾气也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灼伤。 第4章 得罪妹妹的下场 “哎呀呀,好七哥,妹妹这是关心你啊。”她眼睫弯弯,丝毫不怕,拍了拍他俊瑕的脸,“不就像七哥舍弃妹妹而选择你的大局么?早晚你要面对,哥哥想娶谁呢?莫不是,七哥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嗯?是谁呢?” 她故意凑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他漆黑的墨眸。 陈逸抽身躲开她。 “我知道,骆丞相之事让你耿耿于怀。但是你放心,我会给你打点好一切,即便是嫁去梁国,七哥也帮你将路铺好,绝不会委屈了你半分。” “呵呵……”陈纭轻慢地笑,“说得可真好听,妹妹差点儿就信了呢。山高水远的,哥哥如何护好妹妹周全?” “阿纭,你去了梁国,也未必全是坏事。”他耐着性子对她解释,“那梁国太子昏庸无能,以阿纭之才智,你可慢慢架空他的权位,掌控一国,可比一个公主府来得快意。” “原来、七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眉色渐冷。 只是后半句没有出口, “恐怕,还想叫我帮你吞并梁国吧?” 真是看得起妹妹。 “主子!” 华贵香室内,精致镂空落地雕花窗,粉色纱帘随风飘荡,随着帘子掀起的一角,室外,一色水磨群墙,院中佳木葱茏,一池绿波,一方软榻。 榻上倩影慵懒,浓密墨发随意散落在白锦缎垫上,半敛着眉眼,望向池中一方白石。 “梁国密信。”身后之人回禀。 “说了什么?” 林七展开小小密卷,如实回禀:“那宫女,投毒未成,死了。” “真是没用。” 凉薄之声,良久寂静。 只听得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陈纭透过刘相国的儿子,刘漾,在梁皇宫内收买了一个宫女。 刘漾是个极好哄骗的主,她随意勾勾指头,就能叫他甘愿任她差遣。 刘漾有个叔舅在梁国当差,官职不大,可是油滑,会上行下贿,很容易打通人脉,收买了太子宫的一位女婢。 陈纭希望毒死梁太子。 这样,她就不用嫁了。 可同时也知道,死了一个梁太子,还会有齐太子、卫太子、张太子、马太子……即使不是太子,也逃不开诸侯世子。 她不想嫁人。 无论对方是谁。 这是她荒谬的理想,烟雨任蓑衣,吟诗诵词,纵酒享乐,快意鞍马,不必仰仗、依附任何人。 甚至她可为此,礼崩乐坏,亦笃行不怠。 玄月初八,七皇子大婚当日。 “公主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热闹华盛的肃王府,穿越重重宾客、流水宴席,一间僻静婚室内。 夏珊仪一边与陈纭对换衣裳,一边不免仍有些担忧。 “珊仪姐姐放心,七哥今日被灌了许多酒,说不定进来倒头就睡了。你不必顾虑他的想法,只安着这个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是了。” “那我可真的躲出去了。辛苦你替我顶着。” 陈逸应付完闹腾腾的宾客,吞了粒醒酒丸。 嬷嬷领着他进来,在纱幔红床上撒了花生、莲子、枣儿,然后递过一杆镶金玉秤,要他挑开新王妃的红盖头。 “你们都出去。” 陈逸捏了捏眉心,冷淡吩咐。 一顿脚步声,伴随着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很快室内只剩下两人的寂静。 “听说夏姑娘热爱戎马,抱负远大。”陈逸落坐在梨花木圆桌边,自斟了杯茶,“本皇子不会碰你,你也不必抱有其他想法。” “……” “倘若有一天夏姑娘有了看上的人,可随时说与本皇子,今日本皇子不揭你的盖头,这婚便算礼未成。你可仍是自由身。” “……” “同样的,本皇子也不喜被人窥探,任何问题,皆可明说。” “……” “夏姑娘不说句话么?” 听到他放下杯子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 “七皇子真的对那风月之事无半分兴趣呢?” 听到讥诮的声音,他快步过来,一把扯掉红盖头。 “阿纭!怎么是你?” 她勾起红唇,笑得冶艳,“七哥很意外么?真是不了解昭华。” 他还想说什么,才惊觉方才茶中被动了手脚。 倒靠在少女香肩,她极温柔又魅惑地抚过他的眉眼、唇沿,“以前倒是不曾注意,七哥也生得这般俊诮。” 胡襄城里排着队想倒贴七皇子的女子多不胜数,他纵马的英姿、狩猎的风采、应对外使的辩才,使得王室贵女们热烈追捧。 可惜她们不知道,七皇子啊,他只爱自己。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被少女摆弄到床上,陈逸发觉身体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陈昭华吟吟一笑,“对七哥人家能做什么?就是些让你浑身无力的软筋散而已呀。” 说着,她伸手解开他的墨色勾金腰封。 “七哥穿红色很好看呢。纤腰玉带,清阳曜灵。以后该多穿些鲜丽的颜色才是。” “阿纭,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我的好七哥,你也会害怕吗?” “呵、呵呵呵……”她笑得花枝颤动。压到他身上,“好哥哥,与妹妹欢好如何?” “我数三声,你给我滚下去!” “哼。”她眼底越发透着冷漠。 感受到少女的目光在凌迟他,陈逸难堪极了。 “陈昭华!你给我收手!” “哥哥求求我,说不定妹妹一时心软,就放过你了。” “阿纭,好妹妹,我知道七哥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别再继续下去了。” “嗯……哥哥真香。”她埋在他的颈窝里,贪恋地嗅着,餍足叹息。 身下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柔软却也单薄。 她的葱白细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他的身子僵硬至极。 “陈逸,是你先惹恼了我的。” 她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 “阿纭!”他眉结皱起,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哥哥都还没有碰过女人吧?”她言词愈发放肆起来,“妹妹也没有碰过男人呢,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荒唐至极。”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听出了她话尾的讽刺。 “你说妹妹还能有什么本事呢?除了这副身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放心吧七哥,我不会像对付骆傅那样对付你。你跟外人毕竟不同,对吧?” 第5章 主动和亲 她就枕在他胸口,慢慢同他说着话。 “阿纭、住手。” 听到他喉咙间溢出的低沉,她嬉笑。 “哥哥有反应了么?为了服侍好哥哥,妹妹可有提前好好学习。” 冷厉的眸子射向她。陈纭并不在意,“哥哥又不是正人君子,好好享受就是了。” “你……” “七皇子殿下,王上急召!” 外头突然传来钱公公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惊。 “先问何事。”陈纭亲昵地贴到他耳边,轻柔威胁。 陈逸眉头紧锁,此刻白皙的两颊红腻,极为难堪。还是咬着牙,“公公可知何事?” 一开口,才惊觉声音里竟然含着暗哑。 外头的人自然是领会,“回七皇子殿下,边关突发战事,最近的一座城池险些沦陷,王上大怒,京内其他几位皇子皆已奉召入宫,原不想扰了七皇子殿下新婚之夜……” 几个皇子里头,除了常年驻守在外的大皇子,陈帝最为宠爱的二皇子,也只剩七皇子堪用。 “好七哥,看来不能继续服侍你享受了呢。” 她喂他服下一粒药丸。 陈逸恢复力气,迅速起身裹上了衣裳。 钳住她白细的脖子发狠地威胁,“陈昭华,你给我等着!” 她只是笑,笑出了眼角珠泪。 被他一把捂住嘴,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留下一圈清晰的牙印。 “陈纭!你这疯子!” 他压低了嗓音,怒气盛人。 她却忽然拿过腰封,贤淑地给他穿上。 “七哥,我是疯子。你没得选择。” 陈逸被派去平定边关祸乱。 此次是梁国挑起战火。 早前大军压境,陈国无力抵抗,边城军民苦不堪言,便是骆丞相提出了和亲建议。 这次听说他们是看了陈国公主的画像,甚为不满,觉得陈国随意找个宫女丫鬟糊弄他们,毫无诚意。 骆丞相也亲去了边城。 这一对,此次携手共进,一文一武,一智一才,不知会如何叫那梁国大军吃尽苦头。 画像是陈昭华故意设计的。 她知道有人要暗中来看察陈国公主的真实样貌,寻机安排了囚牢中一名女子顶替。 姿色自然那普通官家的小姐还不如,脸色蜡黄,肢体僵硬,即便穿上贵气华服精心收拾,步态举止也如同粗人。 见到美食急三火四,风卷残云。边塞边还要瞪眼问:“还有么?” 这样的她,怎可能入的了梁国皇室的眼。 陈纭永远也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她会主动要求嫁与梁国太子。 费尽心机摆脱和亲, 到头来以更低的姿态……嫁了过去。 大康城失陷,边境十万军民沦为梁军奴隶,陈逸率领剩余五万大军退居邑城。 陈纭向陈帝禀请,愿意和亲,并带去陈国种植竹茶、柴胡、红花之术。 北地常寒,对这些喜暖好养之物,多需大量采购,每年在药材上的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看了新的画像与和亲条约,梁国又追加陈昭华只能为太子姬妾,要么就割让邑城。 “欺人太甚!”陈帝怒怼拍桌。 陈纭只是平静道,“父王,姬妾也无妨。” 不是在乎百姓死活。 她那个七哥,重伤染疾,在邑城奄奄一息。 虽然恨他,可还不想看他死。 他欠她的,她还没讨清。 出嫁那天,王后泪眼相和,捧着爱女的脸,“昭华,此去诸事当心,低调行事,莫要惹了那梁太子不快。母后父王不能在身边护你……” 七皇子病倒,大皇子被召回宫。 大皇子为王后所出,早年因王后所犯重错,陈锐被派去秣湘那贫瘠之地驻守。也摆明了陈帝的心思,陈锐将永远退出帝位之争。 这些年王后奔忙,从未放弃一丝希望。 直到后来有了陈纭,才又重获恩宠。 “这是可调动我王家亲信之物,倘若有任何难处,记着你还有个兄长可以依靠。” 陈纭接过漆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竹筒。 陈锐十二岁被送出,从未见过这个妹妹不说,方回到宫内诸多问题需要接手适应,他自顾不暇,又可会关心她的死活。 陈纭如是想。 这日王城内排着长长的皇家送亲队伍,喜乐响彻大街小巷。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 有人感慨公主可怜,堂堂贵女竟要给那邻国太子做妾,有人赞叹公主勇敢,为救黎民于水火甘赴大局。 陈逸撑着孱弱的病体,在随侍的搀扶下,静静伫立。 “咳咳……” “殿下,此处风大……” 热闹的送亲队伍早已不见,陈逸胸口上笼着阴云,转身下城楼。 “这昭华公主真给那梁国太子做了妾?呵,这以后王后的面子往哪儿搁啊,瞧方才那举泪不舍的模样。” “王后这些年想尽办法地对她好,借着她重获恩宠,不知道的倒还真以为这是她自个儿所出。” “我瞧着,她可不像作假。” “你还真当王后在意呢,说不定表面悲戚戚心里头根本不在意。没看大皇子回来了吗。” “也是,毕竟大皇子才是她亲儿子。” 宫墙转折处,陈逸顿在阶梯上,听着逐渐远去的两道声音。 是毓淑妃与林淑妃。 陈纭并非陈文帝亲生。 陈枳焱八个儿子,唯独最想要个女儿。可妃子们的肚子像是一致商量好了一样,个个出来的都是男娃。 一次秋猎回宫途中,树林里捡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陈帝大喜。 也许这是上苍赐给他的礼物。 原本陈帝想将小公主送给最宠爱的陇素妃抚养,皇后深解其心,想尽办法揽了这份职责。 嫡出正宫,这份尊贵的身份陈帝没理由拒绝。 关于小公主是捡来的,陈帝严令宫中之人对此事封口。 因此除了几位后妃和资历老些的宫人,鲜少有人知晓内情。 陈逸着人查探此事,果然如是。 捏起的拳骨狠狠砸在青灰色墙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殿下。” 随侍的小太监捧来药箱,给他手上的青紫破皮擦药。 在抵达夏阳的头一天,陈纭收到七皇子令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信中,他还要与她合作,并且交代她勿与梁太子圆房。 哼,管的可真宽。 她爱与谁好与他何干。 陈纭烧掉了信。 一路风尘仆仆的颠簸令她身体极为不适。 第6章 远嫁梁国 太子东宫,红鸾软殿内。 陈纭坐在床边,发冠上垂下的珠帘遮住面容。 很快听得跌跌撞撞碰到门框的步履声。 “喝!接着喝!” 门口侍女将他搀进屋内,纷纷退去。 “呵,美人儿,我来了。”温长然摇摇晃晃行至榻边,一股浓烈扑鼻的酒味酝了满室。 结果还没碰到,他跌在地上,醉醺醺地睡了过去。 “太子殿下?”陈纭轻唤了声。 无人回应。 “废物。”陈纭起身踢了他一脚,自去镜边卸去满头金钿云篦。 太子每天醉生梦死,嬉笑狎妓。他不满足于宫中姬女,每天去外面烟花之地,流连忘返。他宠上一位戏子,夏阳城年轻的青衣旦。 是个男子。 陈纭不管他,她懒得在意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除了大婚当天,拜见皇帝太后那天,她不曾再见他。 陈纭每天都很忙。 太子姬妾的身份行事并不如太子妃那么顺畅,但她一样有办法收拢官员,暗查梁国朝中势力,借太子之名收买可用之人。 陈逸想要皇位,她就倾尽全力支持大皇子。 她今生不能得偿所愿,他也别想。 关于支持哪位皇子其实陈纭犹豫了许久,陈帝最看好的是二皇子,她也很喜欢陇素妃,可毕竟大皇子才是她一母所出的亲哥。 如今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陈逸的脑海中,总是一再出现那一晚。 销香粉艳,柔软娇绵的身子,缠覆着他,柔夷白指撩拨着他。 “陈纭,你再继续下去,我会杀了你!” 她覆住他的唇,直到将那里吻的一片殷红。 “七哥自己的味道哦。” 他面色滚烫,黑沉的眼神似要将她凌迟。 陈纭从来就不知道畏惧二字怎么写。 谁敢动她,都得先掂量好陈帝是否能放过他。 他这个样子只激得她愈发想折磨他。 “好七哥,喜欢吗?”她将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胸上。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 “阿纭,你别这样。”他嗓音低哑。 纵使他非正人君子,也绝对不想对自己的妹妹做这等龌龊之事。 “别哪样?七哥不说清楚妹妹怎么会知道。”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诨话?” “书上呀。” 她嘻嘻笑着,翻到他身上。 “陈昭华你不要玩儿的太过分了!” “既然七哥不愿……”她叹口气, 回忆像毒瘤一样啃噬着他、淹没他。 腊月十五,正阳宫外头。 陈纭跪在雪地里,北风吹的很烈,将她的发丝吹得胡乱飞舞。 白皙的双手冰冷通红。 绿竹跪于一旁,心疼地陪着自家主子。 温太子有个侧妃,乃御史中丞裴度之女,仰仗着娘家势力,对太子宫中姬妾任意叼难欺凌,但凡在太子寝宫留了宿的,都要被她逼着喝下一碗红花汤。再受点宠的,总活不长久。 陈昭华虽然不受宠,可毕竟是陈国公主,不同于那些没有背景家世的姬女,裴书媛自然是要好好立威。 之所以敢这么肆意妄为,一方面太子也从来不在意那些姬妾的生死,另一方面裴家乃太后本家,有太后撑腰,裴书媛是把目光放在正妃之位上的。 只可惜纵使太子放纵无度也从来不碰她。 他流连于那些低贱婢子身上,也绝不留宿正阳宫。 这其中大概因为裴度这个人。 裴中丞一直看不上太子的作风,若非梁宣帝只有这一个儿子,朝中哪儿有大臣会愿意推举他为太子。将女儿送进宫也是希望能从另一方面帮助他修正德行,端着架子从不会说软话的裴书媛,哪儿抵得上那些莺莺燕燕会撒娇的歌女舞姬,温太子都懒得看她一眼。 这让裴书媛愈发变本加厉,太子宫里留不住姿色佳丽,被裴侧妃清一色换成了相貌平平的书香门第的世家小姐,楞是把太子逼到了外头的烟柳之地,乐不思蜀。 整顿完那些勾媚人的蹄子,裴侧妃又把目光转向了刚来不久的昭华公主。 好在太子不宠她,才小施薄惩,让她认认宫里头的主子。 生生跪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来解救她。 陈昭华娇纵,但也不是没吃过罪。 小时候母后罚她,为了让她能练出讨父王欢心的柳公字体,她贪玩儿不写,被关在静斋堂跪了两天,抄了两天。 后来的陈昭华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她可以为了练一支舞绝食三天,为了弹好一支曲几夜不眠。 因为练好了所得到的好处,远远超出她吃的那些苦。 “主子,可要给那裴侧妃吃些苦头?” 粉幔红炉,被熏得暖烘烘的殿室内,林七单膝跪地,神色如同那身夜行衣一样,黑沉沉的,透着寒意。 绿竹正悉心给主子红肿的膝擦药。 “不必。”暖袋里两只僵硬刺疼的手终于恢复些知觉,陈纭端起碗喝了口热汤,“裴度是个值得收买的主,他在朝中颇有威信,受梁宣帝信赖。绿竹,将本殿下之前带的那两株灵芝送与裴侧妃,现在就去。” “公主……” “就说本公主感念侧妃照拂,多谢她今日立规矩,阿七这几日去中丞府盯着裴度,他的往来客单、府中人口、癖好习惯,本殿下全要了解。” “是。” “娘娘,太子殿下身边的全公公来见。”殿外的侍女通报。 “宣。” 年轻的小太监细着嗓子宣告: “陈良娣,殿下今晚来晨曦宫用膳,望陈良娣好生准备。” 不知太子吹的这是哪门子风。 陈纭微微垂下眼眸。 正好就试试他对裴书媛的态度。 晚膳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食物。当然,全公公说的“好生准备”定然不仅指饮食,陈纭只当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意。 黄昏时,太子没来,倒是先等来了裴侧妃。 “妹妹这一桌准备得如此风盛,可真叫姐姐羡慕。” “姐姐说笑了。” 陈纭屈着身子行礼,裴书媛并不叫她起身。 “我就说怎么有人挨了罚还要倒赶着巴结,妹妹真是好算计啊,别以为两棵灵芝就能收买了本侧妃。” “姐姐误会了,昭华并不知今日殿下要来用膳,全公公来通知时,妹妹也十分意外。” “哼,你这装无辜的样子本侧妃可见的多了。”裴书媛冷笑了一声,捏起她的下巴,“瞧这清纯勾人的小脸,凉玉。” 叫凉玉的女使递上一方锦盒,盒中一颗褐色药丸。 裴书媛捏起往她口里送。 陈纭心下一惊,自道那不是好东西,紧闭朱唇,秀眉拢起,“姐姐这是何意?” “自然是回馈妹妹送灵芝之心,乖乖吃下去今日你留得太子我便也不计较。” 第7章 太子相救 “姐姐好意,妹妹心领。”陈纭想退开,裴书媛左右使了一眼,两名奴婢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绿竹趁无人注意,忙悄悄退了出去。 远远地,太子步辇正悠闲而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大胆奴婢,敢冲撞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求您救救陈良娣!”绿衣婢女扑伏在地上。 “昭华妹妹不必害怕,姐姐只是听闻妹妹有一副好嗓子,似莺啼婉转清丽动人,可这宫中啊,最忌讳聒噪之人,姐姐帮你去了这祸根,也不枉妹妹感谢我照拂。” 说白了,是要毒哑她。 “啪,啪,啪,”鼓掌声自殿外响起,一道墨色华袍身影随之踏进,“真不愧是本太子的好侧妃,这东宫,不如交给你来管?这太子之位,不如交给你来坐?” “殿下!”殿内之人皆惊惶跪地,“臣妾惶恐!” “呵,你会惶恐?” 温长然冷冷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陈昭华面前。 看到伸到眼前、那只矜贵白皙的手,陈纭愣了片刻。 未等她做出反应,他扯起她道:“跟孤走。” 那乌烟瘴气的皇宫,他一刻也不想逗留。 马背上,陈纭被圈在男子怀中,凛风猎猎,他将斗篷裹挟住她的身子。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穿过厚重的宫门,陈纭第一次看到梁国的夜市。 没想到这个废物太子的马术这么好,许久不曾体验的自由奔驰的感觉,勾起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思家的情绪。 马儿停在一座娇莺燕燕的红楼前。 阮香楼。 夏阳城里的第一青楼。 头牌歌妓燕莺莺,太子专宠。 燕莺莺这个名字,还是太子赐的。 陈纭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儿似乎不是妾身该来的地方,殿下……” 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一只手。 “不必害怕。在宫里头,孤处处受制于人,在此处,多少还做得了几分主。” 陈纭并不想进去。 她讨厌这种香粉凌乱的烟柳之地。 更讨厌女子被当做男人的附属品,轻慢亵渎。 温长然牵住她一只手。 他的手因为牵缰绳被吹的冰凉凉的,却很有力。 同他弱不禁风的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 “你想被孤宠幸吗?” 将她带到一间雅致奢华的香室内,他直白问道。 陈纭想说“不想”,话到嘴边犹豫了三分。 她若直接拒绝,惹得太子不快,谁知后面又会给自己招出怎样的麻烦。 “也是,被孤宠幸,只会给你们招来祸端。”温长然独自呷了口酒,坐在圆桌边,透过落地兰轩看着楼下舞姬的表演。 “今日你便歇在此处,明早,孤送你回宫。” 留下这句话,温长然起身离开。 “十九,跟着他,看他歇在何处。” 暗处,一道身影轻巧落下,“是,殿下。” 陈纭坐在方才温长然坐的地方,楼下戏乐仍在断断续续唱着。彻夜欢歌,醉生梦死,不过是对现实的逃避罢了。 人类的悲欢可轻可贱,可怜可叹。 “殿下,温太子去了燕莺莺的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 陈纭喝了口茶,陌生的房间、环境,她根本不可能睡着。 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楼下渐渐稀少的人影。 不知道此时,她那个好七哥在做什么呢。 七皇子的母妃原是王后身边的一位侍女,陈帝为了报复王后行事作风才会临幸她。 陈逸小时候常被人轻视欺凌,毫无皇子尊荣。母妃没有地位,陈帝也从不关心。甚至有没有这个儿子根本不在意。 直到后来出现一个极为受宠的公主。 陈逸抓住机会拼了命的对这个妹妹好,让陈文帝渐渐注意到他。 陈纭与七皇子最是玩的到一块,因为不管她做什么、要什么,他从不论断是非。 其他兄长、娘娘可能会教导她这样不对,陈逸不会,他就是那个天底下唯一一个不会反驳她荒谬行止、还要站在身后护着她别摔下来之人。 后来陈纭读了书懂了些道理,她说,“七哥,狼狈为奸说的就是我们吧?你是狼我是狈,不对,我是狼,哥哥才是狈。” 他只是笑笑,“阿纭何必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 他利用她她也知道,只是她愿意给他利用。 在她眼里没有哪个哥哥比七哥更有谋略治世之才。 重要的是,没有哪个人能像七哥这样,认同她女子可参政为官的荒天大谬论。 他们为这个理想一起共同努力。 可惜,他却先放手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回禀?” 见少年仍未退去,陈纭问道。 “殿下……那太子……似乎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他虽留宿在燕莺莺房内,却并未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哦?” 陈纭之前并未怎么关注这个温太子,只当他跟传闻中一样,早前也派人跟过他,无非进出于花柳巷,每日醉醺醺地不省人事。 若非燕莺莺葵水来了,又不准他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 亦或太子殿下今日无心风月? 陈纭把玩着手中茶盏。 “你这几日便跟着他。” “是。” “这个,你拿着,裴侧妃便不能对你怎么样。”回到东宫,太子摘下腰间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镶着金箔,看起来极有分量。 “殿下何故要对妾身这么好?” “孤不想再看无谓的算计与死亡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极度悲惶。 自梁宣帝登位以来,他见过太多深宫里的尔虞我诈、谄媚讨好,厌烦透了。 故意醉生梦死、不务正业,想叫梁帝废了他。 他就是与他作对,处处不称他的意。 梁宣帝并非真的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是那个为贱籍所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公诸于众。 半年左右,陈逸带着使团来梁。 陈纭已混到了侧妃之位,裴书媛被扶为正妃。 宴席上,看着熟悉的朝服熟悉的人,离乡背井的情怀吞没她。 温长然按住她的手,两道目光同时投过来。 “酒多伤身。”温长然道。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失意的神情。 裴书媛发恨地盯着温太子隔着座还能去宽慰的女子,明明她才是与他并排而坐的正妃。 陈逸面上平静,眉眼间堆积着阴戾。 第8章 复见七哥 视线撞上,陈纭只是对着他笑。 好七哥,终于又见面了。 离开这半年,陈纭才发现自己如此想念他。想折磨他,想摧毁他。 “阿纭,你故意处处与我作对?”酒席散去,陈逸被绿竹带到晨曦宫外头的一座凉亭。 “七哥在说什么?”她故意装听不懂。 “七哥知道对不起你,先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说好话服软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陈纭一口饮尽杯中清酒。 “这半年你过的可还好么?” “自然是很好。”她收起眸子中无人可懂的哀凉。 “也是,妹妹这样厉害,都已经做到了侧妃之位……” “七哥。” 他转身欲走,她却忽然唤住他。 扑过去捧住他的脸,覆上唇。 从方才起,她就想吻了。 就像一团勾着她的罪恶之火,明知是错的,明知不该的,可是错了这次,下次又何时才能见他。 她不能叫他忘了她。 陈逸错愕片刻,将她推开。 “阿纭,别乱来!” 这是梁皇宫,随时可能给人看了去。 她得胆子依旧这样大。 “七哥陪我坐会儿吧。”她扯着他的袖口软声道。明明求人的语气,却容不得半分拒绝。桃花似的眸子恹恹的,透着动人的清丽。张口吐息间,满是酒香。 暮色灯火,树影寂寂,周边只剩不知名的虫鸣。 “七哥不喝便回吧。” 见他坐着不动,她清冷道。 这半年来她过得多如履薄冰、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一定不知道。 从前身后总是有他。 什么拿不下的难题、烂摊子,她都可以丢给他。 陈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阿纭,别再帮着大皇子了。” “不帮大哥,难道帮七哥你这个外人么?” “你只是在害他。” 她抬眼觑他,眼尾泛若幽花。 “大皇子方回陈国,朝中就那么多势力拥护他,惹得父王疑心你以为就是好事?” “那不是正好,遂了七哥的心。你再添油加醋一番,不费力又少一敌。” “阿纭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有啊,七哥要看看吗?”她凑近了他,明亮的眸子,澈如明镜,映着他的脸。 “别喝了。”看着她酡红的双颊,他夺下她手中酒杯。 “你……呕……”陈纭想说“你少管我”,话未出,先吐了他一身,污了他的月白长袍。 “娘娘宫内有一方温泉池,七皇子殿下随奴婢来。” 陈逸唤来绿竹,拧眉抱着醉醺醺的陈纭,两人皆是一身狼狈。 避开有人巡视的路线,很快到了僻静的温泉室内。 “殿下,交给奴婢伺候吧。” “七哥,别走。”他正欲放下她,陈纭却搂紧了他的脖子,他以为她在说胡话,却听她凑到耳边,“七哥不许走,你要敢走,妹妹就喊巡夜的侍卫来,说你轻薄了妹妹。” “你先出去守着。” 陈逸满脸乌沉,像被人拿捏住痛处,对绿竹吩咐了声。 陈纭虽有些醉,还留了三分清醒。 “七哥不想这一身污秽出去的话,就自个儿洗换了。妹妹这儿可没有男装。” 他脱下外袍,吩咐绿竹拿去洗了烘干,尽快送回来。 陈纭便不管他,自顾自地褪去外衣,去温泉池里泡着。 陈逸想去外间,还得顾忌着陈纭有什么发疯的举动,索性背对着池水坐在长榻上。 “七哥,你下来。” 陈纭自己泡的舒服了,朝池边的人喊道。 陈逸自然不会听她的。 良久没有听到她再说话,陈逸回身,赫见她赤着脚,浑身浸透的衣衫勾勒出美好的身段,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着水,清透无瑕的面容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陈昭华,你又想做什么?”他转过脸。 “哥哥紧张什么?”她吟吟笑道,“还是、在期待什么?” 陈逸的脸色愈发难堪。 “哥哥穿的这么单薄,当心冻坏了身子,去池中泡一会儿,妹妹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牵住他一只手,他却仍然坐着不动。 “七哥的肌肤还真是娇嫩。”她瞥见他手侧那道淡淡牙痕,讽道。 她不知道当时咬完,他的手淤青了好几日。 陈逸不悦地抽回手,“你别再任性胡为……”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她堵住了唇。 “哥哥真是聒噪。” 她啃着他软软的唇瓣,甜蜜的、像火一样的焰在心中炽烈地烧着,湿凉的身子慢慢贴向他。 好看且骨节分明的手扶住少女曼妙的腰身,她跪在榻上,圈住他脖子。 那个窒息而疯狂的吻,险些让陈逸乱了方寸。 “你明知我是你哥哥,阿纭。”他推开她,英气的眉结皱起。 “哥哥又如何呢?”她捧着他的脸,那对她而言就像引人犯罪的毒药,他越是拒绝她越深陷,不可自拔。“你从前不是从不论对错?哥哥就再纵我一次,最后一次。” 擦去少女脸边晶莹的泪,他将她冰凉的身子抱进温暖的池水。 “阿纭,你会后悔的。” “那便等悔了时再说。” 他叹口气。 “你与那梁太子……” “我与他什么也没有。七哥不信,要不要亲自来试试?”她拉过他的手。 “阿纭是想报复七哥,还是嫌那梁太子不能满足你?他才是你的正牌夫君。” “不想与别人,只想与七哥。”她贴在他耳畔呢喃。 “阿纭,你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他环着她,静静感受池水的温暖。 “可是怎么办,想毁了七哥。”她抬眼勾住他的下巴。 “那便如你所愿。” 他眉眼沾染了笑意。冷冽而又危险。 陈逸主动的吻比她预想来得更加猛烈,她几乎窒息,想推开他,心跳在胸腔中像要随时撞出来。 细细密密缠绵滚烫的吻,雨点一般。 她的喘息迷乱,也紧张。 若就此会跌入无间,就让她放纵,就一次,也好。 温暖的池水裹覆着全身,她火热如同要被燃烧殆尽的薪柴。 只一声声嘶哑地唤着:“七哥……七哥……” 恨不能将对方揉进骨髓。 可是最后他停住。 捧着她嫣红的脸轻声道:“阿纭,等七哥娶你,可好?” 他又哄她。 “七哥若心悦别人怎么办?”担心以后再没有这个机会。至少做一件不悔的事情。 他噙住她的唇,极温柔的一个吻。然后含笑道: “七哥现在已经是你的了,还能跑了不成?” 第9章 美眸微敛 关于陈纭不是陈文帝亲生,他还不敢告诉她。 谁知以她偏激的性子,会做出什么。 陈纭这几日心情都很好。 日日往那理番寺去,缠着陈逸霸占他的所有时间。 旁人只以为这是昭华公主思乡情切,见着家人难免丢了些分寸。 裴书媛却不会放过这个整治她的机会。 与自己哥哥暧昧不清举止亲昵,足够她作文章了。 “手怎么了?” 陈逸正坐在屋内处理事务,她坐在一边剥着栗子一边吃一边陪他。 他抬起眼皮注意到她右手背缠着白纱带。 “不小心烫到的,没什么要紧。” “不小心?”他狭起眸子,“阿纭,别对七哥说谎。” 她下意识躲开他问诘的眼神。 咽下口中的板栗,喝了口茶水,岔开话题,“七哥忙完了没?今天陪妹妹去寺里烧香好不好?” 他唤进外头的绿竹,“绿竹,你说。” 陈逸不知道,他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妹妹,也会给人欺负。 早上裴书媛借着送汤的名义过来,因为昨晚太子在晨曦宫里留宿了。 可她根本跟太子没在一个屋子里。 自然不愿意喝那碗避子汤。 推搡间滚热的汤撒到她身上。 若非太子起身来看到这幕,裴书媛还不会就此放过她。 陈纭不怕斗的性子,只是因为裴度尚未攻下,才对裴书媛处处避其锋芒。 “阿纭,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只在陈国王宫里么?” 她嘻嘻一笑,“阿纭要送七哥一份大礼。” 他眉间凝着隐约的乌沉,执着她的手,“还疼么?” “七哥吹一吹就不疼了。”她将手凑他嘴边。 他的吻轻落在纱布上。好看的唇,温软、诱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 他浑身是伤。 “九妹,你不要与他为伍。” 二哥拉着她的手就走。 小女孩回头看了看草地上受伤被嫌弃的男孩儿,惨兮兮的,又隐而不发。 她挣脱二皇子的手,跑回去,朝他递出自己的帕子。 陈逸不会告诉她,他是提前设计好的。 故意在她经过的宫道上。 被那样欺凌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成功利用自己的惨,勾起她同情。 那时他七岁,她四岁。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七哥哥。 七哥哥会带她掏鸟蛋、捉蛐蛐儿、用野花编好看的花圈、用野草结妙趣横生的小动物,他带给她的新鲜感,远远胜过皇宫里那些金银玉器、华服美食。 有了她,他再不曾受人欺负。 她将自己好吃好玩儿的都分享给他。可他从来不要。 “七哥哥,你想要什么?我去跟父王讨。” “七哥只要你每天开心,无忧无虑。” 十二岁时的少年这样对她说。 等她到十二岁时,渐渐明白了他利用她成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 天底下没人比他更了解她。 她一个眼神,他就知她想要什么,她皱皱眉,他就知她想整治谁。 “七哥,想与你共坠桑间。”马车内,她跨坐在他腿上。 这仅有的几日,想与他肆意,与他放纵。 不问是非,不理纲常。 或许往后,再没有机会了。 “别再撩拨了,七哥的耐力没你想的那么好。” “七哥。”她勾着媚人的眼望他,吻了吻那好看的眉眼、细腻鼻尖。 “以后不许如此。”他将她腰肢固定,脸上阴云密布。 “七哥不在的话,妹妹自然不会如此。” “陈纭?”诱人甜蜜的吻落在唇畔,他的声音僵硬似结了冰。 “好七哥,你不爱妹妹么?”她美眸微敛,软声勾人。 “小混球……非得惹火是不是?” 他翻身将她扣在身下,眸中火炽盛。 马车早已停在无人的郊外,车夫是他的随侍,已远远撤开。 “七哥……” 她盯着他。 却见他眸色晦暗,清醒过来,将她放开。 陈纭不满,“七哥又这样吊着妹妹,莫不是七哥不行?” 他箍紧她的腰,眸子危险而迷人,“七哥不行?小混球,早晚让你对七哥哭着求饶。” “还有那一天吗?” 他明天便要回陈国了,她不想放过他。 “阿纭的心,可只能给七哥一人。” 他抚过她的唇瓣,在她眼皮落下一吻。 她贴到他耳边,轻声威胁,“七哥今日不肯给妹妹,妹妹便去找温太子,找其他男人。” 他钳住她的下巴,“你敢?” 他漆黑眸子中,稀稀疏疏落着白日的光,映出一副温柔绝色好面孔。 陈纭欢心他说这样狠戾威胁的话。 “七哥你总是这样,明明看上去我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你却是在后面拨弄风云。” 凉云寺。 陈纭跪在佛像前诚心叩拜许愿。 以前她从不信这些。 现在却真的希望有神明能听见她的心愿。 哪怕以堕入无间为代价。 上完香他们在寺里用了素斋。 “七哥吃得惯这里的饮食么?” “还行。”他抬眼看她,“阿纭吃不惯?” 虽然他这次带了许多陈国的特产来,也只能解她一时馋。 她酷爱甜食,香甜的蜜饯一次能吃上一整碟,这里的糕点却都不如陈国的细腻、香软。 “委屈妹妹了。”他抬手擦去她嘴边的饼渣,笑容里含着些戏谑。 陈纭就盯着他艳若桃花的面容。 惹得许多女香客纷纷侧目。 甚至有开放些的,直接遣了丫鬟过来。 “请问公子贵姓?府居何处?我家小姐想邀您去赏梨园喝杯茶,不知公子可有雅兴?” “哎呀呀,好哥哥,人家小姐想邀请你呢。”陈纭撑着下巴笑看向斋堂里另一桌的华服姑娘。看排场,应当是个官家小姐。 “在下已有家室,抱歉,只能拂了小姐美意。” 过了会儿,那边又不死心地来问:“敢问公子家中是正妻还是妾室?若是妾室……” 陈纭低着头将碗中的凉糕戳出个大洞。 听陈逸回,“在下已有正妻。” 那丫鬟悻悻离开。 陈纭放下筷子,提脚走人。 她倒不是恼那小姐主动过来搭讪,却是想到他在外头这样招惹人眼保不齐哪天就看上了哪个姑娘。 第10章 出奇一致对她好 “阿纭,你确定剩下这半日要与我置气度过?” “走吧,带你去赏梨园,去看看太子殿下最宠爱的青衣。”她勾住他的衣带,轻轻一扯,他便随着她踏上马车。 青衣没看成,半路遇到截杀。 十几名黑衣人,招式凌厉,也不知是冲她,还是冲陈逸。 十九与他的随身侍卫皆是高手,可不敌他们人多势众。 大街上的人被吓得纷纷四处逃窜,两边的商铺茶肆皆遭荼毒。 “绿竹,带公主先回宫去!” 她不肯走,看着他上前与黑衣人奋战。 对方攻势招招狠绝,不留余地,显然是要他的命。 混战很快引来了巡城官兵,那些黑衣人似有所顾忌,撤离前,豁尽全力致命一击。 陈纭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冲上去用纤瘦的背护住了他。 那一剑,刺的有些深。 她看着他惊惶怒焰的面孔,疼痛淹没了所有知觉。 黑衣人见失手,果断火速撤离。 地上躺着的七八个,皆吞毒自尽。 “为何要帮我挡那一剑?” 梁皇宫内,陈纭醒来,不肯换药,非要将陈逸传来。 她趴在床沿,香洁的背裸露,他盯着她右肩胛骨下方,那道刺目的殷红,眸色乌沉,面色阴冷。 “七哥的命,只能是我的。”她毫不在意地娇笑,好像疼痛都不是她的。 他将药粉撒在伤处,裹上洁白的新纱布。 “阿纭的伤不会白受,七哥会叫那些人、百倍偿还。” “能将哥哥拖住,多留下几日也是好事。” 她圈住他的腰撒娇。 只不过,那些想要她哥哥命的人,自然一个也不能放过。 “七哥可有查出眉目?” “你那个好六哥。” 六皇子此举,定是为了帮二皇子剪除储位之争的劲敌。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三者成制衡之势,七皇子政绩尤为突出,又与骆丞相走的近了些,此次趁他出来,陈术暗中收买了魏伯侯将军,顺便将此事嫁祸给梁国。 陈术也没想到,不仅没能杀了七皇子,还伤了自个儿疼爱的妹妹。 “一群废物!” 陈术劈头盖脸朝地上一帮刺客骂道。 被魏伯侯拦住,“六皇子息怒。此次失手,再想除掉七皇子,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滚下去领罚。昭华若有什么闪失,本皇子必定摘了你们脑袋!” 刺客表示很委屈,他们哪儿知道昭华公主会与七皇子在一起。陈昭华木在一群混乱的刺客中,他们都没拿她做人质,谁能料到她会自个儿冲过来。 陈昭华在哄哥哥们开心上很有招儿。 除了不幸夭折的八皇子,未见一面的大皇子,其他五个哥哥都待她不错。 她受陈帝喜爱,有哪个皇子不愿意与这个妹妹亲近呢。 “七哥,你带我走吧。”她想念陈王宫,想念肆意妄为还被护着的日子。 哥哥们斗来斗去,却出奇一致地对她好。 “现在的七哥……护不了你。” 他语气黯然。 她靠在他肩上,抬眼盯着他皎洁的面孔,伸出一根手指覆在他唇上,“那七哥亲我。” “这是太子东宫,你还真不怕被人看了去?”他捉住她的手。 “温太子可不像你,人家不缺女人。” “像我如何?” “像你总临阵退缩,有心无胆。” 陈逸被气笑,他那还不都是为她好。 她以为他忍的好过?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 门外的太监喊道。 他放开她。 “妹妹对自家哥哥还真是依赖,听说换药也要七皇子过来?” 裴书媛抓准了时机,只是她若再聪明些,别让门口的太监大着嗓门通报,就能正好捉奸在床了。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起身行礼。” 太子走到床边,“伤在了何处?” “后背上,不打紧,殿下不必担心。” 他看着她衣衫齐整却有些苍白的模样,“是孤疏忽了,有劳七皇子奔波。” “太子殿下见笑了,阿纭因我而伤,是做哥哥的亏欠了她。” 温长然神色略略透着凉寒。 “天色不早了,来人,送送七皇子。” 陈逸微微抿起唇角,拱手淡淡道:“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与纭侧妃。” 说罢,看了她一眼。 “妹妹伤的重么?姐姐特地让人备了许多滋补的食材,和一些疗伤药。” “多谢姐姐。” “你先下去吧。” 见太子要与陈纭独处,裴书媛自是一万个不愿意。 “殿下,太后昨日还念叨着您好久没去看她了,今儿要不……” “太子妃先是叫孤过来看侧妃与兄长叙旧,现在又叫孤跟你去看太后,怎么,孤很空闲?由着你使唤?” “殿下息怒,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裴书媛立即跪到了地上。 看来这个温太子还是有几分自己的主见。 陈纭默默看着裴书媛不情愿地告退。 “你的伤,让孤看看。” 他坐到床沿。 陈纭有些犹豫,不知道他是何意。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养两日就能好。” “咱们殿下的医术可好了,纭侧妃只管放心。”太子的小太监道。 “将药箱拿来,你先出去。” “是。”小太监放下药箱,默默退下。 “女子的身子,留了疤总归不好。” 见她不动,温长然淡淡开口。 看不出来这太子还有给人医病治伤的癖好。 要看伤口,就意味着她得脱去上衣,陈纭不想。 她虽不在意教缚礼节,也只愿意给陈逸一人看而已。 “还是,侧妃的身子,本太子看不得?” 陈纭捏紧了衣袖。 他到底是怀疑的。 裴书媛那添油加醋的舌上功夫,捏着风就是雨。 为什么太子扶陈纭为侧妃,也就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顶得住裴书媛各种叼难的人。 太后压着叫他必须立裴书媛为正妃,他可不想以后东宫里全是那个女人的眼线日日盯着他。 “妾身感谢殿下关怀。”陈纭假意笑着去解衣带,心里倒数着计时。 “殿下!殿下不好了!太子妃落水了!”一个女婢慌慌张张冲进来,跌跪在外室。 “哦?”温太子冷笑了声,“早不落晚不落,挑的可真是时候。” “殿下,您……您去看看?” “落水了叫太医,喊本殿下做什么?” “可太子妃说……说……”那奴婢小心翼翼瞄了陈纭一眼。 “说什么?”温长然不耐烦。 “说是纭侧妃指使人所为,这会儿已经去请了太后。” “这个女人就没一日消停!” 第11章 白梅依旧 “绿竹,这次做得不错,很及时。” 陈纭扶着婢女的手起身。 没错,这一次,的确是她所为。 只不过,太子不会信。 裴书媛不满于被太子赶走,温长然只会认为她是故意使苦肉计只为了把他从陈纭这里支走。 陈纭培养的人做起构陷的事儿来很有分寸,哪里该露出马脚哪里不该露,拿捏得分毫不差。 裴书媛知道是她,可又找不出证据,只被太子当作故意构陷。 “将这些东西交给裴度,也该让他知道自个儿女儿在宫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陈纭将这些时日以来收集到的证据全部交给林七。 皆是裴书媛在宫内暗中谋害太子宠姬、草菅近百条人命、收买陛下身边御前侍奉、与前朝禁军统领有往来勾结的铁证。 就算裴度护短,不认这一条条罪,只要她要挟将这些交给太子,呈给陛下,裴家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跟着还会牵连太后。 太后非梁宣帝生母,这其中复杂一时难以说清。 裴度只是铁沉着脸,对蒙面黑衣女子道:“你家主子到底想叫我做什么?” “自然有用的到裴大人的时候,告辞。” 一年后,依照礼制陈昭华可以回陈王宫一次,回禀这一年在梁国过的可好、与梁太子相处是否和谐、有无需要改进之处。 为了促进两国友谊,太子也可一同前往。看他自己想不想。 陈纭当然不想温长然跟去。 “此去陈国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殿下还是不必陪妾身去吃这份苦。况且朝中怎可一日无太子。” 太子妃更是找尽由头阻止。 “反正本殿下荒闲的很,正好去看看那陈地的风土人情。” “陈国美人儿多温柔婉约、娇俏如水,只怕殿下会栽倒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陈纭故意这样与裴书媛说。 为了拴住太子,阻止他与陈纭两人郎情妾意日久生情,裴书媛甚至不惜给太子下药,迫他留宿正阳宫。 大臣们也极力反对。 陈国势力不如他们,太子根本不必屈尊前去。 可温长然一意孤行起来,没人能劝阻的了。 他们便骂陈纭惑主妖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子这样处处维护。 温长然讨厌深宫、讨厌权势,他不过是用陈纭对付太子妃与太后而已。 陈纭懒得理会那些谩骂之言,这日却被梁帝宣了去。 “此次太子与你回陈,劳侧妃好生照料。” 大殿内,她跪在红色长毯上,高高的皇位上,梁宣帝命太监端给她一碗羊羹。 她以为梁宣帝会命她好生规劝太子莫去陈国,如今看来,这招更为高明。 陈纭低眸看着碗中的浓郁白汤,厌恶极了那股羊膻味,还是闭气喝了下去。 回去后,让绿竹扎针试血,果然含了毒。 “北方气候冰寒,需多喝些羊羹温补,只是喝的多了,容易气燥,还需我梁国特有的一味地骨皮来平衡。侧妃可不要因为一时恋家,而舍不得回来。” 梁宣帝借恩赐之名,不动声色告诉她,不管太子去陈国与否,若安然无恙回来,自然没事。若有三长两短,她也会跟着陪葬。 这年,陈文帝立了二皇子陈恪为储君。 却使得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朝堂并未就此平静下来。 回到熟悉的家乡,熟悉的王宫,久违的眷恋感袭上心头。 陈帝、王后、陇素妃、七皇兄,宴席上那些对她而言温暖的人,明明都近在眼前,可短暂的相处后又是长久的离别。 记忆如潮水般淹没她。 才一年不见,父王好似苍老了许多。 许许多多政务压着他,让他感到倦怠,外敌环伺,丝毫不得松懈。 他们说着话,谈笑风生,温长然举着帕子抬手过来擦了擦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滑出的泪。 “近乡情怯,说的一点儿也不假。”他低声对她道。 陈昭华错愣之际,接过他手中的白帕,抬眸却与七皇子视线撞上。 他捏着酒杯不动声色,她却感觉到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陈帝看到温太子对自家女儿还挺周到,不由得宽慰。 王后看到这一幕,却是另有盘算。 “太子先去歇息吧,昭华还想在园子里逛一会儿。”宴席散去,陈纭对温太子道。 南方的隆冬也比北方的气候温和。 温长然没说什么,自顾自离去。 看着熟悉的园子,一景一物,陪伴了她15年的地方,陈纭慢慢走着、逛着。 抚过冬青的绿叶,驻足在一树白梅前。 宫灯的光线并不明亮,却有一种舒心的安然感。 这是她与七皇子亲手收种的白梅。 代表着他们的约定,永不更变。 白梅依旧香艳,让当初两个小小少年的誓言显得那样可笑。 “阿纭。” 听到熟悉的嗓音,陈纭心头微一颤。 他抬抬手,绿竹便自觉福身退下。 陈逸常来看这株白梅,就坐在对面的亭子里,薄酒一杯接一杯下腹,眉间清冷桀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达到心中勾勒的宏图。 “七哥。”看向他时,她勾起唇角,眉眼像染了风霜后的孤草,清澈尊贵。 待他走近些,她便扑进他温暖的大氅里,墨色的大氅,拥着两颗思念已久的心。 陈逸的腰很紧实,胸膛温热,心跳很有力,让她想将他据为己有。只能为自己所有。别人看一眼也不行。 “放开,小混球……别这么放肆。”他轻声道,却并未将她推开。 “这就放肆了?”她温凉的小手探到他腰间,抬起脸眼角染了冶艳的笑,凑到他颈间,“妹妹还什么都没做呢。” “别胡来。” “那让我检查一下,七哥这半年来有没有临幸别的女子。” “你以为七哥有那份闲心?” 也是,这几年,为了皇位,他也足够忙碌。不得一丝懈怠。 她放开他,抬起头,直直对上他的视线,酥指轻点红唇。 娇艳的唇瓣,像红色朱槿花一样,引诱着他去一亲芳泽。 “阿纭……” 他瞳孔微缩,扯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座矗立的假山后。 陈纭被抵在石壁上,她爱极了他发狂的模样,炽热浓烈的吻,令她透不过气。 “七哥~” 薄雾轻掩,引身折腰。 收起晦暗难明的眸子,他微微低哑着嗓子,“小混球。外头寒,赶紧收拾好回去,再晚该引人起疑。” 陈纭撇嘴。“七哥怯了?” 她的杏眸中水光潋滟,全是对他的情意绵绵,又交织着侵略、霸道的执,想摧毁对方的欲。 “阿纭到底是享受报复七哥的快感,还是沉溺七哥臣服于你的快意?这两者,你可只能选一个。”他声音冰冷低沉。 陈纭不再妨碍陈逸争王位,不再故意与他作对。 她发现,自己是喜欢陈逸对她言听计从的。 哪怕是阳奉阴违她也喜欢。 第12章 温太子赏梅 温太子要去赏梅。听闻王城南部紫金山梅林尽开,势若雪海,满山盈谷。 这消息来得刻意,陈纭察觉到是她的母后故意命人散布。 夫子庙位于紫金山上头,温太子对古圣先贤最是尊崇。 他虽不务政事,却独对吟词作赋兴趣颇浓。 放哪里,应当都是个爱好山水田园的闲散文人。 可惜他不洁身自好,也没有文人的酸腐固守条律。 浪荡子最不缺嫣花与美酒。 大皇子他们想对温太子下手,借此嫁祸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储君。毕竟接待温长然是父王交给二皇子的重要职责。 陈纭不得不随行,一日寸步不离地陪着。 王后叫贴身婢女带话给她,待到紫金山南麓,找借口离开。他们是打算在山脚下动手…… “纭侧妃今日这样殷勤,倒是叫孤误会。”他一双澈眸盯着她似笑又非笑。 因他想自个儿去山顶博爱亭,也看出来她登山登的接不上气。 “小公主身子娇贵,在此处等孤便可。”来了陈国之后,他便喜欢时而叫她小公主。 夫子庙坐落于山腰处,一路上来满山坡的梅花,粉的、白的、红的,错落相映,香气醉人。 也让人心情不由地好了几分。 “殿下是瞧不起妾身呢。”扶着绿竹的手,她执着地继续往上走。鼻尖被寒意侵袭得泛红,阳光照落了满头,云鬓摇曳,红色斗篷的少女背影,落入他目光中。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温长然吟道,上前牵住她的手。 路上也有其他游人,偶尔打量珠光贵气的两人一眼。 陈纭僵了一下,想将手抽回来。 “怎么?小公主对自己哥哥投怀送抱,本太子却连手都牵不得?” “你在说什么?” 陈纭脸色十分难看,他不会无缘无故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知知道了多少。 “孤对侧妃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表情里没有平日的倾颓。 陈纭第一次认识到温长然的不简单。 一直以来,她都给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蒙骗了。 十九说的对,眠花宿柳都是幌子,他究竟在谋划什么更深的事情。 后半程,陈纭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想的入神。 皇位?对他而已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他最想要的,不就是脱离朝堂束缚么。 他不想做这个太子,却不得不做。 博爱亭,位于紫金山山顶,修建的雅致而大气,在梅花吐蕊的芬芳之中,一眼望下去,风光烂漫,片片梅林如烟如海。 陈纭之前也来过这里。 陈逸咬着牙将她背上来的。 她娇纵说爬不动了,陈逸便道“那我们回去。” 她磨着他,非要看山顶的风光。 “七哥背我。” “叫你的侍卫背。” “七哥不愿,那妹妹叫六哥好了。” “公主……现在?”随侍有些愕然。 “对,就现在,你去通知六皇子,说本殿下邀他来紫金山赏梅。” “……” 陈逸蹲下身子。 她惯会拿捏他。 七皇子与六皇子不睦由来已久,并不单单因为储位之争的事情,但具体如何,陈纭也不清楚。 她只是知道,两个人都暗自较着劲儿不许她与对方走的过近。 “太子殿下,陈国的风光可还让您满意?” “嗯。” 见温长然沉浸于山巅景色,陈纭也不再打扰,走出亭子,站在另一处望着远处谷间溪涧出神。 这是她挚爱的陈国,一草一木,空中的每一朵白云,她都爱。都与别处不同。 “小公主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殿下是不是想培养一个能替代你之人?”她忽然想通,十九探查到的那些线索,断断续续拼凑起来,正勾勒出这样一个猜想。 他眸色微变,继而露出笑意,一步步朝她走近,“孤是无心皇位,小公主有没有兴致?你若是想要,孤便与你生个孩子,扶他为储君,可好?”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眸中光景如同身后梅花一般,香洁冷馥。 陈纭心头微微惊异,完全猜不透他话里话外真意。 退开数步,“殿下说笑了,妾身一届女流,对皇位怎敢有想法。” “哦?那若不是女流,就敢有想法了?” 真会咬文嚼字。 陈纭心中腹诽,也不去看他那蓄意神色,抬脚想走,却不料身后是山坡,脚下一空,险些跌下去。 温长然将她捞进怀中。 只一个动作,她便看出了,他有功夫。 太子殿下,平日隐藏的可真好。 心中冷笑了下,陈纭不动声色想撤出他的圈揽。 直觉告诉她,远离危险人物,远离一切她摸不准看不透之人。 他忽然收紧了手臂,令她不得不贴近了他的脸颊。耳边轻飘飘看似随意的声音: “纭侧妃可好好考虑孤的话。” 直到回到王宫,陈纭尚心有余悸。 马上去了王后宫里。 下山的时候,她差绿竹提前下去与大皇子的人打了招呼,才让他们撤退,取消了此次计划。 陈纭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这个温太子,哪儿用得着她来保护。 只可怜自己还身中着不知道什么毒。 也不知发作时是个啥样。 “母后与大哥近期还是不要打那温太子的主意。” “如何?可是他发现了什么?”王后看着爱女。 “今日女儿与他外出,温太子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母后与大哥若想借他打击二哥,恐怕还需谨慎。况且温太子万一有什么意外,梁帝难保不会对陈国出兵。” “妹妹说的是,大哥原本也没想伤他,只是想着人将他掳劫一番,让二弟当个失责的罪名。”大皇子站在殿内香炉旁,一边转着手上的扳指。 “梁帝在温太子身边安了许多高手,今天随我们出去那几个就都不好对付。母后,这件事还是算了。于己于彼,都没有好处。” 王后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纭儿分析的有些道理,你站在他身边,看得更清楚些。只是如今二皇子已被立为储君……” 陈纭握住母后有些生出细纹的手,宽慰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母后别担心。再说你不还有纭儿呢吗?要是最后……大哥做不了国君,纭儿也会求父王好好宽待母后的。” “你毕竟还小,许多事情没经历过,不懂。等你到母后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王后神色有些黯淡,收拾精致贵气的面容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蚀。陈纭隐约觉得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几个哥哥兄弟相隙,人家隔壁却是想方设法要将皇位让出去。 果然还是做独一份儿的好。 父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倘若再多一两个,恐怕她也将和哥哥们一样,为了争宠尔虞我诈、貌合神离。 在陈纭心里,发妻也一样,只能有一个。 一旦有太多的妃子妾室来与她平分秋色,那这个男人,不要也罢。 不对,她根本就不会要这样的男人。 第13章 寤寐思服 肃王府。 成家之后,七哥就有了自己府邸。 只是夏珊仪常随父兄在军中,几乎甚少踏足这里。 七皇子自然也乐得自在。 近日,却总是迎来娇俏任性的小公主。 陈逸正在书房埋头政务。 她眼巴巴坐在一旁等着。手中的笔,正勾勒着他低眉认真的模样。 等画完,陈纭独自欣赏了一会儿。 却见他还没忙完。 天色都要暗下来了。 下人上了一碟新的栗枣糕。她钻进他怀里。 “要七哥喂。” “小混球。” 略带疲惫的眉眼含了笑,伸手捏一块糕点送到她口边。 她就着他的手咬住,然后将多出的部分送给他。 陈逸没有推拒,他将露出红唇外的部分含进口中,交叠缠绵的吻,一碰触便点燃了两颗心。热烈的、胶着的、纠缠不休的,仿若燎原之火。 含糕齿缠君,唇舌绵如蜜。 她喜欢将他的唇印的红红的,沾上她唇上的丹蔻,看上去就像熟透的诱人采撷的樱桃。映着洁白的面庞,那是她的所有物。 “让本殿下来帮你看看。”她侧个身,接过让他拧眉良久的折子。 待看完。 “这种人,直接杀了就好,留着也是荼害百姓。” 陈逸摇摇头,“节度使一案牵连甚广,薛路同背后,还有没浮出来的势力。” “哦?背后还有势力……七哥可查出是谁么?” “太子。” 他环着她的腰,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地自纤腰往上探索,声音淡淡。 “二哥……”她思索片刻,“七哥打算如何?这么好的反扳太子一局的机会,你会不好好把握?” “还是阿纭聪慧,你说,具体我该如何做?” 她笑笑,描着他的眉,指尖轻轻抚平眉心,“七哥心中早该想好了吧。” 推波助澜,只待致命一击。 像猛虎扑食,等待蛰伏,只为命中率最高的那一刹。 他凑到她的耳畔,贪婪地嗅了几口。 “小混球,又抹了什么香来勾引七哥?” 他最爱的岁岁欢。 她自己调的一种香料。 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七哥,你知道今天温太子对我说什么?” “什么?”他的声音含了暗哑,低低的,勾得她又覆上他的唇一通吻。 不够、远远不够…… 只要没引得他破了她的身子,她就永远无法觉得满意。 她要他背负罪恶感,一起沉淖,永远臣服。 “他说,可与我生个孩子,立他为储君。” 他手中动作一滞,语气微沉,“……阿纭可愿意?” “只想生七哥的孩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陈逸心中惊愕,是因为他知道陈纭不是自己亲妹妹,可陈纭是不知道的。 “怎么了?七哥不敢?”对上他凝结的目光,她璨然一笑,“好七哥,别气嘛,你要是不想,妹妹就好好喝药。” 他忽然将她拥进怀里,抚了抚她的背,“阿纭,七哥与你这样荒唐,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不会的,七哥。”她贴在他耳畔。 以前不敢确信,现在却可以笃定,她只想要他而已。 再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惹得她寤寐思服,一寸相思思断肠。 “七哥,阿纭的心意已经这样明了了,你确定不要阿纭么?错过这次,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妹妹也并不能、每一次都躲掉温太子的宣侍。” “只要阿纭不悔……” 他捏着她的下巴,眸光若山河,温柔悱恻的吻随之覆了上来。 慢慢地、柔柔地,像对待心爱之物。 极珍重、又舍不得。 美眸微闭,有些紧张,又很期待。 流目顾盼,簪花轻摇。 她捧着他的脸笑起来。 眸微红,爱炽盛。 一场香艳淋漓风月事。 明明极大的欢愉,伴随而来,却是怅惘与失意。 “七哥会对你负责的。”见她不语,他轻柔道。 “那七哥以后也会这样对别的女人吗?” “那要看阿纭的表现了。” “好七哥,阿纭爱你。” 原是来缠着他去看灯会的,现在看外头天色,估计也赶不上了。 晚膳他命厨子多做了些,都是她爱的,甜甜的糖醋。 她爱吃甜的,陈逸不爱。 所以没见他动几口筷子。 “七哥。”她夹了块藕片送到他口边。 却忽然咳出一口血来。 “怎么了?” 她握紧手心不想给他看见。“没事,呛到了。” 陈纭面色微凉,这是提醒她该回去了。 这毒不痛不痒,却是时不时地让她咳血,也更加容易倦怠。 在温太子还留恋于陈国的柔美山水,陈纭先提出了回程。 “还以为小公主贪恋家乡美食,不多住些时日?” 要不是你碍事儿地跟来,我何至于这么早就回。 看着温长然一脸的悠然泰若,陈纭心中念叨。 “太子殿下离开这么多时日,宣帝必定挂念的很,妾身怎敢耽误。” 回程经过白鹭洲,他们就是在那里遭遇了截杀。 水泽中的白鹭被惊得振翅而飞,数十名黑衣高手踏风而来。 陈纭又不幸给温长然挡了一剑。 刺客都是死侍,原本他们这边是占上风的,只剩最后一名刺客,遭遇护卫们的围剿,谁知他殊死一搏,暗器落地周边一团烟雾迅速弥漫,刺客借机举剑精准捅向温长然。 站他身旁的陈纭哪儿能放任,被毒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她不能让他有损伤。 温长然揽住她避开锋芒,长剑落偏才没刺入要害,伤在了左肋下腹。 刺客被他凌风一脚踢开,迅速给护卫们拿住。 此刻陈纭已无心欣赏他的英姿,昏厥过去。他旋身带她落地。 “爱妃好生英勇。” 陈纭醒来时,是在驿站,温长然笑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爱妃? 她的脑子停顿了片刻。 “殿下没事便好。” “你、殿下做什么?” 温长然端着一碗碾好的药草过来,只手去解她的衣带,被陈纭挡住。 “爱妃这样大义不是为了得到本太子宠幸么?现在孤亲自给你上药,可还没有哪个女子有这等待遇。” “不、不用了……”她又羞又窘,开口换绿竹。 “小公主已经知道了些不该知的,”他捏住她的下巴,“从今往后,乖乖做孤的人,别多话,懂么?” 这个陌生到让人发寒的温长然,令陈纭仿若异闻。 不该知道的,是指他会武功么? 救人还救出要挟来了,陈纭心中泛苦。 就不该多事!毒死就毒死。 那帮刺客,会是谁指派呢? 上次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大哥与母后应当不会,二哥六哥也不会给陈国招腥,七哥没理由做这件事,驻守在外的四哥五哥更不可能了。三哥如今与七哥一派,暗杀也非他行事作风。 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势力…… 第14章 行针解毒 “绿竹。” 她没唤进来的人,他一唤才进来。 将手中药碗递给她,他冷道:“好好侍候你家公主。” “绿竹,你眼睛怎么红了?”换完药她才注意到,显然是哭过。 “公主,奴婢没事,今日外面风大,不小心迷了眼睛。” “你打小跟着我,说没说谎本公主可是一眼就能望穿。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没有,奴婢方才在外面遇到了柳将军,就问他何时能解公主身上的毒。” 柳将军是梁帝这次派来护送他们的。 “可是他说……他说……” “说什么?” 陈纭看着绿竹跪在床边,眼泪兀自横流,“他说公主身上的毒,根本没有解药。” 梁宣帝这是……要她死。 陈纭想不通究竟何处得罪了这位梁帝。 “公主,柳将军说,梁帝还叫他警告你、公主那些伸到朝堂的小动作,他都知道……” “何处漏了风声?” “奴婢已着人去查。” “你先起来吧,绿竹。本公主还不至就被一个毒难倒了。” 回到梁王宫,却没有太医能查出她身上到底是何毒。 那是一种、会让她的身体日渐羸弱,吃多少营养补品都无法遏制,最后衰竭而死的毒性。 绿竹对她素来是忠心的,不忍看自家公主备受折磨,偷偷去求了温太子。 怎么着,温太子也是梁帝唯一的儿子,他若肯开口去求梁宣帝,说不定就能救公主一命。 温长然对此事不知情,看到小丫头哭成泪人跪在他脚边苦苦乞求,胸腔中的恼火、滞气揉成一团。 一是因为梁宣帝背着他对自己的妃子做这种事,让他愈发厌恶那座王殿,二来陈纭一直对他刻意疏离、而且似乎从来对他瞧不上,原本他也压根不在意这件事,可随着许许多多事件的交叠,就让他对她生出了别的看法。 温长然来时,陈纭正好又咳出一团血,他给她行针试毒。 “殿下?”陈纭有些错愕,抬眸看了眼绿竹。 “发作有几回了?”他问道。 “回太子殿下,总共有八回了。” 陈纭还没反应过来他问什么,绿竹先行答道。 “爱妃是消瘦了不少。”他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瞧了一眼,抬手道,“你们都先退下。” “是。” “孤会替你解毒的,不必担心。” 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美眸携惑,他起身去将针带铺开。 “脱衣服吧。”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道。 “小公主是想孤亲自来?” “你……针灸能祛得了这毒?” “光针灸不行,孤的内力可以。”他含笑落坐于床沿。 陈纭咬了咬唇,虽是不愿,如今这是于她而言,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背过身子默默除去外衣,毫无往日调戏七哥时的那份自然恣意。只剩下肚兜相掩,她将光洁的背交与他。 针尖刺入皮肤的微痛感、被七哥以外的男子瞧见身体的不适感,在她心内混作一团。 陈纭闭上眼睛,感觉有热热的真气透过穴位导入她的经脉里。 疼痛感随之袭来,好像有东西慢慢自身体四处向肝经聚拢。 “噗……”终于吐出一滩污血,陈纭的身体也随之软倒下去。 被身后的温长然接住。 “小公主的忍耐力倒是出乎孤的意料。” 他将她放到床上躺好,目光落在腹侧的伤口,指尖轻轻覆了上去。 凝脂素腰,洁白如缎。 “爱妃这里是为孤而伤,孤甚是欢心。” 迷糊中的陈纭没有看到温长然的表情,感觉到温柔的触碰,她喃喃唤道:“七哥……” 这才回到梁皇宫几日,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陈纭站在王宫内的莲池边,方经历过严冬的莲叶皆在沉睡,水面透着冷意。 体内毒素除去以后,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如今唯一不满足的是,她若能摆脱太子侧妃这个身份,该多好…… “怎么这样不小心,还是,看到本殿下过来,故意投怀送抱?” 大概一时失神,她转身时脚下滑了一下,险些跌进池子里。 被温长然揽住。 她的窘迫尽数落入他眸中。 “殿下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忽而被他打横抱起,她轻呼。 走到花园歇脚的石桌石凳旁,他放下她,蹲下身子抬起她的右脚。 “这就扭着了?小公主果真是娇贵。” 随行的奴才们目不斜视,心中却都明镜儿似的,太子此举只怕是纭侧妃得宠的日子要来了。 “殿下不必如此,妾身无碍。”见他脱去她的绣鞋,她忙出声阻止。 温长然没有理她,温热的手掌握住纤细脚腕玉足,一拧一接,疼痛一次刹她的脚已活动自如。 “谢过殿下。” “若真谢孤,你该知道怎么做。”他起身凑到她耳边,语含暧昧。 陈纭只当没有听懂。 她才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求着他的恩宠垂怜。 她根本不屑这样去求得一个男人的垂爱。 温长然走后,看到这一幕的裴书媛再也忍不住冲上来,直接就扇了她一巴掌。 清脆响亮,白皙的脸庞登时就红了一片。 “陈纭你这贱蹄子,以前真是看不出来,处处示好本太子妃,还当你是个识趣的。如今背地里各种勾搭太子,真是不要脸!” 她若想勾引,哪儿还轮的着她在这里说话。 陈纭笑起来,不再忍让,“太子妃?姐姐自己没本事不得宠爱,处处阻挠别人获得殿下恩宠,怎么,打算一辈子如此吗?” “陈纭!你、你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温顺的小白兔突然不再温顺,这让裴书媛感到危机。 “听说姐姐上次下药也没能让太子碰你,反而使得殿下再也不踏足正阳宫一步,啧啧,姐姐日后可怎么过呢?” “就算本宫得不到殿下宠幸,你们这些小贱蹄子,一个个也休想爬到本宫头上去!” 陈纭忽然觉得裴书媛有些可怜,为了一个男人、还是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如此挥霍尽一生,究竟有什么值得呢? 她自己可曾意识到么? “给我盯紧她!” 陈纭走后,裴书媛发狠地吩咐道。 “主子,对太子妃……” “不用理会她。”陈纭裹着冰块敷脸。 那不过是一个可悲可怜的疯女人。 第15章 露浓曦晚笑 到头来陈纭才发现,那个最可怜可悲的人,是自己。 林七来报, “梁帝,朝陈国举兵了……” 她惊掉了手中的冰块布袋,有好片刻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绿竹唤她,捡起掉落地上的东西。 呵呵呵,和亲就是个笑话。 难怪梁宣帝会想让她死。 她一死,和亲所维系的这一层微薄的关系,也就土崩瓦解。 什么两国友好,也抵不过权势熏心。 陈纭的身子如置冰窖。 “晚膳,将太子请来。” “主子,您没事吧?”绿竹有些担忧。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若你做了王上,会放过陈国吗?” 他若回答是,她便想办法谋害梁帝,推他上位。她做得出这样的事。 他若回答不会,这和亲,也根本没有再维系下去的必要。 她便用他威胁梁帝。 先杀了他这唯一的儿子,看他打下再多的江山,又将拱手与谁。 “就算陈国国破,本太子也会保你性命。”温长然看着她失神强忍的模样,举兵陈国的事,他已听说了。一旦攻破陈国,梁帝不会放过她。 “殿下之前说的,愿与妾身生个孩子,可还算数吗?”她忽而笑望向他,婉绝绰约。 露浓曦晚笑,风劲浅残香。 温长然很好奇她可以做出什么。 “自然算数。” 屏退了左右,她起身坐到他身上。 “殿下,那就赐妾身一个孩子吧。” “听闻侧妃歌声婉丽,”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眸若含光,“不知孤可有幸一闻?” 她拿出箜篌低低弹唱,一曲醉人肠。 温太子听的很开心。 他端盏一饮,在烛光影里看她,秀眉下山水盈盈,颇有脉脉不得语的清艳之丽。 携着三分笑意,他拉过了她的手,将她抱到床上,撩开素纱裙,“是真心与孤好么?” “是。” 他的手有些凉,路过皮肤带起一阵颤栗。 在他肆意的吻落在她的香肩、锁骨,陈纭悄无声息摸出枕下的匕首,狠狠向他背上刺去。 “唔……” 温太子措不及防,结结实实中了刀。 “小公主果然、对孤只是利用而已。”他撑起身子,含笑俯视她。没来及看清他眸中光景,男人沉重的身子倒了下去。 陈纭有些吃力地推开他。 她软禁了太子,逼梁帝收兵。 “你知道我父皇最讨厌什么吗?没错,是要挟。” 温太子被捆着,锁在晨曦宫内。 若非他救过自己一命,陈纭只会更加不留情。 没想到裴书媛对温太子有几分真情,在陈纭从金銮殿回来的路上,拦住她。 “陈纭!你最好赶紧给本宫放了太子殿下,否则本太子妃绝不会轻饶了你!” 太子妃大概觉得自己很厉害,整个宫内无人可是其敌手。 陈纭勾起嘴角笑了下,“太子妃要不到妹妹那里看看太子殿下,看他在妾身那里过得好不好?” “你还真以为自己大义?为救家国舍身犯险?哈哈,陈纭,我告诉你吧,你根本非陈帝亲生,不过是他顺手捡回来的一个野种罢了!还为他卖命?恐怕你至今都还不知自己亲身父母是谁吧!”裴书媛凌厉的眉眼此刻交织着快意,挖到这个隐秘的消息,可折损了她不少人。 “你说什么?”陈纭冷冷盯着她。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条可怜虫罢了,哈哈哈哈……又能比本太子妃好到哪儿去、哈哈哈……” 她转身便走,听到裴书媛在身后喊,“陈纭,你要是敢伤殿下一根汗毛,本宫绝对饶不不了你!” “阿七,去查!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是!” 这十几年,陈纭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有一天会遭人质疑。 如果她不是陈帝亲生,他、他们又何故对她这么好? 可仔细想想,她的确长得不像陈帝,也不像王后。 一时间脑袋里凌乱不堪,倒是坐在床边的温长然开了口,“小公主从进门就坐在那里深思,怎么了?父皇不受你要挟,不肯收兵么?” “他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死在我手上,”陈纭睨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自保吧。” 她忽然走近他,扣住他的下巴,“本公主给你一个选择,去杀了你那个好父皇,自己登位,并且保证永远不进犯陈国,本公主就放了你,如何?” “哼,”温长然冷笑了一声,“小公主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以前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 “这就歹毒了?比起你那个好父皇所造的杀戮,本公主可是自愧不如。” “本太子无意皇位,现在是,未来也是。” 背上的伤她只是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所以温长然的面色有些苍白。 现在的晨曦宫被禁军包围,她有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被乱箭射死、被就地正法。 “殿下培养的那个人呢?跟你可有血缘?” 她盛了一碗清粥去喂他。 “当然,难道本殿下会将江山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听他这样说,陈纭只想到他是在外面与哪个女人生了个儿子。 不过就算以最早的行房年龄来算,那孩子应当也不过才9岁。 年纪小,好掌控。 陈纭决定挖出这个孩子。 到时候太子与梁帝对她而言,都是可弃之子。 结果随着调查深入,孩子没挖到,倒是叫陈纭找到了梁宣帝隐世不宣的另一个儿子——卫洲星。 正是夏阳城出了名的青衣旦,太子殿下的盛宠。 卫氏是一名戏子,当初在都安城名噪一时,梁帝当年出游洲山,与她暧昧了数多时日,却根本看不上她的身份,玩儿过之后弃如敝履。卫氏抑郁而终,留下年幼的卫洲星。 卫氏原籍吴国,正是被齐国吞并,梁宣帝痛恨吴人,她大概到死也不知道。 可怜的少年也曾来到皇宫苦苦求见,只被当作想攀权富贵的白乞之徒,被揍得奄奄一息,反反复复很多回。 后来他便留在了夏阳城的一家梨园,苦学技艺成为名旦,他想叫那个高耸宫墙内的男人知道、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知道了此事的梁宣帝,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甚至屡屡派人暗杀这被他视作污迹的存在。 反倒是引来了一直想摆脱太子之位束缚的温长然。 他教了他很多东西,而他也总是一点就透。 温长然很开心自己有个兄弟。 这意味着他不必屈就于命运。 第16章 要挟青衣弟弟 “殿下那个弟弟,可比殿下好掌控多了。”这日陈纭端着饭食,心情很好地坐到温长然身旁。 “小公主到底想做什么?”他抬眼睨她,既无畏惧,也很镇定。即使连日来没受到什么好的待遇,他也依旧淡定自若。 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因受要挟而焦躁暴怒的梁帝如何担心他。 “颠覆梁国,颠覆皇权。”她回的直接。 “你的好父皇最怕什么,咱们就让他做什么,好不好?” 温长然反而笑了出来,“小公主有那个本事,孤十分期待。” 没错,她要逼梁宣帝退位,让卫洲星来做梁国的新君。 那个说话软声的少年,很容易就信了她的胁迫。 “你若不做,就只能等着给你的好哥哥收尸了。况且,梁帝是如何对待你们母子的,你的母亲是如何抱憾终身的,想必弟弟应当忘怀不了吧?他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么?那皇位,温长然本就想交给你,现在,主动拿过来,比他人施舍,总来得快意吧?” 在鼓动人心上,陈纭自认无人可及。 拿捏住人性最卑劣的地方,她已经太过熟悉了。 卫洲星垂着眸子,浑身透着哀凉,握紧了拳头,像林中受伤的鹿一样。脸上还带着未卸去的浓妆,粉艳勾墨的颜色,将眼睛衬得乌黑明亮,泛着迷人的色泽。 无怪乎,夏阳城的人都道,卫青衣轻云出岫,国色天香。 陈纭看着他,继续蛊惑,“你不想惩罚那个男人吗?这可是不得多的的机会。” “我若听了你的,你当真会放了兄长?” “当然,我的目的,只是保护陈国不受侵犯而已。弟弟应当也不是那、好侵略征战之徒吧?” 梁国朝堂一夕动荡,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太子易位,所有人闻所未闻的一个宣帝私生子继承了大统。 这时就用到了裴中丞,煽动朝臣拥护新帝。 梁宣帝原本也就打算动他裴家了,如此改换于他而言有利无害。 “若想你的太子殿下无半点儿损伤,就好好劝服太后。” 裴书媛咬牙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想到,她竟能如此拨弄风云,搞得梁皇宫内一片大乱。 “还要多亏了太子殿下的玉牌,居然可以调动西三所的禁卫军。”她举着牌子朝她莞尔一笑。 “你这个贱人!”裴书媛要上来与她撕打,被宫女们拦住。 是你们逼我的。 陈纭眼底透着冷色。 就算不是陈文帝亲生女儿,她也依旧是陈国来和亲的公主,陈国也依旧是她的家。 他们却出尔反尔,虎狼之心。 梁宣帝被软禁在寝宫内,原本陈纭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却惊闻他被刺杀。 看来这梁国也并不如她想的这般团结。 或者是、有他国细作趁乱潜入了。 虽被禁军救下,伤势过重,梁宣帝终究没有挺住。 称帝一生,如此萧然落幕。 温长然被封为玉灵王,搬出了皇宫。 他倒是趁机休了裴书媛那个女人。 卫洲星,也就是现在的温洲星,与他同出一气,自然都听他的。 宣帝的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冲击,温长然不清不淡送别了他的父皇入陵。 裴书媛被送回娘家是因为她做的那些事儿温长然早就知道了,他隐而不发原来也只是在等一个绝准的时机。 “殿下也休了妾身吧。” 陈纭福身请求。 “本王如今扶你为正妃,怎么、小公主还有何不满足?”正厅内,他潇潇玉立,一袭墨色袍服精美。 陈纭冷然嗤笑了下,“妾身可是策划谋夺皇权、间接害死王爷父君之人,王爷不应当杀了我泄愤吗?” “只是刚好你做的一切,恰合我心意罢了。”他举步而来,挑起她的下巴,“爱妃这么厉害,本王如何舍得杀你?” 陈纭想到她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这数个月来,有些地方出乎意料地顺畅,莫非还有他在后头推波助澜…… 温长然的母妃、原应当是正宫皇后,是被梁宣帝亲手掐死的。 那时候他还没登上皇位,只因为不小心撞破了他与吕东侯弑君篡位的计划,他担心她将此事透漏给自己的兄长。 梁宣帝根本不爱这位镇远大将军家的嫡女,只不过为了她身后的支持与权势。 那年才三岁的温长然,半夜醒来找不到母妃,蹒跚着跑出来,在庭院另一端的廊下,看到母妃被父君掐着脖子,脚面离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要冲出去时,被嬷嬷捂着嘴一把抱了下去。 也许是上天惩罚,梁宣帝终其一生,后来纳了再多妃子,仍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不肯放她,她还不会偷偷溜走吗? 她本来就不爱这里,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 以前不敢,是因为和亲的身份束缚着,如今了然,有没有和亲这层关系侵不侵犯端看帝王一声令下,她又何必还委屈自己终其一生不知所谓。 两国交战,也从来不是因为一个女子好与不好。 她想念七哥,想念得发狂。 看到陈纭留下的休夫信,温长然气笑了。 真没有这个女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一路风尘,回到熟悉的胡襄城,陈纭快活极了。 没去王宫,而是先奔了肃王府。 陈逸下朝回来,看到坐在小院里悠闲剥板栗的少女,忡然失神。 消瘦了许多的侧影,依旧那样姣琬,只一眼,让他丢了所有防备。 “七哥!” 她扑进他怀里,极温暖又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绿竹默默遣散了所有下人。 “阿纭。”他收紧了手臂。 也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她离开后的每个日夜。 如今再度抱着这个娇软的身子,他只想、再也不放开。 “七哥。”她抬起脸,洁净的皮肤被阳光照的通透。 这次没再让她踮起脚尖,他低下头噙住柔软的唇瓣,娇嫩似花朵一般,任君采撷。 很快就被吻的意乱情迷。她呢喃着,“七哥,想要你……” 他将她抱进卧房。 没有问为何忽然回来了,没有想一切合不合理荒不荒唐,他怕一切都是错觉,似昙花一逝。 第17章 皇城烟云 “这里、怎么回事?” 看到她腹上的伤疤,虽已淡去,在凝玉的肌肤上却仍是突兀。令他心中一紧,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她握住他温暖干燥的手,望向他时,眼中波澜柔软而飘摇,“已经好了,没什么要紧。” 他覆唇在伤痕处,温柔一吻。想将那里弥平,就好像她从来也未曾受过那痛。 “七哥的吻……好喜欢七哥……” 醉在温柔爱意里,像干涸许久的娇花忽承雨露。从内到外,全身心地沉醉。 他轻轻勾着她的下巴,这轻浅眼稍迤逦声,伏从弓腰辗转求,只他一人所有。 满室晕着一幅靡靡好光景。 餍足不已。 “七哥……” 她捧起俊逸的脸。 “七哥可只能对妹妹一个人如此。” 香汗淋漓,他抱着她浸在温泉水中。 月波粼粼,将山石错落的园子映得皎洁。 这才是她熟悉、挚爱的地方。 因为身边的人。 “七哥你是不是老早就暗恋我了?” 他吻了吻她的眉眼。沾了水的皮肤很是透润。 “胡说什么呢?” “不然你为什么都不娶妻纳妾?” “不想罢了。” “七哥只能爱我。”她依恋地环住他的颈,半撒娇半胁道。 “要是七哥变心了,阿纭当如何?” “那妹妹只好做那变态疯子,将七哥囚起来,日日折磨,叫你永远离不开我。” “阿纭好狠的心。”他笑。 “七哥放心吧,妹妹会好好待你。缠着你。不放过你。” 陈帝病重,招所有皇子回宫。 陈纭才光明正大地回到景色依旧的纳华宫。 所有摆设分毫未变。 这种感觉愈发让她眷恋。 这些时日她一直住在肃王府,日日与七皇子厮磨,快活得像梦。 她不想那么早回到王宫,去面对严肃的问责,还可能会被赶回去。 “好七哥,妹妹现在可怜的很,有家回不得。” “妹妹说这话,也不心虚?”他抬眼睨她,手中的鱼食落雪般撒落池面。 池水中的鱼儿争相来抢。 他锦衣玉食供着她,从来由不得半分委屈。在她憋不住出去玩乐被熟识的官宦大臣认出来,费力去送封口费,只为多独占她几日,到底是谁可怜。 她嘻嘻一笑,过来勾住他的衣带,“好七哥,今年的中秋灯会,你可陪我去赏?” 他扣住她的下巴,倾身一吻,“乐意之至。” 可惜父王的病来得突然。 打破了一切固有的期待。 前不久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废,重臣都在看着储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她曾在大街上遇到骆丞相,便言语试探了几句。 “原来丞相要扶七哥上位啊?为什么呢?” “臣只是扶持有能之人。”骆傅依旧高风亮节之姿,眉宇间多了些清素,让陈纭不禁怀疑他下一秒就要遁入空门羽化登仙去了。 “大哥不好么?” “大皇子久居在外,受番邦影响,思想政见不能对应陈国国情民态。” “那二哥呢?父王可是最喜爱二哥了,虽然说一时被废,也难保不能东山再起。” “宠之盛,过犹不及也。” 骆傅说话依旧这样平言冷静,喜怒不表,陈纭觉得无趣,便不再纠缠。 陈逸要做了王,那岂不是要扩充后宫…… 这种心情很矛盾,她希望他得偿所愿;又不想他坐上那个位置。 东明殿,陈帝宣见昭华公主。 “父王……” 躺靠在金贵锦榻上之人,面容枯槁,神情憔悴,显然是受病痛折磨已久。 为了朝堂稳定,一直隐而未宣。 看到她,陈文帝露出慈爱笑意,招手叫她至榻边,父女话了一些家常。 “阿纭觉得、父王该立谁呢?”如今这是他的一块心病,几个儿子,让他开始看不准。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父王?” “阿纭从小与老七走的近,可是觉着、他也不错?”陈帝说着,艰难地咳了起来。 她摇头泪眼朦胧,“父王自有自个儿的决断,阿纭喜欢七哥,只是因为他待阿纭同别人不一样。” “咳咳……” 也许人到迟暮才发现,这个从未受过他关怀的七皇子,却最有出息能为。 “父王好好歇息,别操心这些事情了。等您身体好些,再慢慢看。”陈纭握着父君的手,细声宽慰,“七个哥哥各有千秋,父王不必为此发愁的,无论哪个哥哥继承大统,一定都是父王一样,百姓的好君主。” “只有你最让父王放不下了。” 她笑着,心中酸楚,“能做父王的女儿,阿纭特别幸福。” “去把父王那个盒子拿过来。” 她去床尾处木格中,拿出一个长匣,里面一轴卷放的黄色敕令。 是传位诏书。 “写上吧。” “父王……” “写你七哥的名字。” 一旁的钱公公递上笔。 小公主咬泪落笔。 召令出,意味着她最敬爱的父王,将不久于世。 这种生死离别大悲大恸,她还从未经历过。 “去吧。” 钱公公收起诏书,陈帝抬了抬手,倦怠的面容似乎终于稍得安歇。 “父王好生休息,昭华先退下了。”她垂下通红眼眸,默默退出寝宫。 檐牙高琢,皇城烟云,一眼历千年。 是年仲秋,陈文帝薨,七皇子陈逸持召登位。 王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而未等陈文帝入葬,大皇子陈锐举兵谋反。 王城内,一夕血光漫天。 夏实将军携禁军统领谷耀先平反有功,封镇北候与神策军第一指挥使。夏将军的女儿夏珊义,封正一品贵妃,兼任越骑校尉。 “女子怎可为将领?陛下……只怕不妥。” 新帝政令,初现端倪便遭一众旧臣反对。 “朕非是在征求你们意见,从今尔后,以政绩论官职,不论出生、不论男女。” 支持陈逸的朝臣也有近半,是这些年来,栉风沐雨、苦心孤诣、历刃筹谋所换来的。 他成了王上,她依旧是陈国最尊贵的公主。 “也只有阿纭做得出这样的荒唐事。”在她给他说,自己留了休夫信给温长然,他墨眉轻耸,着使节去梁国商谈退亲一事。 “不论对方开出什么条件,只要阿纭能回来,就好。” 陈帝的离开让她半个月未能走出来。 整个人恹恹的,在他忙于登基的腥风血雨中,她就缩在纳华宫内的一方鸾榻上,不说话不思饮食,她想了许多许多。 岁月无情,一瞬枯荣。 得到再多又有何意义。 她的父王待她那样好,性命的流逝就好像剥夺了她被爱的权力。 “七哥……我只有你了。” 他抽出身来看她,将院中若落花飘怜的身影抱向室内。 熟悉的香料味勾的她醒过神来。 声音绵软而哀伤。 撞得他心中一淖。 “七哥不好,应当早些来看你。” 第18章 为君分忧 她的眼睛又泛上酸意,红得像兔子一般。搂着他的腰,将脑袋搭在他肩上。 “七哥,我总是梦见父王……”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七哥陪我。” “好,七哥陪你。” 晚上,他哄着她入眠,就星月起身,回东明宫去处理堆积的政务。 日日复是,直到她走出低靡的情绪。 “阿纭,好好吃饭。” 他喂一点,她才吃一点。 “七哥,你会离开我吗?” “别胡思乱想。”他将她额前的碎发向后拨了拨,她起身挤到他怀中。 “喜欢七哥的味道。” “将这碗汤喝完了再睡。” 见她迷迷糊糊半合着眼,孩子般地,他柔声哄道。 却未得到回应。 似无奈叹了口气,他饮一口渡进她口中。 “好阿纭,七哥会一直陪着你。” 抚了抚少女熟睡时眉间仍拢着的忧愁,他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安静时的陈纭,像云雾中微憩的蝶,是他心上最珍贵的,如今唯一珍贵的,值得他用尽一生去守护。 “七哥,妹妹新学了一支曲,弹给你听好不好?” 承明殿内,烛明如昼,奏疏积案,冷月无声。忽闻来人轻盈之声,他抬眼望去,朱批一笔,放下奏章,眉宇间沁出浅浅笑意。 “怎么来七哥这儿了?” 林七来报,王后与大皇子策划谋反,被关押在宗亲祠,陈纭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溺消沉下去了。 莲花漏刻发出一点儿无人注意的声响,宫人屏退,她将双手送入他怀中。 “七哥可不许像父王那样,需多注意身子才是。” 揽之入怀,他才松懈了些繁重政事里绷紧的精神。 “阿纭学了什么曲子?” 绿竹送上箜篌,是他新送她的凤首箜篌,装饰华丽,音色柔润。 拨弦起调,清越之声缓缓流出,静谧月色共赏。 他拿出长箫与她相和。 一曲《春雨润山河》,很是舒心怡情。 “七哥……可不可以饶过大哥与母后?” 她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王后纵非她生母、小时候管教她也很严,可其实待她已是极好了。他们谋夺什么,也从未想过利用她、叫她帮衬、拉她入鷇。 他执箫的手僵了片刻,面色如旧,声却沉了三分,“这件事,阿纭不要管。” 陈纭不知,七皇子的母妃为王后折磨死,他的心中对她连带着始终怀了些恨,只是后来知道她非王后所生,那恨意才弥平。 如今大皇子反,他更加不可能放过他们。 明知是非曲直,可加上一个亲字,就总希望能有法外之恩。能有侥幸。 陈纭没有撒泼任性,很乖巧地去服侍他就寝。 “不用了,阿纭先回自个儿宫去。” 她抬起眸子怔忡盯住他,“七哥不要妹妹了么?” 凄软的神色问的他心头一紧。 “七哥怎会不要你?” “七哥,对不起。”她靠进他胸膛,双手环着那可靠的龙袍腰身。 色惶惶,心楚楚。 要是从此他对她生出芥蒂了,她该如何…… 要是她能早些发现,加以规劝…… “此事与你无关。”他抚了抚少女削瘦的肩,声音清和。 陈纭知道,朝上不少人觉得昭华公主不该独善其身,她与大皇子同为王后所出,不可不查。 本身她从梁国偷跑回来,就已经是违逆纲常、不遵行德。 虽然陈逸以梁国枉顾和亲条约先违进犯陈国、他陈国不受此欺辱,召回昭华公主为其一;联合齐、卫两国抵制暴梁,重新缔结和平盟约,为其二。 只是朝华公主的劣行早已深入人心,他们甚至怀疑她协同大皇子与梁国太子里应外合想谋夺陈国。 她不过是嫁去梁国一年,就被视作了洪水猛兽般的外人。 他们可知,是她提着性命、朝乾夕惕,颠覆了梁国皇室。 她去宗亲祠看了王后与大皇子。 潦草萧肃的祠庙内,只有残羹剩饭与冷言冷语。 陈纭看不得素来尊贵的母后受此屈辱。 再落魄也是先王王后,由不得这些奴才们作践。 命绿竹去找了宗亲祠的总管索大人。 “换一波纳华宫养的奴才过来。” “是,殿下。” “母后。”轻唤了声冷室内憔悴的妇人。 王后回过神,看向来人。 “昭华,你怎么来了?” “昭华给母后带了些吃的,母后……” “你不该来这里。” “母后,大哥,为何要这么做?” “不殊死一搏,怎知最后鹿死谁手。”被绿竹唤来的大皇子冷色道。 “如今王家受牵连,昭华不会独善其身。” “纭儿,这件事你不要掺合进来。”王后低声道。 “母后,为何不让妹妹帮我们?” “你给我住口!” 这真的不是她的生母吗?为何让她觉得、如此珍重、如此敬爱…… “母后,女儿只有一件事想问。” “你说……” “昭华是母后亲生吗?” 没有人的心是铁石所铸,虽然最初只想用她来讨好陈文帝,后来养着养着,竟也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陈锐又长年不在她身边,母亲的慈怀,皆倾注在她一人身上。 她如今问出这话,王后知道也无瞒下去的必要。 “昭华,母后不求其他,念在多年抚育,只希望你能保住哥哥。他是母后唯一的子嗣……母后怎样都行,七皇子所有的恨,都朝我一人发泄即可。” “母后还做过其他对不起七哥的事情?” 陈纭心中如钝,这些年来,他任他差遣的笑脸下,是不是卯足了对她的鄙夷? 陈锐与王后最后被罚去了秣湘那贫瘠之地,永远脱出王籍。 他没有要他们性命,陈纭心中感激。 她的七哥,是她最好的七哥。 差绿竹送去了许多钱财珠宝,她这些年攒下来的,足够他们安度一生。 “母后,女儿不能去送您,此去,安好。” 陈逸为她做到如此,她自然也不能让他为难。 那日默默留在宫内,寸步未出。 “七哥怎么受伤了?”服侍他就寝,难怪他要推辞,结实的胸膛上缠着绷带。 晕出的红色痕迹扎眼。 “不打紧。”他撩眸勾起她的芳唇一吻,“阿纭心疼七哥的样子,真叫七哥受不了。” “嗯?” “想现在就办了你。”疏沉的嗓音旎在耳畔,她耳根迅速发烫。 仍旧硬气道:“只有我吃七哥的份儿,七哥想要,忍着。” 黢眸含笑。 他抱着她入寝。 “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真的就抱着她,什么也没做。 疲倦的面容带着半分松惬,像是飨宴后嗮足的兽。 寝殿内熏着安神的沉香。 很快听得他愈来愈沉稳匀长的呼吸。 “七哥,七哥,七哥,七哥……” 夜阑如水,华美床铺金色帐帷之中,她偎在他怀中,一声声喃唤着,玉声脆脆,清灵娓娓,生生将他唤出了反应。 钱公公规劝公主不该留宿王上寝殿,她才不管。 她要好好陪七哥,好好爱七哥,他那么辛苦,她要替他分担。 身体力行地替他分担。 同出共寝。 为君解忧。 “阿纭……你真是勾人的小妖精。”他低语,声清润。 “七哥,阿纭喜欢你,好喜欢你呀……” “只有喜欢?嗯?” 第19章 倒贴上门 “嘻嘻,爱七哥。很爱的。”她在他唇上啄一口。 “小混球,想要?” 他在她耳边轻呵,惹得她娇嗔。 “喜欢七哥的手~”骨节分明又干净有力,时而温柔,时而蹂躏,风霜羁旅的薄茧是无数日夜的蛰伏磨砺所留下的烙印。 “乖,快睡吧。”轻柔的吻落在发丝香洁的头顶,他的胸中盛满春枝蜜意。 “七哥从前、就没半分讨厌我?” “怎么了?阿纭听闻了什么?” “七哥掩藏的可真好,不愧是七哥。”她翻个身趴在床上,支起脑袋,“妹妹对七哥越发好奇了。” “阿纭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一双眸静如皎月,在摇曳黯淡的烛火下,与夜色相融。 昨日遣送走她的母后与兄长,她必是有所触动的。 “母后亏欠七哥的,以后妹妹都慢慢弥补给哥哥,好不好?” 他弯唇而笑,将她拢进怀里,“小傻子,快点乖乖睡觉。再不睡,七哥就带你好好活动一下。” 他如约赐她华丽靡重的公主府。 公主可永不嫁人,但不能养面首。 “七哥不提醒,昭华倒是都忘了,”她眨眨笑眼,长睫若灵蝶,“还能养面首。” “你敢养一个试试?” 她笑得欢心,勾住他脖子,“不养就不养嘛,只要七哥能满足妹妹。” 陈纭过得顺畅,似乎忘了,温太子的事情还没抹干净。 “难道叫朕亲自去?” “怎么了?” 政殿内,陈纭端着一碗苦参羹进来,看到陈逸面色铁青。地上跪着使节乌大人。 “见过公主殿下。”乌护朝她行礼。 “谈的如何?” “回公主殿下,对方只有一个条件。要么交出陈国,要么交出公主……” “呵,好大的胃口。” 陈纭放下汤羹。却没有理解到,他只是不想放过她而已。 温长然还真的找上门了,赖在公主府不走。 这回可不是她想养面首了,是他倒贴着上门的。 “小公主莫不是以为、一封休夫信就能打发了本王?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 “不过是轿子抬了过去,连堂都没有拜过。” “你若在意,本王可补你一个。” 陈纭抬了抬眉,她压根不在意、不稀罕、不想要。 “玉灵王到底喜欢妾身什么呢?” “许是你不拘一格的性子,许是你欲拒还迎的勾引,许是……” 呸!污蔑!堂而皇之的污蔑!她何时勾引他了? 陈纭看着男人眼尾淡然若呷。 陈逸每天都要派接待外使的朱大人过来,请温长然去驿站下榻。 可他赖的理所当然,“本王与自己的王妃同住,也省去驿使麻烦。” “可是、这、玉灵王还是莫要为难下官……”朱大人苦着一张脸,他实不想每次回去都是陛下劈头盖脸的一通斥。 “可是本王所为违反了陈国哪条律例?” “这、倒是没有……” “既如此,大人有何为难?” 红色官袍的中年使臣一时语塞。他哪儿知道王上为何一直跟他过不去,这昭华公主本来就是玉灵王之妃。退亲不是也没谈拢吗,人家这都亲自找上门来了,况且看这玉灵王对公主也是一片痴心,何不成全了他们。 但这些话,他也只是想想,不敢对陈逸说。 只将温长然的话一五一十转述。 “本王此次来,便是接回公主,只是小公主恋家不舍的,本王多陪她住上几日。之前是本王父皇对陈国多有冒犯,如今皇位已易主,本王可保证与陈国永修共好。” “玉灵王此话当真?” “当真。” 朱大人面上一喜,希望今天回去交得了差。 晚上陈逸就亲自摆驾公主府了。 饭席上,两个人的眼神像是刀光剑影,言语间暗藏锋芒。 陈纭没想过,还能给自己惹出这样的情路。 “七哥醋了?” 宴席散去后,他来到寝宫看她。 “叫绿竹收拾下,随我回宫去住。” 她轻轻翕唇而笑,“阿纭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哦?如何解决?哄骗还是威胁?你对七哥那些手段,是不是也要对他使?” 她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弄得火气上窜,在他心中,她就是这样对谁都可以抛矜献媚么? 没好气地反唇相讥道:“是又如何?” “陈昭华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屋子里的奴才纷纷垂首,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陈逸指尖微僵,深吸了口气。 原本被朝堂上弄得心烦意乱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妹妹爱如何便如何,钱公公,摆驾回宫!” “陈逸,你这个混蛋!” 看着他居然有胆绝裾而去,陈纭跑到门口破口大骂。 陈逸僵住了片刻,寸步未折地走了。 一圈的奴才们心惊肉跳,他们哪儿曾见过敢直呼王上名讳还如此不敬的公主,生怕帝王一怒遭殃的是他们这些做奴的。 温长然看了场好戏,惬步而来。 “小公主怎的、和自家兄长起了冲突?” 陈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在自己地盘上,她习惯了自个儿就是老大,温长然没有见过这个炸毛到可爱至极的小公主,忍不住生了逗趣的心。 “心情不好,本王带你去寻欢作乐如何?” “去哪儿?”她撩眼睨他,似乎生了点儿兴致。 “自然是好地方。” 他噙了笑意,顺势牵住她的手便要走。 方才席上可是被陈逸压的够呛,好像抢了他最珍爱的宝贝一样,温长然很是不能理解,再疼爱的妹妹,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不是。 况且,这已是他的妃。 陈纭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去,公主府的正门又折回一道身影,步履生风,害得一把年纪的钱公公小跑着跟在后头。 看到两人的手牵在一起,陈逸面色更显阴郁,如压城密云。 “朕突然想到,纳华宫还有些没搬干净的东西,去看看还要不要。” “搬东西是小事,明日去也不迟。” 两人一边扯住她一只手,各不相让。暗自较劲。 陈纭懵了片刻。 随之心头又涌上窃喜。 这个混蛋居然又折回来了。 “什么东西?” 她知道陈逸随口编的幌子,故意问道。 “都是些阿纭小时候、最爱的玩意儿。”他觑着她的双眸,尾音故意转的勾人,“恐怕阿纭是等不及的吧,从前都要抱着那些东西才能入眠。” 温长然冷着一张脸,目送两人离开。 这是兄妹该有的感情么? 从前裴书媛在他耳边煽风点火的话他从未放在心上,也未曾想过去调查她。 如今倒是有兴趣,这一波潭水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第20章 惩罚 回到宫内,陈逸自去批阅奏疏,将她晾在一旁。 “站住,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她起身要走,又被他呵住。 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本殿下困了,要去休息。” 见他无动于衷。 “陈逸!你就跟你的奏疏过一辈子吧!” 安静明香的殿室内,侍奉的几个宫女太监被她这一声炸雷似的“陈逸”吓得浑身一激灵。 纷纷跪到地上,伏着身子不敢抬头。 他才搁下笔,绕过纹饰富丽雍容的梨花木桌案,将她扯住。 “既然困了,就去睡觉。” 他冷着声音没有温度地带她去自己寝殿。 “陛下,”本着职业操守,钱公公不得不提着心脏劝道,“贵妃娘娘方回宫内,若是知道了您、昭华公主在此留宿,只恐怕……” 陈纭眨眨眼,很期待地看着她哥作何反应。 “今日所有见过公主之人,全部封口。谁若是胆敢泄露出去半句,直接斩了!” “谨遵圣命。” 有了他这句吩咐,钱公公也好办多了。 陈逸尚登位不久,根基未稳,后宫暂时只有夏珊仪一人。 那些想将女儿塞进宫来的臣子,如何做到不得罪他们、又能合理拒绝这件事,对陈逸而言是莫大的考验。 他无兴致碰她以外的女人,可是也需稳定臣心。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能夏珊仪那样,不争宠、不献媚、不干涉、不过问他的任何事。只凭借自己能力,换取应得的一切。 今日看到她与温长然距离那样近,不由地怒焰上头了些。 “七哥,我们这样,算不算作苟且?” 奢华靡丽的帝王寝宫内,她脱开他的手,轻灵转了个身,朝他微微勾起绛唇,眉眼间万般风情。 一着眼,他便陷了进去。 可是一想到她也会这般模样对别的男人展现,心头就莫名腾出一股怒火。 “苟且?阿纭就是这样认知七哥与你的感情的?” 他扣住她的下巴,将她压到了宽大的龙榻上,他不开心,他很生气。 可陈纭觉得欢喜。 怒焰说明他心里头在意她。 “七哥,你又不能娶我,如何不算苟且?” 她的话像是戳中他的痛处,“就算没有明媒指婚,父母作证,陈纭,你这辈子也别妄想其他男人。七哥是你一人的七哥,你也只能是七哥的。” 她勾住他的脖子,向上堵住那悠悠之口,香甜的吻,将他所有的火气都堵回了腹中,慢慢消磨。 他反攻就势。 她生了玩弄他的心,扯过发带将他的视线遮住,双手捆住,扣在床头。 “罚哥哥今日凶了妹妹。” 他默许,任由她摆布。 “阿纭,七哥错了……”浓重的鼻音,带着性感的沉吟。 陈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七哥,被蒙住双眼,面色绯红若滴血,连耳珠也红红的,透着朦胧的美感。 身姿若玉,宽肩窄腰,修长腿。 “阿纭?你还在吗……” “七哥急什么?”陈纭举着一根红烛过来,完全化身欺辱良家少妇的纨绔子弟模样。 “好阿纭,好妹妹……七哥错了……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知道他认错,她才心满意足。 “七哥要记着,妹妹在上,你永远只有听之任之的份儿。” “嗯……” 喉间滑出的低吟,似是对她的奉命唯谨。 陈纭爱极了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那晚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 听七哥的贴身护卫说,她不在的一年多,常见他在深夜里以冷水浇灌自己。 “原来七哥为了阿纭,这么辛苦。现在妹妹就在这里,七哥想怎么要都行。阿纭永远是你的。” “可以生七哥的孩子吧?” “阿纭想生多少都可以。” “要生好多个小七哥,还有小阿纭。” 带着美好的呢喃呓语,香甜睡去。 百花宴。丞相又出来与她作对了。 虽然十九查明真相,是群臣联名求着骆丞相帮忙出谋划策的,可到底是他出力出计让陈逸不得不办这场百花宴。 说白了,就是各臣子想将女儿送进宫来的,皆可乘此机会携女出席。 还不铆足了劲儿苦练才艺只求一入君王眼,一遭飞上枝头为凤凰。锦衣玉食,权势富贵。 陈纭气炸了。 要不是绿竹死死抱着她,她真想去把丞相府给炸了。 距离百花宴的前几日,陈纭也没闲着,将王城各大青楼艺馆的歌妓全挑了一遍,挑出了二十个年逾而色弛的妇人,虽然姿色不再却都是风月场的高手,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也知道男人的软肋是什么。 将这些美人儿送到丞相府,纵是不能将骆元徽怎样,想到他每天被这些女人缠的上不了朝也足够陈纭解气。 “小公主这损招,真是有趣的紧。”温长然敲着竹扇含笑生风。 “玉灵王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陈纭坐在错落花圃闲庭中,眼皮未抬,认真沏茶,清亮的茶汤滚入瓷盏中,只待人品茗清香。 “自然是夸。没想到小公主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不待人请,他自撩袍而坐,“不知本王可有幸一品。” 陈纭递给他一杯。 大多数人都觉得陈昭华顽劣任性,肆意妄为,大概是没什么真才实学的。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种错觉。 顽劣爱玩儿的人就没有宵衣旰食、寒窗折节的时候么? “上品。” 他评价了二字。 “王爷好品味。”她低眉浅笑。“玉灵王是不是很喜欢陈国女子的婉约?”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听他吟诵,她嗤嗤而笑,“好哇,正好这次百花宴,玉灵王可好好挑选,王胄贵女可都是众臣们悉心培养的娇花儿,无论看上谁,本公主必定替你讨得。” “哦?”温长然尾音上扬,似笑非笑,“本王倒是要好好开开眼。” 这下好了,有了别的美人儿他总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吧。 陈纭不小心笑出了声。 “本王要别的女人,小公主就这么开心?” “我有些乏了……那、王爷慢慢品茶,本公主先去休息了。” 第21章 他一服软 “七哥。” “阿纭放心,百花宴任他们如何办,七哥一个人也不会收。” 虽然他这样纵她,她也知道他所顶的压力。 “阿纭会与七哥一同承受。” 那些个迂腐顽固,她要好好回敬他们施加给七哥的压迫。 百花宴精彩异常。 刘尚书家的女儿临上场衣裙不小心被划破了;左都御史周大人家的嫡女席间吃了番椒引发过敏症不得不提前请辞出宫去;苏总督家的千金正拨弹古筝不料中途琴弦尽断;赵参将的侄女儿一舞翩翩绣鞋打滑当众摔倒…… 席未尽,一众大臣脸色铁青,颜色纷呈。 知道他们的陛下执拗,没想到如此不留情面。 无差别对待,不管哪家的女儿,皆无一例外未能完整表演。 可把陈纭忙坏了。 席上,夏贵妃将目光投向她,陈逸将目光投向她,温长然将目光投向她……后来,众臣也将目光投向她。 “啊——”陈纭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腰身,撩眼睨向始终清冷静坐的黑袍男子,“这就骆丞相的百花宴啊。”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骆傅起身离席,朝高座上的人跪下请罪。 是他失职。如此漏洞百出的席宴,总要有个人出来顶罪,才能完美了结。 她送去丞相府的二十个女人,听说十九个弃花馆从良了,还有一个留在他府上,甘愿一生为奴只为跟着他学习儒家经典。 那天,十九个女人涕泗横流依依不舍地离开丞相府,让陈纭败的惨不忍睹。 “公主,百花宴是你……” 席宴散去,夏珊仪从身后唤住陈纭。 她嫣然一笑,扯起她的手,“珊仪放心,不会有女人来跟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 “这……会不会太过了?万一陛下生气……毕竟得罪了诸臣。” 其他人生气怕什么,不是还有镇北侯么。 后宫独一人的荣耀可让夏实对陈逸另眼相待。 况且纳不纳妃这种事,骆傅也不至于就任由群臣非议,不尊王上。 “你觉得、他会生气?”陈纭眨眨眼,望着不适应繁饰打扮的女子。 “我不了解……” “珊仪可有心仪之人么?” 她若有,她也可让陈逸安排。毕竟也不能空耗人家一生。 这个铁血直女居然微红了脸,有点结舌道:“没、没有啦!你别这么盯着我。” “哦。”陈纭转过视线,想着许是才情窦初开,“要是哪天有了记得告诉我哦,本公主替你牵线!” 她笑得明媚。 后来这明媚,却成为最大的讽刺。 “七哥今日可尽兴?” 抚辰殿,王上寝宫,她正喝着甜羹,见他回来,含笑发问。 “阿纭,玩儿的太过了。”他面色仍善,声却阴沉,“七哥说了,一个也不会选。” “哦?不选,你如何应对那帮人施压,拿什么理由堵住悠悠众臣之口?”她放下玉瓷碗,拭了拭手,起身去替他卸去缨冠,“不让他们自己错漏百出,他们岂会甘心?还是,七哥看上了哪位佳丽,自个儿不甘心?” “七哥岂敢看上别人。”他拿深如潭水的眸子低眼睨过她。秀发盘结的头顶。 “也是,那些……连妹妹扫一眼都动心,七哥却心如止水?” “别试探了,免得一会儿七哥叫你下不了床。”他举步至檀木的罗汉榻前,翻了翻上面命人搬过来的奏疏。 还是第一次见他拿这么直剌剌的话堵她之口。 哼了声,她转身要走。 “回来。” “怎么了?七哥还要妹妹留宿?你不在意贵妃,妹妹可要顾忌她之感受。” “不许回公主府。”他沉了沉面色。这么着急,莫不是赶着回去见梁国的王爷。 “稍待晚些,七哥送你去纳华宫。” “七哥干嘛要赐我公主府,要是就住在宫里,和七哥偷情岂不是更方便。”她折身回来,手撑着案几,一副撩人心怀的盈盈脉脉眼中波。 陈逸拧起眉头,“啪”地合上才刚打开的奏疏,“偷情?陈昭华,你是喜欢这种刺激才选了七哥的是么?” 她扣住他捏在下巴上的手,转盼而笑,柔桡轻曼,坐于他怀中,“七哥很在意这个?” 他很怕他控制不住她。怕他只能无奈看着——公主府里莺歌燕舞、男倌肆流。 她素来随心而为,做出什么荒诞事情都不足为奇。 “阿纭,答应七哥,别乱来。七哥会娶你的。”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香肩,玉珠振振的声音流泻耳畔。 陈纭喜欢听他服软。 他一服软,好像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好七哥,阿纭答应你呀。”她摸摸他的脑袋,“要是娶我,就只能娶妹妹一人。与珊仪也得决断。” 他欺上她的樱唇,肆意侵夺索取。 长长的睫翼染着楚楚。 原来坐上这个王座,也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也不是就能无所不能。 两相低喘,她含着烟媚之色,眼中摇曳欲君恃凌之纤弱。娇靥粉腮,霞光荡漾。 陈逸收了收神色,压下心火,送她去纳华宫。 “要七哥抱着睡。” 躺在锦绣雕鸾的千工拔步公主床,她孩子似的撒娇。 “今日不行,还有许多奏疏未处理。” “明天妹妹帮你处理。”他扯住他的手,玉音流转,“上次七哥讲的故事结局如何了?妹妹想听~” 他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讲述。 “侯爷家的女儿,为了邻国的将军,放弃成为王后的机会,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奔赴爱情,将军却为了自己国家背叛了她……” 在他的嗓音流淌中,她缓缓入眠。就那么扯着他的一只手放在颊边,温暖又依赖。 隔日陈纭挑了几个大臣家的女儿,宣见在公主府。 百花宴所有贵女的容貌她都过了一眼,姿色绝佳的都被招了来。 “见过公主殿下。” “今日招各位千金过来,主要是本殿下与玉灵王实在性格不合,你们之中若有人能与玉灵王志趣相投,王妃之位本殿下便让与她。” 看着诸位佳媛面面相觑,她继续煽动道:“玉灵王在梁国的地位,各位不必担心,如今的梁帝是其一手培养的亲弟弟,对他唯命是从,恭敬不已。做个王爷正妃,可比王上嫔妃快活的多,整个王府除了王爷你最大。这玉灵王嘛,可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只要你莺莺软软哄得他高兴了,什么赏赐还不都是你的。” 佳媛们似乎有所动心。 这时温长然才被绿竹领了过来。 “王爷好好挑,不同类型应有尽有。就算都收了也没问题。”她附于他耳畔低语。 巴不得他把美貌少女都收走,省的那些大臣成日惦记她七哥。 “见过玉灵王。” 陈纭呷了口茶,清一色的佳丽并排而立,将场子交给温长然,她默默回屋。 第22章 玉碎添伤 “好了,说再多也不如你们自个儿亲自见上一面,玉灵王文采斐然风度翩翩,满不满意,还看各位千金自己选择。” 听到这推销之词,温长然怎么觉着、不是他来选妃、而是自个儿来供诸位贵女挑选…… 陈纭回到曲石幽径、春意盎然的东院里,拨弦弹了会儿箜篌。 没想到夏珊仪来了。 “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她欢喜起身,将箜篌交给绿竹默默抱下去。 “早些便想来看你的,一直未能得空。”一身武服的少女浑身都透着干练,高高扎着马尾,笑容爽利。 与夏珊仪的相识源于幼时她偷溜出宫玩儿与六哥走散,遇到人贩子,只比她大两岁可是功夫很好的夏珊仪,将人贩子揍得哭爹喊娘。她有些钦佩。 她是唯一一个不畏惧她公主身份而愿意与她做朋友的人。 她们彼此兴味相投,无话不谈。 她时常给她出谋划策如何才能偷偷溜进爹爹的军机营中。 她有想教训的人,她也总是毫不犹豫帮她出气。 那时陈纭身边还没有十九和林七。夏珊仪就是她最最厉害的杀手锏。 绿竹的一些手脚功夫也是她教的。 “昭华,你这样招摇,身边没个暗卫可不行。” 父王给过她不少高手,可是都不中她意。 十九是二哥给她的人,十岁便开始跟着她,林七是她意外救下来的一个人,她遇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就剩下一口气,在暗无天日的废弃小巷里。所以她将命给了她。 林七是天生的高手,她的前二十年一直过着冰冷的杀手生涯。 但是对于其来历,陈纭并不清楚。她不愿说,她也无意深究。谁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 这两个人平常都不露面,只是暗中保护她,替她做事。 除了亲近些的人,外人很难见到昭华公主这两名贴身暗卫。 夏珊仪说,她喜欢上了陈逸。 这让陈纭僵住,手中的茶盏差点抖落。 “他与别人不同,他说可以允许我以功勋换官职,他还说女子未必不如男,人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就会发光发热。” 夏珊仪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光芒,就像陷入甜美的回忆。向来直爽不羁的性格,也会呈现小女儿的娇态。 陈纭料想不到,有一天她的好朋友、自己亲手选的七皇嫂,会喜欢上她想独占的哥哥。 “昭华,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见她面色惨淡,一言不发,夏珊仪有些慌神,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一旁的绿竹心中却是明白,主动道:“殿下怕是昨夜有些受凉,贵妃娘娘,奴婢扶殿下去休息。” “好,好。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打紧,奴婢去熬服药给殿下喝就好。” 陈逸选择了夏珊仪,他现在离不开对镇北侯的倚重。 南歧襄接渚夷,渚夷一帮密谋策反的乱贼党羽还仰赖夏实镇压。是二皇子的人。 陈恪虽然表面上对新帝恭敬俯首,实际却从未放弃对王位的筹谋。 若非陇素妃严禁他做出大逆不道违背先帝旨意之事,只怕新帝登基那日的反叛也轮不到大皇子。 陈纭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她对付天对付地,对付一切让她不畅快之人,唯独没有办法、去伤害最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她也喜欢你、呵,她也喜欢你啊,七哥……” 清润的眸蓄满泪水,陈逸的心像是被揪着。 “七哥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阿纭……”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陡然声嘶力竭:“可是她喜欢你啊!她喜欢你……” 高昂之后声音又软下去,“你能去告诉她,已经心有所属,你能冷然拒绝她所有的示好,你能现在就去跟她坦白讲明白与她断无一丝可能?你能让她死心么?” “阿纭……”他收紧了拳头,眼中阴云密布,彷如幽城。 “陈逸,你不能。我太了解你了。”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你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可能让你的江山局势在这里倾颓。” “阿纭,能不能再给七哥一些时间?” 他握住她的肩,得到的却是冷然嗤笑,“你不能什么都想要,七哥。” 他的手无力垂了下去。 “阿纭,抱歉……” 陈纭寂了一会儿,拉起他的手。 “绿竹,去将本殿下那坛桃花酿开来。” 原是准备等到他生辰时开的,如今看来,也无必要了。 “祝贺七哥,做了正确的选择。” 她碰了碰他的杯,笑得两靥艳比桃花娇。 既有讽刺,又有凄惶。 冷酒入喉,是化不开的苦涩。 她曾温柔地侵蚀他,占有他。而今不过云烟一场大梦。 可笑至极。玉碎添伤。 “阿纭……”手中酒盏几近欲碎,心头冷得像是大雪封锢。 她牵着他的衣带,一如往日。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拔步床内白玉铺地,凿地成莲,朵朵莲花纹理细腻,富有光泽。是以蓝田暖玉铺成,足踏温润,直如步步生莲之意。 她这个公主,过得比王上还要奢靡,穷工极丽。 可他的好也终究抵不过江山为重。 她咬住他的手,那已经消无的痕,又重新烙上她的齿印。 陈逸闷哼了声,隐忍地皱起眉头。 血珠渗了出来。 “阿纭,为何不能……”想问,又没有问出口,他了解她。 “妹妹尊重你的选择。珊仪是妹妹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你既然选择了她,就好好待她。” “陈逸,记着,是我不要你了。” “阿纭、对不起……” “七哥别自作多情了,妹妹也没有那么爱你。” 她没败给任何人,只败给了自己。 “真想毁了七哥。” 温长然陪她喝了一整夜的酒。 “你不开心。为何?” 她撩眼望他,花园里静谧得只有簌簌风声,月儿时隐时现,燥闷的风雨欲来之势。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了,要什么理由。” 她仰头一杯接一杯烈酒滑过喉,烧灼胃。 他就陪着她,一杯接一杯。也不再说话。 “温长然,本公主发现,你真有趣。” 他抬眉。 “我要是跟你走,你能保证,以后都不会娶别的女子么?哪怕迫于压力,不娶就会失去最衷爱的理想抱负……或者我无理取闹,让你厌烦……” 第23章 散心南歧 “一,除你之外,本王绝无兴致娶其他女子;二,我从未觉得你无理取闹。就算撒泼打滚儿,本王也觉得可爱。” 他眸中稀稀疏疏含了点儿笑意。 男人的嘴,果真都是会哄骗人的蜜罐子。 想要你时,杀人放火你都是好,不想要时,哪儿还有那么多风月情肠。 叫绿竹收拾了东西,出去散心。 她没想好去哪儿,走到哪儿算哪儿,也许再也不回来。 这里已经不属于她。 那个人、也再不属于她。 出奇的,她居然不想报复,不想折辱,他过得好与不好,她都不想再去过问,只想远离这片让她爱到痛入骨髓之地。 温长然要跟来,被她要挟, “回去梁国等我吧,与你的联姻,我会去处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走走。你若执意要跟,从今尔后,昭华只好与你形同陌路。” 她冷绝的样子淡然又疏离,好像世间一切都不能再侵入她的心头。 温长然派人默默护送了她一阵子。 梁国确实还有许多事待他回去处理。 陈纭带着绿竹、十九、林七,四人一路向西,逐着日落的方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路过许多城、路过许多村落,烟景处处盛,连荒郊里野花的香味都那么醉人,时光渐渐由东皇转入槐序。 十九、林七并不随着陈纭的车驾,所以很快发现了暗中跟随的玉灵王人马。 陈纭只当做不知道,随他去了。 随着马车过入城门,耳边由荒芜自然之声渐渐转现人声鼎沸、商贩叫卖吆喝、行人纵声细语,夹带着些她听不懂的方言。 陈纭撩开窗帘望了一眼,与王城富丽格局截然不同的热闹市集。 “这是何处?” “回公主殿下,已进入南歧。”车夫答道。 南歧……二皇子的封地。 “去南王府。” “是。” 南王府的位置很好打听,坐落在整座城的中心,最奢华的府苑,方圆五里内不敢有闲人随意靠近。 虽被剥了实权,陈恪在此处也过的耀武扬威。 各大州府每年上供,无敢违逆。 毕竟天高皇帝远,陈恪的手腕,他们招架不来。 马车被拦在一道长长的廊桥对面。 桥下河水淙淙,两岸垂柳成荫,安静时,能听到悦耳的鸟鸣。 “什么人,南王府也是尔敢随意踏足的地方?”侍卫严声呵斥道。 车帘中伸出一只葱白细手,淡绿色罗纱宽袖,两名侍卫打一眼那腰牌,便纷纷立即跪下,“参见公主殿下!” 纹饰精致的鎏金腰牌上,正面刻着“昭华”二字,反面是浴火重生的凤凰。雕刻细腻,栩栩如生。 一路畅行无阻。 “见过太妃。” 穿过迂回错落花香涌动的华府庭院,一座竹篁幽静绿波澄明的雅洁别院,贵气妇人正修剪花艺。见来人,脸上露出笑意,起身相迎。 绿竹行完礼,默默退居一旁。 “陇娘娘。”陈纭扑到她怀里,无比亲切地唤道。 “小公主怎想到来看我这老妇,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陇素妃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和蔼道。 “昭华可想陇娘娘了。”她说着,泪水盈睫,只想到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陇素妃玲珑心思,一照眼便看出了小公主有心事,许是受了委屈,毕竟文帝已经不在。也不问具体事由,温和宽慰着,“陇娘娘也想念我们俏皮的小公主,想念的紧,便留在南王府多住上些时日,你二哥不时也该回来了。” “好。” “二哥。” “见过南王殿下。” 陈恪一回府,便被母妃身边的女使招了过来。 听说他那个远嫁梁国的九妹回来了。 母妃榻旁端正而坐的少女朝他甜甜一笑,笑意未及眼底。好像那里笼着散不去的云雾,被掩藏,被压抑。 陈恪察人惯了,普通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却能洞出许多东西。 抿起唇角,他道:“九妹能主动来看二哥,倒是叫二哥意外。” “昭华是来看陇娘娘的,才不是看二哥。” 温柔慈惠的陇素妃,教育出的儿子自然也都极会待人接物,鲜少与人交恶。 所以二皇子、六皇子这两个哥哥打小带着陈纭玩儿,一半原因在陇素妃。 她对陛下的每个子嗣都是和善的,不论对方如何对她。 后来的陈纭成日与七皇子厮混,他又忙于政事,才逐渐疏远了些。 她帮着陈逸暗搓搓找人盯他,他也都知道。 如今这叫什么? 羊入虎口。 真正废储之事她并未参与,几个哥哥明争暗斗她绝对不真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做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只是想到她做的那些,陈纭对这个二哥洞明一切的眼神多少有些畏。 他久居高位睥睨一切惯了。 倒叫她有些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 跟陇素妃闲话打磕,“我们晚膳吃什么呀?南歧的美食是不是跟京中不同?路上我听人说话,口音都很奇怪,竟然辨不出说的是什么……” 人前,陈纭依旧活泼可人儿笑容明朗,胸腔里交织贯穿整颗心的痛,只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生生撕扯折磨着她,提醒她,一切无可挽回。甜腻的过往,她想独占的人,必须割舍。必须。 她需要烈酒麻醉自己,一宿一宿。 任绿竹如何规劝,她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陈恪给她安排的房间着人以她的喜好布置,鲛幔春纱,贵气雅致。 院中花影重叠,香气馥郁,一池浅溪,假山矗立,溪中清澈见底,铺着好看的鹅卵石,游着五彩斑斓的小鱼。 陈纭日日从半夜坐到天明,盯着溪中倒映的圆月,能盯上好久,一动不动。 夜风夹了丝凉意,很快乌云遮蔽月亮,冰凉的雨滴滴落下来,浸润万物,鲜花愈娇,绿树更青。 陈纭病了。身体终于扛不住她的造作。陇素妃请了大夫来给她诊治。 “有些伤寒发热,小人开几副药,每日按时煎服,很快便可康复。” “有劳大夫。” “怎的刚来就病了,”陇素妃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少女恹红的小脸,紧蹙的眉头,实是惹人心疼。“绿竹,好生照顾你家公主,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刘管家即可。” “多谢太妃。” 绿竹红着眼睛,努力忍了忍心头酸涩。 自家主子心中的苦,只有她最懂。 傍晚陈恪提了一盒酥糖过来看她。 陈纭正在吃药。 从前吃药,总要胡闹一番,叫陈逸哄喂。 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让她想胡闹的人了。 喝完苦涩浓郁的汤药,他剥了一颗酥糖喂进她嘴里。 甜甜的滋味化在舌尖,驱散那苦。 心上的苦,又该拿什么驱散。 水雾氤氲的一双眸子看向他。 “二哥,我不要紧,休息两日就好了。”张口才发现嗓子有些涩哑,低烧烧得喉咙发痛。 “九妹刚来二哥这里就病了,可是南歧的水土,不适于培养娇花?” 他自榻边坐下,含笑非笑看着她。 感觉他话外有话。 第24章 抱了她一夜 水雾氤氲的一双眸子看向他。 “二哥,我不要紧,休息两日就好了。”张口才发现嗓子有些涩哑,低烧烧得喉咙发痛。 “九妹刚来二哥这里就病了,可是南歧的水土,不适于培养娇花?” 他自榻边坐下,含笑非笑看着她。 感觉他话外有话。 “六哥哥,你怎么来了?” “九妹,听说你来了南王府,可把六哥高兴坏了。”门外跳进来的华服少年,挂着灿如秋阳的笑容,身后两名随从身上挂满了好吃好玩儿的大大小小包裹,少年指挥道:“来,都放好,都是给宝贝妹妹的。” 绿竹忙去接应。 陈纭掀开锦被,搁下药碗坐在床沿,气色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含笑道:“难为六哥还想着妹妹呢,听说六哥哥在骞州收了不少美姬,玩儿的不亦乐乎。”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九妹听谁说的,这些个奴才惯会嚼舌根。不过是做给那个混蛋看的。” 如今陈纭再听到别人叫他混蛋,也不辩护、也不生怒,他是混蛋。 骞州距离南歧山高水远,陈逸故意将两人分的这么开,就是怕他们聚在一起。 想必他这次来,也是偷偷使计脱身的。 “南王、六王终生不得离开分封之地,违令者削去爵位,圈禁于重寒寺,出家为僧。” 是他下的死命令。 “六哥也不怕做了和尚。”她捏一块酸枣糕放进嘴里。 “做和尚有什么可怕的,我一个人在骞州,可要无聊死了。” “六哥哥陪我出去玩儿。” “病还没好呢,就想着出去。等你养好了,六哥带你将南歧好玩儿的地方都逛个遍。” 她展开眉眼,“六哥哥最懂我了。” 陈恪坐在外间梨花木锦榻上,听着两人天南地北瞎聊,时不时传出阵阵大笑,慢慢品着一盏茶,神色松静。 两个人都孩子心性,一出去就疯得畅快,忘乎所以。 陈术又会玩,性格敞亮明快,同他在一起陈纭总是快乐的。所有的烦恼都暂时被忘却,所有的愁绪都暂时被抛开。 绫罗绸缎铺子、小吃美酒摊子、画舫歌栏、猎场纵马,有无数的欢喜热闹。 生命的每分每秒,如此鲜活、闹腾。 可以将人的忧悲苦恼抵压到最深处。 然一旦白日的喧嚣褪去,独自一人,割裂的痛苦席卷她、淹没她。 心上最珍贵的人,永远、再也不属于她。 他的温柔情意、将全部对另一人展现。 即使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忍不住心头泛上的嫉妒、酸楚,她好想……将他们都毁了。 坠入无底深渊。 “九妹,我怎么觉得、你不似从前那般开怀恣意了?” 陈纭正坐在院子里饮酒。病一好,她便又开始放纵。 酒是良药,让她冷静了许多,麻木了许多。 “二哥,我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为了他的大义,选择了另一个女人,我不想要他了,可是,心为何这么痛……” 她有多爱他呢,每次见他,都觉得他与昨日不同。 充满新鲜感,像永不知凋谢的艳丽玫瑰花。 她的眼睛给他渡上一层光,太阳的光,月与星辰的光,都揉落于他一身。 那样温柔,炙热,鲜明。 “傻妹妹,动了真心了?”陈恪自石桌边坐下,看着她酸楚的神色。 “什么人?二哥替你去教训他。” “好在还有二哥,和陇娘娘。”她低眸自斟了一杯酒,继续自饮。 王后和大哥,她此生再也见不得,父王也没了,她真正、一无所有…… 所有爱她的人,一一远去。 是罚她从前太过放纵了,还是幼时得到的宠爱太多了,所以老天现在要收回…… “二哥,要是七哥为君不德,做的不好,你会谋反吗?”她收敛起悲戚,端了端眉色,望向正襟危坐的贵袍男子。 同陈逸的清俊不同,他的眉更浓,剑眉飞鬓,有股子武朝大将的英气。挺直的鼻、潇雅的脸,又揉着文雅。见过二皇子的人,都要道上一声不愧是儒释圣贤文化熏陶出来的王室贵胄。 要不父王也不会无端那么宠他。 陈文帝本身是个美男子,几个儿子自然也都不差。 “他若是将陈国治理的不好,纵使母妃反对本王也要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推下来。”陈恪把玩着酒盏,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意。 他向来就是个喜怒擅藏于胸之人。 “二哥,妹妹忽然好崇拜你呀。”陈纭举杯碰了碰他的,笑容在夜色中若幽花绽放,淡洁简丽。 南歧湘襄武馆有一女,馆主的女儿,喜欢南王,大胆热烈地追求了他许久。丝毫不忌讳门第之差。 这事儿一直被陈恪当作一种羞辱。 巧知知从小浸染在武馆,功夫相当不错,擅使一长鞭,南王府的外围守卫根本防不住她的翻墙越户。 陈纭无意中听闻这件事,只觉得有趣。和六皇子两个人笑了好久。 一丝不苟的二哥也会有糗事。 二皇子一直未娶,性子温和的陇素妃在这件事上也从未强硬逼他。 原和虞伯侯家的女儿说好了亲事的,只是后来经历储位被废、陈文帝去世等一系列事件,又被陈逸分封到南歧来,做了个无实权的贤王,婚约自然一拍两散。 身处高位时,他也从来就不在意娶的是谁。 但是现在,闲云野鹤无权无势的,绝对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冷……好冷……二哥。” 忽而来的夜风,倾倒手中酒盏,陈纭只感觉,由内而外的寒意裹覆身心。 他一探脉,掀起眉头,眸中露出寒意。 敢算计他。 普天之下,只有那人。 将她抱回房中,盖了许多层软被,她还是喊冷。 涎冰毒通过香气附着于酒,方才那一杯他并未饮。 检视手上戒指,是何时被碰了手脚。 “冷……” 她的身体如濒死之人,体温流失迅速。 叫人上了火炉,还是遏制不住。 他将她搂进怀里。 以胸口阳蛊驱散她周身寒气。 这蛊从小便被植在他身体之内,早已与血脉融为一体。以精元为养。 也是那人所为。 发作时痛不欲生,也成就他无可匹敌的内力修为。 “二哥……” 陈纭的意识残剩无几,只紧紧贴着这个温暖的火炉,像太阳一样,炽热烧融。 硬生生抱了一夜。 她口中迷糊的呢喃渐渐由“二哥”变成了“七哥”。 一边唤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陈恪心中大概明白了。 第25章 二哥的追求者 他打小就知道她非是王后所生。 陈文帝将她抱回来那年,他已经十一岁,有些事情,大人对他说谎,他是有分辨的。 陈纭觉得,自己是不是濒临死亡,有一股意识,不断地、不断地将她向下拉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冰寒刺骨。 头顶有一道明亮的光,距离很远,她想抓取,很吃力。 “二、二哥!” 第二天醒来,看到床榻上的男人,她惊慌失措。 难道自己酒后发疯把二哥给睡了? 脑袋有些刺疼。 她“刷”地坐起来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男人身上衣装完好。 缓缓睁开眼皮,看向她道:“醒了?” “二二、二哥,你、你……我……” “吓成这样,九妹在担心什么?” 他起身将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低沉的嗓音、睥睨的眼神极具威压。 “我……妹妹昨天不小心饮酒过度,要是、不小心对二哥有什么无礼举动,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心上。” 中毒的事,看来她完全不记得。 翻身下榻,他扯过玄色外袍披上,质声朗朗,“二哥自不会同九妹计较。” “绿竹,我昨晚……” “殿下昨晚突然身体发寒,生了一屋子火炉也无济于事……”绿竹低着头小心回道,“南王他、便一直留在殿下屋内。” 她的二哥…… 那应该没发生什么。 晌午六皇子过来看她。 “九妹,我得回去了,你若是不喜欢京中,便一直留在二哥这里。或者去骞州找六哥也行。好歹六哥也养得起你,不必回去看那混蛋的脸色。” 陈纭被他逗笑,“六哥哥确定、你养得起妹妹?” 少年一时语塞,“呃……只要你不那么奢靡无度,还是养得起的。” “六哥哥一路当心。不然你要是真的做了和尚,妹妹定会常去重寒寺看你。” 陈恪差人送来一剂药丸。 陈纭知道那晚的异常,是中毒了。而陈恪送来的,是解药。 在南歧这地方,谁会想对付她呢。 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你们家王爷呢?” “回公主殿下,南王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婢女恭敬回道。 晚上陈纭在府上闲逛,思考以后该如何安排。 既然不想嫁人,得找个谋生的事务。 公主府的俸禄,她才不想再受陈逸供给。 南王府东苑,一池冷泉,山石静立,花影重叠,陈恪正浸在其中疗伤。 他甚少饮酒,涎冰毒自然不是为他准备的。 是冲着昭华公主。 “这个女人不是妨碍你成为皇帝么,师叔帮你,你怎么还要救她?” “我的事,不必您插手。” “哎呦臭小子,三天不打就能耐了。” 冷月是陇素妃的师姐,同出师门,关系要好。她们曾约定要一起修道逐仙。 陇素妃爱上陈枳焱,动了凡心,不顾冷月一再劝阻,放弃她们的道。 这使得冷月极不甘心,屡屡从中作梗,却反倒更加坚定了陈枳焱对陇素妃的一片痴心。 破坏不成,她便从她生出的孩子下手。 陇素妃的第三个儿子并非真的夭折了,是被她这个师姐带走了,收入门下,作为师妹背叛誓约的惩罚。 陈恪被冷月下蛊的事,他从来没跟陇素妃提及。 他不想母妃日日饱受思念骨肉之苦,还要为为他担忧。谁知那个女人又会开出什么条件来要挟他母妃。 “哎呦呵,看不出来,小家伙你挺能撑的嘛?” 七八岁的少年饱受蚀心痛骨之摧残,只把自己关在无人光顾的废弃库房里。 如此反复多回,冷月看他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欣赏。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冷月应当算他的半个师傅。 此时南王府的院墙上,悄无声息一道黑影,步履轻快落地如鬼魅无声。 “唔!唔唔……” 陈纭正走在卵石小径上沉迷思考,突然被人捂住口鼻向后拖去。惊得她回过神来,拼命抠脸上那只手。 “闭嘴!再乱动老娘敲晕你!” 是个很暴躁的女人。 陈纭不再胡乱挣扎。 女人力气很大,将她拖到一丛竹影后面,循着月色望去,清澈泉池中一道白衫身影,墨发如云烟似的披散,全无半分散漫,反而清雅以极。 清冷面容在月光下愈显通透,双眸紧闭,眉心蹙起,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啧,”身后的女人吸了吸口水,道,“说!你是不是也来偷看南王爷的?这姿色……绝了绝了!” 陈纭心下猜到了七八分,敢夜闯南王府偷窥王爷入沐,身手又很好,南歧怕是找不出第二人。 “湘襄馆的巧知知。” “你怎么知道?”巧知知惊讶地松开她。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女子一袭红色紧身武服,腰上缠着软鞭,容色轻巧干练。 巧知知愣住是因为,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瓜子脸,柳叶眉,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云鬓翠,唇绽樱。 “灿如秋华,皎如新月。”乖乖,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的吧。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么美貌的女子出现在南王府,莫不是南王爷觅得了新欢? “你是南王爷什么人?” 陈纭被她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姑娘大半夜的闯入南王府,该是我问姑娘,有何居心吧?” 细碎的眼波中含了点儿笑意,晃得巧知知心中只道,乖乖这个女人怕不是狐狸精变的,连我瞧一眼都动心,南王爷不是更被她唬得神魂颠倒! 情敌不可留! 巧知知掳起她就要走。 “什么人!”巡夜的侍卫听到响动,立马冲了过来。 红衣少女脚踏飞石,轻松带她飞上瓦砾之间,一跃朝南王府外围而去。 几名侍卫很快被甩掉。 “说吧,你到底是南王爷什么人?为何出现在南王府中?” 湘襄武馆,一间女子雅室内,陈纭被捆在椅子上,巧知知一只腿踩在椅子边缘,一只手把玩着匕首状似不经意地威胁。 “巧姑娘喜欢南王?” 她掏了掏耳朵,“这大概是南歧城内老少妇孺皆知的事情。” “姑娘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巧知知看向镇静自若的少女,匕首的柄壳在手心敲了敲,“老娘还犯不着跟你说。现在,是老娘在审讯你。” “男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空有其表,轩鹤冠猴。你若只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奉劝一句,早些收心。” 第26章 不省心的妹妹 “哎呦,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老娘一开始是被他容貌给吸引了,不过几次接触下来,他那副生人勿近冷傲刚愎的样子,正合老娘胃口!” “那、巧姑娘加油。” 巧知知掀起眉头,“你好像很了解他?说,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待明天你就会知道了。给我准备张床,我不会逃的。” 巧知知头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发号施令的被劫持者。 不知道为何,她也不想这么委屈了一个美人儿硬生生在椅子上坐一夜。被人看到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床太硬。被子不够软。我需要熏安神香才能入睡。” 巧知知叉起腰,努力克制抽出腰间软鞭的冲动,居然敢嫌弃她的床铺不够香不够软。 “你还真是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老娘把自个儿床铺都让给你了,爱睡不睡!” “不如,你陪我喝酒吧。”陈纭挑起眼梢看她。 两个人抱着酒坛月下对饮,饮得畅快淋漓。 一直以来陈纭都是独自喝闷酒,如今有人能陪,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快意。 巧知知性格耿直,但没有夏珊仪身上那种飒拓之气。 曾经,能陪她千杯的,也只有夏。 那再也不是她的朋友。 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像个巨大的轮子,一圈又一圈,如此相似,怎么也跳不出去。 面对醉得不省人事的巧知知,陈纭只是望着被风吹的飒飒作响的树叶,林七的身影悄然闪现,单膝跪地,“主子,可要回去?” “我没事。她并无恶意,你先去吧。”陈纭摆摆手,又斟了一碗酒。 “用杯子也忒文雅了,来,老娘教你!” 在巧知知的带领下,她发现,用碗确实比杯子畅快。 “主子……” “怎么了?” “属下本无资格多嘴,但是……纵酒伤身,主子该走出来了。” “……” “属下该死!” “你说的对,阿七,”她起身将她扶起,“我是该走出来了。他有什么值得我怅怀这么久的。” 抹去冷掉的眼泪,她收拾神色,“最近你和十九帮我去走访一下各大红楼酒馆,各家的选址地段、酒水定价、头牌资料,整理出详细文书给我。” “是。” “巧姑娘,我饿了。” 她这是掳了一个姑奶奶回来吧。 巧知知醒来,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地趴在床上,床边,是美人儿正软声对她说话。 她惊的一下子弹起来,撑着宿醉后有些发疼的脑袋,才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没对老娘做什么变态事情吧?”她拢了拢衣裳。 “怎么会呢?”她嫣然一笑,瞬间笑得她没脾气。 “走走走,带你去吃饭。” 她起身,迅速挽了下头发,拿红丝带扎上。 “巧姑娘这结……” “怎么了?” “不好看。我帮你重新扎一个。” 她灵巧的手下,一个漂亮又复杂的结跃然而出,如蝴蝶振翼,为她跳脱不羁的气质平添了一抹婉约。 “乖乖,你该不会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了吧?”看着铜镜中身后少女精致整洁的发丝,虽有些倦怠却掩不住的铅华远黛,巧知知感慨道。 陈纭摇摇头,“是一夜未眠。” “怎么了?思念情郎?告诉你,不准跟老娘抢南王爷!不然老娘叫几个大汉来……” “怎样?”陈纭很期待她能说出怎样的狠话来。 “将你卖到青楼艺馆去!” 她低低笑开,“那我倒是挺期待。” 巧知知无语。 出了巧知知的别院,便撞上几个武服打扮的壮汉,有人喊她师妹,有人喊她师姐,应该都是武馆里的学徒。 “师姐,这位是?” 看到陈纭,那些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常年在练功房,甚少接触女子,更遑论这么好看的女子。 “收起你那哈喇子,信不信老娘锤爆你的眼珠!” 陈纭淡笑,表情无风无波。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巧知知扯起陈纭的手,道,“看来你没福气尝我们武馆大师傅的厨艺了,走,带你去吃平遥街出了名儿的煎包儿。” 门槛儿还没迈出,湘襄武馆便被南王府侍卫整个儿包围了。 轿子上下来的男人,墨衣缎袍,清肃冷寂,额间蓝色锦绳穿结的鎏金抹额,更添僻冷矜贵。 湘襄馆的馆主忙带着一众弟子恭敬相迎。 向来只闻其名的南王爷首次光临,如此劳师动众。 “不知南王爷莅临鄙馆,有失远迎,王爷有何吩咐,差人来通知即可。” 如鹰隼般的目光一扫,落定在一人身上。 巧知知一开始还不确信,再一眼,再往身旁扫一眼。 她心目中的天神,居然朝她这里走来了! 一众人屏住呼吸,心思各异。 “本王此次来,无他事,只是来接回这个淘气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妹、妹妹! 她掳的居然是南王爷的妹妹! 那也就是……昭华公主! 传闻杀人不眨眼、以各种残虐暴行取乐、和亲逃回枉顾百姓只知纵情享乐的昭华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走啊,不是要带我去吃最出名的煎包吗?”陈纭扯了扯巧知知的手。 面对近距离的南王,她的口水已经泛滥成灾。要不是陈纭扯她,她还沉溺未回过神来。 “二哥用过早膳了吗?要不一起?”她对上他寂澜的视线,微一歪头,扯着巧知知下了门口的阶梯。 一众人就这样默默看着两个少女离去的背影。 陈恪一抬手,侍卫撤去。 “恭送南王!” 馆主大大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冷汗。 “你可真没出息。” 充满热闹气息的早市,路边,简单支起的铺子,蒸屉上冒着诱人的热气。布棚下早已围满吃早点的人,座无虚席。 两名侍卫上前,清肃人群。一名侍卫将一枚金锭拍在忙碌的老人案头。 其他人见势纷纷撤出。看到正主衣冠金饰,无敢非议。 若见到欺霸一方的富家子弟,百姓多少还会抱怨两句,可对权高位重的皇室贵族,他们半句怨言也不敢有。 巧知知表示羡慕,她也好想有个这么霸气的哥哥。丈夫也行。 看着她又一脸痴慕地看着陈恪,陈纭训了她一句。 “我好羡慕你啊,陈纭……呃不,公主。” 陈恪坐在她两对面,并不吃东西,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二哥,介绍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你应该也知道了,巧知知。” “哦?二哥挺好奇,你们从见面到现在,一晚上的功夫,就成朋友了?” “二哥孤家寡人,就没想过,帮九妹找个二嫂么?” 巧知知兴奋地竖起耳朵,不愧是昭华公主,字字珠玑。 “吃好了,就赶紧回府。”他沉了沉声色。 这煎包是挺好吃,打包些带回去给绿竹。 陈纭起身,对咬着筷子沉迷男色无法自拔的少女道: “巧知知,你若是想找我,随时可来南王府。” 第27章 挑选二哥的侍卫 “二哥的主你也敢做?” 一路无话,回到南王府,走到院中分岔路口,他才声色无波说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她一时未及反应。 “九妹怕是不知道,二哥是怎样的人。” 晨曦的阳光打在他的发梢,拓出一圈淡淡的橘色光影。他贴的很近,轻松俯视她,逆光的双眸很深,很静。 她永远读不透他语气里隐匿的含义。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 “二哥可不是老七,九妹。”他轻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眯起眸子觑着她白皙通透的脸颊,“再敢做二哥的主,当心后果。” “……” 她也不是刻意帮巧知知,只是想叫她认清他罢了。 从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幻想着,心中不免给他镀上一层美丽的光辉。 叫她随时可来南王府,接触多了,便知他是怎样的人,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真心想要的。 陈恪是怎样的人呢?其实她就也不是很了解。 总之是个危险人物。 陈纭开始埋头忙着策划未来事业。 十九和林七办事效率很快,南歧大大小小十几家红馆和三十几家酒楼很快被查的清楚彻底。 经营模式、往来客单、背景货源,陈纭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了小半月。 敲定主意,选址了南歧城西一座荒芜很久的茶楼。 最冷僻的一条街,她要将这里打造成,纸醉迷金的富贵天堂。 南歧繁华比不上京中,不过这里富商不少。 锦衣玉食的小姐们最不缺钱,她们只缺花钱的地方。 这将是一个教人离经叛道的地方。 地段已经选好,只是有姿色的男倌比较头疼。 陈国得教化相对还是没那么开放,青楼艺馆不少,可没有针对女客服务的。 男人们也不好这口,所以要找愿意放得下身段做这种行业的男子,很费劲。 寻思走访了几日,她看上了南王府的侍卫。 几个人被叫来梅苑一字排开。 “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陈纭坐在玫瑰椅上,一一扫过下头的几张脸孔。 二哥还挺会挑人的嘛。 南王府上基本没有太丑的下人。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左边开始吧。” “属下刘贺。” “属下赵志州。 ” “属下高鸣。” “属下容宁。” “……” 叫容宁的声色皆不错,陈纭走近了一一扫过,复停留在他面前。 身姿挺拔的侍卫比她高出一个头,却被他挑起下颌。 “可愿做本公主的人?” 侍卫被挑红了脸,有些结巴道:“愿、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她粲然一笑。 综合来看,八个人,最终留了五个。 这几名侍卫若是知道昭华公主要他们去做何种事,只怕再也说不出“效犬马之劳”几个字。 “绿竹,带下去培训吧。” “公主,奴婢……也不是很懂那种事。”绿竹脸色发红,略显为难道。 “放心,已经找了师傅过来,你在旁督促就好。” “是。”绿竹福身,将几人带下去。 关于师傅,陈纭亲自去挑的。 正好那日巧知知来找她,就带上了她一起。 陈纭从收罗的资料中圈出了几个名气比较高的红馆。 乖乖,不愧是传闻中的昭华公主。 抬头看着春花楼硕大的匾额,巧知知默默感慨。她虽然粗放不拘,但也从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 “今日本殿下请客,知知姑娘放开了点。” 春花楼的老鸨迎来一帮女客,并不很待见。等绿竹拿出金锭,眼睛都直了。 管他是男是女,有钱就是爷。 “呃……老娘对女人可没兴趣。”巧知知坐在凳子上,一只脚很自然就跷到旁边凳子上。 “对如何讨男人欢心可有兴趣?”陈纭觑她。 “有有有!” 勾唇一笑,陈纭对老鸨吩咐道,“将你们这儿姿色上佳、最受人客欢迎的,全部叫上来。” “好嘞,您等着,马上来!” 几个打扮艳丽的姑娘花枝招展扭腰而来,待到门口看到房中客人纷纷愣住,娇软莺语戛然止住,怕不是看错了?今日来找乐子的客人……是女的? “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 老鸨从身后掐了几个姑娘的腰一把。 姑娘们忙嘈嘈切切地进来服侍上。 “官人,喝酒~” “官人喝我的嘛~” “喝我的~” “……” 巧知知的头被一帮女人的胸挤来挤去,又羞耻又难堪。就差一掌将桌子劈了。 有绿竹拦着,这些女人近不得陈纭的身,全数围在了巧知知周边,为了陈纭手中那一枚金锭子。 “谁伺候的好,就归谁。” “陈纭你是存心叼难老娘的吧!”巧知知忍无可忍的拍了一掌桌子。 几个女人被唬的一怔。 “好了,巧姑娘脾气有些暴躁,你们教教她,如何在男人面前受男人欢迎,怎么才能得到喜欢的男人的心。” 女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这还不简单,请他吃饭,给他灌些酒,再穿得风骚一点儿,有哪个男人抵得住。” “呸,就你那下作招儿得到的怕只有身子。要我说啊,首先得了解他的喜好,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去打扮……” “等你得到芳心黄花菜都凉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不娶你?” “……” 巧知知经受了一个时辰的折磨,那些女人终于欢喜地抱着金锭下去了。 “绿竹,下一家。” “还来?”巧知知苦着脸,“公主殿下,恕小的不能奉陪了,忽然想起来武馆还有要事。” “看来巧姑娘也不是很需要讨男人欢心之法,早点放弃也好。” “方才那些个女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怕她们从来就没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巧知知叉着腰。 “她们确实没有,”陈纭忽然走近了挑起她的下巴,清丽的眸子似乎要将她看透,“你有吗?” 一下午的功夫巧知知陪陈纭走访了近五家青楼三家酒馆。 “姑奶奶,您这是要体察民情么?” “也差不多。” 陈纭品了口桌上的酒水,并未达到她的预期。 真正有些能耐的红馆姑娘,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艺,和悲惨的身世。 若非家道中落,谁又愿来这种地方谋生。 第28章 二哥为妹妹撑腰 不过这一下午的跑腿让巧知知明白一个道理,喜欢从来就是自个的事,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自己。至少沉浸在幻想中的单恋是甜的美好的。 她希望同他在一起,也无非希望心上的快乐持续的久一点儿,更猛烈一点儿。 渴望而不得、心有期待而苦于现实,才是爱恋中伤春悲秋的地方。 这是从那些头牌身后的故事中感触到的。 培训了半日的侍卫们发现,公主竟是叫他们堂堂大丈夫去做那等腌臜事,个个借口推脱红着脸去找南王。 当晚回去陈恪便寻了来。 “听说九妹看上了二哥的人。” 陈纭正坐在桌边画图,落笔举起来给他看道,“如何?二哥品鉴品鉴。” 画面上,男子清姿飒簌,白衣胜雪,只是脸还是空白,没有填五官。 他接过画,扫一眼,略一沉吟:“打算做什么?” “妹妹准备开个红馆,二哥、要不要支持一下?” “红馆,你培养侍卫接客做什么?” “二哥应当能猜到吧。”她托着下巴望他。 陈恪自然是猜到了。 他这个妹妹向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也不管男妓能不能有市场。 只不过他南王府的侍卫,再沦落也不可能去做那等低劣的事情。 他落坐在她对面,指尖轻点桌面,“九妹是缺银子么?酒馆商铺田地,你盘什么不好,要开青楼?” “妹妹拿闵中的情报跟二哥换,如何?” 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人,可她看上的,从来由不得失手。 闵中是陈国的商业之都,各国往来贸易均经由此地,城中繁华至极,建筑、饮食融合了各国特色,大街上随处可见不同国家装扮的行人,新鲜有趣的路边手艺,热闹纷呈。 陈纭的最终目标,便是将红馆开在这里。 掌握一国经济命脉,往往比军事要地还要诱人。 闵中开放,自然也经常混入各国来的细作,那里有陈逸办的虞书馆,表面是个茶楼,先生说书卖艺,实际上都是暗伏的高手,专门盯身份可疑者。 这对陈恪来说确实是个值得考量的交换条件。 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数下,他微抬眉头觑她:“一条情报就换去五人,嗯?” 陈纭温婉勾唇,眼波一转,“绿竹。” 身后的丫头取出一封信件恭敬递上。 “二哥先看看,值不值得换你五人。” 陈恪笑了笑。 “九妹确实厉害。只是你挑的几人皆是二哥亲卫,虽为下属也有个人意志。你若能说服他们自愿……二哥也没话。” 说服人的事儿,她向来拿手。 “妹妹先谢过二哥了。” “九妹可当心玩火自焚。” 他收起信,双手撑在桌边,俯身向她道。 幽暗的眸子中跳动着桌案上的烛火。 陈纭呷着淡淡的笑,“二哥会为妹妹撑腰的,对吧?” 她要那人难堪,冒天下之大不韪。 到时候各州府官吏参她的本子呈递到王宫,她倒是很好奇,他会如何处理。 只想想便觉得有趣。 她可见不得他高枕无忧。 西苑侍卫所。 容宁与其他侍卫正光着膀子在院中操练,一众人中,他的白净皮肤最为惹眼,身上布着几道结虬的疤痕。 见到公主莅临,众人忙停下行礼,纷纷穿起衣裳。 “属下失仪,望公主责罚。” 其他人退去,只剩容宁,系好衣带便跪地请罪。 难怪能做到亲卫。 陈纭上前扶起他,轻声含笑:“容侍卫不必紧张,本殿下来,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女子身上独特的香味攒进他鼻间,让侍卫本来就因窘迫而微红的脸更加红到了耳根。 “还没用早膳吧?绿竹。” 绿竹将食盒中的珍馐一一摆到院中的一方石桌上。 “无功不受禄,属下惶恐……” “要本殿下命令你才肯坐么?”陈纭托着下巴,一只手敲击石桌,姿态闲然。 容宁如坐针毡,心中知道这是鸿门宴。 “你家王爷已经把你许给我了,从今尔后,你就是本殿下的人,知道么?” “……” 容宁被噎住了。 “容宁,你是哪里人啊?” “回公主殿下,属下余江人士。” “家中可有亲人在?” “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五个侍卫的身世,她早就调查清楚了,这样问,只是想看他诚不诚实。 “容侍卫应当很辛苦吧,”她呷了口茶,放下杯盏,“二哥给的月俸够用么?” 容宁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她,被问到这个问题,身子显然僵了下。 他家中的困境,从来不愿为外人道。 “你弟弟的病,本殿下已找了京中最好的大夫去医,你父母的营生,本殿下也已着人重新安排。” “公主殿下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容宁再次跪在地上。 陈纭叫他重新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要开青楼吗?”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容侍卫放心,咱们馆只卖艺、不卖身。月钱固定二十两,另外业绩分成另算,以酒水为例,每推出一壶酒,提成百分之十。其他还有许多提成方式,培训师傅会一一告诉你们。每月进账百两也是很轻松的事。” 他做侍卫加上努力做额外活计每月也挣不到十两,二十两这个数额,已然让人动心。可是想到要谄媚逢迎客人,大丈夫宁折不弯。 “属下别无所长,除了一身硬骨,承蒙公主殿下抬爱,您的大恩,属下定另当报偿。” 她摇摇头,“本殿下并不是要开一个出卖皮囊的庸俗妓馆,而是要做、颠覆男权的事情。” “作为元老,你们会享有很多特权。之所以选你们,一是因为外貌,二来你们都有身手,若遇到不守规矩的客人,也有能力自卫。” “……” 容宁再次被震惊。 传言都是真的,昭华公主不是一般人伺候的来的。 “现在,本殿下很诚挚地邀请你们加入。容侍卫可愿意、做本殿下第一个招揽对象?”沉静的杏眸敛着山光水色一般,澄澈地望着他。 让容宁的心如坠深海。 “属下……属下尚需些时日考虑。” “希望容侍卫不要让本殿下失望哦。” 调戏地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陈纭含笑离开。 他说考虑,其实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随时可拿他父母家人作胁,可他又意外于她的坦白。 颠覆男权……她是要与王上作对?那样的大事她就这样轻松告诉了他,不怕他揭露…… 第29章 红英阁开张 红英阁开张那日,南歧城大大小小的富商家中皆收到匿名宣传画册,画中香艳美男画卷无不令人动心移情。 “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有些小姐手中的画册不小心落入父母手中,得到这样一通训斥。 但也挡不住对那公子的向往之情。 每张画旁边都作有诗句,用以概括公子性情。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容予。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举。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芰裳。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兰古。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薜末。 容宁因为姓氏好听,艺名中便保留了他的姓。 其他四人能够顺利加入,倒也有赖于他的游说。 虽然只有五个人,经过精心策划包装之后,一夕之间俘获了无数少女芳心。 不止南歧,周边几个城的富家贵女,官家小姐,也都收到了红英阁的宣传册。 谁也不曾想这五个名字,在日后竟能名噪一时,红遍六国。 红英阁推的是个“雅”字。 雅中之趣,雅俗共赏。 “公子陪玩儿,陪饮茶共话,陪吟词作赋,陪丝竹饮酒……更多技能,尽在红英阁待小姐解锁。” 红英阁还有最惹睛的一条规矩——只接待女客,男客双倍收费。 不少纨绔子弟对这个新意满满的娱兴之地充满兴趣。 开张不日,陈纭就被几名州吏联名上奏参了一本。陈恪帮她压了下来。 如此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更惹得那些自认廉洁的官吏激勇奋起。 “昭华公主所为,有伤风化,违逆三纲五常,欺君犯上,动摇社会礼记之根本,实乃大罪。” 他们参的越严重越好。 听着十九念完手中复抄下来的字条,陈纭掏了掏耳朵。 “叫他们递上去吧,效果达到了。” 红英阁开张,陈恪备了份大礼。 沧海夜明珠。 陈纭笑着收纳,将它作为镇阁之宝。 如此普通官吏也不敢轻易查办她,想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要先考量将得罪的是谁。 陈恪并不是支持她发展这种女子为尊社会风向,只是觉得她并不会成功。 半月功夫,红英阁的名气已经越居京都天下第一楼之上。 速度之快,令人蹭目结舌。 当然这还有赖于参她本本的那几名官吏。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嘛。 “听说了吗,南歧出现一家男妓馆。” “哎哟我滴娘,听说叫什么红什么?背后是昭华公主。” “可不是嘛,里面的男倌长得个顶个的风流英俊……好想见一见啊……” “嘘,我这有画像,托舅舅好不容易高价买到的。”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哇——” “快拿开快拿开,如此衣不蔽体……” 天下第一楼以艺着称,享誉陈国也花了近一年,里头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儿遍地,是王公大臣们爱好流连的风雅之地。 而今妇人们最爱津津乐道的,却不再是天下第一楼的头牌今日化了什么妆、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去争相效仿,而换成了红英阁哪位公子更好看、容予还是世举,芰裳公子娇弱、我见犹怜,兰古公子清越,薜末公子若妖。 大臣们对于府中女眷纷纷议论,张口闭口这公子那公子,甚为头疼,也是纷纷在朝堂上请求王上查封红英阁,制裁昭华公主。 蟠龙王座上陈逸面色阴郁,王城中风言风语声嚣尘上,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面处理了。 “骆丞相有何看法?”捏了捏眉心,陈逸声色冰沉。 “回陛下,昭华公主行事乖张,红英阁短短时日如此名声大噪,却也是时局所造。” “骆丞相,你这是何意?”御史大夫朱柄忠责问道。 “如何说?”陈逸睨眼群臣。 “当今时代男尊女卑,男子为官为富,女子则只能身居家中,恪守规矩尊养父母,遵从丈夫养育子女,可只要是人,心中自有向往大道、向往自由的天性。公主所开的男艺馆,恰恰唤醒了女子们的这种天性。” “一派胡言!”朱御史怒怼。 他身后几名大臣也纷纷附和。 骆傅并未理会。“陛下不是一直也提倡女子可为官为臣,不以性别作分,贵妃娘娘就是很好的榜样。陈国若能做出第一个开放教化之举,资才不以出生贵贱,赢得天下归心,统御六国,也许……并非不可。” 骆傅的格局,的确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面对两派吵成一团,不认同丞相荒谬言论者还是占多数,维护丞相者多为年轻官员,相对更容易接受新事理。 “退朝。” 陈逸合上眼睛沉匿片刻,对钱公公吩咐道。 钱公公迈步上前,手中拂尘一扬,嗓音洪亮道: “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九,我想去楼顶坐坐。” 蓝衣少年默默将她背上红英阁楼顶,青瓦在脚下发出轻微声响。 坐好之后,陈纭托起下巴望月。 “你去吧,本殿下一个人坐会儿。” 少年拱手,三两下便闪退了踪影。 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微风清凉,吹得人很舒服,想躺下来睡觉。 容宁送完柳家小姐回府,回来时无意举头,便是看到这样一幅月下美人画卷——高高的楼宇之上,鹅黄素衫女子,肌肤胜雪,清姿婉丽,白纱飘逸。 说不出的清远与高贵。 忽然美人儿的视线下落,似乎瞧见了他。 容宁仿若偷窥被人抓包,羞涩未及移开视线,忽见一道诡异身影袭向她。 口鼻被捂住,陈纭被整个儿带进一个有力的怀里。男人擒住她的腰,如劲风一般飞快地纵跳于屋顶瓦砾。 容宁当即便追了上来。 沉于暗处的十九也飞快动身。 皎月之下,三道身影纵成一线,速度之快,倏忽之间若行人错觉。 陈纭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一间陌生阁宇。 黑衣男子松开她,陈纭被甩到一张床上。 男人转身去点亮烛灯。 “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看着转过身来的男子,她警惕。 “做什么?呵……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虽然带着狮口面具,她还是看到他眼中戏谑的笑意。 “对方花多少?本公主双倍给你。” 男人欺身压了过来,扣住她的下巴,“公主觉得自己值多少?” 压下心中厌恶,她不动声色,“你开价吧。” “公主果然大方。”男子笑了笑,声带轻佻,“不过,公主的身子比钱财更诱人。小人可有荣幸一亲芳泽?” “你敢?” 第30章 皎然看穿 陈纭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惹得男子更加放肆,指尖摸到她的耳垂。 “如何不敢?公主这般贞烈、倒不像开得艺馆之人。” 她猛地推开他,退到门边,拔下发簪对他,“得罪陈昭华的后果,你要想清楚了!可不只是生死那么简单。” 男人鼓着掌越步而近,“小人期待。” “你别过来!”她将簪尖转向自己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几乎破音,“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和伤痕遍布的身子,阁下可还下得去口?” 她恶心非心仪之人碰自己的身子,不选择去死是因为还要报复,不能让对方占尽便宜自己含恨而终。 毁容、毁尽光洁肌肤是下下之策,可眼前她想不出别的方法。 容宁与十九定是跟丢了。 男子的功夫,就连她方才没被遮住视线,也完全记不住所来的路线。 “公主果然心狠。”男子不再逼近,转而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公主过来,陪小人说说话。” 陈纭犹豫,盯着这个变化多端的男人。 “或者、我过去,陪公主说说话?” “公主殿下为何要开红英阁?” 陈纭坐下,男子未再有进一步举动。 她回的很直白,“男子能嫖,女子为何就玩不得?” “除此之外呢?” 面具男把玩着手中一柄黑金匕首,并未看她。 方才紧张慌乱,她未曾注意,可安静下来,她察觉到什么。 转头盯向男子面具后的耳廓。 “阁下想听什么?男权主义还是男女同等?或者,你也有兴趣做本殿下的入幕之宾?” 她勾起他的下颌,面具冰凉的质感浸透指尖,那双眼睛中露出的惊讶却带着她久违的熟悉。 “本殿下忽然改变主意了,用本殿下的身子,换你身后买主的性命,可值得?” 红唇贴近耳边,酥得男子心中微颤。 一时思绪凌乱。 “哼,”男子冷笑了一声,擒住她的手腕,“昭华公主也不过如此。” “你要一直戴着面具吗?七哥。” 男子目光一顿。 片刻后要撤身离去。 “怎么了?七哥想不到自己会被戳破吗?” 她皎然一笑,凑近他的耳边。 “七哥身上的香味,妹妹最为熟悉。伪装嘛,也不做的尽心点儿,是故意留了破绽给妹妹吗?”虽然声音伪装的很好,他身上经年熏出的香味却没那么容易去掉。尽管很淡了,可她是谁。 陈逸深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也不怪七哥,有一点,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趴在他肩头,微凉的指尖点了点他左边耳廓后面,“七哥这里,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若非贴近,很难发现。” 他捏紧了拳。 丢人,难堪。 以至于陈纭摘掉他的面具也未能制止。 “七哥,妹妹可想你了。”她随手丢掉了金色狮口面具,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像久别重逢的眷侣,心中只有绵绵爱意。 文帝留下的风玦密探,虽然陈逸登位后便已归还于他,那些人还是听任她差遣的。 王宫中大大小小的风吹草动,她都尽数知悉。 陈逸与夏珊仪始终没发生什么,贵妃对王上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陈逸偶尔会刻意避开她。 “陈纭,朕这次来是查办你红英阁一事,”他起身离开床沿,看到她外衣松散的模样移开视线。“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呵,我穿什么,还不是七哥扯开的。” 她慵懒的画风让他生怒。解下外袍丢到她身上。 反正陈逸面前的陈纭,总这样放纵风情。 “七哥送我回去吗?” 见她低头嗅了嗅披风,他心中微动。 “跟我回京中。” “七哥先睡我。” “你说什么?” 她扯着他的衣带,将他扯到床边,一字一顿道:“想要你睡我。七哥。” “这数个月,你在外面招惹了多少男人?”他发狠地扣住她的下颌,心中暴戾疯狂上涨。 她就爱看他醋意的模样。巴掌大的脸骨,呈现出被凌虐的美感。 “七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七哥试试不就知道了。” 眼睫轻阖,她堵住他的唇。 数月的思念,尽付一晌欢情。 “为何要与七哥作对?” “你可知七哥这些时日如何度过的?” “哼~想我对不对?想而不得……所以难过,是不是……” “老实告诉七哥,有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 她轻轻抬眼觑他,“要是有,七哥怎么办?”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千机翎顶层。 矗立于南歧边上最高的楼宇。 主要用于巡城兵守备,现在荒着,难有人发现。 他神色一冷,将她拉进怀中。深色锦缎长衫,墨发冠玉。 轩阁外安静的月色羞敛起,只闻虫鸣。 回到红英阁已是丑时,阁内灯火通明,门口留着两名守卫。 绿竹心急如焚地在大殿内等待。看到自家主子回来,惊喜地扑上去。 “殿下可担心死奴婢了,您可无碍?” 陈纭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一笑,绿竹这才注意到主子身后一道黑袍身影,帽檐下是冰冷面具。 “你是何人?” “傻绿竹,别担心,其他人可是都出去寻我了?” 碧衣少女点头。 不仅五个公子都出动了,南王府也派出了不少侍卫,真正地劳师动众。 “去叫二哥不必寻了,误会一场,本殿下并无事。” “是。” 绿竹再次打量了一眼黑袍男子,默默思虑自家主子是否有被要挟的可能。 陈逸环视了一圈红英阁大厅,布置奢靡自不必说,中央矗立一小座山石,清泉流泻,周边一圈修了浅浅水池,游着数十尾小鱼。 由此划分,右边是阔宇轩昂的红幔舞台,台下雅座。左边是各式类型的私密雅间,房门上皆挂有牌匾——诗情画意、柔情秘语、酒赏不醉、揽镜方圆……分别对应不同形式的体验馆。 每天要排着队才能预约上,与心仪的公子体验不同的相处模式。 随着名气大涨红英阁也收了不少其他资质不错的小倌,只是还是以五公子为主推。 “七哥,走呀~” 陈纭站在楼梯上,回眸见他仍旧立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闻言跟上来。 推开顶层轩室的门,一股清淡的熏香流泻而出。这一层是她一个人的住处。 除了绿竹和打扫的侍婢,鲜少有人敢踏足。 海棠形镂空窗阁边的水纱被风吹起,月光漏泻,在木质地板上照出窗格的影。随着她的脚步,停留在一扇门轩。 她的房间依旧布局华丽,无处不透着精致贵气。 进入卧间,他望见床轩对面挂着一副画,画上男子,清凉薄衫滑落肩头,玉骨冰肌修长腿,凌乱散落的长发,唇似点绛颊似胭。 一口气堵在嗓子间。 “你把那副画给我收起来。” 第31章 最喜欢七哥 陈逸从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竟然有这番模样。 简直莫大折辱。 她将他当成可亵玩的男倌么? 陈纭抬头望了一眼,笑吟吟看着他姹紫嫣红的脸。 “七哥怕什么,妹妹的香室又不会有别人进来。” 从衣柜里翻出两套衣裳,她捏了捏他粉红的耳垂,“走吧,妹妹带七哥去沐浴。” 他暂时也不是来追究这件事的。 好歹她没挂别的男人。 心中多少有些软化。 “同七哥回去,好不好?” 装潢富丽奢靡的宽大雅室内,一张屏风,上面绘着开屏的蓝孔雀,用色绚丽。 屏风之后,一方浴池,雾气袅袅,果香湿润。 “七哥娶我的话,妹妹就跟你回去。” 她一边洗着发丝,一边娇软道。 陈逸双手搭在池沿,眸子里是看不清的情丝。 娶她……至少需等到江山坐稳了以后。 而今风雨飘摇的朝堂局势,容不得他有半点儿松懈。 “七哥,你怎么脱身出来的?” 洗完头发,她心情很好地回身环住他。 “病重,休沐数日。” “要是我没认出你,你打算如何做?拿我要挟二哥?” “……”他侧过脸看着她水珠攒动的湿发,声音疏沉,“自然是将你掳回去,下令停了红英阁。” “七哥的计划被妹妹打破了呀。”她嘻嘻一笑,“妹妹也有个计划,不如七哥留下,体验几日做我红英阁头牌的快乐。”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他皱起眉头。 她凑到他嘴角亲了下,“做妹妹一个人的头牌,想不想?” 眼角靡丽之色昭昭,他压住她的脑袋倾覆而来。香软唇瓣是取不尽的蜜意芳菲。 “七哥,好看吗?” 她身上着一件蚕丝睡衫,以金线为辅彩绣着一只凤,振翅欲飞,姿态高贵。 他瞧了一眼,不想作评。 她惯是会诱他的。 “人家还给七哥定制了。”她拿出男子的一套,上衣绣的是凰。金翅霓身,美丽异常。恰与她的凤成对。 “咳……”陈逸非常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要把这么个花哨的图案穿在身上,多少让他觉得别扭。 她的寓意他很清楚,时时将她挂在心间。 “阿纭,一定要穿么……” “必须穿。” “七哥,我怎么会那么爱你?”靠在他肩上,她喃喃自语。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喜欢。陷入一人柔情。 怎么他一出现,她就情不自禁。 他拾起霓裳给她披上,“当心着凉,回去睡觉。” 两个人都没再提别的。 许久不曾有过的贴心安稳。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 “七哥,痛。” 日上三竿方醒眠,无人来打扰。看到近在咫尺的睡颜,将她拢在怀中,心头柔软。 “哪里痛?”他睁开眼皮,嗓音含着浓浓的睡意。以为是昨日太过放纵。 “肚子痛,七哥揉揉。” “小混球。” 虽然在她耳边这么说,却是乖乖遵从她的要求。 每回葵水来的前夕,身子就开始不舒服。 虽然不喜,可谁让她是女人。 就希望有双手能帮她揉一揉。 但她不爱使女婢。 听她解释完,他半气半笑,“你是将七哥当工具,嗯?” “嗯……” 对上他暧昧不明的视线。 “妹妹喜欢,以后七哥每天都帮你揉可好?” 她捧住他的脸送上香吻。 “最喜欢七哥了。” 暗了暗眸色,他欲起身。 听到她忸怩的哼哼,“七哥,还要揉嘛。” “你这是什么变态癖好?” 她嘻嘻一笑,“人家可只喜欢七哥揉。只有七哥。” 她坐起来从身后圈住他的肩,披散的发丝如瀑滑落胸前,淡淡的幽香浮动,弄的他呼吸一紧。 肌肤如缎,滑嫩娇软。 若非他极有些自制力,怕是只想耽溺在这温柔乡。 “不若七哥以后什么也不做,只专做你的工具人?” “好七哥,别气嘛。今日带你看看红英阁的运作模式好不好?” 他起身拿过衣裳给她。 她会哄他,也会气他。 心底上,他是希望她能听话停了红英阁,可是也好奇,她到底如何做使得红英阁受众如此之广。 真如骆傅所言么。 “七哥为何选个这么丑的面具?” 她揽镜描黛眉,看到他坐在那手中拿着面具等她。 闻言瞟了眼手上的面具。 “随便选的。” 他来做坏事要好看做什么。 陈纭带他下楼用早膳。 进了“揽境方圆”雅间。 他一身黑袍,如影一般立在她身后。 大厅门口已然挤了不少人,丫鬟们拦着桌子忙于登记预约信息。 薜末举着扇子站在门内轻笑,其他几人则散落在舞台雅座那边各处,或坐或立,惹得门外女子们毫无顾忌欢喜尖叫。 “啊啊啊薜末公子!” “公子等我!” “就冲这个笑,本姑娘这个月的月银全归你了……” 公子青衫远桂,光是站在那儿,便是一副颠倒众生的姿容。 还是她化妆教程培训的好。叫林七偷师了无数头牌的独家秘法。 虽然男人施脂抹粉在文人雅士眼里有碍风化,可对女子来说,有颜,她们就愿意买单。 世上丑人太多,谁不想拥有一副赏心悦目的好看皮囊。 或者、那好看的皮囊独对自己特别。 薜末实名刘贺,原本并非这个性情,他只是新意、好奇,那么多人愿意为自己这张脸砸钱,世事果真庸俗。 他只是笑看这庸俗。 反正捞够了钱,他就抹抹手溜走。 众公子见公主下来,望了望“揽境方圆”的门牌,知道今日早课开始了。 兰古是一个她并不清楚来历的人。 五名侍卫最终有一名请辞,陈纭也不想强迫。 少年捏着一张招募表主动寻来,他的衣着干净整洁,虽算不上富贵,应当也不是缺钱沦落。 他只用了一句话说服她,“各取所需。” “小人对公主不会有任何损害,只需要南歧的一片栖身之地。” “以你之资,要寻什么差事应当都不难。”陈纭坐在梨花木桌边,呷了口茶,淡淡打量他。 少年一身清越正气,来做男倌,说不是别有目的,瞎子才信。 陈纭还是让他留下了。 少年的风骨特别,容貌甚至在容宁之上。 他的目的她也不是很在意。怕危险就成不了事。 指他来的人确实将她性情算的很准。 第32章 若春雪消融 陈逸看着五人分别端着不同美食一一呈上。 “公主,好吃吗?” “公主,这是人家亲手做的哦。”芰裳将薜末挤开,递上自己的蒸饺。 “太腻……”陈纭咬了半口。 “公主可要清粥?”立于一旁的容予淡淡开口。 “不若来份清甜解腻的银耳雪梨羹。”世举轻挑眼梢,唇边挂着淡笑。 陈纭勾了勾手,他便恭敬递上。 “还是世举最懂得观察人心,”陈纭搅了搅手中的勺子,“客人喜好你们还是要记清楚为好,攻其心,才能得其位,懂么?” “谨遵公主教诲。” 他们不止称她公主,只要选择体验馆模式的姑娘,都被尊称为“公主”,享受成为公主的尊贵待遇。 看她被一圈男色围绕,陈逸早已经气得青筋暴跳。压不住的火气噌噌往外冒。 五个人都注意到了公主身后的黑衣男子,只是谁也没有多嘴开口去问。 “兰古公子今日很安静嘛。” 少年默默走出来,捧出的琉璃盏中盛着清露。 “小人特地为公主自鲜花上采集的晨露,凝聚淡淡花香精粹,有养颜功效。” 她阖唇而笑,接过饮了下去。 “不错,今日兰古优级,可休假一日。” “哼,又是兰古!” 芰赏不满地嘀咕了句,转而向她撒娇,“公主姐姐,人家也有很努力了,什么时候也给人家记个优嘛?” 不得不佩服自己挑人的眼光,从前做侍卫真是可惜了。 “都给我滚出去!”陈纭还没回话,陈逸已然无法再忍耐,凌空一掌劈了一道屏风。 几个人一怔,继而警惕。 “公主殿下……” 陈纭笑了笑,宽慰众人:“没事,一个脾气不好的随从而已,未来也有可能成为你们的伙伴。” “……” “公子们先去各自休息吧。” “陈纭,你每天就这样?” 亏他为她不思饮食,为她洁身自好,为她努力朝局。 “七哥要生气,咱们回屋生。” 她毫不在意他将自己下巴捏得发疼,扣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先吃点东西。” 她波澜无惊的样子,反倒衬得他仿若一个撒泼求宠的无理妇人。 自是无心饮食。 她端起一碗葱花瘦肉粥喂他,斜了眼地上的狼藉。 “这屏风可是妹妹特地托人订制的,大老远运来,七哥得赔我。” “你跟我走!” 他扯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出去。想到门口水泄不通,干脆带她从窗子越过。 大街上,黑袍男子扯着绝色少女形成诡异画风,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掳劫,还如此明目张胆。 有好心人悄悄去报了官。 还有些人认出这是昭华公主,紧紧跟着两人行踪。 救下昭华公主大功一件啊,说不定下辈子吃喝不愁。 陈纭被他拖着步履生风,跑得有些接不上气。 “七哥,你再走下去,该被官兵们围起来了。” 陈逸扣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轻巧一跃跳上房顶。很快甩掉几个跟踪的百姓。 红英阁高处,兰古默默立在窗边,看到这一幕。 外城一片林溪之地,陈纭扯住他的手,“七哥真打算带我回去?” 林七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攻向黑袍男子。 两个人一顿切磋,眼见要上升到生死博弈,陈逸无意伤她,处处避其锋芒,却使得林七杀招逼近。 “停停停!”她急忙叫停,拦在陈逸面前,“阿七,收手。” “主子!”林七不解。 “他……他不会伤我,阿七放心。”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虽然林七的身手不及陈逸,可对付他,她从来也用不到武力。 林七奉命退去。 她转头看了看山水风光。 散怀山水,萧然忘羁。 “七哥,你说,想叫我怎么做?” 他沉默了片刻。 红英阁开与不开,都只是代表一种局势、一个立场,他知道自己无法掌控她。 “阿纭,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些呢?” “七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被父王罚的那一回吗?” 她牵着他的手,行羁河边,太阳很烈,林荫很盛。 思绪不自觉念起小时候,那是父王唯一一次罚她。 “阿纭是为了七哥。”他心中有所触动。 他永远记得那日,她跪在承明殿外,倔倔的身影,最终为他的母妃求得入葬妃陵资格。 如果连入葬妃陵的资格都没有,陈逸在宫中的地位,只会更加低下。没有妃敢收养他,去得罪王后。 撒泼打滚没用,她被罚跪到外头。 连跪了三天。 陈帝只罚她半个时辰,小孩子胡闹,不懂大人的是非。 可她就是不起,直到小小的身子跪昏过去。 等被太医医醒来,又跑去继续跪。 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她跟他一样,能忍耐、能心狠。 也许从那时开始,陈逸心中,对她已不再单是利用。 那年他九岁,唯一的庇护、最爱他的、那个软弱的女子,任由王后设陷,永远离开了他。 他恨王后,也恨她。 她帮他时,他觉得讽刺。 甚至无数次想过,杀了她,让王后痛不欲生,让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父王痛不欲生。 每一次她软软甜甜地唤他七哥,毫无城府相信他说的一切,都不知道,他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郁、黑暗。 如今陈纭身上许多特质,倒也都是他言传身教的感染,推波助澜,教她不必恪守《女诫》《女四书》,反而带她看《大学》《孟子》《中庸》《礼记》这些皇子的学习书单。 以至后来陈纭不满于公主的教习课程,非要跟着哥哥们一起上课。 她今日的叛逆,有一半功劳在他。 “那会儿只觉得心疼七哥,失去立嫔娘娘,孤身一人。可现在却有些羡慕七哥,妹妹至今都不知自己亲身父母是谁、是否还在这世上……陈纭真正孤身一人……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或者有、我也不知道。” 他顿住步伐。 看向她凄凉神色。 “阿纭……七哥会永远护着你。” 他向她唇角一吻,若春雪消融暖意复苏。 眉梢眼角都是舒展开来的情意。 “七哥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墨眸深凝,转向他处,“去肃清渚夷反贼。” 目标转向二哥了,她该不该去通个信? “不查我的红英阁了?” “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他期待她能做出别出心裁的艺阁。 第33章 晚霞映照 “只是以后、不许再与其他男子那般亲近。” “那要取决于七哥你啊。” “七哥自会持身自正。”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七哥你这副样子最让人动心了。” 他握住她放在脸庞的玉手,一只手扣住纤腰,唇缓缓相压。这一次的吻他放得很缓、很柔。 清凉的林荫溪涧,鸟啼鸣音谷,天空中无云,蓝得纯净。 “好想把你吃掉啊……七哥,整个拆吃入腹……” 再没有分离。 “好阿纭,再等七哥一年,可好?” “好。” “阿纭就喜欢七哥这么爱你是不是?” 林叶茂密的树梢、纯净剔透的蓝天。她知道他留不了几日。 “想怀七哥的宝宝。” “你想要的,七哥都会给你。” 可惜后来,她不能生育。 陈逸回去后,京中颁出新令,女子可入学堂,可参与朝廷选试,可建女子军。 一时间百姓热议。 甚至为了鼓励女子入学,减轻学费,家中多子一女者,女童可免费进学堂。 此政一推,针对女子的教化开放,姑娘们出门也不用再三申五请,爱背着爹爹偷溜出门的小姐可光明正大。 情郎们无法接受女子比自己更有学问,一时间看清无数男人的嘴脸。 女子地位的变化对红英阁来说,简直锦上添花、把薪助火。 男人们爱流连烟蜀之地,因为传统闺阁女子只被教授《女德》《女子经》,以夫为天,以子为荣,她们的文学教养甚至不如青楼里被专门培养来哄男人开心的女妓,上可吟诗作赋、下可卖弄风情,饮酒、歌舞、唱曲儿,自是比家中只会一板一眼连行房都要隐忍克制的妻来得勾人。 许多风流名士也爱出入红楼艺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陈纭就是看不惯这种作风。 恪守规矩的女子不得有才,他们却偏爱那有才无情的艺女。 渚夷势力受到重创,在陈恪意料之中。 陈纭收到温长然的来信,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事儿尚待处理。 红英阁如今已然稳定,她倒也能抽出时间暂离。 她请巧知知过来做二东家。 “本公主培养的这些美色,可任由巧姑娘差遣。” “老娘没兴趣!” 虽然当初被她说动也入了股,可她没兴趣去打理一帮娇莺粉蝶的男人,还是她家南王爷最可口,不施粉黛,天然去雕饰。 “你若接受,可就有理由常约二哥了。” “什么意思?”巧知知竖起耳朵。 “本公主要离开一阵,会拜托二哥帮忙照看这边。” “那……好吧,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老娘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陈纭提上费心寻来的《抱朴子》内外篇,这是一本将玄学、神学与道学融合起来的旷世之作,内篇论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外篇则论时政得失,人事臧否,词旨辨博。反正他对这些感兴趣。 “二哥。” 她的心终究是偏向陈逸,没有跟他提前通信渚夷的事情。 陈恪正在院子里喂鸟,回身看到她还带了巧知知,微不可见地蹙下眉头。 “民女见过王爷。” “东西搁下就行。” 他冷淡的声音,这是、在下逐客令? 陈恪不喜欢与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喜欢自己的女人。 他连应付都懒得。 巧知知有些难过,陈纭宽慰她:“本殿下早说了不要喜欢他,除非是让他先动心的人,不然,真的没有好结果。” 南王府的园子很大,一片荷叶碧连天的池面,晚霞映照。 她的二哥,大概就是那种、不似人间的修士。这两年愈发把心思都放在钻研道家思想上了。 “他真的、就没喜欢过任何人?” “以我所知,确实没有。” “这样的男人,更值得老娘抓紧了!” 陈纭抚了抚额,非得等自己被伤得遍体鳞伤,才知道何谓南墙。 大抵爱恋中的女子,莫不如此。 王府之外,远远的高处一道身影,默默注视着女子。 送走巧知知,陈纭去看了陇素妃,便打算回红英阁去。 刚走出北苑陇素妃的住处,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十九当即去追那道黑影。 她今日没带绿竹出来,是被府中的侍婢发现,送进梅苑,喊了大夫来瞧。 “怎么会忽然昏倒?” “母妃不必忧心,孩儿在这里照看。寸心,扶母妃回去休息。” “若是醒了,差人来知会母妃一声。” 大夫给她扎了几针,陈纭醒来,才真正是毒发的开始。 “二哥,我好难受。” “公主这、这是……”大夫号完脉,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如何?”陈恪眸中深沉冷色使得大夫身子一抖。 “草民不敢断言,但、有些像是……那合欢散的药性……” 大夫被撵走,陈恪心中已经猜出了端倪。 快步出去,果见墙头上方立着一道鬼魅的身影。 “师叔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是舍不得杀她,师叔帮你,将她变成自己人。” 陈恪眉头紧起。 “女人都是下贱蹄子,对男人动了情,就能忘记自己初衷。” 她的话,显然是在影射自己母亲。 他手中凝出真气,毫不客气招呼向飞檐上那道身影。 对方轻松避开。 “哈哈哈……生气了?你若不愿,就随便找个侍卫代劳。” “望师叔以后莫再出现在南王府!”他声音结冰,隐含怒气。 冷月大笑,“师叔自当识趣,就不打扰你良宵美夜了。” “等等!请师叔交出解药。” “解药?师叔压根没制解药,好好享受,乖侄儿。” 陈恪捏紧了拳。 他听任她差遣,是因她以陇素妃为要挟。 她将所有对她的怨都发泄在她儿子身上。 屋内的陈纭浑身火热,口干舌燥,她起身出来,撑着门框,对廊下的人影轻唤:“二哥……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受……”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 自己怎会如此地不对劲。 他带她泡进冷泉。 她攀着他的脖子,无法缓解,欲壑难填。 冰冷的泉水使得身体温度下降,心内的火还是摇摇欲烧,希望有块冰来浇灭才好。 “九妹。” 她沉到水底,闭气,无尽地沉下去。 一声、两声、三声…… 他将她拉上来。她有些意识模糊。 “二哥,好冷、好热……” 冷月研制的药,自不是一般市面上的合欢散,普通解药无用。 她以气化散,以呼吸散入心肺,所以当时的陈纭只觉得问到一股异香,便昏了过去。 浸冷泉无用,还可能让她伤寒,陈恪便将她抱了出来。 “九妹忍忍,二哥去找解药。” 让女婢服侍她换上干净衣物,他纵身出去。 第34章 他有什么好 “师叔到底想叫我做什么?” “这次师叔可是只想送你份礼。” 冷月抬手,指尖银蝶飞出。眼角笑意邪魅。 “就让师叔再帮帮你。” 陈恪不仅没能要到解毒之方,自己也中了招。 他想不到冷月如此寡廉鲜耻。竟用此下作手段。 “本来嘛,你随便找几个侍卫强了她,也能解毒。不过看你是舍不得,是自个儿心里也想要吧?” 陈恪出招再无保留。 剑若流星,寒光四射,冷若御风。两三丈内,全被砭入肌骨的寒锋所笼罩。 “不错嘛,进步不少。” 冷月轻松闪避,语带调笑。 诚然,他非是她对手。 招招掼若长虹,寒意逼人。 “噗……” 因为强行以内力压制毒性,终于忍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冷月也不再陪他耍,“啧啧,赶紧回去享受温柔乡,师叔就不耽误你了。” 说罢纵跳两下,不见了踪迹。 “王爷……”十九赶来。 “去追。” “是。” “七哥、七哥……” 陈纭嘤咛唤着心中之人。轻拢秀眉。 陈恪同样煎熬。 见她口中唤陈逸,陡然易色。 “二哥,你、你帮帮妹妹好不好?”她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陈恪隐忍着,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随她的主动瓦解。 “九妹真心许二哥?” “二哥……”她意识不清呢喃,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贴在她耳边,吻了吻红透的耳垂,含住粉嫩唇瓣。 成熟男人的稳重与呵护,与陈逸的年轻狂热是截然不同的。 “七哥……” “叫我什么?”他声色沉了三分。 “唔……二哥……是二哥……” 看她娇软的模样,让他心情甚好。 “与陈逸那混蛋可有过?” 她咬唇不语。 陈恪心中不悦。 “哭什么?” 清醒之后,她低低地、委屈地嘤咛,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七哥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再也不想要她了。 “陈恪,你不是喜欢我……” 他环着她,将她拢在怀中,听她闷闷道。 “现在开始,可以喜欢。” 陈恪洁身自好,从未碰过女子。唯独这一遭,对她动了情。 她起身推开他,一边委屈,“七哥要是不要我了,就都怪二哥!” “还想着他?” “只要七哥。”她清丽的容色使得他心中微淖。 “他有什么好?嗯?” “我也不知道。” 可就是喜欢他,心中只想他。 他如果生气,如何罚她都认的,是自己守不住在先。 连续几日,陈纭都惆怅的很。 要不要主动认错…… 她与二哥,纯粹是一时走火,都是他那个变态师叔害的。 她说去梁国,他要送她。 冷月的性情难以捉摸,他不知道她还会做什么。 “二哥、还是不要送了,有十九和林七,没事的。” 绿竹需留下来照看红英阁,一时间身边倒是没了贴心使唤的女婢。 “二哥也只是顺路,捎带陪九妹一程。” “公主……您、何时回来?” 交代完事宜,五个公子各有心思。 容宁先开了口问了句。 “以后巧姑娘就是二东家,任何事,皆可找她处理。可别本殿下不在,你们就不好好服务客人。绿竹做好督促,本公主应当……”她想了想,这一去一回十几日路程,“最多二十日就回来。” “是。” 说二十日少了,她这次处理完跟温长然的事情,顺便也要去闵中看看。筹备第二家红英阁。 在闵中买一块地,价格远比南歧高出数倍,男倌的选择上,也需更多素质,以能够应付各国形形色色的商人。 当她提出邀陈恪入股。 “二哥穷的很。” 红英阁的流水很高,可开销也很大。不然怎么撑得起那富丽奢靡。 “二哥真穷、还是不想同妹妹合作而已?” 宽敞明亮的马车内,他拿着《抱朴子》上篇在读,闻言抬眼睨她,“你不是最喜欢老七,找他给你投钱。九五之尊想开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逸不反对她办红英阁,可也没理由支持这件事情。 他要用钱,恐怕还得经过太府寺那帮老匹夫同意。 唉,谁说做了帝王就能为所欲为。 见她委屈巴巴双眸带水,撇过身子不去看他,陈恪心头软了下。 将她扯进怀中,捏起小巧下巴,“怎么,很想让二哥帮你?” “你放开。”她去推他的手。 “九妹怎么能这么偏心,嗯?好事都是他的,难题都是别人的,你小时候,二哥可比他会疼你。” 她看向男子清沉舒俊的脸。 眉宇间是与他相似的寡淡。 “我没有……” “没有你哭什么?想叫二哥帮你,就只会这一招?”他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也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威严气势总叫她有些服软,丝毫不像在陈逸面前那样放肆。 就像一个想求糖而无果的小孩儿。 她不吱声,他就咬住她的唇瓣,很清新的果香,石榴的清甜味儿。 陈纭措不及防,被他撬开贝齿探了进来,“呜呜”着想推开他。 “唔……二哥……” 唇角溢出的抗拒丝毫没有威胁力,被禁锢在宽大有力的男性怀里,她娇小的身体完全任由掌控。 “不要。”她拢起翠眉,眸带央求,“七哥会讨厌我的……”他若是再也不要她了怎么办…… 他松开她,“再提他一次,二哥就多疼你一次。” 他眸色微沉,若胁若迫。 她潸然咬泪。 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他轻佻神色,“二哥若是因初尝情事喜欢上女人,妹妹、妹妹给你找美人儿,每天服侍二哥……二哥放了妹妹吧……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二哥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要。” “找比妹妹更美的人儿……” 途经驿馆,他们在那里下榻。 “客官要几间上房?” “一间。” “两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陈纭瞧了她二哥一眼,冷峻容色见她瞧来略略含着戏佻,然后对掌柜冷然挑眉。 那掌柜也是会趋炎附势的,被那冷郁气场吓得一哆嗦,忙逢迎道: “哎呦不好意思,上房刚好只剩下一间了。” 接过牌子,陈纭蹭蹭蹭上楼赶紧把门一关,从里头锁上。 “委屈二哥,自己想办法过夜吧。普通厢房应该还是有的,对吧掌柜?” 门外,气喘吁吁的掌柜无语望向贵气男子。 陈恪微不可闻地勾起唇角,抬抬手,“你先去吧。” “小人告退,贵客有何吩咐可随时使唤。” 陈纭贴着门缝听了听,好像没动静了,才放心去休息。 婢女过来送饭也是谨慎地叫放在门口,她再迅雷不及掩耳地拿进来。 陈恪没守在门口,这会儿她才彻底安心。 以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再来扰她。 却不想要熄灯休息时,床边一道身影。 “二哥!你不要再捉弄妹妹了。”她生气。 第35章 粉雕玉琢 “这里床铺这样硬,九妹睡不着吧?” “你在我也睡不着。” “过来。” 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只听得清冷的声调,不容拒绝。 陈纭两腿不听使唤地挪过去,被他扯住秀腕带进怀里,行云流水般放倒在床上。 “二哥……” “二哥不做什么,就是希望你能记住二哥的味儿。只记二哥。” 他是希望,七哥能从她的记忆里抹去吗? 陈恪身上带着淡淡的石榴花香,甜甜的、自然的气息,很怡神。 他喜欢石榴树,菊苑中种着一棵,以观赏为主,树姿优美,花期长达数月,每年开时灿若云霞。 果实他倒是不爱吃,会找专门的调香师制出独特的石榴香囊。取名也很写实,“红果舞姬”。 “二哥,你不喜欢巧姑娘吗?” “你很希望我喜欢别人?” “可二哥为何要喜欢我?”她心中有些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若云霞般悠远。 她可不知如何应付自己哥哥的喜欢。 若是旁人、一般人,置之不理便罢。 谁还能伤她。 “不晓得。”他嗅了嗅粉颈,惹得她瑟缩。 “二哥何时喜欢我的?人家可是你妹妹啊。” “大概、在你很小的时候。”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那样生动鲜活,他很喜欢。喜欢喜欢,就变成了心悦。 只是那时候他并未将这情感当作爱意,只是对一件精致物品的喜爱罢了。 随着距离会减淡,可有可无,非是必需。 可是那一晚欢情让他认识到,不止喜爱,想据为己有。 想叫她心上,也只有自己。 “可妹妹只喜欢七哥、真的只喜欢他……” 在他面前,她唯有坦诚吐露求得一丝宽赦。 他捏住她下巴,声色冰沉,“你从前与他厮混,二哥不说什么,他对你利用,你也都知道不是?” 可现在不是了。 她不吭声,由着他凌厉目光审视自己。 “还是九妹喜欢那个王座?嗯?” “不、不是……”她急忙否认,“七哥是什么我都喜欢。” 他低沉发笑,笑得她心中悚然,“如此甚好。” “二哥你要做什么?谋反?” 他起身坐于床沿,背影若幽夜暗神,冷言对她道: “是他先容不得二哥。” “二哥不强迫你,选他还是二哥,九妹自行决定。” “二哥你不要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会伤陇娘娘的心的。”她扯住他的手,拉住欲迈步离开之人。 被柔夷小手握着,他心中若镀上柔和温度,坐下拢了拢她的头发。 “九妹从小就偏向他,这次,希望能让二哥意外。”温柔勾起她的下颌,覆上一吻。 “二哥、我、我选你,你就不谋反了吗?” 她希冀的眼神只惹得他又堵住她的樱唇,毫无怜惜粗暴镬取。 她抬手推他,被握住手腕。 陈纭不去梁国了,紧紧跟着陈恪。 希望他能心软,改变主意。 “九妹这样日日盯着二哥,又能改变什么?” 站在沂粼城城墙上,她不去看他。 纵使什么都不能改变,她也不能看他落得和大哥一样的下场。或者,七哥落得被覆灭的下场。 “二哥的理想真是高位吗?其实是无忧名士闲散逍遥,更是二哥所往吧?” “九妹这么快就将二哥的心思吃透了,”他含笑一点一点靠近她,“二哥真想把你丢到床上,锁起来,只能看到二哥,只能想着二哥……” 她背靠着城墙,退无可退,被他圈在臂弯,疏沉的影笼罩下来。 白嫩的小脸因他的话迅速发红。 “二哥、我可以帮二哥实现心中所想,你给妹妹些时间。” 陈逸对渚夷的大肆清缴严重胁迫到了陈恪,他若不反,只怕下一步便是南歧。 如今他志不在朝堂,可也非任人鱼肉之辈。 两人的矛盾、冲突,只要她肯去从中调和,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动身回胡襄城。 片刻不敢耽误。 临走前,她对他说,“二哥心中所想,便是阿纭心中所愿。无论怎样,七哥之志绝不会是兄弟相隙,只争陈国这一片土地。” 他志在六国,统御天下。 决心改变每年向强国进供、维系邦交的弱势地位,稳固朝野局势,他是迫切了些。 自他登位朝堂因先前各皇子内斗四分五裂的局势只能逐一修复。 他已然做得效率相当之高。 各项新政的推行,使得百姓归心,深感王上仁政爱民。 父王最终的托付是对的。 倘若二哥为帝,虽然也会是能将陈国治理得很好的明君,但他没有他那份开疆拓土的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梁,齐,晋,卫,蜀五国,除了晋国小国寡民安居乐业,无甚野心,其他四国虎狼环视,想要壮大自身,只有把目光放在更远大的抱负。 她一直欣赏陈逸,便在他身上的野心。 少时她总嘲弄他“狼子野心”,成为最强大、无人可欺的存在,再也无人敢将他踩在脚下。 他要站在那个无人可及的位置。 同林七进入王城,陈纭的马不知是不是由于过于疲惫,直直冲向一间磨豆棚子、石磨旁的一桶新鲜豆子。 棚边正排队打豆腐的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纷纷惊慌失措,陈纭夹紧马腹使劲向后勒缰绳,扯得马儿偏头,却更加狂乱,生生将她甩了出去。 “啊~” “主子!” 林七反应迅捷,一踩马背纵身飞来。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金缕衣镶白袍、黑发玉簪简束的男子旋身飞出富丽马车稳稳接住下落的人儿。 主子有惊无险,林七松了口气。 “见过醇亲王!” “三、三哥。” 陈聿放开怀中少女,眼睫含笑,“九妹去哪里疯了,原来还知道回来。” 他说这话陈纭之后才知道,温长然还派人来给王上施压了,联姻一日在昭华公主便始终为梁国之人,若想单方解约就别怪梁国兵戈相向。 朝堂上群臣争议,一些人骂梁国贼子豺狐之心,联姻云云不过是幌子,谁知后面又憋了什么招等着他们;一些保守派联名恳求王上将昭华公主送回梁国,莫再任由她胡作非为。 “昭华见过三哥。”陈纭双手一叠作礼。 “与我就不必这些虚文浮礼了。”陈聿玉骨扇一抬,端住她的手。“看九妹这风尘仆仆,可要去三哥府上休整一下?” 陈纭想拒绝,又听他言:“公主府前日已经被封,九妹应当也没别的更好去处?” 第36章 思念攀附 她要进宫,也不能光明正大赖在王宫里,这个风口上,她回来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那些官宦又递折子遣她回梁。 便应下了。 “劳烦三哥了。” “怎的与三哥这样生分?” 坐上马车,陈纭对上醇亲王隐含意味的眼睛。 她确实许久不曾与三哥有所往来了。 明面儿上,三皇子与陈逸一党,助他登位后被封为醇亲王留于京内。而实际上陈纭知道,他一直独善其身,与陈逸关系并非外人眼里那般好。 醇亲王府上养了数名男宠。 对此陈纭倒是不意外。方回府上,迎来的不是娇妻美妾,而是颜色艳丽的男子,绿的粉的白的,低回入君怀。 陈聿来者不拒,左拥右簇,郎怀开笑。 倒是让身后的林七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真是伤风败俗。 这一点陈聿和陈纭一样,叫那些诗礼簪缨、践律蹈礼的贵族们讨厌,嗤之以鼻。 也是由于三皇子喜欢男人使得陈文帝不重视他。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奴家了。” “我这不是才离开半日。” “哎呀王爷,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时不见,如三月兮!” “王爷,人家也很想您,你看、有没有脸色都憔悴了。” …… 林七在后面听得想吐,这男人撒娇跟女人完全两码事,非要细着嗓子说那等恶心的话。若非顾全主子颜面,她真想一提脚抽身走人。 反观王府下人们则习以为常,波澜无惊,目不斜视。 陈纭也有些受不了他三哥这重口。 这都是什么路子。争宠也不懂得高级点儿。 “对了,听说九妹开了家红英阁,专召男妓?”说着他推了个男人到她怀里,“好好服侍着。” 粉衣男子羞涩道:“小人见过公主殿下……” 昭华公主的芳容让在场男宠无不暗自妒忌,还好她只是醇亲王的妹妹,不然哪儿还有他们的饭碗。 陈纭推开粉衣,对他道:“三哥若是见过红英阁的公子,大概对这些人再也提不起兴致。” “哦?”陈聿饶有兴味。 “听说晋国美男不少,多出风流名士,三哥可有兴趣去收罗?”酒席上,陈纭举杯向他,半带玩笑提及。 陈聿仰头一樽酒下腹, “九妹看不上三哥的美人儿,三哥可就自己享受了。” 陈纭托着下巴,目送他环绕簇拥,傀俄洒脱。 陈聿的容颜有些阴柔之美。小时候总被当作女孩儿。陈文帝是很喜爱的,因而也很宠他母妃。 可后来他贪欢男色,屡教不改,使得陈文帝渐渐疏远。 这种极端的心理源自元安妃为了获宠打小将他朝女孩子打扮,也当作女孩子来教养。 直到他与其他皇子们一同上课屡屡被嘲笑,他才知道男子应该是怎样。 童年的他在反抗母妃与被打压中成长。 元安妃的母族势力弱,全仰赖她在宫中的一点儿支撑。可她的姿色又不及年轻妃嫔,只能将儿子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陈聿极厌恶那段童年。 厌恶父王的喜爱。 他宠幸男子,就是在告诉他们,自己取向不正,全因他们上梁不正。 他的叛逆使得元安妃郁郁寡欢,后来常年缠绵病榻。 说到底,他们这些个皇子公主,又有哪一个真如外界羡慕的那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都是以代价换来的罢了。 入宫,她扑进他怀中,像久别重逢的眷侣,自然、爱意。丝毫不顾忌周边宫人。 过来请安的夏珊仪恰在御花园中看到这一幕,而王上,也回抱着她。 如今她再也不要什么顾忌。解释叫陈逸自己去头疼。 陈逸僵住片刻,才环抱住她。 熟悉的能量、气场互相交融着。 短暂的别离,只惹得思念攀附更多。 倾诉彼此。 “七哥有想妹妹吗?嗯?”她抬起脸看着熟悉的面容。 依旧那样触动心弦。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每次见,都觉得他好像又新了一点儿。 无法厌倦。 “咳咳!” 见到贵妃出现,钱公公咳了几声提示两人。 “臣妾见过王上。” “免礼。”陈逸放开她。 “公主回来了?”夏珊仪看向陈纭,心中多少有些尴尬与探究。 她与陈逸,到底是怎样的情分? 陈逸始终不肯接受她的感情,也并不纳妃嫔,真的只是心思都在朝政上么? 自她向她坦白心迹,她便离开王都,不曾给过她任何消息。 陈纭退居承明殿,让陈逸同她解释。 只有他先说清楚了,她才好去面对。 不然怎么都像是她为第三者。 “呵、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说?如今叫我不得爱情、也失去友情……” “抱歉,怪我……” 她只怪自己,不该动心。 “七哥解释完了?” 陈纭坐在清凉的殿内吃一盘很酸的新鲜梅子,见墨色皇袍身影进来,抬眼问道。 珊仪性子直,肯定所有的错处他都往自己身上揽。 “七哥有没有告诉她,是妹妹勾引了你?七哥难抵诱惑……” “闭嘴。” 丢下果核,她擦了擦手,反正他与她划清界限了,她觉得心情很好。 她与她早已做不成朋友。从她喜欢上自己哥哥开始。 没有什么是能够挽回的,腹水东流,高往低走。 与其去安慰,倒不如作冷漠绝情。 或许,她根本不配做她朋友吧。陈纭暗自沉了沉眸色。当初是她撮合,不然,又哪儿会有后面这些事端。 果然什么都抵不过朝夕相处,日久总生情。 她上前扯住他的衣襟,对着这张俊容踮起脚尖送上芳唇。 舌尖上还留着梅子的浓郁酸味。 陈逸微微蹙了蹙眉,复吻住她。 她的唇异常莹润香甜,他深邃的双眸闪闪若岩下电。 “七哥吃一颗。”她捏一颗青梅,倚在他怀中,声媚,眼波晶莹柔软,长睫湿润。 “太酸了。” 她含到口中,仰头向他,唇若点绛,脸如桃杏,清纯中带着妩媚,汲汲待君取。 他眸色微暗,只能咬上一口。酸涩自舌尖化开,墨眉皱结成一团。 “吃下去哦,好七哥。” “陛下、陛下……朱大人求见。”钱公公进来禀报,低着头不去看两人的亲昵之态。 她起身退到屏风后的香阁。临走前,还要凑到唇角亲一下,靡艳之色染于他的唇沿。 “老臣见过陛下!”中正洪亮的声音。 “朱爱卿免礼。” 第37章 日日惦念 陈纭打量了眼锦绣龙榻上的书卷,随手翻开来,里面掉出一张纸,好奇展开,却是她的小像。 早些时候的她,天真烂漫,琉璃眸子中又带着些狡黠。 那是只有看向他时,才有的绮丽神情。 不由地勾起嘴角,他就是这样日日惦念自己的么? 外间不知聊了多久,陈纭托着下巴怀抱着书,昏昏欲睡地等他,也没刻意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七哥的内患还没处理完吗?”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他怀里,熟悉的熏香萦绕着,温暖的胸膛使人心生眷恋。 “嗯。”他淡淡应了声。 她的七哥这么辛苦…… “阿纭,做什么?” 感觉到她的手探到腰间去解他的腰带,他捉住玉腕,浅声发问。 “服侍七哥。” 她眼梢一抬,自带风情万般。喜欢看他温柔舒意的面容,而非现在这般愁眉紧锁。 “陈纭!见到七哥除了想那种事,你是不是就没别的想法了?”他似有些恼意。 “阿纭有好多想法的。”乖巧捧住他的脸,轻轻一扯珠结,珠帘冕冠除去。 有好多想法,可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解他眉间忧愁,只想他欢愉。 她是个小疯子,一见到这张脸,就只想吃掉他,或者、被他吃掉。 “怎舍得回来的?”他扶住纤巧细腰,任由她胡为。 “想七哥了呀。” “你以为我会信?” “是真的嘛。” “阿纭……”他环住她,眉间舒展,声音也添了几分柔软。 “七哥……我……”她想起与二哥的事情,忽然纠结不已。 “怎么了?” “妹妹要是做错了事,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又惹了什么祸?”他端着眉色望她。 “……” “赶紧说,小混球。” 鹌鹑似地缩起脑袋。 “是不是要七哥欺负下才不吞吞吐吐?” “我……我……我与二哥……” “什么?” 蚊子似的哼哼,他还是捕捉到敏感信息。 她全然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因为、因为中了……合欢散……二哥也中了……就……” “他碰过你的身子了?”如压城密云一般的阴戾。 “嗯……” 他冷然起身。 “七哥对不起,你别生气,妹妹再也不敢了……”她扯住他的衣袖呜呜哭泣,像做错事的孩子,生怕被大人丢弃。 “呜……七哥,阿纭错了……以后都不会了……” 他僵直着身子,被她哭的心头烦乱。 “七哥……阿纭错了……”良久得不到回应,她抬起脸,泪水横流地看向他,模糊视线里,是阴云沉沉的脸色。 她有些绝望地松开他,“七哥是不是嫌弃妹妹了,阿纭脏了……再也配不上七哥这么好了……” 他粗暴地将她扯过去,拭去脸上泪水,拇指拭过桃花唇瓣。 “不准哭。” “他都碰过哪儿?说!” 她被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吓到,抽嗒嗒嚅嗫着回话。 “为何要给他?” “呜……七哥……”她拧着水眸。 “以后只准给七哥,听到没?” “嗯……” “嗯什么,说出来!” “阿纭、阿纭只给七哥。” “说清楚点儿。” “阿纭是七哥一个人的,以后再也不会给别人碰了。七哥,阿纭错了……” 眼睛通红,又泛上眼泪,被他凶巴巴斥道:“七哥说了,不许哭!” 硬生生往回憋。 她还从未被他这样凶过。 也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服软过。 可到底是她心里觉得对不起他。 “七哥,你罚我吧。” “七哥怎么舍得罚你?” 手腕被他捏到发青,可她一点儿也不怨,反而甜甜笑着,“七哥心疼了?” 他沉眉给她擦药,一点一点,指尖轻沾,像羽毛一样轻柔。十分耐心。 她笑着望他。 没心没肺的样子。 “怎么也不喊疼?” 但凡她喊两声,他也不会那般凶狠。 “哼,就喜欢七哥这样。” “小变态。以后不许如此。” “七哥还要妹妹就好。” “七哥不能不要阿纭。” “没有七哥,阿纭会死的。” “真的那么爱七哥?” “嗯。” 陈纭帮他批了些奏章。 她从前就爱将他的字迹拿来模仿,笔锋、走势,他自己几乎都难辨。 因为拿来要挟他很好用。 那些难缠的事件,她处理得非常果决,既不顾虑民情、也不考虑所牵连的势力。 虽有欠妥,却切切实实解决了他的困扰。 “七哥头疼这么久,就是舍不得你的百姓吃苦?他们不先吃些苦头,只是一味纠缠不休,如何将那些权贵势力连根端起。” “阿纭不如看看这个。 ”他看着她洒脱不羁的作风,将一本折子放到她面前。 是弹劾二哥的。左督御史申大人,参他在潞州收买兵员、暗藏祸心。 还有参六哥的,六王在骞州骄奢淫逸、不问百姓疾苦,实不配为王室贵胄。 “到底是他们真的犯了错,还是七哥容不了他们?”陈纭撂下奏疏,很清楚他如今所为,是在为过去的那个自己讨回公道。 “剥去实权不够,七哥真要他们身死抵偿吗?” “七哥是小人,没你想的那么大度。” “妹妹替他们偿。”她按住他的手,软语柔和,“七哥,你知道几个兄长都同你一样,对妹妹很好,让阿纭体会到了做一个公主的快乐。妹妹不想看到你们中有任何人损伤。” “哼,是么?是陈恪叫你来替他当求情的?是不是三两下就把你入得服帖了?” “陈逸!你说什么?” 清脆的巴掌声,他的脸立时便红了一片。 疏拢的眉反而笑了起来。 “呵,被我说中了么?好妹妹,恼羞成怒了么?” 他眼中的凉薄令她心冷。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觉得七哥很好玩弄,陈纭?” “七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对你真心?你质疑我?” “让我静一静。”他捂住眉眼,声哀沉。 从钱公公口中,陈纭才知道,他丢了随身不离的香囊。 那只陪伴了他十一年、发旧褪色也舍不得换的小兽香囊,是立嫔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当年立嫔被王后陷害,饮毒而亡,所有她的一切东西尽数被收缴烧毁。唯独剩下这只、她亲手为儿子绣的小香包,上面栩栩如生的小蛇,是他的生肖。 那是为他九岁生辰而备的礼物,却未能亲手送出。 这个东西丢了,他唯一的念想无着无落,对一切又变得不信任起来。 纵使得到王位又如何,他依旧如履薄冰,如陷九幽冥狱。 香包丢了有十多日,她不知道他这十多日是如何度过的。 从前自己丢了心爱的东西,他总会想方设法哄她,给她更多新奇好玩儿的。 带人去他最后踏足的地方、乃至整个王宫,反反复复掘地三尺地找,依旧无果。 第38章 胶漆 “公主。” 御花园中,遇到了夏珊仪。 “公主是在找东西吗?” “没什么。” 她转身欲走。 “抱歉……” 听到她的道歉,陈纭顿住脚步。 “我不知道你与他……昭华,如果早些知道,我不会、那会儿你该是怎样的心情……”她摇摇头,眼眶微红,近十年的情谊,只为一桩女儿情,就此付诸东流,她不忍。 这几日,往昔情景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多希望,她与她,还是从前那般,心无隔阂,快意潇洒。 “珊仪,你没有错。一切在我荒诞无稽。” 她上前握住她的手,“昭华,我不再干涉你与他的事,也不会告诉父亲真相,就让我们还同从前一样,我与他就只是形式,互不干涉,我们……还是朋友,好么?” 为何身边的人都这样好,让她觉得自己真是恶人。 “珊仪、对不起……” 陈纭抽回双手,转身离开。 徒留身后女子,一行清泪。 回不去的。 只要想到自己最好的姐妹也喜欢他,她就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霸占了好朋友心仪之人的恶毒女人。 爱与友情,她毫不犹豫选择陈逸。 “七哥,你幽禁妹妹,从今往后,阿纭做你的香囊,只有陪伴。”她决心,为他放弃自由、放弃一切谋划,只甘心为他所掌控。 可他却将她送去了梁国。 “玉灵王可心心念念着妹妹,去伺候好了。” “陈逸!”被精致的绳结绑在抚辰殿的龙榻上,她恼羞不已。 “对,像勾引七哥那样……” “陈逸、你确定……”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妹妹的喜欢,七哥要不起。” “七哥,你松开我。” “松开你,勾引七哥么?” “是。” 他吻住她的唇,缠绵交叠。 她摇头欲拒,媚眼湿红。 “怎么一吻你就媚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好看的男人都能叫你春心泛滥?” 她咬泪摇头,“七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妹妹跟二哥发生那样的关系……” “七哥,对不起……阿纭错了……你不要、不要送我走,七哥……” “阿纭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七哥……” “哼,晚了,好妹妹。”他眼角泛红,却始终绝情冷漠。再不为她的软声求好所动。 “七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放任她哭哑了嗓子,哭肿了琉璃眼眸,他毫不留情离开。 吩咐宫人,“看好她。” “陈纭,你到底喜欢谁?” 被打扮的艳若觞霞,如琬似花,坐于繁复华美的梳妆镜前,双手被捆于身后。 屏退左右,他立于挂帘之后,遥遥望她。 声音淡淡,神色淡淡。 陈纭只觉得无尽悲惶尽数随这两日的眼泪被抽干。透过铜镜,望着那道龙章凤姿的身影。 “原来在七哥心中……这样不信任妹妹。”她转过身子,“陈逸,你放开我,我自会乖乖去梁国。” 下巴轻抬,眼尾轻扬,绝恃傲矜的姿态依旧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他哼了声,却真的过来解开她的束缚。 “七哥,你不爱我了,是吗?” 他手中动作一滞。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七哥!”她扯住他的衣袖,“你知道我是疯子,你知道这样对我的后果。” 他捏住她的下颌,望着那眼里的泪光,神色未曾有一丝松动。 “朕不在乎。所有后果、多恶劣,尽管招呼来,即使十八层森罗炼狱,也无所谓。” 为什么……她的七哥会变成这样…… 她好想抱抱他,煨暖他冰冷的心肠。可如今的陈纭,再做不出那样的动作。 任由他抽身而去。 去梁国,除了去履行她那可悲的义务,她还有什么选择。 陈聿被委派这次随行送她。 还不忘带上两名美人儿陪伴。 一路上陈纭不怎么吃喝,只是待在马车里,一言不发。沉默、静笃。 她一直在翻一本书,《淮南子》。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收集编撰而成的一部哲思书。 停留在十六卷《说山训》。 从前看不明白,如今依旧不明白。 胶漆互相败坏而冰炭互相生息。冰融于水的状态好过凝固状态,因为返归根本。 她与七哥,是互相败坏么…… 她的根又在何处…… 父王离开以后,她似乎就成了无根之萍。没有真正的依靠。 连续几日,夜夜听到笙歌,她才知陈聿有多放纵。 这晚车架皆停在郊外溪边的林子里,陈纭被远处不曾或断的吵闹声扰得心头烦乱,直接去挑开他们的帘子,两名男宠跪于车厢毛裘毡垫上,弹拨乐器,奉酒逢迎。 反观陈聿倒是神色淡淡,不染俗媚。 被人打扰,他并不恼。 外围守备的侍卫也未曾出手拦她。 陈纭眼瞧着他与男宠嬉闹,深吸了口气,“三哥能不能小点声!” 陈聿爽朗清笑,朝男宠吩咐,“小点声听到没有?污了公主耳朵。” 她无意围观,放下帘子转身走人。 “王爷、奴家弹的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与七哥的过往。 闭上眼睛,生生将眼泪收回去。 自此以后,再无七哥的陈纭。 独自坐在溪边冷思了许久。漠然举头望天,墨染的天空,星辰寥寥,月儿躲在云层后头。 “公主,夜寒,回车内歇息吧?” 侍候的女婢尽心提醒。 复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 总是失眠,惊梦。连续多日来,几乎成了定性。 再次梦魇惊醒时,陈纭发现,身旁似乎多出个人。 将她抱于怀,温暖、有力度的胸膛,可以听见心跳。 “二哥,你疯了。” 她的声音清淡,听得他一声嗤笑回应。 爱好配香囊、而且是独特香味的最大好处,就是很容易给熟悉的人认出。 “九妹,二哥来带你走。”他附于她耳畔。 越过重重守卫,鬼魅一般潜入,只要叫人发现,怕是他会被就地正法也不无可能。 陈逸给三哥配了这么多兵力,难道也是在等他入鷇? 陈纭并不知陈恪会来。 只以为他是为了防她脱逃。 毕竟林七与十九的身手,可抵一个骑兵侍卫队。 “方才梦到了什么?好似很难过?” 所以、他才将她抱进怀里么? 陈纭怔了片刻,推开他。 “我不走。” “九妹真愿意去做那梁侉子的王妃?嗯?” 他一扬声,再也绷不住多日来的情绪,她捂着脸恸哭。 压抑着声儿,生怕被人听去。 是见到熟悉的人的委屈,又怨。 心头无处发泄的难过,哑然襟泪。 “九妹,错付了人,现在,你有正确选择的机会。”他静静地等待她平息,不加规劝,也无动作。 第39章 让二哥补偿妹妹 “都怪二哥,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 他轻笑许久,也不为她的小女儿脾气所恼, “是,怪二哥,让二哥好好补偿妹妹,好不好?” 如果她跟二哥没有发生任何事,是不是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知道……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什么也不曾发生。 “我不会跟你走的,二哥。” 他安静地、不说话,自有种气场,临在,扩容。 抛去陈逸,二哥是唯一长兄如父般的存在。 “二哥,我好想父王。”她趴在他膝上,鼻尖泛红,惹人爱怜。 “九妹,你的人生,自己决断。二哥不强迫你。”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像小时候父王那样。慈爱、包容。 “宝贝儿还有半个时辰考虑。” 她安静坐着,这半个时辰,他们都没说话。 他拿起她读的书看。 “二哥,永远只做阿纭的哥哥可好?” “只要宝贝儿愿意。”他含着淡笑。 “若有需要,可随时传信与二哥。” 他交给她一个信物,一枚银制的石榴花,精巧绝伦。 “多谢二哥。” “怎么消瘦了许多?”他抬起她的脸瞧了瞧。 “二哥,我明明真心待他,为何他不信我呢?” “想叫别人信任,可不是你那般掏心掏肺。” 她怔怔望住陈恪深邃的眼眸,寡淡的眉宇,若揉进清冷星辉。 她活得很失败,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想要什么都能用手段得到。 他离开时差不多卯时,林中薄雾中,间杂着鸟儿的啼叫。 轮班的侍卫也差不多都要起身。 “九妹昨晚睡得可还好?” 两架车子并排时,陈聿撩开帘子问道。 “劳三哥挂心,还行。” 他轻声质笑,“要不要三哥给你安排两名男宠,随身服侍?” “哎呀王爷,人家不要,奴家只爱王爷的。”车架内一男子娇嗔道,似乎怕王爷将他另安排与他人。 “谁要你这货色。”他将谄媚讨好的男子推开,“今日奏些欢快的曲儿来。” 她听到柳琴与笙的和音,清丽、活泼、轻盈。 不像前几日,奏的都是些低徊仓惶之曲调。 陈聿对五音六律的品位不俗,挑的男宠看来也都是善于音律、有技艺傍身者。 玉灵王府。 “要如何才能休了我?” 王府院子里头一帮文人墨客正在吟词对赋,她的出现让一干人等愣住片刻。 “做本王的王妃,一年为限,若一年内你还不能爱上我,本王自会放你离开。” “半年。” “好,半年就半年。” 两人的对话让周遭一圈人错愣不已。 陈聿展开扇子立于檐下看着两道身影。 芝兰就玉树,好一幅怡人眼肠的的风月画卷。 宫中一顿酒宴后,陈聿便带人回陈了。 皇座上的年轻帝王,面似桃唇似露,十分秀气。 以前陈纭不曾仔细看过他,在他目光投来时,恰恰对上。 “祝贺兄长与王嫂重新团聚,也恭贺我梁国与陈国永修旧好。” 皇袍加身的少年,端严正坐,天质自然。 真好。 似乎谁都比她过得好。 她面色楚然,酒一盏接一盏。 “小公主心情不欢畅?”温长然接过她手中的酒盏。 陈纭看了他一眼,露出笑靥,“怎会,妾身欢喜的紧。” 转而向王座上的少年举杯,“陛下年轻博才,真乃梁国百姓之福,梁陈能够修好,今日定要痛饮。” 陈聿低眸把玩着手中酒盏,怀中搂一美人儿,敞怀不羁的模样,欣赏歌乐。 “王爷,妾身想在梁陈交界处开一红馆,王爷觉得可行吗?” 温长然细细打量她淡淡的眉眼,脸庞呷着微醺的红霞,道:“此事回家说。” 她喝的烂醉,被温长然抱上车架。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沉默,矜冷。 如今她已经不会再梦话连篇。呓语也只是换成了含糊不清的无意义音节。 温长然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有所变化,好像含苞艳丽的花儿,未及完全绽放,却提前枯萎。 “陛下,该服药了。”钱公公端着一碗汤药,对王榻上的人恭敬呈上。 陈逸大病了一场。 面色苍白无力,本就寡淡的眉宇间,更加没什么生气。 拢着散不去的忧。 夏珊仪带着侍婢过来看他。 “陛下为何要这样做?你明知她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为何还要如此?” “出去。” “臣妾不明白,你们明明都喜欢对方……” “朕叫你出去!” 水晶碗碎裂在干净奢华的地板上,色泽浓郁的汤药蜿蜒至她脚下。 钱公公上前劝道:“贵妃娘娘,陛下情绪不稳,娘娘还是换个时候再来探望?” 夏珊仪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加逗留,抬步退去,“望陛下好好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他确实不能这么糜败下去,即将面临的严峻形势,成,则已;败,他再无妄与她幸福。 他不想她看到那残酷的局面,他不想她的后半生陷入痛苦自责。 中秋节。 温长然邀了许多朋友在王府的赏月亭对诗。 将她也叫了去。 “王妃,奴婢松香,王爷安排来伺候您的。” 小丫头水灵清秀,倒是合她的眼缘。 原本不想参与他们一帮文人吟诗对词,他亲自来将她带过去。 “开红馆的事情,你可借此机会好好参详,本王邀的这些朋友,可皆是各国名士。风流不羁、才华横溢……” “名士多高洁,王爷想唬我也不多找些别的由头。” “爱妃就没想过,重新定义下你的馆子?”他自桌边坐下,盯着她疏离清淡的模样。 她仿佛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语意。 红英阁想笼络六国之心,需往更高端的方向发展。未必定要常驻男倌,也可以邀请不同地位等级的名士加入,作特邀公子,依据他们自己心情、时间安排出客。 以至于后来,红英阁一度成为文人骚客的流连之所。 在那里,他们能会晤到富有才情、不同于闺阁之中的女子。 而名门闺秀们,也将此处视作可觅得良人的雅阁。纵使不能遇得有缘人,也可开拓自己眼界,公子陌上无双,是一番怎样的风姿。 贩卖容貌,却也离不开腹中锦绣的支撑。 行酒令传到陈纭这里时,温洲星也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 “今日无陛下。” 第40章 淡妆素裹总相宜 酒至半酣,她渐能体会这帮文人的快乐。 只谈乾坤风月,不论人间朝夕是非。 月饼糖渍腌过的玫瑰花瓣儿馅,入口清甜。 他带她度过一个尚算愉快的夜晚。 陈纭对温长然有了一点儿好感。 他的深度,是值得探究。 听那帮朋友笑谈间,他的红颜知己相当多。 “莺莺姑娘最近可念叨着许久不曾见过王爷了哦。” “还有我家那妹妹,非央着我带她一起来夏阳。自打看了玉灵王文采佳作,可是未见其人先交其心了。” 温长然举杯一饮,笑道:“这不是有了家室,总要避嫌。” 一帮人起哄。 “想不到温兄也有收心的一天,真叫我等自叹不如啊。” 陈纭并不说什么。 “王嫂,弟弟敬您一杯。”温洲星向她举杯。 她端起酒盏,颔首一饮而尽。 略微笑着看他,当初那个凄然的少年,转变如斯之大,温长然很有培养人才的天赋嘛。 “王爷,妾身有些不胜酒力,可否先行告退?” 温长然点点头,她向众人做礼退去。 醉心苑,陈纭举头望了望微微泛着红晕的月亮,尽管逼迫自己狠心忘记,却总是无法不去想他。 “王爷。” 准备就寝时,温长然却跟了来。松香行礼。 “酒宴结束了?”陈纭正坐在镜边拆卸珠钗,停下动作。 “尚未。” “那王爷提前离开,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本王自然要来陪爱妃。” 她起身,避开他的接近。 “时辰不早了,王爷也早些去歇息吧。” 他坐在她方才落坐的凳子上,拿起一盒胭脂把玩,“爱妃就这么着急赶本王走?” “难不成,王爷还想叫妾身服侍您就寝么?” 温长然笑了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和他说话。 又听她道:“王爷若是觉得中秋佳节孤身一人实在枕卧难眠,可多唤些美人儿伺候,妾身不会打扰的。” 他起身踱步至她身边,“不施粉黛轻娥眉,淡妆素裹总相宜。” 面对有些压迫感的俯视,她淡淡退了几步,脱开他的钳制,“王爷拿这些去哄美人儿开心,不必用在妾身身上。” “小公主好生歇息,本王就不打扰了。” 以为他会很难缠,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走了。 陈纭松了口气。 就算他要来强的,她也想好了,绝对不会屈从。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长然总往醉心苑送东西,什么新奇珍贵的、华美绸缎绫罗、五味珍馐……几乎要把她这里堆满了。 在讨女人欢心上,可真谓新手。 她怎么可能被这些打动。 他要送,她就收。 温洲星时常来向他讨教朝廷上的事情,还从未见自己的兄长对哪个女子如此挖空心思。 换做是他,也早动心了。 可兄长还是很苦恼。 旁人都以为曾经的温太子是风月场的高手,身边美人林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那些都是不费力就得来的。如今他真心想得一人心,为何如此难。 许多王侯贵胄想巴结玉灵王,他这个当今圣上的亲兄长,权位堪比摄政王。许多事情,表面是小皇帝在决断,实际都是他在背后拿主意。 十五岁的少年,毕竟冲龄践祚,根基不稳,若非有他在旁辅佐,他的江山没法坐得这样稳。 温长然如今的表现更加颠覆了许多朝臣的看法。他若登基为王,丝毫不会比宣帝做的更差。 只是温长然也只想等他独立些以后,朝中局势稳定,能够独当一面时,他便抽身而退。 几名重臣不止一次有意无意透露,想将女儿、侄女、外甥女等等,许给玉灵王作侧妃、姬妾,奇了怪的是,自打被封了王爷,温长然不再收任何美人儿。 如今这昭华公主一回来,大家纷纷明白,王爷家中有只母老虎在,怕是有所顾忌。 可他陈国有何可惧,于是纷纷上表请求皇上赐姻缘。 这就让温洲星十分头痛。 他知道自己兄长爱美人儿可不好色。 他对那些才华横溢容貌出挑的女子多是欣赏而乐于结交。直接驳斥又会叫众臣以为他忌惮玉灵王权势。 指不定要觉得他们这个小皇帝心胸狭隘、难堪大任。 只能无奈地来找兄长讨教。 饭席上,陈纭倒是态度坦荡,“你不是喜欢美人儿吗?” 收了就是。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不嫌少。 玉灵王府还能养不起几个美人儿。 “喜欢是一回事,想占有是另一回事。”温长然很自然夹了一道笋给她,回道。 咸中带着点儿酸甜。 很合她的口。 陈纭发现最近是不是换厨子了,做菜都会搁点糖,又不会甜的太过,她很喜欢吃。 “既然王兄不喜,朕便回绝了他们。” 陈纭笑了下,夹起块色泽诱人的鸡翅。小皇帝被强迫当红娘想必也不爽。 “陛下贤弟后宫好像还空着吧,有没有相中的,不如自己收了去。这下那帮大臣该闭嘴了,绝对无二话。” 自个儿被打趣,温洲星白净的小脸飞上红霞。 “也是,皇弟你也不小了,该招纳后宫了。”温长然附和道。 “我……如今政事为重,许多不懂的还得仰赖王兄,实在羞愧,纳妃的事情,还是缓缓吧。” “王妃、如此不雅。” 陈纭正津津有味徒手啃鸡翅,身旁伺候的嬷嬷低声提醒道。 “哦?我不雅吗?”抬眼觑向温长然。 “爱妃怎样都好。”他含笑望向她时,眼睛里就像揉进所有星光,同时对管家吩咐道,“以后给王妃换个和顺些的嬷嬷伺候。” “奴才知错了!求王爷宽恕!”方才的嬷嬷警觉下跪。 “嬷嬷也没错,以后改去后厨干活吧。” 陈纭依旧津津有味啃着鸡翅,“今日的厨子不错,王爷可要赏?” 她的笑容在他眼中,既纯真又灵动,就是你明明知道她是只小狐狸,却甘愿去上她的当。 “赏!” 陈纭没去替嬷嬷求情,就是想看他要如何处置。 本身嬷嬷是好心提醒,也没有错,可是这样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堂前伺候。 今日她遇着的是宽厚的温长然,倘若是那强势的主子,后果又另当别论了。 她的举止再不雅,自当有上头的人指教。 嬷嬷热心肠,若非熟悉的有年头有情分的主子,只能被当作僭越。 第41章 营救二哥 陈纭忙于策划新的红英阁,绿竹给她来信那边一切顺利,想回来伺候她。 她已经渐渐开始习惯没有绿竹的日子。 红英阁交给她,她最是放心。 闵中估计是开不了了,她便将第二家红英阁选址在梁国岁康城。正好处在与陈国的边界上,东边还镶接着蜀国。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 梁国真是很难挑出好看的男子。 美人都还是集中在她们陈国,晋国听说也很多美男子,上次中秋宴有一名姿色秀佳的绿服男子,便是晋人。 等空了她还需亲自走访一下。 腊月二十三。出门寒意扑面而来。 陈国,南王谋反,举兵王都,战火持续三日,百姓罹难,王上重伤。 最后是神策军第一指挥使谷统领协同方奉召回朝的四皇子陈谨,力挽狂澜,平定反贼。 听到这个消息,如同炸雷,她刚刚要遗忘的那些人那些事,竟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冲击她的人生。 她要救二哥,必须救二哥。 哪怕他再也不原谅她,她也要救。 情义面前,她从来就没有是非观。 “温长然,你帮我,以后,我便永远是你的。绝不再作他想。” 他当然要帮她。 她不附加这些条件,他也不能放任她独自去冒险。 “小公主对自己兄长的紧张,何时也能分你的夫君一些?” 似乎为了缓解气氛,他故意开玩笑道。 陈纭与他共骑一匹快马,却无心在意他的贴近。只怕晚了一步,二哥便被处以极刑。 北风凛寒,他为她挡去大半寒意。 十九背着她越过高墙,落在宗亲府的院子里。 冰冷的房间,他身上挂着锁链,神形狼狈,却傲骨铮铮,无一丝落魄之气。 “二哥。” 冷愎的身形抬头,“九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衣袍上的血迹,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凝固着血锈的气味。 “别过来。”他说。 眼泪几乎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她不曾看过这样重伤虚弱的二哥,没有了往昔的意气风发矜贵清肃。她跪在他身旁,拿出绣帕给他擦脸上的血渍。 “二哥,我要救你。” “别做傻事。”他眸色深深,语气严厉。 她忍不住抱住他,泪潸然,“二哥,你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今日在这里的,换作陈逸,你还会问、为什么?” 她哑然。 十九过来试图砍断他身上的铁链,结果失败。 “是玄铁。”十九道。 “钥匙应当在守卫身上。”她推断。 十九得了示意,去寻门口已经晕去的守卫。 无果。 “二哥,”她看向他,“你知道钥匙在谁身上?” 他闭眸,“你们快些走,不必管我。” “六哥哥、二哥也不管了吗?” 陈恪微滞。 “你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没有二哥庇护,陈逸会放过他吗?” “我活着……只会连累你们所有人。九妹,听话,离开。” 她怎么会听话。 最后是温长然出了一柄百锁钥,打开了他身上的桎梏。 由于久不见他们出来,再耽误下去必定要被发现,温长然只身闯进来,带上他们快速撤离。 路线是提前规划好的,可时辰上有所延误,险险遇到巡逻的禁军。 几人躲在墙后,屏息以待禁军走过。 可不知为何,那晚的巡卫统领是陈谨,他偏偏这时候想去见陈恪,许是有话想问。 一瞬间禁军倾巢而动,宗亲府被围得密不透风,只等他们落网。 四人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陈纭与温长然安排在外围接应的高手,纵使能助他们突围,也是一场硬仗。 “你们将我交出去,九妹,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 她断然不能。 只要叫禁军看到南王与玉灵王同时出现,再加上一条勾结梁国的罪状,温长然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她拿出一条帕子叫温长然蒙在脸上。 却见他早有准备,掏出一张面具来。 她只好给自己蒙上。 “小公主等会儿抓紧为夫。” 他揽住她,纵身一跃,飞上墙头。十九背着陈恪紧跟着他的足迹。 他们的动作都很轻灵,寂静的夜里,几乎没什么声响。 还是被敏锐的锦王发觉。 弓箭手齐齐朝他们举射。 温长然护着她灵巧避开箭雨,喘息之间落定。 十九臂上却中了一箭,行动有所受碍。 她决断,“十九先带二哥出去,温长然,劳烦你帮忙掩护。” 由于激烈的一连串动作,陈恪胸口的伤裂开,十九能感觉到他的血已经染湿了自己背上的衣服。 虽强忍,还是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去。 “主子,一起走。”十九回头。 周边围满了禁军,陈谨站在高处睥睨一帮贼人。 “一个也不许放过!” 就在胶着之际,天外忽来一道飞影,伴随着轻盈悦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少年黑衣带红,身姿皎然,面上蒙着黑色纱巾,光洁的上身半露半遮,谱一夕月下无限风光。 伴随周身数只银蝶飞舞,手中银器凌风飞去,临近的禁军倒了大片。 众人来不及思考,只跟着少年一同突围。 陈纭挣脱束缚,使劲向前推了温长然一把,“帮我救下二哥,温长然,拜托。” 在他错愕回眸时,她已被重重禁军拿下。 也是这个空隙,他们得以成功撤退。 温长然要回身救她,在她的声嘶力吼中——“走!不要管我!”被黑衣少年强行带走。 陈谨看到扯下巾帕的一双泪眼,第一反应,竟是抱住她。 “九妹。” “四哥……”她有些怔然。 三年未见,他变化了许多,身上的杀伐之气凛冽,俨然可当得三军将领。 周围的禁军愣住,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 “到四哥府上去。” 他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拇指上的茧微微摩挲娇嫩的肌肤。转而厉声吩咐: “今日之事,不许宣扬。贼人落逃,全城戒严,全力搜捕!” “是!” “嘶。” 他正要带她走,听得一声痛呼,脚踝不知何时擦伤的,破了一大块皮肉,血渍已经浸透了干净的白裙。 他将她打横抱起,吩咐随从去叫御医。 锦王府。 “四哥……”她看着他帮她上药,裹上洁白的纱布,回忆无数涌上心头。 “南王的事情,九妹就不要再参与了。”他低着头道。 “四哥能放过二哥吗?” 他手中动作停了一下,将纱布打上结,仰头看她,“还疼吗?” 她面色苍白,却不是因为这伤。 摇摇头,“疼……” 心上也好疼。 当初父王薨逝他未能赶回,始终固守西厥之地。 如今,他是与七哥一派了。 第42章 重见四哥 为何兄长们四分五裂……小时候虽有不睦,可好歹有父王在,他们、始终是一家人。 “七哥……也伤的很重是么?” “是,还昏迷在床上。” 她心中如遭顿挫,生生忍住了想要脱口去看他的请求。 “这些糟心事,九妹别去想了。”他抚了抚她鬓边的头发,接过侍女送上的汤药。 她与七哥的纠葛,他还不清楚。 “我不喝药,外伤而已。” 她偏过头。 “太医说九妹忧思成疾,四哥不在这些时日,九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没事啊四哥,”她强颜欢笑,“就是这次、二哥是冲动了,妹妹未能阻止,愧对父王……” “四哥说了不许再想,你将身子给我养好。” 面庞上的手炙热,带着茧子的粗糙感。她坐在躺椅上,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腹上的位置,语气柔软哀伤,“四哥,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人。” 陈谨最是理解这种心情。 他从来无心王位,在众兄弟中,也是最随和的一个。与谁都有些交情,又与谁都不过甚。 可这次是陈恪谋反,他十万火急奉召赶回。 父王的托付,他总要守住。 陈纭不能光明正大离开陈谨眼皮底下,她差人传信给醇亲王。 “三哥,妹妹想到你府上住几日,不知三哥愿不愿意?” 她坐在锦王府院中的公主榻上,伤脚搁在矮脚榻,半眯着眸看似在惬意晒太阳。 这个年,他们谁也没有过好。 “叫我从老四这里挖人?三哥可没那个胆儿。” 他今日穿了件红衣,若霓霞披身,黑发焕曜。 陈纭看着他展开扇子踱步。 他知道老四是怎么将她带回府上的,这趟浑水,只想避而远之的好。 王上昏迷,京中形势只会大变。 “那、三哥带妹妹去看看七哥可好?” 他犹豫了下。 “陈逸若有闪失,于你们任何人都无益处,尤其是、三哥。” 倘若王座易主,最有能而上的,便是陈谨。 他这些年在外面打下的功勋,受到一众朝臣百姓的尊奉爱戴,以他严谨的作风,登位后第一件事怕就是整顿风纪。 陈聿想继续这么放浪形骸下去,只有把心寄托在陈逸身上。 “成,三哥带你去。”他掀起嘴角,收起折扇轻快将她抱上马车。 “三王爷,公主、公主不可离开锦王府……”侍奉的小婢急忙追上来,低着头小声阻止。 放她坐好,他一撩衣袍,爽朗声道:“四弟问起来,你就说本王带公主出去散散心,日落方归。” 车夫赶动车架,她才一颗心落定。 只要离开锦王府,她自有无数种办法脱身。 “九妹是真想去看七弟?”他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 “他……还没醒吗?” “术方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他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叹了口气。 抚辰殿,宽大的龙榻上,他双眸紧闭,安静的睡容触动她心弦。 钱公公屏退众人,陈聿也转身出去。 “太医如何说?” 殿外,他向钱公公问道。 “回三王爷,太医们正在倾力研究医治之方,陛下洪福齐天,必能够转危为安。” “王弟、昏迷有七日了吧?”陈聿摸了摸下巴。 陈逸的昏迷,来自冷月那悄无声息的一掌。 陈恪的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个女人。 可她似乎很乐见他谋反,推波助澜,远远观战。 在陈恪力不敌被拿下时,送了陈逸份大礼。 陈国大乱,她倒是非常乐见。 “七哥……”她拿湿了温水的巾帕细致给他擦脸、拭手,心头所有的怨、所有的痛,在见到他那一瞬,便消散无殆。 “七哥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妹妹手里。” “七哥、阿纭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指尖细细描过墨眉、无瑕面庞,她俯身吻了吻他微凉的唇。 “七哥为何将妹妹推向别人?你早料到今日局面,是么?” “七哥不要妹妹,阿纭以后再不纠缠你……只要七哥好好活着。” “陈逸,对不起……” 纤白的指尖微动。 “七哥,妹妹以后再不与你作对……再不与陈国作对。” “陈逸你若是敢走,妹妹就将你的百姓都败坏……” 她一会儿威胁,一会儿宽慰。也不知自己念叨了多久,直到陈聿来催她。 她多想榻上的人能睁开眼睛,看看她,也、抱抱她。 喂他喝完药,她恋恋不舍起身。 她太弱了,谁也护不了。 这次经历,让陈纭将目光转向了修习武学。 “三哥,妹妹现在习武,还来得及么?” 马车上,他打量着少女,“习武很苦,九妹何必去遭那个罪。” “阿纭不怕苦。” 他托腮想了想,“倒是可以从内功心法先学起。” 便是那本心法,以她终生的生养能力为代价。 “疼吗?九妹。” “疼。” 她硬跟着他回了醇亲王府。 见她自己一瘸一拐跟着马车,他终是不忍。 洁白的纱布上溢出新的血迹。 “三哥,你做什么?”换完药,他凑到她的眉角亲了下,惹得她一缩。 “亲一亲,想叫九妹不疼。”他含着笑,目光极为干净。 她无言。饭食毕,却见他将她抱回房间。 她吃了许多甜甜的糕点,心情因为糖分的愉悦而有所缓解。 他将她放到床上,握着她的玉骨脚腕,沉默片刻。 “让三哥带九妹做些欢快的事,就不疼了。” 从他的神情中,她领会他意有所指。 “不行,三哥,你不是只喜欢男人吗?” “也喜欢九妹。” “你住手。” “九妹放心,三哥技术很好的,只管享受,让三哥好好疼你。” “不要……” 他压下身来,将她的唇含住,很清凉的气息。 她抗拒,紧闭贝齿。 他也不恼,只是在她唇瓣上轻咬,像品尝什么美味。 她面色涨红,拿手推他。 “三哥可还没亲过任何人呢。” “你不是天天与男宠厮混,还没亲过任何人……”皱起秀眉,她一点儿也不信他。 “呵,不过是拿他们作一些样子。” 他的手抚过她光滑的脸蛋。 “……三哥,别这样。”她想阻止他继续。 第43章 美人儿三哥 “九妹已有心悦之人了?”陈聿眼眸微压,睨着她的反应。 “让我猜猜,七弟?” 她紧闭双唇。不愿理会他的挑逗。 他含笑欣赏着她嫣红的小脸。 “三哥又不缺男人、还要妹妹做什么?” 他邪气一笑,俯下身来,“三哥发现,妹妹更好,以后三哥只要妹妹,好不好?” “不要。” “再说一遍?” “三哥喜欢,去找别的女人去。” “可三哥不想碰别的女人。” “怎么了?没有女人入的了三哥的眼么?” “三哥讨厌女人。”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说。 她觉得矛盾,讨厌女人,却不讨厌她吗? “陈聿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乖,不听话的话,三哥就真做点什么了。” 被他搂在怀中,她糯糯道:“三哥,你放我走好么?” “那可不成,陈谨那疯子不得剁了我。” “三哥怎么偏偏怕四哥呢?”她仰起脸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 “三哥不是怕他。”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乖乖休息,你若是留在这里,三哥还有几分能力护你,若是想走,明日陈谨必是要寻来的,九妹自己看着办。” “三哥的心肠是拿什么做的?这样冷硬。” “九妹揉揉,也许它就不冷了。” 他将她的小手拉到心口。 她被他的话羞耻到。 “你走开,去别间睡去。”她推他。 “这可是三哥的床榻,离了它会失眠的。要不、委屈妹妹去客房?” 抱着香软的身体,第一次觉得心间柔软。 元安太妃被他关在王府西苑,待遇侍奉都是上好的,唯独不让她出来。他也从不去看她。 她让他觉得天下间所有女人都是唯利是图,亲生骨肉亦可拿来利用。 他自是讨厌女人。 对陈纭也只是一时好奇。 她的美貌的确叫所有男人迷恋。 小时候他也是讨厌她的。可她就是有那样的魔力,叫所有皇子都围着她转。 “三哥哥,你别怕,以后阿纭保护你。”六岁的女孩儿对十四岁的少年道。 “三哥哥,你这么漂亮,他们没见识才嘲笑你,阿纭听父王说,男子貌美,亦是优势,端看自身如何用之呢。” 这些话,其实陈纭自己早不记得了,对他来说,却无比清晰。 “三哥哥,骑大马。”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有如此耐心。 看着她天真无邪,情愿跪在地上供她驱使。 “驾,驾。”她扯着他秀丽的长发当缰绳。可将一旁的公公急坏了。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让奴才来,您怎可这般呐……” 这要叫别人看了去,他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可那些时候,却是他为数不多真正快乐的时候。 除了陈逸,他是第二个愿意这样屈身供她耍乐的人。 虽然记忆已远去,亲昵的感觉还是在。 小时候她还常以有个美人哥哥为豪。 只有她,不嘲笑,反以他为傲。言语间多有赞叹。 后来说得其他几个兄长也不再嘲弄他。 第二日,陈谨果然寻来了。 “四哥公事繁忙,哪儿像三哥这么闲,妹妹在这里养几日。”饭席上,她这样推脱。 “成,有什么需要,差人与四哥说。”他的大手揉了揉她脑袋。 陈聿讪笑,“四弟这话说的,在三哥府上,还能委屈了九妹不成。” 他白了他一眼。 陈谨从来看不上陈聿的作风。 之后几日他倒是都没有再召见男宠。 自打有了自个儿妹妹在侧,其他人都变得索然无味。 林七的身手,居然进不得这醇亲王府。 她小瞧了三哥。 只能等脚伤养好些。 陈谨没有留下用饭,他将她抱坐在腿上。 “你放开我。” “乖,让三哥喂你。” “我不吃。”他拒绝他夹到嘴边的肉丸。 “不听三哥话了是么?”他敛眸固定住纤纤楚腰,她只好将肉丸吞下去。 “不好吃,三哥府上的厨子可真差。” 他被她气笑,招手吩咐侍从,“今日当值的厨子,全部砍了。” “别啊。”她忙阻止,“三哥怎么不仅好色,还残暴!” 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拿话气他,“九妹想吃什么?三哥这就吩咐他们去做。做不好,一样砍了。” “三哥,”她撇撇嘴,“你可有救七哥的办法?” “这件事,三哥正在查。” 室内熏着暖炉,他将所有人轰出去。 “三哥,你让我吃饭。好饿……” 她推开他的头,墨发如瀑,随意散落。 他放开她,让她转身去吃东西。 “七弟的事,三哥会好生处理。” 难得他这么用心宽慰她。 陈纭正计划脱身的办法,未待执行,意外光临。 陈聿连续几日被陈谨叫进宫去,似乎被迫挺忙。 客房,推开内室的门,赫然见她的华美床榻上躺着一名少年,上身衣饰十分地清凉,黑色长裤围着披巾,长发微卷,身上配着许多金属饰品,指尖银蝶蹁跹。 是……那天帮她们的少年。 听到动静,少年转过脸来,黑色面纱衬着白净肌肤,鼻梁高挺,有些西域人的风情。 “你是何人?” 少年轻盈起身,音色清朗,“自然是来救你。” 银蝶化散,他朝她走过来,“夜黑风高,正是做这等事的好时机。” 她抬眼,望进一双浅褐色双瞳,含着些细碎的笑意,朗朗若岩上松柏。 “公主……是要在下抱你、还是你抱在下?”少年细眉轻佻,有几分不羁的模样。 一时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来帮她的? 林七都没能越过的醇亲王府守备,他却如此轻松就进来了。 “先告诉我你是谁?”她戒备地往后退了退。少年个子很高,足足压过她一头。 “冷耀。”他回的简约。 “公主再犹豫,耽误了换值时辰,恐怕我们只能明晚再走了。” “二哥他们,安于何处?” 被少年单臂揽于怀中,月下飞檐,一幅美丽画卷。 这是冬天,他上身衣不蔽体,居然不觉得冷。 而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高于常人,隔着厚厚的衣服,像烘着一个暖炉。 他修的是火拙之术,体温自是比常人高出许多。而这种功体最为神奇之处是,修到出神境体温可随着环境温度自行调节,在炎炎夏日又会降低,自带清凉。 衣服对别人来说是保暖遮羞,穿与不穿对他来说,只是种修饰。 “极峰山。”少年答道。 极峰山,上次听到这个名称,还是十九口中。他去追查冷月,极峰山是常年不化的冰雪,距离陈国很远,在这个世界,最北端最北端,隶属于齐国。 第44章 钻进他怀里 当今天下版图,齐国最为强盛,其次是梁。几乎割据了整个北方领土。 如果天下是一张饼,梁国与齐国,就占据了这张饼的将近一半。 陈逸有那般抱负,他最可能的致胜之方便是,先收服卫、蜀、晋,通过梁,攻伐齐。 梁宣帝最初的目的是吞并陈国,再是蜀、卫,不知道如今,新登位的小皇帝,是否有延续他那宏图。 帝王总想开疆拓土,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理想。 冷月的宗派在极峰山,而她所在的分支,其实只有她和冷耀两人。 冷月性格怪癖,喜欢独来独往。与宗门长老们并不和睦。 对陈恪来说,天底下的确没有比她那里更安全的所在了。 四哥也总不至为了拿他,翻山越岭地带兵去齐国。 这一路上,陈纭吃了许多苦。 只有快马与冷风相随。 少年轻功极好,日行百里而气不殆,看得陈纭极为羡慕。 “冷少侠,你的轻功,学了多久?” “十二年。” “少侠贵庚?” “十七。” 五岁就开始学了?高手果真都让人望尘莫及。 陈纭骑马,他就在一旁随行。 “冷少侠是西域人吗?” “不是。” 即使吃饭时,也不见他摘下面纱。 要么拿到客栈房间,要么离开她的视线。 见到冷月以后,陈纭才知为何冷耀一身西域人风格。 应当说,冷月是典型的西域美人儿,与陇素妃一样,眉眼深邃,五官迷人。陇素妃乃大宛族人,冷月亦是。她们从小相识,感情要好。 只是与陇素妃的柔婉相比,冷月的眉目之间堆叠着无数冷傲凌厉。 “冷师叔、能否放过我七哥?” 林七与宫中密探的效率很高,已然查出陈逸的昏迷不醒与冷月相关。再观她尽心帮助陈恪疗伤,陈纭猜测她是想帮助二哥上位。 实际上在她去看过陈逸第二日,他已悠悠转醒,只是身子十分虚弱,太医如何调理都没办法恢复。 她尝过她的厉害,心中多少有些忌惮。 “小公主根骨不错,可愿与我为徒?” 从头至脚整个儿被黑纱裹覆的女人,走近她,言语间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态度。 “师父不是不喜欢生人,怎么还要收她?”环臂于一旁好整以暇的少年开口。 冷月哈哈大笑,“昭华公主也算不得外人。” 有了她,陈恪应该更好受她掌控。 “情”之一字,误了多少人。拿捏起来,这样好用。 最后她答应拜她为师,冷月问她想学什么,她说最厉害的功法。 其实不管她回答什么,冷月都只会给她那本,《无上心经》。 修到最后,将永远失去为人母的能力。 她答应了,她便给她一瓶药丸。 “红色早间服,绿色晚间服,三日后便可恢复。” 交给林七快马加鞭地送去陈王宫。 “我师父的严厉,公主只怕是没见过,啧啧,你铁定受不了的。” 她出来后,少年顺路跟在她身后,感慨了两句。 “以后就是同门了,我是不是、该叫你声师兄?”她转头含笑望向他,淡淡的容颜,看不出悲喜。 少年竟是一愣,抬脚就着廊边石栏飞出去,“师兄就不必了,毕竟拜师茶还没奉呢。” 她转去看二哥。 拜入冷月门下自然非是好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十九迎来接她。 温长然没有来齐,只把他们送到安全之地,说是回去准备捞她的,她叫林七转告他自己平安自有脱身之法,才叫他没有出手。 “二、哥……” 室内,陈恪端坐于轮椅上,正在看一本书,长发不加修饰,只以抹额束之。清萧又有些羸弱的模样,很是惹人心怀。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气息微沉。 先前不知道,他腿上伤得这样重。听十九言,恢复恐难。 “二哥可有好些么?” 看到她,他微蹙剑眉,“冷月、将你掳来的?” “阿纭自己来的。”她蹲在他膝边,握住他有些微凉的手。 “你早些回去,尽量别与她有任何瓜葛。二哥的身体,没什么要紧。” 他如何做到这般云淡风轻,明明,心中应当比谁都痛、都在意…… 陇娘娘被重兵幽禁在南王府,若知道了,该多伤心。 陈纭留下照料了他几日。 他一如既往是那个让她佩服的二哥。 除去眉宇间少了那份洒脱明快,双腿碍于行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打击。 陈恪心中清楚,剩余半生,恐怕他只能在这冷瑟之地度过。 冷月想叫他做什么,他很清楚。 只不想陈纭被牵扯进来。 晚膳后,她留于他房内。接过十九送来的汤药。 他抬手去接。 “二哥,阿纭喂你。” 他放下手。 帮他坐到床沿,她很自然服侍他宽衣。 “冷月叫你这样做的?”他按住腰间的手。 “不是。”她摇摇头,“二哥都吃过人家了,还有什么羞的?” 她看到他身上遍布的伤痕,眸光微沉,主动去帮他换药。 “九妹,你出去吧。二哥自己来。” “二哥是嫌弃妹妹笨手笨脚,怕弄疼了你?”扁扁嘴,眸中带水,她惯用的撒娇伎俩。 只好任她施为。 歪歪扭扭缠好新的纱带,她手法灵巧地系了许多个蝴蝶结。 “二哥要早点好起来。” “好。”心中微动,很温暖的感觉。 熄灯之后,他静静躺在床上,衾冷难眠。 忽而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他的被子,钻进他怀里。 “二哥,好冷。” 走到门口她就又溜回来了。外面飘起大雪。 “九妹……”他错愣了片刻,“回你自己住处去睡。” “二哥,抱着妹妹。”藕节似的胳膊搭上他腰际。 好像因为他不能对她做什么了,她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九妹……” “二哥,疼吗?”手掌所落之处,几乎都是纱布,轻轻摸了摸。 “不疼。” 她缩下身去,吻了吻他的伤处。 他的身子微促。 “二哥……”她低徊轻嗅、他肌肤上淡淡的药香,混着石榴花的清香。仰起小脸看他。 他的脸庞微微发热,想不到她这样亲昵主动,清沉声道: “睡吧,九妹。” 过近的距离,她盯着他冠玉的面庞,覆上颜色淡淡的唇瓣。 他口中留着方才汤药的微微苦涩,又混着别样的清香。因为她的放肆,很快变成津甜。 分开唇,微微喘息,复又含住。 这次他变得主动。 “二哥……” 她牵着他的手。 本该冷无眷恋的心,因为她,让他保持一点对以后的期望。 或许,他再没能力给她世上最好的,只要这么默默守护着,足够了。 第45章 师兄的杨梅 “二哥,就算……就算你以后真的不能行走,妹妹会好好照料你的。” “二哥是咎由自取。”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她与他共处一室冷月也不讶异,只是之后教她修神凝气,严令独居。 这半山腰上的简单楼宇,要啥没啥。 陈纭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惯了,在这里还得吃全素,极难忍耐这份苦。 可是想到陈恪也同她一样,愈发刺激她想变得更强,砥砺勤修。 基础打好之后,冷月便放她下山,每隔段时间验收进益。 《无上心经》的口诀她很快背了下来,每一节,一个境界。全靠自己去修。 一段时间后,体内的气慢慢有所变化。 这种变化旁人瞧不出什么,她自己却感觉明显。 有功体的人果然是同常人不一样的。步伐气息都不一样。 从前她不懂,也不曾在意过,如今半只脚迈进了这道门槛儿,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华丽温室中的娇花儿了。 在极峰山待了半个月,不得不说冷月独具慧眼,她是有天赋的。若从小培养,指不定现在与冷耀已是同等水平。 当然冷耀的优异全然是在她的严厉残酷下逼迫出来的。 去信与温长然,她要去晋国一趟,叫他帮忙弄道通关文书。 这日告别极峰山,瞧见冷耀坐在廊下,背倚着柱子,正在吃一盘果子。 冬日里的杨梅,她可也很馋。 红彤彤的,看起来汁水饱满。 外面仍旧在飘着大雪,极峰山的雪是真的多,她来了半个月,就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 每天晚上几乎都冷的睡不着。 没有暖炉、暖袋,冷月也不准给她加被子,说是有益修行。 那可不是嘛,睡不着就起来练功,进步能不快。 “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小公主是想师父给你找点儿刺激激励一下?” 她言下之意,她很清楚。 冷月喜欢要挟人,也将要挟的手段拿捏得炉火纯青。 可她有那个资本如此嚣张。 陈纭暗下决定,有一天,一定要成为比她更嚣张厉害的人物。 “小师妹。”看到她,冷耀打了声招呼。 高角檐下,少年身姿清爽,黑衣间杂着如火的赤色,一头柔软卷发在身后扎一个小辫儿,与漫天风雪不相符的穿扮让人误以为是时节走错了步伐。 “师兄在吃什么?” 他丢一颗扔到嘴里。“杨梅。” 她怀疑冷月看起来不可一世实际穷的很,这半个月每天除了清粥素面炒青菜,连水果都不曾有,更别提她挚爱的甜食糕点。 陈纭不知道,在饮食上,她对自己、对徒弟弟要求极严。 冷耀从小跟着她,吃惯了粗茶淡饭,不沾荤腥,唯独对水果偏爱。 可即便这水果也很难得。北方寒冷,果子都贵的很,从极峰山下去去一趟城内,路程也颇远。 所以当陈纭跟他讨,他抬手挡住了盘子,“小师妹想吃,拿银子来换。” 说罢朝她伸出了手。 少年健硕的手臂上,套着黑色护套,将十指修饰得修长,颇为好看。 陈纭却盯着他腕上的金色手环,应该是固定作用而非用于修饰,上次似乎就是见他从这里飞出暗器的。 “师兄戴的、是真金吗?” 他打扮的如此珠光宝气,难道缺银子?手上、脖子、耳朵、额头,总之能挂的地方都是金色饰物,比她戴的东西还多。 “不是。”他回得坦诚。 “成吧,你要多少?” “一两银子,一颗。” 她对物价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他要价必然比正常市价要高,况且隆冬能弄到杨梅,属实厉害。 很爽快地掏兜,绿竹不在身边之后,她就有了随身备银两的习惯。不过在山上这几日,没处用,就没怎么带。 尴尬地笑笑,她道:“师兄能不能先吃,等等回屋给你去拿。” “不行哦,小师妹。我们可还没有到互相信任的地步呢。”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他眼尾轻抬,又丢了一颗到嘴里。 光是想到杨梅的酸甜冰爽,已经忍不住让人口津发酸。更何况这还有人在你面前表演吃杨梅,一副享受的模样。 “师兄尝都不让尝,不会这杨梅实际酸得很吧?” “张嘴。” 少年轻轻一抬眼,她愣了下反应过来,一颗饱满红果以优美的弧线抛入她口中,不偏不倚,相当精准。 甜、汁水四溢,是久违的熟悉美味。 “师兄诚不欺我,师妹这就去给您拿银子。”她展开笑颜,“还有多少,我都要了!” “就这些了。”他举了举手中白净瓷盘,轻轻一转,盘子在他指尖灵活的打圈儿,让人视不清数量。 左不过十颗。 “那师兄不许吃了,师妹全要!” 他勾起唇角,“不成,最多卖你五颗。” “好吧,成交。” 看来他也爱杨梅的紧。 “等等,师妹耳朵上这颗珠子不错,不如、就拿这个来换。” 那是绿色碧玺打造成的一对耳环,有些贵但也算不上什么珍宝,她便爽快摘下与他。 “只要这只。”他接下她右耳上那个。 于是两人一起分享了一盘杨梅。 陈纭看着少年未挂面纱的脸,惊为天人是一方面,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明明是一张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却不知这股熟悉感由何而来。 “师兄太好看了?”吃完东西,少年挂上面前的纱巾。 冷耀只比陈纭大半岁,心性相当纯粹。虽然做的都是些高危任务,与人接触的少,生长环境只有他与冷月两人,所以他的世界观也很简单。喜欢、讨厌、无关紧要。 比如师父等于讨厌,门中洒扫做饭的人等于无关紧要。 喜欢么,他喜欢很多小玩意儿,看到就想收集。喜欢欣赏美人儿,可是好像都没有他美。喜欢坐在热闹街市的最高楼阁上,看邻人因口舌之争打架、互相谩骂,他觉得有趣,十分生动有趣。 他的瞳孔颜色偏浅,连睫毛颜色也是浅浅,若非骨骼线条有些硬朗,当真不失为绝色美人儿。 “师兄确实生的好看,难怪总要戴上这面罩呢。” “师兄带面罩只是为了做事方便,毕竟当坏人不能张扬。”说罢起身离去。 他不带面纱,光是往大街上一站……真是为祸一方。 忽而想到,她的红英阁,倒是可以试试拉他入鷇。 需努力打好关系才行。 xs7.com 由齐国回到梁,穿越卫国抵达晋国,是最快的一条路线。 原想回去看七哥,还是忍住了。 他如今已经恢复,她也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立场去见他。 温长然同她一起去晋,这一遭游历,使两人真正定情。 如果说对哥哥们的喜欢是含有亲情在的,是从小到大熟悉的陪伴,对温长然,则是她第一次试着接纳、一个完全陌生于自己的人。 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却是源于,他对于她的喜欢、渴望回馈的期待、与尊重。 从前所爱的是一心一人,比翼连枝,在经历过那么多荒唐以后,她也不再强求,她的七哥能永远只爱她一人。 他选择了那条路,就注定两人之间有一个要做出退让。更何况,如今她已无法为他留后。作为帝王,这是大忌。 可能也因为温长然,她变得没有那么偏执。 晋国,路上行人皆是宽袍衣裾,林瓦相间。先去了他的朋友夏玄邑府上,便是上次中秋宴的绿服男子。 晋国的建筑不同于梁国的高敞广大,端严华丽,却是轩阁清敞疏朗,别具一格。 夏玄邑乃大将军夏昌之子,少有名望,仪表出众,精通玄学。后来承袭父爵,又官拜散骑常侍。 通过他,得以认识裴稷。 似乎爱好老庄玄学的名士圈子就这么大,风流人物自是惺惺相惜。 不过想说动这些人可太难了。 人家一不缺钱二不缺名。 这一趟陈纭碰了一鼻子灰。倒是见识了夏玄邑的善清谈,听闻其博览群书,才华卓越。早上曾在院子里碰见他朗读诗文,音色雅悦,令府中下人无不“左右属目,听者忘倦”。 夏玄邑的妹妹对温长然很是欣赏,邀他一起去诗斋畅游。 两人相谈甚欢。 当然陈纭与夏玄邑也相谈甚欢。主要因为他善谈,这也是她被引入探索玄学的一个契机。 “怎么爱妃好似对谁都很有兴致,唯独对你的夫君冷冷清清?” “想听实话?” “自然。” “可能……因为……你身边的蜂蝶太多了,优秀擅交际的男子,总让人敬而远之。” 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她话中含义。 后宫里,多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明里暗里争风吃醋,或为情或为势,她一心避而远之。虽然不怕斗,也懒待于惹一身腥。留着精力不如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陈纭第一次见到裴稷,是在一片萧萧竹林,清风过境,琴音天籁。 他盘踞而坐,青石为伴,膝上一柄七弦琴,银发白衣,萧然忘羁,若世外仙人。 众人驻足,直到一曲毕,在清晨听到这样的畅音,余味悠长,真乃神仙之享受。 终于明白书中所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们言交之间,也多时风雅诗谈、对文旨观点的探讨,彻底改变了她对招揽男倌的想法。 晋国国土面积不大,人的思想境界却是他国陷入物欲权势的民众所不能比拟的。政治思想上的开放,实值得他国借鉴。 从前格局太小。后来她邀请他们做游说闲士,红英阁也改成了岁思馆。 顾名思义,以交流文谈为主,宣说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 温长然自愿为她坐镇。 若非他的顶力支持与相助,其实也不会这么顺利。 作为梁国王爷他自然也有私心想引进晋国这种开放的思想,给朝堂旧习气带来冲击。 岁康城,岁思馆甫开张,高朋满座,老少妇孺皆来凑这份热闹。京中的达官也来了不少。 毕竟首讲是他们的玉灵王。 裴稷一曲更是名扬天下。 随着心法的修炼对身体损害之弊端也越来越严重。陈纭时常小腹疼痛,后腰一阵一阵发寒,酸涩难忍。 只有大量吞服冷月给她的药丸,才得缓解。 伴随代价而来的是日益精进的修为,连温长然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游历晋国山水风光,心情畅怀不少。自陈国宫变之后压在她心上的事太多了。只有让自己越来越强,才能周旋各方势力、过想要的生活、护想护之人。 从晋国回梁,要经过陈国,她如何也无法忍住不回去看他的。 回程还捎上了夏玄邑的妹妹,夏含玉。 她很想来游走诸国增长眼界,温长然没理由不做她的第一个向导。 早年温长然年少气盛,一人一马踏遍六国国土,那些山川名流风景胜地对他而言如数家珍。也是那时结交了许多侠义朋友。 要是两人能因志趣生情,倒也挺好的,陈纭乐见。 “听说温兄侧房之位还空着,不知……” 两人坐在全水楼里对饮,夏玄邑提道。见他不语,又言: “实在是家妹对温兄一见钟情,从前这丫头心气高的,为了温兄竟是放下一人一心的理想硬叫我来撮合……你是不知她抱着你的文章那副痴迷样子……” 摇头叹了口气,夏玄邑举杯一饮,目光转向楼外水塘。 以指扣案,温长然轻笑回他:“玄邑兄当知我心性,我也不好直接拂了令妹心意,这件事,还请玄邑兄从中好好开导,天下好儿郎多的是……裴稷兄就不错。” “唉,那家伙心中可住着个神仙。” 夏含玉觉得这个王妃很奇特,冷冷淡淡,见他与其他女子谈笑风生一点儿也不吃醋。换作她,早就受不了了。 反观温长然,处处在在对她很是呵护周到。 在她家时,饭桌上,她似乎吃不得辣,总要小心提示她哪些放了番椒,哪个比较适口。 这种关怀,既让女子羡慕,也让人嫉妒。 一路同行,她对她并未露出一丝敌意,也不特意交好。 夏含玉觉得,这是个难以琢磨的人。她还是想和她打好关系的,总会忍不住找温长然说话,陈纭不怎么在意,倒是温长然自己很会把握分寸。 “小公主就一点儿不担心,为夫被人拐了去?”马车上,他见她低头看书。 “夏姑娘不错,晋国才女,王爷若是想收了她,妾身会好好打点。” “……” “你们不是也很谈得来。” “小公主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我也想知道。” 他这个王爷做的失败,只想得一人心却如此不易。 温长然从未强迫她发生关系,尽管他明明可以拿那次承诺为条件。 他要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毕竟二哥的事,是她自己亲口承诺,愿意做他的人。 也许真的是打小被姿容出众的哥哥们围绕惯了,见到再好看的男子,最多欣赏,轻易也难动心。 温长然对自己很好,或许这需要时间去磨历她的心。 第47章 他的亲昵 她想叫他们先回梁,自己在陈国待几日,正好也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夏含玉心中欢喜,温长然却不乐意。 他知她心中喜欢自己的七哥,也查清了她非陈帝亲生的真相。 这些事他只是放在心中,闭口不提。 一行人共同抵达陈国王都,见识过公主府的规模,夏含玉才知昭华公主到底多有权势。如此对比,她也能明白温长然为何能对她那么好。 当晚刚落脚,温长然收到梁国探报,应该是出了紧急事情,次日一早,他便带人回梁。 梁国朝堂内的那一团浑水,也不比她们陈国好多少。 如此之际,夏含玉自然要紧跟在他身边,为君分忧解难。 分别前,温长然看着陈纭,清晨的光蒙蒙亮,灰青色的天,使人仍旧泛着困意。 或许叫她在陈国多待几日也好。 他抚了抚她鬓边散落的头发,未施脂粉的脸,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叫人动心。 “爱妃能起身相送,倒是令本王意外。” 她只简单披了件貂裘,等下还要回去继续睡的。 “祝王爷一路顺风,诸事皆顺。” “小坏蛋,本王可真舍不得你。”他将她拥进怀中,语气眷恋。 因着他的亲昵,她一时愣住。 “王爷,又不是不见了,你只安心,妾身过几日就回。”她拍了拍他的背。 “咳……王爷……该出发了。” 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夏含玉礼貌提醒。 陈纭与她对上一眼,忽然含笑,走近将她拉至一旁,“夏姑娘,希望你能俘获王爷之心。” 陈纭也想不明白,夏姑娘虽然美貌算不上第一,但也出水芙蓉、姣花如水,才情礼数都是普通名门闺秀无可比拟的,温长然如何做到如斯,在她看来,但凡是个男人应该都抵不住这种温柔攻势。 难道是以前泡在温柔乡太久了,有了免疫力? “夏姑娘可试试出其不意。” “啊?什么?” 夏含玉后知后觉,温长然长臂一把捞过陈纭,温眸觑着她,“爱妃可别贪玩儿,早些回来。” 说罢在她鬓侧亲了亲,帮她拢了拢衣服,“外头凉,进去吧。” 陈纭默默转身,没多说什么。 夏含玉心中微凉。 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向自己宣告,他已心有所属。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些机会…… 忍着失落,她是该收心了。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终归是痛苦大于幸福。 “承蒙王爷一路照料,含玉也该告辞了,姨母一家在岁康城做生意,正好此次想去拜会,容含玉就此拜别。” 经过岁康城时,夏含玉提出了辞行。 “夏姑娘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来王都寻本王。” “王爷是位很好的朋友。”她含笑看着他,笑中有失落,拱手作别。 两架马车,两拨人,就此分路而行。 陈纭正欲睡回笼觉,忽然觉得腰间搭上一只手。 下意识反应,回身一掌招呼去。 “嘶,九妹……” 地上的红衣男子捂着心口一脸痛苦,十分措不及防。 “三哥?” “你下手也忒重了。” 他缓了片刻,又爬上来,“早知道不该建议九妹去习内功心法。” 此时陈纭已然坐起来,没好气地瞪他,“三哥大清早的来爬妹妹的床,也不怕给人笑话。” “好疼啊……九妹帮三哥揉揉。”无视她的话,他撒娇似的拉过她的柔夷小手放到胸口。 “要不是看在你帮我解封了公主府,才懒得理你。” 他笑着压过来。“小乖乖,三哥可想死你了。” “三哥……”被他罩在身下,温热的气息包覆。 脸颊、下颌、耳朵、到唇瓣,果味香甜的气息自他口中渡过来,使人沉溺。 “三哥含了什么香,好甜啊。” “这是三哥的秘密。” “听说三哥这几个月都未与男宠厮混了?” “你还知道。” “妹妹是有什么魔力,让三哥这样苦苦挂心?” “与姓温的那家伙和离了,好不好?以后只给哥哥们。” “你闭口!”想到七哥,她羞红了脸。 若是日日都能守在七哥身边,她自然一百个愿意。 “宝贝儿有后顾之忧?三哥替你斡旋。” “三哥~我腰痛……” “腰痛?”他抬起脸,“怎么了?” “反正就是难受。”她皱起小脸,眼波如水看着他标致五官,动了情的唇红艳艳。 “别哄三哥。”他将她翻个身,趴在床上,温热的手指在她腰上探索,“这里?还是这里?” “嗯,就是那儿,好酸。” 手指触及的地方,一片温凉,似寒意侵袭过一般。 “好舒服,三哥还学过按摩呢?” 他按捏着她后面几道穴位,温暖的热度透过衣服传来,特别舒适。 “三哥,你身上好暖啊。” 经过他的穴位按揉,舒服多了,乖乖被他搂在怀里睡觉。 不讨厌三哥,因而也对他的挑逗没有反感。 “三哥,肚子痛……” “葵水来了?”欲望中的男人,沉溺颔眸,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不是。” “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不要。” “怎么忽然肚子痛,吃坏东西了?”看她一副难受的样子,他将被子给她掖好。 “可能跟妹妹修的功法有关。” “你修的这是什么?”看到她从枕边摸出的书,他一下子坐起来。“把这个丢了,三哥给你寻更好的。” “恐怕来不及了……” “这是谁给你的?”他气色不畅,一照眼便知这书中所授非是好东西。 只是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儿还不知。 “三哥,你帮我将那瓶药拿过来。”她指指柜阁上的白玉小瓶。 他起身去取,见她吞下数粒药丸。 “九妹……” 他还想说什么,她却主动搂住他,柔柔道:“三哥多疼疼妹妹。” “……自然。”他宽慰地抚了抚少女的秀发。 “嘻嘻,三哥真好。”她笑逐颜开,捏了捏他的脸颊,起身穿戴。 “不再休息会儿?起这么早做什么?” 他盘坐在床沿,看着她一举一动,含着缱绻而慵懒的诗意。就像他们是一对儿,一个平常而温馨的早晨。眉眼着上淡淡笑意。 “人家要去看七哥呢。”她坐在镜边描黛粘钿,悉心装扮,“三哥自便,一会儿走时可别弄出动静,林七很敏锐的哦。”十九被她留在极峰山照应二哥了。 第48章 温软讨巧 看她喜不自禁的样子,他敛了笑意,“九妹真是偏心。三哥这么巴巴地上赶着,你倒是惦记着皇宫里那位根本没时间搭理你的。” “不许你这么说七哥。”她戴上凤雏耳坠,从镜中望见他已披上外袍。“对了,三哥有空帮妹妹寻个贴身女婢吧,绿竹不在身边,其他人妹妹都用不惯。” “成,包在三哥身上。” “可要三哥送你去?”她起身撞进他怀中。 “三哥你倒是多做点儿正事,多替七哥分忧。” “九妹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不理会他,去挑衣服。 “三哥看哪套好看?” “都行,反正也不是给我看。”他去镜边坐下,照了照自己模样,到底是哪点不如陈逸。唇红齿白了些?还是眉宇风流了些? “三哥选一个嘛。” “红色那件吧。” “那就紫色这个好了。” “嘿,小混球,敢情三哥喜欢哪个你不要哪个?” “三哥挑的,以后穿给三哥看?” “这还差不多。” 男人可真好哄。 宫中。 之前被损坏的建筑皆已恢复如初,可发生过的,总归是抹不去。 陈逸正在承明殿处理政务,安静宽广的殿内,还有名少女相伴左右,研墨侍奉,偶尔同他说笑,看起来异常和谐。 “这是御史中丞曹大人家的小女。” 钱公公解释着,要进去通报,被陈纭唤住,“不必打扰,我去抚辰殿等他。” 他的寝殿仍旧无一丝变化,入眼皆是熟悉过往。 闲来无事,陈纭铺开一张宣纸默默画画。 叫了许多宫廷点心,吃了十几年的味道,格外满足。 陈逸应当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午膳时便见他过来了。 见到他,她一如既往,亲昵娇态。 “七哥,想吃糖。” 未待他吩咐,只一抬眼,钱公公已然命人去取。 搁下笔,欢快地闯进君王怀。将脸埋进温暖胸膛,好闻又熟悉的香味,如梦回一般,只想这么静静抱着,一刻、永恒。 “阿纭……” 见她行举如故,心上不知为何欢喜,胸腔里酸酸涩涩的,珍贵或是怀念,已无意去探究。 “七哥的下巴、都比阿纭还精巧好看了。” 才数月未见,他消瘦了许多,白净的面庞更见削尖。 “七哥挂着这个小香包,是不是日日思念妹妹?”低眸撩起他腰间的香包,是她送他那只。不记得扎破了多少次手,才绣出的鸳鸯。 “别贫。”他捏了粒香软的糖膏送进她口中。 樱桃小口欢快嗟食,温软的唇碰到他指尖。 他触电似的、移开身形,转去香案边。 “七哥怎么黄花大闺女似的?” 瞧着他脸上的绯红,她轻灵旋坐于锦榻。 毕竟,是他亲手将她推向温长然,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还享受她的温软讨巧。 “阿纭这是又瞧上了谁?”他低头望见桌上的画。 “随手画的。”她一边吃糖,一边悠悠盯着他的背影。 月白长袍绣着龙纹,墨色腰封,黑色裘领,更将身形衬得萧然如清风。 陈逸举起画,笔触细腻,分明画得很用心。 这半日,她就是在这里打发时间。 放在以前,看到他身旁出现别的女子,她早就沉不住气各种手段招呼去,今日承明殿里……是因为已经没那么在意了么? “哎呀七哥盯着一幅画做什么,不如多看看妹妹。” 见他出神,她抽走他手中画纸,瞧了一眼,也没什么特别。可是这一眼、再抬眼看他,突然发现,画上人的五官,与陈逸竟然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相像。 抛开发型、穿扮…… 她有些恍惚,难道自己眼花了?将画举的他脸旁一番对比。 本来想画七哥的,可是笔势走着走着,出现的竟是冷耀的脸。 “阿纭,你在比什么?” 他以为她又生出什么恶趣味。 哎呀算了算了,陈纭不再多思,也许因为作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七哥。 将画卷起来,忽闻身后一道灵巧的声音:“陛下,该用膳了。” 陈纭循着陈逸的脸色回头望去,正是承明殿侍奉的少女,曹霜儿。 御史大夫朱柄忠伙同御史中丞曹文志,硬是将他十四岁的女儿塞进宫来,说这丫头聪慧伶俐,给王上做个御前侍女。 塞妃嫔那条路行不通,这些老家伙开始变着法子另辟蹊径了。 “七哥喜欢?”她抬眼睨他。 “别胡说。” 她便搁下画,上前去瞧了瞧姑娘样貌,“不错。喜欢你们陛下吗?” 曹霜儿被眼前女子的气势震撼到,她从未见谁在天子面前如此淡然自若,好像天地天唯她而已,同时这种气势又不盛气凌人。 “回、回贵人,陛下天之骄子,奴婢自是万分敬仰。” 曹霜儿不知眼前女子的身份,看她与陛下相处的姿态,以前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 “敬仰也好。”陈纭收回抬起少女下颌的手,“今日陛下传膳到内殿来,你们不必侍奉。” 少女犹豫,看向钱公公。 “照办吧。”钱公公一甩拂尘。整个王宫内,再没有比他这双眼睛更透彻的明白人。 陈逸只是纵着她。也没有去管曹霜儿欲投来的疑问眼神。 “阿纭多吃些。” 她坐在他怀中,吃饭是幌子,想借机黏着他霸着他才是目的。方才吃了一通糕点,她一点儿也不饿。 殿内留下侍奉的皆是宫中有年头的老人,从前在七皇子宫侍奉,昭华公主与七皇子的关系,他们不敢猜度,更不敢多话。 守口如瓶、闭目塞耳才能在这宫中活的长久。 “七哥可有选秀的打算?”她低头玩着他的一缕头发。 原是犹豫的,可是她一回,他就知道,自己是不想的。 再多女子,也不及她对他娇矜一笑。 “阿纭就不怨七哥……对你做了那么决绝的事情?” 他心里太多打不开的结、放不下的思量,可对她来说那都如云烟,给她安再多身份裹再多的束缚,见到他,她就只有一念——喜欢。 这份喜欢可以让她无所顾忌,胆大包天。 “嘘,”她抬指覆住他的唇,“只要能与七哥在一起,让妹妹做什么都好。七哥,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捏住小巧下巴,他含住她的唇,磨唇长换吻,握腕相抵襟。 “七哥才是最好吃的糖。”气息微喘,脉脉水眸落在洁白无瑕的俊容。“喜欢七哥……” 第49章 温馨甜腻 “小混球,把你的脚拿下去。” “不要~”休息时,她将两条玉腿搭到他胸口。勾了勾脚趾头,“七哥明明爱的很。” “……” 他心中确实并不嫌弃,握住一只脚,叹了口气,他道:“阿纭,七哥娶你,好不好?” “七哥不是叫人家好好服侍玉灵王。” “阿纭……可喜欢他?” “七哥猜呢?” 他知她如今,心中不可能再只他一人。 “七哥该招些嫔妃了,妹妹不会阻止的。” “阿纭,你说什么?”他支起身子探过来,脸色阴晴不定。 “七哥总要开枝散叶嘛,阿纭可不像从前那样自私了。”她捧着他的脸巧笑倩然。 “阿纭担心这个?”他将她抱进怀里,展开眉眼,“辛苦阿纭替七哥开枝散叶。” “七哥变坏了。” 给他正好衣冠,一下午承明殿的陪伴就由往日的曹霜儿变成了她。 “陛下,锦王求见。” “宣。” “小混球,从七哥身上下去。”捏了捏怀中人的下巴,眉宇间敛着少有的宠溺。 她一直坐在他怀里,看着他作画。 温馨而甜腻的半日,真想能一直与他如此。 “七哥不是还要娶人家,怕给四哥瞧见?” “老四现在可不知你非父王亲女,日后找机会再同他说,乖。” 武服豪迈的身影跨入殿中,抬头微怔,复行礼。转而看向她, “九妹也在?” “四哥。”她朝他拘礼。 “四王兄何事?” “听说,陛下将曹中丞女儿遣出宫了,可是犯了什么错?” 听到这个消息陈纭也暗自吃惊,七哥这速度,当真将她看得那么重……还是怕她做什么? 曹文志肯定没有这份敏锐与洞机,见女儿回去,还带了许多赏赐,一家人欣喜相迎,正好朱柄忠在他府上,看到这情况,立马找锦王帮忙探陛下口风。 “四王兄多虑了,曹霜儿毕竟是四品大臣之女,总不好一直叫她做侍女委屈了,况也到了婚嫁年龄,朕瞧着郤国公家的公子不错。” “陛下……是想赐婚?” 这样看,她的七哥,并不喜欢那曹霜儿。 “怎么?莫不是四王兄也看上了那丫头?” “不不不,既然陛下有自己的想法,王兄也不加干涉。只是……陛下当知朱大人他们的难缠,后位一直悬空,有损陛下天威,若为江山稳固着想……” “四王兄放心,朕心中已有人选。”他转头看向陈纭。 “如此便好。只是……” “四王兄有话直说便可。” “虽然后位有了人选,陛下后宫总不能一直空着,对吗?”陈纭笑着看他四哥,“陛下九五之尊,不填充后宫,只怕被世人耻笑了去。” “阿纭!”陈逸不悦。 “九妹话说的重了些,理是在的,陛下总不能一直独宠夏贵妃一人,如今夏侯权势如日中天,深为朝臣所忌惮……” “四王兄可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境?” 陈谨沉默了片刻。 “七哥就算不爱美人儿,身边多些陪伴也是好的。”陈纭坐在侧旁太师椅上,呷了口茶,悠悠看向陈逸。 陈谨面色严肃,拱手道:“恕王兄僭越,陛下选择了这个位置,有些事情,便不该奢望。” 陈逸捏紧了拳,面色阴戾。 这两人一唱一和,铁了心要他纳妃? 陈谨便罢了,陈纭也跟着凑这份热闹。 “四王兄的建议,朕明白了。可还有其他事情?” 见他声色冰沉,他也识趣,“便不打扰陛下处理政事了。” “九妹,过几日端午节,可要四哥陪你去泛龙舟?” “好呀。” “阿纭当真希望七哥纳妃?” 她自然是不希望。可如今,她已没有那资格。 “妹妹知道,七哥不想葬送她们的大好年华,连做做样子也不肯。可是七哥……要是阿纭不能给你生儿育女呢?” “为何不能?”他握住她的双手,忽而皱起眉,“阿纭是喜欢上别人了?” “阿纭最爱七哥呀。”她软声宽慰。 他却失落,“怕是好看的男人,妹妹都喜欢吧?” “在妹妹心中,属七哥最好看。” “阿纭……”他蹙眉。这轻佻的语气,最是让人听不出真假。 “七哥快将这幅画画完。”她握住他的手,宣纸上,是她衣襟半拢的媚人模样。 “……” “七哥干嘛盯着妹妹?” “七哥想好了。” “嗯?” “纳你为后。” “真的?七哥疯了。” 她能猜到这一年来大臣们逼得愈发紧。尤其是二哥兵变一事之后。后位悬空,陛下又不肯纳妃,唯一的贵妃也无所出,让人不得不疑心陛下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他依然是心中只要她的七哥,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初心如故的陈昭华了。 她不得不与三哥作戏,让他放弃对自己的执。 夜半,陈聿闯入时,两人正如胶似漆。 陈逸冰声含怒,“陈聿!谁给你的胆子夜闯宫闱?” 来人只是笑着瞧了瞧手中折扇,撩眼望去,俊暇的眉眼间尽是不羁。 “嗨呀,皇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九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给我滚出去!马上!”陈逸显然被气到了。 忍着不唤侍卫,一是顾忌与陈聿的情分,最重要的是,他与陈纭的关系,到底是隐晦的,未找到妥善公布的时机之前,他不愿让她声誉有损。 三哥是不可控的因数,可也因为这个变数,让她电光火石间决定,就这样、让七哥认定她的放荡的女子,断了对她的执,也许,他就愿意喜欢别人了…… 做出那个决定时,她掐着手心肉憋回眼眶发红的冲动,朝陈聿递了个眼神。 陈聿善察人,会心一指封住了陈逸穴道。 “陈聿!放开朕!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七哥,”她上前贴着他,秀眉微拢,“三哥也喜欢妹妹,二哥也喜欢妹妹,你说的对,妹妹天生放荡……管不住自己。” 她的大胆、她的放肆,再一次叫陈逸革新了认知。 “七哥?” 冲开穴道的陈逸,将陈聿一把掀开,将她抱走。脸色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 “七哥生气了?”温泉池中,她游到他身旁。 “七哥,妹妹就是这个德性,你若要置气,只怕以后还有的气。” “你可知何为女德?”他口没遮拦地凶她。 “好七哥,妹妹答应你,以后收敛点儿。”她捧住他的脸,湿漉漉的水珠混着雾气,向他唇角亲了口。 她的目的只是想叫他也能接纳其他女子,而非彻底决裂。她还不想失去他。 第50章 七哥的理想是她意愿 “朕真是着了魔了。”他推开她,居然不想责令。 她轻哼一声,游上池岸。 “上哪儿去?”他冷声质问。 “回公主府咯,想必七哥此刻也不愿见着妹妹。”她撩了撩湿发,系好腰带。 “回来!” “七哥要罚妹妹?”她展开笑眼坐在池边,声媚、肤白,一副浪荡模样。 他长臂一扯将她拽下清池,眉间凌厉。 水花淋湿了两人面容,她稳住身形,手腕被他捏的有些发痛。 “七哥,我肚子好痛……” 忽见她躬起身子,他眉头深皱,将她捞出水池抱去榻上,冷眼睨她,“可要宣太医来瞧?” 陈纭摇头,“太累了,想睡觉。” 为了防止她被陈聿带出宫去,他将她抱回抚辰殿。 很快额上冷汗冒了出来。 “七哥,送我回公主府,求你了……” 她不想他知道自己修炼《无上心经》的事情,药丸也在公主府没有带来。 功法反噬的时候,总叫她痛苦不堪。 “阿纭,怎么了?” “七哥……” 回到公主府,他想留下来守着她,被她关到门外。 “七哥回去吧,妹妹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阿纭……你开门。” 为何要如此,为何要推开他…… “我的好七哥,心疼妹妹?看来七哥也很喜欢被凌虐嘛。” “你……” 听到脚步声远去,她仿佛被抽光力气,滑坐到地上。 片刻间,听到外面有人交手的动静。 冷耀不知为何出现,陈逸瞥见高处黑影,正是他们正在通缉的少年。 陈纭开门出去,两人在公主府的屋顶,招招雷厉。 动静很快引来了公主府侍卫。 若叫七哥知道、她也参与了救二哥,他……不是会恨她,却是会痛苦吧…… 叫林七去支开冷耀。 黑衣女子飞上房顶,“陛下,交给属下。” 陈逸落地,朝她走来。 房间内,陈聿正躺在她床上。 “今日公主府可真热闹!”陈逸看了眼榻上男子,再看一眼她,只字未言,拂袖而去。 这回、是真的怒了。 “九妹原来还舍得回来。”陈聿淡淡勾起嘴角。 “三哥在这里做什么?” “等九妹啊。我在猜,七弟受不受得了他有个这样水性杨花的妹妹。” “……” 她坐到床边,准备调息打坐。见他掏出一本功法给她。 “练三哥给你寻的这个,专为女子量身打造。” 她接过来,瞧了一眼,《雪月心法》。 “妹妹只学最厉害的。”她丢给他。 “小祸害,胃口不小。”他拾起书,“不如三哥寻个男女双修的功法,与九妹共同……” “双修?那要是哪天三哥先走了,也就不是最厉害的了。” “你这张小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他起身,捏起她的下巴。冷蛇似的眼中魅惑众生的容色仿佛与生俱来。 “想听好听的?对了,三哥那些男宠呢,给妹妹一些。” “三哥还不能满足你?”他凑到她耳边,嗓音清厉。 “有别的用处。”她偏了偏头。 “九妹想做什么?” “闽中混入了不少细作,齐国来的。” “这些事,九妹不该操心。” “妹妹也是陈国子民。” 她想看到他的宏图大业实现,想看到天下归心万朝归贺。七哥的理想,就是她的意愿。 而现在的他们,都太欠缺历练、欠缺经验。 “师兄来访,可是有事?”陈聿走后,冷耀才被林七放进来。 “师父说,时间到了,该回去了,泡虫池。” “什么……虫池?” “改善功体的必要步骤。” “师兄,能不能缓几日?” “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到了瓶颈期吧?”他上前搭过她的脉,蹙眉,“奇怪……” “怎么奇怪了?” “师妹可真是不乖。”他忽而将她抵在书阁的木架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功法前期是需要……远离男人的?” “什么?” 没有人跟她说过。 “噗……”他捂着肚子放肆笑起来,“我随口说的,你也信?” “……”有感觉被冒犯到。 “不过……师妹你生活挺丰富啊,一个丈夫不够?”他转着手中一柄金属匕首。 猜到他不是跟踪自己,就是调查了自己,陈纭面不改色,“师兄有兴趣加入?” “咳咳、”他突然咳了两声,两颊飞红,“庸俗!” “干嘛盯着我?” “师兄,把面罩摘下来。” 他后退两步。 被她扯了下来。 “小师妹……你的想法很危险。” 陈纭却忽然察觉到,冷耀,是真的跟七哥长得有些像。 再联想到冷月与陇素妃的关系,夭折的八皇子……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师兄,恕师妹僭越,你父母是哪里人士?” “这……未免太快了点儿吧,虽然师妹你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不过、师兄可不是随便的人。”他坐在床沿,一副恭良又闲爽的模样。 后来多方着手,她才查到,冷耀……竟然真的是她那所谓出生便夭折了的八哥哥。 是冷月使计抱走了他。连陇素妃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儿子还活着。 冷耀更不知自己身世,一直以为是被冷月捡回来的。唯一的知情人,陈恪,更加守口如瓶,默默保护着他。 “师兄,虫池是不是很可怕?” “师兄这里有秘籍,给你算个友情价,一百两,要不要?” 在钱财的挥霍上,她从不计较。 冷耀忽然后悔有点要少了。 “这几日师妹好好修炼,五月初五之前,师兄再来接你。” 收起银两,他将一包青色粉末交给她。 说进虫池之前温水送服,可缓解百虫侵蚀的痛楚。 “师妹再多加一百两,延后两日好不好?” 他无动于衷。 “二百两?” “五百两!” “十五之前必须回到极峰山,以小师妹的脚程,最多只能给你延一天。” “师兄也小心些,城内可到处都是通缉你的画像。” 他纵身飞出,很快消匿了踪影。 傍晚陈聿带了一众男宠和给她挑选的侍女过来。 “奴婢喜鹊。” 一听就是她三哥取的名字。 “以后叫百灵吧。” “是。” “九妹。”他举着一只仙女糖人在她面前晃了晃。 “三哥真好。”她俏笑去接,却被他躲开。 指了指自己脸颊,“奖励呢?” 当着众人,他倒真无忌讳。 陈聿养的男宠原来并不多,只五人。看他那放纵行止,还以为至少十几个。 虽人数不多,姿貌却都是出众的。才艺各不相同,尤其是在他的精心培养下,个个都可以出师的水平。 只是文化素养有欠,她需要的不止美色逢迎,政史、通辩之才,还需加以培植。 “现在可以告诉三哥,到底要做什么了?” “三哥可知,齐王有好男色之癖。” “哦?” 第51章 只管让三哥护着你 她挑了两人,他却凑到她耳边说,“这几人都交给九妹了,要是没用,杀了就好。” “三哥、确定不留两个?”她意外。 “三哥以后只想疼九妹,这些人,不及九妹万一。”说着,被他钳住腰肢带进房间。 “三哥就不能想点儿正经事。”她接过糖。 “肚子还痛?” “嗯……” “以后不许修那本心法。” “我偏要修。”吃着甜甜的糖人儿,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只管让三哥护着你,修什么鬼心法。” “妹妹要变得更厉害,要护住想护之人。” “小祸害,这想护之人中可有三哥么? 怕是一心都扑在了七皇弟身上。”他咔哒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糖。 陈纭掀起眉头护食,“三哥不许吃!都被你咬坏了。” 他当然不是要吃,却送进她嘴里。 “这是三哥买的,怎么还吃不得?” “下次让吹糖人的师傅捏个三哥。”一口一口咬碎他。 “成,九妹想捏多少都成。”他含笑。温热的手掌放到她腰间,暖暖的温度传来,很踏实。 她腰间寒凉不适,他便以特殊的指法为她按揉穴位,不适感真的被驱散。 他对人体穴位的熟稔出人意料。 “ 喜欢三哥这么伺候你么?” “三哥……阿纭发现,越来越爱你了。”在一次次的包容与呵护中,心也一点点被侵蚀。 “哦?是胜过七皇弟了么?” “三哥跟七哥是不一样的。”她望进他眼睛,冷僻的、又危险。只有在看她时,才染上点温柔。 “怎么个不一样?” “三哥心疼妹妹,妹妹心疼七哥。” “小祸害,你可真偏心。” 手中糖人被捏的晃晃悠悠,她含笑清灵,“三哥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若是稍作装扮,必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此言、是贪图三哥的美色了?”他拇指摩挲着靡艳唇瓣,眼尾狭长冷暗。 许多人见着他都是战战兢兢的,因着尊贵身份,和那双幽冷眸子,看一眼就会觉得这是个阴暗危险的人物。他又时常散发,既不束冠也无装饰,更给人颓散不羁的模样。 朝中大臣对他皆避而远之。 所以即使容姿出挑,也没人敢肖想他的。 “三哥这副皮囊要好好保持住。不然妹妹可会变心的。” 她最吸引他们的,可能就是没有“畏”。不是她胆儿大,只是天生拥有了妹妹这个身份,叫她能与他们同进共出。 “三哥好还是陈逸好?” “都好……” “只能选一个。” “呜呜……三哥、三哥最好……”他加重了手中力道,腰后处穴位酸胀不已,她只得讨饶。 “那就多说点好话哄三哥。”他睨着她的妩媚样子。 “三哥,爱你。”她软软声道。 “小祸害,再说一遍。” “三哥的发质怎么这么好?”她羡慕地回身撩起他的顺滑墨发,转移话题,“妹妹天天掉发,都快秃了。” “哪里秃了?”他抚了抚她的鬓峨,眼波柔光盈湾。 “万一哪天秃了怎么办?” “秃了也是三哥的小祸害。” 她享受被他拥在怀中的温厚踏实。 夜色静谧,窗外树影婆娑,今晚无月色,只有寥寥星辰作伴。 清晨醒来。他正缩在她心口处酣眠。 安静的样子像一只小兽,贪着的、毫无攻击性。 “三哥……”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语喃喃,心间几分柔软。 “醒了?”陈聿张开眸子,将她往怀中箍了箍,清落的嗓音带着酣睡后的暗哑。 她轻笑,“三哥,妹妹娶你好不好?” “让你做妹妹的大老婆。” 他嗤笑,“娶我?你还打算女权天下?” “不可以么?为什么男人就不能用嫁?” 与他她也是没有什么荒诞的想法不敢说。所有不爽不悦也都敢说。 瞒着七哥的心事,却可以与他坦白。 接不接纳,他都会宠着她。 “三哥倒是无所谓,只是九妹牵绊太多,恐怕做不到。”他撑起脑袋侧身看着她。 “三哥,谢谢你。”端阳节,宝膳楼里,她伸手拨了拨他鬓侧的长发,眼波流转。 “谢三哥什么?” “谢谢三哥爱妹妹。谢谢三哥……为妹妹做的事情。” 他不语,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壶。 节日里的酒楼格外热闹,座无虚席,连雅间都被包满。 陈谨因为朝堂的事情被拖住,晚来了半刻。 雅间内,满桌珍馐美馔,他一袭红衣,她一袭红白相间的裙,看起来似若一对。 “四哥,”她含笑朝门口的来人唤道,“四哥总算来了,若是再不来,妹妹可就忍不住先动筷了。” 他望着她皓齿蛾眉,又瞥向另一边的男人,“怎么三哥也在。” 陈聿饮了口酒,“我如何就在不得?” 陈纭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舞龙表演,天还未暗,已灯火辉煌。想起去年端阳还是在梁国过的。她只爱陈国,只有这里,才让她有归属感。 六国并不是每国都过端阳节,比如梁国,在这一天就只是皇族祭祀。端阳节最初源于古时百越地区对龙图腾的崇拜与信仰。 举国共庆的风俗在陈国也是由她父王在位时才开创。 天象崇拜,更在骆傅的指导下日趋风靡。 如果说之前的陈国还是受制于梁、蜀,陈逸登位后,大力整治开创新风,之前陈文帝不敢施行的政策,他都果断推行,仅两载,陈国经济已可比肩一直独领风骚的蜀国。 龙舟上,人们两两一组,热烈比赛。 “四哥一人,可抵他全部吧?” 她看着湖面上造型精巧的小舟。 陈聿用完餐便闪了,他不爱热闹。 “来来来,拔得头筹者,得红彩玉一对。”一名武服汉子敲锣吆喝,“可还有要参赛者?” 见到其中一舟上两名胸肌壮硕的大汉,普通人纷纷却步。其他选手看上去也都不容小觑,清一色都是男性。唯独最后一艘,上面却是一男一女。 岸边的人纷纷押注凑热闹。 “九妹,走。”他扯着她,上前递上参赛金。 主持者吆喝着:“好嘞,再加船一艘!十舟名额已满,比赛即将开始!” “哎呦喂,这小女娥娇娇弱弱的,铁定没戏吧。” “不过这公子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男的再厉害,能抵过人家两人组的嘛?” “这公子生的好生魁梧英迈啊……” “女的也漂亮,看穿着这般富贵,人家小两口就是来玩儿的吧。” 人群里的议论落入两人耳中,陈谨只是心无旁骛扶着她上船。 “四哥加油呀,妹妹怕是会拖你后腿。” 第52章 抵襟撒娇 以前她也同他参加过龙舟赛,那时才十岁,他十七。已然是英姿勃勃的少年。 陈谨爱好舞枪弄剑,打小就练的一身腱子肉。 隔壁一对男女对他们拱了拱手。其他选手望着这最后一组,男子容貌瑰伟、豪爽劲健,女子矜贵娇柔、扶风弱柳,丝毫不构成任何威胁,谁也没放心上。 那次不出意外,给他夺了头筹。 她只是坐在后面划水,不仅没给他添力反而增了阻力。由于第一次划舟,完全把握不好方向。 “九妹,你将筏收起来。” 她就见他一个人奋力摇着两只筏,快如疾风,在最后一刻超出前位选手,以先过半米的优势获胜。 她高兴得欢呼,体会到竞技的快乐。 可是之后他就被父王外派,也没人再带她参加过划龙舟。 其他几个哥哥对这些平民的娱乐活动可谓毫无兴致。 比赛锣声敲响,竞技拉开帷幕。 “九妹量力而行即可,交给四哥。” 赛至中途,陈谨不出意外位列第一,隔壁一队紧随其后,然后是7号船的两名面具男子紧追第二。 大家都热烈地紧盯着赛局,押注了2号舟两名壮汉的观众纷纷纳威助喊,“追上去!快追上去啊!” 不被看好的男女两组反而成了黑马。 人群中,一名头戴毡笠的男子压了压帽檐,勾起嘴角。 “四哥加油!” 后半程,陈纭基本帮不上忙,转头看了其他几位选手。 邻舟女子朝她一笑,丝毫没有投入赛事的紧张感,但也划的很好。 就在众人即将抵达终点,最后冲刺时,7号舟两人突然生变,直接转头将小舟朝他们划来。这一来就拦住了9号舟的两人,两艘船直接相撞,两名面具男丢下浆抽出腰间提前备好的软剑,一刹那银练在灯火下映出寒芒,两人飞身目标直指陈纭。 所有人错愕之际,没有人来得及反应,9号船的女子救了她一命。 大概因为比赛中就只有她俩未全身心投入。 青衣女子旋起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两名面具男行动受阻,这才给了陈谨及时的反应时间,迅速接掌与两人交手。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直接中断了比赛,岸边百姓逃的逃,看热闹的看热闹。 龙舟赛的主办方见赛事被搅黄,迅速差人去报官。 两名歹徒的刺杀时间有限,对视一眼决定速战速决。 陈谨手中无兵器,面对两人凌厉杀招有些受制,这时9号舟的男子仗义投过一柄短刀。 她的船却在这时突然散架。 “小师妹功夫不行,仇家倒是挺多。” 就在陈纭以为避免不了要落水的刹那,水面上忽然飞来一道身影,揽住她的腰,轻功卓绝带她飞上岸边一座屋顶。 “师兄怎么在这里?” 他换了身装扮,戴着斗笠,待她站稳,目光转向水面上仍旧缠斗的三人,轻巧回应: “看热闹呗。” 两名面具男身手极好,水面上其他选手来不及划走皆已跳船而逃,空舟成了他们的战场,接二连三碎了一艘接一艘。 陈谨最擅长的是马背作战,使长枪,晃晃悠悠的水面显然让他受制。 “师兄帮帮四哥。”她扯了扯他的袖角,“你要多少报酬都成。” “你那四哥不见得会输,小师妹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她循着他的目光正欲转头,一道暗器划破长空直直朝她射来,冷耀将她扯到身后,长指一弹,暗器锭在屋旁一棵老树上。 同时他手中的银针也已飞了出去。 暗处埋伏之人见失手,飞快撤离,右肩还是受了他一针。 那人吹响暗哨,这时水面上两人见势撤退。 “多谢师兄……” 有惊无险,赛龙舟的兴致却已全然被搅坏。 官府之人姗姗来迟,凌乱不堪的现场令主办方痛哭,水面上木板四散飘零。 “这一对红彩玉,本、我买下了。” 陈谨安抚了龙舟赛老板,严令府尹彻查此事。 天子脚下、昭昭王城,胆敢有贼人如此胆大妄为,最是他所不能忍。 见陈谨朝他们走来,冷耀忙飞身撤离。 他现在还是劫走南王的通缉犯。 “九妹,没事吧?”陈谨将一对红彩玉送给她。 她摇摇头,“四哥可有受伤?” “四哥送你回去。” 公主府,灯火通明,竟是陈逸在等她。 “昭华见过陛下。” 陈逸心头一滞,她何时对他这样生疏过。 “四王兄早些回去吧,今日之事朕已听说,辛苦四王兄。” “这些人,是冲着九妹来的,难保他们不会去而复返,今晚四哥就守在公主府,确保九妹安全。” “……”陈逸捏紧了拳,“四王兄素日辛劳,公主府的防卫,朕自会派人加强。” “四哥,妹妹没事,你安心回府休息吧。方才一战,四哥必定损耗不少。” 陈谨看了看陈逸,再看一眼陈纭,“既然如此,臣便告退,王上日理万机,也要注重龙体才是。” 陈谨走后,她立马恢复了放纵模样,抬手挥斥殿内的奴才们:“都下去。” “是。” 一整天都在想着他呢,没想到自个儿跑来公主府等她了。 “七哥看人家给你捏的小人偶,喜不喜欢?”她掏出今日街上捏的手作,欢笑坐于君怀。 他眉色皆冷,沉着嗓音却不愿推开她,“可有受伤?” “没有呀。”她环住他的脖子,抵襟撒娇,“七哥,今日好想你。” 许是因为节庆,往年都有文帝陪伴,而今她那份对父王的思念尽数投影在他身上。 陈逸既是她所爱,更是至亲之人。 因着她的娇软,染怀于胸,态度再冷硬不起来。 抚了抚少女秀发,他接过惟妙惟肖的小面人儿,“阿纭,你到底要七哥怎么做?” “七哥为什么喜欢妹妹呢?”她轻轻含笑抬起他的下巴,“是喜欢被妹妹控制?欺负?霸占?” 他皱起眉,将翕动的唇堵住。 胸腔里升腾的执、侵略、占有,想将她变为只自己所有,谁也不能触碰。 “陛下。” 不知道什么事,陈逸被叫回宫去。 陈纭有些失落,在他心中,自己到底不是最重要的。 自己为何还要这样在意。 沐浴之后,她躺在香洁锦绣的软榻上。 不管给她多少次选择,如果他能笃定,她愿意一生一世都守在他身边,只与他一人云雨翻覆。 可是如今,她已经是放情的。心中既有七哥、又装了二哥、还有三哥…… “九妹。” 陈谨闯进来时,看到香榻上艳丽的美人儿,血气上涌,急忙转身。 “四、四哥不是故意的……” 他回府的路上,又看到可疑黑影朝公主府的方向而去,遂跟了上来,却在她寝殿处失去踪迹。 担心她的安危,寝殿外也没见奴才守着,他唤了几声无人回应,于是闯进来,却看到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幕。 第53章 俘获 “四哥……” 她唤住他,眼角春情靡盛。此刻看谁,都像是可解她难受的良药。 “四哥,”她披上一件罗衫赤脚朝他走来,一步一步踏出温润的玉石地面,转而扯了扯顿在屏风外头的男子。 “九妹你、你先穿好衣服,我方才看到有可疑之人闯进公主府……这才……”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四哥,妹妹好难受……七哥走了,四哥可不可以帮帮妹妹……”她握着他的手,干燥温暖。手心有因常年握兵器而磨出的粗粝的茧子。 “九妹,你、你在说什么?” “四哥还不知道,妹妹并非你的亲妹妹么?”她踮起脚尖,蹭了蹭他的下颌,陈谨的身子很硬实,与她的娇软形成强烈对比。 “九妹?”他蹙起剑眉,想剥开她八爪鱼似的扒在自己身上,紧促地一动不敢动。 “四哥~” “九妹,别乱来。”他一把抱起她,将她住被子。 “四哥是不是嫌弃妹妹,可是好难受……不想随便找旁人……” “九妹……你说什么?”他惊愕,一时难以消化。 旖旎之色盈盈,她欲求还泪的模样切切实实使他心间动摇。 从前在军中,虽有军妓,他只觉得肮脏,讳而远之。 可如今看到自己妹妹这副模样,他不仅不觉得厌讳,甚至隐隐觉得动心。 “要是四哥不愿,能不能帮妹妹叫三哥……”嘤咛低泣,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却是这句话刺激了他。 “九妹?”扯了他眸色发暗。 陈纭不知道走时说的那句“好好享受”,她后来才突然明白意指何。 “四哥……”热烈毫无章法的吻密集落下,她眼角水雾迷蒙。 因为药效的作用,白嫩的脸蛋泛出云霞般的粉红。 令陈谨沉溺,甚至觉得无比香甜。 他爱惜地亲了亲她的樱唇。 “四哥这下尝到女人的甜头了。” 陈聿一定是想叫他变得同他一样,放纵不堪。 “只有九妹能叫四哥如此。”他温柔地将她拢进怀里。胸膛的肌肉硬的硌人,却又很有弹性。 “四哥……” “九妹……为何与老三走得那么近?” “四哥不喜欢?” “日后不管九妹跟谁,只要不是他就行。” “四哥不觉得、妹妹很放情么……” “九妹是大胆,连四哥也敢引诱。”他握着她的玉手,语气旖旎。 虽然他不是第一个拥有,她的柔丽姣婉,已彻底俘获他一颗心。 护了一夜,在她熟睡的凌晨,他轻声起身离开。 极峰山。 所谓虫池,是一个山间的巨大深渊,里面有冷月豢养的各类毒虫蛇蝎。 她要在底下待上三天。 二哥已经不在山上,在冷月的谋划下,他成了齐国幕府的官僚。 冷月试了她的功力,叫冷耀带她下虫池。 山谷很深,她目前的能力是下不去的。 山上触目所及白雪皑皑,景致很好。可是她不喜欢寒冷的环境。 “师兄,师妹买了你的药,你会保证师妹安全的吧?”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接下来要靠师妹自己了。”他揽过她轻踩岩壁,轻缓下落。数丈深的谷底,阴风阵阵。 万虫噬心的洗礼,他也曾经历过,且不止一次。 他对这地方既痛恨,又熟悉。 那时他才七岁,被冷月丢下来,只给了他一瓶药丸,自生自灭。 倘若没有挺过来,他也就不配做她冷月的徒弟。 之后每隔三年,他都会被送下来。每一次,痛苦都更胜上一次。 下来之后,他前后走了一道,摸了摸岩壁,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勾起唇笑道:“希望小师妹挺的过来。” 这是一道天然形成的谷壑,狭长幽冷,举头一方青天,灰蒙蒙的,脚下除了枯树枝、石砾和稀薄的积雪,再无其他。 夜半,陈纭正盘腿打坐,耳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虫蛊开始活动了。 借着冷淡月光,黑黢黢的地面上渐渐密密麻麻聚满了各类虫蝎,互相蚕食争斗。四周的岩壁上也冒出许多毒虫。 陈纭坐的这一方磐石上,也爬上来不少,可能由于服了冷耀的药粉,那些虫蝎爬到她脚边,自动绕过去。陈纭已经站起来,那画面,脚下密密麻麻,伴随着虫子互相啃噬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随着死去的虫尸越来越多,很快虫液的气味散开来,让人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 第一天,看着毒虫们互相残杀。 第二天,胜利的毒虫似乎更加暴戾,而她服的药粉已经开始失去作用,只能抽出匕首与毒虫作战。 第三天,已经精疲力竭的她,迎来更厉害的毒蝎,还有斑斓五毒蛇。 冷耀不知道自己为何挂心这个小师妹,他撞见师父与陈恪的对话,如果她不能为她所用,最终的结局,不止是沦为活死人而已,她要将她培养成最妖邪的工具。 冷月是齐国王上的座上宾,被封为国师。从前她的心思只在修道成仙,自从陇素离她而去,她的追求就开始变得扭曲。 他下到谷底时,少女已然昏眠,柔软的身子上覆满各类冰冷的毒蛇,四周的地面上是数不清的虫蝎的尸身,气味极为难闻。 听到动静,一些蛇警觉地竖起身子。 冷耀抬手,一只通体翡翠的绿茸线蛇不知从何处游弋而出,只有筷子粗细,一尺来长,盘在他的手腕上,头部昂阔,吐着信子。 这只貌不惊人的小蛇一出现,其他蛇类纷纷逃窜溜走。 冷耀抱起衣衫破败凌乱的少女,脸上的血污遮盖了她的容颜,气息奄奄。 他将她抱去极峰山东面的一座天然温泉,泉水有疗养功体之奇效。 那是风清门大长老的私人禁地,只是大长老已经闭关有好几年,他经常偷偷跑来享受这温泉的滋养。 “师兄……”陈纭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人怀里,周边是温暖的池水,温柔包覆着她身体的伤痛。 “小师妹,师兄对你好不好?” 陈纭觉得身心剧痛,呼吸不顺畅,连抬起眼皮看他的脸都有些吃力。 “我怎么了?师兄……” 他箍着她的腰,原本脏兮兮的脸蛋已然被他清洗干净。虽然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昵,他既无欲心泛滥、也不嫌弃求馈。 “再泡一会儿,师兄送你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她还穿着被虫蛇咬得破乱的衣服,三两处露出洁白的肌肤。她只记得昨晚力不敌最终昏了过去,疼痛一遍遍侵蚀着她的大脑,可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只能被迫承受。 恶心,寒冷。 只剩下这两个感受交叠,即使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发寒颤栗。 “怎么哭了?”冷耀低头看她。 “师兄为何要帮我?”心中多少有些感怀,在最困顿的时候,身边能够有人救她。 “当然是为了师妹的银子。”他含笑抬起她的下巴,“不然师妹以为、师兄还能是看上了你不成?” 第54章 让师兄帮你 “师兄,我好痛……” 他送她回房,丢了一盒药膏给她。原本美丽的身子上布满红紫交错的伤口。 “要师兄帮你?” “嗯……”她娇柔被人伺候惯了,自从知道冷耀是她的八哥哥,更加没有避讳。 他将伤药一点点涂上,她疼得痛呼,“哥哥手太重了……” 思念起二哥的温柔。 “小师妹,你叫我什么?”他抬眼睨她。 “没、没什么,师兄,我还是自己涂吧。”她伸手去要。 他将药膏递给她,蹙着眉将腿上的伤处涂完,后背,她却够不到。 “小师妹就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名节?” 她趴在床上,玉背坦露,他坐在床沿。 “师妹是放荡的,师兄难道第一天知道?” 第一次听人这样坦白无碍地说自己,他抿起笑意,抹完药,拉起被子给她盖上。 “师兄,我明天可以下山了吧?” “还不行哦,师父有交代,要观察两日。” “可是山上好冷……” 也不知是被她娇软的眉色蛊惑了,还是喜欢看她委屈灵巧的媚人模样,入夜,他主动来给她做暖床的。 “师兄身上好热啊。”像个温暖的火炉。 “师兄喜欢你这冰冰凉凉的身子。” “那、我的功体……会变成和师兄相辅相成的?” “可能。师父怎么想的,师兄也不知道。” 冷月不在山上,他才这么大胆地跑来确认。 “让师兄看看你的伤口。” 他抬起她的藕臂,舔了下青色淤痕处,她触电似地缩回。 “师兄……你做什么?” “小师妹这毒,确实只有师兄的翡翠可解。” 她一脸疑惑。 翡翠便是那只绿茸蛇,至毒至阴,他花了七年才驯养出来的。 被子中,她只感觉到一条冰冷滑腻的触感在她身上游弋,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看到那条小青蛇,使劲往后缩了缩。 翡翠委屈地爬到主子手上。 冷耀一只手把玩,一只手撑着脑袋悠悠看她,“师兄可是在帮你解毒,小师妹躲什么?” “好恶心……”她从小最悚这种东西。 “恶心?”他起身,凑近了她,想起虫池她浑身覆满蛇类的画面,若叫她自己知道了,不知会是何反应。“翡翠可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可爱的家伙,别将它同那些普通蛇类作比较。” “你快拿开,我不要解毒了!”见他将小蛇举过来,她吓得闭起眼睛,十分抗拒。 “哎呀,小可怜,有些人不知道你的好呢。”冷耀摸了摸小青蛇,小青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吐了吐信子,溜进他的裤子口袋。 接下来陈纭自然也不肯跟他同榻了,盘腿打坐,提防他偷偷对她放蛇。 “小师妹对师兄这样防备,可太伤师兄的心了。” 只要想到他身上有蛇,她就恨不得避而远之。 在山上又待了两日,冷耀自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叫翡翠替她驱了毒。 接下来去了齐国皇城。 陈聿的男宠在她的培养下两名安排进了岁思馆,三名由林七带来齐国,安插进皇室。当然并非直接以男倌的身份,而是分别使计叫他们成了王室贵胄的门客、官僚举荐入仕、年轻出色的宫廷乐师。 这一步棋,她走得非常曲折。 大齐皇帝疑心重,为人谨慎且残酷,好男色也是一桩秘辛,必须使用迂回战术。 陈恪化名东翊,成为齐国大将军廖青的置备顾问。廖青骁勇善战、功勋卓着,在朝中权势日趋显要,受宰相等文官忌惮。而冷月要他来辅佐廖青,就是想抗衡宰相等势力。 廖青没有官场上那些迂回肠子,处处受肘,对东翊这颗聪明脑子很是喜欢,以贤弟称之,更赐了他豪华府邸。 “二哥,”看到他仍旧坐着轮椅,心中多少有些痛,更何况如今还要如履薄冰地为别人谋划,“妹妹好想二哥。” 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拿出一个小锦匣,“二哥给你寻的小玩意儿,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颗红髓玉,晶莹透亮,质地细腻温润。 他给她戴上,更衬得玉肌雪白,锁骨若蝶。 “谢谢二哥,阿纭喜欢。”她凑到他的脸颊呷了口,眉间欢喜。 “宝贝儿可知二哥有多想你。”他忽而将她拉进怀里,语气轻旎。房间内烛火摇曳,熏香沉静。 “二哥……” 他甚少表露情绪,说想她,一定是已经很想很想了。 热烈的吻,甜蜜、深长。 她拉着他的手,柔软娇哼。 喜欢,情动。 “二哥从前怎么没发现,宝贝儿这样大胆?” 她嘤嘤委屈,“二哥是嫌弃妹妹了嘛?” 他是后悔,从前太过克制。 “咦、” “怎么了?” 他碰到了她腰间的伤处,她轻叹了口气,“想听二哥念《百喻经》。” 《百喻经》乃佛学典籍,作为皇太子的必修课程,其中章节他早已熟背。 清缓嗓音默诵中,她沉沉入睡。 “九妹,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醒来时,她发现二哥正盯着自己。低头一瞧,才发现衣服已经给他换了。 “二哥……”她支支吾吾找理由,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拜了冷月为师,“就……不小心、给虫子咬了。已经没有大碍了,二哥不必担心的。” 他没再追问,只是告诫:“以后危险的事情,别去参与。” 陈聿也来了齐国。为了帮二哥作掩护,她主动去寻他。 “三哥~” 在他租的庭院里,远远地,跑过去,跳进他怀里。 “小祸害……突然对三哥这么热情?” 捧住美人脸相吻,红唇玉露,清风送过荷香。 他这次来齐国是要参加一个拍卖会,只为了那件压轴拍品——火蛇丹。 “三哥,肚子痛。” “怎么了?” “没忍住……吃了点冰桃。” “三哥~” 他将手覆在她的小腹,温暖的真气灌入,不适感被平复。 “小肚子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抬眼瞧她,“是不是三哥疼的不够?” “三哥,妹妹跟你说实话,你、你会生气吗?” “说。” 还是吐不出口。 “三哥真的想要子嗣,还是找别人生吧。” “不愿生三哥的孩子?” 她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妹妹无法生育的,三哥,还是不要将心思过多投注在妹妹身上。” 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她修的那本功法是以女子生养能力为代价,他就一直在寻找治愈之法。 陈聿是一个看起来放浪阴邪、对谁都不在意的人。可一旦成为他在意之人,便是不计代价地对她好。 他差人送她养发秘方、补气益血的珍贵药材、调理寒痛的针灸穴术,她曾不经意朝他抱怨的话,他都放在心上。 那是她第一次进入三哥的世界。 第55章 放她在心上 “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要三哥亲亲,可疼了。”面对他,她永远是没有遮掩的。 他给她抹药,越抹越难压心中暴戾,“说清楚,谁弄的?” “嘤,三哥轻点儿。” “给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回去?”他钳住她的下巴,冰冷的眸子里有些恼意。 她勾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颈,撒娇,“想喝糖水,热的。” “你可真会折磨人。” 她不肯说,他自然会去查。 她的宫寒是无药可医的,靠着姜糖水也只是缓解一时。 拍卖会他并未打算带她去。 “乖乖在此待着,等三哥回来。” 陈纭叫林七暗中跟去查看一眼大齐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们。 拍卖会非是以价出售珍品,却是以物易物。 宝玄楼所要换的物品,是六国皇室密不外传的镇国之宝。 “有命收,可未必有命留住。” 陈聿最终以渊暮珠换得火蛇丹。 要是让七哥知道,不得给他气死。 渊暮珠有改换天象呼引风雨之神奇,作为陈国代代相传的宝物,由各代继承王位大统者护持。 相传祖上开国皇帝遇连年大旱,以此珠引天雷降甘霖,救得百姓于灾难,自此风调雨顺,昌运百年。 后世之人虽未见过此珠之神奇,但都深信是此珠护佑陈国。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陈聿所言,他前脚出去,后半夜宝玄楼遭盗的消息就迅速传开,全城封锁戒严。 齐国皇室策划的这次拍卖会,目的是搜刮其他五国之宝,而他们也精准拿捏住了各国所寻之物。 陈纭从不知道她三哥的武功这么厉害,难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齐国吃了哑巴亏绝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 “三哥可有想过,万一宝贝儿追不回来怎么办?” “想过。” “怎么做?” “灭齐。” “现在的陈国可没那个实力。” “梁国有。” 三哥不愧是蛇蝎美人。 他们当夜便离开了齐国王都,路遇围剿,陈聿一人斩杀三十名高手。手中玉骨扇飞出旋回一瞬,一排七名黑衣剑客见血封喉。 “带公主先走。”他吩咐侍卫。马车毫无停留飞驰在雾霭沉沉的荒野林间,待他再度追上来时,冷白的面容上溅了几滴鲜血,若妖冶绽放的艳丽花朵。 “小祸害,看什么?”他没好气地擦拭玉扇,然后将洁白的手绢丢出去。 方才的杀手都不难对付,难缠的是一名黑衣女剑客,他现在也不确定有没有甩掉对方。 “青梧,前面转向,朝东南。” “是,主子!” 他是要通过梁国边线,穿过蜀国回陈。 原本过了梁国可以直接抵陈,绕这么大个圈子,是因为蜀国一直抵制齐人。这次拍卖会蜀国虽派了人来,却并未参与,随即更明令禁止齐人入蜀。 “三哥,以后妹妹拜你为师好不好?”她掏出自己的粉荷手绢,替他拭净脸上的血污。 他却握住她的手,下一秒便欺身覆住了樱唇。 她的笑容在他看来,是这世上最勾人心魂的,纯净中又透着妩媚,含着心机与讨巧。 “想不想知道,你那个五哥在蜀国过得如何了?”他拇指摩挲着被吻得靡艳的唇瓣,看着她两颊红腻,眼睫湿润。 “前些时候,五哥有给妹妹写信,三哥,五哥……要一辈子都在蜀国么?” 他将她抱进怀里,咬了咬绯色耳垂,“想救你五哥么?” 她点了点头。 “那让我们、给蜀国的王上送份大礼。” 于他怀中迷糊醒时,他正盯着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 “三哥,妹妹迟早被你吓死。” 抬眼天色已亮,娇嗔只换来他一笑。 “小祸害,以后只爱三哥好不好?” “可是……阿纭抵不住诱惑的……”她怎么放得下七哥。 “三哥将你锁起来。” “三哥舍得嘛?”她撒娇地蹭他的脸颊。 “这有什么舍不得。” “三哥最疼妹妹了。” “别给三哥戴高帽。” “三哥为何要给妹妹下药?”她想起端阳节的事情。 他轻笑,“成人之美咯。” “在三哥心中,妹妹是不是只是个玩物?” “是最特别的、玩物。” 她皱起眉。 “妹妹可不缺男人,三哥你再这样以后不理你了。” “三哥对你不够好么?”他撩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三哥去玩儿别的女人吧。”她赌气。 “三哥可只愿碰你。” 被捞回来,她捏起他两边的脸颊朝外扯,皱着眉气鼓鼓的模样。 被他又气又宠的,却拿他毫无办法。那一刻的陈纭很想给他下蛊,叫他听之任之由她差遣。 在路上奔走了两日,终于遇到落脚的客栈,孤零零地位于一片荒原,举目望去,四周一片萧瑟。 但是总算能用上热水,沐浴在泡澡桶里,洗去一身尘埃与疲惫。 陈聿恬着脸要与她一起,硬是被撵了出去。 洗完一身清爽,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对床榻上散漫不羁的男子唤道:“三哥去洗吧。” 客栈条件简陋,经营者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上下总共就三间客房,用水亦是不便,即使有钱也供应有限。 他悠悠起身解去衣带,路过她时,故意凑近嗅了嗅。 “三哥都臭了,离我远点儿。” “小东西,一会儿非得好好疼一疼你。” 她沐浴过的澡桶依旧清澈干净,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随身带这东西不知什么癖好。 晚饭后早早歇下,吃的非常粗简。他倒是忽然安分,并未对她做什么。 入夜,肚子空空的她睡得并不安稳。 “三哥,我好像听到有声音。” 她睡在里侧,一翻身便滚进他怀里。 他抬手搂住她,低低道:“什么声音?” 也许是错觉,此刻的房间内一片漆黑、静谧。 陈纭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道光,上下飘忽,时而化成三哥模样,时而化成七哥模样,时而化成二哥模样……还化成她不认识的模样,轮廓模糊,隐约可辨。她也变成了一道光,飞向那耀眼的意识。 “三哥……呜呜……虫……” “你可真是娇贵。” “三哥哪儿有资格说我。” 将他摇醒,她惊慌又委屈地翻下床,指着墙面里窸窸窣窣爬上来的蜈蚣以及其他黑色虫类。 陈聿起身,房间里黑漆漆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她举起一颗桃核大小的夜明珠子,借着淡淡的光亮,数量不在少数,那面墙仿佛一个虫类聚集地,不断朝他们爬来,令人匪夷所思。 他抬手一道气劲斩去,抱着她后撤。 第56章 三哥甜透了 “这……贵人,我们老两口经营这客栈几十年,实在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青梧举剑架在两个老人脖子上,最初他们都是怀疑老人在房中动了手脚,别有用心。 陈纭摘下腕上的手链,丢了出去,无数虫蚁立即聚集而上。 “小师妹,这个戴好了,不可随意摘下来哦。里面有翡翠的蛇液,可护你不受毒虫侵害。” 好嘛,冷耀算计她。 想起他那张无害的面容,她就深觉自己是为色所迷了。到底现在他是冷月的人,何以无缘无故要对她好。 后半夜他们也没再回房休息,就着月色出发。 路过一片芦苇荡,清风过境,飞絮漫天,若梦幻仙境。 “三哥,好美……” “青梧,停车。” 月色明媚,映照着这一片人烟荒芜的美景,溪流蜿蜒穿过,远处林木深深。 “三哥,还是早些赶路吧。” 虽留恋美景,她还是担心后有追兵。他却牵住她的手,飞身跃向高坡处。 “如此美景,看看就满足了?” “难道还要驻足欣赏?三哥差人送回的渊暮珠,可有回到陈国呢?” “九妹放心,他们来多少,三哥杀多少。” “你可真自信。”她扯着他的手要下去。 “渊暮珠可是你七哥叫我拿的。” “你又如何哄骗他了?” “可不是只有三哥想叫宝贝儿生孩子。”他挑起她的下巴,眸中含光,笑意轻轻浅浅的,将她打横抱起,足下轻点,三两下便回到马车旁。“你把那本混蛋功法早些给我弃了。” “哼,我若不呢?” “那三哥可就真将你锁起来了。”他低眸凝视着她,语气里只严而无戏谑。 火蛇丹要不要服,何时服,她还是犹豫的。 一旦让冷月知道她没有被培养成她预期的那样,二哥会如何、冷耀会如何,她无法预料。 “三哥帮妹妹杀个人,妹妹以后就都听你的。” “哦?” 眼尾暖意昭昭,她堵住他的唇热吻,含笑嫣然。 “三哥甜透了。” “小祸害,是不是要三哥办了你?” 呼吸薄薄吐出,他微微凝眉望着怀中娇媚。 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他只想无限延展下去。 “九妹,以后、可愿与三哥在一起生活?” 他抚了抚她的眉眼,被她捉住手。 “自然是愿的。” “真话?” “嗯。” “三哥,肚子好饿呀。”马车颠簸,她坐在他腿上,睡不着,倚着肩头玩儿他的头发。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糖,惹得她莞尔,“三哥真棒。” 很快转水路,过了梨江便是蜀国境内。 入蜀才算住上像样的客栈。这一路有惊无险,她始终提着的一颗心在抵达蜀国王都才算真正放下。 江面上遭遇了一群水盗,不过有她三哥在,如今她也有些身手,这帮贼匪只见他们打扮贵气却没想到碰上了硬茬,财没截到反而自个儿人手损失惨重。 梨江作为梁蜀的交界素来备受争议,此处也为官府无暇管照之地。江面上发生的祸事儿,两边都不肯管,互相推诿对方国境内的人所为,因此使得水盗猖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陈聿无心给他人收拾烂摊子,水匪头目直接被他凌厉拧断脖子,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令剩下几人吓尿了裤子,纷纷跳水拼命逃窜。 他掸了掸衣裳,冷冷吐了句,“晦气。” 眉眼间是不染俗尘的清霭。 “公子大恩大德,请受吴某一拜!”船老大携着一家四口和几名船员朝他跪谢,感激涕零。 若非生活所迫,他们也不会做这风浪口里卖命的活计。 妇人搂着一儿一女,三五岁的娃娃,正是活泼的年纪,“娃儿,来,谢谢咱家的救命恩人。” “谢谢哥哥、姐姐……救了我们。” “哼。”陈聿转身回了船舱,口口声声要她生孩子,根本对小孩儿不感冒。 陈纭对小孩子也没什么兴趣,在她看来那就是麻烦的代名词,不过可爱听话的小孩子除外。 “乖乖听你们娘亲的话哦。”她拿出两只糖笑盈盈送到两个娃儿手中,那是从他身上搜刮来的。 “三哥还有这癖好呢?”从前没见他多爱吃糖,却从他衣服里摸出许多。 “小祸害,不是给你备的?” 陈聿心思细腻敏捷,不过这只对他在意之人。 她就剥了一颗,咬在唇齿间,舌尖一抵送进他口中,巧笑倩然,“妹妹喂的、是不是格外甜?” “你哪儿来的自信?” “不是三哥宠出来吗?”她忍着笑意。 “娘亲,那个姐姐是仙女吗?”陈纭走后,小女孩儿拉着母亲的衣袖问道。 蜀国王都,蓉城。香云客栈内。 “美人儿只身出门,怕是不安全呐,不如、让在下护送你如何?” 陈聿只是去楼上查看客房的功夫,楼下,陈纭便被一公子哥儿搭讪。 “护送?我想去的地方,阁下怕是送不了。”陈纭挑起眼梢抿了口酒。 满桌珍馐只等着他下来共食而已。 白衣公子自她对面坐了下来,嬉笑道:“美人儿一个人吃这么多?不过没事儿,本公子买单了,来,小二!这桌的美人儿费用全记在本公子账上!” “周大公子,得嘞!” 周戍生正准备与美人儿继续深入交流,一柄短剑直接插在了桌子正中。 白衣公子身后的小厮直接拉起了警备状态。 “何人胆敢造次?” “她也是你能觊觎的?”陈聿抬起脚踩在周戍生所坐的长凳上,冷眼相觑,只将那公子吓得一个寒噤。 “你、你是什么人?” 周戍生话未落音,陈聿掌起一落,桌上餐箸飞起,他凌空一握,对方双目已然被刺穿。 几乎就在一瞬,一呼一吸之间,周围宾客以及店小二大骇。 白衣公子惨叫,鲜血不断从捂着双眼的指缝间流出,他身后的小厮更是被吓得腿软。 “来人!来人呐!” “周大公子!”小二急忙连同小厮一起将周戍生送去医馆,并去报了官。 白衣公子是蜀国权臣周岁贺的儿子,仗着自家权势,荣登为蓉城出了名的纨绔。 陈聿对他下手,不单单因为调戏陈纭,他说了要给蜀国王上送份大礼,自己撞上门来的,怪不得他。 又没胃口吃饭了,陈纭瞪他。 “走,带你去真正的好地方。” 第57章 囹圄 迟欢郡主府。 慕王爷的女儿喜欢陈国质子,几乎是蜀国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她的喜欢不会换来任何结果。 慕迟欢从出生那刻起就被定了婚约,她注定是蜀卫联姻的工具。 陈怀十二岁被送到蜀国,表面上是作为两国友好,谁让陈文帝女儿太少,为了与蜀国打好关系共同对抗强国,只能送出一个儿子。 五皇子被选中,实乃因为他从小丧母,舅族在朝中势力弱,没有依仗,也无人维护。当初就只有与陈怀母妃卢嫔交好的三皇子母妃替他求情,可王上一句“他还小?那将你的儿子送去”,彻底堵住了她的嘴。 陈怀,怀瑾握瑜,王上大概已经忘了当初赐这名时的美好寓意。 陈怀从小就继承了他父王的美貌,霁月光风、清厉矜重。这些年在异国他乡的隐忍,更磨砺出冷淡阴狠的性子。 迟欢郡主在第一次见他时,就很喜欢这个哥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更将他当作心中情郎,所有有关他的事,她都上心。 所以听闻陈怀兄长、妹妹来蜀,十分热情招待。 迟欢的兄长慕迟海也一直欣赏陈怀之才能,希望能招揽他为蜀国效力,以至于总是偷偷瞒着父亲帮助妹妹与他来往。 “五哥……你想对妹妹做什么?” 陈纭料想不到第一次重逢,陈怀便将她钳住,一只手握住白皙的颈,他离得很近,容貌与少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变的是眉宇间只属于他们陈氏一族的清萧轩宇。 他的发饰装扮也掺杂了蜀国习俗,额间一抹发丝编结的小辫,系着一枚金色雏鸟,寓意他的质子身份,发冠也是金色,看起来尊贵,实际却最是不如人。身为陈国人,他从小就与这金碧辉煌的王宫格格不入。 穿着上再如何改换,一颗心,却没有依凭。 “听说七皇弟很宠妹妹?”他垂眸睨着女子红艳的唇,额间钿花生动美丽。 亲昵的距离让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的味道,是使人舒静的沉木香,与他此刻所为截然相反。 “五哥……想说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等五哥么?为何要背叛我?” “你以为五哥远在他国,就闭耳塞目了?” 小时候的话,不过是童言,她也不曾想他就当真了。这些年屈指可数的书信往来,也看不出他对她有多少在意。 “既然妹妹想做女人,五哥就满足你。” 他将她挟进屋子,摁在床上。 他这些年谨守、隐忍,只因为心中有她。 离开陈国前最后一幕,是娇矜贵气的小女娃儿送他,“五哥哥要去哪儿,以后还会陪阿纭玩儿吗?” “小殿下,五皇子要去很远的地方……” “不要,阿纭不要五哥哥离开……” 后来长大些,在陈逸的帮助下陈纭有了自己的权势,便一直暗中与陈怀有联系,帮助他在蜀国培养自己的势力,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儿。也曾向陈文帝提及,何时能接这个五哥回来,可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面对异国他乡这唯一牵挂帮助自己的妹妹,小时候真的没怎么把她放心上,因为知道她只是陈文帝捡回来的野孩子,心中一度是鄙夷的。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对她生出的情,明明连面都没见,听闻她与陈逸亲密,气得他连站都站不稳。 “五哥,你清醒些!”她拔下簪子对他。 他根本不在意,朗笑覆住红唇,一只手握住玉腕,冷淡的心肠,在那一刻变得火热。 “五哥……”她想拿手推他,却动弹不得。 “随便一吻你就受不住了?” 她微微喘息的娇媚模样,惹得他心中燥热烦乱,挥手扯去粉衣腰带。 “五哥……”她握住他的手,眸雾盈盈,摇了摇头,“这是蜀王宫、五哥,等回了陈,五哥想怎么吃妹妹都成。” “怕不是又在哄我?” “妹妹知道五哥委屈,”她抬手抚了抚轮廓分明的面庞,“三哥说了,一定会救五哥脱出囹圄的。” “五哥……不要玩儿弄妹妹……” 他搂住楚腰贴在怀中,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 为了拒绝慕迟海的招揽,向来对女色敬而远之的他,第一次觉得贪恋女子身上的香软甜腻。 她羞耻得两颊绯红。 “你与三哥、可有发生什么?” “我……” 见她反应,他冷笑,“妹妹还真是放荡。” “五哥!” “为何要帮五哥?”他眉间冷厉。此刻只想将她当做工具,一抒这些年来压抑的贪执与心火。 “因为你是五哥、是阿纭的哥哥……” 他顿住。 这一场靡艳风月,止在那一句,“因为你是哥哥”。 心间无数情怀翻涌,他想放下执念,只将她当做工具宣泄而已。 “五哥恢复理智了?”见他停住,她起身整理被扯乱的衣服,顺便帮他正了正衣冠。 “五哥,妹妹告退。” 蜀王看上了她。 “昭华公主果然如传闻一般,姿色倾城,令人一见忘俗。”这是迟欢郡主见到她时说的话。 “陛下,她已是梁国玉灵王之妃。”身旁公公小心提醒道。 “不是说此女看不上那王爷,已经和离了么?” 蜀王好色,怎么肯放过这个绝色美人,甚至直言她肯入他后宫,陈聿滋衅毁伤周相国儿子双眼之事也可既往不咎。 “你可真是红颜祸水。”陈聿头痛。 “三哥若是心疼,不如你扮作女装,去勾引下那蜀国君王,兴许他就看不上妹妹了呢……” “再胡说八道看三哥怎么收拾你。” “贵客,该用膳了。” 郡主府的侍女来唤他们。 “五弟在蜀国承蒙郡主照料,这一杯代表陈敬郡主。” “陈王子客气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作为郡主能拥有自己的府邸,慕迟欢很受蜀王喜爱。 她今年才十四岁,再过一年便要嫁到卫国,做卫王的妃子,心底里比谁都要着急。 年龄上来说,陈怀大她九岁,近十年的相识,她早就将他当作兄长一般。 她在五岁时才第一次见到他,在蜀国待了两年的陈怀,如同囚犯,被关在清冷的王宫内院里。慕迟欢的贪玩儿误闯,只以为自己多了个哥哥,而且是这么好看的哥哥,她觉得喜欢。 总是偷偷跑去找他玩儿,她同陈纭差不多的年纪,却总是小心翼翼,逗他开心,一点儿不像他家中那个妹妹,胆大包天,总是喜欢捉弄他。 最初的几年里,陈怀眉眼间只有阴郁、对人对事的冰冷暴躁,慕迟欢来找他,十次有九次被他凶跑。 他可没有耐心陪小孩子。 再后来稳定了些,他被允许出这座院门,可以同其他的王贵子弟一起去上课,可是得到的只有鄙视和欺凌。 “陈国蛮子有什么资格同我们一起上课?” “早点儿滚蛋!” “你父王都不要你了吧,哈哈哈……” 第58章 松前月下 他同那些世子大打出手。 棱角被消磨,隐藏。 他厌恶这里的一切。 陈纭十岁开始与他联系,最初那些信是送不进来的,他每年只被允许写一次信回陈报平安,并且信笺内容是要他们审过的。 直到培养了自己的人。 陈文帝每年年节还是会差人送许多衣物钱财过来,尽管被克扣到所剩无几,她的信,总算是能夹带进来。 四年的时间,陈纭对这个五哥印象已经模糊了,是陈逸教她联系的。整齐漂亮的小楷,他念一句,她写一句。 反正许多事情她做起来,比他们这些皇子要好使。 于是她就总觉得挺同情五哥。 陈逸的目的很简单,拉拢这个从小被弃在外的五哥,他的目光长远,手足总胜过利害关系之辈。 “你们来的真是时候,后日有灯会,一定要来玩儿哦。到时候本郡主着人去接你们。” 没有住在郡主府,而是另寻了别院。六月的天气,东风消停,大地如蒸,六月初六被蜀国寓为顺昌,这一天举办灯会,在炎炎夏日里百姓们以河水洒扫街道,制作清凉的饮食,河灯天灯共放祈愿。 “三哥,抱抱。”入夜,她辗转难眠。尽管睡在冰丝簟上,开着窗透进清凉,在新的床榻她仍旧有些认生。这两日他都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忽然发觉身侧多了个人,她很自觉地往他身上凑。 “太热了,小祸害。” 刚回来时还以为她睡着了,房中留着一盏烛灯,光线黯淡,却又像是静守着美好。 拖着疲倦的身子随手扯去外袍,躺在她身侧,什么都不必做,也觉得心安。 却听她不满地哼唧,“三哥不爱妹妹了……” 娇贵又粘人的性子展现无遗。 “这就不爱了?” “三哥,你打得过、冷月么?” 他吻了吻她的额,手中肌肤滑腻如缎,令他宠溺,“九妹想要的,三哥都为你取得。” 次日一早见她起身梳妆,他: “对三哥怎么没见你这么精心装扮过?” “三哥喜欢人家浓妆艳抹?” 她今日特地画上浓妆,只是不想抢了迟欢郡主的风头。 皇室贵女清俗脱丽最是能惹人青睐。 “瑾瑜哥哥。” 看到陈怀,慕迟欢掩不住欢喜,上前环住他的胳膊。 瑾瑜是他的字。 “男女授受不亲,郡主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他冷着眉色脱开她的亲昵,抬眼望向旁边两人。 “五哥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郡主这样灵动可人,我若是男人,一定要忍不住娶回家。” “昭华姐姐,谢谢你。”少女有些害羞。 也许因为同是王室女子,背负着相似的命运,两人很容易谈到一起。 她与陈怀注定没有丝毫可能,她们本就不该轻易喜欢上任何人。 慕迟海也来了,五人一起逛着热闹非凡的街市,品尝各种冰凉可口的小食。 以往慕迟欢的各种邀约他都拒而远之,也许这次是因为有家人在。小郡主心中欢喜,只是如此,她已觉满足。 “这个冰粉好吃。”陈纭举着碗回身朝陈聿笑道,那种品尝到美味想与心中所爱分享的神情,落入陈怀眼中,一路神色矜冷更冷了几分。 “瑾瑜哥哥要不要也尝尝?”慕迟欢从小贩摊位上端起一碗,十有八九会被拒绝的,可还是忍不住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陈怀却接了过来。 见妹妹愣住,慕迟海嗅到现场气氛微妙转化。 “哥哥……”她娇羞扯住兄长衣袖,抑不住的欢喜。 毕竟是在公众场合,陈纭也有收敛,放在往日,她早就将勺中的冰粉送入三哥口中了。 但陈聿不在意,拿起勺子从她碗中挖了一口。 旁人只觉得是兄妹感情好,陈怀却吃味。 “我与九妹情投意合,松前月下实属正常。” 在慕迟海兄妹两转去放灯时,被陈怀质问,“三哥还真是无所避讳。” 他却展开扇子悠悠回应。 路上不少女子朝陈聿投来目光,红衣公子闲散步态着实撩人情怀。 甚至有人故意撞上来假装跌倒。 “蜀国女子真是放得开。”陈聿含笑让了下身形,顺便折扇一点,那女子朝陈怀身上倒去。 他冷颜避开。 “姑娘自重。” 女子当众摔倒,难堪羞愤地跑开。 “我们也去放灯吧。” 陈纭从来就不用担心他的哥哥们被女子倒贴,从前她最在意的只有陈逸,只要他能谨身自守,不招惹蜂蝶,她就觉得满足。 可现在自己已经成了祸乱兄长们的蜂蝶了。 他们若是能遇到心爱之人,她自愿见。 蓉城今日的街市灯火如昼,明媚辉煌。 举头满空的红色天灯交相辉映,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飞向接近神灵的地方。 她也放了一盏。 还没来得及欣赏纸灯飞向长空的美丽,一群杀手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挥着刀直向三人。 青梧敏锐地冲出来挡住,小郡主带的三四个侍卫也纷纷冒出来护主,普通群众中一阵骚乱。 不过周相国还是低估了对手实力,派来的人不是很顶用,不及人家齐国暗卫一半。 由于蜀王迟迟没有处理陈聿,周岁贺哪儿能吞下这口气,暗中买了高手来刺杀两兄妹,陈怀也在那就一起,反正陈国的他都不会轻放。 就算杀不死起码也要弄个半残,替他儿子出了这口恶气。 蜀王倚重周相国,但也忌惮他,诸多政要都要通过他同意才能决策。陈聿挑了他儿子下手,一方面是给蜀王难堪,另一方面是深知此中珠玑。 撤离中,陈纭被陈怀扯着手带走。 十多名杀手相继倒下,原本繁闹的大街上,转瞬间只剩下静默。 陈聿收回玉扇落地一瞬,才发觉陈纭与陈怀一同不见了,刚想去追,被官府出兵纷纷围住。 五哥、你带我去哪儿?” 她被带到一个很美的地方。 仲夏流萤,点点绿莹莹的、灵动的光,漫山坡像是天上洒下的繁星,闪烁在大片不知名的蓝色野花之中,仿若星河倒映,织成无数纵横交错的光带。 “感到难熬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流萤性命短暂,却可生辉,有些人、却还不如它们。” 第59章 尝过的糖 林间僻静的小路上,一路通到幽静清溪,淙淙悦耳,如鸣佩环。她跟在他身后,只是听他说话,这些年来,不能对任何人吐露的心事。 “一滩烂泥也可以仰望星空……” “五哥,你才不是泥,是天上的云。”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他抚过她的面颊,眸中星星点点的光,覆上朱唇。 “五哥、别这样……”她抬手推他,“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妹妹不是你的良人……” 他却捉住她的手腕,吻得愈深。窒息的、倾其所有的、无所顾忌的。 于他而言,要她,是一种宣泄。 十一年,是漫长的。 漫长到有无数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让他拥有了复仇的期望。 “五哥可知,父王也曾念叨,最亏欠的是卢嫔与你。” 他只是冷漠听着。 对她而言至亲至爱的父王,对他而言却是个冰冷寡情的人。 “五哥确定要这样吗?确定不悔?” 她想掩起衣裳,她知他并非是爱。 “哼,妹妹是真不情愿、还是欲拒还迎?” 他眼尾轻挑,含着浓浓情欲。 “五哥……别继续下去了,妹妹求你……” “呵,要不要可不是妹妹说了算。”他冷眼看着身下美人被赤热浸红的脸儿,“是不是很期待五哥粗暴地对你?” “五哥,你太过分了!”她奋力推开他。 看到她眼眶泛红,才觉自己所做有所不妥。但他不知道让她发怒的点是哪里。 “我的好妹妹,这就过分了么?”他将她扯回来。 她撇开视线。“五哥若想泄欲到青楼里去!” “哦?”他不怒反笑,“妹妹喜欢在那种地方?是那里的环境更能刺激你么?” “你胡说什么?” “哼。”他将她提到清溪中,“今日妹妹若是不能将五哥服侍好了,明日蜀国与陈国的战端便能迅速被挑起来。” “陈国也是你的家啊,五哥。” “呵,家?五哥从来就没有家。”他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 她便知道了,此刻的自己,只能由他纵他。 从家人的角度,她是心疼五哥的。父王临终前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父王这一生……唯独、亏欠了老五,却遗憾再没机会弥补了。” 她想帮五哥重回家园,想替父王弥补。 陈文帝薨逝那日,蜀王是给了赦令,让他回去戴孝的,听说是他自己不愿回。 “怎么哭了?” 思及太多,反令她忍不住轻声低啜。 无根之萍,他们都是无根之萍。 放任宣泄,企图抓住一点看似救赎的良方。 自打父王不在,王后被遣,她就再没有家。 尽管几个哥哥宠爱,心中依旧如浮萍,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何,无始无终。 陈怀停了下来,或许是自己太过心急,看到她,只想倾其所有地侵略、占据。尤其是见她与陈聿那样亲昵,与陈逸又该是如何,嫉妒使他心间发狂,他将她视作唯一,她却有那么多宠爱云集。 “别哭了,既然如此不情愿,此后,你我天各一方,不必再与我有所瓜葛。” 他所筹谋,在日后也只会牵连她而已。 既非良人,同甘共苦,只是虚妄罢了。 “五哥,对不起……” “这张小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他抬起手背拭去她腮边的眼泪,语带讽刺。 她却主动扑入他怀间,抽抽噎噎、跟他说:“五哥受的苦,妹妹不曾体会,可是妹妹尝过的糖,都想与五哥分享……” 这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还含着刚被欺负后的委屈,极大震撼了他,如春雷炸响,惊醒万物,他像失音了一般,说不出话来。感动若层层递进的波浪,温柔拍打着心中的石壁。 “妹妹又想花言巧语、哄五哥是么?” 她抬起脸,看着他矜冷模样,忽而一笑,眼中晶莹,使心灿灿。 “既然五哥想吃糖,妹妹给你就是。”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浪荡?” “是……” “嘶、疼……” 耳坠被他咬去,绯红耳珠溢出一点儿血来,她嗓音都变了调。 尝到女子的甜腻美妙,他吻了吻少女红透的脸颊,决定宽容一点儿,不计较她先前的背叛了。 只要她日后都是他的。 “五哥……呜呜……连五哥也被妹妹吃了。” “什么被吃了,是五哥吃你。”他抚了抚她的鬓角,语气不再冰冷。 “还有谁与你发生过这样的关系?” “五哥还是别知道……” “是很多、还是那个人太重要?”他贴到她耳边。 溪水清凉,很容易散去周身燥热。她推开他,匆匆洗完上岸。 “我、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不然,迟欢郡主他们都会起疑。” “呵。”他披上衣服,然丝毫不在意她所言,“恐怕妹妹真正担心的、是三哥会起疑吧。” 她消失这么久,他不可能不来寻她,除非是给什么事情拖住了。 那批刺客并不难对付,除非他又有别的什么谋划……摇摇头,陈聿不可能将她推给陈怀,可是想到他曾下药让她与四哥发生关系,她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是说走,怎么又站在那儿不动?” 陈纭回过神,紧步跟上去,却被陈怀捞进怀里,嗅了嗅她的香发,“五哥还想再吃一次。” 吓得她赶紧抬手堵住他的唇,“别、五哥……妹妹身体吃不消……” “吃不消么?” “五哥……走不动了,要五哥背着。”她忽而娇软,任由他扶着柳腰,哼,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被五哥要的厉了,腿酸……” 呵,明明都是他在出力,她有什么累的。 可到底架不住女人服软,将她背起。 “五哥就是贪图妹妹容色,是不是?” 他不语。 “五哥该庆幸,有个这么姿色不凡的妹妹,叫你尝尽男女之欢,你不愿找别人,是怕给蜀王留下什么把柄,妹妹猜的对不对?” “再多说一句,五哥就将你扔在这里。” 她“呵呵呵”地笑,“五哥舍得吗?” 细嫩的手心滑过他下颌,将他左耳上的耳饰摘下来,“五哥这个东西妹妹收下了。” 上次她的发簪被他留下,今日耳坠又被他扯去一只,礼尚往来,她也要留一样。 “……”他未反对,反觉得,这代表她对他有情意? “妹妹是觉得五哥功夫不错,还想给五哥?” “妹妹这样,五哥都能喜欢,为何、不能对迟欢郡主温柔点儿呢?” “妹妹希望我对她、对他人好?” “阿纭只是希望五哥能活的快活些。” “哼、难怪妹妹那么招人喜欢。你这些滥情的温柔,对五哥可不好使。” 第60章 秀色可餐 将她送到住处,她忽然唤住他。 踮起脚尖,她凑到他的颈窝,细细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他有些僵住,一时未及反应。 绛唇温柔触感,接着贝齿轻咬,白腻肌肤被齿尖磕破些许。 “你……”他指尖轻拈,摸到少许红色液体。 “五哥追拿匪人,不慎受了点儿轻伤,”她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柔情绰态,“是以晚归。” “呵,”他忽而轻笑,“妹妹、真是周到。” 心中复杂,他未作停留。 “殿下,主子唤您过去。” 回到自己房内,青梧过来唤她,很显然一直等在此处。 心中一顿,竟然有些猫儿偷了腥被主子抓包的感觉。 方才没在意,这会儿才觉得胳膊和腿上被蚊虫叮过的地方隐隐发痒。 “三哥……” 推开屋门,里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点灯,借着敞亮月色,她轻步进去。 转过屏风,看到他正端坐床沿,身形笔正,借着轩窗漏进的月光,影影绰绰一道剪影,墨发散落,面色雪白。 “三哥?”她轻唤了声,走过去。 “九妹。”他长臂一揽环住楚腰,将脸埋进她心口位置,语调微沉。 “三哥,怎么了?”她抚了抚他的头发,有些担忧。“我的美人儿怎么啦?是不是孤枕难眠、冷衾难拥?妹妹这不是回来了,” 她坐到他腿上,抚着美人脸颊,慰平长眉,“三哥别不开心。” 他盯着她,望了许久。 “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三哥……” 被他看得心虚,捂着脸埋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愿说。换成他问, “怎么了,小祸害?” “五弟要了你了?” “九妹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 “就这么管不住自己?” 被他抬起下巴,不得不对上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眸。语气仍善,可他神色已虑。 “三哥、对不起……是阿纭太滥情了,妹妹配不上三哥。”她从他怀中起身,却被他拉回去。 “三哥又不嫌弃你。” “三哥……” “阿纭以前怎么没发现,三哥这么好。”她莞尔,含情凝睇。 “现在发现也不晚。” “那、以后阿纭收很多美人儿,三哥也不吃醋?” “你还想收多少?嗯?”他身子一旋将她压到床上,扯过绣被。 三哥似乎从来没对她凶过。无论说什么狠话,他语气永远柔和。 “三哥都能设计妹妹与四哥,怎么给五哥吃一回就不行了?”望着神清骨秀的容颜,她忍不住发问。含娇细语,姣丽蛊媚。 “那可不一样,陈谨那个混账,处处与我不对付,让他尝尝九妹的厉害,看他还如何以正人君子自居。” “哼,原来三哥只将妹妹当做工具罢了。”她撇开他,起身去妆台卸妆。 陈聿独自躺了一会儿,也不说话。她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对。 洗漱净她主动窝进他怀里,“三哥今日不开心?有什么不快,可与妹妹说说。” 怀中美人儿娇媚无骨,不施粉黛而面如朝霞,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任谁看了也无力抵抗。 陈聿抬了抬嗓音,“无事,睡吧。” 她故意环住他的腰,眉眼弯弯,“三哥真好闻。还秀色可餐。” “越发纵的没边了。”握住皓腕,他翻身将她放在里侧,“给三哥老实睡觉,今日没心情。” 说罢被她踢了好几脚,谁想要做那事了。 他的事,他从不与她提及。 随着相处深入,陈聿身上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点,慢慢被她了解。 对他的感情,也愈来愈浓。 陈国公主忽然得了天花,样貌变得奇丑,只能戴着斗笠示人。最终以这样的方法让蜀王放弃了对她的觊觎。 是陈怀想出来的。 “小公主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温长然寻了来,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梁国,他没有迫她。 “王爷愿意跟妾身回陈国么?” “你是叫本王入赘?” “若是愿意,或许我们会有可能。” 他沉默许久。 火蛇丹她给了二哥。 陈恪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也没告诉他那是什么。 “二哥就试试,听说此丹有奇效,什么顽疾都能治愈。” 红色丹药入口即化,流入他的脾胃,如一股真炁,三天后,他的双腿恢复了知觉。 此事他并未宣扬,依旧坐着轮椅如常。 反击从此刻开始,他才真正去谋划。 回到公主府,温长然却也真愿意随她回来了。 岁思馆被他打理的很好,她几乎没怎么操心。这让陈纭更加不愿意耽误他,自己已经这般没有名节,心里住进割舍不下的七哥、三哥,她委实不愿再祸害他。 他应当觅得一心人。 为此她也上心,知道他喜欢陈国女子身上的婉约,仔细寻找各公府家的美貌姿仪的芳龄女子,作邀攒局,今日赏花、明日设宴,也不明说,时日久了,总归能有走入他心间的女子。 如今昭华公主盛名传遍全京,是女子都羡慕,带了个梁国亲王回来而依旧享有公主特遇,出入自由,名下产业兴达。 无论红英阁还是岁思馆,皆已成为时下小姐公子们最爱谈论的地方。 “本王随小公主回来,可不是看别的莺歌燕柳的。” 这日酒席散,他拉住她的手腕,因多吃了酒,有些微醺。 “可是、没有合王爷眼的?” “陈昭华……别人都是上赶着嫁给本王,你为何、却如此心冷?本王何处、入不了小公主的眼?” “王爷,你醉了,妾身送你去休息……百灵。” “奴婢在。”侍女上前搀扶。 “我没醉,清醒得很。” 百灵俯首退于一旁。她只好上前扶住他,送他回房。 “小公主为何总要将我推开?”坐在床沿,他一只手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 “温长然,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可感激不能当感情,昭华不值得你如此。” “爱妃要出尔反尔了么?” 她顿住。 回身去伺候他。 “王爷,早些歇息吧。” 他拥她入怀,嗓音落寞,“爱妃心中可以装那么多人,如何、就不能再多装一个……” “别说傻话。王爷,你知道昭华是怎样的人,对吗?” 他只是睨着她,皓齿清颜。 “王爷喜欢我什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若只是容貌,天下美人可多着。” “还记得新婚夜你踢我那脚?”凉指攀上下颌,她吓得站起来。 “你、你知道?” 却见他笑得潇洒,“那时并非真醉,本王竟也不知,究竟看上你什么。做事情笨手笨脚,少不得替你在后面周全,可能、真的就因为,你替我重创了父君,一直以来,我都下不了决心,一味饮酒麻痹自己,痛苦不堪,你的出现,却替我打破了僵局。缘分的确妙不可言。” 第61章 温香软怀 “王爷喜欢我,是因为尚没有看清全部的我,再等等吧。”哼,说她笨,她可听明白呢。无论如何她对温长然到底没有男女情,为何对哥哥们却能那般轻易,她也不懂自己了。 “殿下,今日王上差人来唤您入宫。”回房路上,百灵提醒道。 “今日……罢了吧。”她不想当着温长然去宫里与七哥相会,只在回来当天一起入宫赴了宴,他的后宫到底是进了人。 忍下想去听他解释的冲动、想去安抚宽慰他的冲动,比谁都明白走到这步意味着王位上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无法为他分担……宴席散后钱公公单独过来叫她,陈纭未应,就借此让七哥冷了她,于他们都好。 回到奢华寝殿,梨花木桌上赫然放着十只彩色琉璃盏,每盏雕刻不同神兽,雕工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其色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其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殿下,这是王上着人送来的,说您爱饮果液,特地命人打造了这一套盏具,冰镇后的果水倒入其中,可延清凉。” 陈纭拿起一只雕着夫诸的琉璃盏,晶莹剔透,光泽斐然。朏胐、毕方、陵鱼、凤凰、朱雀、水麒麟、白泽、青鸟、天狐,皆是古书《山海经》中她喜欢的异兽。 “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越过楠木圆光罩槅门,内室里果见一人躺在她的千工拔步床上。 熟悉的身形,长腿微屈,含眠枕卧。 “小师妹总算回来了,师兄可等了你许久。” 随着他说话,落在少年指尖上的银蝶消散不见。 “你给我下来!”想起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情景。那时她毫无察觉,而如今随着修为提升已能敏锐捕捉到小范围内他人气息。 “师妹的床又香又软,皇室贵胄,果然是会享受。”他含笑毫无收敛。 “师兄来做什么?” 与他过手几招,才将人从锦榻上逼下。 “师妹也忒无情了,忘了师兄怎么照顾你的?这才几日,睡下你的床就这样剑拔弩张。”他活了活手腕,转而去打量她木阁上的收藏品。 “呵,师兄的确是会照顾师妹,算计起人来深藏不露,叫人佩服的很。” 冷耀疑惑,转头看她。 “师兄向来只来明的,算计从何说起?” “……”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便与他说了手链招引毒虫的事情。 “那条手链呢?” “丢了。” “……客栈地点在哪?” 找不找得到且不说,他还真不嫌弃麻烦,提脚就要越窗而去。 “算了师兄,师妹相信你一回。” “小师妹只管暂待数日,师兄必定要查清其中原由。”他蹲在窗柩上,一只手扶着窗框对她道,随即身姿矫健跃了出去。 黄昏落过雨的假山石上还湿漉漉的,没有月色,星辰稀疏,风儿倒是含着几分清凉。 “等等,师兄来总不是同师妹话家常的吧?”必然是冷月吩咐了他什么事,急忙跑到窗边追问。 “回来再说。” 话音散落在夜色里,四起虫鸣,再无别的动静。 “谁让你穿这么少的?”消失了数多日的陈聿终于回来,一进门却见她薄纱轻透,欲掩还羞。 “不是三哥说的吗,最好什么都不穿。”知道他今日回,特地跑来醇亲王府等他。 “宝贝儿别将勾引陈逸的那招用在三哥身上。”他扯过架子上的披风将她围上,怀中一片温软,差点儿难以自持。 “三哥不喜欢妹妹勾引你么?”抬起脸,眸中一片娇艳。 “将这个穿上。” “哼,三哥的口味还不是跟妹妹想的一样。”她乖乖换上他准备的情趣衣裳。 红色蛟纱,似隐若透。 他将她抱到床上。 “三哥,你最近去哪儿了?一点儿消息都不给人家。” “想三哥了?”他吻了吻娇唇,眉眼带笑。 “嗯。” “让三哥好好疼疼宝贝儿。” 修项秀颈迎来热烈温存,一边娇承,一边却思绪漫天。听他问, “火蛇丹可服了?” “……嗯……” “真乖。” 他拿丝带蒙住她的双眼。 “三哥……”视线忽然一暗,她软软唤了声。 “别乱动,乖宝贝儿,三哥会好好喂你。” 经珠不动两眉颦,须信铅华销尽、见天真。 此刻的她,乖巧等待他的宠溺,腮晕潮红,羞娥凝绿,肌肤清凉,让陈聿的脑海中只浮现这句词。 “三哥伤在哪儿了?”指尖滑过细腻肌理。 “什么?” “别骗我,青梧都告诉妹妹了。” 他覆住她的双眼,不是因为情趣,只不想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却不想她都知道。 握住玉手吻了吻,他调笑,“总之没伤在要处,还能叫九妹求饶。” “让阿纭看看。”她捧着他的脸,一心只想窥探他之伤势,无心计较诨话。 他埋首玉项,女子的特殊体香使人沉醉。 “乖九妹,三哥没白疼你,给三哥多吃几回。” “三哥……”红唇欲滴,娇声细语。 他咬着她的耳朵。 垂眸睨着她一片瑰姿艳逸,芳华室内,绀黛羞春华。 覆在眼睛上的白色丝带险些掉落。 “自己系好。” “三哥……” 她哑着嗓音半泣半咛,乖乖将丝结系好。 餍足之后,他仍未允她解开视线束缚。 “三哥那时、为何要故意做给我看?” “并非是做给你看的。” 林七的查探结果回来,陈纭才知道一直有蜀国暗探跟踪监视他,他府中也被安插了人。 陈逸即位之前,他们就在谋划收蜀的事情了,用的方法极险,李代桃僵。 陈国不能光明正大地攻蜀,就算拿下了,那陈国也会迅速成为一块众国觊觎的肥肉。有陈怀在蜀国王宫,因而他们谋划了由他替代蜀王控制政权,继而暗中将蜀国归属于陈。 陈聿故意营造宠爱男倌的放纵形象,他也的确厌恶女子,只是爱好男宠皆是假,他不过故意做戏。 “三哥的心就像旷野的鸟,在九妹的眼里找到了天空。” 这是他对她说过最文雅的一句话。 “难怪上回萧子显跟我说,服侍醇亲王好累。还以为是三哥太过放纵……”现在看来,是作戏好累,他必是对他们要求极高。 “难道三哥不够放纵?”他亲昵咬着她的耳朵,白皙清透的耳廓晕上绯红,她推了推他,淡淡的果香由他发丝上攒入鼻间。 陈聿是一个生活极其讲究的人,同她一样的精致奢靡,所以他的卧室她也是极喜欢。 第62章 双珥照夜 “三哥是哪里找到的他们?” “自己养的人。” “不是传言三哥从各地搜罗来的么?” “想让别人以为如此,还不容易。” 她爬起来坐到他身上,“三哥是不是还养着别的美人儿?” “咳咳咳……” 听他烈咳不止,她赶紧摘掉丝带,看到地上一滩乌血。 “三哥……” “三哥没事。” 她还是低估了冷月的实力。 陈聿的伤来自冷月,他不愿告诉她,青梧的口严,她也是各种威逼利诱才好不容易撬开一点,只说那一战王爷伤的不轻,再不多说。 他离开这么久,从蜀国灯会那晚,昧旦之后就未留只言片语,齐王是委托了冷月入蜀,查探陈聿等人踪迹,他必是有察觉而未言明。 她回陈半月,他才回来,是背着她养伤去了。 陈聿的性子,该男人担当的事情,根本就不愿同她讲。只想给她保护和无忧。 现在看来他的伤都没好。 “将这个戴上。”他往她洁白皓腕上套上一只翡翠玉镯。帝王绿,翡翠中极品,镯身通透澄明,莹润剔透,灵动自然。 她本不爱佩戴玉镯手环,嫌弃厚重,原是没见过这等水头。鲜翠欲滴,纯净无瑕,只一眼便瞧上了。 “三哥真是厉害,妹妹的喜好都能被你扭转。”她不吝柔情朝他脸颊啄了口,细致吻了吻方才痛咳出血的唇。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鸳鸯镯,还有一只,等九妹嫁过来,三哥再给你。”他举了举手中的另一只。 “谁要嫁给你了,一对镯子就想收买妹妹,三哥真会打算盘。” 她并不知帝王绿的珍贵,也不知他为这对镯子付出的代价。 说到底她从没想过嫁给谁,嫁是从属,生而为女子,她不愿从属于任何人。 这也是难以爱上温长然的另一个原因,他们的关系,从最初就被摆放在不平等处。 七月暄气初消,桂花绽放,黄透的枫叶一路艳烧到天边。 陈术叫人从骞州弄了一大批新鲜肥美的膏蟹送入王宫,兰秋的月正圆,宫中办了场品蟹宴。后来陈逸便下令解了他的禁制。 陈恪不在,六皇子是翻不出什么风浪。另一方面,陇素妃从前对七哥也很好,他念此恩。 王宫里十分热闹,七哥不再孤家寡人,席宴间妃嫔们珠玉争辉,暗露锋芒,只为赢帝王青睐。 陈昭华独自坐在宴间,很认真地吃百灵帮她剥的蟹,宫中御厨手艺绝佳,膏蟹饱满流油,甘香滑嫩,美味独特。有许久没有吃到过这样丰美的蟹了,回头要好好感谢六哥哥。 有嫔妃笑着过来阿谀,她只是草草应付。 骆傅就坐在她对面,听说在向王上请辞回方纵山,天命已经完成,王上想统合六方,皆看定数。 陈逸怎么舍得放他走。 失了这样一个人才,举国再找不出如此能人。 一整场席宴下来,除了偶应对大臣,陈逸的目光既未看莺歌婉转的舞女、也不曾落在任何妃子端了整晚的笑,只见她埋头吃蟹,不曾或望他一眼,心中如磐石沉沉,薄酒独饮。 “陛下不爱吃么?” 解决完盘中三只膏蟹,抬头看到他似乎一点儿未动。 膏蟹不仅珍贵,产量也少。作为蟹中极品,选一只美貌膏蟹,从出身到外形观测、再长途运来,陈术这次是费了心思。 她这儿是三只,再往后席臣子餐盘上按官级供应,最多三只,最少两只。 能受邀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在席几位妃嫔也只赐两只而已。 她这个公主之位倒是可以和丞相相提并论。自然有眼热者想与她攀近关系。 陈逸垂眸看着盘中诱人肥蟹,对钱公公抬了抬手,他那三只便全入了她的盘。 她爱吃,想要多少他都没有不予的。 陈纭不与他客气,喜欢便吃到满足。还剩一只吃不下,吩咐百灵悄悄送到抚辰殿。 月华清光,走在宫中小道上,席散以后,方才的热闹不过徒增心间秋凉。 陈纭去看了那株白梅,微风含着各种花香,而它只有绿叶作陪。 不觉间又走到王后寝宫,无数回忆翻涌。以后,这里也会迎来新的主人。 “阿纭。” 听到声儿,回首弥望,他站在几步之外,却像隔了无数光阴似的遥远。 “是不是在怪七哥?” 她摇头。双珥照夜,煜煜垂晖。 他将她拢入怀。 竟能听到他的心跳,寂静之中,清晰、有力。 “七哥……”她也回抱了他,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只要一沾染,便想无限沉溺。 她已经闻惯了他身上的香味,思之如狂,捱了这么多日,他一碰她,她就溃不成军。 世界上最苦的事情不应是两个互相思念的爱侣天各一方,而是对方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你不能近他。 七哥一定很想她。 从他恨不能揉她入髓的拥抱里,充满絮语的眼睛里,温柔的掌心里,她都读到。 仰起脸,一股思念的流在彼此间相会、融和、互相倾诉,无需一言。 芳唇相碾,吐息缠绵,整颗心都想探入对方的身体里,相融而无间。 “七哥还是这样美味。” 眼角情丝潋滟。他将她打横抱起,直回寝殿。 “阿纭,别再冷七哥了,好么?” “妹妹怎么舍得冷七哥呢?”柔夷手指抚过他的俊暇面庞,“只是想让七哥多与其他人相处,阿纭不愿独占七哥。” 即使她如此让步,不想见父王江山无后,他仍旧执于她一人。 “七哥宠幸过几人了?” 躺在龙床,她撩眼望了望金色帷幔,绣满龙姿。 “除了阿纭,七哥对任何人都提不起欲望。” 例行公事的宣侍寝,嫔妃们总会被赐一盏茶,然后昏睡过去,如此平衡朝堂。 夏珊仪也已离宫,他还了她自由。 她握住他的手,姿仪芳嬛,“七哥选择了王位,有些东西,必须取舍。阿纭已经懂事了,七哥……” “你就这样渴望七哥宠幸别人?” 见他愠意,她含笑勾住他脖子主动吻去,“七哥这样爱恼,妹妹要是在你身边,不是要把七哥气死了。” “七哥甘愿被你气。” “唔……惯会哄妹妹……” 被他吻得迷乱,微红的眸子盛满蒙蒙雾气,满目皆是他朗目疏眉,卷着情潮,像要将她吞吃入腹。 第63章 行羁山水 “七哥~”还是最喜欢他的手,无论轻柔的还是凌虐的。 “有没有想七哥?” 眼睫轻颤,他的吻一路由手背至指尖。 亲昵之声如莺啼,清脆圆润。 他撑着手臂俯看她,低头毫不客气含住她的唇。 吻去美人儿眼角泪痕。 “阿纭让七哥旷了这么久,今日便好好补回来。” 殿外,夜色浓稠,灯火珊珊。 欢情至性,他餍足地抱着她。 每回事后清洗,他总要在温暖的泉水中再要她一回。 怀中人柔软娇媚的样子让他怜惜,又让他只想狠狠蹂躏,教她离不开他才好。 “阿纭以后每天都陪伴七哥,求七哥今日放过妹妹……困……” 他轻笑,“阿纭说的是真的,每天陪着七哥?” 点头如捣蒜。 他这才决定放过她 陈逸吻了吻红艳艳的唇,温柔替她清洗,心间柔情泛滥。 “阿纭,从今往后,七哥只要你欢喜。” “在写什么?” 温长然花间一壶酒,独酌游晃,看到她在阁下,低眉认真。 抬头树冠顶端在风中轻摇,林影婆娑。 闻言,她含笑落笔,拾起展给他看。 “和离书”三个字,刺痛双眼。 他夺过来,怒极反笑,“又要和离?本王何处做得不称你意?” 未待她解释,他直接倾身越过宽桌,勾起莹白下巴覆住红唇。 酒香混着口齿间的兰香,陈纭错愕推他,可他吻得太深。 “王爷别做那登徒子……” “爱妃怕是就喜欢登徒子吧?” 他阖眸睨着她,眼尾染着淡淡凉凉的笑意,熏了酒似的,又覆上来。 被他吻的眸中水光滟滟,理智却叫她幡然,用尽力气一推。 “王爷、殿下。”百灵端着果盘正出现。 “什么殿下?”声不大,酒壶落在桌面,骨瓷清脆。百灵当既跪下,梁国王爷不能得罪,公主的吩咐也不能不听。 “本王既娶了你,就绝不作悔。”他转而向她,将和离书一撕两半。 “妾身给王爷戴了绿帽,王爷可知?”叫百灵先退下,她道。 叫他来陈国,一是希望为他觅得知音,叫他看到自己放纵行止,是下下之策。 可如今她不知道温长然为何偏偏执意喜欢自己,她这个公主做的,除了有些权势,再无优点。德行更是斑劣,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是啊,他是有目的,他想带她行羁山水,田园广阔,朝夕与对,不问红尘俗世,散怀天地,四季娴然。 没有女子让他这样执着。 “昭华非正经女子,王爷……不要将韶华浪费在此。” “本王若是不计较你所做,小公主可是能接纳本王了?”他斟满一杯酒,冷着声递给她。 “……” 或许,他就是喜欢拒绝他的人,对他爱答不理的人。 温长然在女人堆里受惯了追捧,或许正是这落差让他记怀。 想到这点,陈纭决定顺着他,如此他都能忍,想要得到的,无非只剩自己的身体了。 她还是看轻了他。 “殿下,汐贵人得了一批新罗进贡的昙花,想邀您入宫共赏。”宫内的小太监恭敬来禀。 “王爷可要一起?” “这……公主殿下,昙花幽夜绽放,王爷恐不便留于内宫。” “那便罢了。不能与王爷共赏,本殿下也没那个心情。” 上回蟹宴他未能参加,被朋友邀去诗会,毕竟是为了岁思馆,她自然图报。 “睡不着么?”晚上入眠,他翻身将手搭在她身上,温柔低语。 她不再拒绝与他同榻。 男人么,睡几个不是睡,他愿意,她就给他。 平静到第三晚,他都对她没什么过分举动。原以为他得到她的身子就会腻,可没想他如此柳下惠,以至于让陈纭怀疑他是不是不举。 “王爷,若是齐国对付陈,你会帮我么?” “本王怎么会让人欺负你。” 她翻身钻入他怀,忽然温柔,“王爷放心,即使你没有那种功能,阿纭也不会嫌弃你的。” 那一刻她似乎开始相信他是真心待她。 从小七哥就教她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她的美貌是隐患,用的好,是利器;用不好,是毒患。除了几个兄长和知根知底的人,她很难对陌生异性敞开心扉。 只有亲人才让她有安全感。 那是她十二岁的一个夏天,与珊仪结伴去市井玩儿,却被恶人盯上。夏珊仪转头买个护腕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她被那些人抓去,运出陈国,听到他们说,“能卖个好价钱。” 昭华公主消失,举国张出通缉令,是陈逸在七天后追踪至吴国,解救了即将被卖到花楼的她。 这是一帮亡命之徒,个个身犯命案,为了救她,他险些丧命。 那七天的折磨,即使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回去后,她将自己关在窗帷紧闭的房间里,谁也不肯见。他就一直守在门外。 自那之后,让她对七哥生出极大的依赖。不止父王重视,无论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第一个与他分享。无论他教她什么,尽管嘴上会使绊子,心里却会默默听从。他拿她的身份办事,她也愿意给他使。直到他自己成长起来,再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害怕七哥再也不需要自己了,千方百计,使他成为裙下臣。 “七哥……”闷了半个月,她才出来。面色惨白,见到他,再也忍不住扑入怀间。 “阿纭乖,没事了。”他温声抚慰。明明只是想利用她,却心间柔软。 怎么会有男人对她的美貌不动心呢? 陈纭盯着温长然,只觉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了。他不能行房,当是女子们的一大损失。 难怪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昏暗的灯线下,他忽然轻笑,贴到她耳边,“爱妃要不要试试看,本王是不是不举?” 怀中芳香冶丽的身子,即使他再正人君子,也不可能全无反应的。 只是他想等她自愿。 得到一个人的身子很简单,他想要的,是她的一颗心。 “哦?王爷真的、如此坐怀不乱?” 他没想到她如此大胆,小腹处覆上一只温软的小手,即使只是一下,也足以叫他无法淡定。 陈纭心中“咯噔”,迅速弹开,和想象完全不同,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 “小混蛋,撩火的后果,可要自负。” 第64章 很清致的香 他声音变得低沉磁性,搂住腰肢将她往怀里又拉近了几分,她几乎贴在他身上。 “不、不要……王爷……妾身、还没准备好……” 她涨红了小脸,第一次领会“玩火自焚”的真意。 他直接含住丹唇,将磕磕巴巴的话都堵回了她腹中。 后脑勺被他的手用力箍住,她只能“呜呜”承受着。 安静的夜色是绝佳的掩护。 “温长然……放开……” “怎么了?还没准备好么?是不是换个人来,就可以不分场合不分地点,随时都行?” “你说什么?” “爱妃就当本王是一个会带给你欢愉的工具,嗯?” “不行……不要……我虽放纵,可不要做那滥情之人,我不要没有爱意的房事……” 他神色陡然一沉,“没有爱意……为何还愿与我同榻?” “我、我不知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试着爱你……” “呵、呵呵呵呵……” 他忽然仰天长笑,披襟而去,枕星宿月一夜独酌。 “对不起……对不起……” 屋顶,薄凉的秋意将他的双眸悄然晕染,目光在摇曳的树尖飘荡,在飞絮般飘零的花瓣上缠绕,连月色也是凉的。 冷耀回来,却只字未提手链之事。也没说找没找到。 陈纭追问,他只说,“就当是我欠了师妹一次。” 在他兴致盎然准备那条手链时,便被冷月看到了,听说要接她回来接受虫池礼,对这个娇襟贵气的小师妹,平白就多了几分关心。 翡翠的涎液浸泡过的手链,普通毒虫无敢近身。 可是他不知道,泡在密封罐里的独玉手链,却被师父加进了别的东西。 就算查明了他也不能与她说。 “师父叫你来,是有事吩咐吧?” 冷耀这次没有偷闯闺房,见她站在院中看闲池落叶,看了许久,直接从房顶落了下来,将百灵吓了一跳,打翻手中托盘,差点呼喊侍卫来。 被陈纭止住,叫她去备丰盛餐宴。 “师妹入师门这么久,也该接第一道任务了。”冷耀毫不客气吃着满桌珍馐美馔。 皇家手笔就是不一般,以后要多来蹭几顿饭。 她的第一个任务,竟是去杀人。 蜀国,葛唤之。 此人原是齐国官员,因掌握某些皇室秘闻被追杀,侥幸逃过一劫改名换姓做了一名商人,一直躲在蜀国。可因为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也放松了警惕,身份不慎走漏。齐国暗探从未放弃追踪,陈纭对他身上所带的秘密好奇起来。 “齐国皇室为何一定要灭他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既然没有将秘密抖露出去,可见此人口很严,不过苟活保命,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呵,权贵们只相信死人能保守秘密。”冷耀耸眉,饮了口杯中液体,“这果子露不错。” 说完继续大吃。 “师兄慢点儿,若是喜欢,师妹以后每天都请你吃大餐,可好?”想陇素妃打小对她那么好,八哥哥却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便觉得心疼。 他还不吃肉,特地备了这素宴。起初以为他是死守冷月门规,也没见冷月要求她禁荤啊。 实际因为常年素食,他早已闻不惯肉类的荤腥,别人看来美味的鱼肉佳肴,在他看来不过令人作呕的动物腐尸。 尤其是见惯了人类尸体,各种死态,他这双手,也屠满了血腥。死人不过家常便饭。光是想到那些画面,就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 师父叫他吃素是对的,那些生命体,从鲜活、到消陨,人类是为了口腹,他是为任务。杀人或是杀动物,在他看来,没有本质区别。 在遇到陈纭之前,所有吃动物尸身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肮脏的。 所以不管出什么任务,要杀什么对象,好人亦或坏人,只要看一看这个人进食的画面,他就没有任何怜悯了。 而陈纭是唯一一个也吃肉,他却不觉得她脏的人。 她身上很香,很清致的香,让人觉得干净。 不像那些人,身上总有散不去的味,他称之为——“习气”。 “小师妹这样热情,师兄却之不恭。” “那、师兄知不知道,这个葛唤之到底掌握着怎样的秘密?” “不知。奉劝师妹不要好奇。” “殿下……”百灵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师兄用完膳自便,客房已备好,有事吩咐她们即可。”说罢叫来一众侍女,“师妹有点儿事出去处理一下。” 他好整以暇,“正好我也想出去逛逛。” 一同出来,冷耀并没有跟着她一起。 外头细雨萧萧,他出来,必是有别的事情。 “可要属下替殿下处理?”去往天下第一楼的路上,林七问道,毕竟她的主子从没杀过人。 “既是任务,本殿下自己完成。” 马车停在繁华街段,只是因为阴雨天,路上行人极少。百灵撑伞侍奉主子进入香楼,里头软帐红绡美人笑,热闹喧腾与楼外清冷截然相反。 “哎呦公主殿下,第一楼可不招待女客,殿下莫叫民妇为难。” 她刚要抬步,珠光富丽的中年女子捏着丝娟迎上来,掩了掩鼻尖,谄媚表情之下是拥有后台的硬气。 毕竟第一楼的规矩,即使王公贵族也不能僭越。 这才让此处成为达官显贵们最爱的交流机密之地。 林七抽出短刀直接架在老板娘脖子上,楼中护卫瞬间围上来四五人,气氛一时紧张。 陈纭安抚林七收起兵器,抬眼周遭,似乎没有多少人因为此处意外送来目光。 “本殿下来只是接人,若是破坏了规矩,还望妈妈见谅。” “今日第一楼真是热闹。” 清雅之声,如云中之鹤,众人目光俱望向门口来人。 一袭锦绣鹤袍,气度卓然。仅仅是踏进的那一刻,仿若照亮了整个殿堂。 大厅内的女娘们纷纷视线瞻瞩,窃窃议语。 “今日吹的什么风,丞相大人居然会来咱们这里?” “早闻骆丞相天资不凡,俊如九天神仙,奈何深居简出,今日得见,果真比那传闻还要神姿爽逸……” “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怎样女子才配得上……”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人家骆丞相可是性情寡淡不近女色。没听说先前昭华公主为了捉弄丞相,送了好些花楼女子到丞相府,结果那些女人居然全都从良了!” “天啊。” “哎哎哎,快看,他朝昭华公主那儿去了……” “这两人不是对头吗?看戏了看戏了。” 第65章 第一楼遇丞相 陈纭不解,骆元徽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视线略过她,骆傅直接对富丽女人道:“是本官邀请了昭华公主来此处对弈,上房可准备好了么?卜妈妈?” “哎呦是骆丞相啊,备好了备好了,就等着您呀大驾光临呢。”卜荷笑盈盈扭着腰肢迎上去,态度陡然转变无痕,这逢迎的功夫没个八九年是练不出来的。 陈纭跟着他进了雅厢。 骆傅,举国第一权臣,他的莅临无异于给天下第一楼做了最高宣传。不近女色、生性冷淡的骆丞相都来此处消遣,可见第一楼之高雅特色。 自从当初被红英阁冲击元气大伤,第一楼始终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骆丞相这个面子,就是破了不准女客入内的规矩,卜荷也清楚孰轻孰重。 “丞相大人不是真要与本殿下下棋吧?”看着房间内干净雅洁的棋盘,陈纭落座。 骆傅没回答,自琴案边坐了下来。 “公主且耐心听臣为您弹奏一曲。”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四哥可还等着她去救呢。 “方才多谢丞相出手解围,不过本殿下尚有事在身,不打扰丞相雅兴了。” “殿下若真迈出这个门,今日谁也救不了。” 拨弦之声铮铮,她顿住脚步。 锦王边关剿匪凯旋而归,被郝廷尉做局邀去,四哥那个直肠子,恐怕给人下了套都不知道。 郝匡勾结齐国,陈纭没有查到这层,可骆傅清楚。 她若贸动,只怕自己也会陷进去。 琴音流泻,曲意高旷,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又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 陈纭饮了口茶水,看向拨弦的男人。 要说骆傅的姿容,当真不输晋国见过的那位谪仙一样的男子,他与裴稷都是那种生于俗世却不染俗尘之辈。心自高洁。 “改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吧。”听毕一曲,余音绕梁,使得今日的第一楼添了高敞韵味。厅外顾客无不沉醉。陈纭托着下巴悠悠向他道。 说不定就成就了伯牙与子期的佳话。 轻抚琴面,他振衣起身。“现在,殿下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完全无视她的话……在他面前,她似乎永远只有听从的份儿。 这男人料事如神、材高知深,陈纭自知不及。也不想再招惹他。 “成,骆丞相,告辞。” 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听说丞相大人在请辞回山,可是这个位置、做得不舒服?” 他盘坐于茶案前,煮好的茶汤清沸,不紧不慢地冲泡,“公主若有兴趣,微臣可说与你听。” “长话短说。” 他抬起眸子,悠远宁致的目光,若空山新雨后的林子,洁净、清灵。忽然就照得她心中怪蹴。 “现在的殿下心不在此,微臣只有一句话送与殿下——” “什么?” “俗世贪欢,终为其所困。” 他安淡品茗,松然谈吐,这幅画面久久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丞相是想叫本公主与你一起遁世修行么?” 她跪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含笑嫣然望着他。 骆傅放下茶盏,却没有回答她。 是不是喜欢推演算卦的人都爱这般高深莫测。 陈纭伸手勾起他的下巴,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等骆丞相爱上我的时候,本公主自然跟你走。” 轻甩秀发,她窈然起身离开。 骆元徽微微垂眸,轻不可闻地叹息。 他的愁肠,似乎无可解。 知天命者,多为天命所困。 “谨哥哥,”天字号包间,推开门看到雅座上熟悉的人,陈纭展开笑颜。“好嘛谨哥哥,一回来就出来花天酒地,让奴家好等。” “这位是?”房间中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陈谨很快反应过来,他妹妹的声音,即使经过伪装,他还是识得出来。 “抱歉,唐突了大人。”她低身行礼。 郝匡看着面纱女子,仪态举止非是普通人家。 陈纭走到桌边,看似不经意跌倒,被陈谨接进怀中。 “当心。” “谨哥哥,奴家好想你啊。” “咳、那个……”毕竟有外人在场,让陈谨十分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谨哥哥,奴家肚子里可怀了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娶奴家啊?爹爹那边人家可快要瞒不住了。”她一副委屈得快要掉泪的模样,攀着他浓情蜜意。 “没想到锦王已有心上人,是下官唐突了。” 郝匡原想朝锦王府塞进他准备的美人儿,如此状况,美人儿还没叫上来便被打断,只得回去重新筹划。 待人走后,陈纭欲起身,他却将她固在怀中,吻了下来。 “孩子、可是真的?”大手覆上平坦的小腹。 “当然是假的了。” 他有些失落。 “怎么啦?四哥才吃过妹妹一次,就想要妹妹给你生孩子?” 窒息而又汹涌的吻,再次滚落,他捧着她的脸,狠狠吸吮香舌,似要将两月的思念尽数补回。 “唔……四哥……” 津丝缠连,火热甜腻腻地升腾。被他吻得两颊滚烫,浑身发软。 天生的霸道力气丝毫容不得她半分抵抗,他的手掌极为温暖。 “别、四哥……别在这里……” 他勾起唇角,笑容如秋阳,“九妹放心,先给四哥解解馋,可知方才你一扑进四哥怀里、真想将你给就地正法。” “哼~四哥……我们快走……”她覆住他的手。只惹得他愈加想欺负她。 “怎么这么浪?四哥待会就满足你。” 他抱起她,拿过披风盖在她身上,自头顶盖下,宽大布料完好遮挡住她的身形,然后便往外走。 被蒙住视线,她乖乖趴在他宽厚的肩膀。 那天,锦王走出天下第一楼,面色欢畅,人们都好奇他怀中黑布罩着的娇软女子是谁。 楼外人以为是楼中哪位姑娘得了宠幸,楼内人则羡慕是什么人能得陈国第一战神锦王青睐。 出了楼,他带她飞上房顶,以最快的速度抄最短的距离迅速回到锦王府。 可这短短的半刻钟对视线一片黑的陈纭来说却无比漫长。 “九妹何故这样香。”回到锦王府,他揭去披风。 “四哥喜欢吗?”感受到他的鼻息,痒痒的,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喜欢,九妹的一切四哥都喜欢。” 被满满的男性气息包拢,她柳眉如烟,直到梨花带雨。 第66章 红髓衬玉肌 木桶中,温暖的水舒缓一身疲累,她迷迷糊糊地撩眼望他。 水珠自下颌滑落,湿发的四哥她还第一次见,红润硬朗的面容映着皎瑕,格外地清俊,比平日多了分性感。 锦王素日在外,不讲究享受,府上也没有设浴池。 美眸微闭,她靠在他结实的臂膀就要睡去。 “九妹,你要当心邱家人。”疏沉的嗓音温和声道。 邱许忠是卢佳慧的姑父,当朝刺史,手握一州军政大权。这个职位也是仰赖靖远王的功勋所得。 大皇子被流放,卢佳慧求了一纸休书,一直住在姑姑家,始终没能再嫁。大皇子所犯谋逆,即使她这个侧妃被摘除出来,普通人也没几个敢娶。她将一切归咎于陈昭华,对之更恨入骨髓。 端阳节刺客,便是卢佳慧安排。 陈谨查到这里,没再深入。 靖远王是他敬重的人,派人送信与卢佳慧明言若再有下次,绝不轻放。 邱许忠的才能其实根本担不得刺史之位,每每出错被陈逸指摘,心中便觉新王看不顺自己,故意找茬。 他岂知从前是陈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他荣宠富贵。 卢芝兰耳根子软,在侄女的撺掇下也认定那昭华公主非善类,他与七皇子走得近,如今定是借势故意与他们家为难。 大皇子是她的亲兄长,她都能眼睁睁看着他与王后被流放,自己独善其身,可见是冷血没情的。她的大哥靖远王,也只有在先帝心中才有些分量。 邱许忠在朝堂各种被打压,整日烦闷,对于内眷背着他做的那些事,只当充耳不闻。 水中太过温暖,她听着昏昏欲睡。 “四哥,你送我回公主府好么?” “留下来,让四哥抱着你睡。”他可爱极了软香盈怀的感受。 “四哥的床,妹妹睡不惯嘛。” “小东西,你这是嫌弃四哥?” 论挑剔,她自小被养出来的娇惯,也只有陈谨不甚了解。 “反正妹妹不要睡这里,四哥的床硬得硌死人。” 秀眉轻拢,被他欺负的泪痕尚犹在,徒惹他心疼。 在外行军风餐露宿惯了,他一个大男人即使睡硬地板也不觉的有什么,却忽视了这个妹妹从小金贵,自是讲究。 “好了好了,乖,四哥便送你回去。” 睡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醒来,却见冷耀坐在她床边,手中转着一枚吊坠,十分悠闲地盯着她。 “师兄怎么还不走?” 对于他总擅入她闺房,陈纭已然不见怪。 “师妹第一次任务,师兄自然要好好在旁督导。”冷耀含笑,神情淡然的脸庞上,一双明澈双眸,流露出自由和随性的本色。 说白了,不就是监视。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见他手中的吊坠十分眼熟。 “我看这坠子成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师兄还我。”她伸手去夺。二哥送她的红髓玉,她一直贴身戴着,应当是昨晚洗澡时摘下,被四哥放到了她枕边。 “小师妹很紧张这东西?”他起身闪开,看到她神色凝重。 “师兄缺银子,师妹给你就是。” “呵,小师妹对师兄这么好,可是会让师兄误会的。” 她知道冷耀爱银子,总是各种方式送钱与他,但凡他看上她身上哪件饰品,她绝对没有犹豫。冷耀不知道她这是帮着陇素妃在关照他,只觉得对这个小师妹越发好奇。 “这是重要的人送的,师兄想要什么,妆奁中的,你随意挑。” “哦?重要的人?让我猜猜,是谁呢?” 她披上衣裳,不理会他的逗弄,“麻烦师兄回避下,我要梳妆了。” “师妹不是不在意这些?” 他含笑轻步而至,帮她将吊坠戴上,望向镜中,“红髓衬玉肌,小师妹生得好容色。” “师兄你再这么暧昧,当心被师妹荼害。” 她拨开抚在下巴的手,任谁也没法抵抗这么个异番大美人儿在你一睡醒就搁旁边这么撩拨。尤其他还上身半裸,身材绝佳。 他蹲在一旁,托着下巴很感兴趣地看她梳头发。 “我要唤侍女进来了。” “……” 见他不动,她总不能真就这么叫人进来,传出去旁人还真以为她公主府养了男倌。 “师兄你这么招摇,想必爱慕你的少女很多吧。”简单挽了个发髻,她故意打趣。 “不知道。” 冷耀少与人接触,也甚少留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目光。 要去蜀国,她便去醇亲王府找三哥要牌子。 上次答应五哥帮他弄到可自由联络神机营的玉牌,三哥神通广大,想必已经搞定。 “这是什么?” “解忧丸。” 陈聿含笑自锦盒中拿一颗,裹着烟霞色粉末的小香丸,她张开嘴巴含进口里,甜甜的,浓郁的玫瑰香,山楂糕似的口感,软糯而不腻。 “好吃,还要。”笑颜如花。 他又喂了一颗。 “玫瑰金丸乃养颜圣品,吃了可养出桃花气色,回头三哥差人定期送你府上。” “三哥真会讨妹妹欢心。” 他一把抱起她,“三哥待你这么好,可有什么奖励么?” “三哥想要什么?妹妹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他总喜欢弄这些补养驻颜的小东西给她,不得不说,甚得她心。 “你说三哥还能想要什么?”他坐在椅子中,搂着纤腰神色暧昧,轻轻抚过灵巧下巴。 “不行,妹妹葵水来了哦。”她推开他凑近的唇。 “是么?小混蛋,骗三哥的后果准备好承受了么?你的日子三哥可记得清楚。” “……”怎么就忘了他心细如发,连这个也记下了。 又不能跟他说昨晚被四哥欺负得很了,现在还隐隐痛着。 “不要了,三哥,人家有正事呢。” 他扯下她肩头的衣服,白玉似的肌肤上落着两处黯淡的痕。 “呵,难怪不想要了,被喂饱了是么?” “……” “七弟还是老四?嗯?”阴鸷的眸子里掀起一抹冷峻之色,容色渐渐变得威压十足。 “嘤、三哥~” “撒娇可没用。老实交代。” 她眼波流转,眸光若雾夜里闪烁的星星,目光闪动间,她在他腰封里摸出数张银票。 “九妹缺银子?” “嗯……” “要多少,自己去账房支。” “三哥就不怕妹妹把你掏空了?”她笑。 “三哥的钱,九妹随便花。” “三哥真好。”她在他唇上啄了口,软软甜甜。 “七弟可是舍不得给你支俸禄?”他深邃眸底似乎翻腾起丝丝缕缕的情愫,复杂而微妙。 “是妹妹不想拿他的银子。”她低头将银票折好,转而又啄了口白皙的面颊,“还是三哥最好了,爱三哥。想被三哥吃掉呢……” “少拿甜言蜜语哄我。说出来可要做到。” “嘻嘻,三哥最会疼人了。” 大概他所有的宠溺都只给了她。 xs7.com 梦魇。 不知道人还是动物的低鸣自遥远的黑暗中传来,似真、若幻,像语言,又听不清是什么字句。仿佛只是一个无意义音节,营造着阴森恐怖的氛围。 忽然觉得越来越近,好像有人扼住她的喉咙,周围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窒息感那样真切,冰冷的空气蔓延席卷周身,她心中念着佛教《心经》箴言,恐惧感慢慢退散,愕然醒来。 山洞中,篝火静静燃着,冷耀在她半尺外的地方,靠着石壁闭目休憩。 因为突然的大雨中断行程,未能及时赶到最近的驿馆,他们不得不躲到山洞中避雨。 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陈纭再次眯上眼睛。方才的梦魇有些后怕,还好只是梦。 可就在她闭目不久,半梦半醒之间,那声音再度袭来,无比真切。被魇住的感觉,远比噩梦更加可怖。 “啊——” 心悸、恐惧,再难眠。 “师妹怎么了?”看到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冷耀起身过来。 “师兄……”她搂住他,眸中带水,像依赖一株救命稻草,心中悸怕难平。 女子的体香盈入鼻间,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少女香肩,“梦到什么了?” 她只是蜷在他怀中,不肯说话。 八哥哥……陈纭心中念叨,此刻唯有亲人是她唯一的依靠。 渐渐平息下来,他就任由她抱着。 抬起头,她望向他。 冷耀盯着美人红唇,饱满水润像勾着他去一品芳泽。而他也真的亲下去了。 “师兄?”陈纭反应过来,抬手推他。 “唔……” 他没有技巧地啃咬,全凭心意,却将她撩得心间发乱。 “好软。” “别、师兄不要这样……” 他贪恋她的气息,柔美娇软,仿佛稍稍一用力,她就成了他的。 “小师妹真甜。” 他现在有些理解男人为何总是贪恋美色。那种滋味,尝过一次,就会陷进去。 她红透了脸,退离他数步,那种心情就像做了错事,实在对不起陇素妃。她不能总这样放纵无度,将哥哥们都变成自己的人。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过来,“小师妹方才那般热情,投怀送抱,不是期待师兄对你做什么?” “你别瞎说,只是做了噩梦……” “哦?那跟师兄说说,是怎样的梦,让师妹这样后怕?” “冷耀!你别再过来了。” 后背抵到石壁,退无可退。 他偏要与她作对似的,并不作停。两个人便用同门功夫打了起来。 她很快被他制住,剪手扣在怀中,“欲拒还迎的招数师兄也见过,小师妹用得不怎么样嘛。” “师兄你、你不是兽性上头了吧?” 他放出翡翠,吐着红红的信子凑近她的脸,半沉着嗓音威胁道:“再说一遍?” “呜呜……我错了……师兄快收起来。” “这才乖。” 他俯下身噙住她的唇,方才没吃够,这会儿要吃了尽兴。 眸中带水,她只能被迫受着。 “唔……师兄……” 他吻了好久,久到她脑袋发晕,被他搂在怀里,全靠他的手臂力气支撑,唇都发麻了,他才放开她。 喘息着睨她,“小师妹,我还想要。” 这家伙不会只会接吻吧? “师兄……就不想做别的?” “别的?”他似有所领会,将唇舌侵犯扩展到她的玉颈……修长的两只手固定纤腰。 洞外雨幕涟涟,清冷的空气中,被扣在紧实的胸怀,雪白玉肌芳香缭绕,令人沉迷。 低沉的嗓音性感厮磨她的耳朵:“小师妹,师兄很喜欢你的身子,怎么办?” “师兄……别、别再继续了……师妹求你……” 打又打不过他,还很怕他肩上的翡翠一个不留神就盘到她身上来。 “乖,可是你先投怀送抱的。”他沉着清冷的嗓音,含着一丝温柔。 “冷……” 初秋的寒意湛满冷风,水珠在枝叶和草尖上微微颤动着,晶莹剔透,空气中弥漫着青翠欲滴的草木气息。 他将她转过身子,面对自己,修长的身高低头俯视下来,带着天然的压迫。 “冷就抱着师兄。” 他身上总有似乎燃不尽的暖意。 “师兄你、你怎么有两……” “有什么不对么?” 冷耀从小被喂食蛇液,浸蛇毒,身体早已被改造得与常人迥异。他未尝情事,也不知自己的情况是特殊的。 常与翡翠为伴,他倒是对蛇的身体构造十分了解,蛇有两个,人不若是? 陈纭不愿伤害他,便也不提。 但愿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这种单纯的认知里。 冷耀对她没有再进一步的侵犯,好像他对情事的理解就止于爱抚和亲吻。 之后的相处,他就喜欢有事没事将她揽进怀中亲昵。 “师妹,我觉得不够……” “什么?” 他总觉得,每次亲热之后,还有什么地方没被满足,引着他想更深入。 只把陈纭折磨得难受,几次差点儿没有忍住。 当见到陈怀,她仿佛绿叶醉桃,清眸流盼,群芳难逐。 入了蜀国王都冷耀显然有别的任务,她独自去葛府踩点,半夜跟踪他到蜀国一官员府邸。 轻踩石瓦房檐,见他进入一间亮着灯的书房,府中规模看来,此人官职不小。 陈纭悄声落下,接近窗阁,想听他们在交谈什么。 “世子大人,小人要的东西备好了,自然会将齐国皇室之密告知于你。在此期间,世子请务必要保护小人安全。”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要以守口如瓶的秘辛拿来交易? 绝对不能让他活过今晚。 一旦秘密被抖露出去,意味着她任务失败。 “葛先生放心,本公子会安排最顶尖的高手护你周全。不过……” 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陈纭凑近,想听清楚里面说了什么,忽然一道暗器飞出,惊诧间迅速避开。 此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扯过她的手臂,带着她迅速撤离。 房内出手的暗卫追出,却早已不见偷听之人踪影。 “调十名高手到葛府周边,这两日务必护住葛老爷安全。”房内主人冷然吩咐。 “属下遵命!” 第68章 被五哥救 “五哥?”发觉救了自己的人是陈怀,她不知羞愧还是激动。 第一次跟踪人,竟然被察觉了,实在丢人的很。 “你去言府做什么?” 他扯着她的手腕,并未作停,陈纭只能紧跟着他的步伐,飞跳在楼宇瓦砾间。 “言府?” 蜀国大将军言青,威名赫赫,当初陈蜀冲突吃了他不少败仗,也是因为他陈文帝才不得不送出一子来蜀,作为质子。自此两国冲突才有所缓解。 陈怀出现在此,必然也非意外。 “那五哥呢?你到那里又是做什么?” “哼,我做什么?”见无人追出,他停了下来,夜风寒凉,将近子时的街道早已宵禁,只余昏暗的红色灯笼随风摇荡。 “恐怕妹妹并没资格问。” 冷傲俊雅的脸庞在黯淡的光线里映成一道模糊剪影,他的眸子却亮的,在无星也无月的夜幕下,仿若落进星河。 知道他心中恼自己,陈纭并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这矜傲薄凉的样子惹人爱怜。 反握住修长的手,冰冷冷的,“五哥冷吗?” “不冷。” 她歪着脑袋关怀自己的模样,明眸善睐,明媚且妖。叫他差点儿防线溃散。 “人家千里迢迢来给五哥送这个的,”她摸出玉牌交与他,“五哥看起来并不想见到妹妹,阿纭就不在此处碍五哥的眼了。” 说罢要走,却被他扯住,“来了蜀国,不跟五哥走,还想去哪里?” 主动环住他的腰身,她笑容晃丽,“五哥不气妹妹了?” 低头堵住芳唇,他的气息倾覆而来,带着一点熟悉,他的唇也是凉凉的。 “五哥……”她欠身环住他的脖子,含着湿润清甜的舌,任由他在自己口腔内肆意探索。 “见到五哥就这副样子,是有多想被五哥疼爱,嗯?”他抬起美人儿下巴。 靡态柔桡,眼波荡漾。 “五哥~”被他揽进怀中,她丝毫不抗拒,反正吃过一回也是吃,就让他帮她解馋。 这几日可被冷耀折磨的难受。 淑丽韶好的容颜,骨子里却如此媚。 陈怀暗了暗眸色,将她带进一所偏僻别院。 “这是五哥的地方?” “嗯。” 他暗中买下的房子,主要用于与暗探接线,平日只是一座空宅。 “五哥,言府的高手很多么?” “自然。” 看来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了,她可不想与那些高手正面冲突。 “你想做什么?”他挑起她的下巴,清厉眸色间含着一抹探究。 她将他推到床沿坐下,房内烛火黯淡,却仍能照见他的丰姿俊颜,鼻挺如峰,就着清润的唇低头吻了下去。 “怎么突然这般热情?” “唔、自上次与五哥……妹妹可一直念念不忘呢。” “当真?” 她舔了舔绯红的耳垂,沿着下颌一路吻到咽喉。 “纭儿……”他仰起脖子有些抗拒,却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似乎想要更多。 “五哥多唤几声,阿纭喜欢听。” 她故意齿尖轻轻咬了咬突起的喉结。 第一次面对如此主动会撩的妹妹,陈怀眼角泛出浅浅的水光,深沉的眸色变得炽热。 反客为主,将她压到床榻上。 “妹妹是不是吃了媚药了?” “嗯……五哥就是行走的媚药……”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都让她沉迷。 檀香沉静舒缓,初闻不适,久了却令人回味。 “五哥……阿纭好爱你啊……”那种喜欢,是愿意将身心都交付与他,并不期待他为自己做什么。 好像除了七哥让她有偏执的占有欲,其他哥哥,她愿意与他们好,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份被珍惜、被疼爱的美好。 倘若事后他们又爱了别人,她是可以果断抽身的。 只有七哥,若是他真的哪天喜欢上其他女子,她会苦涩、酸楚、悲怆。不知道自己将会如何面对那一天。 “喜欢五哥吗?”他眸色微红,可又觉得嫉妒得发狂。 “喜欢……” 她轻啜环着他。 梨花带雨的小脸,皆是因他而呈态。 一夜好眠,醒来看到身旁俊颜,凑上去吻了吻,恰逢他睁开双眸。 “五哥,阿纭爱你……” “恐怕只是因为我能满足你吧?”刚睡醒的声音含着浓浓慵懒倦意。 “喜欢五哥,才愿意给五哥的。” “哦?我看你喜欢的人也不少。” “……五哥醋吗?” 他如何能不醋,这样娇心媚软的妹妹,却不属于他一人。 见他不语,她转了个话题, “五哥一夜没回去,会给人发现吗?” “会。” “……” “无伤大雅。”他浅声宽慰。现在的他想甩掉跟踪或是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行踪,还是很简单。 “五哥……你做的事情那么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真的关心五哥?” “嗯。” “好,为了妹妹,五哥会注意安全。” “等五哥做了王,就可以享受美人了。” 蜀王三十多岁,为了模仿他之举止形态,有三年的时间他都闭门不出,每天有小太监暗中送来蜀王当日的行轨录,以画像形式记录下的言谈行止,连江湖诡秘的人皮术他都已寻得,现在只等时机将真正的王上抹杀,再由他悄无声息替代而已。 言青手握重兵,说他占据半壁江山也不为过,又与蜀王最为熟悉,是他最忌惮的。 纸上所得,终不如亲眼所见,他用了许多方法接近蜀王,最终成功成为他身边一位不涉权交的闲散棋士。 蜀王好棋道,而他最讨厌棋。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让自己成为一名棋中高手。 只要支走言青,便是他下手之际。 但是后来谁也没有想到,蜀王突然暴毙,夜半的王宫,消息被迅速封锁,蜀王的尸身,便成了遣夕宫里被一场意外大火烧死的陈国质子。 那天赶巧,他想去看看听说连日来睡眠紊乱的蜀王,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潜入时,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异常安静,分明睡眠很好,难道故意散播消息? 待在梁上观察了半刻钟,陈怀觉得不对劲。 太过安静,连正常人的呼吸起伏都没有。 那晚的意外让陈怀忙乱异常,直到晨曦破晓,一切才重归正序。 好在埋下的人手做事干净利落。 自今以后,他就是蜀王,闵争。 端坐在床沿的帝王让一众宫女太监惊讶,看来昨夜又未得眠。纷纷上前谨慎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将有人被拖出去斩了。 不过今日的陛下虽看着沉默冷郁,好在没有苛责任何人。 这才短短几日,蜀王宫翻天覆地的变化,连陈纭都毫不知情。 她一心忙着怎么才能顺利解决葛唤之这个麻烦。 不过她更好奇他口中的秘密,连续几天都在暗中观察。 第69章 软香酥柔 这个葛唤之除了正常打理生意,再也没别的异常,连言府都没再去。 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陈纭知道,只要她一出手,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高手将一涌而出。 必须换个法子接近他。 于是她想到了卖身葬父的戏码,就在葛唤之商铺不远处。 花钱弄到无人认领的尸首对她而言还是容易的。 她在周遭打听了一圈,葛唤之的名声很好,远近出了名的大善人,时常施粥散银,帮助穷苦百姓,因而大家也都很愿意光顾他的店铺。 陈纭故意扮丑自己,在脸上画了块巨大的胎记,穿着寒素,如此肯定能引来他施以援手。 不管这善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说明其注重口碑,更不会坐视不理。 可结果没有吸引来葛唤之,大半日的功夫,行人侧目,偶有一两个感叹着“真可怜”,然后走开。 却是一贵公子最后驻足在她面前。绛紫色长袍,神矜清冷,怎么看都不会是那种善心默怀而作管闲事之人。 可不能被别人买了去。 “公子,小女子打小也算富庶人家,洗衣做饭打扫等粗活从未做过,奈何天道多变,父亲原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一生良善却遭了恶匪惦记,举家遭难,父亲拼死将我送进王都,奈何自己最后还是没有撑住……” 泣不成声。 那公子蹲了下来。 “你是哪里人?”嗓音清冷如雪。 “小女子溧阳人士。” “公子放心,您若是肯为父亲安葬,小女子做牛做马无论什么都会努力去学的!虽然小时候父亲娇纵,以至于小女子什么都不会,但是我定会努力报答公子!” 话里话外处处强调她什么都不会。 言季眯起冷眸,看着泪花如断线珠帘的女子,心中只道戏可真好。 转着手中扳指,起身对身旁随从吩咐道:“买下来。” “……” 陈纭还想做最后挣扎,抬起神鬼共泣的脸扯住公子衣摆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必定竭心尽力报答公子呜呜呜……” 她这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感恸之言,果然引来了葛唤之铺子内的伙计来观望。 驻足的人群议论纷纷。 “这公子心可真善……” “就是啊……” 言季看着脚边的女子,再度蹲了下来,竟然毫不嫌弃抬起霸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呵、不用太感动,这胎记都花了……” 胡说,她用的上好的颜料,怎么可能会花! 当然那话只是骗她,见她反应,言季便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说,是谁派你来的?” 被带到言府,陈纭便知道不好。典籍室内,紫袍男子正执笔落墨,头也未抬,开门见山。 身份被拆穿,陈纭只能认栽。 言季是将军府世子,言青唯一的儿子。 落到他手里,她可一点儿也不冤。 言季以擅权谋着称,比起舞刀弄枪,他更爱研究《鬼谷子》、《素书》这些权术典籍,年轻轻轻便被封为司空,八公之一。 在她连日出现在葛家商铺附近,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绑了结实,按在地上,她抬头看着对方,秀眉白面风清泠,秋水为神玉为骨。 “乖乖说出来的话,本公子或可留你一命。”言季写完手中折子,搁下笔走过来。 “我说……是齐国的大国师。”可能在这种对白下,她才是那个恶人。 “哦?”他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眸中思量此话几分可信。 陈纭被捏住下颌,香口一张,投进一粒药丸。她要吐,被他强迫吞下去。 “你喂我吃的什么?” “哼,”他冷笑,“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陈纭被带下去,关在一间暗室,只有墙壁上一扇小窗透进些光。 “师兄。” 夜半,冷耀悄悄闯入,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两人悄然撤离。 门口守卫已被翡翠咬昏。 可言季却像早有预料,在他们冲到院中准备飞出,府中精锐迅速将他们包围。 他带她准备突出重围,陈纭忽然心痛难忍,“师兄,你先走!” 她跌落下来,被言季接住,昏厥过去。 他喂她吃的药丸,只要一运功,就会疼痛不堪。 冷耀原有机会杀死这些精锐,再将她夺回,可言季也不是傻子,冷冷钳住怀中女子细颈要挟,让他不得不束手就擒。 这个女人生得很好看,尤其是跌进他怀里时,软香酥柔,尽管已经失去意识,当他钳住莹白玉颈,细腻滑嫩手感竟然让人生出几分爱惜。 陈纭醒来发现待遇已然变化,这是一个陈设典丽的房间。 “放开我!”她扯了扯手腕上的链子,相当坚牢。 “你那个师兄可不像你这般容易屈服,若是叫本公子发现他吐露的与你所说不同,可知后果如何?” “师兄……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看起来很紧张。” “求你放过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哦?你很在意他。” “他是我的师兄啊,如兄长一般照顾我,求你不要牵连他,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美人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见她哭着为另一个男人求情,心中莫名不受用,堵的慌。 言季捏起她的下巴,危险的眸子冷睨,“既是同门,如何撇的清关系?”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师兄,只要你说,我都照做。” “呵呵,怎样都愿?”他鼓掌,勾起薄唇。 “只要我能做到,求你不要伤害他。” “很好,取悦本公子,可能做到?” “你……” “怎么,不是说怎样都愿意?” 陈纭咬唇,“公子口中的取悦,定义为何?诗酒歌月为取悦,卖弄身姿为取悦,献媚勾缠为取悦……” “随你怎么做,直到本公子满意为止。”他打断她清冷的语调,“不过,本公子的胃口可没那么好满足。” “言季。” 她忽然抬眸直直望向他,冷质倾尘的模样,险险令他怔神。 “放开我。” 不是命令却更似命令的语气,连他竟也有几分屈从感。 他抬手,叫侍卫打开她手上的镣铐。 “给我备一只箜篌。” “去准备。” “是。” 言季自认风雅,却从没听过这样清灵的箜篌之曲,和着黄莺般的歌喉,婉约、通达,袅袅盈盈,宛若天籁。 少女一袭水袖丹衣,云鬓高挽,玉钗横簪。指若青葱润泽,半抱弦琴,弦冷铮铮。珠落玉盘,不如其声脆万之一也。 “小女子为公子弹了半天,连顿饭也不肯赏么?” 第70章 众里嫣然通一顾 陈纭曲毕,搁下箜篌,自水亭走到他落座的餐食前,被护卫抬手拦住。 言季抬手,允她过来。 陈纭一点儿未同他客气,大方入座就餐,饿了两天的肚子,却仍旧挑剔得令人惊讶。 “公子府上的厨子不怎么样嘛。” “既然这些不合胃口,本公子带你去好地方。” 言季拉起她往外去。 当他握住少女柔软的手,心中竟生出将她据为己有的念头。 从没女子让他生出如此怪诞的想法。 隐了隐眸色,他问道:“喜欢吃什么?” “嗯……珍珠鸡、凤尾鱼翅、合意饼、八仙汤、红梅珠香、蜜饯仙桃……” “你还真不与本公子客气。” “既然言公子叫小女子讨好你,总要喂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不是?取悦人者先自悦,那样公子才能感受到真诚的讨好。” 她的言论有几分特别。 他回眸看她。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没有带她去饭馆,先去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还是有胎记看起来比较顺眼。” 化好他挑的颜色,言季眯起冷眸道。 铺子的老板娘诧异,别人都是带自家娘子各种往好看了打扮,没见过往丑了折腾的。 女子天姿国色,带出去多长面儿啊。 福怡轩,蜀国一顶一的酒楼。 她方才报的那些菜品,只有此处做的口味正宗。 知道福怡轩的名气,还是上回来蜀国,陈聿带她来此。 跟在三哥身旁只需要享受。他总能带她品尝各种顶奢美味,平日所用更是精挑细选,即使长途颠簸也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 “公子如此大方,叫小女子受宠若惊了。” 原以为他最多随意挑家不错的饭馆带她解决。 此处消费极高。 “你方才那一曲,值此一顿饭。” “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经心皆见识,书史尽通该。” 她握着筷子,含笑轻吟。开始有几分欣赏他之气度,而不再以敌对立场。 低头继续吃鲜美佳肴。 “这也是取悦的内容之一吗?” “言公子若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她端起碗,喝了口汤,从始至终心思只放在饮食上。 “你的名字。” “陈……云华。”话到口边及时转了道弯。 “本公子娶你可好?” “咳……公子别说笑,小女子已心有所属。”陈纭差点喷出口中的酒酿。 言季搁下茶盏,食指轻扣桌面。 “是你那个师兄?” “小女子只是言公子买回的奴婢,再者还身中公子所喂之毒,犯不着用上‘娶’字,不是吗?” “若是本公子愿意给你这份殊荣呢?” “……”她放下碗筷,却笑道,“言公子想用小女子达到什么目的,但可直说,不必如此周旋。” 这个女人他不讨厌,刚好可用她堵住母亲的逼迫以及蜀王的赐婚。 相国之女周晚晚,传闻姿色窈窕才情出众,秉性温良恭谦,蜀王要为他两牵线搭桥,实际是想将朝廷武将与文臣结合,相国之女配大司马之子,人人都道是天作之合。两家的仇怨不是一桩联姻就能消解的。 当年若非相国馋言,他的堂兄连同**三千将士不至全数埋葬于雄鹰谷,他的父亲也不至因此失去一目,右臂落下永久隐疾。 他之所以如此钻研权谋放弃武道,就是为了再不让那帮文臣搬弄是非,叫他们这些浴血杀敌之人白白抛去头颅。 他要纠正朝堂之风,这绝不是文士的天下。 蜀国先祖靠着蛮勇打天下,后来的君主们一味重视文治,钟爱名士,却忽视守护国泰民安的武将们之艰辛。 他绝对不可能娶相国之女。 必须在敕令颁下来之前,断了蜀王的念想。 “季儿,就算你要找别的女子来违抗王上指婚,也不能随意拉个人回来,这个女人哪点能配得上我儿。” 陈纭被带去见大司马夫人,对这个样貌怪异来路不明的女子,言夫人极其不满。 偏厅内,妇人坐在太师椅上对着礼数恭敬的儿子语重心长。 “娘,倘若儿子找了一个样貌俱佳的女子,王上会如何想?故意拂逆圣意,此罪我们言家可担的起?” “这……是为娘疏忽了,竟未考虑到这一层。”言夫人无奈叹口气,又看了眼跪于地上的女子,“可也不能如此委屈了季儿你啊,我儿生得如此俊朗,不求那貌比天仙,最起码也要长得周正……” “娘怎可只看外貌。” “哦?这么说,这位姑娘家世如何?学识如何?《女诫》、《女论语》可都读过?琴棋书画会几样?” “回夫人的话,小女自小同兄长一起读书,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男子学什么,小女子学的就是什么。” “这……”言夫人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嬷嬷,起身对言季道:“儿子,你哪里找来这样的女子?简直离经叛道。” 言季睨了眼地上的女子,礼数端正,不卑不亢。他也有些意外,这个女人似乎总能出人意料。 “要不你就娶了周宰相的女儿,娘已经替你看过了,父辈的恩怨不该由你们承担,周宰相再不好,不应该一并怪疚他的女儿,周姑娘是知书达理温厚善良的……况且宰相也有意消解此事……” “娘,”言季冷冷抽回手,“人已经带给您看过了,儿子明日便去进宫请王上赐婚。” 消解,数千性命是他说消解就能消解的? 言夫人只能捶胸顿足看着儿子一意孤行。 陈纭觉得很无辜,又要被迫绑上一桩婚事。 今夜一定要找机会去救师兄,赶紧逃走。 “方才为何要那样说?”庭院中,他停住步子,松开她的手。 “实话实说啊。”她含笑看他,不知道为何,看他冷冰冰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不错。“言公子心情不好,可要小女子陪你饮酒?” 看着眼前的笑脸,实在很丑。 朱红色胎记在烛灯的光线下呈现暗红一片。她的眸子却极好看,亮晶晶的,像揉进星火万般。 “去将脸洗了。” 男人果然都是以色取人。 倘若她没有这副姿容,是不是,也不会如今这般。虽不觉有过,却切切实实为她招惹了许多麻烦。 水亭中,她弹着小曲儿,他坐在亭边,执一壶酒,望着湖面上水波粼粼的月色。 风冷无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他非纵情之人,只饮了半壶酒。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醉。 “言公子,”她端起桌上酒盏上前陪他,清唱了一曲《故人思》。 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七哥。 真想洗尽铅华与他天长地久,与他简简单单地厮守,其他的一切一切,都不曾发生。 言季站起身,凝望远处石台,冷眸深如幽潭,似要览尽岁月流年。 第71章 主动投怀他不要 “公子再饮一樽。” “灌醉了本公子,好有机会逃出去,是不是?”他举起斟满酒的杯盏,并不看她,冰冷的嗓音如含着一抹讽刺。 意图被洞穿,她正欲搪塞,却见他饮尽杯中酒。 下一秒是杯盏落地的清脆声。 “来人!绑起来。” “你是想待在本公子眼皮子底下、还是去暗室呢?” 他的手指冰凉,捏住她的两颊。 “既然答应了取悦公子,自然要待在你身边。”面对拿着铁锁链的护卫,她忙躲到他身后。“若待在公子身边,可否不用被绑?” 侍卫被遣下。 他回房就寝,她就跪坐在床沿边。 “本公子不喜与人同榻。” “公子就忍心小女子受冷风一夜吗?”双手被绑上结实绳子,她想先施个美人计至少将这东西解了。 对方阖眸无动于衷。 怪了,他不是看上她姿色吗,主动投怀他都不要。 “言公子……” “言季?” 竟然是翡翠,看到从男子脖子后面探出脑袋的翠绿色小东西,惊愕之余,更多居然是觉得亲切。 跟着翡翠,陈纭找到冷耀被关的暗牢。 “师妹,那混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摇头,拿匕首打开他手脚上的镣铐。 “师兄,你先走吧。” “你不同我一起?” 她要留下来,弄清楚葛唤之所握的秘密,齐国皇室的秘密。 只有拿到筹码,才有不受制于冷月的条件。 她不甘于受她摆布。 也不想看到二哥与冷耀一辈子受她差遣。 她不知道,冷月真正的布局,是在言季。 她有卜算之能,倘若陈纭真被言季娶了,到时真实身份一公布,梁蜀两国关系将势同水火,梁陈也难修旧好。 “一石三鸟之计,好徒儿,可别让为师失望。”大殿中,冷月披着黑袍,指尖密信转瞬焚为灰烬。 “委屈言公子了。” 言季醒来,发觉颈侧处疼痛,原本用来绑陈纭的绳子,现在结实绑在自己身上。 “公子交出解药,小女子便不与你为难。”她朝他伸出手,容色绮丽。 “你这个女人……”言季尝试挣脱,然而徒劳。 陈纭不知道他毫无内力,还有几分忌惮。当年为了封武脉转文,他自废根基,如今只剩下一些招式勉强应对一般攻击。 “翡翠的毒,发作起来可不是一般人承受的了的。”她拿出洁白手绢,朝他颈侧疼痛处轻轻擦拭一下,乌褐色血渍呈现眼前。 “公平起见,言公子解了我身上的毒,小女子也会将解药给你。” “本公子低估你了。”他冷言道,“续力丹,没有解药。” 他不肯交,陈纭翻箱倒柜自己找,结果整个房间包括他的床都翻了个遍,真的什么也没找到。 她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言公子既然如此硬气,小女子只好得罪了。” “你、住手!” 被一个女人上下其手,在自己身体上摸来摸去,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言季的面色冷郁,眉纠结成一团。 “你中的蛇毒,每三个时辰会发作一次,言公子还是不要抵抗了。” 女子的气息盈在耳边,他眸色阴郁得几乎要吞吃人。 “陈云华!我说了没有解药,本公子没必要骗你。” 她顿住。 “葛唤之的秘密又是什么?不说的话……”她拿匕首划破他的衣带,“公子的裸身画像明日便能出现在大街小巷。” “你……”凌厉的目光剜向她,陈纭丝毫不惧。 对付这类人,酷刑是完全没用的,只有名誉尊严为要挟,才有一丝可能突破。 “你想解毒,有一个方法。” “什么?” “与本公子和合。” “无耻。” “哼,”他冷笑,“你都能脱了本公子衣服,究竟是谁无耻?” “既然是这种事,本姑娘找谁不行?” “只有本公子体内火雨莲精,可灭你体内食骨虫之毒。”他抬眸冷视,“续力丹融合十余只食骨虫毒液,日常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除非放弃一身武学今生再不动用,只是这毒也有潜伏期,过了潜伏期……原本本公子打算娶你,这毒自然也会解。” “你喂我吃药的时候就打算娶我了?” “陈姑娘未免高看自己,那时候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他说话倒是直白。 “言公子为何又忽然想娶我?” “自然是觉得你有用。” 她忽然坐到他腿上,挑起男子下颌,眼中生起媚色,“那公子可知道、惹了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 “解完毒,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臣服。”她温柔抚过他的脸颊、耳朵,口中却是狠厉的话。 先前的小女子姿态,都是装出来的? 被香唇堵住,言季瞪着双眼紧皱眉头。怎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女子强行破开牙关。 她很会吻,很快将他气息带的有些凌乱。 “接下来,言公子好好享受小女子的取悦。” “唔……你……” 软香填满怀,言季面色滚烫,双手被束在身后,十指灵活努力寻找方式解扣。 她喜欢看他的冰山模样,这样欺负起来才有征服感。 “陈姑娘……” 她的唇轻轻碰到他颈间的伤口,温温软软的触感,丝网一般蔓延的痛爬满半张脸。 言季沉着嗓音,“齐国之密,换你住手,可成?” 她抬起头,语气柔婉,“言公子不想得到我吗?” “君子生财,取之有道,我告诉你方法,不是为了与你媾和。” 她轻笑,继而变成大笑。 总算,她没有看错。 她与他达成协议,帮他解决蜀王赐婚一事,他便与她共谋葛唤之口中的秘密。 葛唤之口很严,为人谨慎,没有得到相当保障之前,不会轻易松口。 他只吐露,这个秘密足以颠覆齐国皇室现有局面。 蜀王宫还没进,周晚晚倒是先约见了她。 “陈姑娘,我知道,你只是言公子为了不娶我而找的一枚棋子,你若肯主动离开他……” 女子身后的丫鬟打开手中木匣,里面是数十枚的金锭。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希望姑娘能够知难而退。” “小姐喜欢言公子?” 她摇头,神色淡淡,“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父亲,是我爹先做了亏欠大司马一家的事情,作为女儿,只能尽力替他尝还。姑娘还是不要卷进其中,这些钱,足够你衣食无忧半生,或是做个生意……” “小姐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嫁给他,你并不会得到幸福,该说小姐、不要纠缠其中才好。” “姑娘如此,只好得罪了。” 陈纭没想她还带了护卫,自己不能动武,只好寻隙就跑。 一个誓死不娶,一个铁了心要嫁,这是什么乱局。 那周晚晚口上说得漂亮,可观她神色,只怕还藏有别的目的。 从茶铺跑出来,陈纭一路躲进一条暗巷里。 “小师妹,这边。” 暗处一道声音,冷耀竟未离开。 “师兄。” “我去引开他们。” 第72章 拜公子所赐 被塞到一间废弃旧屋,原想等冷耀回来,背后一道手劲斩在后颈,她昏过去。 陈纭被卖到青楼,幼时记忆里的伤痛又涌现出来。她环着自己缩在角落处。 “哟,醒了?也就妈妈我好心,肯收你做个洒扫丫头。既然醒了,还不赶紧去给我干活!” “别碰我!别碰我!” 耳朵被人揪住,她吓得手脚挥舞。 老鸨见惯了不听话的,眼神示意身旁大汉将人提起。 “不、不要……不要……” 陈纭强行抵抗续力丹之毒带来的疼痛,飞霜掌斩去,眼前大汉招架不住,气劲连带一旁的老鸨也被冲倒在地。 “哎呦喂,还不赶快给我追!” 大汉爬起来。陈纭拼命往外跑,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找谁。 大街上行人那么多,却无一人可求助。 “噗……” 少女吐出一摊鲜血,将道旁行人吓了一跳。 眼前光线忽明忽暗,陈纭知道自己撑不住了,那毒实在霸道,反噬之劲几乎抽光了她身上的力气。 言季…… 要是她就这么死了,做鬼也要去找他。 眼见女子昏倒,路旁行人却无一人上前。 最后视线中,似有一人接住了她。 “醒了?” “言季……”陈纭张开双眼,看清眼前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很想解毒,可又不能真的为了解毒与他发生关系。 让林七在齐国留意冷月动向,十九一直留给了二哥,她身边,如今竟没有能保护自己的人了。 《无上心经》的功法她已修至九层,若非言季这该死的毒,她不至于落魄到如此窘境。 现下还要与他合作,待目的达成,她势必要讨回这屈辱。 身上的毒,只能仰仗三哥能找到办法了。 “可要本公子为你解毒?”他端起一碗汤药。 “你说的、火雨莲精是什么?” “一种极品灵药,举世罕见,这世上,未必有第二株了。” 她捏紧了秀拳。 “言公子可知道,人家周小姐很愿意嫁给你。” “呵,她不过是为了得到……” “得到什么?” “不该陈姑娘操心的事,还是少知道为好。”他舀了一勺汤药,喂到她口边。 她喝了一口,不愿再喝第二口。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本姑娘这么惨,都是拜公子所赐。” “事情解决之后,本公子会给你应有的补偿。” “那、你能抱着我睡吗?” “什么?” 她的身体,需要男人阳火。 这是她一直不愿意跟任何人说的。 修炼《无上心经》的反噬,如今不能使用功体,却仍受其害。 言季觉得这个女人既矛盾又勾人。 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遂她所愿。 自从她向自己坦诚是受齐国国师所迫,仍保留几分质疑,可她今日遭遇,确实皆因自己。 言季只是躺在外侧,她却攀上手脚主动黏在他胸膛。 “哥哥……哥哥……” 她的身体冰冷,意识混沌,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么? 少女晶莹的泪滴落到他衣襟。 “陈云华?” 他扯下颈窝里的手,说是冰肌玉骨一点儿也不为过,如同浸过寒霜一般。 他侧身环住她,如抱着一块冰,此时什么男女之情、美人之好都是没有的,企图将她捂暖。 “言季……” 她唤他名字时,才让他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女子,是他打算娶的人。 她的额头抵在他颈窝里乱蹭。 “别动。” 他按住他的后脑勺。 这边止住,被子里的小手又滑向温暖满满的腰窝。 “冷……好冷……” 被她冰的一个寒噤,他捉住玉手,低头噙住红唇。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很清新。 十指相扣,他认真品尝怀中女子,气若幽兰,唇齿间夹着丝丝香甜。 “唔……” 陈纭紧闭双眸,被强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主动接纳了有些陌生而辗转的吻。 他似乎是照顾她的感受,依着她的节奏。 “嘤、七哥……” “七哥不要丢下阿纭……” 少女依恋又娇柔的姿态,很能抓住男子心房。 “七哥、是谁?” “七哥……是阿纭最爱的人啊……” 他起身要走,衣角被她攥在手心。 言季坐在床边,空气中的冷意使他清醒了许多。 迷糊中,陈纭翻身面对着墙壁,子宫内的坠痛感使她蜷缩起身子,口中呓语断断续续,坠入深梦里。 言季重新躺下,将她圈进温热的怀中。 “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第二日醒来,恢复正常的陈纭对抱着自己的男子提防道。 “放心,本公子没那么好心,这么早帮你解毒。”他起身,长发没过腰际,微微散乱,一股慵懒而冷肃的气质。 “言公子对小女身材可还满意?”她躺在被子里,尝试回想昨晚的情景,欲起身,却发觉手脚发软提不起力气。 每次发作都极大地消耗她自身精元。 “……”他没有回她的话,自去穿衣。 “什么?两人都同房了?” 另一边,大司马夫人房内,正梳洗装扮的妇人脸色铁沉。 小厮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个陈姑娘!”言夫人重重拍桌,“这种女人,绝对不能进我言府的门!” “夫人莫气,当心伤了自个儿的身子。”旁边的嬷嬷拿起梳子,继续方才没有梳好的发髻,一边劝道。 “今日进宫吗?”陈纭翻个身,看着床边的人。浑身骨头都是懒懒的,仍旧极度倦怠。 “是。” “万一蜀王不同意怎么办?要是他不同意,可不能怪我了,到时候葛唤之的秘密你还是要同我共享。” “你还不起?”言季整理好衣襟,回身看着床上女子,美眸欲阖未合。“昨晚没睡好?” 他才是真没睡好,整夜几乎没怎么入眠。 “什么时候出发?我想再睡会儿。” 言季没说什么,自行去用早膳。 陈纭刚化好脸上的妆时,言夫人怒气冲冲带着一众仆人,将她按跪在地上。 “不知道小女子做了什么,惹得夫人如此生气。” 陈纭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却十分镇静。 “就算没有学过《女诫》,陈姑娘可还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云华自父母双亡,被公子买下,自然事事遵从公子。” “荒唐!”言夫人怒道,“你是说我儿子主动上你床榻?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没过门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当我言府的规矩何在?” 陈纭低着头,却忍住不勾起唇角,这种劣势情况下,自然什么都要往言季身上推。要不是两个丫鬟力气太大压的她胳膊有些痛,她肯定要起身给这位言夫人好好上一课。 第73章 君子之德 “言夫人……是信不过公子吗?”委委屈屈柔静模样。 “你想说什么?” “公子留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为了照顾小女,若真如夫人想的那般不堪,便是真心要娶小女。可以言公子品格心性,不至等不了这一两日,所以,只有第一种可能。” “哦?你倒是比我这个做娘的还了解他?” “昨晚云华旧疾复发,公子留下照料,并非夫人所想。” “言府是没有下人可用了?要公子亲自伺候你?”虽听了她的解释,言夫人还是十分气愤。 旁边的领头妇人当即跪下,叩首认错:“是老奴失察,求夫人宽谅!” 可见这言夫人治家是极严的。 今日这刑罚她是躲不过了。 “荣主事,杖二十。陈姑娘,”她低头睨着地上身子骨柔弱的女子,“杖三十五。” “夫人如此恐有失公允……” “你又想说什么?”言夫人冷道。 她低低解释:“荣主事虽为后院主使,毕竟主要职责不在公子院中,有失察之过,可罪不至杖刑。我记得蜀国条律中,家中奴仆犯错,主人当量责而罚,头次犯者,尽以宽谅。蜀王爱民体恤百姓,想必夫人也是宽宏之人。” 陈纭心中明白,言夫人今日之举,不过想给她震慑。没必要牵连一个奴才同她一起受罚。 荣主事没想到这个女子会给她求情,不由多望了一眼,论姿容,她的确配不上公子,可身上却有着不输大家闺秀的气态和从容。 “别以为几句好话就能哄的避过责罚,我言府自有言府的规矩,既然你想一人独担,来人,拖下去,杖五十!” 言夫人果然是冷血雷厉的。 这个言季怎么还不回来? 陈纭被架出去,拖去刑堂,幸得言季身边的护卫看见,忙去禀报主子。 等他赶来时,陈纭身上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两板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罚。 “住手!”言季冷喝一声,小厮举着板子不知该不该落。 “娘究竟在做什么?” 密云压城一般的冷戾氛围,陈纭感觉自己被小心抱进温暖的臂膀。 “这女人还没进门就能爬你的床,日后还了得?”言夫人还没见过这么阴沉冷漠的儿子,更加归罪此女。 “是儿子自己抵不住诱惑,强迫她的。” 留下这句话,言季大步离开,使得在场之人无不愣住。 气得言夫人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方才说什么?” 嬷嬷与之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儿子、喜好怎会如此地不同? “疼吗?” 回到房间,言季轻轻放下她,命人拿药。 “呜……言公子自个儿试试。”陈纭趴在枕头上,眉心深蹙,“自打遇到公子,小女子似乎霉运不断。” 他蹙眉,眸色深潭一般,“我叫人给你上药。” “公子帮我上。”她扯住他的手,故意捉弄似的。 这种情况,她居然还能笑得那么明净通彻,明明眼角还挂着痛出的泪痕。 “放开。” “早晚要娶人家的,公子不好意思吗?” 小厮进来送药,看到房中一幕,忙放下药瓶识趣退下。 她松开男子的手,趴在枕上默然。多希望这时候在身边的是七哥,或者三哥。 她可以肆意撒娇,而不必忍着。 言季却未走,自床边坐了下来。 “我代母亲向你道歉。”食指沾了些药膏,陈纭就感觉到后襟衣角被撩开。 转头发现,言季并未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轩窗外,沉声道:“位置若不对,你就告诉我。” 陈纭便不与他做作,“再往下点儿,右边点儿。嘤、再轻点儿。” “你先休息吧。” 涂完药,他合上药瓶道。 “不是要进宫吗?”她努力小心翼翼撑起身来,跪在床上,尝试下榻。好在没挨几棍,慢一点儿还能走。“别耽误了。” 当然她此举不是为了言季考虑,多耽误一天多一分风险。只想快点儿完成协议好抽身。 再在言府待下去还不知道言夫人要怎么折磨她呢。 马车上,由于照顾她,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言公子,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两人贴的很近,陈纭盯着他的侧容,唇角抿起的弧度,冷冷清清,堂堂正正。 “有点?”闻言,他抬眸睨她。 “嗯,只有一点点。”她很坦诚。 “方才交代你的话可都记得?” “唔……记不全,小女子太笨了。” 其实她都记得,故意这么说是爱看他被捉弄的表情。 言季面上冷愎,性情却挺周致温和。 陈纭愿意用“君子之德”来形容他。 在以往的岁月里,还没有见过这样正经又机深的人。 “紧要的两点,务必记牢。” “嗯。”她乖巧点点头,马车窗帘随风掀起,恰巧瞥见外面的糖人儿串串。 “言公子,我想要那个。” 他忽然捏起她的下巴,眸色危险:“忘记了、你该有的姿态了?” 几串糖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不想处处依着这个小女人。 “吃了糖人儿也许我就都能记下了。”娥眉轻蹙,语气柔软。 尽管现在这副姿容算不上赏心悦目,可她骨子里那种娇媚仿佛与生俱来。 言季沉吟片刻,招呼小厮停车,去买了糖人与她。 “公子真好。”吃到喜欢的东西,她便对他不吝夸赞。 上次福怡轩一餐,也不见她如此开心。 “该说你容易满足呢,还是故意矫揉?” “那公子喜欢云华这样矫揉吗?” “你真叫陈云华?” 她昨晚的梦语让他有几分怀疑。 “言公子这样聪明,自然会判断真与假。”虽不知他为何有此疑窦,陈纭还是答得相当顺口。 与她对话就像较量,总能不经意间被她推太极一般将问题抛回原处。 他自然要命人去查。 凭着腰牌他们顺利入宫见到王上。 这个蜀王同上次相比似乎有所变化,可是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嗯……可能没像之前那样一直色兮兮盯着她了。毕竟换了这么副面容。 陈怀的目光落在紫袍男子身上,丝毫没有在意同跪于他旁的女子。 他本来也不想两者联姻,朝堂旧势需要逐一击溃,好扶植他自己的人。但还是要做做样子深思熟虑一番。 “司空真的已经想好了?” 第74章 妹妹怎样都好看 其实联姻是周相国自己向蜀王主动提出的,目的也很明晰,作为只手遮天的朝中肱骨之臣,他唯独忌惮大司马手中的兵权,对蜀王一番游说,到底不能让言家势大。 虽然言季如今不能掌兵,他舅舅一家却都骁勇善战,在言季的辅佐筹谋下,他那个表弟,早晚要成为下一个大司马,届时他再收拢大半文臣……相国大人必须未雨绸缪。 “回陛下,微臣今已遇良人,且许诺今生也只娶一妻,任海枯石烂,吾心如磐。愧对陛下美意,任陛下责罚!”言季双手齐眉作揖恭敬回禀,字字铿锵。 陈纭始终垂首,默默盯着自己的衣袖。 听的她都有几分信了。 “既然司空已经心有所属,寡人也不好乱拆鸳鸯,相国那边,寡人自会交代,”蜀王无奈叹气,捋了捋胡子,“最是难能比翼心,这位姑娘,好好怜娶眼前人。” “民女叩谢圣恩!” “微臣叩谢圣恩!” 还以为会很难呢,她准备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蜀王居然就这么轻易同意了。 言季也有些意外,不过好在目的达成。 “对了,司空方才说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陈云华。” 她的声音未经伪装,方才仅一句话,让陈怀觉得有些耳熟。 “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 言季心中冷寂,他们的君王还是改不了这好色的毛病。 好在脸上的胎记助她躲过一劫。 陈怀眯起凤眸,唤出暗处小太监。 言季被蜀王的罗妃请去,朝身旁的宫人探问了几句,原来这罗霏霏是言季的表姐。 难怪周相国要忌惮他言家,从宫女的语气中能判断出,罗妃非常受宠。 可近日来的罗妃十分惆怅,向来爱流连后宫的蜀王,已经有一个月不曾临幸她了。 宫中也没有新进美人儿,出去一打听,不止是她,其他妃子也都不曾得过召见。 蜀王整日忙于政务,勤奋精进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她曾带着点心去政务殿看他,他对她的态度倒是不曾有变,依旧温和体贴,只是不会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是肌肤相亲。甚至有意避开她的主动亲近。 但愿只是错觉。 蜀王若是厌弃她了,她们罗家……弟弟的前途正值上升期,她不能拖了后腿。 听说言季进宫,忙差贴身女婢去请他过来商议。 陈纭坐在御花园里,温暖的秋阳轻洒万丈光辉,树木虬枝苍劲,枫叶似火,空气里弥漫着桂香。 她被一枝紫色曼陀罗吸引了目光,沿着小径一路穿行在花丛灌木,整洁有序。 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被一道厉掌劈昏过去。 陈纭谨慎回首,只见一道模糊身影迅速将她斩昏。 蓝色宫服,似乎是个太监。 “将这个女人丢下湖去。” 昏滞中,陈纭想睁开眼睛,身体却怎么也无法动弹。只听到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女人声音。 “咚——” 弥漫而来的冷水淹没她,身体不断下坠……窒息感使她本能地想挣扎,发觉似乎被捆在了麻袋中。 “咚——” 行凶者的声响远去后,又一道入水声。 在身体的极度难受中,意识里,似乎有一道光芒照亮她的眉心。 身体不断深坠,她的灵魂,却开始慢慢向上飘。 “还好吗?” 一道关怀的声音,十分空灵,仿佛自遥远的虚空中传来。 可是那声音,却让她感觉到温暖。 努力想要寻找,混沌一片,什么也没有。 “陛下,那位姑娘醒了。” 双目空洞地盯着房顶床幔,一股陌生感,恍惚片刻,直到有人唤她。 陈怀挥退所有宫人,恢复原本声音,“纭儿,感觉如何?” 纭儿…… 陈纭转头看向床边男子,蜀王,为何会这么唤她?他的声音怎么同之前不一样了,难道落水让她的脑袋产生了问题,居然觉得有些像五哥。 见她不说话,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担忧。 端起案上的汤药,他小心扶起她。 “陛下……言、言公子呢?”她环顾一圈,这应当仍是宫内。 “怎么一睁眼就找别的男人?” 这个蜀王好生奇怪,陈纭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境里。面对喂到嘴边的汤勺,以及唇角噙笑的男人,谨慎道:“民女怎敢劳烦陛下……” 莫不是她脸上的胎记给水泡没了? 看到她的忧色,他贴近少女耳朵,亲昵道:“妹妹连五哥都认不出了么?可真叫五哥伤心。你的声儿,五哥可一下就听了出来。” “你、你……” 她推开她,难以置信。 这分明是蜀王的脸。 “忘了五哥之前跟你说的,易容术。”他刮了下她的鼻尖,这的确是五哥爱对她做的动作。 忘记不适感,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还扯了扯。 “天底下真有这般奇术?” “嘶……疼,小混蛋。” “这胡子也是真的?” 嘶,黑色胡须被她一下扯了下来。 “啊哈哈,胡子原来是假的啊。”陈纭讪笑,赶紧粘回去。 “别闹了,赶紧把药喝了。” 好像粘歪了,算了,这会儿也没别人。 陈纭乖乖喝了口药。 “五哥,我昏了多久?” “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她却感觉,好像睡了很久。 “言季呢?” “回去了。” “?”他居然放心把她丢在宫里? “妹妹可真会招蜂引蝶。”陈怀眼中讽刺,这会儿她相信这的确是五哥了。 对付她的人目的不难猜,破坏言季计划,陈纭若死,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再找别的女子,如此联姻仍可顺理成章。 若还待在言季身边,她就危险不断。 留在宫内,亦可引蛇出洞。 言季没料到蜀王会帮他。 推她入水的幕后黑手,必须查出来。 能被相国大人收买的人,言季很想知道。托付表姐帮忙多照拂陈云华,他很担心她脸上的伪装会瞒不住。 喝完药陈纭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深夜。 陈怀这时才忙完政事,闪进她住的宫殿里来。 梨雪殿里安排的都是他信任之人。 陈纭正叫了宵夜在吃,听到动静,屏退了宫女。 “五哥~”她含笑轻唤。 “五哥,你不要顶着这张脸。” “这人皮面具取戴可非易事,妹妹若是不喜欢,就闭上眼睛。” 虽然换了张脸,可气息的确是他的,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辗转于热烈的吻。 “后宫的美人儿多吗?”分开双唇,她微微喘息,抬手撕去那碍人的胡子。 “小混蛋,”他措不及防,微颤了下,“闵争的女人,你觉得五哥会有兴趣?” “五哥找机会纳些新的美人儿进宫,省得憋坏了。” “不如、就纳你如何?”他将她抱坐怀中。 “妹妹怎么能进蜀王宫嘛。” “纳你入宫,五哥自然有办法,纭儿可愿意?” “五哥先伺候好了妹妹再说。” “……”吻了吻美人儿玉颈,他抬手抚过她面庞的红痕,“妹妹这胎记倒是新鲜。” “出门在外,总要自保嘛。谁让你的妹妹生得好看。”她拿理由搪塞他,反正不能给他知道了自己是抱着任务来的,“五哥觉得丑吗?” “妹妹怎样都好看。” 即使只是哄她的甜言,陈纭也确实觉得有被取悦到。 第75章 五哥心疼吗 情至浓时,他将她抱去榻上,衣衫轻薄,他的手一路向下,直至抬起莹白玉足,在她脚脖子上挂上一串同心锁。 金色镯身,串着温暖橘色与青翠绿色玉石,相碰时,有悦耳的声音。 她抬起脚腕,神色怡然,“真好看。” 他吻了吻她的足背,她欲缩回。 五哥……怕是对她动了真心了。 他拿绸布覆上她的眼睛,吻了吻清落的下颌骨,再次堵住芳唇,直到吻得津丝芳菲,呼吸浓重。 “用的是什么香?” “岁岁欢……” 她扶着他的脑袋,视线被遮,只专心享受身体上的温柔触感。 即使面庞画了巨大朱胎也不能减损半分在他眼里的美丽。 那样娇柔、妩媚、又自信。 抬手摸索他的脸庞,捏了捏挂着一只耳饰的耳垂,“五哥,吻我。” 陈怀低头,含住娇唇,彼此气息交融,爱欲愈加浓密。 灯光影里,鲛绡帐内,燕语吟吟。 “五哥,陈纭爱五哥……” 他舔去美人儿微咸泪痕,将她抱起。 “是真心么?” “五哥要不要听一听?”她拉着他的手放在热烈的心房,软媚生香。 手背温润触感,她知道,那是他的吻。 寂寂凉夜,沉香暗熏。 “真想每天都被五哥疼爱。” “那就留在五哥身边,嗯?” “不行,五哥顶着这副样子,人家可不喜欢。”她不能留,也不可留。 “妹妹就这么在意样貌?”他低眸睨她。 “是啊,要不是五哥生的好看,人家才不会想要你呢。” 清洗干净,他抱着她入眠。 “五哥,你是不是很爱妹妹?” 他没有言语。 她都那样表示自己肤浅了,他却仍旧如此温柔。 不再多想,她乖巧贴在他肩旁睡觉。 “妹妹,我……爱你。” 在陈纭入睡后,陈怀低喃。 第二日罗妃过来看她。 陈怀命人送了宫内最好的创伤药来,昨晚看到她臀上伤时,心疼又怒火中烧,但他都掩盖下来。冷着声儿问, “这伤怎么来的?” “被人欺负了呗。” “何人?” “五哥心疼吗?”她抬起脸笑着望他,凑到温润的唇边亲了亲,反倒像是他需要安抚。 “不要紧,妹妹也没那么娇贵。” 第一次,陈怀对她的印象有所转变。从小那样被父王娇宠,她应是吃不了任何苦,贵气的很。还任性。 她小时候最爱捉弄五哥,嬷嬷叫他多与她亲近,可陈怀很烦这个妹妹。 基本上每次都是不情愿。 越不巴结顺着她的,陈纭自然越想驯服。 后来分别,她却是唯一一个舍不得他的。 陈怀性情孤僻,少与其他兄弟亲近。 那时只有她,小女孩泪珠晶莹,漂亮的大眼睛久久随着他。 她哭的那么伤心是因为听宫人说父王不要他了,五哥哥好可怜。 后来那个画面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 罗霏霏看着退去的小太监,是陛下身边的,王上如此在意这个女子,应当只是因为重视言季吧。 在看到陈云华的容貌,她打消了心中不安。 “民女见过罗妃娘娘。” “快起来。”罗妃十分亲和,拉起她的手,眉眼盈盈。 弯弯的柳叶眉,眉心一点蓝色鸢尾花,格外好看。有着不合年龄的年轻,日常必是极注重保养的。 “身上可是还有别的伤?”看到桌上的金创药,罗妃关怀道。 “回娘娘,是民女僭越,听说宫内的创伤药极好,就向陛下求了一瓶……” 原来不是王上主动赐的。罗妃笑道,“陈姑娘不必惶恐,本宫也只是随口问问。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本宫说,言季托付我照拂你,与本宫便不必见外。” “多谢娘娘。” “昨日陈姑娘可有看清推你落水之人的样貌?” “回娘娘,昨日民女先是被人打晕,再捆于麻袋中,不曾看到下手之人。”虽然罗妃是言季的表姐,陈纭想了想还是不便与她交底。“但是对方手法利落,先劈昏了民女身后的宫女,想来是对宫中熟悉之人。” “嗯,你分析的有几分道理。”罗妃食指穿于手中帕子,又起身道,“此事本宫会命人排查,你先安心修养。” “恭送罗妃娘娘。” 送走罗妃,又陆陆续续来了两名妃嫔看她。 想害她的人,必定按捺不住要主动来看她的情况。 王上帮忙关照大司马之子的未婚妻,很容易被人解读成——蜀王倚重大司马,连司空也一并如此重视,相国大人岌岌可危。 这让想害她之人更加迫切,同时想再次下手必定也更加谨慎。 风平浪静了两三日,陈纭将目光锁定在来过的淓嫔和桦淑仪之间。 “小贱蹄子,这花是本姑奶奶好不容易弄来的,谁许你借花献佛了?是不是找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嫔妾、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以为是宫中新进的品种,实在不知道这是娘娘的啊……” 御花园中,十分激烈的吵嚷声。 “呵呵,好啊,挺会装无辜啊,你不知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姑奶奶天天来这儿照料,给你这贱蹄子邀了功,你还给我装无辜?” 陈纭想避开这冲突的场面,却被“姑奶奶”自称的女子吸引了目光。 贵妃服侍的女子,身材十分魁梧,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蜀王……怎么可能选这样的女子做妃? 朝身旁宫女打听,那是庄妃赵思君。 赵思君的父亲官拜二品,龙图阁学士,掌管御书、典籍、世谱等事务。 赵家与太后似乎有些亲缘关系,但那是很远的关系了,当今太后还是先王妃子时,赵乙德曾经帮助过她,被太后记恩,让自己儿子与他家女儿订下了婚约。那时闵争还只是皇子,小时候的赵思君只是有点儿婴儿肥,性格洒脱还是蛮可爱的。 可是长大以后成为太子的闵争打死也不愿意娶赵思君。 跑到已经稳坐王后之位的母妃面前苦苦央求。 “母后啊,给他们家些封赏、让她爹加官进爵就是了,儿臣实在不想娶那个母夜叉一般的女人。” “住口!别成日心思就在那些舞姬美人身上,在你父王面前好好表现,把太子之位给我坐稳了!” 闵争能够做稳王位,多半源于有个能谋擅划的母妃。他敬她、爱她、也惧她。 遵从母妃意愿迎娶了赵思君为太子侧妃,也是此举为他赢得了好名声。 至于当初究竟什么恩情,让太后一定要遵守诺言完成婚事,外人不得而知。 闵争登位之后,首先就是拿着太后敕令嘉封赵乙德为龙图阁学士,其女为庶一品贵妃。满门荣耀,一时风头无两。 庄妃从不争宠,在后宫里吃的好玩的好她就满足了,反正她也不喜欢闵争那个色鬼。 安安心心地当一枚皇家米虫,人不惹她她不惹人。 此次这盆珍贵的刚果凤仙花是她特地为太后寿辰准备,日日精心伺候,却被兰芳仪拿去给蜀王献媚。 “真是气死姑奶奶了!听寒,给我使劲掌嘴!” 第76章 一笑生春 “娘娘!嫔妾知错了!求娘娘饶恕嫔妾的无知吧……”跪在地上的梅花纹纱袍女子,哭声惨厉,两颊登时红肿充血如发酵的馒头,那掴掌声响亮,周围一圈奴才听得是心惊肉跳。 赵思君却觉得不够解恨。 不远处,陈纭望见一小宫女急急忙忙跑向蜀王政殿。 “狐媚子!少跟姑奶奶面前装可怜,你知不知道这刚果凤仙是我爹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才托人从东夷引进的,姑奶奶就是见御花园里日头好才搬出来,你把它给王上,姑奶奶拿什么去贺太后寿辰?你可真会邀功献媚!这花苞都没开呢你就迫不及待叫王上,气死我了!” 刚果凤仙花还有个俗名鹦鹉花,因为花朵形状酷似鹦鹉,颜色漂亮而十分罕见。 如此稀罕品种必定能得太后欢心。 兰芳仪不管真有意还是假无心,它现在名义上成了献给蜀王的,绝不可能再作为贺礼转给太后。 赵思君对着这个女人咬牙切齿,简直要原地爆炸。 兰芳仪凭借年轻貌美,颇得蜀王宠爱。 可惜入宫三载才历经艰辛爬到庶四品,芳华有限,她比不得那些有家世背景的,更加拼命铆足了劲向上攀。 这也算是她兵行险招,蜀王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她了。 只是没想到两头不讨好,蜀王也没有恩泽她。 “哎!看热闹的,就是你,姑奶奶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陈纭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赵思君叫住。 她这时才见着赵思君正面,算不上漂亮,却有股豪爽之气,应当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 可见地上这位惹人怜见的兰芳仪,确实惹毛了她。 “你、噗哈哈哈……” 上一秒还在气到爆炸边缘的女人,见到陈纭的脸,放肆大笑起来。 一圈的奴才们无法理解。 赵思君不是嘲笑她长得丑,而是蜀王居然会放这么丑的女人在后宫,简直千古奇闻。 要知道就是择选宫女,尚宫局的太监们也从不敢马虎。 能有这么副姿容放在宫里碍一碍蜀王的眼,她也觉得畅快。 “民女见过庄妃娘娘。”虽是不解,陈纭还是恭敬行礼。 “哎,免了免了。你是怎么进宫的?” 赵思君身旁的宫女朝她一通解释。 “噢,原来你就是那个、言季的媳妇儿啊,嗯……有意思,司空的眼光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他不是拿你糊弄王上的吧?”赵思君围着她转了一圈。 陈纭低着头微笑,“娘娘真会说笑。” “芳仪……” 眼见着兰芳仪昏昏欲倒,跪在其身后的小宫女忙去搀扶自家主子。 赵思君这才又回到方才的情绪里,“贱蹄子,给姑奶奶在这好好跪着,今日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娘娘、庄妃娘娘,饶了嫔妾吧……”兰芳仪泣不成声,发髻被掴得松散凌乱,哭声可怜。 “想到抵偿办法之前,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别想离开!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为了争宠,什么恶心事做不出来!”赵思君越说越气。 这宫内虽然从不平静,也甚少有人敢主动招惹她。 “庄妃娘娘……恕民女斗胆,这凤仙花一事,知道的宫人可多?”陈纭福礼道。 “你看热闹也够了,赶紧走。”赵思君心烦意乱,抓起一旁宫女托着的点心盘,水晶糕一口一颗塞的停不下来。 “若是不多,或有法可补救。” 听到陈纭此话,才让她有所动容。 “除了今日在场的,大概还有王上身边的一些奴才知道。你有何办法?快说。” “娘娘别急。” 赵思君差点儿被噎住,拍了拍胸脯,侍奉的宫女忙递上茶水。 “今日在场宫人,您先封口,王上那边,民女应当会有办法。” “当真?你真有办法处理此事?” “只是这刚果凤仙花,庄妃娘娘务必搬回自己宫内照看好,太后寿辰前别再拿出来了。” 赵思君将信将疑,在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之前,便让这个女人试试。 为什么庄妃一定要把这盆花摆在御花园里照料呢? 赵思君性情直率,单纯觉得御花园里的光照更好,她本不喜花花草草,碧霄宫更是被她改造成了格斗场。赵思君热衷于看侍卫们的摔跤比斗,乐此不疲。况且她是讨好太后,又不是讨好蜀王。却不想被兰芳仪投机取巧。 “司空大人。” 梨雪殿院中,陈纭正托着下巴欣赏花团锦簇的白色木芙蓉,纯洁无瑕,使人心旷,身后的宫女恭敬行礼。 “言公子。”她撩眸望他,一笑生春。 自然而又怡得的样子,照进言季心中,看来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个女人比他预料的还要善于生存。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花圃中的洁白仙花。 言季此来,是打算让舅舅收她为义女,好名正言顺完婚,特来征询她的意见。 也对,只要尽早完婚,那些想害她之人,自然也就无计可施。 陈纭并不想走这条路,实在迫不得已她会找个替身替她成婚。 “言公子不必急,葛唤之那边如何了?” “今晚,本公子会派人护送他离开。” “公子也捎上小女子。” 他们的交易,她必须亲自在场。 “哦?是信不过本公子?”言季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陈纭抬眸直直望他,那双傲然的双眸里,流露出淡淡的自信光彩。 忽而唇角噙笑,她婉约道:“公子留下用晚膳吧。” 言季看不透她的心思。 两人安静用饭,所上菜品虽看着形味俱佳,入口却非常次,绝非宫中御厨该有的水准,必定是有人特意关照过。 言季放下玉箸,心中似乎有所了然,“宫中之事,我不便插手,不过你也不必忧心,我会转告庄妃娘娘顺着这条线去查。” 她翕唇而笑,“那便有劳言公子了。” 体内蛇毒忽然发作,言季顿住,小瓶中的药丸却已经用完。 翡翠的毒只有冷耀能解,可他只给了她能缓解发作的丹药。 “言公子,我帮你解毒。” 和她推算的时辰差不多。 虫池淬炼之后,她的血液就有了解毒的作用。 带他进到里殿,陈纭滑下肩头的衣服,在言季还没发问,抽出一柄匕首,朝自己颈侧、锁骨上方的位置,轻轻划出一道伤口。 鲜红液体瞬间溢出,雪白玉肌呈现出冶艳。 “你做什么?”言季拧着眉头移开视线。 “帮公子解毒啊。” 匕首滚落在色彩精美的地毯,莲步缓缓朝他走近。 第77章 如碧波伴清澈 言季不相信一个人的血有这种作用。 陈纭扯过他的衣袖, “小女子可没必要拿这种事与公子玩笑,疼着呢,言公子再犹豫就是作践人家的诚心了。” 委屈欲滴的声音,言季忍着痛苦,神色复杂而纠结。 “唔……” 伤口处温软的触碰,继而变成炙热的吸吮与索取,刺激的疼痛过去后,变成温和的抚慰。 “言公子……” 两人的呼吸渐起变化,言季感觉到身体里汹涌的折磨似乎在逐渐平息。 “你……本公子会补偿你。” 处理好伤口,陈纭整理好衣裳。 “那今晚、小女子能同言公子一起行动吗?” “葛唤之心中之事,我会让他立字为据,画上手印,如此陈姑娘可放心?” 她摇摇头,“葛唤之不会肯这样做的。” 想要悄无声息出宫岂是易事。陈纭飞信与冷耀,询问冷月有没有催促任务之事。 葛唤之还是死了。 在郊野的密林里,整夜的雨水完美洗刷了尸首上的血迹,也冲去了凶手的痕迹。 凶案发生在葛唤之与言季接头之前。 谁也不知道那个秘密到底有没有流出。 王宫中开始流言四起,丑女陈云华只是司空买回的侍婢,婚约云云只是被迫,因为不堪几次陷险不愿再与言季合谋,甚至自裁要挟换回自由。 谣言是陈纭买通了几名宫女散出去的,伤口划在颈上便是此目的。 让对方知道她非自愿、或可晓以利诱。 陈怀看到她脖子上的纱布,眸中清光转为冷色,“谁做的?” “五哥别多想了,妹妹自己不小心划的。” “是有多不小心?”他将她扯进怀里,盯着那块纱布,“说实话,又在做什么?” “妹妹做什么,五哥很在意吗?” “在意吗?在意吗?” 他提来替她解闷的鹦鹉,正蹲在金丝笼子里学她说话。蓝色羽毛,雪白的头顶,喙尖淡黄,看起来聪慧漂亮。 她转去逗鸟,“叫五哥。” “叫五哥、叫五哥。” 两人都被逗笑,笑着笑着,她却咳起来。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陈怀从身后揽住她的肩膀。 许是被人算计了吧。 “五哥,好想家。”她靠进他怀中。 “我派人送你回去。” 她知道,五哥在这个王宫走得也没那么容易,临走前,能帮他处理的还是帮他处理一下。 轻轻抬眸望着他的面容,睫毛轻垂,凉凉的小手被他包覆在手心。 许是看习惯了,渐渐觉得透过蜀王的面容,可以看到五哥的眉眼。 “人家舍不得五哥呢。”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丝笑意,“你记得小时候是怎么哄五哥的?” 每次惹了他生气,她又会带上许多东西去讨好他,那些东西他不稀罕,嬷嬷却都为他收下。名义上他被过继给三哥的母妃,可那时叛逆的三哥已经让元安妃应顾不暇,很少照料他。陈怀身边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嬷嬷真心疼爱他。 “五哥……阿纭最喜欢跟五哥玩儿了,五哥不要不理阿纭好不好?”女孩儿扮着各种鬼脸逗他,与他分享最爱的玩具。 看到她与其他人玩儿得同样开心,差点信了她那天真无邪的表情。 后来她说的每句话,陈怀都要打对半的折扣。 那些回忆对陈纭来说已经模糊了,她就是那样混迹于王宫中百副心肠的人之间,总能挑出他们爱听的说,这让她拥有陈文帝宠爱的同时,在各妃嫔、宫内掌事之间亦混得风生水起。 勾起笑容对着他,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暖,嘴角的弧度似月牙。陈怀低头,正欲一吻芳泽。 突然殿门处一道敞亮声响,门口小太监甚至没来得及通报。 “陈姑娘,姑奶奶来看你啦,快出来迎接!” 喜悦满腔的音声,在看到房间内的情形,霎时愣住。 赵思君是来答谢陈纭的,带了一大堆赏赐。 凤仙花的事,由于蜀王身边的人也及时封口,并且在太后生辰上,蜀王亲口夸赞庄妃贤德、悉心培育,兰芳仪邀他去看时,还是花骨朵儿,他原想同庄妃商议一同进献此花,也沾一沾这功劳,可到底都是庄妃一人的功德,自个儿只好再绞尽脑汁备上一份贺礼。 看到蜀王与庄妃相处和谐,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一切都很圆满,连带蜀王那张脸看起来都不讨厌了,庄妃格外开心。 “放心吧,你们的秘密我不会抖出去的。”坐在梨花木桌前,赵思君饮了口茶水,很大方地承诺道。后宫里乱七八糟的复杂,她向来懒得过问。 “陛下您这是、换口味了?”赵思君盯着蜀王,觉得自己岌岌可危。 “咳……”陈纭咳嗽起来。 “来人,宣太医。”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看着她涨红的面颊,赵思君道。 “娘娘不要误会,方才、也只是民女身体不适,王上才扶了一把。” “哦,是这样啊,”看着蜀王将将一瞬关怀的神色,可不像作假。“本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听寒,将东西都放好。” “民女怎能受娘娘如此厚礼……”陈纭福身推辞,那些身外之物,收下对她来说也是种负担。 “不必跟本宫客气,本宫向来赏罚分明,这都是你应得的。”说罢庄妃带着侍女离去。 殿内重新只剩下两人,陈纭撑不住踉跄了下,被陈怀接住。 “五哥……我好难受。” 他将她抱去床上,“怎么这么烫?” 太医来看过后,说是风寒,开了几副药。 “五哥……” 生病的她格外粘人。 陈怀搁下所有政事,一直在梨雪殿陪着她。 恢复本貌的他,格外亲切又迷人。 喝完药,便一直粘在他怀中休息。 周身的不适都安住于一种温暖又平静的氛围里。 梦里,哥哥们都围在她身边,他们身上有温柔温暖的光圈,淡淡的,不同颜色,神圣而祥和。 有橙色、蓝色、黄色、红色…… 三哥周身居然是靛青色的光、七哥是淡金色、二哥是雾蓝色、五哥是烟橙色、四哥是赤红色、六哥是青绿色……冷耀、是紫色。 仿佛包融在无限爱意里,无论她走向谁,感受到的、只有光明纯洁的爱。 人间的那些嫉妒、占有欲、争夺、拉扯,似乎都不存在,这儿仿佛是一片纯净圣地,充满和谐。周围分明不存一景,却给她一种无所不包的感觉。 没有任何欲望,仿佛与生俱来就是圆满,无所欠缺。 哥哥们的形象逐渐融解在美丽的光辉之中,环绕她、融入她,最后,她也融解,失去自我感,同时充满了感动与幸福,那是一种源源不绝的喜悦,与一切合一,不存分离。 后来随骆傅学习到人体三脉七轮的概念,她才知道那些美丽的光的颜色分别对应七个脉轮的颜色。 第78章 独特而无可替代 “五哥怎么对人家这么好。”梦里醒来,他正坐在床头看奏疏,烛火调的很暗。格外依恋地环紧他的腰。 陈怀放下手中折子,陪她躺下。 “妹妹已经是五哥的人了,五哥怎么能不对你好?” 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唇,猫咪一样拿脑袋在他颈窝蹭啊蹭。 “感觉好点没?” “嗯,梦到五哥了……” “梦到五哥什么?” “梦里,妹妹与五哥成为同一个,相融无间,那种感觉,好温暖,只有喜悦。” 就像现在他抱着她,除了关怀,再不牵涉其他。 没有任何事扰上心头,她只需安心待在他给她创造的安宁氛围里。 “纭儿……”他触动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为什么你的爱、可以分给那么多人,可以只给五哥吗?” 他忧伤的眸子里,流动着清澈的而非嫉妒的征询。 她将他的手放到心口,“这里,有一份只属于五哥、独特而无可替代的爱意,没有人可以抹去,除了五哥自己哦。” 他想将她强行锁留在身边,满足那私心的占有欲。可是也知道,更愿意看到自由、快乐的她。 “五哥大概是欠了你的。” 绯唇皓齿,笑颜逐开,撒娇道:“睡不着了,要五哥哄。” 她所谓的哄,是他爱抚地摩挲娇艳肌肤,玉背、纤腰、柔软的腹部,醉心于静谧与肌肤相亲。 “小色胚,你这是什么癖好?” “哼~五哥不喜欢摸人家吗?” “喜欢。乖妹妹生病了都这样不知羞耻……”他从背后拥着她,一只手在柔软的小腹,她的背紧贴于紧实的胸膛,感受到臀部压着他的小腹。 “噫~五哥好色哟,这就有反应了呢?”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嗓音十分撩人,“五哥这样若是都没反应,还是男人么?数你最会折磨人。” “五哥能忍住吗?”她笑。 “不忍怎么办?强迫你吗?” 她搭上他的手,坏心眼地扭了几下腰肢,“头好痛呢,五哥。” “头好痛……你将五哥的手放到胸口做什么?” “给五哥解解馋。” “赶紧睡觉。” “五哥哼个曲儿来听……” “做梦。” 不满于被拒绝,她低头将他的手指咬进嘴里。 “是不是想叫五哥好好治一治你?嗯?” 触到威胁的口吻,然后口中的轻咬变成吸吮。 “你是不打算睡了吧?”他将她掰过身,眸色炙热。 知道撩火有些过,赶紧将脑袋鹌鹑似地缩进被子里,“阿纭错了,五哥……睡觉了。” “祝五哥做个香甜美妙的梦。” 苍穹万里,天地高阔。 陈纭的病成功引出碧贵仪,对她诚心劝导,成为王上的妃嫔。 大家都不理解蜀王对这个女子出乎寻常的关心,从前看到庄妃他都恨不得避而远之的好,可见蜀王对丑女之讳莫如深。 不管她身上哪儿点吸引了王上,成为后妃,绝对是击溃言季目的一条最佳策略。 不枉她苦心布局,自愿入鷇,吃了那含毒的乌凤参汤。 她的身体有抗毒性,风寒症状之后,慢慢能够自我调理通过打坐排出余毒。 对方看到三番两次没能要她性命,自然要考虑别的路径。 碧贵仪的表述十分婉约,举止言谈寻不出任何漏洞,只是看到王上心悦她,故来劝说,希望用她来笼络王上的心。 只是一个普通争宠的妃子惯用的拉帮结派伎俩。 可是狐狸尾巴终究露出来了,陈纭也不想过多周旋。 “民女怎能配得上天子,贵仪娘娘抬爱了……民女惊惶。况且民女与司空大人已有约定在先,到底要知恩图报,愧对娘娘厚爱了。” “呵、不必担心,只要你愿意,其他事情本宫自会为你处理。”碧贵仪命身边婢女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 陈纭拱手伏地,“民女感喟娘娘厚爱,实不能从命,望娘娘宽恕!” 没有想到会被拒绝的如此坚决,碧贵仪脸上的阴沉之色一闪而过,忽而和善笑道:“哎呦,本宫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如此紧张作什么?罢了罢了,你好生歇息,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贵仪娘娘!” 不留余地,接下来,就是等待反扑了。 只是没等对方进行下一步,已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件事的后续由罗妃接手,碧贵仪有失妃德,谋害无辜,勾结朝臣,扰乱宫闱,被降为答应,送入冷宫。 陈纭相信这后面还有更大的势力,碧贵仪可能只是前面冲锋陷阵的小兵。 与庄妃平起平坐的德妃…… 因为年龄的增加,身居高位而只剩冰冷的权势作伴。蜀王爱好年轻貌美的少女,每年新人一批接一批,旧颜空余恨。 德妃膝下一子两女,必定要争储君之位。 与相国交好,是她最便捷、有力的支持与出路。 蜀王虽风流,子嗣却不多,很多临幸过的美人儿,没有权位、依仗,自然不配诞下皇嗣。即使有幸怀上,也总能有各种状况导致落胎。 蜀王至今未立王后,就是不想有人约束他,这才导致后宫争宠之风有恃无恐。 除去德妃,桦淑仪育有一子,其他几位有品阶的妃嫔皆是女儿。 德妃的竞争对手自然在桦淑仪的三皇子。可她不敢轻易动手,王上唯独这么两个皇子,连同太后都宝贝着呢。一旦一步差错便是拱手将江山都捧给了三皇子。 德妃家世尚算不错,父亲虽为典军校尉,掌管近卫禁军。可他更疼她那个妹妹,而她这个嫡女就像是捡来的。送她入宫也是为了博取蜀王信任,巩固地位。 德妃一步步走到今天位置,全凭自己。步步为营,谨慎入微。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让她稳居众妃之上,得协理六宫之权。 初涉王位时,陈怀最为忌惮的也是德妃,鲜少与她接触。 得益于蜀王本就冷落她,暂时也没引起怀疑。 陈纭将这点告诉了言季,有骆妃关注,其他几妃牵制,后宫仍旧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出所料地,因为她的舍身献义,出宫以后,言季告诉了她所知的齐国秘辛。 葛唤之将内容写在一张密卷上,至于言季如何找到,他未透露。 密卷做了特殊工艺处理,看后即焚,所以陈纭听到的全是言季的口述,有没有经过删减加工,她还需判断。 不过听到的内容,还是足以使她震撼。 现今的齐国君主,并非齐惠帝亲子,却是太后与他人的私生子。齐王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如果这个消息流出,足以导致齐国政权内乱。 “言公子握住这么重要的机密,打算如何?”陈纭一笑饮茶,从福怡轩的楼阁里向外面望去。 楼瓦相映,落叶秋风,行人躇躇,街道边傍晚的铺子飘出蒸腾食物的热气。 第79章 生辰八字 言季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只问,“婚事考虑如何?” “言公子,你喜欢我么?” “……” 从他的眼神中,她已读到答案。 “如果我不能嫁给你,你还愿意为小女子解毒吗?” “为何不能?”桌上的手,微不可见地紧握了一下。骨节分明,白皙好看。 “言公子,咱们回去吧。”她轻笑了下,起身朝门外走去。 “姑娘慢走,言公子慢走。”门口小厮礼貌送道。 蜀国的风土与陈国不同,管理方式也极为不同。 对于街道的管理与规范,相比于陈国的严格秩序井然,这儿更加随意些。行人也更加闲散。 遇到街霸在欺负姑娘,声称她撞到了自己,要求赔偿。 明眼人都知道孰是孰非,众多围观者却没一人敢上前伸张正义。 “公子不管吗?”她转头看向他。 言季身旁的护卫已然上前,身手敏捷地惩处了恶霸,几个仗势欺凌的人惨兮兮地趴在地上求饶。 而那姑娘却不是直接去感谢救了他的侍卫,反倒追着正要绕过的正主,“公子留步。秋怜感谢公子出手搭救,无以为报,公子若不嫌弃,秋怜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奉公子。” 这就要以身相许了? 陈纭回身看着那姑娘,容貌水灵,姿仪出众,虽穿着朴素,却也掩不住姣好身段。 看戏似地等着言季反应。 “姑娘若真想以身相许,该感谢真正救了你的那位才是。” “公子、误会秋怜的意思了……” “方才秋怜便注意到,是公子吩咐那位侍卫大哥出手,感激公子,只是秋怜初来王都投奔亲戚,亲人尚未找到,却先遇到了那恶霸……”女子的眼泪晶莹若珠,看得几个路人啧啧怜惜。 “这小美人儿真可怜……” “要是姑娘不嫌弃,来我府上吧,绝不亏待你!” “秋怜姑娘可愿给本大爷做个填房?锦衣玉食断不了你的。” 这种话陈纭最听不下去,凶巴巴瞪了几眼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哟,丑女人你凶什么凶?啊……” 话未毕,那说话的男人已然被莫修染折断了手,他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神秘面罩,一身黑服冷冷的往那儿一站,其他几个看热闹的男人被吓得纷纷逃窜。 言季这个侍卫倒是聪慧,有胆识。 “言公子要不就收了这位姑娘吧?看着也可怜。”陈纭朝泪痕郁郁的女子递上手帕。 “修染。”言季只唤了一声。侍卫拿出一包银两递到那女子手上。 “姑娘去自谋生路吧。” 这是陈纭头次听到莫修染的声音,同他的气质一样,冰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 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纠缠,唐秋怜福一福身,感激离去。 回到言府,陈纭泡了壶茶,托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桌面。方才那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布局。 “公子。” 言季进门,就看到她侧着脑袋,鬓边发叉轻摇,桌上茶壶正煮着,袅袅热气拢绕,少女干净的侧颜被衬托得如同雾中之仙。 听到门口丫鬟的行礼,陈纭才回过头,正了正身姿,沏了杯茶与他。 “陈姑娘这手艺,非等闲人家可培养出来。”言季盯着盏中清亮茶汤,未尝一口,只闻其香,加之她方才手法,便有此推断。 “公子好眼力,”陈纭笑着给自己沏了杯,“小时候爹爹请过宫里的嬷嬷教小女子礼仪,学艺不精,只学会了皮毛而已。” 言季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有丫鬟送上纸笔。 陈纭不解地抬头看他。 “陈姑娘的生辰八字。” 这是要订良辰吉日了? “公子的、先让小女子看看?” 他抬手,示意丫鬟将笔给他,先写了下来。 言季二十二岁,同六哥哥一样的年纪。 看过他的,她对应地,写下了与他极为相冲的命理。这要感谢骆傅,与他偷师了一点儿命学知识。 但凡懂的人看过,都得奉劝主人慎重,一旦结合不是夫克妇、就是妇克夫,严重的话还会累及家人。 拿到生辰八字,言季起身欲走。 陈纭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临近中秋,月儿格外地亮。 言夫人不知为何,怒气冲冲地到她院里来,说话非常直接: “最多允你做一房姨娘,正妻的位置,陈姑娘还是不要肖想!” “是,谨遵夫人交代。”陈纭起身行礼,低眉顺眼。 似乎没料她如此乖顺,换做言夫人吃惊了。 “你费尽心机的,不就是贪图我言家富贵,只要懂规矩,守住该守的本分,季儿要娶你,我这做娘的也认了。切忌争风吃醋,夫君为天,明白吗?” “是。” “你是不是还憋着什么招儿呢?” “小女子岂敢。” “先前那样想嫁与季儿为正妻,这会儿的怎么就变了?若是季儿娶了貌美贤德的,可还有你的位置?” 她可不曾想过要嫁给他为妻,这都是夫人您自己的肖想吧。 “夫人不必担心,云华从来就不在乎地位,拴住男人的心,比一个虚位要幸福的多。云华感谢夫人接纳。” 言夫人久久不能从那句话走出,栓住男人的心,比地位重要……吗? 她赶走他身边的所有女人,独掌言府后院,却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心。 儿子是她唯一的幸福来源,她这几十年,表面维持着一点当家主母的尊严,他的心早已死寂如潭。 从她将他从外面带回的那个女子发卖出去,言青苦苦寻找数月,最后找到的,却是她被欺辱破败的尸首。 言夫人也未曾想到会如此,从那以后,他们之间,便像隔了巨大的鸿渊。若非看在儿子的份上,言青定要与她绝断。 他叫管家限制她与儿子的接触次数,直到言季成年。 后来他再不曾带回任何女人,甚至为了求和她主动为他挑选美人儿,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拒绝。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她一定不会再选择那么做。 言府再多一个人又如何,不过是多添一双碗筷。可如今心中凄凉,无处可话。 陈云华,这姑娘明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却那样自信。她真是老了,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 “听说母亲来过?”言季折回,显然是担心类似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第80章 一泓清水 “哎呀……”陈纭扶着脑袋摇摇欲倒,被他接住。 “言夫人说,无论如何不会让公子娶我,”她抬眼偷偷觑着他的反应,“公子不如换条好走的路……” “你放心,本公子会解决。” “言公子……不是真的爱上小女子了?” “……”这女人可真自信。言季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撤手松开她。 旁边的丫鬟们想笑但不敢笑。 哼,她有的是办法让他承认。 “公子帮人家卸妆面好不好?”轻扯他之衣袖,绣梅花暗纹的锦缎。娇软的声音,若是闭起眼睛来听,能酥了人骨头。应当没有男人想拒绝。 莫修染站在主子身后,想劝主子走,言季已经被她带进了屋。 “公子聘礼可准备好了么?” “银钱首饰华服,除此之外,可还想要什么?” “公子身边那名侍卫不错。” 言季横眉,冷眼一睨。 “公子别误会,云华只想身边能有个保护安全的人。” “成为本公子的人,他自然也会保护你。” “看来小女子注定要嫁与公子了。” 娇媚含笑的声音,她将湿过皂角水的丝绢递到他手中,然后送上自己的小脸。 言季犹豫了一下,叫屋内的丫鬟全部撤下,真的一点一点给她擦拭。 “笨蛋,不是这样的。” 陈纭自己示范了一下,防水防污的胭脂有些难卸,他似乎不敢用力,下手极轻。 恢复干净的面容淑丽柔婉,毛孔细致得没有一丝瑕,若剥了壳的鸡蛋。闭起眼睛,睫毛似蝶翼一般。 “公子喜欢吗?” 见他怔然失神,陈纭故意逗道。抽走他手中的丝帕,拿去水盆中洗干净。 “你、早些休息。” 言季觉得今日的自己有些失态,只想早些离开这个似乎会蛊惑人心的女人。 “言公子,”她唤住他,“你不打算给人家解毒了吗?” “咳咳……此事、等、等成婚时……” “云华不想等了……” 秘密已经得到了,她要早点回陈国去。 “你可知清白对女儿家的重要?”言季蹙眉,回身睨着她。 “有性命重要吗?”她不知畏惧地一步步向前,“要不然言公子将你那侍卫给我,叫他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此时门口的莫修染差点咳出声。 这女人真是妖孽,竟然将他家主子哄的五迷三道。 “公子既然喜欢云华,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么?”她环住他的颈,主动欠身送上香唇,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迷的晕晕乎乎。“公子真好闻。” “你……” 知道她大胆,可没想过她如此热烈。扶住纤腰,他还是不愿意婚前就破了禁果。 “小女子都不怕,公子怕什么?”她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言季的眸子生的十分好看,连眉骨都那样匀称有型,俯首帖耳的距离,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言公子在意名节?” “你别后悔。” 微低的嗓音,他捧住她的后脑勺,压下唇来,细细探索女子的香甜。 “唔……”被他吻得发软,眼角溢出春情。 她勾着他去到床榻,一点点褪去衣衫。 “言公子……” “唤我名字。” “言季……言哥哥……” 他一只手滑过玉肌。 她情动的声音透着甜腻。 门口之人早已冷冷离去。 “言哥哥……” 他不知道别的女子床笫上也是否如她这般情难自抑,只是在他的预想里,女子应当都很含蓄才是。 “陈云华,你、已非处子之身?” “言哥哥介意吗?” 她杏眸委屈地望着他,让言季错以为,她是经历过什么迫不得已。然而听到她的解释, “云华的初次,给了最喜欢的哥哥。言公子,这就是云华不能嫁你的理由。” “你、便为了解毒,就勾引本公子与你床笫之欢?” “要说勾引,明明是言哥哥勾引人家才是啊。”她捏着他的下颌,“若非哥哥先给人家喂了那千金难求的毒丸,又说只有你的火雨莲精能解,又说要娶人家,小女子至于步步入鷇么?” “你知道本公子对你好,是因为想娶你。” 诚挚的眸子惹得她轻颤,“知道,唔阿纭知道,言哥哥,阿纭也喜欢你……” “只是因为本公子样貌尚佳?” “也不全是。言哥哥对人家很好。” 他低眸欣赏少女臣服的媚色。 “言哥哥……”她扯住他的衣襟,与他交换口涎。 清冷的脸上还是带着克制。 这副玲珑有致的身体,嫩如脂玉的肌肤,娇娇软软,如果不是听她亲口承认,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清婉如雪的美人儿,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 言季自认清心淡欲,可偏偏载在了她手里。 “云儿很喜欢吗?” “我、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她拉过被衾盖住脑袋。 “小东西,真是妖精。” “嘤……言哥哥……” 正经的言季在床第上自然说不出粗话,仅仅是“妖精”二字,便又使她心头涌出些蜜意。 “云儿,”他拉掉她头上的被子,吻了吻少女眉心,“当真……可以吗?” 内心被他的问询弄得柔软得一塌糊涂,含情脉脉回应着他,“言哥哥喜欢怎么都行,阿纭想被言哥哥吃。” 他勾起唇,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面颊微挟着霞色。 望着身下美人儿,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此刻只为他绽放。 “言哥哥,你爱我吗?” 他覆住她的唇,用行为回应她的问题。 她从没见过谁在这事里能如此保持理智。 “言季,你爱我吗?” “爱。”他抬手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他的体贴温和,让她心间柔软。 “哥哥不会是从来没有过?” “咳……”他面色更红。 “你院里没有服侍的丫鬟?” 他从不认同那些官家子弟拿丫鬟泄欲的行为,若非真心喜爱,与兽何焉? “一定是哥哥太挑了对不对?”她眼波一动,妍姿巧笑,“阿纭多给言哥哥吃几回。” “小东西,你怎么这样不知羞?”他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并无责备。 她抬手为他擦去额上汗水。 言季从不知道被一个女人爱着是这样的滋味。 他很喜欢,更加想将她占为己有。 寸刻闱中……当万金。 第81章 娇花弱柳 相拥而眠,她倦软地环着男人腰际。 “言公子,你愿意做小女子的人么?” “你的人?” “嗯。” “愿意做如何?不愿意做又如何?” “若是愿意嘛,”她温柔抚过他的面庞,细腻的棱角,“便可随时与人家欢好。若是不愿、便只当作露水姻缘一场。” “你不打算嫁给我?”微哑的声音陡然一冷。 “唔好困……”她偎在他怀里,困倦地合上眼睛,拿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软声道,“言哥哥别置气好不好?” “你心中、是不是还念着自己哥哥?是亲哥哥吗?” “言哥哥想什么呢?阿纭怎么敢与亲哥哥做这种事?”其实她是敢的。当初不知道七哥与她没有血缘,她还是无所顾忌地勾引他。 “若是不愿,虽然阿纭很喜欢,会有些不舍,可也不会纠缠你的唔……” 话语毕,他忽然堵住她的唇,香甜的吻。 “哥哥是要人家缠着你,是吗?” “如果阿纭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你该多好。” 他给她的是绝对的尊重与爱意。 与以往任何一段都完全不同的体验。 假如当初她先遇到的是他,要嫁的人是他,之后的命运,会不会完全不同于现在…… 感觉命魂里缠绕的线越来越多了。 莫修染在院子里拦住她,冷冷道: “别让我发现你对主子有什么不轨的行为。陈昭华。” 震惊之后,是坦然相对,“你为何不告诉他?” “不管你有何目的,都不会得逞。” 说罢黑衣少年越身离去。 唐秋怜主动找到言府,不知道用什么话说服了言夫人,居然收留了她。 中秋节他带她出去玩了尽兴,看到儿子对这个女人如此宠爱,言夫人心中不满。 唐秋怜很得她的心,虽然同样出身普通,她更愿意这姑娘做自己的儿媳。 看她对自己儿子一见钟情,又知书达理,便留在府中,给她机会,争不争得儿子的心,全凭自己。 至少不该让陈云华那个女人独占着,让她在其他王侯夫人面前成为笑话。 言青常年在外,甚少回来。 言夫人知道他故意如此,如今儿子仕途显达是她唯一的盼头。 陈纭坐在水亭抚琴,那是她送他的别离。 如今五哥也不会强迫他与相国家联姻,他应当无后顾之忧。 “言哥哥不必再担心会被无端赐婚。” 唐秋怜循声而来,端着一盘糕点。 “小女做了家乡的点心,手艺不精,还望公子不嫌弃。” “言公子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陈纭望着亭外之人,朝身后华服男子问道。 她与言季都能看出她是带有目的。 “不必了,送去与夫人吧。”言季淡漠回应。 他最烦怀有目的接近他的女子。哪怕只是单纯喜欢他,他也讨厌这种设计、步步经营。 唐秋怜委屈挤出眼泪,淡施脂粉精心妆饰过的面容,清丽明艳又透着素净。若是生在后宫中,段位绝对不低。 “不知秋怜做了什么,惹公子如此厌烦,秋怜一定改正。” “看不出来吗唐姑娘?公子已经心有所属,姑娘不必耗费心神。” “姑娘说什么呢?秋怜自知出生低微,不过是想好好伺候公子,报答公子恩情,绝不敢有他想。” 果然难缠,讽刺她无自知了? 陈纭回身,朝亭中雅座上的人走去。在言季不解的眸子里,她倾身覆住他的唇,舌头灵活钻入对方口腔,一颗一颗探过他的牙齿,勾着他与自己交缠。 “怎么办,好喜欢言哥哥啊。” “你、你们……你这个女人……” 唐秋怜震惊于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对她冷若冰霜的男子,却任由另一个女人这样勾引他,况且这个女人还没她好看,匪夷所思不足以表达她心中落差与不甘。 “唐姑娘不知道、公子就喜欢有缺陷的么?若是真想公子看上你,不如……自毁容貌如何?” “云儿。” 言季不满于她这样蛊惑人心。 况且他根本也不是喜欢有缺陷的。 他叫她、云儿?如此亲昵……真叫人嫉妒。 “秋怜告退。”女子泪水涟涟地跑开。 她转头邀功。 “方才举动,以后在外面不许再有。” 她偏要触他的逆鳞。 抱住男子的腰,朝他撒娇,“为何不能有?喜欢言哥哥,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想要亲亲抱抱。” “云儿……” “好啦言哥哥,逗你的嘛。”她松开他,“言大公子仪礼周爽,高雅之操超群出世,小女子岂敢攀附?” “小东西,你这是讽刺谁呢?” 她展颜一笑,拉着他道:“说好了今日去葛家商铺挑绸子,言哥哥不许食言。” 表面上,他们是去买绸缎,实际是查探葛唤之遇刺前夕的线索。 葛唤之的商铺原本应当在他身亡后就倒闭的,里面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包括葛府也是同样情形。 言季安排人接手,让这里运作如往。 一方面是扰乱敌人视听,一方面是想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铺子昨日就遭了贼,贵重物品皆未遗失,他们故意放的一卷密信却没了。 那信封上涂有特殊香料,只要接触过,用寻踪蝶就能找到。 冷耀运用自如的银蝶之术,她苦苦求着他学了半年才略会皮毛。用来寻人倒绰绰有余。 “言公子打算怎么报答人家? ”素手纤展放出银蝶,她轻抬眼角撩向身侧男子,笑容明动。 言季声舒沉道:“你想要什么?” “一起图谋齐国如何?” “云儿、你到底为谁做事?”他查不到更多关于她的讯息。去到她口中所说的溧阳,那儿只是一片被山贼洗劫又遭了洪灾的废弃村落,几经打听,当地也确实曾有一个陈姓富商。 她说卖身葬父那段,尸首是假的,自身经历都是真的。为此陈纭往前布了很长的局,任谁查起来也很难寻到破绽。毕竟葛唤之的谨慎,她不可能临时起意。 流落之后的她被齐国冷月大国师收留,却被逼迫做许多违背本心的事情。 这一段让言季有几分心疼。 因为她说的时候梨花带雨,娇花弱柳。 “阿纭原本也是蜀人,流落他乡,身不由主……” 这样的成长背景下,绝培养不出她现今这样的心胸见识。 言季不知该不该信,该不该就这样压下疑虑,只要安安稳稳与她共白首就够。 “人家自然是为言哥哥了。”她澄澈炙热地望着他,“齐国富强不止在于国土面积,齐政有许多值得借鉴之处,言哥哥若是愿意,可整理上表与蜀王,在蜀国推行,必定对百姓大有裨益。” 减轻赋税,对贵族的冲击极大。 单这一条,就让言季犹豫再三。蜀王虽好色,但也心仁,只是他背后操纵朝堂的太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当初陈逸推行此令,虽赢得了大片民心,却遭遇旧权贵势力触底反弹,差点儿遭遇刺杀。花了许久的精力,才得今日昌盛太平天下。 陈国就是前车之鉴。 蜀王毕竟没有陈君年轻气盛、那般果决杀伐之抱负。 至于这些政令,皆是二哥整理出来,根据蜀国国情加以改进。 她拜托二哥的事情,他总是不计缘由地满足。 “二哥只怕你涉险,九妹,务必珍重。” 而这个东西,不能直接给五哥。需经由妥善顺理成章的方式。 第82章 好看、还好吃 “这些、你是如何得到的?”言季扫了一眼手中文书,其内容涉猎之广博见解之独到,非是一般学士可比。 “这可是阿纭费了好大劲才从师父手中偷出来用以保命的。” “……” 暮风吹拂,两人行走在热闹喧腾的街道。 今日是红市,从早到晚的行人络绎不绝。 “捏糖人哎——捏糖人哎——” “云儿……为何给我?” “言哥哥若能平步青云,阿纭也能跟着享受尊贵富裕不是?” 她被路边捏糖人的师傅吸引了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师傅,你这里什么都能捏吗?”看着摊位上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糖人儿花样,她欢喜问道。 “姑娘想捏什么?” “祝爷爷可是咱们这里最出名的糖人师傅,捏什么像什么。”摊位前的小男孩朝她介绍,目光里颇有些自豪。 “嗯……”陈纭想了想,忽然拉过慢吞吞跟上来的言季,指了指,对老人道:“就捏他。” “好嘞。做完小菜头的就给姑娘捏。”老人一边忙活手中活计一边和蔼可亲地笑道。小菜头便是自豪的小男孩,捏了只可爱的玉兔,拿去哄喜欢的小妹妹。 老人的手艺确实极好,捏出的作品十分精致,色彩丰富。 言季只在想她方才的话,若真是喜欢尊贵富裕,这东西她直接献给蜀王,获得的利益岂不是更大。 “师傅好厉害啊。”拿到第一个作品,她啧啧称赞,至少有三分还原。“师傅,再来十个。” “姑娘赞谬了,”老人开怀笑道,“只得个二分形,这位公子的气质,老头子可半点儿没捏出来啊,惭愧惭愧。” 糖人本就比不得捏泥人,诸多局限,这已经是她见过最好的手艺了。 “云儿,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喜欢。”她将手中糖人举给他看,笑容清灵,一时间让他分不清,喜欢,是说喜欢手中糖、还是喜欢眼前人。 “咳、”他略略撇开视线,面色微红,“你、可捏些别的,也不必都是我。” “就要捏言哥哥呀。这么好看,还好吃……” “咳咳,”他抽走她手中糖人,阻止她去尝,“只许看,别吃。” “郎君这是害羞了啊。”师傅笑着打趣。 陈纭皱起眉头,到嘴的糖人飞了。正欲去抢,忽而瞥见对街处,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儿正直勾勾盯着他们,不对,是盯着他们手中的糖。 她自摊位上拿了几只捏好的小动物,朝女孩儿走去。 “想要?” 女孩儿紧巴巴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却不说话。 陈纭蹲下身,耐心道:“你只要能答出我几个问题,这些糖就都归你了,怎么样?” 女孩儿犹豫片刻,点点头。 “可上过学堂么?” 女孩儿摇头。 “可读过些书?” “弟弟读书,我、看过一点点。” “都读过哪些书?” “《千字文》、《三字经》……” “背来听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女孩儿语速很慢,陈纭听得很耐心。 背了十几句,陈纭将手中的糖都奖励给她。 “我、我要一个就够了。” 怜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她温和道:“你很棒,这些,都是你凭本事换得的。” “谢谢、谢谢姐姐!”小女儿由胆怯、到展开笑颜,抱着糖飞快地朝巷子里跑去。 应当是,迫不及待与家人分享吧。 陈纭怂动言季,在糖人摊位前挂上一条——背诵诗文免费换糖的启示。 这笔钱每月挂在言府账上。 回头她自会叫五哥给他拨款。 不少穷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根本没有机会上私塾,有些女子,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机会识字。这是让陈纭最为痛心的现象。 红英阁和岁思馆的每年进账,有大半用来开办免费私塾,只针对女孩儿,和极为清贫的百姓子女。 尽管如此,天底下还是有那么多人每日疲于奔命,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又岂有心情学习…… 最初免费招收女学子时,许多家长甚至嗤之以鼻, “她还要留在家照顾弟弟,哪有时间去读闲书!” “老子生她养她就是来帮老子干活的,再过几年嫁了人老子不是白养了,读什么书!” 后来陈逸开放了政令,女子可为官为商,才慢慢让百姓有所改化。 陈国尚且如此,何况他国。 “方才还很开心,怎么这会儿……”言季见她回来后,似乎没先前那般欢畅。 “言哥哥觉得,女子天生该是男人附属么?” “各司其职。” 接过师傅包好的糖人,他拉着她上马车,回得简洁。 “各司其职?”她盯着手中的糖人言季,“以何分其职?” “自然是以能力。” 她才又展笑颜,目光中溢出几分欣赏。 果然她喜欢的人,与自己的思想都是契合的。 嗦了口糖,觉得格外的甜。 “云儿……你别吃这个。” 发觉他脸又红了,好像她一吃这个糖他就别扭。 故意坐到他旁边,“言哥哥害羞了?又不是没有被人家吃过。” 刚要继续吃,手被他捉住。 “这种、用来观赏就够了……” “那我吃的时候,言哥哥不要看就好了。”她偏要玩儿火似的舔了下糖人的脸,觑着他的反应,“还是、言哥哥希望人家这样对你?” 他松开手,侧过身去不看她。 看着手中糖人由色彩丰富到褪色、由栩栩如生变为糖之本色,很是有趣。 “好甜呀,言哥哥要尝尝吗?” 他忍耐似地等她吃完。 “还要。” 他怎么也不给。 “阿纭就吃一个,最后一个。” “为什么不给人家吃嘛?” 她孩子气的模样,精怪可爱,晃得言季心软,挑了一个小老虎的给她。 知道她爱吃,特地多买了些别的花样。 “不要,就要言哥哥的。” “不行,云儿。你听话,都是一样味道的。” “这个才没有言哥哥甜。”她嘟起嘴负气,反惹得言季忍俊不禁。温柔地捏了捏她红绯绯的耳垂。 “云儿就这样喜欢我?” “既然言哥哥不给,那……” 她起身跨坐在他腿上,低头噙住那温软的唇瓣。抵襟相对,气息相融,甜美的唇舌相浣,口中残留的糖味儿被他吸食殆尽,反而愈加浓烈地甜蜜,心跳声都开始擂鼓似地,清晰贯彻耳膜。 “言哥哥比糖还甜呢。”她无比甜腻地贴着他。 “别诨说。”他抬手用拇指拭去她唇沿的橘红色芳泽。 “哼~想要,言哥哥。”沉溺于他的柔情,她敛着水雾蒙蒙的眼睫。 “……别乱动,小东西。” “言哥哥,想吃。” “云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呜、言哥哥不喜欢,人家就不说了。” 不说,只做。 纤腰微拧,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反应。 被他往怀里固定了几分。 “小妖精,你给我安分点儿。” 马车里飘荡出她清脆的笑声,黄莺鸣谷,得逞地抽出一只想要的糖人儿,车夫方一停,她飞快地跑下去,直奔入言府大门。 言季反应过来,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第83章 温雅以极 “云儿,别闹了。” “言哥哥能追到人家就听你的话。”仗着自己有内力,她无比轻快地朝自个儿院子跑去。 回头见言季还离着老远,才刚迈进门槛。 “放肆!成何体统!” 转道处不慎与言夫人撞个满怀,服饰精丽的妇人以绢掸衣,满脸愠色,仿佛看见她就火大。 “云华失礼,望夫人见谅!” 她忙行礼致歉。 “大声嚷嚷,行没行止,真是不成体统!”言夫人不满地皱眉,“看来有必要好好教教陈姑娘规矩了。” “娘。”言季跟上来,为她开脱,“是儿子与她嬉闹一时忘形,云儿自是礼数周全的,是儿子没交代好。” “季儿!不是娘说你,自打带回这个女人,你看看你,可还有从前半分端谨周致的样子。” 这时,唐秋怜忽然过来了,扶着言夫人温声细语地宽慰:“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公子自是温谦谨礼的,许是今日碰到了开心事,一时洒脱忘性,倒也真实。这样的公子,反而更加可亲可爱呢。” 被她三言两语说的,言夫人觉得极有道理。 她何时见过这样开怀不拘的儿子。 在她面前,他永远端着礼节恪守孝悌,与她从未过分亲近,礼貌得好像她是他后母。 陈纭却被那句语调做作的“可亲可爱”实实在在磕碜到,强忍着手撕白莲的冲动。 “公子确实可亲,可惜不是谁都能爱。言夫人,晚间外头天凉,您早些回屋休息,有些话,从旁人口中听去,不如自己亲耳去闻。”陈纭福一福身,自离去。 快到院门口,言季才跟过来。笑着问她道: “云儿,你不怕我娘?” “我为何要怕她?” “公子。”院里的丫鬟行礼,推开门。 回到温暖的室内,已经点上了她喜欢的熏香,拆开发髻,脱去绣鞋,疲倦地躺倒在柔软床榻。 对于她的不拘小节,他已然适应。 吩咐人打了水来。 “小妖精,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见她洗漱完就要裹着被子睡去,丝毫不介意他就晾在一旁。 “唔、言哥哥记得帮人家熄灯,好困,我先睡了。” 陈纭相信,有唐秋怜在那儿煽风点火,言夫人今晚必定不许他留宿的。 “不吃糖人了?” “不了,明天再吃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舒缓的睡颜。 “云儿,我可以留下来吗?” 她笑,“言哥哥想留下来就留嘛,阿纭还会赶你走不成?” 待他躺进被子,她主动蹭到温暖的胸怀。 “言哥哥真好闻。好喜欢。” 轻薄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湿湿热热的。 言季抚了抚怀中柔软娇躯,马车上被她撩起的火,可未灭呢。 言季含蓄,见她转头好像已经忘了那回事,便也不提。 陈纭很舒服地蜷在他怀中,也是真的困倦。 他身上是一种类似白檀、莲叶、岩兰草混合的香味,很清新,又很温柔。 从最初对他冰冷的印象,到现在毫无攻击性且治愈的温和,好像那时候对她展现的,只是一个裹了虚假包装的,温雅以极且体贴入微的这个他,才是真正的言季。 她何其有幸,能结识这个他。 “言哥哥想吃阿纭吗?” “什么?” “想被言哥哥欺负……” 她说的含蓄,他却深会其意。 “小妖精,你怎这般的会勾人?” 含笑的眸子那样温软,像碧波湖里的水草,摇曳着美丽的情意。 轻轻一抬首,她主动贴上他的唇,肆意享受他的转守为攻。 “言哥哥喜欢吗?” 尾音轻挑,他的温柔一点点侵犯,唇舌挑逗也是那般以她的欢悦为主。 “小妖精……” 肤光胜雪,腮晕潮红。 娇娇软软扶着他的发冠,媚眼敛春情,一笑胜星华。 缠褥风一度,尽君今日欢。 早起的晨光里,言季去上朝,吻了吻还在沉睡的红颜,吩咐丫鬟不准打扰。 心情从未如此舒畅,他定是要娶她的。 言季走后陈纭便醒了,虽是眷恋,她不能沉溺于此。 留下信,她简单收拾行装,脱下腕上的白玉凤尾链,装入信封。 寻踪蝶的消息已经回来了。 当初三哥为她杀冷月,反惹得自身伤重,休养了近半年。 她不愿意言季身涉其中。 离开言府,陈纭悄悄换上男装,跟着银蝶若有若无的气息,一路却追踪到蜀王宫内。 华萃宫。 德妃的宫内。 夜色相掩,王宫内仍旧灯火通明。小心靠近主殿,陈纭伏在墙头,透过窗轩看到室内,德妃的侧影,似乎正与人交谈。 可惜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而那人的身子在视角盲区,只见德妃朝那人走近,从窗纸上的投影,可以看到德妃居然投入那人怀抱。 呃……这是、给蜀王戴了绿帽啊。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迅速闪出,浑身裹着黑袍。寻踪蝶的气息,便断在此处。 陈纭飞速跟上去。 察觉到被跟踪,黑袍人不动声色加快速度。 被紧追不是,他提起手中暗器刺向下方廊柱,惊动正巡逻的禁军。 “什么人?” 陈纭被发现,而黑袍人迅速不见踪迹。 暗道被算计,她飞快折向蜀王寝宫方向。 禁军追击,一时间紧迫氛围弥漫。 “来人!抓住他!” 禁军头领飞身上来,眼看就要被追上,陈纭不得不回身与他交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王宫!” 陈纭身手不敌眼前的禁军统领,不慎中了他一掌,只好放出毒蝎,寻隙撤离。 那只毒蝎是从虫池带出来的,轻易她也不敢用,因为控制不住。 身后暗箭如雨林般朝她射来,好在身手敏捷有所长进,险险躲过。 “五哥!”闯入金明殿,王榻上的人已身手敏捷擒住了她。 “痛痛……” 听到声儿,他才放开她。扯下来人面罩。 “纭儿?” “陛下,方有贼人闯入,陛下可有受惊?” 殿外,禁军统领的声音已然响起,中正洪亮。 “寡人无恙。” 陈怀出去,示意她安心。 “王涉!你好大的胆!连寡人寝宫也要查?”忽然传来陈怀震怒的声音。 “为了陛下安危,请陛下允许末将带人搜查!” “寡人说了,金明殿无异常,王统领这是在质疑寡人的话?”陈怀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度。 虽然他将蜀王的声容都模仿的极像,可对于朝政上的作为,确实引起了一些敏锐的臣子疑心。 王涉作为蜀王最信赖的禁卫军统领之一,自然也觉得蜀王近来有异,不若借此机会查探一番,莫不是蜀王已被人控制了。 第84章 心疼五哥 “哎呦王统领,陛下,这是怎么了?”蜀王身边的大公公回来,他只是亲自去取个茶点的功夫,回来却见到这样紧张的局面,忙跪下抚顺王上逆鳞。 “陛下一直在殿内忙于批阅奏疏,许是贼人身手过好未曾察觉有异,陛下……不如让禁军查探一番,也可安心呐。” “那便查吧。”陈怀压下心中怒火,先行回到殿中。 见殿内一切如常,空空荡荡只余烛火,不知道这丫头藏到哪里去了。 王涉依照规矩带人将寝殿内查了个遍,十分谨慎。 没能找到任何异常,拱手撤离。 “王统领说有贼人,这偌大王宫,明日若是查不出结果,直接提头来见好了!” 蜀王震怒,将士们皆跪地不敢回应。 “保护陛下,守护宫内安宁乃末将职责,若不能将贼人捉住,末将任凭陛下处置!” 内殿,牛奶汤浴似的温泉池内,一道俏丽身影忽然冒出水面,大口喘息。 听到外面终于没了动静,陈纭才敢出来。 方才那个王涉在此处转悠了许久,紧张得她差点儿憋不出吐气。 屏退了柳公公,陈怀循声而来。 蜀王好享受,寝殿内设的这牛奶汤浴,也是为了方便与宫妃们嬉戏。陈怀虽然从来不用,但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性。 “小混账,你倒是会躲。”松了口气,他含笑撩开纱帘。 美人儿秀发散落,湿身的风光无限,胸前饱满更是难掩,虽是一身黑衣,玲珑有致的曲线却裹覆得一览无余。 “五哥还看妹妹笑话。”就着他的手被拉上岸,她娇嗔。 “好冷……” 他找出一套睡袍丢到她身上。 陈纭换好,白色单衣松松垮垮,像穿了戏袍。 挽起袖子,提起拖地的衣摆,走出去发现他仍旧在处理奏疏。 自觉坐到一旁,捏起桌上的糕点抚慰饥肠辘辘的肚子。 “德妃……五哥可有查探过?” 他淡淡嗯了声,“蜀王宫的水深,你别跟着搅和。” “五哥别忙了,奏疏比妹妹好看么?”吃了几块点心,喝饱清润茶水,她托着下巴凑到他面前。 他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将纤细的身躯包裹得更加娇小。 “呵,奏疏怎比得及妹妹。”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看向那清丽艳逸的面庞。 “哼,五哥也这般只忙碌不顾休息,累坏了谁照顾你。”她将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知他废寝忘食,怜他殚精竭虑。 只身在蜀,可信任的无几人,他若真将身子累病了,前路又该何其艰难。 陈怀接过糕点,隔着桌案将她拉过来坐进怀中。 “齐国的事,五哥打算如何入手?”陈纭抬手贴心为他按揉太阳穴,缓解疲累。 陈怀闭起双眸,饮了口茶水。 “此事先看七弟如何安排,五哥占这个蜀王之位,不过是为他打配合。” 她细细望着他眉眼,心疼之色缓缓自眼角眉梢溢出。 “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陈怀疑惑。 却不知她是心疼,堂堂君王,却仍要受一个禁军统领制约。 在朝堂上,又该有多少她看不见的妥协与艰难。 五哥是,七哥亦是。 帝王才是世上最身不由己的角色。 “妹妹若真心疼五哥,就留下来如何?”他轻轻抬起雪白的下巴。 若有她相陪,这冰冷的王宫或许不至那么苦涩。 “五哥,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命数,就像是早就定好的?” “我不信命定之说,事在人为,傻妹妹。” 她靠在他怀中,有些施施然道:“人的灵魂里就好像刻有一套章程,带着你往需要的方向走……不由选择。” “那是因为你不想选。”他讽道。 “那……要是我一心一意,也不会对被五哥动摇了。” 大概因为落过水,她整个身体都有些微凉。陈怀起身,将她抱去龙榻,一边却毫不留情地质问,“这就是你可以水性杨花的理由?” 她覆住翕动的唇,甜腻地吻了吻。 去掉好色的目光,蜀王这张脸成熟了些,倒也不是太难看,她的目光落在颈项处,男人的锁骨突兀且透着性感。指尖轻轻扫过,她半媚半勾地问道: “五哥为何不去喜欢良家贵女呢?” 有些看不见的线,就是在缠绕着他们的命运。 “就这么希望五哥喜欢旁人?” 如琬似花的小脸勾人疼爱。陈怀扯了扯衣襟,眸色微压。 对他而言,她就像救赎。阴暗谷底的一丝光明。 任由胸膛里撕裂的占有欲,将她折磨。 可她爱现在这个五哥,疯狂的、热烈的、直白的、不加掩饰的。 他需要发泄,一泄压在心中十数年的愤怒、委屈、冰冷、阴暗以及渴望、期盼。 没有人为他打开这个口,而她这么做了。 陈怀从没睡过这么沉的觉,身体精力的殆尽,换来很深很深的睡眠。没有任何轻微声音使他惊醒,没有鸿渊一样的梦境,没有重重忧思赶压着他…… “乖妹妹,昨晚、对不起……”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 “对不起什么?”她饶有兴味盯着他,“五哥说呀。” “……”陈怀不语,扶着额头。 “五哥你看,碰一下就会疼。”娇滴滴地扯着他的手,叫他看自己的杰作,羊脂玉一样细嫩的手臂上,几处淤紫痕迹。 “纭儿……” “五哥,阿纭喜欢。是五哥留下的,只属于五哥给阿纭的。” 疼痛她也喜欢。只要望见他眉间舒展。 “五哥亲亲。” “不是一碰就痛么?” 她柳眉微拢,水眸脉脉望着他。 轻柔暖心的吻落在每一处青紫的痕。 “这样就不疼了。”含笑沉溺于他的呵护。 清香丸,她含了一颗,塞进他口里一颗。 清凉芬芳慢慢唤醒昏昏睡欲。 这是陈怀的习惯,每日早起用它来提神,顺便也清新了口腔。 白天陈纭隐匿踪迹探查德妃异常,还真叫她查出了不少东西。 有陈怀的心腹相助,她暂且顺利,没有再被禁军发现。 那天因为没有捉住贼人,王涉自去领罚,挨了五十军杖,躺床上休养了好几日。 陈纭查到那黑袍人来自齐国,据齐国宫内她安插的男宠传回的消息,这蜀国,难道是齐国下一个蚕食的对象? 要处置德妃,她父亲典军校尉的位置,恐怕也得动动了。 第85章 襟怀坦白 晚间,又与他颠鸾倒凤。 陈怀才知道,她的身子无法怀上。 “怎么回事?” 见他皱眉严肃,她故意无所谓的神情调戏,“五哥这么紧张做什么?这样才好不是么?” “纭儿……”他想要的,似乎总那么可望不可及。 “五哥以后想妹妹的时候,就看看这个面人儿。”她摸出特地找人雕的小像递给他。 “要回去了?” “五哥舍不得妹妹吗?”她含笑。 短暂的拥有,让他觉得恍若黄粱一梦,只余指尖残留的温暖。 殿外,天色未明,卯时的更鼓声将她吵醒,极其困倦地眷恋被褥中的温暖。 “陛下,该起了。” 外头传来小太监恭敬而谨慎的声音,声不大,但足够清晰传到帐帷内。 陈怀蹙起眉头,好一会儿,才回应:“寡人知道了,都在殿外头候着。” “喏。” 拿开搭在身上的藕臂,陈怀欲起身。 结果那手又搭回来。 “小混账,快拿开,五哥要起身上朝。”他轻声斥道。 “五哥,说你爱妹妹。”她睡意昏昏,慵懒软糯声儿轻若细闻,清淡的容颜不施粉黛尤胜雪。 “又想做什么?” “哼想听。” “……” 捉住不安分的小手,陈怀掀起被子起身。 “五哥。”侧过身子,陈纭掀开眼眸欣赏床畔整理衣襟穿戴之人。 “你只是喜欢这身子,是么?”陈怀被她盯得不自在。心中自我怀疑,她到底对他几分真心? 她很乖觉地摇头,“喜欢五哥。所以五哥的一切,阿纭都喜欢。” 一整日,他的脑海中都回荡着这句话。 “五哥若是没有为你所用,没有为七弟控制蜀国朝堂,你还会喜欢?” “会。”她笃定地点点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湿漉漉的光泽,照出他冷漠的样子。 “呵、妹妹这张小嘴,若哄人的蜜罐。”陈怀性格清冷桀骜,极难信任他人。 他始终认为,陈纭亲近示好,是为了陈逸。 “五哥也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吗?”软媚诚挚之言,终于换得他一笑。 “说出五哥几个优点。” 她想了想,不吝夸赞,所有美好的词藻都往上堆砌,“五哥霞姿月韵,渊清玉絜,不同流俗,襟怀坦白,芒寒色正孤标洁,清气满乾坤。” “呵,五哥倒是轻瞧了你腹中锦绣。” “不然五哥以为妹妹何以这么受宠?诗书礼乐,母后那时要求可严了,妹妹什么都得会,什么都得学……” 他看向她神色,只知她素来备受父王宠爱,从小百般拥护中长大,却不知也有这般辛苦一面。 “我得走了,自己谨慎点儿。”他穿束好去外间,由宫人服侍着披上龙袍,戴好冠冕。 因为以前的蜀王素来纵情声色,寝殿用的都是隔音极好的建造,加之禁止奴才近殿伺候,陈纭才能这么堂而皇之与他同寝而不必担心给人发现。 陈怀走时,她起身捧着君王的脸凑到那唇上吻了吻。 为了五哥的自由,她也该努力才是。 因为这个吻,早朝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香软弱无骨。 这就是红颜祸水么,无怪乎,那么多帝王爱好温柔乡。 可奇怪的是,只有对她,他才有控制不住的情意。 蓉城中,繁华景象,只身站在高塔处尽收眼底。秋霜凝结,淡淡的薄雾随着日出渐渐消散,花草的香气在空气中悠悠飘荡,不知不觉居然在蜀国磋磨了快一月。 戴好毡帽,陈纭脚尖轻点,飞燕步轻盈纵跃在屋顶瓦舍。 寻踪蝶的气息时断时连,今日她必要找到那个黑袍人的落脚处。 早市熙熙攘攘的行人,谁也不曾留意头顶处飞快而模糊的俏影。 听力敏锐些的,察觉到房瓦声响,待抬头,却什么也不曾瞧见。 陈纭发觉自己内力有所精益,可她这些日子并不曾专心修炼。 想了一圈也不知因为什么,难道她当真天赋异禀? 一路追踪到城外,林石幽径,疏松拢崖,青竹湖畔,一座简单屋舍。 未待陈纭靠近,突然屋舍房顶被罡劲破开,两道缠斗的身影直冲而上,余波扩散至竹林,临近的青竹直接被拦腰截断。 她忙飞身避到岩石之后。 头顶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速在竹林上方移动,显然一个在追击,一个在逃跑。 而追击之人,看身形,竟是冷耀。 两人身手快到模糊,陈纭也是看了片刻,才从那身标志性的装扮是上认出。 被他追着的,正是黑袍人。 对方似乎不想纠缠,起招运势皆是不留余力,招招夺命。 冷耀吹响独特的笛声,瞬间林中沙沙声响,手腕上的翡翠高高昂首吐信,竟是无数条毒蛇,像是听到召唤一般,四面八方纷纷涌出。 脚边以及岩石上爬过的蛇,皆眼冒红光,对陈纭好像视若无睹,直往黑袍人包围而去。 “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执意寻死……哼,将你的尸首带回去,也是一样!”黑袍人掌酝雷击之力,瞬间地面上扑涌而上跃至半尺高的毒蛇皆被击飞,皮肉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但是冷耀召出的蛇实在太多了,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即使赴死那些蛇也停不下来。 陈纭第一次见识冷耀的实力,立于一棵青竹顶处,清风过境,衣袂飘飘,凌厉目光闪射出幽光。他手中是一支独特的银笛,吹出的音色极其细锐,节奏极快,旋律怪异。 风正是往她这个方向吹,不过片刻,黑袍人脚下已堆积起小山般的蛇尸,阵阵焦腐气味飘来,令人忍不住作呕。 “就这点本事吗?看来令师也没有倾囊相授。”黑袍人苍老的声音满含不屑,“你可考虑为我所用,共谋这天下如何?” “爷不与卑鄙之人共事!” “找死!” 雷厉掌劲劈向冷耀,他闪身避开。 陈纭正考虑要不要出去帮冷耀,两人招式之快已经让她目不应暇。 突然之间一声霹雳硝烟,再顾不得其他,担心冷耀受伤,她赶紧跑上前去查看。 烟尘滚滚中,冷耀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翡翠曲着身子落在他脚边,这一击……是重创。 黑袍人也未占上风,吃了他的毒迅速闪退踪影。 “咳咳咳噗……” 猩红的血浸透黑纱面罩,将那里染得一片乌暗。 “师兄!” “小、师妹……”见是她,他收起方才森然冷意,扯出一点笑容。从她一出现他便察觉战圈外有他人气息,只是无法分神注意。 那黑袍人功力不在他之下,必然也察觉到了。敌我未明,他才选择撤退,以防万一。 “师兄……你、你伤得可重?” 陈纭后悔没有早点儿出来帮他,忍着泪将他扶到木屋,小心翼翼给他脱去面罩。 “小师妹、是为师兄落泪吗?”冷耀运力强撑着欲昏去的冲动,想多保留片刻的清醒,看她为他紧张心疼的神色,从未觉得如此受用。 “师兄,翡翠、翡翠是不是死了?”她捧着一动不动的小蛇,仓皇不知如何。 “你把它放到我胸口。”冷耀噙着淡笑,分明苍白的面容,声儿都虚弱,却隐约含着明灿的情意。 “师兄,你身子好烫。” 手背碰到他的肌肤,她蹙眉,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事,小师妹,师兄睡一觉就好了……” 冷艳的眸子合上。陈纭寸步未离地照顾他,给他运气调伤。 第86章 珠翠珍汤养着 “小师妹给师兄亲一亲。” “师兄,你别耍无赖。” 陈纭找人修了屋顶,去酒楼里订了饭食每日定时送来,她不会做饭,生平第一次接触灶台是为他熬药。 那两日她满脸锅灰因为生不起火暴躁烦乱的样子,他是没有看到。 也是这几日的照料,让他对她的感情有所增益。 躺卧在榻的冷耀极其虚弱,每日珠翠珍汤养着,才恢复一点儿,就舔着脸皮调戏陈纭。 这屋子是黑袍人的隐匿之所,陈纭担心对方找回来,冷耀的伤势实在不宜移动,他说黑袍人身上的毒,没有十天半个月解决不了,这才放心留在此处。 冷耀躺着的时候,陈纭将屋内东西全部翻查了一遍,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查到,足见此人之谨慎,不留痕迹。 不过在厅房的一个旧木柜里,青灰色布料整整齐齐包裹着一个木盒,里面是一支颜色有些泛旧、做工却极其精细的发钗。 镀金蝴蝶,翅膀上镶嵌着莹润珍珠,眼睛是两颗红宝石。小小一只,光是镀金的分量就价值不菲,看起来至少是极富贵的大家闺秀才用得起。且是童饰。 那个黑袍人容貌隐没在一张黑色面具之后,听声音像是个老者,房中出现这个不合常理的东西,看起来许久没有动过了,要么不是他的,难道是屋子之前的主人落下的? 要么是他家人的,可以此人谨慎行径,若是重要之物,应当不会忘在这里。 陈纭将发钗收了起来,准备去首饰坊咨询一番,这成色做工,当出自何处。 “小师妹不心疼师兄吗?”喝完药,冷耀拧起眉头,起身盘坐调息片刻。 “师兄为何与那黑袍人交手?” 难道也是冷月给的任务? “自然是他该死。” 冷耀不肯多说,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约透着一丝冷寂,一丝哀凉。 陈纭也不好多问,收起药碗要走,却被他扯住手腕跌坐进滚烫的胸怀里。 心头莫名一震。 他身上像燃着一团火,稍微靠近,便将人烤的瓷白颊面两酡红。 “小师妹又软又甜,让师兄亲一亲,兴许好的快些。”他环着她,脑袋搁在削瘦的肩头,微哑的嗓音低低柔柔。 “师兄……你快放开。” 陈纭扭了下身子,但又不敢动作太大,怕牵动他的伤势。 “小师妹、好香……”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气息轻柔绵长。 “师兄、你好好养伤,若再这般,师妹就将你丢给别人照顾了。” “呵……”他忽然轻笑,笑中有苦涩。 未待说什么,氛围一时安静异常。 “小师妹……师兄是不是很可笑?”半晌,他终于抬头,撩了撩她的发丝,声中带着淡淡的凉薄。 “师兄,你怎么了?” 将一绺发丝撩放到鼻尖贪恋地嗅了嗅,他心中悲惶,“我什么都没有,难怪师妹不喜欢。不怪师妹看不上。” “师兄,”他是受了什么打击了?“你别乱想,不是的。” “不是?为什么师妹喜欢那些人,却偏偏不肯喜欢我?” 那些人?他是指谁? 望着那双凉薄黯淡的眸光,如极峰山的清雪。 她摇头,“师兄你别胡说,是不是有人跟师兄谣传了什么?” 观他神色,像是受了极重的打击,这打击,十之八九与他身世有关。 黑袍人为齐国皇室所用,只以面具示人,他们都叫他——莫老。 冷耀判离师门,他受国师之命,将他擒回。 而那晚冷耀潜入屋舍,正是来查他。却不想他提前回来。 莫老知冷耀身手极好,既然他与冷月决裂,他又正是用人之际,便好言利诱。 冷耀决心再不受人摆弄,哪怕身死。 于是不死不休的战斗转瞬爆发。 他觉得自己十几年的人生就像个笑话,从小到大所受如此严酷,冷月不满,他却只觉是自己做得不好。 “八哥哥……”叫林七查了两日,陈纭才知道这些。 冷耀性格耿直,知道真相无法虚以委蛇,而这真相,也是有心人的利用。 他们都不忍心戳破的,在找到妥善的时机方式之前,陈纭与陈恪都小心翼翼保护着这层关系膜。看来即使身为国师,冷月树敌也不少。 利用冷耀判离冷月之人,身在齐国的二哥在查。 连续两日,冷耀的情绪都很低靡,陈纭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即使身上的伤恢复了,他心中的空洞,又该谁来弥补。 “叫师兄。” “师兄,我陪你去见陇娘娘,好不好?”她蹲在他脚边,很温柔地看着高阔少年苍白的容色。 “不去。”闻言,盘坐的少年拉起手边被子躺下去。 “那好,等师兄养好了伤,就随师妹回陈国公主府,好不好?” “你养我么?” “嗯,师妹养你。” 少年拉下被角,看着少女清浅温柔的笑意,眉似新月,月拢松枝。 “那我们今日便出发吧。”少年“噌”地坐起来。惹得她轻笑。 “不急,师妹先去安排马车,路上用具,咱们明日再出发。” “小师妹……”他扯住她的细手,眸中触动,忽然用力抱住她,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以后师兄就是你的人了,师妹不能丢下我不顾。” “好。”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那以后,师兄可要跟师妹的姓了。” “我只有你了。” 他最后那句话,让她红了眼眶。想宽慰说,你还有陇娘娘、还有二哥呢,却未说出口,还是等他消化了心口上的伤。让他住在公主府,好好休养一段日子。 “陈折,这是父王给你留下的名字。”她在他手心上写下两个字。给他说他们的父王是个怎样的人。 “父王很爱陇娘娘,她的每一个孩子,他也都很爱。”马车上,她缓缓给他讲述,所以即使只是个牌位,父王也经常去看他。相比其他被冷落的兄长,陈折若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必然也是极尊贵的,可能……也会顽劣。 有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命运公或不公。 她从小无父无母,却成为帝王家最受宠的公主;七哥从小缺失父王的爱,却成就磨砺隐忍的性子,登就大位。 八哥哥的阳光,也一定会照耀的。 第87章 公主府被封 因为夭折,父王为他赐名,取意他们王族家的子嗣,宁折不弯。 八哥哥,也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他是真的爱我母亲么?”听她讲着,冷耀抬头瞥了一眼,目光落在简约却贵丽的牡丹发饰。 “若是真爱,为何又能与其他女人生下孩子?” “额……这……”陈纭一时不知如何回他,“八哥哥身为男子,就不想三妻四妾、左拥右簇么?” “女人有什么好?” 大概冷月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 “师兄别担心,回了公主府,师妹给你好好挑些温柔可人儿的美貌少女服侍着。到时师兄就知道女子的好了。” “那不如师妹亲自让我知道。” 他就着她的手忽然用力将她拉向怀里,香软的身子,方一接触,便使得心头一酥。 “师兄、我是放情的女子,不值得你喜欢。”她垂眸,抗拒地推他。 “可我只喜欢师妹,怎么办?”他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烫红了少女梨白的两颊。 “咳咳咳……”陈纭移开视线,过近的距离,使得她清晰看到少年轮廓分明皮肤干净剔透的面庞,这样的姿容,放到胡襄城中,不知道要叫多少名门闺秀争相结识。 “师兄只是因为鲜少接触他人,待你多认识些姑娘小姐,若还是说喜欢师妹,那时候,可能才算是喜欢。”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哄孩子似的,语气柔和。那漂亮的卷发蓬松柔软。 “是么?”他蓦然松开她,眼神里有失落。觉得这只是她在敷衍的借口。 “师兄饿了没有?当当当,你最爱的梅花烙。”她拿出食盒里的干粮,移开话题。 不管如何,陇娘娘是她的最敬重的人,一定要将八哥哥照顾好。 这两年,她派出去打听王后与大皇子下落的人,皆未传回音讯。心头隐有不安。 陇娘娘是她剩下唯一敬重亲近的人了,像母妃一样的存在。 林七在入城的时候与她会合,带回齐国的消息,齐王,的确是想朝蜀国下手了。 闵争登位之后,蜀国一直是软政,边关将士更是懒于训练。 难怪、难怪冷月要利用她割裂蜀国与其他几国的关系,使其失去盟友孤立无援,好伺机打压收服。 吞并是不太可能的,齐国与蜀国中间还隔着个梁国,齐王应当是怕梁国先下手壮大自身,这才有此筹谋。 好在他们都不知道,现在的是蜀王她五哥,再不久,蜀国与陈国缔结铁盟关系公诸于众,任谁也不可能撼动。 因为陈国五皇子丧于蜀国,为了补偿陈国,蜀王承诺与陈永世交好,永远无条件支持陈国,共系盟约。 只是章程还在拟定,尚未公告天下。 蜀国有些大臣反对此举,首当其冲便是周相国。 “蜀王仁政,多一友好过树一敌。况且如今强有梁、齐,其他几国若是不团结,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儿。” 在言府时,陈纭曾这样煽动言季。 她不知道他原本也就支持缔盟的。 只是蜀王所拟的条约有些过于讨好,陈国的五皇子身死是意外,他们便送出举国兵力永远作陈国后盾,置蜀国百姓于何地。 “如果是蜀王的儿子,身死异国,蜀王臣民当如何?指不定,要出兵陈国了?” 言季被她的反论问得哑口无言。 以太后的强硬,必然会如此。 陈国没有出兵,可能也因为陈文帝已逝,自小分别,他的兄弟,对他又岂有多少感情。 陈怀的李代桃僵,每一步都是走在钢刃上。牵动的是两个国家的命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方回到熟悉的王城内,陈纭撩开马车窗帘朝外头望去,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行人、熟悉的服饰。 林七忽然神色有郁,回来回禀,公主府被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就在三天前。” “先去醇亲王府。” 听到吩咐,车夫架着马车,改变方向。 陈聿不在府上,门口侍卫拦住车架。陈纭伸手递出牌子,侍卫急忙跪下回恭迎。那是三哥留给她的玉牌。 进了王府落脚,百灵也在三哥府上,从她口中才知,王上三日前忽然下令封了公主府,公主府的奴才们皆被打发或收入宫中,好在她机警,跑回醇亲王府来,好等公主回来,也可报个信儿。 “三哥何时离开的?”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府中管家说,有些日子了。” 说好的公主府,却成了醇亲王府,冷耀不肯留下,他知道她与陈聿有些亲密,宁愿出去住客栈。 陈纭只好违心地哄着,“师兄乖,三哥人很好的。你放心,住在这儿就同住在妹妹的府邸一样自在。” “小师妹是将师兄当傻子在哄么?我是身子受伤可不是脑子有伤。” 陈纭觉得心好累,不能刺激了他让他一个人出去乱跑。 虽然如今对他的通缉令已经撤下了,若被针对她的有心人认出来,还是会有麻烦。 公主府不可能无缘无故被封。 答应晚上陪他,才让不满的少年消停下来。 林七探查回来,带回一张告示,她,已经不再是陈国公主。 自己没有能力再庇护陈折。这时候她想到的,竟是丞相。 将八哥哥交给他教导,论正直无偏私,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功体至上冷月一定没有给他读过太多书,经历古圣先贤的哲思熏陶,境界开阔后,八哥哥也许能够有所转变。 希望骆傅门下走出的陈折,也能染得一身清正满襟,无论他想闲云野鹤还是报效朝廷,都是父王的好儿子。 一切来的凶猛而突然,知道避不过这一劫,陈纭当晚便夜访丞相府,请骆傅收下冷耀。 他的身份不便公布,只有等到他自己愿意接受时,未来方向,由自己抉择。 “既是八皇子,臣自当尽心辅佐。” 陈纭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有些意外。 食指敲着桌面,她抿了口茶,“丞相大人想要什么回报?” “殿下可准备好了,如何面对明日大狱?” 望着骆傅清贵的神色,她低眸合上盏盖,凉凉道: “这就不必骆丞相操心了,且算我……欠丞相一个人情。” “小师妹……”并不知事情严重的冷耀,坐在醇亲王府屋顶,枕着手臂寂寂望月,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利索地起身迎去。 第88章 一笑融心 “师兄……你、你还没睡?”她记得走时,他房中灯已熄。 “师妹答应了陪我,这就要食言么?”他还以为,为了避他,她故意躲出去。看到俏丽身影落入院中时,眸中一亮。 牵起玉手,委屈满满。 “师兄怎么跟孩子似的?”叹口气,她含笑拨了拨少年额前的刘海。 却不知,心如浮萍,他越发地没有安全感。 用力地抱住她,不许她走。 “八哥哥,妹妹给你寻了个老师,明日,你便去见见,好么?” 锦帐芳榻,她被他环在怀中,呼吸均匀而安静。 “叫师兄。”他偏执而固扭地纠正道。 “师兄不想做师妹的八哥哥么?” 她抬手抚了抚少年的侧脸。心中忧虑,明日不知会面对什么。 原想以尊贵的身份,庇护他一生都不成问题,如今看来只是大话一般可笑。她的尊贵、她的身份,皆是建立在一个男人想要个女儿的谎言之上罢了。 而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一旦谎言被戳穿,她什么也不是。 有臣子反对公布真相,毕竟她也算是文帝亲手收养,与梁国的联姻尚在,若是突然召告天下昭华公主非王室血亲,岂不是自个儿打脸。陈梁关系冲突不说,才刚刚与晋国交好,只怕为对方国君耻笑。 但是这件事上,陈逸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做哥哥,师妹,我想做你的男人。”他往下缩了缩身子,将脸埋进她的心口,温软朗润的声音,又含着丝丝委屈。 “师兄……”她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 高大的少年,矜爽帅气,心性却孩童一般。 “若是师兄只是想宣泄,师妹愿意将身子给你使。” “不许这么说自己。” “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师妹想做什么约定?” “三年,若三年之内,师兄能在骆傅门下进德修业、修身洁性,习得文词书赋,八窗玲珑,通过师妹的考验,师妹便愿意与你、成鸾凤之美定青梅之情。” “当真?” “但是师兄要答应师妹,明日踏进丞相府开始,便不闻窗外事,也不可见师妹。” “小师妹不是只想打发了我?” 为了给他定心,她捧住少年的脸,凑上去用力一吻。 软软甜甜的滋味,立即自心上弥漫开来。 “师兄,师妹可是肤浅的。师兄生的这么俊曜,若一块待打磨的灼灼璞玉,待你经纶满腹,师妹怎么还舍得将你让给别人?” “哼,原来师妹是喜欢有经才的?那些酸儒,成日只会口上功夫,卖弄罢了。” “相信师兄同他们不一样,对吧?” 她亮澄澄的眸子,温柔、清丽、循循善诱,冷耀只觉得心上被猫咪挠了下似的。 低头噙住柔软香泽的唇瓣,一通厉吻。 “八哥哥……你别乱摸。”她握上腰间的手腕。 “小师妹的身子又香又软,我好喜欢。” “师兄,你再这样,师妹要生气了……” “小师妹明明喜欢的紧,口是心非。” 少年贪恋地抱着心上人入睡,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很满足。 第二日跟着百灵去丞相府,陈纭将百灵和一名小厮安排跟着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冷耀独来独往惯了,不太喜欢被人伺候。其实除了照料,自然还要看着他别偷偷溜回来。 百灵是个机灵的姑娘,她能信得过的人已经不多了。 林七要带着她偷偷逃走,不必管那些大臣的折子,闹一段时间,只要她不出现,这件事随着时间,早晚不了了之。 拟一份她意外身亡的事故,从此她可自由,世上再无昭华公主。 这一定是二哥的主意。 她不能把折磨都丢给七哥,这件事可重可轻,端看背后之人是想对付谁。 清早宫内便来了一名小太监,带给她陈逸的手信。 他安排了人一直守着,就是想在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免得被御史台的人捷足先登了。 冷狱中的陈纭所受照料皆是最好的。 陈逸不可能让她吃苦。 他叫她信他,她自然信的。无论七哥叫她做什么,她都遵从。 在狱里待了三天,陈谨是第一个来看她的。 “九妹,四哥带你走。七弟那混账,怎么能真将你关到这里来!” “四哥。” 看着他怒火盛人的样子,一旁狱卒低着头拿锁链的手都在抖。 毕竟这俩都是一等一尊贵的身份,他可惹不起。 上头还关照着,不可让昭华公主受了半分委屈,他们牢狱头次成为贵宾室,水貂绒毯、金银玉器、楠木桌椅、精细饮食,这排场,他在这里任职十几年也不曾见过。 陈纭被他扯起来,手捏的都有些痛,向后钝了钝身子。 “现在外头,是什么风向?” 见她不肯走,陈谨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银瓷盏仰头喝了一口,那是方才送进来的蜂蜜露,她没有胃口,已经放凉了。 “多数大臣主张放了你,毕竟与梁国的联姻还在,将你遣送梁国,无召永不得回。至于梁国要如何处置,任由他们。” “呵。”陈纭眸中凉薄,果然在臣民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可舍可弃的棋子罢了。 “七哥呢?可决定如何处置了?” “七弟这次怕不是吃错药了,他先前不是最与你亲近么?”说到陈逸,陈谨吃了火药似的,“这个混账非坚持将你逐出王籍,割断与梁国的联姻关系,要知道父王生前最宠爱九妹,这混账脑子怎么想的!” “四哥,慎言。”她应该能猜到,七哥想做什么。 “九妹,你跟我走,看谁还敢拦着本王不成!”陈谨一拍桌子,起身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可让狱卒一通惊慌失措。 “四哥,你放心,妹妹不会有事的。”她安抚地覆上他的拳头,清浅一笑。 这一笑融化了陈谨的心。 他日思寐想的,不就是这娇俏温柔的一笑。 揉了揉她的脑袋,陈谨细语道:“不管怎样,四哥定会救你。” 心中很暖,那种有依靠、被宠爱,知道自己不会陷危,即使遇到天大的难关,几个兄长也会不计代价救扶她,她永远有坚实的仰仗的感觉,很安定。 第89章 擅惑君主 是夜,乌云遮月,万籁俱寂,天色浓稠如墨砚。陈逸终是忍不住来看她。 从御史台将她关入牢中开始,他无一日能安。 窄小的软榻上,少女青衫白衣瘦弱的身影,面向着墙壁内侧躺着。 陈逸走近,轻声将半盖在腰间的白貂绒毯向上拉了拉。 这一拉,却使少女动了动身子。 在陌生的环境,她向来浅眠。 皎丽清颜,妩媚纤弱,半睡半醒的眸子刚刚好与他的视线相撞。 陈逸想走,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动不动。 她迟疑了两秒,才从黑色披风的帽檐深深掩盖下,认出他。 “七哥……” 弹坐而起,望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却又生出不愿让他见的心情。 “七哥……妹妹现在的样子……你、你快走吧。” 即使陈逸给她最大的宽赦,也不可能每日有婢女侍奉、梳好看的发髻、有精致的首饰脂粉装扮。 她不愿这简素凄凉的样子给他看到。拉起毯子,她背着他。 可这举动,却切切实实扎痛了陈逸的心。 他坐下来,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阿纭……是七哥没护好你。” “七哥,妹妹一点儿苦也没有吃,就是、就是不想你看见人家现在这个样子。” 湿漉漉的眸色坦诚地望向他。 他抚过白净的面颊,在淡粉色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 “阿纭放心,七哥会很快救你出去的。” “七哥~”穿过披风,环住他精瘦的腰,熟悉的香味让她感到无比眷恋与安心。“七哥为何不舍弃妹妹?妹妹值得你如此吗?” 明知他心中有多在意她,还是忍不住故意这样问道。 明明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她。是她千方百计,纠缠不休。 可现在反而,教七哥如此重视她。 “小混球,你在外头逍遥快乐,可知七哥、有多念你?” 两双炽热的眸互望着,倾慕、心疼、爱恋、倾诉……若无形的一股引力,逐渐地、拉近彼此,磨唇相换吻。 津甜的、热烈的、缠绵的、温软的。 点燃的两颗心,身魂都想融入彼此。 “哼~七哥、好甜……” 呼吸渐乱,美人儿玉颈高抬,娇莺咽咽承受着灼热甜蜜的吻。 抱着熟悉香软的身子,倾泄心中思念,只觉一发不可收拾。 他无法停止想要占有、想索取更多的欲念。 只要想到她也这样与别人欢好过,他就满心酸楚。 “七哥~”她拉着他的手,渴望被他疼惜,愈发放肆地哼吟出来。 “小混球,七哥一吻你就浪成这样?”狠狠捏了一把酥软柳腰,惹得她娇哼,媚眼如丝。 “狱中守卫,应当都给七哥弄昏了吧?七哥怕什么。” 她坐到他腿上,撩拨地捏着柔软的耳垂,凑到他颊边亲吻。 “让妹妹好好品尝七哥。” “阿纭,别乱来了。”他扶住不安分的腰肢。“等出去以后,七哥好好喂饱你。” “不要嘛人家现在就想吃。七哥~” “阿纭,乖,你听话。” 她堵住他的唇,爱极了那清疏温柔的嗓音,“乖”这个字从他口中出来,好似具有极大的魔力,简单一个字,好像天然含着“乖的话,有糖吃”的潜台词。 “好想抱着七哥睡觉。” 人都是不知足的。永远想要更多。 靠进结实胸怀。他亦留恋她的温暖。 等到她入睡,陈逸才起身离开。 只是简单的相拥,便让他如此难舍。交换彼此的温度、彼此的心跳,甜蜜温馨,不理朝夕。 拿到林七查探的线索,陈纭怎么也没想到,卢佳慧竟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世。 这其实并不好查,陈逸登位之后就对知情的几位妃嫔下了禁令,因为膝下无所出,要为先帝守灵,她们犯不着为此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卢佳慧早已将她视作大敌。早前的刺杀未遂,她相信陈昭华绝不可能放过她。苦心孤诣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将她从那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 从云端跌入泥沼的滋味,她要她也彻底感受一遍。 最后御史台的结案呈论出来,昭华公主非王室后裔、无王族血脉,贬为布衣,永不得入京。 与梁国的联姻自然瓦解,她已经代表不了陈国王室。 梁王为此索要割地赔偿,最后是以闵中的贸易税权为代价。 陈国的经济命脉在闵中,梁国如此垄断,直接要了陈国近一半的经济来源。 “无耻之尤!” 民部的焦尚书须发皆白,怒瞪眉眼。 陈逸咬牙退让,这局面只是暂时,绝对不会持久。 随即命令钱公公宣读下一条敕令。 “陛下万万不可啊!” “求陛下三思!” “求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陈逸要娶陈纭,拥她为后。 他知道会遭反对,但没想到是满朝臣子的反对。连素日事事站在他这边的几个心腹,也跟着跪下。 “陛下不可为色所迷啊!”焦尚书声嘶竭力,秉笔直言。 看来朱大人说的对,这昭华公主果然擅惑君主,仰仗自身美貌,为所欲为,实在红颜祸水。 陈逸朝乌压压的官帽上扫了一眼,声色冷沉:“丞相呢?今日没来吗?” “陛下,丞相大人忽感风寒,身体不适,昨日递了折子给陛下请休。”钱公公小心回禀道。 陈逸扶额,一时气昏了头,他倒把这茬给忘记了。 “退朝。” 望着殿上的僵局,陈逸不打算再继续同他们耗下去。 钱公公一甩拂尘,细声高扬:“退——朝——” “求陛下三思啊!” 几个老臣仍旧俯首贴地,力劝君主。 他们几个跟着先帝走过来,看着新王励精图治、勤勉于政,无比宽慰。如今必不能看着王上行差踏错,一朝失足背千古骂名。 “你们是在逼朕?”陈逸面色极难堪。 “陛下,”言谏曹太尉举起手中笏板,须眉苦锁,“陛下素来知人善用、纳谏如流,雄才大略,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自即位以来一直勤政爱民,精益求精。早前陛下始终不肯填充后宫,令老臣们忧心不已,而今却忽然要纳昭华公主为后,实是叫臣等震撼……即使昭华公主非先帝所出,毕竟与陛下您也是十几年的兄妹,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是啊陛下,老臣们折服于陛下治理天下之能,如今百姓口口称赞天威,若您迎昭华公主为后,实叫天下百姓不能理解,更会为他国耻笑……” “呵,刘爱卿是说,朕身为天子,万人之上权势无双,偏偏却不能娶一个真心喜欢之人?朕要这王位有何用!” “陛下!老臣惶恐,请陛下息怒!” “朕知道你们的心思,诸卿年事已高,不宜长跪,来人,赐座!” “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 “既然诸爱卿秉公直言,今日你们便各自出一套能说服朕的文论,若只是想以资历作为要挟,倚老卖老,朕可不吃这一套!” “陛下!陛下不可做那昏君啊!” 第90章 甜到心尖上 陈逸拂袖而去,任由大殿之下忠言肺腑飘飘溃散。 曹太尉在先帝在位时也是直谏第一人,陈文帝都要礼让三分,陈逸如此拂他的面子,险些叫他气昏。 陈逸自然也压着满腔的火气,回到政殿,伺候的小太监都谨慎再三。 娶个心爱之人就是昏君了,可笑、可笑至极! 压不住气焰抬手扫了桌面上的奏疏,正侍奉的小太监吓得打翻了茶水托盘,急忙跪到地上求饶,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都给朕滚下去!” “妙贵嫔,陛下正在发着火,贵嫔小主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殿外,钱公公拦道。 苏妙菡是曹太尉的外孙女,此刻外祖父被留在大殿上福祸未知,她自然紧赶着来探个口风。 自入宫以来,苏妙菡还算得王上宠爱,因为知分寸。只是陛下待她总是不温不火,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如今昭华公主一事一出,看来之前宫中听到的些闲言碎语,可能是真有其事。 天下真有那般大胆的女子?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昭华公主了。 “既如此,这芋合糕还劳钱公公呈给王上,妾身便先回了。” “九妹。” 陈聿回京,第一件事便是马不停蹄地奔向御史台大狱。 “三哥……”看到他,陈纭放下碗筷,张手索抱,笑靥亲昵而自然。 “九妹受委屈了。”将素衣白裳的少女拥进怀中,陈聿目光冷冷剜向门口狱使,阴森寒凉,将狱使吓得噤若寒蝉,双腿忍不住哆嗦,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 迟疑了两秒,还是知情达意地退出去。 醇亲王的阴狠乖觉可是出了名的,十个他也惹不起。 自打这昭华公主被收押,狱中贵人是一个接一个,他可真怕一个不留神饭碗不保。 “三哥、呜……” 就着锦绣波纹的衣襟抽泣,连日来的孤寂、委屈,尽向他宣泄。 陈聿今日穿了一身黑衣,里面裹着红衫,身形皎然如芝兰。柔下声宽慰: “不哭了,谁欺负了九妹,三哥给你一个个击还回去。” “三哥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眼睫湿润地抬起眸子看他,一个人待在四方的牢房,既见不得外头的天、也无人可说话,尽管衣食条件都给到了最好,她终究是作为犯人。 无论什么无理的娇蛮的要求,都敢与三哥说。因为三哥同她一样的,视规矩为无物。 没有什么能约束他们,除了心上所爱。 “三哥带你出去。”果然,他直言不忌。 “不行,要等结案……” “又是顾虑七皇弟是不是?”他吃醋地勾起她的下颌,“那九妹便在这里多待几日,三哥可没空闲留下。” 陈聿出去处理一起难缠的案件,接到消息快马赶回,两日来眼睛都没有合过。看到她的那一刻,才觉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牢房中的设置,他尚且觉得过得去。 他们这个九妹从小金贵,陈逸果然舍不得她受一点儿苦。 “呜呜……三哥……” 他起身要走,被她拦腰抱住,抽抽搭搭地撒娇。 “三哥最好了,三哥最疼妹妹了……” 委屈的抽泣半含着真心半含无赖,势要将他一起留下。 “三王爷,王上召见……” 传话的狱使纠结半晌才敢进来,结果看到的这个画面让他恨不得自戳双眼。立马俯首跪地, “小的什么也没看到,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没看到?本王允许你没看到了吗?” “这……这这、”那狱使也是个机警的,当既磕头道:“但凭王爷吩咐!” “陛下要见我,叫他来御史台大狱见。你看到什么,原原本本带过去!”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 说要走的陈聿反而坐了下来,叫狱卒又添了酒菜便吃起来。并吩咐再加一张宽榻进来。 “三哥还没用饭?” “着急见你,三哥的肚子可空着。” 这一路上他未敢有丝毫停歇。传讯的消息简洁,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生怕她有损。 平淡语调,近乎囫囵的进食,触动她心弦。 自头上摘下一支发簪,帮他将散落的长发拢至身后,简单挽住。 温馨的画面若一个平凡的日常。 “三哥!” 他仰头饮了杯酒,稍一侧身将她从身后扯坐进怀中,“乖乖有没有想三哥?” 醉人的眸色使之莞尔。 “想呢。三哥这么疼妹妹,阿纭好感动……”她环住他的颈,旖旎亲腻。 “感动?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她拾起一块鸡腿送进他口中,“三哥多吃点儿。” “别岔开话题。”他就着她的手咬了口,清厉的眸色灿曜。 “唔、妹妹的身子不是已经是三哥的了么?” “是么?”他抬手拭去纤密睫毛上的水气,视线下移,“三哥现在,想要你的心。” 主动盛了碗芙蓉羹喂他,心中暖融融的,原来三哥,也会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三哥先吃饱了再说,你饿着肚子,妹妹心疼……” 尾音轻落,他接过碗一口气喝掉温汤,叫人撤下餐具,净口含了香丸后,才压着她狠狠吻起来。 “唔……” 甜到心尖上的相融,她从没像此刻这般,依赖三哥。 他是她灰暗中的星火、阳光,有他在时,无比安心,她知道谁也无法伤她。 下午的时候他躺在榻上补眠,她坐于一旁梳理林七最近查到的文卷。 卢佳慧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她背后还有高人。 如果目的不仅仅在于她这个公主之位,背后牵扯可就复杂了。 陈国若失去梁国这个强大盟友,排除法看来,齐、卫是最大的获益者。 卫国一直依附于强齐,齐国近年来如此积极割裂其他几国关系,目的明显。 晋国虽然国土面积在六国中最小,强大的军事防御机制加上天然的地理优势,民众上下一心,也铸就了坚不可破的城防,使得他国难犯。 反观陈国,如果齐打通梁国、允许其大军过境,陈会最容易攻下的第一目标。 陈国地处平原,享受广袤富裕的物产资源,气候四季分明,冬季也很少有雪,自然成为他国觊觎的一块极其诱人的肥肉。 且陈国大康城这个位置,算得上位于几国中心,一旦齐国掌控了这里,非常有利于征伐一统天下。 这也是一直以来陈文帝如此俯首梁国的关系。 梁国就是他们最坚实的铁骑护盾。 齐国要打通梁国,梁国也会承担极大的风险,万一他们出尔反尔转攻梁,拿下领国疆土毕竟要比横跨一个国去攻另一个国优势更多,所得利益也更大。 即便没有联姻关系维护,梁国也应当知道何为明智之选。 怕只怕梁国会利用齐国拿下陈,之后再入兵夺取政权,如此齐国为他人做嫁衣也只能吞怒吃哑巴亏。 届时梁军严防死挡,强国与强国的对抗,齐国恐占不了上风。 而如果齐国选择借道卫国,路途长远艰辛待抵达三军疲惫,不利作战。这是下策。 她还是要见一见温长然。 涉及家国大事,儿女情长的许诺都是云烟。 即使他说过永不犯陈,梁国朝政也非他一人可做得了主。 第91章 摄人心魄 “三哥~” 晚膳布上时,陈聿仍在酣眠。她蹲到矮榻边,捏起发梢轻轻挠了挠他的鼻尖,鹅脂般细腻的肌肤,真叫人羡慕。 听说府上曾有下人第一次见陈聿,直盯着他忘记了说话。 原来男人对男人也会有如此的吸引力。 “三哥。”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她贴到他耳边轻唤了几声。 “……” 看来真的睡得很沉。她大胆又放肆地捏住那好看的鼻翼。 “三哥、起床了哦……” 呼吸被阻陈聿蹙起眉头,起身凌厉招式,还好她闪得快。 这是经年累积形成的习惯。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了,即使睡梦中也不曾放下提防。 “九妹……没事吧?” “呜呜……三哥好凶……” 他将她抱进怀中,柔声哄着,“三哥是无心的,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三哥先用膳吧。”她仰头向着温软的唇角亲了口,知他疲极乏极,只想能代他分担一些。 “九妹何时变得这般体贴。”他含笑点了点她的额心,宠溺不已。 这顿饭吃得极纠缠暧昧,知无人敢来打扰,她也就任由他了。 “三哥吃完了好好休息,要不你就先回王府,这儿的矮榻总不如府中的舒服。” “不要三哥陪着你吃苦了?” “只要三哥陪着阿纭吃糖呢。” “小乖乖,你可真会摄人心魄。” 清素的姿容,柳眉如烟,秋波婉转。这只属于他的温柔一刻。 “宝贝儿可想好如何还击回去了?”陈聿端起一杯桂花醉喂到美人唇边,待她饮入,又含住红唇一阵索取。 酒香混着桂花的清香,丝丝津甜微辣沁入脾。 “唔、三哥再将妹妹当酒盏?”呼吸略微凌乱,美人怒瞪。 “如何?” “妹妹可要将三哥吃干抹净了。”他的笑容太过晃眼,她扯了扯那手感极好的脸蛋。 表面上的陈聿只会享乐,其实他的手腕谋略她都未必能及。 有三哥在,她什么也不必忧心,只需要做一个被娇纵的小公主。 入京之后他便派青梧去查此事了,天底下竟还有人敢欺负他护着的人,怕是不知道将承担什么后果。 “九妹不介意外头那些粗吏听到你的声儿,三哥便在这里喂饱你又如何。”将她的腰肢往怀中箍了箍,戏谑的眸子里升起不悦,“怎么又瘦了许多,捏起来都没肉了。” “三哥捏这里嘛。”她使坏地将他的手往上拉。 宽松的袍衫里,细致荏弱的身子依旧如上乘洁玉般美好。 “呵,宝贝儿真是大胆。”他咬住她的唇瓣,辗转研磨,手指灵活地挑开衣带,钻入一片滑腻玉肌。 “呀……”他的牙齿轻嗑到她的唇瓣,惹得她娇莺婉啭。“三哥、痛……” “不喜欢?三哥可就不吃了。” “呜……喜欢……” 床笫之上他最会拿捏她。 “要三哥留下么?” “三哥回去休息吧,”她拢了拢他脸颊旁垂散的头发,“你不是和妹妹一样爱认床,在这儿岂能睡安稳?” “抱着九妹,也能睡的安稳。”他将脸埋进玉颈边,贪恋那柔软香滑,既不正经、又深情。 他想留,狱中守卫也不敢允。 本身他的超时探视已经是莫大的逾越制度,现在还要在这过夜,狱使鼓足了勇气才敢直言, “求三王爷饶了小的吧,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留您在此啊。这要让上头知道了,小的人头不保啊。” 陈纭的衣服已经被他整理好,彼时他坐在桌边,她在榻边,理了理凌乱的被毯。 “哦?你人头不保,关本王何事?今日你无胆留本王在此,可是有胆赶本王走?” 狱使被吓到涕泗横流,“三王爷恕罪!小的实在、实在做不了主,这、这就去给您请示上头。” 陈纭有些同情他,做到狱使这个位置想必也不容易,偏偏倒霉地遇上了他们。 对陈聿道:“三哥还是别为难一个小卒吏了,妹妹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两日。” “既然公主发话,本王便不折磨你了,好生伺候,知道么?” “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去给本王备间厢房,本王今晚便在这御史台歇下了。” 狱使一愣,随即急忙遵从吩咐道:“小的这就去安排!三王爷稍待。” 狱中卒吏对她多多少少是有议论和抱怨的,因为昭华公主这一案,没少让他们劳财奔命,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可陈聿的出现以及行为,明确告诉他们,即使以后这不再是陈国公主,也很可能会是三王爷的王妃,依旧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由不得他们轻视。 狱使觉得纳闷,不是传闻三王爷只好男风,难道也逃不过昭华公主这美色吗? 这些时日他们是饱了眼福。 王室的这几位当真是姿容绝艳,流风遗躅。 最后陈纭的释放却是源于一起卦象。 九月廿三,骆傅夜观天象,出现“荧惑守心”,大凶征兆,翻阅典籍,以往这种天象出现不是天子下台,就是皇帝死亡。 他连日来的病假,便是为此事。 推演卦象,易卦为“乾为马”,后宫之主若为与王室贵族无关系背景的马属相女子,陷仙之形、消仙之魄,或可化解此厄。 且必须由两人共同迎娶,荒天下之大谬。 可大六壬乃古今着名秘术,无人敢不信服。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王上将此厄转嫁给他人。 陈逸断不可能选择这种损害臣民兄弟的方法,果断选了第一种。 若不能化解,便是他之命。好在文帝儿子多,陈国不至于就此没落。 举国寻找符合丞相推演之命盘的女子。 命里带水凰,丞相的木盘指引带他走向了狱中的陈昭华。 这骤然的转变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众臣不得不接纳这上天的安排。 也有部分不信神鬼的武臣质疑是丞相为了帮王上救昭华公主故设此局,怎么看都太过巧合。 锦王以身作则表示愿意作傀夫,与王上共娶陈纭,让一众武臣难以置信却乖乖闭嘴。 最后这份殊荣自然落到了醇亲王头上,天下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不至于与王上抢女人,乱了后宫纲纪。且他也愿意,没有什么比这更皆大欢喜。 公堂上,陈聿幽幽坐于一旁听审,垂眸把玩着指上的玉戒,阴鸷气质慑人。 第92章 三哥听审 刘御史顶着一把老骨头,恭敬朝他拱了拱手,才敢坐下开堂。 昨日被王上留在朝殿,他便已知此事定局。 食君俸禄,为君解忧。 他这一把岁数可经不起多少年折腾了。 拿出皇召,他起身宣读: “王室公主陈纭——以王室血脉,享尊荣富贵,然其身份有疑,今特昭天下,因其年幼无知,为先帝收养,作王室亲贵抚育十八载,乃先帝天恩浩荡,福泽万民。系陈梁两国联姻,昭华公主血脉不正,滋无法代表吾国王室,现收去昭华公主封号,此后,入籍布衣,无罪释放。陈纭接旨。” 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可以光明正大与他在一起。 从前说的迎她为后,她只当作哄她的戏言。 这件事里,却看到了他的心有多坚定。 现在她失去的只是“昭华公主”一个虚名。 如果陈逸允了那帮大臣,以养女身份继续封她为陈国公主,这件事已然闹得天下皆知,茶楼酒肆里说书者的添油加醋、风月馆里红娘们的歪曲宣传,背后推手之人没给他们退路。梁国百姓将从此轻贱陈国。她的尊荣富贵也不复存焉。 梁王不索要赔偿,依旧无法善了。 王室血脉与养女,本质区别很大。有心人故意传扬陈国非真心缔盟,她这个养女从小被收养也就是作为联姻的工具培养。 这种歪曲,直接给陈文帝扣上了一顶失君之德的帽子。 她的父王那么正直慈善一个人,视她如己出,陈纭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 陈逸想找到一种温和、能为众臣接受顺理成章的方式,这场变故中的变故,终于叫他不必顶着流言压力。 “刘大人。” 正欲敲板退堂的刘御史,被陈聿唤住。他轻抬眼尾,悠然闲静的眸子是里隐隐流动的凌厉杀气。 走到陈纭身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 “这件事解决了,那么背后借此事滋衅、广散谣言,损我皇家天威、王室脸面,致陈梁关系破裂、割让闵中税权一事,刘大人可准备好如何处理了呢?” 刘御史显然毫无准备,被他问的张口结舌。 “三王爷……这、造谣之人,御史台定竭力追拿,按律给予应有的处罚。” “按律?按哪条律?” 陈聿迈开步伐直向堂案,隔着桌子望向刘御史的压迫感、分明嘴角含着笑,却让官椅上的人渗出冷汗。 “回、回禀三王爷,自当是按我国律法,第一百三十八条,谣传、歪曲实情、损害他人名誉,视中伤对象而定,轻则赔偿、抄没家财;重则流放、发配边疆。”小心审视了一眼对方神情,“公主此案,非空穴来风,背后谣传夸大之人,当以抄没家财、以示警宣。” “刘大人!”陈聿眉眼皆冷,“这就是你的秉公执法?” 刘御史吓得连忙下跪,满堂衙吏跟着跪下,“还望三王爷明示!” “呵,刘大人别紧张,”陈聿抬手扶起刘御史,“本王不过想为你指明这其中利害。” “三王爷请直言,下官感激!” “若是没有这背后心怀不轨之人,公主的身世,会被揭露出来吗?” “这……下官不敢断言。但至少,不会有目前局势。” “若是无人揭露,那你说,陈国与梁国今当如何?举凡换一种方式,而非闹的满城风雨,陈国可至于损失闵中那一块巨大的利益?” 刘御史思索片刻,垂头拱手,“王爷说的是。下官、明白该如何处置了。” 陈聿凑到他耳边,声轻而邪肆,“本王要的可不止流放,这些人,都不该活着。” “下官、谨遵王爷教诲。” 陈聿会将人送到他手上,一个也不会少。 叫天底下人都知道,妄敢打昭华公主主意者,都别想落得好下场。 出狱后陈纭暂时安置在陈聿的府上。 六王陈术也是快马加疾地赶来。 “七哥!” 踏入醇亲王府,却看到陈逸在等她,深色绣龙纹的披风,负手而立,站在堂内、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前,瀑布飞流而下,白鹤振翅朝向一轮红日。这是她觉得三哥最有品味的一幅画,云山雾绕,爱极了那充满朝气的意境。 堂内之人闻言转身。 惊喜而轻快地飞奔过去。 阴雨天,外头的地面湿漉漉的,见到他的那一瞬,心头却好似耀阳高照、晴空万里。 从没此刻这般欢喜,她可以、嫁给他了。 她最喜欢的七哥,将永远与她结盟心缔连理,从此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阿纭……” 微微有些低哑的嗓音,轻轻唤她。 喜极而泣。 泪珠涟涟,止不住,停不了。 陈聿讪讪离开,他可不想看这一对在他面前情深意绵。 “阿纭,别哭了。”他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痕,眉目温疏,“欺负了阿纭的人,七哥都为你讨回来。这些日子,阿纭吃苦了。” “有三哥呢,七哥就不必为此事分神了。”睫毛上挂着湿润,蝉露秋枝,望向他眼底,黑色瞳仁映照出她的模样,“七哥,你怎么染了风寒了?” “七哥没事。”唇角如暖风拂过。鼻音有些重、有些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昭示着他这些时日来的难眠。 狱中,陈纭也很少深眠。时常半夜里醒来,盘腿打坐,精益内力,直至天明。 体内的气不稳定,好似越修,她便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 待得了空,她要好好考虑,与冷月的这一局该怎么下下去。 踮起脚尖,她朝那粉白的唇凑近。被他偏头避开。 “别吻,免得七哥将病气过给了你。” “就要。”她捧住他的脸,不管不顾地吻上去。任性而又执拗。 “七哥病了,正需要阿纭的关心呢,对不对?” “……”他才不肯承认,被她拿捏的无可辩驳。甜蜜的滋味由一个动作、牵引心房。 “七哥刻的,看看喜不喜欢?”他自袖袍中递出一件物什。 那是她蹲坐在花丛边的一个木雕摆件,上了丹青,精致灵动、栩栩如生。不知何时对木雕产生的兴趣,想她的时候,就刻一点。 第93章 朱唇绛脂匀 她展颜接过,爱不释手,“七哥真棒,把阿纭刻得仙子一般呢。” 陈逸牵着她走到门口,没有忍住抚着胸口咳了两声,“咳咳。” “阿纭,金风届节,玉露启涂,清冬时,七哥便迎你入宫。” 册封大典繁重复杂,至少需月余准备。 他要给她这世间最盛大独一无二的婚礼。 “七哥是不是很想阿纭,想得夜不能寐?” 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烟笼梅花百水裙,脸如凝脂,寐含春水,勾住他脖子,一惯的娇纵又大胆。粉腻酥融娇欲滴。 “咳咳……”略显苍白的俊容掠过红霞,他的心思,都被她说中。 “七哥,留下用膳吧。” 陈逸犹豫。被她缠着。 “七哥看看三哥是怎么享受奢靡的,你倒是也待自己好点儿。” 陈逸虽登基为帝,一直秉承廉简作风,饮食用度上,总是力求简约,除了宴请群臣盛大节日的时候,日常从不讲求排场。 他是从最低贱处走上来的,奢靡享受本非他的追求。 她第一天出狱,陈聿自然安排了最穷奢极靡的宴席。 三哥、四哥、七哥,几人同席环坐的场面可是难得。 满桌的珍馐美馔,皆是她心头所好。 “陛下也在……属下唐突了,忽然想起校场还有事情待处理,这便告辞了。”四哥麾下的女校尉,杨翎辛。一领单绿罗团花武袍,腰系银带,头戴毡巾,英姿勃发,颇有帼不让须眉之气态。 陈纭听说她,是百灵提起的。一直暗恋醇亲王,可恨自己不是男子。 因为新帝的政令,让她得以入军营,由于勤奋优异,很快晋升为校尉。 杨翎辛的父亲是陈谨麾下的军师,本该承托父亲遗志,好好走文路,可偏偏她想浴血杀敌,让自己更有男子气概。 因为昭华公主,才会有陈逸的新政,所以听闻公主出狱,身为受福佑的女子她自该来道贺。 也想借此机会见一见思慕之人。 可是没料到陛下也在,两位王爷、一个前公主,加上陛下,不管论家宴还是论资历,她都没资格入席。 内心不由地叹口气,好不容易厚着脸皮缠着锦王得来的机会,这会儿不得不自动请辞了。 “今日只是普通家宴,不必拘于朕之身份。” 锦王带来的人,陈逸愿给几分薄面。 只是在座之身份,这席她实在坐不了。 “属下只是前来恭贺公主殿下平安归来,既已得愿,属下不便逗留,就、不打扰陛下与三王爷、四王爷用膳了。” 说罢飞快地溜走,生怕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变故。 全程她都没敢瞧醇亲王一眼,只瞄到衣服的红边。 陈聿举杯抿了口薄酒,目光朝向锦王。 他是安的什么心思,提醒九妹知道,他最会招蜂惹蝶么? 陈谨原本不愿带她来的,他可不想自己最得力的属下,让陈聿给祸害了。 于是目光直直对上,一副看他不惯的神情。 “明知家宴,四弟带个外人来做什么?”陈聿落下酒盏。 “三哥娶了,那就不是外人了。”陈纭看戏地挑眉望向她三哥。四哥不善言辞,真要让他回答,指不定两人要吵起来。 只有陈逸听得一脸懵。 本身杨翎辛倾慕醇亲王一事,知情人甚少。 陈聿知道是因为,仅有的几次碰面中她看自己的眼神。他对风月之事太过敏感。 百灵以前伺候他衣食起居,听几个男宠与他对话时有所提及。 “王爷当真对女人视若洪水吗?” “本王如何,不必你来担心。演好自己的角色。” “呵,是,王爷~” “王爷,假戏真做可得加钱。柳姐姐这次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另一道声音响起。 “这事儿王爷还是恩赏给小贾吧,看他很感兴趣。”被称作“柳姐姐”的男子回应道。 “哎呀柳姐姐真是不懂,被王爷这样清姿俊貌的男人宠幸,即便同为男子人家也觉得荣幸。” 准备送新鲜果点的百灵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听他们对话口气完全不像外头表现的那样,什么演好角色、假戏真做,虽然听得不明白也惊觉这不是她该听的。 抬步要走,却已被察觉。 白衣公子拦住她,抬眸是松散发髻及戏谑的神情。 “贾竹公子。”百灵急忙行礼,背上生出冷汗。 百灵没有说自己到底怎么成为醇亲王信任的人,被要挟或是自愿,既然能让三哥肯用的人,至少忠诚度是无需质疑的。 “七哥都瘦了,多吃点儿。”陈纭不停地往陈逸碗里夹吃的。她看着觉得很补的,通通恨不得他都吃下去。 席间听他们谈一点儿政事,她现在不很了解朝局,乖乖地只把心思放在美食上。 看她殷勤对他,陈聿与陈谨两个人都很吃味。 “九妹,三哥也需要多吃点儿。” “那三哥多吃点儿哦。”陈纭送给他一个微笑脸。 相中了他面前的一盘餐。 “三哥,要吃小酥鱼。” 他将盘子递给侍女,端到她面前。 裹着特制面粉的炸酥鱼,金黄酥脆,淋上蜜制乳酱,入口微咸微甜,配上薄薄的梅酒,别提多享受。 三两口一个停不下来,几个男人宠溺地盯着她。 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巧眉杏眼,性喜如春。 “你们要吃吗?” 见他们都盯着自己,陈纭含着半尾鱼停住,朱唇绛脂匀,娇面红霞衬。即使只是看着她进食,也让他们觉得享受。 “咳。”陈瑾不自在地咳了声,移开视线。 她看向陈聿。见他拿了白帕拭手,唇角勾着淡笑, “今日的厨子,该赏。” 望着盘中美味,叫侍女分别给他们布了些。 “七哥……”吃了小半盘便觉得腻味了,她将咬了一半的鱼身递给他,陈逸习惯性地接过去。 叫旁边侍奉的奴才们心生羡慕。 陛下何等高高在上的尊贵,却肯吃这公主剩下的食物……普通人家的王贵也未必能如此宠幸爱妻。 酒至微醺,恋恋不舍地目送七哥回宫。 陈逸吻了吻她的额心,温柔道:“想要什么样的嫁衣?明日让礼部的人送些样式来给你挑。” “七哥,”她靠进他怀中,“你真的愿意与三哥一起娶妹妹吗?” “不愿,阿纭。”清澈的嗓音含满爱意与温情。 “骆傅的这一卦,是真有其事,还是七哥、命他这样做的?” “阿纭,如果七哥有能力决定……何至要带上醇亲王。”他直直望着她,目光怜惜而隐含挫败。 “哼,阿纭就知道,七哥一心只想独占妹妹。”撒娇的意味显然重过责备。 “遂了你的意,是不是?”他伸手捏了捏蛋白似的弹润的脸颊。 “要是可以,阿纭倒是想娶七哥,而非用嫁的。哈哈哈……” 惹完就跑,丝毫没给他反击的机会。 袅娜如花轻体,窈窕嫣姌,已在院门的那一端。 娶……如果真是在那样的风俗里,恐怕,他要如女子一般、与他人共争一个人的爱了…… 陈逸有时质疑自己,到底看她快乐是爱,还是霸道地占有是爱? 她想要的,而今他都有能力给她,为何她的心却再不能只属于自己…… 第94章 月样容仪俏 “四哥!” 不留神撞进陈谨怀里,她扶着额头唤了声。 “在九妹心中,四哥到底是什么?” 院中凉意袭人,空气中又飘起细如银针的雨丝。 他抬起袖子罩在她头顶,两人避至廊下。 “四哥……” “不管他什么天象、秘卦,只要九妹说个不字,四哥拼死也能护你。” “四哥,你真傻。”葱白细指覆住他的唇,黛眉映楚色,月样容仪俏,她背身向他,“阿纭喜欢七哥……一心也想嫁他。” 空气里只剩下静默。 风吹过树梢的声响,雨露攒拂过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悠悠滴落。 “既是九妹所向,四哥自是没什么话说。只是陈聿……” “四哥放心好了,其实三哥没你想的那么混。” “九妹对他都能放心,看来是四哥离京太久了。” “四哥别这么惆怅的样子嘛。”稍稍上前捧住那张英气的脸肆意地揉了揉,“是担心不得不与妹妹保持距离了吗?其实阿纭真想将你们都娶了。要是妹妹生为男子该多好啊。” “九妹、你说什么?” 她环住他的颈,硬朗宽厚的胸膛一片温热。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陈谨觉得一时无法接受,他疼惜宠爱的妹妹,却不循夫纲女论。 “九妹,往后不可以说这么放肆的话。”舍不得推开她,当她一抱住自己,陈谨惊觉、竟是那样留恋这一片软香娇态。 一颦一笑动都牵动他心魂。 “呵,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人,九妹这还没嫁人呢,想要怀抱,来三哥这里。” 陈聿摇着扇子缓步自回廊另一端走来,摆出一副半张开双臂的姿态。 陈谨反而箍紧了她。 九妹大抵都是被他教坏的。低头在她耳边问道:“九妹要不要去四哥府上?” “好啊。” “四弟也不怕被人说了闲话。”陈聿伸手拦道,“九妹才刚刚出狱,你还嫌我们这个妹妹、名声不够招摇?” 陈谨自觉有理,却也不肯理他。只对陈纭道:“若是这家伙欺负了你,九妹只管找四哥。” “暮色已浓,四弟,恕三哥不远送了。” “九妹,”陈谨一走,陈聿拉住她往寝殿中走,步态疾,神色清。 陈纭觉着、他好似有些生气。 “三哥……怎么了?” “呵、怎么了?”他将她甩在床上,“你到底是有多不在乎我的感受?前脚送走七弟,后头就与锦王搂搂抱抱,你就这么饥渴?这么不分场合?” 手肘磕在床沿,有些生疼。她也恼了, “四哥……三哥怎么好意思说,若非三哥撮合,妹妹与四哥能有这段情么?有本事,三哥让四哥娶一房正妃,那就算三哥厉害。”四哥心中难受,难道让她当作不知? “九妹是不是觉得,你睡过的男人,你都得对他负责?”他欺身压上来,挑起精巧洁白的下巴。 “不然像三哥这样吗?”小脸生愠,她毫不客气地怼他。 “他是个大男人,他的人生自己负责,用不着你操心。” “三哥……这可是你自己挖下的坑……怎么反怪到妹妹头上了?”眼泪说来就来,他凶巴巴的样子让她觉得委屈。 “不准哭。”陈聿觉得心头烦乱。 “你走开!三哥觉得我不好、不喜欢,以后别见就是。”她往外推他。 气头上,只觉得他可恶、莫名其妙、乱吃飞醋。 解释的话一个字也不想说。 “别见?九妹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了?别忘记三哥也要娶你。” “三哥这么不喜欢,这傀夫谁来当不能当?” 那是他两第一次吵架,惹得他炸毛的点仅仅在于她对陈逸的态度,连对着四弟都比对他有耐心,好似自己在她心中毫无分量。陈聿从未如此害怕失去她。 若是她的整颗心都给了七弟,他纵同样与她结了连理又能如何? 形同虚设。 御史台大狱,这天半夜里迎来怒气冲天的醇亲王。 狱使谨慎不敢有半分懈怠。 “三王爷!三王爷!佳慧是无心的,求三王爷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过这丫头吧,她还小,什么也不懂,所有罪过,让罪妇代她承担吧。”看到陈聿,卢芝兰冲向牢门苦苦哀求。 陈纭上午出狱,邱刺史一家下午便被拿下。 得闻风向甚至没来得及逃避。 卢佳慧跪在妇人身旁,扶着形态憔悴的姑姑,摇着头痛哭流涕,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因为这张舌,她记恨陈昭华,从未放下过。只是连累了姑姑一家。 “饶过她?”陈聿落座于狱使搬来的官帽椅,语态平静,神色冷厉,“说出背后之人,本王可以考虑考虑。” “背后之人?什么背后之人?罪妇实在不知啊。” “呵——本王耐心有限的很。” 狱使心领神会地,叫两名狱卒用刑。 卢芝兰确实不知道背后实情,陈聿拿准了卢佳慧的心思,命人给卢芝兰用刑。 姑姑惨厉压抑的哭声声声催耳,卢佳慧垂着头整个人埋在阴暗之中,她有决心死也不会说出来,她纵是死,后面一样有人不会让陈昭华好过,不会让陈国好过。 就算陈国覆灭,只要陈昭华不落得好,她什么都能付出。 却忘记了,她也是陈国人,从小被太皇太后袒护偏爱,他的父亲是为护家国而英勇牺牲。 可她就是嫉妒,嫉妒那个比她幸运、什么都拥有的女子。凭什么她可以活的那么轻松恣意,而她痛失父母,只能靠着父亲逝去的功勋福荫过活。她只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 凭什么宫中之人只一心巴结她,对自己却是各种眼光与议论。 想哭、想笑,都发不出来声音。 只有变了调的呜咽。 望着狱卒放在脚边的纸笔,她最终选择了妥协。 姑姑……待她那么好,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明日,本王要看到此人人头。”将狱卒折叠呈过来的纸张递给身后的青梧,陈聿看都没看。 气也消了不少,掸了掸衣袖起身回府。 纸上的名字,是齐国一名高官。 陈聿不在乎他是谁,犯他者,必诛之;犯他陈国者,必诛之 第95章 泪珠饱噙 夜色寂寂,回府后的陈聿直奔心念的房间。 走到门口,却几分犹豫。 室内已熄了灯,问了百灵几个问题,他走后,她摔了不少东西。 “还有吗?” “还……还有……奴婢不敢说……” “恕你无罪。” 不止摔东西,他平日送她的一些珍贵玩意儿都被她丢出去。 陈聿反而觉得心头欢喜,发泄意味着她在意。抬了抬手,百灵福身退下。 轻细无声推开房门,他悄悄摸到床边。 “滚。”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声不大,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清晰。 “九妹……还在气么?” 放在以前,以她的性子,宁肯出去住客栈也不会留在一个凶责自己的人府上。可是她也在意三哥,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或许真的是她不够好…… 被子里的人不说话,也不肯理他。 陈聿压上来,试图拉下被角,“让三哥看看,小脸是不是哭花了。” 锦被因为两个人的拉扯扭成一团,陈纭起身出招,他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你怎么不躲开?” “只要九妹能消气……多挨几掌也使得。”他抬眸朗润的模样,幽暗光线中白腻的肌肤泛着柔光,淡含一抹笑,分明身上挨了痛,心上却好似得了奖赏一般。 她哭笑不得,本就泪珠饱噙的杏眸,又几滴晶莹滑落。 丢了个枕头过去,她重新翻身躺下。 “眼睛都哭肿了,小乖乖,是为三哥哭的吗?”他借机凑过来,和衣拉开被子,将她罩进怀里。 “是啊,三哥嫌弃妹妹了,那就嫌弃到底,何故又来招惹我。” “三哥怎会嫌弃你?”他掰正她的身子,抬手拭去泪渍,“三哥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小祸害,说话可要凭良心。” 暧昧低沉的嗓音,俯首帖耳的距离,使得她眼泪更加汹涌。 “呜……三哥……”主动环住他的颈,宣泄心中惶楚。 “好了,不哭了。”他安抚地顺着她的鬓角,吻了吻有些干的丹唇。 “哼,要三哥疼。”哭完以后,抱着他撒娇。 “三哥带你去洗洗。” “嗯……” 喜欢由他掌控,被照料。泪痕干涸的白皙容颜,令他心中柔软、又怜惜。 “乖乖以后不生三哥气了,好不好?” 典奢温暖的浴池内,缎纹白衫被水浸透,露出紧致若隐若现的腹肌。 掬水拭净脸上残痕,觉得皮肤清爽了许多,鼻塞的难受,她靠在他怀中,半掩春眸,声音娇娇软软,带着浓浓的鼻音:“想睡觉,三哥。” “乖乖先泡会儿,疏通经络,免得哭完着了凉。” “三哥……”她抬起眸子,清声含笑,“喜欢听你这样唤阿纭,喜欢……” 心中柔和如淖尔,“乖乖喜欢,以后三哥日日如此唤你。” “三哥我不要。”他低下头,欲一吻芳莺,却被拒。 “为何不要?三哥碰你不得了?” “……”她想为七哥收心。 少女沉默的神色戳着他的心。 陈纭环住他的颈,双目又红,“三哥,可以不要吗?为什么……人总会陷进那样的念想里?” “九妹,”将她抱回寝室,清爽干净的芳香盈满卧榻。他轻轻扯开睡袍丝带,莹白美好的美人儿玉颈细腻香甜,诱人流连、占有、索取。 “三哥……”她覆住腰间的手,清润的声音里含了拒绝的意味,眉心微蹙。 他却低头吻住芳唇,不算霸道的吻,然不容拒绝。 贝齿微开,迎来炽热的搅弄,他不断的吸食,好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甜腻的滋味,一簇一簇抨击心房,令清了许久的她,情动不已。 迷离眼角含了愉悦又想隐忍的泪水。 他温和一笑,轻嗅香颈。 “情欲是爱的自然载体,九妹,你既爱我,自无法拒绝它。” 温热的唇舌游弋,身体的火热被点燃,令人晕眩、沉迷。 他俯视着嫣红俏丽的媚颜,满满的琥珀混着岩蔷的诱人气息包覆她。 主动抬首吻了吻柔软的唇。 脑中的弦骤然绷紧,他将少女扯入怀中压住她一阵狂烈密集的吻,她几乎觉得要被他吻到窒息。 唇瓣热辣的厮磨。 那样才让他止住、想狠狠蹂躏她到失神的冲动。 “哭什么?小祸害,就这么渴望三哥做点什么?”他故意折磨她。 “害怕、害怕三哥以后不要妹妹了……” “小祸害有那么多人疼,还在乎三哥要不要你?” 她环紧了他的脖子,听他这么说,心头涌上惶楚。 “在乎、三哥说了爱阿纭……就不能食言……” 纤指抚上白净面庞,三哥在她心中的分量,不知何时已如斯。 双目迷蒙,她勾住他的唇舌用情回应。想把身心都予他,就这样消融在无边无尽的淋漓爱意里。 餍足窝进他怀中,眉眼如丝,呵气如兰,她贴在他耳边。鼻尖依恋地蹭蹭他的面颊。 “乖乖怎么这么媚?”嘴上这么说,却满含宠溺,将软腰往怀中紧了紧。 淡淡的香味盈鼻,这柔媚倾城色,永远也不觉够。 “三哥,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冰清玉洁、比妹妹还要美上三分、并且只为你独有的女子,你会爱上她吗?” “那要看她有没有九妹这样妖、这样不知羞。” “人家说正经的三哥。” “三哥只爱你,小祸害。” 他终于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可她还是不安。 “三哥说了,从第一次始,此后只愿疼你一个,记住了么?” “三哥……” “好了,不许哭了。你今日可流了不少的泪,是三哥宠的不够?” 他的笑容在她眼中,永远那样邪魅清冷,又含着一丝温柔。 “那杨校尉好似很倾心三哥呢,三哥不喜欢吗?” “太硬朗了,哪儿有九妹这般娇弱无骨。” “哦?原来三哥喜欢娇滴滴的。” 他摇头。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喜欢什么。 在对抗命运的沟壑中,演戏演得自己都信了。好像只有她,能让他心中觉得敞亮。 “真喜欢三哥,就给三哥留个孩子,好不好?” “三哥……妹妹无法生。”面对他火热的眸子,她无法遮掩。 “嗯?火蛇丹,你还没吃?”眉棱一挑,他质问道。 “吃、吃了呀,可是没用呢……”纤白细手捂住面容,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没用?”力道陡然一重,脸上的手被他拉下来。“你觉得三哥会做无用之事?” 陈聿做事,至少需确认九成以上把握,才会付诸行动。 那火蛇丹,他冒了那么大风险,必定是将她的功法研究透彻了,才得出的结论。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与他对望,委委屈屈:“之前的药丸,我……我给二哥了。” 第96章 世上最好的 “陈——纭?”他极少唤她的全名,拖长了尾音,她就知道自己没什么瞒得住。 抬起长腿主动缠住他的腰身,企图用谄媚蒙混过关。 “三哥的心意在你看来,是不是一文不值?就这样践踏?”眸色微红。 “只会叫三哥伤心……” “不、不是的三哥……三哥的心意珍贵,阿纭很感动、也很感激……可、可是二哥……比妹妹更需要……呜呜……三哥,三哥最好最疼阿纭了……”她委屈啜泪,心中自知辜负了他的心意,愧疚一片。 “呵,感激?对三哥就只有感激?”声音冰凉。 “三哥,你别费心妹妹的身子了。” 娇润声轻呢,她窝在软被中。 她本身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传宗接代是男人的欲望,她可没有这种诉求。 “你是想让三哥断子绝后么?”他侧过身子,握住暖融融的小手。 “三哥以前故作喜欢男人,也不见你在意这事儿。” “……”从前他也没有想过今日,“三哥不是喜欢,小祸害。” 将娇软身子往怀中一箍,他觉得有必要再次澄清。 “嗯,三哥只爱妹妹。”展颜逐笑,朝他唇上啄了口,困倦地轻合双眸,依偎在他耳畔。 心好似被充盈、填满。 “三哥……要是妹妹不能给你留后,你是不是就不爱妹妹了?”心念着他的想法,觉得难眠。 “你这是什么歪理?” “哼,我不能生,也不想生孩子,就这样挺好的。”这样说,也想叫他放弃苦觅解决之方。“要不然,三哥就寻别的美人儿……反正想倒贴醇亲王的公侯千金,可也不少。” “呵,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她没出声,只是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落,却被他看到。翻了个身,鼻尖酸酸。 不想三哥碰别人。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她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他。 “乖乖……”他从背后嗅着她头发,掌心覆在手感柔软小腹,“睡吧。你什么样子,三哥都要。” 搭上温热的手背,她喜欢被他拥在温暖的胸膛,好似爱意无尽。 片刻后听他问,“要嫁给七弟了,是不是很开心。” “嘻嘻……”忍不住笑出声。 “小祸害,在三哥面前,你就不能装装?哪怕是哄三哥的。” “三哥,妹妹对你只有真心,没有哄。” “妹妹?” “阿纭,爱你。” “要是宫中与醇亲王府任选,你还会选择留此与三哥同寝吗?” “什么人!”凌厉箭气忽然袭来,陈聿骤然起身拾掌扯起被子挡过。 锦被一角赫然被洞穿,利箭直直钉在墙面。 陈纭也警觉地坐起。 陈聿将被子裹她身上,扯过外袍迅速穿上。 “来人!” 府中侍卫顷刻而出,朝那不轨黑影追去。 这一切来得风驰电掣,倏尔打破平静长夜。 “王爷,有刺客潜入,属下来迟,王爷受惊了!” 槅门外,她听着他与侍卫统领的对话。 “抓回来!死活不论!” “是!” “三哥,是冲你还是冲妹妹来的,可有头绪?”见他回来,她展眉问道。 “想要你三哥性命的人很多,可轮不到宝贝儿忧心。”他抚了抚美人儿丽颜,出声宽慰。 “那也不一定呢。” “但凡威胁乖宝贝儿的存在,三哥都给你清理干净。”他唇角勾着一抹笑,邪肆而自信。 “只做三哥的小祸害,好不好?” 她含笑勾住他的脖子,被这事儿一闹腾,浓浓的睡意都清减不少。 “早点儿休息吧三哥。” “三哥安心,妹妹也会保护你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未必能安稳入睡。 她乖巧将他的脑袋抱进怀中,柔软顺滑的香发,让她深觉、三哥真会保养。 陈聿动作一僵,许久不曾体会过的,分明那样依赖他们,需要被保护的少女,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不断沉陷。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姿态,说保护自己。 明明娇弱又跋扈,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儿。 随着相处与深入,她成为他心头唯一的光明。 阴暗之中,他对抗所有人,整个世界都不容他,只有她,展开双臂,抚慰他、赞赏他。说他是世上最好的少年郎。 呵,那时,她知道什么是最好? 青梧连夜奔赴齐国,却路遇截杀,他身边的数十名暗卫折损近半。 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王爷的命令,不管多么荒谬和不可能,他从无质疑。 齐国暗探应已接到飞书,他要做的,是去确认结果和收尸。 必然是那边行动惊扰了对方势力,这截杀架势,十之八九他们的人已经得手。 普天下能与他的主子作对手的人,他实在数不出几个。 陈聿的暗势力遍布六国,可能是最普通的市井农夫、布衣商贩。 他从小就深谙此道,只有自己拥有力量,才能不任人掌控。 只是他的目标不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是高位,束缚越多,诸多身不由己,从他们的父王身上,他看了太多。 他只是向往自由、不被约束,随心所意而活。 “小祸害,今日要去哪里?” 睁开眼睛就见她在精心梳妆,陈聿抬起胳膊,心中不悦。 原以为自己会睡到很晚的陈纭,却早早醒来。 檀色梨花木妆台上,琳琅满目皆是三哥给她配的各色胭脂、精致贵丽的首饰。 虽然嘴上说讨厌女人,他却是最了解女子喜好的。七哥分不出区别的唇脂颜色,三哥最懂得品鉴。 其实,内心深处,他是渴望母妃的认可与疼爱吧。而不是将他当做博宠的工具。 戴上耳环,陈纭决定替三哥去拜访一下元安太妃。 听到声音,起身向他走来。 浅笑嫣然,水袖飘曳,盈盈若仙子一般。 粉桃妆面,唇点丹红,看起来清新婉约而不失庄重。 “三哥……”她坐到榻边,“你起身。” “是不是要进宫去?” 她摇摇头。 “三哥乖,起身试试妹妹给你定的衣裳。” 很早就订的,诸多事情耽误,百灵提醒她才想起来。 陈国锦缎织造,当以灵绣坊为最,而天下织造业,以陈国最为闻名。 定制了一个月才出的成品,他大抵都忘了,今日是他的生辰。 第97章 婉约柔美 别人都欢庆的这个日子,他最是抗拒。 陈聿讨厌这一天,就像他无声的抗拒母亲赋予他生命。 陈纭也没有提,只作是一件平常的礼物送与他。 无袖外袍搭配一件广袖长衫,暗红色鲜翠,色泽光丽美如云霞,配以褚红镶银边蟒纹宽腰带,对襟处和比甲袖口皆银色锦镶边,纹饰简约端庄,一惯三哥的爱好之风,张扬却不失庄重。 衣料选用最上等的桑蚕丝织成,柔软细腻,制作精巧,灵绣坊一直为王室服务,所出织品高雅华贵。 这一套成衣更是用尽心思,细节处尽显机巧。 陈聿撩眼而望,心中意外而轻喜,由着她给自己穿上。 扣腰带时,他抬起她的下巴,“忽然对三哥这么好,安了什么心思?” 她含笑踮起脚尖,吻了吻轻合的唇,“三哥先看看喜欢吗?” 红衣如枫,瑰丽富雅。 将他推到镜子前坐下,拿起梳子给他梳理垂顺如水的长发。 “三哥想束什么样的冠?” “宝贝儿随心意就好。” 她撩起两鬓的头发在脑袋后简单挽住,挑了支月白色飘带发扣束上,又自奁匣中一阵挑拣,在他耳畔扣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镂空银制凤凰。眉眼盈盈,满足道: “三哥真好看。” 他平日不加修饰,天然的风流放纵,仅仅是稍加装扮,便是颠倒众生。 镜中,雪白的面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一双狭长的凤眸带着惑人的色彩,邪魅就在唇边蔓延开来。 握住她的手,他道:“乖乖想叫三哥做什么?” 他不喜欢戴饰物,妨碍他动武时发挥。真气冲撞时,很容易就掉落。 可是她送的,只觉得舍不得摘下。 如此讨好,必是有求。 直至整个早膳之后,她也未提及有什么要求。 只是很亲昵地依赖他。 今日王府的下人们都格外被王爷那身打眼的装扮吸引,不由想多看几眼。 丰姿神韵,如细心雕琢。 阴鸷清冷的面容少有地沾染着拭不去的笑意,就连小厮们都不由感慨,他们家王爷当真是世无双。 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 陈纭放下羹碗,忽然问道: “三哥,你会一直爱妹妹吗?” “为何这么问?”陈聿正搅着汤勺啜饮细羹,总觉得她今日有什么事情未言。 “妹妹可以依赖你吗?” “只管依赖三哥。” “三哥可知丞相喜欢什么?” “这你要问七弟。” “三哥会不知?” 他长臂一展将她拉进怀里,唇角噙着淡笑,抽出她约束在臂钏下的湖绿手帕,拭了拭她唇沿上沾的些米糕屑。 “三哥虽也懂一些识人心之术,不过论对骆傅的了解,可没人比得过七皇弟。” “哦……” 百灵说,冷耀最近有些情绪低落,不思饮食。 “冷公子很听公主的话,寸步未离丞相府。” 她该去看看,顺便带上厚礼答谢丞相。 “那三哥,我今日去丞相府,你去吗?” “不是进宫?” 与七哥的日子长着呢,从前总迫不及待想见他,黏着他,源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她害怕见一面少一面。现在知道将嫁给他,日久天长,不急于这一时。 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妥善安置。 “宝贝儿是该好好谢谢丞相,若非他这惊世骇俗的一卦,三哥可能还需费心思虑,如何才能娶了九妹。” 他今日有事,无法一同,命管家去库房里挑了许多珍贵画品、瓷器和名玉,反正高山流水的隐士爱好之物,他都有。陈纭料想不到他收罗的东西种类之广,绝非仅仅用于打点陈国朝堂。 “对三哥来说,婚约应当是束缚吧。” “三哥情愿被九妹束着。” 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小厮搬出罗列的两排物品,她剔除一些不合骆傅气质的。 想到他临走时,答的这句话,那样自然,心头漾着蜜样的甜。 “《骆师笔谈》,是骆学鼻祖的真迹吧?”自漆木盒子中拿出一本封面颜色泛了旧的古书,陈纭对管家问道。 “回殿下,是的。当年王爷为了此书,花了数年心血。” 方纵山的开派祖师,传闻书中记载皆是这位师祖在世时对弟子的讲课、答疑解惑,后来陆陆续续传世的几本,都是身边弟子整理编撰,只有这一本是他本人所写,仅仅十几章,内容简练如天书,若非本门弟子,难以看懂。却蕴含大道至理,在数百年的传承流转中,因门内弟子的分裂争夺遗失流落。 三哥能寻到这个,足见这些年他绝非表面上的玩世不恭。 这后头又隐藏着多少艰辛困苦,她只觉得、自己对三哥的了解太少。只是一味享受他的保护,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我已不是公主,以后以姑娘称呼吧。”陈纭放下书,既然是三哥费了心思寻的,她就这么拿去送人,总不太妥当。 “这……殿下,王爷说了,这书骆丞相应当喜欢,权当王爷感谢丞相搭成姻缘。” 陈纭带着厚礼到丞相府时,恰逢宫中之人出来,竟是七哥命人来赏赐丞相。院中堆了不少东西。 她带来的,骆傅只留了那本祖师笔记,和一套山水彩釉茶具。 “丞相是嫌弃小女子带的这些,比不上陛下赐的珍贵么?” “殿下不必折煞微臣了,您是未来的娘娘,微臣岂敢有不尊?” “骆丞相,今日留饭么?”坐在松韵鹤意的客堂,她落下茶盏,唇角噙着淡若琉璃的笑,抬眸望向他。 “自当尽心招待。” “八哥哥在丞相府上,可有不听话么?” “八皇子敏躬好学,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骆丞相,小女子现在只是一介布衣,丞相不必如此恭谨。”院子里,她与他暂辞,转去看陈折。 “师兄,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冷耀好几日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除了上课,拒绝任何人探视。 陈纭是在相府后山的一方冷池中找到他。 他的双瞳,一只变成了绛紫色。 “哼,师妹也记得关心师兄吗?” 他冷漠的样子,显然是在负气。靠在池边,整个人霾在一种阴戾、痛苦、慑人的氛围里,仿佛临近爆发的边缘。 短短几日不见,他好似变得成熟、冰冷。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运气压抑自己,体内滚热的阳焰好似随时要将他焚烧殆尽。 翡翠从他的背后爬出来,朝她昂头吐着信子。小东西身上竟然也出现点点红纹,间杂在碧绿的身子上。 陈纭觉得自己疏忽了,她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被冷月留了什么暗招。 蹲在池边,目露关怀:“师兄可是这几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师妹,师妹给你报仇,好不好?” 他隐忍的目光落在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上,她今日的装扮婉约柔美,让他的心间忽然就嫉妒得发狂。她是为谁装扮?为谁描眉黛红妆? 长臂一扯将她带入池中,陈纭惊呼,愕然发觉他周身的池水竟是温的,而越往远处池水越冷。 望着那袒露的胸怀,渗着水珠,不知是池水还是汗水。指尖触碰到他皮肤时,温度烫得吓人。 第98章 疑随烟香悠扬 “你、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能将一池冰冷的水暖热,陈纭觉得眼前俊朗高阔的少年简直不是人类。 虽然身上滚烫,可他的皮肤颜色正常,光洁滑腻,泛着蜜色。 内火侵蚀,除了他自己的感知,旁人是看不出异样的。 “多久?一夜罢了。” 他的嗓音低沉,神色压抑。 明明想冷冷地拒绝她的示好,可控制不住,想将她扯入怀中的冲动。 想看她对自己好,只对自己好。 她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里温度是正常的。 “师兄,师妹给你想办法……别总是泡在冷水中。怎样能缓解师兄的痛苦?” “倒是有个方法,师妹真的愿意?”他抬起指腹摩挲粉艳唇瓣,暗沉的眸色中泛出一点精光。 她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靠,纤腰却被他稳固地揽住。稍一用力,她的小腹便贴上他的。 “师兄,别这样。”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热度灼人,将她白皙的面颊都烧红了。 “别哪样?”他故意靠近,朝着她的耳朵吹气,冷峻的面容由阴沉渐渐转暖。 因为经年食素,他身上的气息极为素净、淡洁,像是芳洁祥瑞的优昙花,闻之使人心灵宁静。 感觉到他的手在腰后游弋,她僵直着身子,“师兄……你放开我,好热……” 光天白日的,她要是真在这里与他发生什么,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师兄也好热,小师妹方才不是还说要帮师兄么?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热度透过指尖传递到下颌,他没再给她反驳的机会,低头噙住樱唇镬取。 他渴望已久的、让他想到胸腔里泛疼、痴迷不已的香甜。 她咬着牙关不肯让他肆意妄为,却发觉他的手从臀后探到腿侧,隔着薄薄的衣料撩拨。外袍早已被他丢到了池岸边。 她忍不住惊呼,火热的舌趁机钻进,得逞般地攻城略池,压住后脑勺不由半分抵抗。 “唔唔……” 眼角溢出水光,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无限贴近的面容,眉峰浓秀,双目轻阖,淡棕色的睫毛长若蝶翼,漏映天光。 “师兄你、你在摸哪里?”纤手握住结实的小臂,终于被他放开,她连连喘息,秀眉紧蹙。 “宝贝儿是不是想师兄再做点什么?” “你……你怎么会突然就无师自通了?”她惊愕于他的荤话。 “什么无师自通,师兄可有好好学过。”他暧昧地撩拨她的头发,“才被师兄吻了一通,小师妹脸蛋就红成这样,之前每次被师兄这么吻,是不是都难受的紧?” “你……同谁学?”她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书上。”他好似很有成就,阴郁的面容都舒展不少。 “不过……书中画的……” “怎么了?” “没什么。小师妹,要不要师兄好好疼你?”他朝她口中塞下一粒药丹,然后堵住芳唇长舌一顶,迫她吞咽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唔……” 他粗暴地扯下她肩头的衣服,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融。 “八哥哥,不行、不要……”声如莺转,髻摇金钿。少年炙热的气息不由抗拒地侵略着她。 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为何不行?”他不管她哭的伤心,态度强硬。 “八哥哥,再等等……等你学完丞相所授……” “你都要嫁给别人了,还想哄我到几时?”他钳住她的下巴,眸光隐含愤怒。 背着他与别人定下婚约,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望着那双通透明澈的异瞳,她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出去过,怎么会知道这事? 难道是相府的下人…… 时下全京城最轰动人心的事件,前昭华公主由阶下囚一跃将成为陈国未来的王后,大街小巷里都在谈论这事儿,相府的下人们也不例外。 那昭华公主与丞相向来不对付,看来六爻卦是真有其事啊。不得不说这昭华公主真是命好,非先帝生女却享尽荣华富贵,如今眼看就要倒霉了,却遇此等机缘,叫他们这些普通人眼热也羡慕不来啊。 冷耀躺在屋顶晒太阳,听到路过的两个仆人窃窃私语,原本毫不在意,两人对话中的人名却使他当既坐起,飞身落下也不管那两个丫鬟被吓了一大跳,冷眼觑着问事情原由。 他本想冲出去找她,想起她订下的约定,堪堪忍住。 连续几天他都极度沉郁,恰逢体内阳焰反噬,他知道这一天总要来。 也许他不该继续缠着她,渴望着那一点点灿烂的明丽的温暖。 冷耀的身子撑不过弱冠之年。这是他质问冷月为何如此残忍,掠夺昔日要好同门师妹之子时,听到的更为残忍的另一个真相。 一方面是他天生胎中带出的病体,被冷月以极端的方式调理。 被宣判死刑的感受,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他不愿去认娘亲,却偷偷跑去南歧王府看过她。看一眼,足够了。 “乖乖地待在师父身边,或许还可以多活几年。” 冷月的威胁只让他嗤之以鼻。 “好徒儿,等到瞳孔变色时,一切便无可挽回。你是为师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别做错误的决定。” 起初冷月和颜悦色,她培养他确实花了数不清的心血,但只是为了让他成为最好用的工具,最服从她的利器。 遇到陈纭这短暂的一年,是他为数不多、感受到真正关怀的日子,让他很喜欢、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冰齿映轻唇,蕊红新放。 声宛转,疑随烟香悠扬。 “八哥哥……不要……求你不要……”她扶住他的脑袋,媚声含水。他的唇舌,让她沉醉、又抗拒。 冷耀其实只比她大五个月而已,从小到大却与她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这眼泪与其说屈辱,更多的是心疼。 只是觉得自己会耽误了他。他不该将感情投在她这样放情的女子身上。 “是不是我做上那个位置,你就肯接受我了?”他抬起脸,赤红的双眸中,压抑的风雨欲来之势。声带微哑。 “八哥哥,你说什么?”她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 “是不是我做上那个位置,你才会喜欢我?” 第99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距离很近,近到像是下一秒,他就要陷进她的眼睛里。 “陈折,这跟身份地位没有关系。”她略微偏头,避开那火热的视线。 他身后是几株棕榈树,枝干挺拔,静静伫立。 “那你为何要嫁给那个男人?” “感情的事,说不清的……” “小师妹、为何旁人都行?”他环着她,拿脑袋痴恋地蹭着她。语气落寞。 “八哥哥,你为何执意要这样?” “不管,我就是不甘心,如何他们都行独我不行?” “你都知道……什么?” “蜀王宫,听到过师妹的声音。”他低头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思绪似回到那一日。 “八哥哥……”他竟然去过蜀王宫,还撞破了她与五哥么? 放弃地抵在他侧颈,“阿纭只会觉得对不起你。” “哼,小乖乖,师兄也会向你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做你的男人。” 她哭笑不得,“八哥哥就这么想做阿纭的男人?” 他捧住她的后脑勺,唇舌大力压下来,“想,做梦都想。” “八哥……” “还是师兄听起来比较顺耳。” “师兄……” 他抱起她,离开冷池,飞快地回到房间。 冷耀的住处幽静,远离主院。平常也甚少有人来打扰。 下人们只以为这是哪家王贵塞过来给丞相教导的公子哥儿。 不攀附,也不得罪,这是相府仆从们所得的行事准则。 几次的出入,陈纭还是挺佩服骆元徽的御下之术。 “师兄……”娇润声音柔媚动人,陈纭听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被他撩拨得喉咙干渴,像被架在火上炙烧。 又觉十分羞耻,闭上眼睛不敢或望。 冷寒的双眸镀上火热。 “师兄,你真的不悔吗?真的、不悔?” 嫣红的小脸透着动人的羞媚,美眸微觑,她起身,很认真地望进那双为她痴狂的眼睛里。 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引得他勾住香舌一番流连。 “师妹可知、自从了解男女之事,师兄日日思念,想叫你、也为我痴狂。” 她扶着他的肩,靡艳之色令他目眩。 他恨自己为何没早点发现这诱人无限沉入的秘密。 身体与心灵上双重的满足感,仿佛撑破他的魂魄。 “师兄,你方才、喂我吃的药丸是什么?”她伸出玉手,被他握住。 “自然是好东西,小师妹。” “知道师兄的好了吧?”冷耀压制着体内乱窜的阳火。 却挡不住他对她的如火爱意。 即使死,仿若也能无憾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的道,就是她。 他笃信只有她,让他动心的她,才能带给他如此体验。 她伸手托住少年耳朵上那光泽耀眼的银链。勾住他的唇。 少年的唇异常柔软、芬芳。精力也异常地旺盛。 “哥哥……” 她娇娇软软地唤“哥哥”,就仿佛触碰到他心头陌生的地方,那里有对俗世、亲人、温暖的渴望,一直以来被他深埋、压抑。 “叫师兄!” 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让她又喜欢又畏惧,想替他分担一些那火热的折磨。 因为一通剧烈的情事,他体内烧灼不熄的阳焰,好像暂时平息下去了。 陈纭眨眨泪眼,倘若与七哥成婚,她真的再也不想与其他哥哥含混不清。 三哥……若是与三哥也要成婚礼,她以后,就只作他们两人的共妻,此生,足矣。 午膳骆傅备得丰盛,六王陈术也入京了。直奔醇亲王府,发现她不在,转而直奔丞相府而来。 “宝贝儿九妹,想死六哥了,快让我看看,受伤了没?受委屈没?” 见到她,少年清润的眉眼溢出欢快,用力将黛兰长裙的少女拥进怀中。 “六哥哥。”清丽的嗓音唤了声,婉约的眉间也染上欣悦。 “六王爷来得正巧,入座吧。”骆傅拱手相迎,面上一惯的沉静无波澜。 “小师妹,这是谁?” 陈术还想拉着妹妹一同入席,她已被冷耀拽到了身后。 “师兄,这是六哥哥,陈术。” 也是你同出一母的六哥啊。 两个人不明就里的横眉竖对,陈纭轻轻扯了扯冷耀的衣袖。 冷耀好像从未见过陈术,只是知道自己前面有两个兄长。 少年精致的衣衫富贵优雅,同他一样的耳朵上也戴了饰品,环佩叮当,笑容明灿。 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尊容、潇洒恣意,竟叫他觉有几分羡慕。 收回目光,冷耀扯着她入席,丝毫没有要给六王爷行礼的意思。 “小师妹,坐这边。” “九妹,坐这边。” 两个人一边扯住她一只手,谁也不肯相让。 陈术对这个将她称作“小师妹”的陌生少年十分不爽。 “骆丞相,敢问这位公子尊上何人?本王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共席的。” “王爷,冷小公子乃微臣门生,捷敏好学且与公、陈姑娘相识,府上鄙陋,一顿粗茶淡饭而已,承蒙六王爷不弃嫌。” “师兄……”陈纭朝冷耀低唤了声,微微握了握他的手,宽厚的掌心温度很高。 他这才放开,独自坐在丞相左侧。 “六哥哥,怎么一来就同妹妹的朋友置气嘛,”她推着他在右侧坐下,“阿纭现在也是平民,论资格的话,是不是也该算闲、杂、人、等?” “九妹怎么能算闲杂人等?唔六哥哥不好,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咯咯。” 被他的举动惹得忍俊不禁,因喝得急了呛得直咳。 这样俏皮恣性的她,冷耀是头次见。那是在熟悉家人面前的放松,无所禁忌,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无限度的包容。 那是种怎样的滋味呢? 亲人、到底是什么? 冷耀不饮酒,只独自喝着一壶果子露,菜也吃得很少,期间也不去看她。 她与陈术畅怀而谈、爽朗笑声阵阵,时不时又将丞相的轶事拿出来调侃,好像一对无邪的顽童,有讲不尽的趣事谈不完的天。 骆傅偶尔应答,也不在意他们的玩笑。 而他,就好像一个无人注意的外人。 是啊,他就是个外人。 原来他这么不了解她。 不知道她小时候的调皮捣蛋,不知道她少女时的惆怅烦恼,也不知道、她如何心心念念钟情于那个人的…… 他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只是因为她不计回报地对自己好,便以为、那是喜欢。 他到底喜欢什么? 喜欢被关怀、被她照顾、被她像孩子似地哄着么? 修长的白手抓过酒壶,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陈纭这才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 第100章 小仙女 “六哥哥,你去驿馆下榻么?” “本王好不容易回京,自然要多住些时日,我看三哥府上就不错。”陈术喝了酒,有些微醺,托着下巴侧头看着他九妹。唇边漾着好看的笑意。 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心上别提多欢喜。结果入京后听闻她竟要嫁给陈逸,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失落、说不清的锥痛,不行,他的宝贝九妹,怎么能被所谓的“天定”束缚。 “骆丞相,你的六爻壬能否借本王看看?” 大六壬是秘术,普通人难以看懂其中玄机,况且这是人家密不外传的东西,除了天子和丞相本人,那座星宿台还没人踏足过。六哥哥借这个做什么? “六王爷可是有什么想要占卜之事?” “啊,是、是,早就想见识一下骆丞相这神乎其神的卜算之能……” “王爷。” 陈术身边的人,脸色焦急地立在门口。 “何事?” “王爷,陛下邀您入宫。” “说了本王会去的。”陈术有些不耐烦。 “王爷,陛下已差了两波人来催,奴才、奴才实在拖不住了……” “养你何用!真是废物!” 番外王爷入京,头等大事便是入宫觐见,而陈术回京第一件事却是直奔醇亲王府,尔后又直接在丞相府用膳,说轻了是目无王法、倨傲轻礼,说重了便是勾结朝臣、居心叵测、意图可诛。少不得吏部的那些老狐狸又要动什么歪脑筋了。 陈术也是不循礼法随性而为的性子,什么也比不过他心中最喜欢的九妹重要。 会很嚣张大声地嘲笑他背不出短短的诗文,也会耐着性子一句一句教他记诵的技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打小在他心中,她就像个小仙女。 她七岁就能贯通一整本《尔雅》的内容,而他十一岁却连其中有些字还认不全,所有心思只花在如何玩儿。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谁也管不住他。 “六哥哥还是先入宫见见陛下吧,免得吏部的老头子又要费笔参你几本了。” “随他们参去。”他无所谓地摆手。 “那到时候还不是阿纭费尽唇舌替你开脱。” 她不满地翠眉一耸,他便认栽了。 “好好好,我去。只要九妹开心,叫六哥做什么都成。” “还不是为你好,倒成了我的锅了,哼。” 少年飒爽地起身,宠爱地揉揉她的脑袋,“谁敢说九妹的不是。” “骆丞相,多谢款待,本王先行告辞。” 冷耀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席上。 原本是想借此顿饭套问一下骆傅卦象一事,因为陈术的意外到来,一直没能开口。 “本该好好答谢丞相的,下回,换我宴请丞相吧,不知丞相大人是否肯赏这个脸?” “却之不恭。” 骆傅举杯清酒落喉,简洁的四个字,如同他清冷的神色一般,使人品不出情绪。 “骆元徽,我很好奇,”原本起身准备去寻冷耀的她,双手撑在桌面,微微俯身而视,“这世间、可有能让丞相动心之事物?” “大抵是没有。” 他波澜平静,并未看她。 “早前不是听闻丞相大人要归山,七哥用了什么,将你留下?”她坐下,撑着下巴悠悠然望着他。 她始终不信那所谓的“荧惑守心”大厄天象的解决之法,是一个特定命盘的女子,嫁给天子。 她愿意信神灵,可不愿意信他。 就是他的拨弄操纵,将自己的命盘,兜兜转转,却不知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何。 她的两次嫁人,皆是由他而定。 “殿下心中疑虑,总有一天,皆会揭晓。”他静静斟了杯酒,清流似的琼浆,涟波很快平息。 眉眼间展露一点不经意的舒静。 清远、高洁。 她也斟了杯酒敬他,“有一点,还望丞相大人答惑。” 也未等他回应。 “丞相心怀天下,七哥心怀天下,父王心怀天下,可这天下……不是由每个人、组合而成的么?” “若一人未得幸福,是谁之过?是这人自己之过,还是那天下共主之过?又或者,是这背后无形操盘人之过?” 执杯的手微一滞,沉静的面庞似有所波动。 他抬起脸,直直望着女子嫣然动人的容颜,“殿下的问题,微臣答不了。” “呵,是答不了、还是不敢答?” 陈纭落下酒盏,起身离席。 “骆丞相,总有一天,我会看透你。” 少女的声音散落在薄薄的风里。 探究答案不在目的,而是过程本身。 可是多数人总是专注于最后所求,而忽视经历过程中的珍贵。等到醒悟时,却已经错过了。 骆元徽的追求与世人不同。 他们的路,还很长。 “小师妹,难受。” 冷耀独自待在观星台的屋檐顶上,阴凉的天气,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听到瓦砾声音,本是躺着怔怔望天的少年,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可是又发作了?”陈纭关怀地睨着他,虽正经穿了衣衫,也只是单薄的一件,因躺着,颀长的身姿萧然、挺拔。 丞相的观星台可以算胡襄城里最高拔的建筑,此处可以眺望王宫,郊外群山环黛,和主院中火如云霞的红枫。 “师兄,你怎么哭了?” 陈纭俯下身子趴在他一侧,发现少年轮廓分明的脸颊边隐有泪痕。 “我没有。”他闷着声音道。 “师兄,很疼吗?”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痛楚,修信给二哥希望能得些眉目。 “你离我远些,也不必再来看我。” 他一把拍掉她的手,起身下落到顶层的外廊。大步踏离。 陈纭紧随上去,被他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到。 “师兄,你等等我。” “别跟来!” 他顿住脚步,紧握着拳,声音极沉。 “是不是方才、我与六哥哥说笑,惹你生气了?”她心中不安,“师兄,六哥哥同你一样的,有些孩子气,别看他年长我两很多,其实心思纯粹的很,你与他定能成为很好的兄弟的。相信我。” “……” “我和六哥哥,绝对清清白白,师兄……” “呵,小师妹朝我解释什么?你真觉得我在意?” 陈纭拢了拢翠眉。 “师兄若是心情不快,要不去二哥那里,散散心。你与二哥,不是最交好的么?……也不行,冷月就在齐国,或者,我修信给二哥,叫他到蜀国去与你相见。有二哥在,他总能护你,师妹无能……总是叫身边的人、为我受伤,不得快意。” 冷耀心中难过的紧,却未折步,毅然决然决心不再与她瓜葛。 她的人生中,本就不该有他。 他没有资格奢望什么。 他的漠然让她怔在原地好久,不知该如何。 缓缓沿着楼梯下去。 心情颇有些复杂。 因为出神,偏偏又崴了脚。 分明前一秒还那么痴缠她、才热烈温存过的少年,她身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一顿席的功夫就陡然转变如厮,自己的无意举止若是真的刺激了他,她该怎么办才好? 忍着脚踝上的刺疼,待下去,那道玄青长衫的身影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独染一树芳华。 阴翳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墙边一簇凌霄花,绿叶满墙,垂如云霞,桔红色花朵,亮丽温暖,迎风而舞。霞影倒影在湖中。 而他,就立在碎石堆砌的湖旁,一株白榆树下。 苕之华,芸其贵矣 第101章 柔言 “师兄……”她小心轻唤了声。 听到脚步声,他也未回头,“小师妹,我最近学了几首诗,觉得很像你。” 她尽量让自己步态正常地缓缓挪过去。 “你说这凌霄,到底是‘攀援争向上,傲世隐孤标’呢,还是‘偏是陵苕软无力,附他乔木号凌霄’?” “虽不知师兄为何这样问,但我想,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所见即所得,师兄看到它是什么,便是什么。” “是么?”他低头喃语。 回身又朝她口中塞了一颗白色药丹。 她猝不及防。被呛得忍不住轻咳。 “师兄,你给我吃的什么?” “这两颗灵丹相辅相成。小师妹就好好感受它的妙用。” 盈萃丹红白两颗,天下绝有。 本是冷月给他的奖励,提升修为所用,他一直未舍得吃。 如今什么珍贵的,他都愿意给她。 “小祸害,老实说,今日去了哪里?” 醇亲王府,金贵富雅的殿室内,陈纭坐在一把紫檀木椅子上,脚边冷魅邪肆的红衣公子正替她正脚骨。 “就只去了丞相府啊……” “哦?是么?乖乖这脚可金贵,是随侍的奴才失责了?” “呀、”轻声呼痛,接着脚踝已无不适,“回来时落雨,地面湿滑,我自己不小心从台阶上崴着了。” “三哥再揉揉,好舒服哦。” 微微红肿的玉踝抹完药酒,她仍旧赖在他手中舍不得收回。暖融融的掌心带着真气,喜欢被他这样细致入微地呵护。 转而又想起冷耀,他绝袂而离的背影。 “喜欢三哥揉哪里?嗯?待晚上好好满足你。”他给她穿上软缎绣花鞋。 极浅的烟霞色夹金丝线,鞋尖上绣着蝴蝶,蝶翅上缀有细小的银珠,款步行来微有铃铃声,悦耳怡神。 她今日的盛装,说不是要去宫里见陈逸,他可一点儿不信。 陈纭是为了默默为他庆生才如此穿的,他大抵都没有注意到,她今日戴的玉镯是他送的,头上的云凤金步摇是他夸过最为好看的,衣裙上绣的花卉、与他新衣上的暗纹是遥相呼应的。 这些小心思,饶是心细如他,也未曾察觉。 “三哥……肚子饿。” “想吃什么?三哥叫膳堂去备。” “想吃水灵多汁的果子。” “要三哥喂。” “要三哥亲。” “三哥,你可以替阿纭照料一个人么?” “什么人?” 她坐在他腿上,惬意享受被投喂的银耳雪梨羹。抿唇而含媚。 “三哥博闻广识,可知人的瞳孔易色,是怎样的病症?” “瞳孔易色?倒是稀罕。” 他舀一颗红枣喂给她。 甜腻软绵的滋味在舌尖晕开。 “三哥尝尝。”她将握勺的手推向他口边,喜欢这样温馨共食一碗的安淡、恬惬。 “三哥记得、自己有个八弟吗?” “嗯,刚出世便夭折了,却比活着的人还受重视,呵。”冷邃的眸中闪过一抹讽刺。 “阿纭很庆幸,能遇到三哥。很感谢,生命中能有三哥相护。”似安抚似诉白的柔言,纤指轻轻抚上绝艳的面庞。 陈聿撩眼睨她,柳眉轻含烟,皎眸拢翠微,一副柔软钟情于他的模样。 低头搅了搅碗中的汤。 “有什么事,直言便罢,三哥不需要你这幅样子来讨好。” “人家说真心的嘛。”小心思被戳穿一般的微微窘迫,只好撒娇打诨。 陈纭兜着圈子暗示,可能他这个八弟还活着,想知道他作何反应。 如果有三哥庇护,八哥哥日后在胡襄城立足总不成问题,待到他愿意认祖归宗时,被朝臣承认与接受也更容易些。 他突然对她那样冷淡的态度让陈纭隐有忧心,他是不想拖累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阳焰反噬得更加严重了?严重到他无法解决……只能独自承受。 吃完银耳雪梨羹宫内来了人送嫁衣样图。 七哥这速度也忒快了,从她出狱开始算起,两日不到的功夫,就算不眠不休也绝不可能绘出如此精美的画作。 礼部出了三种款式,除却配饰不同,皆绣有美丽的凤凰,金玉华彩,尊贵不凡。 礼部侍郎说,三幅画皆是王上亲手所绘,令她觉得弥足珍贵。 “三哥喜欢哪件?” 几名小太监将画展到醇亲王面前。 他端着杯盏呷了口茶,神色幽然,照一眼那精良画作,不知陈逸花了多少心思。他哪一件都不想选。 “礼部自己的筹备呢?连这种小事也要王上亲自出手?” 小太监们跪到地上,被他那不动神色的阴煞气质吓到。 刘侍郎忙致礼解释:“回三王爷,礼部岂敢偷懒懈怠,是王上着人送来此三款样图,礼部半月前已开始筹备,只待陈姑娘选完,便可着手准备嫁衣外件以及凤冠、配饰等。” 半月前……那时七哥就决定要娶她了吗? 心中波动。听陈聿反问道: “哦?是么?” 她就不该多嘴问三哥。 自己上前,挑了中间那件,福身一礼:“有劳刘侍郎。” 百灵依言上前打赏。 送走礼部之人,陈聿心情不快。 陈纭没理会他,傍晚去了西苑。 出来时却被陈聿拦住。 “你到这里做什么?” “三哥……我过来、看看太妃。” 他神色阴冷。 她执他手而软言:“三哥都要娶人家了,难道还不许阿纭见见未来的阿姑?” 他一把将她抱起,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势,直回竹香苑内室。 回到室内便将她压到榻上。 “心情不好,小祸害,给三哥吃一顿。” “三哥……”她温柔抚着他的头发,眸光似水,莺声轻灵,“三哥怎么了?” 他未语,神色隐忍压抑,吻向皓白的颈侧,馨香绕鼻。 岁岁欢的味道,陈聿不见得多喜欢。可因为是她爱用的,对她,他的包容度很高。 她主动仰起脖子承接他的热烈,顺从柔和,只想抚平他的不安。 “在妹妹心中,三哥是最美好的,不管旁人怎么看。三哥是妹妹的神明。” 他粗暴解扯衣带的手一僵,抬起脸,“你说什么?” 她笑得嫣然明动,捧着他的脸,“三哥是父王的好儿郎,是太妃心中的骄傲。太妃她、只是用错了方式,可是三哥也知道、她是爱你的,对不对?” “三哥不愿意面对,没人能迫你……” 她去西苑时,元安太妃已经缠绵病榻数日,却仍旧手捻佛珠,一刻不停地复诵佛号,为他积修功德。 若说忏悔,这么多年的囚禁与隔离,也早都够了。 “昭华,我这个做娘的有愧于聿儿,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聿儿有你在身边,我也安心。” 她真不希望等到人世永离,三哥想追悔也来不及。 今日触着他的逆鳞,她也要将有些话说出口。 “住口!连你也要来指摘我?”他忽然红了双眸,神色阴狠,钳住她的下颌。 “嘤疼、三哥……” “知道疼,以后就别做惹三哥生气的事情!”他松开手,起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压抑的轻泣。 狠了狠心,还是忍不住冷然问道:“哭什么?” 她不说话,拉过被子将自己埋住。 “王爷,礼司部贺大人求见。”门外小厮过来通报。 “不见!” 第102章 心和谐 礼司部贺时秋,过来求见醇亲王拟定大婚章程事宜,王爷与王上共娶一女,史无前例,天下绝有。这礼仪流程、该依何制度,皆需商定。偏偏王上又催得紧。 礼部四司绞尽脑汁好不容易合计策划出一套可行方案,没想到刚到王府就吃了个闭门羹。 这醇亲王素来行事乖张,他算是头次见识了。对回话的小厮赔以笑脸道: “无碍,无碍,三王爷诸事缠身,下官等等便是。” 丫鬟奉上茶默默退下。 偌大的客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 “三哥管我做什么?惹了你不高兴,以后别理我就是!我做什么也用不着你管!” 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顶道。 他回到床边,一把扯下被子。 少女泪痕阑珊的模样,使得他心中乱的一塌糊涂。 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似的。 “别哭了,不就凶了你两句。” 她坐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三哥,阿纭做错了吗?” 他动了动唇,却答不上来。 “礼司部负责典礼流程等事件,三哥还是去见见,除非你不想娶妹妹了,不见也成。”她拿帕子擦了擦鼻涕,委屈直言。 他将她捞进怀中一顿吻。 “是真心愿嫁三哥?” “嗯。”被他吻的芳心柔软,眼中摇曳情波。 晚膳准备了他爱吃的,樱桃肉、桂花鱼翅、烧鹿筋、糖蒸酥酪、胭脂鹅脯……丰盛而珍稀。 他也看出了一些不寻常。 遣散下人,叫她坐到自己腿上。 “过来服侍三哥。” “不要。” “不愿意?他的眼神含笑一扫。 “……”她犹豫了一下,依言坐过去。 “三哥看看,有没有食欲大动?” 满桌精致美味,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喂我。”他揽住她的腰肢,容色如洗。 陈纭顺从地夹起一道什锦鸡丝。 “用嘴巴喂。” 执筷的手微一顿,复而勾起唇角,“三哥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尽。” 说罢将那箸菜送进自己口中,吃了下去,丝毫没有喂他的意思。 “小祸害,平常都是三哥喂你,叫你服侍一次,就不肯了?想伺候三哥的人可多了去,他们可没你这荣幸。” “哦。” 她不理会,自顾自吃。 “好吃么?”他掰过她的俏脸,腮帮子鼓鼓的,不满于被他打断,煞是可爱。 “三哥府上的厨子不愧是京城第一名厨,怕是宫里的都比不上。” “哦?你是讽刺三哥呢?还是赞赏?” 腰间的衣带被他灵活解开,就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肌肤慢慢上游。 “三哥……”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腰身娇嗔,“不要玩儿阿纭……吃饭……” “你不是不肯喂。” 怎么说得她理亏似的。 捡起一根鸭腿塞到他嘴边,“这鲜蘑酱鸭特别辣特别入味儿,三哥最爱,你快尝尝。” 就着美人儿素手他咬了一口,待吃完,她很贴心地送上一杯清酒。 他却使坏地勾住她的唇,将舌尖上的辣意都渡给她。 “呜……三哥!” 明知她最怕辣了。 拍了他两掌,忙盛了碗膳汤解辣,将菱粉桂花糖糕往口中塞。一边吃一边骂他,“三哥你混蛋!” 惹得他含笑不止。 “三哥这么混蛋,宝贝儿还喜欢我作甚?嗯?” 被他禁在怀中,仰起玉颈贴着他的脸颊,此刻她的眼角微红,口中塞得满满的点心,才缓解了些辣味。 衣衫中是他的手在作乱。 她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糖糕塞给他,居然感到被揉的舒服,甚觉羞耻。 “三哥别……肚子饿,让妹妹吃饭……”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他淡淡道,啃着她的香颈。 满桌佳肴反而下了她的腹。 “三哥!”她拧眉娇嗔,“不能好好吃饭了……” “是饭好吃,还是三哥好吃?”他恶劣地捏着娇臀。 “……饭好吃。”夹起一块里酥酪送进口中。 陈聿察觉她肩头有些新痕,眸色陡沉,“四弟、还是丞相?” “不是、没有……” “哦?没有?”睨着她媚人模样,他凉音带笑,“那是怎么回事?” “三哥……”纤手软无力,放下金玉箸。她轻咬下唇。 娇俏的瑶鼻沁出微汗,玉腮绯红,一双美眸勾魂慑魄。 低头吻了吻芳唇,他伸手揽住,眼波终于柔和。一边用膳,一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给三哥将酒壶带上。”用好膳,他抱起她回寝卧。 “不许往人家身上浇了。”顺手执起淡青色玲珑酒壶。 勾紧他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他敞笑入内室,将她压到柔软奢丽的大床上。 “三哥,是不是因为妹妹生的好看,你才喜欢?”一双翦水秋瞳脉脉凝着他。 “三哥就这么肤浅?”他反问。 丰腴美好的娇躯被罩在身下,热吻烧灼。 她对他的接纳,无人可企及。 即使她生得不是这般出色,他也仍旧爱她,以整个身魂。 鸳鸯交颈舞,胡颉共翱翔。 交情通意心和谐,教君恣意怜。 “三哥,不知七哥在做什么……” 满足偎在温暖的胸怀,今日他没有要太多,也没有欺负她太久。 酒也未舍得灌下去,虽然那些情趣看起来有意思,爱,却只是想最简单地相融。 彼此拥着对方,彼此敞纳对方,彼此给予对方。 这让陈聿忽然意识到,满足从来不是事上的持久、频烈,而是他对怀中女子爱的程度。 爱愈深,那欢愉像刻进骨髓,自四面八方涌来,自灵魂深处涌来。 可这个小女人,居然在刚之后,又念着别的男人。 “是三哥不能满足你?嗯?还想着他?”冷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一抹落寞。 这只能说明,她对他的爱,与他对她的,并不相同。 “三哥……不是……” “人家现在与三哥相处的时日,可是最多的。” “有七弟多么?” 她从小几乎日日与陈逸厮混。他如今这点儿时日,确实算不得什么。 “阿纭以后也会常陪着三哥的。”素手滑过罗衾中紧致弹滑的腹肌,揉了揉男子的腰际,她软声笑道。 拇指摩挲着少女细嫩的肩头,他合着眸,觉得她还算有几分良心。 陈聿表面上对人狠厉,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内心深处从来就不敢奢望真情、奢望幸福。 他从不控制、阻碍这个九妹喜欢谁。 甚至她看上的,不管是人、是物,他都愿意帮她得到。 对她的珍惜,恐怕早已胜过了自己以为的程度。 “三哥,谢谢你这么纵着妹妹,无以为报,只有余生相陪了。”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颌。 软软甜甜的吻,黯淡烛火中,静谧,亲昵,且安心。令他心中充盈。 第103章 整颗心都放柔 “小祸害,以后不许偏心。” “三哥……明日、你陪妹妹去拜访镇北侯好不好?” “因为卫国的事?” “嗯……” “这是一国之君的事,你操什么心。” “三哥~你最好了嘛。”她撒娇地蹭着他的脸颊,小动物似的。 她而今是平民,且从前镇北侯对她就有成见,与夏珊仪成为好友,仗着身份偷到军中出入手令,帮着珊仪出入军营,使其父兄甚为不满。 她若是单独去求见,极有可能吃闭门羹不说,万一碰见珊仪也在……她哪儿还有脸面面对她。 因为愧疚,陈纭使人暗中辅佐她。在宫中时,更无人与夏贵妃作对,陈逸顾不上后宫,也懒得过问,性格耿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清静如何得来。 那时后妃只有她一人,无数人明里暗里想从夏贵妃这里入手,买通宫女太监对付她也好,想花重金打点也好,那些滋扰人的事情,绝大部分都被陈纭的人处理。 可她还是觉得愧疚。 是她的临时起意,葬送了这段友情。 边境卫国频频挑衅,许是齐国授意。 镇北侯反对王上纳昭华公主为后,对天象嗤之以鼻,只相信事在人为。 珊仪出宫一事本就让镇北侯一家心有芥蒂了,只有她去化解,也许,边境之事才能好好仰仗镇北侯。 哄完陈聿入睡,她忽然无眠。 就月起身,披上黑色斗篷。 寂静王宫,灯火阑珊,夜色里飘荡着稀薄的寒意。 玉楼金阁,重檐深广,宫道上偶尔穿梭一队巡逻侍卫。 轻车熟路摸到东明宫,抚辰殿。 “七哥。”欢快而清灵的嗓音。 陈逸滞笔。 “这么晚了,七哥怎么还在忙?” 揭开袍帽,娇软媚色坐于君王怀,却忽而呜呜哭泣起来,很是伤怀。 “阿纭,怎么了?”他抬手抚了抚修饰简约的秀发,甫张口,才发觉嗓子里有一丝干哑。 陈纭盯着他,蓄满晶莹的美眸让他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整颗心都放柔。 “谁欺负你了?嗯?七哥给你做主。” 熟悉的面庞,依旧是她朝暮倾思的容色,清俊、贵雅。明澈的双眸里,夹杂着丝丝倦怠。却又温柔、皎艳。 “阿纭一不在,七哥就这样不爱惜自己身子呜……” 委屈、心疼、生气,交织在一起,泪眼婆娑中的轮廓,微一怔,继而感动涌上心头。许久不曾有过这样被关怀的滋味。 她擂起粉拳捶他胸口,陈逸欢心受着,温和而有力地将她拥在怀中,抚慰道:“七哥错了,好阿纭,日后一定谨记教诲。” “阿纭不要你辛苦呜……七哥,如果这个位置做得那么难……”他憔悴而疲倦的眉色使她心间如揪,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那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卫国滋扰,今日得知这消息,她便心有不安。 “阿纭,七哥不辛苦。” 微一笑,因着她的到来,让他卸下所有倦怠与愁眉,勾住美人芳唇一吻。 她身上水润雪松与琥珀的甜香,清冽宁静,叫人沉迷。 “七哥有想阿纭吗?”主动服侍他宽衣卸袍,她带着鼻音问道。 “想。每日都想。” 将她抱进卧间,终于不再是孤枕独眠。 怡神香的味道熏了满室。宽阔的龙榻上,黄绫腾龙帷帐高高挽起,鹅黄梅花软枕边,放着一尊她的木雕。檀木原色,打磨的光亮精致,与送她的那个很像,只是表情体态不同。 彩色那座,她含笑俏丽,他这一座,是她横眉生气的模样。 “七哥干嘛叫生气的阿纭陪着你嘛?一点儿都不好看。” “阿纭怎样都好看。七哥是想提醒自己,以后只给你无忧。”他宠溺道。 她捏着那小木雕,十分欣赏,“七哥也刻个自己让阿纭带在身上好不好?” 他俯身一吻,染着笑意,“七哥整个人都是你的,要木雕做什么?” “哼~”鼻腔里哼出的娇媚,是热烈温存,是含羞共赴桑间。 “七哥吻技有进步嘛。” 唇舌相离,她敛眸调戏。 “你是说、从前七哥吻技不好?”手心填满腰肢柔软,力道忽一重。 “嘤七哥……”她握上他的手腕,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七哥为她隐忍克制,总觉得亏欠想弥补他。 “怎么忽然这么乖顺?”陈逸眸色微暗。 她从前没与陈聿好时,可不知什么叫技巧。 “七哥有什么要求,妹妹都听你的。” “要求?” “嗯,七哥罗列出来,妹妹都一一遵从。” 陈逸面前的她,永远有两个极端面,要么温柔乖巧得不像话,要么叛逆放肆得不像话。 喜欢时,整颗心都想掏给他,任由他拿捏、蹂躏甚至轻贱。 生气时,恨不得折磨得他犹如自己身边最低贱任由奴役的奴才。 “呵,你能做得到?” 她又惹他生气了……颈上暧昧的红痕使他眸色变冷。 她只是忽然想七哥,想到睡不着,就来看他了。 她如今有了身手,以为可以随心所欲。 “疼、七哥……” 脸颊被他捏到发痛,她噙着泪望他,却并不躲。 心中自觉有错。 “既然你这么守不住,七哥又何必为你洁身自好!” “七哥,”她惊坐起,“你……你要临幸其他女子?” “临幸不得么?” 他希望听到她嫉妒吃醋地阻挠。 “如果阿纭已经不能给七哥快乐,七哥……喜欢别人,阿纭没资格反对。” 她拾起衣裳,忍着心中疼痛,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 不怪七哥,是她太放纵,有了三哥,却还想七哥,心念七哥,却放不下三哥。根本配不上七哥如此为她守身。 “陈纭!” 拽住皓白手腕,他将她压在龙床上,白皙的脖颈被他捏到泛红。 她竟是连一句服软求好的话都没有。 “看着朕!”眸色幽幽,怒气更盛。 美人儿泪痕氤氲,闭眸侧头。 “你到底要多少男人才能满足?说什么喜欢,陈纭,你的心到底用什么做的?” “七哥,为什么?” 柔软晶莹、淑丽韶好的颜色,仿佛水晶般剔透地望着他。 使他微怔,再也粗暴不下去。 明明只想给她呵护,到头来,是他狭隘了。 三哥、二哥、五哥……他们也都一样地待她很好。不是没有占有欲,而是他们害怕,如果自己想独占她,会将她从身边逼离。 其他哥哥的爱,她亦回以爱,若不爱了,她亦能抽离。 陈逸不同,他敢宣泄心中的独占欲,她与他互相成就也好,互相败坏也好,她唯独离不开他。 “七哥想阿纭的时候,心中有没有发疼?” 陈逸抽身躺下,脸色苍白。 她主动起身,芳唇细吻,她极温柔爱怜地拉着他的手,亲吻那指节分明、带有薄茧的指心,仿佛呵护最心爱圣洁的神明,很快叫沉眉冷目的君颜涨红。 “以后阿纭每天都陪七哥,好不好?”红润的小脸微微发烫,她贴到他耳边。国色清清,兰味馨馨。 只要是他给的,哪怕疼痛,她也欢心受着。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外头传来寅时的鸟鸣声。 “七哥娶阿纭,是想叫阿纭只属于你一人吗?”悠悠盯着他道。 “……七哥太挑了,只喜欢妹妹的身子……可不行哦……” 她说中了,只有对着她,他才有感情。 天底下柔若无骨的美人再多,他的世界里,也只能容见她一人。 “你放纵便罢了,难道叫人人都像你这般?” “七哥,妹妹真的就是疯子……” 他合上药膏盒盖,拉上软被将她拢入怀中。 “七哥,阿纭喜欢你,离不开你……”欢愉之后的泪痕尚未干,窝在方与她心神合一的温暖胸膛,情思柔软而飘摇。 陈逸觉得,没有比此刻更平静的时刻。 “别哭了,七哥信你,喜欢七哥。” 第104章 此后月冷霜花堕 “殿下,呜呜……奴婢好想您啊……” 绿竹从南歧回来,说什么也要留在她身边。 陈纭也格外地想她,抱住翠衣少女含笑道,“我的绿竹如今可是独当一面做大掌柜的人了,丫鬟的身份可配不得你。” “呜……不要,绿竹一定要留在主子身边照顾您。奴婢不在,公主一定吃了好多苦。” “乖,我知道你一心向我,才放心把红英阁交给你。来跟我说说,如今红英阁经营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绿竹摇摇头。“除了兰古公子不听管教,其他人都还好。但是有知知姑娘在,兰古公子也不至太叛逆,这是容予公子托奴婢带给您的。” 她交给她一封信笺。 “可有查出兰古身后之人么?” “奴婢无能……” “别奴婢自称了,绿竹,我如今不再是公主,你我之间也没有身份之差,这个兰古,可知他目的何在?还是那样待人冷淡?” “是啊,不过不少姑娘就是喜欢他冷淡的性格。” “上次红英阁遇到危机,兰古公子第一个挺身而出,依奴婢看,他不像是会危害主子的人。” 绿竹一一向她汇报红英阁经营状况,谁也不曾想,她这一走就是一年。 曲折风浪都走过来了,绿竹也培养了两名姑娘,辅佐她打理岁思馆的生意。 陈纭的人多数还留在陈王宫,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只是普通的宫女、掌事,从远嫁梁国开始,那些人表面上就再也不属于她。 梁国她自然也留了人。 想要帮七哥得天下,如今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同绿竹商量,借红英阁、岁思馆的流客、往来消息以及招募令,还要继续收录可用之人。 “主子,玉灵王来见,在前厅等候。”院内的小丫鬟来报。 陈纭放下手中的账簿,与绿竹对上视线。 “主子,奴婢陪您去吧。”小丫头扶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忧。 陈纭摇头,微微抿唇而笑,“让我独自去见见他吧。” 她邀他去雅亭坐下,亲手泡一壶茶。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娴静、清灵。 一身华贵云锦长衫、提花夹袍的男子淡淡执盏,目光幽然。 “劳王爷奔波。”她举杯,以茶代酒敬他。 温长然眼尾噙着淡笑,似含讽刺,“陈帝大婚,本王岂有不来祝贺之理。” “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回到了起点。王爷……过去承蒙王爷多加照料,恩情陈纭永远铭记在心。” “不必了。”纤长的手把玩温润紫泥杯盏,“或许过往本王该当作一场梦,此后月冷霜花堕,你我纵使相见、应不识。” 那些让他感到温情与鲜活的过往,既然永远不可能,他选择了埋葬。 让那些心事,通通掩埋在岁月尘沙之下,而他,依旧是那个洒脱寄怀山水的闲客。 有酒,有诗,有知交。 唯独、没有了怦然悸动,费尽心思却甘之如饴地研究其所好。 陈纭望着他,亭外的竹林哀伤低吟,一簇簇粉色月季、木芙蓉幽香隐隐。 “王爷,我们谈合作如何?” 少女盈盈软软的笑意,姿仪清寰。 温长然知道她有头脑,擅计谋,胆识非寻常女子可比,可从不知她的野心如斯。 茶盏在手中微滞,复而勾起唇,飒爽一饮,“只要于梁国有益,本王乐于参与。顺便也见识见识陈军之威。” 齐国君主之密,无论谁听到都会想来分一杯羹。 足见掌握先机之重要。 卫国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齐国的弃子。 梁国铁骑配合陈国大军压境,让卫王缴械投诚。救兵没有搬到,反叫自身陷入两难。 齐国敢出兵,蜀国就敢让他们陷入自乱。 齐君冷愎霸道,何曾肯受此等要挟屈辱,可是太后执意放弃卫国这颗棋子而不肯告诉他原因,齐王震怒,推翻了所有折子。 “大王,太后如此行事必有其原由,与其生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叫那陈国永无翻身。” 雕龙宝座上的男人神衿清冷,墨色龙袍完美包裹着威武身躯,虽是坐着,却能看出身姿颀长,眉宇间含愠,漠漠的神色让人望之生畏,不敢靠近。 秦御史立于堂下,慷慨进言。 “哦?秦爱卿可是有何计策?”沈约眸色凛凛,撩眼睨过殿下臣子。 官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拱手言道:“卫王有一女,自小培养为细作,且姿仪出众美貌不凡,陈君不是即将大婚,大王不如就借此机会,将那女子安插进陈王后宫。” “呵,卫王还有这等心思。”将女儿培养为细作,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出生受宠的女儿。“此女子可为我齐国所用?” “大王放心,微臣这便修一封手书叫人秘密送与卫王,这是保下他卫国且能报复陈君最好的方法。” “他培养此女原是准备做什么?” “这……好像是准备献给梁君,但也有一种说法……是要献给大王您。” “哼。”清冷嗤笑自鼻间沁出,齐王摩了摩指上的血玉扳指。“秦爱卿看来又立了一功。” 因为与卫国的战事,陈王的大婚被延至腊月。 期间卫国节节败退,最后割还原就属于陈国的峄城,除却大量财物赔偿,还主动提出和亲之策,以结良盟。 陈逸将卫国公主赐给了锦王。 陈谨十分不爽,直接拒绝。 “四王兄此战居首功,既然美人儿不要,可是有别的所求?” 陈谨望着王座上的年轻男子,俊茂萧萧、仪态威严,显然心情不错。动了动唇,却终是没说出想说之话。 后来这卫国公主被许给六王陈术,陈逸没想到这几个兄长他竟是没一个能做得了主。 得了消息的六王,在京中想了法的放纵,日日宿在聆仙阁。 聆仙阁作为京中享名盛誉的红楼,其中美人儿无数,名副其实的温柔乡。他没权直接违逆圣意,逼着身旁的随侍想出主意。 如果说天下第一楼是沽名钓誉的达官显贵爱好之地,聆仙阁就是敞开了门的做那皮肉生意。 虽然卫国是战败和亲,可他若是那放纵糜烂、性情乖戾、残忍好色之徒,指不定叫那卫国公主生怯,至于不管逃婚还是求死,反正他能摆脱这个麻烦就行。 果然眼线回禀,驿馆的卫国公主常差人打探王上行踪喜好。陈逸年轻俊美、一国之君、高高在上,是女子都会动心。 陈术乐于推波助澜。 “把她想知道的,都给她,对了,陛下的画像也送去,做的隐秘些,别叫人看出来。”半躺在精致的地垫上,烘着暖炉,陈术畅快地饮了口酒,继续吃特供的葡萄。 从个人感情出发,他不想娶敌国公主,姬冰萦牵系着两国邦交,日后陈逸若想借此找他难堪,他这个卫国快婿也只能受着。 “还有,” 退到门口的随从被叫回来。 “给本王盯紧这个卫国公主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回禀!” “属下遵命!” 第105章 桃花样的红 “六哥哥。” 聆仙阁四层,陈术正躺在富雅华室内看歌舞表演,陈纭带着一名丫鬟推门而入。 “九妹?”见是她,陈术惊喜道。挥了挥手,叫舞女们都退下。 “六哥哥就住在此处?”陈纭打量了一眼室内格局,富贵骄奢,任谁看了也觉得他一副纨绔世子之风。 陈术拉着她坐下,将新鲜珍稀的果盘小吃都推过去,自个儿却闷了一口酒,“九妹别听外头那些流言,六哥哥才不喜欢这些庸脂俗粉。” “呵,”陈纭掩口轻笑,“那卫国公主也是庸脂俗粉?” “九妹,你不是来给王上当说客的?告诉我,你不是。”他拉着她的胳膊,微醺的眸子澄净通明,眉头不满地皱起,又含着期许。 “六哥哥真的这么不愿娶卫国公主么?”她拿出帕子为他拭了拭面颊上应是被方才怀中娇莺抹上的胭脂。 “九妹!”他一下抓住她的手,眸子里有些央求,“你别嫁给陛下,好么?” 她软软一笑,抚了抚男子的脑袋,和颜宽慰道:“六哥哥,阿纭知道你素来看不顺七哥,可他是一国之君,即位来所有政绩你也都看到了,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天下、为陈国,经过深思考量,六哥哥别再较劲了,好不好?” 陈术放开他,端起酒壶自斟自饮,也不说话。 “六哥哥先见一见那卫国公主,若真是不合眼,妹妹再替你向王上求情撤了这赐婚,好么?” 她自己受过和亲的荼害,不愿见六哥哥也经历被利益捆绑的婚姻。 姬冰萦入陈之后所为,她也有耳闻。恐怕目的是在七哥的后宫。 她若真别有所图,不如顺水推舟让七哥收了,放在身边更好看管些。 六哥心思单纯怕只会被利用。 他不说话,只是饮酒。 “六哥哥是有喜欢的人了?”她按下他手中的酒壶。 陈术抬眸瞪着她,“九妹就这么喜欢王上?” “喜欢啊。”提到他,心间就填满无数柔软。那晶莹婉丽的神色让陈术吃醋,就着酒意忽然将她按倒。 “六哥哥,你疯了?” 少年醉醺醺的眸子泛着桃花样的红,明明清澈的不得了,又仿佛火热得紧。 被陈纭一把推开,他才清醒些许,摇摇晃晃站起身。 “九妹……抱歉。” 他在做什么? 既然她喜欢陈逸,只要看着她幸福,也足够了。 “九妹若是希望六哥哥娶那卫国公主,六哥哥就娶。” 他坐在地上,目光怔怔地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色。 她蹲下身子,按住他的手安抚,“六哥哥可以不用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陈术抬眸,神色哀伤而动容。 “六哥哥别待这里了,跟我回府。”她拍拍他的背。 最近陈聿不在。 陈纭将陈术送到肃王府,原是七哥的府邸。 他若娶那卫国公主,应会在京中留一段时间。 “主子穿这身真好看。” “我不许你嫁给他。” 陈纭正在试嫁衣,陈谨忽然闯入,拉着她纵马而去。 方穿戴好的她,凤冠霞帔,美艳不可方物。 让他的占有欲疯长。 “四哥,停马,放我回去……”贴在男子的胸膛,一路上行人纷纷注目。 红衣如火的新娘国色天香,让人惊艳若仙子落入凡尘。而她身后的男子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令人忍不住感叹这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就这么想嫁给王上吗?” “四哥、对不起。”她抓着马鞍,凤冠上的珠帘被颠得凌乱摇晃。 他不语,一路不停地策马,直往城外而去。 这个方向…… 她抬起玉颈,目光里摇曳着柔软,微微侧颜,头上凤冠蹭到他的下颌,“四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快点停马。” “九妹,你喜欢四哥吗?” “……” 哥哥们从小陪她长大,都待她很好,什么好东西都对她谦让,当然也因为陈文帝实在太偏护她,陈纭几乎可以说鲜少受一丝委屈。 对于兄长们,她不懂拒绝,想要他们也同样过得顺心如意。 普通女子或望一生也得不到的尊贵荣宠,她却一下子拥有这么多。 “四哥喜欢阿纭什么呢?这副还不错的容颜吗?只是一时芳华罢了,它总会老去。” “在九妹心中四哥就是这样粗浅之人?” “阿纭不是那个意思。” 他低头噙住她的唇,那勾人的容颜让她的心弦一颤。浓眉清目,诚挚灼然。 “九妹,你随我走好不好?天涯海角……” “四哥想走去哪里?”她打断他,“四哥恐怕不知道,妹妹想要什么吧。” 皎皎清颜,脉脉柔旖,叫他只想将她拥在怀,永远不放开。 “九妹想要的是什么?” “四哥……”她扶住他的手,马儿渐渐放慢了速度。 靠在紧实宽厚的胸膛,他的嗓音磁沉低旎,叫她身心都依恋,理智又在抗拒。 陈谨再次含住美人儿娇唇,霸道温厚的吻,很快叫她那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软软地靠在他怀中。 陈谨眸色微暗,握住滑腻细手,嫩如美玉。 城外风起,一丝凉意钻入颈中。 “四哥……丞相这一卦,是妹妹的宿命,四哥别再纠结了,这也是阿纭自己的选择。” 陈谨沉默不语,带着她漫步旷野。 冬林染霜,一片涓涓清溪边,偶尔可见归巢的鸟儿划过的影。 自然的气息使人身心宁静下来。 马儿悠闲漫步,马上一对相拥的眷侣暧暧依偎,女子贴于男子胸怀,红衣如霞,美艳动人。 陈谨将她的脸转过面对自己,美人儿娇弱无骨,红妆精致,那昳丽的颜色晕至眼尾,分不清是胭脂红、还是娇羞的红。 “九妹,往后若七弟对你有什么不好,只管找四哥替你收拾他。”他环住柳腰,一只手策马扬鞭。那沉静容色,此刻为她,而有隐忍。 “四哥、你别跑这么快……” 陈纭马术不及陈谨,此刻肆意狂奔的马儿使她不由地紧张,手下抓紧马鞍。 “到底为什么嫁给七皇弟?你真喜欢他?” “四哥,妹妹一直都喜欢七哥的……” 软软的声音散落在傍晚余晖里,白日的光线渐渐转暗,偶闻鸦啼。 放眼望去周边只有郊田,空旷、悠远。 陈谨浓眉收敛,瞳仁微黯,说不清心上是嫉妒,还是不甘。 她既喜欢,他再没别的可说。 第106章 赵记豆腐花 “四哥,要吃豆腐,赵记的豆腐花。” 天色已暗,陈纭侧坐在马上,乖乖软软地靠在男子怀中,俏丽的脸蛋透着嫣红。 陈谨放慢了马儿的速度,悠悠往城内去,整颗心充笼着这一刻拥有她的恬静、美好。 知道她喜欢陈逸后的痛,也远不及希望她得偿所愿。 “九妹,他能给你的,四哥也都一样可以……” “四哥……”她抬手抚了抚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声音清软,“阿纭嫁给七哥,不是因为七哥能妹妹什么。丞相这一卦,让妹妹必须嫁给他。四哥,你就当阿纭是你初尝情事的一个、女子……兴许、往后四哥会遇到比妹妹更好的……” “更好的?”他贴着她耳畔,暧暧低语,“天底下还会有比九妹更娇、更媚入骨的女子么?” “四哥!”她气鼓鼓地瞪他,“你怎么也说这么粗鲁的话?不理你了哼!” “呵。”他敛眉轻笑。进城后带她去换了衣裳,然后坐进城东赵记的小铺子。 “客官吃点什么?”小二殷勤地上前拂桌。 “两碗豆花,一碗甜的,一碗咸的,不要葱花,多放点香油。再来一屉包子。” “好嘞,您二位稍等,马上来!” 以前常溜出宫来吃他们家的豆花,多年不变的味道,只有这里才能吃到。 她同珊仪一起来过,同四哥一起来过,同绿竹一起来过。 七哥不爱吃这个,只有四哥同她一样喜爱市井间的小吃,一座座不起眼的商铺,为他们供给着最质朴无华的劳动结晶。 豆花是她和四哥哥的回忆。 陈纭锦衣玉食,从没想过民间简陋的铺子里也可以有如此美味。时常缠着他出来吃。 四皇子十六岁初上战场,尔后便开始常征战在外。她记得第一次同他一起看豆花店的爷爷磨豆腐,极是新鲜有趣。 四哥,大概是最懂体恤民情、百姓疾苦的。 “原来是四爷啊。”后厨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满面笑容地走出来,“方才伙计告诉我有熟人过来,原来是四爷、九小姐,你们可好久没光顾老头子这儿了。” “赵爷爷。”陈纭含笑打招呼。 老人并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将这两位常爱光顾并在他困难时默默给予资助的贵人当作京城哪家富贵子弟。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今日啊,你们敞开了吃,我老头子请客。” “爷爷、爷爷……”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跑出来,口中舔着一支糖。 “乖孙啊,过来见见大哥哥和姐姐。” 陈谨很自然地将孩子抱进怀里,“小直又长高了不少,让哥哥看看,最近有没有好好将哥哥教给你的那几招学会?” “谨哥哥,小直有好好学,你看,小直也有肌肉了。”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儿举起胳膊很自豪地朝大人展示。 “小直可真棒!”陈纭揉揉男孩儿的脑袋,递给他一个肉包。 “姐姐、今天好漂亮。” “嘴巴真甜。” 被一个孩子夸漂亮可胜过任何赞赏。 “小直这孩子啊,就对拳脚功夫感兴趣,成日念叨着要成为四爷这样的男子汉呐。” “谨哥哥是小直的榜样!” 因为老人和孩子的热情,让这一顿饭显得无比温馨而平常。 满足地吃完两碗豆花,陈谨将她带回锦王府,抱着她一同沐浴。 她就靠在他身上,将玲珑有致的身子完全交与他清洗。 她很享受每次被他们宣泄后,又被细致温柔地呵护。 方才豆腐店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有些想念父王,想念王后。 虽然那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却给了她胜过父母的关怀。 “乖九妹,还疼吗?”抱着她躺在床上,他体贴地问道。 自从上次后,锦王府上的床便换成了锦绣宽阔的软榻。只为着她能喜欢。 “四哥……你知道、母后和大哥的下落吗?” “怎么了?” “阿纭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有些担心……” “四哥留心派人给你打探。别瞎想了。”他宽慰地亲亲她的脸颊。 “四哥为何拒绝赐婚?” “四哥不想娶旁人。” “你打算一辈子孤家寡人呢?” “也没什么不好。” 火热的吻落下,像捧着心爱之物,珍重而爱怜。鼻息间是愈来愈动情的索取、缠绵。 睨着她媚人的模样,真不舍得放开。 “四哥别说傻话。”她含笑揉揉他的脸,“以四哥风姿,一堆王侯贵女可排着队想进锦王府。” “四哥瞧不上。” “卫国公主,四哥可见过了吗?” “没。” “要不、四哥看看喜不喜欢?” “难道九妹不知道,女人有多麻烦?”他捏了捏她的小脸。 行军在外,朝不保夕,性命更不由自己,他又何必枉送他人年华。 况且如今,他心中也只有她。 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四哥不嫌弃妹妹麻烦吗?”她窝在他胸膛,困倦地合上眼睛,说话声音都开始有些迷糊。 “有你这一个小麻烦已经足够了。”他拢了拢怀中人儿的秀丽长发。 她带着香甜的宠溺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宫内的小太监便上醇亲王府传话,绿竹急急忙忙找到锦王这里来寻她。 “你昨晚在锦王府上?” 王宫内,她坐在东明宫锦榻上抱着绣枕迷糊,一副没睡醒的姿态,淡淡应了声。 “嗯……” “你什么时候又与锦王混在了一起?”负手而立的人拧眉,清颜冷峻。 她便撂下绣枕,得了几分清醒,乖乖软软地上前,环住他的颈,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七哥,你别多想,妹妹与四哥没什么的。” “呵,没什么?” 她有些心虚。但依旧坚挺地决定瞒下去。 “没什么,何以他要掳走一身嫁衣的你?难不成锦王是被阿纭的美貌惊煞了,一时冲动将你掳去?觉得他更配你?”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那双琉璃双眸看向自己。 “七哥~”她凑上去一吻,软软的唇瓣相碰,使陈逸心头一震。反正她惯会耍无赖撒娇。“七哥要不要看人家试新嫁衣?阿纭也好想看七哥穿新服的样子。再过两日就是婚期,阿纭想这一天、期待这一天……” 他扣住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 “阿纭,你明知道七哥有多在意你……” 是啊,他很在意她。 即使她做过那么多令他痛心之事,甚至折辱之事,他也依旧放不下对她的疼惜、爱意。 “七哥,”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脑,“阿纭以后都是你的,被七哥占有,被七哥疼……还要为七哥分忧。” 她的笑容美丽明动,丰姿冶丽。叫他丢盔卸甲,什么都没不想再计较。 大婚之后,他便真正光明正大拥有她,她便切切实实属于他。 第107章 帝后良缘 “祝贺小师妹、觅得佳婿,哦不对,是喜当王后。” 回到醇亲王府,冷耀正坐在她院子的房顶,手中摇着一块系着翠绳的玉玦,在淡淡的太阳下低头睨她,神色淡淡。 “师兄……” 他将玉玦丢下来,正落进她手心。“师兄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玉权当贺礼。” 他起身便走,陈纭忙飞身追上去。 “师兄,你若有事情,与师妹直言。阳焰的反噬,会找到办法的,师兄相信我。” 二哥已经查到眉目,林七也在全力探查这件事情,她与十九配合,总能在冷月那里找到解方。 冷耀身形一顿,继而轻笑,“不必费心了。” 陈纭的轻功不及他,很快被甩下。 她绝不会、让八哥哥有事的。 与冷月的较量,早已暗中开始。 《无上心经》在她日夜不息地反复修炼下,已经摸到了关要,她也知道了这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身为王室公主,她不能为所嫁之人诞育子女,身为一国王后,她不能为王上绵延子嗣。 失去与生俱来最宝贵的功能,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而且她发觉,每次与兄长们欢爱后,他们的精髓,竟能为她缓解修炼带来的寒气。 呵,想叫她成为这世上最放纵不堪的女子么? “主子,礼部的刘大人求见。” 绿竹进来唤她,陈纭才发觉自己将手中的杯盏捏得发紧。 院子中,礼部送来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礼箱,还有精致华美的服饰,宫女、太监。 连着两日将她忙得晕头转向。 原来嫁人是这么麻烦的事儿,一点儿不像当初和亲,她只是坐在轿子里被抬过去罢了。 大婚前夕,她整夜未眠,激动、兴奋难掩。 冷耀无声坐在房顶,看着院中的她。 “主子,夜已深,早些歇息吧。”绿竹送来披风给她系上。 她拉住她的手,“好绿竹,这两日你也辛苦了,早点儿去休息。” 珊仪也差人送了贺礼来,还附了一封长长的信。这封信,让她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一时,爱情、友情,她都收获了,忍不住弯起唇角,眼波晶莹望向深空中高悬的月亮。 陈帝隆安三年,春,正月初,圣上纳后,举国同庆,盛乐不衰,红彩布满胡襄城每条街,鲜花洒满王城每一条巷。 盛大的规模,百年来鲜见。 百姓们举足欢庆,这一天不仅大赦,宫中之人挨家挨户发放喜果。听说王后是天命之女,会福佑陈国,昌盛太平。 这一年,她刚好十九岁。 一袭红色嫁衣映着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光彩。 从情窦初开,与他纠缠不休,到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多少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一天,来观瞻的人有许多。 帝后行完祭天礼,一身红服的醇亲王正等在红毯尽头。 收敛起散漫不羁,倾尘绝色的三哥正经得叫人动心。 她是上辈子积攒了什么德,一下子嫁给这样两个宠溺她的男人。 百官巍巍赫赫列于两道,统一着深色官服,红色官帽。举起手中笏板,齐齐贺道:“恭祝陛下、王后缔结良缘 ,永修同心,良辰佳日,欣燕尔之,福泽天下,子嗣绵延。恭贺醇亲王,喜结良缘,成鸾凤之美。” 宫乐奏,鲜花如雨洒落,悦耳的管弦之声,宫内四处红光映辉,喜气盈盈。 用来洞房的东暖阁,门外竖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帝后合卺和“开门见喜”之意。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修饰。 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 无一处不透着喜庆,无一处不透着欢腾。 行完合卺礼,尚仪跪于北面,奏称:“礼毕,兴。” 陈逸入东房,释冕服,御常服;陈纭被引入幄帐,脱冠服。 洞房的环节,陈聿是没资格参与的。毕竟天下皆知他只喜欢男人。 龙凤喜床上叠着朱红彩缎、绣工精细的喜被、喜枕,墙上挂有一幅牡丹花卉图和喜庆的对联。 宫人皆退,只剩下两人。 “七哥,好累,我们快些歇息吧。” 她执着他的手坐于软榻。 方才吃了一通东西,一路礼仪折腾,只想倒头睡觉。 金色帐帷落下,帝后相拥而憩,床头如意百宝柜上烫金喜字的红烛静静燃着。 “七哥今日累吗?”她抚着他的面庞,喜悦溢自眼角眉梢,“阿纭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与七哥偷欢了。” “偷?” “嘻……不对,是尝欢。” 他亲一下俏软的唇瓣,隔着薄薄的蚕丝睡衫楼上软腰。 “想睡觉了?阿纭问过七哥可同意了吗?” “唔、七哥~你怎么还有精力折腾?” “对着阿纭,怎会没有精力?” 他含笑含住香泽唇瓣,舌尖探入吸吮搅弄,是终于拥有的释怀,是永远相许的甜蜜。 淡淡的酒香席卷舌尖,她掩眸欢承。 今日的他,玄色喜服,红色冠缨,清姿和正,巍峨欢喜。是只属于她的陈逸。 “葵水来了?”他摸到衣料里的特殊垫布。 “嗯,辛苦七哥忍忍……” 难怪今日陈聿走的那么听话,一点儿没有同他争的意思。 陈逸揽着她,一只手握住柔荑,面容温醇,安静入眠。 听到她的娇软清润声儿,满含着欣喜, “七哥是阿纭的夫君了。” “嗯,是阿纭的夫君。” 从未如此心安过。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拥着她,仿佛拥着整个世界。 陈纭乖乖地贴着他的胸膛,是熟悉而依恋。 喜气洋洋的陈王宫,圆月高挂,银辉倾撒,一帘月色如水,窗外花枝横斜, 这一夜,有人缱绻舒意,有人怅惘失意。 清晨,朝阳的霞光穿透冷杉,折出枝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正月的空气中仍旧泛着浓浓的寒意。 一早,众妃依礼制前来拜见新王后。 七哥母妃去的早,因而现在的后宫是没有太后的,免了她晨昏定省的敬孝。 不过第一天,还是早早起身与七哥去祭拜。 陈逸的后宫陆续被塞了七位妃嫔,皆是肱骨之臣家的千金,抑或亲系。 他原是要将她们遣出宫,再迎娶她,被陈纭阻下。 第108章 比翼齐眉 为了他的江山稳固,为了陈国日后的拓展与强盛,她能为他接受。 若为了方便,被安上善妒、惑主的骂名,七哥得为她承受更多。 而现在,她可以为他并肩分忧、胶漆与共,心中已知足。 可能因为这个男人只爱她,她才能如此大方不在意后宫有多少妃嫔。天知道要是有哪个女人不识趣敢勾引七哥,或者七哥对哪个女人动了心,哪怕只是酒后宠幸,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会不会嫉妒得发狂……像他知道她与其他兄长有染时那样。 “王后吉祥,恭祝王后与王上缔成佳偶,比翼齐眉,千秋万代,子孙昌隆。 ” 纭禧宫,陈纭盛装端坐于王后宝座,殿内两排妃子及宫女恭敬朝礼。 七哥为她新建的王后宫邸,极尽奢靡、富贵雅丽。 素来奢简雅清的陛下,数月前忽然要翻修这样一座宫殿,叫宫人们纷纷猜测不已。 新王后的待遇可真好,叫她们这些后妃羡慕。 殿内陈设许多复刻了纳华宫和公主府的风格,也加进了新的设计,都是依据她的喜好。 世上绝没有人比陈逸更懂她。 这里距离他的寝宫最近。且内殿里设了隐蔽的暗道,从她的寝殿、直通他的寝殿。 可以夜夜与他相欢,而不必为大臣们指手画脚。陈纭爱极了这个设计,贴着他柔态郝媚, “七哥真是厉害,妹妹想要的你都猜到了。” 当初对于赐宫殿名,纭禧宫还是纭曦宫,陈逸纠结颇久。 曦,意光明、朝气与希望。 禧,意幸福、吉祥。 最后定了禧。他只愿她,在他身边永得幸福吉祥,欢喜如意。 陈纭也很喜欢这个殿名,是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来自七哥的——宠幸。 从清早到午时,忙完宫里的礼仪规程,陈纭刚坐下歇息,醇亲王府派了人来请她出宫去。 “娘娘,缓缓再去?”绿竹递上清润果茶,叫通报的奴才下去。 “该早些去的,七哥母妃不在,可三哥的母妃还是要去问安敬茶,绿竹,快,准备车驾。” “奴婢这就去。” 匆匆饮了口茶水,陈纭去更换衣裳,理了理仪容。 皇家的规矩多,好在她也熟稔。 不过醇亲王府的奴才们可就为难了,一时不知该称呼娘娘、还是王妃。 “本宫既是与王爷行过拜堂礼,在此处就只有王妃。” “是,恭迎王妃。” 深阔府门前,几乎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在列,手持喜灯、竹杖恭迎新王妃入门。 “你家王爷呢?” 这样浩大的声势,结果来迎她的只有青梧。 “回王妃,王爷一直在书房。” 王府的庭院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免不了下人们有几分议论,他们的王爷毕竟只是傀夫而已,这喜字红绸再怎么装扮,只是在告诉世人,他拥有的不过一个名分上的王妃,谁还敢真与王上共享一妻? 只苦了他们一早候到现在。 “三哥!” 青梧说他昨日自宫中回来就待在书房里,陈纭推开房门,看到他喜服也未曾褪去,发丝整洁仿如未动分毫。 心中微顿,她轻抿樱唇坐入他怀,勾起那淡淡的薄唇轻吻。 “三哥在看什么?” 她转头看了眼他手中的书,《异志杂谈访录》。 纤长白净的指节合上书卷,转而勾起她的下颌,“宫中的章程可是走完了?” “嗯。”她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三哥,对不起。” “哦?九妹有什么对不起三哥的?”桃花般冷邃的眸子盯着她,微微流动着邪魅光泽。 她亦不想明言,低头覆住他的唇,所有心绪、所有真情,都倾付在那一吻之中。 甜甜的滋味,自心尖弥漫开来。 “三哥午膳给人家备了什么?”抬头才发现,书案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她的画像,姣丽清颜,转盼流眄,十分精致且灵动。 “妹妹竟不知,三哥的丹青这么好。” “你怎么知道那是三哥画的,不是请了画师?” “什么样的画师,见过妹妹这副样子?三哥也介绍给阿纭认识认识。”她捏住他的下颌,眸中流动着了然。 虽然画中,她衣着风雅,却面容娇羞爱意阑珊,分明是每次与他欢好后所流露出的靥态。 “三哥很喜欢妹妹这副样子么?”她站在画前,伸手抚过画上鎏金,如此大的手笔,必是价值不菲。 三哥倒真舍得为她花钱。 他绕过书案,从身后拥住她,“小祸害,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三哥。” “难不成、三哥以为妹妹不会来么?” 他确实……这么以为。 得偿所愿与陈逸成了婚,她的眼里心里可还容得下其他人么? 枯坐了一夜,他也未曾寻得答案。 “午膳、既然三哥没备,我们去太妃那里用好不好?”她抬起脸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 未等他开口,先凑上去吻了吻软软温温的唇。“三哥快去换身衣裳。” “呵,你是为了这礼数才来的?”他的眸子渐渐泛出冷意。 “三哥想什么呢?”她笑容灿如秋菊,扯扯他的脸颊,“阿纭好久没吃过如意糕了,母后走后,只有太妃还知道这糕的做法,宫中之人,总做不出那个味道,三哥,你就当陪阿纭好么?” 为何缓和他的情绪,难为她找出这么个由头。 元安太妃与先王后的交情是不错。因为倚仗王后,这些年做过的违心的事也不少。 这是第一次,陈聿踏进王府西苑。 一段他从来不愿触及的、被压抑并尘封的伤痛记忆。 元安太妃十分激动,他们一起用了午膳,可从头至尾,陈聿还是没有开口叫她一声母妃。 有些伤,旁人是无法领会的。 他能做出让步,软下态度到太妃这里,陈纭已经出乎意料。 “三哥,人家今晚陪你,好不好?”回到主院的房中,他正端着她的脚按揉。 座椅边是飘满花草蒸腾着热气的木桶,泡过之后的双足,血液都通畅了,穴位被熟稔地捏着,又痛又舒服。不由地撒娇,含情脉语。 大婚折腾的几日,浑身都像折了架,娇生惯养的身子,即使修了内功心法体质优于过去,双足还是磨肿了些。 她并没说,只是从她走路的步子,他便看出来了。 第109章 春暖花朝彩鸾对箅 “哦?舍得你七哥?”陈聿未抬头,只专注在手上,这一双精巧的玉足。 “三哥有没有开心一点儿?” “宝贝儿什么时候有了戴脚链的习惯?” “那是……五哥送的。”见他拾起一旁方才解下的玉石链子,又重新给她戴上,她犹豫坦白。 “不错,很好看。”他起身,“三哥送你回宫。” “三哥生气了?”马车上,她小心翼翼察着他的神色。 被他一把捞进怀中。 “等身子恢复了,让三哥宠坏你好不好?” 冷魅的眸子,雪白的面容。他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绝情的话。 她轻笑,低头吻一吻柔软的唇瓣,“肚子痛,三哥。” 他剥一颗乌玫糖喂给她。 “三哥真好~” “三哥这么好,为什么、九妹的心还是偏向他?” 他笑着,笑容里,有隐没的苦涩。 她松开他,坐于一旁。 “三哥觉得,心中只一人,最好?” “三哥只知道,自装了九妹,心中很满,很实称。”他一把揽住纤细腰肢,语态轻慢,“三哥对你没有别的所求,只要乖乖地给三哥。” “三哥……”她望进那双邪肆的眸子里,凑上去,舌尖轻轻一抵将甜甜的糖送进他的口腔,嘻嘻一笑。 她含过的糖,还沾着湿润的余温,和淡淡的馨香。入口的一瞬,是从未尝过的甜。 “三哥,你娶了妹妹,以后可得听妹妹的话。” “乖乖还真是霸道。”陈聿一笑。 “哼。”她拿出一根红绳,缠在自己和他的无名指间,“三哥,系上这个,以后就是妹妹的人了。” 俏丽的容颜,粉妆玉琢,叫人移不开眼。 他抬手覆上她的脸庞,目光皎皎,“九妹、是要拴住三哥么?” “三哥以后不许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更不许喜欢其他美人儿。” 她终于向他宣誓主权,终于昭显对他的占有欲。 撩帘望一眼街边,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她安静依偎在他怀中,分明熟悉,安心眷恋。 “三哥,妹妹要是变丑了,你还会喜欢吗?” “宝贝儿以为、三哥只是喜欢你的容色?” “嗯……” “小祸害,只有对着你,三哥才觉得、自己是有感情的。” 尽管越来越知道三哥很喜欢自己,亲耳听到他这么说,感受是极不一样的。 柔荑小手覆上他的面庞,她亦向他表白,“三哥,阿纭也喜欢你,不止容色。三哥也安心,”牵住红绳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无论以后三哥变成什么模样,妹妹都爱你。都会陪着你,无有离弃。” 冷魅的眸中,有触动。 他握了握她的手,轻笑,“宝贝儿不是说,只贪慕三哥的容貌么?” “现在不是了。”她环住他的颈,嗓音像含了蜜一样甜美,吐露的话语更是醉人,“三哥现在是阿纭的夫君了,一日是,便一辈子都是。” 陈聿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拜过天地,结成夫妻,在她心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这份转变。 抬起美人儿下巴轻柔一吻红唇,他拾起折扇笑道:“乖乖真是叫三哥惊喜。” 巍峨皇城,蔚蓝的天空中浮云悠悠。 陈聿只将她送到宫门口,便拐道去了太府寺。 宫道旁,垂坠的青柳枝条宛若通透的翠帘,成对的燕雀在空中翻飞,啾鸣悦耳。 坐在华贵的王后轿辇,陈纭心情很好,回到纭禧宫,叫人准备了丰盛而浪漫的晚席。 “陛下今晚、又去了王后那儿?” 彩霞殿,妙贵嫔正坐在铜镜前,对身后的女使问道。 “回小主,是去了王后那儿。” “走,我们也去瞧瞧。”拾起桌上锦帕,少女盈盈起身。 “对了,将如贵仪也叫上。” “是。” “娘娘今日心情很好呢。”梳妆间,绿竹望着铜镜中美艳绝尘的女子,如今更添高贵清寰。 “好绿竹,我的事如今定了,接下来该给你好好觅一个佳婿。” “哎呀娘娘说什么呢,绿竹要一辈子伺候您的。” 绿竹从小跟随她,论称心,确实没人可以比过。 也正因如此,陈纭待她如同最好的挚友,非等闲贵重的王爵子弟,可配不上她们家绿竹。 “陛下驾到——” 陈纭欢心起身去相迎,衣裙曳地,婉步轻盈。 看到满桌的丰盛瑰丽,陈逸微显意外。抬步揽过佳丽入怀,眼神清亮如皎洁明月,又如澄净湖泊。 钱公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年轻的王像这几日一般好心情了。 “七哥多吃点儿。” 她坐在他身边,不停地往他碗里布菜。 七哥太消瘦了,渴望的眼神好像想他吃完一口能长一口肉似的。 陈逸笑着享受她的侍奉,却将筷下的鹿肉送进她口中。 “七哥自己来,阿纭。” 他吹了吹碗中她最爱的桂花酒酿,递过去。 侍奉的女婢们都是低着头目不敢视。 王后宫中的奴婢都是精心挑选的,内宫里侍候的人,更是守口如瓶谨言慎微的老人。她们知道昭华公主,更知道昭华公主与七皇子的紧密。 未来这后宫,怕将是王后一人的天下了。 小西是新来的宫女,因为石玖姐姐忽然生病才掌事被拉过来顶替。 入宫半年从未见过陛下在哪个妃子面前这么温柔的样子。 宫中传言陛下对之前一直独宠后宫的贵妃娘娘念念不忘,可不知因何贵妃被送出宫,自那以后陛下难展笑颜。令不少小宫女们对这位陛下的痴情、专一羡慕向往不已。 小西不信。自古帝王多薄情。 可是在宫内侍奉这么多时日,陛下确实极少流连后宫。她经常看到妃嫔们聚在御花园里下棋嗑瓜子聊天,一派其乐融融。 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其乐融融。 偶有忍不住主动设计勾引王上的,总不出意外第二天就能在掖挺院见到这位女子。 陛下厌恶使手段之人。 这让后宫嫔妃们讳莫如深,绝不主动招惹这位冷淡寡情的君王。 可是新王后的出现,让流言逐渐转了风向。 盛颜仙姿,群芳难逐。新王后的美貌,别说后宫女子,天下间也少有人能及。 小西偷偷望到了一眼。 连女子都会动心。 这一顿温馨的帝后共宴,可真叫她们这些奴才酸溜溜地艳羡不已。 “陛下……外头,如贵仪和妙贵嫔求见。”钱公公进来回禀道。 第110章 珍而视之 他原是回绝了的。陛下的心思,他自是懂得。这妙贵嫔说话做事却是滴水不漏的—— “得闻陛下正在与王后用膳,这醉阡酿特地呈与陛下,恭祝陛下与娘娘喜结良缘,琴瑟在御。” “小主心意,老奴定会传达。”钱公公接过酒。 “那就有劳钱公公了。”苏妙菡掩嘴一笑,又想起什么似的接道,“这醉阡酿乃妾身家乡特产,一定要煮到合适温度才能品到最佳口感,这些奴才怕是不懂,不知、妾身可有荣幸能亲自为陛下与娘娘煮酒?” 钱公公微微一笑,未作表态。 如贵仪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你说,陛下会见我们吗?我可听说,”她掩起嘴凑到苏妙菡耳朵边,“这昭华公主可非等闲,手腕残忍雷厉,我可不想与她为敌。” “呵,如姐姐说什么呢?我们不就是、来献酒吗?” “叫她们进来吧。”陈纭放下羹匙,微微颔首。 “阿纭,若是不想她们打扰,回绝了就是。”陈逸转头看她道。 陈纭拾起帕子替他拭了拭嘴角,只是勾着醉人的笑,“还从来没尝过这闻名冠绝的醉阡酿呢,七哥不想试试吗?” 甫进殿,两名貌琬女子娉婷行礼。 对于长桌上满目琳琅的佳肴,妙贵嫔心中惊讶,如贵仪更加吃惊,对于她的奢靡铺张,王上竟如此纵容。 果然新王后,同她们是不一样的么? 由于陛下的好简之风,她们这些后妃也跟着从来不敢过奢。 可是瞧瞧王后这作风,是在打他们陛下的脸?还是……故意与陛下作对? 陈逸好简,是为天下黎民廉洁,对于心爱之人,她随心所欲惯了的,他不想要求她。 唯独她与天下,是他最最珍而视之的。 “妙姐姐的酒,果然不凡。” 陈纭品了一口妙贵嫔递过来的温酒,热热辣辣的液体滑过喉,酒香回醇,与以往喝过的冷酒极为不同。 “这酒适合冬日里喝,如今气候渐已回春,倒是有些可惜。” “王后娘娘喜欢,是妾身荣幸。以后每年冬节,妾身都为娘娘备上。” “姐姐真是有心了。” “王后娘娘,这是臣妾备的一点儿心意,还望王后娘娘不弃嫌。”一旁的如贵仪献上礼品。 鎏金锦盒中,是极为珍贵的养颜丸。一颗,便价值百金。 如贵仪不愧是宣平侯家的千金。娘家财力雄厚,出手也就阔绰。 原本只属于两人的浪漫晚席,因这意外而中止。 接下来的进餐只能叫作用膳。 桌上的娇艳鲜花,也沦为摆设。 陈纭起身礼送道:“陛下想必还有许多政事需要处理,臣妾就不耽误陛下忙碌了。” 陈逸有片刻没反应过来,看到身旁的王后端慎谨礼的模样,便也配合道:“是还有许多政务待处理,今日的晚膳,辛苦王后了。” “恭送陛下!” 居然赶他走? 踏出纭禧宫,陈逸心中碎碎念着,她真的同从前再不一样了。再也不那般任性缠着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以至于手中折子拿反了也未察觉,钱公公过来送递茶,尴尬地笑着提醒:“陛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王后的作风,叫如贵仪和妙贵嫔收敛了心中的妒意。 看来昭华公主也并非传言中那般恃宠而骄。 兴许,只是因为才大婚,王后的尊容与面子要给到。过几日可能王后也就与她们一样,要常守空房。 她们的陛下不好女色,纵使貌若天仙又如何? “陛下,今晚……可要翻侍寝的牌子?”戌时,钱公公前来问道。 陈逸合起奏疏,嗓音疏沉:“摆驾纭禧宫。” “难怪七哥心如止水,你是故意挑这些姿色平平的官家贵女入宫的么?”料准了他会来,陈纭侍奉他宽衣。 宫中的所有妃子今日都算见过了,她们的身份,她也都掌握。 无一不是为了朝局而收入后宫。 位份的升贬,也无一不是跟着朝局而变化。 “阿纭,七哥的心,只容的下你。往后不许再将朕,往其他人那里推。” 吩咐宫婢打了洗脚水,她拉着他去坐下。 “阿纭?” “七哥不是都不舍得使女婢,阿纭服侍七哥享受。”她含笑娇俏的模样,映入他眼帘。 虽然亲密过,可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触碰他的双足。 “好阿纭,不必如此。”陈逸眸中触动,欲拉她。 贵为王后,他从来就不需要她如此为他屈身。 见他微蹙眉,惹得她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脸颊, “七哥真是可爱。” 很认真地端着他的脚按摩足底穴位。 都是从三哥那里现学现卖的。 很令人享受也很舒服。 她想要七哥也体会这份享受。 烛火熄暗,宽大龙榻上轻微窸窸窣窣的声响。 “七哥抱着妹妹睡。”她攀进他怀中旖旎。 陈逸侧身拢紧香软娇躯。 “七哥想要吗?” “想。”被柔软满怀的香人儿撩的心间滚烫,嗓音含了一丝沙哑。 她笑着贴着他面颊,“要不,七哥先宠幸别的妃子,解解馋。” “七哥只想要你。” “女人都一样的,尤其是处子……” “阿纭,朕不爱她们。”他的声音冷了几度。 “七哥这么好,都让阿纭自惭形秽了。”她撩拨地亲吻他的耳垂、下颌,缓缓移向胸膛。 “阿纭……”他喉结滑动,看着她俯首亲吻。 酥酥麻麻的感觉顷刻间袭击四肢百骸。 耳畔湿润的唇舌使他意动神撩。 抱住软腰,“快些睡觉。” 那嫣红的小脸蛋,教他爱怜。 “嘻嘻。” 喜欢他为她动情的样子,喜欢他为她失去理智的样子,喜欢他将她捧在心尖上珍视。 她的一切,身体的每一寸、到头发丝,都为七哥臣服。 这个男人,就是有如此魔力,占据她到每一个呼吸之间。陈逸心头一片柔软。 “七哥,以后妹妹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想要这样的妹妹吗?” 乖巧听话的陈纭?陈逸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 “七哥,肚子好饿嘤。” 晨时醒来,她搂着他软软撒娇。 只要看到枕边这张俊颜,就觉得心情分外好。 “想吃什么?等忙完,七哥过来陪你用早膳。” “七哥真好。” 在他颈项里拱了拱,仰起脸,忍不住亲亲唇瓣,很甜,很甜。自心头涌出的甜。 “想吃七哥呢。” 他捉住在自己身上胡乱暧昧的手,嗓音低低道:“阿纭……你好歹是公主,怎么这么色?” 她并无收敛,被他红红的脸颊逗得莞尔,喜欢痴缠他的身子。 第111章 盛宠 “七哥太诱人了。哼~” “想每天都被七哥宠~” “七哥,阿纭好喜欢你。” “阿纭……”他抚了抚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不怨七哥对你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 “七哥不许这么想。”她知道,之前他那么绝情地将她送给玉灵王,是为了保护她。那时候他应是意料到了陈恪将要谋反,不想她面对那个局面。只怪她没能察觉,事后才醒悟。“阿纭喜欢七哥依赖自己,喜欢自己能帮助到七哥,无论七哥让阿纭做什么,阿纭都愿意。” “若是……有一天,七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七哥说说,想做什么对不起阿纭的事情?”她想起什么,又侧身环住他,“七哥,不要让阿纭嫁给别人,不要让阿纭离开你……阿纭只想一直陪着七哥。” “那,老三呢?” “这件事,是阿纭不好。是阿纭抵不住诱惑。七哥,你怎么罚阿纭都成。” “好阿纭,你到底更爱谁?” 她好喜欢七哥,好依赖七哥,可是这个问题,却答不上来。 更爱谁? 不想做比较。 三哥、与七哥,又是不一样的。 在她心中的分量,没有谁胜过谁,优于谁。 “七哥,时候不早了,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快起吧。” 刚承接王后之位,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接手,处理。 黎明时分,东方的天空微微变白,空气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她会帮七哥,将后宫打理好。 “为何要这样对我王兄?你可知他有多钟情你?” 陈纭收到线人来报,有故人求访。 约在宝膳楼。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温洲星。 一身黑袍,捏着苍白的指节质问她的少年,满身的风尘与愤怒。 “梁王陛下身为一国之主,随意出现在他国领域,你王兄他知道么?” “你对我王兄,就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吗?” “梁王陛下这话问的奇怪,”陈纭转身坐下,“我与玉灵王本就无夫妻之情,更无夫妻之实,何来愧疚?” “你……”温洲星一拳砸在桌上,茶具被震得一响。 身后一武将打扮的人拱手唤道:“主子……” “将她抓起来。”黑衣少年闭目,没有感情地吩咐。 “大胆!”绿竹上前拦道。 温洲星不知道陈纭习了武功,他身边那名高手虽然功夫胜过她,可她还有数十名随身护卫。 “别伤到他。”陈纭吩咐。 显然温洲星只带了一个护卫,尽管武功很高,架不住数十名侍卫齐攻。一群人从屋内打到屋外,二楼的一排窗子尽被损毁。 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温长然及时现身,才阻止了这场混乱。 “谁让你独自出来的?” 茶楼里,三个人重新心平气和地坐下。 温洲星十分委屈,“我只是看不惯王兄为了这个女人,日日颓靡不振,郁郁寡欢。王兄你为了她,尽心尽力做了那么多事,而这个女人可曾看到可曾知道?” “住口!” “王兄都埋在心里,弟弟可看不下去,今日就要来替你讨个公道。” “胡闹,你身居王位怎可随意离宫?”温长然冷冷捏着茶盏。 “朱统领,劳烦你护送星弟回宫,即刻启程。”他偏头,朝门外唤道。 “微臣领旨。” “我不回去!王兄……” 在温洲星心中,温长然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将他从深渊泥沼中拉出来之人。他敬他爱他,不愿看他终日不展笑颜。 朗风霁月的玉灵王,应该高谈阔论闲游诗文山水间,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为她筹谋打理错综复杂的岁思馆生意,以及交织遍布岁康城周边的暗网信息。 “抱歉,舍弟不懂事。” 温洲星被带走后,温长然举杯向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力感。 “王爷不该向我道歉。”她看着他,“梁王没做错什么,他关怀自己的兄长,陈纭也希望王爷,能够畅怀。” “路上看到这个,觉得十分衬你,便折了一枝。” 陈纭收下温长然送的红梅。 “虽已无夫妻之缘,我们还是合作伙伴,对吗?” 温长然一心向她,她才放心将岁思馆的管理交给他。 原以为这份变故会让他们疏远,可他仍旧如从前,默默帮助她。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是她无偿的支持与后盾。 抛开感情牵扯,他的确,是她十分信赖的伙伴。 能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之幸。 陈纭尽己所能地招待他,让他在胡襄城游赏尽兴,指派了朝中诗酒俱佳的礼部侍郎石康,陪他品鉴陈国风物。 而宫内,接连几日,王后盛宠,令后宫开始躁动。 这天在御花园,陈纭看到泠嫔故意等待,婉转歌喉清透,唱的曲儿也好听,正月寒气渐消,万物待醒,宫墙内的红梅香艳,十分应景。 遇见王驾走来,行礼之际头昏跌倒,被陈逸接住。 “可是身体不适?” “回陛下,嫔妾无碍,只是有些昏聩体乏,大概是没有休息好。” “可要宣太医来瞧瞧?” “不必的,嫔妾回去休息下就好。” “那便让婢女送你回去休息。” “陛下……能否送嫔妾回去?” “朕还有事。钱公公,送泠嫔回宫。” “是。” “陛下。”看完戏,陈纭才上前,恭敬行了礼,尔后径直扑入他怀里,笑靥甜美,“七哥~” “阿纭。”温软萦怀,陈逸心头一漾,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 她仰起头朝他唇上亲了口,热忱邀请,“七哥午膳到阿纭那里吃好么,人家亲手给你做的。” “哦?阿纭会做饭?” 整个宫中,他只有与她如此亲昵无忌。 不慎撞见整幕的蝶妃暗自失落,默默带着婢女离开。 “好妹妹,以后这些还是交给御膳房的奴才们去做。” “七哥是嫌弃人家做的不好吃?” 确实不好吃。但他不能明言,只能温柔哄着,“阿纭本就不擅长这些,你的心意,七哥都领会了。” “哼。”她兴冲冲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哄他开心。 “阿纭?” “陛下、娘娘,醇亲王求见。” 陈聿看到殿中光景,两个人显然在闹别扭,朗笑道:“看来臣来得正是时候,这么丰盛的午膳,怎么都没人用?” 没人理他。 陈逸瞥了一眼醇亲王。他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正好臣还没用午膳,陛下、不介意吧?” 结果一箸入口,“咳咳、噗……这是哪个御厨做的?赶紧拖出去斩了,怎么能给娘娘吃这种食物?” 他好像知道两人为何闹别扭了。 这御厨是怎么混进来的? “本宫做的,怎么了?” 陈纭没好气地瞪他。 “原来是娘娘做的啊,难怪、滋味如此特别,细细回味,意犹未尽呢。” 说罢他又吃了一口,拧着眉硬是吞下去。 “还是三哥好。”她含笑,转而跌进他怀里。 第112章 俏颜淑丽 两个人毫无顾忌当着他的面亲密,陈逸恼火地拍桌,“陈聿!这是朕的后宫!” 陈聿毫不在意地笑,“陛下别忘了,九妹也是为兄正经拜堂迎娶的,她是你的王后,亦是臣的王妃,怎么只许皇弟一人独占么?” “七哥,你别生气么,阿纭答应你,以后不在你面前与他有如此举动。”她最不愿意见他上火。本来朝堂上的事就够他烦扰了,她不想令他不开心。 陈逸的理解却是,不在他面前,背着他就可以了? “陛下,兵部刘尚书求见。”钱公公过来禀报道。 陈逸虽不情愿,但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瞟了一眼醇亲王,道:“三哥无事也该告退了。” “呵……”陈聿扬唇一笑,“为兄这饭还没吃饱呢,陛下不至这么小气吧?” “来人,给醇亲王单独备席。” “呵……” 陈逸前脚走后,挥斥殿内宫人,他将她扯进怀里,含住娇唇热吻。同时手在细软腰间纵情摸索。 “三哥、不要……”她掩着水雾蒙蒙的杏眸,“阿纭答应七哥了,不在宫里与你如此……”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 他根本不顾忌这些。 “三哥……不行……你再这样阿纭生气了。” 他将她抱进内殿。 “你上次不是说想看三哥……三哥就给你看,如何?” 那是上次,住在陈聿府上的时候。 他对她百般宠溺,她就生出猎奇心,想看三哥这样的美人儿想念她而不得时是如何光景—— “三哥,你有夜阑人静独自想妹妹的时候么?” “自然。” “那三哥是如何独自度过寂寂时光?表演给妹妹看好不好?” “说什么胡话?” “想看嘛,你就满足妹妹的好奇心好嘛?” 当然那次陈聿并没有满足她。 这个诱惑是无比大的,她还从没看过。 “呜呜呜……三哥,你骗我……” 她坐在他怀中,搂紧了他的脖子嘤嘤抽泣。 自大婚后一直忍耐的欲望,她的第一次给了陈逸,而婚后的第一次,他数着时日势必要先拿到。 “小乖乖,爱三哥吗?”睨着她动情的媚人模样,他吻了吻湿软的唇瓣。 “三哥人又美、能力又强,妹妹怎么会不爱你呢?” “小嘴可真甜。” 承明殿里,陈逸接见完大臣正处理奏疏。 蝶妃来见。 送了一盘点心。 午膳基本等同没吃的他捏了颗糕点,味道还不错,同宫里御厨做得有些不一样。 陈逸吃了半碟。 “陛下,这是蝶妃为您做的。”钱公公小心提醒道。 “哦?赏。” “是。” 得了赏赐的蝶妃并不开心,陛下只给她们物质上的奖赏,却从来不肯眷顾她们。 看到他与王后那般亲密,原本以为陛下不爱女色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原来,只是没有对上心爱的人。 “呜呜……三哥,以后不许在宫里如此。” 暖香萦绕的殿室内,头脑清醒,她推开他,拾起锦阁边零落的衣裳穿起。 “哼,”陈聿冷笑,“三哥也是你的夫君,如何就不可以?” “三哥……”见他神色转变,她温言抚慰,“以后三哥若是想阿纭了,阿纭就出宫去陪你,好不好?在宫内,妹妹毕竟是正宫王后……六宫表率。” 他长臂一展将她捞进怀中,眸色幽幽之中泛着波光。 她不愿在宫内与他如何,小心翼翼维护着与陈逸之间的那层和谐,他偏要反其道而行,叫陈逸知道,她绝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三哥,你能叫阿纭安稳做好这个王后之位么?”秀眉微拢,她脉脉地望着他。三哥的性情捉摸不定,她不知道他随时会有什么举动。 “呵,你这个王后之位能否做的好,问你的七哥去,问三哥做什么?” “阿纭知道,三哥的心最向着妹妹了。”她贴着他的额角暧暧娇语。 转而又想起一事。 “三哥,六哥的事儿……该怎么办?” “你不想他娶卫国公主?” “只怕对方目的并不单纯。”她也不想陈逸收她。在京的几位皇子,四哥明确拒绝,三哥又刚娶王妃。 “三哥可以处理,死人是不会叫人为难的。”他摩挲她的唇瓣。那里刚刚被他咬的红艳。 “那……两国的战事,可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陈国会打不过卫国么?” “可如果现在就攻破占领卫国,陈国会迅速成为其他几国的目标。” “怕什么?与晋国协商共分此利,” “三哥真是聪慧。”她展开眉眼,怎么就没有想到,与同样不够强盛的晋国共同瓜分,一来不必迅速成为其他几国的忌惮和唯一目标,二来此事就成了两国合谋,而非陈国一方的野心。 “那这个出使晋国之人?”必须地位尊崇,非常具有信服力,最好是皇室亲系,并且能够机巧应变。 “三哥可以去,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乖乖陪三哥一起去。” “好,阿纭陪三哥一起。” 窗外,孟春的阳光微微带着暖意,连轻轻拂过窗棂的风儿也已经没了清冬的寒意。枝叶斑斓,长松卧壑。仿佛万物都趋显温柔。 低头打理好精心而制的风铃,陈纭吩咐宫婢准备了可口吃食,往承明殿而去。 金色殿堂内,白色龙袍的男人清正严明,低眸认真批阅奏疏的模样如一幅明媚画卷。 唇微弯,她止住要去通报的钱公公,轻步迈进。 “七哥……” 轻而柔的声调,如润物细入心扉,漾了满目的清光。 将来人拉入怀中,执手而温语,“怎么来七哥这儿了?” “阿纭来不得嘛?”她环住他的颈,俏颜淑丽。 “怎会。”环住软腰,清新甘甜的香味缭绕盘旋,他凑到她耳边闭目嗅了嗅。 “午膳七哥都没怎么吃,”越过桌上的书文,看到旁边的糕点动了不少,他向来对甜食无兴致的。 捏起一颗抬眼向他道:“七哥喜欢?” 若是他喜欢的,她也要学着做才是。 陈纭尝了一口,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入口才发现是用了心思的。微咸而鲜的栗子糕,别出心裁。 眼波流转间,已然明白这非御膳房所做。 “看来有人比阿纭先懂得关怀陛下呢。” “阿纭……”他咳了咳,“只是填填肚子,并非喜欢。” “七哥紧张什么嘛。”她含笑捏捏他的脸颊,叫百灵送上药膳汤羹。“阿纭总有不周致的时候,有人同阿纭一样关怀七哥是好事儿。” “七哥宁愿你吃醋。” 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汤碗,她便主动喂他。 即位来的他一直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她要好好调养七哥的身体。 第113章 心神漾 “好喝吗?七哥。” 他含住她的唇,将口中的汤都渡了过去。 “唔……”食材的清香,鲜汤的美味,并且伴随着极甜的滋味。那是味觉与心觉的相融。 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应自己,面挟微红,想要撤开,反被他加深了这个吻。 “七哥~”喃声细喘,她含情望着他的眼。 “阿纭喂的,都格外好喝。” “七哥再尝尝这个荷叶粉圆。” 夏日里收集晾干的荷叶,包裹蒸出的肉靡粉圆,清香别韵,味美而不腻。 “阿纭……”被她这样精心呵护,陈逸心头涌出感动。握住执勺的手,微低的嗓音雅沉悦耳。 “七哥多吃点儿。” “七哥现在、比较想吃你。”含笑的眸略一转,香肩上的衣服被他拉下。 温软的唇舌游弋于裸露的肌肤,心神一漾,想要沉溺于他的火转瞬被点燃。 “七哥……” “阿纭好香。”他微微凝着她,“葵水走了吧?” “嗯……不要……”她微微忸怩。 “不要?不要什么?” “会被看到的。” 他觑着怀中娇人儿软媚无骨的撩人模样。 “不会有人来。” 虽然抚辰殿的殿门紧闭,侍奉的宫人也早被遣去,她还是担心随时会有人来。 伸手扯了扯胳膊上的衣裳,想要他转移阵地。 “怕什么?”他猛然扯开腰间的束缚,含笑盯着她滚烫的面颊,伸手抚过艳丽唇瓣。 整个人被他拢在温暖的胸怀。 他的气息,令她昏眩。仅仅唇舌相欢,便叫她窒息。 娇人儿面色潮红泫然泣露的模样,叫他怜爱交加。抬手拭去脸边的泪水,他将她抱起。 “是想现在继续,还是等晚上?” “七哥……”她攀着他的脖子撒娇,企图起身撤退,被他禁锢住细腰。 “嗯?” “等、等晚上……” “那就乖乖的,别乱动。” 帮她将衣服整理好,她就乖乖坐在他怀里陪他看奏疏。 “阿纭方才打翻的茶水将七哥的衣服都洇湿了,怎么办?”他愉快地咬着她的耳垂。 “是七哥,怪七哥自己……” 她美眸微敛,谁叫他这般乱来,没湿了奏疏就不错了。 而在殿外。 “陛下正忙,此刻不便见。四王爷不若换个时候再来?”钱公公低头恭敬回应。 陈谨看着远离殿门而守在长廊下的奴才们,心中生疑。 “陛下在忙什么,要将你们都撤开?” “这……王爷知陛下素来喜静,不爱有人近前伺候。今日亦是为诸事烦忧,故而将奴才们都撤开。” 陈谨抬首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也并没走,而是待在廊下等待。他的听觉敏锐,很快觉得承明殿内不是一个人。 “钱公公,本王的事也很紧要,烦请再次通报。” 钱公公犹豫片刻,锦王的面子也不能拂了,转身往殿门而去。 “陛下,锦王求见。” 殿内的两人动作一滞。 “七哥……阿纭先回去了。”毕竟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她小脸仍旧挂着红,整理好衣裳。 而他的裤子湿了一片,撩下衣袍遮挡,将她扯进怀中坐下。 “回什么?七哥与你见不得人么?” 他仍记着婚前陈谨将她掳去一事。不管有没有什么,他今日要叫他知道,这是他堂堂正正的王后。 旁人不该想,也不准想。 陈纭顾虑七哥的心情,也不想四哥难过。乖乖地退坐在一旁。 进来后的陈谨微微一愣,继而面色变冷。 桌面上的凌乱,散落的吃食,以及空气中那股味道,叫他不得不猜测、这里方才发生过什么。 按下不知该叫酸楚、嫉妒还是恼火的心情,他拱手行礼。 “微臣见过陛下、娘娘。” “四王兄免礼。” “这是陛下交代臣拟出的袭卫战略,还请陛下过目。” “七哥,你要攻卫?” 陈逸展开折子,过了一眼,对她回道: “还在筹划。” “拓展兵士、加强军卫训练,就有劳四王兄费心了。” 陈纭先离开了承明殿,迂回廊阁下,她走的有些慢,心中思绪飘忽。 七哥志在天下,而这才只是开端。未来长路漫漫,恐怕,将是无尽的征战与杀伐。 不管成与败,她都会陪着七哥走下去。 曾经的昭华公主擅培养眼线与细作,如今光有红英阁与岁思馆收集情报是不够的。她要继续培养伶尤送往各国臣子府上。 “啊!”忽然被抵在石林错落的山石下面,陈纭惊讶地看着来人。“四哥?” 俊拔的面容隐约阴郁,携着愠意。 “九妹,跟我走。” 分明已经劝过自己,要放下。 她大婚那日,他坐在锦王府的院里,酒一坛接一坛,将自己灌醉,不省人事。 以为已经放下了、以为可以接纳的。 在大殿之中推测的一切,却叫他失去理智。 “四哥,你在说什么?” 他堵上她的唇,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像是企图堵住自己心间溢出的癫狂嫉妒。 “唔唔……四哥、放开……” 陈纭想将他沉重的身子推开,双手却被禁锢在头顶。 “不要……四哥……”破碎的抗拒被他搅乱在粗喘之间,禁不住溢出恐惧的泪水。 七哥会厌恶她的,七哥会不要她的……她不能、不能这样。 对于她的反应陈谨出乎意料,稍一懈怠,脸颊旁登时被清脆地掴了一掌。 陈纭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抽出手就那么做了。 “四哥,”捏住手心,她狠心冷言,“我现在是王后,还请锦王以后谨记身份!” 陈谨冷冷地定住,眼前的红颜抽身而离,徒留一抹冷香。 心,从未有过的沉。 明明晴空万里,艳阳当头,他只觉得,阴沉沉的云霾四面八方涌来,压向他、吞没他。 “娘娘、娘娘怎么了?” 回到纭禧宫,百灵迎上来,察觉她神色不对。 “百灵,我想休息会儿,任何人都不见。” “是。” 傍晚,沐浴之后心情也缓解了许多。 下午发生的事情,仍旧让她心中觉得不妥。 四哥一定是察觉到承明殿里她与七哥做什么了,才会那般失礼。 说到底当初是她先招惹了四哥。 去书案旁写了张字条放于锦囊,并叫人备上一盒点心。 “百灵,将这个送去锦王府上。” “是,娘娘。” 第114章 攒席 “娘娘,丞相大人求见。”百灵刚走,外头的侍女进来回禀道。 “丞相大人请坐。”陈纭整理好神色,叫人奉茶伺候。 “微臣谢过娘娘。” “丞相大人来访,可是有事?”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怎么了?可是八哥哥有事?”陈纭叫殿内侍奉的宫女都退出去。 “娘娘可知,最近臣为八皇子医治,发现八皇子心脉有异。” 陈纭手上一僵。 “这种异常,是先天的。”骆傅放下茶盏。“微臣过来,是想查一下当年素妃娘娘怀八皇子时的膳食记录,以及生产状况记事,还有、八皇子准确的出生时辰。” 听到她的婚事冷耀就把她送他的小厮和百灵都赶了回来,陈纭只以为他是在闹脾气,但是也没往深处想。 他的身体状况,比她以为的还要糟么? 宫妃的膳食记录和宫中的大事记载对她来说都很容易查到。至于生辰…… “皇子的出生都由内廷府登记造册的,骆丞相查阅便知。你说准确的出生时辰是什么意思?难道内廷府登记有误?” 骆元徽长眉微紧,冷淡声道:“是否有误微臣还不能断定,还待王后问过素妃娘娘本人。” “好,此事交给本宫。还有什么需要,骆丞相尽管差人知会本宫。” 语落却忽闻他嗤笑。 抿一口茶水,他抬眉清正明洁地看着她,素来静若寒潭的眸子里,似乎含一点悦意。 “怎么了?”陈纭莫名诧异。 “王后娘娘、对八皇子还真是上心。”视线移开,他盯着手中杯盏。 “骆元徽,你别妄想拿此事威胁本宫。”他沉静的眸色让她看不透。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撑着桌面俯身对他严斥道。 “微臣岂敢。” 略含慵懒的声调,锦鹤长服的男人优雅起身,微一拱手,随天禄阁的女使离开。 宝膳楼六层,精致雅间内,陈纭叫了最华奢的餐宴。她要宴请两人。 “主子。” “十九,你怎么回来了?”陈纭意外看着悄无声息落于房中的蓝衣少年。 “这是南王命属下快马加鞭带回来交给主子的。” 陈纭接过信匣。 “阿七回来了么?” 少年一时未语。 “怎么了?” “七姐姐受了点伤,在南王那里休养。晚几日赶回。” 陈纭来不及听他细说,只问了大概。 他们在冷月那里找到了关于冷耀所修功法的秘录,可是并没有应对阳焰反噬的解方。 陈恪大概整理出了缓解的药方,叫十九先送了回来。林七是在探查过程中不慎被冷月察觉,与之交手被创。好在十九及时赶到,没有受重伤。 “娘娘,他们快到了。” 陈纭叫起地上的少年。“你也辛苦了。绿竹,你带十九下去好好洗洗风尘。” “十九谢主子。” 陈纭坐在窗边,望见远处即将而来的马车。 两条街,两个方向。一架紫色雅致秀丽,一架棕色简约大气。 青空中有孤雁滑过,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想起昨晚在抚辰殿,温存之后偎在他怀中。 “七哥,阿纭明日想宴请卫国公主。” “你想怎么做?” “六哥哥不遵王命,还不得阿纭替你费心。”过密的距离,一抬首就能亲上他的唇。他开口时,能听到他胸腔里的振动。她喜欢这样旖旎的时光。 “不管陈术娶不娶,她终究只是卫国送来的一颗棋子。” “是啊,七哥,就像当初妹妹被送往梁国……” “怎么说起这个?”他拢了拢她的秀发,慰道,“七哥会护着你的。” “哼,当初若不是妹妹自己跑回来,七哥,我们会有今日吗?” “阿纭,”他认真看着她,“从你想将自己交给七哥那一刻开始,七哥的心,就已经被你占据了。” 抿起唇,她愉悦地埋在他颈项里。偷偷地咬一口。 “七哥,其实六哥哥很单纯,阿纭也希望,他能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 不管身后家国如何牵扯,陈纭只希望,若那姬冰萦是良善之人,七哥也能给她生路,叫她过想要的平凡生活。 “阿纭,你老实告诉七哥,到底与多少人发生过关系?” “七哥问这个做什么?”她低头掩饰心思,被他强迫对视。 “告诉我。” “七哥……我、我不敢说……”她握住脸庞的手,色皎皎,颜忧惶,“阿纭怕七哥不要人家了……” 他冷起眉色。 “那是很多了?有没有吃过外面的野男人?” “没、没有野男人。” 脑海中自动解释言季应该不算野男人。人家是正经公子。情操高洁。 若七哥真的知道了,会生她的气吧…… 宝膳楼。 六皇子与姬冰萦先后脚而到。 “九妹。”六皇子原想惊喜上前,发现卫国公主也在,收敛起情绪。 “六哥哥现在该叫我王后。”陈纭拂一拂礼,邀他入席。 “冰萦见过六王爷。”姬冰萦起身行礼。 恰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四哥。”陈纭迎去,转身朝紫衣少女介绍,“这位是锦王,公主不必拘礼。四哥,这位美人儿就是卫国公主。”陈谨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瞧了一眼紫衣女子。颜色清丽,冰清玉洁。 可任何人站在陈纭面前,都要黯淡上几分。 她今日穿了厚重的王后袍服,郑重端严之中,也掩不住甜美巧妍之色。 “冰萦见过锦王爷。” “人都齐了,大家入席吧,今日这儿也没有外人。本宫是听闻宝膳楼今年新推出的春乐宴极为有名,香公主入我陈国也有些时日了,前些时日诸事牵身未能好好招待,还望公主勿怪。” “王后娘娘折煞冰萦了。”紫衣少女忙起身,双手叠于腰际,“驿馆的使臣招待尽心,倒是叫冰萦受宠若惊。” 寒暄之余,一顿席各有心思。 陈纭有意叫四哥与六哥都接触接触这个卫国公主,两个人心中都觉不快。只是陈谨没有表现出来。 陈术皱了皱眉,继续表现纨绔子弟模样。 “哎呀九妹,如此美席怎可无美人儿丝竹相伴,来人。”他一拍手,随侍随即下去安排。 第115章 安心笃定 陈纭没有阻止,欣赏完歌乐,席也用的差不多,她道:“宫内还有些急事,六哥哥能否替本宫送送香公主?” 陈术怀中搂着乐姬,瞧了一眼姬冰萦,掀起嘴角笑道:“公主若不介怀,自然可以。” “有劳六王爷了。” 陈术与姬冰萦离开后,陈谨也起身。 “四哥……”她出声唤道。 绿竹遣散侍奉的下人,守在门外。 轻轻浅浅的一声“四哥”,叫他身形顿住,但并未转身。 “对不起。” 陈谨握紧了拳,想使自己冷静。 见他无所回应,陈纭走过去,朝他福一福身,准备先离去。 该表达的,她都已在信中明言,过去的,就当是一场错梦。今日邀他来,也是想当面道一声歉意。 “为何要道歉?” 刚迈步,陈纭措不及防被他扯入怀里。 温暖而可靠的胸膛,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 “四……哥?” “为何要道歉?分明是四哥轻薄了你,怎么反倒要让九妹来道歉?”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日是四哥不好,一时昏了头,未顾虑你的身份。” “四哥……放下妹妹吧。”皎容微惆,黛眉映着楚楚。 “四哥不碰你,乖乖让四哥抱一会儿。” “四哥……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盯着她。 半晌。问道,“九妹,你喜欢四哥吗?” “……” “这么难回答吗?” “四哥,你能接受、妹妹心中装着其他人吗?” “只要九妹还肯理四哥、还肯让四哥亲近,装着别人……也无妨。” “四哥……你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子。” “四哥只想要你。” “四哥,你知道妹妹是怎样的人吗?” “从小到大,四哥怎会不知你是怎样的人。” 她眷恋这温暖宽厚的胸膛,只为她一人而敞。四哥是执着的,他认定的,从小到大,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陈纭不忍伤他,也不想伤他。 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有多贪心,想要七哥,也想要四哥,还想念五哥…… “三哥,阿纭觉得自己……”楼下遇到陈聿的马车,被他接上去。 “嗯?”陈聿回来听说她在宝膳楼设宴,直接转道而来。 “三哥,阿纭是最好看的人吗?”水漉漉的眸子看向他。 “是。”他答的几乎毫不犹豫。 “所以、你们才都喜欢,都想据为己有,是吗?” “小祸害,怎么了?”他抚过她桃花色的唇瓣,“伤春悲秋可不是你的风格。” “哼,三哥,妹妹放情你也喜欢吗?” “呵,”陈聿轻笑,悠悠答道:“喜欢。” 似乎在三哥这里,她总能得到最安心笃定的回应,抚慰不安的心灵。 勾唇明媚绽颜,低头一吻,娇娇唤一声道:“三哥~” 陈聿扣住怀中人儿的腰肢,继续品尝那香甜的一吻。 情浓意蜜之时,自袍袖中掉出一封信,恰落在他脚边。 她捡起来往怀里揣,被他抢过。 “宝贝儿紧张什么?” “三哥你不许看,这是二哥写给妹妹的。”她伸手去夺。 “哦?那三哥更要看看了。” 他抽出里面的纸,展开一扫,道了句:“风传花信,雨涤春尘。九妹真是好福气。” 陈纭接过望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九妹,见字如面。千言万语,锦书难罄。 遥寄相思情曲,一愿佳人丽颜常驻,二祈佳人笑眉常舒,三许佳人前路平顺。 春风启途,念纭不知何日面,折枝以慰相思。 勿望珍重。」 寥寥数言,却是道不尽的相思情意。 二哥唯独只字未问及她嫁与七哥之事。 是不想、不愿、抑或不敢…… “这是什么?”陈聿捏着附在里面的另一张纸。 “既然三哥都看了,也不能白看。”她娇矜地对他嗔道,“这方子上的药材三哥帮人家收集。” 有几味药材特殊难寻,正好将这个难题丢给三哥费心去。 他轻笑,也未拒绝。 “七哥,妹妹如今嫁给你了,还能、与其他人好吗?”晚膳时,她试探问道。 “陈纭!” 他有两日都在气头上。 “七哥,你陪人家就寝。” “朕在忙,今日许多奏疏尚未处理,王后自个儿去休息。” “七哥~”看他生气,她便紧巴巴地想哄好他,“那阿纭陪七哥处理。” 似乎除了齐国,其他几国都不曾有明确的后宫不得干政的条例。 蜀王的母后才会那么强势,晋国呢,流传着王后与王上共同治理天下、琴瑟和鸣的佳话。 陈逸并不理会,由她在另一端坐下帮他批阅。 殿内安静异常,只剩下翻阅奏疏的声音,和她偶尔拿笔杆敲敲脑袋的声响。 时值深夜,抬头见他仍旧埋头健笔如飞,她撑不住趴在案头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晾了两日的娇人儿,亦步亦趋跟着他,也不再说惹他生气的话。 陈逸心软地将她抱回寝殿。 “七哥,你陪阿纭睡。”要被搁下时,她迷糊醒来,紧紧搂着君王不肯撒手。声儿又娇又软。 “这王后之位,是不是也无法让你收心?” “七哥,阿纭错了。” 她挂在他身上,委屈又乖觉。 “七哥不能满足你,是么?”他将她压在榻上,目光幽凉。 她摇着头,痴痴一吻,“不是身体上的,七哥。” “你心中到底装着多少人?”他放弃地翻身躺在一侧。右手被她拉到心口位置。 “七哥,如果放在从前,这里、只被七哥一人充满。可是现在……” “为何七哥心中只能装下你一人?” “七哥……三哥也是、二哥也是……如果你们不是如此,也能去爱别人,” “阿纭喜欢你,不是想约束、占有你。只想七哥快乐。如果喜欢阿纭让你欢喜,那是对的。如果喜欢阿纭让你痛苦,那是不对的。七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爱本身是为了让人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扩展私欲。” “妹妹是在说七哥自私?” “不、七哥,你是阿纭最喜欢的七哥。永远是。只有七哥不要阿纭了,否则,阿纭永远无法不爱七哥。” “为何?七哥若是要求你只能做朕一人的王后呢?” “七哥,你管不住我的。况且,就算别人都不行,三哥可也是妹妹拜过堂的相公。” 第116章 红烛摇影 “七哥对不起。”她软声道歉。 “你能收心吗?” “……” “我可真是有个好妹妹,好王后。” “七哥,妹妹注定和你们男人一样、三妻四妾。”清澈的眸子就那样坦诚地看着他,瑰丽之色掩于眼角眉梢。 叫他的心头像堵了什么。 “你……” “七哥生气了?”她牵住他的手,“七哥,你欺负阿纭发泄吧,七哥想怎么欺负都行。” 没有任何怜惜地,他粗鲁地扣住她的手腕。 眼角含泪。 无论他怎么凶,她只是软软地应承。 “七哥说什么、呜、就是什么……” “你也只有嘴上,这么顺着七哥了。” “嘤、七哥,还有身体呢。” 沉溺、享受、又生气。 这皎艳妩媚之色,终归不属于他一人。 自那日进宫后,陈聿被安排了许多差事。蜀国的眼线拔除以后,醇亲王府就恢复了宁静,陈文帝也不在了,他再也不必装出宠幸男子样子。却总觉府中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晚上摸进王后宫内,又撞见两人在颠鸾倒凤。 心中不爽。 这次陈逸没有冷眉赶他走,但是自然也不欢迎。 陈逸坐起,她烟笼翠眉,雾坠翦水的秋瞳,紧跟着坐起扯住他的手道:“七哥若是不愿,阿纭不在你面前与三哥……七哥~阿纭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将自己送进他怀中,软软糯糯,只怕他会不悦,只怕他要皱眉。 “乖乖真叫三哥伤心。” 陈聿边说边走过来。 “三哥,人家今日只想陪七哥。”她乖乖软软拒绝陈聿,的确叫陈逸受用。 既然她想纵情,他就许她纵情。 被两个心爱的男人捧着呵护,心间泛滥的柔情再也抵挡不住。 陈聿挑起她下巴,含住娇艳的唇细细品尝。 “你对他就这么有感觉?”陈逸面色不悦。 “呜不……” “不要三哥吗?嗯?” 陈聿眉眼间渗出一抹笑意。 “七哥……”她低头看着俊美幽怀的男人,墨发千丝,面如冠玉。 含娇水媚的模样,叫他忍不住吻了吻那细滑的脸庞。 “七哥。” “小祸害,叫三哥。”他捏住她的下颌,柔而阴冷的声调,贴的那么近,无瑕的肌肤映在她情欲满熏的美眸。 “三哥……” “七皇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小祸害的?” 他未理他。 陈聿笑着抚了抚美人的面颊,青丝如瀑散落。 她整个儿将自己投入陈逸怀中,娇中带泣,柔媚无骨,这模样谁还忍欺负。 怜她头次,两人各自压下心火。 “陈聿!你还不走?”帷帐内,放她躺好,对着外侧的男人,睡衫松敞,唇边挂着三分的散漫不羁,陈逸冷眉相对。 “呵,我为何要走?”说着,陈聿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七哥……”她侧向陈逸搂住他的腰轻啜撒娇,也是安抚。 “反正每次只要七弟在,你的整颗心都偏着他。”陈聿不满地将她拽过来,“离三哥近些,嗯?” “三哥……” “你选谁?” “我不想选……不要做选择……” 她不想伤陈聿的心,可又实在恋着七哥的紧。埋首于枕,哭得委屈。 为何不能就这样,三个人一起,她睡在中间,右手执七哥,左手是三哥,无论往哪边翻,都是温暖满怀。 “陈聿,这是朕的王宫,谁允许你与朕同榻?” “呵,七弟抱着的,可也是本王的王妃。” 眉头紧蹙,小脸红腻,她看向陈逸。 清疏的眉宇间犹携着三分怒气。 唇被他封住。 “七哥~爱你。”心间柔软甜蜜,如春柳抽芽。 “就只爱他么?”陈聿睨着眼下一片朱颜,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 “也爱三哥。” 眼角泪珠盈盈,只觉荒唐,沉溺又无法抗拒。 最深刻的放纵,欲壑盛满温柔。 缱绻闱中一床春,红烛摇影至天明。 困顿醒来时,陈纭发现自己正泡在浴池,已将近午时,陈逸忙完了政事带她过来洗沐。 “醒了?” “嗯……七哥,饿……”她像孩子似的依赖他。 “等洗好了便去用膳。”陈逸浸湿了面巾给她擦脸,刚睡醒的样子犹带几分疏懒,任由他照顾自己。 “嘻,谢谢七哥。”撒娇地抱住他的腰。“三哥是不是走了?” “阿纭,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阿纭最喜欢七哥了。”拿脑袋蹭着他温热的脸颊。其实陈逸最喜欢她不着一饰的样子,天生丽质,青丝如瀑,未施脂粉的脸蛋,虽不及描红染黛后艳丽,却是只属于他的,婉约素净。 拨了拨她耳边的湿发,“虽然你故意表现出在意七哥的样子,与他却像是更加亲密……” “七哥是最最不同的。阿纭心中,七哥是第一个走进来的,是阿纭诱了七哥,七哥,阿纭可从未主动缠过别人。” “……可你为何这般放纵?” “七哥不觉得很美好吗?”她骄矜一笑,转身去清洗长发,“七哥想不想也试试被两个女人一起服侍的美妙?” “不想。”她话还没落音,便被他打断。 “哦?七哥这么干脆呀。” “阿纭……七哥只喜欢你。” “阿纭会一辈子对七哥负责的。” 陈逸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心中的质疑、火气,也被她妥帖抚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清悠悦耳的嗓音哼起的歌谣,轻轻慢慢回响在香雾氤氲的浴室内。 “七哥~喂。”因为连续几日的忧心,一时松懈下来反而上了火。牙根红痛以至右边脸颊微微肿起,去晋国一事也跟着延后。 用膳时,她对着他撒娇。 陈逸纵她,夹起鲜嫩芦笋喂过去。 她却皱起眉,“要七哥嚼了喂……” “阿纭……” “嘤……” 他只好照做。 遣退了所有侍奉的宫婢。 她主动坐进他怀里,待嚼好,低头噙住他的唇瓣享受嗟来之食。 “阿纭……这样叫人瞧见要道一句恶心。”见她闭眸欣然,他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颊。 这明明是他的爱人,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 “七哥喂的,阿纭喜欢……”她低头亲亲他的唇瓣,继续指了指肥美鲈鱼。 “阿纭、你别看着七哥……”她殷殷盯着他咀嚼食物的模样,如待哺的婴孩,叫他不适。 “七哥要是不愿意,阿纭就去醇亲王府住几日。”实在牙齿痛到张开一条小缝都费力,术方院的太医们开了药,恐怕没个两日好不了。 “你敢?”他沉声威胁。 “七哥觉得、阿纭敢不敢呢?”她含笑贴到他耳边柔柔细语,然后低头将他口中的食物卷走。 “小东西,你将七哥当什么了?” “七哥是阿纭的神。” “当真?” “嗯。” 第117章 悠悠灿灿 “宝贝儿阿纭,给七哥生个孩子可好?”他抚了抚她的鬓角,温柔问道。 心中钝痛。 却展眉笑道:“好吖。” 她的子宫温床成为一片皑皑雪原,多少滚烫也无法捂暖。 身体常寒畏冷,葵水也逐渐变少。 凡事都有代价,如今她想停也来不及了。 晚膳决意又对他撒娇。 “七哥,父皇,爹爹。” “你叫我什么?”陈逸很少在她面前自称朕。 “七哥是阿纭的父皇、爹爹。” “咳、噗……”他差点儿喷出口中的食物。 撒娇的软糯甜声儿,时不时低头亲住他的唇瓣,享受投喂,热恋中的爱侣,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他。 陈纭能这么招哥哥们宠溺,也是她有什么要求从来都直言说出来,要亲亲、要抱抱、要揉要疼、要喂,这些对男人而言很是受用。不用去猜对方的心思。 而她丝毫不会顾忌闺阁女子该含蓄、忸怩。 “七哥脸红什么?” “小混账……”他固定住怀中乱动的纤腰,“好好吃饭,一会儿将药喝了。” “七哥,为何药都那么苦?能将它们做成丸儿来吃吗?” “当然,揉成药丸工序复杂,你若是等的了,七哥就让他们做。” 她撇撇嘴,没个七八日恐怕做不来,等那时她也不知是更严重还是早好了。 休养的几日,陈纭待在自个儿宫内将手中分散各地可用的势力整理了一番,之前为了帮七哥上位便折损了许多,而在梁国那段日子,与梁宣帝的对弈更叫她折损近半,元气一直没有恢复。 “绿竹,这段日子要辛苦你与阿七了。”她将拟好的规划交给绿竹,自各地收养被遗弃的孤儿、被爹娘嫌弃的女孩儿,带回“陈愿昭”培养。 陈纭能够拥有陈愿昭这个暗阁势力,还有赖于先王后的支持。她是真的将她当作亲女儿吧。将自己培养的玲珑坊交给她打理,陈纭从中学习到管理、培植自己势力的关窍,后来大皇子谋反玲珑坊溃散,陈纭收了一些无枝可依的姐姐,重新成立了自己的暗阁,取名“陈愿昭”。 希望每个人的愿望,都能有机会陈述,都能得到满足。 只是这件事不能给七哥知道。玲珑坊的人都算作“叛逆”,她暗中保下的姐姐们,也只能更名换姓才活下来。 纭禧宫门口。 “奴婢\/奴才见过陛下。” “都起来吧,王后在忙什么呢?” “回陛下,娘娘正在书阁。” 小太监要去通报,被他止住,“别去打扰她,朕自己过去。” 这几日忙起来,她倒是都很乖地没有粘着自己。倒叫陈逸不适应。 听宫里的奴才们议论,王后与其他嫔妃娘娘们很是和谐,日日约在一起玩京中时兴的一种花牌。 旁人若对她无恶意,她自不想伤任何人。 借着牙龈肿她每日掩了面纱与后妃们在御花园中或哪位妃子宫中一起玩牌。外域流传过来的一种精致的硬纸做的卡牌,每张上面绘有不同的星象、祭师、神灵、鬼怪等等形象,玩法也很有趣。迅速受到各国王室贵族的追捧爱好。 “阿纭,在做什么?” 听到声儿,陈纭忙放下手中的书将桌上一堆稿纸胡乱收起来。 “这么慌张做什么?”陈逸走过来,见她正在读《庄子》,一叠纸迅速塞于案牍下。 “七哥,你怎么来了?”她扬起小脸看他,自带笑容如阳春三月暖融融的鲜花儿。 对于她想要掩饰的小心思,陈逸也不计较,俯身翻开倒扣的书页,眸色悠悠灿灿,“阿纭这几日都没找七哥了,怎么那日七哥才跟你说生个孩子,就故意避着七哥么?” “才不是嘤。”她起身让座于他,骑到他怀中,“七哥很喜欢阿纭粘着你吗?” “牙根可还痛吗?” “已经大好了。七哥~”她贴在他耳畔蹭了蹭,温柔得像猫儿一般,眷恋主人怀中的温暖。 “身为一国王后,不许随处乱跑。”他撩起她的发丝,语态温宁。 今日陈聿又进宫请见,提起晋国行程。被陈逸拒绝。 “七哥,阿纭是为了七哥,才做了这王后之位。”从小到大,从母后身上,她看了太多身为一国之后的责任重担与压力。“七哥别想拿它束着我。” 听到他深吸了口气,“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七哥今日是来与阿纭吵架的?” 他起身要走,陈纭也没出声。 傍晚陈聿过来,带来寻齐的药材。 “谢谢三哥。” 没想到他的效率这么高。心情却仍旧畅快不起来。 她想要的是自由自在,与所爱的人厮守消磨,多了身份、多了家国,她也知道七哥的顾虑。王后随意离宫是大事,别说臣子议论,就是后妃们也该起疑。 虽是小事,人言可畏。 “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三哥,要是……阿纭不能陪你去晋国了,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他笑着,将她的手执起,邪气一吻,“宝贝儿若是不去,三哥便要心情不好,这心情不好,可不能保证使命能够达成。” “哎呀三哥。”她抽回手,娇嗔一瞪,“你就是拿捏妹妹,哼。” “乖宝贝儿,七皇弟是不是惹你生气了?那就跟三哥出去散散心,嗯?”他揽住少女薄肩,附耳低语,“看你这阵子瘦的,让三哥好好养养,养肥一些,兔儿也饱满些……” “才不要呢。” “陈纭!”门口,乍然想起的声音,一碟梅花酥“嘭呲”碎裂在地上。 陈逸一身黑色龙袍立在门框处,周身泛着冷沉。呵,难怪对他那般疏远。 听闻她晚膳没用,他亲手去做了这梅花酥,只想哄好她。可这边,却正见她与陈聿暧昧不休。 真是他的好王后。 怪不得那么想去晋。 “七哥……” 见他误解,她忙提起裙摆追去。 仰乐宫。 那是立嫔娘娘曾经所待的宫址,地处偏僻,今已荒芜。 陈逸站在杂草丛生的院落,墙垣断落,生了许多的苔藓。因为在王宫的边角处,也无人在意,自立嫔被定罪离开,连工部也不曾登记,就像被彻底遗忘一样。 头顶上,有鸦啼划过。 陈纭追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来。 纭禧宫门口,他叫奴才拦住她,小太监们不敢不从,可她这个王后也不好惹。 “谁再敢拦着本宫,全部拖下去拔了舌头。” “唉哟王后娘娘息怒。”钱公公一出声,其他小太监跟着跪下。 钱公公这个恩情,她是会记着的。 昨夜落过雨,陈纭满脚踩着泥泞,精致的凤靴、裙摆都沾染了脏兮兮的泥水,可她无暇顾及这些。 “七哥……” 曾经,这里还被人纵了一把火,殿宇乌黑半残,什么也不剩了。 院中萧条的身影,听到声音,并未转身。 “让朕一个人待会儿。” 第118章 他的疏冷只她可解 她没再上前。 转去远处等他。 陈逸想的不止是她,有时候一件事的发生往往只是一个触发点,触及你内心深处一连串的伤痛记忆。可能悲伤难过,与眼前这件事关联已经不大了。 “七哥……阿纭又惹你生气了……”见他回来,她跳下石墩。 他没说话,她提着裙子亦步亦趋跟上去。 “啊呀……” 走的太急不慎绊倒,陈逸停住步子,却没回头来扶她。 摔得有些疼,手上还沾了泥,她委屈地哭起来,“要七哥抱呜呜……七哥嫌弃阿纭了呜……” 他顿了片刻,拧着眉头回来。 好像每次他生气,到最后都是变成他服软。 “七哥,不要生阿纭的气了好不好?”她抹抹眼泪,身体一空,被他打横抱起。 一身高贵纯净的女子,污泥染身,如跌落尘埃的仙子,又如濯清涟而不妖的莲。一张小脸泪痕混着泥痕。 他怎还气的起来。 幼时陈纭偷偷来过几次仰乐宫,身边的宫人不允许,七哥也不许,这儿曾经什么样子,她已不大记得了。也没比现在好多少吧。 那天也是落了雨,她从草窟里过时,脚下一个小水潭,嫌弃得想哭,可是又怕给人发现。 直到给陈逸瞧见、委屈巴巴还脏兮兮的模样。 她憋着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偷偷潜入王后寝宫给她找了替换的衣裳。 “七哥,你、你怎么还认得我?”冷僻的小水潭旁,她接过他递来的湿巾擦脸,一边抽抽搭搭地问道。 那时小小的她天真地以为、漂亮华贵的衣服脏了,她就不是她了。提起裙子要跑,七哥居然还能认得她,真是厉害。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他质问道。 “阿纭、阿纭想哥哥……七哥好几日没来找阿纭玩儿了……” 稚气的少年略显意外,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好阿纭,你乖乖听话,七哥空了便去找你。”他摸摸小女孩儿的脑袋。虽是哄她,却叫她快活地绽开眉眼。 “父王、七哥住的地方……脏脏……可不可以叫七哥、跟阿纭一起住?” 五岁的小女孩儿,正是惹人疼的年纪。 她的童真之语,叫立嫔母子稍稍改善了处境,宫外修缮了石道,可也叫王后更加容不得七皇子。 他小时候生存得有多艰辛,是她无法理解的。 明明同一片天空下,同一方宫墙内,却可以有着那么天壤之别的命运。 她是众人眼中的福星,七哥却被视作晦星。 “七哥、阿纭好脏……”她嫌弃自己身上的污秽。 “……” “七哥嫌弃阿纭吗?”他肯抱自己,其实就说明已经消气了,可她就是要撩拨他,想听他说爱侣间的甜言蜜语。 见他仍不语,她支起五个泥乎乎的手指头,朝他洁白的脸上抹去。 “陈纭!”他瞪她。 惹得她哈哈哈笑不停。 “七哥跟阿纭一样了,不准嫌弃妹妹。”环住男人的颈,她娇呢。 “妹妹?是不是在你心中,七哥于你、哥哥的情分更多?” “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仰起小脸看他,七哥的眉眼真好看。冷冷淡淡的时候,就好像谁都不能惹他烦忧。那种疏冷,只有她可解。 君者再度沉默。 对陈纭而言,哥哥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喜欢被他宠着。她也想宠着他。 路上遇到蝶妃,看到帝后两人的样子,心中几分诧异,还是低头退于道旁恭敬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王后。” 陈逸没有停步,不冷不淡道了句“免礼”。 “娘娘,陛下这是?”宫婢搀扶起蝶妃。 素绒披帛的女子只是怔怔望着年轻君王的背影。 她现在有些明白了早些在坊间听闻的“昭华公主不简单”。这大概是谁也惹不得的人物。 “娘娘,看陛下好似很宠新王后呢。”看自家主子出神,宫婢道。她们家主子是宫内唯一居妃位以上的,不说与新王后平分秋色,娘家势力,在陛下心中,至少也是有分量的吧。 陛下每次来,对她们娘娘都温厚有礼,赏赐也是压了宫里头其他几位不知多少。 可娘娘这不喜争的性子,自有了王后,陛下都多久没来过她们香罗宫了。 “小菋,在这个宫中,切忌多言。” “是,娘娘。” “七哥流汗了……”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她卷起袖子给他擦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是阿纭太重了吗?” 从仰乐宫一路走来,可是好远的一段距离。他怎么就这么听话? 陈逸将她放下,冷道:“这儿离纭禧宫不远了,王后自个儿回吧。” “鞋子好脏,不要走路……” “来人,传王后步撵。” 宫道旁的侍卫领命而去。 回到纭禧宫,陈聿正坐在外殿品茶。 “三哥。” “怎么弄的这一身狼狈?” “三哥帮阿纭换衣裳好不好?” “轮不着他来!”她刚要上前去,被身后跟进来的男人一把扯去,转入内殿。 原本陈逸没打算跟来,可她惯会拿捏他的。指指他面上的泥污, “七哥这样子回去不怕给你殿里的奴才们笑话么?对了,醇亲王还在不在纭禧宫呢?” “……” “七哥累吗?”将湿好的面巾递过去,想他胳膊该是发酸的。 “七哥想要阿纭再瘦些吗?” “想要七哥吃成一个大胖子,嘻……” 他不理她,她就各种找话。俏皮可爱地笑着,双眼弯如新月。 “娘娘,醇亲王还在外头等着。”百灵已经吃惯了狗粮,十分镇静地提醒。 她去梳妆台上找了一枚戒环交给她,“去替本宫谢谢醇亲王今日送药。” “是,娘娘。” “阿纭……” 听闻那碟梅花酥是他亲手做的,叫收拾的宫女送了回来。 记忆里他只做过两次。 第一次做过之后他们一起种下了那株白梅;第二次便是那株白梅首度开花时。 “以后七哥会每年都做给阿纭吃吗?” “只要阿纭喜欢,七哥随时可以给你做。” 之后他越来越忙,自然无暇再入膳房。 虽然梅花酥的味道不是一流,却是他们共同的珍贵回忆。 第一次食物烤焦的样子,她还记得很清晰。要不是被她发现,那一盘大概是要被他倒掉的。 没有人亲手为她做过吃的,连母后都不曾,她格外珍惜。 见她打落在地上的食物还要拿回来吃,他心中像是梗了什么。 “这个脏了,别吃了。” “不要。”她护住面前的盘子,对他笑道,“七哥的厨艺是不是有进步?比之前的要好吃嘻。” 他抽出樱唇外的半截,叹口气,“七哥再去做一份。” 第119章 听话,接纳 “不用呢,干净的很。”她扯住他,“七哥不是教阿纭要体恤民辛,不要那么骄奢,阿纭听七哥的话。” 他面色动容。 “七哥吃这个,阿纭吃新的。” “那阿纭陪七哥一起做。” 当时看到殿内的画面他一气之下摔了手中的糕点,却没想过她这样珍惜他做的东西。 “陛下,兵部刘大人求见。” “何事?” “京中近日似乎来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 “七哥去吧,阿纭等你。” 这一去再回来,已是深夜。 她备了热汤,一直坐在桌边等他,撑着脑袋已忍不住发困。 “七哥……”感觉到肩头被披上斗篷,睁开眼是熟悉的面容,甜甜一笑。 “怎么不去休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牙根疼才刚好,着凉了怎么办?” “七哥忙完了?快坐下吃点东西。” 百灵上前盛了碗膳汤。 凉了便拿下去热上,只为他一回来便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她也跟着喝了一碗,然后带着倦意在他的怀抱里安稳睡去。 新年伊始政务很忙,前朝忙,后宫也诸多事务。 陈纭有时自己忙起来也就懒得去抚辰殿找他了,等不到她的陈逸必定要顺着密道过来,早上再回去。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被拢入一个温厚熟悉的怀抱,那种感觉格外甜蜜、安心踏实。 原来七哥这样爱她。 额头上的亲吻,耳畔逐渐轻缓绵密的呼吸,都在谱写一曲叫作“生活”的恋曲。 “阿纭。” “嗯?” 云雾般粉白的帐帷内,软软的凤衾下,相拥着两颗心。 开口的人,又归于缄默。 黯淡的烛灯摇曳着一点稀疏的影。 “七哥,什么人入京了?” “还在查。” 她抠着男人胸膛的衣布。 “阿纭,七哥想将后宫散了。” “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七哥年纪轻轻就不举呢。” 他捉住她的手,“小混账,七哥怎么样你不清楚?” “啊呀清楚清楚,七哥饶了我哈哈……别挠了……” 他停下,看着她认真道:“现在七哥只想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后宫里,有你一人足矣。” “七哥怎么能这么正经,这样显得阿纭好粗俗、还好色……” 他笑,敲一下她的眉心,“原来你还知道。” “七哥不求你一心一意,但是也不准什么人都喜欢。” “七哥,阿纭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娇态地抱着他的腰撒娇。 陈聿对她很好,他也都看到了,勉强算是接纳。 “既然七哥说到后宫了,阿纭想将后宫的规矩改一改,可以吗?七哥。” “想改哪些规矩?” “嗯……就例如每日的请安,改为五日一次吧;还有后宫可供嫔妃们娱乐的活动太少了,束缚也相当多,她们无事可做,怎么能不把心思放在互相攀比上和讨陛下欢心上嘛。” “既然你有决定,就依你。” “嘻嘻,七哥真好。” 陈逸对她包容相当,也是因为他们思想相近,在革新旧例上,向来敏锐大胆。 精准地啄一下昏暗里那柔软的唇瓣。这一觉,睡得格外甜而香。早上却被他弄醒。 感觉到手心里热乎乎的气息,她的意识逐渐回笼。 “唔、七哥,你混蛋。” 居然趁她睡着戏弄她的小手,对着她的手心吹气。 脸颊染上一片红,她缩回手,锤了他两下,却被那双清亮含着些欲的眸子吸进去。 “七哥……你、你怎么醒这么早?什么时辰了?”外头天色还显昏昧。 “寅时刚过。”他将她裹进滚烫的胸怀里。陈纭就感觉肩头睡衫被扯了下来。 温热的唇覆上玉颈、描摹耳廓,一寸寸唤醒她的身体,淡去昏昏的睡意。 还是第一次在舒懒的清晨里……她闭上眸子。 却很喜欢他的强势。 是七哥想要她了,而不是她先勾缠七哥。 他亲一亲身下沉溺不已的娇人儿。 黑发如水藻般美丽,铺满床头,为他一人绽放的动人。 若非早上时间有限,只怕她要被折腾到不能下床。 连续几日缠绵,陈逸允了晋国之行她也同去,对外只称王后身体不适,闭宫修养。 出发前,去丞相府看了冷耀。 夜色中,一袭黑衣的女子悄悄纵落屋檐,以为自己很悄无声息,其实他已经听到了动静。 月光照进门轩,陈纭细步朝里走,冷不丁被人从身后锁喉。 “你来做什么?”闻到熟悉的香味,他冷问道。 “八哥哥,丞相说你不肯好好服药,我……担心。” “是吗?你会担心我吗?”他贴到她耳边,声音低沉下去,“为何担心我?” “八哥哥……”她拨开下巴上凉凉的手指,“你是阿纭的亲人,二哥也很关心你。” 他松开她,“那些药吃与不吃又有什么两样,小师妹不必在我身上费心了。” 他的状态使她担忧。 “八哥哥在丞相府也闷了许久,要不要同阿纭一起出去散散心?” “我要休息了,小师妹、不对,王后娘娘是打算留下来一起吗?” 她才不会被他这些话吓跑。 陈纭走向床边的少年,他的床上除了一张薄毯什么也没有,冷僻一如他此刻对她展现的态度。 她却理解,成长过程中缺少关怀的少年,只是在用这种带刺的状态拒绝一切。 陈愿昭里,见过太多身世凄零的小孩儿。 “师兄,我若是留下,你能好好爱惜自己吗?” 少女忽然欺身凑近,令少年措不及防微微后仰。含笑晶莹的眼珠仿佛一刹点亮暗淡的厢室,让他发怔。 好像她从未远去过。 “小师妹……”抱住少女纤软的腰,冷郁的面容染了些许松动,“你为何要嫁给他?明明谁都能将你欺负……” “师兄,哪儿有谁都能欺负?”贴近结实的胸膛,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侵染她。“阿纭决定了,要拥三夫六宠,开女权一方天。师兄要不要做阿纭的入幕之宾?” “还是,师兄其实介意阿纭如此风流成性、心中鄙夷……” 她起身退开些许,却被他扯回去,拦腰带入身下,鼻息相贴的距离,忍不住吻住莹润芳唇。 呼吸相融,陈纭被他炙热的掠夺弄得气息紊乱,脸颊燥热。 “师兄、别这样……” “别这样?为何这么媚的语调?小师妹,你可真会勾人。” 耳根发热,她别扭地撇开视线。 “为什么又来关怀我?你只要不管不问就好了。几十年后,世上再无此人,你也不会再记得。” 第120章 波澜飘摇 “因为八哥哥太特别了,阿纭好喜欢。”她盯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一双异瞳含着波澜飘摇的疼痛。 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也许才能让他燃起求生的意志吧。 “特别?哪里让你觉得特别?” 她抬起小脑瓜啄一下他薄薄的唇瓣,“哼……有些不记得了,八哥哥要不要让人家重温一下?” 少年露出笑容。 一边说着荤话:“你想要什么?告诉师兄,师兄就满足你。” “不……才没有,师兄,人家来找你不是做这种事情的。” “哪种事情?”他兴味盯着少女娇红的脸蛋,如三月桃花,清纯中透着妩媚。 “师兄,你放开我。” “哦?难道不是小师妹赖在师兄的床上不肯走?” 明明是他宽阔的身形罩住她,让她逃不得分毫。她咬唇娇哼,“八哥哥,你的手好热……” 欣赏着美人儿羞态,另一只手去解开腰封。 “可是刚才……八哥哥的手怎么是凉的?” “刚泡过冷水。”他回的简洁。 “哼……师兄、冷……”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淡淡寒意侵染。 “冷?一会儿你就热了。” 他笑着扯过薄毯。 从头至尾被罩住,本就没什么光线的房间,眼前更加黑乎乎的一团。 想她的时候,他只能以那种书籍聊慰渴望的心,从来也没奢望,还能再度拥有她。 如此真实,如此深切。 每次幻想着软香萦怀的娇躯,都叫他疼痛,心头萧瑟凄凉。 从来也不曾被爱,生命里仅有的温暖,是她。 她总是没有条件地对他好,让他尝到了一种,被认可的欣悦。 原来人与人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的关系存在。 越来越喜欢看到她,越来越喜欢身边有她。 “宝贝儿师妹……”喜欢看她一脸醉人的模样柔顺臣服。 清姿绝艳,像精致的瓷娃娃,让人想坏心眼地破坏这份美感。 “咳咳、咳……” 太过霸道浓烈的吻,让她忍不住咳起来,白皙的小脸涨红。 鼻息间是她的体香,淡淡的,很温和。 像雨中的娇花儿一般。 她扯着遮盖身上的毯子掩住面容,秀眉微蹙。 如坠甘渊,如入桑林。 他擦去她眼角的泪花,笑容里带着三分孟浪。 昏暗光线里,柔顺动人的面容仿佛透着奇异的不安分的美。 “小师妹,我好喜欢你。” 陈纭浑身被他折腾得散了架似的。无力慵抬手,揉了揉颈窝里的卷发柔软的脑袋,“师兄都不怜惜人家……” 他就像发了情的猛虎,不管不顾,眼中什么也没有,所有都倾付她。 “我要回去了。” “还走得了吗?” “这里太冷……” 他找了床厚些的被子过来。 困倦不已地被他拥在怀中,生出眷恋。 那种彼此身与魂都极为亲近的感觉。 纯粹,不掺杂任何杂念。 “八哥哥,不要离开阿纭好不好?”她喃喃呓语。想要以此,叫他好好珍惜性命,乖乖听话服药。 “小师妹、我……” “哼,八哥哥就不怕人家怀了你的孩子?” 心爱的女人邀请他、接纳他、承受他,心理上极大地受用。 让他想生生世世守着她、疼着她。 可是他……能有那样的机会吗? “小师妹,要是生命只剩下可预知的年岁,你、会如何抉择?” “八哥哥,阿纭不信什么天命之说,就算只剩下一天,我也会好好珍惜,与爱的人在一起。” 她的话使他触动。 “八哥哥不必忧心的,阿纭同你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抚了抚怀中的小脑袋,胸中被填满温柔。 如春风拂境,万物抽出新绿,摇曳生机。 是啊,就算他的生命很短,只剩一天,也要、与爱的人在一起。 也许出去散散心,游览风土人情,可以使他心态转换。 晋国之行陈纭决定带上陈折,醇亲王府门口等待的马车在灰蒙蒙的天里沾染了湿润露气。 “再去备辆马车。”黑色斗篷的陈纭去对管家吩咐道。 陈聿出来发现多了个人同行,眉头微挑,“九妹,你带个外人做什么?” “三哥,阿纭的暗卫都不在,所以找了师兄来。” “三哥还不能保护你?” “三哥要与晋王交涉,总有顾及不全的时候嘛。”软声娇媚的小女子扯着他的衣袖,杏眸晶莹,就能叫人卸下心头所有防备。 冷耀握了握拳,忍住想将她扯回的冲动。 “叫青梧护你。” 她皱起眉,“阿纭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吗?醇亲王府到底还是三哥说了算啊,阿纭算你的王妃吗?” 看着低头未动的管家,陈聿抬了抬手,“一个护卫需要马车吗?去牵匹马来。” “不行,本王妃说是马车就得马车。” 八哥哥的身子哪儿能经得起骑马颠簸,她是带他出来玩儿的,可不是为她受罪的。 “这……王爷?”管家十分为难。 “既然王妃的身份使唤不动你,王后娘娘可以吗?廖管家,本宫与醇亲王一同去晋,虽为秘事,却也是王上批准的。本宫自己带个人,劳廖管家安排车辆。” “这……” “以后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陈聿冷色对管家道。 “不必搬出王后的身份。”他拉着她上马车。 心中不悦她要搬出陈逸来压他。 “以后在三哥面前,你就只是醇亲王的王妃,记住了么?” 陈纭感到另一只手被人扯住。 “小师妹,同我坐一辆。” “那、三哥……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面对陈聿阴冷的神色,少年丝毫不畏。 好不容易安抚了他先上去,陈纭拉着冷耀小声宽慰,“师兄,委屈你先独乘了,阿纭到底要顾全着身份,这些随从若是见我与你同乘一辆,免不得猜疑他们家王爷。” 宽敞华美的马车内,被他布置得精致,摆了鲜花果点,卧榻新洁,以精美的绸缎软纱装饰,显然花了许多心思。 “谢谢三哥,这么用心周致。”她笑着坐于他身侧,却发现他面无表情。 “三哥笑一下。” “三哥生阿纭的气了吗?” 她表情精怪地逗他。 “他是冷月的徒弟?” “现在不是了。三哥,阿纭好困,先睡一会儿。”见他神色缓和,强撑着早起,看到软榻她早已想扑上去。 “三哥困不困,要不要一起睡会儿?”她啄一下他的脸蛋,喜欢被抱着入睡的温暖。 “要三哥陪你?” “要~” 他勾起唇,抱着她撩开纱帘去躺下。 他特地花重金重新打造的马车,不仅有用膳的茶桌,睡榻也十分宽敞。粉白相间的纱幔,春意欲滴的梅樱,清香馥洁,淡淡缭绕。 “你先睡。” 他去对青梧吩咐了什么,才过来陪她。 “三哥~爱你。” 她在他怀中蹭蹭,这一觉睡到午时。 虽然路上有些颠簸,有他怀抱护着,倒也睡得安稳。 第121章 被呵护 “三哥真好闻。”被他抱坐起来,她眯着眼睛在他颈间嗅嗅,发丝上淡淡的白松香混着柑橘味儿,水生调的清透,如溪涧清泉。 “宝贝儿真能睡,”捏了捏弹滑的脸蛋,尽管胳膊被她枕得发酸,他也甘之如饴。“饿了没有?” “嘻,有什么好吃的?” “想喝汤嘤。” 坐在香檀木的小桌边,推开窗子,和煦的清风吹过脸颊,温和怡人。外头阳光正盛,普照万物,金色明亮的光线使人心情也明亮起来。 陈聿转头看到这样一幅——微风拂过发丝、阳光落满面庞的容颜,长睫纤灵,笑容明净。 将手上的汤递给她,“趁热喝。” 翡翠珍菇汤,清淡鲜香,很对她的胃口。 “谢谢三哥嘻。” 桌上几碟吃食,五香仔鸽、翠玉豆腐、百合虾仁、杏仁露,都是她爱的。 果腹之后,满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又递给她一碟精巧点心,甜酪牛乳糕,香甜绵密,一口下去,唇齿间余留淡淡的奶香。 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恬淡安适。 对他也笑得极甜,“真好吃,三哥尝尝。” 第一次品尝这点心,三哥可真懂她。 “知阿纭者,真真莫若三哥也。” 他呷了口茶,看着窗外飞过的双燕,“恐怕,你对七弟也是这么说的吧?” “三哥,吃好了。”她将剩下的半块乳糕推给他,有意避开话题。 远处,紫金山的梅林浩如烟霞,袅袅缕缕已有些凋落枝头的粉,渐渐被抛在视线之后。 “胃口怎么猫儿似的。” 她朝他粲然一笑。 再美的滋味让人满足的量永远就那么少。不贪执,就容易放下。 “与三哥修这套功法如何?” 她看着桌上那本书,“能变得比三哥还厉害吗?” “至少能让你的内力日进千里。” 听起来很诱人。她拿起那本秘籍,“玄天神剑?三哥不是擅用扇吗,要与妹妹修剑道?” “你只说愿或不愿,其他的,三哥自会想办法。” “三哥,这样不是挺好,阿纭也不用经常服用对身体有损的避子汤药。”无上心经自不是说弃就能弃得。 陈纭自然也知道冷月别有用心,可是代价已经付出,她不想前功尽弃。 最近忙碌懈怠了,都没有好好修。 “你知不知道无上心经又名,媚功。” 陈聿查得,无上心经若要修成,需采取大量男子,炼精化气,聚气为神,稍有不慎修持者自身将沉沦欲海走火入魔。 她因为之前打坐修持定力精进,小周天已自行运转,这套功法所附带的弊端才没有那么明显。 而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欢爱之后丹田处会觉得那么舒服,愈发沉溺,对谁都容易动情。 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她低头盯着盏中茶水,随着马车行走而微微晃出波纹。 “三哥,凡事总有代价。我不能白付出那些……”已经损伤子宫,她再也不能为心爱之人诞育子嗣,那她便要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无人可伤,无人可欺她想护之人。 有一点冷月没有骗她,无上心经,实为绝世神功,专为女子所设。 只因天下鲜有女子能接受它,且要失去为人母的能力,更被各大宗门定为禁断不得流传,因而知之者甚少,修成者更少。 那位开创此秘籍之人,该是怎样冷艳绝尘,视天下男子为工具;又是怎般妩媚撩人,万种风情独不留情。 “你考虑过七皇弟么?” 捏着茶盏的手微紧。 “你们为何非要阿纭生,真想要找别的女人生好了!” “你希望七弟宠幸别的女人?”他的神色冷寒幽深起来。 她便语气柔和,“三哥,你若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不如……我们收养一个?” “三哥想要你生的。” “哼,我就知道三哥并不是喜欢小孩子。” 他将她带入怀中落坐,“乖妹妹,三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三哥,如果阿纭的身体是正常的,自然愿意给你诞育子嗣,三哥是阿纭的夫君呀。”她抚了抚胸口前的脑袋,知道他所在意的,并非仅仅身体功能,更是心中情意。 “若你正常,是不是想先给七弟生?” “自然先怀了谁的生谁的,”她含笑揉揉他的脸蛋,“说不定是五哥的呢。” “给他也吃过很多次了?”他冷蹙起眉。 “三哥,阿纭也好喜欢五哥。” “哼。” 对他,她总能无有顾忌地坦白。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这么纵着妹妹,阿纭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陈聿没有迫她即刻确定与他修剑法,等她得了那双修进益的滋味,自然懂舍懂得。 只是无上心经若要停,他也需采取应对反噬之方。 “三哥,不如叫师兄过来,我们一起玩儿牌吧?”路上的时日实在无聊得紧,除了打坐,就是对着窗外风景。她便提议。 “你到底是想见他,还是想玩儿牌?”他神色不悦。 “想玩儿牌呀。” “那叫百灵上来。” “……” “三哥,睡不着。”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反而难以入眠,“马车坐得通体酸乏……” 他起身给她按摩。 “宝贝儿,三哥就是你的奴才。” “嘻嘻,三哥是不是偷偷学了按摩手法?怎么这么会。” 他叫她躺好,总能精准地按到她的穴位,来了次全面的经络按摩,温暖的掌心带给她深沉的放松,酸疼之后的舒畅,让她觉十分享受。 “三哥……”勾住他的脖子送上深情一吻,“爱你。” 他压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申嫣婉,叙绸缪,同心同意,两口相焉。 “哼三哥不要欺负人家。” “哦?三哥要你就是欺负了?” 千娇既申,百虑竟解。 “三哥带你尝试这双修双补之法。” 马车是十二时辰车夫轮替,所以即使半夜也仍在掌灯前行,偶有颠簸之感。 夜半寂静,细声淹没在车轮滚动声中,即使隔着两丈距离,感官敏锐、因睡不着正调息打坐的冷耀也察觉到了。 心中不甘,却没有任何立场。 她是王妃,与他成过婚拜过礼,如此缠绵天经地义。 只是想到昨晚还与他痴缠的娇人儿,就不由地妒火滞心。 第122章 掌中宝 “《玄女经》看过了没?” 她摇头。 唯一研究过的《鸳鸯秘戏图》是为了折辱七哥才去看的。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之后的陈纭看过陈聿给她的《玄女经》、《洞玄子》,才明白夫妻之道中,原来也有那么多讲究。 阴阳相感而应,并会二仪之理,俱合五行之数,男经四至,乃可至女九气。有不至者则伤。 顺行五常,存感九部,一阴一阳,相须而行,二气交精,流液相通,能知其道,寿即增延,色如华英。 《洞玄子》为道家先师所着,寥寥篇幅却充分涵盖了男女相合、顺应天地阴阳之要。 其实最重要的无外乎情至意动,因爱意而生欲,而非纯为了求身体上的快意。 真是叫她打开了新的观念维度。 自古以来被人们视作羞耻的隐晦之事,还可以作养生之道。 “三哥哼歌儿给阿纭听好么?” 这次欢情后没觉疲倦,反而身心意美,满足缱绻。 大抵是他教她炼精化气所致。 “要说音律,可没人比得过你五哥。” “是么?三哥你总说五哥善音律,可五哥从来不肯唱歌给妹妹听。” “看来宝贝儿惹了他不快了。” “三哥,要三哥哼给妹妹听。” 他便哼了首乡谣,清舒的嗓音轻轻缓缓悠悠,音色中含着一丝柔润,与平常那个对外冷邪的他全然不同。 能对她这样百般依顺的也只有三哥了。 她亲了亲他细腻的鼻翼,然后是面颊,轻含住咬肌。 “小祸害,你的口水流了一脸……” 她忍不住笑到在榻上打滚。 徒惹车外人诧异。 “还好意思笑?”拍了拍娇臀,他抽过帕子擦拭,语气里分明无一丝嫌弃。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三哥。”她握住暖在小腹上的手,旖旎地拿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是他捧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儿,如何精心呵护也是不够的。 说他不务正业有闲情研究这些吧,其实还是因为在乎,才花心思去了解这些。 低低絮絮将近卯时才睡,第二日酉时方醒。 马车停下弄了些膳食吃饱,下车溜溜呼吸新鲜空气,舒畅身心。 二月的阳春天,放眼郊野皆是新绿。不知名的树儿光秃秃的枝丫点缀着稀疏翠意,能看到鸟雀筑的巢穴。 没有多逗留,回到马车上靠在他怀中闲看了会儿书,她又吆着玩儿牌。 方才虽与冷耀照面,他却守着护卫的身份没有过分靠近。 蒙着面罩独倚在一旁树干,疏冷寡言的,大抵因为高挑匀称的身形及异域风格的饰物,使得几个随行的小宫女对他窃窃私议。 有个侍女端着茶点过去,似乎想与之攀谈。 他朝陈纭这边看了一眼。 陈聿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她独自一人在下头,举头盯着路旁树枝上的鸟儿,凝神肃穆,清和婉丽,就那样立在金色的阳光里,随意挽了一道簪的长发顺洁秀茂,侧颜肌肤悦泽,轮廓秀美。 玉兰色纱雪绢裙,在黄土山路上,尤显脱俗。 “仙子”这个词,贸贸然撞进他心间。 歪斜的梧桐树杈上,巢中母鸟正喂哺自己的幼崽。喂完口中存粮,灵巧的身形随之振翅飞去。 “冷公子可要些果点?冷公子?”少年那双眼睛可真好看。 侍女见他出神,多唤了两声。 她们几个在打赌,猜这公子相貌如何。谁能叫他摘下面罩,便可得一银的奖励。 娘娘身边的人,量非等闲。失败而归,其他几个姑娘也不稀奇。 “不必。”回绝搭讪的侍女,他转身回上马车。 婢女过来回禀百灵姐姐身体有些不适。 “那便好好歇息,叫常太医去看看。” “是。” “百灵今日不适,叫师兄来吧。”她朝他一笑。 陈聿不为所动,“青梧。” 撇撇嘴,也不想拂逆他。 便和青梧他们三人一起玩了。 青梧从没玩儿过这种贵族的消遣游戏,他的护卫生涯所有的时间都只花在执行命令和提升武功上。 对于弯弯绕绕的规则上手也慢。 “哎呀青梧怎么又出这个,不要和他一起玩儿了。” 耐心耗尽她丢下卡片耍起孩子脾性。 “属下愚笨,还请王妃责罚!”锦衣侍卫跪下去请罪。 “你先下去吧。”陈聿抬抬手。 “去叫冷公子过来。”她补充道。 “……”青梧犹豫看向自家主子。 他眼神一冷,只视着手中卡牌,画面上,是一单手高举神杖的女神。 “三哥……可以吗?” 见他不应,她绕过座位入他怀中,抬起那皎白的下巴,“夫君大人,就只许你叫护卫,人家却不行吗?” 天底下大抵是没她这般会拿捏人心又会撒娇的女子。 青梧半跪在华丽地毯上不小心瞥见那一双赤裸玉足,忙移开视线,耳根微红。 马车内用的毯子纹饰富丽、光泽微弹、脚感柔软,她喜欢赤着脚惬步其上。 然女子的脚精贵,随意被男子看了去,实为不妥。 这叫从未动过情爱的青梧心中陡然。 陈聿的软肋是她叫他“夫君”。就好像是她认可他是她唯一的伴侣,胜于任何人。 而“夫君大人”更无异于把火助薪,让他极大地满足。 “三哥倒是要看看,你处处在意的这个护卫又有多聪明。” 目的达成,她欢快地在他面颊啄一口,回到自己座上盘腿坐好。 “反正是比三哥的侍卫聪明多了,比三哥也不遑多让。” 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啊。 她偷笑。 陈聿心中想的却是,小祸害如此抬举一个下人,待会儿叫他知道什么是不能有非分之想。 必是有几分姿色便来勾引他家的掌中宝。 她可不是随意什么低下的人都能近得。 陈聿虽许她放纵,到底也只在几个兄弟之间,首先身份上就必须尊贵。他怎么能允许身份不明之人接近她。 冷耀聪明,可他对这游戏毫无兴趣,更不愿陪衬似得看着两人登对。 进来后行了礼,直言身体不适无法奉陪。 “今日这身体不适的人,倒是成双了。” 陈聿抬手看着食指上的戒环,是她那日差人送他的那枚。 “乖乖别以为一枚指环就能打发了三哥。” 嘴上这么说,心中其实很珍惜她送的每样东西。 银制戒环内圈刻着他名字中的“聿”字。 这是她从一个云游道士那里求来的,为一对,戴上一段时日可使爱侣间心意相通、互有感应,若有一方不爱了,戒环将褪色变黑。 “七哥可都没有呢,人家先想着三哥。” 她思忖着如今自己常在七哥身边,不需要这个。反而三哥需要安抚。 那道士倒也神奇,稍一变幻她与三哥的名字便分别印在指环内。 “有形世界终有腐朽时,无形大道生生运转不息。” 临走前,老道士笑着吟道。 她也没听明白。 只觉得老道士两袖清风须发飘飘颇有仙人风骨。 “那便不玩儿了,三哥,不如阿纭弹曲儿给你听吧,劳冷护卫帮我去拿。” 冷耀默不作声下车去找婢女拿琴。 第123章 聆听乐音 八哥哥不能与他们同乘,希望她的琴音能舒缓他的心情。 陈聿周备,叫人带有阮琴。 只是没想她会主动提起奏琴。 端着茶盏沉思不语。 陈纭拨弦弹奏了一曲《丝路驼铃》,她很喜欢的一首曲子。阮琴浑厚悠扬的声音诠释了丝绸之路上的异域风情,画面感生动,仿佛使人看到驼铃、商队,风沙路上的艰辛与坚定。 冷耀虽不是在异域长大,冷月必也是给他讲过许多,才使他一身外域风俗的打扮。 听到这曲,心中微动,闭目聆听。 马车行进的声音、偶尔吹拂窗帘的细微风声、以及琴弦流泄而出的优婉曲声,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 让他觉得,就这样,就挺好。 他的生命,也许无法再多。 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渴求与欲望。 过去十几年一直游走在冷冽黑暗与刀光血影之中,如今这样平平淡淡,有关怀他、在乎他的人,安稳虚幻得好像不真实。 冷月觉得他会回去求她。早晚会。 可他偏偏,是那不吝惜生命之人。 死人看过太多,死在他手上的人也太多。他也没觉得,活人比死人尊贵到哪儿去。 这一曲毕,整个车队的人都仿佛乐音洗耳,心头淡淡萦绕着宁静。 也就在所有人意犹未尽之时,前方的山路上忽然有山石滚落。 一帮土匪冲啸而来,举着刀便杀人。 马车急停,骏马扬蹄嘶鸣。 侍卫们反应过来,急忙上前阻杀贼匪。 一时间外面刀击斧拼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只带了三十名侍卫,精挑细选身手皆是上等。 陈纭透过窗帘看向外面的厮杀。 土匪们没有料到要洗劫的对象是皇家车队,根本不是精卫的对手,很快弃刀慌乱逃窜。 “全部杀了,不必留活口。”陈聿挑扇撩开车帘对外面的侍卫统领吩咐,声音慵懒而阴邪。 “是,王爷!” “三哥,这好歹是大陈子民,将他们交给官府好了。” “呵,官府若是有用,这世上岂还有作乱之人?”他举着扇柄轻抬她的下巴,“你可别被七弟教的、心仁口慈,只会姑息。” 一弯柳眉微蹙,她撇开他的扇子。“三哥何时对民生政律也有了意见。” 他展扇轻笑,面容寒俊昳丽,“三哥没意见。谁让他们惊扰了九妹。污秽之人就该都杀了,这个世上才能干净。” 这时外面忽然又起骚乱,剑雨如林陨落,竟是又来了一拨人。 这些黑衣人明显比方才的土匪强多了。目标越过他们直接朝冷耀的马车而去,出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长勾抓袭而朝四周骤然散裂开的车身之中,旋身而上一道身影,腕带中银针飞雨般凌厉射向敌人。 几名黑衣人显然早有防备,灵活避开。 方才阳焰发作,他的气力尚未缓和,强提内力作战,很快支撑不住。 一部分黑衣人被侍卫们拦下,可前来针对他这四人显然非等闲。 “师兄!”陈纭急去帮他。 “哈哈哈哈……冷公子,今日来无意伤你性命,有个东西你只要乖乖交出来,老夫自不与你为难。” 陈纭扶着冷耀,举头看向落在树杈顶上的黑袍人,帽檐下一张黑铜面具,整个人隐没在阴冷黑暗之中。 是上次,与冷耀交手的那个神秘人,莫老。 “呵、呵呵……”冷耀不屑笑了两声,“有本事拿去,没本事少废话!” 少年周身掀起怒焰,他让陈纭退至一边,强提内元与那黑袍人在半空中对峙一掌,顷刻间地动山摇,树木摧折,由两人掌气中迸发出的劲风席卷众人。 “噗……” 冷耀吐出一口鲜血跌落,单膝半跪在地上。尘土沙砾飞扬。 “师兄!” “你这恶人!”陈纭提元一记飞霜掌袭向重新落在树杈之人。 被那人轻松闪避。 “哈,姑娘便是那拿了老夫私物之人吧。” 眨眼间一道黑影袭来,陈纭甚至未及反应,登时眼前又一道人影。 “想动她?先问过本王!” 陈聿这几天都穿一身金色配暗纹的服饰, “三哥怎么不穿你那身红服了?” “金色才代表我皇家威严不是?” 陈纭见他与黑袍人在半空中相斗,两人功力几乎不相上下,一时难解。 “今日便拿你试试、我这残阳神杀功力如何。” 陈聿翻掌运化,巨大浑厚内力化作血色莲花一般,磅礴浩荡,夹杂丝丝杀气,冰寒阴邪。 黑袍人亦提掌相接,未敌,受创而去。 “撤!” 面具下许是已经吐血,黑袍人捂着胸口迅速退去。 其他黑衣人见势也纷纷准备撤退。 陈聿悬在半空,眼神一凛,一扇千斩,遍地尸身。 残厉嚎叫声摧耳。 那扇子是他的武器,构造特别,运用得出神入化。 她知道三哥厉害,却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他的身手。 这要是放在战场上,不知得立下多少功勋。 想起他拿出的玄天神剑,他要为她弃扇修剑,此刻才明白那是多大的牺牲与放弃。 也是这一战让她看到,自己的功力顶多才入流而已,想至顶峰,差得还远。 冷耀的马车毁了,他们损伤数人,只好尽快赶往最近的驿站作休整。 对于陈纭将冷耀接到他们马车上照料,陈聿没说什么。 却对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阿纭有什么目的?” 冷耀只是看着这个容貌出尘气质冷肆的男人,笑了笑,“我没有什么目的,你可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对他可以光明正大拥有她,也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展现能力保护她,冷耀是羡慕的。 莫老是想要他那两颗盈萃丹,却不知他已经给陈纭吃了。 “三哥,你在做什么?” 陈纭下去拿熬好的汤药过来,就见纱帘后面陈聿正在榻边,一只手钳住少年的脖子,面带威胁。 冷耀居然也不反抗。 听到声儿他松开手,拿帕子拭了拭,自去外间坐着。 “师兄,你没事吧?” 他反而笑起来,明明虚弱的不行,轮廓分明的五官挂着明朗,盯着她手中的药碗:“有劳小师妹。” “上次要三哥寻的药方,便是为他吧?” 陈纭询问过他异瞳的事情,初次看到那双眼睛,他心中便有几分猜度。 此人自冷月身边出来,叫他不得不多有提防。 将药碗递给冷耀,她知道此番没那么好搪塞了,出来对陈聿解释,“三哥,师兄的身世也很坎坷,也是被冷月利用了,如今他已与她断绝,才会受到追杀。” “那是他的事,你又何故如此在意?” 她坐下,心中犹豫该不该说。 “难不成、短短一年便同门情义深厚?嗯?三哥倒是好奇……” 看到他手中的琉璃盏被捏得几近欲碎,她忙出言安抚,“三哥,阿纭告诉你,但是你得先答应不告诉七哥。” “哦?” 第124章 比翼连理宴 “三哥,你还记得陇娘娘夭折的那个孩子,冷耀……其实就是八皇兄,陇娘娘的第三个孩子。” “陇素妃的孩子?呵……” “是真的,三哥你不许跟别人说。”她扯着他的衣袖,眸子晶莹。 “九妹想护的人,倒还真多。” 陈恪他知道还活着,在齐国,只是不知具体落脚何处。这些事他也无心过问。 现在又出一个八皇子,陈逸是不会允许的,陈恪谋反之罪连带陇素妃如今也一直被禁足在南王府,又来个八皇子,他必定介怀。 说不定要一起禁足,又或是用他引出陈恪,现在绝非公布身份的好时机。 “说起来,这也是三哥的亲弟弟啊,”她含笑扯着他过去,冷耀正在调息,“三哥看看,有没有觉得、你们眉眼有些相像?” 虽非一母,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血缘,她只希望,兄长们关系都能和谐。 对于陈纭费心照料,陈聿没再说什么。 只是心中不免还是泛酸。 “汤药自有婢女服侍,九妹犯不着亲自去送。” “嘻,三哥怎么谁的醋都吃,若是三哥受伤,阿纭也会这样照料你的。”她俏笑着握住他一只手。 “三哥的指甲是不是许久没修了?阿纭帮你修好么?” 她惯是会讨好,柔情绰态含娇细语,叫人心头一软,由她任她。 “三哥的手可真好看。” 她不吝夸赞,还是第一次帮别人修指甲,平常自己的都是由绿竹百灵伺候。 陈聿享受她的乖软讨巧,温馨如普通夫妇。 山阴县驿馆。 当地县尹安排了最好的住宿,生怕有所怠慢。 经由二哥寻找的药方以及加上骆傅的改进,几副药调理下来,冷耀的状况有所好转。 他们在驿馆留住了两日,小县城的人对这些京城来的皇贵充满好奇,不时溜来观摩,被守卫的官兵拦着。 陈纭想带冷耀出去散散心,这儿虽然物资简匮不如王城,风景却是极好,想必街市上也别有风情。 本身她就是带八哥哥出来游赏各地风土民情的,该多让他接触接触人迹。 “冷公子,”驿馆二楼,侍女敲开一间贵室的门,“这是王妃让奴婢送来的,叫您换上后过去找她。” 冷耀换上衣袍,意外合身。 是一套精贵的白色服饰,面料看上去就价值不菲,镶着金色纹案,既不显张扬,又恰到好处显示出尊贵。 盖上袍帽,他拉开门出去。 陈聿被当地县尹拉了去,少不得一顿吹捧奉承。 反正七哥是吩咐了他要顺便考察下途径城镇的民生状况、官员情况,哪怕做做样子,他也得去。 “八哥哥,真真玉树临风琼楼人。” 看着眼前清曜修挺的身姿,她展颜赞道。 还是她有眼光,灵绣坊看到这套衣服时,就觉得合他的气质。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小师妹唤我过来,只是为了夸我?”他挑起她下颌扬唇一笑,这一笑如日光倾城,明亮的衣服色泽使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阿纭想去街市逛逛,冷护卫可要跟紧我哦。” 她握了握他的手,体温正常,心下稍安。 她记得黑袍人与蜀王的德妃似乎有所关联。 看样子还得派人从德妃处查查。 当初从那个小木屋找到的发钗,是晋国工艺。只是有些年头,难以追查到根源了。 “师兄这两日可还有发作吗?” “有没有,小师妹不如亲自看着。” “你也知道,三哥他是嫉妒心强了点儿……” “哼,为何他能光明正,我却不行?”他固执地要牵住她的手,孩子似的脾性。 她转向街边的小摊商肆,“还不知道八哥哥喜欢什么,今日师兄看上什么,都由师妹买单,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 “可是八哥哥,你现在是阿纭的人了,本娘子乐意为你花钱。”她看着他,眸子晶灿灿的,笑容眩目中带着几分的调戏与打趣。 面容微不可见地红了下,他偏头撇开下巴上的手指。 “小师妹就是这般不正经地勾引其他男子吗?” 带着他东看西逛,欢快的情绪也感染了少年萧凉的心。 她挑各种饰物朝他头上比划,看得商铺老板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这玉簪真配您夫婿。” 见过的人都要不禁感叹,好一对的玉人。 女子灵动巧艳,男子挺阔高拔,虽见不得容貌,看装扮必也是外地来的富贵人家。 “姑娘,前头有个比翼连理宴,不知你们小两口可有兴趣去凑个热闹?”老板包好东西,热心推荐道。 “哦?什么宴席?” 比翼连理宴是当地风俗,每年二月六到二月九几天,持续举办的一场、面向有情眷侣、未婚男女的酒宴。 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年借着酒意表白。 姑娘们也能在这样的机会里觅得有情郎。 简单讲是为了促进当地成婚率的一场红娘会。 规则也很简单,交上一定的入场费,约上心仪的姑娘,为其开上几坛酒(开得越多、越烈越表示这个男人有气量、靠得住),在围观人群的热闹与怂恿中,直到姑娘愿意接受,与你对饮一碗酒为止。 自有未饮半坛、姑娘便羞怯答应的。 亦有两人甚至数人为争夺一个姑娘而拼酒的热烈场面。 原本芳心未开的姑娘,看到这个男人为自己如此拼命,不由地被打动,愿许了终身。 山阴县古来酒业发达,“城中酒垆千百所”,镇内河流湖泊密集,水质清澈,有一鹅池,其水酿成的酒,甘甜醇香,酒香醉人,小有“酒国”之称。 比翼连理宴便是办在这南岸酒桥一家云集酒坊内。 陈纭对品酒很是感兴趣,拉着冷耀去凑热闹。 似乎有人在拼酒,围观群众热情很是高涨,鼓掌助威。 “师兄,你又不会饮酒。”见他去找酒肆掌柜交银子,陈纭阻止道。 “哎,姑娘此话差矣,无论会不会饮酒,那都是小郎君一片情意哝,我们这儿啊从清酒到烈酒一应俱全。这清酒有不醉人的梅开二度、灼灼桃夭、李子果酿……小郎君看看,需要哪一种呢?” “烈酒。” 冷耀回得简约。 热情的掌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看小郎君就很有烈性,是个好男儿!来,给这位郎君登记一坛陈年的锦江春。” “好嘞!”小二拿着纸笔高声应道。 “师兄……” 他要堂堂正正向她表明心意。 天为媒地为妁,还有这些陌生看客为证。 这些年轻的小伙都能大胆热烈朝追求心中所爱,他似也受到鼓舞。 如何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 第125章 郎君饮烈酒 轮到冷耀上台时,下面围观群众正热情高涨。 “不知这位郎君欲求娶哪位姑娘啊?” “公子若无心仪的对象,也可从我们这待嫁的小娘子中挑选一位啊。” 比酒台左侧,是一排既无情郎、又到了待字闺中的少女。皆以面纱遮面,桌前的一张立牌上写着自身简介,擅长才艺以及对希望结缘的对象要求。 见他未带姑娘上场,底下乡邻起哄。 那一排少女看到这气宇轩昂的少年郎更是春心萌动、怯态羞涩。 冷耀揭开酒坛,醇厚浓烈的酒香扑鼻。 他斟满一碗举起道:“在下心中有一人,她温暖、灵动,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照耀、抚慰我冰冷的人生。”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一起举头望向天空中的骄阳。 少女们听闻他有心上人,不由地失落。同时却也很想听下去。 “可是她出生高贵、富裕,出于顾虑,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配不上她,我曾自暴自弃,粗暴地将她推开。我以为这样,就能赶走她了……可她却仍旧、默默地对我好,对我费心关照,她教会我什么是期待,她让我明白、什么是被关怀的滋味。今日借此酒宴,我想向她表白,想告诉她,我也可以——做你的男人。” 少年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滋味,呛得他猛咳。 众人热烈鼓掌,为他的勇气,也为他的真挚。 陈纭冲上台,端起他对面的酒碗。 她从来也就不需要他如此为她证明什么。 见到姑娘冲上台,人群更是燃炸了,起哄的年轻人吹起口哨。 “好!” “接受他!接受他!” “成亲!成亲!” “小师妹,让我喝完。”手中的酒碗被他按下。 只听下面的人喊:“好!有气量!干!” 姑娘们纷纷羡慕,如此俊的好儿郎,还是一个痴情种。 “师兄,不必的,阿纭知道你的心意。” 任她柔言相劝,他偏执地想要证明似的,非要干完那坛酒。 “姑娘,你就让他证明自己吧!” “是啊是啊!”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 “喝!喝!” 那一坛锦江春,就是她喝上半坛,怕也是会醉的。 他干了大半坛,整个人晕得已东倒西歪,才终于让她勉强劝下来。 “师兄你真是的,第一次喝酒就这么猛。” “姑娘,好好珍惜啊,这么好的郎君。” 陈纭架着醉醺醺的少年离开,后头有人喊道。 冷耀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高大的身形扛得她十分吃力。 饮醉的少年心情显得格外好。 “嘻嘻,小师妹……” “我也可以,小师妹……” “小师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醉醺醺地滑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 “好,我不走,师兄,你先起来。” 她怎么也拽不动地上的少年。 只好蹲下身子去哄,“师兄,乖,我们去买耳饰好不好?” “小师妹……我……想吐……” 陈纭给他整得狼狈,自己带出来的人,还得是自己弄回去。 正焦头烂额之际,忽然过来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哎哟,这儿有个小娘子……” “需不需要帮忙啊?小姑娘。” “看这两人穿着富贵,肯定有钱的很。”一个歪嘴瘦男附耳对一个肥胖油腻的男人说道。 “啐,需要你说?我没长眼睛啊?” “小的错了,老大。” “哎,小姑娘莫怕。我们,都是好心人。”那胖老大见陈纭警惕,忙和颜悦色道。 哄三岁小孩儿呢。 陈纭因为一直腿被冷耀抱着,不然哪儿还有这几个人张口说话的份儿。冷颜道: “滚开。” “哎哟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活的不耐烦了你!”胖男人身边另一名马脸凶悍男抽出背后双棍道。 头上当既挨了胖男人一巴掌,“呸!滚开别吓到了小姑娘。” 然后又满脸堆笑搓着手朝陈纭靠近,“小姑娘别怕,他两长得丑了点,我们没有恶意。” 陈纭虽掩着面纱,丰姿曼妙的身材却令人垂涎。提着东西的一双玉手纤纤,胖男人两眼直勾勾盯着,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好好摸一摸。 “本宫、本姑娘数三声,你们最好快滚!” “哎呦,这小脾气,本大爷喜欢。” “哈哈哈哈……”胖男人发话,后面两人便附和跟着干笑。 眼见胖男人越走越近,陈纭提元运气,正欲出掌,却有人先她出手。 “哎呦喂!谁?哪个孙子竟敢暗算本大爷!” 胖男人摔了一个狗啃泥,正好趴在陈纭他们脚边。 一抬头仰视,风动纱帘,松烟色水韵罗裙随风微动,更觉此女飘飘若仙子,风里都裹挟着香甜的气味。 两个跟班赶紧扶起老大,举头四望,“谁?是谁暗算我们老大?” “青梧。” 暗器飞出,两个跟班捂住喷血的咽喉不敢置信,纷纷倒地。 胖男人不敢置信,拔腿要逃。 “允许你走了吗?” 锦衣少年身形瞬动,揽住其去路。 胖男人恐慌地看着出现的又一个男人,冷魅阴鸷,单是刚才一句话,便让他几乎吓尿。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阴沉睥睨语调,夹杂着丝丝寒意。 “好汉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啊!” “方才,是不是这双眼睛、太过贪婪,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没、小人什么也没看……啊——” 狡辩的话语未尽,已被青梧抽出短刀割瞎了双目。 男人倒地痛苦呻吟。 他甚至懒得看那人一眼,只觉得多停留一秒都是污染。 “三哥……” 看着朝自己而来的人,只觉得莫名欣慰,有所依靠。 “别叫他死的太快。” 叫跟随的侍卫抬起冷耀送回驿馆,他盯着她,表情里没有阴喜,“方才、可叫他碰到?” “没有。” “将衣服脱了。” “三哥……现在?”她惊讶地瞪着他。 “王爷……下官失职,管辖范围内竟出现这样的事情,回去一定严办此人!” 一起跟随出来视察本地风土的县尹大人,慢了几步过来,看到街巷中的情形,惊愕不安,忙上来请罪。 “县尹大人可以回去了。” “王爷……这、” “嗯?” 阴抑的声一扬,县尹忙颤巍巍拱手告退。 这个醇亲王,好歹给他个解释补救的机会。这下完了,他这个县尹怕是保不住了。 可怜他年岁已大,今儿明明下令府衙的人街道上严巡,怎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偏这个刘富商惹到的还是不该惹的人。 “朱大人、朱大人救我!你要多少财产都行,我刘家的财产都归你!朱大人救救我!” 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拼命呼求。 可惜还没有抓到县尹衣角,被衙卫一脚踢开,“放肆!敢胡乱攀扯我们家大人!我们大人最是公正严明,岂由你在此胡言乱语!” 说着在县尹递来的眼神中抽刀要了结此人,被青梧冷然拦住。 “这是王爷的人!” 朱县尹只觉得心中一抖,额上冷汗渗出,可也不敢有二话。 其实也根本不需要问什么,单这几句对白就能知道有什么猫腻。 官商勾结,这样的例子早已不鲜见。 人都走后,青梧将胖男人放血毙命。 陈聿执意让她将外裙脱了。 现场的血腥味冲鼻,她不想多留。 “回去脱,三哥。” 她扯着他的手只想快点走。 他直接自己动手。 丢给青梧,“烧了。” 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她裹上。 第126章 生三哥气 “你是嫌弃妹妹了吗?三哥。” 被他抱在怀中,御风而行,她失落问道。 “小祸害,三哥怎会嫌弃你。” “可是被人看一眼也是污秽吗?” 眸中蓄着晶莹。她觉得三哥的洁癖与占有欲有些过分。 虽然自己也不喜欢被品行不端的人觊觎。 回到驿馆,下人已经备好了浴汤,虽然池子面积不大,也够两个人共沐。 “下去洗洗。” “三哥还说不是嫌弃?” 她将他推出去,心中多少有些恼。连披风一起丢了出去。 “九妹,让三哥陪你一起洗。” “不需要!” “说好了不生三哥气的。” 沐浴之后,心情缓和些许。回房见桌上已备好吃食等她。 她自坐下,不去理他。 “来,宝贝儿多吃点。”他殷勤朝她碗里布菜。 她起身跨坐到他怀中,一边赌气一边撒娇,“没胃口。” 他含笑扶住怀中软腰,“好了,乖,要三哥喂?” 她将下巴抵在他肩上,视线落在敞开的窗阁处,也不说话。正值黄昏柔和的光线,映入眼帘一小方平静的天。 那片刻的宁静,让他心中荡漾着一片温软情意,刚刚沐浴后的体香、湿发上皂角的洁净清香,都使他眷恋、喜欢、想占有。 “这些是不是都不合胃口?叫他们重新做些别的。” “现在不想吃。” “哦?那是要三哥带你做些别的、才有胃口?” 说着他覆上软嫩,一边埋首玉颈暧暧昵昵,湿热的唇舌在白皙肌肤上留下点点红痕,如遗落雪中之红梅。 呼吸渐密。 “三哥……” “小乖乖,身体好香……” 褪去的绯色水云锦衫半挂在手臂,旖旎着一室春情。 她捧起他的面容,晶亮的眸子含着柔软, “哼三哥,今日让妹妹欺负你。” 她抽出镂空蕾丝飘带绑住他的双目,然后将人扯至床边。 “小美人儿,让本王妃好好疼疼你。” 陈聿只觉得耳朵边一阵酥痒,伴随着淡淡的清香。 腰上的束带随之被解开,衣袍一松,紧致白皙的胸膛赫然暴露在空气之中。 “小祸害,何时这般恶趣味了?” 他被推坐在床边,感受着撩拨他的芳人儿。 下巴被一指抬起,“要叫宝贝儿娘子、王妃大人,记住了么?” 鼻间沁出朗笑,他顺从应着:“是,宝贝儿娘子。” 她含住男人色泽莹润的唇瓣,轻吮淡嗍,一只手滑向胸膛。 他顺势含住她的下唇。 亦滑入她口,含吮舌窍下的津露,甜美甘醇如琼浆玉液。 “唔三哥……”她攀着他的脖子,面颊微霞,如鹤交颈。情意合同,俱有悦心。 贝齿轻咬了咬那被她吻得嫣红靡艳的唇瓣,她微微拧动细腰,却是拒绝,“三哥自己解决吧,妹妹不想要。” 说着将他一推,起身自去整理衣裙。 陈聿既未恼,也未迫她,“还在生三哥的气?” “三哥,如果有一天……我被不喜欢的人玷污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她回眸望着床榻上的男人。 绝姿艳逸,穿上衣裳,便是冷情高寒的醇亲王。永远只属于她才能得见的风流放纵。 “三哥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原来……我与三哥的鸿沟在这里。” 他对她的爱,到底是有条件的。 像一件心爱的物品一般,被旁人觊觎了,不行。被不怀好意的人摸一下,更加不行,甚至便宁愿销毁。 “王爷、王妃……”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何事?”她出声道。 “冷公子他……状况不太好。” “怎么了?” “冷公子忽然状况不好,已请了大夫来瞧,可是大夫也诊不出原由……” 她忙过去查看。 嘴角还挂着血迹的少年,面色苍白,地上一滩污血很快被婢女清理干净。 大夫起身退于一旁。 “师兄,你怎么样?” “公子心脉不稳,体内气息紊乱……再加之饮酒过度,还请王妃请宽恕小人医术不精,无法对症下药……实在是惭愧。这解酒温护心神的方子小人先开上一副,给公子服下……” “小师妹……”迷糊昏聩中,他抱着身旁香软盈盈的身子,埋在她颈窝中贪恋地蹭,滚烫的气息感染她。 叫婢女随大夫去抓药,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师兄乖,躺下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要……小师妹,不要走……” “好,我不走。”揉了揉蓬松的卷发,手感可真顺滑。“师兄你坐好,阿纭给你运气疗伤。” “小师妹……好痛……” “师兄哪里痛?” 眉纠结地皱起,看到眼前一团关怀的神色,又嬉笑起:“骗你的哈哈……” “你让三哥……同他一起、陪你?” 入夜,房内点起明亮烛灯,陈聿正靠在床头看书,也未派人去催她。 就在喂冷耀服药时,药碗下面压着一张神秘字条,侍女们皆不知怎么回事,整个熬药流程无陌生人靠近过。 上面写着,“寒脉不离阳,火拙辅无上,阴阳相抱合,六时持相续。” 无上心经所修出的寒脉,可以分解阳焰冲流带来的痛苦。 这应该是冷月的人所传讯息。 当初猜测是对的。她的功法,与冷耀所修火拙之术确实有所关联。 尝试将体内寒气透过指尖传渡与他,少年痛苦的气色似乎有所缓解。 气脉对接,互成阴阳太极之势,两人周身的气流缓互交织,她也感觉到体内仿佛在被温和的淡淡暖流滋养。此过程能维持六个时辰效果最好。 烟罗水裙的美人儿朝床边走近,坐于沿侧。 “……三哥,若是不愿,就不……” “哼,可以。”他扣下书,“不过答应三哥一个条件。” “什么?” “同三哥修剑。” “可是会不会对三哥现在的功体有影响?” “关心三哥?”他抬眉,眼尾晕染着淡淡的橘色,应当是方才去点了什么香。“不会的。” “谢谢三哥。” 她靠进他怀,心中暖意欣涌。三哥,永远能叫她感动,意外,神思触动。 第127章 栩栩如生 三人共寝,冷耀在最外侧,酒意舒缓许多,但意识仍旧迷糊。抱着她只觉得很舒服,一刻也不想松开。 陈聿说是同意,心中醋的很。 “过来一点……既然周天相接已成,不需要身体接触也能互成阴阳之流运转吧?” 她与他周身气脉相互抱流形成太极,像一个巨大的圆形气罩包笼着两人,无形、无声。 只有处于其中方能感受到。 将她抱进怀中,陈纭正面向着他,主动环住男人的腰,“三哥,睡吧,祝夫君好眠。” 她凑上去,朝他下颌处啄一下。 喜欢的都能拥有,是她之幸。 冷耀因为醉酒缘故,睡的很沉。 当他醒来看到,陌生的帐帷恍惚片刻,抬手遮住晨光。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他才往里侧看去。 “小……师妹?” 陈聿先她醒来,“八弟可以走了。” 八……弟? 冷耀反应了片刻眼前状况,往常卯时到辰时总要发作的阳焰此刻似乎很平静。他意外于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 “我……昨晚……为何在此?” 两个男人各自起身穿戴。 “八弟别以为她处处顾虑你就可肆意妄为,至少在本王这里,你的身份还要打个疑问。也别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伤害她之举动。” 冷耀面色沉沉,整理好外袍开门出去。 亦冷冷留下一句,“王爷也别觉得出身尊贵便高人一等。喜欢她,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 一样? 陈聿落在门外的眸光渐渐冰寒。 被两人动静吵醒的陈纭朝门口张望,慵懒似猫儿一般唤他:“三哥……” 他回身至床榻边,冰沉的面容转瞬换暖,抚了抚清素白皙的小脸,勾唇,“宝贝儿醒了?” “嗯……”她又闭眸,“八哥哥呢?是不是被三哥赶走了。” “你觉得呢?” 她知道三哥虽心冷可不会做那种事。 扯着被角朝他撒娇,“三哥抱抱~” 过了山阴县便转入晋国境内。 不一样的风土民情使人耳目一新。 无需出门各种山珍海味便被送到驿馆里。 陈纭好奇晋王与其王后琴瑟和鸣的佳话,被百姓争相效仿,传为美谈。随意走进一家茶话馆都能听到姜王后如何智慧协理陛下解决出帝二年河西水患、出帝四年涢县干旱、出帝七年桃浦城蝗灾、出帝八年洮阳匪乱等脍炙人口的事迹。 数十年来其地位无可撼动。 后宫佳丽三千也无人能与之比肩。 姜王后更成为晋国许多女子敬仰的对象。 以此不少达官贵人花重金不惜财力培养女儿,希望能成为第二个姜王后。 晋国女子所受尊重是其他几国所无法比的。 这让陈纭看到不一样的方向。如若她也能在后位作出表率以及突出政绩,是否陈国女子的地位也能因此有所改善? “小师妹!” 陈纭坐在雅厢品茶听书,心中有所盘算。 路过一个糖人摊儿时冷耀执意要亲手给她捏一个,做废了许多,免费派发给路过的小朋友。 她喜欢吃糖几乎成为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是她没耐心,叫他随便捏一个就好他偏要坚持,也不知到底是想捏什么。看到前面有个茶馆冷耀便叫她先到茶馆等他。 “八哥哥捏了什么?”看到少年满脸挂着开心,高举的个头却像个孩子一般,她展颜问道。 “小师妹看看,喜不喜欢?” 翡翠从他袖口探出脑袋,咝咝吐着信子,似乎在同主人一起期待她的回答。 “嘻嘻,好看。” 陈纭接过那根同翡翠色泽别无二致的绿色糖串,确实费了心思,栩栩如生。 “小翡翠,这是你哦。”她把糖棍举到翡翠跟前逗道。“师兄怎么想起捏这个?” “你和翡翠,都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我想把最珍贵的,给你。” 感动一瞬漫过心尖。 那诚挚的双瞳,映入她眼帘。 这最为普通的物品、却也最为珍贵的情意。 “八哥哥,”她将一盏茶水递给他,“你健康快乐,就是阿纭最珍贵最想要的。” “哼,小师妹,你怎么这么好。”他握住她的手,将脸颊贴到她肩头。 “既然师妹这么好,八哥哥,晚上陪人家去晋宫好不好?” “小师妹想去哪里都好。”少年疏朗声道,片刻反应过来,“晋宫?去那里做什么?” “嗯……就是想看看,这晋国王宫与我陈国有何不同。” 夜行,他最擅长了。 回去时路过一道河桥,发现许多人围坐在一方石亭周围,站在桥上望去,石亭中央一位绿服公子,风度翩翩,淡雅孤霜,映着亭外柳树流泉成画。 他正在讲道,底下围着多是姑娘。 夏玄邑…… 听众们十分安静,公子玉石之质的声音清晰传递到石桥上来。朗朗悦耳,如击钟磬。 陈纭也很喜欢听他讲道,默默驻足在石桥。 夏玄邑却望见了她。 “小师妹,这有什么可瞧的?” “八哥哥也要好好读书,要像夏公子这般通怀畅达才好。” “你认识他?” “嗯,以前见过。” “夏公子。”结束之后,见他过来,陈纭朝他一笑。 倾城之色皎皎。 “陈姑娘何时来的晋,怎能不叫上我一尽地主之谊。”人群中的她可太打眼了,就连桥上原本一些听他讲坛的人也忍不住频频将目光投向她。 少女身着石榴红暗金云纹广袖收腰长裙,银红色丝折枝梅外裳,秀发上简约一支孔雀银步摇,虽无繁丽修饰,却愈显神清骨秀,轻妙悠婉。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出来游玩。 这一身入乡随俗的服饰,丝毫没叫人瞧出她非晋国人。 “夏公子太客气了。”她盈盈道,“只是今日恰巧路过这里,不想有幸见到公子在开坛,夏公子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主张,可叫小女子一直铭记在心。” 夏玄邑作东,请她去竟陵城最出名的酒楼品尝美食。陈纭知他爽朗性情,便也不再推辞。 “上一次来,还很想念翠玉豆糕的味道呢,还有那道酒炊淮白鱼。” “今日一定叫陈姑娘吃了尽兴。” 陈纭没有叫他破费,悄悄叫冷耀先去结了账。 因为她身旁跟着的神秘少年,以至让他后来对温长然提及,“你这个前王妃可真非等闲,上次见,身边似又换了男人。” 虽然冷耀以侍卫的身份跟随,可是看他的眼神,绝非一个奴才对主子该有的目光。 对他也隐有敌意。那分明是护着自己心上人的神情。 “温兄还真是喜欢了不得了的女人。”夏玄邑调侃。 他只觉得苦涩。 怎么、她又有新欢了么? 为何总也轮不到他? “哎呀温兄,你这是什么表情?天下美人儿多的是,你怎么非死心眼盯着这一朵花?况且……还是许多人赏玩儿过了的……” “住口!”手中酒盏猛然碎裂,酒液连同碎片一同落在桌面,“不许这么说她!” “好好好,不说不说。”见向来温雅稳重的温兄竟然愠色,夏玄邑连忙打住,叫一旁侍奉的琴女换新的酒杯过来。 第128章 独占三哥 t 第129章 雨过香闺里 “小师妹,今晚陪我好不好?” 驿馆楼下,他与她对面而立,少年高畅的身影笼罩她,稍显低沉的语气,眸含期待。 一身黑衣的少女仰头望他,那双干净异色的双瞳,在夜色中,月光并不如夏季的明亮,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朦朦胧胧的黯淡光影,却显得十分漂亮。诚挚。 她永远无法拒绝这样诚挚的请求。 “那、八哥哥等等我。” 与冷耀去晋王宫游了一遭,昨晚因为临时变卦没有去,他心中不悦着呢。 “师兄?”她刚要走,感觉手被人扯住。 那双干净的眸子有些许担忧,仿佛是怕她一去便不回。 “八哥哥放心呢,阿纭答应了,就不会食言的。”她反握住他,安抚地嫣然一笑。 软软的秀手透过来安心的温度。 她轻手轻脚地回屋换下夜行衣,房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悄悄摸去床边,陈聿却是不在。 因知他今日晚归,她才会大胆与冷耀去晋宫玩儿,可不想现在还未回。倒免了她编借口解释。 “百灵,王爷今日一直未回?”换好衣服,她去门口问道。 “回王妃,尚未。” “可知去了哪里?” “这……王爷未曾交代,奴婢也不清楚。” 她倒也不担心,三哥应是在外面处理自己的事情,明日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关上门,然后再从窗户溜上楼顶,轻快地跑去冷耀房间。 “八哥哥~”冷耀却也在房顶,含笑落入他怀中。 现在他倒也不抗拒听她唤八哥哥了。 拥着那轻盈身姿,他心中欢喜。 “八哥哥,你觉得、那晋国二公主长得如何?” “为何问这个?” 她拉着他,在王宫中心急火燎到处找那二公主住处时他就觉得有几分奇怪。宫殿中灯火通明,他也不曾着意。只记得奢丽的梳妆镜前一抹倩影,挺是华贵。 初次见她时,他的印象,也是华贵。 精致、惊艳、高高在上。 后来那些冰冷没有生气的词汇,全数被“温暖”两字替代。 她就像阳光一样闪耀,所有他印象中对豪贵的负面印象,在她身上尽数是有趣。 “八哥哥,”与他对坐调息之后,她身上也变的热热的。脱去外衫拉起丝被盖上,“你好些了么?” “嗯。”他应一声,看着她也躺下来。 什么也没说,一股引力在两对眸光间流转,莹润的唇瓣、清透的容颜,都诱着他去一吻芳泽。 肌肤被他温热的掌心覆盖,热吻之后,清澈水灵的瞳仁里蒙上一层雾气。格外地勾人荡漾。 云收巫峡中,雨过香闺里。轻盈倦体不胜衣。香魂漂泊蒲清漪。 出来游玩一遭,虽路上疲累,却也身心清爽。 待在宫中时,有许多事情需要筹谋。 王后之位尊贵,同时也需担起许多职责。 而在陈聿身边,她什么也不必过问,他自将她照料得面面俱到。心中诸事,虽不能尽放下,也得了不少轻松。 “娘娘,打听清楚了,竟陵城这边有一个小作坊,古旧玩意儿兴许都能从此处查出门路。” 早上梳妆间,百灵回禀道。 “好,你将之前特地带的那支蝴蝶发钗找出来。” 黑袍人如此在意这支发钗,兴许能查到些线索。看起来像是少女的旧物。 她猜想难道是德妃之物,若真是,倒是能帮了五哥的大忙。 德妃在蜀王宫地位不浅,苦心经营这些年势力盘根错节,且又为人谨慎心思深,她总挂心五哥防不住后宫的这些盘算。 倘若德妃真与黑袍人关系匪浅,这中间是否又牵系着齐国? “姑娘这边请。” 出了驿馆,接头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伙计引着她们,一路七拐八绕,才在一处荒僻深巷中停下。 “何以如此隐蔽?”陈纭心中疑问。 “姑娘有所不知,您要找的这个作坊,数十年前也曾是咱们竟陵城名噪一时的首饰坊,备受王宫内的贵人娘娘们喜爱,那风头可是无人能及,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只可惜啊……”那伙计边走,边摇头感叹,推开一道有些破财的木门。 “只可惜?可是经历了什么变故?”百灵问道。 陈纭抬头打量了眼洇湿布满青苔的木门顶框暗沉沉的石墙,透出一股腐朽、破败的气息。 穿过一条弄堂,眼前景致才开阔起来。 伙计继续道:“可惜……后来不知是这首饰坊主得罪了上头贵人、还是出贡的饰品出了纰漏,听说还闹出了人命,那么大的产业,一夕之间尽毁!如今那首饰坊的名字,都成了禁忌啊!回头你们可也别说是我带你们来此的,传出去我也要倒霉。” “大哥放心,我们也是懂规矩的,你只管拿你的报酬,旁的自不会牵涉到你。”百灵道。 “这首饰坊先前的名字,百灵,回头也查查。”陈纭留意到那伙计神色谨慎小心,若直接询问十之八九是问不出什么的,还是再想办法侧面探听。 里面一方敞亮庭院,布局整洁,颇有些格调。 到了屋里,接待她们的是一位老妇人,百灵将首饰盒递过去。老妇人正在案前制作饰品,桌上工具一应俱全,各种材料摆放其间。 有未经加工的珍珠、彩钻、一整块的玉石料、尚在打磨的半成品,珠钗的手柄等等。陈纭目光落在几支将要完工的成品,精致、好看,样式即使现下放在外头也很是新颖。 因为没有官府许可的经营证明,这里出去的东西只能算黑作坊,再出色的首饰也只能压低了价格出给那些正经作坊。 她本以为所谓的小作坊顶多是照着外头时兴的样子自己仿制,挣钱糊口罢了。 单从案上那几件小摆件,她就看出了,这些作品都是老妇人的心血,若推测不错她应当就是首饰坊曾经的坊主。 陈纭从小就爱首饰,见识也广,这几件作品就是比她最爱的胡襄城那几家名坊的首饰也不遑多让。 不由地看向老妇人,由于常年低头,老妇人的背有些许佝偻,阴沉的表情灰暗爬满皱纹。 她拿出发钗看、摸,有章有法,有门有道。细节处还要拿出专门的工具来观察。 一番功夫后,道:“姑娘此钗,从哪里买得?” “老婆婆您只管提供所看出的线索,我们从哪里买来不需您过问。” “老婆婆?”老妇人看向百灵,布满沟壑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冷笑,继而是悲凉,“哈哈哈……老婆婆……” 她也没再为难,“这钗子,是出自我手……你们想问什么,只管问吧,只不过,我未必都会答。” 老妇人盯着那支钗,仿佛陷入回忆。 当年京瑶坊最出色流行的钗子,市面上供不应求,出了许多的仿品。可这珠钗上的蝴蝶眼睛,乃鱼眼石熏以她独门特殊的染色工艺制作出来,活灵活现堪称点睛是谁也仿不来的。 第130章 探查首饰坊 她一共只做了十二支,皆被各路王宫贵人收入。 青春可爱的造型,备受姑娘小姐的喜欢。 那时候,她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手中所出设计样稿,总还没成品就被预购一空。 只可叹如今,她已成老朽之躯,只能在这阴暗无光处挣扎求生。 心中有怨、有恨,可再也回不去。 只出了十二支,这对陈纭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筛查当年购买名册,好在老妇人这里还保留一些贵重饰品的出库名簿,虽已不全,也让她找到八支钗的流向。 再盘寻细节,总能找到她想要的讯息。 “娘娘,这一支钗子,值得咱们费这么大精力?” 值不值得,总要在得到结果以后才知晓。 出来以后,陈纭望了望天空,纯净碧蓝的,与方才那阴晦的氛围,成为鲜明对比。 “夫人这手艺,不知小女可有幸,以后从您这里采购首饰?” 老妇人的实际年纪应当比看上去更年轻。 她惊异于陈纭仅仅从她反应看出此点。 夫人、老婆婆……鲜与人打交道这么些年,无论什么称呼,都没所谓。 作坊中一些帮忙做散活的小工,也只知院子中住着个脾气极其不好的老妇,最不喜欢别人踏进她房中,因而都是能避则避。 陈纭与她商议成了以后从此处订购饰品,一是喜欢,所有新样式优先供给她,这些在外头可都鲜少买的到,独树一帜;京瑶坊也许是晋国的禁忌,可于她陈国无碍。二是这里价格更实惠,身在后位少不得打点关系、赏赐宫人,还有她陈愿昭的姑娘们,各种花销必不可少,她也要学着成为贤良持俭的好王后才是。 如有必要,合作稳定,她也可以将老妇人招募至陈国。 女人的出路尤其少,这样有才华的人,她不想她艰涩度过余生。 既要惜才用人,京瑶坊当初的事,她当然也要查查。 晋国一直以和睦安居乐业闻名,发生着名作坊被封杀这种事居然一点风声没有漏出去,该说这件事太过隐晦、还是本身晋国就善于隐匿消息实则内里并不太平? 若为后者,她们对晋国的认知就该有所改变了。 “姑娘,老夫之物,也该归还了。” 屋舍瓦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陈纭循声望去,正是那黑袍神秘人。 此刻,居高临下俯视她。 “娘娘?” “你先回去,通知三哥或是冷公子过来。我尚且应付的来。” 百灵不会功夫,陈纭镇静吩咐完,飞身落到另一面的屋顶。 “阁下还真是阴魂不散。” “呵呵,姑娘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人家又为何认定是我拿了你的东西?总要拿出证据莫空口白牙诬陷。” 黑袍人冷呵一声,追向正跑出巷道的百灵。陈纭急忙拦阻,几招对战下来落于下风。 “若非做贼心虚又何须阻拦老夫?你叫那丫头停下,自然就知道老夫的东西是不是为你们所窃。” “真是笑话!你青天白日图谋不轨还叫我们乖乖听话?难不成来个人打劫我们还有双手奉上的理?” “哈哈哈……姑娘真是口齿伶俐。” 陈纭提全力应招,她不能让百灵被他抓到。 否则钗子这一点线索也断了,她们更加陷入被动。 对方似没有使全力,她才能对招数回合。 支撑到白灵不见了踪迹,方一松懈,不慎被黑袍人一道掌气冲落下房顶。 “十九?” 陈纭意外看着接住自己的少年,足尖一点,带她飞檐纵避,巧妙利用楼宇地势很快甩掉了黑袍人的追击。 “我家十九真棒。”她舒展眉眼。 少年的脸微不可见地一红,只因面罩遮着,才不用担心被瞧见。 “主子……” 蓝衣少年带她落在一家酒楼,聚全楼顶层。 “十九,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绕过勾栏,少年推开一间雅室的门,门匾上挂着“泠鸢”二字。 朝栏外眺望去,隔着两条街外,一江春水绿柳成荫,花影重叠,满眼的好风光。 见他不语,似预感到什么,她踏进雅室。 对门立着一块屏风,香梨木,框上雕刻着花卉纹样,十分素朴,内间果然一人,坐在茶桌旁,盯着棋盘。 孑然独静。 似藏着化不开的心事。 “二哥。”她扑上前去,落入宽厚的怀中,娇态旖旎,“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恪过来,是放心不下她。 冷月步步紧逼,他不得不作出抉择。 陈纭能安稳这么久,也是他在那边顶着。 递给她一骨瓷瓶,他道,“这是玉清丸,每日一服,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二哥~” 她接过骨瓷瓶,莹润透红的唇瓣吻上他。 让陈恪意外,同时也破防。 原谨忍着,压下心中所有感情,让她安心做陈国的王后。 不曾想,她会这般主动。 “二哥想阿纭了,对吗?”她凝视着他,温言软语。 那张俊雅的脸,哑然触动,深沉甜蜜的吻席卷而来,唇舌勾缠,浓烈炽热的情意扑向她。 “唔……二哥……”方一松开,她急急喘息。 心中欢喜胜糖甜,因着见到思念的人。 用膳时他才循序渐进提及,知晓了她修无上心经一事。 心急如焚,玉清丸是未合眼的数夜筹划与冷月交换而来。 “只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师叔真是低估了你,你还真是和你那个母亲一模一样啊,哈,既然你们都重情,那就叫我一个来做这冷血无情人,哈哈哈……” “师叔!” “师叔是守信之人,一码归一码,就当这个女人有福分,药给你。” 玉清丸是调理她机体损伤之药,无上心经一旦开始修之后不能随意停下,而有了这个药,她便可以慢慢停止此功法的修习。 虽然已经造成的损害不可逆,但能就此打住,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三哥也不必再为此劳心费神。 便可以放心与他开始修玄天神剑功法篇。 先前的心法篇也只是浅尝,尚未深入。 “二哥,谢谢你。” “宝贝儿打算怎么谢?”他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汤渍,脸上挂着清浅笑意。 她抿唇莞尔,“二哥想怎么都行。” 这一句话,撞在男人心头,掀起无数波涛,暗潮汹涌。 然他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做了王后,可还舒心?” 她起身,主动落入他怀中,低低呢喃:“二哥~” 每每感到有些许畏时,她喜欢拥着对方,亲昵的姿态好像可以消解一切害怕。哪怕正在怕的是眼前这个人。 只要钻入他怀里,就好像可以被无限放肆地宠着。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他撩起一缕秀发,语气淡淡,神色隐含落寞。 “二哥恼妹妹吗?”她眨着晶莹的眸子望他。 “你危难时,二哥未能前来,倒是要问九妹,可恼二哥?” 她摇摇头,“没有危难。二哥。” “哦?” 她握着他的手,姣好柔软的神色使得他心怦然。 再次吻住那诱着他的唇瓣。口中尚留有方才通花软牛肠的味道,腥香甜淡。 “唔……二哥吃好了没有?要二哥疼妹妹~” 她环着他的颈,狡黠地笑着,在他怀中十分地不安分。 第131章 清雅以极 “二哥……” 充满依赖的呢喃,情人间的细语,脉脉滋养着两颗思念彼此的心。 “可有想二哥?”问罢又自嘲地回答:“怕是没时间想吧。” 她掀开眸软声软语道:“二哥,你知道妹妹的心愿是什么吗?” “什么?” “嘻……想要二哥也想要七哥都能在阿纭身边,每天想见谁都能见着。” “小东西,胃口倒是不小。” 嗓音低沉。 含住嫣红的唇流连嬉戏。 “想二哥、想到心都颤了……” 记忆里与他缠绵的滋味铺天盖地而来,那久违而又熟悉的感觉,即使只是想想,也让她兴奋。 “哪里想二哥?嗯?”他捏着柔软柳腰,眉眼叠笑,极是温润可人。 “哼……二哥不许诱人家说荤话。” “哦?何时这般羞怯了?” 他抬眼,略含笑意,心中不觉欢喜。 因着她不再畏着他,而只有亲昵、无限依赖的姿态。 被他抱去床榻,她着眼他脱去外袍。 贵雅的水蓝色锦缎,衬出男人高贵矜冷的气质。 可即使没了衣服的装饰,也依旧卸不去那令她痴迷的孤傲冷贵。 永远深沉的让她猜不透的面孔。此刻正缓缓向她压来。 在期待,同时也畏惧。 畏惧劲风狂雨的摧,想念温厚有力的爱。 明眸润唇,娇俏欺人。 一场桑间云雨艳逸又满足。 “二哥去哪儿……” 高昂情绪渐渐平复,她缩在被角后头瞥见他重新穿戴好衣裳。 男人鼻息间沁出笑意,撩眼嫣红如醉的小脸蛋,“是还没够?” “不是嘛……二哥就要走嘛?” “二哥有点事要去处理,等我回来?” 扣好腰带,两步迈至锦榻边,他坐下,抚了抚少女的秀额。 陈纭坐起来,环住让她爱的腰身,也不语,只依依不舍地埋着脸。 “真这么不舍二哥?”她的依恋叫他有几分意外,继而如获珍宝,拥着怀中娇人儿。 “嗯……都怪二哥,哄了妹妹的心……” 倘若当初没有阴差阳错被冷月设计,她与二哥,断不会有今日的情分。 想他,喜欢被这温厚的胸膛可靠地抱着。 明明清雅以极,却又那样激情地与她放肆。 那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一面。 他低声失笑,温声哄着,“要二哥如何补偿?只要宝贝儿开口。” “想要二哥陪伴身边,喜欢被二哥宠着……” 腰身被柔柳胳膊环住,陈恪眸色暗了一度,肃声训道:“就是这般勾引男人?今日好好交代清楚,除了陈逸,还有谁?” “老三,也少不了他的份吧?”见她支吾,他推测道。 “老四、老五、老六,又或是别的男人?都交代出来,一个也不许落下。” “……二哥问这个作什么?” “作什么?既然九妹心中还有二哥,二哥自然要清楚你这颗心到底装了些什么人。” 三哥都不曾问的这么细,七哥每次探究也总是被她支吾搪塞过去。 偏生对二哥有些畏。 遮掩不去,嚅嗫着坦白。 只怕从此在他心中失了分量。 即便他洁身自爱仍旧只要她一人,也怕要轻贱了姿态身份。 若是如此,她宁愿割舍离开。 听完之后,他面色沉沉。 指责的话,批评的话,一概没说。 “交代完了?”陈恪瞥了眼怀中脑袋要缩到地上去不敢正眼瞧他的小女人。 “嗯……” “可有落下?” 拼命摇头。 “好。”陈恪抬手抚了抚女孩儿脑门前的碎发。 好? 就只一个字,好? 陈纭瞪着水润润的眸子望他。 原来他要的,只不过一个她坦白。 如此,他亦能更好地护着她。 未等回去就吩咐人将言季查了一遍,她有喜欢的权力、有爱任何人的自由,可他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隐患。 以他现在的处境,不能给她完整的幸福与保护。他也不是第一个住进她心上的人,对于陈逸,他的容忍度尚且算高。 只是其他几个兄弟都是怎么回事? 还好剩个六弟算明白人。 后来他就修密信给陈术,叫他费心寻了不少美人儿往锦王府上送。 说不妒忌那是假的,以他深沉谋划,能断一个是一个。 “喜欢二哥疼你么?”深潭般的眸子睨着她额间花钿,含苞尽绽的莲,落在这张白细小脸,娇丽清美。 “喜欢的。” 粉嫩的唇一张一合,永远也相看不厌的绮丽。 男人满足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嗓音清沉:“二哥出去办事,大抵入夜才能回来,要留下睡会儿还是先回驿馆找老三都由你。” “二哥走时,妹妹送你一程。”得先回去跟三哥打声招呼。 看到她脖子间挂着他送的那颗红髓玉时,便明了她对自己的情意。 帝后大婚时的消息带给他的苦楚与沉痛,都随之烟消云散去。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大胆的女子?”欲走时,他抬起她的下巴,高大的身形半投下暗沉的影。 她只妩媚一笑,“谁让哥哥们都生得这般出挑,还对人家这么好。” 油滑。 又透着可爱。 也就她能将花心好色解释得这般理直气壮。 陈恪走后她便也起身。 浑身懒懒软软的,腿也酸痛。 许久没有这样剧烈的感受了。 调息片刻,她才穿好衣裳。 推开门,外头的天光明亮,空气清新。街道上很热闹。 心情也格外地明快。 “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又遇到黑袍人,她面色一变。 “姑娘可让老夫好找!” 驿馆建在城中的一座小山上,景致宜人,他早等在此处。 陈纭失手被黑袍人擒住,这个老色批居然吃她豆腐。 被他单手擒在怀中,黑袍人的胳膊非常有力,那是常年精进武道的精壮体格,并不受年龄影响,将她提小鸡似的夹在腋下。 “大胆!你放开我!” “哼,姑娘还是省点力气。” 陈纭不停挣扎,扰乱无用,只能不抱希望地朝遥遥远距的驿馆楼阁大喊:“三哥!三哥救我……冷耀……师兄……” 黑袍人恼怒朝她口中塞入一粒药丸,迫她吞下。 “唔、咳咳……你喂我吃了什么?混账、老东西……”她想起在蜀王宫看到的那一幕,原以为黑袍人是德妃情郎,可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难道是她什么家中长辈? “老东西?公主殿下脾气不小。”他冷眼睨她。 陈纭只觉得意识发昏,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你、你要敢对我做什么,绝不会有好下场……”留下一句狠话,她便失去意识。 第132章 璨然迷蒙 清风过境,花叶簌簌,黑袍人重新提起少女,往卫境方向而去。 空气中忽来寒意,冷煞之气仿佛自地面骤聚而来。 黑袍人提元运气,停留在一丛枝梢,警觉听风声中暗藏的气流。 “何人阻路?” 无有回应,一切平静得如同是他警醒过度。 须臾间,悠扬的琴音传来,妙如天籁。而对于高手来说,那琴音中蕴含的内劲浑厚,只怕此人,功力不在他之下。 “敢问高人尊姓大名?老夫只是路过,无意打搅,如果冒犯,还请高抬贵手。” 黑袍人无意节外生枝,同样用中正浑厚之声试探,心内却暗自思忖,晋国内竟也有如此高手,鸿蒙轩的消息不错,晋国绝非表面这般和谐。 “人放下,你可走。” 心识传音? 黑袍人暗惊。 背后渗出冷汗。 “阁下说笑了,此人乃吾重要伙伴,因误中逍遥粉,老夫断不能丢下她不管。 ” “解药留下,人留下。” 极简约的话,却涵盖大量讯息。 黑袍人横空一掌朝暗处打去,掀起漫天红叶,林梢仿佛被劲风扫过瞬间压弯。趁隙飞速撤离。 “允你走了?” 琴声陡然一震,扰乱心神的疾调声声扣入心弦,黑袍人只觉得周身气流一滞,内力运转瞬被阻塞。 手中一脱力,昏睡陈纭掉落下去。 旋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周围野花旋聚于身下,待落到地上时,身下已铺满厚厚一层花床,地上尘土竟未叫她沾染分毫。 一道袍仙姿,白衣银发,自暗处走出来,盘腿坐于刺槐树下。 琉璃净目淡淡落在地上的女子。 绯颜腻理,宛如仙人静眠。 而黑袍人见情势早已果速撤离。解药自是没留下。 陈纭并未昏睡多久,睡梦中也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七哥……七哥……” 少女的呢喃呓语并未使他有丝毫动静。 只认真拨弦,弹着清灵如水的曲调。 “唔、好热……” 陈纭醒来,偏头看向旁边约摸一丈处盘踞而坐的白色身影,很努力却怎么也看不清。 只有模糊重叠的白影。 她努力撑起身子,晕、还是好晕……那种不受控制的眩晕感使她跌跌撞撞,愣是半拖半爬到男子身边。 一股清冽神香扑面而来,让她缓解不少,不由自主地朝男子身上靠去。 “七哥……呜……” 裴稷没有理会,任由她趴在自己膝上神识不清地呢语。 直到一曲弹毕,指尖点在少女眉心,隔着一毫的距离,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照亮她的神识。 “果然是你。” 微不可闻的叹息,男子声质如珠玉,清润中又蘸着泉水的凉寒。 “嗯……七哥……”她娇暧地将额上的手拉下来,放在滚烫的脸颊边蹭啊蹭,弯起唇,秀眉也透着愉悦,那手凉凉的,好舒服。 “此劫,吾便帮你一回。” 陈纭只觉身子落入一个微有些凉的怀中,一股力量带着她,温和的风迎面吹拂。 这个身子,十分好闻,尤其是在温柔的风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搂紧。 “七哥、七哥……想要……” 裴稷带她飞越上一川瀑布,上面飞檐反宇、层楼叠榭,水雾缭绕、春花竞逐。 绵白色纱幔低垂,颇有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隐修清地的意味。 将她带到雅静清室内,少女挂在他身上不肯撒手。 “七哥……阿纭、疼一疼阿纭……好热……” 逍遥散本非情药,只让人神志不清浑身无力,可此药性热,碰到她无上心经修出的寒体,却产生异样的作用。 两股气流在她经脉内冲撞,四肢酥软不已,还有难遏止的痛苦。 方才他的琴音帮她疏导了大半,可还是很燥热,那股真炁如不排出,对她损伤极大。 “七哥是谁?” 男人挑起她下巴,清冽的双眸无一丝欲意。即使眼前曼妙身姿的美人儿已经褪去衣裳。 “七哥、七哥不是谁,七哥是阿纭最最喜欢、最最喜欢的七哥……” 陈纭跪在床边依附于白衣男子的身体,眉头微锁楚楚动人,生怕一松手他就离开。 “哦?你既喜欢他,就怪不得吾不帮你。” 男人撤开手,她难耐地伏在床上低泣。 “七哥、七哥不要阿纭了呜……” 美人儿秀发散落,低伏的肩膀轻抖,男人眸色似掀起一点涟漪。 下一秒,她的身子落入温暖好闻的怀中,被掌控。 甘甜的唇吻住她。 很甜,从未尝过的甜。 “唔、七哥……”她情动地反搂住男人脖子,承受他给的情意。 “七哥是糖嘤……”本就绵软的身子更加酥弱无骨。 少女璨然迷蒙的一笑,狡黠灵动,令他心神一荡。 “七哥?你看清楚我是谁?” “唔……你、你不是七哥……” “你是谁?唔……”难受地呓语。 “紫灵……你当真记不起我了?” “紫灵……是谁?” “那我就让你好好记起来。” “要……呜呜……” “叫我名字。” “名字?名字……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裴稷,好好记住。” “裴稷、裴稷……不要……不要……你不是七哥……” 被吻得意乱情迷的娇人儿,忽然用力推他,皱起火红的小脸,似乎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不是七哥、不是三哥…… 好闻,但是好陌生。 “不要吾?”裴稷抬起脸,面色有些疏寒。 “不要……要、七哥……嘤……七哥……” 因他穿着白衣,她总将这一团视不清楚的脸错当成陈逸。 却惹恼了男人。 冷言道:“既是不要,吾也不会倒贴。” “七哥,不要丢下阿纭……阿纭乖乖听话……什么都听你的……” 伏在男子肩膀,被送回驿馆的路上,她哭得很是伤怀。 软香的身体抱着他如此哭,再冷硬的心肠也有几分动容。 况且,他本就留有对她的几分情。 即使已经被这无尽光阴消磨。 只要她开口,恐怕他并不想拒绝。 “紫灵,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也罢,前尘过往,吾不强求你能想起。” “你只说,要不要吾帮你?” 裴稷停住,静静等待回应。 其实早在与温长然一起来晋国那次,裴稷也没认出她,只是怀中灵犀石有微弱反应,当时没有在意,后来去岁思馆那次,他神识中忽然闪过明光,灵犀石几百年都不曾亮过了,这绝非偶然。 之后他才叫紫府奉事童子开始多方查探于她。 可就是在这样迷糊不清的情况下,她始终坚持念叨七哥。裴稷心性高冷,再怎么也不愿做他人替代品。 况且,数万年的修行早已让他脱离了人情俗欲,他能冷静地满足她,亦能冷静地将她送至驿馆楼下,隔着一段距离,她的身子在无形灵力的支配下缓缓飘至灯火明亮处、落地,他便魅无声息地离开。 陈纭艰难地扶着木桩,想站起来。 第133章 分道求医 “小师妹!” 冷耀与陈聿正从外面赶回来,接到百灵回来通信两人便急火如焚找出去,结果铩羽而归,凝重面色在看到门口那道身影,总算松下一口气。 倒是有吩咐十九差人回来送个信说她没事,只是送消息的小厮赶来时两人早已不在。驿馆的差使哪儿能找得到他俩行踪,十几个差役硬是满城追踪了大半日。 “小师妹,怎么了?”冷耀身形瞬动扶住摇摇晃晃的人影。 却见她面色极红,双目迷蒙不清,对他道: “嗯?你、你是谁?” “坏人、坏人……放开我……” “九妹。” 陈聿将她接过去,握腕搭脉,心中一时乱麻。将人抱回屋中。 冷耀还愣在院口,她、竟不认得他了?竟问他是谁? “公子。” 一抹幽蓝倩影落在楼宇檐角,戴着纱巾面罩。 冷耀瞥了一眼衣角,心思只在屋瓦之下,这间房内的人正在发生何种情形。 他追去门口,只被侍卫拦住,百灵端着药碗出来告诉他,“王妃的状况王爷自会解决,冷护卫还是、别操这个心了。您若此时闯进去,王妃醒来也难堪不是?” 少年浑身像被抽去力气,紧绷的弦被猛然震断。 “公子可有想好?主子他、不会强迫您。”纱巾女子再次开口,清风掀起衣裙,也吹拂起高扎的发尾,发饰上有悦耳的铃声,很轻。 “我知道了。”少年仰面躺下去,看着寂寂星空。 “亥时出发,公子若要一起,便东金门汇合。” 少女足尖一转闪入夜色。 陈纭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近晌午。 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什么。 “三哥,你今日没事吗?不用入宫去了?”看到身旁阴郁俊容,她略略意外。张口才发觉嗓子有些疼。 “今日三哥的时间都是你的。”见她撑着起身,他面色转晴,极为温柔。 散落的长发未加打理,眉眼间似乎还有些疲倦。 “三哥没睡好吗?”她抿唇,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 被他捉住纤纤素手,“是啊,昨晚磨人的小妖精可是缠着三哥要了许久……” “……”陈纭尝试努力回想,“三哥净会胡诌,肯定是三哥又欺负妹妹了。” 指不定他从外头回来又做了什么事觉得晦气,使劲折腾她。 可她怎么什么都记不起了? 陈聿讪笑,寒声冷睇:“你昨晚一直喊的是谁?” “嗯?”她眨眨无辜的眼睛望他,“三哥呀。” “哦?是么?你确定?” 三哥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疑惑,身子还是懒懒软软的,又接着躺下去。 “三哥,好饿……” “想吃什么?” “三哥亲一亲。” “亲一亲?亲哪里?”他睨着那清约素丽的颜色,带着些刚醒来的慵懒柔弱。 昨夜她一直念着陈逸,一直。 完完全全看不到他。 他就在她面前,可她的脑子里只有另一个人。 陈纭拉开被子,指了指胃部。毫不避讳而直白地依赖他。 陈聿俯身,温热的唇瓣覆上去。 “这样就不饿了?” “还饿……可是好美妙?” “小祸害,花样可真多。”既宠溺又无奈的语气。 用完午膳后他们也启程回陈了。 错过了送二哥的时间。 冷耀也离开了。 百灵说他桌上留了封信,龙飞凤舞的草书费了她老半天劲儿才读完。 大意是他与二哥一起去了齐国。 陈恪在药神谷寻到一名隐世神医,有“赛华佗”之称,费了许多周折才请得一个机会。但是神医也明言至多两成把握,具体要见到人以后问诊判断。 此神医人称“酒一问”,非奇难杂症不接。且治疗手法极其残忍,病人常被当作试药工具。 若非病入膏肓命悬一线走投无路之辈,普通人也无敢找他。 如果病症够奇特,有可能还会被免去问诊费,只要支付药钱就行。 这是一个性情飘忽不定的怪老头。 林七在齐国曾有查探到关于酒一问的传闻,因为太过骇人,一直在百姓间隐秘地流传。 据说是齐国朝廷的一个将军,当年骁勇、名气不在现在的廖青之下。在一次战役后面目全非、精神失常、凶悍如兽。如鬼魃般血淋淋的脸吓坏了不少当时某个村庄的村民。后来那些见过将军此状的人都秘密地消失了。 可是朝廷越是打压、隐匿的事情,越是激起人们强烈好奇。 据传那时七国之间并无什么重大战役,是的,当时还是七国割据,后来吴国被灭,七国将吴吞并同化,也是自那时齐国才成为领土面积最大的一国。 鬼魃将军不止面目可惧,身上战甲焦黑几乎与身体融化在一起,像是被烈火烧糊一般,一只手臂上甚至露出森森白骨,浑身气味难闻。 按理说这种伤残程度根本不可能还活得下来,更别说站起来。人们不知道他们的英勇将军何以变得如此狰狞还杀害他的百姓,毫无理智,胸腔中发出类似野兽的嘶鸣。 一切只在一夕之间成为怪谈,被说书先生争相收集写进书稿。 那个被残杀的村庄没人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朝廷派出大量精锐封锁此事,极少量知情的黑骑队士兵在退役以后晚年即将撒手人寰时将此事记录下来,家中后辈发现,没有将手稿一起同先祖火化而是秘密留存下来,才让旧事传了下去。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被下令封口的他们,心中的结随着时间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难熬。 当时三十人的黑骑队伍,为了擒住将军牺牲五人,秘密押送至药神谷。 齐王也很想知道将军为何变成非人非鬼的样子。 这是他的战将,亦是他的兄弟。 将军是为了齐王的秘密任务而遭遇变故。 也是这次任务,叫他掌握了灭吴的利器。 年轻那会儿的酒一问对这个黑笼子里的怪物非常感兴趣,胆子也很大,接手了对将军的医治。 黑骑队每天轮流看护。 他们的将军,一天天恶化,手被砍下来,接着是胳膊,接着是舌头、眼睛……几乎就那么活生生被取下来。或许不该用“活着”来形容,但他应该还有痛感。 酒一问毫无人性,这是所有黑骑队士兵对他的看法。 他要取用将军肢体研究医救办法,简直是将人当作牲口,偏偏一次次申请还被大齐皇帝批准。 在他们看来,还不如一刀了解了给将军一个干脆,也留他一丝尊严。 关将军的山洞里异味一天比一天浓烈,守在洞口的两个士兵闻到气味,身体一天天衰竭直至死亡。 后面又陆续好几个人死亡。 及时戴上特制的防毒面罩,也没能幸免。 实验到此终止。 他们整个三十人的队伍,到最后就剩下九人走出药神谷。 朝廷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财作为奖励,当然还有酒一问的乌头丸。 九人皆成了哑巴,此为警示。若他们敢向外透漏丝毫有关鬼魃将军之事,死亡只是一瞬。 酒一问自此声名大噪,爆出可医死人的名声。 第134章 恬恬淡淡的暖意 冷耀的事情,陈恪定然比她上心。 坐在马车内,她托着下巴微微思忖。 “乖乖,吃点东西。” “不饿。”她偏头,外面天色正近黄昏。倚进他怀中,“三哥,葵水来了……” 他沏了杯糖姜水递给她。 “三哥这几日辛苦了。” 晋王同意了他们示出的好处。 临走前二公主竟然瞒着父君前来送别。 和亲一事被他拿说辞推却了,可是显然挡不住二公主对他的动情。 “还记得自己昨日去了哪里?”陈聿捉住脸庞的玉手。 “昨日?也没去哪儿,就是出去查了点儿事情。三哥,我是怎么回来的?为何我都不记得了?” 陈聿面色冷凝,也不再提昨晚具体情形,“以后不许随意乱跑了。” “三哥快点与人家双修,嘻嘻……修到跟三哥一样厉害。”见他面色不好,她便俏颜哄道。 “哦?现在殷切与三哥双修了?是知道三哥的好了?” 只怕这一趟回去后,天下战火,难能平息。 晚上落脚一家客栈。 “乖乖不好好吃东西,饿瘦了怎么办?兔儿要是饿没了看三哥怎么收拾你。” 陈聿端着一碟点心进来。 精致可爱的莲花和小兔子造型。 “嘻……”她很自然地张开小嘴,接受投喂。 昨晚之后一直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就好像有一股仙气充盈着她的胃。 “太甜了,人家想喝汤。” “你不是最爱吃甜点了?”他坐在床边。 “现在不想吃嘤。喝点水想睡觉觉,三哥也快上来,让阿纭抱着。” 美人儿相邀,岂能辜负。 虽然小妖精难伺候,见她如此依赖自己冷郁的嘴角还是掀起弧度。 下一秒却又被打击。 “三哥,想七哥了……” “才跟三哥出来几日,就想他了?”他吃醋。 “呜……三哥……” 等他上来,缩进熟悉怀中,像个娇气的娃娃,身体不舒服时,就本能地想要更多爱,更多的依赖。“想七哥嘛……” “小祸害,哭什么?三哥也没说不许你见他。”拭去娇人儿腮边泪水。 “为什么想他?难道三哥一个人陪你还不够?” “三哥……阿纭这么作、这么事儿多,三哥一个人的话,不是要给阿纭烦死了……” “哦?你还是替三哥考虑了?要他们替我分担是吗?”他好笑道。 “哎呀不是嘛,只是觉得阿纭这么粘人,想时时刻刻粘着三哥……阿纭有幸,能得三哥青睐。” “小祸害,嘴巴怎么这么甜?” “三哥偷偷尝过嘛……” “什么?” “哼三哥~” 她被他吻住,唇舌相压,静谧空气中荡漾出甜蜜的滋味。身体缓缓升温。恬恬淡淡的一抹暖意。 虽然肚子有些不舒服,可只要被这样温实地抱着,就觉得舒缓很多。 小腹上是暖融融的真气,安逸又满足。 她喜欢睡前与心爱的人撒娇,温馨地拥抱彼此,互诉情肠。 每一个这样相拥而眠的晚上,点点滴滴,累积着对彼此的爱意。 夜晚是身心最为宁静的时候,放下所有白日的包袱,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对彼此的喜欢。 “以后,三哥累的时候,阿纭的怀抱,也永远都在。” “小祸害,要是我与七弟,同时都需要你,你先选择照料谁?” “三哥……” “很难抉择么?” 要是放以前,她会毫不犹豫选七哥,三哥向来可以自己扛。可是现如今……因为知道三哥会受伤,他在意她的答案,三哥也很喜欢、很喜欢……他将她放在心上重要的位置。 而她,也愿意,视他为重。 难以抉择竟是这样的感觉。 “三哥,阿纭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么?” “是。” 母妃,父王,这两个原本该在他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因为那样的成长轨迹,让他心间疏冷。 在他心中,没有人可以重过她。 这是实实在在,切切实实且毫无质疑的回答。 结发夫妻,并蒂连理。 “只要三哥需要阿纭的时候,阿纭一定在你身边。” “小祸害,可算三哥没有白疼你。”听到她的许诺,他清质声道。 “三哥怎么将自己说得这么可怜,疼阿纭就是为了让阿纭陪你是么?”再没别的所求? “不然要你做什么?” 细雨霏霏中入了城,回到熟悉的京中。 这几日身体不适被陈聿照料得很是细致。她头次体会到在三哥身边如此幸福,甚至舍不得。 可一想到宫墙内亦有着一张她思念的容颜,也很迫不及待。 “娘娘,娘娘终于回来了。” 悄无声息回到后宫,绿竹迎上来,替她解下披风,脸上挂着思念。 “好绿竹,辛苦你了。” 她将带回的礼物叫百灵送与她挑选。陈愿昭的事情她们完成得很漂亮,她又能为七哥的宏图大业添一份助力了。 “奴婢不辛苦,娘娘才辛苦呢。”绿竹收好披风,侍奉她梳洗。 此刻天色未明,整个王宫还笼罩在酣眠之中。 细心装扮好,她悄摸打开密道,朝抚承殿而去。掩不住心中殷切欢喜。 绿竹举着宫灯将她送到那边密道口便折返。 安静室内熟悉的檀木香,随着香灰燃尽味道已经稀薄,她随着昏昧光线尽量轻手轻脚挪到龙榻旁。 想扑进他怀里,又不忍心将他吵醒。 那张安静的睡颜轻锁着眉头,不知又在为何事烦忧。 一回来便迫不及待来见他,还没来得及问绿竹离开这些时日京中都发生些什么。 “七哥~”她无声地启唇,伸手抚平皱的眉心。 “阿纭!” 陈纭吓了一跳,以为吵醒了他。 手被他抓住,原来只是梦语。 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一亲诱着她的唇瓣,“七哥梦到阿纭了吗?七哥想阿纭了吗?七哥醒来就能看到妹妹也在想你了……” 她心中默默念叨着,静静地陪着他。 清晨的室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啼。 今日外头下了雨,空气很是清润。 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她玩儿起他的头发。 趴在外侧龙榻。 忽然一个翻身,身旁的人抱住她。鼻音浓重地唤着:“阿纭……小骚货……” 陡然一惊,还以为他这次真醒了。 明明期待得紧,结果侧脸看到紧闭的双眼,又有点失望。 “阿纭?” “七哥,你到底梦到阿纭几次了?怎么一直唤人家。” “很多次。” 后颈间迎来亲昵的气息,她微怔,才确信这次是真的醒了。 身子被他往怀中用力箍了箍,顺便拉开被角将她罩进去,后背贴在紧实的胸膛,她娇唤:“七哥~” “何时回来的?” “刚到就来看七哥了。是不是阿纭将你吵醒了?” 他勾起唇,面容一片温润。 她翻个身,咫尺相对的距离,几乎就要贴上,那双墨色眸子映出她的脸。 “七哥想阿纭了没有?”她笑着将一颗清香丸塞进他口中。 怎么能忍住不吻他呢? 大抵是忍不住的。 唇舌相嬉,追逐相戏,银丹草的清凉气息融化而来。 她的手在他身上肆无忌惮乱走,流连男性的筋骨与触感。 第135章 梦似的光彩 “阿纭……” 他嗓音微哑。 “七哥睡饱了嘛?”清澈的眼睛流露出梦似的光彩,她乖柔道。 精心梳妆了好半天。 只想他一看到,就喜不自禁、就沉溺欢迷。 “阿纭服侍七哥起身好么?”见他并不继续,她乖巧道。 “再陪七哥躺一会儿。” 安静地眯了一会儿,殿外值夜的小太监轻手轻脚跪进来,声很轻: “陛下,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安起否?” 连续问了三遍。 “外头候着。” “奴才遵命。” 小太监退到外殿,他才盯着她道,“回去宫里等着,七哥早祭结束过来陪你用膳。” “嘻嘻,阿纭伺候七哥起呀。” 她利索地起身,见他似不怎么情愿。便察觉一丝不对。 “七哥?” “阿纭,你先回纭禧宫去。” “七哥是怕奴才们看见乱嚼舌根么?放心好啦,刚才来叫七哥起身的是小纯子吧?他肯定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七哥安心啦。你的后宫妹妹肯定给你管理好。” “七哥的话你是一次也不肯听么?” 她将内袍从架子上拿下来,送至龙床边,“七哥快点下来嘛,想被阿纭服侍一次可是很难的。还没有谁有过这荣幸呢。” “你……放着罢,七哥自己穿。” “七哥是别扭什么?” “没有。” “不说我就叫小纯子进来问了。” 他的腿受了伤。 她盯着那嫣红的纱布。 “陛下,该换药了。” 槅门外,钱公公领着小太监问询道。 陈逸本想瞒着她,这两日已恢复许多。 可到底什么也隐不住。 “是谁伤了七哥?” “小纯子,你说!” 小纯子跪在明黄色的帘子外,看不到内中的情形,可是也知道王后心性,偏头瞧了一眼钱公公,这才一五一十将情况禀明。 即使他不说,这事儿迟早王后也会知道。 宫中多少王后的眼线亲信,与其说拂逆王上,不如说他们这个陛下被王后拿捏的死死的。无论她犯什么过错,他也是舍不得罚她的。 王上对王后的态度,他们这些奴才可看得清楚。陈纭大抵是会蛊惑人心,才能叫一个挥斥江山的君王,只对她奉命惟谨。 可只有陈逸自己知道,她想要做的事,谁的话也不肯听。只有自己吃了苦碰了灰才回头来朝你撒娇委屈。偏生软萌柔媚最会戳你软肋,叫你一句责备的话也难说出口。 “妹妹下次还敢么?” “有七哥护着,阿纭才什么都不怕,才无后顾之忧。” 那时她自个胆大拿主意,受了罪却对他无比地信赖。就是那样一点一点的戳他的心窝,让他由虚情到真心。居然自己都没意识到。 “七哥疼不疼?”她帮他换好药,就像好看而精致的娃娃受了损伤。 被这样温软细致地关怀,本没觉得什么,内心微微触动, “从前七哥受伤怎么没见你这般上心?” 这是伤在腿上啊,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二哥,再差一点距离就是命根。 “齐国?” 周身泛起慑人火焰。 她原本保有同情的姬冰萦,竟然还与齐国有牵系。 “阿纭……”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七哥。旁人谁都不可以。” 陈逸为姬冰萦所伤。 她允诺愿意与六王成亲,但是要单独约见王上。 他不慎饮了被她动了手脚的茶,幸而反应敏锐,没叫她伤到要害。 姬冰萦目前已被羁押在御史台大狱,而陈国的战书,也于两日前被陈逸派人送往卫国。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战端导火索。 与其说陈逸没有防备,不如说他是主动入寇。 而姬冰萦的举动也表明卫国并非真心求和。 “七哥,那时若非妹妹大胆不知廉耻,恐怕,七哥的身子此刻不知已属于谁了吧。”她主动为他拭面,正衣冠,有些感怀。 确实,那时若非她枉顾纲常礼法,脱光他的衣服,折辱他的身子,而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也许,他将是随意娶任何女子,都不过是满足身体欲望的工具。 那时他的心思只在大位,为了目的,其他都是附属。 而今他心中却只有她,再容不得他人。 早膳后,她便去了狱中。 她要看一看这个敢伤她七哥的女人,之前一面只被她的外表蒙蔽了,不曾想那张冷淡面容下有一颗如此狠辣果决之心。 “九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御史台,迎面撞见陈谨正与刘御史一同出来。 “老臣见过王后娘娘。” “四哥。”她打了招呼,要去狱中。 “牢房阴暗晦气,还是劳烦刘大人将犯人提出来。” “老臣这便去办。” 坐在堂中,陈纭看了审讯笔录,刘御史恭敬等于一旁。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刘御史斥道。 狱卒气喘吁吁,神情紧张顾不上额上冷汗,急忙跪倒回话:“大人、大人……牢犯、牢犯被人李代桃僵,那卫国公主已经不见……” “什么?!”刘御史僵住。 “刘大人这御史台,不是号称铁通一般坚固水泄不通,这偷桃换李的事情,倒是有趣。”陈谨把玩手中玉髓,眸色深沉。 “王爷,下官定竭力查清此事!” 刘御史顶着巨大压力沉声回应。想他官场摸爬几十年,一直以来有惊无险也算做得顺遂,怎么到了晚年即将告老辞乡状况频出。 陈纭审见了那名替代者,被割了舌、毁了神智,无法问出什么。 从风玦密探中挑了两名可信的人去追查此事。 虽然宫中的风吹草动一直有人替她盯着,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没有人想到只身来陈的姬冰萦,能那么有手段。 “九妹,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出了御史台,陈谨朝她问道。 “去四哥府上说,好不好?”她朝他巧然一笑。 陈谨动了动唇,没继续问。 “午膳想吃什么?” “四哥抱抱人家。” “九妹……” “四哥不想抱抱阿纭吗?” 武服的陈谨,威严而豪迈。他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熟悉的香软,勾起记忆的情意。 “四哥喂人家。” 桌上摆好她爱吃的佳肴,因为只有两人用膳,只上了五六样,平常他自己,吃得更是简约。时常与营中的兄弟一起吃伙房的饭菜。陈谨过得朴素,也没有王爷的架子,在兵营中很得人心。 与陈逸的清简不同,他是在外行军打仗,看过太多民生疾苦,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百姓家中连一颗米都没有,他自己也曾走过数日无粮只能同军中弟兄挖野菜找野果的荒凉,养成了从不事铺张的良习。因而才格外看不惯陈聿的奢靡。 “自己吃。”陈谨拾起筷子,对旁边精怪可爱的小脸假装视而不见。 第136章 粉香盈怀地用膳 “四哥~”尾音轻扬,她坐在他怀中娇纵。 那结实的怀抱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陈谨不想纵她,只是一只手搂住纤腰一边自顾自用膳。 陈纭便盯着他嚼动的唇,有点不修边幅的青色胡茬冒头在下巴。 “阿纭也好饿……四哥摸摸。”她将腰间的手往平坦的小腹拉了拉。 “怎么这么瘦?” 早膳她没有好好吃,只喝了碗汤,这会儿肚子空空早已什么都没了。 陈谨心中微沉,夹起一块鲜嫩里脊肉喂进她口中。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靠在他肩头,酸酸甜甜的酱味自舌尖弥漫开。 这才开口询问,“四哥,你去御史台做什么?” “处理点公事。”他又挑了块肥嫩的鸡翅根,递给她。 “什么事?” “近日,有齐国人混入了京中。”陈谨原不想告诉她,可当她张口问询,亦不想隐瞒。 “可有查到眉目?” “原是没有,不过……现在出了卫国公主被替换一案,极可能与其有关联。” 喝了半碗热汤,孩子似地依偎在他怀中。 “好想脱掉四哥的衣服,嘻……”想看他孔武有力的身姿,一览无余在她视线里。只属于她的风景。 “别浑说。”他眉头有些僵硬。 抱着喜欢的人进食,于他而言还是头次。身子骨挺得板正。 “四哥是知道妹妹葵水来了,所以才忍着是么?” 他并不知道。 只是觉得她已贵为王后,自己不可再与她胡来。 无论对她的名声还是与王上的关系,总归不好。 可陈纭不这么想,眼前是与她胶漆与共过的四哥,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些云雨画面。已经发生过的,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王爷!” 没有着人通报直接进来禀请事情的杨校尉,看到厅中画面一时愣住。 只觉着今日锦王府进出忙碌的下人多了些,不曾想给她撞破这么大画面。 正经严肃的锦王,竟也会粉香盈怀地用膳? 忙低头退了出去。 也亏她反应敏捷,没敢看那仙罗裙女子的面容。 压住好奇,嘴上也不忘请罪:“属下唐突,打扰了王爷,这、这就告退……” 他们锦王这是好事将近?不知是哪家小姐,不对,正经小姐哪有这般投怀送抱的,莫非是烟蜀之地的女子?难怪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陈谨自然是坐不住了,让她起身端坐好。 “四哥紧张什么?难不成也觉得见不得人?”她板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九妹,你现在贵为王后,需注意德行,叫人看去落了话柄于你名声不好。不可再这般肆意。”面对美人质疑,他表情艰涩,怕话说得重了,惹她生气。 小时候就经常因为说话直剌没轻没重,总叫她生气。能好几天不理他。 自觉嘴笨不会哄人,每次都要跑到城外的甜果铺子买到她最爱的甜枣。小时候没有出宫自由,缠着采办处的朱总管,帮他干许多活儿才得一次准许。 等他缠了半个月终于出去买回来,她也早已忘了闹别扭的事情。 只觉得四哥哥好厉害,能出宫,还能弄到这么好吃的枣儿。 那是她吃过最甜最美的腌枣儿,带着玫瑰花和金线草的清香。宫中都没人能做出来那个味道。 也是这些小吃,勾起她对宫外头的好奇。 可小时候最大的不好,就是没有自由。 一切的道德是非观也还没有树立。 若要与儿时比,她很喜欢现在,没有约束,一切选择皆可随心。 规矩的枷锁只在于心上是否认可。 若甘于约束,或因担忧而畏首畏尾,自然仍不得自在。 “四哥,妹妹就想知道,在你心中,到底怎么看妹妹的?”她抬起清润眸子看他,端庄的颜色幽丽如凤尾花。 “你若说一句不喜欢,阿纭万不会不知趣的。” “九妹……”他从身后揽住要走的她,“你这些日子,为他奔波,分明看他这般重……” “那四哥可知,阿纭看三哥也很重。” 紧固的手有所松脱,她回身捧住他的脸,抚了抚那胡茬稀疏的下巴,“四哥,阿纭心中有七哥、有三哥、亦有四哥。不管你怎么看,阿纭喜欢四哥,就会情不自禁,就会想朝你撒娇。日后不论四哥想保持距离也好,想断作陌路也罢,阿纭都依你。” 保持距离、断作陌路…… 陈聿都能在她心中留有地位,他岂能就甘于退出? “小祸害,你大概、就是来祸害兄长们的。” 听着他无奈又责备的低沉语调,她弯起唇角,“四哥要算账找三哥去,可是他的一副药促成了你与妹妹。” 说到底,他反要感谢陈聿那副药。 让他整颗心,都成了她的。 “四哥到底爱阿纭什么?”相拥的两个人,静静聆听彼此的心跳。 “如果说的上来,大抵,也就能不这么爱了。” 御史台一事,成为加速陈国与卫国战事的导火索。 陈谨被派作主将,率领二十万大军由西北边境与山阴三十万驻守军汇合攻卫,晋国守住南线,并由西潜入,再从大康城派出一路军拦住齐卫交界,防止援兵以及卫国退路。 由此形成四合包围之势,卫国便犹如困兽之斗。 只是作战计划可行,其中变数不可不防。 晋国只承诺拦截,不会主攻。 若陈军能够势如破竹胜率高于五成,晋国会推波助澜,不惜代价帮助盟友,相反的,一旦看不到胜率,晋国伪装潜入卫国的士兵将全数撤回,不予帮助。 所以陈国要尽快地抓准时机攻其不备,绝不能等到卫国求援齐国。 陈纭写了封信快马递给温长然。那时边境的第一波战火已经燃起。 不求他能相助,只希望这次梁国能作壁上观。 其实这次如能得梁国相助他们胜算更大。只有强大如梁国,能够有绝对底气,拦住齐国这条后路。 卫国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旦斩断,一切回天无力。 可是事关国之利益,她能左右的极其有限。 吞卫一事一直策划得隐秘。战书下达以后便是陈国大军压境,卫王根本没有来得及求援。 兵贵神速,陈逸深谙此理。 温长然也是接到她的密信以后,陈卫开战的消息才于清晨传到梁国朝堂。 陈国的野心于此役中初露头角。 谁也不曾想到,小小陈国竟有吞并卫国的勇气。 卫王被打了措手不及举书投降,愿割让东境十城也没让陈军收手。 这才让大家意识到,陈王可怕的野心与周密严谨。 此前各国都只以为这次战火不过因为卫国和亲不诚送出公主刺杀陈王,无非是再次割让利益后退以求自保。小国之间打打闹闹时有发生,齐、梁并未放在心上。卫王解释公主之举绝非其授意,愿全力缉拿此女,除去公主之名,任由陈国处置。 而实际上,姬冰萦的刺杀就是卫王悉心安排,向齐国投诚的一大利器。 原要被齐太后舍弃的卫国,见他们如此忠心倒也仍是可用。 只可惜卫王如意算盘尚未打响,便迎来了灭国之灾。 卫国,气数已尽。 星宿台,孑然独立的身影静静观望,浩淼星空,何处、才是他们的归程…… 一颗星的晦暗陨落,伴随着另一颗星的冉冉生辉。 天道循环,光明往复。 第137章 伐卫大捷 陈逸这几日的心情都很好。 自上次葵水走后又大半个月他也没有碰她。整个心思都扑在边关战事上,废寝忘食殚精竭虑。 随着大捷的消息传回,脑中紧绷的弦才终于松懈。 陈纭也每日陪着他,关注着传回的战报。 后宫很好管理,没有人争风吃醋,几位嫔妃也渐渐习惯了王上的冷落,茶艺绣织换着花样地培养兴趣。 王后许诺她们,按贡献成绩决定俸禄待遇,而非王上的恩宠。 她们不必如他国的妃子一般,整天挤破了头想手段勾引主君,恩宠多赏赐才多,富贵艰辛全凭一个男人。 陈纭给她们每人都分派了差事,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再作调整。 别说还真是新奇,她们的心思不再整日整日扑在王上又去了王后宫里、王上何时能来看自己……找到想做的事情,日子总是飞快而又充实。 她也代陈逸许诺她们,若遇良人,则放她们自由。这是一条保密承诺,不许宣扬。 开始几个人也心存怀疑,没人敢当真。 只是这些时日过去,渐渐对陈纭,自然而然多了几分信任。 她们羡慕帝后感情。 也羡慕王后这样大胆敢作敢为。 王上优秀,可是不属于她们。 陈术倒是来宫中闹过一回,王后称病闭门不见人的那段时日,六王三番五次地强闯宫闱,堵在纭禧宫门口。 他觉着定是陈逸对他的宝贝九妹做了什么,难道是软禁?总之各种猜测,让他无法顾忌顶着犯上的压力铁了心要见到她。 若她过得不好、被欺负了,就算拼死他也要带她走。 这件事上陈逸没有太过严处他,只等她回来,才将陈术遣回骞州。 对姬冰萦能够有所提防也要亏了他成日将王上的行踪卖给她。 “六哥哥,阿纭没事。” “九妹,你老实说,那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若敢对你有半分不好,你只管告诉六哥!” “六哥哥,你别胡思乱想。”清凉殿内,她握住少年一只金尊玉贵的手,陈术同她一样,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什么苦,被宠大的孩子,总有几分无所忌惮的傲脾性。 “七哥很好,就算六哥哥不信他,也总该相信妹妹这看人的眼光吧?” 他还想说什么,被她堵住话头,巧眉杏目,顾盼生姿。 她这么聪慧,怎么就看不透、他也喜欢她呢? 自打知道他们没有血脉关联,心中总落有几分不甘。 她替他求了一道转去南王府探望陇素太妃的恩旨,送上许多京中的新缎美食。 “六哥哥将阿纭的心意一并带去,待得了空,阿纭也要去看望太妃。要叫她多注意身子,你可多留两日,好好陪陪太妃。” “九妹放心,你的心意,六哥一并带到。还有,秣湘有传回消息,说是有人看到过大皇子。” “什么?当真?”她激动地提神。 “六哥派去的人,在继续追查,一有消息,我便传信与你。” “有劳六哥哥了。”她福身掬礼。 “跟六哥客气什么。”陈术揉揉她的脑袋一笑,转身钻入马车。 “对了,九妹,万一被欺负了,记得有六哥哥给你撑腰!”不放心地撩开窗帘叮嘱一句,陈纭目送着马车一行人离开。 “这次多谢七哥了。” 回到宫内,心中对他万般感念。 的确,陈逸是看在她与老六打小感情要好,不想毁损,对六王的放肆多有留情。 他的退让,她又岂会看不到。 “七哥?王后是不是该试着改口?” 承明殿内,他正端坐处理政务,她娇昵地跪在罗汉榻上攀于君王背后。 全束起的发冠干净整洁,鬓边垂下几缕发丝,还留有昨日清洗后的木槿香。 耳畔是美人儿匀细的呼吸,他搁下手中毛笔,握住其手。 只听美人儿含娇轻笑: “七哥希望阿纭唤你什么呢?王上、陛下、官人、相公?郎君~哥哥~” 调戏一般的言语含着俏皮笑意,他稍一用力将她裹进怀中,低眸视着那粉玉朱颜。 “逸郎,如何?” 她小脸粉扑扑地盯着他,“逸……郎?逸郎……” 男人的喉结微微滑动,压住樱唇,甜蜜的吻晕开心房。 “七哥……”唇边溢出轻吟,她闭起双眸动情回应。 分开时,细喘微微,桃色眼尾摇曳生姿。 “七哥……”她半枕在他的臂弯,“可你是天子,阿纭不能以名字直呼你。” “哦?这对你来说、也成规矩?” “那七哥想想,之前每次连名带姓地叫你都是什么情形。” 无一不是生气闹脾气的时候。 “只在没人的时候这么叫,好不好?” 她点点头。“还要七哥亲亲。” “叫什么?” “逸郎亲亲。” 他压住她,将娇俏的人儿笼罩在身下,只是唇瓣厮磨,舌尖嬉戏,甜透的滋味,一簇簇自心房弥漫全身。连指尖都透着,爱恋的气息。 “从前没觉得,自喜欢七哥以后,越发觉得七哥是人中龙凤,七哥的名字、也很不凡。” “当真么?” “嗯。” “哼~七哥……”她仰起脖子承受湿热温暖的吸吮、轻吻,鼻腔里哼出情不自禁的沉迷。 想要他再多一点、再深一点地疼爱娇躯。 他眉眼沾染着薄薄的笑意,眉目疏朗,干净无瑕,永远也看不厌倦的清隽秀雅。 “看来为兄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皇弟雅兴。” 陈聿展着扇子立在外殿,待看到起身的人是她,神色变了一变。 陈纭整理好衣襟,不咸不淡地,“三哥似乎每次都很会挑时候。” “何事?”陈逸问道。 “四弟他们预计明日抵京,这庆功宴席皇弟是想摆在武门殿办还是庆华宫办?” “庆华宫吧,”他思忖道,“面积更广,除却文武百官三军将士,可能还会有晋国使臣、及其他来客。” 对于宴席陈逸全数交给了醇亲王负责。他擅长此事。 除了庆贺的来客,必然也会有心怀不轨者前来。 此役卫国王都由镇北侯迅速入主掌控,挂出陈国旗帜,卫国从此更名西卫城。齐国岂能按捺得住。 晋国领土由此向北扩张数十万顷,可想而知齐国岂会甘于就此旁观。 “这陈君、真是好深的算计!” 齐王宫议政厅内,诸大夫面色严峻。 而另一面,齐王的政殿,一紫衣少女跪伏在地,语气决绝而恳求:“求大王为吾卫国做主,讨伐恶陈、诛灭陈君!无论叫小女付出什么代价,姬冰萦定在所不惜!” 第138章 互通有无 王座上的人眸色深压,一袭玄色龙袍散发着如深谷幽潭般深暗的气质,开口如三九冰窖,嗓音里都冒着丝丝寒气,“据孤王所知,你那卫王父君,也不过将你当作棋子,刺杀陈君失败,难道不该想到、卫国该有此结局?” 姬冰萦收紧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的疼,才叫她忍住顶撞回去的愤懑。 她现在是在求人,无论对方多么冰冷绝情,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哪怕低伏到尘埃里,她也要牢牢抓住齐王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养育之恩大于天,父王对冰萦再严厉,卫国、是冰萦的家,灭国亡亲之仇,冰萦定要陈国付出代价!大王,此生冰萦只剩这一个目的,无论大王要冰萦做什么,冰萦愿献出性命!” “呵,”王座上的人轻哼,旁边侍奉的大公公抬眼略一扫少女绝冷的姿态。 “孤王要你的命作甚?” 摩挲着扳指,心中盘算,“既然公主有能力孤身寻到齐国,自然是孤王的贵客,若你带来的利益足够孤王为你讨伐陈,一切,都好说。” “方才、你们到哪一步了?继续……”陈聿讪笑着走近罗汉榻。 被陈逸冷声制止:“若无他事,王兄请回。” “七皇弟怎能这般无情?嗯?”他长手一展将她拉了过去,故意轻薄地嗅着美人儿发丝,“将为兄支走这么多日,如今战役大捷,难道皇弟仍想独占着本王的王妃不成?” 他的王妃? 陈逸迅速拦截他要将她抱走的动作。 “她是朕的王后!” “可也是为兄的王妃哦。” “陛下,丞相大人求见。”外间忽然传来钱公公的通禀声。 陈逸看了两人一眼,暗声道:“哪儿也不许去!” 他是真怕放荡不羁的陈聿转头将她掳出宫去。 “七哥安心,妹妹不会由着三哥胡来。” 淑丽的颜色使他心下稍安,转出内殿去外面接见骆傅。 内阁中安静,隔着厚厚的帘子和一间书画室,也听不到外面在谈些什么。 一般陈逸在这里处理机要之务,其他人不可随意踏足。 “三哥……” 被忽然压倒在卧榻,她轻呼了声。 那双熟悉眸子里的情势,她知道将迎来什么。 果然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被他堵住红唇。 “唔……三哥……” “小祸害,三哥可想你得紧。” 浓密的呼吸倾洒在她面颊,炽热的情意点燃她身子的滚烫。 还是强忍着,娇娇绵绵道:“晚些三哥,今晚阿纭陪你还不成么?” “呵,三哥可一刻也等不了,就在此处。” 他将她的腰封扯去,“穿得这样正经,七弟可是都没有好好疼你?” 王后的冠服脱起来颇有些费劲。 还是做他的醇亲王妃好,成日在府上什么也不必穿。 直剌剌的情话使她耳热。 “那三哥快一点,在七哥回来前解决。” 他勾起唇,幽长的眼尾泛起一抹冷光,快一点?他可快不了。 外殿,陈逸握拳在膝上,额上青筋直跳。 纵是隔音很好他也听到了里间传来的破碎哭吟,虽然声很小,敏感些必是能听到。 他看了眼正陈述当前以及未来应对各国情势变化的骆傅,面色正经毫无异常。想打断,忍了又忍。 “陛下,陛下?” “骆卿讲完了?”陈逸回神。 “臣之分析有限,陛下参详后还需结合实情改进。若无旁事,臣先告退。” 陈逸看着手中厚厚一叠文书,听到告退二字,忙应道:“骆卿辛苦,今日朕便不留你了。” 里面的动静,骆元徽自然也听到了。 他拱手告退。 神色无波无澜一如往常。 “陈聿!” 掀开珠帘,陈逸恼火看着两人。 只是如今的火气不似以往那般、一丝一毫都不堪忍受,更多的,是又被他占了先机的不甘与挑衅。 “七哥~”她软软地唤他,嗓音娇润欲滴。 “才这么一会儿,就按捺不住给他了?” “嘤七哥……”她撇开陈聿。 “宝贝儿真是没良心。”陈聿理好衣裳,眼尾泛着一抹红,嗓音慵懒,“七弟那么忙怕不能满足你,快点来三哥怀里。” “阿纭?”陈逸也朝她伸出手。唯有在这点上,他有自信压倒陈聿。 果然娇人儿先依着君王。 …… 事后她沉沉地睡了一觉,晚膳时才被绿竹唤醒。 红英阁和岁思馆的情报不间断被汇集禀报到她这里。 绿竹与林七这次出去,也带回了十数名被弃养并有意愿加入陈愿昭的女孩儿。 岁数大些的,会安排做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真正能深入陈愿昭核心被委以重任的,必须由经历严格的培训。她们有一套自己培养人手的完整体系。 “娘娘,适才俞贵人来过,奴婢说您在休息,将她打发了回去。”梳妆时,绿竹朝她交代道。 “她可有说何事?” “倒是没有。”绿竹看向镜中佳人,细心梳理着秀发,“不过看神色,像是有委屈似的。” “待会儿用完膳,你可传她过来,由头就以槐序暖夜,晚风松静,本宫邀她小酌赏月。” “是。” 入席,桌上皆是她爱吃的美味。数类不丰,却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恬淡温馨。 与从前的奢靡浪费相比,她也受七哥影响颇深。 绿竹十分懂她。 身旁没有丫头能有她这么周谨。 “王后可醒了?”承明殿里,陈逸打眼窗外天色,停笔问道。 “回陛下,娘娘正用膳呐。”钱公公禀道。 当然不是他神通广大,而是那边差了人来禀告。 虽然不能互通有无,同身处宫中,她便知七哥懂七哥挂心什么。 自己在宫里做什么,会差人定时传禀到钱公公那里。好在他想问时,能够及时得到明确的回复。 倘若不问,便也不必特意告知。 她想要的只是七哥想知道就能即刻知晓。 这样的玲珑七窍心思,是彼此一定程度的互熟了解以后才有的默契。 做得过了,就显得粘腻过于依附。 只讲究恰到好处的把握。 “俞贵人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看着少女惆怅眉色,一盏桂酒饮得心不在焉,她开口问道。 苏嘉俞是黔江总督的千金。也是那个曾在百花宴被她设计琴弦尽断演奏出糗的妙龄少女。 到底还是被送进宫来了。 苏嘉俞对昭华公主的“威名”有些畏惧,自她被封王后以后,除却与众人一起的请安问礼,对她能避则避,甚至披霞殿的门都鲜少出,就怕不小心撞上了。 今日却主动来找她,可想而知必是心中有事。 “王后娘娘恕罪,是嫔妾一时失神了,望娘娘宽恕。”雪服少女惊慌起身。 “妹妹好似很怕本宫?”陈纭失笑,看着少女如受惊的小兽一般,“难不成本宫长得凶神恶煞,让妹妹如此惶恐。” “王后娘娘美若天仙,让嫔妾等望尘莫及。嫔妾、嫔妾只是……” “俞贵人若有什么事,只管直言。行于世间,脚踏实地,俯仰无愧,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妹妹觉得本宫是恶人,惯会行恶事的,让妹妹有口难言?” “不、嫔妾不敢。” 陈纭遥望星月,清和的风拂过凉亭,吹起长纱。 “朕的王后真是好雅兴。”陈逸寻来,见亭中两人,气氛似乎有些莫名。 第139章 四哥凯旋 “嫔妾见过陛下。” “陛下。”她亦起身,双手一叠作礼。 “免礼。” 苏嘉俞找了由头先行退去。 虽然心中对君王有几分仰慕与好感,也只是少女情怀,从未敢表露分毫。 选择入宫,是期盼着那一丝的可能,犹记得第一次被召见时的紧张与期待。忐忑、惴惴不安,最后被问了几句话,他便离开。 难道、是她答得不好? 新王后的出现,叫她断了念想。 他们是神仙般的一对,其他人的出现,都只如衬托。 “七哥,瞧你将妹妹的贵人都吓走了。”她斟满一杯桂酒递给他。 “是么?是七哥吓得么?”他接过酒盏,转身至湖边。 清夜湖面碎晃着月波,幽深的湖水一片暗色。 难得他有这样的闲暇,陪着她静坐小酌。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般安静旁无牵挂地坐在一起静静赏月吹风了呢? 上一次他们一起同坐在湖边,对话已经不记得,只有那份惬意松快的感觉,久驻于记忆。明明过去了好几年,却好像就在昨天。 “七哥,腿还好酸呢~”她扶着他递来的手坐于湖岸边。 有时候觉得一切有如梦境。 她只是一个、做梦的人? “阿纭……” 悦耳的嗓音怡神,她软软靠在他肩上。享受着微风,虫鸣,偶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 不记得坐了多久,迷糊睡着,是被他抱回寝宫的。 “你觉得、七哥能做到吗?” 龙帐内,陈逸抚了抚美人儿睡颜,像问她,又像自问。 “陛下今夜、又与王后在一起?”正与妙贵嫔对弈的方若盈问道。 “听闻两人在景秀亭湖边坐了许久。哎呀如贵仪,我们是没有希望了。”苏妙菡落下一子,托着下巴趣味道。 “如今这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父亲总催我早些与陛下诞下龙嗣,他是真不知我们的艰辛啊。” “呵呵……”苏妙菡掩嘴轻笑,“不过王后这腹中好似也没有动静,你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辛?” “嘘,你可真是胆大!这种事情岂是能由我们议论的。” 苏妙菡与方若盈自入宫相识,志趣相投常聚在一块儿。 可能以前的心思放在如何赢得陛下注意,苏妙菡比她聪慧,虽然自己位份高一阶,相比之下,陛下更愿意与她多说话。 当女子的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时,免不了的暗自比较。 而现在她们只需要做好差事,哪怕忙点儿、宫内庞杂之事琐碎,起码落得心思清净,姐妹之间情分自然。 “祝贺四哥凯旋而归。” 陈谨回到京中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到宫中见她。 入城时迎接的百姓与官兵排了好几条长街,但凡有些眼力见的京中官员,无一不想去攀附巴结一下这炙手可热荣耀归来的锦王爷。 一整天锦王府门口被说亲者围堵得水泄不通。 往东明宫述职之后,来不及应付诸官庆贺,他匆匆抽身离开。 陈纭猜到他大概会来,叫人备了膳席。比不上晚宴丰盛,也算她为他接风洗尘。 漫长路途颠簸,使他面容略显疲惫,却是掩不住的振奋欢喜。 忍住将她拥进怀中的冲动,疏朗的眉目满是对她的思念宠意。陈谨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去水盆中清洗拭净面上尘土。 “四哥撂下那些眼巴巴等着攀交你的权贵,却来了妹妹这里,真叫妹妹受宠若惊。” 她领着他入座,对着满桌美席,询问道:“四哥看可喜欢?” “九妹特地为四哥备的?”几乎都是他喜好的菜品。 “那是自然。”她含笑往他盘中布菜,“四哥此番辛苦,需好好补补。” “百灵,你们先外头候着罢。” “是,娘娘。” “九妹有心了。”他伸过长臂捏了捏少女盈润的脸,满含宠溺。 陈纭敬酒与他,笑容黠慧,“四哥多吃些,让妹妹好好招待你。” “四哥定不与你客气。”饮了酒,陈谨拾起筷子开动。 从没觉得饭这样香,酒这样美。 战场上的一切浴血酸辛,都随着她的温柔妥帖烟消云散去。 “四哥就在妹妹这里休息会儿?晚上怕还有得应付。” 身旁的侍卫统领过来回禀锦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壮景,她提议道。 陈谨担心她被人说闲话,未答应。 “四哥去西华苑躲一会儿清净就行。” 西华苑是宫中的藏书阁,无床无榻,他一路奔波辛苦,怎能解乏。 “四哥安心,妹妹宫里的人都可信,他们只知锦王午时来,未时走,旁的俱不知晓。” 她拉住那宽厚布满茧子的手,不予拒绝,将他拉去清凉殿小憩。 “这儿平常没有人用,四哥好好睡一会儿。待到了时辰妹妹再来唤你。” “九妹……”陈谨抚了抚她的发髻,面容触动,将她拥进怀中。 男人充满雄性气息且夹杂着汗液气味的浓烈味道,扑进她鼻间。 温软声道:“四哥是不是都没来得及沐浴换洗,妹妹叫人给你准备汤池。” 男人喉间一振,忍住不笑道:“宝贝儿九妹是不是被四哥熏到了?” 她娇嗔,望着有些被晒黑的面容,用力往他怀中蹭了蹭,“四哥~四哥浴血杀敌,拼的是性命,就是十天不洗澡,妹妹也爱你。你先睡会儿,睡足了,再起身沐浴。” “嘶……” “怎么了?”听到他抽气,她蹙起秀眉。 “宝贝儿真是贴心。”陈谨爽颉一笑,握着纯净剔透的小脸覆唇一吻。 安心地躺下去休憩。 两夜没有合眼的疲惫,脑袋一沾着枕头便沉沉入睡。 酉时开宴,宫内忙碌热闹如逢盛大节会。 各国都遣了使臣来贺,蜀国也差了人来。陈怀托人给她带了封手信,话里话外隐约责备,像个小怨妇似的,唯独只字不提思念。 其实她也很想五哥了。 不知道他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蜀国乱麻般的政事。 “温兄。” 没想到梁国竟是玉灵王亲来。 递了拜见的帖子,陈纭下午见了他。 “温兄?”他意外于这个称呼。端盏望着华贵绣凤后服的女子。 许久不见,她依旧这样丰姿多彩。深色的王后冕服,添了些凛冽威严。 神色依旧晶莹柔婉、俏皮灵动,“此次还要多谢王爷,更加要多谢王爷一直帮忙照拂岁思馆,难道担不得一个兄字?” 温长然失笑,不知该觉得欢喜、还是失落。 “小公主、不对,王后娘娘看起来心情很好,能够对娘娘有所助益,是本王之幸。” “温兄真是阿纭的贵人。”她含笑望着他,论业务上的合作,温长然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办事能力出众。 虽然对岁思馆的经营是各取所需,他也的的确确暗中帮忙她解决了许多麻烦。 这个朋友,值得她浮一大白。 “温兄,今夜酒宴本宫排了一曲《云门》,温兄擅长品鉴舞乐,可要不吝指点一二。” 《云门》是黄帝氏族的图腾舞蹈,这些远古氏族的乐舞,充满着青春与力量的斗争,它既有“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飘逸美妙的舞姿,又有“浮腾累跪,跗蹋摩跌”高超复杂的技巧。 她亲自排出来的……他倒要好好观赏。 第140章 醉意浓 “四哥……” 沐浴之后的陈谨穿起衣裳,却在系衣带时被进来送的她看到身上暗伤。忙遮掩道:“九妹?你怎么过来了?” 她过来送王上赐他的服冠,想起午时他“嘶”那一声,原来,是她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伤口。 “四哥受伤了为何不告诉阿纭。”她上前去查看,扒开男人的衣衫。 “这些小伤对四哥来说家常便饭,没什么。” 看着他胸膛腹部都裹着纱布,忍不住伸手触摸,心疼不由自主地溢出,“四哥……” “傻九妹,哭什么?”他迅速裹起衣裳,拇指抚过娇丽脸蛋,澄净的杏眸蓄满湿润,使他语气不由低了下去,“乖,四哥不要紧,两日就好了。” 战场上陈谨,骁勇狠辣,少有人能伤到他。 这伤是来自卫王身边的一批死侍,埋伏偷袭了只身一人的他。 那些死侍的下场,全数倒在凌厉长枪之下。 卫王最后的挣扎,随底牌彻底湮灭。 “四哥还疼吗?”她仰起小脸看着他浓眉上扬,沐浴后干净、英武不凡的气态。 待完整穿戴好,戴上长冠,更是英姿勃发倾倒众生。 如此健爽好儿郎,又有王爷这等高贵身份,也难怪那些公卿侯爵都想将女儿许给他。 感情之事虽然四哥不解风情了些,却也绝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丈夫。 哪家姑娘若能被他看上,许是能够幸福一生。 “四哥皮糙肉厚,不觉得疼,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他不会宽慰人,被这软媚心疼的神色弄得心头一紧,除去母妃,还从未有女子如此关怀过他。 她踮起脚尖凑上那淡似樱白的唇瓣啄一下,“四哥,以前妹妹从来不知道,四哥在外面过得多艰辛。”只知道行军打仗难,当在乎的人真的带着伤从战场上回来,个中苦楚大抵只有亲历过才懂。以后四哥在京中的时候,她一定要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四哥别再当自己是一个人了,你有太妃,有阿纭,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阿纭还想要它疼呢。” 陈谨骤然一愣,紧接着唇角轻扯笑出声来,“骚九妹,要不要试试?就是现在它也依旧威风凛凛。” “哎呀说什么呢。”被他紧锢在怀中她胡乱挣扎,脸色羞怯,“马上宴席就开始了,四哥你快点从偏殿出去。” “成,晚上可等着四哥。”不顾反对用力在她脸庞印下一吻,他朗声道,心情格外舒畅。 这一场庆功宴持续了整晚,直到黎明鸡啼方散。 作为陈国子民,大家都以他为豪、以他为荣。 当然还有镇北侯与其他几位将军,都得到了极大的嘉奖与晋升。 这是陈国向外扩张打响的第一场战役。 赢得漂亮。 振奋人心。 象征预示着繁荣、国都经济越来越兴旺。 “珊仪,夏统领,祝贺你!”夏珊仪亦参与了此战,统领有方战绩斐然,被封为骠骑统领。 听闻四哥身边那位杨翎辛,由校尉提拔为铁骑军指挥副尉,七品晋升到从六品。与珊仪不同,她更擅长马战,喜欢以计取胜善于统观全局。 两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大大鼓舞了陈国女子学堂的发展,事迹被编成歌谣传唱于大街小巷。 席间也出了意外,齐国使臣不甘于被安排在外围席位,出言酸讽挑衅,直接被杨翎辛一柄短刀飞插到桌席上。 “这位大人莫不是眼睛有疾?就由本姑娘与你对饮十坛,大人可敢?” 被地大物博的齐人称作“寡陋小陈、见识浅薄”,这位傲气满满的使臣大人大抵想不到,陈国仅仅一位女子就将他喝趴下了。 几个人颜面扫地,灰溜溜的告退。 “真是大快人心。” 杨翎辛端着酒碗一手叉腰,一脚踩在矮桌上,周围的同僚纷纷鼓掌叫好。 “恭喜杨副尉。” 陈聿举着酒杯游走满场,手一抬向英姿飒爽的女子,嘴角边挂着慵懒玩味的笑意。 杨翎辛愣了片刻,继而遏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涛浪。 醇亲王、竟主动向她敬酒? 他……竟注意到了她。 所有的向上努力都没有白费。哪怕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五个字,让她回味了好久、好久。 脸上烧得发烫,被酒熏的酡红很好掩盖。目光紧随着那道轻飘飘离开的身影,他今日穿了正经的冠服,鲜衣如火,黑色腰封,依旧完美得如同九天神仙。 今日仙人眷顾了她。 “杨副尉?杨副尉!”同僚的兄弟唤她,“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滚犊子!你才眼睛都直了。” “哎呀,今日这宴席上美人儿真是多,可是叫我等开了眼啊。”朱世实就在她脚边的席位坐下,抄起桌上美食大吃。这是方才那位口出不逊被喝趴下的齐国使臣的座位。几乎都没怎么动过,也是,这几个人哪儿会有心情吃喝,估计回去气都被气饱了。 陈纭也饮醉了,摇摇晃晃被温长然接住。 王上、锦王,这两个庆功宴的头等要角,被大臣们围得分身乏术。 “温兄,怎么样、可还堪看?”陈纭揉了揉脑袋想要清醒,醉意很浓。绿竹与百灵上前扶过她。 像是铺了一大片红霞在脸庞,分明迷糊,又笑的可爱。 温长然盯着她,淡声问道:“娘娘醉了?可要本王送你回去?” “娘娘排的舞,别出心裁,与众不同。让本王看到了、陈国的气度与精神。” 他还看到了,自强不息、野心与展望。 也许有一天,他们终会成为对立两岸的敌人。 收起折扇,他想要送她。 听闻美人哼笑, “有眼光。” “王爷不必送了,本宫还想吹会儿风散散酒意。”出了庆华宫,是一方曲折蜿蜒的水上石廊。 “让本宫自己走会儿。” “娘娘当心。” 挣脱两人的搀扶,她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廊上暖橘色宫灯周围扑朔着几只飞蛾,她看成蝴蝶,开心地去追。 “咦别跑啊……” “哎呀……”正追着,眼看就要抓到了,忽然扑到一人身上,“蝴蝶……蝴蝶怎么不见了?你快把蝴蝶给我。” 在她的视角里,蝴蝶就是飞到他身体里,就消失踪迹了。 她扯着对方衣袍想要扒开看看蝴蝶是不是钻进去了。 “娘娘自重。” 骆元徽向后退了几步,不忘行礼。 “丞相大人。”身后百灵绿竹追上来,忙将她扶住。 “哼,你还我蝴蝶……那是我的、我先看到的……” 这使人发笑的孩子话,让人感慨酒醉的人惹不得。 “娘娘,此处没有蝴蝶,现在也非蝴蝶活动的季节。”百灵抚了抚主子的背,解释道。 第141章 醉往丞相府 “不,我就要蝴蝶,明明看到了蝴蝶……”她扑到石栏边,“难道在水里?” 吓得百灵绿竹两人手忙脚乱将她拉回来。 “先让她在石亭中坐会儿,去唤两个公公来将她搀回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百灵依言去纭禧宫唤人。 “酒、本宫要喝酒……绿竹,快、给本宫满上!” 绿竹看着主子被烧得红腻的脸颊,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细汗。 “渴……” “奴婢去弄些水来,可否请丞相大人帮忙照看娘娘?” “你去罢。”骆元徽应道,“最好是解酒的蓬草水。” “是。” 被御史大夫拉出来谈事情的骆傅,正打算回席,遇到这份意外。 他看着倚坐于亭边的女子。眼见着要歪倒,他伸手去扶。 “骆元徽。”她看清眼前的脸。 “王后娘娘醉了。” “我是醉了,看你看醉的……嘻……” 脑袋里的眩晕感让她觉得眼前这张脸很是怡人可口。 他微一怔神的功夫,她亲上诱人唇色,温软如豆腐一般,带着清冶的气息。任由她辗转缠绵,他闭着牙关无动于衷。 “你可真无趣。”微微喘息,她垂首在他肩上,“送我回寝宫吧,好丞相。” 他没送她回去,却将她带回了丞相府。 她勾着他的下颌,面色酡红,醉眼熏熏,“丞相大人难道也动了凡心不成?” 他捉住她的皓腕,面色冷峻,“娘娘早些歇息。” “没人暖床,本宫可睡不着。你送我回寝宫。” “娘娘,我必须是最后一个。” “什么、最后一个?” “娘娘可知天珠?” “那是什么?” 由阴阳之气修炼凝结成的,珍贵神物。 得之,可飞身成仙,永登天道而无需历劫。于玄明恭华天永不退转,直至成就圆满正果。 修道之人皆知,三界诸天,劫尽还坏,仍未跳脱轮回。虽寿命长到不可计数,仍旧要不断精进修为,稍有不慎仍就是下堕。 惟凝结天珠一途,珍稀且难遇。 有些修士,可能等上数万载也无法遇到。 他为何下山来,改陈国之气运是一方面,却不是主因。 他是为了她而来。 天降霓彩,卦爻异象,这世上,出了一个很好的、凝结天珠的容器。 早早来陈,一面等待她长大,一边将她保护好防止其他修道者或修魔者的发现。 星宿台的建立目的便在此。 普通人凡胎肉眼无法看见,只要星宿台屹立在那个位置,整个凡间界域上方便被一股无形的灵气笼罩着,隔绝天珠容器的气息。 只是随着她的成长与生命中几段缘的结合,那股诱人的气息恐怕不是他一时遮掩的了了。 需采取别的措施。 骆元徽取出无忧花,此乃他悉心培养数百载的极品灵宝,待子夜交替时,置于她头顶,以灵器相托,浮空旋转,无比美丽的光彩流动成漩涡。 他以秘咒催动,无忧花由实渐虚化作灵气流入她四大玄窍。 陈纭的身体渐渐由内而外被神光笼罩,四大玄窍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交相辉映。 她只觉神智清灵,醉酒的浊感被洗濯。身体格外轻盈、一股温暖柔和的气将她包裹着。 很舒服,很放松。就好像回到母亲胎中,被满满地、安全地保护着。 让醉如软泥的她起身保持盘坐也是不容易。 “唔……七哥……” 骆元徽将瘫倒在他床上的女子扶起时,她顺势就搂住他,满身酒气。 隐忍一丝嫌弃,他将她抱坐起。 无奈她缠着他不肯撒手。 “娘娘,先放开……” “唔……不是七哥……”她迷迷糊糊盯着咫尺距离的脸,笑起来,“是丞相大人呀……骆丞相……” “娘娘可会打坐?”强行掰开无果,他换了个方式。 “打坐?很容易啊……” “骆丞相,你身上抹的是什么香?”她又凑近去嗅,十分好闻。 “微臣从不抹香。” “是吗?又骗我。” 终于让她坐好,他盯着她绵若无骨的身子,皱了皱眉。 谈不上感情,他只是,需要用她而已。 少女的身子在无忧花的润养下,散发着淡淡的迷人华彩。彻底吸收这股强大灵能需得数日。 对于普通无修道经验之人,看她也只是比往常多了几分悦泽,神采丰奕。 大约坐了数个时辰。 骆元徽就在房内另一面的榻上打坐养息。 引导无忧花打通她四大玄窍耗费了他不少的元神。 “本宫怎么会在你府上?”陈纭神思一恍,环顾一圈房间。 “娘娘昨晚,缠着微臣,要与微臣回来。” “……” “说是、要拆了丞相府。” 陈纭盯着骆傅,试图从那平静无澜的表情中分辨有几分是玩笑。 昨晚,没来得及饮醒酒的蓬草水,她体内无上心经留下的寒蚀发作。本已平息好久,她也再没修炼心诀。 此时陈逸、陈聿、陈谨三人又都在宴上无暇他顾,骆傅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当他说可以内力为王后疗治,绿竹百灵二人十分意外。 只是还需府上灵器咒帆辅助。 “此事不事声张,你们回宫对外就称娘娘酒醉早早回去歇下,明日拂晓自有马车送王后回宫。” “丞相大人,这样是否不妥?”百灵尚有犹豫,被绿竹拦下话。 “有劳丞相大人了。”福身行礼,绿竹拉过百灵去安排可信之人备上马车。 “绿竹姐姐,真的让娘娘去丞相府上?恐有损于娘娘名誉。”要是醇亲王问起来,这事她说还是不说? 百灵不了解陈纭与骆傅的过节,虽丞相清名在外,孤男寡女也保不齐他对娘娘做些什么。 “丞相府,我且一同跟去,放心,不会有什么事。今晚你谨敏些,王上大抵不会过来,若是醇亲王来,你也先找由头支过去。” “是,听姐姐安排。” 马车上,他不过片刻的翻掌运化之间,就解了她的寒蚀痛苦,借此机带她回相府,阻隔容器气息,开启炉鼎温养运化之能,是他私心。 时机来得巧,他也就顺势。 抬眼瞧了时辰,骆傅收起盘坐姿势起身。 居室内的他只穿了白色长衫,没有外袍官服相衬,散落的长发几分慵懒,闲散犹如观中不食烟火的修者。 第142章 上清观卜卦 “微臣送娘娘回宫。”他拱手道。 她盯着他微露的胸膛,衬口处一抹嫣红印记,不由地勾起她的好奇与审视。 “丞相大人、这是?” 她抬步逼近,他只得后退,拉了拉衣裳。向来平静的眼眸隐有一丝波动。 他能说,这是她昨夜强将他压在身下所留么? 骆元徽不知陈纭修炼功法已有如此成就,措不及防差点儿没止住她。 “娘娘,微臣送你回宫。”他又复诵一遍。 “这么拘谨做什么?”她隐约觉得昨晚与他发生什么,又想不起。放在以前,许还会调戏几番,现在却并无那样的心思。也想早点儿回去弄清楚发生什么,她是如何来到相府。 总不会她饮醉后死乞白赖缠着他来的? 外头天色尚未亮,披上斗篷坐进马车,陈纭觉得身心轻盈,神智清明,看什么、好像都很美好。路边的屋舍、绿树繁花,商铺前的旗帆,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每一景每一物,都格外不同。充满了新鲜生机。 “骆元徽,本宫到底为什么会来相府?”七哥又怎么会允。 “娘娘既不信微臣所回之话,待回宫后可问身边信任的女使。” 她也不再纠结于此,转问道:“骆丞相,你觉得此次陈卫一役之胜,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的道理娘娘必定明白,一切自有天道法则运转,是好是坏,端看主事之人心念。” “丞相大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必拿来敷衍本宫。” “主事者出发点若在黎民苍生,在天下归统福佑百姓,则为福;若战火的出发点在权在利,私心膨欲,则为祸。” “那……丞相大人觉得,陛下初心为何?”她托起下巴凑向他清正端严面色,饶有兴致。 “分裂之势,导致人心猜忌不断,一时的表面和平不过利益权衡互相试探,百年间各国大小战火从未真正止息,唯有合元抱一,众生意识归统,方是繁荣昌盛之归途。” “丞相大人说的有些深奥。总之,你也支持陛下的抱负,对吧?”陈纭未想骆元徽会这样认真详细回答她的问话。头一次剖析自己的看法。 谦下几分心向他请教, “那丞相觉得,该如何看待为了一统而产生的流血牺牲、生灵涂炭,这些避免不了要付出的代价?” “娘娘觉得,天下一国,百姓没有分割,没有贵贱平等共处,是好事坏事?是否有利于经济繁荣,提升百姓生活水平?” “自然好事。” 他们看的皆很长远。没有国与国的分割,南果北运的繁重税费,各国交币不通的麻烦,等等政治、经济、军务、教育,各方面都会迎来质的飞跃。 天下若归了陈国,她自然觉得好。可是若归了齐国或者其他国,她未必能接受。也是因为这个顾虑,换位思考,他国百姓又岂愿意接受成为陈国附属……所以心中不定,不知野心一统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有些路必须走,缘生缘灭,被淘汰者,皆为其自身选择。” “丞相何意?那些因战火失去性命之人,皆是自己选择?” “这世间自有大道法则所统,顺应者昌,违反者亡,娘娘若想弄清楚其中究竟,可考虑入臣方纵山门下。” 这大概、是他今天第二次对她玩笑。 陈纭盯着他审视了片刻,丞相这张年轻的脸真让人看不出年纪。 “七哥,喝完羹汤睡一会儿。” 百官及将士们庆功宴一夜未眠,一直持续到清晨早朝,没料到大家热情如此高涨,几个人也没人发现她去了丞相府。 下了朝回来,陈逸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她服侍他喝了热汤简单吃了些早点,陈逸就在她寝宫中入眠。 绿竹说她昨晚身体状况异常,骆元徽又为何会选择带她回相府? 陈纭还是想不明白。 陈谨下午来纭禧宫想邀她一起去上清观谒见太妃。 自文帝薨逝,顺荣太妃自请去观中为先帝清修积福,三年期将满,他想请旨提前接太妃归京。 陈纭便同陈逸商议,正好也去观中为他烧香祈福,遥请真人庇佑陈国。 四月草长莺飞,气候宜人。山上的道观浸润在斜风细雨之中,绿树青山烟袅缭绕,当真有几分宛如仙境。 以前的陈纭甚少烧香拜神,如今却觉得礼多不怪,多做些也无妨。 尽管雨天,上山祈福的人也不少。 陈谨带着随从去清修的后观中接太妃,她便在前观殿心烧香。 “贵人可要卜上一卦?”偏殿坐着一位清瞿白须的道长,出言问道。 陈纭生了些兴致,领着绿竹过去。 道长递过一张符纸,“贵人写下心中想要卜问之事相关之人的名字即可。” 陈纭提笔,想了半晌,想问的太多了,眼前的道者未必都能答得出来。就问个最近的疑惑好了。 写下“骆元徽”三字,陈纭将符纸折起递过去。 只见道长并未展开看上面的文字,而是将符纸点燃浸到面前一只盛满透明液体的铝钵里。 火苗由橘红转为奇异的蓝焰,徐徐沉没。 她还是头次见这样新鲜的占卜之法。 “姑娘心中所惑,非情非债,而是好奇。”道长闭起眼睛掐指捻诀,“一切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明确解答。此人对姑娘亦师亦友,其能力对姑娘大有助益,其所为含有目的……” “什么目的?”陈纭忍不住发问。 道长似被什么击中,猛然哑声,赶紧运息收功。 他好像、遇到了卜不得的上仙,大人物。 神智中所接收的玄机像被强大的力量遮蔽无法窥探。 “姑娘,小道能力有限,无法窥见更多,今日卜算不收姑娘香钱,容小道先行告辞。” “哎……” “这道人可真奇怪,说要算的是他,算不出来的也是他。” 见道长慌慌张张离开座位,陈纭亦起身准备离开。 绿竹抱怨了两句。 骆元徽真的那么厉害,身负天命,旁人就无法窥算? 陈谨没有接到太妃,顺荣太妃坚持要修满三年,哪怕差一天,也绝不提前离开。 这是她在上清观中对着三清真人立下的承诺。 为先帝祈福,更是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争一个光明前途。 陈谨战绩卓越固然可喜,可是功高震主,她只有远离京城那个漩涡,远离政治中心,才能叫他无后顾之忧。 见着陈谨略略失落的表情,她安抚道:“太妃赤诚之心,父王必定能看得到。现在距离十月也不远了,四哥就再等等,阿纭回头多挑几名可心的奴婢过来照顾太妃,四哥别是因为心疼反叫自己清瘦了,那样太妃和阿纭,都会心疼的。” 他知道她默默为了做了许多。 方才母妃还朝他夸赞,“昭华是个好孩子,如今做了王后,你要好好辅佐她。后宫复杂,别是被人欺负了,你可要为她出头。” 听闻她也一起来了,问道“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又一想不妥,王后与王爷一同看望他的母妃,传出去也不像话。 陈纭本想他能接出太妃,总能见着,便没跟去后观。 握住柔滑小手,他打开一方食盒道:“这是母妃做的果子,叫我带给你尝尝。” 第143章 云髻峨峨 她捏起一块送入口中,展开眉眼,“好一阵子没吃过太妃做的果子了,有点想念。” 身在道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她便常自己做些茶点托身边照料的女使送进宫去。 在宫中时,顺荣妃最受父王喜爱的,便是做得一手有名的江南茶点。 陈纭对她的照顾有加大概是睡了四哥以后。 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想起远在上清观清修的太妃,便派人关注了些。 “当心。”马车在山路上颇有些颠簸,晃得她差点儿没坐稳。 陈谨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碎屑,满眼宠溺。 “四哥也吃一块。”她捏起一块碧玉般精致的糕点送到他口边。 陈谨不爱吃甜腻的东西,所以给他做的点心,顺荣太妃都减少放糖。 心爱之人喂的,总觉得掺杂了些别的滋味。叫他爱恋得紧。 顺手将美人儿搂进怀中,“山路崎岖,别叫九妹金贵的身子受了颠簸,来坐四哥腿上。” 她忍不住嗤笑,“四哥想抱人家就直言,妹妹还能拒了你不成。” 陈谨呵呵一笑,大手覆上美人儿软腰。 陈纭低眸睨着他,风华如松柏之茂,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热烈而厚郁的吻,袭向她、侵蚀她、融入她。 清甜的味道,运裛缠绕,舌尖相摩,掇精撷华。 “唔、四哥……”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微微低喘,暧暧厮磨。 “九妹,四哥想要你。”低沉沙哑的嗓音盘旋在她耳畔。 他没想到她会同意。 山路颠簸,被他护在怀中,很依赖。 沉溺甘霖,尽随心意。 可怜了小得子一路备受折磨。 她勾住他的脖子柔软几近想要化作一滩春水。 含媚撒娇。 他大抵、是再也离不开她了。 如此会蛊惑人心,又如此甜腻撩拨,每次完事,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 回到宫中,陈逸仅放松了一日,又投入忙碌之中。此次虽然拿下卫国,胜利可喜,席宴之后他很快恢复冷静。 诸多事情需要处置,拿下一城一池,后续的接管事宜都庞杂且繁琐,还需从朝廷拨调官员入驻卫地各州,安置战火中受影响的百姓,压制预防卫人反陈情绪。 与晋国的交接也并非全然顺利,晋王借势索要更多领地,之前的二八分改口到五五分,坐享其成其心可议。 “接管偌大一国陈王恐怕一时忙顾不周,晋国愿为陈王解忧,加派人手帮忙管制各地以防出现暴动,这归属权嘛自然还属陈国,寡人又岂是那贪利忘约之辈。” 到时大量晋兵及官员入主卫境,可就说不清到底该听谁的了。 “各地县市级以下抽调官员,管理制度依照陈国条例,对待百姓务必无轻贱分别,当今再无卫民,皆为陈国子民,有不遵者依律法惩处。卫兵顺从者收编录用,不从者入狱改造。” 陈国货币政策、教育书籍文册、税策等等,皆要拨专门人员去推广普及给原卫国人,工作量巨大,非一日之功,接下来是漫长的同化过程。 陈逸给卫人免了两年税务,并鼓励陈人迁入卫城,可享受一年免税,住处谋生凭皆有官府安排。当然,还需要通过原籍地方官府推荐才行。 只要勤勉务实皆可申请。 如此能够更快融通两地风土民情。 “七哥果真是怀济天下,对待卫民也如此仁政,倒是叫阿纭长了见地。”她读完敕令上的内容,一半赞赏一半忧心。 侵略是容易的,收拾残局爱惜民众最是耗心血。 齐国无法坐视陈、晋壮大,竟是从蜀国着手。 齐王派兵在蜀境作乱,他们想拿下蜀国,以此为基地进而侵犯陈国。 可能他们认定蜀王软弱可堪欺凌。 黑袍人莫老又与冷月有合作,又与蜀王的德妃有干系,不得不让人猜想这其中关联。 只是他们不知蜀王已被陈国的五皇子取代。 没有在预计期限内拿下蜀国西北境的城池,齐国迅速派兵增援,这次是骁勇无敌的大将军廖青麾下战将,郑博章。 蜀国朝堂一潭浑水,半数文臣主张和为贵,莫学那陈国豺狼之心,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向强齐俯首称臣求得百年安和。 几个年愈半百的武将随声附和,他们可不想一把老骨头折在战场上。 陈怀恼火而不能发作。 这次突袭若非他谨敏,恐怕北境几城早成了齐国的盘中餐。若真有失,免不得看热闹的梁国要趁火打劫。 果断向陈国求援。 他们签订过合约。 相国反对,“陈国如此野心,保不齐他们赶走了豺豹,大王却是……引狼入室啊……” 就这胆色也不知怎么当上相国的。 “周相言重了,陈国若敢毁约,一切后果寡人承担!好了不必再议,退朝!” 看着果决拂袖而去的君王,周相国还想再说什么,这……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遵循他之意见的蜀王吗? 近半年来愈发觉得王上行为让他看不透,摸不准。 有意无意冷落忽视他之发言。 虽然他这个相国做得仍旧表面风光,却早已不如从前那般受人敬仰。 朝堂之上皆是会见风使舵的,一旦失了圣心,荣誉盛名皆如潮水退去。 他得去见见太后。 “蜀国之事,七哥、派谁去助五哥?” 此事他尚未思定,听闻她问,陈逸放下手中事物。 朝中可用武将,派谁去都未必能够如他所愿尽心相助蜀国,且如今大部分人都争着卫城这一块肥差,带兵入蜀一事吃力不讨好,对上强齐更是冒有风险,竟没一人主动请缨。 “七哥别恼,”见他面色阴云,她主动上前,素手轻揉为他解乏,“毕竟大臣们皆不知、蜀王是他们的五皇子,若知晓蜀国与我们乃同气连枝,他们还不争着共御外敌。只是现在……不能说嘛。” 陈逸闭眸凝神,太阳穴在她的按揉下舒缓许多。淡淡的衣香盈鼻。 “阿纭觉得,锦王如何?”毕竟他们都是兄弟,血脉相连,那份信任感天然胜过旁人。 “四哥……”她在他身旁坐下,“那七哥打算告诉四哥真相吗?” 他有几分犹豫。 锦王,也是丞相今日下朝后单独觐见时向他推荐的。 战名方扬,派他去,即可以显现陈国对盟约重诺,又能给齐军以恫吓。 陈蜀连心,就不是他动一国之事了。 “七哥,说与不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陈纭的思虑简单,因为她知道七哥想一统天下,若四哥知晓蜀王是五皇子,必然竭尽全力帮衬,在她心中早已将蜀民看为自己人。 而陈逸得顾虑,陈怀的心他未必能掌控,做了王以后难免不被那个位置所迷惑,倘若有一天他不甘于称臣,连同锦王一起反他……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 “你觉得、七哥该说么?” 她娇软地将自己送进他怀间,“说不说七哥有自己的考量吧?七哥别忙了嘛快点陪人家就寝。” 喝完清甜可口的银耳红枣羹,滋味很美心情也很美,她缠着他快些休息。 “你先去睡,七哥将手里这点忙完。” “不嘛要七哥抱着睡……” 第144章 让他护着就好 她总有这些油滑软媚的小伎俩,哄着他早点放下政事。 看起来是她胡搅蛮缠骄横恃宠,其实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通透。 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情趣之间适当放低姿态,总能叫他们百般爱怜。 钱公公就向来佩服昭华公主拿捏人心之术。 伺候新王这么久以来,陈逸只有在她面前,才有这般温柔放松。 “看七哥怎么罚你。” 将美人儿打横抱起,陈逸朗声笑道。 一路被抱回寝殿,她勾着他脖子要亲亲。 “七哥头发该洗了嘤……”摸起来都不干洁清爽了。 “这是嫌弃你家夫君吗?”他压住她炽密相吻,抱着这样一副玲珑有致的香躯,淡雅素色绫罗,粉黛薄施,风情魅惑,媚骨天成。 是熟悉的爱意相倾。 “不嫌弃,”她俏笑道,“夫君勤勉于政、忧国忧民、锐意图治,是阿纭心中的大丈夫,阿纭喜欢都来不及呢。” 说罢又仰起头凑到他唇边嘬一口。 “舌灿莲花,阿谀奉承。” 他轻点她小脑瓜,起身宽衣。 “七哥抱。” 知他要去沐浴,她张手要一起。 “七哥太累了,抱不动。”他瞥她一眼。 “哼……七哥本就没有时间锻炼强身了,成日低头坐着,还不抓紧将抱妹妹这么棒的健身机会抓牢了。” 他吃笑,荤话也是说来就来,“哦?阿纭担心什么?怕七哥不能满足你了?” 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不开心了亲亲抱抱,开心了也要亲亲抱抱。 之前并不是每次撒娇他都有所应。 有几次撒娇无果,她赌气。 还是他哄着:“七哥错了,好阿纭,这是叫人新摘的南林莺桃,尝尝喜不喜欢?” 南林是皇家园林的一片区域,他特地为她从外域引进培育的红妃莺桃,只为她爱吃。 “罚七哥给阿纭……揉肩捶背!还罚七哥伺候妹妹更衣。”她吃着汁水甜美的果子,一边继续要求道。 他含笑应下。 一旁伺候的绿竹百灵忍不住偷笑。他们家王上可真宠娘娘。 “这力度可还行吗?王后娘娘?”他真的伺候她揉肩。 “轻了点儿,没吃饭吗?小逸子?” 这称呼让百灵有些吃惊,王上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应承。 这是何等感情,才能撑得起的打趣。 “啊……本宫乏了。”被他按揉的舒惬,她打了个哈欠,伸起懒腰。 屏退左右,他亲手替她宽衣。 解腰带时,忍不住低头亲吻美人儿,一副困倦明丽又动人的模样,焉能叫他不动心。 “居然敢偷亲主子,小逸子,胆子不小。”她佯装怒瞪他。 被他搂进怀中,贴着耳畔:“就是亲了,娘娘打算如何?王后娘娘仙姿佚貌,叫人看一眼、就动心。” 耳朵被这甜言蜜语灌得痒痒的。 “那就罚陛下,好好满足本宫。” “小肚子什么时候能怀上七哥的龙种,嗯?”他贴近美人儿,旖旎低问。 “七哥……”她抚了抚耳畔的面颊,“至少需等天下局势稳定。你现在这么忙,阿纭又岂有心思怀育。” 他抱住柳腰,“嫁给七哥,是叫你忧虑这些的吗?只管安心待在后宫,待怀上了,七哥定将你供起来伺候。” “嘻嘻……以前七哥不是很喜欢教人家何为政要、以何统御治理天下,上到为君下到为臣,好多道理,都是七哥教的。阿纭要为你分忧,才不要做被供起来的摆设。” 与过去相比,陈逸待她的确有所转变。 从合作、变成恋人,就只想她安安稳稳待在自己身侧。 让他护着就好。 可惜这终究只成为愿望。 蜀国一行,她亦得同往。 陈怀信中要求,为了堵住那帮大臣悠悠众口,陈国大军入蜀同时,必须也要送上一名王室成员作为蜀国的座上宾。实际就是为质。 王室宗亲中,几个愿意将郡主送去的,被对方嫌弃位份不够重。虽不知为何陈怀要求她去,陈逸还是不愿意。 “为表两国联盟之诚,由王后亲往,既能表明陈国对抗齐国之立场,亦能叫蜀国反对的朝臣无二话,安定军心共对强齐,蜀国必定将陈援奉若上宾,尽心招待。退敌后亦完璧归赵,厚礼相送,以表谢意。” 陈纭读完压在奏疏最低下的信件,若有所思。这潦草的字迹完全是模仿蜀王,一点儿五哥的影子也没。 若陈国不能送出合适的人作质,此番派出的援兵不知会怎样。两军合作其中可使诈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况且又是在蜀军熟悉的地盘。 军营远离朝政中心,到时陈怀又怎么管的到那些长期浸淫在边境防线的将士们。 若他们给陈军使暗招绊子,到时完全可以推到不敌齐军身上。 “阿纭……” “七哥不想阿纭知道对吗?” 陈逸见完兵部尚书,回来政殿看到她发现了那封信,眉心深蹙。 “七哥,妹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况且蜀王如今是五哥,就当出去游玩儿一趟。七哥助了五哥度过这次难关,以后,五哥当只更忠诚于你。” 她握着他的手,目光澄澈,透出令人安心的力量。 皋月初迎,陈国王后执麟符,率三军驰援往蜀,送别仪式隆重。 丞相赠与她一枚冰玉凤凰,说是天缘所得,可护娘娘此行平安顺利。 陈纭握着圆玉,着眼细看上面的浮雕工艺,莹润如冰,生动逼真,不同于普通玉雕物件,这只凤凰的眼睛是闭着的,然丝毫不影响其灵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张目复苏。 她莫名地好像与此物有所感应,心生喜欢。那种不由己心地喜欢。 一路上有陈谨相随,路过边境一段山路时,马车难以行进,她便换上戎装与他并驱林壑。 武服的陈谨,英挺剑眉,蕴锐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脚蹬斜皮气跨靴,手持一杆银枪,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孑然。 一路过来路过大大小小不少乡镇,虽有意低调,仍有不少知他们去往蜀国的百姓,沿路州镇官府提前备好招待时,英姿豪迈的锦王爷,可是倾倒不少官家小姐、秦楼艺伶。 “四哥,我们来比比谁快。”她策马扬鞭,纵横崎岖山路。 昨夜雨短,草木湿润,马蹄踏过一片小小水洼,溅起水花。 太久不曾御马,马术同从前相比,竟短退不少。 “九妹,当心点儿!”陈谨纵马追上去。 和煦的风刮过耳畔,扬起青丝红纱,久违的自由快意的感觉。 林中惊起的鸟儿振翅而飞。 陈谨跟随在她身后,美人儿银铃般的笑声十分悦耳。小时候他们便是这般自由挥洒着快乐的时光。陈纭要强,即使不爱的活动,也总要争个优秀,为此不知从马背上摔下过多少次。 陈谨的马术最好,她常常拉着珊仪一起跟他学习。 浮云后退,道旁的石窟中忽然蹿出一条巨蟒,陈纭的马儿受惊,扬蹄嘶鸣,幸得她如今身手好,才避免了被甩出去。但也被吓到了。 陈谨急忙将她揽到自己马上,长枪一挥,迅速掉头后退。同时吹起银哨,他身边的副尉先跟了上来。大部队与他们尚有一段距离。 “王爷!有何调令?” “前面道路上忽现巨蟒,让后方队伍迅速撤退到安全距离,再派一队精锐上来探查情况。” “属下领命!” 路程因此意外耽搁。 退回到城中驿馆,入夜脑海中仍萦绕盘桓巨蟒泛出红光的眼睛。 显然当时巨蟒滑出并没注意到他们,否则也不能如此顺利脱身。 “四哥……害怕……” 晚上陈谨过来看她,娇娇柔柔环住他的腰身,不想他走。 “乖,四哥看着你入睡。” “要四哥抱着睡。” “怎么这般柔弱?”陈谨扯开嘴角坐于床沿,抚了抚柔滑秀发。 她只穿了桃红色轻薄睡衫,不施脂素,模样楚楚可怜。 陈谨不想表现得与她过于亲近,以免引人误会。可是这个小家伙显然不在意这些。 像抱着令人心安的护盾。 “成,四哥出去交代完事情,就来陪你,可好?” “嗯……” 陈谨出去安排完一圈事宜,并叮嘱晚上无要事不准来他房间打扰,让几个亲近的属下心生疑惑。 他们锦王出了名的好脾气,鸡毛大的事情来找他请教都能耐心地给你处置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一路辛劳,王爷都没睡过什么整觉,既然吩咐了,你们都给我好好长点心,别有事没事都去找王爷!”副尉狠狠敲了一下账头的脑袋。 几个人忙应承着。 第145章 皎月微风 “九妹,怎么了?” 回来见她仍旧曲膝坐着发怔,陈谨关怀上前。 “四哥……抱抱。”听到声儿,她起身扑进他怀间,挂到男子身上。 陈谨失笑,宠溺又无奈地安抚着,抱她重新躺到床上。 “宝贝儿九妹,真的被吓到了?明日四哥带人找出那蟒,将其斩了,好不好?” 她摇摇头,“别了四哥,还是不要多生事端,能长到那么大,想必也通了灵了,它也没有伤到我们。” 只是莫名地勾起心悸。 有他安睡身旁,情绪平缓许多。 陈谨派出的精锐寻了一夜没能找到那条巨蟒,仿佛白天的遭遇只是一场幻境。 附近的山民也说从未遇过巨蟒云云。 一路抵达蜀国,舟车疲劳,陈谨他们仅修整了半日马不停蹄奔往西北境。 援军大大鼓舞了蜀兵的士气。 陈纭留在了王都,住在蜀王专门准备的长秋宫。僻静清幽,景致错落。 第一日免不了要与蜀王的所有后妃相见,晚宴上,众妃争奇斗艳,各种花团锦簇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要说蜀宫真真与陈国截然不同,连宫女乐姬都打扮得妍丽绚漫,随时随地准备被君王临幸。不管有名分的没名分的,都暗自铆着一股劲。 说不定下一秒,就入了君怀。 陈纭被安排在与四妃并列的席位,还要单独靠前。惹得一众女席纷纷瞻瞩,有青眼者有不屑者。 闵争虽好美色却一直没有立后,自太后安排给他的先王后病逝之后,这个位置一直悬空。每每太后、朝臣催促,闵争总是拖着,不想有个位分高重的王后约束管制着他。 陈怀自然也不愿,王后的权力对他多有牵制,轻易决不能立。 酒席之间王位上的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并言语调戏,半真半假,将蜀王的好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了。连身旁的大公公都奉劝着收敛点儿。毕竟这是来援他们蜀国的贵客。 陈纭身旁的护卫长甚至要拔剑相向,言语轻薄辱其王后,士可忍孰不可忍。 锦王可是关照他务必护好王后娘娘。 陈纭不惊不恼,反唇相讥,也没让她五哥讨到便宜。 “如此佳人,不如、留下入了寡人后宫如何?”陈怀仍旧不死心,举着酒樽步态踉跄而来,一副惹人嫌的醉汉模样。 “妾使在陈,可是王后,尊荣无双,何以要入陛下后宫?难道陛下、雄风可胜我王吗?” “哈哈哈……”陈怀仰头大笑。“胜不胜,美人儿不如试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陈纭剜了他一眼。 “陛下,一路风尘,妾使乏累,可否容妾使先行回去休息?” “美人儿这是回避寡人的话么?”他醉眼觑她,那醉意连她也分辨不出真假。 “你若愿意,寡人这身侧之位,亦可为美人儿独留。” 德妃握紧了绣帕,面色发沉。 蜀王这句话,叫在场众妃掀起波澜。 即使戏言,也过于重了些。 陈王后固然貌美绝姿,那也是陈王之后,蜀王看上其姿容大家都不意外,可他竟以王后之位去诱对方入自己枕侧,昏聩之极。 陈纭也感觉到了在场氛围的变化,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应变。 透过闵争那张脸,她直直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刻有些不知道,究竟是他在扮演蜀王、还是,他也真的这么想。 “陛下抬爱,妾使惶恐。”陈纭起身双手叠礼,环顾一圈,“陛下宫内佳丽云集,珠围翠绕,叫妾使自诩美貌也失了几分颜色,陛下厚爱,许是初见新鲜,南国女子多柔弱,怎可及得上蜀国佳人,爽练洒脱、雍容典雅。” “哈哈哈……陈后过谦了,放眼寡人整个后宫,无人可及陈后、艳冠群芳啊。哈哈哈……” “希望陈军也能如陈后傲骨这般,势如破竹。” 陈怀说着,搂过一正在献舞的美姬,仰笑而去。 面色一直不好的德妃也随之起身,礼貌招呼之后,带人离去。 蜀王多久没来过她宫里了?先头还让嬷嬷记着,现在,连计算她都不敢去计算。 美人儿一茬又一茬,如今的蜀王越发放纵,总是放大批新进的宫人在御花园中嬉闹,毫无规矩体统。更加不把她这个四妃之首放在眼中。 不少新得宠的小丫头,公然在玩闹时议论德妃年老色驰,空有其位又有何意义。 德妃恼火当场将几个新人杖责丢进典狱所,并严肃宫中风纪。 可蜀王不在乎,她拔掉一批,又一批新人入宫。割韭菜似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总也除不完。 对此骆妃已经看开了,只要蜀王还能时不时恩泽她,也无心与一帮小姑娘角斗。 “姐姐真是貌美。”一小丫头对她赞道。看服饰应当是位婕妤,纯真而心无城府的样子。 晚宴陆续而散,骆妃礼貌对她一笑,并无言语。 看热闹的庄妃依旧食不离口,一边吃着蜜炒杏仁儿一边带侍女离去。 唯有覃淑妃主动上前,福礼对她道:“陈王大义援蜀,使蜀国增荣,陈后初来,若有任何需要之处,只管差人来月韵宫,若是闲暇,乡月亦随时恭候。” “淑妃客气了,以后恐怕还要多有叨扰。” 陈纭惊异于淑妃之年纪,竟与自己差不多大。 上一次来蜀,四妃之中的淑妃,好像还不是她。 这一年蜀宫的变化,看来也颇多。 派林七暗中调查了一番蜀王后宫与朝中现状,蜀国形势大不如前,恐怕前朝已经被渗入了不少齐国势力。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德妃竟然是齐人。 自小随姨母来到蜀国,后来入了蜀籍,因为姨母去世,被孙中丞收养,并更名为孙曼离。若非深挖,很难查到这层。 没人知道她因何离开父母,随姨母生活。 德妃的姨母在孙中丞府中谋了做饭的差事,一干就是十数年,所以德妃也可以算在孙府中长大,天资聪慧过人,得孙中丞夸过好几回。十四岁那年姨母染疾离世,无依无靠的她只剩下为人奴婢、或为人买为贱妾的选择。 不甘于命运,她跪在孙府院中求孙中丞助她,非常有胆色也成功说服了孙中丞收她为女,那时正值蜀王选秀,便是凭借这个机会,当初伙房厨娘的外甥女摇身一跃成为富贵宫廷的秀女。 不知道、她与孙中丞这互惠互利的关系中,又有几分真正的父女情。 在长秋宫待了两日,陈怀也未曾主动来找她。 不管明的还是暗的。 陈纭想他忧心战事,一定是焦头烂额无暇分身。 倒是不断有后妃来谒见,刺探一些有的没的。 她只能装出一副闲散无趣的模样,盼着战火早日平息。 要知道蜀国的边境线镶接只有梁国与陈国。齐国能够大举入兵,必然要经过梁境。 难道两国这次真的沆瀣一气? 若他们真的动了灭蜀、共分之的念头,下下之策,陈国将不得不明令公示将蜀国收入疆土,陈蜀合并。 “五哥……” “纭儿?”他意外望着坐在床沿的人。 趁着入夜皎月微风,她大胆地悄然摸入金明殿。 “五哥,阿纭想你……”自入君怀,娇软柔媚。 “呵,想我?”怀中充盈,熟悉而好闻的香味,“你不是与七弟大婚了?” “嗯……可是也想五哥。” “哦?怎么个想?只有身子的那种想么?”他捏起她下巴,冷漠寡薄。 第146章 只愿是她 “五哥~”含情的眸子凝望他,竟叫陈怀忍不住覆上樱唇一吻。 “喜欢五哥……想五哥……” “你都已经嫁了,还来勾引五哥?” “才不是嫁,阿纭是娶了七哥与三哥,也要娶五哥……还有二哥……” “……” “五哥~”她拉着他的手,“五哥是不是也想妹妹了?” 他将她扣住吻得愈深,缓缓压倒在床上。 原以为将永成回忆的放纵,如今竟还能尝得,不满、怒气被暂时掩埋。 “五哥……五哥的胸肌好像有变大嘛?”隔着衣衫暧昧地抚摸他的胸膛,含笑勾人,“五哥是为妹妹练的么?” “谁为你练?”他捉住不安分的小手。 “哦,那五哥是为了夜御十女而练的么?”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陈怀低眸睨着身下面色嫣红如霞的娇媚,说不清心中是满足还是冷漠。 她缓了片刻,睁开美眸觑他,“五哥是光明、是美好、是爱。” 料想不到她给自己这样的评价,他眸色明灭。 “可当初,是我强迫你的。” “强迫我的那个五哥,最后不是停住了吗?是阿纭自愿的。” 陈怀看着她片刻,侧身躺下。 “五哥,你还是不信妹妹爱你么?” “你的爱,也太容易了。” 她展颜,“五哥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五哥好看。” 虽然他仍旧贴着闵争的面皮,透过那双眼睛,却好似看到五哥的灵魂。 眼神,永远藏着最直接的心意。 “怪不得,原来只是因为这张脸。” “也不全是嘤……五哥~”她埋在他怀中旖旎。 他忽然扯了张帕子盖到她眼睛上。 “别看着我。” 少女痴缠的目光使他不适。 她盈盈一笑。 虽然告诫自己只不必对她过于动情,可到底也只愿意碰她一人而已。 陈怀试过宣侍别的女子,那是相国之子周戍生寻觅各地进献的几位美人儿,出水芙蓉的年纪,清透得若花苞儿一般,摇曳动人。 可是龙榻上的女孩儿让他生不出一丝欲望,强提兴致,眼前却全都是他这个浪荡妹妹的影子。 许是处子勾不起他的欲望。 叫人去青楼秘密接了最有名的花魁回来服侍。 妖娆俗媚,虽是艳丽终归欠了份感觉。 一把推开主动撩绕的女子,他寂寥坐在御书房的龙榻。 到底,还是被她勾了身心。 只愿是她。 旁人,谁也不行。 陈怀撩眼身上柔肌细骨,藕节似的胳膊撑住他胸膛。 “妹妹……是水做的么?” 她娇媚细哼。 后昏沉睡去,还是陈怀,悄无声息将她送回长秋宫。 陪着她睡到清晨,才独自起身而归。 心情莫名的明朗了不知多少。 好像一见着她,就让他整个人,从冷淡寡情、变得温和、柔软许多。 待在蜀国这些日,陈纭每夜都要来陪他。每夜都要与他恣情纵性。 白天遇到那个夸她好看的婕妤,百灵已经打探到她叫张静好,十五岁的年纪。 陈怀从新进宫的几批美人儿中挑了不少聪慧敏捷的培养,会交给她们一些能力可及、简单易行的任务。 比如今日记录下德妃的行程,见过谁、去过哪儿,绝对不能被发现。 又比如打探一下赵学士今日来后宫看望庄妃,还去了哪里?谈了些什么? 女孩子天生爱扒秘辛,王上交给她们的任务完成了还有各种小奖励,自然是乐意。 五哥还真是擅长用人。 张婕妤谈起蜀王满脸崇拜,十分敬仰。 陈怀指点过她几次交际手腕,被小丫头当作偶像一样膜拜。 “蜀王怀柔,不过……毕竟年纪都可以当你父亲了,张婕妤、真的确定是喜欢?” “妾也不知道为什么,王上的眼睛,就是格外地与众不同。每次王上对妾说话时,虽然冷冷淡淡甚至未正眼瞧你,可就是觉着他身上散发着与众不同的魅力。原来这就是王、万中无一的天子,被爹爹逼迫入宫的时候,妾还伤心欲绝觉得前途灰暗,可自打接触过王上以后,妾真心觉得,人生打开了不一样的局面,哪儿怕一辈子就这样能陪着他,对他有用,就很满足了。”少女满目柔光,像陷入美好的回忆。 也不知为何就对她打开了话匣子。 “陈后姐姐,这些话妾从未对其他人说过,你可要为妾保守秘密哦。” 看着少女红透的两颊,陈纭点点头。 这么纯洁无瑕的小姑娘,居然能被陈怀蛊的 意乱情迷的。 也不知他对人家都做了什么。 将桌上膳房刚送来的新鲜荔枝整盘都推给她。 “既然张婕妤喜欢,以后常来长秋宫玩儿。本宫在这陌生宫闱可难得遇到一个可说话的人。” “嘻嘻,那妾就不同陈后姐姐客气了。”张静好非常喜欢吃荔枝。也不与她做作。 平日里这些贡果只有妃位以上才可享用。四位贵妃都珍惜的玩意儿,人家陈王后却如此大方。 “妾也不能白吃姐姐的东西,这是妾最喜欢的枇杷果,托人从淄川运过来的,个小皮薄,清甜多汁,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望姐姐不要弃嫌。”隔日张静好就送了回礼来。 陈纭笑着尝了一个,不起眼的外表,竟然格外喜欢吃。 张静好特别开心。 “陈后姐姐喜欢,妾再给你多送些过来。这是妾家乡的特产,小时候总是成筐地吃,姐姐可别笑话人家。” 花香浮动的王宫,巡夜侍卫有序交错。 “五哥~” 轻巧落入静谧殿室,他正倚在榻边看书。这几日习惯了每日等她。 “《鬼谷秘术》?”她抬起书封看了一眼,端起桌上茶水饮了干净,那是陈怀的杯盏。 “今日怎么晚来了半刻钟?”将俏丽身影牵入怀中,他盯着她莹润芳唇。 “嘻……五哥等着急了?那阿纭要是不来呢?”她勾起那胡须短茂的下巴,亲上一口。 “呵,不来也罢。”他搁下书,续上一盏茶。 “五哥,你爱妹妹吗?”她勾着他的脖子认真问道。 “不爱。” “那妹妹就走了。” “哼,岂由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揽住细腰不放。 单手解开腰侧系带。 莹润滑腻的柔肌玉骨呈露眼前。 薄如蝉翼的红纱堪堪裹覆,性感迷人的若隐若,更衬得肌肤若雪,撩人心弦。 “想看五哥……”跌坐进他怀里,她忽而感伤。 “五哥不是在这里?” “呜想看五哥的样子,”她伸手覆上搭在腰间骨节分明的手,从那里看到一点五哥的影子。“五哥连与妹妹亲昵都顶着别人的脸呜呜……” “……别矫情。”陈怀觉得她无理取闹。 “人家都快忘记五哥的样子了……哼想看……”她皱着秀眉眼角挂着泪花凝着他,明明跋扈,却又诚恳的很。 “乖妹妹,明日取给你看。”他拭去她的泪花,心肠都被磨软。 “真的?” “五哥骗你做什么?” 第147章 喂食 “五哥,你喜欢阿纭吗?”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若是不喜欢……以后、阿纭不见五哥了……” “你觉得五哥喜不喜欢你?”他扯了扯红腻的脸颊,侧身瘫躺下去。 “哼~腿好软……肚子也饿……”她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五哥叫人去给你弄。” “不吃了,五哥揉揉。”她拉着他的手。 胃部、小腹被温暖的掌心抚揉几圈,舒服许多。 “正好五哥也饿了。”眯了一会儿,他起身出去,叫殿外守夜的小太监弄了些热乎吃食,坐在桌边唤她起身。 好在蜀王的宫殿大,卧寝距离外头隔着好几个次殿的距离,用的又是隔音极好的金丝楠木建筑。陈怀不喜小太监们近身伺候,宫人们只当王上大病一场后性情有变。才能叫他们这般纵情恣性,轮值守夜的几个小太监也未曾察觉什么异常。 “不是饿了?” 香喷喷的味道飘过来,很是诱人。 她依旧不想起。 “五哥喂人家。” 正大口享受鸡腿的陈怀,起身将碟子端去龙榻边。 她无动于衷。只盯着他嚼动的唇,秀眉微敛,“要五哥口中的。” “你是懒到何种程度?”他咽下口中食物,睨眼又咬了口鸡腿,故意馋她似的。 那双水眸凝着他,几分期待几分渴求,玉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软软糯糯地唤着:“五哥~” 这刚被他欺负后的委屈欲滴,任谁也抵扛不住。 陈怀低头,将嚼了一半的鸡腿肉喂进她口中。 “滋味都没了,要不自己吃?”他将手中鸡腿递给她。 他嚼过的哪儿还有什么味道,只剩下很柴的白肉。 “不嘛,就要吃五哥嚼的。” “……”他展开眉眼,敲一下她的脑袋,“五哥嚼的更香些?” 她只是喜欢,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 然后宠爱地分给她一些。 缠绵,腻歪。 “要不要喝点羹?” “五哥喂。” “你怎么这么麻烦?”嘴上嫌弃,可还是依照要求喂她。 能叫他如此的,亦只有她。 会淘气地勾一下他的舌,暧昧地舌尖扫一下他唇角,纠缠地索取他的吻,一顿宵夜吃得津丝缠连,芳心怦动。 “留在五哥身边好不好?” “嗯……” “五哥跟你说认真的。” “哼~不行哦。” 陈谨带兵退敌有成,却也花了大半月。有一半时间消耗在与蜀国兵将的磨合。 两方作战方案有异,陈怀顶着压力强令廖青及几位副将一切听从锦王调令。 这位功高气傲的将军,怎么可能肯轻易听一个外臣调遣。 到底是陈谨排兵有效抵御破解了齐军攻击,才让其心服。 这期间陈纭从岁思馆也调查到梁国朝中有人与齐暗中合作,借道给其大军。既然前有陈、晋共食卫国,强盛如梁齐又怎甘落后。 更广阔的疆土、更大的权势,永远是在位者的野心。 叫人带信与温长然,她写了很长很长的几张纸,陈述陈之优势、对天下百姓的仁政思想;齐国素来以苛政酷律闻名,你说百姓到底是想要仁明无私的君主、还是冷血不近人情只为巩固手中权势的冰冷帝王?齐王的秘密一直握在他们手中,若选择与齐合作,就不怕殃及自身么? 温长然被她半威胁又诚恳的分析逗笑。这样的头脑,清晰、明睿,应当与他闲游山水潇然忘羁才是。而不是为朝政上的事情牵绊、约束。 待在蜀国这半个月陈纭也不是全然悠闲,德妃以敬仰陈王后琴艺为名,办了一场友谊交流宴。这是在边关战火未熄,后宫女眷如此嬉玩固然不妥。被陈怀驳了。 德妃如此稳重,怎会明知故犯?陈纭觉得有疑。 果然在边关捷报传回时,德妃再度递上呈请书,既是切磋更为学习。若能借此提升蜀国琴师水平,正好也能在大军凯旋之时鼓乐庆之,大彰陈蜀联军之威。 她很聪明,如果只在捷报传回时禀请此事,未必能成。就算蜀王同意,堂堂一国王后,陈纭自己可不会自贬身价授人琴艺,在他国演乐。 可是递请两次,蜀王如何也不好两次都驳了她,怎样也要顾忌贵妃的颜面。 这就将压力与为难都推到了蜀王这边。 陈纭自然要考量五哥的。 “妹妹可愿接下这份敕令?” 陈怀深夜过来寻她,带了张面具。 她正坐在榻边认真打磨一块芙蓉色南阳玉,此玉种珍稀,质地细腻、如少女肌肤般晶莹润滑,雕成人物更是冰清玉洁、娇艳欲滴。 “愿不愿,不是都得接吗?” 落定主意,她将细心雕琢出的少女送与他,叫陈怀颇为触动。 “这些伤、都是因为雕这个?”他拉过她的手,纤细的手指上错落皆是细小伤口。 “嘻……阿纭不在的时候,就让阿纭的玉雕陪着五哥。” 他盯着那造型典雅富丽、以牡丹相饰的玉肌少女,玉背纤腰、娇臀细腿,灵巧而雅静的入眠姿态,左下方是振翅的凤凰,少女秀发散落在后背,玉体不着一物,乳侧一朵牡丹相掩,说不出的妖娆静好,端庄中又蕴含无限风情。 “你就是这样、哄其他人的?”他并不高兴,将她拉过去上药。 “妹妹没有送过别人自己的小雕像,只送了五哥哦。”上一回的木雕,她还技术生涩,只刻了个五分像,却一直被他珍放着。 “以后也不会送别人?” 凉润的药膏被玉勺小心涂到伤口上,她微微瑟缩,却皎然笑道: “这个嘛……五哥哄妹妹高兴了再说。” “以后也不准送别人。” “嗯……不送。”雕这个可太费精力了,她也不想再雕第二个。 看着他温柔地为他涂药,那些伤好像也变成了美好的印记。 “五哥……” 她摘掉他的面具,眸光流转顾盼。 久违熟悉的面容,思念涌动在心口。 虽然日日与他厮磨,却一直都是闵争的脸,看到他的面容,才觉得爱意又有所增溢。 陈怀主动吻上娇唇,她便迎合地勾住他的颈,送上香滑的舌由他含啜,很快眸雾迷蒙。 “五哥剥……人家想吃……”她朝身后面的桌案上拿过一只枇杷递给他。 看在她伤了手的份上,陈怀接过枇杷。 “五哥用嘴喂……” 她撩拨地睨着他。 他将剥掉皮的果肉送到她口中。 那双盈盈的俏眼,勾魂摄心。 陈怀见她似乎很喜欢吃枇杷,连着喂了好几个。 自己宠爱的女子,见她欢喜比自己享受还欢心。 第148章 奇毒 “对旁人是不是也是这般逢迎谄媚?” “只对喜欢的人……” “别说的这么情操高尚。”陈怀坐起身子。忽然觉得自己奇怪,他可以接受她放荡,却不能接受她对每个人都真心相待。 不愿自己与其他那些人,在她心中,享有同样的地位…… 呵,到底还是会嫉妒。 见他穿戴起衣裳,面色有变,陈纭便知道他生气了。 “五哥不要妹妹了吗?” 软勾勾的声音,含着三分委屈四分楚楚,媚若无骨的眼神,陈怀只瞧了一眼,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老实睡觉,今晚不能再陪你了。”陈怀将她打横抱去香檀木大床上,盖好被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冰冷。 “想要五哥抱着睡……” 情事之余,她喜爱的是缱绻相偎,被宠爱的人拥着,如胶似漆地黏着。在熟悉与温暖之中,相伴、厮磨。而绝不仅仅是、一场淋漓的风月云雨而已。 每次事后的温存与抚慰,才是她最为迷恋的。 “要不要五哥叫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来陪你?” 闻此言她也生了恼意。 “你滚好了,我要找男人也用不着五哥安排!” “你再说一遍?” “难道在五哥心中,阿纭就是那般下贱人尽可夫吗?你将妹妹当作以身侍人求怜垂宠的贱婢吗?” “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可是这么想?” 陈怀拂袖转身。 陈纭只觉得丝丝委屈,并非是怪他,而觉得是自己作茧自食而已。 她与五哥相处最少,就算当真误解,也是她本就操守不好。 肋侧隐约觉得疼痛,她独自起身去清洗。 洗完还是有些疼,可是镜子中,看上去分明无一丝异常。也就没有很在意,许是几日来太放纵了,休养一下就好。 “娘娘,娘娘……” 清晨百灵唤她起身。陈纭张开眼睛,一夜浅眠。 一动身才觉两侧肋下沉痛。 她缓了一下,被百灵搀扶起。 “娘娘怎么了?” “没事。” “娘娘!”更衣时,百灵惊呼,迅速拿来铜镜,她才看到,两肋上黑色斑纹,轻轻一碰,就会发疼。 “奴婢这便去请宫中女官过来,给娘娘瞧瞧。” “等等!”陈纭唤住她,脑袋中迅速回想这几日接触的人、物,第一次反应,是中毒。而绝不可能是她生了什么怪病。 倘若如此,她便不能打草惊蛇。 吩咐百灵不了对外宣扬,她乔装换上宫女衣裳,混入出宫采买的队伍。 “若有人来,就说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陈纭找到一家医馆,大夫问诊后,只说姑娘身体健康,并无异常。 连着问了好几家,皆是如此。 她说肋下疼痛,生出黑纹,那些大夫皆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姑娘可莫要拿打趣,老夫行医几十年,还从未遇过这种症状。” 陈纭有口难辨,终于遇到一家有女学徒,才得验证所言非虚。 听完徒弟的描述,大夫眉头深锁,“老夫年轻时,倒是听说过一种奇毒,会使人皮肤长出黑斑,与姑娘症状,倒是有几分相似。” 此毒名唤水墨染,中毒的人先是皮肤长出黑斑,发痒发疼、慢慢溃烂,最后浑身上下脓水破溃而亡,极其惨烈。 她只是发疼,并不痒。 而且长得不是斑点,而是黑色纹路,像是植物藤蔓一般。 大夫说他这里并无医治之方,摇头惋惜,“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最好,还是能从这下毒之人入手,寻得解方。” “多谢大夫。事关清誉,今日之事,还望大夫能够替小女保密。”陈纭塞了一锭金子给大夫封口。 “老夫定守口如瓶,姑娘放心。” 或许因为收了重金,陈纭刚离开没多久,女学徒追出来。 “师傅说,大将军之妻言夫人擅解奇症,姑娘或可往言府一试。” “言夫人?可是言司空之母言夫人?” “正是。”女学徒点点头,“姑娘认识?那可就太好了。” 言季…… 此来她还不曾见过他,也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面貌去见他。 先回了长秋宫。 看到仍旧静静躺在木匣中的玉雕,她走过去,许多想法闪过。 这块玉料乃德妃所送,她原是也没往下毒那块想。叫百灵拿去查验,连同切割下来的废角玉料。 那块玉上没有异常,却是装玉的盒子,被人置了暗毒。 刚打开锦盒时,的确闻到异香,还觉得德妃讲究,将如此美玉熏了香。 那毒就是混在异香之中,闻久中招。 此事可能是德妃,也可能是旁人。 以陈后之名来蜀,会是谁想要害她呢? “唔、四哥……五哥欺负妹妹……” “哦?他怎么欺负你了?” 将脑袋搁到他肩上,她不说话。 陈谨带兵胜仗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来看她。 娇软的身子坐在他怀中,甜润的清香萦绕鼻息。 “我们早点回陈,好不好?” 她仍旧不语。 只是恹恹软软地靠着他,紧绷的精神与忧思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得以舒缓。 这次出来所带的可用人手不多,没能查出水墨染之毒的头绪,让她心情烦闷的很。 陈谨知道她只身在蜀宫内要应付的事情应是不少。宫妃间的弯绕心肠他不懂,倾力早日结束边境战事,早些带她回陈安稳。 这是他所能尽力做的。 “难道、九妹还舍不得他?” 背后之人没有查清,她怎能安心回去。 “你让大军先回去,四哥。”她直起身望他,“五哥的后宫不太平,妹妹得帮他肃清。” 陈谨想了想,答应她。“有需要四哥帮忙之处吗?” “倒还真有一事,恐怕只有四哥能做。” 陈谨抚了抚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怜爱宠溺。 借着德妃举办的庆宴,陈纭答应弹一曲《水师调》,为两军将士庆贺,也为两国友好发展。 宴席上,舞台中央是美艳舞姬纷纷立于鼓面上,兰色水袖服尽显妩媚柔情,舞姿随乐声乐翩跹优美。 紧接着调转高昂,舞姬跳下鼓面,水袖长舞磅礴大气,伴随着敲击鼓点之声,眼前仿佛呈现战场上将士们开弓拔弩之势。 一场舞毕,赢得满堂喝彩。 无论排舞还是奏乐,给所有人带来一场颇为惊艳享受的开场。 此时欢喜热闹的氛围中,唯一人皱起眉,循着琴音消落的方向,望向单独搭建的一抬简室,四周帷帐垂落,唯屏风上一抹投影,影影绰绰。 有人在箜篌的琴弦上动了手脚,弹至中途中弦一断,可是没有人听出异常,背后下黑手之人更加无法想到,她究竟是如何在断掉一根弦的情况下仍能如常弹奏。 陈纭走后,一侍女慌忙进入查看。 “禀主子,弦确实断了一根。” “可恶!” 这个想要她难堪之人,大抵是不了解箜篌这种乐器。 她应当多断几根,否则,她自有数中补救方法。音阶的高低会有些许差异,非通乐理的高手很难听辨的出。 接下来的局面就交给四哥了。 第149章 淡白梨花面 “姑娘请留步。” 陈纭正往回走,被人唤住。 那声音,让她不敢回身。反而加快了步子。 “姑娘……” “云儿!” 陈纭步子顿住,却不敢回身。 “从方才起、我就觉得弦音似曾相识,云儿,果真是你吗?” 那熟悉的清雅音调,又似乎含着沉痛。 虽然遮着面纱,可当视线相汇,仿佛一切都被洞穿。 “公、这位大人……恐怕认错人了。”慌乱地跑开,顾不得纱巾被吹落。 如果他知道她是陈国王后,知道她身份名字都是骗他……本已无心再续这段缘,偏命运捉弄人一般。 言季一直在费心寻找她的下落,陈云华,这个名字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 他以真心待她,也承诺要娶她,却不明白,为何她要无故消失。 既是离开,又为何留下手链。 “娘娘,德妃娘娘差人送了谢礼过来。” 回到长秋宫,百灵正帮她包扎手上被琴弦崩到的伤口,外头的宫女进来回禀道。 接了礼,叫人送去查验。 这边,言季正询问一小宫女今日奏乐者何人。 “九妹,这是你要的水墨染之毒。” “辛苦四哥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沿软软的啄一下,胳膊抬起时依旧牵动肋下疼痛。 “阿纭……”他托住娇人儿的后脑勺,眸中摇摇欲势倾覆,大手有力地托住纤软腰肢。 却听她情不自禁抽了口气。 “怎么了?”他以为自己手太重,勒疼了她,忙松开手臂。 “四哥……阿纭今日好累……”柔婉的神色娇弱倚进他怀,叫陈谨一颗粗狂的心从未有过地柔。保护欲疯狂滋长。 “你早些歇息,有什么事,丢给四哥。” “四哥……” 被抱小猫一般轻稳放置床上,她拉住他的手,不舍得放开。 陈谨腾出另一只手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乖,怎么越来越小孩儿了?” “四哥就留下睡好不好?”她将他的胳膊抱在胸前。 肋侧隐隐作疼,可是又不愿说出口让他担忧。 “小骚娃,要留下,四哥可忍不住不折腾你。” 手臂碰到那一片酥软,普通人早已情难自禁。 “那四哥走吧。” 陈谨睨眼,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娴静以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掀起唇角暗笑,“四哥怎么还有些舍不得?” 她拉起被角,“四哥别打趣妹妹了。甫经战事四哥应当很辛苦,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成,听九妹的。”握住纤细小手,他含笑应声。“什么人!” 听到动静,他警觉起身。 敏锐与房内赫然闯进的黑影交手。 “四哥,别打了。” 陈谨疑惑,却也住手。 因为今晚大放异彩的宴集,多半朝臣开始真心接纳陈之友情。德妃此宴办得漂亮,蜀王不得不去她宫中,以示嘉奖宠幸,好不容易找到理由脱身,入夜冷思,踌躇许久还是觉得应当来看看她。 陈纭人前对他一副冷而厌之的表情,叫暗中盯梢的人瞧见,宫妃们才安心。蜀王再荒诞好色,也总算不会做出出格让蜀国难堪的举动。 这么晚的时辰,却撞见陈谨在她宫内,不由地生出怒气。 果然这个女人就是离不开男人。 没了他,她也一样过得丰姿多彩。 所以陈谨停手,他不肯停手,叫陈谨不得不起招应对。 从殿内打到殿外,动静甚至引来了夜防队的侍卫。 陈纭以“误入了贼人,所幸没有丢失财物”搪塞了侍卫统领。 终于查得暗中施毒设计她之人,确实是德妃,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亦设计了水墨染之毒奉还。 借由蜀王之手。 她送出的东西,德妃必然有所防范。 所以回礼陈纭没有动任何手脚,叫德妃放下戒备,以为她并未查得线索。 那份染毒的字画,是在准备离蜀前夹放进送给蜀王的谢礼中。 陈怀自然知道,所以不会有人查出异常。 入库之后再作不经意赏赐给德妃的礼单中。 恰逢她将贺宴办的好。 “寡人还不曾给予爱妃赏赐,柳公公,去,挑些爱妃喜欢的送过来。” 德妃喜爱字画,这一计使得精妙而水到渠成。 说起来,那一副陶三泽的《情韵墨花》,还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挑选,娘娘心心念念寻了许久的,没想到王上库藏中就有,娘娘必定喜欢。 画者,有情而灵;一个人的字则直抒胸怀。陶三泽作为蜀国有名的书画大师,其作品有市物价,还是得亏她在三哥的私库中曾似瞥见过一眼,才得了今日之便利。 只是可惜了那么一副好作品,所遇非良主。 “百灵,去吩咐我们的姑娘接下来几日盯紧德妃的动向。” “是,娘娘。” 蜀王宫陆续安进了不少她的人,有宫女有材人,这些人的名单都在陈怀手中,从前他们便是这样合作、配合。 “五哥~” 夜阑如水,空气里多了些温热的气息。落入金明殿之前,尚有些犹豫,可是当走进去,便知道,一切、该化解了。 她从身后悄然蒙住他的眼睛,片刻之间便被猜出。 “你来做什么?” “来给五哥送东西啊。”她掏出梨花木锦盒,推至他面前,“虽然德妃不仁,可这玉是块好玉,她下了血本,我也下了血本,姑且算扯平。” “妹妹可是寻了最好的玉匠做模子,费心琢磨了好些时日,五哥真的狠心不要?” 陈怀盯着锦盒中润玉少女,早就后悔那日没顺手把这个带走,可是心口堵着一口气又拉不下脸来。 如今她亲自来送,他岂会不要。 扣起盒盖,他继续低头看奏疏。 “五哥,妹妹明日就走了,五哥不多看妹妹几眼吗?” 她今日妆容清丽,粉黛薄施,却有着天然的韵味清透娇美。 如此优秀的外貌,也难怪总惹得男人垂涎。 “若是会有第二份,此玉碎无可还。” “阿纭答应五哥,不会再送任何人自己的玉雕小像,”她弯起笑眼,璨如星月,“只属于五哥。” “过来。” 他勾起好看的手指头,让她忍不住想咬一口。 “五哥……”骑坐进男人怀中,她深情款款凝着他。 “希望有一天,五哥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被那勾人魅惑的眼神撩得心间疏沉,陈纭看到他喉结滚动,捧着男人脸庞,指尖滑过。 “五哥,你这面具每次如何摘的?”一点儿缝隙痕迹也看不到。 嗅着咫尺距离的甜美气息,娇软盈怀,陈怀只觉得紧绷了数日的自制力逐渐溃散。 “你这么关心这个做什么?” “人家想要的是五哥……” 来了这么多日,才见过他真容一次而已。那日还吵了架。 “不是跟你说过,取戴皆非易事。” “在五哥心中,是不是其他一切都重过妹妹?” “你有什么重要?”他捏住她的下巴,眸色冷暗。 第150章 冬雪般清冷 “五哥当真是这样觉得?”被他压倒在榻上,她冷了声调,推拒他的肩膀。 “不是吗?” “啪”——清脆的掌声掴在他脸上。 陈怀懊悔自己为何又说了这样混账的话。 陈纭狠狠蹬了他一脚,刚好踹在腹侧,他吃痛捂住,她趁隙起身就要走。 “不准走!” 手腕被他擒住,她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身形又好气又好笑。皱皱眉,自己身上的毒患处还疼着呢。 “五哥把这个吃了,我就不走。”她捏住一只小小的烟青色锦袋。 “什么?” “毒药!” 他的视线从锦袋移到她的脸上,氤氲怒气与伤怀的眉目揉成冬雪般清冷的气质。 向来软绵娇柔的妹妹,第一次对他展现这样一面。 抽过她手中的锦袋,里面一颗白色丹丸,陈怀冷笑几声吞了下去。 说软话对他来说就是那么难。 “五哥就这么不畏生死么?就不怕妹妹从此掌控了你?”她微微俯身,勾起他的下颌。 连脖子都仿了蜀王肤色,脂粉涂出的年龄感,只有清洗之后,她看到的才是五哥的身体。 “啊……”轻呼一声,被他压到身下。 那片冰眸中是腥风血雨之势。 “便是死,你我同赴又如何?” 衣带被粗暴扯开,他欲发泄内心深处的阴暗与不安。见她深蹙起娥眉。 “五哥……好痛……” 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他才意识到不对。 “纭儿,怎么了?” “五哥好凶……都不怜惜妹妹……” 她没有告诉他染毒之事,只想自己暗中解决。 陈怀搭上她的脉,面色变了又变。 “何事瞒着我?” 陈纭从不知他还懂一些医术,独自一人在蜀的艰难日子,久病自成医。那些阴暗无光的朝夕,他立誓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五哥诊出什么了?莫非……是妹妹有了你的孩子?” 忍着疼痛跟他玩笑。 娥眉似蹙非蹙,柔婉又娇丽的模样让陈怀心中放柔。 旋即猜道:“是不是后妃有人朝你下手了?” 陈纭握住他的手,软声道:“这些事妹妹应付得来,五哥多疼疼人家就好了。” 他皱起眉。 他爱她也好不满她也罢,唯独不允旁人伤害她。 如此,肃清后宫必要加快进程。 闭上美眸呼吸匀长,是放松与依赖。 陈怀没有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入睡。 对他毫无防备的信任。 “你是谁?混账,放开我!” 陈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绑,如何昏睡,浑身都很疼,被一种特殊的绳子结实绑住手脚,难以挣脱。 她尝试坐起来。 只觉得肋侧钻心地疼。 “呵呵,姐姐别乱动,我可是要帮你。” 听到一声轻慢的笑意,一名男子似乎在朝她靠近。 因为视线被遮,她看不到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有何用意,努力镇静,压制心中蔓延的不安与恐惧。 陈纭原是打算先表面上随众回陈,再与四哥分道乔装留在蓉城,已经安排了林七暗中盯紧德妃,既然她也中毒,定要服用解药,以林七的身手,必能抢到。 可就是在回到蓉城落脚客栈的第一晚,她尝试回想,没有觉察出任何异常。 昨晚自己究竟是如何着了此人的道,被捆绑不知身处何处。 只能感觉到是躺在一张偏硬的床上。 而此人正对她欲行不轨。 脸庞一只凉凉的手滑过,男子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一时说不清心中是恨她、还是想帮她。 而陈纭不知道的是,昨日,德妃宫—— “急召我来此何事?”黑袍人嗓音低喑冰冷,含着不悦。 “曼离不慎,中了那女人的算计,求主上大人赐药!”德妃小心求怜,渴望主上的认同与关怀。 听完陈述,墨袍下的深瞳骤然起变。 “谁允许你朝她下毒?谁允许你动她的?” 孙曼离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怒的他,捂着火辣辣的右脸跌坐在地上,眼中惊疑满布。 “主上?” “擅作主张之事,别再有第二次!” “主上!曼离错了,求主上先为曼离解毒吧……”见他拂袖要走,孙曼离紧紧抱住黑袍人的大腿垂泣。 “凭你也配?”黑袍人深深冷睇一眼,甩开女人。 随即从外面抓进一名侍卫,将解灵花打入来不及反应一脸惊恐的侍卫体内。 接着侍卫像是失去自我意识一般,表情木讷。 “就让他好好替你解毒。” “主上……”孙曼离不甘心地握紧手心,百般滋味难消。 “什么人!” 隐匿在暗处的林七不慎被敏锐的黑袍人察觉,飞速撤离。 竹丛之后,一座简单木屋。被群山环抱,清凉幽静。 推门前,心中尚有几分踌躇。 还是决定扯去黑袍,一张面具遮住半副面容。 “别碰我!” 陈纭被对方扶坐起来,努力往后缩着身子,想避开他的触碰。 “姐姐视我如豺狼?”他含笑盯着她,手上忽然用力,捏得她脸颊泛出青红,“这么美的一张脸,合该毁了才好,你说是不是?” “你是谁?我与你有何冤仇?” 完全陌生的声音,她确定不认识此人。 第一反应联想到德妃,难道是她买凶灭口?可德妃再有权势,也不至如此大胆。 “我是谁?哈哈哈……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男子张狂大笑,“你我之间,可是血海深仇,天大的仇……” “你究竟要做什么?” 陈纭用尽力气扭动手腕,甚至磨出血痕也未能挣脱束缚。 “我先帮姐姐上药,好么?”男子无视她的挣扎,伸手去解那质地极柔滑的衣裳。 “别碰我,你住手!” “或者,姐姐想先解毒?我怕待会儿动作太大,姐姐会疼。” 男子虽一口一个姐姐唤她,却并无甚感情。压迫的意味更为明显。 “混账,你敢碰我,我定要杀了你!” 美人儿的狠决威胁只让他敞怀大笑,“姐姐不是早就给人玩烂了,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妇?” “别乱动,否则可别怪我下手失了轻重。” 陈纭绝对不肯就范,被一个陌生之人凌辱,无异让她去死。 忽然男子手掌狠厉按在她肋侧上,将她疼的倒抽冷气,许久无法动弹。 “我不是说了,别乱动?” 眼罩之下滑落的泪痕犹如冬季清晨冰冷的露珠,剔透、隐忍。 他褪去她的衣裳,火红的胸衣,雪腻丰腴的美好胴体,诱得男人吞了口口水。 只是在那雪白的肌肤上,与纤腰美体不相符的突兀黑纹,让他眸色发冷,露出杀气。 “你到底是谁?就不怕我将你千刀万剐!” “那姐姐好好记住这个名字,你要将他千刀万剐的人——莫修染。” 莫修染……莫修染? 她觉得熟悉。 “你是言季的护卫?” “且算是吧。” “是、是言季叫你这么做的?” “当然不是。” 她感觉到肌肤上凉凉的触感,紧接着火辣辣地发热。他在给她抹什么。 “疼吗?此药可以缓解这些黑纹的蔓延。” 第151章 折辱 她不语,愈发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涂完药,他给她闻了一种什么香,陈纭昏睡过去。再醒来,仍旧身处木床,不知天色。 “醒了?来吃点东西。” 莫修染递给她一个包子。 “不知道姐姐爱吃什么,随手买了些,你且应付着。” 陈纭一把丢掉被塞进手中的食物,即使饥肠辘辘,她也不要屈服于这扭曲的示好。 “放开我!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不喜欢么?大黄,你有口福了。”莫修染捡起地上的热包子,未见恼意,丢向门外。 “汪汪!”摇尾而来的大黄狗兴奋叼起肉包,三两口吞下。 “姐姐怕狗么?” 听到狗吠,她便心中犯忧。 仍旧强装正常,不想被这可恶的变态拿捏住弱点。 莫修染知道她怕犬,故意装作不知,逗她的感觉实在有趣。 “大黄,过来。” “不要!” 听到越来越近的犬类气息,她忍不住喊道。 “姐姐要不要摸摸?它对你好像很感兴趣。” “不要、我不要……别让它过来……” 看到少女仓惶不安的面孔,他打了个手势,大黄乖巧地跑出屋去。 “好了姐姐,时辰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该做正事了。” 少年的气息忽然逼近,她浑身一激灵。说话都不由打结了下,“你、你做什么?” 下巴被他抬起,陈纭看不到此时他眼里的戏谑,“姐姐不是离不开男人吗?没人疼爱是不是会很难捱?” “不……你别碰我……”她摇头,使劲往后腾着身子。 “乖,姐姐若是不听话,我就让狗来。” 她果然被吓得不敢再动。 屈辱地忍受亵渎。 她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凌迟百刀千刀,断手断脚,所有最狠辣血腥的酷刑,她都要让他尝上一遍! “姐姐还疼吗?”他抚过黑纹处,掌心肆意在她身上流连。 那张冷颜满是屈辱,让他虽有报复的快意,却又有不能征服的野望。 衣服被一件件剥去。 他不说话时,室内极为安静,能听到屋外来自地底的虫鸣,和衣料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她的声调极冷,还有些发颤。 只要想到一旦被其折辱,七哥、三哥、五哥……所有她爱的人、爱她的人,她都再没资格拥有,再没资格随心所欲享受他们的宠爱。 她一直以来的自恃高傲,第一次真正地被人践踏、不尊。 “姐姐在怕么?” “你听话些,或许我可以考虑。” 她的双手被绑吊在床头。 陈纭感觉到他仍旧穿着衣衫。身体整个紧绷起来。 “不要……求你不要这样……除了身子,你要什么都可以……” “哦?姐姐怕什么?是怕我不够么?” 腰际,温热的掌心摩挲着白细肌肤。 好软、好香…… 莫修染第一次如此近地亵玩女子的身子,虽然意识中反复模练过千百次,真正接触,和想象是有出入的。 原来女子的身子这样柔软、香甜,让他生出可怕的占有欲。 “禽兽……” 那张诱人的嫣红小口中,吐出对他的鄙夷之词。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我不想……” 忍不住害怕地发颤。 终于感受到无力抵抗的后怕。 眼泪止不住溢出。 “姐姐哭得好可怜,哭得我心都软了……” “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别这么对我……求你……” “怎么能你说了算呢?只能听我的,明白么?”她的美好让他倍感新鲜。 “不要绑着……行吗?” “这倒是可以答应你。” “不过,以防万一,先将这个吃下去。” “是什么?” “不吃的话,你将没有任何资格跟我提要求。” 她张口吞下唇边那颗圆滑的药丸。 他如诺解开她的绳子。 陈纭悄然运功,想寻找机会重伤他,却发觉真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聚。 “姐姐可不要旁生心思,要乖乖配合我才好。”仿佛洞穿她的意图,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似提醒,更是威胁。 “恶心……” “恶心?” 手腕被他捏得泛疼,明显感觉到怒意。 “你也不过是千人骑的贱货,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既然不情愿,要不要叫畜生来叫你试试什么是真正的恶心?” “有本事……你杀了我!” 喉咙被他用力掐住,她艰难吐息,有那么一瞬,她想,就这样被掐死,也好。 她多希望,这一刻,有三哥来救她。 这样被人羞辱的她,三哥……还要她吗? 眼角清泪溢出,洇湿了遮布。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一松。 “情愿死,也不想给我碰,是吗?”少年的声音冰冷,如幽暗深狱一般的杀气。坐于一旁,不再看她。 陈纭不语。 浑身仿若被抽空了力气。 “大黄。” 身姿矫健的大黄狗飞奔进来,吐着舌头亲昵蹭着主人。 陈纭心中一惊。 “你要做什么?” 少年抚了抚大黄狗的脑袋,“既然不愿意我碰你,就只好让它来了。放心,我会在一旁指导,不会让它伤了你。” “你这疯子!” 陈纭扯下眼罩,誓死要同他反抗。 当目光触及大狗,又忍不住后躲。 那狗凑过来嗅着她身上胡乱遮起的衣服。 “姐姐选吧。是被我羞辱好,还是被一只狗羞辱好。” 她愤恨地盯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以前在言季身边时,她便不曾见过他真容,亦不知其来历底细。 如今看来,他可能不仅仅是言府护卫这么简单。 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仇? 无论如何她不能被一只狗欺辱。 “让我看你的样子。” “哦?姐姐是迫不及待了么?”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伸手朝她道,“姐姐过来,离我近些。” 她忍着内心的抵触,挪过去。 “姐姐不是很会勾引服侍男人么?让我看看。” “你休想!” 他拿下面具。 “姐姐不记得我了么?” 那是一张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脸。 棱角锋锐,眼神如勾,那是常年浸润在阴暗与杀伐之中,充满深思算计的冷薄神色。 这种神态,她在十九身上也见过。 “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抓错人了。” “哼,狗文帝的爱女,陈国唯一的公主,我怎么会抓错人呢?”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王!” 她一巴掌扇在少年脸上,他竟未躲。生生被打得偏了下脸。 左颊登时红了一片。 “姐姐好大的力气,惹恼我非是明智之举。” 被强硬按倒在床上,她提着全身的力气挣扎。 不知道他给她喂得是什么药,手脚越发聚不起力。 “汪汪!” “滚出去!” 被狠踢了一脚的大黄狗呜咽着夹着尾巴逃走。 “莫修染!不要……” 他胡乱啃着玉颈修项,以强大的力气按制着她。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究竟如何招惹了你?” “哼,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父债子偿?你既是狗文帝最疼爱的女儿,若知道你被我欺辱,他是不是会很生气?” “不、不许你这样说我父王……” “许不许嘴巴长在我身上,姐姐堵住它,取悦它,兴许它就不说了。”少年冷暗的眸子中霞光流漾,分明残忍得可怕,又似乎闪烁着异动的光彩。 第152章 扭曲 “父王是正直之人,你一定是误会了……”她企图用真挚打动他。 他冷漠地听着。 “疼、不要……”她眉色楚楚,依旧不放弃阻止他的可能。 滚烫娇软的身子只能任由他拿捏。 “不要,修染,求你不要……”她带了哭腔。 “修染?我跟姐姐可没这么熟。”对于少女的求饶他不予理会,且言词毫无遮拦地羞辱。 “不……莫、莫大侠,求你放过我……” “哼。”他毫不留情,她越是求饶,越是激发他凌辱的心思。 从未碰过女人,可不妨碍他遵循本能。 她呜呜咽咽哭起来,极为伤心,哭得他心烦意乱。 擂在他身上的粉拳也是绵软无力,被他一把擒住。 “姐姐哭什么?” “莫修染!你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我不会放过你!” 他抓住她的手腕。 她紧锁黛眉,“贱男人……我……定要杀了你……” 他声音沉了几度:“姐姐这副样子真是比秦楼里的妓人也不遑多让。” “你滚!” 今日折辱,她必要他百倍偿还。 “姐姐还不是被我送到了?”他唇角轻扯,十分凉薄的声音。 她抿唇不语,只哭得伤心。 因为极力隐忍愤怒,指尖都在发颤。 “今日便到此。” “姐姐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少年整理好自己,帮她也将衣服穿上,含笑的眼睛中,隐约透出寒意。指尖往穴位一点,她昏睡过去。 在羞辱与折磨中,她变得极为消沉。 他告诉她,自己的父亲被她父王所杀,母亲自缢,年幼的他随着府中下人一起被流放,吃尽苦楚。 他的母亲是齐人,当挖出这背后的身份,又是一场阴谋诡谲与算计。 齐国息国公的女儿,下嫁与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文官的莫书元,也就是莫修染的父亲,却不知这只是齐国的渗入计划的一部分。 看起来深情相许的一对恋人,女方对他并无真正感情。 也是在其辅佐之下,莫书元数十年里官运亨通一路升至内阁院士,一直将妻子视作贵人,倍感珍惜。 却也是这个妻子,让他沦为叛国贼寇背负污名至死,满门没落。 褚铃见事情败露便紧急撤离,并伪造了自缢身亡被火焚的尸体。 在年幼的莫修染心中,父亲是正直、爱君的慈父,教他忠君守义的道理,断是被污蔑。 狗文帝昏聩,害他们一家家破人亡。 莫府一家在京中曾是邻里们议论羡慕的对象,主母慈惠,莫大人与民亲善,朝中的新晋大红人,还有个调皮活泼的儿子,一家子其乐融融简直理想的不像话。 传闻莫大人与其夫人从不吵架,从未有摩擦与不愉快,堪称夫妻之典范。 也正因为这完美超乎寻常的相处关系,引起了暗门的注意。 暗门是陈国的秘密组织,直接受命于天子,神出鬼没,无人见过其踪,其成员遍布朝中各大要职,亦有潜伏他国者。 几番暗察下来,与齐国潜伏者得到的线报一关联,暗门发现这其中并不简单。 挖掘了两年,才彻底将其根从陈国切断。 表面上各国风平浪静,暗里各种渗透试探,这些年来互相的较量从未止息。 要说这暗网的鼻祖还得是齐国。 当年卫国,大概就是这么被他们从内部瓦解侵占的。 陈国的暗门,也只有即位的陈逸知道名单,连陈纭都不是很清楚这个神秘组织。 难怪之前安排三哥的男宠入齐与陈逸商议时,他说自有人暗中协助。 “我父王已经仙逝,你折磨我也威胁不到他了。” 瞧着美人儿冷淡的脸,他嘴角扯过讥笑,她当真觉着,他只为了报复么? 当年被抄家流放的混乱哭喊之中,仅仅因为大街上瞥见过一眼,官轿中随着舅父一起出宫玩儿的她,一身高华、与世无争,仿若所有的纷扰都侵染不了她,所有的苦痛都无法触及她,让年少的他生出扭曲的想法——他想拉下她、使她跌落尘埃、使她倍尝痛苦。 路过莫府的官轿,就是那么刺眼地打他视线中悠然而过,随行的奴才还要朝他们嫌弃地唾上一口,“晦气!” 小小的他攥紧拳头,若非官兵拦截,定要冲上去给那人一拳。 虽然舅父不许看,好奇的她还是掀开轿帘,一众哭泣求开恩的人中,唯独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一语不发,却似正恨恨地瞪着她。 “舅父,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陈纭原觉得这些人看上去真是可怜,当听闻罪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叛国者,车裂也不足惜。 哪怕是无知从犯。 当时让她印象深刻的眼神,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模糊,甚至根本已不记得这回事。 那时九岁的她已亭亭玉立,面貌姣好出众,听那些拦着他们的官兵议论,这是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也是他们唯一的公主,万千荣宠集于一身。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出现她的脸。 即使现在,也依旧能看到当年的影子。褪去了稚气,更加仙姿玉色、端丽冠绝。 这是一张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脸。 他恨她高高在上,更恨自己能力不足。 他是自地狱中爬出来的,所有阴暗都见过,深渊里至深的绝望,也品尝过。 他人的生命对他来说皆不过蝼蚁。 为了目标,牺牲多少人他都不在乎。 偏偏对着她,不由地软下一些态度,凌厉狠决都无可施展。 或许是因为,太过美丽的事物,让人不忍心破坏。 “莫修染,你到底想要什么?” “哼,我只想要姐姐不畅快。” 她绝望过,也燃起希望过。可是他变化多端的性格让她难以捉摸。 “当年之事,若真有误解,我向你致歉,可不可以?你放了我,回去以后我定将此事查清。” “姐姐,别说对不起,”他忽而凑近,勾起她的下巴,眼中魅惑四起,分明冷厉,又似乎转过柔情,“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莫修染,你不觉得自己很扭曲吗?”她怒瞪他,“若当年事情是真,涉案之人皆是死有余辜,你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增添罪行。或者,你本就德行扭曲,不过是将过去之事借口好作恶作得心安理得。这世上无人对不起你!” “呵、哈哈哈……” 他忽然大笑,笑得眼角溢出泪花。 “我也从来没说,自己是什么好人。好人……做什么好人?能有好下场么?”轻慢地挑开女子衣裳,他在她耳边呵气。 “你作什么?”陈纭忙后退拢紧衣裳。 “做什么?作恶呀,姐姐。” 少年嬉笑着步步逼近。 虽然手脚的绳子都已解了,可他逼她吞的药丸始终让她无法运功。 “别乱动哦,我可没有耐心。” 第153章 姐姐喜欢吗 他点了她的穴,指尖沾了药给她涂,那种感觉,与其说照顾,倒不如说是对待一件精致的物品更为贴切。 不允许忤逆,不允许有丝毫自己的想法。 她觉得不能理解,这个可耻的男人分明在羞辱她,可是肋侧的黑纹在药物的作用下似乎在淡去,也的确没有之前那种一碰触就剧烈的疼感了。 “你不杀我,只是为了留着慢慢折磨吗?” “杀你?我可舍不得杀姐姐。”他又恢复那种看不出真伪的虚情模样。 “来,今日的正事该做了。”他将她放到床上。 “我不要。”她抗拒道。 “怎么能不要呢?我可好不容易才准备好。” 准备? 这是他的隐晦,难有兴致。 因为修炼的功法极端,不是没有男女之爱的需求,而是体内之气都被用作他途。 大抵是不曾想,还能有女子让他有此种体会。 “快点,姐姐,坐过来。” 少年慢悠悠吩咐道,一副待人服侍的冷傲模样。 陈纭不知,他既是羞辱,亦是为了替她解毒。 她身上所中的水墨染,是他改良后的极毒。 只有阴阳之气配以他的功体能解。 当然,另外就是他将通武之人的某几处穴位打通,使其督脉真阳之气以特殊方式运转,再与中毒女子行房即可。 这种毒只针对女子,用在男性身上则效果减半,威胁不到性命。 可见德妃用此毒,其心之险恶。 因为畏惧门口蹲着的大狗,被他拿捏。 “莫修染,你会后悔的。” 他掀起嘴角,右手搂住美人儿软腰。 嘴上说着狠话,行动却顺从跨坐于他腿上女子,别样地招人戏逗。 “姐姐若是伺候的好,兴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啐……” 被狠狠唾了一口的少年,眼中笑意消散,秀发被猛然抓扯,痛得她险些掉泪,却忍着不肯出声。 他的手劲极大。 “不是跟姐姐说了,我这人没什么耐性?在我这里,你不过是个被男人玩儿烂的贱货,若还当自己高高在上,休怪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啪!” 清脆的巴掌掴在他脸上。 她何曾受过此种羞辱。 忽然觉得身体被愤怒携起,风驰电掣间,他们已至室外,穿过一片竹林曲径,一条清溪,女子衣不蔽体的身子,被狠狠掼进溪水,溅起半尺来高的水花。 被惹怒的他,腾空直直将她砸进水面,身体脱力的人儿,沉入水下颇深。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冰冷窒息的淹没、措不及防的呛水,一切的发生,仿佛就那么一瞬间。 本能地想要挣扎求生,可也就是那一瞬,她想求死。 一切的不堪与折辱,就随此沉没,世上再无她。 什么也不必痛苦,什么也不必烦忧了…… 莫修染随之跳了下来,他岂会让她如愿。 水中,她努力摆脱他,动作异常吃力。 还是被捞回水面。 “姐姐,我说了,我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若再有反抗,自由无数种驯服你的方式在等着,你若都想尝尝,我可不介意,陪你一一试下去。” “变态!疯子!” 陈纭觉得自己疯起来时没有人性,这世上有人比她还没有人性。 “姐姐还没试过在大街上被人围观、给男人当成狗一样羞辱的滋味吧?哦还有……衣不蔽体被栓在马车后面溜着、遭人鄙夷辱骂……啧,据说那高官贵胄家的正头夫人们就是这样惩罚不贞洁的小妾的。”他邪佞地看着她,用最下流的话恐吓她。 也确实吓到了她。 “不、不要这样对我。” 美人儿不安的面容在月色下透露出别样的清幽惶楚,他放柔了声调,捋了捋那湿透的秀发, “我当然舍不得这样对姐姐,只要你乖乖听话,别惹了我生气。” 她如失魂一般,任由他抱着,回到岸上。 “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啊,姐姐?” 被放到一块干洁的石板上,夜风袭来,朗朗夏夜生生让人觉得寒意泛骨。 她如蝼蚁一般被他拿捏。心中至恸反无言。 “姐姐好似不高兴了?”他蹲下身子,含笑非笑拭去她脸上的水珠。 “当真觉得我会让你在这里吹风吗?” 说罢抱起少女湿凉的身子,足下轻踏,须臾间已回到屋内。 裹上温暖的薄毯,身体渐渐回温。 “今日的兴致都让姐姐搅没了。”他淡淡描摹过她的眉,“你说怎么办呢?姐姐。” 她才算抬眼瞧少年的脸一眼,一语不发,压下心中嫌恶。 她的手腕被捏住。 “一只讨好主人的狗还懂得吠两声来讨主人欢心呢,你是哑巴了吗?” 她坐起身,狠狠瞪着他,目光中的杀气仿佛要将他凌迟。 “这才对嘛。”捏了捏美人儿微凉的脸颊,他勾唇,“听闻姐姐舞姿应当十分动人……” 披上衣服,她赤着脚舞了一段。 只是机械地重复记忆里熟悉的动作。锤炼过千百次的熟悉,翩翩一动,依旧是袅娜娉婷,摇曳生姿。 配上冷淡的面容,让男人心中大动。 “姐姐过来。” 款步移近,垂眸恭顺的模样让他十分受用。 她蹲下去,冷然想着,报复…… 兴许、可以。 就算身手不及,至少也可让他终生残废。 眼神陡然一凛。 “呵呵,姐姐可知玉石俱焚这一词?”他手臂一扯将她拉进怀中。 少年表面上阖眸享受这讨好,昏溃耽溺,其实,也明白她定有盘算。 若如此轻易就能顺从,那就不是他感兴趣的她了。 她咬唇。被他看进眼中。 “姐姐好似很不甘心?”他抚过她的脸蛋。 “除了强人所难,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是个很记仇的人,莫修染……” “姐姐恨我一辈子也好,爱与恨,又有什么不一样?” 少女柔软滚烫的身子被置于身下,两靥红晕。 “不要……” 他俯身噙住红润唇瓣,被她抗拒地扭过脸。 被扼住喉咙,艰难吐息。 他趁隙钻入她口中,肆意侵略。 她呜咽着推他,心中抵触,极度抗拒。 她不心悦他,被对待物件一般这样没有尊严……她就像一个工具,被轻贱、被亵玩。 “姐姐又不听话了?” 第154章 乖巧自慎 有一瞬间她发狠地想咬断他的舌,可被他说过的“后果”阻碍了动作。牙齿刚碰到那条软腻的东西,被他窥出意图。 “你知道主人与奴才如何相处么?” 他捏住她的下颌骨,手指探进口腔,按住那条抗拒他的舌头。 “姐姐最好乖乖听话,别有任何抵触的心思,不然,我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肆意搅弄着,眼神更加冷邪,“要是把姐姐弄坏了,我是真的会心疼。千万、别逼我那么做。” “混蛋……” “哦?姐姐骂我,也没有新鲜些的词了。” “呜……你这个恶心的男人……” 他抽出口中的手指,带出一条银丝,睨眼欣赏美人儿靡艳之态。 “难道我长得不如言季么?姐姐好好看看,弟弟不是比他好看百倍?” “你这个混蛋,怎么能比得上他万分之一。” “哼,姐姐又不懂听话的含义了?是想被粗暴地对待是吗?” 言季,是她心中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而今她,再也配不上他,再也无颜面对他了。 “放开我……” “姐姐求我。”他恶劣道。 咬了咬唇,“求你了……” “那接下来,姐姐知道该怎么取悦我了?” “……” “嗯?” “知道了……主人。” 他满意地松开钳住细腕的手,起开身。 陈纭决定以同样的方式。 他能羞辱她,她如何就不能使他难堪。 叫一个男人放松警惕最好的方式,臣服他。 身子已经被这般辱没,尊严被践踏,她已经没什么豁不出去。 主动骑到少年身上,暧昧撩拨。 陡然转变态度的娇颜令少年血脉偾张。 他强迫她跟她主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简直天壤之别。 逢场作戏这些手段,只要她想,总能饰得个八九分真。 干脆就借他重新拾起《无上心经》的修炼。 口诀她熟稔于心。 这是她唯一可能的出路。 这地方荒僻,被群山所环,没有绝佳的轻功恐难以翻越。 她的失踪,还不知会带给七哥他们怎样的慌乱。 不能只被动等待救援,她要自救。 在取悦讨好之下,她得到一定的活动自由。出屋勘察过附近环境,除去飞禽,再不曾在周边见过别的生物。 连那条清溪中,甚至任何鱼类都没有。 更别说人迹。 如果他不给她带食物,恐怕她能饿死在这里。 “姐姐很怕被轻贱么?”指腹滑过美人香鬓边的汗珠。 “是……” “呵,我喜欢听话的,只要姐姐都能像今日这般,乖巧自慎,我会给你尊重。” 对她的表现他十分满意,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女子的温软。 利用他不在的时候,陈纭将身上二哥送她的银制石榴花放入溪中,这是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来、向外发出讯号的东西了。 只被当做饰品,没被他没收。 砍了竹片作筏,她刻上一句话,“此物拿去收银坊,可换富贵终生。” 希望溪水带着它,流向有人烟的地方。 二哥曾跟她说过这特殊信物的用法,收银坊是他产业下的情报网,任何人见到此物,皆会想尽办法转交给他,并追踪来源。 只是收银坊并未遍布六国,她不知自己此时身处何处,按推算,也许仍在蜀国境内。 万一捡到的人,找不到收银坊,便随意找了铺子当掉,若真去当,并不值太多钱,与终生富贵相比。也有可能,因为收银坊在别国而放弃兑换……毕竟这句话,诱惑力大,也很可能只是无聊之人的恶作剧。 所有的变数她皆得考虑。 只要有人去打听收银坊,便会引起他们的人警觉。 只希望这信物不要沉入水底,被泥沙掩埋。 重修《无上心经》,到能够不被察觉地逃出去,不知要消耗多少年。 她得想办法探他的口风,寻找压制内力的解药。 “汪汪!” “滚开……” 那只大黄狗不知何时出现,将正蹲在溪边出神的她吓了一跳。捡起石子想将它撵走。 大黄狗不仅没走,反而朝她凑近。狼一样健壮的体格几乎能轻松将她扑倒。 “你快走开……”她吓得急忙往屋子方向跑。 今日小心推开门就是看见它没在附近才敢出来,手边还备着根棍子。 因为幼时被大狗咬过一次,至今也没能消弭那种恐惧。 体型小些的狗她并不很畏惧,唯独怕这种大狗。 大黄撒欢似的追着她,仿佛在和人游戏。 “嘭!”她不留神撞进一人怀里。 “姐姐在跑什么?” 莫修染看向后头紧随而来的狗子。 看到主人,更加兴奋地要扑上来。 “害怕……你快让它走开……” 陈纭本想挣开他躲到屋内,转念又决定,顺势而为。 娇弱柔怜的模样让他生出强大的保护欲。 莫修染一手揽住她,一手提着满满的物品,旋身腾空,带她轻松退至屋檐下。 “乖姐姐,不必怕,有我在,自不会让它伤着你。” “你、你将它弄走好不好?” 他轻笑,“留着它保护姐姐安全呢。” “我不要……”她环住少年腰身,脑袋搁在他肩上,极其坚实可靠的臂膀,透露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力量。 软软糯糯又有些柔弱的声音,让人心中生出柔情,不由地想呵护。 除了基础的生存所需,他这里什么也没有。 她自然也无心装扮,连长发都未挽,就那么自然简约地散落着,素净的容颜有些苍白的美。 嗅着少女身上自然的体香,他微微思索片刻,扯起笑意,“既然姐姐不喜,那我便砍了它,给姐姐炖肉吃可好?” 果然是没人性。 她松开手,一刻也不想与他待在一处。 “姐姐看看,可还都爱吃?”他跟进来,将手上一大堆东西放到桌上,殷勤拆开包装道。 相比之前,这待遇确实有所改进。 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食物,她想吃热食。 对于她这口挑剔的胃来说,实在被养得金贵,非是所爱宁愿饿着。饿到撑不下去了,她才吃一点。 如果人能不用吃东西也能生存该多好。 她不会做饭,他更不会做饭。买的多是些点心果子,和冷菜成品。 这儿也没有锅灶,难道是怕她点火自焚? “都不喜欢?” “主人何必对人家这么好。”疏冷淡漠的语气。 偏偏让他在意。 将少女拉进怀中,他温柔道:“姐姐喜欢吃什么?我再重新买。” “想吃热的。”她不去看他的脸,怕自己压不住心中的恼恨意。 将脑袋埋在他耳侧,看似无意鼻尖微碰了碰少年的耳朵。 未曾经历情事的他,哪儿经得住如此挑逗举止。 只觉得怀中的小猫咪万般会撩人。 使他心十分欢悦。 “姐姐想吃热的?” “咕~~” 肚子适时的叫起来。 昨日到现在她都没进食。 “可惜还得委屈姐姐一段时间。” “主人干脆饿死我算了。” 她眸色楚楚地盯着他,半委屈半埋怨。 “姐姐实在太过聪明,一旦我将你带出去,可没有把握能将你再带回来。”捏了捏娇人儿下巴,他捏起一块栗枣糕,喂至她唇边。 他们现在还不算相熟,一切不过是建立在他喜欢她扮演玩物。 勉强吃了一口。 “胃口这么差?” 她吸了吸鼻子。 女子原来这般娇贵。 他第一次知道。 还是不忍心她饿着,以最快的速度去城内酒楼打包了热食回来。 只一碗面条,她便吃得很满足。 第155章 轰然崩塌 从菜品上她吃出了,应仍是在蜀国。 蜀地的饮食偏咸香,煮面更爱用煲的很入味的骨汤。 “姐姐不再多吃些可对不起我跑了这么远的路。” 她放下筷子,起身跨坐进他怀中。食指轻挑覆上少年的薄唇。 那双眸微微惊诧。片刻之后,便转为主动。 少女莹润香甜的唇瓣被他品尝,柔软灵活的舌被他勾去,尚带着方才饭食的馨香。 压下心中抵触,她尽力任由他施为。 “这样够么?” 也不知吻了多久,喘息分开,两人的唇齿间拉开一条银丝,令她眸色一沉。 竟与他相吻至此。 “怎么会够?我可贪心的很。”少年舔了舔唇,撩眼胸前饱满,直接蛮力撕开衣衫。 “主人……” 娇哼一声,她羞耻地遮拦,“衣服撕坏了,人家穿什么……” “坏了再买就是。” “主人不要看,羞死了……”她覆上他的眼睛。 拉开纤细手腕,他盯着爬满红霞的脸蛋,“姐姐还真是让人惊喜,昨日妩媚不堪者是你,今日含羞欲娇者也是你。姐姐到底还有多少面我不曾见过?嗯?” “主人不要打趣人家了……” 被心爱的人喜欢是动情与享受,而不喜欢的人,只觉得嫌恶。 “姐姐,躺下来。” 她翻过身子,膝盖在硬木桌上跪得有些发红。 直接将人抱去床上。 “姐姐、有多少男人?”他眯起冷眸朝她问道。 “不、不知道……” 眸中闪过讽刺,被他捕捉。 “姐姐……果真下贱。” 将美人儿脸蛋朝下按去,不容置疑。 差点眼泪都掉出来。 她想反抗,被他死死压着。 爆炸般的临界感让他猛然将她推开。 他的体格强壮,内劲又浑厚,几乎是随手一甩,她生生被掼到地上,后背不知磕到什么,疼痛蔓延开来。 巨大的冲击让她绷不住情绪,抽泣起来。 “姐姐,对不起。”他反应过来,急切跳下床来。 “倒不如杀了我痛快。” 她收住泪,努力克制,不想要在这种人面前表现出软弱。 “可是摔疼了?” 将她抱回床上,他语气极尽小心,“乖姐姐,抱歉,实在是姐姐太会,我一时没控制住。” 方才一刹,他惘然失手。 那可都要为她留作解毒之用。 陈纭不曾料他还会主动道歉。 还是气鼓鼓地不想理他。 她看了一眼,方才大概是磕到木几一角,背上一条淤青,隐隐作疼。 “明日我给姐姐买些药回来。”他将她身子检查一遍,尽量温柔起来。 背上不能躺,她只能侧过身子。 一手被他相执。 调整心绪,水眸欲合未合,委屈地看向他,“好疼……主人还要欺负人家吗?” “这次不会了。” “若有不适,便喊我。” 陈纭望着此刻柔情不已的男人,甚至懒得应声。 “姐姐、怎不看我?” 少年疏阔的身形罩下来,亲昵嘬了嘬粉润的脸庞,如同抱着最心爱的玩物。 听话的女娥令他志得意满。 陈纭掀开双眸,如果说俊朗的男子都能让她有几分好感,那他就是个例外吧。 这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任何稍微锋利点的石头,都见不到。 她的发簪首饰等,也早被他取走。 被囚禁了一个月之久。 他也是一开始来得勤些,后半月几乎很少出现。好像……从她身上的黑纹消失以后,他便没再勤于欺辱她。 他不来的时候,每日有人定时送来吃食。 陈纭没有见过那人,总是在醒来后看到门外放着的食盒。 尝试一夜未眠,一直在等,也许这个人能成为她脱身的突破口。 只可惜当她冲到门口,一道黑影飞快逃走。 她画了一整夜的图纸,想要找到一条可以出去的路。 每日送来的食物不多,无论她如何节省,也撑不过两日。 况且都是易坏的,也不便于保存。 她可以撑上三日不吃,只要能走出这里。 只是不知道翻过山岭以后,外面是什么。 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走,每次一出屋那只大黄狗便会跟着她。 终于找到一次机会,夜半之际,她先摸至溪边,将自己全身浸湿,以此阻断大黄狗的追踪。 忍着冷风灌身,尽量轻手轻脚,沿着自己画出的一条路向外摸索。 脚下杂草深深,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虫子。 夜色弥漫,星辰寂寥,尽管有不安,可是想到能脱离魔爪,那一刻,心情是轻松的。 被孤独关在荒野的日子,内心压抑而痛苦,未曾得一日安眠。 “姐姐真是不乖。”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发酸,脚底发麻,浑身都像要散了架,可是也未敢作停。 偏偏,在要至山顶时,遇上了意外。 一条黑影踏风而来,睥睨足下。 尽管选择的是无人踏足的荒路,对于轻功上佳的人而言,找到她轻而易举。 慌乱中跌落山坡,被他轻轻松松捞起,看着美人儿脸上被树枝刮出的伤痕,他语气冷黯, “我该料到姐姐的反骨没那么容易驯服。” 他将她放到树杈上,隐匿在面具后头的双目全是不满和愤怒。 她觉得这张面具十分熟悉,他身上的黑袍也十分熟悉。 因为急着追她,他没来及换张面具。 “你跟那黑袍人、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姐姐不如猜猜?” 那黑袍人叫莫老,难道是他长辈…… 可是他不是说,举家遭灭。 “莫修染!你作什么?” 身上的衣衫被他撕破,她极力反抗。 “对待不听话的小猫,是不是该受些惩罚?”他钳住她的下巴。 因为方才滚落山坡,使她浑身呈现出一种被凌虐的破败美感。 原以为要再次跌入深渊,意外的迎来了转机。 最先找到她的,竟是三哥。 林七与十九也一同出现。 莫修染起身应招,陈聿纵身上来,看到她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痛击。 “九妹……” 熟悉而久违的嗓音,触到心房,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在落入他胸怀的那一刹,被抚平、被妥帖安放。 十九与林七全力对付莫修染,陈聿抱着她放置到一处平坦石块上。 “呜三哥……三哥……你杀了他……呜呜……” 他拿出帕子细细擦拭她脸上的伤痕,她只哭得伤心欲绝。 在熟悉、挚爱的人面前,所有强撑都得以松懈,只想要三哥替她斩了那辱没她之人。 她再也没有颜面、再也没有颜面肆意朝他撒娇,在他怀中享受温柔的抚慰照料,她再也没有资格了…… “好,三哥去杀了他。好妹妹,别哭了,你哭的三哥心都要碎了。” “呜……三哥……阿纭好脏……好脏……” 他要抱她,被她使劲推搡。 所有的高傲,在见着他那一刻,轰然崩塌。 只觉得,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第156章 破碎了 陈聿眸色赤红,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也不足偿他此刻心头之愤。 “九妹怎么会脏,永远都是干净的。” 温言抚慰,转身却面如鬼刹。 见十九与林七迟迟没有拿下,他抽出折扇,周身气势慑人,凌厉寒光斩向空中,莫修染抽身躲避,袍子还是被撕裂一道。 他旋空而上,出手狠厉招招绝命。 莫修染一时不及避,差点儿招架不住。 却还是言语讽刺,“醇亲王何必如此动怒,不过是个被男人骑在身下就只懂得求欢讨好的贱奴,醇亲王莫不是还不知她的本性?” “住口!谁准你如此污蔑主人!”十九起招劈去。 “今日,你便留命在此!” 红衣墨发,气流暴旋,陈聿起手便是绝招,嗓音沉冷仿若来自地狱深渊,衣袍狂掀怒舞,气劲摧断周边数丈大树。 “你们三打一可不公平。”莫修染哈哈大笑,亦是癫狂起招。 “护好王妃。”叫林七与十九退下,夜畔山林瞬间成为两人的战场。 红光暗影瞬息交动,两人澎湃内元交相争锋,绚如银龙,直战至东方泛出微光。 “阿七,带我过去。” 看着那道黑色身影自上空跌落,陈纭撑着乏软的身子,叫林七背她过去。 她要亲手,取他性命。 “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样子,真该让他也看看!” 重伤跌在尘土里的少年,满脸污血,却还是强撑着,说激怒她的话。 话音未落一道掌劲击在耳畔。 陈纭抽出十九腰侧的佩刀,一步步走过去。 “我说过,定要你付出代价!” “哼,姐姐果真蛇蝎美人,一点儿旧情也不念。” 她只觉得、恨透了眼前这张无所畏惧的脸。 她不会让他轻易解脱,她要留着他慢慢折磨。让他也体会,她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痛苦。 “啊——” 少年惨厉闷哼,右目刺痛难当,失去光明。 “这一目,便是报你看了不该看!” 她满目猩红,“还有一目,我要留着,让你看自己如何被一刀一刀、卸手卸脚,片片凌迟……” “呵、哈哈哈……姐姐待我……真是不薄。” “小心!” 少年手中骤然掀起青光,她被陈聿捞起迅速后退。 一团毒雾弥漫之中,只余下一句—— “姐姐,我若死,你也休想活。一日做了我的母狗,这辈子也休想摆脱!哈哈哈哈……” 她面色青白,浑身发抖。 独身一人时,被羞辱,尚能忍受,可此刻三哥也在,十九林七也在。身为王后的尊严被践踏,身为女子的自尊荡然无存。 拒绝任何人搀扶,她紧握着渗着血的刀,一步一踏,要自己走出去。 无言、无声的背影,让三人心中,都难以克制地发痛。 对十九、林七而言,主子的遭遇,皆是他们失察。 陈聿自接到消息,没日没夜的动用所有罗网,奔波查找,未曾安眠超过半个时辰。 此刻的陈谨,尚正在带暗探在蜀国周边四处查寻。 陈怀得知消息最晚,亦是调动手中所有人手,因为连日情绪不对,屡屡被大臣质疑。 陈逸要亲来蜀国,被钱公公死死劝住。 王后失踪的消息是对外封锁的,否则,陈蜀两国保不齐要被有心人挑起战火。 他们都很紧张她,在意她。 这阴暗的一个月,有这么多人在为她付出。 可是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胸口坠痛,一股血气翻涌,喉间涌上腥甜。 “九妹!” 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失去意识。 太累了,身心都好沉、好沉…… 睡了三日、还是四日,因为试图重启《无上心经》的修炼,让她内腑受创,经脉逆损。恐怕要养许久。 将她带回醇亲王府,她不肯让他碰,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每天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发怔、失神。 陈聿将她送进王宫,她这情况,也许只有陈逸能够慢慢治愈。 “阿纭,怎么了?是七哥……” “七哥?七哥,不要过来!不要!”她抱住自己,四处逃窜,不要,她再也配不上七哥了,“啊——” 疯子一般地抱头痛哭,内心仿佛有什么要被撕裂。 她最爱的那个人、她最爱的那个人……她再也不配拥有他的爱。 “那人可有找到?”陈逸一拳砸在刻满浮雕的石柱上,远远处,蹲缩在花丛角落的女子,狠狠扯痛他的心。 “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他找出来!”陈聿阴冷道。 他们捧在心尖上的妹妹,如今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就算将那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补偿。 太医说她精神受了极大刺激,需要好好调养。 可是曾经喜欢的几个哥哥,谁也碰她不得。 她疯狂地躲避他们,尤其是陈逸,哪怕远远看到,也要尖叫着躲开。 束手无策焦头烂额之际,谁也没想到,她却愿意亲近温长然。 “温、长然?” “是本王。” “长然……”她恸哭着扑进他怀间,像是遇到唯一的救赎,“长然……王爷……” 他只觉心痛如绞。 抱住瘦弱的身体,温声抚慰。 “带我走,长然,带我走……” “好,我们走,我们回家。” “你是本王的妻,一日是,永远都是。” 陈逸万般不愿,曾经那般依恋他的人儿,如今、却处处躲他畏他。 为了她精神状态的缓和恢复,陈逸宣召,王后患病需往皇林别庄休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回到玉灵王府,她每天要躲在他怀中才能入睡。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再愿意有人与她发生那样的关系。 “夫君……” 夜半,她忽而转醒。 “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她哭得更凶,肝肠寸断一般,指了指心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破碎了,永远无法再愈合。 “五、五哥……”梦里断断续续念叨着。连续几晚,都是。 外头都道玉灵王自陈国带回一女子,却无人见过。 府上的人都觉得王爷对此女极其重视,万般爱护。 连日常梳洗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侍婢。吃食更是精细讲究,那位擅长南方菜肴的大师傅又被聘了回来。 曾经,也只有前玉灵王妃有此待遇。 婢女们都议论着这姑娘恐怕来头不简单。 温长然每日亲手给她挂上面纱,这样真真切切相守相伴的日子,他曾想象过多少次。只遗憾不能带她四处游览山川名景。有待一日她将身子养好,他一定,要带她去看看他曾经赞叹难忘的地方。 第157章 辗转蜀国 朝中有人得闻此事,言语试探,都想知道痴情前王妃的玉灵王,寻回了一位怎样佳人。此事又可是陈国手段。 连温洲星亦不知。 但是见兄长终得开怀,他不说,他便不问吧。 这短暂的和谐,也只持续了不到半年。 她的梦语越来越频繁,睡得也越来越不安稳。 听着她口中所唤,欢悦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环着怀中的人儿,这温实的半年,格外享受她对自己的种种依赖,信任。 可是她的笑,从也未触及心灵,他能看出来。 只是想着还需要些时间。 不愿意放手。 有那么一瞬,他想索性将她强留在身边。就让他做个自私的人也罢。 “别这么对我……不要、不要……” 她惊恐时的抗拒,让他心疼。 他不知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对待,只想尽早抓出那人,为她讨回公道。 莫修染如同销声匿迹一般,陈、蜀、梁三国全力通缉的状况,竟是丝毫查不到其踪迹。 唯独可能,隐遁在齐国某处。 可是齐国有陈恪,有陈聿的人一直在暗中搜索。 她的精神失常,可能与那日刺瞎他溅在脸上的血有关,也可能与他将她按在树上时朝她灌入的邪气有关。 所有问诊过的医士,都提出相同的建议——顺其心意万不可再受刺激。 温长然看着秋千中红装女子无拘无束的样子,没有了那股清冷高华,如今看着却有些天真无邪。 心中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将她送给口中所唤之人。 起初温长然不解,陈国五皇子不是意外身亡于蜀。 “五哥……蜀王……” 她对他十分信任,陈怀李代桃僵的事也毫不隐瞒。 虽与他没有血缘,温长然待她却最似兄长温厚,他克制、守身,不止喜欢,对她更有敬重。 为了她,他让梁国签下合约,永不犯陈,亦不犯其盟国。 如此才能安心,将她送往蜀境。 陈怀没有想过有一天独占她,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宁愿不要,只换她好好的,快乐的。 玉灵王向蜀王献妻一事,弄得两国朝堂都沸沸扬扬。 这半年里,所有人都将她默认作了玉灵王妃,只不过尚未办婚礼。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连温洲星都觉得看不懂兄长的举动。 “怎么知道念着五哥?” “五哥……疼阿纭。” “呵,五哥自是疼你。” 他低头亲她,却被她瑟缩着避开。 “阿纭……脏……” 泪水涟涟的伤怀模样,刺疼他的心脏。 “宝贝儿怎么会脏,脏的是那些恶心的男人,乖,不哭。” “恶心的男人碰了阿纭,阿纭……脏……” “五哥给你洗干净,就不脏了。”他将她拥进怀里。 “真的……能洗干净?” “五哥说能洗干净就能洗干净。” “五哥……”她的情况愈发严重,对他依赖,几乎要寸步不离地粘着。 最后连上朝都要跟着。 “这、成何体统?” 大臣们面面相觑,谏表劝言。 “陛下不可耽溺美人,自古红颜祸水……” 陈怀命人在王座前垂下纱帘,方便胆怯的她缩在他怀里。 “天要亡我大蜀啊……” 有老臣走出朝殿后,仰天感慨,捶胸顿首。 这些陈怀都不在乎。 他只要他的妹妹好好地。 她像孩童般地依赖他。 直到,再次见到言季。 那日陈怀坐在御花园亭子中处理奏疏,她在花丛间扑蝴蝶,扑着扑着,跑远了些,正碰上来宫中谒见王上的他。 看到那道身影,大脑中如同电击一般,她丢下手中网具,小跑着冲向他。 “言哥哥……” 为了掩盖她的容貌,陈怀用一种特殊颜料,在她的鬓角眼梢,画了一朵金色牡丹。 娇艳尊贵,国色天香。 言季只知这是近来备受盛宠的新贵人,可当看到她的容貌,大脑如雷轰鸣,差点儿失去理智。 别人或许一时难辨,可对他而言,这张脸,不管抹了颜色与否,都是他记忆里,最为熟悉的音容。 那一声“言哥哥”,除了她,再无旁人能唤得如此叫他动心。叫他怀念。 “微臣……见过娘娘。” 泪珠如同断线,她哭得委屈又克制。 曾经所有美好,闪过她的记忆,惊鸿一瞥,又迅速坠落…… 发现陈纭不见,陈怀起身寻来。看到眼前一幕,以为是言季惹到了她。 “陛下。”言季行礼。 “纭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拉过她,抬手拭去眼泪。 她努力平息胸腔里汹涌的难过。 云儿…… 这熟悉的称呼,叫他恍然。 “松香,带娘娘去清洗。” 松香是温长然安排的婢女,为了掩盖身份,百灵要在皇庄守着,绿竹更要为她支撑红英阁与陈愿昭。 松香伺候了她半年,事事周到,有自己选的人随侍,温长然才放心。 “五哥……”晚上就寝,她很依赖地钻进他怀里。 她时常会将自己幻想成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在信赖的人庇护中,得以安存。 “王上今晚又翻了那贱人的牌子?”玉香殿内,兰芳仪愤懑不已,推翻了桌上所有点心。 “有些人啊,可真是沉不住气。” 门外,路过的覃淑妃扶了扶发髻,施施然讽刺道。 兰芳仪与其同住一宫,素来也看不惯覃乡月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受宠时更不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门庭冷落,被这么一讽,心中更加难平。 贵妃们再不受宠,要么有娘家殷实的银钱傍身,要么有母族的荫封相护。而她,什么也无能依靠,荣辱全凭一人。 “嫔妾见识浅薄,哪儿比得淑妃娘娘识得大体。”收起狼狈,兰芳仪虚一行礼,“淑妃娘娘怕也是许久未得王上恩宠了,虽有娘家撑着、呵……如今我们这些旧人啊,早已入不得王上的眼,也不知、您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娘娘可真是、沉得住气呢。哈哈哈……” 覃淑妃不欲与她计较,拂袖而离。 而那兰芳仪呢,笑着笑着,只余悲惶。 举头月辉再明亮,也照不进她心房。 “今日药可乖乖服了?”陈怀拢了拢酥白面容鬓边的长发,低声问道。面对怀中香软,心不由地缱绻。 “嗯……” “真乖。”他像哄孩子似的捏捏她的鼻翼,“盯着我做什么?” “五哥、好看。”她眉眼舒展开。今日他卸了蜀王的面皮,恢复本貌,让她格外地贪慕,新鲜又熟悉。 “妹妹只是喜欢五哥好看是么?” “喜欢五哥宠着阿纭~” 他低头,几乎要贴上那诱着他的粉润唇瓣,只一点点的距离,彼此的呼吸相融,升腾起一股燥热。 她却主动,凑上他的。 许久没有与人相吻过,如触电一般的酥麻,敏感异常。 她只是轻轻啄了一下,又掉入噩梦般的记忆里。 推开他,她起身缩到了角落。 “纭儿……”陈怀蹙起眉。 “不要……别过来……” 第158章 五哥相护 他缓下身形,耐着性子安抚道:“纭儿,怎么了?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昏暗的烛灯光线里,只能看到一道轮廓剪影。 “五哥……你不会讨厌我吗?” 委屈欲滴的声音,让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总是陷入一种荒诞的情绪里,极度悲观,从前的自恃骄傲通通被碾成粉末,任何人对自己好,都让她患得患失,觉得自己不配得。 陈怀席地坐下,距离她三五尺的距离,缓缓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这是她头次听得他的歌声,轻柔、宁静,清冽如泉水甘醇,优美如五音之石。 抚慰她的不安,纾解她的愁绪。 她就那么安静的听着,玉石之质的嗓音,疗愈身心,远胜千言万语。不知不觉入睡,陈怀轻轻将她抱回床上,却不敢同眠,怕她醒来抵触,就只在床边铺了层被子,睡在地上。 起初也会烦,忙碌一天身心俱疲,还要分出精力照顾她。 陈怀对她的爱并不如陈逸、陈聿深切,毕竟除了身体的交欢,他们相处极少。 对她的耐心也是在她一次次的依赖中逐渐加深。 有时候不想管她,又忍不住时时牵挂。 陈纭在独受专宠月余,终于被按兵不动的太后叫去。 “王上如此宠幸,纭妃可是觉得很得意?” 在去梁国的时候,就被温长然换上了“陈丝丝”这个名字,只是越要避讳什么,越要反其道而行。陈怀故意对陈国王后念念不忘的浪荡样子,故而对她万般宠幸,旁人觉着她容貌与陈王后确实相似,也就认定只是巧合罢了。入宫数日陈怀便封她为妃,赐字“纭”,心思昭然若揭。叫众人都觉得她不过幸运,生得几分好姿容。而臣子们更是揣测,梁国玉灵王用心不纯,不知道哪里得闻风声寻来此女,祸害他们王上。 去太后宫中的路上,遇到兰方仪,不太情愿地给她行礼,陈纭不想理会后宫里乌糟糟的女子,素日里要么躲在陈怀身边,要么独自待在梨雪殿内,陈怀对她保护极周严,非他允准任何人不得往梨雪殿扰之清净。 如此殊异对待当然使得其他嫔妃眼红。 见她这般恃宠傲慢,兰芳仪心中不平立即被挑起,出言更是不敬。 陈纭停住步子,回身看向她,明明十分年轻的一张脸,却因嫉愤而扭曲。 “没什么可得意的,我只是与王上情意相合,他待我珍视了些。若有一日他对我厌弃,我依然也得将日子过下去,对吗?” 兰芳仪有些怔住,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回她。 看似在说自己,又好像、是在宽慰她? 前后各自在等着看热闹的庄妃与骆妃,听完以后也各有心思。连前头坐着步辇的覃淑妃,也微微侧着耳朵听了一听。如此通透的女子,难怪被王上如此喜欢。这美人儿可不简单。 太后宫内。 众妃行完晨礼,太后与大家随意闲聊了几句。 话题就扯到她这边。 “纭妃姐姐进宫短短时日就位居妃位,可真是让人羡慕啊。”说话的是汐嫔。 “如此盛宠,那也是纭妃妹妹有本事,诸位妹妹若是看着眼红,不如想想如何提升自己受王上喜爱。” 德妃居然会帮她说话,看来是有意拉拢。 “好了,你们进宫都是服侍王上的,自该一心,而不是排挤妒忌他人。” 陈纭第一次见这位太后,听闻对蜀王极其纵容。 “母后训斥的是,我们自然一心为着王上,只是王上他不肯雨露均沾呀。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覃淑妃笑着道。 “该不会淑妃娘娘才是背地里嫉妒的那位吧?” “你……” 庄妃与覃淑妃这两人敢在太后跟前如此,自是仗着都跟太后关系匪浅。 原是庄妃承宠太后,小日子无忧无虑,自覃淑妃入宫以来,就跟自己平分了太后的重视,有事没事便刺她几句。王上一帮女人争着便罢,现在连太后也有人来跟她争。 “行啦,你们这个热闹劲哟,哀家是乏了,都回去罢。纭妃留下与哀家说说话。” “太后隆安!臣妾\/嫔妾告退!” “赐座。” “谢太后恩典。” “纭妃是南方人吧?在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回太后,臣妾原籍陈国,后遇玉灵王,得其赏识,遂带回府中栽培。” “哦?哀家怎么听说,这玉灵王原是要娶你,为何又将你献与蜀王?”太后端着茶盏看似随意的聊天,实则处处暗藏心机。 她的背景来历恐怕早被这位老太太摸透了,今日不过试探。 “回太后,外头谣传,臣妾一张口解释不来,王爷待臣妾更似兄长,兄长为妾寻得良缘,臣妾一直心怀感激,王爷对臣妾而言是亲人,更是伯乐。说来,是臣妾高攀了。” “哦?纭妃此话何讲?” “自入玉灵王府学习诗乐,有幸见过王上诗作,臣妾便对王上心生敬仰,诗中洒脱无拘、怀仁爱民的情怀,让臣妾钦佩。外头虽传王上风流,可自古风流男儿本性,臣妾幸运,能与王上结缘。” 说话不疾不徐,不卑不惧,若非真心,便是滴水不漏的周全准备了。 太后饮了口茶,继续问道:“你家中原是做什么的?” “回太后,臣妾父亲乃乡中举人,只可惜未能再中,平日教书换得生活收入,自小臣妾受父亲熏陶,因而也读过些书。只是后来父亲沉溺读书不务事,母亲独自耕耘一亩地,臣妾便去卖些自家种的蔬果帮扶母亲。太后万莫嫌弃臣妾出生贫寒……”说着她起身跪到地上,泫然欲泣,生怕太后弃嫌要将她与蜀王分开。 “纭妃这是做什么?”太后看着这意料以外的发展。 “臣妾虽为了家中生活不得不抛头露面,可都是乔装遮掩了容貌的,未曾不顾及闺中名誉,此事太后可着人查鉴。” “嗯……”太后沉吟一声,思忖着陈纭之话,如此殷切想留在蜀王身边,非是真心喜欢她儿子,便是梁王爷安插的细作。 此女伶俐,也确实是块当细作的好料。 “母后!” 蜀王不顾门外侍女阻拦,硬闯了进来。 看到陈纭跪在殿中,二话不说一同跪下。 “是孩儿要专宠她,纭妃并无过错,母后若要罚,罚孩儿便好。” 殿内的人面面相觑。 听到身边的小太监回禀她被太后单独留下,他便火急火燎不顾正在议事的大臣们赶来。生怕晚了半刻她便要受损。 知道自己误解了,尴尬得想抠个地缝钻进去。 “纭妃先回去罢。” 陈纭告退,留下蜀王被训话。 “纭妃再好,陛下纵是万般喜欢,也该把握个分寸才是。” “母后教训的是。” 第159章 会御人心 见他一味屈从的模样,太后又道: “若嫌宫中的姿色都看厌了,改明儿上巳节,哀家宣各家女眷入宫,随你挑挑。” “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你呀你,也长点儿心。大臣们的谏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梁国送来的美人儿,他能安好心?” “母后说的是。就算是梁王爷安排,孩儿再将她变为自己人,不就好了。” “你、哀家可说你什么好!别旁人三言两语就将你哄得昏了头。” “母后安心,这宫内绝没有一个细作能活。” 太后还要唠叨,蜀王跪的烦了,赶紧找由头开溜。 从前蜀王便是这副样子,他只是照模照样地表演。 以前的闵争被训斥的多了还会顶撞两句,现在好多了。太后也不想对他管得太严。 随即吩咐身边的嬷嬷:“对这个纭妃,盯紧些。” “奴婢遵命。”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庄妃正坐在亭中,一边吃着桃酥,看着那道背影。 “王上对她可真重视。” “可不是嘛娘娘。”听寒捧着甜杏露应道。 方才赵思君正回宫的路上,看到蜀王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往太后宫去,于是选到凉亭中来等着看热闹。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哎听寒你说,这世上该不会真有狐狸精吧?” “娘娘,那些志怪异闻,只能当故事来听听,岂能当真。” “那你说,难道是蜀王转性了?对着一个女人这么久居然没厌烦?” “奴婢倒是听说,怪地有巫蛊之术,娘娘……”说着,听寒凑到主子耳边低声猜测道,“你说这位纭妃会不会是对王上下了蛊了?” “那可就有意思了。”庄妃咬了口脆梨,“去,把这个消息透给需要的人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北方的暖日总来得晚些,春寒料峭,殿内仍旧烘着暖炉。外头夜色如同蒙了露水,湿洇洇的。 “纭儿,若是外人面前,记得叫我什么?”温馨守着案牍窝在可靠的胸怀,与他共读一本书。陈怀贴着她的额问道。 闻言,她侧过脸颊看着他,“王上、陛下哥哥……”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有魔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有着玄奇的吸引力。 指不定真对他下了蛊。 才半日功夫,外面就疯传她是妖女,通蛊术,魅惑王心。 “纭儿可真会蛊术?” “会一点点,”她坦诚道,“只能御虫。” “我看你是会御人心才是。”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捧起案边的热甜羹喝了一口,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 “困了?” “嗯……” 陈怀像抱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入睡。 “乖妹妹,什么时候才能给五哥吃一吃?” 她蓦地张开眼睛,仰视那张线条分明的轮廓,“五哥……为何只喜欢阿纭一人?” “为何?”他反问,“我有的选吗?” “嗯?” “我若临幸别人,你、还会到五哥身边?” 他明白,她是不会的。 她会祝他幸福。 会心痛。 可是不愿意与人共享他。 “五哥……阿纭很庆幸,能生得一副五哥喜欢的模样。” “可是这副身子已经不完整了,它配不上五哥的恩泽……” 那道梗在心上的刺,用多少时间也无法愈合。莫修染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消解。 言府,林七也为她查了许久,莫修染自一年前辞去护卫之职,未曾回来过。 据言府的下人说,他是重伤被公子救回来的,为了报恩留在公子身边,小小年纪却身手很好,平日沉默寡言。护卫公子四年,忽然有一天说找到了家人,就离开了。公子还赏了他好大一笔银钱。 或许护卫之职,只是他为了方便行事的一个幌子。 当年莫府一案的卷宗也被翻出来重新审阅,莫书元确实有个幼儿,流放途中被一帮匪人打劫走失,当时负责此事的官员怕被追究隐瞒了此事。莫修染的名字被画上一道红叉,后注:年幼染疾不治身亡。 从此,莫修染便是个死人。 他没有籍契,无论化名为谁,乔装隐匿,便如同大海捞针。 看她眉头隐忧,陈怀将她抱回龙榻。 “乖乖睡觉,不许胡思乱想。” “嗯……” 小腹酸涩胀痛,可她只是忍着,不想说。 葵水头日总是各种不适。 “五哥,太后没有疑心你吗?”今日他这样反常,难保有心人不会多想。 “这不是有你给我下蛊吗?”他勾起嘴角笑道。 “这个庄妃也很有意思啊五哥。”弄巧成拙,推波助澜。 “嗯。” “五哥……”侧过头,发现他已经入睡。 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面容。这样平静、安宁的一刻,只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来打扰才好。 次日一早,兰芳仪就向太后请了旨,带着人气势汹汹闯入梨雪殿,要搜查纭妃宫内。 这后头乃德妃授意,她自然胸脯挺得老高,就算得罪陛下也绝不能放过这次可以重创纭妃的机会。 哪怕搜不到证据,她也能捏造出证据来。 陈怀上了一个早朝的功夫,陈纭就被扣以“逆行巫蛊、谋害王上、霍乱宫闱、大逆不道”等罪名扣押在水牢中。 陈怀暴怒,生平第一次打女人,手劲之狠兰芳仪直接扑倒在地上,头上珠钗散落、脸颊血痕淤肿。 华萃宫内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陛下竟为一个女人发如此大的火。 兰芳仪本是得意洋洋向蜀王逞上证据,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得到如此“奖赏”。 “王上息怒!”德妃见情势严重,忙上来解释,“实乃是证据确凿,臣妾才斗胆先行作主将纭妃羁押,臣妾心知王上宠爱纭妃,还请王上先让裴天师诊脉之后,再行定夺。” 连天师都请好了。 陈怀冷眼觑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德妃必定已有筹谋。他今日若给他问诊,必然要被定上“中蛊”的结论。 鼻腔中滑出一声冷哼,陈怀直接抄起杯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流到德妃脚边。 “爱妃好大的本事。寡人叫你协理六宫,不是叫你给寡人添堵的!任流言满宫喧沸,不去查背后传谣之人,被中伤者反要为其承担后果了?你觉得寡人中蛊了是吗?是吗!” 陈怀重重落坐,拳落茶桌,激荡的沉木茶壶声响让殿内所有人通通下跪,奴才们屏气敛息。 “臣妾不敢,求王上明鉴!”德妃匍匐下去,高声服饶,语调里甚至情不自禁带了颤音。 以前的闵争性情软懦,遇到宫妃摩擦从来不管,任由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暗中相斗。 事情大了闹到他面前的,他也总拿不定主意该罚谁,这个妃子随便撒个娇、那个妃子哭哭啼啼诉个委屈,就让他息事宁人。 乃至于他这样勤于耕耘子嗣还是非常少。 多少胎死腹中的孩儿,根本没机会到这世上看一眼。 还是太后为他撑着,后宫的女人们尚有个畏惧,才不至一团乱。 第160章 天师 王上确实变了,平常性情举止还是那个他,可在遇事的时候,他的态度变了。 硬气、坚定、果决,这些原本与蜀王毫不相关的词汇,如今却让人不得不改变目光来看他。 德妃的心思也不简单。 蜀王震怒于华萃宫,最后是太后亲自前来收场。 有一瞬间,陈怀眸光渗出寒意闪过杀气。 德妃,他必要早些除之。 太后出面导致他不得不接受裴天师的诊脉。 一院子的妃嫔奴才,跪的跪站的站,皆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心知肚明若诊不出什么倒霉的将是两位始作俑者——德妃与兰芳仪,以王上方才的发怒情况,这二位怕是要凉了。 若是诊出了什么……那今日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恐怕也要跟着倒大霉。 天子秘辛,岂能由奴才所窥。 以太后的狠辣,在场身份卑微的宫女小太监,一个也活不了。 “陛下,请。” 天师白色仙袍,戴一张银色面具,对蜀王恭请入内殿。 柳公公守在门口。 一众人皆心生好奇。 “回太后娘娘,陛下并无中蛊迹象。” 天师撩开帘巾不疾不徐走出,在众人屏息以待中缓缓回道。 不可能……怎么会…… 德妃看着自己花重金请来的天师,分明都已经打点好了,不料这人竟临时改口。 不知道蜀王在里面到底都跟他谈了些什么。 “母后,这位仙师怕只是道行不够,为陛下龙体着想,不若再请上几位天师道士,若真确认没什么,如此也好让母后与臣妾等安心。” 虽有意外,德妃还是镇静应变。 “太后娘娘,陛下龙体无碍,全因有贵人保护。这宫内确实有污秽之物,若不早些除去,只怕会影响天子气运乃至国之龙脉。”天师很自然地阻断了德妃意图。 “天师所言,究竟是何邪祟之物?”立于太后身侧的覃淑妃问道。 “要找出这邪物不难,只是还请太后娘娘允准在下祭出灵器,施法以循其踪。诸位贵人如有胆小者,还请现在就退离现场,以免受到惊吓。” 天师的道童送来一件紫金阴阳仪,宫女太监们都被屏退,华萃宫主殿内只剩下太后、蜀王、覃淑妃、德妃、兰芳仪以及太后身边的嬷嬷,还有几名王上的精锐侍卫。 天师起手作法,须臾间华光环绕,引天地之灵气聚集于仪盘。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件灵器仿佛有生命一般,渐渐脱离他的手掌,悬浮于空中,淡紫色的华光变幻莫测。 在众人的注目下,紫金阴阳仪在空中自转了几圈,突然像是受到感应,猛然冲向一处。 看着俯冲而来的灵器,德妃蓦地张大眼睛。 紫金阴阳仪悬于其顶,华光笼罩而下,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德妃周身开始渐渐弥漫出黑色邪气。 太后抓着黑檀椅柄,不可置信。 “不、不是的!你这妖人,到底施了什么邪术!太后,太后您听臣妾解释……” 德妃意识到情况不妙,先是想扑向天师,奈何对方身形灵巧瞬动,转而扑到太后跟前,嬷嬷上前拦住。 她一动,那紫金阴阳仪也紧跟随着,一圈淡淡的金光包拢着黑气,似乎是在阻止其泄出。 孙曼离此刻百口莫辩。 身边的大宫女又跳出来指证,德妃不洁,私通侍卫,行苟合之事,并承上证据。 兰芳仪也瘫软在地,德妃凉,她也难逃其罪。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后宫里竟闹出这样的丑闻,陈怀等不了听她们如何处置,第一时间冲向典狱所水牢。 如此寒凉阴森之处,他那个娇贵的妹妹能捱得了几时…… “陛下……” 阴暗深狱,狱吏哆嗦着打开牢门,一方污秽水池,她半副身子浸没水中,双手被铁链吊在头顶。 陈怀双目血红,一脚踢开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锁钥的狱吏,甚至多一句话都懒得再说,直接跳下水池。 “陛下不可啊!”后头跟来的小太监急急大喊。 这池中污水黢黑,冷得刺骨,里头还养着各种毒蛇游虫,孙曼离这个女人,他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水牢是蜀国廷尉府那帮属官想出来的阴毒玩意儿,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战犯。 多难啃的骨头到了这里,不出半日便要哭着喊着求饶。 那种食人血肉的游虫,只要闻到一点儿血腥味,便会疯狂啃噬活人。虽然只有人的小指大小,其数量众多,当你只是感觉到皮肤发痒,便为时已晚。 “纭儿……” 陈怀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他不敢想她是否还有呼吸。 昏去的人儿听到声音,尽管很轻,意识逐渐活了过来。 陈怀看着少女苍白的容色,嘴唇冷得发紫,额上却冷汗涔涔,疾速将她捞进怀里,此时几名狱吏已经眼疾手快地打开机关,松了掉住她的镣铐。 身子一软,倒进一片温暖可靠的胸膛里。 “五哥……”她软软唤了声,十分虚弱。 一路回到金明殿,数十名太医女官紧急救治。所幸她曾经虫池淬炼过的身子,普通毒蛇虫蝎无敢近身。 可因为葵水缘故,那血腥味浸没于水中,还是引来了不少食血游虫。 被捞上来时,她的衣裙已经被咬得破碎不堪,它们食她染了血的垫布、衣裤,洁白无瑕的玉腿大大小小伤痕遍布,倘若陈怀来得再晚些,真的就不只是皮肉伤这么简单了。 “五哥……好疼……” 他给她上药的时候,陈纭娇娇柔柔望着他。 “乖妹妹,是五哥不好。” 瓷白玉肌上,嫣红的伤口刺目。 他不该顾忌太后阻拦。 德妃如此丧心病狂,典狱所的狱卒如此大胆,都是他不曾料想的。 此次所有涉事人等,皆被他处以腰斩极刑。 德妃众目睽睽之下,不再隐藏,施以暗术擒住太后,要求换得脱身之机。 只可惜她不曾想到,自己找来的天师非是等闲,在她甫逃至宫外,以追踪定形之术,指引禁卫军迅速将其围捕。 太后将天师奉若上宾,留其在宫内暂住。 兰芳仪作为从犯,仗势行黑心之事,无修无德,赐白绫自缢。 庄妃,无真凭实据散播谣言,罚俸半年,于碧霄宫禁足,无召不得出。 第161章 依赖五哥 上药本是宫女女官的事,她只要他来。 “不要别人……碰阿纭的身子。” 哪怕女子,她也不愿。 从清洗到换衣物,皆是他亲自来。 “乖纭儿,来把药喝了。” 处理完腿上伤处,他端起放置半晌的药碗,苦涩的汤药,光是闻着便让人眉头紧锁。 为了康复,还是乖乖一饮而尽。 陈怀迅速捏了粒乌梅糖喂进嫣然动人的小口中。 在她未及吐槽之前。 “哼~”撒娇的话未能吐出,她很是不满地哼哼,“不甜……” “怎会不甜?”知她嗜甜,他特地让御厨炮制的特殊饴糖,比普通饴糖不知甜了多少倍。 “想喝核桃露。” “来人。” 宫女送来一盅酿制好的核桃鲜奶露。 陈怀周全,早就备好她爱吃的各种饮品点心。 喝完甜饮,觉得很是满足,口中汤药的苦涩尽数被压了下去。 “五哥真好。” 她甜甜地拉起他的手。忽而声音有些许变调, “五哥……” “怎么了?好妹妹。”陈怀笑着,以为她又想跟自己玩笑。 “换……垫布。” 大腿上的伤处,让她这种事情也不得不假手于人。 陈怀应着,起身解开她的裙带。 “五哥……你、你不嫌弃妹妹麻烦吗?”心中羞赧,她拉起被角遮掩面容,闷声问道。 “嫌弃?”陈怀轻声一笑,“若是嫌弃,恐怕早丢了你这只烫手山芋。” “哼五哥~” “疼不疼?” 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她不由地失笑。 “不疼的,五哥。” 流这么多血,居然说不疼? “五哥快点儿嘛。” 见他盯着手中的红物出神,她催促道。 “纭儿……” 为她重新穿戴整理好,他已然额上沁出薄汗,面色红艳,呼吸也起了变化。 “五哥,”她轻轻唤他,啄一下男人俯身亲近的唇瓣,“辛苦五哥了。” “这些奴才做的事情,五哥都为你做了,准备怎么报答五哥?”他捏了捏白皙的脸蛋。 “五哥不要欺负阿纭……” “五哥怎么舍得欺负你呢,小傻子,蠢死了。” “你才蠢呢……”不甘心地反驳。 “成,是五哥蠢。” 安淡入眠,她环着结实的腰身。 “五哥,谢谢你。” “她们来拿你,怎么就乖乖去了?不知道反抗么?不知道叫人去知会我?” 见她情绪缓和,他开始同她算账。 陈纭是故意入寇的。 兰芳仪敢如此大张旗鼓,不止源于德妃出谋,更因为得了太后允准。 她被陈怀保护得太好,几乎所有人都想借此机会除去她。 她的主动入寇,不止扳倒了德妃,更挖出其背后所牵系的朝堂势力。 廷尉使周春,早已与德妃沆瀣一气,暗中处置齐国密探,篡改罪臣口供,笼络官员。 德妃一倒,陈怀不再掣肘于朝中至少三分之一的势力。 只是陈纭没有想到,那位天师的出现竟会成为她的助力。 她原是计划自证,兰芳仪所出的证据本就是捏造,自然有漏洞。只是需要先让德妃卸防,她的人才能顺利去华萃宫搜查。 德妃身旁的大宫女,也是近日才终于被她买通。开始着手此计。 大宫女主动向她披露德妃私通侍卫一事,才让她知道,原来水墨染之毒竟是需要那种方式来解。 那名失去自我意识的侍卫,一直被她藏在密室中养着,自从有过那次,德妃便开始不能停下,她需要男人,一直以来被压抑克制的需求,彻底放纵起来。 蜀王嫌弃她年纪大,她一直将感情寄托在主上身上,可那日主上对待她的态度,让她失落无比。 索性,快乐一时便是一时,她也要为自己而活。 陈纭推测莫修染必然与黑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又怎会知晓如何解毒。 可这也依然无法消弭她心中对他的恨意。 陈纭去牢中,想要逼问孙曼离背后到底谋划了多少,他们的目的为何。 宫道上,遇到自太后宫中出来的天师。一张银色面具,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袍,清冷出尘。 步撵路过其身边时,陈纭主动道:“宫中乱象,有劳天师费心了。” “纭妃娘娘该好好休养才是,这是要去牢中么?”他轻一颔首,清沉如积雪的嗓音让她感觉熟悉。 “裴天师……”她锁起眉头,脑海中滑过一丝不可能的猜测,“裴天师是晋国人?” “怎么,这么快就把吾忘了?” 他忽而向前迈近几步,步撵旁的宫婢忙后退些许,让出空隙。 透过面具,那双视线如同他的人一般冷清、沉静。 “裴稷?” 她难以置信,她见过的裴稷分明是一头银发,而面前此人茂发乌黑,怎会是一人。 “此水服了可令人只说真话。”他并未打算解释,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琉璃净瓶。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帮助自己,陈纭还是选择了使用药水。 她没有精力也没有耐心同孙曼离消耗。 瓶子中的液体仿佛只是普通的山泉水,无色无味,狱使逼迫孙曼离服下以后,她只是恶狠狠瞪着陈纭,神形狼狈,面有不甘。 “陈丝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曼离没有迎来预想中死亡的剧烈痛感,反而渐渐感到平静。 陈纭盯着她的反应,开始问问题。 “你背后之人是谁?” “主、主上。” “他是谁?” “莫、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拷在铁锁中的手扭曲抓狂,孙曼离想要抵抗这种不受控制诚实回话的反应,狂躁地嘶吼,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 陈纭只坐在椅中冷漠地看着,“回答我!他是谁?” 痛苦抵抗无果,孙曼离最终耗尽力气,颓废地回她,“莫、修、染。” “那黑袍人呢?又是谁?” “哈哈哈……”孙曼离忽然狂乱地大笑,喊叫着回道,“莫修染!莫修染!主上……主上定会为我复仇!你死了这条心吧!” “来人!” 陈纭万万想不到,孙曼离牙缝中藏了毒,她宁肯自尽,也不愿透露背后目的。 两名狱使冲进来,刑架上的人已经断气。 七窍流血,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难以合目,她是自水牢中被提出来的,陈怀要她加倍品尝自己妹妹所受的痛苦,孙曼离的下身早已无一处完好,腿上衣料混着模糊的皮肉,整个画面诡异而阴森。 这样的折磨她都没想自尽,偏偏身后之秘叫她这么轻易就舍弃了性命。 陈纭叫人抬起帽椅送她出去。 一路未语,只在思考方才对峙所有细节。 第162章 心间灿灿 莫修染,就是黑袍人,黑袍人就是莫修染! 一刹那想通。 “娘娘,咱们回梨雪殿吗?”步辇走到分岔口,松香问道。 “去静亭州。” 他如何将声音伪装成老者,她不知道,可是回想起招式细节、身量体型,以及偌久以来他们找不到任何踪迹,唯独只剩下这一种可能。 “若有何疑,可来静亭州寻吾。” 静亭州是太后给裴天师安排的静居之所,位于皇郊泉山,环境极雅。 这句话是他以心识传音,她接下琉璃净瓶时,所收到的。 算上与温长然去晋国时,虽几番接触不多,此人身上那种洞明世事的通达、不同世俗的渊澈,却使人印象深刻。 陈纭想这样的人该是高高在上、山林雾野谪仙一般地生活着,怎也会掺杂皇家俗务。 她不记得被黑袍人掳劫那次,被他所救。 自然也不知,他是为她而来。 若非感应到她的痛苦沉郁,竟如厮之久不肯消散,他断然也不会插手俗世之事。 “娘娘,陛下说您需静养,不允您出宫。”派去请旨的小太监回来禀道。 陈纭所乘的马车已到了宫门口。 她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他不允便作罢。 摸出御令,门口的禁卫军乖乖放行。 这还是陈怀自己塞给她的,就是怕她在后宫中受了委屈不能反抗,见此御令如同蜀王本人,任何人皆不可犯。 昨夜陈怀问她为何不拿出来对付兰芳仪德妃等人时,她谎称丢了没找到。 也没有坦白自己主动入寇一事。 “五哥心疼妹妹吗?”她笑靥甜甜捧着他的脸,“就是喜欢五哥心疼……五哥的心只能放在妹妹身上才好呢。” 她偏执的占有欲,乃至病态的依赖,让他无奈妥协。又心疼。 “纭儿,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般宠溺旖旎的嗓音,使得耳根酥酥痒痒,心间灿灿。 为了五哥,与五哥为她所做的相比,她所受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娘娘,到了。” 陈纭未曾想泉山竟是如此高耸陡拔。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 长长的石阶,容宁背着她拾级而上。 “容宁,慢点儿。” 她紧锁着秀眉,额上渗出薄汗。 尽管被人小心翼翼背着,伤处摩擦到的疼,石阶不平颠簸带来的疼,只能默默忍受着。 容宁是自己想门路来到蜀王宫的,今晨刚抵达,她正好身边需要用人,就让他留下了。 听到她养病的消息,他便心生挂念,偌久没听闻她康复回宫,只觉得不安,数次提请,想来看她,被绿竹拒绝。 他便数次潜逃,又被巧知知和武馆的人抓回去。 后来绿竹也是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告知了她实际在蜀宫的消息。 “细节别问,娘娘现在就是养在蜀王身边,她很安全,你去了也不许多问多说,娘娘如有需要,你就在她身边护卫一阵子,能做到么?” “绿竹姑娘放心,在下谨遵咐命。” 绿竹觉得主子身边确实需要多些人保护,听到她被后妃诬陷的消息,不知道多焦心。 幸而她先见之明,让容宁去了。 闻言他放缓了步子,以内劲相护。 抵达山上,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辛苦容侍卫了。” 坐在山亭中等候,她朝他一笑,递上擦汗的帕子。 看到他,就让她想到二哥,曾经在南王府上的日子。 一晃眼,恍如隔世。 “娘娘抬爱,属下受不得。” 她的香帕,怎能由他臭汗所污。 那方清光流转的容颜,依旧华婉高贵,依旧宛转绝尘。 只是看到,就觉得满足。 这种爱慕,他始终在克制。 “岁思馆一切可还好?”见他别扭撇开视线,她与他闲谈了几句。 “公主放心,绿竹姑娘打理的很好。” “公主?”她笑了笑,“我如今已不是公主。” 转身望向远处山脉,侧影里有一丝落寞。 她最快乐的几年时光,都是父王在世时。有着坚实的依靠,无论遇到什么阻碍磨难,她都可以只管放手去拼,做错了,也可以被原谅,父王身边她永远是小孩。身后永远有父王的打点支持。 “属下心中,公主永远是公主。” 他谨慎认真的模样换得她莞尔。 “我倒是听说,容予公子在南歧备受几位世家小姐的喜爱,怎样,公子可有心仪者?” 被她开玩笑,容宁涨红了俊脸,“属下、属下只是按正常流程陪随,绝无过分举止。” “那、可有姑娘大胆,主动调戏你?” “芰裳倒是有说过此类事件,属下不曾遇到。” 闲谈不至片刻,裴稷的侍童过来,接她去后殿。 她坐上一只灵符化成的仙鹤。 轻稳飞行间,纵览人间河山。泉山不仅钟灵毓秀,且坐拥着好几处天然温泉池,被蜀国划为王室御用。偶尔也用来褒奖臣子来此处休假。 足见太后对这位天师很是信服重视。 “你……真的是裴稷?” 落下时,还未至地面,一道清寰身影旋身而来,轻飘飘接住她,而身下的符鹤已然幻化不见。 被这意料之外的贴心举动慰至心灵。 “我记得,他是一头银发。” 陈纭盯着面具,若是陌生人,她又何来熟悉之感? 说话间他将她抱至殿内,放到一张铺了软垫的长榻上。 “有劳。” “与吾如此生分……”滑过指尖的秀发沾染着外头凉意,唇角扯过似嘲讽的笑,他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伤得严重么?” 对于这自然的关怀,她心存狐疑,“养两日便好了。” 递给她一盏安神茶,他于一旁坐下。 “不知该叫你裴公子,还是裴天师?” “随意。”他饮了口茶。 “关于德妃,裴公子知道些什么?” “与你无关的事情,吾并不关心。” 此人说话好生奇怪。 陈纭还是压下疑惑,直言道:“为何要帮我?裴公子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如其分,德妃究竟什么来历,她真的身上有邪祟么?” 放下茶盏,他并未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指尖灵气凝聚一点,没入她眉心之间。 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许多画面。 她看到,孙曼离少女时期,在孙府生活的画面。 第163章 青山叠翠 每隔一月夜半与一黑影会面。 那人便是莫修染。 孙曼离是褚铃培养的人,莫修染便是她的少主人。 褚铃脱身之后并没有活太久,不知是遭暗杀还是意外,她将最后的势力留给了幼子。 只是主子覆灭剩下的人要么被其他势力收拢要么隐匿逃离,剩下的忠心之人寥寥无几。 莫修染被他们从盗匪手中寻回时,几乎瘦的皮包骨头还染了重疾,能活下来也算个奇迹。 之后就是没日没夜地残酷训练,褚铃留给他的秘籍功法,他挑了最阴邪的那种。 孙曼离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少主一路成长。 依照组织的计划入蜀王后宫,只为布局他们的势力。 蜀王软弱或许可以成为他们最好控制的傀儡。 必须有一国的势力,才能去覆灭陈。 齐国也有他们的布局,莫修染伪装为黑袍人与冷月合作,他的目光逐渐扩大至要这天下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她似乎能看到他的痛苦,他的冷漠,画面中出现的每个人,她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心理变化。 随着成长,孙曼离对自己的少主开始产生一种爱慕,他身上的果决、冷静、强大,都让她痴迷。 虽然自知比他长了十多岁,还是克制不住心中这种感情。 她阴暗、冷血,唯独对他忠心。 早前陈纭在窗户投影看到孙曼离扑进黑袍人怀里那次,便是她向他倾诉心中爱意,这让莫修染之后有意躲着她,有事情也尽可能派其他人传达。 他没有心思精力分给情爱之事。却一直收着,陈纭无意间掉落的发钗。 她查了许久的那支蝴蝶发钗,原来,竟是自己的。 不记得是谁为了讨好陈帝送她的礼物,早已被她遗忘。 “你给我看的这些是……”画面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白光。她张开眼睛,看向裴稷。 “你想知道的。” “这是什么神秘术法?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看到吗?” “点灵窥忆之术,只要接触过的人事,便可以卜算推知。” “裴公子为何如此帮我?你,想要得到什么?” “在你眼中,吾便是这般计较回报之人?” “我并不了解裴公子。”总觉得他看她的神情,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也是,你早已忘记前尘过往。” “裴公子此话何意?” 他落下杯盏,迈步走来。 女子疑惑的神情让他心中酸涩,又有些失落。当真忘得如此彻底么? “伤处,让吾看看。” “裴公子自慎。”她有些惊慌地瑟缩了一下。 “哼,你那些样子,哪一种吾不曾见过。”他轻呵了一声,袍袖一挥,她的衣带便自动滑开。 “你住手!”她蹙眉,拢紧了衣服。 被他捏起下巴。 一股怡人的沉香扑面而来,伴随着清凉蜜味。 “就这般不信任吾?”疏冷的嗓音脆如清泉,那双眼睛仿佛带着蛊惑人的力量,对视上,就让她浑身一酥。 他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玄能一展一股温和的光将她腿上的伤尽数治愈。同时有彩色淡光包裹着她的周身,使人觉得身心宁静、平安。 “紫灵,吾等你,等你自愿想起的那一日。” 说罢轻声笑了笑,又似自嘲。 当初分明是他不知珍惜推开了她,如今又怎的念念不忘起来。 自上次相救她,就好像怎么也放不下。不由自主地关注、她的一切。 玄镜中看到她与其他人那般欢好,本无波动的心掀起涟漪。 “紫灵,是裴公子故人?我与她长得很像吗?” “并不像。” 无波澜起伏的嗓音,说罢,他起身离开。 宽大的窗子清风透进,吹起落地飘纱,一眼望出去,青山叠翠,景色怡人。 “裴公子,可否帮我、查一个人?”她出声唤住他。 如若能借他之能,查到莫修染的下落,她的心结,当真就落了一半。 提及此,却让他的心抽疼。 也只有他,能清清楚楚看到,她最为折辱痛苦的那段经历,每一帧每一刻,他只能看着、无法改变。 这世上本无感同身受,不过是以我的爱,来化解你的伤。 可他能。 如同陪她一起经历。 “人间种种苦不堪言,紫灵,不若你同吾回紫府修行,吾定助你超脱俗世牵绊,解脱尘缘。” “裴公子,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紫灵,也不想隐世修行。这世间还有好多我爱、爱我的人,我不想辜负……还有伤我的人,我也不想放过。” 他看着她,就像看迷失的孩童,清冷的眉隐约一蹙,无法干涉她的抉择。 “齐国,不老神山。” 他解下腰间一枚月牙形紫玉,玉内嵌着液体,流光溢彩,液体中一颗小圆珠,如同缩小的月亮一般皎洁光润。 “需要时,摇动三下,吾就能听到。” 陈纭试着摇了两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当月珠在紫玉的仙晶内晃动,所产生的波动会被他感知到。无论距离多远。那非是普通人耳能感知到的声音。 “但是,你只有三次机会,希望再次相见时,吾听到的,是你的好消息。” 裴稷带上面具,陈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风姿绝逸,洒脱如仙,黑发逐渐幻白。 恢复本貌的他,乘上符鹤,倏忽不见。 童子随后带上他备好的信笺入宫向太后回禀辞程。 “纭妃恢复的怎样了?”勤政殿内,陈怀放下朱笔,问道。 “这……”柳公公犹豫。 “说话!” “回禀陛下,合欢姑娘来报,纭妃娘娘不肯吃药,还说……还说……” “说什么?” “纭妃娘娘说,陛下一日不见她,她就一日不用药。” “胡闹!” 陈怀生气在于,知晓了她为他以身犯险。 从泉山回来,两人便吵了一架。陈怀恼她瞒着他,捏着御令质问,“丢了?” “在榻缝里找到了……”她狡辩。 “什么事情非得带着伤出宫去?这般迫不及待地找他,这天师是有什么魔力?” “魔力没有,可人家确实有真本事,五哥你知道德妃什么来历,她与背后之人已筹谋了多久?” 糟了,好像说漏嘴了。 陈纭反应过来,陈怀敏锐,找到德妃的大宫女一问,就知道她所有的暗中布线。 “你觉得是五哥无能,处理不了此事,还是你根本从不曾信我?” “阿纭只是想帮五哥……”她委屈巴巴。 “呵,帮我?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帮助!” 她让他觉得,自己连心爱的人都护不好。却要她出手来帮他。 第164章 糖也是苦 “娘娘,这药……” “拿出去吧。” 合欢端着托盘退去。自泉山回来两日,她感觉不止外伤好了,内心也宁和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总陷入痛苦挣扎,愁闷凄凉。好像一切,都会有解决之道。 “陛下到——” “骆妃娘娘到——” 陈怀与罗霏霏先后脚而来。 “既是陛下也在,臣妾就不打扰了。”骆妃命宫婢放下东西,就福身告退。 她很奇怪表弟为何请她给纭妃送补品伤药来,陈丝丝自入宫以来受宠程度有目可见,他怎会忽然关心起王上的妃子? 还三不五时就入宫来向她打探纭妃的状况,罗霏霏觉得这其中定有情况。 “阿季,你老实说,是不是认识纭妃?” 每每逼问,总是被他搪塞。 她这个表弟,什么都好,面面优秀,唯独婚事让姑母操碎了心,这两年更是熬白了头发,给他议了十几门亲事,都被他拒绝。 言夫人气得不行,“你就念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合该你一辈子孤零!她若真心待你,何至于一纸信就消失,真是跟你爹一个德行!我怎么就摊上你们父子俩!被女人迷了心窍,一点出息也没有!” 言季无论如何被数落,不反驳,也不顺从。 姑母跟她抱怨,这孩子打小死心眼,跟她又不是很亲近,请罗霏霏帮忙开导着。 严夫人也悄摸找人查找过,希望能找到陈云华,给她儿子一个交代。可惜无果。 如今看表弟这个殷勤劲儿,罗霏霏不由地联想纭妃难道就是消失的陈云华? 都姓陈……同胞姊妹也有可能。 “有劳骆妃姐姐挂念了。”陈纭向她致谢。 “妹妹莫要客气。” “姐姐不如留下一起用午膳罢。” 罗霏霏看着纭妃含笑邀请自己,无怪陛下那么喜欢,那灵动的样子连她都有几分心动。 闻言陈怀瞪了她一眼,他可不想多与后妃接触。 装得很累,只有在她这里,他才是自己。 罗霏霏想留,顺势多与陛下相处,可看王上反应,似乎并不想她留下打扰两人。 便辞言婉拒。 “五哥不是不想见阿纭的吗?” 屏退左右,她佯装不愿理他。 “为何不好好服药?” “药太苦了。” “不是叫人给你备了糖。” “五哥都不理妹妹了,糖也是苦。”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来人。” 叫宫女奉上药,他端给她。 美人儿忽然抬首狡黠一笑,牵住他双手。 “五哥抱抱阿纭好不好?” 眉一抬,他觉得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抱不动。” “那五哥亲亲阿纭好不好?” 陈怀凝着她,“把药喝了。” 她端起案几上的药碗浅抿了一口,然后扯住龙袍衣襟,仰起头润上他的唇,将舌尖上的苦涩都渡给他,不容抵抗。 陈怀呼吸错乱了几秒,根本不曾料想她拉他的衣襟,是要相吻。 在他的预料中,最多是亲亲脸颊。 她勾住他的脖子,倾覆而来的唇清润软甜,不住缠着他相嬉。 彼此的呼吸愈来愈重,陈怀托着她的腰,几乎想立刻将她压到身下。 “纭儿……” 他的回应让陈纭忍不住浑身酥颤,几乎绵软。 承受不住想要分开,陈怀箍紧细腰,肆意扫荡。比之她方才的温柔细摩,这简直就是狂风骤雨。 “五哥别……” 被吻到极致,是欲望沉寂许久的爆发,如点燃的烈火,不烧尽薪柴不能罢休。 “乖妹妹,想要五哥做点什么吗?” 他的嗓子已然干哑,盯着那张火红的小脸。一如既往地媚,又全然新鲜的娇。 “哼五哥~身体……想要,可是……心里、不想要……” 她泪眼朦朦,内心中矛盾地撕扯。 “身体想要,心里不想要?乖妹妹怎么这么可爱?”他将她抱坐到腿上,一边说着荤话刺激她。 她呜呜咽咽埋在他肩头,心中很想要,又害怕触及深渊。 如果轻易被欲望掌控,以后遇到第二个莫修染、第三个莫修染…… “小坏蛋,五哥想要你,想很久了。”他抬手拭去俏脸上的泪痕,“可若你还没准备好,五哥可以继续等,一直等。” 被那舒沉的嗓音抚慰,深情的眼神洞察,心中某根弦,好似被轻轻拨动。 “五哥……可是……五哥难受怎么办?”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五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不喜欢?” 也不知为何,对着她,心一天一天,变得柔软。眉间阴戾也变淡。 春夜清寒,他入睡以后,她辗转难眠。 分明身体很想要,记忆里的快乐不断提醒她,那是多么美妙的滋味。可是心又在抗拒。 那种撕扯,让她不得不起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为何、还活着…… 清早,王城的集市上,商贩忙碌的身影、赶早采购的妇女,构成一幅热闹而平凡的景象。 某间铺子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不知道的,以为这是铺子推出了什么削价活动。 “来让一让,麻烦大家都让一让。”言府马车路过此处,家丁上前来疏路。 只听人群中议论纷纷。 “你说这姑娘,是不是傻了?” 早上伙计打开店门,门口赫然坐着一华衣女子,将他吓了一跳。 与她说话也没有反应。 让她走也不动。 好在这是布匹铺子,早上也没什么生意。 路过的人以为是店家新出的布料,请了人来门口展示,好奇地过来观问。 “哎老板,你这请的人咋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吗?” “哎呦这姑娘杵咱门口老半天了,问话也不答,就一直坐那儿……我实不知怎么办,等东家来……” 不知不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蹲坐在台阶上的女子对周围的议论指点充耳不闻,神情冷淡。贵气出众的姿容很快叫心怀不轨者旁生心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列位让一让,这是我家小妹,给她说了门亲事不满意,赌气跑出来,让列位见笑了。呵呵……见笑了见笑了……” 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干瘦驼背的男人,尖嘴猴腮,油头滑脑,穿着粗布衣服。 以他这般与女子截然非是一个水平的穿着,人们自不信他是女子兄长。可大家也都不想惹事上身,只是看着热闹。 第165章 优美飘零 “别碰我,我不认识你。” 猴腮男人上前要拉女子的胳膊,陈纭这才抬头,看向周围。 “原来这姑娘不是哑巴。” “哎小妹,你说你赌什么气呢,跟大哥回家。”男人丝毫不慌,显然干惯了拐骗之事。 陈纭起身,不欲与他争执。 人群自动让开一道,她朝外头走去。 恰是这一缝,让撩开车帘的言季瞥见她。 “姑娘,你若是不喜家中定下的亲事,不妨考虑考虑我。”一个秀才模样的男子喊道。 言季蹙起眉头。 走下马车。 “贵人为何在此处?” 陈纭看着他,眉秀似山,眼簇星霜。深紫色官服勾勒出笔直的身形。 微微上前,将自己送入他怀中。 “言哥哥,阿纭好想你。” 官服的腰带有些硌身,可并不妨碍那温暖容纳她。 言季神情意外,虽已猜到她就是她,还是身体一僵。 脑海中盘桓过多少次对峙的场景,唯独不曾想她这般自然。 “想我?为何你要进宫?蜀王比我更好么?” “言哥哥是怪阿纭、不曾向你坦白?” “我们之间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谎言。” “不是……不是的……” 她摇摇头,眸色楚楚。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投来注目,原来这才是姑娘的家人。 猴腮男人并不甘心,搁旁边打量着两人。 言季狠狠剜了男人一眼,将她带上马车。 “来人,此人当街诓骗无辜,送去应天府查办!” “呃、大人冤枉!小人没……冤枉啊!” 随从才不管对方喊冤,押着男人就送往官府。 “言哥哥是要去上朝?”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 她出来时穿得单薄,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 顺道送她回宫。 “不要回去……” 她害怕面对五哥,就有那种控制不了的身体渴求。 清心寡欲的言季身边,让她心安。 “王上待你不好吗?” 看着她惊惶的样子,他皱眉,难道外界传言都不实? “言哥哥为何能认出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 “只有你会叫我言哥哥。” “言哥哥抱抱。” 柔软的身躯让他呼吸一滞,心跳不可名状地加速。 还是冷着脸将她推开。 “感情对你而言就是如此随便?” “停车,我要下去。” “停车!” 掀开车帘,她旋身跳下马车,车夫没来及反应,这才勒马,女子已然跑开。 上朝,还是追她,言季犹豫了一下。 既然他不愿接纳,她亦不想纠缠。 天地之间,无一处可泊。 朗朗人世,熙攘人流,唯独她,不知该归于何处。 “阿纭不配活着……” 她站石桥上,仰面朝后倒下去。 被言季救上来。 她定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刺激。 心中忧愤,又不知到底发生什么。 这个早朝他终是没去。 “云儿,你为何变成这样?” “言哥哥,你知道莫修染到底是谁吗?” “他是我捡来的,因为身手不错,就做了护卫。” “他欺辱了我。” “自上次之后,他就杳无音信消失不见。” “阿纭要将他凌迟,言哥哥,可以吗?” 他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心中滋味杂沉。 她冰冷又哀漠的神色,让他恍惚,自己猜测了那么多,唯独不知,她经历了那般痛苦折磨。 “纭儿,我定帮你,找出他。” 她被赐给言季。 众臣虽觉荒谬,好歹蜀王不再沉溺美色。 她向他坦诉了一切,包括身份。只是隐瞒了蜀王是陈怀的事实。 这复杂错综的曲折,陈纭没想言季还会谅解她。 他消化了两三日。 他也想放下,可是不由自主地心疼,想照料、想保护她。 陈纭不明白陈怀为何这样做。 “你既想与他在一起,五哥自当成全。” 从哪里就看出来,她想与他在一起了? 那日跳水,被传回宫中,谣言四起,“纭妃为言司空跳河。” 早传纭妃来历不明,原来是与言司空早就相识,并私定终身,后来不知因何原由,被梁国玉灵王所用,这才入了蜀王后宫。 这谣言,是太后与骆妃共同协作所造。 太后本就不喜纭妃,蜀王太过重视她。她绝不允许后宫有这样的女人,迷惑蜀王心智。 表面上接纳,也从未故意为难,实际太后并未停止对她的查探。骆妃的那些动作,自然也就被太后所觉。 罗霏霏被太后召去,嬷嬷上来头句就是,“听闻娘娘为司空婚事焦心竭力,言将军乃国之栋梁,立下战功赫赫,听闻言夫人还为此染上了头疾,太后也是关心的很。” 三言两句试探,便直入核心。 “有劳太后挂心……只是这孩子倔得很,非言尚不想娶妻,一心只想扑在报效家国百姓……” “这天底下哪儿有儿郎不想娶妻的,莫不是言司空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骆妃娘娘只管说来,有太后作主。对了,早前司空不是曾带着一女子来求王上赐婚,这后来,怎么就没有音讯了?” “你只管明说,若有什么难处,哀家替你做主。” 罗霏霏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嬷嬷又补充了一句, “听闻言司空前些日还托娘娘给纭妃送了药品,想必,是言夫人的意思?” “太后恕罪!” 罗霏霏跪下去,只好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臣子与后妃私相授受是大罪。她以自己的名义给纭妃送的东西,做得滴水不漏,太后怎会知晓? “许是那纭妃长得与之前的女子过于相似,这才引得司空误解,绝无旁的意思,求太后明鉴!司空他,绝不会违逆陛下、违乱纲纪!” “哦?有那么像吗?” 太后命人将画像送与言夫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便开始推动这一场风涌。 无论真相是与不是,现在,她只能是。 陈怀明白太后之举,如若仍将她留在后宫,只有危险不断。 表面上太后十分宠爱蜀王,很少管制,这几年相处,陈怀比谁都清楚这位太后的掌控欲之强。 只能顺势将她赐给言季。 “这副身体,从高贵到低贱,只在于喜不喜欢。被不喜欢的人碰了,它就是肮脏。” “这只在于你心中作何想,纭儿,不要困缚自己。” 别院中,她盯着一树雪白的梨花,被风吹落的花瓣以优美的姿态飘零。 身侧,他握住她的手。 为了僻静养心,言季特地为她寻的一处雅庄,也避免了言夫人的咄咄逼问。 陈纭不明白他们为何都要对她这么好,她真的值得吗? 第166章 榴花院落 “日上三竿还没起?王上赐的这到底是什么女人?” 派去别院打探的丫鬟回来,一整个早上言夫人都是铁青着脸。 言季下朝回来,被母亲叫去。 “她昨晚太累了,娘就让她多睡会儿。” “太累?这是日日都累?再说你也不曾留夜,她怎么就累了?一点规矩没有,成何体统?这日后若进了府,还不被街坊邻居笑掉了大牙!” “母亲,她毕竟是王上赐的。” “既是王上赐的,更该懂规矩才是!” 言季神色一冷。 这些日因为婚事的事情,他与母亲的关系一直僵持。 “纭儿身子不好,只是需要多休养。母亲若是觉得不满,儿子也搬出去就是。” “罢了,你自己的夫人,自己管教。”言夫人只得作罢。 别院。 陈纭坐在屋子里编一条红绳。 她有些想家了,想念陈国的饮食。 可是没有父母的归处,她还是不想去面对七哥与三哥。她怕伤他们的心,怕他们一见她,就想到她经历的那些不堪。 不是没有派人查过自己的身世,总是无果。 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父母根本就不想要她,还是,他们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言季觉得她的情绪太过低落,这日休沐想要带她出去走走。 四月,气序清和,榴花院落。 在这个万物俱茂的时节,各国都有着大同小异的食风节。 言季给她介绍,他们这里户户用面煎作各式果叠,往来馈送。新鲜的芦笋、樱桃、玫瑰花、芍药上市,贩者尚街叫卖,其声悠扬。他们还要去香山寺、碧云寺,给西顶娘娘、涿州娘娘进香。 他带她去吃榆钱糕、玫瑰饼、藤萝饼、凉炒面、笋鸡、包儿饭。 “言哥哥……” 她与他说话,却总有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自上次他推开她,她看他的神情,就有了一丝的距离。 就像猫咪被主人训过一次,它依然陪在你身边,可是,从此也知道了你曾嫌弃过它。 对于他的选择,她尊重。 她不会做无明而不自知的人。 “纭儿,”隔着桌子,他伸手想擦她嘴角的饭渍,却被下意识地躲开。 以往就算他没看见,每次吃完东西她也要嘟着嘴巴凑过来。 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呢?他惊异于自己伸手伸的如此自然。 “吃好了?” 他收回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手,看着她自己拿出帕子擦拭干净。 “谢谢言哥哥,很好吃。”她展眉一笑,温软恬淡。 “香山寺的西顶娘娘求姻缘红事很灵,碧云寺的涿州娘娘保佑人们健康长寿祛病消灾很灵,纭儿想先去哪边?” “真的管用吗?” “心诚自当灵验。” 坐上马车,她想了一会儿。 “言哥哥想求什么?” “只求能娶你。” 陈纭愣住片刻。 “言哥哥不必迫于蜀王的压力,你不愿的事,阿纭也不想看你做。更不要因为、可怜或是怜悯……” “纭儿心中可还有我?”他似乎鼓足勇气,才终于问出。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不想再害任何人了。 “没有、早就没有了……言哥哥觉得,阿纭若还喜欢你,又怎会还与别人好。” 言季却不信。盯着她不安分刮紧坐垫的手指。 “既是如此,那日说想我的又是谁?” “那日、那日是阿纭失态了……” 面对男人凑近的俊颜,车厢内空间本就小,她感到压迫。 “是么?” 他双手撑住坐垫,只是沉静冷肃地看着她。 那肌白质嫩的肤色,仿佛要怼到她眼睛中来,视觉上的美丽享受,让她差点没忍住想伸手摸一摸。 “言哥哥,太近了……”偏过头,她低声道。 进入山路,马车很合时宜地颠簸了一下,陈纭的身子随之一晃,言季扶住她的头。 温暖的香味沁入鼻息之间,也流入她心间。 久违的熟悉,将她的心,搅成一团柔软的浆糊。 “纭儿不是说,很喜欢抱着我么?”他忽而抬唇一笑,将她拉进怀中坐着。 “言哥哥给你抱、给你摸,纭儿喜欢怎样都可以。” 她的小脸霎时红霞,怎么以前床笫间调戏他言词,都被他记得这么清楚。 “我知你所伤,心中介怀,但我也愿向你保证,此生只你不娶。这颗心是你的,它永远任你差遣。” 他将她柔软的小手按在用力跳动的心房,眸中一片澄明,柔光漾漾。 她底头俯视他,不无触动。 “可是言哥哥,阿纭心中还有其他人……” 话音未落,被堵住唇。 疏淡的唇,温柔、又深长。 他第一次主动,用并不熟练的技巧,撬开她的贝齿,流连于那一芳香甜。 女孩子柔软的舌头躲避,可是逃不过他的追击。方寸之间,溃于醇腻。 两条纠缠的舌,生出许多甜美的芳液,流进他的喉、流出她唇角。 陈纭很快就双眼水雾蒙蒙,双腿也发软,呼吸加重,任由男人索取。 纤薄的脊背、柔软的细腰,他的手掌走过,落定。 嗓音哑了许多,“小妖精,怎么还是这样美味。” 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仿佛揉进许多光。 她早已耳根都发烫。 声音滴出水,“呜……言哥哥……” 还想要,还想要更深、还想要更多。 她克制,没有说出。 言季眉眼舒展,与她说着婚事章程的拟定。他一刻也不想等,再经不起任何的变数。 “言哥哥、不行……” 她环住他的颈,软声摇摇头。 “阿纭不能与你成婚。” “你既然可以同时嫁与你三哥与七哥,偏何就不能多我一个?” 她又想哭又想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也不顾形象了。 “言哥哥是傻的吗?阿纭这样的女子,怎担得起你明媒正娶。” “如何就担不得?” 她捧起他的脸,“言哥哥,阿纭愿与你琴瑟和鸣永结同心,可是阿纭不要言哥哥被人笑话。” 本身,蜀王将宠妃赐给臣子,在多数人看来无伤大雅。喜欢的,放在府上做个宠妾,不喜欢的,就冷置着。 将玩儿腻的美人赏给属下、功臣,古来就不鲜见。因为在那些男人眼中,女人只是玩物。 可如果有人,将赏赐的玩物当作珍宝,正室之礼待之,这位王上莫不会多想,手下亦可以为了这个美人儿谋逆犯上! 陈怀自然不会有那样的猜忌,可其他人,未必不借此搬弄是非疑心乱批,她不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旁人眼中的笑柄。 第167章 同心桥共锁 香山寺,他们一起去了同心桥,留下彼此的名字。 寺院免费结缘的百年纸,一种以特殊酥油浸制的红纸,有檀木的清香,防水,可百年不腐不朽。 装进一只铜锁的心中,挂到桥上。 同心桥位于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两座山一高一低,如情人并立,不知道是哪位先祖打造了这座桥,听说背后是有着一个凄美的故事。眷侣共来此处祈愿的习俗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为了考验眷侣间的真心,那是一座踏上去会秋千一般打晃的桥,木板之间间隔很大,很多女子胆怯不敢上去。虽说一个人也可完成,但是必须男子挂,女子锁。 桥的两头也挂了不少铜锁,实在克服不了畏惧的男女,要么一拍两散,要么勉强如此,也算成为被西顶娘娘祝福的一对。 而只有挂在桥中心的眷侣,才真正能被西顶娘娘庇护,长长久久。 “纭儿,可以吗?” 言季踏上去后,朝她伸出手。 “若是害怕,不必勉强自己。” “言哥哥这是小瞧谁呢?”她扬唇含笑,搭上他的手。 若是放在从前许是真会畏惧,摇摇晃晃的吊桥仿佛随时会踩空或是断掉。 自习武以后,身姿轻盈更胜以往,也更能灵活规避风险。 反而提醒他,“言哥哥当心。” 两个人手牵手,一步一稳,岸边不少围观的人。或羡慕或赞许,这吊桥一次只能上两人,多了会剧烈晃动,大家都很自觉排队。 脚下的木板一直打颤,他的手也一直很稳固地抓着她,坚定的侧影仿佛写满了“相信”二字。 于是她也很安心,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路。 他将铜锁挂上时,她伸手扣上。 桥中心的风景格外壮丽。 脚下万丈深渊,两岸青山叠翠,举头云海漫涌,悠悠空谷中有浮云略过。原来云层之上,亦有云层。 这天到底几重,神仙又究竟住于何处? 凉风习习,吹起她的发丝、裙摆,空气格外纯净。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只剩他们两人。 他的手心很热,因为紧张沁出薄汗。包裹着她的。 好像言语都成了多余,只要一眼对视,彼此心意相连。 回来时,有人向他们道贺,有人送上祝福,言季拱手一一谢过。 这些陌生的善意,让她体会到不一样的人情。 陈纭却不知,在他人眼中的他们,有多让人羡慕。男才女姿,堪称神仙般的一对儿。真真如仙人落凡一般。 尽管两人都没有很隆重华贵的装扮。 归程下起了雨。 她想下去走走。 马车入城以后,言季举伞陪她漫步。 细雨丝丝,街道两旁商铺琳琅,行人不如他们出发时那样熙攘,也有在廊下躲雨者、闲谈者,恍惚如步入一幅油纸画中。 一切那样惬意而舒畅。 “言哥哥,那是什么?”她好奇地扯扯他的衣角,目光被一个烙糖饼的小摊吸引。 “想吃?”言季凉唇启笑,带她过去。 “夫人想要什么口味的?”老板热情招呼。 她低眸看着案上一排馅料,玫瑰糖馅儿、干桂糖馅儿、芝麻糖馅儿…… “都想要……”小声嚅嗫道,又怕自己吃不完。 才回味起方才老板叫她什么?夫人? 言季朗声一笑,对老板道:“每样口味都包一份。”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板麻溜地装好,足足十数种口味,她知道肯定吃不完,可是这种被宠在心尖尖上的感觉,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人觉得万物美好。 “言哥哥。”她将第一口让给他。 言季有些意外,继而感动。 少女灵动的笑容飞扬着神采。 “好吃吗?”她很期待地看着他。 “嗯。纭儿一定喜欢。” 热乎乎的馅饼,一口咬下去,融化的糖心格外甜蜜。 吃到一半她就不想吃了,递给他,迫不及待品尝下一块。 言季宠溺地摇摇头,甘心做她的收尾工。 “九妹!” 尝到第三块的时候,一道突兀而熟悉的声音打破这美滋滋的氛围。 抬首,蓦然望见碧衣少年,一双锦靴踏着雨水疾步朝她走来。 陈术能找到她,万分不易。 手下的人打探到王后前往皇庄养病的消息,他便再也坐不住,隐秘启程去往皇庄,却不料扑了空。 百灵磕磕巴巴半真半掩,告诉他王后身在梁国。 “梁国哪里?她去梁国做什么?” 禁不住逼问,百灵只好告诉这位王爷娘娘病疾,只愿意跟梁国玉灵王走,为了娘娘病况缓和,王上只能同意。 陈术气愤异常,好端端的,怎会病疾?谁知是不是陈逸又为了什么目的利用他的宝贝妹妹。 直入宫闱闯上承明殿,抓着陈逸的衣领质问:“你到底将她当作什么!” “放肆!” 陈逸摔下手中的折子,将他拂开。 “你到底对九妹做了什么?她何以要去梁国?你究竟又为了什么阴暗见不得光的目的利用她?” “来人!六王言语无状,押下去,命左将军将他押回骞州看管,寸步不得离府!” 陈逸这里得不到半点消息,他只好在心腹手下的帮助下半路出逃,自己到梁国找她。 温长然对他倒是以礼待之,也坦诚,将情况如实相告,但是同样,隐去了蜀王真实身份。 这种秘辛,自然知道的人越少,陈怀才会越安全。 陈术辗转再来到蜀国。 原本都计划着夜闯蜀王宫了。没想到在跟着手下出来踩点策划逃离路线之际,撞见了她。 难掩欣喜,和眸光灼灼。 “六、哥哥?” 陈纭十分意外,甚至不敢相信。 下意识地,就走进少年展开手臂的怀抱里。好像那里透出一股吸引力。 陈术感动地拥紧她,失而复得一般。 “九妹,六哥哥找你找得好辛苦。” “这个男人是谁?” 注意到陈纭身后举伞的言季,陈术几分警惕地打量,注意到他手中的吃食。 陈纭为初次见面的两人彼此做介绍。 被陈术拉到一边,“九妹,你莫要被他骗了。跟六哥哥走,我一定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言季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眉色渐渐僵硬。 “六哥哥,你别瞎想。”她拉下他放在脸庞的手,一时也无法解释清这复杂的关系,只能告诉他,“言哥哥是正人君子,没有对阿纭不轨。” “言哥哥?” 陈术的秀脸纠成一团,抬头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子,叫得这么亲密,还嫌家里的哥哥不够多么? “不行,说什么也要跟我走,这次六哥哥绝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了!” 他已经后悔过无数次,没有坚定地守在她身边。 他错过了太多。 于是陈纭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属下纠结地来问,计划还要不要继续。 “蠢货,人都找到了,还继什么续!” 挨了一巴掌的属下委屈巴巴地退下去。 第168章 柔润攻势 “你是不是对谁都是这般?” 回到别院,言季仍是很介怀她与他那个拥抱。 亲兄妹尚要保持距离,何况,那非是她的亲兄长。 听她坦诚与自己的两个哥哥成婚是一回事,他以为自己可以接纳,亲眼见到她与兄长的相处却是另一回事,身为男子,他仍是会嫉妒,忍了又忍。 可当看到分开时她对他又哄又安抚的模样,陈术这才乖乖答应去客栈下榻,并留了两人保护她的安全。 言季心中五味杂陈,这样的她,又能属于自己多久? 惦记她、珍爱她的男子,竟非他一人而已。 还有她身边那位容公子,说是护卫,每次看她的神情,那关怀早胜过了护卫对主子的感情。 “什么?”她反应了片刻,“言哥哥觉得,阿纭到底是怎样的人?” 言季当即恼悔自己不该如此小肚鸡肠。 “抱歉,是我失言了。” “言哥哥,我……” “有些事,我必须去了结。” 她拉住他衣袖,虽不舍,可还是得决断。 十九传信,不老神山寻到了莫修染的踪迹。 陈术说,有人曾在齐国看到过陈锐出现。 大哥怎会出现在齐国?母后如今又在何处? 不论为仇恨或是亲情,她皆要赴齐国一趟。 “你既决定,我便陪你一同前往。” 听她讲完,言季意外地平静。 “不行,言哥哥,齐蜀两国向来不容。” 前蜀王定下过不许齐人入蜀的规定,同样,蜀民若前往齐国境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皆视为叛国。 “言哥哥能答应阿纭,好好爱自己吗?”她牵住他的手,目光柔软而恳挚。 他不愿放任她独自涉险。 还想说什么,被少女踮起脚尖,用柔软的唇瓣堵住所有劝说。 甜美的气息,几乎顷刻间将他俘获。 熟悉而柔润的攻势,仿若要倾其所有,将自己、给他。 她牵着他的手,嗓音甜腻地如同拉丝,诱着他,“言哥哥……揉、一揉……” “纭儿……” 那一刻,她想要、将自己给他。 想要眼前男人的气息、覆盖掉先前所有不快的记忆。 从今尔后,她只属于、自己所爱。 言季尚在压抑地克制自己,她却主动褪去了外衣。 “言哥哥……疼一疼阿纭好不好?” 几乎要溢出哭腔的祈请,让他的自制彻底溃散。 抱起美人儿,步入卧房。 “乖纭儿,当真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 被他充分尊重意愿的感受,再度让她体会到,自己是幸福的。 内心深处破碎的伤口,一点点愈合。 言季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伸手去解系带。 闭上眼睛,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轻唤,“小妖精……真会折磨人。” 他所有的自恃清高冷淡寡欲,一碰上她,通通化为乌有。 此刻只想做身为男子,该做的事。 想要征服心爱的女子,最深刻的契合,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她的下巴搁在他肩头,极享受被男人拥在怀。 她太久、太久不曾享受过这般被爱意笼罩、两情相赴的美好了。 言季握着细白脚腕,一边听着她的深情诉白,一边深暗的眸色却滑过冷光。 从前的她,不会将欺凌、弄坏这样自虐的词句挂在嘴边。 莫修染,究竟都对她做过什么? 此人在自己身边数年,他却从未看清,其暗藏之心。 “傻纭儿,哭什么?”他拭去她眼角凉掉的泪渍,无比宠溺。 她埋首到他怀里,彼此拥得很紧。 “纭儿、何时才愿意嫁给我?” “嘻……言哥哥嫁给阿纭吧。” “浑说,”他捏捏她的鼻尖,“男子怎可为嫁。” “如何就不可?” 他不欲与她争辩,吻了吻美人儿眉心,起身穿束。 她如今不会再贪着事后温存,定要心爱的人哄着拥着入睡了。只是托着下巴看他优美稳重的身姿。 外头天色已暗。 他就是这样,未迎娶之前,不愿意留宿损她名节。 尽管她并不在意。 被外头人传去,定然要扣上养在外头的妾室、伶人之名,而言季一心只想扶她为正妻。 “言哥哥饿不饿?叫人煮点东西吃过再回去?”她坐在床沿帮他扣上腰带,听他应了声。 鸡丝汤面,简简单单的饱腹美味。 她很喜欢看喜欢的人进食。 有一种看他好,自己就很幸福的感受。 “纭儿可要吃点儿?” 她摇头。 他已经喂了过来。 客栈,听闻言季在别院待了许久还没走,陈术暴跳,“谁给他的胆子!敢觊觎我九妹!” “王爷,明面上,那是、蜀王赐给他的宠姬,就算言司空不走,旁人也无法置喙什么。” “混账!” 陈术冲到别院的时候,撞见两个人正在门口依依惜别。 “言哥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阿纭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就是,阿纭心中并不能只装着言哥哥一人……” 她感受到他的身子僵住了片刻。 “言哥哥,对不起。” 松开手,她后退数步。 言季心中如受重击,眼前的女子,分明说很爱他,可为什么,又能同时爱着别人? 她的爱,到底是虚情、是贪欢,还是、他尚未理解到的东西。 “言哥哥,阿纭这次不会不辞而别,阿纭等言哥哥的答复。” 她转身踏进院门。陈术紧跟而来。 言季想阻止,却发觉自己没有立场。 路过言季身边时,陈术不爽地瞟了他一眼,姿容确实出色,难怪被九妹看上。 可他就是要贬低对方,悠悠开口道: “有些人啊,可不要痴人做梦痴心妄想。” “六哥哥!”陈纭顿住步子,不悦地瞪他,“你来做什么?” 陈术立马换上笑脸,“我来看看宝贝九妹有没有被某些人欺负。” “不要六哥哥操心!” 她回屋,“嘭”地关上门,将他关在门外。 院门处,言季落寞地抬步,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消解她的关系网。 水性杨花? 这个词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可他依然不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九妹,好九妹,给六哥开门好不好?” 陈术在门口死缠烂打用尽招数。 方才看她穿的娇艳性感便心中咯噔,不由地胡乱猜测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他的宝贝妹妹不会真被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占了便宜吧! 先有七弟、三哥就算了,怎么一个外人都占在他前头? 第169章 浅笑盈睫 “九妹,饿不饿?看六哥给你从酒楼买的杏花栗子露,香甜可口哦。还有这个桂花梅子糖酥,六哥特地给你从胡襄带来的,你向来最爱吃的那家铺子,比宫中御厨做得还要甜美。酸甜适口,六哥叫人排了好些天的队才抢到的。” 她拉开门。 “糖酥怎么都是碎的?” “额呵呵……”陈术不好意思地挠头,“路上颠簸,我本来想护在怀里,没想到都揉碎了。” 陈术看到她身上已经加了件披风。 方才言季离开她并未相送,临时起意追出去的,才穿的单薄了些。 尝了一口碎掉的糖酥,依旧熟悉的滋味。 “六哥哥之前说有人在齐国看到了大哥?母后也在那里吗?” “并未看到王氏。大哥警惕的很,我的人跟了两天,很快就被发现甩掉了。看起来他是在做什么生意。” “九妹放心,看大哥穿的光鲜亮丽,想必是日子过得不错。” 见她神色忧忧,他安抚道。 一晃眼竟已数年,对王后她还是会想念,会忧心她过得好不好。 “六哥哥,我想去找母后。” “好,六哥陪你。” “六哥哥恐又是偷跑出来的吧?”她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妹妹还是先陪你回王都向七哥请罪,然后再去齐国。” “不成!齐国都是群野蛮之人,没了我护在九妹身边有人欺你怎么办?” 她噗嗤一笑,给他续了盏花茶水,“六哥哥,齐国有二哥呢,不必担心。” “二哥的身份毕竟有所不便……” 第二日,她便与陈术启程回陈。 时间紧迫,她还是不能留下等言季的回应了。 告别时,他神情隐忍,似乎有一些想说又开不了口的话。 “言哥哥不必说,阿纭明白的。这里永远有言哥哥,”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管言哥哥还爱不爱我。” 四月暖春,天气明朗。 “纭儿……”他唤住她,“我等你、回来。” 少女浅笑盈睫,一袭月色罗裙衬着纤细摇曳的身姿,在蔚蓝的天、明媚的阳光下如同仙子。 指尖还停留着她的手温,马车渐行渐远。 “九妹,你喜欢那个男人?” 陈术憋不住问道。看她依依不舍的神情,莫不是真对那男人动了情。 “关你什么事。” 陈纭吸了吸鼻子,收敛起情绪。 “哼,那男人有什么好?九妹若真觉得孤单,不如、咳……那个、也考虑考虑……我?” 陈纭视线瞟向他,少年白俊的两颊微微泛起红霞。 使劲捏了捏他的脸颊, “六哥哥少胡说了。” 自己再饥不择食,也不愿嚯嚯兄长了。 在陈术的视角里他只知道陈纭最喜欢陈逸,对三哥喜不喜欢他不甚清楚,在他心中陈纭一直是清纯可爱的妹妹,高贵典雅,倘若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了那么多男人,恐怕绝不甘心这么乖巧守护的。 独自被禁在骞州的日子,身边一个熟悉的朋友兄弟都没有,往日他最爱玩儿,狐朋狗友们都在胡襄,被贬以后,那些攀附他身份的朋友离去了大半。真心相交的几个人,偶尔不远千里来看他,可也不能久待。 他最疼爱的妹妹、最敬重的二哥,时常思念,借酒解忧。 与妹妹一起玩闹的日子,最是畅快。 他们都不守规矩,仗着尊贵身份藐视王法,恣性妄为。越是父王规定不许踏足的禁地,他们越喜欢去探险。 一起施舍贫户,一起欺压恶官。 每每回来被父王或是母妃发现训斥,稳重的二哥总会出来护着他们。 那些日子,多快活啊。 回陈国的一路上,陈术各种逗她开心,她也享受惯了六哥哥的讨好,与他总有说不完的趣事斗不完的嘴,恍惚忘了,归陈以后,要如何面对七哥、该怎么面对三哥。 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进入宫门的那一刻,心跳却莫名地加重。 七哥……七哥他过得如何了? 数数时日,她离开竟已一年。 昏昏如梦境的一年。 直到近期,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发觉六王踪迹,宫道上的马车迅速被禁军围拢。 左将军举着御赐令牌申令:“圣上有令,请六王爷移步下车,随臣前往承明殿述罪!” “左将军,别来无恙。” 陈纭撩开车帘,看向身材魁梧的将军。 尽管妆容很淡,没有太过贵重繁丽的服饰,神清骨秀的容颜依旧让人惊艳。 左义旸没有想到王后也坐在马车里,吃惊之余,立即带一众禁军跪下行礼。 “参见王后娘娘!” “左将军免礼。”陈纭唇角含笑,颜色端方,“六王爷叛逆,定是让左将军辛苦了,本宫正准备亲自带他去向王上请罪,劳左将军一同罢。” “末将遵命!” 巍巍矗立的王殿,庄严宽广的大理石阶,入眼皆是熟悉。 听到钱公公进来通禀,正与重臣商议政事的陈逸,手中朱笔抖落。说难以置信也不为过,他以为,她要很久、很久……都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这一年来,宫中几位妃嫔被他陆续找由头送走。 宁愿孤家寡人,也不想再见着任何她以外的女子。那让他心烦。 所有的精力都扑到政事上。 陈国并不太平。 自拿下卫国以来,齐国手段不曾停歇,明面上,边境试探滋扰,暗地里派人游走陈国边陲贵族封地各种滋兴挑事。 自卫归属于陈,齐陈边境就有了交界线。 先前局势未稳,齐国更是趁机安插人手在卫国百姓之中,散播反陈信念。 “七哥为何要这么对自己?”看到空空如也的后宫,她问道。 “七哥只要你。” 王后久不在宫中,臣子们尤其是言官,总要拿此说事。 甚至建言“既然王后体弱不如另立新后,也好帮扶陛下。将陈纭封为皇贵妃也不算薄待。” 气得陈逸直接拿谏书砸在他脸上。 后将宫妃清了干净。 如此谁再想谏言,得先顾虑自己的饭碗还保不保。 老臣们又开始忧虑陛下尚无子嗣,劝他放下政事多去皇庄看望王后。 一帮子臣子为他的家事操碎了心。可说来他又何有家事?他的家事就是国事。每一步皆要为民生国计考虑。 拥有天下的人,亦被天下所束。他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170章 事事依她 “阿纭……”他拥着她,声音沉沉,如玉珠振振。 “七哥。”环住男子精瘦腰身,眼眶不自觉湿润,鼻尖泛酸。 龙袍上,熏着他最爱的岁岁欢。便是以此惦她念她。 再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埋在他怀中,许久。 回来后两日陈逸放下所有政务陪她。 陈术赖在王宫中不肯走,他也容忍了。 “七哥,能放开对六哥哥的约束吗?他已经被关在骞州这么久,怪可怜的。” “嗯。” “七哥,明日想去祭奠父王。” “好,七哥同你一起去。” “七哥……阿纭还想去找母后,七哥允吗?” “好。” 如今他事事依她。 只怕有半分不妥。 瑶光阁顶层,她望着王城景致。这座八角楼阁,是王宫内的观景佳地,位于皇城中央,举目纵览整个王都,与骆傅的星宿台遥遥相对。 “陛下。” 钱公公送上一只打造精巧的华贵宝盒,通体鎏金色,盖子上嵌满宝石,周身一圈是珍珠镶嵌而成的文字,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逸将宝盒递给她。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玉鱼。 “七哥送我这个做什么?”她拿出观赏,触之生润,看得出是和田白玉。 “此物来自昆仑山下,吸日月之精华,纳天地之灵气。口含此玉可止渴除烦,消暑润肺,夏日将近,阿纭正好用的上。常太医说,含玉还能疏血脉,养五脏,助润声喉,亦有养颜功效。” 她眨眨笑眼,还是头次见七哥对女子所好如此费心思。 常太医是她的御用太医,好多养肤美颜调理身体的方子,都是常太医在替她研制。 “七哥哪里寻到这样的宝贝?” 此玉珍稀,乃一罪臣家被抄没,得以流出。 “哼,不会是别人用过的。”她娇哼。 “虽其藏纳此玉,并不知真正用法。七哥怎会送你被用过的东西?”他眉一抬,淡淡不悦。 “七哥,阿纭错了,七哥最好了。” 乖软向他讨好的她,又回来了。 怀抱软香,柔润的小脸蹭着他。 见两人腻歪,钱公公自觉带着侍奉的小太监退下。 “晚膳想吃什么?” “想吃七哥做的梅花酥。”她靠在他肩上,软声软语道。娇气的像个小朋友。 再多山珍海味,也不及他亲手做的一碟酥烙。 陈逸亲亲她的脸蛋,无有不应。 真希望这一刻被无限期延长。 极享受被他珍重与呵护。 就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无论多么胡闹的要求都能被满足。 晚膳时陈聿赶了回来。 原本正去外省的路上,听到她回来的消息难掩欣喜。 本来还有所顾虑,见她与陈逸姿态亲昵便也凑了过来。 “宝贝儿过来,让三哥抱会儿。” “可以吗七哥?”坐在陈逸怀中的人儿向他征询。 然后被他拉进了怀中,“问他做什么,你可是三哥正经的王妃。” 陈聿身上熟悉的香甜、连发丝都流动着清美的果香,让她禁不住贪恋地嗅嗅。 与七哥是脉脉相顾温情暧暧,可与三哥,一碰着赫然被点燃了欲火。 那红润美艳的唇,勾着她覆上去,贪心的舔食属于他的气息。 “唔……三哥……” “乖宝贝儿,真是热情。” 陈聿惊喜之余,熟悉的娇媚又回来了,扣住她的脑袋炽热相吻。 一双柔荑小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游走。 “吻够了?” 陈逸声调冰冷,欺身而立。 拉起她一只胳膊,不甘落后地俯身噙住红唇。 “唔七哥~” 娇滴滴地坐在三哥怀中,却勾着七哥的脖子与他热吻。 既动心,又不可扼制地觉得兴奋与旖旎。 陈聿眼尾轻挑,目光落在那方洁白锁骨,一边去解她的腰带。 “小乖乖就不能将他放放,让三哥好好疼一会儿。” 陈聿想他两一定已翻云覆雨过不知几回了,却不知她从回来到现在与七哥最亲昵的举止不过是互相喂食。 “三哥……” 陈聿慵懒抬眼觑向两人唇舌互逐,纠结欣愉,仍是会嫉妒。 同样陈逸也不爽有人与他共享,可为了她两人各自忍让。 陈逸放开她,低眸凝视美人儿红润脸蛋,含娇带怯,一如既往的软媚动人。 “七哥真好看。”她盯着那被吻得水润鲜嫩的唇瓣,眸中笑意更深。 “三哥不好看?”细长手指勾转她的下颌,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依旧是随性散落的墨发,只耳边别了一枚银翅。 “嗯~三哥也好看,三哥美艳动人……阿纭可想三哥了。” 陈聿唇边含笑,满足于这甜言。 她转头拉住七哥的手,媚软地仰起小脸看他,一只手去抠开金玉腰带,一边吻了吻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细润的舌扫过略带薄茧的指腹,陈逸浑身一酥,沉眸不语。睨眼她动情的姿态。 而她让他手指浸入酒液,然后放进口中品尝。 “乖宝贝儿,也喂三哥用膳好不好?” 陈逸耳根发热,俏人儿舔完酒液又让他沾了果子露喂她,看来这都是陈聿教的。 他都不曾这般与她玩儿过。 听她软糯地应声,“三哥想吃什么?” 他长臂一展夹了一箸碧玉萝丝,复又夹了道奶汁鱼片,奶白色的汤汁滑落,滴在美人儿锁骨。 看得男人心火饥热。 陈聿拿她的当餐碟,她也央着七哥喂食,“要吃鱼翅。” 金澄澄一盅黄焖鱼翅,原是没胃口的,这会儿看三哥吃得香她也觉得饿了。 用膳向来最讲究礼制的陈逸,第一次用手直接去捞菜,自觉甚是不雅,可又抵不过她放纵撒娇。 “七哥最好了嘛,就要吃七哥喂的,要七哥拿手喂的……” 吃完还要故意吮一吮他指上的汁水。 “阿纭,别胡来。”他眸色微暗。 “哼,七哥……” 芳菲缠绵,身心像被抛射如一滴水珠,心脏狂跳,呼吸不畅。 温柔之后她却忽而难过。 “三哥七哥,是不是觉得阿纭不过一个浪荡女子,不过以色侍人,很下贱、很不堪……” “不许胡说八道!”陈聿将她拉起来,搂进怀里,眼神冰冷,“谁这么说九妹了?三哥立马宰了他!”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阿纭,是不是累了?方才七哥不好,未顾虑你感受,累了便歇息,好不好?” “三哥,对不起……” 她环着陈聿的颈,委屈嘤咛。 “说什么对不起?”陈聿心疼,亲了亲她的额。 吻了吻微干的唇瓣,陈逸抱着她就寝,对陈聿冷道: “醇亲王可以回了。” 陈聿哪里会走。这可也是他的心尖宝贝儿,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宽敞的龙榻,她一会儿在七哥怀里,一会儿翻入三哥怀里,两个男人都迁就着她,任由她折腾。 第171章 柔旎 “可知三哥有多念你?”低低的嗓音贴在耳边,酥人旖旎。 “嘻……三哥、真好看……” 她软绵绵地,温柔的目光如同勾丝,在一点烛火的余光里脉脉凝着他。 她不知,匆匆赶回,陈聿进宫之前,好好捯饬了自己一番,看似随意,实则连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 直到到身子乏得撑不住,他才放过她。 第二日睡到午时才醒,陈逸正坐在龙榻边等她。 那张清俊轮廓分明的脸,听到动静看向她,温柔而淡美。 忽觉心头格外甜。弯起嘴角,糯声娇娇, “七哥……” “哼~抱抱……” 刚睡醒后的鼻音清雅动听,如环佩鸣,含着慵懒散漫,和几分倦怠。 纯洁无害的面容,让他心中柔旎。 拨了拨柔软的秀发,启声道:“睡饱了?” “还是困……”她很依恋地蹭蹭他的手心。 “先用点膳?” 他俯视着娇若无骨一般的人儿,得到应允,将她捞起。 整个儿挂在他身上,一点力气也不肯使。连穿衣都要他来。 徒惹他无奈一笑,“七哥是娶了一个王后,还是娶了一个女儿?” “七哥若是想,也可以做阿纭的父皇。” 她撩拨他的发丝。 “就数你这么无伦理尊卑。” “嘻……” “阿纭总是梦到七哥。”当穿戴好衣服,她窈然凝着他。 “总是?” “嗯……每次梦到七哥、都好难过……害怕七哥不要阿纭了……” “七哥怎会不要你。”束好腰带,他宠溺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宝贝儿可有梦到三哥呢?” 陈聿送了一堆珍宝过来。 在她用膳时,打开精美礼盒一一展示。 “此为玉轮,每日用它擦滚按摩面部,可瘦脸美肤,提升气色,延缓衰老。” “三哥是嫌弃阿纭年岁大了?”她舀一勺甜甜参粥放入口中,打眼略过,是一支碧玺大滚珠加翡翠小滚珠、象牙手柄、黄金雕花支撑架的精致物什。 接着是玉梳,玉刮板,拨筋棒……一整套的美颜玉器。 皆采用珍贵玉石打造。 本身玉能养人,以名玉打磨这些,疏通经络、滋养肌肤,也只有三哥最懂研究这些。 “三哥是心疼乖乖,才一年,瞧瞧离了三哥的疼爱,都憔悴成怎番模样了。” “三哥与七哥倒真是心有灵犀呀。”她俏丽一笑。 陈聿不解。 “七哥也送了阿纭一口玉。” “哼。” 陈逸被骆傅叫去政殿,说是有急奏,也不知何事。 “三哥怎还醋了?”她放下碗勺,嫣然明动看着他,素净面庞透着未施脂粉的清韵。 “就吃这么点?”他盯着桌上膳食,胃口小的猫儿似的。这般何日才能养得丰腴了给他生个孩子。 “三哥,阿纭准备去皇陵,三哥去吗?” 陈聿想拒绝,可看她些许期待的神色,僵着眉头应下。 “三哥不必勉强自己。” 她知道他很忙,身在京内,并非闲职亲王。 “陪着九妹,三哥自然去哪里都乐意。”他勾起唇角,不吝甜言蜜语。 陈逸回来,面色不是很好。 “七哥怎么了?”她起身迎去。 “无事。” 下午从皇陵回来才知,陈齐边线不太安稳。 四哥与珊仪的父亲镇北侯一直镇守在那里,爆发征战可能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要去齐国之事,不得不往后延。 “七哥,阿纭会很小心的。” 她央着他。 “只要乔装低调些,一定不会被认出。” 她能等得,母后可等不得。 线报中陈王后遇险失去踪迹,她要尽快赶去找到大哥。 “七哥~妹妹如今也有点身手,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摇着他的胳膊。 陈逸知道拦不住她,又实不想放她涉险。 调了两名高手暗中保护。 陈术被派作使臣,往齐国和谈,这桩差事若能办的好,陈逸便答应解除对他终生只得待在骞州的禁锢。 实际他也想试齐国的态度。 战火一旦开启,于陈国而言将是硬仗,将不得不请与梁蜀合作。 齐王也是忌惮这点,才屡屡于边境试探。 这一行陈纭便伪作六王爷的贴身侍女。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同受下人伺候。 陈术先前表现出的风流不羁、贪玩好色,留下诸多不好的风评,因此随行的官吏奴才都不觉得他能有什么作为,顺带看陈纭的眼神也有些鄙夷。 多半是将她当成了烟柳女子,王爷的姘头。 陈术一路上却都很开心,他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让九妹的心向他。让她看清到底谁才是真正在意关心她之人。 陈聿命人连夜为她打造的面具,极其贴合,久戴也不会不适。 精致轻巧,简约好看。 要说懂她的心,大抵没人可比得过三哥了。 一路上对于陈术的殷勤,陈纭没有多作他想,依旧如从前一般与他玩闹,在亲人面前是信赖与放松。 也会读三哥给的《玄天神剑》,可自打吃过莫修染那颗封脉的药丸,她的功体就掉了很多,当时又重新尝试无上心经,导致她境界受损,一直卡在某处。 “九妹、你与二哥、你与二哥竟也……” 入齐,陈纭与他分路去了陈恪府上。 陈术面见完齐王自然也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二哥。虽知二哥活着,委身于齐国,可两人一直不曾有机会相见。夜间披上斗篷伪装,悄然溜出驿馆。 根据九妹画给他的路观图,顺利找到其府。不料正听到房内二哥与女人欢爱。 本想走开,然女子娇媚之声十分耳熟。 震惊不已,不敢相信。 “宝贝儿有没有想二哥?”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 “二哥,阿纭好想你……” “二哥不要、不要欺负人家……” 陈术闯了进来。 入眼春光乍泄之景。 没错,他就是故意蹲墙角等到浓情蜜意之际,才闯进来。 陈恪反应敏捷,迅速掀起被子遮住两人身体。 三脸震惊。 “六弟?你给我出去。” “啧……”他先啧了声,不但不走开,反而眸中放光,“九妹玩儿得真野,吃得真开,竟连二哥都拿下了。既然如此,凭什么二哥可以,我就不行?九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六哥哥,别过来。” 陈恪撑着手臂将她罩在身下,闻得脚步声近,她羞耻地将脸转向墙内。实在不想给陈术看到。 “宝贝九妹,放心,我会同二哥一样好好疼你的。” 看到自家大哥与心爱的女子亲密,他不仅不吃醋,还觉得兴奋。 “二哥……” 她一双倩眸水雾盈盈看向他,希望他能将六哥弄出去。 陈恪抽身披上外袍,用被子将她裹了严实。 提着后脖衣领将陈术扯了出去。 “哎~放开我!二哥你太过分了!凭什么就你吃独食!” 等他回来两人都已没了兴致。 乖乖缩在他怀里睡觉。却又睡不着。 第172章 再遇疯子 “二哥、妹妹是不是都已成了……水性杨花之人……” “嘘,快点睡觉。”他哄着,“让二哥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乖宝宝。” “二哥……” 陈术只觉得白高兴了一场。 原来他们二人早就情愫暗生,郎情妾意。 害他以为九妹是只论姿色,尽收裙下,故意使陈逸难堪。 终究是他想浅了。 回到驿馆,怎么也无法入睡。 闭上眼全是臣服男人身下洁白柔媚的身段。 哼,他可不甘心就此放弃。 打听到都城内有一处闻名遐迩的温泉馆,他带她一起去。 “六哥哥别这么饿狼扑食的样子。”自被他撞破,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了。 六哥哥说喜欢她,想要她。 她只当那是气话。 身体被人从身后结结实实拥住,她未显惊慌。 “九妹……我也喜欢你。” 耳边,是少年羞涩的声音。 她搭上腰间的手,“六哥哥确定那是喜欢?”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她只一笑。目光落在水波粼粼的泉池。 “那六哥哥,先下去。” 陈术望一眼池面,“下就下。” “六哥哥害羞了?那妹妹可先走了。”她坐在水池边,歪头晃了晃玉足,溅起水波涟漪。 他披着件浅蓝色薄衫站于水中,背对着她,面色绯红,眸中是青年的羞涩,剑眉蔚平,水珠自胸膛上滴落。 “唔、别走,九妹。” 见她真的起身,他忙回身一把扯住她的手。 少年长睫湿润,俊鬓若霞,挺直的鼻梁、淡淡的唇瓣,看得她莞尔,“六哥哥,阿纭今日好累,想早点去休息。” 他抱住她的腰,“哼、九妹偏心,六哥哥是对你不够好么?与谁都能那样放纵,唯独到了六哥这里,就这么不情愿?” “六哥哥真的喜欢阿纭吗?” “喜欢,宝贝儿九妹,六哥哥很早就喜欢你了……” “可是因为你是妹妹,六哥一度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病……” “六哥哥真可爱。” 可爱到,让她舍不得对他下手。 捧起少年的脸,她险些陷入那双对她痴迷的眸子中。 “阿纭不可以再祸害兄长了。”说罢她起身离开。 天香客栈,陈术犹豫几番还是跟了来。 “我、我只想要多陪九妹一会儿。” 拉开门,月色下的少年面色微红,不敢与她对视。 “六哥哥小心!” 身后猛然闪过凌厉刀光。 将他拉入房中,外面几道黑影随之破门而入。 两人应招,身手却难敌五名黑衣蒙面人。 危难之际,出现两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帮他们对付蒙面人。 见情况生变,其中两名蒙面人将神秘面具高手吸引走,陈术被剩下两名蒙面人擒住。 而陈纭这边,正与一蒙面人对峙。 “你若肯束手就擒,吾等或可将他放过。” “九妹,别管我!” 形势不利,确保他们的目标只是她,陈纭用自己换回了陈术逃脱。 被蒙面人捆入麻袋,抗在肩上,能感觉出这几个人都训练有素,行动敏捷。 然而没走出多久,感觉有人拦住了他们。 又一番打斗。 听到负伤粗喘的一声,“撤!” 接着,是倒地殒命的声音,一共三道。 她重新被人扛起。 方才混乱之中被抛落,有人及时接住了她,稳稳放置于地上。 万不曾想,救她的人,竟是她寻了许久、恨之入骨的人。 “听说姐姐一直在通缉我?真叫人、受宠若惊。” 熟悉轻佻的声音,伴随麻袋被解开,惨淡月色下,映入眼帘一张熟悉的面孔,右眼上,一只暗色眼罩,如同他那身暗色衣服一般,于夜色中,凌风划过,仿佛来自幽暗深渊。 不止她恨他,他应当也是恨她的。 陈纭扫了眼周遭,是一片荒郊。俯瞰远处,是整片都城的灯火。 心中绝望,为何偏偏、又落入他手中。 “听说姐姐为我还病了一场,真叫人感动。”少年蹲在她面前,捏起小巧的下巴。 “莫修染——”她几乎咬牙,眸子泛红,恨意森寒。 他却毫不在意,将她拥入怀中,“姐姐可知这一年来,我有多想你?想将你囚于身下蹂躏,想叫你只能求着我给你,想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取下来,呵呵,从此姐姐就不会再逃跑了。就只能依靠我来照顾了。” 他癫狂而偏执地笑着,“我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姐姐了,为了公平,姐姐是不是应该还我一只?” “莫修染!你这个疯子!” 他手指上戴的锋利指钩漫不经心划过她的眼皮,陈纭忍不住颤栗,怕这个疯子真的会剜下去。 “姐姐害怕的样子真好看。” 钩子上还残留着方才杀人的鲜血,腥气扑鼻让她作呕。 “姐姐不想还也罢,只是我经历的痛,姐姐如何感同身受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就痛快点,不必如此折辱。” “嘘,我怎么舍得杀姐姐呢?还要留着姐姐的身子,让我销魂快活呢。” “啪”一巴掌,她挣脱了身后的绳子。迅速抽身后退。 “呵,不如就毁了姐姐这张脸如何?这样就不会有人同我争了。” 少年不慌不忙,看她如惊慌失措的兔子一般拼命逃窜,悠闲地跟于身后,故意保持一段距离。 “姐姐别跑了,我可要生气了。” 一道紫光劈在她身旁,坚固的瓦砾瞬间被击落。 陈纭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燃尽所有真元,忍住胸腔中剧烈的疼痛,逃往眼前灯火通明的地方。 皇城…… 就算被当成刺客乱剑刺死,也绝不要落在这个混蛋手中。 “救、救我……” 也许是运气好,落下的一瞬间,她掉在一个面色威严的男人脚边。拽住他的衣袍,周身禁军已将她包拢,长枪随时准备刺下。 没有听清周边的人在喊什么,也没有听到男人启唇说了什么,眼前一切开始模糊。 她昏死过去。 “好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 高处皇阁上,莫修染冷眼看着一切,手上利爪陡然收起,带着一丝不甘。 “我会再来找你的,姐姐。” 见那些人未打算要她性命,少年纵身离开。 第173章 齐宫获救 沈玉如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女子,这么久了怎么还未醒来? “张太医,她到底怎么样了?” “回六公主殿下,这位姑娘内息已经平稳,不时也该醒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准向外张扬。” “老臣遵命!” 王兄叫她看顾着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何用意。 “王兄,这女人是谁啊?” “若能顾她三日不被人发现,花辞宴孤王就允你办。” “嘻嘻,好呀,王兄可不许食言。” 陈纭醒来后被一个公公提去。 面对陌生的宫闱,她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不安与焦虑。 “六公主留步。” 沈玉如当然很好奇王兄与这个女人什么关系,准备跟过去看热闹,被公公拦下。 “仇喜良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也敢拦?” “奴才不敢。只是陛下吩咐单独提见这位姑娘,公主若要跟来,只怕需另行请旨。” “仇喜良你胆子真肥!” 沈玉如气得跳脚,却也不敢真的跟去。 自古帝王身边的奴才,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陈纭打量着前面身材精瘦、戴着乌帽的太监,后背微佝,碎步轻疾,那是经年养成的习惯。 一路上公公不言语,她也未多话。 从方才那位六公主的寝宫,到齐王宫殿,是好远的一段距离。 沈约知道她是谁,那波黑衣人也是他派出的。 只是黑衣人失手,偏生她自己又送上了门。 放在沈玉如这里,是不希望被后妃或太后知晓。 “奴才叩见陛下!” 金碧奢华的大殿内,王座上的人正斜倚沉思。 手中把玩的,正是她那枚金色面具。与黑衣人混战时丢失的。 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姑娘,还不赶紧向陛下行礼。” 她的视线不期然与他对上。 深沉、冷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为帝者天生的霸道与威严,剑眉入鬓,薄唇紧抿。 “民女见过陛下……”陈纭乖乖下跪,“多谢陛下出手相救。” 一身暗红色袍服,领口露出黑色里衬,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性地走到她面前。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她下巴。 男人凝神俯视着她。 那是一种睥睨众生,极其高傲的眼神。 陈纭虽不露怯,却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他看透一般。 终于等到对方开口,“你如何就知、是孤王救你?” “陛下天威,王城之内,自当一眼能辨。” “哦?”沈约眸中兴味,“你倒是说说,如何一眼就辨?” “陛下脚上所蹬黑靴,与民女那日不慎冲撞陛下时无异,靴上龙纹,当属天子。” “既然你如此善于洞察,这张面具,又可认识?” 陈纭不知他用意,也不知这面具为何在他手上。矢口否认。 “孤王生平最厌欺瞒之人,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答。” 冷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 陈纭反问:“不知陛下想听怎样的回答。” “呵,陈王后果真好胆识。”男人回到宝座,单手托腮,又恢复了那种睥睨一切的高傲状态。 陈纭心惊,他竟已洞悉自己身份。 “陛下莫要拿民女开玩笑,民女、不过是乡野村妇……会一点拳脚功夫,遭遇小人追杀……” 她慌了。 沈约玩味地勾起嘴角,睨眼面具上的宝石,随着角度切换晃动,光彩异人。 “陈王后不必巧辩了,孤王从不做、无谓的动作。” 陈纭颓然闭口,以为摆脱了莫修染,却是又掉进另一个陷阱。 “陈王派了六王爷携使臣来吾齐国还不够,倒是连自己的王后都送来了?” 陈纭咬牙不作答。 “陈王后不必如此敌意,你若答应留在孤王宫中做客,与六王爷的和谈,自当好说。”男人冷孑嗤笑,仿佛将她拿捏手中。 此刻,她没有选择。 只希望这个冷傲的君王不会食言。 “哎,本公主准备办花辞宴,你要不要过来凑个热闹?” 回到六公主宫中,她带着几分好奇向她邀请道。 “六公主抬爱了,民女不过村妇,只怕损害公主颜面。” “村妇?你比王兄后宫中那些女人都好看。”小公主托着下巴,一边往口中塞着糕点,一边上下打量她。 “快说说你和王兄到底什么关系?” “一切如公主所见。” 沈玉如没趣地撇撇嘴,“不愿说便罢,你先回去休息吧。” 豆蔻年华的少女,带着几分纯真不识愁滋味。 就仿如、看到数年前的自己。 陈纭福一福身告退。 齐王没有公开她的身份,她也不打算透露。 沈玉如母妃早亡,是而小小年纪便能独立拥有自己的宫殿。旁人都羡慕她颇得太后垂怜,从小到大的孤单,也不过是以笑脸相掩。 只有表现出没心没肺快乐易知足,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对她卸下防备。 沈玉如自然不甘心做一个皇室的傀儡,花辞宴看似她玩闹图乐子的举动,实则想借此挑一挑京中有才能的士子、新科榜上可用之人,培养自己的关系网。 齐王看起来对她这个妹妹不错,实际早完也要沦为他巩固权势的一颗棋子。 及笄礼的时候,宫中就开始传言,她要被送与梁君和亲。 那个新登位不久的梁君,听说就是个傀儡,一切都掌控在他那个兄长手中,听闻暗操权势的玉灵王,甚至未允他纳一位妃妾,这是怎样的强势和冷血。 到底不是一个母妃所出。 她与沈约也不是一个母妃,所以他不会为自己着想。 顾虑六哥与使臣仍在齐王都,陈纭不得不受制于齐王。 不甘心受缚,从看似心无城府的六公主口中以及照顾她的宫女口中,打探出齐王有怪癖。 齐王宫中妃嫔无数,却无一人真正得过他宠幸。 齐王膝下更是无一子一女。 宫人间隐晦流传着齐王不举、隐疾之类的字眼。 看起来威风堂堂的冷面君王,竟有此弱项。 陈纭勾起唇。 若是再知道自己非齐惠帝亲生,那张冷峻的脸上不知会怎样精彩。 “哎那个宫女,怎么那么闲呢快点过来!快把六公主要的这套碧落瑶天酒盏送过去,快点!” 花辞宴这日,整个六公主宫中异常忙碌。 唯独她置身事外。 第174章 故人构陷 平常照顾她的宫女也去忙了。 陈纭只是看到院中晚霞绚烂,一时走了神,被一个火急火燎的掌事宫女唤过去。 “宴会就要开始,六公主可等着呢,腿脚麻利些!” 陈纭低头看了看自己朴素的宫装,难怪被认作宫女。 她没有衣服换了,照顾她的小露好心将自己的宫女服借给她一套。 那位忙碌的六公主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主子遗忘的人,宫人们谁还会在意。 为防万一,陈纭抽出帕巾掩面。 灯火通明的主殿中,鼓乐欢腾,笑语晏晏,热闹非凡。 清一色的寒门士子,也间杂着一两位穿着富贵的公子,酒未饮,词已纷纷诵起。 殿内的大宫女接过她手中盏具,严肃的脸终于得一丝放松,低声吩咐着“一旁候着待命!” 陈纭只得默默退到厅内旁侧。 “六公主身边的人果真特别啊,连一个小小侍女都要掩着面纱,难不成是天姿国色,怕抢了公主风头?” 一道声音,使所有目光聚集到殿门边灰暗的角落里。 陈纭冷冷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姬冰萦……竟是她! 七哥左腿根处那道消不去的伤疤,还是拜她所赐。 窃取陈国宫防图未遂,让六哥哥吃了三日冷狱的牢饭,未曾想她竟隐匿在齐国王宫内。 “六公主恕罪,奴婢脸上忽然起了疹子,今日本不该奴婢当值,可今日是公主重要宴会,掌事姐姐差遣,奴婢自当尽心竭力,由于怕惊扰了各位贵人,是以掩面,绝无旁祟心思,求六公主明鉴!” “哦?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以为一道小插曲被她机敏化解,姬冰萦却要她上前奉酒。 “姬姑娘好才情啊。” 一帮人吟词接对,姬冰萦才气颇受追捧。 姬冰萦之所以如此巴结这位六公主,实在是齐王那里难以下手,才将目光放在沈玉如身上。 “陈昭华,果真是你!” 在陈纭低身倒酒时,耳边一道压低的刀子般的声音,身子猛地被人向前一推,面纱被扯落的同时,脚边掉落一把匕首。 “此人果真包藏祸心,对公主欲行不轨!”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唏嘘,认同姬冰萦的指证。 侍卫们一拥而上拔剑围拢。 陈纭不知道姬冰萦为何如此敏锐认出她,仿佛她的空口污蔑证据确凿她已百口莫辩。 “六公主慧眼,这匕首绝不是奴婢身上掉出。” “是不是心怀不轨目的不纯,自有招数让你伏罪。” 沈玉如坐在高座上看着热闹。 姬冰萦与一侯爵世子唱和,申令侍卫杖刑。 “酷刑底下出真言,打得她皮开肉绽什么话都招了。” “大家瞧瞧这张小脸,说她是单纯的宫女谁信呢?这张妖精似的小脸,指不定憋着勾引谁呢。六公主心思单纯,可不要被这狐狸精骗了。” 姬冰萦恨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剥皮拆骨。凭什么她家破国亡,他们却仍旧高高在上! 害她举国覆灭的人,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众人看到那张姿容出众的脸蛋,对姬冰萦的话心中将信将疑。 但是也没人敢站出来为其辩解一句。 侍卫手中的棍子落下来,火辣辣的疼蔓延整个腰股。 这久违的酷刑,上一次,还是言夫人。 那些言府家丁的手,比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是轻多了。 陈纭知道自己挨不住几板。 第二棍下去,她暗自凝气逼自己吐出血来。 “哎呦、真是可怜。” “这般娇弱女子怎堪如此酷刑?” “就是啊未免屈打成招了吧?” 一帮文人觉得场面过于血腥残忍。 “昭华公主身子果真是金贵,才两棍而已就吐血了?”姬冰萦俯下身子,低声嘲讽。眼中恨意似期望她此刻殒命。 “继续啊侍卫大哥,六公主的安危与一个贱婢的性命比,孰轻孰重呢?” “陛下驾到——” 姬冰萦还在煽动,外头响起细亮的通报声。 齐王冷眼瞧着厅内狼藉一片。 “六公主这花辞宴办得可真热闹。” “王兄、让王兄见笑了。” “可要王兄杀个人来给你助助兴?”沈约冷睨企图扯住自己袍袖撒娇的少女。 吓得沈玉如一哆嗦。 “陛下,陛下误会了,此婢女心怀不轨持匕首上殿,欲危害六公主……” 沈约眉峰一凛,“哦?那还真叫香公主费心了,来人,赏!” “冰萦不敢居功,分所当为……” “香公主还不下去领赏?” “香公主请。”大太监领着被齐王气势震慑到的姬冰萦,真是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姬冰萦握紧手心觉得不甘心。 “此人欲行刺六公主?” 齐王冷睇杖刑板上伤痕累累的女子。 整个殿内无一人敢应话。 沈玉如垂着头也不敢吱声,觉得自己是不是玩儿大了。她本意是想探探这个女人的底,所以即使知道姬冰萦那是诬陷,也任由她发挥了。 而且能让行事素来冷静的姬冰萦针锋相对,这背后肯定不简单。 “大王……民女……没有……”陈纭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企图抓了抓遥不可及的威严身姿,恰如其分的昏去。 因为疼痛惨白的唇色染着嫣红血迹,虚弱无力地朝他伸出手,柔润又信赖的眼神,仿佛真的相信他能明辨是非,还她公道。 “带下去,孤王亲自审问。” “是!陛下!” 沈约坐在床沿看着女子,脑海中总回现她的眼神。 “大王……” 正准备眯起眼睛小憩片刻,一声轻柔的呼唤。 “多谢大王、又救了民女一次。” “你怎知孤王是要救你,而非罚你?” 榻上的人温和一笑,“大王若想罚,又何必还着人为民女医治呢?” “为何总要以民女自称?” “难道齐王陛下、是希望民女以陈国王后的身份自居?” “哼、听说陈君将你捧在心尖上,若听闻自己的心爱之人被玷污……” “大王大概是不知道,陈纭是怎样下贱的女子。”她眉眼盈盈,起身附于他耳边。 沈约出乎意料。 这张小脸分明定静如水,目光又魅惑狡黠。 “大王是想自己来,还是找人代劳?若是找人,可得找个同大王一样容貌俊拔的。” “放肆!”沈约甩开她,叫她好生吃痛。 “你以为孤王不敢杀你?” “呵呵,”陈纭跪于榻上,这个男人真是粗暴,伤口处极疼,却一副柔桡轻慢的样子,“大王杀了我,还拿什么胁迫陈王呢?” 美人儿抬眼睨他,艳丽多姿,风情绰约。 分明是俯首臣服的姿态,眸光中却满是将他拿捏的勾引。 他原想将她羞辱一番,折辱陈王,没想这个女人竟和他以为的完全不同。 “沈……约?”看着龙袍男人面色森冷,她唤道。 “你敢直呼孤王名讳?”他倾身扣住尖巧的下巴,寒眸中火气跳动。 然而女人只是含笑,“名字不就是用来唤的,难道……是要供起来的?” “呵呵呵……”她忽然盯着他的脸止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沈约皱眉。 “笑大王可怜。” 第175章 乖巧挑逗 她想到他的名字,沈……恐怕,他都不知自己生父是谁。 她主动凑上唇与他热吻,舌尖勾弋挑逗,男人冷漠却又火热的气息,叫她愈加想要征服。 “荡妇!”沈约惊异自己竟是没推开她。 “大王难道没碰过女人?”她舔了舔唇,看着男人爬上红霞的脸庞。 原本守在殿内的仇公公早带着宫人撤出,他们的大王,今日怕是要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了。若她能治好大王的隐疾…… 沈约因为幼时一场特殊经历,对男女之事心理极度恐慌而扭曲。 齐王后宫的女人争相求宠,他叫她们在自己面前自渎,却从不真正碰任何一人。 那些女人欲火难耐求他垂怜的模样,让他生恶。 也正因为知晓他有怪癖,陈纭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她既不是因为畏惧而讨好他,也不是因为期待他会对自己好而取悦他。 只想看看这个男人被挑逗得欲火焚身、又得不到的模样。 让自傲的齐王难堪,看他还如何说出羞辱自己折辱陈王的话来。 挑逗的呵气吹在他耳边。 从没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娇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叫沈约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隐忍在爆发的边缘。 嘴上说着住口,却根本舍不得将她推开。 那软细的小手划过他的面庞,勾扣着他的衣襟,竟然很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沈约,沈哥哥……我喜欢你的名字。” “你可真是放荡。”他捉住将要褪去龙袍的手。 “如此才正适合做你的玩物不是吗?” 那双真诚的眸子,竟真叫他以为,这女人愿意献身于他。 “沈哥哥……” 粗暴扣住楚腰。 她委屈莹莹地抓住他的大手,侧了侧身子。 亲昵的称呼仿似天成。 男人压住她一顿霸道侵吻,虽热烈,却毫无章法。 “陛下真的没有碰过女人呢?” “……”他剑眉紧锁,不想说谎,又无法反驳。 “阿纭就喜欢陛下这样清纯、又健壮的男子。” “你再说一遍?” “沈哥哥真的不介意、阿纭非纯稚年华、非处子之身?” 像这样高傲的君王,应当都很挑才对。 将人挑逗得欲火焚身、面色赤红之际,她才捧着对方的脸,真诚发问。 沈约紧抿薄唇,额上渗出汗珠。 “孤王定叫你求饶。” 陈纭感觉到什么。 难道他不是不举? “大王别……阿纭腰上伤处好疼……” 她起身跪伏。 透过轻盈薄衫,沈约撩眼雪白滑腻的玉肌上伤痕一片,煞是惹人心疼。 “疼吗?” 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到伤处。 “沈哥哥亲一亲,就不疼了……” 她故意翘了翘,姿态格外媚人。 这女人胆子真不小。 沈约冷眸微眯,手掌滑过那一片伤痕。 “唔沈哥哥……大王……”她娇唤着,“沈哥哥的手、凉凉的,好舒服……还要……” 婉啭似莺啼的娇媚声音,唤得他喉咙干渴。 “妖精,如此勾人,是不是欠收拾?”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仇公公硬着头皮进来通禀。 “滚!不见!” 情浓之时被人打断,不爽的情绪可想而知。仇喜良也是有眼力见的。 “陛下……贵妃娘娘说,有急事求见。” 沈约发觉自己竟然情绪失控。 为了一个床上向他低俗卖好的女人。 深深睨了其一眼,他起身整理。 “沈哥哥还会来看阿纭吗?” 女人没有对他挽留,只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盖好被子,乖巧松静地看着他。 似乎无论他回答是与不是,都不能影响她的安宁。 齐王没有答话,披上龙袍转身离开。 陈纭摸出枕下从他身上顺来的腰牌,有了这个,她就能夜探齐宫暗狱了。 傍晚给六公主送酒盏时,无意中撞见一队侍卫押送着一妇人。虽然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却让她如雷轰鸣,一个直觉不停让她不安,母后……太像母后了。 母后为何会被抓到这里? 她一定要去弄清楚。 仇公公记得陛下向他问过—— “陈君的软肋是什么?” “好像是他那个王后,曾经的昭华公主。” “哦?” 陈国逐渐势大,若任其发展日后必定威胁到自己,他需要防患于未然。 此次陈国遣使来谈,也未见多有诚意。 齐国一直以来强大惯了,其他小国来求和谈,自然该拿出小国该有的姿态。 “暮贵妃有何事要奏?” “哎呀陛下,臣妾新得了一密州食谱,这上好的鹿筋搭配极峰山的雪岭人参和西北鹿茸,最是滋补,特来呈与陛下。” 齐王脸上逐渐露出要杀人的气势,眼神冷沉剜向仇公公。 一个破食谱也来扰他? 仇公公后脖颈一凉,他哪里知道贵妃死缠烂磨搬出太后威胁的“要事”,竟然只是献菜谱! “暮贵妃有心了,孤王现在没胃口。” “陛下~这可是臣妾花了好些心思、特地为陛下亲手煲的,从挑选食材到文火慢炖,足足熬了十几个时辰,陛下若是尝都不尝,臣妾可太伤心了……” 富丽华贵的女子,举帕拭了拭眼角,佯装难过。 沈璧荷是宫内唯一的贵妃,地位尊崇,虽齐王身有隐疾可也不允许有人荣宠超过了自己。 宫内一点儿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耳目。 就像太后姑母教导的那样,男人啊,可以给他自由,但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沈约对这个太后硬塞给自己的贵妃有几分无奈,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只有兄妹情分,故而多有忍让。只要她不触及不该触碰的地方。 前脚听闻齐王自六公主的花辞宴上带走了一名女子,沈璧荷立马逼侍奉想出应对之招。 齐王不想她没完没了地缠着自己,拿起汤勺在沈璧荷闪烁星星的眼神里浅尝一口。 “暮贵妃还有他事?” 沈璧荷摇曳楚腰款款上前,柔态万千,“陛下操劳一日想必也是累了,让臣妾服侍陛下休息好嘛?” 嗓音腻得让人生厌。 齐王斜了一眼压在胸膛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眉色一沉。 “滚!” 第176章 占为己有 中气十足的恼怒之声,沈璧荷吓了一跳。 也不敢再造次。 嘴上还要硬撑,“陛下好凶嘛,臣妾不打扰陛下就是了……” “陛下……若陛下想、臣妾会一直为陛下留门……” 贵妃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拜别君王。 似乎在期待什么发生。 那丝异常连仇公公也察觉了。 果然在暮贵妃离开后不足片刻,齐王察觉自己身体莫名地发热,口干舌燥,喝了两大盏茶水也无法缓解。 “这个女人!” “陛下!陛下无恙吧?” 仇公公连忙上前搀扶身形不稳的君王。 茶盏直接被砸碎在地板上。 “回寝宫。” 沈约冷冷地低声吩咐。 “把那个女人也弄来。” “陛下,是……贵妃娘娘?”仇喜良小心翼翼试探。 得到一个让他生寒的眼神。 得,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将陛下撩得情不能已的小女人。 建章宫偏殿,仇公公带人叩门。 “陈姑娘,陛下有请。” “陈姑娘,还请开门。” “陈姑娘?” “来人呐!”仇喜良唤来值守的宫女,“里面的人可有出去过?” “回公公,不曾。” “你们两个,撞开!” 吩咐两个小太监撞门,恰时门吱呀一声打开。 陈纭揉了揉迷糊的双眼,走路尚有些不便,“见过仇公公。” “陈姑娘不必多礼。”面上波澜不惊,锐利的眼神却是朝屋内一扫,没有掌灯,一片昏暗。 “小女方才睡得太死,竟没有听到仇公公传唤,真是该死。” 仇公公瞟了眼只披着睡衫、发丝松乱的女子,“无妨,陈姑娘赶紧收拾下吧,陛下有请。” “陈姑娘请进。” 独自进入齐王寝殿,一路只有烛灯相随。 宽大的帝王寝宫,静到只有脚步回声。殿内还熏着珍贵的龙涎香。 “大王……” 面对严实垂放的龙帐,她跪下行礼。 里面似乎传来男人浓重的喘息。 “过来。” 陈纭亦步亦趋走近。 “啊……” 措不及防被男人拉进去迅速压入身下,她瞪大了眼睛。 心中吐槽真是粗暴,明知她挨了两棍有伤。 双目赤红的男人没有一句多言,扯开她的衣衫就埋入玉颈。 “唔、大王……” 女子身上香甜的气息令他餍足,沉溺不已。 “不要。沈约?” 她护住酥胸,见他脸色红得异常,有些生疑。 “先前、不是你主动勾引孤王么?怎么,欲拒还迎?” “沈哥哥、是不是中了迷药了?” 说迷药是委婉的,观他神色和隐忍的粗喘,分明是被人下了春药。 谁这么不识趣敢对堂堂齐王下媚药?目的又是为何? “哼、尔不是说想做孤王的玩物,”他撑住额头企图清醒些,“便叫孤王看看你的本事。” 陈纭抚了抚他滚烫的面颊,柔声撩拨道:“哦?那陛下待会儿可不要满足不了小女子啊。” 捉住滑到胸膛的小手,霸道炙热的吻侵袭而来,不容一丝反抗。 陈纭险些窒息,唇都被他咬痛了。 睨眼娇嫩唇瓣被他吻得充血嫣红,更加刺激欲望。 “呜呜疼、大王轻点儿……” “轻点儿?轻点儿只怕你这妖精没感觉。” 他毫不留情羞辱她,丝毫没有怜惜。 陈纭眼底泛着冷色,口中依旧婉转承欢,“嘤、沈哥哥……” 目光落在那丰软俏立的饱满,隔着小衣,竟是格外诱人,击溃理智,叫他毫不犹豫地俯首。 该死,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妖术。 头一次体会那种名唤“情动”所给予的甜美,世间任何食物的滋味也无法比拟。 “哼沈哥哥……” 她娇喃唤他,想着这个男人有隐疾,她也不能卸了他的王威才是。 男人低沉冷笑,因为药物作用嗓音已变得沙哑。 这副身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具女子的身体,都要富有魅力。 那种美感,浑质天成。 任何男人见了,都想要占为己有。 仿若大自然精雕细琢,按照天神最完美的模具,无一丝一毫的偏差。 “小妖精……”沈约只觉得心血涌动,难以平静。 陈纭打眼瞧着他似是想问,又开不了口。 于是教他。 沈约眉峰一抽。 虽然没有实战过,好歹他看过无数宫妃。 但那些女子的模样只叫他厌恶。 而男人趋之若鹜的处子血,对他而言就像是下贱牲畜对生肉的渴望。 他绝不允许、由那些低贱的欲望来掌控自己。 “沈哥哥……” 女人娇吟吟地唤他,媚眼如丝。 沈约觉得头皮发麻。 对这个女人探索的渴望,让他感到危机。 她也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他动情。 这个冷漠霸道的男人,似乎第一眼就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虽然内心有自己的盘算,与他鱼水之欢一场似乎也无妨。 “小妖精,去清洗一下?”他抚了抚美人面颊,光洁的小脸蛋触感细腻。 遇到她,沈约才觉他的前几十年,真是白白浪费了光阴。 “嗯……” 懒懒地应着,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可是好困、想睡……” “小妖精,就这样邋遢?” “……哥哥抱人家去。”她将脸埋进他胸膛。 沈约沉默片刻,如言将她抱起。 别人撒娇让他厌烦,偏偏她撒娇,声声戳他心窝。 娇俏的身体玲珑有致,连体重也偏轻。 “小妖精,以后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宫人去备。” “喜欢吃沈哥哥呀。” “孤王给你说正经的。” “阿纭也是说正经的。” 看着她神色,他忽然好想领悟了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她喜欢他,愿意常见着他,想要常见着他。 “小妖精……” 勾起唇,男人心情愉悦地带她泡进温泉浴池。 初尝性事的男人,似乎很容易满足。 浴池中要了一回,便抱着她休息。 身子乏得很,可是肚子又很饿。 “大王……饿……”轻声唤他。 “想吃什么?” “想吃汤面。” “允。” “想吃鸡丝汤面。” 等吩咐人做来,她已经窝在他臂弯睡着。 “小妖精。” “嗯?” “面好了。” 小脑袋反而往被子里缩了缩,“大王吃吧。” 忽然被人打横抱起,睡意都缩减了大半。 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个臭男人。 “快点吃。” 面对霸道的吩咐,陈纭忍着心中给他一拳的冲动,蹭了蹭男人质感柔滑的龙纹睡袍,委屈道:“人家没力气嘛。” “哦?是要孤王喂你?” 从来没女人敢如此要求他。 “可以吗?” 湿漉漉的眸子带着三分困倦三分乞怜,看得他心神一陷。 手不自觉地拾起金玉箸。 鸡汤格外地鲜咸,能吃到姜料味儿。与她们的饮食不同,陈国的鸡丝汤面,会佐糖、放红枣枸杞,微咸微甜,入口爽滑。 只尝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可被激起的食欲又让她觉得饥肠辘辘。 伸手拿了块茯苓糕。 “不合胃口?” “嗯……” 本以为她会找借口哄骗,没想如此坦诚。 “不喜欢,也必须吃光。” 他面无波澜,声却沉。 陈纭听宫女提过,宫内不准靡费的严规,也不想惹恼他,强迫自己吃掉了那碗面。好在皇家饮食规格分量本就极少。 后面还要依靠取得他的信任,救出母后。 暗狱里柳如仙替她去探了,确实是母后。 第177章 冰冷清高帝王心 “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原打算自己去一趟的陈纭,恰在暗处遇到他。 当初安排三哥的男宠入齐,柳如仙便是混入了宫廷乐师之职。 “王妃切莫轻举妄动,属下会为您继续查探。” 自从得了滋味,他对她日日宠幸。 夜夜笙歌。 恩赏更是不断。 “沈哥哥……” “沈哥哥……孤王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就这样唤孤王。” “那、沈哥哥叫人家什么呢?” “阿纭……” “前面还可以加个前缀。” “嗯?” “宝贝儿阿纭。” 他勾唇。眉眼凉薄间攀上淡淡的愉悦。 “沈哥哥还要拿人家折辱陈王吗?” “留在孤王身边。” “陛下别忘了,人家还是陈国的王后。” “王后的位置,孤王也可以给你。” “沈哥哥觉得、人家是想要那个位置?” “要如何才能留下你?” “用陛下的身子。” “小妖精。” 从最开始的隐匿,到现在宫中流言甚嚣尘上。 她就是要闹得沸沸扬扬开人尽皆知,叫齐宫的所有女人都知道,齐王非是隐疾,只是那些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而已。 如此他这些年的作为,在众人心中将会留下怎样的印象,众嫔妃觉得屈辱不说,其家眷在朝为官者,恐也咽不下这份难堪。 “大王对外是怎样说明阿纭身份的?”她捧着男人俊拓的脸柔情脉脉问道。 “你是齐西侯敬献的歌女,幼时游历于南国学艺,故而口音与饮食习惯偏南方。” “嘻……大王真是思虑周全。”她轻轻呢喃了声,玉腿酸痛。 觉得他面色愉悦,便接着问:“大王为何不直接表明呢,掳人之妻……沈哥哥是怕卸了面子,还是也怕两国开战呢?” 他骤然深邃的双瞳凝视身下娇红,眉眼俏盈盈的,含着些不易察觉的无谓与挑衅。 “你希望呢?” 她希望?她自然希望天下都归于陈国,都臣服七哥。 口中却道:“阿纭只是女子,不懂天下之势,只是战争总会免不了无数牺牲与伤痛,自然不希望发生的好。” “沈哥哥在王位上挥斥方遒的时候,也许民间,是数多妻离子散、又添孤坟……” “哦?你对陈王也是这样说的?”拇指摩挲美人儿下巴,他眸中扑朔心绪。 “哼沈哥哥快疼一疼人家……” 他失笑。 她大概天生是来克他的。 向来自恃自制力很好,却也夜夜流连于这一芳温柔乡。 “皇帝有了兴趣是好事,合该也要注意节制,以免损伤龙体。” 太后将他叫去用了顿晚膳。 没有直接召她是因为陈纭向外头散播了自己体弱见不得烈日的怪毛病,免了许多麻烦。 老人家觉得这女子若能为皇帝诞育个皇子公主,以后再处置也不迟。难得他这个性情冷傲的儿子能有个愿意临幸的女子。 至于有没有其他阴谋,太后自然也留了八百个心眼子。 关于沈约的生父非是先帝,一直是她心头隐忧,这些年始终未间断在追踪暗杀所有知情人士。 沈约从小并不受宠,因为是被一贼人强迫发生关系所怀,掩人耳目与先帝成婚生下他,太后很厌恶这个孩子。几乎没怎么带过。 偏偏最不喜欢的孩子,最后继承了帝位。 与太后相反,先帝很喜欢他们这第一个儿子,对她荣宠有加,嘉升皇后之位,并在沈约刚满月时封为太子。 尽管太后处处贬低沈约自己倒也争气,课业狩猎棋艺政史处处表现优异,学什么像什么,毫不辜负先帝喜爱。 受宠的时日陈纭也毫不手软,用膳只挑最精贵的难寻的珍稀名菜,饰品服饰,不要最贵只要最难打造制造工艺最为复杂讲究的。 打小皇室娇养出来,只消派柳如仙稍稍打听齐国一些宫廷风俗、皇室开销,就能清楚拿捏营造出一个品味高贵而不媚俗的自己。 齐王吩咐宫人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这里。 虽然只是住在小小的奇华殿,却是在齐王寝宫里面,叫一众妃嫔眼红,又不敢轻易招惹。 太后叫他随便给赐个名分,“别这么不清不楚的,叫众臣看着笑话。” “该如何安排儿臣心中自有分寸,不劳母后分心。”沈约放下玉箸,拭了拭嘴角,“母后慢用,儿臣告退。” 看着漠然离去的帝王,太后心中梗住,食不知味,也放下了筷子。 “太后莫要忧心,您的苦心,陛下想必是明白的。”身旁的大侍女上前宽慰。 “但愿他明白吧。” “陛下,你的臣子是不是都在劝你不要被人家勾引迷惑?” “不必担心,孤王会堵住他们的口。” “陛下,你究竟是喜欢阿纭的身子,还是阿纭?”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不一样的。若只是喜欢阿纭的身子,当找到更好的,就可以替代。” “你想做那无可替代的?” 她摇头,靠在他肩上,眼波柔软而飘摇, “阿纭只想沈哥哥欢心。” 孤傲晶莹的女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腐蚀冰冷清高的帝王心。 “三哥、是何人?” 难得他今日无早朝,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容正被人盯着。晨光里的脸肌肤通透,柔光盈盈。 她拉起被子遮光,有些意外他居然还没起。这个男人向来自律性很强,难道是她醒太早了? “大王……几时了?” “为何会身子发寒?你口中的男人又是何人?”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梦话了。 “三哥……”身体忽然如掉入冰寒之窟,无意识地凑近身旁火热的身体。 沈约睡得浅,环住凑到自己怀中的身体,心中却十分介怀。她唤的不是那位七皇子。 梦里,她泪湿襟衫,若是三哥在,定会护着她,不叫她吃一点儿苦。 “大王听错了,许是无关紧要的梦话……” “哭的那么伤心,岂是无关紧要?”他伸手抹了抹她眼角干掉的泪渍,目光中几分散漫几分洞明。 她害怕被看穿,忙起身穿束。乖巧将他的衣裳捧来,“大王起吗?阿纭伺候你好吗?” 从睁眼到现在,她唤了他三次大王,无一次“沈哥哥”。 沈约坐在床沿摩挲扳指,眼神晦暗。 她在紧张。 他最厌烦避开责问不正面回话之人。 她也察觉了。 “沈哥哥想知道?”帮他理了理衣襟,松去睡袍,她换上烟媚之色,对着男人耳边吹了口气。 “说。”男人大掌一箍将她带坐腿上。 “因为国运之事,阿纭同时与三哥七哥成婚,大王想必有所耳闻。” “实际你喜欢你三哥?” “自然都喜欢。阿纭本就不是正经女子呀。”她指尖轻轻滑过他的下颌,眼神撩拨。 沈约冷哼捉住她的手指,“如此说来,昭华公主的私生活倒是十分丰富。” “沈哥哥,阿纭本就不是正经女子啊,否则又岂会轻易背弃约束身份臣服于大王雄风呢?” 他起身穿上外袍,脸上如结了霜。 陈纭神思流转,想探探这个男人的底线。 与他的周旋就像一场刺激的游戏,说不清在哪一瞬,就彻底崩盘了。 “沈哥哥还想知道什么,阿纭定如实相告绝无隐瞒。”拿过腰带替他束上,男人的腰身紧致又结实。 “你与他们、都睡过?”忽然钳住她的下巴,他的声音极冷。 翩翩一笑,“是。” “嘶~”被他一把推甩到地上,她疼得抽了口气,手指划到腰带金属边缘,破开一道深口。 地板上很快滴落出一小滩血迹。 而他根本未看她一眼,携怒离开。 第178章 是沈哥哥、还是大王 “陛下——” 外头传来仇公公的声音,紧接着是跟随离开的脚步声。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陈纭冷眼看着手上的伤口。 宫人也使唤不动了。 若非柳如仙,可能连药也拿不到。 她很快成了被冷落嘲讽的女子。 “这宫里的人,真会挑人下菜碟。” “那些个趋炎附势的,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自太医馆出来,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刁难滋味的她,举手遮了遮挡不住的烈阳。 自然是少不得各宫娘娘的吩咐。 所有人都想将她踩在脚下践踏,到底只是大王的玩物,腻了以后便弃如敝履。 “哎哟,这不是最近受宠的陈女子吗?听说很快就失宠了,呵,真是好一枝剔透玲珑的娇花儿啊。” 见到只影零落的陈纭,舒贵人隔着老远便打趣道,神情中掩不住的讽刺。 其身后亭中,坐着暮贵妃,亭外水台上,歌姬在演奏曲乐。 池中夏荷初开,碧叶连天,晨风拂过,格外地清雅怡神。 “民女见过贵妃,见过贵人。” “什么民女?你现在不过是这宫中的一条奴才。”沈璧荷举着指甲高高在上道,慵懒开口。 贵妃都发话了,舒贵人自然懂得逢迎,叫侍女抢掉她手中的药。 “奴才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司恬娣拎着药包嗅了嗅,这帮太医院的狗东西真是吃里扒外!居然给她这么好的药材。 舒贵人出身医官世家,精通药理,经常为暮贵妃调理头疼脑热以及一些女子病症,故而虽家中不算显赫,因得暮贵妃这棵大树庇护在宫中过得也是耀武扬威。 太医馆自然不敢给陈纭好药,全赖柳如仙施压。他与王上时常接触,太医馆的人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人倒霉的时候处处不顺。 出了太医馆她叫柳如仙先走,柳如仙不太放心,转道之后悄悄跟随。果然叫他撞上这恃强欺弱的一幕。 这些在宫中并不鲜见。 好像只有贬低别人,才能显出自己高人一等。 陈纭不欲冲突,只是恭顺忍耐。只使得对方变本加厉。 药材被丢在地上踩碎,宫女们上来一人一脚。歌乐停下。 “听说你也是歌女出身,不如就亮亮嗓子,让本宫也欣赏欣赏。”沈璧荷拿着一支孔雀尾羽逗着桌上猫咪,悠悠吩咐。 陈纭步上水台。 而这一切皆落在不远处,太后的大侍女眼中。 还是柳如仙聪明,打哑谜搬了齐王过来。 “哎呀、陛下今日的御花园真是热闹,蜂蝶齐飞,歌舞闹人……” “柳大人这是何意?你可来晚了。”殿内另一名乐师问道。 “还请陛下恕罪,难得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喉,在下一时迷了神,来迟一步。” “哦?什么人的歌喉能叫柳大人痴迷?”席座上的瑞康王发问道。 齐王神色一沉,心中自然联想到那个不肯向他服软的小女人。 尽管柳如仙只字未提其名。 “咦,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沈约撂下杯盏,大步流星离开。 “我们这乐会还没开始呢。” “哎罢了罢了,陛下大抵是去英雄救美了。”柳如仙悠然宽慰同僚。“咱们这不是还有王爷吗?” 齐王刚出去不久被兵部尚书拦去,说有急事要奏。 等他抽出身来,御花园这边精彩的一幕已经结束。 叫仇喜良打听清楚今日的情况,那个女人还是没来找他。 在烈日里跪了一个下午,后又被推入水中。 “真是难听。” 陈纭正常弹唱了一支曲谣,被暮贵妃挑刺。 “原来也不过徒有虚名,污了贵妃娘娘的耳朵,真是该罚。娘娘,你说该怎么罚她好呢?” “就在这水台跪着罢。”沈璧荷窈窈起身,抱起爱猫心情很好地离开。 看以后谁还敢勾引陛下。 这就是下场。 陈纭知道不会只是罚跪这么简单,沈璧荷隐约嫉妒狠戾的眼神中,她可能还想要她的命。 “陈女子晒了这么久的太阳,想必口渴难忍了吧?” 傍晚斜日西沉的时候,几名宫女的身影姗姗出现。 “对啊,肯定热死了,从早上到现在呢。这女人真有毅力,我都佩服了。” “什么毅力,她哪儿敢反抗啊,现在陛下不爱,各宫娘娘讨厌,想继续在这宫内生存恐怕都艰难。” “是呀是呀,真可怜。陈女子,不如下这湖中好好喝口水吧。” 几个宫女嬉笑着将她推下水台。 陈纭本不欲继续受辱,不料膝盖太疼起身一个趔趄没稳住,轻易被推到了水中。 “不是说她怕烈日吗,我看这晒了一日也跟没事人一样。” “谁知道呢,我看不过是受宠时编出的谎话。” 几个人议论着离开。 每一张脸,她都记住了。 “太医可去瞧过了?”建章宫,听完转述齐王冷着脸砸了一拳茶桌。 “陛下,现太医院无人敢去为陈女子诊治。” “反了他们!” 面对砸落在脚边的碎裂茶盏,以及极具压迫性的帝王咆哮,仇公公淡定回话,“大概,是贵妃娘娘的吩咐。” 这个女人,被逼到这份上居然也不来找他求助! 仇公公心想,大王你这么凶,人家倒是敢来找你? 沈约气得扶额,一张俊脸惨白紧绷。 他可还不允许她死! 对这副身子,他还没要够。 对,只是如此! “王妃,没事吧?” 柳如仙趁着月色越窗而来,带了些吃食伤药过来。 奇华殿冷清,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她一人。 “无事。” 调息之后,她只吃了几口东西。 “奇怪了,他今日冲出去竟不是去救你。” 柳如仙与她说了今日暗示齐王一事。 “你倒是聪明。” 陈纭朝他一笑,脸上还带着伤,笑容在明亮轩窗透过的月色下仿如闪着光。 他一愣,“王妃怎还笑得出来?这一身湿衣怎也未换?” 柳如仙忙起身在未掌灯的卧室内企图帮她找一套干净衣物。 “不必了,就是要这副样子,原封不动,给齐王看到。” “王妃……” “不然,我的罪不是白受了?” “可要在下去再探探齐王的意思?” “不必,他会来的。” 柳如仙看着她,若有所思。 果然不多时,外头想起仇公公的扣门声。 “陈姑娘。” 她不是了解齐王,她是了解男人。 越容易得到的,越难珍惜。越不依赖你的,反而越叫人在意。 “母后如何了?” “王妃放心,有在下照料,一切妥当,按计划进行中。” “你先回去吧。” “王妃自己也多加小心,在下告退。”迅速收拾了东西,柳如仙离开。 原先以为齐王好男色,安排了柳如仙他们接近,原来只是他故意放出的幌子。 亲入齐宫这一遭陈纭才知,齐王是个冷沉凉寡之人,易怒善变,尽管看不透他的心思,这不妨碍她大胆无碍地试探。 “脸上的伤,谁做的?” 沈约还是忍不住来看她。 太医诊治完以后,她仍旧不肯让掌灯。 昏暗的殿室内,只有宽大的窗子投进的月光。添了一抹寂静,一抹凄零。 而床上的女子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着。 “是沈哥哥、还是大王?” 她抬起头,平静地望向他。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希望是谁?” “沈哥哥……” “阿纭就知道,沈哥哥还是疼阿纭的。”她环住男人的肩背,脸颊被刮伤时,再疼也没有哭,直到此刻,眼眶通红。 第179章 惹他心间颤 他抚了抚她的背,发觉衣裳是半湿的。 “来人!” “沈哥哥是要替阿纭讨公道吗?”察觉他森寒不悦的语气,她软声拉住男人的手,“阿纭将陛下勾引迷惑成这样,你的后妃们若真无动静才有问题,这是阿纭该受的。” “陛下。”仇公公静候吩咐。 “叫暮贵妃去骀荡宫候着!再叫东织司马上送一套新的衣裳来。” “遵!” “快点将衣裳换掉。”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很快就送来了新衣。看成色制工,都是极新的款,专供皇室的官署云锦。 喝完补充水分的龙骨藕汤,胃中舒服不少。她甜甜一笑对他道:“沈哥哥可以帮人家换吗?” “没有力气,好难受嘤……”见他不应,她软绵绵靠进他胸膛。“反正都快捂干了……” “都滚下去。” 小太监们手忙脚乱放下东西,赶紧退下。 这女子胆识果真异于常人,后宫之中何曾有人敢对他们陛下如此撒娇啊。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尸首都被喂给野狼了。 磨砺风霜的手攀上柔柳细腰,也没有什么手法就是粗鲁地将腰带扯开。他又不曾给女人脱过衣服,没想这般复杂。 “疼……” 噙着晶莹泪珠的眼睫惹得他心间一颤。 锁起眉头,“怎么腰上也有伤?” “落水的时候,磕到水台边上了。” 她就是要他看看膝上的伤,娇嫩肌肤上被磕青的地方。 沈约眸子阴沉,看着雪白莹润的娇躯上伤痕打眼,就像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损毁,火气噌噌地压不住。 “抹上药,不消两日就好了。”她捧着他的脸,朝冰冷薄唇上啄一口,“沈哥哥心疼嘛?” 他不语,到药台上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化瘀止痛膏。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一副置身事外的俏弱模样,一点怨气没有。好像伤害她的人,都不值得她挂在心上。又好像只要他一关怀,她就无不满足。 少女半掩衣衫,由着他为自己擦药。喜欢被这样照料着。 有那么片刻,她觉得他也很好。 看着漏映地面的月光,和男人低头认真的模样,仲夏空气里挥不去的燥闷,伸手拭了拭男人额上汗珠,她娇媚地伸出舌舔了舔指尖。 “咸的。” 她的举动让他出乎意料。 批评孩子一般:“不准乱尝。” “嘻嘻……” “沈哥哥是天子,那天子的汗水,与普通人肯定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知……阿纭只尝了沈哥哥。”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到男人。 捧住她的后颈,唇舌大力压下来。品尝爱意带来的欢愉。 骀荡宫。 沈璧荷欢心地以为陛下召自己是要侍寝。 骀荡宫为先帝宠妃宫址,建筑精巧设计拔群,一直维护得很好,且毗邻王上寝宫,规制仅次于王后。 若能住进这里,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可她不知道的是,先帝宠妃夏姬因为体质畏寒,骀荡宫的设施都采用了保温极好的木材,地砖铺设、墙面设计皆以保暖防风为要。 太监领着她进去以后,从外头锁上了门。 室内点上一种怡情香。 “陛下什么时候来啊?” “暮贵妃等着便是了。” 沈璧荷从起初的雀跃期待,到后面发觉越来越热,这殿里居然一个冰盒都没放置。 那怡情香里添了一种特殊的草药,闻久了使人恶心干呕。 “来人哪!” 发觉门被锁,沈璧荷扇着帕子去开窗,刚透进一丝凉风,窗边守着的小太监立马关上。 “还请贵妃娘娘莫要开窗,陛下吩咐了,这房内的香味不能散。” “可是……本宫头好晕,胸口闷得很……” “放本宫出去!你们好大的胆子!” “陛下呢?本宫要去见陛下!” “等本宫出去,定要摘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的脑袋!” 无人理会暮贵妃的威胁恐吓。 “好热啊,难受……” 妆容精致的女人脸上的颜色早已被汗水弄花。 后半夜还是太后派了人来,将她救出。 “太后召见暮贵妃,还不开门?” 小太监们不敢不从。 陛下的吩咐是关到早上,室内热气如蒸,加上专门聚热的构造,暮贵妃必然要脱水而竭。 她这个儿子是个狠人。 同先帝一样,杀伐果断,奖惩分明。容不得分毫别人动了自己的东西。 “去叫太医来瞧瞧。”太后看着沈璧荷虚脱晕厥的模样,手中仍旧捻着佛珠。 “太后,您坐了一夜,也该歇息了。” “你说,他如果知道了那件事,会如何对吾?” “太后千万宽心,咱们陛下最注重孝道,您是他的生生母亲,就算、以前做错了什么事,这为人子女的,又岂会对您有不敬的想法。” “他打小……也没少受吾白眼,吾对他……却不曾尽过一丝为人母的责任……” “太后,”老嬷嬷跪在太后腿边,抚住她微微颤动的手,“当年知情人士,皆已埋骨黄泉之下,如今唯独这陈国,不知哪里得到了风声,为今之计,太后定要辅佐陛下早些灭陈,才是上策啊。” 外头,随着太医抓了药准备去膳房的两个小宫女交头接耳。 “哎你说这暮贵妃既是陛下的表妹,太后的外甥女,又为何与陛下是同姓啊?” “这你有所不知了吧,太后唯一的妹妹,恰好又嫁给了一个沈姓大官人,都是天家姓氏。只是这同姓不同命啊,你看太后嫁的就登位成了先帝,听说太后的妹妹命就很惨了。” “哎你快同我说说。” 两个小宫女一边忙活着熬药,一边在夜深人静的小膳房里八卦。 “太后的妹妹啊听说是自尽身亡的,一根白绫吊尸房梁……” “哎呀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哈哈哈瞧你吓的。这太后妹妹嫁的那沈姓官人,听说徒有虚名,有个文绉绉的词怎么说来着……金……”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对对对!这沈姓官人将太后妹妹骗到手以后,又陆陆续续娶了七八房姨娘,外头呢又养了好些个不清不楚的,还专门喜欢勾搭有夫之妇。” “呸!这种男的真不要脸!” 第180章 陪伴 “就是啊。偏偏正房被他气得吊死了,他还不知悔改,这人就是投胎好,祖上海商,家底殷实,积攒了不少财富,官位也是买来的。结果被他败光以后,这人恬不知耻带着年幼的女儿来京中,到处说自己是皇亲国戚,啧啧,隔几天就把女儿送进宫来,向太后哭穷。那会儿先帝刚登上宝座,又拔太后为当时的皇后,为了颜面太后也就是拿钱打发,哎我悄悄跟你说,若非怜惜这个外甥女没了娘,不想再没爹,那姓沈的男人铁定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两个宫女唏嘘着。 “这样看,暮贵妃还怪可怜的。” “嘘,别乱说话。” “怎么了?” “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暮贵妃小时候,陛下对她可好了,后来先帝觉得两人青梅竹马,就有意让太后撮合。偏偏太后特别不愿意。” “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是觉得暮贵妃配不上咱们陛下?” “正好相反,那时候虽然陛下已是太子,太后却更宠爱自己另外两个孩子,后来不知因何,陛下性情骤变……哎呀我今日说多了,药好了……你可千万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啊。” “姐姐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 第二日,这些秘辛便落入柳如仙耳中。 “可还有探听到别的什么?” “回禀大人,暂时就这些了。” “做得不错。”柳如仙拍拍少女的肩膀,“回去继续保持隐匿,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这名打探消息的小宫女,是外面的贾竹从奴隶市场买回安排进来。 他在瑞康王府上混了个门客的身份。 瑞康王是先帝的第三子,也是太后所出。 太后既然不喜欢沈约,为什么没有扶另外两个儿子称帝呢? 这其中定然还有他们没挖到的消息。 建章宫。齐王寝殿。 “沈哥哥不要,身子好乏……” 她抬手扶住胸前沉迷软香的脑袋,娇滴滴道。 “为何这些日,都不去找孤王?” 沈约抬起盈盈的俏脸,一边居高临下问道。 “哼~沈哥哥恼了阿纭,阿纭不敢……” “你会有不敢之事?” “怕沈哥哥更加不喜欢人家了。” “哦?不是只臣服于孤王雄风,这副身子只会勾缠男人,你对孤王真有半分情意?” “哼……沈哥哥……疼……”她眼角带泪地看着他。 “哪里疼?” 见她指了指腰。 “等伤养好了。看孤王怎么好好罚你。” “阿纭用其他方式服侍沈哥哥,好不好?” 想了想,还是不能让这个男人带着不快。 不允许他有一丝对自己不满意的情绪。一旦堆积,很可能为她日后计划带来阻碍。 沈约疑惑。 向来床笫知识贫乏的他,更加从未看过春宫图鸳鸯戏之类的画册。 调教空间很大。 陈纭勾起唇。 冷傲的帝王屈尊服侍,令她困顿不已,对着男人一顿彩虹屁。 “小妖精,孤王怎么觉得,被你骗了?” 不再折腾,沈约抱着她满足酣眠。 “小妖精,醒了?”早上昏昏睡醒,陈纭发觉自己正被人从身后抱着。 “呜呜……大王……”她握住搭在小腹上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与倦怠。“怎么一早就欺负人家……” “罚你昨晚没好好侍奉。” 她忍着腰际隐约的疼痛,比昨日弱了许多,也不想坏了他一早的兴致。 卧寝外,仇公公听着里头一大早就传出来的羞人动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公公……可要叫大王?” 捧着熨烫好的龙袍过来的小太监出声唤道。 “你们都先殿外头侯着。” “喏。” “沈哥哥不要走……” 给她擦完药,小女人含着奶音扯他的袍袖。 “再睡会儿,孤王下了朝便来陪你。” “不嘛……要陪着沈哥哥。” 她跟着起身。忽然变得很黏他。 帝王早起晨读、焚香、给太后问安、上朝,所有仪轨她都陪着。 齐王去上朝她就侯在鸣銮殿外的长廊里等着。 沈约下朝过来,看到她倚着红柱睡着。晨曦的阳光落在长廊外滋养万物,阴凉的廊下,一幅岁月静好美人儿画卷。 示意守在一旁的宫女不必行礼,他独自走过去。 “沈哥哥……” 她眯得浅,听到一点动静就睁开了眼。 抬起脸看到等待的人出现,绽开笑颜,很自然就伸手环住眼前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腹上。 沈约摸了摸她的脑袋,“走了,带你去用早膳。” 这种感觉很奇妙,第一次有人陪他做所有事,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不同于奴才的陪,她的等候让他挂心,满脑子都是、想早点见到她,怕她等着急。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感觉,让人很幸福,满足。 “沈哥哥抱抱……膝盖疼……” 奶声奶气地撒娇,她声音很小。确保半尺外的奴才们都没听到。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馨。 “小妖精……” 沈约差点儿没听清。带着些迷糊睡意,每一个音节都拿捏得恰好。 仇公公看到陛下俯身,一把捞起娇俏的小女子,心情畅怀地启步离开,忙带着宫人跟上。 陈纭趴在他的肩头,懒洋洋看着跟在身后的一众奴才。 皆是目不斜视垂视脚尖。 这就是皇家礼仪的好处,主子们做什么,下头的奴才都是不敢有半分非议的。 仇公公看上去挺年轻,步子疾稳,看年纪她推测是打小就跟在沈约身边。 也不知阉人是如何度过难以忍耐的身体欲望。 一边打眼欣赏廊外花红柳翠的夏日盛景,一边把玩儿着帝王发冠尾部垂下的珠帘。 这情景任谁见了也要惊她大胆。 仇喜良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在她视线移开时,很想去看一眼。 天生的奴才素养叫他没有那么做。 齐王何以折服在这个女人手上。 他绝对不允许。 “用膳。” 大殿内,摆了满桌的精致早点,他抱着她入座。 “沈哥哥想吃什么?” 回身瞧了一眼,她用嘴巴叼住一颗水晶虾饺,送到他口边。 这香艳画风伺候的奴才们简直没眼直视。 沈约虽然面无表情,也未拒绝,将虾饺含了过来。 他就想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招数,勾引自己。 “陛下,规矩不可废。”仇喜良过来奉汤的时候,出声提醒。 她抬眼盯着沈约的侧颜,听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仇公公只好后退。 第181章 暗室遇险 “沈哥哥好甜嘤。”展开眉眼朝他唇边软软地啄一下,化解男人的戾气,她才捧起面前的汤碗饮了一口。 带着丝丝清甜的阿胶莲子乌鸡汤。 她很喜欢喝汤,一日三食每餐都要来一碗。 “看孤王为你废了规矩,你很欢心?”轻挑起女人的下巴,他眸色半合睨着她。 “阿纭是与沈哥哥共餐,不是陛下。”她微微露出不悦,瞥了仇公公一眼,“你叫他们都出去。” “哼,好。” “陛下,瑞康王求见。” “你先吃。” 放下怀中女子,他起身出去。 陈纭用完膳等了一会儿发觉他仍未回来。 正好借此时机去暗狱看望母后。 确保沈约被拖住一时抽不开身,她果断换上宫女服饰。 阴暗地牢之中,一股扑鼻的潮湿霉味,让她瞬间心情紧绷,母后…… 加快了步伐,直往最深暗处寻去。根据柳如仙的指示图,王氏被关押在地牢的另一层。 虽然更加昏暗,环境却比上一层干净许多,也没有难闻的气味了。 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 “夫人……” “你是何人?”狱中的妇人缓缓抬头,神色警惕。 陈纭放下食盒,努力忍住胸腔中酸涩泪意。 “奴婢是大皇子安排的人,夫人放心,大皇子很快就会救您出去。” “当真?不、你不是!你是谁?”王后看着面容严实蒙住的小宫女,察觉异常。 大皇子?陈锐的人不会这么称呼他。他们早就不是王籍之人了。 定是齐王安排套她话的。 “夫人莫慌,总之奴婢不是来害您的。”陈纭只能心疼地看着教养自己十数年的妇人,忍痛发誓,定不会放过背后之人! “哎,这锁怎么打开的?” 走道处忽然传来巡视狱卒的声音,留下油纸包好的食物,她急忙提着食盒撤退。 “夫人放心,食物里没毒,吃完后这纸遇水即溶。阿……奴婢有机会会再来看您的。” 匆匆撤离,慌乱中她却不小心走错了道。忽然被暗处一直大手掳去,一道威胁的声音—— “别动!” 被人捂住口鼻,她拼命挣扎。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果真是目的不纯的家伙。你若想死,就继续乱动。” 陈纭惊住。 身后的男人贴在她耳边,语气极为嘲讽。 “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指缝间忽然变出一颗绿豆大小的药丸。 一点一扣行云流水间迫她吞下去。 陈纭被松开,虚晃一招想尽快逃离。脸上的面巾被扯,她也顾不得回头看那人的脸,只想自己不要暴露。 “三声之内,你若敢跑,必经脉寸断而亡。”男人把握十足地在身后要挟道。 陈纭步子顿住。 “对,好好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男人悠然踱到她面前,陈纭发现他脸上带着面具。一双邪眸在黑暗里闪出寒光。 “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允许反抗。”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听明白了吗?” “回话!” “是。”陈纭咬牙切齿。眼神几乎要把他烧穿。 男人勾唇毫不在意,将她带进一间暗室,拍了拍石床,“坐下。” 虽然拥有绝对的行动自由,陈纭却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 男人满意地拍了拍手,“真乖。将衣服脱了。” 陈纭拧起眉头。 男人欺身压来,“怎么,是想尝尝这桐君散穿肠烂肚的滋味?” 陈纭的手放到腰间。 心中全是怎么将此人剁碎的愤念。 男人双手环胸满意地靠在一旁欣赏。 “乖,继续脱。脱光为止。” 陈纭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 “你究竟是谁?” “呵呵,一会儿你若是表现好,或许可以告诉你。” 将衣服尽脱去,抬眼看向男人,“阁下可还满意?” “不错、不错。”男人鼓掌,语气中却全是讽刺,“果真是一副迷人的好身段。”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肌肤,她闭气忍耐。 “啧啧,这些伤口真是突兀,叫人心疼。” “你这个变态!我是齐王的女人,你若敢动我,他定不会饶了你!” “哦,齐王啊。”男人轻描淡写。“他是怎么临幸你的?这样吗?” “唔……住手!” “我说了,不许反抗。”男人一边吹气,一边肆无忌惮地亵渎这副美玉般的身子。一边还不忘品鉴,“嗯……手感是不错,你在床上都是怎么勾引齐王的?表演给我看看。” “阁下还是想想,想怎么死吧。” 明明被他欺负着不敢反抗的小女人,却不忘说着狠话恫吓他。 男人被她逗笑。 “不如就让我死在、小美人儿身下?” “我若屈从了你,你却仍不给我解药,倒不如先死,也不要便宜了你这贼子。” 她按住男人戏弄的手腕。 “呵呵,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听话的孩子,怎么会死?” “你说话算话?” “看你表现。” 陈纭背靠着坐在男人怀中,陌生的气息,如这暗室一般,透着诡异与森森寒意。 虽然男人说话极为温柔缓慢,却掩藏不住那涌动的杀气与冷漠。 被迫承受冰凉手指滑过下颌,她感觉到男人手指上带着类似金属的指盔。咬着唇隐忍羞辱。 “被人强迫也会有感觉么?果真是天赋异禀。” “下贱的小美人儿,真是脏死了。” 男人不停言语刺激着她,冰凉的面具贴在她脸边。 后嫌弃地拿她的衣服擦手。 “袍子给你弄脏了,下次注意。” 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男人丢给她一瓶药丹,“三日后服一颗,七日后服一颗。若想彻底解毒,七日后就继续来这里等我。” “小人!你出尔反尔!” “哦?我可说了,看你表现。” “你到底想叫我怎么做?” “哦对了,这次匆忙,下次我会给你准备好小礼物。” 陈纭伏着身子在冰冷的石床,握紧绣拳,收下这份屈辱。 千万别让我查出来你是谁! 暗室里被那个男人欺负,陈纭低落了好几日。 本来还担心在齐王面前掩饰不住,结果他恰恰好几日也没召见她。 被齐王惩戒之后的暮贵妃消停了许多,不敢轻易再出手。 那日推她入水的几个宫女,皆浮尸荷花池上。 陈纭落寞地在水台上抚琴,接下来,该轮到舒贵人了。 六哥哥带着暂定的合约回到陈国,此次交涉为两国带来短暂的和平。 大家称赞六王此次有功而返,纷纷祝贺,可他却并不开心。 九妹还留在齐国,不管她想做什么,他想陪着她。甚至荒唐提出了二次出使齐的请求。 能够将自己从人质反转为齐王想私藏的女子,她也花了极大的努力与心思。 所以,在他厌弃之前,绝不能功亏一篑。 第182章 无心旁骛 兵部尚书贺知儒,亦是齐王的太傅。一直在力劝齐王不能为女人耽误,当断则断,陈国不可小觑,必须早日拿下。 贺知儒是唯一知道齐王最近十分宠幸的这个女子是陈国王后的臣子,也一直为他保守着这个秘密。 听到清畅的琴音之中含着思念情郎的曲调,齐王抬手停住步辇。 “何人抚琴?” 小太监急忙碎步前去查看。 回来禀报:“回陛下,是陈女子。” 犹豫片刻,还是吩咐过去。 步辇调转方向,随着一排青杉遮挡划过,廊亭外琪花瑶草,云锦天章;水台边虹草飘香,异水流芳。水蓝色的倩影风姿绰约、钟灵毓秀,背影里却又透着丝丝落寞,勾人心怀。 “大王……” 听到动静,她回身向他行礼。 “才几日不见,对孤王就生份了?”他抬手端住她。 美人儿顺势倚进他怀里,委屈萦萦,“阿纭好想大王……” “是吗?” “大王一定很忙对不对?”她伸手抚平男人眉间疲惫,然后踮起脚尖覆上一吻。 连日来的煎熬忽然就被清凉抚慰。 “沈哥哥看这一池荷花,是不是很清雅?” “荷花高洁,花期有限……” “小妖精,怎么了?是怪孤王这几日没来看你?”环住美人儿软腰,他低声问道。 “阿纭知道沈哥哥定是忙的,所以也不敢去打扰。” “今日怎么小怨妇似的?”帝王含笑点了下她的眉心,“这花点得不错。” 开心地眨眨眼睛,长睫若翼。 “好些了吗?”手抚上腰间伤处,他询问道。 忍了好几日,日日想这销魂绵骨的身子。 被太傅劝着,也只好顺势埋头政事生生体会了何谓相思。 他也察觉自己不该动情,不能为儿女情长牵绊。 结果批阅奏章的笔批着批着就停下,读捷报的折子读着读着上面的字迹就模糊化成了她的脸……喝口茶茶水中也是她的笑容…… 这女人给他下了什么魔咒。 她握住他的大手,“有大王赐的灵药,自然好清了。” “方才抚的很好听,再抚一曲给孤王听听。” 他抱着她坐下。 然而怀中的小女人已无心旁骛,仅是十指相扣,就唤醒了她的缠绵欲求,只想要这副充满健朗气息的身子带给她欢愉,将她的不快抹去。 捧着男人的脸肆意勾吻,随行的奴才们不得不有眼力见地退远些。 这个女人…… 仇公公眸底滑过阴暗。 她骑坐在他大腿上,被男人用力拥紧,仿佛要扣进骨子里,融为一体。 “嗯,沈哥哥……” 唇舌交欢已经满足不了两颗被点燃的火热的心,衣衫被他粗暴地扯下肩头,仰起脖子承受男人火热的唇舌挑逗。 “唔不要在这里,沈哥哥……” “不是你勾引孤王的么?还挑地方?” “会给人看到的……” 她羞耻到涨红了脸。 “那又如何?正好都知道你这放纵性子。” “不要……沈哥哥,不要将阿纭当作下贱性奴……”这天为被地为席的场景,她可还没放浪到那种地步。 他一把抱起她,坐上皇辇。也将她掀乱的衣衫拉好,脱下玄色外袍将她罩住。 “小妖精也会羞耻吗?还敢要求孤王。” “嘤喜欢沈哥哥。” 坐在男人怀中,热意甚浓的天气让两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尽管两旁的宫人不停摇着扇子。 粗暴地吩咐快点。 “小妖精还敢乱动?” “哼天气太热了……” “待会儿有你受的。” 到了建章宫,他抱着她疾步朝寝殿而去。 “沈哥哥,去阿纭的奇华殿好不好?” “哦?” 眉上质疑,他还是转步朝偏殿走去。 清凉的殿室内,挂满了彩色星星和好看的风铃。 “特地布置的?” “嗯……其实阿纭每天都盼着沈哥哥能来。风铃代表思念,沈哥哥是不是听到了阿纭的思念?” “小妖精,真会讨男人欢心。” “嘻,还以为沈哥哥对这些会嗤之以鼻呢,阿纭好开心……” 他伸手撩动一只风铃,看到上面用隽秀的字迹写着思念之词—— “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这个小妖精竟对他花这么多心思。 本应该只是逢场作戏的不是吗? “小妖精,这么费心,所求为何?”他将她压到榻上。 “哼只怪大王生得俊阔威仪,时时勾着人家的小心脏,大王大概是不知、自己就像行走的春药……” 春药?居然敢把他比作那种下作之物? 沈约眉峰拧上冷冽,盯着美人儿妖魅柔丽的模样,居然不觉生气。 捏住可人的下巴,冰声道:“整日除了饮食睡觉,你是不是就只知道与男人欢情享乐了?” “沈哥哥亲……” 看着诱人唇色一张一合,口中干净粉舌泛着水泽,致命一般地吸引着情欲焚身的她。根本无心在意他在说什么。 “小妖妇……” 王者不悦,霸道的气息夺命倾覆,叫她几近窒息,两只小手拼命推搡男人结实的胸膛。 “沈哥哥呜呜……” 直到嫣红的小嘴被吻得红肿,她嘤嘤委屈。 男人火热的双眸泛出浓浓情欲。 屏风后头,储物柜种,一双眼睛自故意露出的孔缝看着华美床榻上云雨的两人。 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竟是这般下作勾引大王。 “小妖精……” “沈哥哥……要怀沈哥哥的龙种……要给沈哥哥生个同阿纭一样、娇美的小公主……” “哼,同你一样?” “嗯同阿纭一样……” 帝王冷笑,“那若是皇子呢?” “若是皇子、便……便同大王一般俊阔高大……” 她喜欢在床榻上对他说那些放纵无边的浪语,每每刺激男人。 她才不会给他怀龙嗣。 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哥哥……若是在子嗣与阿纭之间,你只能得一者,沈哥哥选何?” “孤王从不做选择。” “也是,等大王将阿纭的身子玩腻了,又能得一个孩子,一举两得。” 待沈约走后,她懒懒地披起件衣裳,打开柜门。 “舒贵人、看得可还尽兴?” “你这个贱人!” 被绳子绑住的女人破口大骂。 陈纭冷冷捏住她的下巴,“舒贵人还是想想自身处境,偷窥了大王房事,你觉得你还能活?” “是你!都是你安排的!我是被陷害的!” “那又如何?谁会信呢?”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求你、求你不要杀我,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关于沈璧荷与大王的一切,我都要知晓,越详细越好。” 第183章 乱象 司恬娣将自己所知全部奉告。 陈纭解开她的绳子。 揉了揉通红的手腕,她愤恨地瞪她一眼,却不敢多言。 爬起身离开。 “舒贵人,”陈纭最后忠告,“想要保命只有一个方法,今日所见都要从你脑海中抹去,哪怕透露一个字,可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只要她口严,便可以安生地活下去。 可陈纭也知道,此人胆子极小,以前傍着沈璧荷不过仗势欺人为虎作伥。 她终究会死在自己的猜疑里。 后来不出数月舒贵人果然因为疑神疑鬼精神失常,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自己,被送出宫外娘家。 沈璧荷喜欢齐王,可同时却又在不停地与太后的小儿子、瑞广王偷欢。 瑞广王的封地在北疆,也难为她每年都要找借口与太后一起去北疆拜神母。 司恬娣一直为她调理身子就是长期服用避子药滑胎汤带来的病疾。 看来这瑞广王未去封地之前,两人也没少做背德之事。 难怪明知齐王有隐疾也不惜对他下迷情药,沈璧荷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了,这次发现怀上,她不想再打掉。 呵,这齐宫乱象真是精彩纷呈。 “脱光,自渎给我看。” 七日之期到,陈纭不得不前往赴约。 男人已经等在暗室。 先前从他言语间猜测,不畏惧齐王,又能出现在如此隐秘的暗牢,她往瑞康王身上猜想过。 叫柳如仙去查,却没能查出什么线索。 这个执意羞辱她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怎么,是没有尝过毒发的滋味,想试一试?”见她不动,男人催促。 她找人诊过脉了,确实有中毒。而且还很难解。 “王妃是被什么人所陷?” 陈纭将几滴血滴入玉瓶,吩咐柳如仙:“送到廖青门下东翊手中。” 所幸有二哥可以依靠。这让她觉得安心。 “是要我动手?” 男人走过来,抬起美人儿下巴,具有压迫性的低沉之声寒意逼仄。 夏日本就穿的轻薄,陈纭绷着脸僵硬地将梅色芙蓉罗衫、芍药凤尾裙分别脱去。 忽然扯住男人腰带,“我不会自渎,不如请阁下赐教。” 男人黑了脸,显然出乎意料。 “趴下去,自己弄。” “阁下这么熟稔,必定阅过不少女人。” “不必套我话。乖乖照做。” “哼,真是没风情。” 言语放纵,可她并不真情愿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玩儿弄自己。 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够了吗?” “我没喊停就继续。”男人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观赏,“你在床上是怎样勾引齐王的?” 任由男人在耳边贬低,美人儿眼角闪着晶莹泪花,楚楚可怜地央求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男人冰寒的黑色面具就在她眼前,陈纭一边考虑成功拿下面具有几成把握,以及后果。 小脸绯红的趁势抓住男人胸前的衣襟。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来羞辱我?” “还是、你根本不行……心理扭曲的猥琐之人……” 男人的金属指尖将她刮伤,鲜血随之溢出。 “真美。” 男人变态地欣赏。 她疼得蜷起身子。撕心之疼,冷汗涔涔。 “真是可怜。” 男人将她捞起,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陈纭抬起眼皮瞧他,颈后一酸,昏睡过去。 “太后姨母,你帮帮、帮帮儿臣吧……”眼见着小腹隆起的程度越来越无法掩饰,沈璧荷只有投死向生,向太后哭诉。 “怎么了?你这孩子,快起来。” “璧荷、璧荷怀了……广哥哥的孩子……” “什么?” “可是璧荷不想打掉……” “什么时候的事?”太后震惊不已。 “就是上回……同姨母一起去北疆……” “那现在、”太后皱着眉头一算,“荒唐!竟有三个月了?” 沈璧荷哭着点头。 将太后吓得心肝发颤。 “留不得!必须处理掉!” “姨母……这是广哥哥唯一的血脉,姨母真的忍心?都是天家子嗣啊,太后姨母……” “你叫吾怎么同圣上交代!” “陛下从来没有碰过璧荷,不如……不如太后出面,叫陛下休了璧荷……” 太后沉着面色深思。 此事若处置不好,就连她每年一次去北疆的特权也将被剥夺。 齐王,她这个儿子冷血向来不讲情面,尤其是对他的三弟与五弟,说到底是她这个母亲的偏心,才造成了亲兄弟关系僵硬的局面。 “你先起来吧。” “璧荷、璧荷不敢……” “当心跪坏了身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听得此言心头一喜。太后愿意为她想办法了。 总算没有赌错路。 上一次的云雨仍历历在目。 “广哥哥,璧荷好想你啊。” “小贱人,一边嫁给了大哥,一边又与我偷欢,想必很刺激吧?” “坏蛋,人家心悦广哥哥,才愿意与你发生关系的。”虽然表面讨好,她却暗地里使计让他身边所有的女子都怀不了。 瑞广王也不是真心爱她。这女人的第一次早给了她那猥琐父亲,他岂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最初太后是想将她许给瑞康王的,可沈璧荷看中沈约的太子身份,执意跟了他。 因为沈约从不碰自己,开了苞的少女哪能忍受得了寂寞,就跟瑞广王混到了一起。一刀捅死了自己的便宜父亲。 在他再度侵犯自己的身子时。 “小贱人,你倒真下得去手。” “广哥哥不帮忙就算了,竟还嘲笑人家。” 将少女身上血淋淋的尸体推开,他将她捞进怀里,对着这副芳龄稚嫩的胴体上下其手。“以后就让广哥哥疼你,好不好?” 两个人在尸体旁,丝毫不在意那瞪得老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小贱人,真是销魂。” “广哥哥……” “沈哥哥,有一日阿纭若是离开了,你会难过吗?” 沈约带着她来秋山狩猎,时近黄昏,红日西沉。凉风吹拂得暑气尽消,马儿慢悠悠低头吃着草,她靠在他怀中,搭着男人牵马缰的手。 “离开?”沈约凝眸,目光冷沉沉的,“没有孤王允准,想也别想。” “阿纭是打个比方嘛……” 这一个月,她终于查清母后与大哥是为何人所设计,姬冰萦,也只有她最了解陈国情况并怀有莫大敌意。 姬冰萦向齐王献计利用被废的大皇子母子对付陈国。 王氏被抓进宫中暗牢,以此威胁陈锐听从他们的指挥。 此事由贺太傅负责,姬冰萦协助。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呢? 陈纭盯着握缰绳的手。 一边策划关押了自己的母后,一边却又掌控着要她承欢自己。 齐王从未与她提及此事。 他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待救出母后,她要彻底逃离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有几分动了情的男人。 帮他设计沈璧荷暴露了怀胎偷欢一事,这个女人被关进冷宫再无翻身之日。孩子,在太后豁出老脸的请求下,被允许生下来。可是一出生,就要被打入奴籍。 见他这样毫不留情地处置这个女人,她问道:“陈王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处置我?” “你有孤王护着。” 她戚然一笑。 第184章 声音都娇颤 在得到二哥的解药,她再次赴约暗牢。定要这个羞辱她的男人付出惨痛代价。 “今日如此准时,小美人儿是迫不及待了么?”看到她,男人一如既往地轻蔑开腔。 而她已然能够熟稔地靠近,手指抚过男人冰冷的面具,“阁下今日又想怎么玩儿?” 他从身后的桌上拿出麻绳,玩味道:“脱吧,小美人儿。” 早已经熟悉的身躯,曲线玲珑,肌肤悦泽。被他绑上绳结,浑身透出莹润细腻的美感。 坐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双手绑在身后。 男人拿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本就光线不明的暗室,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男人这次没有带指盔,手心有些粗砺薄茧,带着淡淡的温度。 “小贱妇,你很享受?”男人贴在她耳边轻喃,一只手滑向柔软的小腹。 难耐地闷哼一声,她偏过脸躲着他的贴近。 “看来阁下也学了不少。” “哼。”男人嘲弄回应。 片刻后,她听到金属碰撞桌面的声音,接着感受到脸颊边软软、微凉的唇瓣。 理智将她拉回一点,“你这个下贱男人,呜……你、你不准再呜呜……脏死了……” 敢说他脏? “呵、下贱男人、配下贱女人,不是正好?”男人冷笑,将她乱蹬的小腿抓住。 这女人果真极品,叫人尝过就欲罢不能。 难怪齐王对她,如此痴迷。 陈纭只是咬着唇抽泣,努力紧绷情绪。 男人气笑。 听到解衣的声音,她努力镇定,“放开我,今日已经够了。” “够了?呵,怎么会够呢?就是十个八个男人轮流伺候,怕是也不够?” 黑布下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连声音都娇颤:“你、你……” 因为暗室光线,她看不清他的黑衣之下究竟有没有过反应。一度以为这是个变态不举的男人,可不曾想…… “够了。” 听她一直在不住地哭泣,黑色遮布都被哭湿,艳态呈露的小脸上泪痕交错。他不耐烦。 “呜、呜呜……我……” “想说什么?” 男人整理好衣衫,重新戴上面具,冷言冷语道。 “让我、看你的样子。” “呵,才被羞辱一次,就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求你……” 女人软软的奶音忽然就戳中了他的心弦。 伸手摘了黑布。 指尖凝气斩断了绳子。 将浑身软若无骨的女人捞进怀里,抬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痕。 “我若生得丑陋,你当如何?” “与你同归于尽。” “我若生的好看,又当如何?”男人声调始终冷冷的,如管竹之音轻细。 “那便、那便勉强收你,做本公主的裙下之臣。” “哦?”男人看着忽然转变态度的娇软妩媚,轻声嘲弄。“只因为我叫你满意?” “不是……也是……你、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与他身体相融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冲破了她的禁锢。 一股玄妙的气流,在她的周身游走。 一种被涤荡、治愈之感,是她在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所有对他的恨意、不满、抵触,竟全数消失。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见他半晌不语,她出言问道。 “嗯。” 她当即挣脱男人,拾起衣裳一件件给自己穿上。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动作。 这个女人,自己分明只是想惩罚她的,怎也会陷进来。 她那么不知廉耻放纵无度,食尽弃具,才是他该有的作为。 “我走了。” 看到男人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一抹冷寂邪气自周身散发。 她趁机就扯开面具。 “你想死?” 男人迅速背过身。 “嗯,想死,想死在阁下的长枪下。”她大胆凑上去,从背后抚上男人的脸,触感意外地光滑。 “我不看你。”在男人发怒之前,她柔声道。 “我能在心中,画出你的模样。”纤细玉指抚过他的唇瓣,这么嫩软的唇,亲起来口感一定很好。“不妨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瞥见她真的乖巧闭着眼睛,他才松懈。 “赌我仅凭摸骨,下次来就能画出你的模样。” “呵,夸口。” “你不信啊?”女人俏皮的声音萦在耳畔,两只小手不停在他脸上作乱,“嗯、眉骨匀称,鼻挺而直,骨相不错啊阁下。” 这女人哪里是摸骨,分明在吃他豆腐。 “摸够了没有?” 女人身上的体香不时攒进他鼻间,拿过面具重新戴上,他起身要走。 “你还没给我解毒。” “你不是已经解了吗?”轻飘飘绕过她。 他竟已经知道了? 陈纭愣在原地,心思复杂。 “呜呜呜……沈哥哥……” “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呜……”她只伤心地埋在他怀里,哭湿了肩头的龙袍。 “小妖精,说出来,孤王给你作主,谁敢欺负孤王看重之人。” 她只是止不住泪水涟涟,不肯多说。 脾气易躁的帝王难得没有发怒。 换做她的话说,这是跟沈哥哥撒娇,不是陛下。 冷声唤来侍婢询问她今日状况。 “沈哥哥……沈哥哥疼一疼阿纭……”哭好了,委屈也随着眼泪流泻尽。她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鼻涕。 “小妖精,孤王就这么叫你不放心?”抹了抹美人儿俏脸上的泪痕,叫人打一盆清水过来。 “阿纭……阿纭只是想家了。” 沈约沉默。 他对她这样好,她竟还想离开。 “沈哥哥……”接过宫婢呈上的湿软巾帕湿净小脸,她清软声唤。 “是想其他男人了?” 沈约眉一抬,侍奉的十几名宫人退下去。 真让人羡慕,这名女子进宫短短时日,却让她们见识了陛下十几年从未有的表现。 她就那样毫无避讳地坐于陛下怀中,受尽荣宠,美食华裳,样样最好,样样具足,是多少女子望尽一生求不来的。 陈纭抬头看了仇喜良一眼,“陛下允吗?” 允她想别的男人吗? 沈约将她的小脸掰过来,浓眉蕴着火气,“孤王是不是从没惩戒过你?” “陛下,仇公公跟了你多少年了?” “怎么,你对这阉人还有兴趣?”沈约心中不爽,说话毫不客气。 她堵住他的唇,品尝着男人温软的唇瓣,滋味清甜。 “小妖妇……” 沈约大手钳住细细楚腰,反客为主掌控。 心脏不可名状地悸动,小手摸上男人的耳垂,她坐在他怀中,软声娇媚。 “小妖精,两日没来你就受不住了?”磁沉性感的声音含了一丝沙哑。 “哼心悦沈哥哥嘛……”她搂着他的脖子娇哼,胸前绵软压在坚硬的胸膛。 即便君子也受不住这软莺莺的勾缠。 仇公公手中捏紧托盘,指节泛青,无人见他眼底阴郁。 第185章 娇气的爱哭包 “沈哥哥,人家渴……不如叫仇公公过来奉酒……” 仇喜良没被赶出去全赖他手中端着自冰窖刚取出的碧芳酒必须不时轻晃以保证口感鲜醇。 量他也不敢乱看。 齐王这点自信还有。 “滚过来。” 仇喜良躬着身子目视脚尖,恭恭敬敬倒上一盏酒呈给帝王身上的女子。 陈纭端盏时,翘起眼尾视之,他始终低着头保持奴才姿态,她先前才会从未注意,也从未仔细看清他的样貌。 今日便看你能忍至几时。 自信扬唇一饮,她低头将酒香渡进他口。 “好喝吗,大王?” 沈约眸子湿漉漉的,压下心火,“先用膳。” “不嘛就现在。”骑坐在男人腿上她放肆要求。 “小妖妇,竟敢使唤孤王?” 腰上被他捏了一把,她双目泛起雾气,将手中酒盏伸向后面侍奉的人,“仇公公,再来一盏。” “今日要饮醉……不醉不归……” “谁许你如此放肆?”沈约钳住她的腰,板着脸瞪她道。 “哼……沈哥哥不给、阿纭喝醉也不行吗?呜……” 他被气得哭笑不得,寒石声道:“待会儿看孤王怎么收拾你。” 得了允准,她麻利地蹲下身去,“沈哥哥说的,不许反悔。” “你出去。” “大王不觉得、有人在更刺激么?况且他也不敢看。沈哥哥不若借此、考验一下仇公公的定力?” 两个男人皆是眉角一抽,沈约面色黑,仇喜良眼神凛。 真没有这女人不敢想的。 可她的话也正戳中了帝王的忌讳。 这个十岁起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成长、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备受他信任。可人心会变,沈约也想知道,他的心,变了没。 帝王突然惊觉,身边一日日愈发深沉老练的大太监,能将所有事都想在他前头,清楚他所有的喜怒禁忌,承受他所有的不满与脾气,这是他生为奴才的本分,他早已习以为常。 好像宫里的所有奴才都只是一部有思想的工具,而他,身为帝王高高在上,只管生死不在乎他们的哀喜。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一语点醒了他。 “陛下……奴才合该退下,以免打扰大王雅兴。稍后就遣酒奴过来侍奉。” 他说的酒奴,自是失聪失明专门为皇室贵族培养的一种奴才。 “不必麻烦。”沈约语气结冰一般。 仇喜良默默退居一旁,不再多言。 “沈哥哥……”她仰起小脸娇柔地蹭了蹭他的大手,吻了吻男人手心。 沈约眸色微暗,抬起美人儿小脸,真真是巴掌大,精致绮丽。 “想吃掉、沈哥哥……沈哥哥的味道……嘤好诱人……” 龙涎香的气味很是浓郁,幸而这个男人洁癖很爱干净。 她像一只贪吃的小兽,循着挚爱的气息而来。 “小妖精……” 跪在脚边的人儿,衣衫整洁严实,可她作出的姿态,臣服、软媚,讨好,极其香艳的画面。沈约呼吸加重,靠在椅背。 “沈哥哥求求阿纭,阿纭就给你呀……”她衔住一口酒盏,故意欲给不给。 性格高傲的帝王,哪儿说得出“求”这种字眼。 “妖精、再戏弄孤王……等会有你受的。” 陈纭起身重新坐进他怀中,撩眼脸色艳丽的佳人,男人伸手接过红唇银齿叼着的酒杯,喉结不自觉吞咽。 果然是妖精行径。 仇喜良垂眸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心底划过不快。 更加觉得煎熬。 时间流逝得太慢,每一刻,他都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凝起指尖以焚阳诀压下心火。 她哼着乡谣取悦帝王,黄莺鸣谷之声。 仇喜良听得周身精气暗涌,眼中光景凉薄胜冰雪,暗芒阴鹜,邪冷诡谲。 陈纭抬眼看向静立不远的公公,敏感细微地捕捉到他的指尖颤动。 满意地勾起唇,总不枉费她这么辛苦卖力的演戏。 “小妖精。” 一曲听毕他将她搂入怀中,软绵绵的娇躯尽倚着他。 “呜……渴……” “阿仇,过来斟酒。”他眼皮未抬地吩咐。 “沈哥哥,不舒服……” “孤王带你去清洗。” “不……”接过托盘上的酒盏时,故意指尖滑过那只白净的手,垂着头的公公极力不动声色。 她将酒杯递至沈约唇边,待他饮下,覆上唇去一顿嗍吻。 沈约拧起眉头。 仇喜良神情一僵。 “就叫他来伺候,好不好?” 被指的人身体僵硬。 这个女人简直找死。 “沈哥哥难道不想试试更刺激的么?反正阿纭只是你的玩物对吗?” 她抚了抚帝王的面庞,虽泛着红晕,却仍旧眸簇星霜、冷峻锋锐。 “就只想做孤王的玩物?” 她在提醒他,不能对她过于看重? 幽冷吩咐仇喜良照做。 接过酒壶,仇公公眉眼黑沉,可他还要隐忍,不能表现出来。 跪下身去,始终垂着头。 “仇公公,不敢看人家吗?”陈纭脚尖一勾抬起他的下巴,“反正你只是个半身缺陷的阉人,可不要高看了自己。在大王眼中,没拿你当男人看。快点清洗干净。” “小妖妇,你叫他?” “沈哥哥,奴才就是工具,难道沈哥哥觉得,他还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敢有吗? 沈约深思,他也不是没有察觉他的一些异常,顺便就拿她试试。 被巧劲踢了一脚的人重新跪直身子,恭从回应:“喏。” 此刻陈纭还不知将会迎来他怎样激烈残忍的手段与报复。 仇喜良冰眸暗压,端起酒壶对着玉足上被掉落的食物汤渍所污的地方浇洗,酒液醇香扑鼻。这是上好的碧芳酒,只被她如此糟蹋。 “凉……” 冰过的酒液浇在皮肤,她情不自禁抓住沈约的衣襟,缩了一下。 仇喜良拿软绸替她擦拭。 姿态谦卑,动作温柔。 陈纭抵眼睨他,烟墩帽上的金饰充分彰显着尊贵大太监的地位。乌纱半透,隐约可见那一头束起的乌发。 “嘶……” 男人手中力道忽然重了下,本是包着软绸按揉足上穴位为她缓解疲乏,美人儿忽然不满。 “呜……沈哥哥……不要他侍奉了……” “怎么了,他伺候的不舒服?” 她泣露不语。忽然就觉得累了,每天都要无尽的心思与算计。 试探结束,她已经知道想要知道的了。 真沉溺三人游戏只会引起齐王杀心。 她要营造的是既放纵无度又懂得收敛。 “只要沈哥哥……”娇声细语,甜润的哭腔唤得男人一心只想呵护。 “奴才该死。”仇喜良跪下请罪。细嗓冰沉。 “吃点东西?”沈约面色放柔,替她拭去泪花。真是娇气的爱哭包。 第186章 惹恼了他 前一秒还在放荡撩拨,下一刻忽而伤怀,好像让仇公公侍奉都是他吩咐的似的。 若非怀疑她看上了仇喜良的姿色,那张年轻的脸确实招宫女们喜欢,只可惜他非是完整男人,否则当也妻妾成群,家室美满。 陈纭并不曾看清仇喜良的面貌,多次接触他总是微垂首躬背五官都笼在纱帽的阴影里。 方才拿脚勾起他的下颌才惊鸿一瞥,那张冷俊的脸皮肤苍白,眉心竟还点了一抹朱砂,眸光冷恹恹的呈现一种病态。 想必也是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的那种。 她惹恼了他,他会怎样报复自己呢? 看着桌上冷掉的羹炙,宫人立即重新送上新的热食。 她懒洋洋地坐在他身旁,喝了口汤。 “小妖精,多吃点,不然怎么有体力给孤王折腾。” “嗯……”随意应付了几口。 她本就吃不惯齐国饮食,尽管御厨尽力模仿陈国菜系,却也只有形无魂。 “他们做的不合胃口?” “哼什么山珍海味都没有沈哥哥好吃。” 沈约深眸微暗,将她捞进怀中,夹起金腿鱼圆喂去。 “唔不要……大王~” “不想吃这个就将这碗小天酥、鱼茸花糕都吃了。” “不喜欢吃嘤……”她娇娇喂侍他进食。 一直跪于旁侧请罪的公公,无人看到他眼底阴翳。 沈约拿眼觑她,“小妖精,就这般挑剔?” 她一边娇哼,一边等待他吃好,小脑袋垂放男人肩上,抬眼欣赏他嚼食的下巴、光洁的颈、性感的喉结,小手不安分地钻进衣襟流连弹性极佳的胸肌,埋入颈窝贪恋地嗅着龙涎香的甜美。 仿佛对待一件外形条件完美的器具。 “再乱动孤王可不客气了。”被撩拨的肝火大动之人,撂下餐箸搂住软腰。 “哼……” 勉强伸手拿过一碟桑葚果,新鲜水灵,酸甜适口。唯独这个吃得最欢,可这个霸道男人不许她多吃。 齐王对饮食规制极是讲究。 “沈哥哥……还要吃。” 娇媚地低眸凝视,男人眉眼熙曜五官俊拓,在他凉薄吐出“不许”二字时,低头倾覆柔唇。 小舌灵活钻进口腔,满是食物的余味与酒香。 沈约一边回应这炽热纠缠的吻,一边将人抱回龙寝。 “沈哥哥可知、双御之术?” “双御之术?” 她告诉他素女经中的男女双御之法,“沈哥哥试试……此乃还精补脑之仙道。” “哦?你懂得倒是不少。” “哼不然人家怎么能如此无度却还肌如童颜~沈哥哥好好学,与阿纭行双御之术,互补互采……” 沈约尝试其说之法,果真有效。不仅一扫空乏,更觉精神。 不愧是齐王,初试便能如此有定力。 “孤王厉害,还是陈王?” 噬髓欢情,体力竭尽身心却很清明,毫无往日昏溃之感。 沈约以往对于房事的批判认知彻底被她颠覆,之后开始主动着人收集翻阅房中术、《玉房秘诀》等书。 “大王要听实话吗?”她抬手抚了抚罩于上方的面庞。 沈约心一沉,眸色凛凛。 “说实话。” “阿纭喜欢沈哥哥……呜怎么办……喜欢沈哥哥……”她不该喜欢他的。 “哼,喜欢孤王?” 被她顺手端来、不小心打翻压到的桑果将干净的龙床染成难以清洗的乌靡之象,犹如血色绽于身下的美艳。 沈约睨眼,这个小妖精,若是第一次,是给了他,该多好。 他可真嫉妒那个拿走她初次的陈王,亦觉羡慕。 “沈哥哥,你先休息,今日玩的有些难清洗,人家想去温泉……” “准。” 沈约盘坐调息,她窈然撑起身子。 “阿仇你伺候她去。” “喏。” 慵懒披起轻衫,舒乏的身子赤脚触地,撩开金色龙帐。 “奴才背您。” 仇喜良跪贴在地上,体贴地将软凉绣鞋套上玉足。 “抱。” 简约的吩咐,仇公公一时不知该不该从。 “沈哥哥的奴才,看来人家使唤不动呢。” “阿仇,她吩咐什么,便是什么。孤王虽未给她名分,但她是孤王的女人,明白么?” 齐王一语双关,既表明了态度,又在暗暗告诫,即使把持不住也绝不允许有非分之想。 “奴才、遵。” “仇公公觉得,自己是伺候大王的尊贵大太监,所以要服侍小女子让您觉得委屈了?” 幽静长廊,月影华霜,淡橘色宫灯长明,廊边花枝斜影,夜风清凉,抚去身上燥热。 她穿得轻薄,连汗水也混杂着体香,胸前酥融轻贴在男人胸膛,娇言试探。 “奴才不敢。” 虽自称奴才,她可不觉得他有将自己当奴才看。 “方才在大殿看了许久,寝殿外也听了许久吧?仇公公可真是好定力。” 她勾起他的下巴,那张冷白面容在月辉下带着阴恻恻的寒意,深褐色的眸叫她心神一震。 “我看你是活腻了。” 陈纭被从半尺高的岸边推下温泉。 这是一所人工打造的温泉池,引进的是天荡山活泉。天荡山群山迢峣,终年雾气缭绕,宛如仙境。沫日浓月泛灵液,微波细浪流琮琤。 齐王命工匠历时三年造出的这座皇汤,亦不逊天然温泉,青翠团绕,水汽蒸腾。据说泡上一次,可疗万疾。 除却齐王本人,被恩赐过的重臣,她是唯一享有此等恩赐之人。 可是仇喜良,这个臭奴才怎么也敢跳下来。 陈纭掉下去的一瞬,只感觉被滚烫温热的泉水倾覆包裹,热、好热……可是好舒服,浑身乏累被温柔拥护,温暖的、充满热度的、又毫无对抗之力的水,让她只想舒软地躺着,一点儿力气也不想使。 快要沉到水底,身子忽然被一股力道托住,霸道地向上拉去。 她睁开眼睛,清澈的泉汤之下,仇喜良冷冰冰地抓着她,烟墩帽上的垂绦格外耀眼,金丝编织成的,所镶红玉竟还会发光。 莹润红光在水下看着却格外诡异。 见她难受地似要呛水,他将她捞进怀中渡气,湿湿软软的唇,比这温热的泉水要凉上许多。 “咳咳……”浮上池面,她猛烈咳嗽,红腻的小脸湿润动人,“仇公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哼,惩治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被他抓进怀里,湿透的荷衫遮不住风光,反而将胸前一对饱满衬得若隐若现。散落的秀发海藻一般,若月下仙子。 “嘶疼……” 埋入修洁颈项,他覆上齐王留下痕迹的地方,用力吸吮。 “不正如你希望么?”他专挑莹润身躯上青紫痕迹的地方下手,“奴才可是在伺候您清洗。” “不要……你先放开我……” 被男人禁锢在怀中,她丝毫反抗不了。 “陛下叫奴才来,不就是伺候你清洗。” 他毫不留情言语羞辱她。 第187章 如冰雪遇烈阳 “仇喜良,你好大的胆子……” 她频蹙娥眉,忍受男人的轻佻。 “不是你先挑的头么?怎么还怪起奴才来了?” “疼……” “你也会知道疼?”指腹摸到一条细长的小痕,反复摸索,“有伤?”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伤?” “哼,说说,是怎么给人弄伤的?” “那人无耻之尤,强我辱我,就像仇公公现在这般……” “像你这样的女人,就算被人强迫也很有感吧?” “仇公公,到底洗干净了没?” “怕是要用些别的什么才好。”他眯起寡寒的眸子,里头精光慑人。 睨眼其眉心一点朱砂,她柔腻撒娇,“不要欺负人家了……” “公公穿着衣服在这泉汤中,不热吗?” “不如脱了松快。” 他欺身压住樱唇,扯去碍人的湿衫,竟连一个太监她也勾引,真是不知廉耻! 这个吻、这气息…… “你大抵是活腻了。做好觉悟了吗?”他捏住女人下巴,俊美的眸中有愤怒、有嫉妒、亦有杀气。 “我若是活腻了,公公能来爱死我吗?” “呵、爱死你?”他冷淡嘲讽,羞辱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没想到公公还是个有根儿的。” 他神情一滞,腰上的手力道陡重,痛得她轻呼,下一秒脖子被掐住。 “自是用玉势。” “哦?是吗,那你让我看看。” “真是不知羞耻。” “我有什么可羞耻的,既然已被你看光了身子,礼尚往来,公公是不是也该给人家看看呢。” 他将她掀过身子去,背对自己,“你可承担得起后果?” “仇喜良……你果然……” 他果然不是真的太监。 “你就不怕我向齐王揭露你吗?” 男人在她身后,如暗室中一样。捏住玉颈的手带着几分凌虐,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我可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朱弦玉磐的嗓音说着凉薄阴冷之话。 而她也并不在意。 “仇、喜良……这不是你的真名对吗?” “你还知道什么?” 他俯下身来,湿热的衣服贴上柔细玉肩。 她拉住男人手腕,“我不是说过、会绘出你的样子,难道阁下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修长有力的手握上美人儿脸骨,迫她仰头,“奴才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泉中好热……你放开我……” 陈纭确实查出一些眉目,加之今日试探,推测出暗室中的男人十之八九便是仇喜良。 他如此熟练地对待自己的身体,更加应证了这个猜测。 只是齐王怎么会放一个假太监在自己身边?是有意为之还是他也被蒙骗了? “仇喜良,你赌输了……” 水波暗涌中,陈纭被猛然按压入泉中,险些窒息,倒淹入泉水的上身努力想要上浮,手臂好不容易摸到池壁,又被他狠狠向下压去,有如浮萍任其抛舍。 汤泉灼人的热度似要将她从内至外消融。 如冰雪遇烈阳。 如石炭抛进烈火。 他抱住她,一同沉入泉中。 “哎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巡卫的守备侍卫朝这边走来。 “仇公公、仇公公?” “奇怪,仇公公不是奉御令送一女子过来皇汤沐浴么,怎么两个人都不见了?” “说不定早回去了,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啊……困死了,巡完这一遍我先去眯一会儿啊,下半夜换你。” 头顶上,静谧的夜中,侍卫的脚步声响格外清晰。让她质疑自己方才的声音是否都被人听了去。 “唔……” 他一只手堵住她的口鼻。 于水下待了这么久又是极度紧张的状态,虽得益于练习歌喉气息绵长,可此刻已至极限。 听到脚步声渐远,她想上浮,身后的人却禁锢着她。 她一边摇头,一边抠腰间的大手。 回眸娇弱可怜地望他。 仇喜良心神微漾,如此娇俏欺人,宛转蛾眉,死得过早倒是有些可惜了。 他玩味地松开手,任由她离开自己掌控,在那副美丽的身子即将浮出水面,突然握住纤细脚腕,猛然向下一拉。 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痛苦地看向滑过眼前的冷影,他终于施舍般地浮过去,扣住女子的脑袋,为她渡气。 陈纭毫不客气将他所余之气都吸了光。 仇喜良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反客为主的小女人。 她竟敢解他的腰带。 水中活动幅度有限,他只得将她紧紧禁锢于怀中,向上浮去。 “你是不怕死、还是仗着有齐王,觉得我不敢将你怎样?” “我想学你的功法……你若肯教给我,不管你在这齐王宫目的为何,我定助你,如何?” 她推断既与他交欢会有那种新奇臻至合和、荡涤疗愈之感,必定是功体相合。说不定是与无上心经同宗同源。 “就不怕我事尽之后杀了你?”他很好奇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自信敢同他谈条件。 “杀人容易,善后却没那么容易。你也看到齐王对我如何,我相信你自有办法对齐王回禀此事,可是他对你的疑心也将从此埋根。与其做有风险的事,不如我们协作共赢。” 她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 早已于枕下留了线索。 今夜她若安然回去,便一切如常。若生变故,仇喜良的大太监之位,恐也难再做下去。 虽然还没查到他到底是谁,却挖出一个秘密——仇喜良七岁被送进宫为奴,一直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且性格唯唯诺诺、胆小畏事,十岁时却突然变得聪慧,敏捷应辨,被挑选为太子宫奴才,后又办事能为出众、勤于苦学得提拔为太子伴读。 此后一直保持光彩谨慎恪己忠心耿耿,成为太子心腹。 这件事被宫中老太监说起时,也只道这孩子大概十岁时突然开了窍,勤学上进,运气也好得了主子赏识。 若说为了更好的生活更高的地位,开始上进改变不无可能,而一个人心性突然转变若非经历什么大事,绝无可能。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名小太监早已被人李代桃僵。 “对,阿喜啊容貌与少时确实也有了很大变化,一点影子也看不出来了。” 这名负责管理当时所有新进宫小太监的老者回忆着,“这孩子知恩图报,那时候我看他瘦瘦弱弱的,经常被别人抢了吃食挨饿一整天,我就偷偷塞给他一口馒头,小子争气,出息以后帮我在这富贵泼天的王都啊置办了养老的房子、银钱,是个顶好的孩子。” “他可还有来看过您?”柳如仙握着折扇打量老人神情,确保他没有一句谎话,眸中思量。 “王宫之中多是身不由己,我只希望他啊平平安安,一路顺遂。” 留下重礼与银钱之后,柳如仙带着随从告辞。 “叨扰您老人家了。” 柳如仙以其家中兄弟的身份,父亲遗愿就是叫他到王城寻找幼时被送进宫的弟弟。那时因为家境不好只得忍痛将弟弟送进宫,父亲多年来一直心有愧疚直到临终弥留之际,想要了却着这唯一的心愿。那时在外做苦工的他毫不知情,如今只想知道弟弟是否还活着、过得好不好。 千辛万苦打听到这里住着一位自宫中隐居的老公公,特来拜访。 柳如仙气质翩翩端良方正,三言两语礼貌俱到取得了老人的信任。 是以得此秘。 第188章 柔顺娇怯 仇喜良怎会想到,他当初为了延接此身份更加逼真,不是与过去彻底斩断,而特地找了位过去相关之人善待,留下口碑。却也是此举留下了隐患。 如果不是因为有五哥李代桃僵蜀王一事,她也很难会有此联想。 “王妃真是聪慧,属下万分佩服。” “奉承的话省下,齐王传给井干总督的秘信务必拦下。” “得嘞,王妃就拭目以待。” 柳如仙办事很可靠,与贾竹几人配合也很好。真不愧是三哥培养的人。 他总愿意将最好的都给她。 “这天底下敢威胁我之人,你可知都是什么下场?” “这哪儿是威胁,人家是邀请你啊。” “邀请?呵……”将软腰往怀中一紧。 借着水中浮力,有半刻钟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 静谧月色之下,汤泉热气缭绕。 美人儿身姿莹润,柔软如藤攀附于男子。他平时伪装的太好,低头佝背丝毫叫人看不出这副身体也如此朗拔健劲。 “仇喜良,你真想要了人家的命吗?” 细致荏弱,柔软小手推拒,男人湿透的衣服带着些许凉意。 他盯着那柔顺娇怯的神情,婉啭娇莺。 方才的狂怒情绪缓缓趋于平息。 她伸手想触一触那眉心的一点红,却酸软举至一半又无力垂下。 她与齐王说的阴阳互补之法,看来他亦是领会了。 云雨咸池之际,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定力。 她也是在三哥的调教下,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自如忍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忍不住,泄了元气,对身体便是损耗。 而忍住了,就是滋养补益。 深坠甘渊的快乐不是那么容易克制收服。 齐王不简单,仇喜良亦是。 “快点抱人家回去,太晚了大王可会起疑。” 他抱她入温泉中清洗身上热汗,听着娇软尤带弱的嗓音在耳边轻呢。 “你不换身衣裳吗?” 盯着他仍旧整齐的衣冠,她眼尾嘲意轻曳。 “无需陈姑娘费心。”他捏住她的下巴冷淡道。 就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裳送她回寝殿。 “仇公公……”困顿的人儿迷迷糊糊地唤他。 毫无攻击性和卸下防备的容颜,令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情愫。 “想要你抱着睡……” 娇软地蹭了蹭温热的颈,只感受到抱她的身子一顿。 继而冷言钻入耳中:“陈姑娘可是要回去陪大王入寝的。” “你不是什么都敢吗?” 他还想回什么,却发现她已经睡着。 哼,不过给他了几回,就已经想交心了么? 如此容易对男人动情,果真是轻浮。 不动声色回至建章宫,却将她送到奇华殿。 明明上一刻算计威胁他的人,这一刻却想要他抱着入眠,柔软妩媚得像猫咪又像狐狸。 香甜睡梦中倒是显得干净动人。 长睫浓密,仪静宛丘。 夏夜里燥热得很,虫鸣声沸,而在帝王寝宫之中却可尽享安谧,仇喜良命人多送了几台冰几,她睡得舒适又清凉。 “姐姐到哪里都过得如此滋润,可真叫我羡慕啊。” 陈纭慵懒苏醒时,睁开眼蓦然发现,莫修染盘腿坐在床边。 似笑非笑、眸光灼灼地看着她。 起手过招,却轻易被他反制。 “不错嘛,姐姐偷偷背着我,身手长进了不少。” “放开我!来人!” 刚要呼叫,口鼻被他捂住。 “姐姐就这么不待见我么?啧啧,真是令人伤心。” “我可很想姐姐,”他从身后欺近,贴在她耳边低喃,“日日想、如何才能见你。” 半个时辰前。 国师府中。 “别动她。”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护着她,可真是有趣。”冷月抚着案上的黑水晶,这个女人的确是可用之资,答应陈恪不伤害她,她可不想放过这么一柄好用的工具。 短短时日能将齐王也收入裙下,蛊媚之质不做她的弟子太可惜了。 “吾与之有仇,这个女人只能由吾来对付,国师还是多多将心思放在如何搅乱这天下之势。” “善用可用之子,不也是操弄棋盘的一步么?”紫袍的人走过来,勾魂含媚,“莫老是还有别的盘算?” “这颗棋子只能由吾操纵,国师大人不要多事。” 他可不允许自己以外的人觊觎她,对她动邪祟心思。 与冷月合作偌久,他了解她阴辣狠绝的性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他也是,可天底下只有她,只能被他折磨。 “陈姑娘,大王赐早膳,还请接迎。” 门外,猝然想起的声音让室内两人警觉。 “唔唔……” 她想弄出动静吸引外面的人闯进,耳畔压低的阴郁威胁之声,“姐姐,别妄想外面的人能救你,我既能进来,自然有万全退路,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呵~陈王大概还不知道,被废的大皇子、在为齐国卖命吧。” 她面色苍白,只能调整心绪,佯装无事前去开门。 看到仇喜良,她神色一怔,仿佛这世上待她再凶恶之人,也无人可抵过莫修染那厮。 “陈姑娘,这早膳可还合您心意?” 宫人陆续将餐食摆至桌上,他敏锐捕捉她目光中欲要掩饰的仓皇。 看着宫女伺候她洗漱,静默立于桌边。 “有劳仇公公了。” “陈姑娘满意就好,奴才告退。” “仇喜良……” 宫人退尽,她轻唤了声,欲言又止。 “陈姑娘还有别的吩咐?” “齐王、大王何时下朝?” “今日无朝会,大王陪太后娘娘去隆圣寺还愿了。” 那至少需半日才能回来,想到内间之人,她这半日可怎么过…… 抬眼觑向锦衣纱帽之人。 “喂我。” “既是陈姑娘吩咐,奴才自当侍奉。”看向美人儿素净娇润气色,仇喜良眸色微敛,趋步走来。 布菜舀粥,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 她眼底那一丝刻意收敛的不安,还是难逃他锐利目光。 “陈姑娘请用。” “仇公公难道不知、‘喂’的真正含义?”酥指轻点绛唇,一双杏眸清光流转,眉目宛然。 “奴才唯恐僭越。” 看着单膝着地的男人,这还是昨晚肆意放纵欺凌她的那个人吗? 陈纭伸手勾起他的下颌,“仇公公是不敢还是不愿呢?” 她故意要做给躲在内间的莫修染看,最好引起两人冲突。 仇喜良对上莫修染,谁会更胜一筹呢? 第189章 讨好她 仇喜良抬眼,粉黛未施的脸上依旧清透娇美,端庄高贵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竟让人产生高不可攀的错觉。 眸光微深,那一头半散的秀发如云,这样的美人儿,就该压在身下折辱才对。 “奴才……遵。” 捧起粥碗,他如侍奉病人一般,细心喂食。 “仇喜良,我想吃、你口中渡过来的。”轻点了点男人粉色的唇瓣,指尖的凉意令他瞳孔一缩。 眼瞳深眯,目光如钩。 “大王才刚走,陈姑娘这是迫不及待、与奴才偷欢了么?” 尾音未落,唇瓣上温软的触感令他失声。 这女人的大胆远超出他预料。 “你怎会在此?” 仇喜良偏头,忽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正面色阴郁地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 “你们认识?” “怎么,这女人还勾引了你?”莫修染凛步过来,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猩红的眸子盯着她,“一个太监你也喜欢?” 纤柔的少女被黑衣少年粗暴地拖过去一把甩到床榻,仇喜良亦脸色低沉。 “莫修染,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呵,放开?姐姐就这么缺男人?不如我来好好满足你,荡妇!” “不要!”她努力护住身上的衣服。 “够了,修染,这里是皇宫。” 仇喜良出言阻止,才让愤怒失控的少年停手。 冷冷地起身抓住他的衣领,阴沉质问:“你碰过她了?” “是。我不知道她与你……” 被少年一拳击在腹部,他吃痛地弓下身去。 一丘之貉,难怪都以羞辱她为始。 “仇喜良……你没事吧?” 她慌张去查看他的伤势,紧张疼惜之色,让少年戾气更盛。 不顾分寸地捏红她的脸颊,“好姐姐,他哪里比我好?嗯?你宁肯喜欢一个无能的太监?” “太监又如何?莫修染,除了你……我就是喜欢他,与你何关!” 仇喜良低垂着头,眸底沉下一片阴影。明知她挑拨离间,可这话他怎么觉得悦耳。 呵、知道她心中真对他有情,他竟会觉得开心。 她与莫修染之间到底发生什么,让她反应如此激烈。 “六公主到——” 听到细亮的通报声,陈纭与仇喜良迅速收拾状态,而莫修染也向内退去,隐匿身形。 “陈姑娘,王兄不在,你陪本公主出去走走吧。” “廖世子给本公主进献了一批奴隶用来解闷儿,据说是蜀国抓来的战俘,陈姑娘游历各国,替本公主去长长眼,可别叫这廖世子忽悠了本公主。” “蒙六公主信任,民女自当遵从。” “哎陈姑娘为何还是民女自称,王兄这么宠你,也没给你个名分,你说王兄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王定当自有安排。” 临走前,与仇喜良交换了眼神。 看到齐王将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都留给她,沈玉如着实意外,姬冰萦说的没错,此女说不定真的擅媚术。 “大王命奴才留下便是护陈姑娘安全,若有人想趁大王不在横生事端,陈姑娘不必担心。” 六公主的确别有用心,奴隶中有一人,站出来指摘她是陈国王后。 身份的事一旦泄露,后果她不敢想。 单是狐媚齐王这一条,她再也无颜面对陈国百姓。 姬冰萦最近一直在六公主宫中,看起来安分得紧,实际以暗牢中王氏的性命为胁迫,叫陈纭提供陈国边防图,今日便是最后期限。 这是要将她推至悬崖边际。 “你这贱俘可不要胡乱攀扯,陈国王后何等尊贵,况且你一蜀人也敢说见过?” “贱奴不敢、不敢乱说。” 面对六公主的颐指气使,男俘扑跪下去战战兢兢。 “记得是去年五月,边线齐国来犯,王上请援陈王,陈国派出锦王襄助,并陈王后一同来蜀。小人当时在接应护卫队,有幸得见一眼,且当时……陈王后之貌惊为天人,为不少军士宫人议论,甚至……有人私下贩卖其画像,小人的领队、当时收缴了不少了,小人贪心,偷偷私藏了一张,故而才敢说、不会认错。” “哦?说的煞有其事的,可有实证?” “回、回公主殿下,小人随军参战,那画像已不慎遗失……但是只有找到小人领队,以及当时相关人员,便可证实小人所言非虚!” “陈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沈玉如坐在一把梨花木雕花椅上,托着下巴偏头望向她。 她也只能咬着牙,坚决否定这是污蔑。 “奴才这便派人去核实,六公主莫要偏信了小人,一切还是等大王回来再行定夺。”仇喜良出面替她说道。 “本公主也怕诬陷了陈姑娘,不过,一切总不会空穴来风,陈姑娘若是坦荡,便叫本公主的人将奇华殿搜查一番,也好堵了这些小人的嘴,如何?” 陈纭握紧了拳,面色一凝。 虽然她也很想借此赶走莫修染,可一旦同意,便意味着向所有人昭告,她的身份有疑。经此事一闹腾,王宫内必然流言四起。 届时她还如何能安然处之。 “六公主,无王上手谕这贸然搜宫恐有违宫规,殿下还是慎重思量。” “哼,你倒是忠心。本公主不过是与陈姑娘投缘,想早些为她洗脱嫌疑罢了,免得再有旁人拿此滋事。” “放心好了,今日在场都是本公主的亲信随从,陈姑娘若是清白,本公主定要摘了这几个贱俘的脑袋!” 就在双方僵持近半个时辰,突然一具尸首被一名侍卫装扮的人赫然丢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措不及防愣在当场。 待看清尸首容貌,竟是姬冰萦。 沈玉如尖叫一声吩咐侍从,“拿下他!” 可那人蒙着面迅速退去。 在王宫中公然逞凶,此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对陈纭的试探也因此被打乱。 六公主被禁军们护拥着送回宫,奇华殿也被一批禁军水泄不通地围拢。 说是为保护王宫安全,自然也为了看管。 姬冰萦竟会被杀,这让陈纭出乎意料。 而她更想不到,这是莫修染为了讨好她所为。 “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比他好、比他有用?” 少年自身后撩起她的发丝,眼神阴郁泛出一丝冷魅。 他是怎么知道姬冰萦对她有威胁的? 陈纭立即退开数步,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今日王宫够乱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出宫去。” “哼。” 莫修染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仇喜良。 随意坐下把玩着锋利银勾。 第190章 他想要的 “姐姐是不是还想救出王氏,只要你说想,我可以现在就为你去闯暗狱哦。” 现在所有禁军集中调度去搜查凶徒,暗狱的守卫的确会有所松懈,可是想要突破重重关卡出宫去,难度仍非常大。 莫修染又岂会如此好心。 “姐姐为何要对我如此冷漠?” 陈纭顺手利用了他,虽知如此无异于与虎谋皮。提前计划替换了暗狱中的王氏,一场火将替换的尸首烧毁,王氏被顺利接出藏至奇华殿,入夜送出王宫。 齐王当日没有回来,说是在隆圣寺过夜。 成功送出王氏,莫修染回来朝她邀功。 “姐姐,我做的好不好?” 因为此事他与仇喜良分歧,还吵了几句。 “你要为此打乱我们的计划?” “计划可以更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陈纭看着两人。 “想做什么?”莫修染转向她,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意,“姐姐难道不知、我想要什么?” 陈纭本能地后退,却被他拦腰带进怀中。同时启声道: “仇公公,外面可有一堆事等着你去收拾呢。” 仇喜良只是阴沉沉地离开。 “姐姐要怎么报答我?”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两人,他贴在她耳边,撩起清香的发丝。 六月蜀气正盛,而她这里却很凉爽。 除去齐王对其优待,仇喜良的安排也很周全。 她没受苦很好,可她没受苦,他又很不爽。 只有身处困境他才能救世主一般,让她只能依靠自己。 “姐姐,好好服侍我,好么?” 征询的语气,旖旎轻喃耳畔,三分撒娇两分恳切。 陈纭内心抵触,对方的手已经滑上了娇兔。 临近癸水的日子,欲望也比平时更易被撩起。 “是不是我给你,这次的事就算扯平?”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贪恋地埋进女子香颈。 是有多思念这熟悉的滋味,只觉得不想放开,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 自她狠决刺伤他一目时,才叫他幡然悔悟,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恨,而是那对许多人都可以展现的温柔的爱意。 叫他嫉妒得发狂。 她背靠于他怀中,仰起脖子承受浓烈密集的吻,光洁绯然的玉肩,湿热的唇舌在那里肆意留下吻痕。 “莫修染……” “姐姐真香。” 他亲昵地嗅着,揉着,贪心于那份香甜,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软软的没有抵抗,他掀起她的下颌,品尝甜软的唇瓣,却被偏头避开。 “姐姐,我很伤心。” 见她不愿,难掩失落,可他没有强迫。 “莫修染,你真敢?” 现在外头都是巡逻的禁军,加强防卫之后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稍微有点什么异常动静都可能引起注意。 “怕什么?姐姐小点声不就好了?还是、姐姐怕会忍不住?”他眼中升起戏谑。 她闭口不语。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姐姐真是媚骨天成。” 他将她带至榻上,出言讽刺。 粉润唇瓣,又仿佛点进一抹胭脂色,纯欲、诱人。春色荡漾。 叫男人心间如火炙烤。 “姐姐,真好看。” “变态。”她咬着唇骂他。 他根本不在意。 惩罚似的,想听她求饶,听她讨好。 她掀起眸子,眼尾眉梢透着妩媚与生气。 带着一只眼罩的莫修染,平白多了几分让人怜悯的味道。 那是她亲手刺瞎的。 可他如今,还依然对她的身子孜孜不倦。 她的滋味,真的那般让男人销魂吗?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抚过她的脸蛋。 少年眼尾几分冶艳,左眼正下方一颗小痣,神情阴郁连笑时都让人后背发寒。 只有对她露出的笑,带着些许讨好,努力装出乖觉的模样,想叫她夸一夸。 陈纭闭眸。 “莫修染,快点儿。” “姐姐怎么总是催我快点?我要生气了。” “生气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生气只会更狠,更久。” “姐姐是怎么勾引仇公公的?嗯?倒是说说。” “你们为何认识?” “姐姐现在、没资格知道。”他温柔抚过俏脸,眼神中却全是阴翳。 陈纭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仇喜良是假太监,而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在他将俏白的大腿上掐得全是紫痕,她合上眼皮。 “累了?”拨开凌乱发丝,“今日便放过你哟,姐姐。” 低头吻了吻软软的脸蛋,他心情略好。 拉起被子,莫修染才不懂帮她清理。 可是身心俱疲,她辗转反侧。莫修染倒是离开了。 只剩下一室寂静。 昏沉迷糊之际,感觉到有人在为她擦拭。 温暖湿热的软布,很舒服。 “仇喜良……” 在他俯身为她盖好薄被时,她恰与他对视。 他没说话,只起身要走。 被扯住衣袍一角。身后浅浅传来一声软声呢喃: “不要走……” “谁不要走?”眉角微动,他可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你觉得,人家能把你认成谁呢?” “外头的事,都处理完了?” “陪陪我好不好?” 他觉得,她与旁的女子不同。 软声清润,扯着他的衣服示好,静澜无波的眼神中,又似含着寂寞。 方才,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莫修染共赴桑林? 压下心中疑问,他自床沿坐下。 她就握着他的一只手,乖软静巧地合起眸子。 过了片刻。 “仇喜良……一起躺下好不好?” 他盯着她的双目,想从那里看出点什么。 “齐王明日回吗?” 想要被喜欢的人呵护,除此之外,她并无旁的索求。 “你应当也累了吧?” “难道,仇公公对人家还有防备?” “阿纭不过是一个、容易被男人欺辱的贱妇罢了。” 她松开他的手,翻身向里侧躺着。 何以就觉得他会呵护自己呢?他跟莫修染毕竟是一路人。 “哭什么?” “想要我救你?” 猫咪一般安静柔软的人儿,被他拥进怀里,男人滚烫的胸膛,让她思念起三哥。 他和陈聿有一点像,深沉阴冷让人捉摸不透,对在意的人却小心翼翼。 “我也不知为什么,你身上的气味,让我安心。”她翻个身,依偎其胸口。鼻尖凑到他的衣服上贪恋地一嗅。 第191章 温柔与盛景 “是么?”他抚上美人儿腰腹,火热的掌心向下滑去。 “这是什么?” 细滑的肌肤上,一块突兀的小疙瘩,位于腹部。 “被虫子咬了。”她委屈。 喜欢身体被喜欢之人细致抚摩,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我带你离开。” “真的?”她盯住他,忽而轻笑,“仇喜良,你看我们像不像私奔的眷侣?” 在温暖的怀抱中迷迷糊糊,且算安心地睡去。 他沉默不语地听着悠长匀细的呼吸,为何在她依赖自己时,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这个女人,打乱了他所有的预设与节奏。 “仇喜良……我好想家。想回去……” 她睡得很浅,卯时不到便醒,他也不嫌弃她贴的太近有些热。 睁开眼睛,盯着身边的睡容,赏心悦目,心情也感到舒意,动静惹醒了他。 于是翻到男人身上,贴在颈窝处,很亲昵、柔软地,带着刚醒来的几分倦怠,奶音疏懒。 顺便亲了亲那白皙的锁骨。 “想回家?”仇喜良困意正浓,只觉得胸口压了一重物,大掌自然扶上光洁的软腰。 原来拥有伊人相伴如此美好。小家伙大胆又放肆,与他相识不过短短一月,丝毫没有女子的矜持。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良缘,孑然一身是他的选择。 “你可以帮我吗?”她抬起脑袋盯着他,视线相对,在那里看到温柔与盛景。 仇喜良一双好看的眸子,分明没有笑,她却好像看到笑意。 睫毛纤长,清眉曜日。 “为何觉得我会帮你?”他启唇。 看似清冷的神情。 她低头覆住他的唇瓣,温柔厮磨片刻,看向他, “可以吗?” 柔柔腻腻的美人儿,清澈地询问他。目光里没有期待,却更似邀请。 他思忖着,没回话。 她便再次吻住那软润的唇瓣。问, “可以吗?” 她在邀请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为何想要我帮你?”抚了抚滑嫩的美背。 “也许……因为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一定都很好。” “很好?” “嗯。你若有不便之处也没关系,阿纭只是希望你愿意帮我。” 她翻下身去,撩拨地揉了揉男人的胸肌,小手向下滑去。 “仇喜良……” 他眸色一暗。 早上的时间有限。 昨夜被莫修染欺负过之后,她一点儿也不开心。想要眼前这个喜欢的男人,侵蚀自己,覆盖掉昨晚的痕迹。 “怎么,昨日他没能满足你?” 她勾住他的脖子,覆上那凉薄的软唇,这次探出小舌勾戈钻进男人的口腔。 循着技巧的撩拨,很快叫他身体火热了起来。 他低喘一声,粗鲁地将她压至身下。 “仇喜良,我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 美人儿的诉白让他动作一顿。 原来,她不喜欢修染。 她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给他?”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你快,狠狠欺负阿纭……” 他终于明白她的意图。 她想抹去昨夜的记忆。 看着莹玉娇躯上,痕迹交错,就是霸道如齐王占有欲那么强,也甚少在她身体上留下这么多掐痕咬迹。 昨晚他为何就选择了一走了之,而没有在意她投来的眼神。 原来,她是在向他求助。 “阿仇、好痒……” 他埋入香颈,很轻很柔地伸出舌尖轻舔。 酥酥痒痒的感觉直勾入心间。 他就那么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游走于她的肌肤。 她数次追问过他的真名,可他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她便没再执意追问。 一边觉得她不知羞耻,一边亦沉浸于温暖。 真想要一直占有她,听她在耳边唤着:“阿仇……阿仇……” 充满情欲的软媚之声,如莺呖婉啭,勾心摄魄…… “沈哥哥受伤了?” “皇儿,既有风声这个女人该处置还得处置。” 沈约看着眼皮底下为自己宽衣解袍的女子,耳边又回响起太后的话。 他不过才离宫半日,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陈纭看着帝王腰上新伤,心中疑思。 看来齐王与太后这一行表面风平浪静,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悉心细致地为他换药,沈约将她抱进怀里,“可还想走?” “走?去哪里?沈哥哥别抱这么紧,当心压到了伤口。” 她心系回陈国,他是知道的。 两国一旦开战,她还会对他这般温柔么? 分明有无数种办法将她留住,而他,只想选择伤害最低的那种。 同眠共寝,她很依赖地贴着他,抚了抚浓密的眉梢,甜甜地打趣: “沈哥哥怎么才出去一日,好似沧桑了?” 捉住小手,他斜睨佳人,“沧桑?” “沈哥哥在宫中时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这出去一趟,嗯……感觉有些许变化。” “这是在说孤王年纪大了?” “不是嘤……” 沈约十五岁少年登基,在位十一年,逐渐从辅政大臣手中夺回王权,手段雷厉,对待民生律法只比先王更加严苛。 在严刑酷律的治理下,百姓有怨也不敢言,大臣们更是谨守本分遵循条例办事少敢松懈。 入齐若久陈纭也确实感受到,齐国偷盗抢劫等犯罪率的确比他国要低得多,宫人禀守本分谨小慎微,齐国朝臣间更加不敢结党营私。 说起来他只比她长了六岁,算不得年纪大。可实际看起来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潜深郁。也许因为经历得多,都快赶上二哥了。 在一个王位上十一年的锤炼,的确可以叫人抛弃所有感情,变得冷血、残暴。 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大抵也是在这无情的高位上磨砺出来。 “沈哥哥……可以给阿纭自由么?” “你知道笼鸟与野雀的区别么?”怀中娇软的人儿依偎着他,淡香清怡。 沈约心中不悦,她若真执意触怒他的底线,他也不介意,真的就软禁她。 “沈哥哥,阿纭愿意做金丝雀。”她坐起身,低眸凝视着他。 “哦?” “可那也不是摒弃自由为代价。”她拉着他的手,把玩男人修长的指节,“不能出去,和不想出去,是两回事。阿纭希望,是有选择的。” 一不留神,被他反手带进怀里。沉吟半晌,他才开口:“给孤王留个王嗣,便放你自由。” 她抬起小脸,朝他唇瓣上啄一口。 美人儿笑颜温润,那种倾心相许的感觉,不似作假。 暗牢失火一事,难道她真的未参与其中? “小妖精,别啃了。” 面对埋在他颈肩撩拨戏舔的感受,钻入心间的酥痒,他出声制止。 然而身上作乱的小手并未停。 第192章 言笑晏晏间 沈约只觉此刻自己是一道正待被品茗进食的美餐。 而她就是那只食人的妖精。 “要怀龙胎,当然要沈哥哥疼人家了。” 柔细的小手向下滑去。 “小妖妇,”他捏住她的下颌,“就这般耐不住寂寞?” “是啊,阿纭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细甜的嗓音,绮艳的笑容,她指尖撩着男人的手心。 柔柔地,如同对待一件珍爱的物件。 使他心猿意马。 “沈哥哥并非那种、为欲望支配的人,对么?” “腹中怎么还没动静?”沈约将她捞过来直视自己。 有些质疑她背地里服了避子药,但是也没查到迹象,她身边伺候的宫人每日向他汇报,她应当无法玩出什么猫腻。 他都勤勤恳恳耕耘一个月了,早该有反应。沈约不禁有几分自我怀疑。 “沈哥哥……”她翻身钻入他怀。根本不在意那冷凝的神色。 “要是生孩子就会死,沈哥哥要谁?” “听谁胡说的,生孩子怎么会死?” “万一呢?” “孤王不会让你死。自有最好的太医与产婆。” “那沈哥哥想,阿纭这样放纵不堪的女子,怎会没有给陈王诞下一子半女。” “身子有碍?”他敏锐地猜测到。 “阿纭其实不如沈哥哥看到的这般、活得恣意快活。”委屈的神情楚楚,“不能为心爱之人传宗接嗣,阿纭早就失去了生为女子最珍贵的能力。” 所以、她才如此不在意廉耻么? 在陈国,她又是怎样屈膝讨好那个男人? “不能生便罢,给孤王抵一辈子。” 他没有追根究底是何缘由,也没有夸口一定能治好,头一次,有人如此泰然地对她不能生子表示接纳。 “沈哥哥认真的?” 他的眸子不容置疑。 她缓缓靠上小脑袋,安心寝眠。 “愿意为大王怀育的人很多……” “有无子嗣固然重要,若孤王的儿子能为不优,这王座必然要交给能担当者。” 他的回应让她意外。 在他心中,非是任人唯亲,百年之后,身死腐朽,而这天下,是要长存不衰,兴旺繁盛走向更加昌裕,才是他所愿见。 谁是那个继承他遗志、统领他之报负,与他有无血缘,不是最重要。 换言之,若为宏图远志故,齐国毁于他手,就此止步,他也不会委曲求全,向他国称臣俯首。 注定的倒戈相向,可她从来也没想过,这两个男人,都会住在她的心上。 第二日醒来,言笑晏晏间,转神她却已在与柳如仙密谋回陈计划。 多待一刻都将危险。 沈约很快就会察觉到暗牢失火一事与她有关。 大哥需要尽快离开齐国,带上王氏。 绝不能叫贺太傅察觉有异。 姬冰萦之死,虽与她没有直接关系,以沈约的敏锐,查到她这里也是早晚的事。 一旦到那种时候,陷入被动,想离开就更难了。 何况还有一个不定时的疯子莫修染。 “你们都下去吧。” 叫退所有伺候她梳洗的宫女,他送给她一罐精致小巧的口脂。 打开怡人的明媚酡颜色,极好闻的香甜气味。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红颜。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她抬眼视他,一抹俏笑飞上眼梢,“这是仇公公送我的呢、还是齐王送我的?” 心底知道是他,可就是想听他将心意说出来。 若是齐王赏赐,多半会正经呈上并随口谕。且也不会只一样。 “谄媚之人进献,只是觉得衬你。” 用惯了精贵脂粉的她自是轻易嗅出这口脂香味高级用料珍贵,也懒得驳他,举手道:“刚好我还没上妆,有劳仇公公了。” 仇喜良微愣,美人儿神态自若细步蹁跹,一袭缃色长裙,象丝一样淡雅,款款落坐于梳妆镜前。 “……奴才自当侍奉。” 微压心神,上前拾起桌上貂毛笔蘸取口脂。 “仇喜良,你确定会化?”看着淡定自若蹲跪于身前的人,她感到些许不安。 得到对方冷淡不屑的轻言:“很难么?” 明丽的颜色沾于粉润唇瓣,毕竟从没做过这种事,他竟感到一丝紧张。 挑蘸、抹匀,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去比他学习篆刻还难。 陈纭对着镜子看向色泽不均的唇瓣,还有些涂抹到了唇沿。诚然他很细致,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仇公公是没有给女子化过妆对么?”拾起软帕擦修多余的唇脂,她一边望向他,“阿纭、很荣幸。” “你究竟、想对齐王做什么?”近在咫尺的四目相视,他企图从那双湿软如鹿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却全是对他的情意。 陈纭伸手勾起男人的下颌,“仇公公当初那样辱没于我,就是想将我从齐王身边抹去,对么?” 眼神微变,她起身继续道,“可是仇公公没有料想到我是一个放纵的女子,不仅没羞于难堪自戕,还反而投入了你的怀抱,呵……” “只怪你啊、生了一副太好看的皮囊,放在烟花女子的立场,大抵、被仇公公羞辱一场,都是荣幸……” “够了!” “齐国这一潭浑水,不是你能搅得动的,赶紧离开!” 他从身后半环住她,朝她口中喂进一粒丹药。 “我知你在修那种邪佞的功法,若觉得无人能护得住你,就找一个深山隐匿,皇权、天下,你不必卷进这些斗争里来。” 陈王能放纵自己的王后入齐这么久不回,说不定也是有意,利用她的美貌在齐王身边探听消息。 仇喜良起初是想她死,所有将妨碍齐王一统天下的障碍都必须清除。可当她主动靠近自己,那种小聪明、胆大得无所顾忌、用身子引诱他,让他不愿见她沦为游走于男人间的工具。 生为皇室子女,是不幸;生为美貌的女子,是悲哀。 “阿仇帮我,就是背叛了齐王。你与齐王,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这你不必知道。” “我大概、会想你的。”她反手勾住他的面庞,姿态亲昵,柔声呓语。 “放肆!” 殿中一幕,刺痛沈约双眼,操起小太监捧着的一尊铜器狠狠砸过去。 仇喜良眼疾手快护住她,背上结结实实被砸中,血迹随之渗透衣衫。 小太监端着托盘哆哆嗦嗦下跪,真叫他撞破了好大的、他不该看的一幕,只怕这一条小命不保。怎么这么倒霉仇总管不在轮到他来当值。 xs7.com “大王……”陈纭被震怒的帝王扼住喉咙,艰难吐息。 为了试探沈约究竟知不知道仇喜良的秘密,她可差点儿连小命都要搭上。 “大王息怒!”仇喜良紧跟着跪下请罪。“方才陈女子问奴才,戴哪支发钗会更得大王喜爱,奴才擅作主张指点,请大王责罚!” “咳咳咳……” 脖子上的力道陡然一松,她被推到地上,忽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大王……一个太监的醋也吃?一个不举的、阉人,也值得大王这样误解?他不是在你面前,都已经看光了我的身子吗?” 俯首贴地的小太监听得心惊胆颤。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同孤王说话?” 故意亲密给齐王看见,惹他盛怒目的就是要被冷落。只有他冷落,她才有机会脱身。 另一层思虑,两人感情正好她忽然离开,生性多疑的齐王必然要怀疑她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是设计。 只有制造误会,惹他厌弃,她逃走才理所应当。 虽无通报声,齐王进来时的动静她听到了,警觉如仇喜良必然也听到了。 可她猜不透,仇喜良是顺势帮她,还是有别的目的。 被幽禁于冷宫,仇喜良也被严惩。可她知道,他自有后招继续是齐王最信任的大太监,这点小挫对他而言不成问题。 齐王携怒离开后,她小声问他—— “你会想我吗?阿仇。” “想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哼,无情。” 滚落在地上的那座铜器,是番地大臣进献的礼物,一尊栩栩如生的祥瑞铜鹿,他命人特地挑选出来,准备送她。 沈约懊悔自己,不该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 接下来就让她在冷宫里好好磨磨性子。 与陈国的虚伪友好关系,也该揭破了。 在柳如仙的精心策划与仇喜良的默许下,陈纭顺利逃出齐宫。 大太监总管的身份,再不济也好使。他必然背后打点了门路。 仇喜良不愿见她迷惑齐王,陈纭对他的身份愈加好奇。 对沈约忠诚,却又瞒着他自己非是真正的阉人,一旦发现,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不是很矛盾么? 而他身上让她安心得气息又源自于何?为何每次与他亲密之后,身体就格外安宁,于她的修炼也大有裨益。 这些都让她费解。 “王妃小心。” 由于心绪不宁飞檐走壁时于房梁上不慎踩空脚下瓦片,险些跌下时刚巧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带入怀中。 “三哥?” 对上一双熟悉不已的双眸,阴柔俊美的脸孔让她不敢置信。 “乖宝贝儿,三哥来接你了。”他温柔地将戴着宽大帽子的小脑袋揽入胸膛,安抚似的。 陈聿身上熟悉的熏香使她安心,提着的心一瞬间落下。只要有三哥在,她总能被护得很好,什么都不必忧虑。 眸子里不由泛起水雾,她可真没良心,见异思迁随随便便就耽误在齐王宫这么久,却忘记还有挂心她的三哥与七哥。 “三哥……” “小傻瓜,见到三哥这样感动?” 捧起思念的小脸拭去泪痕,冰郁的神情无限放柔。 “王爷,前面的客栈已经安排好,明日乔装带上这个出城即可。”身后柳如仙呈上一方出城手令。 “很好,做的不错。” “既有王爷相护,属下先行告退。” “三哥,阿纭好想你。” “哦?是有多想?”陈聿抱起她,足下轻点,轻功优越。 “三哥……先陪妹妹去个地方。” 东府。 宅邸不算大,布局相当有格调。 陈聿没有猜到,她是要来见陈恪。 “没良心的小家伙,还惦记着其他人。” “二哥不是其他人嘛。”她朝他娇矜一笑,向三哥坦诚这个小秘密,也是极为信任。 正是三哥主动来接让她意识到,爱惜她的人有多么珍贵。 “没想到二哥还过得如此滋润。”陈聿打量一眼屋内陈设,虽比不得皇子时的气派,却也不算落魄。 房内,陈恪正埋头桌前处理事务,看到陈纭,眼中流露温柔,可随即看到她身后跟进来的陈聿,神情凝固起来。 “二哥……”陈纭扑到他腿边,仰起小脸笑靥甜甜。 看到他双腿上盖的薄毯,陈聿才意识到,那次反叛,终归让他落下了不可磨灭的代价。 “二哥,别来无恙。”陈聿含笑拱手,盯着这个昔日意气风发的二皇兄,对他的反应一丝一毫都不错过。 “阿纭,是准备回陈了?”低头抚了抚她的秀发,不知这些日,她在齐王宫内是如何度过的。 “嗯,特地来拜别二哥,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她握住他宽厚的掌心,眸中依依不舍。 他的眼中滑过一抹仓惶,又压下去。 “回去后,乖乖待在王宫内,别什么事都参合,安心地、做好自己。” “嗯……” 陈聿慵懒靠在门框边看着外头的月亮,听着两人话别。 他又从书桌上翻出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秀丽绝伦的凤凰发簪,为她戴上。 “嘻嘻,谢谢二哥。” 抚上脸蛋的温热手掌,她顺势握住,亲了亲掌纹深刻的手心。 陈恪触动。将她拉起,坐在腿上。 她很主动地、凑上一吻。 属于二哥的清冽,再蜻蜓点水的一吻,点燃燎原的甜蜜。 陈恪一只手扶住宽袍下的楚腰,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以极为富有掌控欲的姿态,反客为主,纠缠不休。 “嗯……二哥……” 双唇厮磨,火辣辣的热,唇边漏出细碎呻吟。 陈聿转头看到这么一幅画面,心口气滞,快步过去一把夺过她。 “时辰不早了,别在这打扰二哥正事。” “哼三哥……阿纭想要二哥……要二哥疼一次再离开。” “小乖乖,要他做什么?三哥也能满足你。” “回去后,阿纭的时间都是三哥的。” “呵,二哥行动不便,能满足九妹这浪荡的身子么?”这句话看似问她,实际是在轻视他。 陈恪也不伪装,起身站了起来。 聪明如陈聿,转瞬明白,当初将火蛇丹转给二哥,原来她是为治他的双腿。 第194章 撩人心怀 “九妹还真是不偏公允,对谁都这样上心。” “三哥、对不起……”听得他语气里的不悦,她低头道歉,若非与二哥聚少离多,下一次相见不知何时,他永远也回不了陈,齐陈现在关系又这么僵,只要一想到长久的别离就忍不住,想投入二哥怀抱。 “阿纭,不必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陈恪将她拉过去,护进怀里。 低声下气?他是没见着他对她百般依顺的样子,整颗心都掏给她。 可她还是这样不知足,不在意他的感受。 陈聿墨眸一黯,冷意幽寒。 “二哥等等阿纭。” 撇开陈恪,她拉着陈聿的手出去,她又怎会不在意他的想法。 “三哥,是阿纭不好,三哥不喜欢,阿纭就不做了。三哥别不开心,好不好?” 头顶上,皎洁明朗的月光照落屋檐,黑色披风的女子,环着红服公子腰身,语尽温柔,撩人心怀。 陈聿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中。 她这副软媚模样,只对陈逸展示过。 软声求好,放低姿态,皆因为在意。很在意。 捏起莹白的下巴,“现在知道关心三哥了?” “阿纭可想三哥了,在齐宫的这些日子,格外想三哥……” “呵,是怎么想的?承欢时想的?” “三哥,你再说一遍?”娇弱的声音里明显含了威胁。 陈聿唇角勾起一抹山阴霜雪一般纯洁而无害的笑意。冷湛湛的,又带着对她的宠爱与妥协。 “好,九妹想做什么三哥都不反对,三哥陪你。” 清凉夜风吹过,扫尽心上所有尘霾与不安。 “二哥……” 陈恪打眼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二哥快点,速战速决,妹妹可时间紧迫哦。”她拉着他去里面卧间。看到收拾整洁的床上放着一个绸缎布包,好奇道,“这是什么?” “大概是打扫的婢女不小心遗漏,放错了地方。” 他的神情告诉她,不对。 陈纭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双做工精致的白靴,旁边绣着兰花,靴沿还有秀气的“东翊”二字,绝非普通鞋饰店里买的。 她了解二哥,就算定制也不会着人将自己名字绣上去。 “二哥,老实交代,是哪个姑娘看上你了?” “廖将军的幼女,不过是小孩子玩儿闹,九妹不必放在心上。”他拿过靴子放到一旁。 这件事陈纭大概了解一点,廖青的小女儿今,陈恪未另立府时曾经当过她的教习师傅。 “这位廖小姐今年应该有十七了吧,还没说亲?莫不是只想嫁与二哥与家中对着。” 还真叫她说中,廖慕慕敬仰东翊,只有他能叫打小被宠坏了的性格顽劣的她乖乖坐下读书,讲课总是极为有趣,为人又很正直,如师如友,如兄如父。 可东翊再如何有成就,毕竟双腿残废,年龄大她将近一轮,廖慕慕双亲怎会同意。 廖青就是再欣赏重用陈恪,也知道他不适合自己女儿。 “二哥这么富有魅力呢。”她勾住他的脖子打趣。 这张脸丝毫不见岁月痕迹,依旧如二十岁青年,却比青年更加睿智。 惹少女倾心也理所当然。 “别胡说取笑二哥。” “二哥,只有二哥,就算喜欢旁人妹妹也支持。”若二哥找到真爱,她不会打扰他的幸福。 “呵,九妹对二哥还真是、格外包容。” “三哥,你进来做什么?” “我在旁边学习,看看二哥到底有什么功夫,让九妹这般神魂颠倒。” 她转头向陈恪,“二哥,怎么办?三哥要在一旁观瞻。” “三弟是觉得如此我便下不去口?” 他的手在她腰间轻移,缓缓扯开蝴蝶结丝带。 陈聿只是含笑非笑凝着两人,“有美人兮,欲承君露,旁瞻仰兮,主可同否?” “九妹,你就这样纵他?”陈恪指节抚过她的面庞。 两个人的心理博弈她是参与不了。 站哪边都不讨好。 “二哥……三哥既不乐意走,就留下一起服侍阿纭好了。” “小东西,你说什么?” 陈恪挑起她的下颌,眸光微沉。美人儿面颊红润,摇曳若含苞的金兰待人采摘。 她其实并没有云雨的欲望,只是舍不得二哥。 “阿纭好累,只想被服侍。” “好哇,既是九妹开口,三哥自要满足你。” “你想这样?” 她懒洋洋地躺下,陈恪低眸俯视道。 遂伸手抚了抚男人面庞,“委屈二哥了。” 看着她平静安抚后宫男宠的小模样,陈恪不怒反笑, “二哥倒想看看,你受不受得住。” “九妹是不是期待的很?”陈聿也凑过来。 二哥与三哥,谁主谁辅,心中不禁几分期待起来。 “二哥先?”陈聿道。 “嘤好羞耻……” “眼睛遮上,就不羞耻了。”陈聿坐在身后,让她倚靠自己,闻言伸手遮住她的视线。 陈纭只觉腰间衣带一松。 三哥手掌上透出淡淡的香气。 “宝贝儿,当真决定了?”陈恪贴过来,他尊重她的想法。 “二哥,咱们这个九妹,可是连出逃都不忘来与你相欢,就别浪费时间了。”陈聿说着,一只手滑向丰满软兔。 陈恪心中多少还有别扭,陈聿看戏似地等着他的动作。 “九妹,不必取悦二哥。也不必为了二哥,如此……”他终究没动手。 陈恪从不是为了欲望丢掉原则之人。 陈聿故意如此刺激,恰中他心怀。 “三哥……”她拉下眼睛上的手,回身向他说了什么,陈聿便幽幽起身,展开扇子。 “三哥最多,只等你一个时辰。” “二哥,不做什么也好,阿纭只想在二哥身边多待一会儿。” 陈恪抱着她,她打量着对面墙上的画作。 “二哥是不是很挂心陇娘娘?二哥放心,六哥哥如今也懂事许多,七哥允他了自由,六哥哥常去南歧,知道二哥安好,她老人家也很放心了。” “嗯。”陈恪抚了抚怀中依偎的小脑袋。心中的伤沉冰冷,被温柔抚慰。 只有最亲近的人。永远最在意你的感受。 “二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二哥会的。傻丫头。” “二哥,冷月到底要求你做什么?” 他不肯告诉她。 第195章 今夜月色不同 “如今陈齐冲突在所难免,二哥……阿纭只希望二哥好好的,如果可以,二哥就想办法离开这里,远离这些纷争乱象,好不好?阿纭一定会助你的。” “乖宝贝儿,你有这份心,怎么不知叫自己远离?”他抚了抚她的眉,眼中温暖,“二哥不会有事,只管放手,做你想做的。” “嗯……二哥,真的不要阿纭吗?” 时间的流逝仿佛被加速,只是温暖的互拥着彼此,说了很短的话,一个时辰眨眼就快过尽。还是陈恪提醒她,“时辰快到了,快去吧。别让三弟等久了。” 他依然如此为她考虑。 按下心中不舍,他也有自私,他也有占有欲,可在她面前丝毫不表露。 余生他不能护她,就让他那两个弟弟,好好守护着她。 陈恪是第一个教会她,原来至深的爱意,未必要身体的交融。 那短暂的一个时辰,有半数时间他们只是安静地待着,宁静、温柔、可靠,不需要言语或更多的动作来诠释。 见她准时出来,陈聿有些意外。 “乖乖没有沉醉温柔乡?可是二哥不能满足你?” 陈纭纵上屋脊,错过他没有言语。 陈聿踮脚跟上。 看这小模样,看来是没做那事。又一次没料到。 二哥还真是清高。 心情愉快地牵住她的手,指了指天际,“九妹你看今夜月色,是不是格外不同?” “哪里不同?” “月光、格外地不同。” “三哥,”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心中安稳,“不想去客栈。” “那三哥就带九妹做些浪漫的事情。” 临淄城南门,他们明日要出关的地方,陈聿带着她在城楼上坐着赏月,脚下便是来回巡视的守城士卒,齐国律严,虽只有两人,却没人敢偷滑打瞌睡。 楼顶上,他们坐在士卒的视线死角,视野好,清风徐徐。可只要一点儿异常动静,就会引起警觉。 “乖乖,二哥与你说什么了?”陈聿好奇。 “三哥,困……”她靠在他肩上,微风拂起发丝,皎洁明亮的月高悬,云朵成团。 让她枕在腿上,他安静看着悦目睡颜。 “八哥哥……” 轻微的呓语,只一声,他凝神分辨,片刻才听清。 幽深的眸一抹冷光。 二哥告诉她,陈折的病症得到缓解,尚未找到根除的办法,他需一直待在药神谷。而治疗期间酒一问也不允人去探视。 她的呓语让陈聿误解,所有人都比他重要,都排在他之前。 顺利出齐国王都,青梧已经备好马车在城外接应。 一路快马加鞭片刻未曾耽误,五日后入西卫城。 选了一家酒馆下榻,掌柜是前卫国人,经营的卫地美食也未失传。 听到百姓称赞如今官方治理,两国战争带来的怨声消散,七哥的确是治世良才。 他点了一碗店家特色的牛肉粉,简单的几碟小菜。 一直以为三哥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排场呢。原来粗衣饭食他亦能过得。 “三哥,这个粉、看起来很好吃,阿纭也想尝。”可是看到汤上飘着的一层油花又让她却步。 “辣不辣?” “不是很辣。” 她挑了一根来尝,立马吐了出来,赶紧喝水。 “呜三哥骗人!” 陈聿含笑,叫来小二,“做一份一样的,不放番椒。” “可是客官,我们店这招牌牛肉粉,就是浇上秘制陈醋和这让人辣到过瘾的番椒油才是特色,吃起来才够味啊!” “吩咐你照做便是。”立在一旁的青梧递给小二一锭银子,小二忙点着头应下。 “小的这就去和大师傅说。” 一碗没有番椒的咸酸粉汤送上来,她拾起筷子食指大动。 宫廷内从没吃过这种美食。 透明的薯粉很有嚼头,配上鲜美的汤汁,嫩滑的牛肉,吃到半碗便让人直呼满足,歇了会儿,感觉已饱的陈纭还是选择将剩下半碗吃光。 “宝贝儿这么喜欢?”陈聿举起手巾替她拭嘴。 “嗯,没想到卫地还有这样的美食。” 晚上在客栈入眠。 特地着人铺了更软的床铺。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得到一顿好好的汤浴,身子泡得暖乎乎很满足地钻入等待她的怀中。 因着来了葵水,陈聿对她呵护备至,一路压抑忍耐许久的欲望。 偏她抱着他的腰,小手不安分地乱摸男人后腰处的线条。 “咦?三哥的臀,是不是变得更翘了?” 以前未曾在意,原来男人的臀,也可以如此性感。 终于体会到那些好色之徒喜欢揩油摸小女子臀部的原因了。摸上去手感俏弹,爱不释手。 “小祸害,别乱摸。”陈聿出声制止。 他怕欲望一不小心被撩起,克制不住自己。 想到他为了她努力修持身材,在意容貌。 她柔柔宽慰,“三哥,阿纭喜欢你,不在于皮相。就像三哥爱阿纭,也从不是在于容颜。” “哦?三哥变成一个胖子,你还喜欢?” “喜欢。”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只要是三哥,无论什么模样阿纭都爱。” “三哥,阿纭最爱最爱你了。” 他着实意外。 从她口中听到“最”这样的词。 “对陈逸是不是又会说,‘最爱七哥’了?” “三哥……你明白吗,不是把一份爱分成好多份,将一颗心填很多人,却是对你、对七哥,阿纭真心喜欢也真心待阿纭的哥哥,每个人,都是完完整整、整颗心的喜爱。” 对于爱的人,她眼中只有他们每个人的特别性,从不会比较谁更好。 她不会拿谁的标准去要求另一个人。言季细腻,沈约霸道,仇喜良总是言语辱她,二哥掌控欲强,四哥心粗,她不会以自己的想要要求谁改变,哪怕是缺点。 只是爱其存在的样子。 只有不爱,才会要求,才会希望对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对不爱,又纠缠的人,她只想远离。 “唔……” 陈聿按住她一顿粗吻,贴在她耳边喘息, “小祸害,等葵水走了,三哥定要入穿你。” 耳朵里酥酥痒痒的气息,她抬手抚了抚黑暗中的面容,娇嘻一笑,“三哥说这么狠的话,只怕到时又不忍心。” “不忍心?”他将软腰往怀中一紧,“你且等着。” 陈纭啄一下他的唇,软声哄道:“快睡吧三哥,明日还要赶路。” 第196章 温柔舒意 边陲小镇人烟稀薄,路也崎岖颠簸。 “三哥,想出恭……三哥可不可以抱人家下车?” “不可以。” “嘤三哥最好了嘛……” 他仍旧盯书不为所动。 “三哥不愿是不是?那我叫青梧了。” 他一个眼神。 “青梧是三哥信任的人,阿纭自也信任。” 陈聿不语,想看她到底怎么做。 “青梧。” “属下在。” “你上来。” 青梧犹豫片刻,钻入马车。 “王爷,王妃。” “抱我下去。” 青梧不敢动。 她起身走过来,逗道:“青梧可有心上人了吗?” 青梧看了一眼陈聿,改口道:“有。” “是哪位姑娘?本王妃为你们牵线,成就良缘。” 青梧不敢多言。 “是不是三哥毫无人性不许你成婚?没关系,王妃替你做主。” “够了。”陈聿过来一把捞过她。 “三哥不是不愿的嘛?”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被打横抱起。 途经山路时,一帮官兵装扮的人从树丛中蹿出来拦住他们去路。 看他们服制,还是卫国的兵服。 “站住!看尔等车驾华丽,又从齐人方向而来,交出通关路文!” 这次逃路,他们身边除了青梧,没带更多随从。 陈聿示意配合查验。 青梧递上通行令书。 “尔等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通行令没有问题,官兵领头又继续盘问。 “我们公子往齐国做点小生意,这次是要回陈王都。” “哦?你们是京中来的?” “正是。” “给我拿下!” “官爷这是何意?”青梧按住腰间兵器,马车已被围拢,“吾等只是本分的生意人。” “要狡辩,城防营里的大狱等着你们狡辩!” 陈聿倒是镇定,配合地随他们去城防营。 这些小卒不认识他,营帐主帅总知道他是谁。 正好也让他看看这边防守备到底管理得如何。 陈纭挽着他的胳膊十分乖巧地跟在陈聿身边。 有几个士兵眼睛却直勾勾地往她这里瞟。 陈聿直接凌掌将一人放倒,“眼睛是不想要了?” “放肆!造反了?” 七八名士兵抽刀将三人围住。 根本不是青梧的对手。 这几人,多半是假冒的官兵,故意放跑一人,青梧追踪到他们老巢。 卫国未曾投降的士卒余党,蹲在这山窝窝里靠打劫或者吓唬一些富商缴供为生。 共计五十余人。 青梧到最近的边防营报信,很快一名中尉带兵来将其缴清。 并有车马专程过来接他们。 原来此处守边的将领是四哥的人。 接到消息陈谨立马赶来。 “四哥……” 陈谨紧紧将她拥住,思念之流徘徊于心间流淌。 “小祸害,真是叫三哥心伤。” 用膳后,陈谨故意给两人安排隔了很开的营帐。 偏偏入夜两个人都摸到了她这里来。 陈聿环住榻上的娇人儿,正欲亲热,赫然一道声响:“你们在干什么?” 陈谨这货,陈聿头痛。 “四弟没见为兄正与王妃同寝,这般闯入为兄王妃的营帐,四弟又是想干什么?” 陈谨吃瘪,答不上话。 他、他就是想来看看她,与她说说话。 “四哥……” 陈谨迈步凑来。 俯身噙住红唇。 如同对待最心爱而高贵的神灵,那张甜润面庞,让他火热、让他着迷。 …… 陈纭一直睡到日落才醒。 马车正在行进路上。 边关也不安全,陈聿没有逗留。 “乖乖睡醒了?” 张开眼,映入眼帘三哥的脸,含着淡笑,温柔舒意。 脑袋还迷糊着,想动一动,只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 “嘤三哥……”怠懒的音调,猫儿一样,透着几丝勾人的媚。 陈聿抱起她靠进自己怀里。 “一会儿就到驿馆了,宝贝儿再忍忍。” 为了她睡的舒适些,陈聿一直将双腿给她当成垫子枕靠,麻了不知几回。 “三哥怎么也不阻止些,阿纭好痛……” “小祸害,三哥岂敢阻止?” “是不是就喜欢他那般魁梧,看到就馋涎?” “才没有……”她把玩他的发丝,一边小声狡辩。 又经历三四日路程终于回到王都,一路风尘她染了风寒,低烧不退。 整个人难受得很。 可是因为要见到七哥,又很开心。 陈聿抱着她至王后寝宫的美人榻,急遣太医诊治。 她还拉着他的手柔声宽慰,“阿纭无恙,三哥别担心了。” 他为她衣不解带,悉心呵护,连日来自己都没怎么睡好。 “三哥,阿纭叫人为你备汤,沐浴完好好休息一番。就在妹妹这里。” 知道他定然放心不下自己,如此安顿让陈聿心间感动。 “小祸害,只怨三哥没照顾好你。” “阿纭……” 陈逸几乎是跌进来。 听闻她带病回来,心顿时紧纠成一团。 “哎哟陛下,您小心。”钱公公欲上前搀扶。 被他拂开。 他派去护她的两名暗卫,被齐国境内神秘人拦阻,一死一重伤。 这些陈纭都不知道。 他每日挂心于她,细数着传笺,只盼她早日回来。 陈纭在齐国,也不止为救母后,齐国朝堂势力布局、宫内形势,她都了然。 若齐国覆灭,再无人可阻七哥脚步。 “七哥~” 陈纭撑起身子坐起,笑容展露,刚刚好环住龙袍腰身。 金绣龙纹的凸起感,缎料的柔滑感,她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馨香,这一刻,只觉得无限安宁。 “此番辛苦三哥。”陈逸抚了抚柔顺而依恋他的小脑袋,向陈聿道。 “臣弟就不打扰陛下与娘娘叙旧了。”陈聿识趣,转身去往汤浴。 “怎么病了?身子可还难受?”宫人尽退,他蹲下身子,拿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 她嗤嗤而笑,附到他耳畔,“看到七哥、就不难受了呀……你说神不神奇?” “七哥是阿纭的良药……” “七哥要是再亲一亲,说不定就好得更快了。” “微臣见过陛下、娘娘。”骆傅进来行礼,目光掠过她时,似有惊诧。 陈纭不知这种惊源自于何。 是她身上一种光,一种人眼难见的灵光,愈发柔和美丽,且耀眼。 “娘娘还请珍重凤体。”见宫女送来汤药,骆元徽关切道。 “有劳丞相大人挂心。” 出宫路上,骆傅越想越觉得不对,她究竟遇到过谁,才会激发出那种充满疗愈能量的柔绿灵光? 第197章 温馨重聚 “七哥,阿纭好想你。”被陈逸伺候喂完汤药,她舒服环着他的腰靠在温暖的胸膛。 只是简简单单,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可是好眷恋。 “小混球,可知七哥有多挂心你。” 疏朗的嗓音、胸腔的振动、手心中男人腰际的轮廓,那一刻,他的一切,都让她认真、明晰地去感知。 “七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七哥~哼想听,你刚才说的,还想听~” “阿纭……” “七哥,你想阿纭了?嘻,七哥想人家了?” “小混球,七哥挂心于你。” “七哥,阿纭是不是让你担心了?以后都不会了。” 她仰起小脸伸手慰平墨眉,盯着那线条流畅光洁的下颌骨。 “若非怕过了病气,真正现在就把七哥办了。” “小混球,说什么?”陈逸捉住她的小手,视线相对。 “七哥有没有自己出过?”她毫不羞耻地问。 陈逸面挟红霞,“是不是跟陈聿在一起纵得没边了?” “阿纭只是关心七哥嘛,心疼七哥憋坏了。”她起身坐到他腿上。 “七哥如果想现在要,也可以的。” “身子不难受了?” “七哥喂的药格外有效。” “乖乖休息会儿。”陈逸抱着她,怜惜她一路劳顿艰辛。 温柔重聚的时光不足半日,言官们的折子如潮水般涌没而来。 “身为王后久离宫中不成体统。” “听闻王后在外随心所欲,不顾尊仪。” “有人言曾在齐国看到过王后,还请陛下查明此言属实否。” 几乎是隔日齐国的滋衅书就送达。 里头直言不讳,让陈逸拱手让出江山,或者送出自己的王后,二择其一。 其羞辱让一个为君者颜面无存。 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这齐国是赤裸裸地宣战了呀。” “竟以王后为胁迫,无耻之尤!” “对啊,这齐君何以提及王后?” “北荒之地,粗蛮无理!” “史大人,我这听说,王后前不久去过齐国,不知真假……”一文官附耳对前面的同僚小声道。 “没有证据的事,朱学士还是不要乱说。” “大人……你说王后是不是祸国妖姬,陛下对其如此偏袒,甚至不惜散尽后宫,至今膝下无所出,如此下去于社稷不稳呐。” 一番议论之后,竟然真的有人赞成送王后去齐国。 “荒谬!堂堂一国之君竟要送妻求和,朱大人你的圣贤教诲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寥寥沸议被御史申大人义正言辞驳斥,几个人低头不敢再妄言。 陈纭没想到齐王会来这么一招。 沈约料到她会走,可是走得如此干脆利落,让他不禁怀疑,短短时月是否只是一场戏,只有他一人沉浸其中的戏。 朝堂非议于她不利,陈逸只得安排她去醇亲王府住几日 “三哥的王妃,谁再敢乱嚼舌根,看三哥拔了他们的舌头!” 晚膳在纭禧宫,陈聿也赶了过来。 头次三个人抛开身份地位,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共同进膳。 “三哥,阿纭要吃那个。”她指指他面前的鱼茸花糕。 陈聿夹起一块喂给她。 被投食的幸福感瞬间爆棚。 可惜她只咬了一口,陈聿再喂过来被她嫌弃,“不要了嘤。” 剩下半块只入了他腹。 “七哥多吃些。”百合虾仁、红烧蹄髈、鹿筋、参汤,她殷勤布满他面前的餐碟。 看心爱之人进食亦是幸福。 “小祸害,怎么不给三哥多布些?” “三哥自己有手。” 陈聿气笑,“七弟没有手?” “七哥,好吃吗?”她托着下巴殷切望他。 “宫中御厨,几年来都是一个味道,没什么好吃与否。” “七哥是不是觉得腻了?那便再招些厨子入宫,会做天南地北不同菜系的厨子。” “罢了,阿纭,不必如此铺张。宫中御厨百位,着实够多了。” “那他们做不出七哥喜欢的美食,新鲜的菜样,人再多有什么用?七哥身为天子,忧天下之忧,自也要享人上之福。这事儿阿纭身为王后责无旁贷,明日就开始处置。” “小祸害,你对七弟的关心何时也分三哥一些?” “七哥这一点倒是该跟三哥好好学学。七哥在饮食规制上从不讲究,也不知爱惜身子让自己享受放松,一心只知扑在政务上,七哥眉心皱纹都快出来了。”说着,她食指按了按他的眉间。 陈逸朗润一笑,“阿纭可是嫌弃七哥了么?” “哼休想,七哥就是变成一个皱巴巴的白发老头,也还是阿纭一人的七哥。” “乖宝贝儿,三哥呢?” 看两人打情骂俏陈聿吃醋地把她捞进怀中。 “三哥也是,无论年轻与否,阿纭都爱三哥……” 晚膳之后她拉着陈逸一起洗了鸳鸯浴,水中翻覆痴缠,是熟悉也热烈。 一点就燃。 美眸如熏。 那种挚爱所带来的甜腻与欢愉,永远也不够。 “三哥……” 入住醇亲王府的第一晚,梦里惊醒,发现正在他怀里,心安亦伤怀。 “怎么了?”看到她眼角湿润,陈聿撑着困顿起身安抚。 见她未语,只是埋着小脑袋在他咯吱窝处。陈聿知道虽她表面云淡风轻,可是这个王后之位所遭风评还是叫她在意。 抚了抚怀中薄削的肩,“做什么梦了?” “梦到……很大的雪……”她的嗓音有些抽噎。 梦到……三哥离开了她。现实中从未见过的大雪,一团团一簇簇,迎面扑来,像被风撕碎的云朵。 梦里感觉不到冷,却是铺天盖地的寒意。 尽管是梦,止不住的难过。 “三哥,别离开阿纭,永远别离开阿纭好吗?”她环紧了他的腰。 见自己在她心中如此重要,陈聿吃笑。 “小祸害,三哥怎么舍得离开你?” “乖乖睡吧,三哥在呢。” 素秋清晨,太阳倾洒下的万丈霞光,透过微风中摇曳的层层枝叶形成斑驳的光影,宛若破碎的金银,熠熠生辉。 送早点的婢女,看到陈聿站在庭院里,红衣墨发,面容冷郁而高贵,咬咬牙,不小心撞上去。 清晨的光景正好,榆树枝头的鸟儿鸣翠。 陈聿敏锐,闪身避开,汤碗碎了一地。 “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管家闻声急忙赶来训斥。 “拉出去,杖毙。” 第198章 互倾的衷肠 陈聿眼底泛起阴冷。 这是九妹送他的最心爱的衣裳,他都爱惜万分,今日险些被一个企图引起他注意卖弄聪明的奴婢弄脏。 “王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求王爷饶命!” “怎么了?”收拾妥当的陈纭在百灵的陪同下赶来正厅用膳,就看到院落里这样一幕。 “王妃、求王妃救救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打翻早膳的。” 好一个机智的婢女,只字不提故意往王爷身上撞之事。 “三哥,发生什么了?” 陈纭了解,三哥再冷血残忍,也不至于为了点吃食杖毙奴才。 “没什么,一个不长眼的奴才。”陈聿过来执她的手,阴翳的目光泛出温柔。 陈纭低头瞧了一眼婢女哭花的小脸, “王妃救救奴婢……” 流光转盼间便猜出发生了什么。 这种事在王室宫廷并不鲜见。 一旦被主子瞧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成与不成,自然值得冒险。 陈纭生了兴致,俯身挑起婢女的下巴,柔声问:“你是看上王爷什么了?他的俊美外貌、还是身份地位?亦或者,身后殷实的财富?” “奴、奴婢不敢!” “说实话,本王妃,或可救你。” “奴婢知错了,求王妃饶了奴婢!奴婢一时昏了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那你是奔着他什么来的呢?” “奴婢、奴婢自幼家境贫苦,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母亲如今又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弟弟不争气整日浸淫于赌坊,还逼迫年幼的妹妹去卖身……奴婢好不容易谋了份醇亲王府的差事,赚的银钱却也不够他挥霍……眼见着母亲无药可用奄奄一息,这才出此下策,求王妃原谅奴婢这次吧!奴婢愚蠢,以为攀上王爷,就能有钱替母亲治病,就能有人替奴婢撑腰做主,管教不成器的弟弟……” 陈纭自认不是心肠柔软善良的女子,她挖出这背后因由,只是想叫三哥知道,婢女企图勾引他的目的。 对管家道:“赶出去罢。” “王妃……”婢女大惊失色。 “该支的银钱,一分也别少,免得外头人说,醇亲王府苛待下人。” “小人遵命!” “三哥,快用膳吧,肚子好饿呢。”她拉起陈聿的手朝正厅而去。 “宝贝儿就不怕三哥给人勾了去?”陈聿含笑落座,将人抱进怀中。 看她拿出女主人的姿态在意自己,心情格外舒快。 “三哥……”陈纭柔柔勾住他的脖子,“若真有一个比阿纭更加绝色、柔媚、可爱的女子出现,三哥是不是就会移情?” “若真的发生,宝贝儿怎么办?”陈聿拨了拨她的发丝。 “那阿纭就囚禁三哥,将三哥锁起来,哪儿也不准去。” “宝贝儿,你该担心担心七弟,”陈聿夹了块点心喂她,“想往帝王身边送美人儿的大臣不计其数。” “七哥……七哥若是喜欢其他美人儿,阿纭就只有三哥了。” “呵……宝贝儿放心,七弟若敢背叛乖九妹,三哥定帮你好好惩罚他。” 为了帮她恢复王后尊荣,他不惜只身前去督察院御史严忠大人家。 要知严忠素来最看不惯醇亲王作风,对醇亲王意见最多。 只是以前的陈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然包括连他们父王都有几分畏惧的严大人。 作为两朝谏官,尽管已经在家颐养天年,严忠在朝堂的威信还是相当之高。督察院年轻一代的谏官们而今还经常来向他讨教。 谏官历来负责纠察君主过失,就算骂了王上多少代祖宗,为君者也不能杀谏官。 连陈逸也无可奈何。 陈聿屈尊躬请,希望严忠能纠正朝堂诋毁王后之风。 而严忠设下极为叼难苛刻的考验。 详细过程隐秘,除了当日严府的下人,无人知晓。 陈纭只知,三哥当日回来受了伤。明明虚弱的很,连唇色都苍白,却一脸霸道又色气地剥她的衣裳。 “乖宝贝儿,给三哥抵一顿。” “三哥先处理伤口……” 她一边任由他胡为,一边帮他胳膊缠上纱布。 “三哥轻点儿嘛,别牵动了伤处……” “小祸害,疼的是三哥,你紧张什么?” “呜人家心疼嘛……”看着他肩上那块浸出红迹的白纱,她蹙起眉头。 “三哥,三哥别动……” 让他躺好,她软声道。 “三哥喜欢,阿纭愿意一直给三哥。要三哥好好的。”只想他平安,健康。如此什么都知足。 她的三哥,该是光风霁月朗朗潇潇,开怀敞达,无所不敢。 眼泪豆子一般啪啪往下掉。 她只想想他都经历了些什么酷刑就觉得不安仓惶,心口像堵了什么。 “乖乖,哭什么?三哥弄痛了?” 陈聿伸手给她擦泪,声音淡淡,目光柔软。 “三哥……” 她尽量避免碰他的伤处,只觉得所有欢愉被一点点研磨成彼此互倾的衷肠。 行双御之法。 互相吸收阴阳之气,于身心反而是一种进补。 “累了?” 她趴在他胸口闭目小憩,陈聿拾起一本书靠着床头闲读。 怀中柔软媚色,缱绻舒意,又很浪荡舒怀。 “三哥,揉~”醒来吃了点水果,她不安分地拱了拱身子。 “揉哪里?” 指指胃部。 “痛痛。” “怎么了?”他搁下手中的书,露出关怀。 “可能吃多了……” “三哥就是你的工具,嗯?” 嘴上这么说,还是顺从地帮她舒缓不适。 “三哥最好了。”小脑袋抵在他没受伤的一边肩上,她软莺莺地撒娇。 “小祸害,片刻不欺负你都按捺不住?” “三哥念给妹妹听。”他正看的是《策论》。 纤纤细手拢着垂顺的墨发,轻撩拨弄,爱意缠绵。 陈聿拉开她的手,吻住鲜润红唇,纠缠不休,喘息渐浓。 “乖宝贝儿,怎么这么甜?” “嘤三哥……” 在温暖的怀抱里,一夜安眠。 次日,骆傅递了拜贴过来。 陈纭问他,怎样才能尽量降低陈齐两国冲突带来的伤害。 “娘娘若是敢于牺牲,毒杀齐王倒不失为一计。” “骆元徽!”她拍桌而起。 两国冲突并不在于王位上之人,就算沈约倒下,还会有第二个齐王,第三个齐王。 齐国谋求天下的野心并不比陈逸少一分。 而提出这等荒谬计策的骆丞相,安的又是什么心思? 第199章 被珍视 “娘娘息怒。”骆元徽不紧不慢,拱手致歉。“娘娘在齐国这段时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什么人?骆丞相何意?” “臣摘录了一些调息纪要,或可对娘娘功体有所助益。” 陈纭接过笔记。 “骆元徽,我功体如何,你怎么会知道?” “观面相。”他直言不讳,“人之症结,皆会流于表象,只是钻研其中门道者,才可观测一二。” “如此,有劳丞相费心了。” “娘娘客气,臣之本分。” 送走骆傅,陈纭翻了翻那本笔记,照着其中方式打坐吐息,身心宁和许多。 骆元徽,这是想要她清心寡欲么? “小祸害,想什么呢?” 晚间卧寝,他将脸埋于她的颈窝。像婴孩一般。 这让她泛起怜爱,轻轻抚着发丝柔顺的脑袋。 “三哥……想不想试试新奇的东西?”她摸出一个水蓝色骨瓷瓶,小小的,里面装着一粒绿豆大小的丹丸。 她无意中得到的,听说服了即使非哺乳期亦可以产出奶水。 陈聿接过去,打开闻了闻,“可有什么副作用?” “应当没有吧……” 却见他收起那粒药丹,不准她试。 “将身子调理好了,想怎么要三哥都与你生,不许寻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呜三哥……” 她靠到他肩上,被凶了很委屈,可因为被珍视又很感动。 第二日进宫。 “七哥。”她欢快扑进他怀中,亲昵又温暖。 陈逸接住她,心中亦欢喜。 才几日不见,却觉想念。 陈逸召见醇亲王议事,她顺便也跟了来想见他。 “西南兵道之事,三王兄的人可有探出眉目?” “能在西南境滋事,想必你也猜到了。这晋国也是不安分,七弟不如收了晋王那位二公主,如此联合,先分崩齐国,届时要如何处置再由你。” “呵,不妨还是由三王兄去联姻,朕可听说,那位二公主看上的是你。” 陈聿讪笑,“那是她尚未见过七弟的伟岸雄姿。天底下的女子,有谁不想嫁给七弟这样年轻有为、又冠绝古今的帝王呢?” 陈齐边境的形势一触即发,只是在等谁先挑开这个头罢了。 陈国必然要先找盟友。 蜀国梁国都可谈,唯独晋国,需要提防其倒戈。 历来联姻也许有形无实,可是却好使。 想拉拢晋国,陈国皇室中必然要有一人来担此任。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锦王与六王了。 夜畔,陈逸身体乏得很,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侧的人儿,呼吸匀长绵柔。 “七哥……” 睡梦中的陈纭,迷迷糊糊钻进他怀中。 即使沉睡,循着感觉,她也总能分辨出他的气息。 沉重的心事暂放,他拥着她安眠。 白日见他心事重重,她要留下陪七哥,陈聿也只得先独乘马车回府替她打掩护。 隔日再来接她。 在醇亲王府住了半月,陈聿格外宠溺,下人们也无不敬奉万分。 偏有那不识趣的,因陈聿请动严忠清肃朝堂谏官风气,陈逸好好奖赏了他一番,朝臣们闻风而动,开始巴结起这位红起来的王爷。 有人悄摸寻了几名容貌俊秀的少年郎送来醇亲王府,那日陈聿不在。 “大人此番心意,莫不是孝敬本宫的?”陈纭目光扫过几名少年,的确是精挑细选,个个都生得水灵清秀,文弱易推倒。 “额这……”这位监察御史大概想不到送人会送到王后手中,擦了擦额上的汗。 “嗯,大人挑的这几位本宫倒是喜欢,就怕王爷不同意呢。” “娘娘可莫要拿下官玩笑。”刘监察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给醇亲王送乐子变成了给王后娘娘送小倌,这要坐实了传出去,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保。 “下官、下官只是听闻,王爷府上对遴选下人要求极高,正好下官因缘际会得了几名不错的人才,皆禀生之上,故而才、才想送来给王爷……” “哦?是么?这样的人才刘大人应当送给陛下啊,送到太学院深造培养,大人送来醇亲王府是何用意呢?” “莫不是,要王爷揽才自用,笼络人心……” “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娘娘!下官知错,求王后娘娘宽宏大量,饶恕下官这回吧!” “呵、刘大人慌什么?若真是人才,陛下、会好好记得刘大人功劳的。” 陈纭三言两语打发了刘监察。 也叫其他想要攀附醇亲王之流停思却步,有王后在,只怕这醇亲王府没那么好塞人了。 而她看似不经意提及太学院、陛下,让几名原本被用来当作谄媚手段的少年,名正言顺拥有了入仕深造报效朝廷的机会。 十几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不该白白被那些乌糟阴暗的手段糟蹋了。 陈聿回来听说了这事。 “听说宝贝儿还想自己收了?” “是啊,那些孩子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真让人垂涎。”她故意道。 “再敢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三哥可不介意、日日将你抵到下不了床。”陈聿捏了捏她的脸颊,将人自秋千抱入屋内。 “三哥晚膳想吃什么?阿纭叫人去备。” “吃什么?”陈聿眯起一双好看的眸子,“蛇羹如何?” “不要……”她嫌弃地掀起眉头。 最畏惧那些没有脚的动物。 陈聿朗笑,“乖宝贝儿真是不经逗。” 晚膳之后,她给他的伤口上药,已经结痂的伤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明日七弟就迎你回宫了。”他环住她的腰,神情里不舍。 陈纭抚了抚他的墨发,低头啄一口男人的唇瓣,心中柔软。 “在三哥身边,阿纭过得最为快活了。” 可是七哥需要她,需要她操持后宫,需要她担起王后之责,她要为七哥分担。 “小祸害,三哥给你寻的方子,回宫后也要继续服用,一日不可落下,记得了么?” “知道了三哥,阿纭会乖乖服用的。” 陈聿为她寻的千金方,专为调理女子不能生育,尽管陈纭自己并不抱希望,可不能伤了三哥的心,就很听话地,每天都要喝上一大碗极苦的药汤。 第二日接迎王后回宫,声势浩荡,陈逸亲自来迎,热闹排场传遍了胡襄城每家每户。 做女子当仰陈王后为典范,陛下爱之极。而王后为国运故,不惜名声共嫁二夫,不管与这醇亲王有没有情,是女子都觉艳羡。 究竟什么样的魔力,使得陛下对其如此珍重,亲自来王府迎接。 第200章 夜来霜 以至于很多女子对着家中丈夫念叨,“瞧瞧王上,力排众议遣散后宫,只独宠王后一人。” “什么,你敢纳小妾?咱王上堂堂国君都只娶一妻,你有什么脸纳小妾?是能力比王上出众,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得比王上年轻?” 而尚未婚嫁的许多少女,也默默将王上当作了心中瞻仰的对象,有时候陈聿坐在轿子里听到街边茶馆说书人讲述王上与王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曲折爱情,恨不得派青梧过去掀摊子。 后来听到的次数多了,变了个思维,花钱命人编写醇亲王与昭华公主的爱情故事,卖给说书人。 这故事里王上就成了横刀夺爱者。 两个版本都甜蜜曲折又吸引人,人们也不知该信哪个好。 时常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热切讨论。 甚至还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方拥护王上王后才是天生一对,一方拥护醇亲王才是真爱。 陈聿很是满意看着争执不休的人。 “七哥。” 看着伸手迎接的人,陈纭展颜随他共上銮驾。 王室专用的宽敞大道,两旁百姓拥满围观瞻瞩热闹非常。 隔着纱帘,陈纭心中感念。 既身为王后,她应当要对得起这些百姓瞻仰。 “怎么了?”陈逸见她出神,握之手问道。 后宫事务,陈逸一直交与太监吴总管代理。 吴全是他身边培养的人,钱公公年事已高,早晚需有人接替。 陈纭回宫,自要重新接手打理宫务,每日早起。 “七哥,辛苦了。” 她反握住那只温暖白皙的手掌,放到唇边轻吻,若非顾忌銮驾的挡风帘太透,此刻恐怕已经依偎进他怀。 “阿纭还知道心疼七哥?”陈逸轻笑。 这些日她在外头怕是已经玩疯了。王后之位的束缚,她还愿受么? 回宫以后,倒是恢复了帝后琴瑟和鸣的和谐生活。不出数日,朝臣们又开始催促王上早些留嗣。 晚间缠绵。 腰带一散,她的小手钻进里衣,纵情摸索紧致精瘦的腰肌。 “七哥,要七哥在阿纭身上留下痕迹。” 陈逸翻身压过来。 “乖阿纭,肚子怎的还没动静?” “那说明七哥做的功都没用嘛。” “小混球,欠七哥好好惩罚了是不是?”陈逸说着,扯开她的衣带。 痴痴承受缠绵爱意,她眼角聚起水雾。 无论深入彼此过多少次,还是觉得,噬心入髓的快乐,永远不会腻。 陈逸着常太医为她诊过脉。 “娘娘是典型且罕见的宫寒症状。” 寒气已侵入子宫内太久,难以调理。 这是不能对外宣说的秘密。 “七哥,要是再也调理不好了,七哥打算怎么办?” “阿纭……会好的。” “七哥,妹妹是在认真问你,要是真的无法生养了,你怎么办?” “阿纭……” “七哥不能无后,妹妹理解的,七哥就与别人生,没关系的。” “阿纭,七哥不会再负你。” “七哥,现在妹妹不求你只爱我一人,只要七哥好好的,实现理想抱负,七哥可以喜欢别人……” “若真到了那一步,以后七哥便将王位传与锦王的孩子。” 四哥……也不会娶任何人。 她可真是败坏。 如今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六哥哥身上。 希望他与那些歌姬放纵时,能多留下几个子嗣。 十月,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清早醒来,看到意外的一张脸,惊愕后是惊喜。 “阿……仇?” 男人凝眸俯视着惺忪睡颜。 “阿仇,你特地来找我吗?” 她展露一点笑意,他堵住她的唇,炽热的吻,充满甜蜜与索取。 悄然寻入这偌大王宫,他从也没想,竟为了见她。 陈纭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回应。 从不敢置信,到满心欢跃。 归陈以后,心中是念他的。只是她始终在压抑这份思念。 看着熟悉冷薄的俊颜,思绪遥遥回归到数月前,仿佛就在昨日—— “阿仇,跟我走好吗?” “我只是个太监。” “做我一个人的太监。” 他自不可能放弃目的跟她走。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神情, “你缺男人吗?” “不缺。可是还是想要你。” “你留在齐王身边,是为了帮助齐国吗?” “阿仇……”她贴着他的鬓边,“我离开后,不许要别的女人。” 那一刻,她自私地想要他只属于自己。 不可以为了泄欲,碰别的女子。 “要是忍不了,你就用这个。” 仇喜良盯着她拿出的东西,乳胶制成的小玩意儿。 手感软弹,用颜料涂制成白皙的肤色。 他一时思绪纷乱。 一方面,她这是小瞧自己,乃克制不住冲动欲望之人?另一方面,如此在意介怀自己会与旁人发生关系,真的对他动情了? 与那些将男人玩腻之后弃如敝履的贵族女子不同,他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那种柔软娇媚不是虚假伪装所能流露出的,神态。 他的母亲,妖族之后,最爱抓人间长得清秀的男子,看他们恐惧、逃跑、再杀掉。 养了许多的魅魔族的美貌雄性,也总是很快就厌弃。 从小他就极厌恶生的好看的男子。 让母亲从无暇顾及他。 父君,堂堂的魅魔族之王,也只是被迫接受母亲的放纵。 他绝对不可能爱这样的女子。 对陈纭,他只当作一个可欺凌、还不错的宣泄工具。 可是没想过,第一次尝试,就陷入那滋味。 他的母亲,疯狂到什么程度,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下手。 他才会逃至人间,只要助齐国统一这片大陆,他就有机会得到神界注意,就有机会、永脱妖魔族血脉桎梏。 “阿仇,你是怎么来的?” “齐王若知、会不会罚你?” 看着她关怀神色,他冷桀嗤笑,“你不准我找别的女人,自然来找你了。” 捉住脸旁细手,再度埋进馨香玉颈。 她嘤咛承受,抚上男人的后脑勺, “阿仇放心,我一定会护好你的。” “哼、护我?” 他抬眼匀净素颜,两靥染上红晕,若娇美桃花。 这样的她,如此动人。 伸手解开衣带,他身上沾染寒意的外衣早已被她捂暖。 她温软娇俏地为他暖手。 “小妖精,也不反抗?”寒凉的手掌感染她火热的体温,仇喜良低声问道。 欲离开的手却被她重新拉回,“哼阿仇……” “随意……阿纭想你……” 他眸色微暗,再不客气。 第201章 恍惚若梦 只穿了睡衫的她,身若无骨,香软温暖。 使男人流连,却生不满。 “是不是不管谁随便一撩你都这般媚?” “阿纭没有……”她委屈拢起翠眉,眸中聚集水雾,“是想阿仇了,心悦阿仇才……” 她真心思念他,像着了魔,那么喜欢他。 喜欢这个爱言词辱没自己的男人。 “唔……” 他的毫无顾忌捏痛美人儿手腕,使她轻呼出声。 “娘娘,您怎么了?”百灵循声,于寝殿门口询问。 她屏息噤声,缓了片刻,才回:“无事。” 复又叮嘱:“百灵,今日本宫有些不适,多睡片刻,任何事你先处置,勿来扰。” “是,娘娘。娘娘可要宣太医来瞧瞧?” “不必,你先到外殿守着吧。” 对话的空当,仇喜良片刻未停对她的撩拨,使得美人儿忍得极为辛苦。 生气地嗔他一眼。 “小妖妇,这么喜欢奴才么?” “阿仇你……速战速决好不好?” 与他厮磨太久,必定要遭人起疑。 她昨日还答应了七哥要一起用早膳呢。 “哼,你觉得、成吗?” 他千辛万苦甘冒风险来见她,却只得一句速战速决? 他拥着她,湿软的吻落下来。 整颗心被喜欢填满,被快乐吞没。 她无法想象。 太过奇妙,不可言喻。 就是之前在齐国,也不曾这般。 她不知,是因他对她动了情。 魅魔的信息素,释放出的感受让人类成瘾,而无法自拔。 “娘娘,陛下来了。” 百灵的通禀,令她陡然紧张。 这不寻常的刺激,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好在陈逸没有进来,只在门外问了声,“阿纭,起了吗?” “七、”张开嗓子才发觉如此喑哑,她赶忙咳嗽两声,“咳咳……七哥,阿纭想、多睡会儿……” “百灵说你身子不适,宣太医来瞧瞧?” “别……七哥,我一会儿就来,早膳你先用,好吗?” “小妖妇,害怕什么?难道这位陈王尚不知你的放浪成性?” 仇喜良盯着她那副温柔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故意讽刺。 头一次,心中涌出愧疚,她想推开仇喜良,此刻她不想再沉溺。 却被男人钳住腰肢紧固在怀中。 “再乱动当心奴才失了分寸……”他贴在她耳畔,魅惑的音调撩拨心弦。 “呜你起开……” “别再继续了……” “怎么就不了?这般在意外头那个男人?”仇喜良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阴里阴气。 “阿纭,你好好休息。”门外,陈逸先行离开。知她近来打理一堆事物实为操劳,没有进来惊扰。 被仇喜良压住双手举过头顶,霸道地埋入玉颈,她只咬唇不语,无话可驳。 更刺激了他心中醋意。 “先前我倒还不信,一个承欢男人身下万般放荡的小妖精,也会有真情?” “阿仇,你别这样……” 他咬住美人儿的耳珠,牙齿轻扯。狠心地将她咬痛。 目光落在锁骨颈窝处,那已经淡化的暧昧咬痕。 “看来我没来之前,你也不乏男人宠。嗯?不准我碰其他女人,你呢?” “呜……阿仇……阿纭、阿纭是放纵女子……没有阿仇、不行……没有其他人……也不行……” 仇喜良起身,没再继续。 “阿仇……” 她的脸埋入枕内,嗓音似要拧出水。 “王后娘娘方才不是说、时间有限,为娘娘考虑,奴才、还是不要耽误了娘娘。” 陈纭双眸含水,眼尾都染着魅人的娇艳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他。 就好像一株醉人罂粟,使人深陷而无法自拔。 “就这么轻贱?” “啪”一声,清脆掴掌,仇喜良偏过脸。 “你不远千里若只为了玩弄我,”她揪住他的衣领,以极其高高在上的姿态言道,“仇喜良,那便勿怪我也将你当作一个可玩弄的对象罢了!” 他忽然红着眼握住两堪细腰,带进怀中。 那一刻,他想要她的情。 想要那双媚魂勾魄的眼睛为他,因牵肠挂肚的思念而柔波飘摇。 收不住荡漾的爱意。 “你就不怕……” 神和意感、情意合和后的两人,彼此都充满温情。 仇喜良抚了抚她的秀发,陈纭知道他想说什么。 便接道:“若怀了阿仇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养他。” 她嗤嗤而笑。 “好哇。” “最好是个男孩子,像阿仇一样,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这恐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他捉住脸旁的小手。 “哼阿仇~就委屈你先做我身边的小太监,等两日寻了时机,再调你做纭禧宫的总管,好不好?” “不必操心那些琐事,只负责清闲享受,嘻……还有随时陪睡。” 仇喜良感受着怀中亲昵的小女人,指腹滑过被被情潮浸润过的脸庞,“你养了多少?” “什么?”陈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养了多少面首?” “阿仇吃醋吗?”她眨眨湿润的眼睫。 轻哼一声,他目光中露出寒意。她养多少,他杀多少。 既有他,他便再不允许其他人的存在。 “阿仇放心,我未养面首。”两人起身穿戴好,她送他藏至密室。 其实是通往陈逸寝宫的密道,打开后第一层是伪装作了密室模样。普通人难以察觉。 踮起脚尖在红润唇边啄一下,她捧着他的脸,含情脉脉坦述,“阿纭是放纵,拥有的几段情,都是付诸真心的喜欢,不求阿仇能理解,你能在我身边,阿纭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阿纭喜欢的人,没有人能像阿仇这样,摒弃所有奔赴我身旁……” 他们皆有自己的职务、放不下的身份任务,只有她到他们身边,即使三哥,碍于王室礼法也无法光明正大常伴她身旁。 可是仇喜良不一样,他是她第一个、可以堂堂正正拥有、赐予他职位,安排在身边的存在。真正属于自己。 满心欢喜忙碌一天,迫不及待打开密室,却是空空如也。陈纭不知他何时走的,他的出现,恍惚如梦。 未留下只言片语。 陈逸还笑她,“今日心情怎么这样好?” 她想等一等,再与七哥分享心底这份秘密。 派暗卫去查探。 一边若有所思对着桌上点心。 仇喜良不是为了她才来,他到底抱何目的?是否齐王指派? “娘娘。” 入夜,身边的侍女过来回禀,王上喝醉了。 第202章 动气 她去寝宫照料。 “娘娘,有个小宫女……” 抚辰殿,陈纭没叫人伸张,只身进入。 绕过山水屏风,龙榻上赫然躺着两人。衣衫轻薄的宫女尽心服侍醉酒睡去的王,面带痴迷,柔声细语: “王上疼一疼奴婢好不好?” “王上……奴婢敬仰您、爱慕您……不求名位,只求能常伴王上身边……” “王上今日与镇北侯谈笑畅饮,看您展眉,奴婢也跟着高兴。” 听到脚步声,春菱惊慌失措自龙榻上跌下来,“奴婢、奴婢叩王后娘娘安。” 陈纭望了眼睡着的君王,原来自说自话而已。 “来人。” 值守的小太监忙赶进来,看到殿内情景,心中不安。 “娘娘有何吩咐?” “王上可是召人侍奉了?” “这、奴才……奴才不敢断言。”张德海垂跪地上,“王上今日醉酒,一直由春菱、枝桃等人侍奉,奴才守在外头,实不知……春菱留下是否王上旨意。” “呵,不知?王上清不清醒可知?” “刚回来那会儿,虽是醉得厉害,王上对奴才们还是说了话的。” “你既喜欢侍奉王上,本宫便给你机会。”陈纭挑起春菱下巴,“就穿着这身,去外头跪着。” 秋夜寒凉,薄衫抵挡不住。 春菱掉着眼泪遵从。 陈纭又冷着脸对张德海道:“滚出去,自领十杖。” “奴才谢娘娘恩赏!” 君王年轻,宫内不安分的女人,她纵使拔了一拨,还有无穷。 她也不想费心在此之上。 七哥从来就很谨守自身,鲜少喝得这样醉,才给人可乘之机。 看来昨日夏实回来,定是表明西卫城已然安定,同化之策执行顺利,那是真正、属于陈国的领土了。 七哥该多开心,她都能领会。 坐在榻边一夜未眠,她一直在想,到底接不接纳七哥宠幸别人。若是如此,她、要不要抽身离开…… “阿纭?”龙帏内,陈逸撑着宿醉后发疼的脑袋,举目熟悉身影。 “七哥醒了?”听到声响,陈纭露出笑靥,“昨夜睡得可还好么?” “这个夏侯,灌了朕那么多酒。”陈逸坐起,身上仍残留些酒味。 她命人端了备好的醒酒汤来,伺候他洗漱起身后,才提及昨夜之事。 “叫进来吧。” 百灵去将人带来,已经梳洗装扮好,穿上嫔位的服饰。 春菱心中不解王后这惩治之后又给如此盛妆的用意,谨慎惶恐中,又含着一丝期待。期待王上能对她另眼相待。 “阿纭,这是?”陈逸喝着醒神的解酒汤,睨了眼跪到脚边的人。 “奴婢叩见王上、王后娘娘。” “七哥,我瞧这春菱生得不错,水灵娇嫩,清纯柔美。”她观着他的反应,“七哥可喜欢否?” 春菱战战兢兢垂目恭跪,心中却也期待王上的回答。 明知身份卑微,不该奢望,却还是忍不住,期望有那么一丝微茫的可能。 “阿纭,好端端的问这做什么?”陈逸坐在龙榻边抚了抚额,不知道她又是要做什么。“春菱不过承明殿里伺候的宫女,你叫她穿成这样,是何意?” “那七哥倒是问问,这春菱心中如何想的?” “奴婢、奴婢只是敬仰陛下,昨夜见王上醉得厉害……犯了浑,求王后娘娘宽恕奴婢!” 陈逸皱了皱眉,“张德海!” 小太监跪进来如实回禀了昨夜情形。 “这软香入怀的感受,七哥当真不记得半分?” 陈逸盯着地上的春菱,恨不得在她头顶烧穿个洞来。 “左右是个不安分的,赶出宫去永不复用!” “王上!王上不要啊!奴婢对您是真心,求王上看在以往奴婢尽心侍奉,饶了奴婢吧!” “王上!奴婢才是真心爱您,奴婢虽不及王后貌美,可王后、王后她三心二意,奴婢是替王上不值啊!” “拔了舌头,免得出去后胡言乱语,污蔑皇室清誉。”看着被拖出去的春菱,陈逸面色冷凛。 “七哥,怎还动气了?” 陈纭坐到他腿上,抚过温暖面庞。 “阿纭,昨夜……是七哥未能察觉。” 她想了一整夜,看到他现下反应,只觉爱怜。 亲了亲他的唇角,柔声道:“七哥纵是做了什么,阿纭也无责备。” 偏殿外,传出低声议论。 “王上真的处置了春菱?” “那还有假。也是这丫头不安分,竟然还敢污蔑王后娘娘。” “真看不出来。不过嬷嬷你说,这王后同时拥有王上与醇亲王两个夫君,真就……与醇亲王没什么?” “这也是你我能议论的?当心送了命!” “是是,嬷嬷教训的是,奴婢以后绝不乱说了。” 不时小宫女又感慨, “真羡慕王后娘娘啊,一宫独大,何等荣耀。” 陈齐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隆冬腊月,将士们浴血而战。蜀国第一个派出增援。 战事胶着一直持续到开春,这个年节陈逸焦心竭虑,她寸步未折陪着。 “七哥多少吃点,好不好?”东明宫,布好菜,她柔声劝着,“梁国也已答应增援,齐国虽然兵力富强,七哥这几年训练出来的精兵一人可抵他们十数人呢” “我们虽是精兵作战,齐国亦有精锐,只恐是留有后手。” 她搭上他的手,“七哥且宽心些。” 与梁国合作也是有代价的,送出一位庆伯侯家的小郡主入梁王后宫,而蜀国,明面上也是需要一些好处来弹压其臣子的不轨之心。 陈逸挑了批姿容不错、家底干净的适龄佳人,那毕竟也是他的五皇兄,离乡背井,他希望有家乡的温婉女子能侍奉他。与蜀国不少重臣王族家中也送了一批。 深一层来说,他需要眼线。 能迅速挑出百来名的出色佳人,也离不开陈纭的陈愿昭帮扶。 陈怀也不是照单全收,宫内留了三名,赏予重臣亲族共计三十余人,剩下的又遣送了回来。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妹妹可还记念五哥?” 送回的人中,有一密使,带来陈怀口信。 她也想念五哥,只是当下情势,哪容他们相见。 真希望天下一统的那日,早些到来。 无国界之分,她便能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战火延续到二月,杏花尽开,在得到梁国强骑助援后的败势终于得以逆转。 第203章 秀色可人 偏在这时,七哥刚露出一点喜色,眉头稍见舒展,蜀国朝堂出了变故。 有人质疑蜀王被人替代了。 这个消息如雷轰顶,让陈纭站不稳脚跟。 这件事一旦做实,干系莫大。不说蜀国撤兵与陈决裂,或是趁机提出过分割地赔银要求,五哥身陷危境后果难料,她无法忍受不亲去一趟。 “三哥护送你去。” “七哥,你别过度忧心,蜀国之变,阿纭与三哥前去了解处置,定会解决。” “是啊皇弟,传言也可能为虚,五弟行事素来小心,你若是过分担忧熬坏了身子,心疼的可是小祸害。届时又要怪罪我这个做王兄的,不尽心帮你。” 陈聿摇着扇子,得她嗔一眼。 “阿纭既已决定,此去当心。”陈逸抚了抚眼前的梨白面容,连日来的早起晚睡,使他呈现疲态。 惹她心疼。 坐上马车,眼泪在杏眸里打转,要这个天下如此艰难。 “乖乖这么伤心做什么?是为五弟、还是心疼你七哥?”陈聿替她拭泪,心中酸溜溜的。 “三哥……”她靠到他肩上,“阿纭担心……” “三哥已经派了萧洛去,你的十九不是也已赶去了?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消息。” 萧洛是近两年出现在三哥身边的,陈纭不知他打哪里收来的暗卫,轻功极好不逊于十九。 “三哥……难受……” “哪里难受?” 微凉的额贴于他颈边的滑软毛领,她伸手环住他。 似羞于启齿,嚅嗫了半天也未说出。 “小乖乖,脸红什么?是想三哥疼?”陈聿抬起那俏红发热的小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抑制不住身体的感受。 痒痒的抓心。 分明不该有的,难道她真的成了放纵女子? 自上次与仇喜良以后,她总是时时想念那份滋味,甚至到了扰乱神思的地步。 这还是头次,她的身体突然出现极渴望与男人亲热的反应。 从前月事前后也会有,可今日这般情形,叫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成了妖媚体质。 蚊子似的应了声,陈聿含笑吻住红唇。 他的吻技早臻娴熟,总是知道如何叫她受不住。 “嘤、三哥……” “小祸害,是最近七弟冷落了你?怎不知来找三哥。” “呜呜……三哥,阿纭是不是好放荡……” 他掀起唇角,“三哥喜欢你放荡。” “三哥惯会哄我。” 餍足温存,她靠在他颈窝,心中一片柔漪。 一路上烟春盛景,风转和煦,她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三哥了。 三哥永远不会说她不好,不管要什么求什么,只有支持。 偶尔惹他生气了,所谓的“惩罚”也多是床笫间的情致。 他怎么舍得冷落她半分呢。 “三哥也吃些这鹿茸膏。”她将咬了一口的鹿茸膏递进他口中,抿了口糖水。 陈聿笑了笑,“是体贴三哥的身体?” “哼三哥~阿纭倦了。” “先眯一会儿吧,再有两个时辰就到驿馆了。” “宝贝儿,与五弟、何时开始的?” 驿馆中,僻静厢室,他提前就支了人将一路上所经驿馆全部打点。 虽不及王城中富丽,却都干净舒适。 “嗯……三哥不知嘛?”用完膳准备入寝,面对头顶上的询问,她拉起被子遮脸。 旁边的视线一直等着。 “就是……第一次与三哥去蜀国时。” “哦?是你迫不及待勾引了他?”竟那般早。 “唔才没有……阿纭从没那么想……” “没那么想,却那么做了。”他撑着额侧身望她。 “不是的……”她不能说,是五哥主动的。 只好露出一双眼睛,无从解释地与他对视。 “等入了蜀宫,叫五弟看着,你如何给三哥疼的,好么?” 她顿了片刻。 “五哥境况还不知如何了,三哥怎有心思说这样的话。” “不止说,还要做。”他拉住她的小手。 “三哥。”她娇嗔一声,缩回手。“三哥知道妹妹最爱你什么?” “什么?” “秀色可人。” 蜀宫,陈怀卧病于床。随着宫人引路,陈纭提着药箱跟在陈聿后头。 此次他们以江湖游医及其徒弟、揭了能医治蜀王的昭告而入宫。 蜀国内事,自不容他国插手。除了青梧和几名扮做家仆的护卫,两人没有多带人手,低调入蜀。 “陛下,这位便是揭了王榜的医士。” 陈怀视之,游医粗衫的中年男子,须髯二寸,神清骨颜,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仙人风范。 “草民见过陛下。” “起来吧,若能医好寡人咳咳……重重有赏。” “陛下,三皇子在殿外求见。”诊脉时,太监进来通禀。 “宣。” “父王、父王身体如何了?” “寡人无碍。” “父王,”十几岁的少年跪在龙床边,眼珠带泪,“现在外头流言……父王一定要早日好起来,惩治那些不轨之臣!” 蜀王膝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德妃留下的大皇子因德妃罪行连带出嗣,移居宫外永不能继承王 位。 三皇子因母妃桦淑仪、现已升为贵仪,地位平平,一直勤勤恳恳努力上进,最是孝顺恭谨。 最小的一位公主出自汐嫔,因其嫔位小公主就一直由庄妃宫中抚养。不过庄妃对孩子无甚心思,一直由嬷嬷们伺候。 小公主也是太后为她争取来的,自己没有孩子以后总得有个依傍。 “王上子嗣少,哀家也只能为你做到这里。覃淑妃怀育过二皇子,未能顺利产出。这后头又连续夭折了骆妃的五皇子秦美人的六皇子,在那之后宫中就再没见妃子有喜。”太后捻着手中佛珠,“近几年王上心性有变,哀家也甚是有疑。” “太后,王上是您亲子,若有什么不对,太后必是第一个察觉的。臣妾倒是觉着,这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如今的王上更加励精图治,改善民生,备受百姓敬仰,自然精力都扑在了前朝,后宫就来得少了。”帮太后揉着肩,赵思君一边回话。对现在的蜀王,她是有几分欣赏的。 “你觉着、王上的转变是变好了?” “臣妾也不敢妄言,只希望廷尉府早日查明真相,平息流言。” 对于蜀王留下的这两个皇子,陈怀有想过将他们料理了,一旦身份败露,两个人都是他的威胁。对三皇子却还是迟迟没下得去手。 口口声声唤他父王,日日随奉左右的稚子,他看着他一天天成长,再冷漠的心也有所松动。 第204章 在意五哥 “张医师,王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可有医治之法?” 陈聿化名张保,问话的是蜀王身边的大太监管宏。 陈纭对他有几分印象,为蜀王与她之间递过消息,是五哥自己培养的人。原先的柳公公办事不得力,被陈怀处置了。 “陛下日理万机,是为劳心过度,饮食不规律所致的脾胃失和、外感风邪,待草民开上几副药方调理着。” “若只是普通病症,宫内御医怎会医治不好?” “这……”面对小皇子质疑,陈聿向蜀王道,“还请陛下饶恕草民失言之罪。” “你直说无妨。”陈怀盯着那几分熟悉的眉宇,腹中思量,举帕又咳几声。 “回三皇子殿下,草民虽自宫外而来,对这王都中的传言却也有耳闻。陛下病情,草民也有打探,依草民愚见,陛下病体久不见愈,原因有二。” “哦?快快说来。” “这一者,陛下所患虽非难症,却也需精心调理好生歇息,若没有足够时间静养,也只是一边调理一边漏泄,精气神难以养足。这二者嘛……” “二者如何?”三皇子迫切追问。 “二者则是、有人不想陛下康健。恕草民斗胆犯上,陛下若病重得利最大者、可为三皇子您呐。” “大胆!” “草民不敢,请三皇子息怒!” 陈纭紧跟着下拜。 三哥如此说,若与这三皇子无关便能叫他尽心尽力查清此事以表清白,若与之有关便叫他莫能轻举妄动。 此来匆忙,尚没能掌握更多有用的消息,也只能看情形加以推断。 “求父王明鉴,儿臣绝无不臣之心,此事若真有人蓄意,儿臣定查个水落石出,严惩谋逆作乱者!”三皇子对蜀王一番表忠心。 蜀王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寡人叫管宏派人从旁协助。” “多谢父王!” “三皇子,草民还要为陛下施针调理内邪,还请旁杂人等全部退去。另外陛下需静,若无重大事宜也请三皇子为陛下挡去那些不必要的政务。” “本皇子明白了。” “五哥……” 寝殿内只剩下三人,管宏守在殿外。 陈怀才望向唤自己的人,他只猜出了张保是三哥,未留意他身边的药童。更没有想到,她会来。 一身仆从装扮,还粘了胡子。一点儿男子的气概也没有,反而柔柔弱弱像娇弱可欺的艺红馆小倌儿。 “呵、妹妹也来了。”他语气似带嘲讽。 “五哥身体如何了?”她关切。 因为长期戴人皮面具,他的容貌有损。 面具下的皮肤已生溃疮,又痒又疼,需取摘面具才能上药,而每次摘下过程又极痛苦。 每日独处不准人扰的时候越来越多,加之后宫嫔妃们肚子久无动静,才惹得太后疑心。 起初皮肤生变他一直忍着,直到现今若不彻底医治只怕戴不合面具。 近来才以药损了自己身子,卧病于榻减少接触朝臣后宫的机会。 “五哥……”温凉的小手握住他热热的掌心,“妹妹与三哥既然来了,五哥可安心,定助五哥脱出困境。” 他看着她,目光清冷、探究,抽回自己的手。 “三哥可有法解决之法?”她问。 “三哥带的萧洛便懂医,入夜之后让他来给五弟看看。” 安排好了住处,晚膳她吃的心不在焉。 白日他对她那样疏冷,叫她在意。 陈聿看出了她的心思。“想去看他?” “嗯。” 陈聿允准,让她入夜后随萧洛一起过去。 “出去。” 陈怀不想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冷语斥道。 可她怎会被他故意装出的冷漠吓退。 “五哥,让阿纭看看,好不好?” 萧洛端过一应卸除人皮面具的工具,她想动手帮他。 “寡人、我还没残废。” 放下帐帷,两人静待。等他卸好萧洛先去诊看,又问了些情况,良久才出来。 “五哥如何?” “属下回去还需查阅一些医典,找寻根治之方。这溃疮之症,生发于肺腑,属下明早会先配些内服的药过来。” 陈纭撩开龙帐,在他右脸颧骨处,红溃一片。 原本俊雅的一张脸,生出点点红痕。 “五哥……” 萧洛留下的外敷生肌膏,她用棉棒蘸取,一点点为他涂。 “嘶。” “疼吗?”她手中动作一滞。 “五哥如今这副鬼样子,你不必再装出一副心疼挂怀的柔媚模样。” “五哥为何要这样说?”她盯着他,尽管皮相上生变,可这依然是她爱恋的五哥,她只想他好,而非嫌恶。 凑上那凉润唇角一吻,陈怀愣怔,如冰雪消融的暖意,带着一丝清甜。 “五哥,这几日就不要戴回人皮面具了,阿纭会与三哥商议,向外头说你得了传染性极强的咳疾,让三哥使人将你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染上此疾,这样就无人敢近身侍奉,也可以挡去那些探视的妃嫔皇子,五哥只需要在这厚厚的龙帐之后安心养病。” 他的眸光触动。 “你喜欢的人那么多,为何还要在意五哥?” “在意,当然在意了。不能因为喜欢的人多,就不在意五哥啊。五哥是五哥,又不是谁的替代品。” “哥哥怎么哭了?” 他的心极柔软。 在这个冰冷的蜀宫独身走了那么久,在脸上生变所有最糟最坏的可能想了遍,唯独,不曾料还有这份真情相待。 四年。他替代蜀王四年,无一日不是水深火热脚踏锋刃。 陈纭替他拭泪,再无顾忌与之相吻。 窍下分泌的津液清甜如露。 陈怀品尝着这久违的眷顾。 “纭儿……” “五哥,有阿纭在,一定会护好五哥的。” “乖妹妹。” “五哥身上怎么这样凉?”她贴着他,为他暖手煨脚。 凉寡的心肠被她煨暖。 “不必如此,”他抚了抚俏软的小脸,“先回去吧,免得惹疑。” “不要。五哥抱抱阿纭,想与五哥睡。” 软声软气地撒娇,将自己往他怀中贴着,脑袋蹭到他的下巴。 “纭儿……”陈怀吞了吞唾液,身上火热。 “再这样当心五哥对你做什么。” 她嘻嘻一笑。隔着暖绒绒的睡袍抚摸健朗胸肌,直滑到腰侧、胯骨。 “阿纭想念五哥……” 第205章 久违眷顾 男人的大腿肌腱紧实,不似女子的柔软,摸起来格外富有安全感。 “五哥若是想做什么也无妨。”她撑起身子眸子亮澄澄地看他。 “妹妹这般耐不住,可是迫不及待想要五哥做些什么?” 捉住不安分地手腕反将她压入身下。 隔着衣物透来的香味撩人情肠。 “阿纭可念着五哥了,只怕五哥身子受不得,待你大好,再与妹妹相欢,好不好?” 她偏过脸承受他埋入颈项的吻,热切、湿润。 点燃心尖上渗出的蜜意。 “看来与三哥,也没少?”他目光落在颈窝上的红痕,“是他不能满足你?还是,陈逸不放心我,叫你特地来勾引五哥?” “才没有呢。阿纭理解五哥的疑心。” 他沉默不语地享受这主动送上来的柔顺。 听她细细甜润的嗓音轻声与他诉说温柔情意。 “五哥,可与妹妹逐欢,可是不要出。” “失了元气于身子有损,五哥可要忍住哦。” 他抱着软香身体,嗅闻亲吻,终是以极大自制力克制冲动,停在最后一步。 两情相合,是情动亦心动。 她还是这样软媚巧妍,甜润的唇沾染上他的气息。 松开她,陈怀躺下,“妹妹如此主动爬上五哥的床榻,却叫五哥忍着,是不是小没良心?” 樱桃小口微微启合:“哼五哥,人家是为你的身子考虑。” 她环住男人的腰,乖巧甜软。 只叫人心头暖融融、痒酥酥的,恨不得现在就办了她。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容颜。 “妹妹,为何还要五哥?是因为我对七弟还有用?” 纤纤玉肩,暗香浮动。 柔媚的嗓音轻声安抚,“五哥别乱想了,阿纭只想五哥越来越好。” 他面上的溃疮不是那么好治疗,纵使萧洛医术过人也只能暂时缓解扩散。 陈纭一直不知的是,那种人皮面具为了保持柔软度以及逼真效果,需要定期浸泡一种药水来保养,而那药水对人体有害。 除非断绝接触,只要他还需要这张面皮,脸上的溃疮就可能永远也不能好,甚至、更严重。 “五哥,阿纭会陪着你,照料你,直到五哥康复。”她细心喂他用药,时时陪伴宽慰。 四年来也逐渐替换了不少身边伺候的人,加之陈聿他们布局到位,暂居龙帐之后未引起怀疑。 “太苦了。”喝了一口,他让她放下。 待放温些,一口饮尽。 “妹妹,五哥走的这条路,从来也不后悔。只要能帮助七弟,帮助陈国。” “五哥,就算五哥变成丑老头,阿纭也爱你。” “为何?” “因为已经见过五哥最好的样子,不管五哥还能不能恢复,阿纭对五哥的心意一如既往无有更变。” “为何、爱五哥?” “因为五哥也爱阿纭,喜欢被五哥爱着。” 她比谁都要迫切地想要五哥康复,不仅仅因为继续蜀王这个身份,她更希望五哥活的畅快恣意。 他的人生从来不曾由自己做主。 只要,陈国渡过了这次抗齐难关,只要,有了时机让蜀国早日归属于陈,五哥便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做一方诸侯,做回自己。 尊位荣耀,这些早该属于他。 “乖乖这样茶饭不思,三哥可是心疼。” 她的心思都扑在安排人与后宫要探病的妃嫔周旋,眼见着连用数日的药陈怀面部也无大好,康复缓慢。 焦心忧虑。 陈聿看在眼中,出声宽慰。 准备就寝时衣服中掉出一块紫玉,她倒是忘记了,这个东西,让她看到一丝解决之机。那是裴稷赠她的紫玉仙珏。 曾经,他玄能一展顷刻间治好她腿上的伤,那五哥脸上的伤,他定也能治好。说不定,还能化去那面皮的毒害。 “这是什么?” 见她盯着那块饰物出神,陈聿拦腰抱住她。 “三哥,也许、我有办法救五哥了。” “紫灵,唤吾何事?” 陈纭盘坐于床沿,摇动紫玉三次,片刻之后,是于心识中接收到传音。 “等吾一日。” 她说出请求后,他未多问。说是一日,第二日傍晚他便赶到。 陈怀的伤于他而言只是小事,半盏茶的功夫便可治愈。 这让她对那种玄能好奇,心生向往之。 “九妹何时认识这般人物?” 晚膳后她收拾沐浴,连日来紧绷的忧虑之心见五哥恢复终于得以松懈。 陈聿坐在茶案边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她。桌上是对弈了一半的棋局。 裴稷应允,可教她玄能,但是要她跟他回紫府一段时日。 她心中犹豫。 也不知该如何对三哥启口。 入寝后,她窝在他怀中。 “三哥……” “嗯?” “阿纭想要什么,你都会允吗?” “乖乖想要什么?” “阿纭想与裴稷学习那种玄能。” “不允。” “嘤三哥……”她贴在他的耳鬓蹭着小脑袋撒娇,音调娇媚婉啭,“三哥最好了……” “你知旁人藏何心思?成日见着俊貌的男人就被勾了魂似的,九妹,你是打算将这天下的男人都收入裙下?”他盯着她,双目中隐含不悦。 她将脸埋入枕中,不愿对视。 虽然现下确确实实对裴稷没有男女之心,可他始终将她当做紫灵,她也不知,日后发展将会如何。 “被三哥说中了?”见她不语,好似默认,陈聿拧起眉头。 “不是的……”她小声哼哼。 陈聿顶着她的纤纤肩头,秀发如瀑、衬托出楚楚玉腰。 “三哥。” 他拿灼人的大手抚过她的后腰,整个人紧贴过来似要将她揉入骨髓。 故意折磨,却迟迟不给。 她小声哼唧。 他偏要抽身撤开。 “宝贝儿不是喜欢见异思迁?现在,出去,找喜欢的男人满足你去。” “呜三哥……阿纭错了……阿纭没有随便、从来都没有过……” 在他的圈固中,她翻身对上他的双目,泪眼婆娑,娇怜又诚挚。 “是么?”陈聿拨开她的碎发,指腹拭了拭泪痕,“三哥恐怕是满足不了夫人的胃口了。” 他将她送到陈怀的龙榻。 “三哥做什么?”陈怀惊起。 第206章 三哥生气 “五弟好好满足这个小祸害,也不枉她辛苦医好你。” “五哥……” 见她梨花带雨,身上又只裹了一件薄毯,陈怀不知发生什么。 看着陈聿。 “宝贝儿好好让三哥看看,你跟五弟是怎么云雨桑林的,三哥就原谅你。” “三哥为何要这样做?”陈怀质问。 “没什么,五弟,三哥就想学习学习,别的男人都是怎么伺候她的,让小祸害如此流连,见谁都爱。”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神中泛出冷郁。 “阿纭知道错了,三哥不要这样好不好?” 眼睛红的像小兔子,是真的难过。不想惹怒三哥,更不想他生自己的气。 只有三哥向来对她最为包容,他今日这样,最最让她不曾意料。 “三哥若因我之故,是我强迫她的,怪罪我一人即可。”陈怀以为是他与她的事让陈聿不悦。 “呵,宝贝儿这么容易被强迫?”他将她拉过来,“让五弟也看看,你平常是怎么在三哥身下承欢的,用得着强迫?” “三哥,我们回去吧,你要怎样都成。”她搂住他的脖子,乖乖服软,只想他心一软赶快带她回去。 陈怀吃味,她竟然这样在意陈聿。 自己又究竟算什么? 耳畔的甜言蜜语,也都是她哄他的么? “怎样都行?”他捏住她的下巴,“侍奉三哥,就在这里。” 他想要证明,自己是不是她最在意。 比不过陈逸,在其他人面前,他是不是她心中最紧要的? “五哥,对不起,求你别看。” 见她真的伏下身去,屈颜媚上模样,陈怀可忍不了。 一把将之拉过。 “吾以蜀王身份,还请三哥出去!” “出去?五弟是想自己来?” “五哥,你别管我与三哥之间的事了。”她脱开陈怀的手。 “三哥若恼阿纭,以后,阿纭不碍三哥的眼。” 她裹紧丝毯,紧抿唇,面容也冷了几分。 “嘶……” “九妹!” “纭儿。” 气冲冲地想要出去,却磕到了香炉的一角。 陈怀与陈聿两人都眼疾地想要来扶。 她疼得蹲下身子,落地香炉偏了位置。 “阿纭原以为,什么话都可与三哥说,什么愿望三哥都会支持,却忘了、顾虑三哥的感受……” 见陈怀伸手,陈聿便收住了脚步。 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担心,输给一个与她不过数面之缘的人。 裴稷的清冷高华、不染尘埃、神采超尘,仅仅看了一眼,便让他感到危机。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最心爱的九妹到那人身边去,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虽然裴稷看她的眼神很纯澈,平静,也难保这个小祸害不会自己先动了心。 以前的陈聿从没想过管她,可这一次,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干涉。 “五弟,乖九妹为了报答医治你那位仙师,要同人回府报恩,你可允吗?” 看着陈怀将她抱至龙榻,找了一瓶药油出来,撩开薄毯替她擦拭,他眼眸微压,暗波涌动。 陈怀抬眼看她,泪痕未干,长睫泣露。 “为何要跟人回去?” “阿纭想学、他身上的玄能。” “这种人深讳莫测,妹妹对其了解几分?倘若他藏了歹毒心思,届时三哥或我,又或者七弟,谁能救你?其能为非常人可企及,只怕真有恶心,届时倾一国之力尚未必能对付。” “疼……” 陈怀轻拭她小腿上肿起处,悉心呵护,陈纭不由地动容。 她未曾这样考虑。 好像早已默认了,裴稷对她没有恶意。 她愿意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是三哥与五哥对他不了解。自己身边的亲人,但凡听说她要与一个尘俗关系无可查起的陌生人走,都会有这样的担忧顾虑,是她欠缺考虑了。 “三哥~” 对着画屏旁的人,她娇唤一声。 “三哥抱阿纭回去好不好?” 陈聿目光遥遥捎过来。 “五哥才刚好,要应付不少质疑之声,我们还是不要在寝宫过久逗留。” “纭儿,你就是这般对他撒娇?”陈怀收好药瓶,坐到她旁边。 “怎么,五弟吃醋了?”陈聿环着胸,“你若见过她对七皇弟的模样,恐怕,就不会这般醋意了。” 陈怀眸光黯了黯,听懂他话底之意。 都知她最爱七皇弟。 几个兄弟,有谁不知呢。 “回去早些歇息。” “五哥也早点睡,不要听三哥胡说。”她主动送上拥抱,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颈窝。 “五哥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阿纭喜欢。” 心头莫名悸动。 因着她喷薄的呼吸。 陈怀抬起俏脸吻住那诱着他的唇,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顾虑当着陈聿的面。 “唔、五哥……” 嗓子里挤出的音调,又细又娇,含着着撩人情意的媚。 让人欲罢不能。 喘息、忘我、难分。 他揽住她的腰,几欲倾覆。 陈聿是看准了时机,拉住她手腕将人打横抱入怀中。 “该回了。小祸害,一副发情模样,是还要五弟伺候一番再走?” “三哥~” 她的火正被撩起,外头值夜的管宏暗咳了几声。 这意味着屋内动静影响了外头,寝殿内不能再有异动。 陈怀略略失神地看着她被抱走。 被他们捧在心尖上的妹妹,心甘情愿看着她辗转流连于兄弟的身怀。 看着她被宠,看着她高兴,尽管会醋,可与她的快乐相比,他们的醋,可堪忍受。 因为她的付出,更让他们安心、让他们留恋。乃至痴迷。 外头月明星稀,风里也裹挟了暖意。 城墙下有巡夜的队伍整齐走过,陈聿动作很轻,稳稳当当,疾如鬼魅。 “三哥不生阿纭的气了?” “三哥怎么舍得与你置气。” 将她放置床榻,他的目光已换至温煦,如白光尽处火轮现,草木山河金潋滟。 “三哥,其实阿纭特别开心。” “开心什么?”他端详了片刻玉腿上的伤处,确定无大碍,才放下心。 “开心三哥生气。” “这让阿纭更了解三哥了一些。” “也知道了,三哥特别在意阿纭。” 四目相视,缓缓压近。 她就是有那样的魔力,软媚乖巧,让他们无论怎样疼都觉得不为过。 “三哥、要……” 她软软地任由他掌控爱抚,被子下,窄密的空间燥热迅速升腾。 抚过软腻腰肢,他眼中噙一抹笑意,贴到她耳边,“三哥教你的心法,可熟练了?” “嗯。” 第207章 扫尽阴霾 他没有纵欲,而是与她双修补益。 低沉性感的嗓音钻入耳中,“乖宝儿太媚了,是不是?” 葱白玉指抚上他的脸,含情脉脉。这个男人总是那么会顾虑她,那么会撩拨。 对他的身体,越熟悉,越爱的紧。 最后帮陈怀处理了朝堂疑声,为期半个月的蜀国之行画上终程。 裴稷不喜人间污浊之气,施法保人皮面具一年新鲜度,不用再泡那种有副作用的药水,并且祛除了每次摘取面具的痛苦,这份恩情,虽他没明言讨要回报,可陈纭记在心上。 送走他时蜀王赏赐金银无数,并封赏张医士。 裴稷自然不会要这些身外之物,只是掸一掸衣袍拂袖而去。 走时对她留下一句,“还有两次机会。” “今日殿上胆敢胁迫蜀王者,全部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这日早朝陈怀与疑心的朝臣僵持不下,矛盾彻底爆发。 首当其冲者为周相过,他早就察觉蜀王性情变化越来越不肯听自己的话,花了近三年时间笼络位高的老臣,联手处置这个“假”蜀王。 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是为保周家荣耀尊位,这位蜀王绝对不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陈聿联合陈怀信任的禁军统领,以及忠心耿耿的言青将军,带兵杀入大殿,处决异心臣子。 “荒谬!我堂堂蜀国朝政,何时轮到一个陈国贼子插手!” 陈聿以醇亲王身份现身,到底蜀国朝堂动荡会影响到陈蜀联盟,陈国该派人来了解。 好在,坚定拥护蜀王的人,还留有一半。 被周相国游说想要王位异主好从中谋利者,见此阵仗也多半倒戈。 陈怀自接手蜀国以来,在其位,谋其政,所作所为皆利益民生促进经济。 他是将蜀国臣民、当作未来的陈国封地来对待,用心治理想要这里欣欣向荣民生安定。 纵使有一天陈国不得不使用强硬手段来收服蜀国,他希望的也是陈国得到的是一片富饶繁荣的兴盛旺国,而非怨声载道等待救赎的贫瘠之地。 虽然也有忠正之臣听了周相国的分析在理在据,可是试想一个谋位逆上者为何要如此用心治理蜀国,励精图治,若其真李代桃僵目的为何? 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是蜀王有所改变。 以前的王心软柔仁,对待犯人也舍不得严惩,说要为太后积攒功德,也是太过听太后的话了。 后宫纷乱不说,众臣中也是小人得志,会欺上瞒下,许多杀人偷盗者不以死罪论处,百姓更是战战兢兢哪天那个杀人者只要背后有权势财力就又被放了出来。 以至于因畏惧报复最后不敢去报官。 那时地方官员多富有胜过王都中二三品官,数不清的银子贿赂流入府中,往上层层庇护、年年孝敬,百姓却过得苦不堪言。 这些在陈怀之后都得到改进,清廉重现。 陈怀坐于王座,冷蔑看着周相国的指摘,叫人将他这些年来背地所做罪证通通呈上,周全哑口无言。 “拿下!”言青吩咐禁军。 周全难当此辱,做了半辈子相国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却如此落魄收场,当即一头撞上龙柱血溅大殿。 其他有罪者也被一并处决。 此变之后,再无人敢对蜀王身份置喙。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巍巍王城,朱甍碧瓦,琼楼金阙,好似一切阴霾都被尽扫。 入夜,暖风吹阁,陈纭坐在窗边伸手去接飘落的梨花。 蜀国的宫廷建筑多雍容华丽,斗拱飞檐,彩饰金装,不似陈国的风格温婉秀丽、布置精巧,雕花镂刻,米红细漆。而齐国则是宏敞、大气,殿宇嵯峨,气势雄伟。 “纭儿。” 正思绪随着落红飘飞,忽闻声唤,陈纭转头看向来人身影。 展眉笑颜,“五哥~” “明日、便准备启程了?” 她点点头,俏言道:“五哥是不是不舍妹妹?” 陈怀移开视线,摸出锦盒。 藏了许久,终于有机会送她。 是一对比翼连理的发钗,采用珍贵金珠、玛瑙装饰,纯金打造,制造精巧绝伦,栩栩如生的彩凤跃然发间。 这显然不是街市所购,坠子上莲花与祥云的造型精致美丽。 “真好看,莫非……五哥亲手设计的?” 他略微讶异,“妹妹怎么猜到?” “因为它所展现出来的心意,阿纭都感受到了呀。” 她将发钗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戴上。 心中暗笑,物品不会说话,可他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隐含的期待与不安,那可不是随意购置一件礼物的反应。 紧张是怕她不喜欢,不安是怕做的不够好。 这对发钗不仅是他设计,还是他请教织造坊最顶尖的工匠师傅,在其指导之下亲手一点点做出来。 也做废了好几个。 心中挂念、心中所愿,也不过是执尔之手,温暖余生。 父王母妃皆故去,他已孑然一身。只有她的关怀,情真意切。 戴好发钗,看着铜镜中形影,她拉住他的手。 放至唇边软软一吻。 环住眼前腰身。 “阿纭好喜欢,谢谢五哥。” 他抚了抚她的秀发,嘴角舒展。抬眼窗外,星光灯火下,偶尔飘零的雪白梨花。春意美好。 夜归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入巢,带动一阵树叶沙沙的声响。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安静、悠长。 直到陈聿回来打破这幅画面。 “小臣见过蜀王陛下。” 屋内并无旁人,陈聿故意行礼,打趣这个五弟。 他顶着蜀王的容貌,将其模仿得难辨真伪,也只有在信任之人面前,才有现下的放松。 “纭儿,五哥就、先回去了。” “五哥晚膳用了吗?来尝尝这个。” 梨木圆桌上,是陈聿叫人从外头为她弄来的家乡小食。 五哥一定也许久未曾吃过了。 她拉着他,殷勤邀请。 三个人共同坐下进膳。 心中格外满足。看看三哥,又看看五哥。 “五哥觉得味道如何?” 久违甚至已经淡忘的滋味,触及味蕾,感念万千。快要遗忘的记忆,一瞬翻涌而来。 “夫人,你的夫君在这里,老盯着蜀王做什么?”陈聿伸手将她的脸掰过来,含笑未笑。 她鼓起嘴巴又偏过头去,“五哥多吃些。阿纭今晚要跟五哥睡。” “不成。” 陈怀握住她的手,“不必为了五哥与三哥闹不合。” 第208章 此心此意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能见她时,捕捉一份温暖,更多的还是想看着她好。 陈聿对她的宠爱并不比他少半分,日后多护在她身边的也是三哥。 他不愿去争。 “哼,三哥也瞧瞧五哥的温逊。” “哦?是觉得三哥不及五哥了?”陈聿自斟了杯酒一饮。 “那倒也不是嘛。” “今晚要陪你五哥也成,只不知五弟、寝宫那边可掩的过去?” “三哥是要五哥宿我们这儿?” 她放下筷子,瞧了瞧那不算很宽敞的床,期待陈怀的回应。 “咳、这……” “五哥想留下,妹妹安排人去。” 装成蜀王去金明殿睡一夜的任务,就落到了青梧头上。 “青梧兄,真是好荣幸。” 看到暗夜里掩袍往蜀王寝宫赶去的青梧,萧洛打趣他。 “少多管闲事!” 对于萧洛出现短短时日就取得了王爷信任,并有意排挤抢功青梧一直心存芥蒂。 后者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醇亲王,是个不错的靠山。 “五哥,阿纭服侍你宽衣。” “还有三哥呢?”陈聿叫住她。 她不理会,踮起脚吻了吻陈怀唇角。等他坐下,才回身走到陈聿跟前。 蹲在他腿边小小声道:“三哥若心有芥蒂,回去阿纭好好补偿你。” 陈聿饮尽手中薄酒放下杯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乖乖,说说,今晚想怎么玩儿?” “阿纭只想好好陪五哥安眠,可没想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身体、怕不是这么想。”将人放至床上,他摩挲过她的唇沿。 “咳,”陈怀轻咳了咳,“三哥,我们两同榻,属实别扭。不然,我今晚在偏殿睡。” “五弟怎么这般纯洁?”陈聿嘴角勾起玩味,“九妹没告诉过五弟,你有多喜欢被哥哥们一起疼么?” “有没有私自想过,四弟、五弟、七弟,都一起玩弄你?” “我才没有,这都是三哥胡猜的。”她钻入陈怀怀中,委屈指控。 不过今日经他这样一提,脑海中不由地出现哥哥们一起围绕着她的画面。 只是现实中他们之间不可能这般共处,彼此接纳。 三哥与五哥的关系好,打小他们两母妃走得近,这些年陈聿也一直有暗中照顾帮扶这个五弟。 这一点上她是敬爱三哥的。 “妹妹,你如何想?”陈怀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嗓音澄净似温和湖泊。 坐到他怀中那刻她便意动神撩了。 抬眼对望,彼此心意相和。 “五哥……” 他吻一下她的唇瓣,将软媚晶莹色都吞吃入腹中。 身起燥热似点火。 陈聿拿了药膏过来,她腿上的淤青尚未好。 “小祸害,这么快就沉浸忘我?先将药上了。” 陈怀松开她,睨眼她红润面庞。 “三哥,妹妹怕是没功夫上药。” 陈聿将她的小腿扯过去, “亏得伤在侧旁,若在膝盖下方,岂不是影响了宝贝儿寻欢作乐?” “嘤、谢谢三哥。” 陈聿察觉近来她的欲意变深也变得频繁,心中觉得蹊跷,又找不出什么因由。 自宠上她以来他研究过大量房中秘要及相关医典,女子月事规律、怎样调养女子身体、纵欢后如何恢复精力……他都悉心学习。 只怕环绕身边的男色太多对她有半分不妥。 “三哥~渴……” 被陈怀禁锢在怀中,她朝另一边为她抹药的人撒娇。 陈聿倒也不恼,去倒了盏茶过来。 见他镇静并不为陈怀的举动所扰,她疑思,“三哥是不是不爱妹妹了?是不是阿纭的已经失去魅力了?” “呜五哥……”双眸聚起水雾看向陈怀,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小祸害,这么在意三哥的感受?”陈聿坐到床边,勾唇揉了揉她发烫的耳珠。 陈怀自不愿与人共享,可三哥都能为她让步…… 她总能这样平等无偏颇地顾及每个所爱之人的感受。 不愿重此失彼。 往不好说是贪心,往好了说是魅力。 樱唇轻抿饮尽陈聿所倒的茶水。 润声称赞: “甜~” “还要吗?” “要呢。” 喝完两盏,陈怀失笑道:“乖妹妹,就这么渴?” “嘤、三哥……” 她委屈地看向陈聿,他眸色微黯,捏住娇人儿下巴吻上去。 面对心尖所爱被别人抱在怀中,他不是全无反应,尤其对着这副玲珑有致又无比熟悉的娇躯,总是在勾着他的肝火。 只是在克制罢了。 今夜之后她与陈怀不知又要相别多久,他才想多留他们温存。 “唔……” 陈聿含住她的唇瓣,互吮互啄。 他口中不知何时衔出一枚瓷白药丹,送入她口,抵弄翻搅,绿豆大小的一粒倏忽滑入食道,流进胃中。 “嘤三哥……什么?” 舌尖上滑过一丝甜味。 “可以让乖乖成为成熟女子的珍物。”他拇指拭过她的唇角,阴郁的凤眸似含进万般情。 “三哥不是说难寻、你何时找到的?”她略微讶异。 “这回让五弟也好好品尝一番,断断难忘。” 陈怀不知道他们这么会玩。 “五哥……三哥可恶。” 她埋首入他怀,只觉羞耻。 陈怀抚了抚她的脑袋,撩眼娇人儿身姿勾人又魅惑。 永远也看不腻。 “三哥可恶,便与五哥走,好不好?”他哄着她。 却察觉她脸色红腻异常,身子也发烫。 起身的时候,一个腿软,扑到陈聿怀中。 “乖乖这般拉丝的眼神望着三哥,是想如何?” “哼三哥……这药、这药怎么还……” “还什么?” 还催情。 陈聿不知,陈纭自己切切实实能够体会到,只觉得难受。 连脑袋也跟着发涨,浑身酥软无力。 陈聿先行失笑,“我就说宝贝儿天赋异禀。” 费心寻药,他期待这一日可期待了许久。 “五哥……” 被陈怀拉过去,她抬起小脸痴痴凝他,楚楚明动嫣然可亲。 撩得他心神俱动。 事后。 因为不适对着陈聿各种撒娇闹腾。 找了些清凉消肿的药膏给她涂了,水媚的人儿才这消停。 他慎之又慎,看来这药还是有副作用。 药效之故让她母性也泛滥。 搂着他的头埋在胸脯,如对待婴孩,充满母亲的温暖包容与怜爱。 “小祸害,这等待遇,也别只给三哥一人。” 他埋得快要窒息,好不容易让她的手有所松泛,才发觉人已入眠。 呼吸匀长,于满室安静中,与陈怀的鼾声起伏相和。 扰得他难以入眠。将娇软的身躯搂入怀中。 不禁疑问, “乖乖,你到底看上五弟什么?” 第209章 细微触动 “五哥去哪儿?” 睡得迷糊,听到外侧动静,她以为晨际他要起了。 “妹妹,五哥起夜。” “阿纭也想……五哥抱抱……一起……” 她扯着他的衣袖碎碎念,却一副未醒的样子。 陈怀将她抱起。 “五哥快点。” “你倒是下去,挂在五哥身上,我……如何解决?” 她很不情愿地放下挂在他腰间的腿,靠着屏风只想快点儿回到床上去。 “好了,快去。” 陈怀解决完,换她进去。 出来后的人儿软软扎进他怀中,一丝力气也不想使,安心地依赖着被抱回寝榻。 “嘤三哥……腿好酸……” “三哥也是这样伺候你的?” “唔五哥……”她才意识到喊错。拉着他的手放到平坦又柔软的小腹,勉强掀开一条眼缝看了眼光亮度,“五哥……几时了?” “可还有奶水?” “五哥……”她羞耻脸红。 被他抱入怀中。 “若是等到蜀国归陈,妹妹可愿陪在五哥身边?” “愿意的。”仰起小脸抚了抚他散落的长发,“到时阿纭好好陪五哥四处游赏、陈国风物,还有新归入的西卫,七哥都规划得很好。” “听说五哥很是重用言司空?”说到推进蜀国归陈,她想做点什么。 “不准见他!”他忽然醋意翻涌,将她搂紧。 “五哥是要管着妹妹吗?”脸埋在他胸前,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 陈怀的手一松,“朝堂之事,五哥处置得好,你别插手。” “阿纭不插手。”她仰起小脸啄一口他的下巴。 清晨。 “三哥,咱们晚一日走好吗?阿纭想起还有事情没处理。” 她差人递了口信与言季,路途迢迢来蜀,怎能忍住不去见他一面呢。 收拾完出宫,她与陈聿约定在福来客栈碰面。 “纭……儿?” 言季的那座别院中,一切设置如昨,分毫未动,院中新添了一株白梅,暖春之际,已近凋零。 听到声音,正盯着白梅树的她回身,摘下帽子。 笑颜恬雅、明动,映着身后一地落花。 “言哥哥……” “纭儿,你何时来蜀的?”意外而欣喜,欣喜而感动。言季拥住这突如其来的身影。 “阿纭是偷偷跟着三哥来的,”她抬起脸狡黠地看他,“言哥哥想纭儿了吗?” “阿纭可是好想言哥哥……” 清华明湛的眸中展露笑,他抚了抚柔顺的小脑袋,心间温柔填满,思念填满。 她牵着他进屋,餐桌上罢了满满的热食,皆是福怡轩订过来的。 他最爱吃的。 “纭儿……”握着她的手不由一动。是未曾意料,是细微处的触动。 “言哥哥快来吃。阿纭也正饿着呢……” 正庭墙根处,萧洛双手抱胸斜倚墙垣,听着厅内动静不由嗤嗤。 皇室贵女果真是会玩儿。 不知这些男人看上她什么。心甘情愿被如此滥情的女子约束。 陈聿没有过问她有何事,还是派了萧洛跟来保护她的安全。 抬首看了看天,萧洛思忖着该不该回禀实情。 想来醇亲王应当也不在意。 “纭儿……何时走?” 用完膳,她将长盒中一幅画送与他。 是晋国王照曦的真迹。 言季很喜欢的一位田园山水画名家。自其故去,遗作被家人贩卖流落四处,当时不起眼的作品,随着时间推移让懂画的人参悟到其珍贵,价格也水涨船高,真迹难求。 陈纭知道他喜欢,便一直差人在寻。 看着他触动的容色,不由莞尔。 自觉坐到他怀中亲昵无比,“言哥哥打算怎么谢阿纭?” 软香盈怀的一瞬,他似哽住,说不出话。 “言哥哥今日就不要处理公务了,陪阿纭半日好么?” “好。” 她展颜素手抚过玉面,指腹描过唇沿,呼吸渐渐浓促起来,相汇的视线一点点欺近彼此。 正要吻下去,一阵敲门声惊开两人。 是他的小厮。 “公子,江尧街的延婆婆来见,说是有事。” “不见。”言季淡淡扫了小厮一眼,担心她会吃味。 “哎呦我的言司空啊,婆婆我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没等小厮出去回绝,来人已经闯入正院。 年四十左右,穿着干净富贵,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看起来颇有些地位。 “延婆婆,你怎可私自闯入?”面对热忱妇人,言季神情略略不悦。 可那妇人好似全无察觉。 “哎呦我的司空大人,您说您这一个月都回绝我多少次了?我若是再不自己想想办法,可如何对言夫人交代?” 叫婢女展开几幅画像,延婆婆急着介绍,“知道司空大人忙,婆婆也不敢耽误您功夫,这几位啊都是千挑万选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家世样貌才学样样俱全,司空大人您可看看,若有中意婆婆我马上带人去说。” 陈纭抬手扇了扇飘到鼻子跟前的烟雾。 她没有见过举烟斗的女人,只觉得这气味呛鼻。 言季递了个眼神,延婆婆便识趣地灭了烟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陈纭。 “哎哟这位姑娘是?好像未曾见过。” 没等陈纭自个儿回答,言季握住她的手。 “母亲托付婆婆之事,我心中清楚。今日既让婆婆撞见,便直言告知,这位姑娘便是言某中意之人,此生只她不娶。回去我也会再向母亲说明,劳烦延婆婆费心了。” 妇人脸上几番变化,到手的肥差办不成了,她费心费力上赶着的殷勤,甚至许诺了几位官家小姐定说成此事,好处都收了,这下都要打水漂。 “言司空真是好福气呐,这位姑娘看着就娴静姣好,仙女儿似的,婆婆我眼拙,方才进门竟没注意。” 奉承了几句,延婆婆还是有些不甘。 这样美貌的女子的确少见,难怪言司空痴心。可以她阅人无数的眼光,这定也不是闺阁中清纯的黄花大闺女了。 以言夫人的性子,不可能许这样的女子进门吧。 “司空大人年轻有为,仕途显达,这日后嘛必定不止一个女子伺候,娶了正头夫人,也可多纳几房妾室,多多为言家延续香火,言夫人想必也高兴……” “三斗,送客。” 被下逐客令,延婆婆自觉闭嘴。 从始至终她未说一言。 言季以为让她不开心了,待人走后,温声哄着,“纭儿,是我不好,今日竟让她们闯了进来。日后定不会再发生此事。” 这座别院平时无人居住,可他依然让人日日打扫,会独自过来,逗留许久,她住过的房间、她停留过的院落。 一景一木,都留着属于他们的记忆。 第210章 醋意 “是阿纭对不起言哥哥。” 坐到他腿上,软声低语。 他为她绝不他娶,可她却没办法与他成婚。 是她对不起这份真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许。 让他独自面对母亲的指责与逼亲,她却不能为他分担。 “傻纭儿……这是我的决定,无需你自责。” 拭去剔透眼泪,他笑容温暖。 “言哥哥、愿意看到……天下、归一的景象吗?” 她将下巴搁到他肩上,嗅着衣服上透出的似青松与琥珀交融的气息。 “纭儿何出此问?” “如果无国界之分,就可以与言哥哥在一起了。” “现在陈蜀两国交好,只要纭儿愿意,我愿赴陈去向你家人告书求娶。” 父王已故,七哥他们怎会同意她嫁他? “言哥哥觉得现在的蜀王如何?”她低眸看着他。 “虽不知蜀王何以转变如此之大,至少,现在的蜀国,在他治理下蒸蒸日上。但我还有疑心,也让表姐在帮忙留意。” “言哥哥……若让陈蜀归为一家,你愿见吗?” 他审视怀中女子,不由疑心她问出此言因由,起身道: “蜀国断不可能为他人鱼肉。” “阿纭说的是,以和平的方式让两国成为一国。” “纭儿,这绝无可能。” 想到日后他若知陈怀替代了蜀王的真相,许会恨她、恨陈国…… 心中一痛。 趁现在有机会,她希望试探他是否有天下归一的意愿,是否能接纳陈国的治理条律。 “言哥哥,齐国之强有目共瞩,此次战报传回,陈蜀梁三方联合才勉强与齐国战平,听说他们是出了内乱,这次才先行收兵。倘若齐国野心壮大,其他几国仅仅依赖盟约,哪怕再坚定,恐怕也对抗艰难。” 梁国对齐军战将释出他们的齐王非先帝亲子的隐秘消息,才使得指挥大将赵序槐心中存疑回朝探查。 此事掀起了不小风浪。 齐王,这段日子应该很艰难。 她竟觉得挂心。想知道他如何了,仇喜良如何了。 “纭儿的意思是,由陈国一统其他几国?” “说到底……阿纭想见的是天下百姓安乐,再无战争与流离失所。而能做到视天下百姓为一家、无贵贱高低之分的君主,言哥哥可细细考量,如今的齐王、梁王、晋王、蜀王、陈王,谁有此心,谁又能真的做到如此?” 那个能治理天下一统的人,蜀王确实无法做到。 言季望着院内落花,沉思不语。 齐王野心甚大,可治国手段酷辣,不愿归服的百姓,只怕都落得被杀或被奴役的下场。 晋王无此野心,梁王尚年轻,陈王……端看他继位以来将陈国治理得井井有序,能迅速攻占拿下卫国,是有谋略有城府的。 今日她提醒了他,安于一国温饱非长久之计,蜀国早晚要被强国觊觎。 “纭儿、今日是为陈王来当说客的?” 他转身看着厅内的她,甚至质疑,对自己的好、之前的感情,是否也都是有预谋、刻意伪装的? 见他眼眸含霜,而变得陌生,她缓缓扑到他怀间。 “阿纭没想过,说这些会让言哥哥误解。阿纭是自私的,只想喜欢的人都和和睦睦……言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软媚柔诚之色脉脉凝住他,“言哥哥生阿纭的气了?” “纭儿……” 见她颓败地松开手,他将她拉住,重新拥入怀中。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该不该就此转身,他们是否只能走到这里了?日后、他恨她该如何是好? 可是被他拥住的一瞬,她又很眷恋那胸膛的温热、心脏的跳动、只属于他的气息。 只看当下,不问以后。 至少在这一刻,他不舍放手的这一刻,她亦愿意,心赴向他,做力所能及。 “言哥哥……” 抬起脸缓缓凑向颜色粉淡的唇。 言季低下头,两相倾覆,一点即燃胸腔里滚烫而浓烈的情意,仿佛滚水沸腾,烧得人身心火热,吐出的气息也火热。 “唔、言哥哥~” 禁受不住想要更多、更亲密交融的欲,被他抱到身上,双腿盘着紧窄却有力的腰,她仰起脸扶着埋入颈项的湿吻与吐息。 他素来克制,鲜少白日里便有这样亲密举止。 可她身上甜美清雅的气息,也的的确确撩拨着他的自制力。 哪怕虚妄,他又能抓得住几回…… “言哥哥……进屋……” 她的手指穿入束起的发间,低喘娇嘘。 虽然此刻别院无人,她还是担心一会儿三斗送完延婆婆回来撞见。 “纭儿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了?”他嗅着她衣服上的甜香,却停止了更进一步动作。 他不想让她觉得、许久未见,他只是一味任由冲动情欲掌控。 他对她,绝非只是身体上的欢爱求索。 努力平息身体里的反应。 却听她柔声细言:“言哥哥……阿纭想念言哥哥……” “阿纭很怀念、与言哥哥在一起的时光……” 她的诉白,对言季来说,是极大的刺激与触动。 往昔仿佛历历在目。 她的娇柔明媚,婉转亲昵,音声切切,清晰可闻。 “纭儿……” 闭门于室,拉好帐帷,他看着身下娇怯人儿。 目光却落在几处扎眼红痕。 “是与其他人、也有过吗?” 指腹抚过肩上痕迹,眸底酝着黯淡醋意。 这显然是新痕。 在蜀国她还能与谁,那个三哥?蜀王? 陈王真的让她用美人计,在控制蜀王吗? 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呢? “言哥哥……” 她拉住他的手,眸中氤氲雾气。水光潋滟,似雨还晴。 他的视线一路向下,心中骤沉。 “纭儿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强迫你侍奉蜀王?又或者,是与那位醇亲王?” 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咬唇许久。 “言哥哥介意、阿纭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我不觉得你是。” 他撑着身子,整个人笼罩着她。只想等一片真心回应。 “可是言哥哥……我就是。” 她掩面,止不住眼泪溢出。 头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混账,言季是多好的公子啊,只被她耽误了。 “纭儿放心,你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身旁。” “言哥哥……你别说了……” 第211章 相看两不厌 言季凝噎了片刻,原是隐忍的,再也收不住满腔情意欲倾覆而出。 呼吸渐促。 是熟悉思念已久的至感。 “言哥哥……阿纭是坏女人……呜喜欢好多人……阿纭好放纵……” 听她在耳边莺声呖呖咕叨了半个时辰。 心中怜惜宠爱盛满,醋意嫉妒也盛满。 “纭儿喜欢那么多人?” 他抚过她的脸庞,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沉闷。 “言哥哥……” “你可知女子德行为何?” “阿纭没有德行。” 她不畏惧坦诚对他。腮边挂着晶莹泪珠,睫毛湿润,脸蛋潮红。 模样楚楚动人。 “纭儿……” 言季叹口气,理了理她鬓边的头发。 分明纯粹的像个孩子,与他贪欢时,又像魅惑至极的妖精。 矛盾得勾人。 “不若、言哥哥随阿纭去陈国看看好不好?” 他克制住自己,起身整理收拾。 “纭儿想邀我去看什么?” “看看陈国的民风,看陈王如何治理百姓,也许、言哥哥就不会那么抗拒两国文化交融了。” “说是交流,实为同化。”陈王好深的计谋。 此次蜀国援战之后,陈逸提出与蜀交派使臣互相借鉴学习对方治国政策,优秀的文化底蕴,而蜀王竟然同意。 部分朝臣持反对意见,其中就包括言季。 几位老臣以言季为首,其父言将军战功赫赫,他们相信他的判断。 陈纭来也不是想说动他,纯粹抱着、希望一切走向更好的发展,他若能随自己回陈,体悟两国不同处世之道,定然会有自己的感触。 她始终相信,尽人事,听天命。 不强迫任何人,也不左右他人的决定。 “所以呀,言哥哥、”她起身跪到床边,拉住他系腰带的手姣然绮笑,“你要自己去看看,才知道陈王到底怀了好心还是坏心,陈国值不值得你们去学习、引进其国策,我相信言哥哥。” “你很自信。”言季看着眼波摇曳明动的她,竟有几分被说服。 他也想亲自见识一番,陈王何以如此有野心、敢构想。 只是朝中诸事还需商议,如果出使去陈,前期准备工作非常繁杂,还要与几位重臣好好商讨此事,非是能匆匆决断。 “那阿纭等言哥哥。” 想到有一日他会来陈国,就不由地开心。 唇角弯弯露出洁白牙齿,娇甜地由着他为自己整理衣襟,系好衣扣。 顺便挂到他身上,“言哥哥……腿好酸嘤……” 他接住她,抱着并不很重的娇人儿,“先将鞋子穿好。” “不嘛。” “阿纭不想走。” “舍不得言哥哥……” “那便留下来好不好?”他半含着笑,极是纵容,将她抱到外厅软椅上放下,又回屋去给她拿鞋。 她来或去,他好像都很从容。 只是情绪都隐藏在内心,不肯表露。 “回来了?” 抵达福来客栈,天色已暗,看到青梧在整顿马车,陈聿也已下来。 “三哥,要趁夜出发吗?” 陈聿打眼望来,目光自她发髻上一支新钗停留。 “现在不走,难不成、还与三哥逗留快活一夜再走?” 她乖乖地跟着坐上马车。 这是回来得赶巧,还是他提前知道她快要回来了? 心中还念着对言季不舍的情结,陈聿沏了杯茶递过来。 “九妹这一趟出去是做什么了?” “三哥想知道?”她抿一口茶,清香怡神。 陈聿的扇柄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端看乖乖对三哥诚不诚实。” “阿纭出去吃男人了。”她稍微思索一下,不想对三哥遮掩,半带着玩笑道。 “吃谁了?” “三哥做什么?” 他扯去她的衣裙,陈纭赶忙并起双腿。 “让三哥检查。” “不要……三哥将衣服还我。” “还你?娘子还穿什么衣服,就这样光着随时随地给男人,岂不称了心。” “呜我要告诉七哥,三哥欺负我……还、还羞辱妹妹……” “你顺便也告诉他,这一趟出来,又吃了多少野男人。” 她自觉理亏,不再与他对冲。 “三哥想怎么惩罚妹妹?别告诉七哥。” “青梧!拿酒过来!” 陈聿嗓音里明显带着怒意,但他不想将火气撒她身上,克制着满心妒意。 言季他调查过,也是他建议陈怀好好用这个才知不错的言司空,用完则弃。 除了陈氏几位皇子兄弟,没人可与他们平等共享她。 “三哥……” 从车帘外接过青梧递上的酒,他往里面滴了些清香祛味的特制精油,就给她冲洗。 冰凉醒神,还有些刺激。 恍惚感觉自己像一只精致的瓷娃娃,被心爱的人占有、呵护。 昨夜的过度放纵加上今日,让她脑袋有些发疼得厉害,昏昏欲睡。倚着座榻旁的靠枕迷糊着。 等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几时,马车内迷迷蒙蒙的一片漆黑。 “三哥……” 她担忧地唤了声,听到响动才安心。 “睡醒了?” 陈聿正盘坐闭目。 “要三哥抱抱……” 身体苏醒,饥渴感也跟着醒来。 等他掌灯起身,被抱到男人腿上一顿撒娇。 “唔……葵水、好像来了……” “你真麻烦。”陈聿嫌弃道。叫侍女准备东西。 “哼~三哥口是心非,就喜欢麻烦三哥~”她含笑蹭蹭他的颈窝。 “饿了没?” “嗯。” 马车停下,简单热了些吃食端上来。 回程陈聿调了些人手服侍跟随。都是先前隐藏身份提前安排进蜀的。 葵水初来,小腹酸胀。 陈聿有些后悔没收住脾气一下灌了那么多冷酒,忘记算她来葵水的日子了。 看她饮完一盅热腾腾的玫瑰姜糖水,焐上暖袋,目光变得怜爱。 “吃点东西。” 她盯着小方餐几上几道菜色,客栈出来时陈聿特地叫人打包备上为她带的。 “三哥喂……”她拨弄他的指头,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戴着与她一对的指环,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那么喜欢。 “用手喂。” 听到这种要求,陈聿挑眉。 戏谑地两指夹起一片牛肉,蘸了酱送到她嘴边。 她展笑连同白净的指节一起含进口中。 “真美味~” “小祸害。多吃点。” 喂了几片,她满足。将刚含住的一片递给他。 唇软互碰,让食物的滋味更添甜美。 “这才吃了几片,就吃好了?”陈聿不满于她的小鸟胃。 “嗯,吃好了嘛。”她抵着他的额角撒娇。 “不然,三哥用嘴喂。” 他含住她伸手捏过来的肉片,喂给她一半。 “嘤都是肉筋……”嚼了几口她不愿吃下去,都送入他口中。 第213章 娇花 从她的舌上卷过食物,是不分你我的亲昵与信赖。是无条件的纵容。 她很喜欢这般情浓意蜜的与三哥撒娇的日常。 有时候与他分享喜爱的果子,他尝一口却吃不下,她也会毫无嫌弃接过来吃掉。 渐渐地奢靡于她变成非是随意丢弃,而是对喜欢之物纵情享受,对喜欢之人无保留接纳。 想起上一回她出恭完忘记洗手净香。 他抽出巾帕,弄了滴入洁净香液的清水为她拭手。 “三哥嫌弃妹妹了?”她侧身躺于软榻,懒洋洋盯着他动作。 “嫌弃什么?” “哼~三哥嫌弃妹妹了呜……” 以爱托底的嫌弃,是愿意亲手打理,让她更好。 收回清香洁净的双手,她抬起眼缝瞧他。 “小祸害,三哥嫌弃谁,也断不会嫌弃你。” 陈聿伸手抚了抚微微缩起的小脑袋,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煞是可爱,都对他富有吸引力。 她舒展眉眼勾住他的手背亲了亲。 “三哥真好~” “三哥的手这么好看,阿纭好想吃掉。” 他笑得很是舒意,“三哥的手都这么富有魅力了?” “三哥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富有魅力。”受了恩惠的她不吝夸赞。 “何人斗胆拦驾?” 才刚出蜀国王都两日,一帮神秘黑衣客将他们拦截在蜀国的村野官道上。 马车急停,青梧冷厉的质问之声自马车外传来。 对方地势选择以及出手雷厉,显然是做了周全准备。 陈聿是带了高手在身边的。 随从打扮的侍卫们抽刀应对,两方争斗了数十刻,两名侍婢混乱中不慎被杀,等到萧洛与青梧一同入战,对方便开始落入下风。 接着幕后之主才出场,竟是莫修染。 他叫人抖落一网兜的梨花,伴随着阴风飒飒,自一棵高树上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陈纭看着吹落到马车内的花瓣,陈聿叫她护好自己,起身出去。 “美人儿姐姐不出来看看?” 莫修染邪肆地舔了舔手中银钩,黑色劲装身形于晨曦黯淡的光线中更显黢黑。 “为了迎接姐姐,我可在此候了许久哦。” 莫修染瞬动移至马车旁,陈聿警觉,却还是让他挟持了一位车旁的侍从。 “姐姐不出来,我便杀了她好不好?” “莫修染!你今日拦车究竟想做什么?”陈纭撩开车帘,冷厌地瞪他。 “呵呵,不做什么,我就是想姐姐了,想与姐姐温存……” “放肆!”话音未落,陈聿起扇攻去。 陈纭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纵然在兄长们面前她有放纵不堪的一面,可是被他这样当着众多人的面言语无度,全然不在意她颜面,心中不由恼火。 “三哥停手,我要亲手杀了他。” 在陈聿制住他时,她携怒上前。 “姐姐舍得杀我吗?” 受伤落地的莫修染被侍卫们剑指一圈,陈聿本想抬手拦她,陈纭直接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利剑。 莫修染不惊不畏,仍旧眼神含带戏谑。 剑尖瞬间逼近咽喉。 陈纭不想杀人,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从前的昭华公主臭名昭着,冷血残虐胡作非为,有一半是她故意夸大命人散播出去的,这样好让心怀不轨之人不敢招惹她,也为日后,断绝他国想求取联姻陈国之可能。 没心许陈逸的时候,她就不想嫁人,更不想成为一枚联姻的棋子。 陈文帝将她保护的太好,鲜少让她见着宫中的阴暗血腥面。 可身在宫中,难免不碰到。第一次撞见宫狱里受刑的犯人,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嬷嬷慌忙捂住她的眼睛。 可那画面太刺激,好多年都忘不掉。还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 便是四岁那年,她与七哥的关系还没那么亲密。 是二哥常来哄她,“那些都是做了不善之事的戴罪之人。” 是二哥教给她守礼、遵律、忠国的概念。 有父王与兄长们的呵护,她真真如温室中的娇花。 真有人对她不善,也早让他们暗地里处决了。 看到剑尖发颤,莫修染大笑,“姐姐是不舍、还是不忍?还是,怀念与我颠鸾倒凤的滋味……” 陈聿将他一扇封喉。 她脸上不知何时已泪痕冰冷。 血腥味散于空气,林间的鸟鸣伴随着天光拂晓,手中的剑脱落,陈聿上前接住她,伸手拦住她双目。 “九妹,没事了。” 青梧他们在外面收拾,她坐在马车中久久不能醒神。 莫修染……真的死了? 那个羞辱囚禁过她、也曾帮过她、的人,就到在血泊中,咽喉里涌出最后一句—— “姐姐……恨我吗?” 那一刻她全身心只剩下怜悯。 只觉得他……可怜。 “三哥……我是不是错了?” “他也许……罪不至死……” “别想了。”陈聿抚了抚她的脸颊,“胆敢觊觎九妹之人,没叫他死无全尸已是恩赐。” “他该死吗?” 她看向他的眼睛。 试图从那里寻求一点抚慰。 “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九妹这么在意做什么?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三哥,不想了……”她将脑袋搁到他肩上,被抱着的感觉很安心。 “傍晚便能到下个驿馆,好好睡会儿。” “三哥,想七哥、想父王……” “他从前总将我与陈恪相比。” “三哥是说父王吗?”她笑,“难不成父王曾经还想培养三哥继承大统?” 陈聿不言。 “三哥生得这么美,妹妹可真幸运,能得三哥垂爱。” 知他心中还有结,她娇嗳地哄道。 陈聿很快查到,此次拦截的刺客是齐国国师安排。 可能冷月认为,陈纭是陈蜀关系的纽带。 不管陈王用了什么手段,除了她,对陈王也是一记痛击。 陈聿调动势力反攻,还是觉得不够,自己不够强,所以除不了欲害她之人。 “三哥这两日怎么了?阴沉沉的。” 驿馆中,她沐浴完见他也未怎么用膳,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被他一把拉坐进怀里。 “乖乖真香。” 他的脑袋埋进细滑玉颈,贪恋地嗅了嗅。 “嘻,三哥,早些歇息吧,明日早起赶路,再有一日就可到咱们边城了。” “嗯。” 他应了声,却不动。 “三哥不想早点儿回去吗?阿纭可是很想念三哥府上的膳食。” 他抬起脸,堵住素丽清颜、软嫩芳唇。 冷白细腻的肌肤贴到眼前,连毛孔都能看见。 她怔了一下,缓缓闭上眸子,回应那富有侵略与占有性的吻。 第214章 紧密 “三哥、别了……” 沐浴后干净芬芳的身子让他很易沉溺,埋入玉颈品尝那醉人滋味。 葵水前夕和快要走的两日是她最为敏感时期,欲火一勾便燃。 想要被温暖炙热的怀抱紧拥。 “呜呜三哥……难受……” “小祸害,葵水没走也会想要?” 陈聿眼尾微微泛红,不知女子特殊时期竟也有反应。 “想……三哥……” “别胡说骗三哥。” “哼三哥坏死了……想要怎么办?”她坐在他腿上,不满地扯乱他的头发。 惹得陈聿含笑,宠溺哄着, “不行、乖乖再忍两日。” “忍不了嘛……” “于身子有损。”他固住她不安分的细腰,“流血怎么办?” “不管……” “真是越发浪了。”陈聿抱起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哼。” 她拉起被角翻过身不理他。 “三哥最坏了……” “嘀咕什么?” 她赶紧闭目装睡。 等陈聿洗浴完回来,身边的床铺往下一陷,温热的身子朝她贴过来。 一只手掌覆上她的小腹。 “好点儿了没?” “没有!”她没好气地犟嘴。 陈聿失笑,“哪里来的小气包?三哥就亲了两下,反应这么大?” 说着将手坏心地上移,帮她按揉穴位。 流连于软乎乎的手感。 结果被翻过身来的人使劲蹬开,“别碰我。” “小祸害,吃不到就耍脾气?” “我不管,三哥也要跟我一样难受才成。” “只管来。”他好笑地纵容着,“三哥的身子随你折腾。” “三哥为什么总能忍住?”脾气消弭,她的手自小腹滑下,触了一手心的滚烫。 他喜欢那只小手胡为撩拨的舒意,可也不会轻易沉溺。任由身体的反应掌控。 “若忍不住,九妹还有机会与其他人厮混?定是将你囚在府上。” “哼三哥。”她娇娇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连日赶路来已经冒出些许青色胡茬,微扎。可是连那微扎的感觉她也好爱。 喜欢埋脸在他睡袍衣襟里蹭啊蹭,又暖又带着他身体的香。 “教你的敛息守气之法是不是都忘记了?” “如果欲望来时总是忍耐,那日子变得多乏味无趣啊。” “欲望不过是一时的感官享乐,你看重者若是高于它,该忍时就得忍。” 这还是头次陈聿这般正经地教导她。 “忽然觉得三哥的形象好高大,嘻。” 终于回到胡襄城,已是数日后。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迫不及待想回宫与七哥相见,却被陈聿扣住不准她走。 “之前怎么撩拨三哥的,不打算好好补偿一下?” “三哥上次的药可还有?” 被他压到奢华的床榻,她清软声问。 “怎么,打算让七弟也享受?” 可惜那药珍稀不易得。 “好好把身子调理好了,给三哥生个娃娃,自然不就有奶可让七弟品尝了。” 他眼中含了星星点点笑意。似春光落入潭眸。 “阿纭才不想生。” “是想叫哥哥们都绝后?” 她被他的话惹笑。 等到温存意满,他才让她回宫。 “嘤三哥不送阿纭么?” “要三哥抱着、不想走路……” 与莫修染拦阻的那场混乱中,她被黑衣刺客的暗器刺伤大腿,因为闪避及时只是轻微擦伤。 那名刺客当既便被击杀。 由着她百般撒娇,他一路将她抱上轿撵。 “等到了宫中,再让好七弟抱你入纭禧宫好了。” “那三哥过来用晚膳。”她盯着他散发绝姿的面庞,“顺便将阿纭最爱的那道嫩笋鸡也带上哦。” 自她吐槽过一次他府中的膳食,陈聿便全国各地招揽了一波,现今府上全是手艺顶尖的名厨。 她最爱吃的一道,春季现挖新笋,搭配精心喂养的仔鸡,经过几十道精细工艺,才能烹制而出。 往往做这道菜要三位大厨合作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汤底中放入名贵灵芝熬炖。 是陈聿为了哄她开心,命厨子们变着花样研制一些助她调养身体的美味。 这道菜属她最爱,就保留了下来。 汤汁咸鲜微甜,爽口馥郁,鸡肉滑嫩入口即化,笋也较之寻常更加脆嫩。 晚膳她一个人便吃了两盅。 “晋国来使七皇弟打算如何回?” 陈聿宠溺地看她擦嘴,转而问陈逸道。 晋国表面上是愿与陈国友好联合抗齐,可若陈国不能答应他们开出的条件,陈逸很担心他们转而会联手齐国。 “此次晋使除了提出一些两国经济往来互惠条约及军方协作条例,首要一条,想将晋国二公主指配为醇亲王妃,”他看向陈纭,“阿纭、可能接受?” “不能。”她放下帕子,握住陈聿搁在桌上的手,“三哥此生娶了妹妹为王妃,就只能厮守妹妹一人,不可以再娶别人。” “三哥的意思呢?这位晋国二公主可真心心喜三哥,甚至言可以不要正妃的位置。” “这种消息七哥怎么知道?”陈纭对上他的视线。 晋国来的使臣可未曾提及这点。 “七哥自然有获取消息的渠道。” “七哥不能为了大业,将所有人都当做可用的棋子。”她直接堵住了陈逸的话。 晋国说联姻就联姻? 从前她能力不足,地位不够,多少为了局势的妥协,只能被迫接受,现在她有能力一抗,绝不让三哥受这份委屈。 对其他兄长亦是,只想他们能娶到两心相许之人。 看到她相护的样子,陈逸冷嗤了声。 “棋子?朕将谁当作棋子?为家国利益,为百姓安乐,为君主分忧,这是身为皇室贵胄的本分!” “七哥既想联姻,直接将人纳入后宫这关系岂不更稳固?想来那晋帝更是乐意!” “王后慎言!”陈逸甩下玉箸,因太过用力玉质直接碎成两截。 特意强调王后身份,既是提醒她也是告诫陈聿。 两人感情愈发紧密,让他酸溃。 “宝贝儿怎么与七皇弟吵起来了?三哥不娶旁人。”陈聿反握住她的手拉下桌面。 “三哥没听出七哥的意思吗,你若联姻皆大欢喜,又可不费一兵一卒得一盟友。” “朕何曾是这个意思?” 没有敲定的事情,他不过是想征询他们的意见。 也知道联姻的可能不大,陈聿问起,他也只想顺便商榷此事如何定夺。 第215章 软玉温香 还是陈聿冷静,捏了捏她僵沉的小脸,“此事三哥与你七哥好好商议,不必担心。” “呵,三王兄如今倒是会哄得王后欢心。”陈逸冷嘲热讽,心中不悦。 下午她还挂在他身上娇娇地喊着想七哥,这会儿却是转脸黏着陈聿。 “宝贝儿今晚好好陪陪七皇弟,看这坛醋是要将我酸死了。” “三哥做什么去?”她想要他留下一起。 这次仗着有陈聿作依仗才不肯向陈逸先服软。 抚了抚她的脑袋,陈聿轻轻地笑,“三哥若不留些你们独处的时间,怕是七皇弟要吞吃了我了。” “不要你走……” 她扯着他的袍袖小声嚅嗫。 却被陈逸听了分明。 心中火更盛。 “呵,朕的好王后,如今这么离不开醇亲王,不若朕成全了你们!” “七哥真是不可理喻!” 陈纭冲了他一句,起身回寝殿。 陈逸握拳,玄色龙袍,与生俱来的威仪,眉眼染上冷峭。 “七皇弟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小祸害向来吃软不吃硬,你向她服个软,哄一哄便好。” “三哥还真是了解。” 知他不悦自己,陈聿也识趣,“今日便不打扰王上与王后重逢情浓,为兄便先行告退。” 陈聿去了使馆接待处,他要会会这晋国使臣。 陈逸独自坐在殿中喝了几杯冷酒,陈齐之战未能大捷本就使他心烦意乱,急切想寻得更多援助,两国开战关系已无可挽回,如果齐国不灭,下一个亡国的,便是他陈国。 “陛下、切莫贪杯。”身后吴全劝诫道。 陈逸渐渐收起凝重神色,起身往寝殿去。 陈纭正吩咐人调水沐浴,见他走来也不愿搭理,自坐到梳妆镜前。 “对着他就费心装扮,对七哥就素脂不施?” “七哥阴阳怪气够了么?难道阿纭回来是想与七哥吵架置气的?”她亦不爽,桃木梳子重重往桌上一拍。 伺候的宫婢警觉后退。 他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带着酒气微醺的眼睛深深凝着她。 “陈纭,你是厌腻了七哥么?连你也瞧不起朕么?” 下午相见时,还未见他情绪如此低迷。 她问过百灵,陛下近来消沉颓废,不思茶饮。 百灵去取了桃花皂过来,看到殿内情形,也愣了下,挥手叫宫婢退去。先向陈逸行了礼。 “陛下。王后娘娘,浴汤已备好。” 陈纭沐浴完出来,陈逸正坐在她的寝榻边扶额沉思。 她披一袭柔美月色睡缎,缓步移去,轻唤了声,“七哥。” 清洗之后,心境也跟着被洗刷,主动坐至他腿上,陈纭娇娇柔柔眸含春水捧起尚沉着的脸,“七哥有什么心事,都可说与阿纭,让妹妹为你分忧解难,好不好?” “七哥不开心,阿纭也很难过……” 陈逸揽住纤腰,软玉温香的一刻,些微眸中触动。 “七哥是不是很差劲?” “七哥是最好的。”她搂住他,听着耳畔低沉低落的嗓音,生出心疼。 “就算不要天下也罢,七哥永远是阿纭心目中最最美好的七哥。” “朕若护不了百姓,谈何颜面、面对陈国先祖,又怎配为这君位。” “七哥,既然已经开始,我们没有退路,陈国百姓,也会跟你共进退。你要相信自己的子民,阿纭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最后成败如何,阿纭、会一直都在。” 一夜浅眠,要借着安神香,他才能入睡。 昧旦之际便醒,陈纭听到身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软莺莺地唤着, “七哥,多睡会儿。” “有许多政务待理。” “今日不是无朝么?”她抬眼与他对望,伸手抚了抚那匀净面容,“七哥有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展笑颜?如果那么累,就歇歇好不好?” “今日七哥好好休息,什么也不准想,不准处理政务。” “南林莺桃是不是将要成熟了,七哥陪阿纭去看好不好?顺便赏赏春郊花田……” “七哥,咱们去皇庄小住几日好么?总在宫内闷着,七哥也该换换心情……” 听着娇柔之声在耳边絮絮叨叨,含着尚未睡醒的慵懒,只觉得这温情相许倍感温暖。 陈逸眸中浮起柔光。 好像这才是生活。 孤冷王座上,她是唯一让他觉得、还拥有自己的一丝光。 “好,听你安排。” 他拨了拨她的发丝,唇边漾出一点笑意,淡淡的,却使整个面容轮廓柔和了很多。 乖觉的小脑袋钻到他胸膛里蹭啊蹭,嗅到那睡袍上熏的好闻气息,然后忍不住扑面而去,撩开衣襟,亲了亲线条流畅的胸沟。 然后是胸肌。 陈逸受不住这般点拨。 欲气一下子被吊足。 他已经好一阵未曾抒解。 扶住她的小脑袋,闷声道:“小混球,你在做什么?” “嘻,七哥太好亲了,阿纭忍不住。” 小手在他身上也不安分,到处揉摸,温暖的被褥之中,陈逸周身燃起热火。 尤其是她的小手滑至小腹。 又往下去。 “王后想早上便活动一番?”陈逸喉结微动,遏制不住的情欲反应。 她只是将手放到温暖的腹下之处便没了动作。昏昏欲睡阖着眼睛。 “阿纭?” “嗯?” 陈逸将她抱到胸口趴着,双手尽兴揉捏软腰。 “给七哥泄个火,小混球。” “嗯……七哥……” 她任由他摆弄,倦意未尽,只觉得身子一时被抚摩舒意。 “小坏蛋,一早就勾引七哥。” 陈逸压低的嗓音贴在耳畔,含着湿漉漉的情意。 “哼是七哥自己不禁诱……” 她哼出鼻音,抬起脸亲他一下。 陈逸压住她的小脑袋留住这个吻,转而加深。 舌津相摩,甜意丝丝扣入心扉。 很快意迷心热,情意相和。 “最喜欢七哥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眼角迷蒙,身姿柔软,嗓音也软软的。 彼此的爱意厮磨、深切交融,温柔了一整个晨时的光景。 清和四月,柳花桃花四处纷飞,王上与王后至皇庄小住。陈纭带着他日日四处赏花游湖,漫步山田,逛小寺茶楼,听评弹唱曲儿。 春日万物复苏的生机,亲近自然,使他心情平复许多,松快许多。 陈聿雷厉手段地挑了一位侯爵家的女儿,赐号“平康郡主”,送与晋王,彻底打发了晋使。 平康郡主是老侯爵最疼爱的小女儿,只可惜他如今才知,天底下唯独不能得罪醇亲王这个魔鬼。 陈纭年幼时被这个王叔骚扰过,那时候老侯爵位尊且倍受陈文帝信任,陈聿动不得他。可始终也没忘记这份耻辱。 第216章 灵汤补药 “三哥很能干嘛。” 陈聿来皇庄复命时,她对他夸道。 小住了半月之久,骆傅等重臣也被邀来赏春日盛景。 愿这天下河山,皆如今朝,天地开阔四方臣服。 四海万方,皆为陈土。 可陈纭的身子越来越不对劲。 日日需要男人抒解欲火,总也不能彻底缓解。 开始陈逸日日宠幸,身子也吃不消,各种灵汤补药,她愧于自己如此缠累七哥身体。可双修之法于她已经无用,必须吃到才能缓解片刻身体的折磨。 之后换了陈聿来,两个人轮番,找了许多太医秘密诊治,可也未能查出因由。 “小祸害,我与你七哥日日伺候还不能满足,是不是想哪个野男人?” 陈聿虽嘴上这么说,可也知情况异常,这绝非她的本性。 陈纭确实想一人,似乎只有他的,滚烫缠绵,能抚慰她身心的所有饥渴。 每次之后神清气和,餍足缱绻。 她也察觉这不对劲,想找他问清楚。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着实找不到解决之方,陈逸才允准骆元徽为她诊治。 “听闻王后娘娘身体不适,微臣略懂医方……” 起先骆傅提起时被陈逸回绝。 此乃私密家事,他不想被臣子知晓。 “骆丞相似乎很关心本宫?” 诊脉时陈纭托着下巴看他。也听说了先前被陈逸拒绝之事。 她充满好奇,这个淡漠只心怀天下的男人,似乎总在她遇到无从解决的困难时出手。 骆元徽收起巾帕,深深凝了她一眼。 “骆卿,如何?”陈逸出声问道。 很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或者说,被他诊出什么不该知的。 “回陛下,娘娘是沾染了、不该沾的脏物,也可说,被种了一种情毒。” “骆卿这是何意?” 陈纭收紧手心粉帕,她定要亲自去问,仇喜良究竟如何对她施的情毒。 “呜呜三哥……阿纭是不是坏了?” “乖,宝贝儿想怎么要,三哥都满足你。” “三哥……” 她的身子变得像个无底洞,有如鲜花离不开雨露,一旦缺少了水源与养分,便开始逐渐干枯。 男人的元阳,便是她的养分。 “乖宝贝儿不是向来不缺男人么?再不行,三哥给你招些健壮俊美的奴隶……” “阿纭不想成为那样、不想变成那样子……” “乖,三哥想办法。” 床笫欢情,她只愿将内心的脆弱忧惧透露给陈聿。 七哥身居高位,要烦心的事已经那么多,她不愿他再为自己分神。 陈聿的笃定与包容,让她觉得安心。 好像不管多糟糕,三哥永远是她的依靠,永远那么护着她,宠溺一词已不足以概括。 可越是这样,她也越是忧心,若不能治愈,往后该如何面对三哥,她还能坦然娇怜享受他的宠么? “骆元徽,你真的能治好本宫?” “微臣有清心诀一方,配以微臣炼制药丹,每日无根水浸浴,娘娘定可康复无虞。” 骆元徽提出的医治之法,还需天时地利相佐,他选了无相山无相寺,以那里纯净磁场除净她体内污秽。 无相山位于陈国南端,非常暖热的地方。 陈纭内心纠结。 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竟都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是抗拒的。 陈逸与她之间也生了疏离。 “阿纭、在外面有多少男人?” “十个?二十个……或是更多?” “七哥,对不起……” “阿纭是自食其果……” “朕知道你还喜欢旁人,你这颗心可以装很多人。朕原是觉得,可以容忍,为何还要胡来?‘一点朱唇万人尝’,朕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与你的关系了?” 他冷淡的态度使她寒意遍生头脚。 心如刀刺。 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七哥,对不起……是阿纭、让七哥失望了。” 她就那么转身离开,不再像从前那般哭哭啼啼扯着他的袍袖,再无软声求好,再无死缠硬磨。 他心有芥蒂,若芥蒂不消,始终如鲠在喉。 陈逸只觉得、是她的选择变多了。 他再不是她的唯一、心尖上的珍重。 喝得烂醉如泥,也无法挽回曾经的美好。 “陛下,别喝了,哎呦陛下您可当心脚下……” 陈逸提着酒壶,跌跌撞撞拒绝奴才的搀扶,一直走到他们的白梅树前,洁白的梅花半挂枝头半凋零,有如他们的感情,落花、再也回不到枝头。 即使来年再开,凋落的也回不去了。 陈纭坐在纳华宫的庭院里,这里一直被原封不动地封存着,一切都是原有的样子,恍惚还能看到从前的玩闹笑语,而今却多了些萧索落败之感。 “三哥,这件事,容阿纭自己去解决。” 陈聿看着她红肿的眼眸,眼神既冰冷又心疼,那一刻只想杀净这天下所有使她不快之人。 话到嘴边却渡上温柔平和,“九妹想做什么,便去罢。不管有什么难事,三哥会给你摆平。” 这件事,她不想依赖三哥。 不想将三哥也推远。 只身上路,她抱了赴死之心,也要解决这件事情。 “青梧,带些高手跟着王妃,别被察觉。” “属下领命!” “所有于王妃不利之人,直接解决,不必上报。” “属下领命!” “纠缠凡间俗事只会越陷越深,娘娘若肯听微臣一劝……” 决定先自行解决时,骆傅曾对她劝诫。 “骆丞相可能使一个人转变心意?” 骆傅被问得语塞。 “呵,原来骆丞相也有不能之事。” 孤身快马风尘,她一身男装方便行事。在行至陈国边陲小镇时途径一家茶铺,停下歇脚。 原本果决之心在此刻犹豫,她真要踏入齐境么? 对齐王而言,她这无异落入虎口。 两国关系僵化,入齐也非易事。一旦给齐王察觉她的行踪,难保不会用她威胁陈王。 “吁——” 茶铺前又停一匹快马。 “客官想来壶什么茶?” 小二殷勤上前。 陈纭抬眼走向自己桌前的身影,双目由震惊变成幽冷。 来人一身低调黑衣,目光一如既往,精明中透着洞察。 显然,他认出了她。 陈纭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狠狠扇向男人的脸。 眼圈泛红。 第217章 他的隐喻 仇喜良偏了下头,却就那么受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一路快马风餐,指甲折断了一只也没来得及修剪,这一巴掌掴到他脸上直接被指甲刮出一道血棱。 “呵、真是好大的见面礼。”仇喜良眼神沉了一瞬。旋即勾唇轻讽。 “仇喜良,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是来寻仇还是讨债?”面对充满敌意的眼神,他突然揽住她的腰肢扣入怀中,好看的眸子里全无悔意。 “放开我!混账!” 茶铺里的人被动静吸引,目光皆投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公然封住了她的唇。 陈纭瞳孔一颤。 人群中一桌伪装之人差点儿想要出手,被青梧制止。 “仇喜良!你找死!” 眼底盛满愤怒,陈纭抽手就要动武,被他捉住手腕。 “娘子,惹你不快是为夫不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可否?” 吃瓜群众由起初看到两个男人亲吻“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等想法,随着仇喜良摘掉她的帽子散落秀发恢复女儿家模样,转变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想接娘子回家。” 他眼中溢出浅浅笑意,丝毫不在意脸上血痕,渗出的血珠正缓缓流至下颌。 大概被仇喜良诚恳模样蒙蔽,有不明就里的围观者甚至附和劝和,“就是姑娘,看你这郎君端庄周正,诚心悔过,快快随他回去吧。” “是啊是啊,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 “多好的一对璧人啊。” “来,郎君快擦擦脸上的血吧。”热心的大婶递上帕子,一边还转头打趣陈纭,“小娘子回去可莫要心疼哦。快带你这郎君去买些药擦上吧。” “多谢。” 仇喜良礼貌谢过大婶,却并未接那帕子。 他心思谨慎,岂会轻易接受一个陌生之人的好意。 被仇喜良拖上骏马,陈纭反而安静下来。 身后温热的胸膛,却又使她禁不住潸然泪下。 “仇喜良……” “嘘,你被人跟了。” 他带着她策马啸风一路奔入齐境才彻底甩掉后面的尾巴,从午时过后一直到入夜。 刚入城身下的骏马便因过度疲劳口吐白沫当街倒下。 “你到底……” 她看出这是一匹良驹,四哥爱马,总喜欢给她介绍自己精心饲养的各种品类,看得多了听的多了,便也能分辨一些。 仇喜良带她到一家艺红馆安置。 进入以后,厅内歌舞喧腾宾客满席,灯光耀目渲染氛围,与外头街道的清冷单调截然相反。 他拖着她的手直接上楼,入雅厢。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偏僻到尽头的位置,门一锁,里头倒是安静的很。 就算她不来齐,他也打算去找她了。 今日遇见并非巧合。 陈纭不知他从前夜就出发了,不眠不休,才会累死良驹。 “仇喜良,你想说什么?” “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仇喜良蹲下身,抚了抚冷沉和敌意的面容,“我以为你早会来找我。” “别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她冷冷拍掉他的手,目光锋利如刀,“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利用?”他嗤然一笑,“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请你给我个干脆、利落的回话,我的身体,为什么变成那样?你做了什么!” 再度挨了一巴掌,仇喜良不怒反笑。 “还是先吃东西,吃完了,再审讯奴才,好不好?”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看似征询,却未给回答的机会。 陈纭眼中寒意未减,心间疼厉如被人拿刀子扎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心相待也能换来对方真心,原来竟这般可笑。 从始至终陷进去的只有她自己,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是有多蠢。 馆内的仆从很快送上酒菜,他点的,都是依着她的口味来的。 “你若再不说,便不奉陪了!” 陈纭预感到身子快要发作,她不愿一会儿欲火焚身的在他跟前不受控制。 “小妖妇。”他扯住她的手。 她看他的眼神,变得陌生。 “仇喜良,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你。” “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他缓缓、搂住她的腰,好像在回忆什么不愿记起的事情。冷白的面容埋入她腹部的衣饰中。 “小妖精,你害怕妖吗?你知道、什么是妖吗?” “你想说什么?”陈纭被勾起好奇心。 这个环着她的男人,似乎对她无恶意,那难道,背后是齐王授意吗? “百千年前,在傲来国界,有一铄阴魔帝,他看上了朱紫国界的妖王之女,更看上她未来将要继承整个朱紫妖国的身份,设计接近,用真心掺上手段,很快俘获了妖王之女的心。两界联合势力壮大,引得上下四方各界来贺铄阴魔帝也比之前更受尊崇。” “有一日铄阴魔帝不知从何处得到仙道之法,为升天界抛弃爱妻,使她日日备受痛苦折磨。彼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魔子,父母的离心离德,使他只能在其他同族魔妖的嘲笑欺辱中长大。尽管贵为魔子,从没人看得起他。” “他的母后日日与不同雄妖贪欢纵欲,以缓解铄阴魔帝对她种下的一种魔素,无药可解,只能靠不停与雄性交欢。原本高高在上的朱紫国女妖王、魔帝之后,从此沦为万千妖魔可骑的低贱之女。” “为何不去杀了那个魔帝?”她问。 “她的能力远不及铄阴魔帝,况且,就算杀了他,魔素也解除不了。” “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 “仇喜良,你想隐喻什么?我所中的、也是那种无法可解?” “你知道有一种妖,名唤魅魔,天赋异能,但凡与之交欢之人,此生便都离不开他们。” “那后来,那个魔子呢?” 他笑了一下,面色冰冷,“魔子来到了人间。他想逃脱命运的桎梏,想闯出属于自己的康庄坦途。” “他成功了吗?”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仇喜良……”她眉心微锁,似乎感觉到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又猜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是魅魔。” 他垂着头,面容深深隐匿在阴影下。 “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他的话让她为之一震,难以相信。 “小妖精,你若恨,我由你处置。” 第218章 缔结神魄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神情有些僵住,试图消化这一切。 偏偏这时,体内的火难以压制。她抽出匕首。 “你们妖,是不是都不怕死?” 仇喜良已经做好了让她发泄恨意的准备。 却见她清冷湿润的眼眶,泛着红,猛然转向自己大腿。 她没办法恨他。 自己不是也沉溺于他的侵犯么。 她只恨这样的自己。 “阿纭!” 刀剑尖距离腿根只有分毫之际,他猛然冲过来,一道红光直接熔断了刀锋。 “你别管我!放开!” 她被他强行抱至床榻。 红帐软纱,情调暧昧的氛围,因突如其来的震动牡丹花罩中烛心摇曳。 “仇喜良!”她奋力挣扎,被他扣住手腕。 “我现在、给你需要的,你也不想继续这么痛苦下去吧?” “我不要!你滚!不要你管。” “滚?”他俯视的眉目偏冷,眼神锐利,连唇边的笑意亦是冷的。 “奴才性子不好,既有不适,定当为娘娘缓解。”他语气慢吞吞的,手中动作却麻利,迅速扯开了她的衣带。 “仇喜良……好难受……” 她面色滚烫,意识也开始昏沉。身心被欲感吞没,理智所剩无几。 “既难受,便让奴才好好伺候你,可好?” 她透过迷蒙的视线看着模糊俊颜,连同锋锐的棱角也一并被模糊。 仇喜良俯下身来,温柔地理了理那凌乱的碎发,身上的香味窜进她鼻间。 似被蛊惑般点点头。 一只手便紧俏地为她褪去身上衣物。 旋即紧起眉头。 仇喜良眼神阴沉下去。 两条莹白细腻的大腿上缠绕着数条纱布,有些还透着红。 联想方才她自伤的举动,他转瞬就明白。 自出发一路上陈纭发作时就刺自己一刀以保持清醒。 看得仇喜良心中堵塞,一股难以言喻的抽疼。 这个女人再次让他出乎预料。 以为已经了解、读透的一本书,再翻阅,总还能让他看到之前不曾读出的新意。 “阿仇、难受……” 迟迟没有等到动静,她禁不住扯着他的手细声呢语。 两颗眼睛中雾气蒙蒙水光潋滟。 即使是这样无意识的情况,依旧让他一眼、心动。 “小妖妇,抱着我。” 缓解魅火需以静制之,他吻了吻娇人儿脸颊,耐心安抚。 “阿仇……” 身体的燥热被一只手温柔抚慰,不安与躁动渐渐被平息。 待她缓解之后。 “阿仇……呜、我……” 陈纭稍微醒神,拢起翠眉,她怎么这么快就失去理智臣服于其? 推开他,男人却又欺了过来。 “腿上的伤,疼不疼?” 一惯冰冷的眸色中,鲜有地睨出关怀。 她伸手指尖抚过他眉心的一点殷红色,此刻似乎更加黯淡,透着些微光晕。 “这是什么?” 她原以为那只是画上去的。 “害怕我么?”他握住玉手,眼中渗出一点笑意。 “嗯,怕的。” 嘴上说怕的人儿,却忽而环紧了他的腰身。 “怕阿仇伤害我,可是又怕,你不爱我……” “你怎知我爱你?” 他唇角略带戏谑。 “那阿仇不爱我吗?” “你告诉我,爱是什么?” 他贴到她耳畔。 陈纭未语,只是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在那道殷红伤痕旁吻了吻,“疼吗?” 他眸中的笑意扩散,“知道会疼,还这般对待自己。” 他意有所指,手掌略过她腿根,而在与他交融之后,腿上的伤竟然神奇地快速愈合了,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每次与他的感受,是吞没身心,同化万物。仿若彼此的界限消失。 他喜欢折腾她,耐力又好。 每次许久她各种撒娇媚求他才肯施舍。 “对旁人你是劝慰守欲养元,对我怎么就各种求出?就只拿我当奴才用是么?” “呜怪阿仇太特别了……阿纭也不想总这么痴迷……” 他们魅魔,的确容易让人成瘾。 他的母亲离不开父亲。而为修仙根的父亲无法满足她过度的欲望,只能放纵她胡为。 陈纭知道了,那让她痴迷的缘故。 可是一点儿也不怪他。 云池咸梦之后,呜咽着问他,“阿仇……要是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怎么办?要是你离开我了怎么办?” “放心,即使不爱了也会满足你。” “胡说,不爱了怎么还会愿意……” 他抬手擦掉她的泪。 “纵使有天你这副身体成为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只要你还想,我会一世都满足你。”这是他的承诺。 他以他的方式对她负责。 他才不会像父亲那样,主动招惹求取母亲,对她动心也让她爱上自己,最后却为了一己之欲,让母亲余生活在那样的痛苦中。 只有父亲才能缓解遏止、母亲填不满的欲壑。其他男人,不过都是替代。 哪怕其他魅魔也不行,唯独最初让她动情的那只魅魔,才能真正缓解每次的欲火焚身。 他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脉,母亲才会疯狂至想拿他尝试。 被父亲发现阻拦。 “封阳,是吾对不住你,但是对儿子,你绝不可下手!” “柳乐风,我恨你!我恨你!” 仇喜良的本名柳行止。 可是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原先的身份。 “还当我是仇喜良,我已经是、这个人了。” 她给他脸颊的伤口涂药,“为何阿仇能那么快治愈我腿上的伤,自己的却不治?” 他凑到她耳边,“精能都汇聚到那里给你了,如何自治?” 陈纭的耳根迅速发烫,将他推搡开。 真的没想过他们妖啊魔的,还能将能为这般作用。 “那你……你在我小腹留下的结印,是什么意思?仇喜良你有没有问我愿不愿意?” “你不愿意么?”他勾起她的下颌,眼中透出一丝淡笑。“神仙至乐、也不过如此吧?” 仇喜良也头次体会,缔结神魄之后的交欢,就像与天地万物同化一体,与眼前之人神知相融,那已经非是单纯的肉体所能带来的感触。 “那你们魅魔是不是有很多女子、或者该说女妖,主动求好倒贴?” 他启唇笑了下,“那倒是,一只魅魔,一生可交数千数万女子以用修行。” “仇喜良!”她嗔恼起身,摔了手中的药瓶夺门而去。 “生气了?” 身后的人紧跟出来。 “结了神魄,虽说一次亲热可三月无需交好,可你此生都离不得我了。” 陈纭狠狠甩开他的手。 第219章 心在一起 街道上早市的热闹将将散去,稀疏行人往来,不少铺子也正准备收摊了,看到路过的人热情吆喝,“公子、夫人,要不要来点儿热腾腾的包子油饼?新鲜猪肉馅儿,可香喷喷嘞!” “你打算如何呢?” 仇喜良伸手拦住她,陈纭出手与他过了几招却不是对手。 “滚。”她极不冷静地恼他。 仇喜良却十分平静,捉着她的手腕,“娘娘是不想面对,还是下不了决心?” “你既然有那么多女人、女妖送上门,还纠缠我做什么?往后我后果如何不需要你过问!就算被折磨死也不会再来找你!” “这似乎不公平?如何许你有那么多男人,奴才便有不得其他女人?”他目光玩味儿地盯着她的反应。 “所以,我不干涉你,麻烦放开!” “呵,那你便看着、我怎么与其他女人好的。” “啪!” 仇喜良又挨了一巴掌。 他偏要故意惹怒她。 “不敢了?” “滚,我没你那么下流!” 他拖着她就往一家红楼里进。 “仇喜良!你真敢那么做,我就先废了你!” 他耳根一动。 “哦?废了我?” 她全身紧绷着,与他对峙。 “不想我碰别人,往后,除了齐王,我也不许你再跟其他男人交媾。”他回身环住她,似安抚似胁迫。 “为何除了齐王?仇喜良,你到底喜欢我,还是想将我当工具用?” “你不是也喜欢齐王么?”他垂眸凝着她,“还是、决心只属于我了?” 他眼睫映着笑意,“那可更好。” “仇喜良,你先交代清楚,”她神情有所松动,“在我之前,到底有多少女人、与你好过?” 他轻笑了下,拉着她坐到一家店面干净整洁的早点铺子。 “先吃点东西。” 有小厮送来两匹马。 见她没胃口,仇喜良叫店家打包。 上了马以后他才吐露,“没有。” “什么?”陈纭被他紧搂在怀中,耳边气息呵得她耳朵痒痒的。 “从未有女人与我好过。除了你。” 他牵动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铁蹄一踏开始启步。 陈纭不信。 “女妖呢?” “也没有。驾——” “你若想骗我,也无从查起。” “小妖精,奴才哪儿敢骗你呢?”他故意亲昵地朝她耳朵里吹气,嗅着青丝上清丽的香味,像是蜜桃与野蔷薇结合的花果香气。“一只魅魔只可有一次缔结神魄之机,只能与一人。若头次碰的人未与之结印之后又碰了其他人,他此生便失去结神魄的能力。魅魔天性爱诱人与之交合,可每只魅魔都知道这头一人的重要。” “可你也不是第一次就与我缔结的。”陈纭扭了扭身子,想松脱他的禁锢。 “如果他此生只选了这一人,也只碰过这一人,那他想要何时结印都可以。并且都会成功。” 她若有所思,微微偏过脸斜之,“你说魅魔天性爱诱人交合,我看你怎么不是?” “这是在夸奴才么?”他展露笑意,若冰原融化一角。 仇喜良从小厌烦自己的族群,也讨厌魅魔血脉的约束。 可自从心中有了她,让他感受到魅魔族特性的优点。也头一次,不那么厌恨自己的血脉。 陈纭将注意力转到身后的一匹马。 也不见他另牵绳子或将两匹马绑在一起,另一匹马却始终跟着他们。 “你用了什么方法,让那匹马跟着我们?” “无需方法,它们的心在一起。” “别卖关子。”她不满地拿手肘顶了他一下。 “这是一匹正在发情的母马,”他意指他们身下骑的这匹,“公马是它的情郎,自然、心甘情愿跟着。” “那路上换骑,怎么确保母马也会乖乖跟着我们?” “好问题。” 陈纭拿头顶发髻戳了下他的下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卖关子。 “待会儿换骑你牵住母马缰绳就好了。” “……” 陈纭要随着仇喜良去临淄,齐国王都。 为此两人还差点儿又吵一架。 “跟我去见齐王。” “你让我去见齐王?” “他需要你。” “仇喜良!你什么意思?” “我没见过他对任何女人动真心。” “呵,你对齐王如此忠诚,他若知你我的关系,还会信任你吗?”她冷颜讽道。 “不该说的别说,否则,痛苦的只是你自己。”仇喜良眉心微锁。 风吹起她的发丝。 “眼下形势,万一他扣住我怎么办?万一他用我要挟陈王怎么办?” “有我在,会保证你的自由。” “阿仇,你跟我回陈国好不好?不要再帮齐王了。”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人界天下最终会属于齐国。” “为何你如此肯定?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你能预见什么?” 仇喜良只是目光深沉地与她对视,眉目隐约含有煞气,出挑的身形,永远显出与世相隔的冷漠。 陈纭没再继续逼问。 她跟着他,决意自己去查出些眉目。 自齐国内乱,齐王脾气愈发暴戾,因此事杀了不少人。 齐国朝堂现在乱作一团,人人自危。 宫内氛围也十分紧张,宫女太监们走路做事倍加小心翼翼,尤其是近前伺候的,更加提心吊胆整日危惧,生怕一不小心被迁怒掉了脑袋。 陈纭看着偌大宫道,几乎无人走动,除了自然风声,安静得可怕。 阳光照落在亭榭花圃水杉树梢,这座宏伟的宫殿,数万人居内,居然能做到鸦雀无声。 “啊——”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挨板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蛇、有蛇!” 一所事务局内传出些动静,无论是掌事训斥奴婢还是宫女讨饶都是压低了嗓音。 “阿仇……” 迂回廊下,她轻唤了声前头领路的人。 仇喜良出声安慰,“无事,待会儿齐王若有什么举动,我会护你。少言,他不会迁怒于你。” 建章宫,恢宏宽广的殿宇矗立,脚下步子每迈出一步,心就凝重一分。 她心中掺杂了太多复杂情绪,此次梁国暗中使人揭发沈约身世,弄得齐国自乱,于她而言该是好事,可她却忧心沈约,脑海中仿佛能预见他冷眉凝重的模样。 也许他内心的痛苦与烦躁她不能体会,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该心疼抚慰他吗?该作冷漠旁观吗? 自己更加矛盾。 第220章 对她的情意 “走。” 见她顿住脚步在殿门口,仇喜良低声提醒。 齐王正在鸣銮殿与几名朝臣闭门议会,他们在寝宫偏殿静等,大约有三刻钟,才等到他。 冷峻帝王一身玄色龙袍,面容冷沉,眼下青黑,显然已经很多日没有睡好。 见到她,沈约眸中闪过片刻触动,随之凌厉了几分。 “大……王……” 陈纭被快步过来气势逼人的帝王扼住喉咙,吐息艰难,却并不反抗。 那双杏眸只是波光柔软地、让他爱怜。里面无一丝对他的惊惧,无一丝对他的抵抗。 缓缓闭上眼睛。笃信他下不了手。 “陛下。”仇喜良唤了声。 沈约最终松手。 她上前几步,目光始终未离开他的眼睛。 主动搂住这个前一秒还对她杀气颇重的男人,她未发一语。 只是感受着,他心底残留着的、对她的情意。 他怔住僵硬了一瞬的身体。 冷硬挣扎的心,在她入怀的那一刻,好像有暖光照进来。又好像,荒冷冰原上,忽现一株火艳的玫瑰。 “去备酒菜。” 沈约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推开。 只是开口吩咐仇喜良。 一出声才发觉,嗓子如灌满了冰碴。 他这些日寝难眠食难咽,身体病了,也不着太医医治。 他给仇喜良的任务,去查探陈国动向,另外就是将她带回来。 没想到这么快,可又像、似乎已经隔了许久。 她狡黠欢快与他闹腾肆意的日子,似乎已经远去很久。 “怎么一直不说话?” 膳席上,陈纭只是安静地吃东西。 他不开口,她亦保持沉默。 “阿纭、该说什么呢?” 见他始终未动一口,她抬眼相对。 “为何愿意过来?” “大王知道、仇公公用了怎样的手段使我顺服?” 仇喜良神情一紧。 沈约眉头蹙起,紧睇着她。 陈纭不疾不徐饮了盏酒,勾唇笑道:“他说,大王会得天下。” “阿纭来见沈哥哥最后一面,”她起身,神情变得哀凉,“那意味着、陈国会完、诸国会完,可是阿纭竟也有一丝觉得、沈哥哥若能得偿所愿……似乎、也没那么糟……” 手中酒盏滑落,她跌跌撞撞朝外走去,沈约察觉不对,迅速追去从背后抱住她。 仇喜良见势按捺住心中焦躁,目光一直追随在那道脆弱背影。 “沈哥哥……陈国是我的家……我不该对你动心……如今的痛苦,是阿纭自作自受,你松手……” “就算要陪,阿纭也是陪陈王同生死、共荣辱……” “你既始终爱他,又为何来勾引孤王?” “沈哥哥……如果、爱一个人可以自由掌控,沈哥哥、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对吗?” 他盯住那双似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分明干净得无一丝杂质。 “从今日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孤王不会让你参与任何事,也不会让你做任何事。” 将人打横抱起,压至龙床。 窒息几近疯狂的吻,他咬破她的唇。 “大王雄心壮志,不该浪费感情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话,太后也对他说过。 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控制住自己的心,却不由他决定。 扯去素净简约的衣物,他动作近乎粗鲁。 明明渴望得厉害,却又忍不住暴戾。带着惩罚性质的,想要她臣服。 彻底臣服,再无他心。 “沈哥哥……” 她只是软软地唤着。 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反抗。 如纳百川的海水,将他所有的愤懑都收容。如无垠柔软的白云,任由宣泄。 他要她记着这份疼,记着是他给的。 无所顾忌的宣泄,她透过湿润的视线看着他俊白的轮廓,墨眉紧锁,抿唇不语,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在惩罚她。 在男人终于松开她以后。 “沈哥哥……阿纭……”嗓音发颤,她揉乱了他的头发,故意在他耳边说着媚俗的话,“还让沈哥哥、痴迷吗?” 忍耐了许久的欲望,在碰着她那一瞬,彻底点燃。 无所顾忌而放肆狂热的宣泄之后,身心似畅快淋漓,又似沉重未减损分毫。 “祸国的妖精……” “谢谢沈哥哥、给阿纭这么高的评价。” 她咬着下唇,腮边挂着晶莹泪珠,眼波流转间惑人怜惜。 “孤王命人给你上药。” 抬手拭去她眼角边的泪花,沈约没再留恋,起身整理衣饰。 伺候他的皆是太监。 陈纭缩在滑软龙被里,外头身影晃动透过龙帐的一条缝隙落入她视线中。 陈纭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又恭谨小心。 仇喜良端着冕旒呈上。 齐王穿戴好便离开,仇喜良正要跟上,听他吩咐道:“去太医院找方德容,取些生肌化淤的药膏,还有、女子用的药。” 复停步侧身往龙榻瞟了一眼,叮嘱仇喜良,“再叫御膳房熬些补汤送来。你亲自去办。” “奴才遵。” 沈约如此交代自不想节外生枝,若叫太后知道他临幸了女人后宫免不了又掀起风浪。 更遑论还是陈王的女人。 “阿仇,与诸国君主相比,沈约到底有什么不同?” 仇喜良半跪在龙榻边喂她服完灵参补汤,陈纭疲倦地眯了一会儿却根本难以放松。 他掀起龙被目光落在玉腿上淤痕。脚踝两侧也是被捏出青紫色。 “奴才伺候您上药。” “什么奴才?” 陈纭踢了他胸口一脚。 即便刚被折腾一番,她依旧神韵高贵,散落青丝眉眼透出一丝慵懒。 “仇喜良,不许你以奴才自居。” “哦?那我应该是什么?”他打开药瓶,拿棉棒蘸取,清凉湿润的触感一点点润开在肌肤上,伴随着轻微疼痛。 “你说沈约对你有过疑心吗?阿仇……我们最后,会走向何方?” 他总是装出最低的姿态骗过所有人,可内心真正向往的,却是睥睨诸界俯视苍生。 他要的也许不是权利,而是可以俯仰随意的自由。 陈纭盯着他乌帽上的垂绦,青痕处忽来微软触碰,轻轻柔柔如羽毛拂过,又带着一点温热。是他的唇。 不由地一缩。 “阿仇……” 第221章 冷殿 “你怪他吗?”他欺身过来,视线相对,几乎只有一寸的距离。 陈纭一怔,动了动唇,将脸埋进他的颈侧。 “今晚别让我留在这里。” “好。” 他应声,抚了抚她的脑袋。 也许陈纭尚不能理解为何仇喜良能接受她与沈约过度亲密,自少年时他便看着沈约一步步成长到今日。 他没有人类的那种狭隘的独占欲,因为足够强大、足够自信,他不会患得患失,对待心爱之人,他能够清楚看到,她与沈约之间的情丝缠绕。 起初在暗牢中下手,他是想替沈约斩断这情丝的。 结果反而自己也绕了进来。 可他从不后悔。 这种接纳,更不同于豪门贵族共享玩物的心理,他尊重她所有的情缘,允许她以最大的自由,去处置、解决,在其他关系中享受爱、温暖或受伤、成长。 这一点后来的陈纭才能够慢慢领悟。 在骆元徽的教导中。 “娘娘,今日的御膳房,可有些不同。”采素领着人去御膳房给婉妃取燕窝,发觉今日御厨师傅们备的食材皆格外珍稀名贵,点心做得精巧绝伦,倒不像她们齐国惯有的制式。 左右打听了一番,陛下近来无心饮食,莫不是哪位有心的出了什么主意或是举荐了新厨来取悦圣心。 “可打听出什么?”婉妃对镜理了理发丝,挑一支芙蓉烟翠鎏金发簪,递给为她梳妆的婢女。 “林御厨倒是说,都是为陛下准备的,其他却不肯透露。”采素一边说着一边为主子盛出燕窝羹,“娘娘,你说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变化?陛下沉郁已久忽然开了胃口,莫不是……” “去,再仔细打听打听。” 婉妃心头一紧,眉露凝重。 她的父亲左阁大学士,在此次朝堂内乱中站了队,坚决跟着赵序槐要查清圣上身世线索。 明面上无人敢对太后不敬,没有实质证据之前,谁也不敢真做什么,可实际太后已经被软禁在安寿宫内。 坚决维护齐王为先帝正统的朝臣占多半。亲传玺印持诏登位,且先帝在时亲封太子,悉心教导,诸此种种表明,圣上身份不容置疑。 而以赵序槐为首的一小部分人,多是跟着先帝走过来的老臣,他们不容皇室血脉被污,更不能接受此种传言祸乱朝纲、败坏皇室清名荣誉。定要查清原委以正视听! 而趁此乱又涌出一部分居心不良企图趁势分化齐王权利的王侯,他们多是分封沿袭祖上荫封,不满于沈约分化削弱他们手中权柄,暗中掀波助浪,想借此上位,甚至取代齐王。 原本看似整体的朝局,仅仅不足月余就变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一些不敢站队的臣子,每天朝上话也不敢说,怕多说错说一个字就招来杀身之祸。 齐王的压力,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不知道他内心是有多强大,才能独自抗下这一切。 反正如果换成七哥,她定然心疼地与他携手共扛,坚定地维护。 晚膳她在齐王的寝宫独用,各种精致清甜的糕点,名贵食材烹制的佳肴,新鲜水灵的枇杷、樱桃、还有她最爱的桑葚果。 “齐王呢?” 宫人们送上菜点便纷纷退下,无人留在一旁看守影响她用膳。 “奴婢不知。”最后一名退去的宫女低头回道。 她便也没再说什么。 看起来沈约对她态度冷冷,既无温言软语也无关怀呵护,可他的在意都流露在周全紧密的安排里。 宫内所供水果并非日日都种类如此多,她喜欢吃的,短短时间内便叫人从采摘地新鲜摘取运入宫内,哪怕只是简单吩咐,也足见沈约对她用心。 安安静静地用完膳,仇喜良掐好了时辰似的过来接她。 为了不伸张,他对齐王建议将她安排在废弃已久的镜月宫屈住一晚。 “都已经清扫好了。” 为隐秘行事也只着少人清扫了寝殿内部,软榻新被,他还命人熏了香祛味。 陈纭扶着仇喜良的手自院中踩了满鞋底的枯叶灰尘,踏着月色着实感受到一种似乎被送进冷宫的错觉。 而进殿以后却焕然一新,里头虽然不大,布置都还干净雅致,简洁温馨。 对着卧榻扫了一眼。 “阿仇……” 虽点了不少烛灯,年久无人住过的冷殿还是有种幽凄阴晦的感觉。 “我不想在这里……” 转而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进身侧的人怀中,娇嗳委屈。 她怯弱的模样惹得仇喜良忍俊,抚了抚她的脑袋,“那你想在哪里?” 她今日入宫行踪当属秘密,齐王不会留她在建章宫,仇喜良的住处她也不能去。 收了收心绪,她松开他。 “你去忙吧。” “放心,我已着人在四周分布了暗哨警戒,不会有危险。”他抚了抚清润的小脸,眉角不经意染着笑意。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欲言又止,忍了忍没说。 她怕的哪儿是人,她怕的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脏东西。 说出来又怕惹他笑,她便一直打坐养心。 说与三哥修剑的,可体内无上心经的残留始终没祛干净,如今再练别的心法也只练个半吊子。 若继续修无上心经,她便再无可能为心爱之人怀育。 而今的陈纭再不像之前那般果决无所在乎,好像生孩子是为了男人,她能不能生养又有什么关系。 想要为七哥留后,想要给三哥生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想到他们会因此而欣喜若狂,心中就不由地动容。 这已然由他们的期望,成为她的心愿。 神思不安,坐了许久。 “谁?” “还没睡?” 后半夜,寂静之中听到推门的响动,她警觉,见来人是仇喜良,心口气一松。 “你怎么来了?” 他不放心她,后半夜的值守安排了机警的心腹替他。 “过来陪你。”他含露淡笑坐至床沿,朝美人儿唇角轻轻一吻。 陈纭舒展愁颜,靠向他肩头,“阿仇……头痛。” “头痛?”他抬手拭了拭她的额温,“怎么发烧了。” 她抱着他的身体,不叫他去唤太医。 “不要医治……阿仇抱抱……” 此刻惊扰太医,哪怕再小心也难免节外生枝。 她不想仇喜良自作主张明日将惹得齐王不快。 第222章 知心人 抵在他颈窝的小女子百般娇怜,又软媚如水。 一放松下来才发觉困倦得张不开眼。 他伺候她脱去衣物,陪她入眠。 “阿仇……” “嗯?” 她拉住他的手放到身体上游弋。 他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隔着睡衫大掌落在柔滑滚烫的肌肤上,是温柔又放松的抚慰感。 她搭上他的手背,乖乖睡着,乖乖感受,一丝丝、一寸寸、被爱着的感觉。 也喜欢三哥这么抚。可每回三哥抚完都忍不住要她。 仇喜良不会。 好像欲望可以任由他掌控。 “小妖妇,这样也会有感觉?”他的手掠过柔软小腹,觉得她呼吸渐促,似乎有几分情动。 “阿仇太温柔了,人家喜欢……”她迷糊呢喃。 他吻了吻她的眉角。 原来人类如此容易被撩动情欲。 仅仅抚摸也可以让她如此享受。 魅魔不同,他们甚至连亲吻都不必要。雄性魅魔修炼到一定程度,可随心意控制,根本无需多余交流。 “阿仇只属于我吗?” “奴才只属于您。” 将睡未睡之际,她昏昏沉沉问了句,指尖抚过他的耳廓。 听到低沉又酥柔的回应,安心睡去。 “可打探到什么?”玄英宫,婉妃对身旁大宫女问道。 “娘娘,陛下昨晚宴请了国师。” “国师?”杨若香放下手中阿胶糕,拿绣帕拭了拭唇角,“陛下如今危机,确实只有国师能解。” 继而又吩咐道,“叫他们都机灵着点,有什么消息随时回禀。” “是,娘娘。” 上一次来齐国,冷月正闭关,才没有正面接触。 虽说冷月不住于王宫,此次危机齐王的确派人去请了国师出面解决。 只是昨夜冷月尚未抵达,沈约借此幌子,掩了陈纭一事。 而冷月之能,刚入齐宫她便感觉到了陈纭的气息。 她在她身上埋下过灵蛊,平素只是蛰伏,神仙也难察异常。可以让她在一定范围之内感知到她的位置,也拥有随时可以唤醒操作此蛊对她下手的机会。 虽然答应陈恪放过她,她又怎么会全然放过。 “陛下天选,当平万事成不世功勋,此次危困虽棘手,却也是除掉龃龉之良机,相信陛下早有把握。” 冷月一边恭维一边推波助澜。看似不经意提及:“陛下近来、可是还有其他忧思?” “皆是朝堂之事,有劳国师费心了。” “臣观陛下眉间犯煞,却又隐有灵气冲和,”冷月盯着帝王之姿,微一勾唇,“想来陛下是遇了贵人,且是您命中的佳人。” “国师……此言何意?”沈约蹙眉。 他素来不信命,旦看国师非是为荣宠地位信口之人,便觉听听也无妨。 若换作其他人这么说,早被他斥出去严罚了。 “陛下这位佳人,可是来自南国?” 沈约于王座上单手撑额,手中未展开的一道奏折,他盯着封面上的字,未作声。表情依旧深沉。 冷月虽不敢妄猜他心思,不过自认对这位帝王还是有几分了解。 “臣斗胆献策于陛下,不若就将这位佳人收作宠妃,伴于君侧,南国灵气,钟毓秀婉,可柔化陛下刚沉霸道之气。” “你知道,孤王不信这个。” “此女留在齐国,必能助陛下成就大业。” 沈约没将冷月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数月未作出功绩,国师急功近利了。 “沈哥哥的愁绪,都已经飘到阿纭心头了。” 金色龙帏内,华衾软缎,醇厚清幽的水沉香自金猊香炉中缓缓飘进来。燃一室香甜幽静。 可这安神暖肾的珍贵之香也未能使他松展眉眼。 陈纭伸手抚了抚帝王锁起的眉心。 松发睡袍得他,少了许多威严感,白日的凌厉感也削弱许多。 “感觉可好点了?” 今日沈约叫了太医给她诊治,也命人熬了药送服,晚间将她留在了寝宫。 男人的体温火热,叫她贪爱又眷恋。 虽然脑袋发热,手脚却凉的很。 嗅着他身上愉快心神的龙涎香,极淡极淡的,因为日常都是熏在龙袍上,里服只是沾染了一些。 她埋着小脑袋在他胸侧,乖觉道:“大王的龙气,已经将阿纭治愈了。” “净会胡说。”他嗓音沉沉,却也不自觉因俏皮的话愁眉微舒。 听她娇柔地在耳边嘀咕: “头痛……可是因为有沈哥哥关怀,头痛也成为美好。” “小妖精,你怎么这么容易对人放下防备?”他如果也能对人这么简单、这么容易信任别人…… “还是、只要能将你压服在身下的男人,你都如此对他们?” “沈哥哥要这样定义阿纭吗?”她不惊不惧,半撑起身子捧着他的脸,“阿纭要是那样,沈哥哥不是得气疯了?” 说着忍不住唇畔含笑。 沈约合起眸子,不想再被这个女人迷惑心神。 手掌中是盈盈楚腰,小腿上搭着纤纤玉足。 也只有她敢这么大胆,也只有她,真正地将他当作一个平常人,嬉笑嗔怒全由心意。 自出生以来他便是太子,位高尊荣,可也因为是太子,身边无几知心人。 有人因身份畏他,有人因身份攀附他,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 而今为国主,更是高处不胜寒。 忠诚良将他有,精英死侍他也有。他可与良臣把酒言欢畅谈阔论,可论的也多是国事、朝政、治理天下之手段。与忠士瞻仰名君之风采,祭奠烈士之忠贞,展望齐国之疆土拓展开辟四方宾服。 唯挚友难得。 侍奉之人关心他的身体,是害怕被牵连问罪的关怀。是因他的身份。 那种孤寒之感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一点点被打破。 他极羡慕陈王,因为他那么早就拥有她。青梅竹马,陪伴他一路走上王位。 “沈哥哥,天下和阿纭,如果只能选一个,你要谁?”枕侧的人儿轻声问道,“容阿纭自大,与天下相比。” 沈约未言。 她想试试他的态度,想知道为何仇喜良那么肯定,齐王能得天下。 没有得到回应,却又好似已经得到解答。 “沈哥哥是属于天下人的,不属于阿纭一人……” “小妖精,这些事,不许去想。”他知道她左右为难,夹在陈国与他之间。 而他只是想要她的温情相许,想将她牢牢锁在身后。 第223章 裙下臣 “沈哥哥有没有想过,做一方诸侯……” “居于人下,不如叫孤王挥剑战沙场、血染大地、埋骨荒坟塚。” “也是,阿纭也无法想象沈哥哥为臣会是怎样,不过,沈哥哥可以为阿纭的裙下之臣。”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耳畔飘来积沉如潭的嗓音: “孤王看你胆子越发大了。” 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小手在其身上作乱。 吻了吻男人的耳垂、下颌线、接着到颈部、锁骨…… “小妖精。”沈约放下折报,享受女人对自己的温柔痴缠。 柔软湿热的吻时而轻时而重,带着喷薄的呼吸洒落在肌肤,痒痒的挠人心肝。 她的臣服使他受用,尤其是吻到小腹处。 被子里的小脑袋,让他神思恍惚,感觉轻飘飘的,浑身舒溃。 紧绷的精神有所放松。 虽然被子里昏暗一片,还是能透进些微光。亲了亲男人的手背,小脸侧枕在他小腹,她完全不是在侍奉他,只凭着自己喜欢。 柔夷小手滑过他的腹肌,直击灵魂般颤栗的感受,让他期待、又觉难耐。 欲望彻底被激发。 “沈哥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眼波盈盈,嗓音娇媚出水。 “妖精。”拍了美人儿娇臀一巴掌,粗鲁地扯去她的衣衫,那柔软柳腰盈盈一握。 “哼沈哥哥生得这么诱人还不许人馋涎么?”她理直气壮。 “竟敢吻上来……” 她啃着他的唇瓣,柔软舌头纠缠。身姿撩人。 “正好让大王尝尝自己的味道、不对,是尝一尝阿纭口中,大王是怎样的味道。” 为了惩罚这个不知龙威的小女人,他偏不给她。 “折磨孤王倒是有一套,嗯?” “呜……沈哥哥……要……” “要什么?”他俯视眸中玩味。 “要沈哥哥疼人家……” “真是孟浪。” 被男人禁锢住动不得分毫,她委屈带泪。 沈约抱着美人儿腰,指腹拭去她眼角泪珠。 寝殿外,仇喜良遣走其他值夜的小太监。 索性施术布了个隔音结界,将他们的声音隔绝。 可又忍不住,想听她的动静。 怕她被折腾得厉了,身子吃不消。 “沈哥哥,阿纭可以在齐国开红馆吗?”清晨之际,她困意缱绻缩在被子里,隔着纱幔看着小太监们伺候他穿戴。 “你想在齐国建立情报中心?” “沈哥哥不允?”被看穿想法,她也不遮掩。 “别仗着孤王对你的爱,为陈王谋利。”戴好冕冠,他斥退侍奉之人。 “阿纭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对上俯视而来的帝王视线,她不畏探究。 沈约沉顿片刻,“孤王养你。” “沈哥哥养不起阿纭……” “陈王养得起,孤王就养不起?” “阿纭才没让陈王养着。”她拉住他坐下后放置榻边的手,继续蛊惑道:“沈哥哥若不允便罢了,但是阿纭想要死侍,护卫安全。” “孤王给你拨人,但是做什么之前都要向孤王通禀。” “阿纭知道了。”她靠到他肩上,“沈哥哥也要顾惜好身子,别太焦思竭虑了,不然,阿纭可不会心疼,转而就投进别人怀抱去。” 他捏了捏她素净的小脸,“真是没大没小。惹怒孤王可没你好果子吃。” “陛下,该上朝了。”外面响起小太监的催促提醒之声。 她嘻嘻一笑,“沈哥哥快去上朝吧,免得被人察觉,阿纭真成了祸国的妖精了。” 沈约走后她便也匆匆起身。 “听闻陛下今日宠幸一女子,不知、是何人也?” 早朝上,有老臣奏请询问。 宫中人多口杂,即使齐王严于律下这座宫墙也不是密不透风。 朝臣们对这名身份神秘的女子好奇,若一般女子得天恩隆宠,赏赐位分敕令颁昭,而他们的陛下却将此捂得严严实实,不由得让人生疑。 “妹妹去会会这位佳人?”玄英宫,婉妃对前来请安的玉琼婕妤道。 玉琼婕妤葛迎蕊父亲乃赵序槐麾下副统领,此次朝堂之乱选择明哲保身,未敢站队,但也派人叮嘱女儿在宫中小心行事。 面对主宫娘娘看似征询实则想叫她去趟水的行为,她无权拒绝。只能应下来。 “玉琼婕妤,陛下宫内此刻并无旁人,婕妤还是等陛下下了朝再过来吧。” 建章宫,宫门处便被守门的宫女拦下。 “我们主子亲手做了点心想献给陛下,难道进去等等也不成吗?” “玉琼婕妤见谅,陛下吩咐了他不在时,任何人也不得随意踏足寝宫。” 护得如此严密,看来果真有猫腻。 葛迎蕊透过宫门看向内中,除了打扫走过的宫女太监,看不出其他异样。 “觅露,罢了,不要为难姑姑,我们待会儿再来吧。” “阿仇真的不会困吗?” 马车内,陈纭与仇喜良乔装准备去查一查赵序槐。 他昨晚值夜一宿,现下又坚持陪她一同,虽然妖可能比人厉害,她还是担心他休息不好。 “无妨。”他用完点心,她特地偷偷藏在帕子里带给他的,自己很喜欢吃的糕点,早膳时留了一半。 “小妖妇,看着我做什么?” 看着他吃下自己心爱的点心,感觉格外风清月明。 被弹了下脑门,她眼睫含笑拉下他的手,“路上要半个时辰呢,阿仇眯一会儿吧。” 脑袋被小女子按到她的肩头,仇喜良失笑,他其实一点也不困,两三日不睡觉是常有的事。 不过还是顺从地合起眼睛,顺便搂住软腰,安静地嗅着女子身上的淡淡馨香。 陈纭执意要去查赵序槐调查到哪一步了,齐王身世有疑的消息,背后是梁国漏出,可只有她知道,梁国是自她口中知晓此密,她只跟温长然透露过。 虽知温长然不会出卖她,可此事只要接着查下去,必然会查到言季头上。 葛唤之最后留下的证据,只有言季清楚,一旦顺着葛唤之这条线去求证,言季陷危,蜀国也可能被针对。 “小妖精,别人探秘都是晚上,只有你青天白日的来人府上踩点。” 赵将军府,仇喜良嘲讽她,顺利进入书房。 陈纭翻阅案头堆积的文书,抽屉、暗阁,全都查了遍。 终于翻到一张有用的秘信,赵序槐让葛康裕暗中去查葛唤之生前接触之人。今夜便准备出发赴蜀。 第224章 探查赵将军府 “有人!” 仇喜良敏锐,迅速带她躲进暗阁。 进来两名打扫的侍婢。 “咦?大人案头怎么这么乱?”一名侍婢疑惑了下,不假思索开始整理清扫。 狭隘的暗阁里,两人挤在一起,陈纭后背紧紧贴着仇喜良。幽暗又闷的空间里,呼吸都渐渐显得局促。 脑袋就贴在男人胸膛处,透过胸肌感受到他的心跳,有力、沉稳。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两名婢女终于打扫完退出去。 陈纭松了口气。 后背几乎都是汗。 “小妖精,你很紧张?” 反观仇喜良就十分淡定,暗阁里头虽闷,好像热的只有她一个。 “我们快走吧。”她拉住他的手准备撤。 被仇喜良一把拉回怀中,低头吻下来。 陈纭愕然推他,也不分个场合地点。 鲜少见她这副认真行事的模样,向来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会如此紧张。让他生了捉弄她的趣味。 “来都来了,不如、让我们给赵将军留份礼物。” 他将她抱至宽敞整洁的书桌上,整个人抵上来,笑得意味不明。 “阿仇、不行……我们快点儿离开……” “不是说昨夜被齐王折腾得酸疼,奴才帮你治治,可好?” “那也别在这里嘛。” 她撇开脸拒绝他的亲吻。 却被重新掰了回去。 清亮的眸子明明灭灭,她鲜少见他这般舒展朗质的笑意,不由陷进去。 仿佛醉入万花荫。 温软炽热的吻落下,他挑逗着芳口中的舌与他纠缠,如蝶舞不休。 直至口边收不住的芳丝滴落,她羞耻不已。身子被吻得酥软。 眨了眨水媚的眸,“阿仇、我们走……” 言未尽再度被他堵住。 身子不由后倾。她双手撑在身后,陡然感觉腰间衣带正被解开。 努力推他,却越推越紧。 “阿仇不要……” 唇瓣被轻轻咬住,同时肩上衣袍一松。 “阿仇,你再继续我生气了……” 他埋入修长香颈,手中握住娇软。而她根本推拒不动,只能婉承,一边企图用言语说动他。 “昨晚听你娇吟了一夜,奴才不过要点补偿。” “补偿……那也别在这里,阿仇,你疯了不成?万一碰着人怎么办?万一赵序槐回来怎么办?” 他含笑或望,“那正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怎样浪荡女子。” 他埋首,贪爱地嗅着那独特芬芳。 陈纭不知他嘴上无所顾忌,其实已悄然布下结界。房外无人可听到看到他们,怎样的动静也不会为人所察。 “小妖精,咬着唇作什么?”他戏谑地吻过她的唇畔。 被美人儿拍了一巴掌。 半推半就依着他,她尽力忍着不发出声音。 仇喜良拉起她的手,目光盯住白玉似的手腕上一片青痕。 “疼么?” “嗯……”她委屈点点头。 沈约的宠幸是放纵激昂,是霸道凌冽。 每每都要以伤药来止疼。 微微凉润的感觉透过指尖,抚慰她的手腕伤痕。 肌肤上其他几处,也被他一一耐心疗愈。 温暖、轻柔的触感,却令她情动不已,浑身发热。 “阿仇……”细声轻唤,她觑向面目温和的男人。 “怎么了?唤得这般媚,是想要奴才做些什么么?” 唤醒她小腹上的印记,一株冶艳的双生花,发出些微的灼热感。 他勾起唇角看着女人为自己倾迷的模样。 动情愈深彼此愈是和心系意,《素女经》有云,阴阳取气之道,可愈百病,使女颜色悦泽,使男气力强盛、身轻目明。 “你们都别跟了,本少爷自己去父亲书房找几本缪思清的孤本来看。笨手笨脚的!” 外院,一锦衣少年训斥家仆。 转而踏往书苑。 刚踏入苑门听到些微动静,细细分辨似女子的声音,心下疑惑,加快步伐往声源处寻去。 那细声时轻时疾,似清丽莺啼,百啭千媚,正是自书房中传出。 难不成父亲何时藏了位女子在此? 赵鸣岐忙上前去,欲推门而入那门却纹丝不动。 莫非从里面上了锁? 转而跑去窗边窗户也推不动。 只得戳破窗纸窥视一二。 若是父亲藏了少女在此,看他不跟阿母告状去!难怪近来不许人随意到书苑。 这一望却是惊呆了,房中之人,尽管看不清脸,望身形那男人却不是他父亲。 未经启蒙的少年,脑袋如雷轰顶震惊难平,平日所受礼教叫他快些离开不可偷窥,可身子像是被定住挪不开分毫。 仇喜良大概未料,他虽设结界,未破童身的孩子不受这种术法影响。 透过窗子赵鸣岐只能看到女子背影,黑衣半挂,肌肤如雪似玉,曲线姣美。 而男人的脸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只能看到模糊一团。 “呜、阿仇……” “怎么?” 他抱她到椅子上坐下,将美人儿衣裳整理好。 已经没有言词可以形容,身心都融化。 再快乐下去,好像她就要消失了。 “弄成这样,定要被人察觉去……” “察觉了又何妨?” “待会儿你自己清理,我可不帮你……” 窗外,赵鸣岐的目光似被吸住一般,女子明艳动人的脸,虽只惊鸿一瞥,在他纯稚心灵留下的振动久久不能磨灭。 脸热如烧。 女子埋首男人肩头,头发也似男子一般简单挽起,此刻看不清全貌,身形也被遮去了大半,却似乎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风情魅惑,周身笼着一层美妙的淡粉光晕,并不断流动变幻。 “飞上桃花玉颊儿,小红轻踏碧葳蕤。莫叫啄破枝头雨,怕见胭脂泪点垂。” 此刻才真切体会,书中诗句所言。 尽管在此等情形,却让他觉得是仙子下了尘凡。 想要看清楚一点儿、再清楚一点儿,仙子姐姐到底生何模样。那个欺负她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阿仇……我感觉,有人在看着……” 趴在他肩头,仇喜良为她疏通脊柱气脉,美人儿抬眼或望,赵鸣岐赶紧躲开。心跳从未如此剧烈。 敏感如她,生怕被人窥视,催促他早些离开。 “好阿仇,到底何时走……” “乖些,必须足时,才可愈清你身体的损伤。” 看似临时起意,其实他是看中赵序槐此地,阴阳二气平衡,清静祥和,纳有灵气。 正好助他发挥妖力,为她疗愈伤痛。 第225章 清光流转 难怪这家伙执意跟来,原来一早就想好。 听完解释,她还是疑惑,“若说风水宝地,王宫中不是更加祥瑞?” “宫中龙气清圣,却非我所能运用。” “龙气?真有、那种东西?” 陡然被他往怀中一紧,她推搡着他的肩。 整个身心都像是要失控。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红极如醉的两靥。 扬唇轻笑,捉住女人柔弱无力的手腕。 “可感觉好些么?” 伸手擦了擦美人儿眼角泪痕,仇喜良嗓音低沉得紧,亦性感得紧。 “阿仇……” 她软莺莺地勾住他的脖子,没有酸累困乏,反而若涤尽疲累,神清气明。 若雨后空山,若晴日彩虹。 娇笑着拉着他的手,被滋润后的颜色清透妍美,两靥霞光荡漾。 “惑人的小妖精。” 仇喜良顺便以玄气为她周转运化对他妖能之吸收。 观摩了一场香艳之事的赵鸣岐,倍感震撼,尚未回过神来,忽觉双目刺痛不已。 那是仇喜良的结界反噬。 他的眼睛,恐怕将难以医治。 连忙慌措离开书苑。 “阿、阿母!” 只觉得视线一片昏昏慌不择路的少年,花园石径上撞到母亲,连忙定了定神,朝自己院中跑去。 “这孩子今日怎么回事?” 赵夫人望着儿子背影,听家仆说他去父亲书房中找书,许久不见回来正欲去看看,却撞见儿子异样。 瞥见那红得火烧似的脸颊,和极力遮掩的小身板,赵夫人心道不好,忙带人去书苑查看。 莫不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书了。 “都给我仔细找!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吩咐家丁仔细翻查书房,赵夫人来时,此处清静整洁无一丝异常。 可正是这整洁让她觉得不对,儿子找书必是乱翻一通,怎会如此整齐? 若叫她发现这个老匹夫私藏不该看的东西带坏了儿子,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可不要留了痕迹。” 走时陈纭叮嘱仇喜良。 他挥手轻轻一扫,一切洁净焕然如来时,连桌上笔挂的放置、顶摞文书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原来为妖这么好,竟有这么些奇能。 “主子。” “十九,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与言季,并安排人制造些线索误导葛康裕。定要赶在他之前抵达蜀国。” “国师?”出了赵府,仇喜良似收到什么感应,说要去看访故人,叫她先行回宫。 正好免了她寻借口。 立马转道去了东翊府中,调十九紧急赴蜀。断不能叫他们查到言季身上。 从陈恪这里得知,廖青拥护齐王,沈约吩咐他从太后生平事查起,与先帝成婚之前,都有过什么经历。 打小他这个生母就冷待他,还不及其他没有血缘的嫔妃对他态度。无论他怎样努力表现,也未得过她一句夸赞、一点笑颜。 如今掀出这样的风浪,甚至还叫人拿出她与人苟合的一条手链为证。 廖青将手链给陈恪看过,叫他暗中去查。 确实是流出自当年的太后母家,主子们的东西。 但当时府中女眷众多,主母侍妾的都有可能。当年之人皆已离世,奴仆四散流落,想要寻一个当时在主子们院中伺候过且见过此物者,难于登天。 陈恪建议廖青,可从太后身边心腹入手,秘密扣押严刑审讯。 可如此一来,意味着齐王与太后将要彻底割裂。 “陛下母子关系本就脆弱,此为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慎之。”廖青回绝了这个提议。 陈纭来时,陈恪不在府上,她一直等到傍晚时分。 “九妹,你怎么会来齐国?可是陈逸又叫你帮他做事?” “没有,二哥。”看到他露出忧重神色,她忙摇头解释,“阿纭是想念二哥……” “陈齐形势严峻,当下齐国你断不可久待。跟二哥说实话,你来是做什么?” 陈恪洞明一切的深邃眼眸,叫她无从遮掩。 只得放下手中果子,磕磕绊绊挑了些能说的与他知晓。 “齐王非是善类,其城府之深连二哥都难窥一二,你离那座王宫远些。今夜便让慕洲送你回陈。” “慕洲?二哥新收的收下?”能安排来护送她,必是二哥极信任之人。 她捏起一块点心,送到他手边。 “是二哥养了十几年的暗线,之前一直在晋国,最近才调到身边。”他接过糕点看着她,“你身边可还有得力的高手护卫?二哥给你拨些人。” “嘻、不必的二哥,阿纭身边有护卫安全的人,而且妹妹如今可也有身手了,二哥无需担心。”她蹲在他腿边容色乖巧。 知他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孤身只影,如履薄冰。 二哥何时、才能过得轻松些呢…… “放心,二哥一切都好。”似看出她的忧虑,陈恪抚了抚搁到膝上的小脑袋。 那双杏眸中清光流转。 “二哥这府上的点心味道倒是不错。” 巧笑着将他手中的糕点抽出喂入其口。 陈恪鲜少吃这些,味道如何他也从未在意。经她一说,这清莹剔透的芙蓉糕,似乎的确味道还可以。 她啄了口他的唇畔,姿容清寰含笑黠慧。 转瞬间点燃男人心头炽火。 陈恪扣住她的小脑袋亲吻,呼吸缠绵。 许久未见,又好像昨日才刚分别。 他的心尖宝儿似乎又比从前更美了几分。 那种神韵中透露出来的、灵巧明动、自由柔和。 “乖宝贝儿……” 她坐到他腿上,美眸微醺。 喜欢被无限度地宠爱、娇纵着。 反正才被仇喜良才疗愈过,神清气明。 “二哥。” “乖宝贝儿用了什么秘方,又长大了不少?” “哼才没……妹妹是、天生丽质……” 陈恪喉间滑出轻笑,低沉聩耳。 “哼二哥不许笑。” 陈恪似未理她之言,低头吻住美人儿玉颈,淡香盈鼻,是只属于女子身上的特有馨香。 只有他的宝贝儿才有的这种香味。 令他似饮醉了甘醇美酒,面携微红。 太久、太久不曾有的软香填怀。 抱起美人儿自轮椅上起身,他袍袖一挥一股真气闭上房门。 内间。 被他抵在床榻边的木屏上,双手扣起。他低眸凝视美人儿嫣红动人的小脸。 低头吻了吻甜软的唇角。 温暖的掌心让她觉得炙热,仅仅是被他拥在怀中,宽阔有力的胸膛,让她无力抵抗。 整颗心都被融化。 第226章 似饮醇酒 “呜、二哥……” “宝贝儿真是乖巧。” 手一松,美人儿软若无骨地靠在他肩头。 看到她些许振奋的小模样,男人眉宇间染上暖意。 “乖宝贝儿很期待是不是?” 低头再度覆住芳唇,将人抱至床榻。 “二哥有想念妹妹吗?” 见他衣衫整齐,她含笑艳丽。 她的主动积极,让陈恪疑心她可是吃了助兴之药。 “乖宝贝儿,在外面是不是也与他们如此?” “二哥……”她羞耻掩眸,不想对二哥说谎。 仇喜良的妖能竟然还会让她越来越容易情动。 回去再好好找他算账。 陈恪拭了拭那吻得红艳的唇,一只手搂上软腰。 “罢了,九妹。”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头,低沉的嗓音性感,撩人脸热。 “二哥、二哥不打算……疼爱妹妹了么?” 他抬起脸凝视粉俏容颜,“乖宝贝儿不缺男人呵护,二哥何必还要如此,累坏了宝贝儿身体怎么好?” “二哥……” 温暖的小手拉住他,泪潸然。 “二哥难受时怎么处置的?” 她坐到他腿上,只是享受着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对自己的容纳,无人可企及。 陈恪喉结微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每每想她,恨不能即刻见到她,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粗暴地占有。 可那也只停留于想想,他不能放纵自己欲望滋长,现在的他没有能力、给她最好的守护。 不如放她、自由地做自己。 陈逸能护她,三弟能护她。 也许,有那么人喜欢未必坏事。 至少,他们都能护她。 “乖宝贝儿,留幅丹青与二哥。” 他口中的丹青,是她只着清透小衣,让他亲手绘下来。 一个时辰之久。 被心爱的男人画画像,而她却不能与他做什么,那种折磨抓心挠肝。 陈恪方一收笔她披上外裳扑进他怀间,“呜呜二哥……妹妹好难受……” …… 他非圣人,又岂是也心如止水。 抱着满怀香软,他吻了吻她的额心。 “乖宝贝儿饿了没?二哥叫人传膳。” 扫了眼外头天色,确实很饿,还不知回去该编个什么借口糊弄沈约与仇喜良。 得赶紧回去了。 只觉得不舍。 拾起桌上他的墨笔,二哥琴艺、棋道、丹青也是样样优异,毕竟曾经、他也是未来的国君。 画纸上惟妙惟肖的娇心媚人儿,身段优美丰姿迭丽,勾魂的眼神媚骨天成。 “哼二哥将妹妹画的这么美,这是妹妹么?恐怕这才是二哥心中的人儿吧?” “乖宝贝儿,这不是你还能是旁人?” 陈恪抬起雪白下巴,细细瞧着那红润脸颊。 眉间绽出淡淡愉悦。 她却又眼睫湿润,心疼二哥素来寡淡……越发地抑制不住腮边泪水涟涟,心口堵的难受。 可她也不能强迫二哥。真叫他做什么。 她选择尊重二哥的意愿。 只哭得陈恪心头一软。 若他有能力,定将她护在身边,日日宠爱,谁也不由得欺负。 可现在的他,自己性命都无法掌控,受制于人。 “乖,不哭了,宝贝儿是水做的么?今日怎么掉了这么多泪。” “哼二哥……最喜欢二哥……”他一柔软,就叫她觉得自己被无限度地纵容着。尽管正伤心也不忘撒娇。 陈恪心中微沉,细心为她系好衣服丝带。 “以后不可这般随意对男人发媚,乖宝贝儿,二哥知你心中所念甚多,也要爱惜自己,明白吗?”抬手拭去美人儿湿润泪痕。 她大抵、是他唯一的软肋。 外头。 院中轻巧落下一道暗影。 慕洲原是要来回禀这两日追查到的齐王之事新进展,不料听到中有女子声音。 是何人在与王爷对话? 听着那陌生娇软黄莺一般动听的嗓音,好似与王爷十分熟悉,脸微热,羞耻于听主子墙角,飞快离开。 同时却又疑心,王爷素来清心寡欲,什么女子能这般亲近地与王爷说话? “哎呦,这不是小洲洲嘛?怎么慌里慌张的?” 撞上一抹幽蓝色面纱倩影,女子打趣他。 “啧啧,耳朵都红了,这是、撞上什么不该撞的事啦?” “舞筵,关你何事。”慕洲窘迫地离开。 舞筵也是陈恪的属下。便是先前为陈恪与冷耀之间传递消息的高马尾少女。 外人面前的她高冷,熟人面前却很是活泼爱开玩笑。 同为王爷之人,他们从小一起接受训练,同一个地方成长出来。 十二岁时看着慕洲被调走,后来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四分五散。 如今还能重聚难得。 有些人,他们此生已是阴阳相隔。 “对了,此刻不要去主子院中。” 看到又匆匆退回来叮嘱她的人,舞筵眉眼染笑,胳膊搭到他肩上,“快给我说说,看到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 “哦,那是听到什么了?” 慕洲一个眼神,让舞筵闭嘴。 两人一起离开。 舞筵紧接着又道:“想知道是什么人,引得主子芳心大乱吗?” 慕洲狐疑地看她。 舞筵下午有看到陈纭来找他们王爷。慕洲不清楚,一直跟在陈恪身边的舞筵多少了解,他们渊清玉絜的王爷,唯独面对这位小公主时,会失了方寸,变得不像平日里的他。 “呵、秘密。” 故意卖关子并未引得慕洲追问。 从小到大所受的训练让他谨记,他们暗线不需要好奇心。只需要听从主子吩咐的任务即可。 “切,真是无趣。” 对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吐槽了句,舞筵转着腰间的红带子。 该到了用膳的时辰了,看了看天上挂起的月亮,今日不知厨房做了什么好膳食。 还是先让她去看看,主子需不需要传膳。 “二哥可知晓八哥哥如何了?” “酒一问定下的规矩不能破,不过他答应若不能成功,定会传出消息。”陈恪抚了抚她的脑袋,“没有消息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陈纭点点头,“二哥也不必太过挂心了,八哥哥一定能平安回来。” “好。” “二哥要照顾好自己。” “万事当心。”陈恪看着她恋恋不舍的神情,诸多情绪,化作无言。 “差点儿忘记,有样东西送与二哥。” 她拿出特地拐去服饰铺子为他挑的腰带。 “非是值钱的珍贵玩意儿,只是觉得这款腰带上面的白玉珠子很衬二哥,一眼相中了。” 深邃的眸中绽出笑意,“宝贝儿的心意,二哥当好好珍惜。” 待她走后,陈恪低眸,将画作仔细收好。对院外吩咐, “舞筵,护送她一程。” “属下领命。” xs7.com 舞筵远远地跟着,见她翻墙进入王宫,也跟上去。却恰巧碰上禁军,急忙隐匿。 看形势出动这么多禁军小队,怕不是在寻什么人? 也罢,王爷说了护送一程,在齐宫内惹出什么乱子可不是她能干预的。 还是先回去复命罢。 陈纭将将进入宫内,也见到了方才的禁军小队,心下有几分猜测,齐王发现她不见必要派人搜寻,还有阿仇,不知可有被齐王迁怒。 白日虽向他请示了出宫,想要体察齐国民市,可着实是回来得晚了。 “沈哥哥允阿纭出宫一日么?” “哼,孤王对你太过宽仁,才让你生出此等念想?” “沈哥哥觉得、自己与陈王,谁更胜一筹?” “想说什么?” “允阿纭一日时间,告诉你答案,好么?” 临上朝前,她提出这个请求,本也没抱希望,他允不允她都要出宫。告诉他这个想法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下朝回来见不到她大动干戈。 沈约睨着摇动自己手臂的女人,“宫门下钥前必须回来。” 陈纭脚底步伐加紧,她要赶快去建章宫。 昏暗的小道上由于心急,陈纭不慎被人从身后偷袭,迅速闪避。未来得及看清何人,一道紫色药粉撒来,使她失去意识。 “就有劳玉琼婕妤,动手毁了这张狐媚君上的脸。” 密室内,光鲜富丽的婉妃坐在一把椅子上,目露寒光,心思阴晦尽显于脸上。 能顺利抓到这只狐狸精,还多亏了国师大人的定位珠。 冷月阴狠狡诈,想借杨若香之手为她成事,又以神音相传调走仇喜良。 才使得婉妃得手如此容易。 “玉琼婕妤。” 采素捧着刀具送到葛迎蕊跟前。 看着锋利刀刃以及被绑在刑架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葛迎蕊心中一颤,在婉妃逼迫的目光中,不得不拾起匕首。 “你别怨我,怪只怪你不该生了一张倾姿绝艳的脸,更不该哄得陛下失了立场不明分寸。” “玉琼婕妤,跟她废什么话?” 陈纭口中被布条绑住,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面对眼前蹙眉摇头,杏眸惊慌的人,葛迎蕊握刀的手不由发颤,她与她本无仇怨。 可是婉妃的吩咐她若不听,倒霉的不仅仅自己,连父亲弟弟也会被她不知要怎样暗害。 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心一横,刀锋划下去。 瓷白细腻的脸蛋上瞬时破开一道血红,鲜血汩汩溢出。 钻心的疼自脸颊蔓延到心尖。 陈纭捏紧手心强忍那疼痛感带来的、想要失声恸哭的冲动。 “一刀怎么够呢玉琼婕妤?” 手中的刀滑落到地上,葛迎蕊也虚脱一般向后踉跄了几步,被侍女扶住。 坐在后面看戏的杨若香却是不满意,“万一你这浅浅一刀能治好呢?万一不能留疤呢?咱们费了这么大心力可不是为了来展现你的慈悲心肠的。” “主子……”觅露搀扶着自家主子,心中也愤愤于婉妃的咄咄逼人。 自己摘了干净恶人恶事都让她们家主子来动手。 要知道主子平素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叫她这般血腥残忍,婉妃分明是存心报复。 “无事。”葛迎蕊松开觅露的手,重新捡起刀子。低声念了句,“对不住……” “玉琼婕妤,快点吧,娘娘可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置呢。”一旁的采素催促着。 “娘娘!娘娘!” 就在刀尖快要落下的一刹,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唤道。 “何事大呼小叫?”杨若香瞪了眼太监王炳。 “仇公公带了人过来,说是请娘娘出去。” “可有说何事?” “未说。” “这里就交给玉琼婕妤了,采素,走。”思量片刻,杨若香起身。 仇喜良带了七八名侍卫和四名太监,在玄英宫院中等候。 看到这阵势杨若香不由得一愣。 “仇公公,何事劳您亲自来本宫这玄英宫了?” “奴才请婉妃娘娘安。” 身后四名太监小心抬上一个玄布罩着的铁笼,待揭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四五月大的白色沙皮犬。 “奉陛下旨意,此乃齐西侯献给陛下的一条沙皮狗,毛色纯洁珍贵异常,精心调教了数月,十分地聪明机警、忠诚勇猛,陛下说娘娘素来心善怀柔,想来定会喜爱这些小动物,特吩咐奴才给娘娘送来。” 婉妃出乎意料,看了看笼子里的犬,谈不上喜爱,更多的是猜疑陛下送犬的背后用意。应了声,“多谢陛下垂爱。” “愣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笼子将狗交与婉妃娘娘。” 两名小太监忙去开笼。 谁也没想笼子一开,那只沙皮狗凶叫着蹿进贵妃殿中,像是嗅到什么,一阵乱吠,又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进去。 一时间玄英宫乱了方寸,仇喜良吩咐太监侍卫一齐去将狗抓住。 眼看形势不妙,玄英宫的人想拦也为时已晚。 密室中,婉妃出去后玉琼婕妤便没再动作,听到外面闹腾动静正想出去看看,忽然一只狗吠叫着冲进来,紧接着是抓狗的太监、侍卫。 觅露赶紧护着自家主子。 这才是、他真实的目的吧。 可惜婉妃此时明白已晚。 仇喜良看着刑架上的人,心中滋味万千,他再晚来一步…… 眼中掠过杀意,他不露声色吩咐太监们将狗带出去,玉琼婕妤受了惊,由侍卫们护送出去。 “阿仇……” 绳索解开,她酸软地跌入他怀。 一个字也不想说,一个字也无需多说。 她知道他们定会来救她。 此刻只需安心地、将自己交付于他就好。 未说一言,他压抑着眼底腥风血雨,一路将她抱出。 “仇公公,此乃陈国细作,本宫正在拷问。”杨若香很快想足了理由。 “陛下也正追查此人,有劳婉妃娘娘费心,接下来就移交陛下处置。”仇喜良迅速应变。 “仇公公,本宫这才刚抓到人,还未审出什么,还是等有了审讯结果,再交给陛下不迟。” “婉妃娘娘私设暗牢私自动刑,可曾得了陛下允准?” “大胆!仇喜良你给本宫站住!”杨若香拍案而起。 仇喜良寸步未折抱着人离开。 “狗奴才,真是反了他了!” “娘娘切莫动怒,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付陛下。” 第228章 藏不住 “齐西侯?”杨若香看向重新关进笼子里的沙皮犬,“什么珍贵名犬简直丑死了!本宫一点也不喜欢!” 恼火地砸了茶桌上一副茶炉。 采素赶紧吩咐院中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畜生带下去!” 紧跟着去安抚火气异常的主子。 “阿仇……” 看着头上太阳,她是困在那密室一夜了。 皱眉隐忍,除了脸上的疼,浑身还像散了架一般,无一处不疼,无一丝气力。 “别说话,我马上安排太医来为你医治,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不会留疤。”他语气急切,步子也疾,简直恨不得用飞的。 陈纭勉强牵起嘴角想笑,却发觉脸颊疼得做不出笑的表情来。 想抬手抚去他眼中急切,手臂却如千斤抬不起来。 被直接护送到齐王的寝宫,太医们后脚就赶了进来。 放下她,仇喜良便退出去,四五名太医围上来。 如此兴师动众,恐怕,齐王也不打算再将她藏着掖着了。 陈纭眼皮沉重地合上眼睛。 冷月好计谋啊,她劝谏王上收了此女入后宫,陛下不听,如今轻轻松松,叫陛下想藏,也藏不住了。 更是让沈约意识到,想护好她,就必须给她名分、地位、权力,还有他无尽的宠爱。 “阿仇……阿仇……” “孤王在。”沈约凑过来,却发觉她唤的是自己的大太监。眸色凛然。 “大王……几时了?”看清眼前人,陈纭扫了眼点起烛灯的寝殿。 “已是入夜。” 他竟然,就坐在榻边守着她。 堂堂帝王,孤傲清绝,竟然屈身彻夜守着她。 心头颇为触动,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个字,“饿……” “来人,备膳。”沈约紧锁的眉头有所松泛,唇角挂着浅浅的柔和。 一日一夜未进食了,她只觉饥肠辘辘。 想起身却发觉仍是浑身无力。 才想起脸上有伤这回事,伸手摸到一片纱布。 忙侧过脸回避他,“阿纭现在定是很丑,沈哥哥别看。快送阿纭离开吧。” “离开?你想去哪儿?” “阿纭现在不是美人儿了,沈哥哥堂堂君王,怎由得这般瑕疵女子侍奉……” 他将她抱起,“别以为找了这般借口就可离开孤王了。” “沈哥哥……” 接过婢女送上的药粥,他亲手喂她。 “孤王会医好你的。集天下之名士,也会医好你。” “万一医不好呢?”她总是习惯所有事情先想到最糟糕的可能。 “孤王定叫婉妃为你作赔,到时候想在她脸上还几刀都由你。且孤王会叫她终生为婢,侍奉于你。” 这个男人对其他女子真是毫无怜惜,如此心狠。 陈纭有些意外于他竟愿意为她动婉妃。 打小身在深宫她知道后宫与前朝干系莫大,除非他是不打算再重用杨若香的父亲了。 也是,那位左阁大学士要与齐王作对,想必沈约是想拿他开刀。 他虽是明辨忠奸之君,可为王之道,远不是非黑即白。 垂了垂眸,她喝一口他喂过来的粥。 “为何阿纭现在还是浑身无力?” 仅仅是被葛迎蕊划伤脸当不至于让她身体也如此不适。 沈约沉默了一瞬。 那种废人筋骨的毒药,不知那个毒妇从哪里得来。 杨中明这个左阁大学士,他要好好查查了。 “小妖精,你只是太虚弱了,由太医精心调理一阵就会好。” “怎么不见仇公公?” 喝完半碗粥,她察觉御前侍奉的太监里没有仇喜良。 “你很在意孤王的大总管?”沈约眯起寡寒的眸子。手中瓷勺碰到碗沿的清脆声响,勺柄瞬间裂纹。 “没、没有……”她忙否认。“此次亏了沈哥哥送婉妃的那条沙皮狗,也幸得仇公公机辨不畏婉妃权势,不然……阿纭的脸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想来也仍旧后怕。 若她引以为傲的容颜没了,变成丑陋可怖的伤疤满布,她真的、没信心还能苟活下去。 沈约放下粥碗,揽之入怀,美人儿清泪濡湿他胸前的龙裳。 “婉妃定不会善待那条犬,沈哥哥要早些命人将它带回来。”她抽泣着离开他的胸膛。 “傻妖精,当真以为孤王是去给她赏狗?” 此计是仇喜良想出。 被国师传音,说他故人有难。 他赶去老太监的住处,几个地痞无赖正与老人为难,叫他交出所有银钱。 仇喜良觉得蹊跷,老太监在此生活多年,虽有他照应却很低调,从不露富,家中更无太多值钱东西,周围邻里也都知道他是宫中出来的,世人虽看不起太监,可是从那王宫中出来的,什么肮脏阴晦没见过,鲜少也有人愿意去招惹这类人。 逼问之下,几个无赖供出有人出银子叫他们这么干。 仇喜良便顺线追查,想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花了一日功夫线索还是断了。 直到昨晚他下头的小太监向他回禀看到婉妃有异。 无实证的情况无法直接对婉妃出手,时间紧迫是以想到此招。 那沙皮狗被他注入灵智,专门奔着陈纭的气息去的。 对于看护她不力沈约令他以功抵过,此刻正带人去查婉妃父女。 夜半,身体一阵阵发疼。 脆弱的心想念仇喜良。想念他为她按揉,为她抚慰。 陈纭面朝内蜷缩着,外侧的沈约已然入眠。 伤害她的是他的妃嫔,虽与他无直接干系,可这复杂的深宫,她着实不想待了。 意外来得那么突然而措不及防,下一次,不知她可还有这份幸运。 沈约很快拟定旨意要册她为妃。 “草木摇落露为霜。并蒂芙蓉出绿波。这霜与蓉字,小妖精你挑一个,以后就居于骀荡宫,孤王已命人重新修缮,并更名翠岚宫。是只属于你的、住处。” “沈哥哥放阿纭走吧。”面对男人的欣悦荣宠,她垂眸,眼底清凉,闪动着揉碎的光影。 “阿纭厌烦后宫算计,也不想卷入女人的争斗中。” 沈约心头陡然一沉,声寒仄,“难道在陈王身边就无需面对这些算计了吗?” “七哥早已为阿纭散尽后宫,并且绝不再纳妃,在他身边,只有清净,两心相许两情相护。” “你是在说孤王给你的还不够?”他面色阴沉。 第229章 睫羽凝珠 “阿纭从未想要什么。沈哥哥,你我之间,相爱一场阿纭已是知足,其他一切于阿纭而言都是枷锁,沈哥哥若真心怜阿纭,就不要……用这些来捆缚阿纭,好么?” “哼!”他挥袖起身,“孤王对你太善,一再触怒违逆,孤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陈国孤王早晚会灭,你就休要再心存念想!” 他的冷漠绝然让她难受不已。 七哥要守护的陈国,也是她要守护的陈国,就算死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家园覆灭。 捧着冷掉的药碗,她用力丢到地上。 “小主娘娘,小主娘娘息怒!”婢子闻声赶来,忙跪下收拾。 孑然独坐半日,她一动不动。 沈约对她没什么不好,错只错在他们立场相对。 陈纭甚至冷血地想杀掉沈约、就能挽救她的国…… 又清醒过来,齐国根基强大不是那么容易撼动。一旦被其他宗族掌控…… 尤其是还有冷月这个野心蓬勃手眼通天的魔巫,届时天下将是一番动荡与浩劫。 沈约不能死。他不会沦为冷月的傀儡,这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 可是她也不能眼看着他去攻打自己的国。 “仇公公。”婢子福身退去。 两日没见的仇喜良,看到她怔怔坐着,衣衫单薄地在偌大的龙床上,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怎么了?”他蹲到龙榻旁。 “阿仇……” 低眸相视的人儿睫羽凝着水珠,眸光映着清冷,像黎明初生的晨露,像冬日枝梢的霜雪。 看得他心中沉淖。 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他轻声细问:“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有我在,别怕。” 她环住他的腰身,终于忍不住委屈的情绪全数宣泄。 他方没日没夜查清了杨中明与婉妃这几年的动作,阳奉阴违暗中敛财,背着齐王收受重礼滥用职权,与那远在北疆不思进取贪色好利的瑞广王沆瀣一气,沈约早该办他。 留至今日收齐铁证,仇喜良太了解沈约,他若打算查办一人,必然等到最佳时机,于朝堂时势利益最大化。 不日杨中明就该被下令监禁,处以弃市之刑。 堂堂大学士于闹市之中被鞭笞至死后以枭首示众,警醒其他人,更将令杨中明一族无颜待在临淄。 没落至此,杨若香生或死,全凭陈纭一句话。 葛迎蕊也领了酷刑,虽她是被婉妃逼迫,惹得沈约震怒,往后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可这些她都不在意,复不复仇、得不得公允,伤害已经造成,她只想医好脸上的伤,只想回到挚爱的家乡。 “阿仇……我不该爱沈约,不该与他有纠葛……” “小妖精,感情的事,没有该与不该。”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既爱了,就爱了。别让懊悔占据自己。一切都是好的,没有什么不好。” 他温凉的嗓音如泉水浸润她的心,又如谆谆诱导,抚慰悲伤。 “陛下还知道来看吾这个老太婆,哀家可真是感动。” 佛堂内,太后礼拜于佛像下,沈约立于帘外。 “儿不孝,未能常来侍奉母后。” “陛下这一拜,哀家可受不起。”太后恼怒,齐王愈发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行事独断专行。 身份疑云虽被他酷厉手段借杨中明一事暂压下去,转而却要册陈王之后为妃,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陈王会如何且不说,惹起民意沸腾,于他齐国无一丝好处。 先前就不该放任陈王后这个妖女蛊惑她儿子。 如今倘若齐王真真行事偏激,惹众王族宗亲不满,她也不得不考虑,让小儿子来接手皇位了。 太后解了禁头一件事,就是召见陈纭。 安寿宫的嬷嬷过来宣召,陈纭知道这一趟绝没她好果子吃。 “陈王后通天的手段,陈王一个夫君不够,竟还要来招惹齐王?成日赖居于王上寝宫内成何体统!得了几日恩宠就当真与他是夫妻了?没脸没皮这四个字,陈王后可还知如何写?” 太后好一通羞辱,叫嬷嬷上刑。 “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手段哀家不晓得,今日别妄想谁能来救你!” 她身边的婢子见她被太后之人带走,急急忙忙去找人通知陛下,半道上却被一个太监捂住口鼻弄晕。 特地挑在齐王去天家祭坛为北地干旱祈雨的日子,太后铁了心今日要处置了这位陈王后。 “陈王后既擅长狐媚惑君,可记着要付出代价!”沛山嬷嬷叫几个老嬷嬷呈列好刑具,“这些刑罚,陈王后便先好好受着,一一尝过一遍,奴婢再送您上路。” “你们若敢动我,齐王绝饶不过你们!” 几个老嬷嬷被陈纭严厉之色吓到,一时未敢出手。 沛山嬷嬷岿然不为所动,“奴婢为太后办事,就算为太后牺牲这条老命又算什么?你们几个还不抓紧?” 沈约给她的死侍,以特殊的哨声可唤。 陈纭抱着最后希冀吹哨。 “陈王后莫要以为吹个哨就有人来救你!” 几名死侍被太后密卫拦截绞杀。她什么也没等来。 “啊——” 细针刺入指甲之中,钻心透厉之疼,远比脸上被划伤来得更加剧烈,难以忍受。 冷汗几乎顷刻间浸透衣衫。 “十指连心,此刑,是为陈王后长长廉耻之心!” 陈纭倒在冰冷地面上,脑袋嗡嗡作响,好像要炸裂一般。唇发青,面惨白。 而沛山嬷嬷还高高在上地介绍着下一种酷刑,“接下来是骨裂之刑,这刑夹会一点点一寸寸,挤压碾碎你每一根手指的骨头。此刑是为陈王后、断去这芊芊拨琴之祸根。动手!” “啊!” 这一声惨叫,却不是陈纭。 几个老嬷嬷瞬间吓得浑身发软跌爬在地。 刑室内,一黑衣身影手中银钩穿破沛山嬷嬷胸腔,那双瞪大的眼睛来不及错愕,银钩一收直接抓出了她的心脏。 血喷溅到最近处的两个嬷嬷脸上,还带着滚烫的热度,极度恐惧之下,众人甚至连失声尖叫都未能发出。 黑影身手凌厉身形瞬动,眨眼间只剩一室尸首。 陈纭身体一轻,被人带走。 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指尖的血珠在极缓慢地往外渗。 外面的天那么明亮,太阳那么明媚,就好像方才的阴晦都是一场梦。 第230章 尽价赔偿 黑影带着她轻盈掠过王宫房瓦,周围一切都快到模糊。 疼痛令她失感,也没有心思去思考救她的是谁。闭上眼睛,她昏昏睡去。 待醒来,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黑影递给她一碗药。 这个人浑身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衣之中。也未说话。 看到十指上缠的纱布,她道了声谢,伸手去捧药碗,却颤颤巍巍。 黑影利落坐下,准备喂她。 “罢了,不必喝了。”她颓然失神,这伤,喝不喝药,还能好吗? “止疼的。”黑影开口。声音却似来自另一个国度般沉闷遥远。 她看向他,整张脸上都蒙着黑布。 “你是瞎子吗?” “算是。” “你是谁的人?” 黑影思索了片刻,“将会守护你的人。” “为何?你认识我?” “认识。” “你是谁?”陈纭生出警惕。 “姐、你的问题有点多,现在还是养好伤,再慢慢盘问我吧。” 那个话音刚到嘴边又赶紧改口的“姐”字,被她敏感地捕捉。 以姐称呼她的人,陈纭实在想不出。 是二哥的人吗?还是仇喜良的人? “你说,效忠于我,可是只忠于我?”在客栈将养两日,陈纭决意绝不坐以待毙。 黑影放下饭食,“任凭差遣。” “替我去杀掉齐太后,可能做到?” “领命!” 他能在守卫森严的齐宫出入自由鬼魅无声,于刑室内连杀五人都没惊动侍卫,陈纭本想试探,不料他应得如此容易。 黑影走后,她无心用饭,十只指甲盖下溃痒发疼,起身戴上面巾独去医馆。 齐国的街面划分井然,宽敞有序,午时行人不多。 “闲人退避!闲人退避!” 身后突来一匹疾驰的快马,险险将她冲撞到。 千钧一发之际,陈纭被掠入一个陌生怀中。 “吁——小人见过王爷!冲撞了王爷罪该万死!” 马上的骑兵立刻勒绳下来请罪。 陈纭这才看向救下自己的人。 京中独一位王爷,瑞康王。她虽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何事如此之急?”松开陈纭,瑞康王问道。 “回王爷,北疆急讯!小人正欲进宫向陛下呈报!” “去罢。” 瑞康王掸了掸衣尘,陈纭福身致谢。 “哎哟王爷,王爷无恙吧?你这小女子怎么回事?竟劳我们王爷犯险救你?”一常服太监紧冲上来,将她挡开。 “哎呀王爷!可不得了!这这这、您这衣服上的血怎么回事?王爷您可是伤着哪儿了?” 方才慌乱之中,手指折戳到他胸前衣襟,伤口挣破脓血污了那华贵衣袍。 “抱歉,是小女之过,恩人这衣袍价值多少,小女子尽价赔偿。” “你赔得起吗你?” “徐育。”身后之人制止贴身奴才继续咄咄逼人,对陈纭道,“看姑娘是受了伤,可是要去医馆?” “正是。” “正好顺路,便一同吧。” 堂堂王爷,要去医馆? 看什么病不是太医上门、京中名医争相殷勤,就算用药也自有人送上门。 陈纭好奇他去医馆是做什么。 “恩人是去看病?” “呸呸呸!咒我们王爷生病呢?” 他这个太监倒是活泛。 沈心笑了笑,“去看个朋友。” 头一次知道瑞康王名讳她还笑了好久,那齐惠帝是有多怕这个二儿子淘气,才会取名沈心。 瑞广王沈琢。“琢”字意雕刻玉石,使之成器。可惜这位瑞广王偏途甚远。 不知瑞康王又是怎样之人。 陈纭也只从柳如仙那里听说,瑞康王醉心音律,独爱琴谱与歌舞。 心思也多花在这上面。 宫中之人对他的风评也是如此。 陈纭却觉得,反观被远远贬到北疆的瑞广王,这瑞康王必是极会自敛锋芒,才能在这王都之中、在猜忌心颇重的沈约眼皮子底下,存有一席之地。 “哎呦姑娘这手……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真是残忍。”仁德堂,解开纱布大夫看到陈纭化脓惨不忍睹的十指,不禁摇头唏嘘。 “姑娘,这手若医,怕是还得经受那拔去指盖之痛……里面的血肉已经感染,必须及时清除脓血坏肉。” “可我之前看的大夫说,只要敷药,每日浸于药汤之中数个时辰,坚持一段时日就能养好。” “姑娘,恕老夫直言,”号完脉,大夫捋了一把胡须,“你这甲肉中还藏了微量的腐蚀性毒草,是什么毒老夫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若不及时医治毒浸入骨中,恐怕两只手都将废掉,神仙难治。” 原来那针上还涂了毒。 陈纭回想起嬷嬷们拿针时,另一头是镶入木柄中的。她们并没有直接接触这针。 心中冷寒,齐太后如此狠毒,也不知那齐宫中有多少女子为她迫害过。 一旁瑞康王墨仁微凝,如此阴毒手段,除去那深宫中,王都怕是无几人敢用此等私刑。 转而看向女子面纱,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 “让恩人见笑了。” 与大夫约定好拔甲时间,重新包扎好,陈纭起身。 “周大夫的医术姑娘尽可放心。” “王爷,嘻嘻,王爷你来啦!” 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女孩从医馆后院被一女子推出,见到沈心格外开心,拉住他的手撒娇。 “怎么出来了?当心着风。” “王爷快随我进去,看看我新编的谱子好不好。” “千凡姑娘可念叨了王爷好几日呢。” 接替女子推轮椅的位置,沈心转头朝陈纭歉意一笑。 小女孩儿双腿有疾,与这瑞康王却关系匪浅。 陈纭福一福身告辞。 “徐育,去查查。”院落中,沈心独自看着手中稿谱。 “啧啧,那姑娘是得罪了什么人?王爷,你可莫要多管闲事啊。” 后宫之中,何人可大胆到这个份上?齐国严律,后妃们绝对无人敢用这种手段治人,除了、他的母后。 让母后如此对待的人,他必然得查查这其中隐情。 “王爷今日好像心不在此?”小女孩儿被推过来,手中捧了一碟新鲜的水果。 “这樱桃可甜了,王爷尝尝。” 沈心看着她笑了笑,摸摸女孩儿脑袋,“专门带给你的,吃吧。” 立于轮椅后的依巧也不由地一笑。 第231章 一层霜 王爷如此宠爱,让他们一直将她当作未来的小王妃对待,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听说王爷甚至为她冷落府中的妃妾。 千凡姑娘身世坎坷,孤苦无依,幸得王爷赏识。救下被讨债之人打断双腿的幼女,千凡在音律上的天赋造诣一度让沈心痴迷。 陈纭等到夜幕笼罩也未见黑影回来,不得不考虑他可能失败。 窗边坐了一夜,她一直盯着外面动静。 夜色下的街道静谧无声。 连月色也隐匿在乌云后头,后半夜开始飘起雨丝。 陈纭决定等至卯时,一旦仍无消息便撤退。 “什么人?” 撑着额险些睡去,忽闻敲门声。 “姑娘,有人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门外是客栈守夜的掌柜,递给她一支梅花檀木簪。 陈纭不解,盯着那支木簪细细看了许久。 恰时外头响起卯时的更鼓声。 走还是不走,陈纭犹豫。 不会无端收到一支木簪。 她盯着梅花的雕刻,突然敏锐察觉簪头与簪身之间有着一条细细接缝。 尝试拔开,未果。复拧,果然蹊跷。 簪身内部中空,里头塞着一张纸条。 她拿出来,纸条上简明写着——“通来客栈,肆零三。” 陈纭当即动身,向掌柜打听了通来客栈,并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昧旦的昏暗光线,地面湿漉漉的,春雨仍旧淅淅沥沥落着。 通来客栈的伙计似是知道她要来,当脱口问出肆零三,直接领着她上去。 果然是房号。 “姑娘,有人给您提前定好了,房费也都已付,您只管放心入住,本店还提供三餐送入房内使用。” “这房间,何时定下的?”看到房内空空无人,有些猜想破灭失落。 “大概、寅时的时候。” “来定房间的人长什么模样?” “这……说来也怪,是个小乞丐,放下钱就走,只说待会儿会有人来入住,叫我留好肆零三的房,也不知那人怎知我们空置房有哪些。” “许是,随意指的吧。”陈纭心下猜到七八分,关上门到屋内寻找,果然在桌上看到一封信。 “事已成,这几日勿出门,等我汇合。” 信纸上寥寥几字,却信息涵盖量莫大。 黑影得手了?真的在防卫森严的王宫内诛杀了太后?他又是如何脱身,如何不露行迹出来布局这一切? 陈纭不知,昨夜的齐宫内灯火通明一片大乱,隔日太后大丧的消息才被昭告天下,顷刻间临淄城内一片缟素,丧钟大鸣。 他竟真的、得手了。 第一个来找上陈纭的,却不是黑影,而是仇喜良。 “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那双自带冷寒的眸子直直看向她,她连一丝谎都懒得向他撒。 “小妖精,你可知太后一死,北疆瑞广王集结势力要反,齐国自顾不暇,边境又逢战事,齐王准备、不遗余力、全力攻陈……” “北疆若真的反到京中来,别以为陈国能趁此讨的好,齐王的手段,你远不了解。” 她冷看着他皱起的眉、急切的目光,“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小妖精,我送你回陈,你回去劝谏陈王,此刻停止伐齐。” “阿仇,为什么你总替他着想?” 薄凉的目光使仇喜良心头一荡,方才未得注意,她双手都缠着白纱。 “太后是个心狠手毒之人,你既向她讨仇,便是她应得此下场。告诉我,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试图捧起那双柔弱玉手,被陈纭躲开。 “小妖精,”他霸道地将她圈入怀中,“是我没能护好你,若要怪,便怪我吧。” 鼻尖凑到他的衣衫上,温暖撩动的气息,心头一软,“阿仇,你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为何能帮齐王就不能帮陈王,谁做天下之主对你来说,都一样吧?” “他是我选的人,我定要帮他。” “好,你帮他。”温软的嗓音陡然冷了几度,她整个人也染上寒意。 “小妖精……” “放开我!” “手上的伤,让我看看。” “你滚。” 仇喜良直接将她定住,解开十指上的绷带。 没有说话,手中凝聚妖能,为她清去指盖下的金线毒。 伤溃一片的指头,让他心中极不好受。 “大夫说,要拔去十甲。”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轻轻托着细玉般的一双手,原本那么纤美高洁的一双手,未曾吃得一点儿人间苦。仇喜良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强迫她来齐国。 为她清了毒,仇喜良每日抽出时间来以妖能为她医治。 “这是上好的去痕膏,里面也注入了我的妖能,每日抹在面上,很快就能生出新肌。”他抚了抚她脸颊上的伤痕。 暖融的五月连夜风也带着温热,窗外月色明亮,一看明日就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他每夜都要抽出空背着沈约出宫。 对于她的逃离沈约震怒,下令严防城关,边境更是死守,只准进,任何人不得出齐国。 一些在他国有生意的大富商开始还闹了一阵,结果被抓进大狱直到再无异议才准放出。如此霸道毫无通融,其他富商哪怕背后有官员撑腰者也不敢再造次。 陈纭想出齐国,难。 只能静待时机。 可七哥为了她执意伐齐,岁思馆最后送来的消息,沈约递书与陈王,陈王后于他齐国做客,而他不日将册其为霜妃,同样的文书还同时送给了梁王与晋王,狠狠地打了陈国国君的脸。 陈逸怒火攻心,当即下令调拨四十万大军往齐境边城,由锦王统率,镇北侯为先锋,伐齐,救回王后! “阿仇,送我回陈。” “好。” “边境、如何过?” “我自有办法。” 她立于窗边,仰望苍穹,月辉仿若为她渡上一层霜,清冷、孤洁。 仇喜良何曾见过这样失意的陈纭,纤细而羸弱的背影,让他只想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等太后丧期一过,我便送你归陈。” “沈约、是不是很难过?” “他没有时间难过。太后骤崩,朝局纷乱,小妖精……齐王身上所扛的担子,远比你我想的更沉、更难。” 第232章 不可触碰 是啊,他很难,可是谁又不难呢? 那个高座上,享受人臣俯拜敬仰,必然也要承受为君者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她无权怨怼谁,沈约对陈国所作的策略,也不过是一种理性的选择,是对自己的家国百姓生存负责任的一种做法。 扞卫自己子民的利益。他是如此,七哥亦是如此。每个国主都是如此。 “早些回去吧。”她不动声色退开他的圈揽。 “我明日、再来看你。” 仇喜良的手僵了一瞬,明明近在眼前,却不可触碰的身姿……叫他心头一凉。 原来抓不住,才是最疼。 黑影于太后丧期第十日才出现,刺杀完成,他也为皇宫禁军所察。棘手的是太后密卫,个个都是精锐高手,千里追绞,他将人引至嘉关城,也就是正起烽火的陈齐边陲,一路厮杀,虽受伤,那些密卫尽数覆灭。 “我送你离开。” “去哪儿?” “归陈。” 陈纭看着窗阁外头,沿街招揽叫卖的商贩。这条街极热闹,从早到晚行人不绝。 黑影故意挑在闹市,利于她隐藏。 “你能出齐?” “办法总能想。” “好。” 陈纭应下,既然黑影有办法,她便不必再等仇喜良。 “今夜子时出发,等我接应。” “饭菜不合胃口?”黑影看到桌上未动的饭食。 “不想吃。”她瞥了一眼。 就见黑影坐下,风卷云残地扫尽冷掉的饭菜,就像饿了好几日。 “你为何将自己包得这么严实?”她盯着他的背影。 “生得太丑,怕吓到人。” 经历那么多,让她对人对事少了许多好奇心。 “公主只需知道,我会尽力护你周全,就算付出性命,也会护你。” 黑影拉好面罩,起身撤退。 下午通来客栈内闯入一队护卫,一进门迅速控制住堂内食客与伙计,堵住众人之口。 “这位官爷,小店正经营生不知这是犯了何事啊?” “闭嘴!”掌柜见状想询问几句也迅速被塞住了嘴。 陈纭没来得及听到任何动静直接被闯入房中的几名护卫扣押。 “你们是什么人?” 看服饰不是皇城禁军,亦不是齐国官府之人。 “带走!” 头被黑布袋罩住,手脚捆缚,陈纭感觉被塞入一辆车架。 闹市喧嚣逐渐远去,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偶听母亲训斥孩童的声音。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住。 陈纭被扛到一间柴房,手脚粗鲁的男人将之丢到地上,后背硌到码放整齐的柴堆,一阵刺疼。 混账…… 陈纭心中暗骂,努力摇晃发髻,借助木柴将藏了刀片的步摇晃下来。 割破绳索,她摘掉头套,外头守着两名护卫。 硬碰硬恐怕胜算不大。 杨若香所下、损伤筋骨的余毒尚未清尽,身子还是时不时地会感到无力。 陈纭环顾,柴房的南面墙上有个小窗,只是位置较高。 借助柴堆爬上去,四方的窗口刚刚好可以通过她的身量。 但要钻出去委实有点难度。 若是头朝外钻,离地面太高,外头尽是光滑墙壁没有倚仗,人还没爬出去她就要头朝下载倒。 若是下半身先朝外,这边又没有足够的高度支撑让她能先将双脚送出。 想了片刻只能将目光放在这些柴火上。 陈纭将另一面的木柴一点点往上堆,不敢发出声响只能小心翼翼。 结果柴堆得太高,等她轻手轻脚踏上去,轰然一塌。 “不好了,她要跑!” 护卫立马闯了进来,看着里头一片狼藉。 没办法了,只能硬刚。 “快去通知王爷!” 两名护卫不及她身手,其中一名急忙道。 “都住手!陈王后,这边请吧,我家王爷有请。” 说话之人,是那名叫徐育的太监,身后还跟着四名王府护卫来提她。 看来,他们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陈纭只得随机应变。 书厅内,瑞康王正于案前临摹一幅百花之首——仙萼牡丹意趣图。 花容端妍,色泽绚丽浓艳。 齐国以牡丹为崇,更出了许多名画着作家为牡丹创作出诸多经典不朽的名作。 他临摹的是于时闇的一幅,陈纭看过此人一些画作,其笔下花鸟画的造型,重写生,尚形神,坚骨法,赋色妍艳,形成了浓丽有骨的风格。 “陈王后请坐。徐育,看茶。” “手下的人不懂事,让陈王后受委屈了。”沈心放下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只是那笑不及眼底,有形无神。 尽管她脸上遮着面纱,他却十分确认她的身份。 “王爷劳师动众,不知小女何处得罪,上次误污袍泽的钱,小女会赔给您。” 他轻笑执茶盏,“本王岂会在意那点小事。” “王爷不会无故绑小女来此,何事旦请直言。”她清冷眉色咄咄。 沈心摇头轻叹,指了指徐育奉上的茶,“陈王后尝尝这雪隐红袍滋味如何,可能与陈国的东江楚云仙日照苏红一比?” 陈纭看了眼盏内乌润汤色,叶底稍暗,内质香味高长,品之鲜醇。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而陈国的日照苏红香气甜纯,汤色红艳,类花果香,以色有\"宝光\"和青气浓郁而闻名各国,专供皇室贵族,一金难求。 莫不是今日要与她品茶道。 陈纭眼底狐疑,落下杯盏,“王爷的茶,自是上品。” “待会儿有一阙歌乐,不知是否有幸能邀陈王后共赏?” 移步廊亭,假山湖光相宜,草木葳蕤香花竞逐。富有雅趣的瑞康王府因太后大丧处处挂白,却不妨碍乐姬舞女纷纷窈窈上场。 鼓点与胡琴相和,一曲《绿窗新语》,优雅的琴音配合着歌调,就像清露滴在花朵上。 曲至中途,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 结尾处琴音变得明朗清澈,似冷泉清清的流水。 “悠然流水余音尽,美妙趣图玉声邻。不错,都赏。” “谢王爷!” 众乐姬谢过恩赏,抱着乐器退下。 《绿窗新语》所讲是“金彦游春遇春娘”的故事,“金彦与何俞出城西游春,见一庭院华丽,乃王太尉庄。贯酒坐阁子上,彦取二弦轧之,俞取箫管合奏。被改写成曲以后,既奏出了男女初识初恋的朦胧面纱,又有着对知音挚友的歌颂与赞扬。 瑞康王,确实雅趣颇浓。 可她无心纠缠于此。 第233章 静如秋水 “谢过王爷今日好茶妙音款待,若无旁事,小女可否告辞?” 沈心鼻间沁出声笑,“陈王后可是视本王为洪水猛兽?” “未敢。” “那便好。”敲了敲手中折扇,他吩咐徐育道:“去看看膳宴备好没。” “本王准备了些素朴的时令鲜食,还望陈王后不吝推辞。” 陈纭盯着素服贵气之人,从那张温如润玉又清若寒潭的面庞,丝毫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她不想被动。 “王爷,您觉得小女这双手,能与你共宴么?恐怕不得不拂了王爷美意。” “这好办,本王叫人伺候你。” “王爷如此盛意,倒叫小女却之不恭了。”她忽而勾起眼眉轻轻一抬。 席宴上,皆是精致玲珑小食,倒不像齐地饮食之风,专门依照南国风格所制。 伺候的女婢一一为她布菜,陈纭尝试拾起楠竹筷,未果。 “您请用。”得到沈心示意,女婢夹起菜品喂她。 避开对方要帮她解面纱的动作,陈纭目光直直对上瑞康王。 “王爷如此用心款待,尝不到委实可惜,只是王爷能否满足小女请求?” “哦?请说。” “王爷所夹菜品,似更鲜美。” “大胆!您这也太过放肆了,敢叫我们王爷喂你?”徐育惊道。 陈纭就只是盯着瑞康王,眼波柔丽,静如秋水。 叫婢女退去,徐育不得不遵从吩咐将她之座移到主子身边。 “劳烦王爷。” “男女有防,陈王后……” 沈心没料到她连面纱也要他解。 “若心无阴晦,又何来有防?”杏眸灵动,含笑浅浅。一弯黛眉似远山。 沈心不由一怔,如此近的距离才让他察觉,她有着精致耐看的一双眉眼,莹莹光洁的额首。 解开面纱绳结,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何沈约能如此痴迷于她。 左颊上一道淡淡的痕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丽,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由内至外、摄入灵魂。 浅浅淡淡如霜薄的笑意似灌醉了星河,使日月山川通通黯然失色。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可是小女貌丑吓到了您?”她抬手遮住伤痕。 “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呵,本王竟也失神了。”自嘲一笑,沈心回神。他竟也为女子容貌所惑。 最后陈纭自是没让他喂。只是沈心也未放她走。 “你既已知我身份,为何不将我交给沈约?” “沈约?”她就是这样直呼他名? 陈纭被软禁在瑞康王府,名曰好好招待异国贵客,而她房间四周皆排布了暗卫日夜监视。 “陛下日理万机,招待陈王后事宜,便由小王负责。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沈心叫人查出宫中母后迫害陈王后一事,自然就对出她之身份,而后母后就遭遇刺杀,焉能不怀疑与她有关。 沈心想引出背后救她之人,是否就是刺杀之人。 倘若怀疑错了,便是她在瑞康王府住上几日。 希望这时黑影不要自投罗网。 陈纭想尽办法欲递消息出去,奈何瑞康王府如千丝罗网一般严丝合缝,叫她毫无机会。 唯独还是得从这张罗网的源头——瑞康王下手。 太后丧期内他便找歌乐舞姬于府上演奏,京内乐坊红楼赌坊等娱兴场所都停业十日,陈纭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况且太后还是他的生母。 若为试她,他到底想试探什么? 对于他丧期内引歌乐于府中共赏,她既未表现出惊慌出言劝谏,也未假意曲媚奉承顺其心意,沈心把玩手中青瓷茶盏,眸色渐疏寒。 “王爷,您说太后遇刺,真与这位陈王后有关?” “不如将她丢到刑库一遍酷刑下来看她招是不招。” 徐育话未说完,得到主子一个生寒的眼神。立马噤声。 “滚远些。” “是,奴才这就滚。” 沈心饮一口茶,眺望亭外湖光,涟波漪漪,有凋落的花瓣漂浮其上,鸟儿飞过的投影惊鸿一过。 “王爷,那位陈姑娘想要见您。”府中管家过来通报。 除了徐育、沈心本人。她的身份并没有大肆公开。 王府中其他人也只知道王爷关了位女子在偏院。 “姐姐,这是你的饭菜。”今日送饭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王府怎会让一个幼童出来干活? “小妹妹,你叫什么?” 寒暄打听一番,陈纭得知原来小女孩是膳房一位厨娘的女儿。今日当值的婢女突然吃坏东西闹肚子,临时请了假。 “小月儿,谢谢你的饭,真好吃。” “我娘亲做的饭饭最好吃啦。”陈纭请小女孩儿吃了点心水果,拉近关系。 黑影给的梅花木簪,幸而她还留着。 “下次来,姐姐还请你吃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好呀好呀,姐姐真好。” 有美味的点心水果相诱,一日三餐小女孩主动嚷着要来送,几回下来,陈纭见时机合适,将木簪赠予她。 “小月儿,谢谢你每天给姐姐送饭,小月儿娘亲的手艺真的好棒。姐姐想好好谢谢你娘亲,可姐姐出不了这个院门,只能托小月儿将这个发簪交给你娘亲了,好不好呀?” “这个发簪好漂亮哇姐姐,姐姐为何不戴?” “这个太素,不适合姐姐。” 陈纭笑着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木簪并不贵重,如此说,也可让对方安心收下。 厨娘一开始不肯接受,让小月儿退回来。 陈纭便说她想吃糖醋鲫鱼了,能否请小月儿的母亲做?这个就当做谢礼。 只要厨娘戴上发簪,定能被黑影找到。到时他就能看到她放在里面的字条。 而送出发簪后,她便要求见沈心。 “陈王后有何事想说?” “王爷想关我至何时?”立于亭外,她直白相问。 “待本王查清一些事。”执盏一饮,他亦坦诚。 “那便祝王爷、能得偿所愿。” “你不问何事?” “王爷之事,我不愿打探,身外之尘,亦不想沾染。容小女告辞。” 她始终以小女自称,对陈王后的身份未认,也未作辩驳。 这份淡定不俗。 沈心着眼那道离去背影,脑中浮现她的容貌,这几日总也挥之不去。 她的性情有如这杯中之茶,静时岿然,动、怕可掀浪。 第234章 沈约亲临 “陛下,小、小小人惶恐,您怎会亲临王府?奴才、王爷此刻正于礼部与尚书左大人商讨安置太后丧仪入葬的后续事宜,奴才这就差人去通传!” 夕阳西沉,将近晚膳时分,沈约突然亲临王府。 看到常服的陛下,只身未带一个随从,管家惊慌不已,生怕失了礼数。 “不必,孤王不是来找他。”沈约冷沉开口,“那名女子在何处?” “女、女子?陛下指何人?” 沈约踏入院中环顾,冷锐的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男人,“莫不是瑞康王还藏了不少女子在府上?” 额上冒出冷汗,赵里寅急忙将沈约引至偏院。 陈纭正在偏院中与小月儿做游戏,天真烂漫的孩子,是她这几日沉下心来待在王府静待时机的一点阳光。 “小月儿,准备好了,姐姐来抓你咯!” 眼睛被女孩儿蒙上白布,她伸手四处摸索,小朋友正开心地憋着笑四处躲藏。 赵里寅正欲上前打断,被沈约制止,留在原地。他独自踏入海棠形门内。 小月儿见来人气质不凡,服饰华贵,也愣了一愣,不敢妄动。 娘亲说穿着华贵的都是主子,在主子面前要恭顺,不可造次。 “小月儿?” 笑声消失,陈纭疑惑了一下。 这丫头可真是精怪,居然知道安静声息不叫她有迹可循。 “小月儿,你在哪里呀?嘶……” 踢到院中的石凳,沈约忍住差点儿想伸手扶她的冲动,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 不料被对方一把抓住。 “嘿嘿,抓到你啦!” 忽然察觉不对,这不是小月儿的手,陈纭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布,惊到后退一步。 “你、你怎会在此?” “孤王怎会在此?”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寒眉冷目的君王,叫她不知所从。“是不是该好好给孤王一个解释?孤王的、好霜妃。” 这可不得了了,王爷所关的女子竟是陛下的妃子?管家心惊胆战。 “谁是你的霜妃,我可未曾应允。” “回宫再与你好好清算。”沈约捉住她的手腕就要将人带走。 “坏人!坏人不许你伤害姐姐!”小月儿冲上来捶打沈约,小脸忿忿,正义感满满。 陈纭怕他一个恼火要人性命,忙唤道:“赵管家!” 赵里寅急忙上前抱走小女娃。 “小月儿,姐姐没事,不必担心哦。” “陛下,陛下还是等王爷回来?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若留不住人,只怕王爷回来,要收了他的小命。 “有什么话叫他到宫中亲自找孤王!” 帝王凌厉气势叫赵里寅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这个小高平素吹嘘自己是飞毛腿,去通知王爷怎地还没回来! “这是什么风将皇兄您给吹来了?今日瑞康王府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王府正院,临门一脚,沈心赶了回来。 毫无火急火燎赶路痕迹,展开折扇迎春风沐浅笑。 “孤王倒也想知道,霜妃何以在瑞康王府上?” “霜妃?”沈心瞧了一眼被霸道擒住手腕的女子,“臣弟所知,这不是陈国王后么?何时成了皇兄的霜妃呢?” 管家的心再次受到暴击,陈国、王后?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历路数。 “此刻便是!孤王回宫便叫人将拟好的册封文书颁布。” “哎皇兄,难得皇兄来臣弟这里,让臣弟好好招待一番,可别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臣弟喏。”拦住欲走之人,这瑞康王看似柔软无刺,一言一行却处处暗藏其锋。 完全颠覆了陈纭对他的想法。 宫内大兴工匠修缮骀荡宫并换名为翠岚宫一事,沈心有耳闻,宫女太监们还纷纷议论着是哪位小主要住进来。 既然母后不允陈王后惑乱他的皇兄,他自然要承母后遗愿。 对于陈纭何以在瑞康王府,沈心的说辞是, “臣弟既身兼外交督察使之职,自然该尽责好好招待陈王后,况两国关系现在恶化,如能叫陈王后看到齐国心诚之意,说不定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当初随意丢给他的一个有形无权的废职,不想今日还能被搬出来这样用。 沈约横眉冷对,饭席上气氛降至冰点。 陈纭哪儿有心情吃饭,虽然手伤已经快好清,目前还是缠着白纱。 沈约看她筷箸用得不畅,冷声道:“手是如何伤的?” “呵、还不是拜您……尊贵的齐太后所赐。”她想冷言嘲讽,话到口边又变。 “王爷不是也怀疑我是否蓄意报复扰乱齐国朝政么?” 被直言相怼,沈心执酒之手一顿,继而一笑,“陈王后通透,如此不若便直言解答本王疑惑。” “只要能不入齐宫,”她睨了沈约一眼,“王爷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您。” “呵。”沈心落下酒盏。这陈王后倒是心思机巧,竟认定他会为她得罪皇兄? “好,你不跟孤王回宫是吗?”沈约握拳落于桌面,盛气凌人,“齐西侯进献歌女陈丝丝,今赐为瑞康王妃,明日颁诏,不得有议!” “沈约,你什么意思?”陈纭拍桌而起。 敢如此直接同他皇兄叫板,她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多少存了点儿看戏的心思,这样倒轮不到他发愁如何同沈约交锋拒了此事了。 “什么意思?”沈约凛然扣住她的下颌,“孤王让你得偿所愿!满足你这对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放纵性情!” 说罢陈纭被一股力道狠狠甩出去,身子扑到桌上餐碟叮啷,污了满衣满袖的汤汁油渍。 肋下磕到桌边生疼。 他力道大,此刻怒头上更无收敛。 沈约已然开始疑心仇喜良与陈纭的关系,他每日出宫却对他瞒而不报,宫内时便有过数回与她单独相处而房中无旁人。 仇喜良做事小心谨慎,可手底下有一个心腹判了他。 将所见所知全数告诉齐王,并添油加醋捏造伪证,而今那名企图判主上位的太监被沈约秘密扣押。 他所提供证据太过明显,仇喜良不是一个能有此疏漏之人,所以那名太监口中所说多少是真,他尚有疑,着人调查。 仅停留在怀疑阶段,已经让他心浮气躁暴躁不已。 第235章 冷茶 这段时日的沈约极容易发脾气,每日朝堂氛围紧张气压低沉。 仇喜良被停职,关押,这些陈纭都还不知。 而得知她被扣在瑞康王府,他放下孤傲尊位不顾一切来寻她,却发现她如此气定神闲似根本无需他救。 更不曾释出一点点向他求助的讯号。哪怕他来了,她竟不愿同他走。 是不是对他的利用结束,感情也结束? 勾引他身边的太监总管,也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今又是在做什么?勾引瑞康王? “陈王后无恙否?”沈心起身询问。 看到她狼狈起身,沈约眸中划过一丝不忍,觉得自己下手重了。 又迅速恢复冷漠。 “是啊,我是陈国王后,自然心思不正,目的不纯。” 陈纭起身,眼尾冷艳闪烁泪光,他竟如此对她。 “沈约,我真是瞎了眼对你倾心。而今已为陈国罪人,但也不由你处置!” 沈约也真的被她惹恼了,哪儿有对他这般不服管教的女人。擒住她的手腕就走。 “哎皇兄……正门在那边……” “今日皇弟盛情款待,孤王便在这瑞康王府住上一夜。 ” “这……” 看着超出预料的事态发展,沈心感到头痛。 “王爷……这是、这是怎么了?”听到动静的赵管家慌张赶进来。 “唉……本王真是、头一次如此叹为观止……”颓坐在凳上,沈心忙吩咐,“叫人准备好热水供陛下清洗沐浴,还有叫几名侍婢去服侍那位姑娘换身干净衣物,去侧妃那里讨一套,定要上好的云罗丝绢面料。” “小人这便去办。” “你说,太后被暗杀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瑞康王卧寝内,陈纭被粗暴扣住手抵在门上。 她也很委屈,看着先前挚爱的面庞如此冷颜质问自己。 “如果那日,死的是我呢?” “你知不知道,若非得人相救,若非阿纭幸运,今日横尸大王眼前的,是我。” “或许、你早已没那么在意我的生死。” 沈约眉目肃然,盯着绛雪面容。 “沈哥哥,我与太后,若只能留一个,你选谁?” “孤王跟你说过,孤王从不做选择。” “沈哥哥不做选择,是因为太过自信。可你如何与天争、与大道争、与气运轮回争?不做选择,只因为不敢罢了。” “谁允你这么跟孤王说话?” “沈哥哥想掌控一切,可不是所有事、所有人,都能被你掌控。” “纵使今日身死我也要说,阿纭只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她这既未否认也未承认的态度,让他无言以对。 纵使她真的杀了太后,也是因为太后先对她动了杀念。 可那是他的母后。即使没有多少感情,也是他的生母。 “若叫孤王查实证据,孤王会依律处置你。”他的语气隐含严厉。 “处置?”她连连冷笑,“沈哥哥原还不知,您那位尊贵的太后生母,是在如何策划帮她的小儿子上位吧?” “你说什么?”他神色陡然一冷。 “不然大王以为瑞广王为何如此迅速召集兵马要攻入皇城来?真的只是在太后薨逝之后才临时起意么?千里奔途扫平关隘,恐怕不是一两日能准备好的吧?” “若我猜的不错,瑞广王应当不出十日就能抵京了,对么?”她欺近他的眸子。 “沈哥哥将大部分兵力调去边境对付陈国,如今内患近在眼前,却不处置。想来也是可笑,您是被百年来齐国高傲的地位不容撼动给冲昏了头脑么?瑞广王若得了这个位置,您现在所为只是在为他扫平障碍罢了。” “巧言令色。” 沈约抽身松开她,却也知她说的是有道理。 从前在他身边的陈纭只知软媚俏约哄他欣悦,现在这个事事机警掌握不少消息的她,让他不得不变换眼光来看。 “孤王现在只给你两个选择,随孤王回宫,成为瑞康王之妻。” “沈哥哥凭什么决定阿纭的归宿,就凭你睡过阿纭吗?” 他眉目霎冷,“非要与孤王这么敌对吗?” 她走到梨木桌旁坐下,撑着桌沿微微蹙眉,肋下还隐隐作疼。 “大王不是只想我做瑞康王之妻吧?”给自己倒了盏茶,也不在意衣袖上污渍,她神色淡漠,“大王是想叫我做你的眼睛,盯着瑞康王与瑞广王是否暗中有往来,是么?” 沈约神色一松。 为女人的聪明。 “只要您肯撤兵,与陈国化解干戈,阿纭……愿做沈哥哥的棋子。” “棋子?孤王在你心中就是这般小人?” “哼,棋子或是眼睛,又有什么不同。” 沈约冷峭的眉梢凝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仪,看着女人对他疏冷,心一寸寸往下沉,却也不肯表露半分。 一挥袍袖绝然离开。 “只要拿到他们之间勾结的证据,孤王允你条件又如何。” 陈纭饮了口冷茶,看他毫不留情离开,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腮边不知何时落下清泪,抬手抹去,她现在没有时间伤怀。 “陈王后如何了?”亭下,沈心摇着折扇睨眼夜色。 “回王爷,正常洗沐之后,便自回偏院睡下了。” “可听到他们对话?” 管家如实回答。 “安排的人还算机警,没被察觉。王爷,陛下是怀疑您、与瑞广王此次谋反有勾连……” “本王就是知,没办法这么容易独善其身。”无奈叹口气,他似习惯。 由父皇一手教导传授,沈约继承了父皇的雄才大略、果断雷厉,也继承了他的疑心深重。 此举怕是怀疑他会于京中接应瑞广王,与之里应外合谋夺皇位。 “罢了,他要在瑞康王府安一双眼睛,便由他安好了。” “王爷……” “你下去准备吧,明日本王,该是有喜事了。” “是,小人这就去。” 沈心眺望湖中月色,思绪遥遥。小时候备受父皇重视的沈约,有多让他们羡慕嫉妒。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他的陪衬而已。 第二日沈约的皇诏来得很快,因着太后丧期刚过,一切从简,甚至不摆一席不通知一宾一客,连一条红绸一个红灯笼也不许挂。 除了王府内的人,怕是外头都不知瑞康王今日迎娶新王妃。 第236章 飞来横旨 沈约自有私心,借着国丧的由头,严令低调,连两位新人的婚服都赐白色。朝中大臣更无一知晓。 他不愿她成为别人的妻,哪怕只是形式上也不行。 若非她任性一再冲撞自己,不得不惩罚她以正自尊,这个女人竟毫不服软还同他讲条件。 叫她吃点儿苦,好知道只有他,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与沈心告祭天地,只王府中侧妃与三名妾室出席。 瑞康王目前五名妾室,不包括已经休弃的和病故的,今日缺席两位,一位称病不适,一位回母家探亲。 因脸上伤痕未愈,婚宴上陈纭挂着面纱,侧妃与妾室们面色各有不同。 原本这个位置、再努努力,该是她的。 钟宁安嫁进王府五年,虽不及一些妾室进门早,可听说瑞康王不好女色,府中妾室不是皇帝安排、就是太后硬塞,她带着顺昌伯府满门荣耀、带着希冀与高傲嫁过来,五年的点滴相处互敬互爱,她早早认定了王妃之位。 母亲也一再告诫,定要坐上王妃之位,才能后半生稳固无忧。 这陡然杀出的新王妃,令她猝不及防。 听说是皇帝的妃子。 这皇帝也不知是抽的什么风,先前塞进来的两名妾室,一位病逝一位整日缠绵病榻,她知道王爷不喜欢那两个女人,便顺其意经常给那两人使小绊子,克扣例银短缺用度,叮嘱府中奴才们故意为难,果然得到了王爷的另眼相待。 “宁侧妃,你做的很好。” “能为王爷分忧,是宁安的福分。” 王爷时常来她院中坐坐,但一直也只停留在小坐从未留宿。她不知是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还是自己的样貌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钟宁安找尽名方精心养护自己这张脸。 沈心拿需培养感情为幌子,一再拒绝她的主动爬床,却叫钟宁安探听到他在仁德堂养了一个女娃。 堂堂王爷竟好这口。 倘若他真喜欢,她便将那女孩接来府中,待养成给她名分,如此贴心周全识体面还能拴不住他的心? 只可惜宁侧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也不及陛下一个飞来横旨。 大概只有瑞康王府后院中的女人才知道,王爷表面温和,实际内心薄冷寡情,从未对她们动心,甚至仅仅当成暖床的也未曾。 而新王妃,是为皇帝强塞,她一定会为王爷铲除这个障碍。 也为自己铲除障碍。 “今日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安置。” 沈心与她饮过合卺酒,便打算离开。 被陈纭叫住。 “王爷,今日你我新婚,头一晚,您就要撂下我去别的美人儿房中吗?” 她知道瑞康王府定有沈约安插的眼线,故意如此,就要气沈约那个大混蛋。 外头躲在暗处的人,被草丛中飞虫扰的心烦难安,房内一直亮着灯毫无动静。 “王妃希望本王留下?”他转头看她,猜不透这个小女人心思。 “王爷,妾身今日乏累的很,能否劳烦王爷帮妾身将那瓶清肌膏拿过来?”她指指柜阁上的小瓶。 沈心看着她自若态度,柔盈眉眼间是挂着脂粉掩不住的疲倦,怕是昨夜、未曾得眠。 顺手将药瓶递给她。 “多谢王爷。” “方才,宁侧妃几人冷嘲热讽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沈心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自然不会。” “王爷若肯留下,这床便让给您睡,妾身去暖阁安置。” “王妃是否在怨皇兄?”他放下茶盏,眸光随盏中水波流荡。 “怨?我只是不满于他如此武断。也白白叫王爷失了迎娶心爱之人为正妃的机会。” 视线于半空中交结,两个人都在试探彼此。 “王爷若不嫌弃,丝丝也可侍奉于你。”陈丝丝这个假名字,她要尽早习惯。 “本王不喜随意的女子。” “那丝丝便明白了。”她起身去暖阁。 这女人未打算以色相诱? 身旁轻轻掠过的侧影,留下淡淡清香浮动。 他在期待什么? 沈心捏了捏茶盏,起身准备就寝。 “啊——” “怎么了?” 听到惊叫沈心急忙赶过去,暖阁的卧榻上竟然盘旋着数条花斑蛇,藏于被褥之中。 陈纭最怕这种东西。 几乎本能地扑到来人怀中,身子发抖。 沈心抽剑斩蛇,一只手护住她。 “来人!” “王爷,怎么了?发生何事?哎呀我滴亲娘!”徐育冲进来,看到床榻上数条蛇尸,也觉得一阵寒渗。 王爷被迫娶她,徐育今日从头至尾没给陈纭好脸色,此刻却也对她感到同情。 “此蛇无毒。”徐育上去查看,怕只是个下马威。 王府中的女人哦,斗来争去。他已见惯。 能够准确推断出她会去暖阁,难道是侧妃?沈心皱眉。 陈纭是不敢再踏入那里了。只钻在他怀中不肯松开。 “王妃,无事了。本王已叫人将蛇尸清理干净。” 他的身子僵直,神情微促,似鲜少与女子这般亲近。 “怕……” “没事了。”沈心吞了吞唾液,因为紧张,也不敢乱动。 “你能陪我吗?”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压抑哭腔,仿佛叫人听出湿漉漉的委屈。 馨香甜淡的味道不断侵袭沈心的嗅觉。 他不太想,却张不开口说出拒绝的话来。 暖阁里指挥人清理完蛇身与血迹的徐育,出来看到那个女人还在抱着他家王爷,不由地上去怒怼,“王妃抱够了没有?王爷他不喜人如此亲近,您可收敛一点,省得被打进冷院劈柴打水。好日子可就到头咯。” 沈心刚想制止徐育,只觉得腰上的手又箍紧了几分。 “沈哥哥……不要、不要这么对阿纭……阿纭不想恨你……不想……” “姑奶奶,你在说什么胡话?”徐育叉腰。 “你给本王出去!” “等等!” 刚被轰走的人又被叫住。沈心探手拭了拭她的额头,如此埋在他胸前蹭确实不正常。 “去叫大夫。” “得,又病一个。可别是装病。”最后嘀咕了句,徐育出去。 昨夜陈纭未睡,婢女给她打的洗澡水,待放冷,她才进去,泡了一夜。 沈心的性情她拿捏不定,这是后招,以防他真的对她做什么,但又不能与他撕破脸。后续还需从他身上探听消息。 如能维持表面关系最好不过。 第237章 放蛇疑云 “王妃高烧不止,还需人精心照看,今夜若能退烧便可无虞。”周大夫诊完脉将所开药方递给随身小徒,“去按此方抓药,配好给王爷送到府上来。” “是,师父。” “有劳周大夫。” “王爷折煞草民。”周大夫看着萍水相逢的女子短短数日竟成了王妃,按下心中惊讶,当日那十指上的溃伤竟已痊愈,而她并未找他医治,倒是十分想见识见识这位华佗圣手。 “周大夫,是还有何交代?” “草民不敢,”周大夫拱手,神色犹疑,走至门口却又折回身来,“王爷,还恕草民僭越,敢问是何人医好了王妃双手之伤?” 京城内竟有医术精湛至此之人,问诊了半辈子,一心钻研医道,他实在想认识这位高人。 “哦?难道不是周大夫?”沈心听他这么问,也觉得疑惑。 “草民惭愧,如若草民医治,没有月余是治不好的,方才草民为王妃检查了伤口,甲色完好,这位高人未拔甲的情况下就能清理伤毒,实在叫草民佩服。” “能得周大夫夸口,此人确实了不得。”她还结识什么高人。沈心指尖敲击桌面,眸中思量,仁德堂在京内口碑颇高便是因其内有位妙手回春的周大夫,何人医术竟还在他之上? 就算宫内太医,也未必有人胜过周大夫。 见瑞康王似未打算告知,周大夫便识趣告辞。 “明日一早草民再过来为王妃诊脉。” 管家去送大夫。 “王爷,您打算亲自照顾她啊?让奴才来就行。”徐育见自家主子亲自端过婢女熬好送来的汤药,忙去抢。 “不必了,你去外头守着。” 王府内有人对她出手,他便不得不防。 不管怎么说这是皇兄安插的女人,倘若刚嫁与他就出什么意外,他可真就有嘴说不清了。 徐育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他对此女始终敌意,铁定不会好好照顾人。 堂堂王府竟无几可信人。 只得他这个王爷亲自来。 “安姐姐且宽心些吧,王爷那么高忱之人,断断不会与王妃圆房。” 侧妃院内,今夜妾室们齐聚一堂。 说话的是三妾林尔曼。 尹书蝶跟着附和道,“妾看那女子戴着面纱,怕是丑得都没人要,竟连堂堂大婚之日都不敢示人。也就是陛下故意与我们王爷为难,不知哪里找来这等等登不得台面之人。” “尹姐姐慎言呢。” 听到这等诋毁王上之词,坐于一旁的蓝冰忙规劝。 六妾蓝冰,乃太后母家旁系,因皇帝总塞些容貌一般心思不正的女子,蓝太后便特地为自己儿子挑了些可心温柔的美人儿服侍。 蓝冰算是一众妃妾中最为美貌,性格也最好,虽不爱争,沈心倒也总护她几分。 “就是啊,”林尔曼掩帕轻笑,“尹妹妹这直率性子,亏得今日都是自己人,遇到那有心人怕是少不得要吃亏呢。” “梦桃,可打探到什么?王爷留未留宿?”看到心腹侍女回来,宁侧妃问道。 “这……”梦桃似一时不知怎么说。“回侧妃,各位娘子,王爷、王爷还在新王妃那里。” “什么?这狐媚子用的什么手段!”林尔曼拍桌而起。 “林娘子莫恼,王爷虽未走,却半夜叫了大夫,奴婢去打听了一番,原是那新王妃病了。” 苦肉计?蓝冰暗压眸色。 “果真是下作女子!这般会使手腕。”尹书蝶跟着忿忿。 “奴婢还听说……” “还听说什么?梦桃你只管直言。”林尔曼看着神情犹豫的婢女。 梦桃看了眼自家主子,得了允许这才开口,“奴婢还听赵管家身边的王皮说,那新王妃原是被赶去暖阁下榻的,可谁想暖阁的床上竟然有蛇。新王妃被吓得病了……” “这位新王妃还真是娇弱的很。”林尔曼抚了抚精致的指甲。 “小贱蹄子。”尹书蝶口无遮拦。 钟宁安将每个人表情都扫了一遍,“这放蛇一事,不知是哪位妹妹做的?” 除了侧妃,还有谁有这个胆。林尔曼斜眼瞧了眼钟宁安,这是故作不知呢? 尹书蝶个性张扬跋扈,直率泼辣,却头脑简单,谅是做不出这么有脑子的事情。 蓝冰柔弱怕事,更加不敢。 除了她侧妃,还能有谁? 这些年钟宁安仗着母家之势在府中做的阴暗事情还少么。倒是会装无辜。 “若是哪位妹妹做的,本侧妃定好好感谢。” “侧妃说笑了,妾等哪儿敢做那等胆大包天之事。”林尔曼抚了抚发髻,语中暗含讽刺。最是看不惯钟宁安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 “也说不定,是那新王妃自个干的,就是为了讨王爷心疼。”见无人承认,尹书蝶另辟蹊径猜测道。 引得林尔曼哈哈大笑,“哎呦,妹妹这脑回路真是清奇。” 钟宁安却是信了。 在场无人承认,观她们表情也不似作假。新王妃故作此举,怕是个有些城府之人,既嫁祸了她们,又能惹得王爷关照。 真是不可小觑。 陈纭迷糊昏睡,因惊吓牵动旧伤一起复发。感觉一股热流入口,带着草药香,化开在舌头上的滋味浓郁苦涩。 抿唇不愿再入第二口。 “喝了药你才能退烧。” “好苦……” “不苦。” 意识半昏半醒,只觉得脑袋胀痛,小腹坠沉。 瑞康王这是哄傻子呢。 “王爷,妾身觉得好冷……” “好冷?你不是发烧么?” 无上心经留下的伤害,用了二哥给的药原以为已经好的差不多,却在她每每发热时外显于热而体内如置冰窖。 仅仅服用普通的退热汤药并不能让她好。 “王爷,妾身会服药,您先去休息吧。” “本王在此照看你。” “感谢王爷照拂之意,王爷若在此一夜,真真是陷妾身于危了。您还是……对我冷淡些吧。陛下强行赐婚,王爷不必顾虑我,待找到脱身之法,王爷便恢复自由,届时您仍可重新迎娶心爱女子为妻。” 找由头支走沈心,陈纭强撑起身,想出王府。 不料刚走向门口一阵晕眩就要倒地。 第238章 天生媚骨 忽而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 迷蒙视线中,是一身黑影。 来人将她打横抱起。 “我带你离开。” “黑影……”她皱眉看清他,“不成……现在……还不是离开瑞康王府的时机……” 他停住不动。 “可否、再让你犯险……去宫中、帮我递消息与一个人……” “何人?” 她附于他耳畔悄声交代了几句。却不想黑影将她放至床榻上低声问道:“找他做什么?” “你、你别管,按交代做就是了。” 他握住她发凉的手,“可是需要阳火暖宫?” 陈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神智都清醒了几分,如此秘事,他如何知晓? “你到底是谁?”她抬手去摘他的面罩,被握住手腕。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就不必麻烦,劳烦宫内那位了。” 黑影忽然欺近。 陈纭发力推开他,“放肆!尔敢轻薄,定让你没好果子吃。” 黑影低沉发笑,“姐姐怎么还是这般贞烈,不知道的,还真要被骗了呢。” “我不会再强迫姐姐,会等你自愿那日。只是姐姐这天生媚骨能撑得住几日呢?” “莫、莫……”她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发笑的男人,不可能,莫修染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亲眼所见死在三哥的剑下,不可能是他。 “每夜、我都会来看姐姐,直到……姐姐自愿之时。” 没办法出王府,陈纭只得另外设法让仇喜良知晓。 她叫人买了一只素色香包,在上面绣一株双生花图案。 瑞康王戴着它入宫,仇喜良必然就会明了。 可如何让瑞康王收下并戴上它,陈纭想破了脑袋。 “王爷、可愿帮我?” “哦?王妃需要本王帮什么忙?” 她将香包拿出,“王爷可知传说中的双生花?它们花开并蒂,一株二艳,在一枝梗子上互相爱,却也互相争抢,争斗不休,它们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直至死亡。” “王妃与本王说这些,有何用意?” “王爷可否在入宫时佩上这个香包?只要沈约看到就成。”沈约看到,仇喜良就能看到。 “王妃想引他回心转意?” “如此王爷也得解脱。” “本王可不喜为人支配。”沈心收拢折扇。 “非是支配,是协作互惠。王爷可愿接,小女诚心之邀?” “呵。” 沈心看着女人自信淡然的眉眼,病中染着一丝苍白的面容,柔弱惹人心怀。 “王妃好好养病。” 总算成功。 见他接走香包,陈纭舒了口气,身子一松撑住床沿。 此事过去两日,仍未等到仇喜良,哪怕消息也没有。 陈纭心灰,难道……他也放弃她了么? 也是,他那般忠于齐王,为了成他帝业放弃她,也不无可能。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同气连枝同丘之貉。 放弃寄托于仇喜良的希冀,此刻只能想到二哥。 可是不行,她不能在这时去寻二哥,惹他暴露隐匿已久的身份。 既然沈约薄冷在先,她便偏要好生报复于他。 吩咐婢女准备热水沐浴,陈纭强撑不适起身,好好熏香洁沐收拾一番。并叫人故意做的大张旗鼓。 “那狐狸精生着病竟然也要勾引王爷!” 每天盯着旖霞院的眼睛一波接一波,四妾房中的丫鬟听得了这个消息赶紧去回报主子。 好好的病中忽然兴师动众沐浴熏香打扮收拾,明眼人一看就没安好心思。 尹书蝶气愤地去找侧妃告状,半道遇到三妾林尔曼。 “哟,尹妹妹这是吃了火药了如此怒气冲冲的,谁惹了妹妹了?” “林姐姐你是不知道,新王妃那个小蹄子见装病留不住王爷又开始整新招儿了……”拉住林尔曼一顿吐槽,尹书蝶越说越觉得不甘心,“王爷每日去看她还不满足,这是非要爬上王爷的床才肯作罢。真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女子。” “尹妹妹,这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可不要乱说,也许人家就是躺得闷了想要洗沐,发热的人容易出虚汗,也是正常。”林尔曼摇着一柄精致镂空檀香扇,故意煽风点火。 “正常洗沐?正常洗沐需要用得半个王府的奴才?林姐姐大概是不知,今日晚膳都没做整个膳房的人就在为她烧水弄浴汤,说什么鲜花药浴有助病体康复,等王爷回来了看妾怎么告她的状!” “哦?怪不得今晚巧兰去领晚膳却被告知无膳可用,正想去侧妃姐姐那里问问呢。还是妹妹消息灵通。” “王妃今晚请本王过来品茶,不想旖霞院如此热闹。” “王爷。” 众人行礼。 侧妃殷勤迎上前去,“听闻王妃病了,妾身等也是担心姐姐刚嫁来王府会有不适,故而擅自过来探望,还请王爷恕罪。” 沈心成婚当日明言,王妃喜清净叫她们无事勿去打扰。看似维护钟宁安自认最懂王爷心,必然是不想叫陛下的人与她们多有接触探听王府中的消息。 皇帝这是不信任他们顺昌伯府。 明面儿上钟宁安是太后亲自挑选的侧妃,转头皇帝却以要职收拢了她的父亲,于是在父亲的授意下钟宁安开始效忠皇帝。 只不过她也要为自己打算。只有自己爬上正妃的地位,才最稳妥。 现下皇帝另塞人到王府,仅仅齐西侯不知哪里找来的野丫头收为义女就想爬到她头上去,钟宁安决不能忍。 这人都病了两日了,她理当带众妹妹来看看。 陈纭依旧面纱示人,打扮得绝艳脱俗,丝毫不像病中之人。 “本妃刚入府,还未得与妹妹们好好叙叙,妹妹们如此有心,便借今日之便,共坐一席好好陪陪王爷。” “身子如何了?”沈心走到她身旁问道。 “妾身无碍。”她展眉一笑,目中含情。 那情形在外人看来就是郎情妾意。 尹书蝶暗掐手心真想上去给那女人一巴掌。 其他人也心中酸酸王爷怎对她如此不同。 “今日叫妹妹们开膳时间晚了半个时辰,是本妃之过,以茶代酒在这里给众位妹妹赔个不是。” “陈姐姐说笑了,妾身等可受不起此礼。”宁侧妃面上笑着眼底却冷。 第239章 红颜引诱 先是大肆霸占膳房烧浴汤,叫她们误解兴师动众找上门,现下又婉言解释想好好招待她们一时忙昏了头是以忘记通知,呵,真是玲珑百转的心肠。 满桌精致菜肴有些连她这个侧妃平时也未必用过。 还有多种品类水果、各色鲜花点缀,一顿席宴既不显铺张,又赏心悦目。 “王妃倒是花了心思。”沈心有些好奇她想做什么。 “众位妹妹开动吧。” 能与王爷同席难得,虽然各自心中不爽,也无人想推却。 “王爷,王妃姐姐真是厉害,能筹备这样一席家宴,必是劳心费力。况且姐姐还病着呢。”尹书蝶娇嗲开口,言下之意她是装病。 “王妃姐姐心思巧妙,妾等当好好学习。如此才能更好地服侍王爷。”蓝冰温温开口,化解尹娘子的刺探。 “冰儿善解人意,来人,将这个雪杏乳酪膏给六娘子端过去,冰儿最是喜甜,想必合你胃口。” “多谢王爷厚爱。姐姐们也当共尝才是。” 嘁,小狐媚子。 尹书蝶撂下筷子,“王爷,妾忽感头晕目眩……” 说着歪歪倒倒起身越过林娘子的位置,想要往沈心身上扑去。 “管家!” 徐育敏捷上前搀住尹书蝶,同时管家回声, “小人这便去叫大夫。” “哎呀王爷,妾不要大夫,只要王爷多陪陪人家就好了。”不满地瞪了一眼多事的太监,将之拂开,尹书蝶半蹲在沈心膝边。 “王爷,既然尹娘子身子不适,您可要送她回去?”陈纭开口,端着一副贤淑温良的正妃气度。 “徐育!” “你们俩还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尹娘子回房?”徐育叫了两名婢女搀扶尹书蝶。 “王妃姐姐,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是妾自己酿的青梅酒,还望王妃姐姐莫要弃嫌。” 席至中途,蓝冰献上自酿果酒。 陈纭也不与她客气,便打开要尝。 “蓝娘子真是有心了,本妃最好果酒,便开来尝尝。” “王妃,你还病着。”沈心按住的手。 “无妨的王爷,妾身已经无碍。”撩起面纱尝了一口,“酒香淡雅芬芳,果香浓郁,绵甜悠长,妹妹真是好手艺。” 给其他人也分尝了些。 林尔曼内心吐槽这个蓝娘子真是有心。今日分明是她们来声讨她的,竟然暗自备礼,叫她们措手不及。 “妾身来得匆忙,未能及时备好礼品,还望陈姐姐见谅。” “妾也是、一时没来得及,王妃姐姐万望勿怪。” 宁侧妃与林娘子先后致歉,陈纭大方道:“妹妹们能来已是给足本妃薄面,往后还望姐妹间好好相处。王爷,您也要一碗水端平哦,不可厚此薄彼。” 说着陈纭拉起沈心的手贤惠叮嘱,暗自察着众人神色。 沈心怔了一下,看向身畔之人。 该死的狐狸精,王爷怎么不甩开她?是为了给她面子吧。 林尔曼不悦地咬紧牙关。 侧妃也心神一震,压下心绪。 唯独蓝娘子笑容淡静,看着王爷与王妃琴瑟和鸣未躲移视线。 一顿饭的试探陈纭也大概知道了心中所想验证。 待人散后,她直言相问:“王爷,你是不是、都不喜欢她们?” 真诚之色目光皎皎,仿佛在期待他的回答。 “王妃是想知道什么?” “那王爷是心悦仁德堂中的那位千凡姑娘了?” 他轻笑一声,“莫非……你也觉得本王变态么?竟去喜欢一个可以作女儿的小姑娘?” “可王爷不是对千凡姑娘最是特别。” “狭隘。” “那王爷可有其他心悦的女子?” “今夜王妃百般试探,到底是想问什么?”他眸光邃邃瞧她。 “王爷若无心悦之人,可否做阿纭的入幕之宾?”素手抚过男人的瓷玉面庞,轻撩起下颌。 她眸中含着诱人光色。 从今而后她不依靠任何人,不寄托希望于任何人,她只靠自己。 仇喜良交给她的焚阳诀可压制心火。此刻却濒临极限,压不了多久了。 “王妃是想色诱本王?”他捉住那只玉手,有些惊讶她的大胆。 “是又如何?王爷可曾尝过么?” “本王岂是那种轻易为色所迷之人。” “哦?那王爷定力定然很好了。让妾身试试好不好?” 她拉住他往寝室而去。 沈心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将此等低俗之话说的如此泰然而不下流。 仿佛一朵雪域圣洁清莲在邀你去好好欣赏她、品尝她的芬芳。 她不以为耻,她只是在展现自己的风骨与美貌。 摇摇头,沈心觉得自己似被蛊惑。 眨眼间已置身榻前,被她推至床边坐下,而她也欺身凑了上来。 吻住他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啄,馨香淡淡。 继而是辗转研磨,湿热的小舌在品尝他的唇。 皱眉推开陈纭,沈心有些觉得自己已然不够清醒,“王妃自重。” “王爷,阿纭带你品尝至乐……”她勾住他的脖子,转盼流眄魅惑至极,“只一夜纵欢而已,莫不是王爷不敢?” “你……”被女人柔滑细嫩的小手抚过脸庞下颌,酥人的电流划过,沈心一时语塞。“身为女子,你怎这般风流?” “呵呵呵……风流?”她笑得粲然,“怎么只许你们男人风流,就不许女子也风流么?” “皇兄她可知你是这般?” “别跟我提他,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我一夜春兴他也不会知道的。” 她软软地贴近他怀里,体内的阴寒之气让她有些站不稳脚跟。 沈心也察觉到她气息紊乱。 “你怎么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与男子滥交非是好事。陈王后还请自爱……” 扶她躺下,却再次被女子温软的唇封住,火热的温度险些将他灼伤。 陈纭闭目拉起他的手,放到绵软丰满的地方,沈心触电一般抽回。 而她趁机香舌钻入了他口中。 那个吻全是技巧与挑逗,女子身上的香甜气息令他如饮醇酒般有些醉。 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陈……” 刚一松开,两人唇舌之间的暧昧触碰令他脸烧如赤碳。 复又被堵住,这次她整个人紧紧贴上来,香软的身子柔若蒲柳,就坐在他腿上。 第240章 心悦 “王爷,”她吻着他的耳垂、喉结,沈心身上有淡淡的松兰之香。是个极讲究的男人。 头次被这般对待,他竟像被临幸的爱妾一般由着她做那些本该男人对女子所做的举动。 按住欲为他宽衣解带的手,清澈的眸色此刻也染了情欲,“你是自愿,而非皇兄叫你如此做?” “呵、他还支配不了我与谁欢情。” “倘若今夜你是有选择的,皇兄与我……你、还会选我?” “自然。”她勾人的眼眸望着他,脱去面纱的面容异常清透灵动。 面颊微红,透着令人欲采撷的芳美。 “为何?” “等王爷满足了阿纭,阿纭再告诉你为何。” 被沈心压入身下,她软媚缠着他的腰身,娇莺莺唤着,“王爷。” 沈心一层层脱去女子身上衣物,里头竟是薄纱清透的小衣,艳丽的红色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瓷白如雪,触之细滑如缎。若隐若现的风光更是惹人遐想。 此等身姿果真极品,难怪叫他那冷心寡情的皇兄都贪着。 “王爷……”陈纭闭眸享受男人温软的唇落在耳畔、脸颊,一边主动诱着他握上软腰,“王爷再多尝一尝……” 语塞片刻,沈心捏起她的下巴,“是皇兄调教的?” “哼,”她轻哼一声,微微掀开眸子,“只有阿纭调教他的份儿……” 这女子真是出乎他预料。 沈心继续埋头,这温软香媚的身子,勾得他心间火热。 从未有过的感受。 因所修的清神心法以少私寡欲为要,他平素也极少自出精元。 而眼下软媚清莹之色,让他第一次、感到身心火热。 “哼王爷……” “……别乱动。” 他沉吟一声,退开些许。 视线自红润异常的小脸下移,看到她肋侧伤未好全的淤青,小小一片在白嫩肌肤上尤显突兀。 覆手轻轻拂过,皇兄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嗯王爷……” 她轻吟,抬眼或望。 伸手握住男人结实的小臂,心神俱漾。沈心看起来文质彬彬,体格却不瘦弱,肌肉匀称结实,隔着白色里衣也能看到惹人遐想的腹肌。 “王爷平时也很注重强身么?” “嘻,这肌肉阿纭好喜欢……” 隔着衣服,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游至腹部。 沈心捉住撩拨的小手,感到脸色发烫,竟然想要她继续。 “青楼女子的做派,陈王后倒是一丝不差。”他嗓音压低,双眸于逆光中俯视她。 普通良家妇女,哪有人敢在床笫间如此放得开。 她毫不在意,爱惜地抚了抚男人滚烫的面庞,指腹滑过他鼻梁的形状,一边热忱邀请着。言辞无度。 沈心眸色微暗。 天底下怎会有女子这般媚,却不让他觉得俗气。 尤物一般撩拨男子心神。 她的目光是那样纯净透亮。 “王爷别光看嘛~” 她执他手,沈心回过神,轻声发问,“本王……该如何……” 陈纭忍俊不禁,“不想王爷原来还是位纯情的,那、阿纭教教你……” 沈心涨红了脸。 他怎地就鬼使神差被这女人哄得迷了心神。 “王爷害羞吗?” 她含笑捏了捏男人绯红的耳垂,轻轻吻了吻他的颈侧,指尖移到那凸起的喉结,轻轻点拨。 “王妃你、你……” 见她停住,他艰难开口。 陈纭盈盈一笑,推他躺下。 她以实际行动给他回答。 黑影原想弄出乱子打断他们,可她忍了两日都不愿与他,若是破坏,只怕惹得她更加厌恶。 心中盛满的怒气与妒忌,通通算在了瑞康王头上。 也不愿再看房内动静,纵身离开。 “这便是、你说的至乐……” “王爷,咱们是各取所需哦。” 待缓和些她娇柔打趣他。 沈心低哼一声,拥她入怀。 这销魂的身子,莫不是女人都有这般魔力? 可第二日面对主动攀附的尹娘子,他并无那种心悦之感。 推开人转去蓝冰房内小坐了一会儿,眼前却总是浮现她的脸。 “王爷怎么了?好似魂不守舍。”沏好茶过来的蓝冰唤道。 沈心伸手拉她坐到腿上,就在蓝冰以为王爷要吻过来,羞涩闭目之时,对方停住。 无感,他丝毫无昨晚那般感受,怎么回事? “王爷……” 蓝娘子的羞怯之声使他回神。 罢了,定是什么地方不对。 沈心起身离去,交待徐育去找花楼经过精心调教的绝色处子来。 他家爷这是怎么了? 徐育回想起昨夜靡乱不堪入耳之声,他塞起耳朵躲了老远。 那女人真是红颜祸水。 王爷留宿一事很快就传到侧妃与妾室耳中。 “打听清楚了?王爷、真与那狐媚子发生了什么?” “回侧妃,昨夜管家将守夜的奴才都支开了,只有徐育公公一直严守在外头。” “将徐育给本侧妃找来!” 王爷今日整个人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看来也是与王妃有关。 “姐姐昨夜与那厮好生快活。” 陈纭找个了出门购置衣物的由头,半道被黑影从身后揽入深巷。 “放开!” “为何跟那个小白脸也能这般?”身后之人紧箍住她,贴近耳畔语气不甘。 “姐姐可知昨夜,我本可以破坏你们美事……” “你、你到底是谁?” “姐姐,我待你可还不够真心?”他松开手,将她转向自己,“姐姐想不想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 “你知道什么?” “姐姐与我好的话,我便告知你。”他抬起她的下巴,语调阴鸷暗含引诱。 “帮我调查瑞广王兵马行迹,皇城中可有人与他们秘密互通,能成此事,便证明你有值得我俯首的价值。” 不管黑影是不是莫修染,他真正能帮到她且忠心不二,她才可考虑信他之言。 “姐姐便等我消息。” 充满凉意的黑手滑过她的脸侧,黑影瞬息不见。 晚膳瑞康王来了旖霞院。 昨夜听说他寻了美貌的姬女来府中,侧妃带着众妾一早告状到了她这里。 有想借她之手生事的,有想来奚落看她笑话的。 她若真以此事去找王爷,只怕惹得王爷不满恼火。看她这个王妃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241章 十分纵容 连堂堂的婚宴喜帖都不曾置办,众人心中是瞧不起这个王妃的。 前日借用膳房生事,也是她找柳如仙借了好些银子才买通那些奴才。 徐育不待见她,王府中的下人也会见风使舵,徐公公的态度那必定代表着王爷的态度。 沈心看到桌上膳食简单,可能连蓝娘子的还不如,皱起眉心,“徐育,这是王妃该有的伙食规制?” “王爷,可能是膳房见王妃病中不宜大动荤腥,适才清淡了些。” 陈纭正在试新裁的衣裳,听到动静迎出来,“王爷怎到妾身这里来了?” 怎不去抱着新美人儿风流快活。 看到她,沈心面上温和,“王妃怎不用膳?在忙什么?” “没什么,得王爷恩赏,去成衣铺裁了两套衣裳,王爷要看看吗?” “不必。”他拉过她坐下,“再不用膳菜都凉了。” “王爷,您您也在王妃这儿用膳吗?来人,去给王爷加几道菜来。”徐育忙道。 “不必了,本王就同王妃简单吃点。” 第一筷入口沈心骤然变脸,筷子重重一摔,“把赵寅里给本王叫来!” 赵管家慌慌张张赶来,不知出了何事,就见主子丢给他一盘素炒蓬茼,冷言道:“自己尝尝!” 赵里寅一尝才觉不对,菜色看着新鲜,却是用已经蔫了好几日的蓬茼根茎炒出来。 “小人失职!王爷恕罪!” “去给本王查清此事!” “小人这便去办!” “徐育,叫人重新上膳!” “王爷不必动怒的。”一直安静坐于一旁的陈纭开口,含着淡淡笑意。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琐事。 “是本王疏忽。” 她摇摇头,饮一口茶,“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宫中如此,偌大的王府又何尝能避免。王爷也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妾身倒也饿不死。” 到底是王宫出身的尊贵王后,如此安然处之,心态平稳,即使素衣淡妆,也掩不住物华天宝的气质。 徐育很快带人重新送上丰盛晚膳,还有新鲜水果。 陈纭不与他做作,吃了满足。 “王妃尝尝这个。”沈心用果刀破开一个果子,递给她。 陈纭未曾见过,棕红色外壳,里心白玉似的果肉小瓣,尝来味道清甜,带一点酸,堪称美味。 “王爷,这是什么果子?” “山竹,福陵小城进贡的御果。” 方才特地吩咐徐育安排送来,她果然喜欢。 陈纭享受这新趣的滋味,一盘中五六个都进了她腹中,沈心十分纵容地帮她剥开。 “王妃好歹注意点节制。”一旁伺候的徐育不满道。 “王爷,您也吃个。妾身未吃过这种果子,真是美味,酸甜滑嫩,果中珍品。”她将最后一个让给他。 “王妃既是喜欢,本王叫他们将这批所有贡果都送到旖霞院来。” “王爷昨夜美姬在侧,怎地对妾身这么好?”她撑额转盼,含笑未笑看着他。 她可不会对一个流连美人儿堆中的男人动真心。 “咳咳……” 她果然也知道了,这么说,她是在意吗? 沈心微微含羞不适她过于直接的目光,“本王、本王未曾与其他女子厮混,只一时好奇……” “王爷不必朝妾身解释的。”她轻灵一笑,“今日多谢王爷的照拂,让妾身吃到这样一顿美餐。时候不早,王爷也早些回去安置吧。” 沈心见她下逐客令,一时未反应。 走出旖霞院后又折回,“王妃身子可是已经无碍?” 陈纭以为他落了什么东西,听到这话只觉得趣味。 大抵是贪恋那一晚的缠绵快活,这男人怎么这么含蓄。 “王爷、是希望妾身已经无碍还是有碍呢?”她莲步款款,走到他跟前,抬起水波荡漾的双眸,粉唇柔润。 “王妃若、若还未好……需要本王做些什么……本王是说,若需要叫大夫,只管、只管吩咐徐育。”忽然欺近的俏丽身姿令他无所适从。 她才不那么含蓄,主动勾住他的颈,“王爷对妾身这么好,妾身怕是会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柔。” “本王……温柔么?” 他似不曾这样认知过自己。 “嗯……喜欢王爷、床笫间与妾身的翻覆缠绵,王爷若觉得回味……为何不去其他娘子房中体验体验新鲜?” 指腹滑过耳畔,滑过他的下颌,沈心面颊染上红晕。 “你可心悦本王?” 自得了一次销魂,时时念想不断,他也觉得自己着了魔。总是回想起那摄人心魂的妩媚身段,紧致暖融的芳菲。 “王爷姿容清俊、眉目朗润温平,待人随和,应当没有女子不喜。” “本王要的,不是这种回答。”他抚了抚她的面容,依旧语气温和。 “你可知跟了本王,皇兄断难放过你。” “那王爷会护着我吗?”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眉目婉约。 “你希望、本王护你?” 沈约的占有欲他清楚,即便不要的东西,宁愿销毁,也不准旁人觊觎。 她既对他有目的,便顺便借她之口证明自己。 “王爷仅凭心意而为便可。” 酥言软语令他片刻失神,她的自信、她的豁然、她的无期许,都似若勾人的引子,诱他继续探索。 可沈心清正,他想先得了她的心,再行那齐社之举。 “王妃早些安置。” 沈心的眉眼让她念起沈约。 前一晚的云梦咸池虽让她缓解,可终归是缺了份感情的交融,只不再是难以抵抗的冰寒坠痛,仍旧残留不适。 近日才将林七调回身边,约摸一年前林七追查到了自己的仇敌,陈纭放她去了却多年的心间夙愿,之后便一直在负责岁思馆消息。 温长然知晓了她困于齐国,想将她暗渡至梁。 听完林七带来的消息,她清浅一笑,因有这样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好友。 “齐宫中,可有查到什么异样?” “齐王每日与重臣商榷对付瑞广王反叛一事,想将其拦阻于峡江关隘,对付吾国的边境大军已撤回近半,蜀国与吾国重军还在全线攻伐,齐王命人传了诏令,若吾国肯撤兵,便将主子完璧送回。不过……锦王与众将士还是疑心有诈,此次战火若想消弭,可能齐王还需送出令锦王他们信服的物件。” 第242章 眉上恼色 陈纭望着窗外夜景,她还什么都没做成呢,沈约便先行撤兵了,是相信她定能成,还是,瑞广王一事比她想的更严重? 四哥他们与齐国谈拢的条件必定是先看到她安然无恙,而齐王尚未来找她要信物。 沈约是拉不下脸来,尚头疼这件事情。 陈纭决意夜闯宫闱,去瞧一瞧这位寡情的齐王陛下。 “沈哥哥……” 深夜仍旧忙碌未歇的沈约,听到声音,意外而吃惊。 原本深沉疲倦的眉眼,在望见她,染上一丝诧。 “阿纭想沈哥哥了……”没等他发问,她主动上前,蹲下身子。 “想孤王?”沈约的目光漫然掠过枕到膝上的脑袋,这女人居然知道主动来找自己,心中莫名几分慰藉,依然冷言,“在瑞康王府待的不好?” 瑞康王府几日,才知沈约先前将她护得多好。瑞康王府才几个女人,日日明里暗里窥探,叫她防之又防,不得一丝松懈。沈约虽后宫女子诸多,从未叫人扰她半分。 婉妃一事若非冷月插手,哪儿有妃嫔动得到她。而太后之事她心有防备却措手不及,更是沈约未曾料想、太后能如此不顾他的感受,不顾他对陈国的考量。连他给的死侍都能狠辣灭口。 “沈哥哥好似倦怠了?”她起身坐到他腿上,指腹抚过浓墨的剑眉,抚平蹙起的眉心,“沈哥哥日理万机,当注意休息才是。” “关心孤王作什么?孤王不好,陈君当如意。” “沈哥哥说这些气话,是想叫阿纭为难么?”她捧住男人俊拓的脸,捏了捏那手感很好的肌肤。 何曾有人大胆到对他这般,上一次被人捏脸,还是童朦时候,父皇叫他淘气些别总是板着小脸。 捉住她的手腕,他面色并未见愠,“你来找孤王是想做什么?” “想沈哥哥亲、想沈哥哥疼。”她抽走他手中折报,大胆又不知廉耻。 素净的小脸未施一粉,匀净清丽透着婉约。 “妖精,有没有去诱过瑞康王?”将柳腰往怀中一箍,他眉上恼色。 “沈哥哥交的任务,阿纭自依照自己的方式来,要怎么做还一一跟大王汇报吗?” 她扫了眼龙案上的点心御果,伸手拿了个仙桃来吃。 “好甜呀……还是大王这里的果子更加味美多汁。” “是谁不肯与孤王回来的?”他睨眼她贪嘴陶醉的小模样,好似先前的冷桀敌对都是幻觉一场。 “阿纭都不生沈哥哥的气了,沈哥哥还恼阿纭么?”吃完一个甜美多汁的仙桃,她心情转善。 “只你敢与孤王这般放肆。”他抬手拭去她唇沿的桃汁,眉心倦怠强提了提神。 她将案上那碗醒神汤端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里面尽是辛香走窜之性的浓郁草药味,“大王就是靠这个宵衣旰食夙兴夜寐的?” 命太医院加强调配的方子,他便是以此醒脑开窍,整宿不眠。 “沈哥哥……”她微拢起翠眉,朝男人唇角轻啄了口,“今日可早些安歇否?沈哥哥若还要处理政务,阿纭便在此陪着你,好么?” 遥遥想到七哥,他是否也如齐王这般,日日通宵达旦不得安眠。 见她神情落寞,沈约抬手将她小脸掰过来,“又在想哪个野男人?” “若算起来,沈哥哥才是野男人……”语未毕,被他扣进怀中一顿猛烈而窒息的吻。 他似要将她拆吃入腹,手中力道也只重不轻。 “唔……” 手腕被他抓的发痛,沈约直接将她身上衣衫撕开。 成衣铺子买的衣服,款式简约素气,料子自然也不及宫中御用的好。 轻易给他撕裂。 “成日只知勾引男人!” “那沈哥哥,还不是喜欢被阿纭勾引……”他要贬低她,她偏拉他一道下水。 沈约冷哼一声,直接将人抱起。 今夜月色很好,皎洁清辉流泻,廊下花影重叠,微风拂过耳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值夜的小太监举着宫灯走在前头照路,恭谨俯首并不敢探究陛下怀中抱的女子是谁。 自太后丧期以来陛下阴云沉沉,后宫妃嫔更是全部被闭宫为太后抄足万遍佛经,恐怕直至今日还没几个人写完。 沈约以此得了清净。 “沈哥哥要泡仙泉?”陈纭以为他要回寝殿的,御辇却是一路至温泉。 两名太监服侍他宽衣,待换上轻便的缎衫长袍,陈纭上前拥住他的腰。 “沈哥哥……抱……” “怎么没生骨头一般?”面对女人娇软欺近,沈约口中不留情,心里却受用的很。 “沈哥哥就像媚药,阿纭的骨头都融了……” 他身形高大,身前的小女人舍去发髻脑袋顶刚好与他的胸口齐平,玲珑娇巧惹得他直接将她单手托起。 “沈哥哥~”她轻呼一声,脚下已悬空。 就像小时候被父王抱一般,沈约抱着她步入温泉。 温暖的泉水由滚烫慢慢过度为舒适,水中浮力让她感觉身体也轻飘飘的。 忍不住朝他唇边啄了口,笑容灵黠。 “可去诱过瑞康王?”沈约端住她的下巴。 “沈哥哥觉得呢?”她不怕死地反问。 那只大手转瞬移到了白玉细颈。 “就如此不择食?什么人的床你都上?” 面对冷峻容色,她一点儿无惧,“沈哥哥可是不知,瑞康王那般温柔风雅之人,且还是未破之身,对这样的男子,阿纭最是馋涎。沈哥哥叫阿纭成为瑞康王之妻,就算行了房也在礼法之中。您现在觉得不妥,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大王、可不是阿纭的夫君……” “!” 沈约骤然恼火,她便是这般风情媚浪,将所有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啊、”短促的惊呼,她被他抱至池岸边。 疯狂而窒息的吻,叫她透不过气来。 “沈哥哥……”她面上红晕,于水雾蒸腾中,透出一抹柔弱、一抹动人,仍旧不服地言语刺激男人,“沈哥哥是不是除了这样,舍不得用别的方式惩罚阿纭?” “比如?”他眼神冷刀子似的递过来。 “比如、叫你的侍卫们来羞辱阿纭啊……”她记起初见他时被羞辱要挟,她故意入寇激他的言语。 “你休想!” 第243章 喜欢她什么 他恼火的样子使她笑出声来。 “沈哥哥别总是这般爱恼,容易生出皱纹哦。” 她伸手描过男人的眉、到眼角,温热指腹上的湿润水意也沾染到他的面庞,藕节似的胳膊在月下莹白如玉,轻薄贴身的小衣,此刻浸了泉水,玲珑的曲线更是一览无余。 “嫌孤王老?”滚烫火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腰窝,抚过纤直脊背,与那冷薄寒霜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嘤沈哥哥……不要、好热……” 水中本就湿热,喘息渐促,她环住他的脖子。 “不要么?孤王看你总也不知足。” “呜……” 酥麻之感袭遍全身。 低头封住他的唇,身心不由地聚起火热。 沈约含住热情递过来的香舌,连同清甜津露一同吞吃入腹。 “沈哥哥……” 被他抱入泉中,嫣红的小脸如熟透的樱桃。 “浪妇。” 沈约骂她,深沉的眸色此刻尽显晦暗。联想到沈心,是否也……胸口滞气揉成一团。 偏偏小女人沉浸于他的气息,娇哼着要他。 “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你都可以?” “呜不是沈哥哥……”她身子酥软滚烫,险些浮不住沉下去,全靠沈约一只手臂托着。 “因为是沈哥哥……”她的额贴着他脸侧,“沈哥哥别气阿纭了好不好?阿纭喜欢沈哥哥,沈哥哥也喜欢阿纭……” 他将软腰往怀中一贴,女人的双腿缠上他腰际。 冷沉的嗓音含了一丝性感,“以后听孤王的话,嗯?” “嗯,听沈哥哥的话。”她乖乖糯糯地应着,却并不走心。 “孤王是在跟你说认真的。” 手腕被捉回来,她撇撇嘴。 被撩得意不能持的娇人儿此刻哪儿有心思回话,他说什么,便敷衍地应承什么,叫帝王不满。 终于寻回一丝清醒,她对那双上深邃魅人的眼睛,“沈哥哥、阿纭是活生生的,不是任由摆布的工具……沈哥哥想要的也不是工具对不对?” 软声软气说着硬气的话,她啄一下他的唇瓣,沾了泉水的唇,像刚刚清洗过、水灵爆汁的水蜜桃,透着诱人的甜香。 她伸出舌戏弄地舔了一下。 “沈哥哥真美味……” 沈约抱她去泉边软榻,泉中着实太热。 美人儿浑身浴水的姣好身段更是惹得男人移不开视线。 “小妖妇……” 他伸手堵住她的唇。 她总是这般毫无忌讳。 被夜候的太监宫女听去便罢,若被侍卫听去肖想画面,哪怕被旁的男人肖想,他也不能容忍。 “呜、混蛋!”腰上被他掐了一把,她忍不住骂他。 “你说什么?”他陡然沉声。 “阿纭疼死了呜嘤……”意识到自己骂了他,沈约这个傲气的男人铁定受不了,赶紧埋首委屈哭泣。 他将她翻了过来, 陈纭腮边挂着泪,愣了一两秒,拿下挡住眼睛的手臂偷瞄他。 身子被男人往下一拉。 她才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沈哥哥……不行……” 她扭着身子抗拒,却被他固定住。 “行不行孤王说了算。” “我不要!”她一脚蹬到男人腹肌上,沈约没有防备被她踹开。 脾气立马爆了,“如何就这般抗拒?孤王碰不得是吗?” 说罢他连一丝辩解机会也不给她。 她擂起粉拳锤他的胸口 “孤王、只是看……”见她眼泪掉下来,他才感到慌张。 “看什么?” “画册……”他表情有些艰涩。堂堂杀伐果决的君王,竟也有这般神色。 她抬首亲了亲男人的眉眼。 “沈哥哥真是纯情……” “还疼么?” 见她小脸都煞白,沈约目光少有的怜惜。 “沈哥哥也来试试就知道了。” “还有心思犟嘴。”沈约捏了捏她的鼻尖,眉眼间攀上薄薄的笑意。 将人抱入温泉,只觉得他的小妖精怎么这般可爱。 越发使他爱怜。 分明是他的偏执霸道使她吃了苦头,还要反过来玩笑似的使他宽心。 月下温泉,水雾缭绕。 直至卯时天际将明。 陈纭睡得很沉。 等醒来已经午时,寝殿的宫婢过来伺候她梳洗。 “沈……陛下呢?”她撑着昏沉的额起身,遍体生乏。 “回小主娘娘,陛下还于前朝忙碌,尚未回。” 此刻的鸣銮殿,齐王正接见的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婿,瑞康王。 发觉她不见,瑞康王府的暗卫昨夜是有跟踪的,沈心不明白她进宫是想做什么,朝齐王通风报信、还是向他服软求好? 若为报信,昨夜该是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一整个早上旖霞院仍无动静,沈心坐不住,进宫来探查情况。 皇兄莫不是反悔了,将她扣押下来? “谁允许你碰她的?” 沈心自透十分喜爱这位陈姑娘,虽以前为陈国王后,他可不在意过去,“感谢皇兄所赐良缘。” “哦?喜欢她什么?”沈约睨着手中折疏,心思根本不在字上。 “陈姑娘率真不做作,轻盈不自持,常矜绝代色,时而软媚,时而魅惑,臣弟孤陋寡闻不如皇兄见多识广,确实、是被这抹娇矜之色迷了心神。” 从这短短的几句话,沈约听出了端倪。手中折子直接摔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撕成两瓣。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大殿内侍惶恐跪叩。 沈心十分镇静,“陈姑娘既已由皇兄赐为臣弟之妻,臣弟与王妃家事,不便由皇兄过问。” 宝座上的帝王寒眸冷睇。 “皇兄,从小你事事都比臣弟好,事事都得父皇青睐,唯独这件事不一样。她说,她与你已经结束,就算我与你之间同时,她也不选你。这是唯一一次,我胜过皇兄的地方。堂堂正正、被认可,被选择。” “瑞康王近来好像是闲了些。”沈约翻了翻龙案上堆叠的折报,抽出一份,丢出去。 “这件事,劳瑞康王亲去处置。” 沈心拾起脚边黄色奏疏,眸中之色渐变。 “臣弟……领皇兄旨意!” 沈心走后,沈约后背一松,靠到王座,僵冷的神情透出阴郁,这个女人真不叫他省心,对男人见一个诱一个……定是欠他锁起来好好惩戒。 也怪他那日怎么就临时起意叫她去盯瑞康王,直接捆了扛回来才对。 第244章 纠缠 宫外,等候许久的公公见到自家主子急忙举伞迎上来,“王爷您终于出来了!今儿个日头晒的很。” “徐育,去叫丁阚,到宫中查探是否有王妃踪迹。” “王爷,那个女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您就别为她操心了,反正也是陛下没安好心……” “住嘴!”沈心斥了声不注意规矩的奴才,踏入马车。 徐育挂脸,“成,王爷奴才看您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就该听侧妃的找个驱邪的大法师来府中作作法。” 沈心之所以这般纵着徐育,源于少时一次被人设计中了迷药推入水中,比他还小两岁的徐育,一腔孤勇跳下冰湖救了他。事后差点儿被报复的人要了性命,沈心救到他时,八岁的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求母后将他调给了自己,此后两人互伴长大。徐育没有皇宫里头奴才的卑颜屈膝,心直口快又率真,也对他忠心耿耿真正如朋友一般关心他。让他感受到为数不多的友谊。 说是主仆更像朋友。沈心这个人本就不喜端架子,有时候徐育口无遮拦只要不过分也都由着他。 他想要保留他身上那份真与直。 “阿仇,你受苦了。” “我受什么苦?” “阿仇,你跟我走吧,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陈纭趁着沈约在忙,赶紧去找仇喜良。 昨夜便觉得奇怪,没看到他当值,而今日朝宫婢打听也没问出结果,“奴婢、奴婢也好几日未曾见仇公公当值了。” “可是大王给他安排了旁的事务?” “奴婢不知……” 还是从柳如仙那里得知,他受了齐王责罚。她冲去司礼监,仇喜良的住所果然空空荡荡。 “小妖精,在找我?” 心中慌乱之际,她正踌躇该如何去打探他的消息,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递来。 “阿仇……”她回身拥住他,也顾不得这是在内务监院。 他挥手闭上房门,抚了抚怀间的脑袋,“怎么了?” 她抬首望着他清瘦容颜,眉眼间尚挂着疲倦,那一刻,她想护他,她不想他受苦。 “傻纭儿,我无事,不必忧心。” “可是齐王疑心你了?”清波流转的眸,满是对他的关怀与爱怜。 仇喜良舒展眉目,连日来奔途的疲累在那一刻也似得到松解,抱住软腰直接压到床上。 “此事我已经妥善解决,不必担心。乖乖关心奴才的样子,真想一口将你吃掉。” 酥耳的嗓音说出使人心猿意马的话,陈纭脸颊微微发热。 “你无事便好唔……” 仇喜良覆住红唇,用心品尝那温软甜美的芬芳。满腔情意似将她揉进骨髓。 她也用情回应着他。 “阿仇……好甜……” “昨夜又与齐王在一起?”他感觉到她的双生花印有些炙热。 “阿仇怎么知道?” 他清冽眼神睨着她的容颜,“就一日寂寞都耐不住?” “哼阿仇日日陪伴的话,自然就不会找别人了。” 他唤醒结印。 “唔、阿仇……这是白日……你好大的胆……” “小妖精,来找奴才不是为了如此么?” 仇喜良笑讽了句,盯着美人儿的模样绰约,将她捞坐起。 她伸手勾住他的颈。 小腹上火焰色的印记透出紫光,一股真气仿佛在丹田之间流转交汇,身心都被融掉,思绪也被融掉,只剩下一股玄玄之寂、玄玄之妙,所有的语言都成了多余,只需彼此的眼光一对,万籁俱成天音,旋绕流转,光阴尺瞬。 “阿仇……我会怀阿仇的孩子吗?”她轻喟,只觉得周身经脉流动着暖融融、使人惬意松静的气。 “你想怀吗?” “我、我不知……” “待你想怀时,我便给你。”他捧起红润如桃杏的小脸温柔一吻。 这是魅魔与人类不同之处。 怀不怀子,可由他们自行决定,而非被迫。每一个生命都有自由抉择权,当他的眷侣表示愿意怀嗣时,由双方共同行结愿仪式,祈请灵界阴身待投身转世的灵魂,那时候与他们的世界、与他们二人频率相符的灵,会自行被吸引。 由自由度更高的灵界来到物质稠密的娑婆世界,每个灵魂都携带着自己的人生使命。 “小妖精,这么爱我?” 仇喜良盯住她红润容颜。 齐王命他去追查瑞广王与京中何人勾连,虽有妖能襄助,却也有两三日未眠,此刻精气恢复不少。 “嗯?”陈纭没明白为何他忽然这么说。 魅魔并非只要取得对方之气就能补益自身,取决于对方对自己愈是痴迷,获益越多。而这之中精纯之气则以真心为首。 对方对自己愈是深情,能被他捕获流入自身的气愈纯,愈助益他提升。 “看来以后要多疼一疼乖乖。”他抚了抚她的面庞。柔和下的眸子漾着雾紫色的光,极为美丽惑人。 “有本事你当着齐王的面。”她娇哼,松开他起身。 “呵,小妖精想叫我同他一起么?” “才没有……” 说罢她羞耻地逃跑。 “停。” 陈纭没注意到齐王銮驾,沈约却瞧见了她急匆匆往建章宫回。 想到沈心殿上说的话,眉心不由深蹙。 沈约步下銮驾单独朝前头走去,等她迎过来两人正好于路口相会。 “沈哥哥?”陈纭顿了一下,继而展眉欣笑,“沈哥哥忙完朝事了?” 整个宫内,也只有她见着他不思行礼,而是整个人扑上来纵情撒娇。 “沈哥哥抱……” 刚好她不想走路了。从齐王寝宫到司礼监可是好远的距离,脚都酸了。 “跑哪儿去了?”头顶上沉沉嗓音。 “阿纭在寝宫内待得闷了出来逛逛,不小心走远了些,宫内的牡丹花开得真好看,上次见瑞康王临摹了一幅……” 听他提他沈约面色一凝,“瑞康王?倒真叫你念念不忘。” “嗯?沈哥哥说什么?”她抬起小脸不解,却脚下一轻被男人抱起。 “来人!” 寝宫内,陈纭被丢到龙榻,察觉他情绪不对,难道是知道她去见了仇喜良? 双手被锁在床头,她挣扎,软声唤他,“沈哥哥?你、你听阿纭解释……” 第245章 属于他 宽阔的身影压过来,大手扣住她的下颌,沈约声音泛冷,“解释?解释什么?” 她确实没什么可狡辩的…… “沈哥哥、要罚阿纭么?”杏眸微微一红,她的眸光揉成碎影,柔软而水润,“都是阿纭一人的错,沈哥哥不要迁怒旁人……” 到现在竟还如此护他。 “他有什么魔力,嗯?就如此吸引你?” 陈纭咬唇,不愿多说。 沈约甩袖离开,他还没想好怎么罚她。 只觉得一身的傲骨尽被这个小女人踩在脚下揉踏,偏偏她一哭,他还忍不住心软。 “陛下,该用膳了。” 在鸣銮殿冷冷独坐了许久,伺候的太监小心提醒。 “仇喜良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师父于申时刚回,又出宫去采集一份资料,此刻应当已回。” “叫他过来!” “是。” “阿仇?” 晚膳时分,只见进入寝殿的是仇喜良,端着膳食,躬身对她道:“娘娘,奴才过来伺候您用膳。” 看到那两道锁着她的金链,他眸色微压,掩下心绪。 “是齐王授意?”她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宫婢。 仇喜良点头。 不知道沈约想做什么,此刻只能配合。 仇喜良喂一口,她吃一口。 陈纭盯着他始终垂首不敢抬眼视她的奴才素养,借机贴到他耳旁,“阿仇,若齐王真的知道什么,将一切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看上了你的姿色觉得阉人有趣,强迫你的。” 她知道他坚持自己的选择,他必定要留在齐王身边施展抱负。 “陛下。” 沈约负手进来。 “爱妃的膳用好了么?对孤王的安排可还满意?” 叫宫婢退下,寝殿内只剩三人。 “仇喜良,伺候爱妃宽衣吧。” “奴才不敢!”仇喜良跪着未起。 “要孤王说第二遍?”沈约嗓音陡然一冷,坐到龙床对面的长榻上。 “沈哥哥是要羞辱阿纭么?” “孤王是在满足爱妃。”他单手撑额露出欣赏的姿态,手中盘玩一串松子雕。 “孤王今日倒是要看看,爱妃究竟怎么对其他男人承欢叫好的。” 叫仇喜良是因他是自己的心腹太监,况且先前也有过一次了,伺候她灌酒。 虽然有过疑心到底他只是阉人,况且仇喜良的姿色也不算羞辱她。 他想看看面对其他男人床笫撩拨,她究竟是何反应,再就是看看两人间到底有没有端倪。 “阿仇,不要。”她怕他入套。 仇喜良却欺了过来,手覆上腰间丝结,“奴才僭越。” 沈约饮了口茶,冷哼,“仇喜良,好好伺候爱妃,孤王没叫停之前,不准停下。” “奴才……遵。” 衣裳被一层层剥开,直到只剩下清透的小衣,沈约也心头一紧,他最心爱的莹润娇躯,就要彻底呈露在另一个男人、或许算不得男人,的人眼中。 “继续!”手中茶盏重重一砸。 停住的手只能继续。 “怎么叫爱妃欢喜,难道要孤王亲自教你吗?” 仇喜良凑到美人玉颈,轻吻、慢嗅,呼吸薄薄吐出,令她心间微颤。 “阿仇、别……” “安心,你什么也别做就好。”仇喜良咬了咬美人儿耳珠,低声道。 两人过于亲密的姿态,看得沈约眸色生红,嫉妒之意满腔,手中坚硬松子被他捏得生出裂纹。 非是嫉妒仇喜良,而是遥想她也这般被沈心、被其他男子如此对待过,以往知道,却不及亲眼所见来得刺激生狂。 “阿仇……” 他停住。 “奴才玷污了陛下宠爱,陛下若弃、可否将她赐予奴才?” 仇喜良猜测齐王如此,必是介怀她不洁想要厌弃,被齐王厌弃,他难想她将有什么下场,不如就让他这个阉人收了,便是对她一辈子的折磨羞辱。 “滚到一边!”沈约手上青筋突兀,方才看他吻自己心爱的娇软,他早已忍受不了,这副身子,只能在他身下,只能对他承欢。 仇喜良跪到龙榻下,垂首不语。 “沈哥哥……”她皱眉。 仇喜良整个人埋在阴翳之中,被迫听着。 双手吊了许久已然发酸却不得释放,身子被男人整个抱在怀中,她什么也做不了。 “阿仇……阿纭宁愿要太监……”思绪凌乱,腮边挂泪。 他像一头失了控的野兽,只想叫钟爱雌兽一生一世都只属于他。 “太监?太监能满足你这妖精么?”他眸子发红,大掌托住软腰,嗓音沉得厉害,亦可怕得厉害。 “阿纭、阿纭喜欢……好看的男人……哪怕只是太监……喜欢……便心中满足……” 她不想他醋起来这样疯狂。 只能言词间为仇喜良撇清怀疑。 “阿仇……” 被他抱去清洗,嗓音软软透着无力。 “明日、我定送你离开。”他眸子阴晦,头一次感到无力。 只能亲眼看着她被折磨而无所作为。 在温暖的泉水中缓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还不能走,我若擅自离开,沈约答应的对陈国收兵可能就不做数……” “等瑞广王之变一事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仇喜良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原以为,你只是放纵贪欢,承担了这么多,是否觉得厌倦?” 她握住他的手,疲倦的双眸微微透润,“就像阿仇有要追求的大道,阿纭也有想守护的安宁……” “还好有你……” “有阿仇在,很安心。” 被送回龙榻,沈约不在。 他在金风亭饮酒。 心绪不宁,烦躁不快。 给她枷锁就像在给自己禁锢。 耳旁,是司音监的小太监在奏着舒缓平心的雅调。 后半夜他才回来。 看到龙榻上安静栖歇的小美人儿,心中漫然放柔。 “沈哥哥……” 她未熟睡,听到声响,缓缓张开眼睛。 扑面的酒气,随着帝王欺身而来。 “沈哥哥快些睡吧。”她伸手抚了抚染着薄霜的眉眼,手腕上还留着两圈红痕,丝毫不见对他的恼。 他捉住她的手,放至唇边吻了吻,“就不怨怼孤王?” “沈哥哥,肚子痛……腿也痛……”蹙起眉,她忽而软声。 “怎么肚子痛,是方才孤王失了分寸?” 揭开被子,原来是葵水忽来。 第246章 清心 沈约命人准备好暖袋,帮她放到肚子上。又命人煮了姜糖水来。 当他一勺一勺喂她喝时,里头还加了红枣、平阴玫瑰,甜甜热热,暖入肺腑,陈纭便对他完全释怨了。 “沈哥哥也尝一口。” “孤王又没葵水,喝这个做什么?” “驱寒暖胃,沈哥哥喝了又不吃亏。”她只想他尝尝自己喜欢的味道,想与他分享这份甜甜的滋味。 一个粗犷的帝王显然领会不到这层细腻心思。 陈纭乖乖喝完一碗,胃里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沈哥哥抱着阿纭睡。” “干脆你就长在孤王身上。 ”手中汤碗还未放下,软媚的身子便扑了过来。 沈约唤进宫婢将汤碗收走。 小宫婢心中暗自感叹,这位美人儿真真羡煞旁人。能叫她们大王如此垂怜宠爱,独一份儿的荣宠。 待会儿要好好跟老嬷嬷们打探一下,这位美人儿是什么来头? 只可惜宫规严格,不然她真想抬头瞧一眼,那个将他们陛下迷的神魂颠倒的女子生得何种样貌。 先前陛下日日宠幸的一个美人儿,听说都要封妃了,只可惜那是陈国来的,听闻竟然还是陈国王后。被先太后带走,想必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些秘辛在宫内都不允许私自讨论的,也就是先太后过身,她身边用了几十年的嬷嬷,疯了一个,死了两个,那位疯嬷嬷,陛下念其对太后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安排在深宫颐养天年。 疯嬷嬷口中絮絮叨叨,成日说个没完,说什么有黑煞人,又是有恶鬼,杀了太后,陈王后是不祥的女罗刹,她身后有恶鬼,专门索人性命。 这些疯话自然是没人信的。 大家更加好奇的是这位陈国王后真的有什么妖术能将陛下迷的神魂颠倒? 齐王不爱女色,是因小时候撞见太后,当时还是蓝皇后,与旁的男子私通。 十几岁的少年,震惊,难以置信,从头灌至脚的寒意,那是他的母后。只因为父皇壮年时期就积劳成疾力不从心,甚少踏入后宫,她便耐不住寂寞。 后来沈约派密卫杀了那个男人,一个年轻的小侍郎。 太后以为是先帝做的,自那以后不敢再随意妄为。 可沈约不知道,不止他不是先帝亲生,连瑞广王都不是。 先帝最出类拔萃的三子,皆出自太后。而三人中唯独瑞康王才是先帝血脉。 “沈哥哥怎么这么好看。”睡饱醒来,看着身旁睡容,松静慵懒中透着清贵高冷,眉宇间少了一丝凌厉杀伐之气,轮廓分明玉肌无暇,“一定也有不少女人馋涎沈哥哥吧?” 沈约已经醒来,今日无朝,难得他愿意多拥着怀中的小女人温存片刻。 捏捏粉润小脸,他眉目间微微攀着淡笑,“睡醒了?只你敢馋涎孤王。” “阿纭发现沈哥哥后宫美人也挺多。”虽然没有全数见过。沈约宫中伺候的宫女,也个个都是容貌端庄,生得周正,必是尚方司经过精心挑选。帝王身边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临幸,一朝成妃嫔。尚方司自然用心着。 “沈哥哥为何不碰她们?”撑起身子朝他索了个吻,她心情愉悦地同他玩笑。很好奇这个男人遇着她之前就那么清心寡欲无凡心? “你希望孤王宠幸别人?” “哼不是,阿纭想沈哥哥是阿纭一个人的。” “小色胚,手放哪里?” “嘻嘻。”她将小手一路移至宽阔的胸膛。 这种癖好就像他们喜欢抱着她一个道理,手感好,而且还有种上位者的掌控感。 “小妖精……” “是沈哥哥的小妖精。” 沈约眉眼染笑。 总能轻易被她哄得心悦。 她翻身骑到他身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蹭蹭,亲亲口感极好的下颌。 喜欢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肢,带着温度的抚摸,缱绻舒意。 “该起了,小妖物。” 温存够了,睡意也彻底清醒,她坐起来。拉着他的手覆上小腹。 “沈哥哥揉揉……” 沈约被她坐在身下,抚了抚柔软如云朵的平坦小腹。 “这样显得孤王很色。” “沈哥哥只对阿纭色。”她笑得皎洁。 沈心来宫内非常勤,一日两趟还嫌不足。 丁阚回报,宫内未探查到王妃踪迹,可听闻昨夜、陛下宠幸了美人儿。 他这个皇兄,最是厌烦惺惺作态的女子,可未听何人近来进献美人儿,尚方司也未筹备此事,十有九成是陈王后。 上午沈约晾了他未见,午膳时太监又来通报。 陈纭正侍候他净手用膳。 轻笑了声,“看来王爷是来找妾身的。” 他冷睇她一眼。 婚旨是他赐的,强抢臣弟之妻,只怕朝堂又要大乱。 “沈哥哥还想不想阿纭替你去摸摸这位瑞康王的底?”她理了理他的龙袍衣裾。“若还想,便找个理由送还人家吧,你这位皇弟可不好摸。” “不准与他有亲密之举。” 眼下确实无更好的人选。 瑞康王看似柔软,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的试探就像刀子扎入棉花、石子投掷湖面,一点涟漪之后再无声息。 “阿纭会把握分寸的。沈哥哥吃起醋来要人命。”捏了捏男人的鼻子,她故意含笑讽他。 “王爷是来接妾身回府么?” 沈心进来时,见沈约端坐用膳,她侍于一旁。 “皇兄这是何意?” “瑞康王之妻贤能,孤王请她来解一副南国词作。” “瑞康王妃解了孤王心头一惑,尚未嘉奖,不若瑞康王一同,留下与孤王进膳。” “臣弟不敢居功,更不敢扰陛下圣席。” “罢了,仇喜良,”沈约放下金箸吩咐,“去库房挑些上等的首饰,还有东织司最新上贡的衣料款式,多挑些,给皇弟送到瑞康王府。” “臣弟谢陛下隆恩!” “妾身谢陛下隆恩!” “王妃、陈王后在宫中可有受到刁难?” 马车上,沈心凝着她不施素脂的模样。 陈纭微微含笑,“让王爷挂心了。” “你……” “王爷想问什么?” “罢了,没什么。” “王爷,为何不趁此机会将我脱手?你也知晓陛下将我赐予你别有目的,对不对?” 第247章 风驱急雨洒高城 沈心沉默了一会儿,“皇兄性情喜怒不定,你在他身边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等他哪日若厌弃了你,恐怕本王也无法再出手救你。趁现在还有机会,陈王后……早做打算。” 陈纭盯着他诚恳不似作伪的目光,读到两层目的,一、他在抹黑齐王,叫她动摇,不管沈约给了什么任务随着她的弃局自然瓦解。二、他堂堂正正不曾心虚不怕查探,的确在真心奉劝她。 “主子、主子不好了!” “什么事荒慌慌张张?”钟宁安正在房中精心修饰一盆粉色牡丹,梦桃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 “王爷、王爷带着王妃回来了。” 手中剪刀咔嚓,失手剪去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 这女人消失两日她正心情舒畅,最好是死在了外面,不想竟然这么快又回来。 “王爷这座府邸,倒还真像一个……”听到暗处窥探的动静,她一时没想好该用什么词形容。 一路回到旖霞院,沈心却未送完她就走。 “王妃应当累了,好好歇息会儿。” 她这一回,还带着宫中的赏赐,少不得侧妃与众妾又要上门来一顿恭维试探,沈心干脆在这里坐镇,守她清净。 “王爷,您还有事要处理呢,陛下最近不知吃错什么药尽找您不痛快。” “徐育,以后对陛下不敬的这种话不许再说!”沈心坐在院中的凉亭里,“去将需要处理的公务叫人搬过来,本王在此处理。” 陈纭坐在房中,透过窗子看外面绿荫如伞、秀美别致的合欢树,视线穿过树旁假山,便是凉亭,沈心坐于亭中专心处理公务,徐育守在亭外,背对着她这边,她才能肆无忌惮目光游走。 旖霞院门口也守了人,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搅王爷。 几房妾室更该坐不住了。 “筱欢,给王爷送点果子过去吧。”她吩咐房内侍候的婢女。 “是,王妃。” “没看到王爷在忙吗?献什么殷勤!”徐育果然没给人好脸。 筱欢委屈跪到地上,“王妃叫奴婢给王爷送些果子过来,想是心疼王爷在外头辛苦焦渴,吃些甜甜的果子缓解……” “徐育,拿过来。”沈心搁笔,吃了口剥好的荔枝肉,“果然很甜,王妃有心了。” 交代婢女说的话表演上欠了些火候,不过要表达的意思都到了。 陈纭托腮而望,只想早日结束这里的缠身之事。 “姐姐,这是准备就寝么?” 晚间,陈纭正独自解衣准备入睡,身后悄无声息一道手臂将她拥进怀里。 “放开我!” 黑影凑到她耳旁,贪恋地吸了口,“姐姐好香。” 陈纭正要出掌招呼他,眼前陡然掉落一枚吊坠。 “姐姐看这是什么?” “什么?” 她盯着那枚柱形血龙木坠子。 “瑞广王与京中之人勾连的信物。” 有了它,就可以引出勾结谋乱之人,一举诛杀,从而断了瑞广王于京中的内应。 “哎,”她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我为姐姐如此辛苦奔波,可有何奖励呢?” “你要什么?”她冷声。 “我想要姐姐呀。”黑手毫无顾忌挑起光洁莹白的下巴。 “你到底是不是莫修染?”她盯着那张被面罩严实罩住的脸。 “姐姐如此在意我是不是旧人有何意义?”他捉住想要揭去面罩的手,一扣腰将人压至榻上,“这个木坠,值不值姐姐对我好生奖励?” 陈纭闭眸,瑞广王一事解决,她便能安心回陈。 “你若是莫修染,我便给你。” 身上之人手一僵,“为何?姐姐不恨他了?” “真是小瞧了姐姐!”趁他不备之际她迅速揭了他的头罩,黑影敏捷跳起背身。 “莫修染、你真的……没死?” “莫修染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莫修。” 原来他是诈死。那次阻击他们他特地参与,是为了作局给冷月看。 他一直假扮莫老,莫修染是为莫老之徒,可这两层身份引起冷月怀疑,那次他便设局,冷月要派人阻杀陈纭,他便派自己徒儿协助。 莫修染一死冷月知道陈纭没那么好拿下,她身边高手太多,暗中护她的人太多,只能换别的思路。 而此后也就剩一个莫老,冷月无从再疑。 他用自己的方式,还了她安宁。 心中感受纷乱,她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我先走了。”莫修染带上头套瞬息不见,将坠子留在了桌上。 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仇喜良安排了。 如何诱出这暗中之人,他们应当有更周全的对策。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瑞广王集结兵马杀入齐都这夜,疾风骤雨,雷声滚滚,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安静空旷的街道上马蹄声疾。 原以为的一场暗夜偷袭直杀入齐宫的畅通之道,却早已被埋伏各处的精兵箭矢齐瞄。 瑞广王怎么也想不到,为其接应打开城门的曹卫尉,已然被齐王控制将计就计。 这是一场等其入寇的绞杀之局。 “不对,撤!” 敏锐的瑞广王察觉不对,勒缰掉头,却为时已晚,四面八方箭如雨林涌射,他挥刀力斩手下未及反应者伤亡一片。 “撤!” 再次高声呼喊,一众人掉头与忽然涌出阻路的皇城精锐力拼。 “曹卫尉,老子定叫你人头落地!” 发觉被设计,瑞广王震怒难平,手中之刀立时飞旋而去斩杀数人,血溅两尺。 “不关我事,怪只怪你还太嫩了些,与陛下博弈,此局你已败矣。” “老匹夫,休走!” 慢慢退到皇兵之后的曹卫尉,欲寻机会撤走。瑞广王哪儿肯放过他。 此次齐王所调的皆是皇军中的精锐高手,势要斩草除根彻底剪除反贼。 瑞广王再骁勇也落了被坑害的亏已失先机,负伤撤退。 “哼,竟还有美人儿!” 北城门,本该远离战局不会有人到此。 陈纭追踪瑞康王府跑出的一名暗影,不慎被那人暗器所伤,扶着墙根喘息准备回去之际,被撤退逃离的瑞广王一把掳上马。 “宵小之徒!放开我!” 那暗器淬了毒,陈纭此刻半条胳膊都是麻的,丝毫无法提元运功。 “驾!” 那人按住她,快马狂奔。 第248章 瑞广王 看他身后跟的人马,看来伤亡惨重。 陈纭想帮沈约一把,袖中之刀冷然刺进其胸口。 “老大!” 可惜他反应太快,刺偏了,只扎入左腹。 “臭娘们老子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手腕几乎要被他折断,陈纭面色煞白冒出冷汗。 “王爷还请尽快撤退。” 城外林中一道阴煞身影踏空而来,手中一柄巫杖身披巫袍。 随后往皇城方向去,手中咒印瞬结阻断追兵。 “回去再好好折磨你!” 陈纭疼昏过去。 等再醒来是在一个帐篷里。 “查清楚了?” “回主人,查清了,此女深受齐王珍视,且……” “说!” “瑞康王那边,仍旧拒绝同您合作,姝媚说,此女是追踪她出来的。” “本王这个哥哥,还真是迂腐!这女人既然是皇兄所爱,又怎么在瑞康王府?” “这……属下还在查。” “婵莺,你最近办事能力有点低下,是本王近来对你们太过宽容了?”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查!” 听着帐外对话,陈纭尝试起身,才发觉手脚都被捆住。 “醒了?” 撩开帐帘进来的男人,一身玄色华服,飒沓身姿。因为躺着的姿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玄银腰身、与脚上战靴。 陈纭抬眼对上男人面具后投来的视线,睥睨轻蔑的姿态透出一股慵懒不羁的气质。 他指尖一凝,解开陈纭被封的声带。 “你是瑞广王?” 看气度其实无需问,她疑心是此人与先前掳劫她的马上的瑞广王,非常不像同一人。 而且他不是受伤了,腹部还被自己扎了一刀,可眼前之人完全没有一点儿受伤的痕迹。 “本王正是。”男人拨了拨手指上的碧玺戒指,唇角微挑。 “我与你无怨,为何掳我?” “哦,我也不知道,他掳你做什么。”男人捏了捏自己下巴,“这个好色之徒,大抵是又看上了你的美貌,真是不知道给我省心。” 陈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爷可否放小女子离开?” “这个嘛……”他盯住她肩上的伤口片刻,“恐怕不行。” “你作什么?” 男人忽然指尖凝气划破了她的衣裳,血肉淋漓的伤口在滑玉似的肌肤上着实有些触目。 “姝媚下手挺重,再晚片刻,毒入经脉,你可就无救了。” “姝媚?那个从瑞康王府出来的暗影,是你的人?” “嗯,是我的人。” 他还在观察她的伤口。 抬眼看她,“你同我那位皇兄,是何关系?” 过近的距离,让她看到面具后那双眸中隐匿的幽深。 “没有关系。”她冷言。 “哦?还是位嘴硬的。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我也会救你,不说、才说明更有关系。” 他抬掌运化,一团真气自伤口处为她将毒素全部吸纳出来,于他掌中化成一团紫黑之气。同时喉间涌上腥甜,吐出一滩污血。 “这样便无事了。” “你、你松开我。” “哦?理由。” 她的手腕于马上时险些被粗暴力气折断,此刻被绑得僵疼,见他似乎非是那个好色暴戾之徒,她送上双手至他眼下。 他指尖一抬便化断了绳子。 “淬!今日真是晦气!”帐外响起粗放之声,紧接着进来一人,却正是马上掳她之人。“主,你怎么也在?” “你来做什么?” “老子砍了这娘们,居然敢捅老子!” 相近的身高体型,难道她误解了,那个带兵冲城之人不是沈琢?面具之人才是? “若非你自己心思不正,又岂会惹一身腥。不过歪打正着,此女对我有用。” “主,你查到什么了?” 黑银面具之人抬抬手,“去将受伤士卒安顿好,此次诈降也算摸清了皇军实力,后续兵力全部给我补上,这次,本王要好好送皇兄一份礼。” “我这就去办。”男人转身出去,临走前睨了陈纭一眼,这娘们姿色不错,早完折磨死她。 他们竟是诈降。 陈纭解了脚上束缚就要逃,过招时强忍疼痛腕骨不慎断裂。被男人扣住。 “啧啧,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这么好看的手,要是废了多可惜。”他抬住她的手腕,陈纭被男人扣于怀中,不过他并没有贴的太近。 “本王解开你,可不是叫你自讨苦吃的。” “来人,好好看住她。” 男人帮她医治了手腕的伤。 他似乎也会玄能。 “你到底是不是瑞广王?” “自然。” “那方才之人又是谁?” “嘘,问题一次太多。”男人透出一股无所畏惧又心思幽深的气态,他毫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是没打算放她活着回去。 可他又何必还费力医治她。 陈纭被封了穴,后半夜听到些微响动,紧接着有黑影闪入帐中。 “姐姐可还好?”一只手将她扶起。 “莫修染?” 黑影尝试帮她解封,试了好几道手法无果。 “龙衡珠锁穴?” 陈纭听他低声念叨了句。 “姐姐可能拿到瑞广王身上一样东西?” “什么?” “太后金印。” 齐王察觉此次沈琢攻城未竟全力,能从他的严密精防、绝杀罗网之中迅速全身而退,显然提前做了方案应对。 蓝太后生前将金印秘密交与瑞广王,便是暗中助他方便集结北疆四万铁骑,这是先帝赐予她的特权。 而一路开拔入齐都虽有部分阻力,那些守关将领看到太后玺印多少有些动摇。 齐惠帝在时,一次与梁国战役中陷入险境乃蓝太后奋不顾身用兵果决冲破关隘救先帝于危难。自那次后太后拥有了调动兵马之权,太后金印便成了举足若重的兵符。 至于这是先帝主动恩赐还是太后用其他方式所得,外人不得而知。 太后意外薨逝沈约一直在找这个金印。 最初是怀疑刺杀之人偷盗,他却怎么也不敢想,是他的母后,暗地里主动将它交给了最偏疼的小儿子。 陈纭讽刺他时他还抱有疑心,直到晁州中尉上报见过此印,他才彻底心凉。 自己到底是不是太后所出?她竟能为了另一个儿子枉顾家国礼法、枉顾父皇遗旨助他谋逆犯上……他就做得这么、不称她意么? 第249章 不忍薄待 仇喜良嘱托莫修染来摸一摸瑞广王营地,看看能否找到金印痕迹,即使他的息影术已臻上乘,却还是近不得瑞广王营帐三尺。 他身边有大能巫师,营帐外无声无息布了法阵,若无破解之法踏进去便顷刻受擒。 黑影原不知道陈纭被抓,近不得主帐顺势摸排下其他营帐情况,只觉的这处营帐莫名地有股无形之力吸引着他。 他素来依凭直觉,没想到会在此看到她。 “若能拿到金印,至少能保证三成以上兵力不再受瑞广王调遣。” “不过此事危险,姐姐还是慎重考虑。” 他蹲在她床边,黑漆漆的一片空间里,等待回应。 “是仇喜良告诉你这些的?” “当然,姐姐。” “我尽力一试。” 黑影却似并不满意所得回答,起身凑近她,“他关心的事姐姐就这么上心?” 他本来就不是真想要她出手帮忙,故意告知就想试试她的态度。 “一个太监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姐姐为他如此付出?” 下巴被捏住,近在咫尺的气息透过黑布面罩传递到她的脸庞。 “莫修染,你放开,我做什么决定要经过你同意吗?” 他骤然封住启合的唇,不满与妒意通通揉进辗转而缠绵的吻中。 陈纭不能动也无法将他推开。 合紧牙关却感觉身子被他紧紧扣进怀中,炙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叫她头脑发胀。 “唔……莫修染……”唇角溢出的低声抗拒并未制止少年的偏执,似一发不可收拾。 “姐姐真甜……” 隔着面罩的亲吻并不令他如意,不过罢了,他克制着心火冲动。嗅了嗅美人儿身上的芬芳,下巴抵到她的肩上,“真想不管不顾现在就吃掉姐姐……” “老大,抓来的那个女人不肯吃东西。” “那就饿着她,这种事少来汇报。”营帐中,一身帅服的男人正对着齐都城图烦躁。 “小娘子刚烈绝食是打算饿死自己么?” 晚间来给陈纭送饭的是个黑袍女子,之前负责送饭的看守士兵见他们老大一脸不耐烦,便干脆不管这女人了,饿她几顿也没什么大不了。 姝媚跟主人汇报之后,黑银面具的男人过来看她。 换了人送来的饭菜,她依旧没动。 “非是不食,”陈纭看向来人,“小女子右腕断、左手伤,有心而吃不了……” “哦?”沈琢睨眼女子清丽颜色,带着一丝不想为人察觉的虚弱,原以为是位性情刚烈的不肯屈从,这一番回话却叫他觉得有意思。 “是需要人伺候?” 他屈蹲于她面前。 “不知王爷可能满足小女子请求。”她毫不避讳对上他的视线。 没跟其他人提,偏偏只等他来才这般说,沈琢勾唇思量片刻,“本王也不忍薄待了小娘子,姝媚,重新换份热食。” 黑袍女子将饭菜端下去重新送上一份,比先前的要精致许多。 “主人,让属下来即可。” 见主子端过饭食要亲手喂这女子,姝媚出言阻止。 “你出去守着,不许人来打扰。” “是。” 沈琢先抬起她的手腕摸骨察视,确实有碍,筋骨连接十指,她拾不起碗筷,非是故作姿态。 只是敢大胆到要他喂,这小娘子勾起他好奇。 若是美人计么,等下他便叫她原形毕露。 “可还合口?” “咳咳……”陈纭被肉汤中香料辛味呛了口,真的就只是乖乖吃饭,无其他撩媚举动。 “可不可以、吃口青菜?” “小娘子不爱吃肉么?”沈琢耐心将欲耗尽,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喂一个认识不过两日的女人吃饭,可不觉得是什么享受。 叫沈复知道铁定嘲笑死他。 “多谢王爷,小女子吃好了。” 前后、也不过才吃了几筷,“胃口这样小?本王这里的饭食,吃不惯?” “原是吃不惯的,”陈纭抬眸看着他,“不过王爷亲手喂的,滋味比较特别。” 被取悦到的男人爽飒一笑,“原来小娘子这般懂得魅惑人心,怪不得沈复一眼相中了你。” “沈复是?” “小娘子应当猜的到。”他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起身离开。 沈复……难道是马上被她刺了一刀的男人…… 可从前没听过这个名字。 沈氏皇族中,好像没有这么个人。 “王爷、可不可以再求您一事……”她叫住他。 沈琢负手而顿步。 “王爷若可解了小女子身上束缚,小女子便跟了您,如何?” “跟我?” “嗯,无论做什么……悉听尊便。” 沈琢低低笑开,他想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主人……” 姝媚见女子跟主子一同出来,感到不解。主人怎如此纵容一个劫犯。 跟着沈琢来到他的营帐,里头光线非常昏暗,异兽烛台吐露的火光幽幽泛紫,桌案上摆布着她陌生的仪盘法器。 这个沈琢,居然未住主帐,那太后金印,会是在沈复手中么? “小娘子在看什么?” 她盯着一方玉神孔器,被玉像幽幽空洞的眼睛摄住。 分明没有安眼珠,却像有什么无形之力注视着她。 《观射父论绝地天通》有云: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这像是大能巫师用来通神的法器。 这瑞广王,难道通巫法…… 沈琢察觉她有些不对,指诀轻捻一道灵光点入眉心,继而引出一线神光连入她之灵识。 能对玉觋神有感应,此女子神识内、怕是藏着他感兴趣的秘密。 “灵海结珠、心能化念……”沈琢低语。 她的身子,竟是容器。 而在其灵海深处,隐约探到一丝与他的连接,若断若续的一丝微弱灵线,他欲仔细深察,却被一股力道猛力击出灵海。 呵,被人下了禁制? 看来其后有高人,欲将她所携之秘密保护起来。 陈纭只觉得整个身子被怔住动弹不得,紧接着一股力道冲破禁锢,浑身一软。 虚脱倒地被沈琢接住。 等她反应过来已置身床榻。 是沈琢的床铺。 第250章 此间盛颜 一股幽幽凉凉沁人心脾的神秘甜香。带着木质调的厚重清冷。 应当、是他自己调的什么香…… 那是荼萨花之香,陈纭未曾见过,自然也难知晓。 荼萨花生长在北寒幽深之地,常人难窥。加之帐内光线幽暗,所以她没注意到他的床侧悬挂着一枝白花。 经由巫能保持其离土而生命延续百日不凋。 他要用这百日,拿下临淄。 “沈、王爷这是何意?” “哦?小娘子主动跟随本王,不是想伺候本王来的么?” 他拇指抚过女子柔软绛唇,她看不透遮掩于面具后的心思。 “本王便如你愿。” “王爷误解了……” 她坐起身,企图逃离。手中稍一用力却一阵剧疼。 “可有人跟你提过,容器、玄珠……”他试探道。 “什么?”陈纭一时没反应过来。 “罢了,本王自己试。” 说罢陈纭被他扣入身下,“小娘子乖乖的别乱动,你能少吃些苦,本王很快就好。” “沈琢、你、你做什么?”她直呼其名,错愕于这意外举动。 他明明、应当非是以色迷心之人。 “小娘子身上,还被其他人下了结印?是妖是魔?”他指上灵光一一扫过女子七大窍脉,竟然唤醒双生花的印记。 紫色妖花艳丽绽放于丹田穴位。 “唔你……”她只觉身心涌出一阵莫名快意,面色不由自主发烫,“你放开我……别碰我……” “呵、小娘子的抵抗,只叫人欲罢不能。” 他毫无避讳将指尖由关元穴移至曲骨穴,探查到那里混杂的情丝线。 纠缠却不混乱,庞杂却根根有序。不同颜色,不同气息,有些强烈耀眼,有些偃息稍弱,可他能感觉到,即使稍弱些的,也与她的连接很深,直入心脉,蛰伏只待开出最甜美的殊胜情轮。 “原来小娘子先前的情史如此丰富,真叫本王开了眼。”他语气戏谑,又似讥讽。 陈纭不明白他到底在摸什么,似乎对应的都是她的脉穴。 没有一丝情欲挑逗,可过分暧昧紧密的姿态只叫她想赶快逃离。 “王爷轻薄够了,可否放小女子离开?”她咬唇言词冷冷。 “小娘子还怕轻薄么?难道不是男人都能将你压在身下?” 沈琢话音刚落右脸结结实实挨上一巴掌,面具险些被她打落。 可这一掌五分力都落在面具上,五分疼反馈给她自己。 加之右腕的伤,此刻更重了些。 “够了,本王不是要轻薄你。” 沈琢捉住女子柔细手颈,掌心溢出柔光玄能,将她左手的伤悉数治愈。 他能医治皮肉伤,右腕骨伤却只能依靠时间长好。 推开他,她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裳。 这副身子确实人间尤物。 曲线袅娜玲珑有致,那张脸蛋也为此间盛颜。怪不得有资格成为玄珠之器。 “王爷若无吩咐,小女告退。” 她有些慌张。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进展不能打破,今日恐无机会再下手,只能等明日再看。 甲缝藏好的迷药,方才也在混乱中被打落。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沈琢命婵莺、姝媚引天象之变,下了整夜的暴雨,将沈约调来围剿他们的精兵尽数拦截在寒石关外。 她要抓紧找到金印的下落。 白日趁沈琢不在,她换上士兵服饰偷偷溜入他的帐中。 借着白日充足明亮的光线,才看清他帐中布局。 非常讲究天灵格局,浓浓扑面而来的巫师气息。 唯独床侧挂着的一枝纯洁幽花,于神秘暗调的房间显得突兀。 可仔细再看,那纯洁之花白中带绿,又似乎很符合房中格调,一种幽途末路的气质。 能找的地方陈纭翻了遍,床下暗阁都给她找到,却无金印痕迹。 难道被他带在身上?还是在沈复那里? 她决心干脆趁机沈复那里也搜一番。 此刻营中之人皆数去围阻寒石关,所留兵力不多,难得的好机会。 只要谨慎些当无问题。 “你小子在干什么?” 陈纭正捏着鼻子在翻主帐中的床铺可同样有机关暗阁,被褥上汗臭混着脚臭,这男人味儿可真大,一点儿也不讲究。 听到声音身躯猛然一震,低头回身掐着嗓音道:“属下、属下是看老大这里太乱,过来给您整理一番。” “你是哪支营的?”沈复坐下猛灌了口茶水。 “回老大,属下是伙房的,兄弟们出兵辛苦,老大您也辛苦。”陈纭故意上前替他倒水,营造出一副攀附媚上的小人行径。 “滚滚滚!要你在这献殷勤。”沈复显然心情不好,懒得跟一个小人计较。 “等等,站住!” 陈纭快步欲退,赫然又被叫住。 沈复看到她袖臂上的黄绸起疑,“伙房的人,怎么戴着步兵的袖章?” 陈纭闭目,糟了没注意偷了一套步兵的衣服。 拔腿就跑。 沈复这脾气哪儿容得宵小作乱,三步并作两步擒住小兵。 “说,谁派你来的?” 脸被抬起,“原来是你这娘们!” “放开我!救命啊,来人啊,有人龙阳之癖啊!” 陈纭被男人单手轻松夹在腋下往营帐去,拼命蹬腿挣扎。 “住嘴!臭娘们一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她这一胡嚷果然有不少士兵好奇观望。 “啧啧,老大今日是被寒石关那诡将给气坏了吧?这么饥不择食?” “这小子身子骨这么瘦弱,当初入营怎么给选上的?” “看那白嫩小脸怕不是有心人安排,就为了今日的?” 陈纭束着头发又是兵装,隔着距离那些看热闹的士兵不敢上前,一时倒是真将她当作了哪个营的小兵。 “你们在这瞎看什么热闹呢?”见一堆人围聚路过的姝媚出言问道。 士卒们一哄而散,并且啧啧感叹。 姝媚朝着他们议论的方向看去,皱起眉。 “王爷!” 沈复被人叫住,不满地停下来。 姝媚才看清被他钳住的人,还真以为这二世祖吃错了药要上男人,她本想加以制止,见是被掳的女子,便不再多管闲事。 这女人反正也不是什么善茬,不知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她家主人呢。 正好叫二世祖收拾了。 第251章 气息深郁 “方才看到兵士们议论纷纷,姝媚一时好奇,呵呵,姝媚这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王爷? 陈纭疑心,沈复不是瑞广王,其他士兵也是叫他老大,原本猜测应当是沈琢的什么将领,可姝媚又称呼他王爷,着实叫陈纭糊涂了。 “臭娘们,今日别妄想有人来救你!” 进帐后陈纭被粗暴地丢到床上,深深皱起秀眉。就见男人开始解衣服。 起身出招,被狠狠钳制。 “混账!别碰我!” 身子被反扣于男人身下压在床边,内心极度嫌恶。 “哼,别碰你?你刺老子那刀老子还没还呢。” “你、有本事你杀了我!” “杀你?自然要杀,不过死之前好好让老子快活,兴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要是不听话,老子就将你煮透了拿去喂野狗!听懂了吗?” 脸上挂满屈辱的泪水,陈纭奋力一搏,指甲抓破男人的手臂,甲缝中的毒也渗入其皮肤。 “嘶!臭娘们你找死!” 沈复恼火,抽过架子上的偃龙刀砍向挫败逃离的女子。 被来人一指弹开。 同时陈纭跌入一个气息深郁的怀中。 男人一手搂住她,一手化解了沈复那索命一刀。 “主!” “你是吃了火药么?”极度不悦的声音。 “复不敢!” 沈复单膝跪下请罪。 陈纭看向沈琢,挂着面具的脸看不到神情,他解下披风盖住她被扯破的衣裳。 “先去帐中等我。” 温和低语的嗓音似怕惊到了她,沈琢想抬手擦去美人儿小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又忍住。 陈纭面色凄惶,怔怔走出去,方才生死一瞬,沈琢却出手救她。 营帐外,姝媚不满地看着女人,“陈姑娘,跟我来。” 沈琢刚刚回来吩咐姝媚去叫沈复,她却推阻说他有事耽误未归。 哼,明明他都能感应到他之气息就在百米,心下有疑,才过来主帐一看。 幸而他来的及时,此女为修行灵器,只是他还没彻底弄清其中玄机,差点儿给这个混蛋毁了。 “以后,对那个女人你给我礼敬三分,没我允准,谁也不准碰她,听明白了么?” “主,那可是陈国妖后,您打算用她……” “这不必你操心,只管做好你自己之事。” “是,复明白了。” “还有,以后收收你那色胆包天的淫秽之心,母后之死查清了没有?” “此事复在尽力追查,只是目前还未找到那沈约狼子野心弑母的证据。” “他从前就不满母后干涉朝政,为了巩固帝权,这些年母后过得何其艰难,这个冷血的帝君,对母后无半分尊敬孝悌,母后遭遇刺杀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给我尽快查!” “是!” “姝媚姑娘……” 陈纭被领至一处天然温泉,面积不大,却是清澈干净的活水。 “此乃主人恩赐,你尽快清洗。还有,别妄想逃跑,我会在此看着你。” 女子手背上趴着一只黑砂毒蝎,语气带胁。 陈纭自知想脱身难,可在找到金印之前,她不会逃跑。 月下清泉,美人儿出浴。 方才身上被沈复粗鲁地弄出好几道淤青,右腕的伤也未尽好,温暖的泉水涤尽心上污秽,情绪得以缓和不少。 “主人。” “进来吧。” 沈琢营帐外,姝媚带着沐浴好的美人儿进去。沈琢正坐于桌前准备进膳。 “坐下吧,一起吃点儿。” “这、主人……姝媚不敢与主人同坐。” “本王是在跟陈姑娘说话。” 原本羞怯低头的姝媚骤然眼底升起愤懑不满之意。 “你先退下。” “姝媚告退。” “姝媚,奉劝你别对主人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独自坐在老梧树上饮酒的紫衣女子,悲凉神情郁郁。 婵莺降于另一从树头。左手法杖右手巫器,正在勘测地脉之气变化。 “哼,想?我哪儿敢想。只是不甘心那女子与主人如此亲近。主人怎么就对她另眼相待?论姿色,难道我不如她?”说罢又猛饮烈酒。 婵莺叹口气,不忍她如此自轻,“实话告诉你,主人三魂有缺,无男女之心。对那女子特别必是有其他深意,非是你我可探知。” “婵莺姐姐,你说的当真?不是同我开玩笑?” “你我姐妹数十载光阴,我何必欺你。别再喝了,昨日引天雷气象之变实为伤你我命理运气,你好生借巫祝调养,接下来主人需要我们的地方还很多。” “知道啦婵莺姐姐。” “今日饭菜,小娘子可还吃得惯?” 陈纭左手用筷不便,沈琢主动帮她夹菜,可她不想与他说话。 毕竟方才要辱她之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他救她,必也是抱有别的目的。 “看来沈复这小子,害得连带我也在小娘子心中失了分量。” “你本就没有分量。”她毫不客气地直言。 惹得沈琢清声大笑。 “对对,本就没有分量,谈何所失呢。”他端起薄酒一饮。 “那是什么酒?”她盯着沈琢手边的酒壶。 “美人醉。” 她递了个酒杯过去。 沈琢替她斟上一杯。 陈纭仰头一饮而尽,又递过杯子。 “美酒可不是这般豪饮。”说着还是给她斟上一杯。 她需要酒来抒解心情,需要酒来麻痹自己,需要酒,压下方才的惊心动魄、恶心难受。 一壶酒全入了她的腹。 “美人醉虽非烈酒,后劲可大着。” 陈纭头脑发晕,面色酡红,起身有些站不稳,被沈琢扶住。 只觉得眼前重影,一个面具变成两个、三个…… “你、是谁……” 她摇摇头,想伸手拿掉男人脸上的面具。 “喝醉了?”沈琢握住伸来的细手。 女人的头倚到他肩上,“三哥……阿纭好想三哥……” “哦?原来你最爱的,是这个叫三哥的男人?” “七哥、阿纭想你……七哥……” 沈琢发觉自己错了,这女人,口中一会儿蹦出一个哥哥。 被打横抱起,沈琢将人放至床榻,指尖掐诀探了探她的额心,却被女人一把握住,放到脸颊蹭了蹭。 滚烫的温度沾染到他手背的凉薄。 “沈哥哥……沈哥哥来接阿纭了吗?” “阿纭……会帮沈哥哥的……” “沈哥哥、不要伐陈……” 第252章 祸水东引 紧紧拢起的秀眉似在难受。 沈琢欲抽回手,却被她一个侧身压到脸庞下。 沈哥哥……叫的是他那个冷薄皇兄么? 这女人难道对他皇兄也动了真情? 陈纭于睡梦中看到了沈琢的过去。 沈琢因为出生时命格薄弱,必须入玄巫习玄术方能改命。 太后忍下不舍在他满周岁时将沈琢交与一位高人带往圣巫山教养修习。 同时那时沈琢的命魂也一分为二,高人将其分出的命魂导入一个天生体带弱症的周岁婴童体中,便是沈复,替他在皇城中成长、学习、成为瑞广王。 众人皆只识沈复而未见过真正的沈琢。 太后诸般放纵沈复也因这不是她真正的儿子。如此能更好的保护沈琢。 沈复这个名字是太后赐的,他是为了她儿子复生而存在,是他儿子的生魂,救下了生来病弱原本活不过周岁的他。 找这个能接她儿子命魂的替身太后也费了好大的功夫。 自怀胎足月始,那位圣巫山玄圣便预感到天降异象,派门徒去寻找此胎。 齐国辅国国师素来为玄能异士,高人施展术法使太后信服,从沈琢出生后一直暗中寻找能接他儿子命魂的弱婴,将近一年之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记住,你的命是吾儿所赐,你的荣华尊贵是吾所赐,待有一日吾儿归来,你务必尽心辅佐他,不生二心,明白了么?” 沈复是沈琢的替代品…… 陈纭吃惊不已。 沈约即位后,沈复依照太后旨意依旧碌碌无能不思上进,纵情声色纨绔败家,被沈约贬去北疆,就是为了方便接应沈琢,为其筹谋。 这一觉睡得冗沉,醒来时脑袋有些发疼。 许久没豪饮,她的酒量居然已下降至此,一壶就倒。 沈琢不在帐中,她环顾了一圈,如果沈复是沈琢的替身,他会将金印交给他保管么?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将信将疑,不知梦中所得真假。 其实沈琢不知金印这回事,逆乱谋位是太后生前交代与沈复。 “如果有那一日,务必推他执掌皇权。” 沈复告知他,太后受齐王迫害,骤然大丧的消息更叫沈琢难以接受,他必须为母后讨回公道。 沈复从小在母后身边成长,他只能从他口中去认识这个从小偏疼自己的母亲,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他能感受到,母后很爱自己。 不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皇母,而是普普通通亲切慈爱的母亲。 皇城中的情况,沈复比他清楚。 这一路来关隘兵将让路投诚如此迅速,必然是沈约暴政不得人心。 他无意高位,可那个位置,沈约这种弑母残暴独断专横之人,不配坐。 陈纭昨夜借酒试过,被他扶住时顺手摸了摸,金印沈琢应该没有随身携带。 再次环顾一圈,营帐内能设机关暗龛的地方都查过了,难道真的在沈复那里? 头痛…… 她不想接触那个粗鲁之人。 沈复的营帐她没查完,还是得找机会。 陈纭起身,却发觉被下了禁制,她连营帐都出不去。 “哎你说,老大今晚夜袭之策能成功么?” “那皇都铜墙铁桶一般,可不容易。现下外头又在调拨援军围攻咱们,今夜不管如何得殊死一战,不然一旦里外夹攻咱们失去现下的优势,死路一条……” “你怎么这么丧气!老大乃当世枭雄,身边又又奇能高人相助,拿下皇都,以后咱们可就是开国大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哈哈哈说的也是……” “希望我们旗开得胜……” 营帐外头,两个路过士卒的讨论之声渐渐远去,陈纭心中一揪,夜袭……皇都…… 他们今夜要行动? 回身盘坐,她用仇喜良教给她的口诀,以心念传音,坐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将“沈琢、夜袭、皇都”这几个词断断续续传送出去,不知道他有没有接收到,双生花亮起紫光,应该就是成功了吧? “赵统领的淄衣卫出手,想必能够万无一失?”贺府,兵部尚书贺知儒正密会赵序槐。 “鸿蒙轩的消息,确无差错?”客堂内,坐于交椅上的军服男人问道。 “自然,鸿蒙轩向无差错。此女蒙蔽大王已久,绝非表面柔弱,只怕是陈王想借此从内蚕食,鲸吞吾朝局势力。”贺知儒捋了把胡子,身为齐王太傅,他知晓齐王宠溺陈王后已久,一开始只当做是对美色的新鲜,毕竟他们大王年轻气盛,又素来寡淡,既有看上的女子,充盈后宫,对其身份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他暗中操纵的鸿蒙轩从未放过对此女的关注。 暗杀太后的神秘黑影与此女有过接触,这便是非同一般的线索了。背后极有可能牵涉陈国势力内渗。 还不知她在齐国内还要掀出怎样的风浪,务必背着陛下早早处决。 昨日鸿蒙轩的暗线查到此女现下在瑞广王营内,由赵序槐的淄衣卫出手,再伪作是瑞广王之人所为,届时齐王无可奈何,陈国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如此祸水东引,天赐良机绝不可失。 陈纭一整日都没有见到沈琢,除了叫婵莺的女子来给她送过一次饭,直到夜幕降临再没接触到任何人。 心中有疑,沈琢发觉她在找东西了? 可他就这么放心把她留在自己营帐内,更说明他这里没什么怕给她发现的。 “此处有禁制。” 入夜,营帐外的整军动静过去,陈纭在寻思如何才能逃脱出去,忽闻对话声。 外头数名黑衣蒙面客将她所在的营帐包拢。 合计之后,在尝试破阵。 陈纭察觉来者不善,而自己却有如困兽。 抽出沈琢帐内一柄宝剑,她熄灯隐匿暗处。 外头的人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联手破除禁制冲入帐中。 “你们是什么人?” 陈纭趁黑打伤两人迅速往外冲。 黑衣客太过敏锐训练有素,顷刻间将她追上。 看阵势,初以为是来杀沈琢的,当那些人看到是她,一瞬间联手齐动—— “杀了她!” 陈纭想不出是何人要杀自己,起手应招,右腕断骨未好,只能左手持剑,很快败于下风。 第253章 被润养 那六人攻势猛烈配合无间,叫她寻不得间隙落逃。 “青鸾剑……” 沈琢于秋山布引玄阵探皇城之龙脉,忽察觉有人动了他的青鸾剑。那把剑认主有灵,除了自己与师父,当世无几人能使之出鞘。 陈纭被围攻负伤,就要命悬一刻之际,手中宝剑忽然震颤不止,陡然脱手,凌厉寒光闪烁几名蒙面客应声负伤。 “什么人!” 自夜幕中御空而来之人,袍袖于风中舞动,掐指捻诀隔空御剑如夜神降世。 黑衣客们转瞬去围攻他。 “小娘子?” 沈琢利落处决刺客,翻掌念咒六道身影原地化为灰烬,连痛苦的哀嚎都未及留下。 迅速来查看陈纭。 “伤在何处?” 被抱回帐内,随着他的气息踏过烛灯自动亮起。 她的左肩被刺入一枚流星镖,像是淬了毒,整个肩胛都麻木不已。 “这些人,是冲本王来的?” “方才王爷为何不留一活口自己问。”蹙眉隐忍,连说话气息都虚弱。 方才他御空而来,如睥睨蜉蝣的神明高高在上,显然未把那些黑衣刺客放在眼里。 “本王不做无用的多余之事。冒犯者该死,便一刻无需留。” “咳咳……” 喉间涌出一股腥甜,连心脏跳动频率也加快,一阵阵暗疼。 “此镖有毒,小娘子需忍忍。” 沈琢抬手化力,缓缓帮她排出毒镖,又运功帮她清除余毒,取四灵真水喂她服下。 期间他拿出一颗黑水晶珠子,虚空悬浮,不断吸收她伤口处的毒气。 “为何、帮我?” “自然是因为小娘子对我有用。” 陈纭看不透沈琢,对他有用,除了要挟沈约,她想不出别的。 可若是为了对付沈约,他实无必要对她如此优待。拿中毒的她胁迫沈约,不是更加方便。 “小娘子,恐要冒犯了。” 沈琢盯着躺在他被褥中的小女子,因为忍耐苍白的脸蛋虚弱惹人垂怜。偏偏那双眼睛那样清澈,带着想不透的疑惑,十分趣味。 “你做什么?” “本王的温筋化脉之气,可助你清除渗入血脉的残毒,只是得委屈小娘子些了。” 面对一同躺上来的沈琢,她想躲,却被禁锢入怀。 “小娘子应当也不在意这些礼节约束,嗯?” “你、你在摸什么?” “摸一摸小娘子身上有没有被人下符咒。” 按理说她不应能抽出青鸾宝剑,身上当有外力介入。 沈琢好奇,隐于背后之人是谁。 “沈琢……” 陈纭按住他的手,却感觉那里溢出一股温和灵气,脉脉滋养,竟叫人舍不得放开。 “你……你……” 她侧过身子背向他,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只觉得极为羞耻。 她怎么、对谁都能有感觉。 “你今夜不是要夜袭皇城,怎不去亲自督战?” “此事沈复负责,本王无需操心。” “你就、那么信任他?” 他指尖凝气一一探过她的十四经穴,陈纭从没有这么细致地被人摸索过,轻轻柔柔的触感隔着衣服,将他的温度传与她。 他只回了四个字,“用人不疑。” 陈纭有些挂心,没有收到仇喜良的回音。不过以沈约的智谋算计,应当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得逞。 皇宫中,仇喜良延时收到陈纭的传音,才知道她竟在沈琢手上。 “谁让你告诉她的?”失控地钳住莫修染脖颈,他感到生气。 黑影只是无所谓地嘲笑,“你也觉得嫉妒吗?嫉妒她如此关心你的王?呵哈哈哈,你待她再好又如何,她心中到底还是装着许多人,而不是只有你。” “够了!我是问你为何告诉她金印之事?为何不直接救她出来?” “我要怎么做犯得着你来置喙?”黑影眼底冷幽起手攻开他。 他就是要等心爱的姐姐主动求他,求他带她离开那里,放弃对齐王的偏心,只有他,才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瑞广王身边的异巫高手难以对付,姐姐会知难而退。 只是没想到今晚夜袭来得突然,他无暇分身去看她,又被仇喜良抓住了小辫子。 两个人从屋内打到屋顶,金瓦楼宇,火光通明。 “帮齐王退敌。”仇喜良嗓音冷冷,不带一丝温度。 “哼,知道了,那两个女巫交给我对付。”黑影活了活手腕,纵身飞跃而去。 婵莺与姝媚留于秋山继续持阵引龙脉之气,莫修染去对付她们。 毕竟他与仇喜良的合作不为沈约所知,只隐于暗中行事。 暗杀蓝太后一事仇喜良帮他抹去了证据。 此事牵涉陈纭,他尽己所能保全她。 “沈琢……你查完了没有?” “任脉、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足少阳胆经、足阳明胃经……嗯,探完了,接下来劳小娘子翻过身去。” 她感觉自己犹如被剖尸解腹的尸体,虽然衣着整齐,却毫无掩饰被摆弄。 “伤口疼。”她不愿趴着,找了个借口。 “也无妨,便用你舒服的姿势。” 陈纭盘坐而起,脊背上被一寸寸探索,她捂起脸。 沈琢指上真气太过温润舒适,让她感觉筋骨一寸寸被润养,酥酥痒痒的感觉至透入心间。 接着连她的腿也不放过。 “沈琢,你到底在做什么?” 隔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忽然抬首,视线不期然与她相遇 “新伤旧伤叠积,担心留疤么?”他看向她左肩的伤处。 之前被姝媚所伤的创口因他医治虽已愈合,疤痕尚未全消。她是担心留疤的,出去后必要调他们陈宫内独有的舒痕膏来用。 也是常太医为她悉心研制,舒痕润肤效果卓群。 小时候的她娇贵还任性,因为贪玩儿不小心手臂留伤,常太医二十岁被选擢为宫中御医,一心钻研医道妙手仁心,渐渐地什么伤风感冒几乎都是他来医治,他开的药也总比其他太医的味道没那么难以下咽。 舒痕膏是陈纭勒令他必须调配出来,适用于她的肤质,还能有润颜功效。不止要恢复,还要让她的肌肤滑嫩更胜以往。 普通太医哪儿有人敢领这份差,哪怕报酬丰厚。也只有常太医受得住她折腾。 第254章 不可测 因为陈文帝纵着,皇后更舍不得女儿手臂上留了疤影响颜貌,便由着她折腾术方院的老头子们。 之后常太医更得她敬佩,也渐渐成了她的专用御医。 一直到脚趾,沈琢探查完若有所思。 润养天珠的容器,只有在走完所有情路,连接到所有情缘,心脉才会开始结珠。 昨夜与圣巫山师父沟通之后,师父叫他以此术先探查其灵脉状况,他若想将其据为己有,必然引召秘术反制。 而沈琢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竟也是她命魂连接的一环。 尤其是方才真气游走过她灵身,右手中指若隐若现一根灵丝缓慢接入她的中指。 此灵丝意味着,他必须也成为她所爱。 若他无意天珠便罢,结不结成他不在意,上古典籍中看到过,天珠罕见难成,稀世难有,全凭天缘。得天珠者一朝入天境飞升为仙,跳出三界五行,再无寿元耗尽身体被灭的限制。 自小饱受缺魂病苦折磨的沈琢,成长经历非常人能够体会,他钻研苦炼玄巫神能,就是想传承师门不负师恩,将自己命魂修补完整,更想永脱俗世苦海。 要让小娘子对他生情…… 沈琢情史空白自小在门内深居简出专心玄术,并不懂得如何得到女子芳心。 视线再度对上,陈纭莫名,他老盯着自己看作甚? “小娘子今夜好生休息,本王还有事情。” “等等。” 陈纭叫住他。 他有事情必然是夜袭皇城的事情,能拖住他一刻是一刻。 “我……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手法,如此轻薄,王爷是不打算负责了么?”说着委屈欲泪。 沈琢回身,望一眼垂首滴泪的女子,身姿清楚,若雪山冰莲昆仑玉骨。 “怎么,要本王留下?”沈琢洞穿了她的小心思,坐到床沿,反正今夜,两成胜算,就是叫沈复去挫一挫他这位皇兄的傲气。 功不可一蹴而就,名不可一夕拔得。 他的手段,非竟一日之功。 “我担心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杀手来袭……小女子性命,现下全仰仗王爷相护了……” 他轻笑一声,“小娘子要本王相护,是否有相应报偿?” “你方才、是不是什么也没探到?” 她用骆骆元徽教的阻息之法,方才看似柔软乖巧,其实暗中闭了任督二脉中的几处关窍,叫他窥不得真况。 她不知道骆元徽为何教她这个,只说但愿她永远用不到。 沈琢重新探查一遍,果然与先前有细微差异。 先前骆元徽打入她体内的无忧花,于四大灵窍护养运转不息,为的是日后灵珠结成,只有他能取。 果然是已经给人捷足先登了。 沈琢压下心绪,指尖由女子的丹田上移至心脉,“小娘子既已现诚心,本王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告诉本王,那个对你下手的是何人?” 下手?陈纭没明白他是何意。 是指取了她初次的七哥? “你已经查到想知的,别摸了……”她覆住胸口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明明只是在正经地摸穴脉,可是让她周身都掀起淡淡的愉悦与欲求。 “哦?别摸了是何意?是要本王继续轻薄?” 这人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陈纭侧躺着被身后男人又往怀中搂了搂,“小娘子的玉兔生得很软,本王方才倒是没在意……” 手背无意触碰到,他贴着她的耳畔轻语。 被细滑的小手握住,他也不反感那种感受。 “你说了不轻薄我的。”陈纭拉开他的手,朝里面躲了躲。 “本王何时说过?” “你……” 她气呼呼瞪他。 “你不愿意便罢,”沈琢伸手抚了抚生动俏脸,“不过,本王需在你体内留下玄引丝,以待天珠成时,可助你将其化出。” 天珠?又是天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丞相也提过,那珠子当真在她体内? “王爷说得如此冠冕,实则是便于你取之吧?我又怎知你不是在谋取害我。” 沈琢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小女人义正词严头脑清晰,勾唇而笑,“本王可允你条件。” “条件?任何条件?” “本王可为你差遣,此条件如何?” “王爷可能说话算数呢?”陈纭坐在里侧,狐疑盯着侧佛卧的男人。 沈琢也坐起身,手化玄力灵光倾华,掌心轻轻一推一股淡淡柔绿又掺鹅黄的光自他心脉处引出推入她的胸口中央。 “此为心海结灵,如若我不曾履现承诺,你可以此咒毁我心脉,破我功体,使我此生只堪为废人。” 他在她掌心画下一道符咒。 “使用权在你,连我亦不能解。时效百年。” “不是骗我?”陈纭将信将疑,看着手心渐渐淡去的灵光。 “难道小娘子觉得、本王是那行骗诓口之人?”男人嗓音中掀起淡淡不悦,他拿出如此诚心,这种将心海能量交付她人体内,于他是有损害的。 “王爷莫欺我不懂,我会找人验证你这符咒真伪。” 沈琢淡淡勾唇,她必是找那个在她四大灵脉下了护持之人,这道咒他也额外留手,只要那人触碰,便会留下痕迹。 “你能收兵么?” “小娘子觉得,本王是傻子,还是、能为了你毫无原则?” 果然这沈琢的心思不可测。 只试探问了句,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小女子要休息了,王爷。”陈纭翻身躺下,觉得拖得也差不多了。 他再赶去,那边战局成败都已定。 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沈琢复坐了片刻,只觉得背向他安静躺着的身影,娇柔通透,娴花淡淡。 “怎么了?” 察觉她气息不对,准备离开的沈琢凝神探脉。 是无上心经的旧疾,寒气自丹田四溢,当初二哥费心换来的药,也只保她好了一阵子,之后那种折磨人的冰坠之痛每隔一段时日还是会找上她。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连平日不小心磕碰了都要朝他撒娇求怜惜的三哥都不愿告诉。 不忍他再为自己奔碌辛苦。 或许这注定是她的命。 沈琢抬手拭了拭她的额温,沾染到冷汗。 “需要本王为你做什么?”约定既成,他自然要看顾好她。 心中疑惑这无端症状何来。 “王爷不必管我。” 第255章 由你差遣 陈纭抬眼觑向那张黑银面具,声音虚弱神情隐忍,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 “王爷……” 他的手放在她捂住的地方,盖住她温凉的小手,眉心微皱,很难想人之丹田丝丝冒着凉气,是怎样的痛苦难当。 “不是说了,本王可由你差遣,有什么要求尽可向本王提。” 那只温热的手掌让她感到一丝舒缓,“那王爷、便帮帮我……” 两只小手盖住他的大手,丹田似乎贪婪地吸收着男子手掌的热度。 “不够……” 半盏茶的功夫,他的手温度已然下降,看着苍白俏丽的小脸坠梦呢喃,沈琢躺下,将她环入怀中,让她的小腹、贴上自己。 意识混沌的人儿感受到火热,紧紧依附,沈琢被她搂得差点儿缓不上气。 “唔……” 怀中软绵身子不时牯扭,沈琢第一次与人亲近至此,他无欲心,修持玄法让他定力很好,眼界也高,对凡俗情爱本不屑一顾。于《仙天九十录》中得见无数天人仙灵之端严仪貌,尤以仙音最为殊胜,面如满月,目若青莲,低眉生慈,回眸肃穆,行则上善,动则若水。 那是他心目中所敬仰,亦是他所向往。 怀中女子无意识的撩拨让他身起淡淡燥热,“小娘子别乱动。” 扣住她的腰紧贴自己,沈琢也不知作何要这么迁就她。 女子丹田处的凉寒渐渐分走他腹上的火热。 可他不仅不觉得温度有所下降,反而越来越烧。由内至外地燥热。 于是手一扣将女人环得更紧。 “这般热度够么?” 陈纭觉得小腹很凉,怎么也捂不暖,身体却被抱的很热。 于是双重感官下觉得难受。 她想要丹田内也变得温暖,想要滚烫抚慰她的痛苦。 “沈哥哥……想要……” “想要什么?”沈琢疑心细听、她口中柔弱焦急的呢语。 “呜……” 确定听清她吐出的最后一字非食物,沈琢眸色微变。 “想要本王,还是想要男人?”反正他也要与她产生情丝连接,这一步是早晚。 “沈哥哥……” “你是指皇兄?”沈琢当然清楚她口中的沈哥哥绝不是唤自己。 情动楚楚的美人儿贴着他索吻,却只吻到冰冷的面具。 哭的更加楚楚,“呜呜沈哥哥……沈哥哥不要阿纭么……阿纭好想沈哥哥……” 身子陡然被男人抱住翻入身下,下巴上带着温意的手指捏住她,“要他?你求我做甚?” “呜要你……” 陈纭也看不清上方模糊的影子究竟是谁,被疼痛折磨的意识昏聩,只要能为她缓解……她对这个人,好似没什么反感。 他身上有木质调的醇香,幽凉带甜,馥郁清新。 有些陌生,那是贴的很近很近,才能闻到的香气。浓郁,但不外扩。 “小娘子既要了,本王必如你意。” 描过美人儿黛眉,他缓缓褪去她的衣裳。 肌肤无瑕,细腻弹润。 只是肩头伤口突兀。 “想要本王亲你?” 她捧着他面具的脸,凑到嘴巴位置一吻。 只觉得这个男人连脱衣服都那么小心呵护,动作轻缓。 “唔你、你不是沈哥哥……可是、你好特别……” 意识混乱的她,以为面具就是男人的脸。半闭着眸将他的手引到软腰上。 沈琢呼吸陡然一窒。 “小娘子还真是……热情?” “唔揉一揉……” 不知该说她放浪还是直白,沈琢面具后的脸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红。 握了握手心里陌生的触感,丰润而充满弹性,盈盈一水间。 “答应我,不许睁开眼睛。” “嗯……”不知他要做什么,陈纭只乖巧应声,只要能快点给她。 沈琢双指一凝一条血色丝带缠住她的双目。 紧接着,轻柔的鼻息呼在她脸畔,温软的唇,裹挟着冷萃清甜由脸颊、移至唇角,细柔、轻缓,似羽毛扫过,似云朵浮游。 情不自禁回应、那似吻似啄的撩动,心弦颤颤,渴望更深更密切的交融。 “唔……” 唇瓣相摩,她伸出舌尖与他相碰,在男人的气息笼罩下,浑身火热不堪,脸烫得快要滴出血来。 头次亲吻,沈琢并无什么技巧,他只凭着心意,品尝那柔软莹润的唇瓣,香甜芳美的舌津。 呼吸乱的很快。 比他预想来的要快。 “你、你好甜嘤……” 分开唇舌,她凌乱喘息。 “本王……好甜?” 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词形容他。 “哼~你是、你是沈琢……” 陈纭美眸微闭,好似知道,又好似不知道。此刻视线被锁一片朦胧,她也看不见他样貌。 “小娘子……” 女人的小手攀着他。 沈琢不在意她认不认得清自己,他所为只为天珠养成。 只是不曾想她在床笫间如此大胆主动。 简直若惑人的妖物。 好似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心神。 “小娘子这般主动热忱,倒是叫本王意外。” 他拨了拨已乱的秀发。 陈纭捧上他的脸索吻。 沈琢觉得女人的气息十分清美,带着惑人的香馥。 可他不该沉溺。 柔美小脸上腮晕潮红娥眉颦。软莺莺的嗓子如啼似泣,沈琢抬手擦掉美人儿腮边溢出的清泪,“为何哭?” “唔沈哥哥……太好了……”她盖住他的手。 沈琢眸色一漾,心中陡然生出奇特的感受,这个小女人,是觉得他太好了,才哭? 眼尾勾起一抹清艳笑意,又似乎是讽刺。 这样的女子,注定为器具,她能爱上那些人最好,若不能,痛苦的当是她自己。 “小娘子对谁都是这般么?” “唔沈哥哥……不一样……” “你说皇兄、同别人不一样?”沈琢睨眼娇人儿含混呓语。 “今夜的、沈哥哥……不一样……” 心中一舒,原来她能感受到不同。 此刻如此逢迎纠缠,也不知醒来将对他作何反应。 “叫琢哥哥……”他想听那娇滴滴的嗓音唤自己的名字。 “琢哥哥……琢哥哥是谁……” 沈琢俯身,清澈如潭的眸子此刻泛着欲色,若她能见,定要一眼陷进去。 “小娘子你说,琢哥哥是谁?” 他贴到美人儿唇畔,轻轻一吻,气息如窖藏醇酒,使她迷醉。 主动环住男人的颈,她好似知道了,又好似不知道。 只乖软唤着,“琢哥哥……阿纭好喜欢琢哥哥……” 第256章 为他着想 “阿纭……冷……” 沈琢知她难受,护着她的腰肢。 “小娘子、可莫要作悔。” 被男人拢入怀中,她嗅着他胸怀间的醇缓香气,习惯了以后十分迷恋。醇厚馥郁中夹杂着一丝乳香的甜美。 像是她品过的奇楠沉香,却又不尽相同。 沈琢盯着娇艳欲滴的小脸,蒙着血红丝带,衬得肌肤白净如瓷,一头乌黑秀发,更显得楚楚颦颦。 俏挺的鼻翼、红润小口,贴着他脸颊轻吻。 冰寒坠痛通通不见,她昏昏睡去。 暂无他想,随着枕畔女人匀细的呼吸一并睡去。 第二日,陈纭先他醒来。 扯去双目上所覆红丝带,有些恍惚,身子似乎……有种元气恢复的清爽。 发觉沈琢同榻,惊愕一瞬,旋即拉开被子看到自己与他皆穿着干净睡袍,可这、不是她的衣服…… 隐约能够回想起昨夜。 是因她、寒症发作,又意识不清胡乱睡了男人了…… 陈纭目光瞥向旁侧的男人,未戴面具的脸十分年轻,看起来长不了她两岁。皮肤白皙通透,轮廓清美,尤其是侧颜看去,鼻梁曲线俏挺流畅,一直延伸到下颌、喉结。唇畔如含润玉,墨眉清俊。 只不知这双眼睛张开,会是怎样绝艳。 与沈约的冷沉霸道不同,与沈心的温柔疏离不同,三人虽有着一点点血脉缘由的相似,沈琢更似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柔和美人儿。 难怪总是对自己倍加礼貌,许是性格使然。 他不屑用阴暗手段。 那昨夜……难道也是她强迫他的? 陈纭觉得有些头痛。 目光落在男人右耳上的饰物,她原以为那琉璃珠的坠子是面具上的,却是他戴的耳饰。 这么精致的男人,她好似也不亏。 脑袋里乱乱的,就见身旁的人有了些动静,赶紧装睡。 沈琢皱了皱眉,发觉她眼睛上的丝带已经滑落一旁。不知有没有被她看到容貌。 掌心翻转一股力量将台上面具吸来,遮上面容。 师父告诫过他,容貌不可为人前所现。 他此生只有隐匿真容,调和命格,方可有大造化。 这一觉竟睡沉了。 撑手扶额,他坐起身。 “沈、琢……” 身畔之人跟着醒来,见他已戴好面具。 “你……我……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犹豫措辞,不知从何处问。 “不记得了?” “可能……记得一点儿……” “哦?不知小娘子记得的是哪点。”沈琢起身利落穿上外袍。 “沈琢,你是我的人了。” “什么?” 他是可以不管她的。 可是为了解她寒疾,这么清冷芝华的沈琢,选择了给她。 虽然意识混沌不清,她的身子有个特别的功效,能分辨男人是不是头次。 因为初次的男子,对她的寒症舒缓所带来的效果非常特别。 她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腹脉处淡淡萦绕的暖流,非常精纯之气。 “我……虽不知你之前未破身可是因未遇到心仪女子,可昨夜……因由应是在我……你既帮了我,我、我也愿意……对你负责。” 她说的负责,是指他遇到身体需求时,而又尚未遇到喜欢的女子之前,她都愿意给他。 像沈琢这般自恃甚高之人,当很难看上凡俗女子。 未曾破身之前,他未知男女之欢诱惑力,尝过以后,难免有念想之时。 沈琢系好腰封嗤笑道:“小娘子怎知是你之故而非本王强要你?” “王爷若是不需要,也就当我自作多情了。” 她只是不想亏欠他而已。 将她抓来此地的是沈复,而从始至终沈琢虽未放她走,可也一直待她非常周谨有礼,甚至屡次相帮。 她素来无正恶立场,只凭行为识人。 沈琢沉吟片刻,忽然迈至床沿俯身扣住美人儿下巴道:“小娘子原来这般大方么?本王可随时使你的身子是吗?” 促养天珠,他的确还需要与她有过九数之回。 但都得是她自愿且觉得享受才算功成。 原以为小女人醒来会对他又吵又闹故作重视贞操,居然如此冷静清晰,且、还为他着想? 婵莺姝媚遭遇莫修染攻击,寻龙之阵未竟其功,而沈复领兵攻城也受败而归。 “你是太后身边的大侍女?” 沈琢于囚帐中审视着被秘密押来的女子。 攻皇城只是个幌子,他的首要目的,是查清母后薨逝背后真实因由。 昨夜沈复率兵作战,而悄悄派出精锐高手入齐宫查探蓝太后生前身边伺候的心腹及其他可能看到真相之人。 只找到这个大侍女,胡棱婳。她与母亲沛山嬷嬷对太后一直忠心耿耿,只可惜沛山嬷嬷已死,她对太后之事当也所知也不少。 她们这里一定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线索。 “你、你是?”胡棱婳看着面具之人,又看向沈复。 “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沈复粗声开口。 在胡棱婳眼中沈复才是瑞广王,何以要对这面具男人言听计从? 不由多想,她一一答复面具之人提问。 “母、太后被暗杀前夕,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就只有陈王后被太后关押惩戒一事,那日圣上去天家祭坛祈雨,结果那恶毒的女人不知被什么人所救……母亲、母亲与几位老嬷嬷也……惨遭毒手……”说着女子泣泪成珠,她至今能清晰记得刑室内母亲横死的惨状,连带几位一起给那女人用刑的嬷嬷…… 唯独梓山嬷嬷侥幸,竟没被歹人毙命,仵作验尸时发觉她还留有一口气,陛下下旨倾太医院全力救回嬷嬷。 好不容易救回来,梓山嬷嬷却疯了,神智不清,精神狂乱,陛下命人将她送到长康宫照看余生,太后遭人暗杀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可梓山嬷嬷口中,“恶鬼”、“黑煞”,必然与那日所见有关。 “依你所见,齐王待太后如何?” 环胸倚在一旁的沈复浓眉一抖。 他向宫女打听齐王与太后的关系,是不信任他? “陛下与太后关系冷淡,依礼每日来安寿宫请安话也不多,总是坐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有时候可能前脚踏入后脚立马就走了。听母亲言,陛下不满太后手中所握政权,太后常常忧思竭虑夜不能安。母亲一直贴身侍奉太后,太后精神不济,近年来身子也大不如往……” 第257章 规矩 沈琢眸色逐渐幽沉,“你觉得,齐王可是会对太后下手之人?” “奴婢、奴婢不敢!”胡棱婳跪下,“天家之事,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若找到这无耻歹人,奴婢、奴婢定要为母亲报仇!” “哦?你是说,这救陈王后之人,便是暗杀太后之人?” “奴婢没有证据,但两件事发生的太过离奇,那人能从森罗王宫悄无声息救走那妖女还能杀死嬷嬷们未被太后密卫察觉,而太后出事那日,密卫们也都离奇失踪了,难说这其中没有关联,求王爷一定要为太后作主啊!”胡棱婳转向沈复深深一扣。泪脸早已湿得一塌糊涂。 “你放心,母后之事本王定要追查到底!”沈复叫胡棱婳起身。 之后沈琢命他根据胡棱婳指引,将那疯了的梓山嬷嬷也从宫中弄出来。 他要以取灵之术一窥、那日她到底都见到了什么。 听闻昨夜攻城未遂,陈纭松了口气。 她要赶紧找到金印,早些离开这里才是。 沈复难以对付,她得琢磨个计策。 晚膳姝媚见那女人又与主人同坐,十分不悦。 而且主人竟然、还留她同寝。 “姝媚,怎么了?” “看到那个女人就烦!”回到帐内,姝媚将手中托盘重重往桌上一摔。 婵莺收功吐息,“莫置一时之气。眼下尽快探明蓝太后之死真相,是主人心头之要。” “婵莺姐姐,你说,那女人若与太后之死有关,会是什么下场?” 她无意听到了主人审问胡菱婳的内容,不管真相为何,她若想,定然能叫此女脱不了牵连。 “姝媚!主人要的是真相!”婵莺斥责心怀不正的女子。 后者无所谓地揉了揉手腕,“姝媚知道。” 真相上再加点什么东西,又有何妨。 “小娘子是不是恨我母后?” 陈纭手中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王爷,小女吃好了。” 沈琢饮了口酒,跟着来到床边。 “伤口如何了?” “已经无碍。” “今日需在你心脉种下玄引丝,小娘子可悔?” “既已应下,王爷能谨记诺言就好。” 陈纭敬他行事君子,日后天珠到底归属为何,她要自行定夺。 现下对此了解甚少,还需收集资料。 “便劳小娘子除去衣物。”沈琢抬手一挥,门口落下禁制,无人可贸然闯进。 陈纭抬眸看他一眼,似乎确信他不是调戏或者玩笑,才动手解开腰带。 相对盘坐,沈琢手上托一方玉觋神像,蕴化玄能,引玉觋像通神,紧接着两人心脉皆延展出一根绿色光丝,连入神像中庭。 “待玄丝化金,尔后透紫,便是天珠可取之时。” “那时你我若不在一起呢?” “本王自会提前找你。” 陈纭打算穿起衣裳,被归置好神像的沈琢按住手,“玄丝脉动殊异,连接稳定还需些时辰。” 男人半敞的上身洁白晃眼,令她不自主地移开视线。 虽然美人儿腹肌看过了不少,面对沈琢还是有些不适。 “小娘子是害羞了?”沈琢微微抿唇,照眼女子只裹了紧致小衣的饱满胸部,诱人的沟壑曲线优美。 被子也不能盖,两个人几乎坦诚相对,她当然害羞。 结果他还要晃到她眼前。 “本王的身子,昨夜小娘子可是痴缠的紧,这会儿怎地反而羞涩了?” 沈琢的腹肌并不是如体格强魄之人明显,若隐若现却恰到好处。 肌肤十分白净乃至透着微冷,摸上去时有着合宜的温度。 当然这不是她主动要摸,哥哥们美色各异的身材她早就见识不少,这一点儿抵抗力还是有的。 倒是他主动为她的伤口擦药。 “此白玉散可愈各种伤创,还肌肤无瑕,小娘子不必担心留疤。” 他怎么这么体贴?莫不是对每个女子都是如此。 陈纭盯着他的面具,依然不能适应露骨相对,脸上的热度就未褪去过。 “沈琢……” 他忽然将她按倒,熄灭烛灯。 “嘘,帐外有异。” 外面的动静片刻后消失,他罩起被子,将她拢入怀中。 男人的胸膛温热,肌肤细滑,丝毫不逊于精心保养的女子。 肌肉又十分富有弹性。 “你做什么?” “自然是做本王该做的事。” 他的双指由玉堂穴一路移至关元,带着温和真气。 之前还是隔着衣服,现下直接触到皮肤,酥酥痒痒的,让她不由屏息。 “可是……可是你摸的……”她有些羞怯,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沈琢,你看我是个怎样的人?” “是不是放纵不堪……”她按住他的手腕。 为何对他也这么容易有感觉,是怪他太优质,还是、怪她本就是滥情之人。 “谁告诉你的?” “世俗规矩,礼法圣言……” “那些东西,用来框缚世人罢了。约束德行是为行正轨、顺天道。小娘子的天道,可不在世俗中。” “我不懂……”他的话使她错愕。 他笑,“小娘子可是以真心喜欢每个人?” “喜欢……可人应当一心一意不是么?”她翻过身,企图透过面具看透他的眼睛。 “是谁定下的,要一心一意?” 好像自古以来传承便是如此。女子忠于一夫是为女德。 “只需听从心中之念。” “你向来只凭心意做事吗?” “当然。” 头一次见这般洒脱不羁的性情,而他的不羁、坦然直率,步其轨、承其命,每个决定,都自己负责,绝不假托他人。 纵使错了,也自己承担后果无有逃避。 “小娘子?” 沈琢感觉左掌被她牵到腰上,隔着面具的轻吻,触动心弦。 “现在的心意,想要你、揉揉……”她的声音娇娇细细,含着羞。 “你还真是任性。” “哼……” “是不是还想叫人吃一吃?” “难道这就是心意相通吗?”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抗拒他的气息,甚至沉溺。 “小娘子还真是容易对人打开心扉。” “不若说是王爷的魅力太过特别了……阿纭、没见过你这般的男子……不知尝起来滋味如何……” 她的话直白又露骨,叫沈琢眉眼沾染了几分欲气。 “昨夜可是没尝够?” “昨夜、意识不清……不记得……就等同没尝过。” 第258章 珍贵天赐 沈琢嗤笑,“对不喜欢的人宁死不屈,对喜欢的人投怀热忱?” “沈琢……你、你会读心?” “人心易琢磨,人性善变化。” “为何这样说?” “人心是先天自然神物,人性是后天教育养成。在什么样的环境,接触什么格局之人,便养出什么性情。” 丝带覆上双目,他取下面具,含住红润可人儿的樱唇,很喜欢、那柔软清润的滋味。 “唔……” 扶住移至脸畔的脑袋,温热的气息叫她呼吸一紧。 “小娘子这般容易对男人投怀送抱。” 她不承认,也未否认。 “呵……合该再叫个人是不是?” 沈琢捏了捏那绯红耳珠,还坏心地一扯。 “呜不……你不要叫沈复……不喜欢他,不要……” 美人儿轻泣摇头,十分抗拒。 “怎的就猜本王要叫沈复?” 陈纭不能说她知道沈复是他的命魂替品,也不清楚这两人关系到底多紧密,只软声唤着:“王爷不许叫旁人……阿纭只喜欢王爷……” “不要将阿纭当作情奴……” “情奴?”他俯视俏丽容颜,“哪里看到这样的词?” “书上……有些魔修,会养情奴以供修炼,承诺飞升后回来渡她成仙。” “情奴往往以性命供养,小娘子是怕失了性命?” 她摇摇头,“阿纭只愿对有感觉的人承欢。” “哦?小娘子对本王有何感觉?难道不是只要男人一挑逗你就有感觉么?”他认知下,情欲是身体的反应,只要动作到位不在乎这个对象是谁。 “不是的……”她软软地搂住他,感受着唇畔、面颊掠过的柔吻,“阿纭就是觉得、你好不一样……” 沈琢眉眼沾染薄薄暖意,为女人的妩媚,为其口中叫人受用的甜甜言语。 “小娘子真会哄男人心悦。” “那王爷有被哄到吗?” 暖融融的吻,落在被牵起的小手。 “别……” 她有些羞涩,总觉得这个男人该高高在上。非是世俗地位的高度,而是一种不染俗尘。 如此亲昵,她不觉得沈琢有多爱自己。 他的态度温和,并不带强迫。 更似引导与诱缠。 “小娘子,可谓是天赐的。” “很珍贵,不可与男人滥交。” “难道此刻与王爷、不算作滥交……” 他欺身上来,捏住美人儿下颌, “心悦者为欢,身悦者为欲。心中的出发点不同,你可能分辨男人要你是身求或是情感所求?” “那王爷、是心悦我?” 视线被遮的她含娇捧住他的脸,指腹描摹眉型,笑容似山间晚风。 沈琢含住摩过唇瓣的指尖,戏弄地舔了一下。 陈纭心间微颤,听到那清柔悦耳的嗓音低喃, “心悦,自然心悦。” 脸颊似火烧云,她抬首凑上他的唇细细品尝那份清香,舌尖描过饱满唇瓣,轻轻一抵,踏过玉门关。 沈琢没有接吻经验,只觉得如此娴熟技巧,叫他撑着的双手有些发软。 他扣住女人的细颈将她按倒下去,唇瓣上忽而来的吸吮,含着恰如其分的力度,酥酥麻麻使他心怦然。 “小娘子……” 终于得以分开他喘息急促,方才便想撤开偏偏被她紧紧缠住不放,直到彼此几乎都要窒息。 “呜沈琢……” “叫哥哥。”男人在耳边低语。 “沈琢……沈琢……沈琢……” “阿纭哥哥已经太多了,你也未长我多少吧。” “小娘子这般不听话么?”他箍住软腰,轻声胁迫。 与昨夜的她意识混沌全然不同,此刻娇莺容华清澈,光彩流离。 她用指尖描摹他的轮廓。 因意识上的交融,无名指间的灵丝连接也愈来愈清晰稳定。 至少超出他的预想。 “王爷是不是只将我当作一副器具……” 沈约闻言而笑。 “莫非小娘子还要住到本王心上?” 她咬唇不语。 帐外,一道黑影闪过,眸中压抑的风雨之势。 沈琢故意未设屏障,那躲于暗处、她身后之人听到可能忍得住。 “你没将她救出来?” 齐宫,司礼监,仇喜良见他空手而归,质问道。 黑影不屑冷哼,“救?好姐姐哪儿需要咱们救,早就爬上了敌营男人的床,此刻正春宵快活,何需你我操心!” “你说什么?” “不信你可自己去瞧。” “你怎知她不是被迫?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黑影拂开抓在衣领上的手,“就算被迫她也享受的很,那声音都媚到骨子里了,呵,我可没见过哪个被迫的人如此享受。” “是瑞广王?”仇喜良眸子深寒。 “阿仇,你是不了解姐姐么?瑞广王那种货色,她能看得上?” 瑞广王身边的面具高人,黑影尝试探查,可那禁制太过厉害,他一时破解不得。 非是他不想救,只是听到那顺承的媚声,就不由得怒火烧心,但凡是个男人就能…… 真是不知检点! 陈纭的一夜承欢不止深夜潜入的黑影听到了,听说她晚膳后一直留在主人营帐内的姝媚想过来探听情况,意外地也听到了不该听的动静。 “这女人竟爬到了主人的床上,我定要给她颜色看看!”恼羞成怒的女子整张脸染上凶戾。 “姝媚,不要胡来。”婵莺的劝诫并未生效。 陈纭的生辰被写到一张血符上。 姝媚所下之咒恶毒,叫她万鬼缠身命魂破窍而死。死后还要为诸恶罗刹羞辱沦入凶鬼窟,永生堕入邪欲道。 陈纭二次寻隙潜入沈复的营帐,于床边地下一个暗龛中发现金印。 帮沈约也是在帮陈国。 如果齐国君位易主,于天下于民众皆非好事。 金印盒子上下有禁咒,她触碰不得,只得想办法传讯于黑影。 “姐姐这会儿倒是想起我了?” 央着沈琢允准她再次到月泉边沐浴,独自一人趁着月色释放讯号,莫修染给她的。 金线似的一点一冲而上,静无声响,如飞出的星光。 黑影有所感应,很快赶来。 见她只身盘坐于温泉边上,双手环胸语含讽刺。 “我查到金印的位置了,只是那上面有禁咒,你有办法处置吗?若没有,或可问问阿仇……” 第259章 扣开心扉 “阿仇?姐姐叫得好生亲密。”他不满地蹲下身擒住她的下巴,“姐姐那么会服侍男人,怎不叫那瑞广王乖乖将金印双手奉上……” 话音刚落,黑影脸庞被清脆掴了一掌。 “你若不愿我也没在求你,滚!” “姐姐我错了。”黑影怔了一下,忙乱追上起身绝步的身影,从背后将她抱住。 “姐姐,我再也不说惹你生气的话了,莫要恼我,好不好?” 少年抵在她颈边乖觉地致歉,让陈纭怀疑他有多重人格。 “放开!” “姐姐原谅我吗?” “等你能拿到金印再说。” “我想要姐姐。” 少年将她掰过身子,语气镇静,又似乎含着乞求。 “滚。”陈纭立马退开,羞愤于被当做秦楼女子一般,任人索要。 “姐姐就那么厌我吗?为什么对谁都能那样?为什么?” 他陡然提高音量,整个人气势阴戾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你住口!”陈纭低声呵责他,担心动静引来其他人。 下一秒黑影身形瞬动移置她身边,“我不想强迫姐姐,可姐姐总是惹我生气……” 被黑影扣进怀中她企图挣脱,不停推拒他的凑近。 忽然被打横抱起,足下一纵越林翻山。 “你做什么?你带我去哪里?” “做什么?带姐姐去见想见的人啊,你不是想他吗?” 莫修染似乎要带她回齐宫,没走出多远被婵莺拦下。 而随后跟来的姝媚看似也在阻拦,却暗留余力。 正愁这女人不跑呢。 今日温泉之请沈琢依旧吩咐她看顾,姝媚故意借口有事叫陈纭独自前往。 只要离开主人身边,血咒发作神仙也别想救她! 莫修染很快脱敌,暗掌重伤姝媚,带着陈纭迅速离开。 “婵莺姐姐……” 婵莺欲追,听到受伤的姝媚呼唤,回过身来关切。 “你怎么样?” “婵莺、姐姐……” 口吐乌血的女子恰如其分昏去。 婵莺只得先带她回营医治。 她故意受这一掌,拖住婵莺,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不出两日,那个女人必死。 司礼监,仇喜良的住处。 陈纭挣脱黑影不慎跌落,恰恰被有所感应的仇喜良出来接住。 “小妖精……” “阿仇……”对上那双冷恹恹的眸子,含着些许关怀,她主动环住他脖子。 身后莫修染冷笑。 她将沈琢与瑞广王非同一人的情况告知于他,“阿仇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伸手抚了抚男人眉间疲倦,被他握住。 “小妖精,以后不可擅自涉险。” 她软软一笑,“阿仇担心我了?” 话音刚落被封住丹唇。 熟悉炙热的气息,轻易扣开她的心扉。 主动回应,缠绵不休。 “唔……阿仇……” 她忽而推开他。 “怎么了?” “阿仇如果知道……我与沈琢也……” 她起身走向门口,心中有些忧惶。 与沈琢的两夜恍如梦幻,回到熟悉的环境才梦醒一般,只觉得自己不该。 “……是自愿的?” 仇喜良将她拉回来,眸子凉凉地看着美人儿面容。 她答不上话来。 眼前的人忽而扯开她的腰带,衣衫滑落,只剩下肚兜相掩。 温柔的爱里身上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即使当时有些许的吻痕一夜也都消去。 仇喜良扫过白皙的藕臂玉肩,双手环至后背解开绳结。 “阿仇……” 他不言语,低头埋入玉颈轻嗅。 “唔、阿仇……” “为什么给别人?” “阿仇,你生气了?” 她低头捧起他的脸,黛眉映楚楚。 “见着了沈琢的长相?” 她摇头。 忽而被男人扣进身下。 “那他是有什么魅力,短短时日就让你臣服?” “哦对了,当初不也是被奴才要了几回,就心甘情愿受着了么。他是有何不同?更让你满意么?” 陡然阴戾的眸子,下巴被捏的发疼,她覆上他的手背。 “不是的、阿仇,不是的……” “不是?” 盯着莹洁玉肩,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被欺凌的痕迹。 沈琢很温和,他如同言季总带着几分克制,不同于言季是心疼不忍,他是克制自己不可过于耽溺被情爱的滋味俘获。 而且也不觉得那种暴虐的倾向有何可贪着。 “修染!” 窗外,黑影应声闯了进来。 “阿仇,你做什么?” 她惊恐地拾起衣裳想遮住自己。 “送她归陈。” 仇喜良起身背对她,向黑影吩咐。 “阿仇不要我了?” 低低软软的声音,撩动两个男人心房,一者心疼,一者妒意。 “姐姐遮什么?也不是没看过。”黑影语含戏谑地走来。 陈纭往床内瞥了一眼,伸手拉过被子,“我不走,今晚要在阿仇这里。” 将自己整个缩进软被,她真的翻身佯装睡觉,也不管两人是何反应。 “小妖精?”仇喜良唤了声。 “阿仇当真也不在意我的意愿?” “也罢了,齐王也没那么容易倒,我又闲操什么心。莫修染,你去准备,明日启程,但是金印必须拿到,交给我。” 这个金印,她不打算交给沈约。 掌控在自己手上,才能让陈国有与之谈判的条件。 “小妖精,金印不能给你。” “莫修染,你听谁的?”她坐起身,拉着被子掩住身体,胸口的雪腻风光若隐若现。 “我当然听姐姐的。”莫修染表忠心,她勾起唇角。 “事成之后,你便是我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修染!” 仇喜良拉住欲行动的黑影,压低声道,“你该做正确的决定。” 破解禁咒的方法他们方才已讨论出来,但是仇喜良不能去。 一是瑞广王营中他不如莫修染熟悉,二则齐王对他有限令,自从先前夜夜偷出宫为她医治惹沈约疑心,暗中就多了不少窥盯他的眼睛。 有沈约安排的,也有嫉妒其恩宠想将他从总管位置上拉下来的。 “这些事,你一定要干涉?” “阿仇,你选择他,就是与我立场相对。你到底是选的齐国、还是齐王这个人?” 仇喜良面向窗外,警觉于周围是否有别的动静。 “齐王乃天选之人,小妖精,你也别过于深陷家国牵绊,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经由因果定论的游戏。我选择的是胜面更大的一种可能,陈国想逆转局势尤为困难。” 第260章 不一样 “那阿仇帮我,是不是就不难了?”她撩眼窗边那道背影,舍去弓腰垂首的伪装,笔挺颀长。 闻言他转过身来,顺带闭窗,嗓音有些微凉,“我有自己的使命与因果。” “阿仇,我知道每个人的命数不同,不能强求。” “人家腰上好酸,阿仇揉揉……” 她趴在床上露出玉肩,只想享受当下这一刻相处的美好。她没有过多强烈的欲望去改变或是掌控他人,只依循心迹做自己该为之事。 天下,有能者得之。 不管结果如何,她会坚定地陪着七哥。 “腰酸?”仇喜良坐到床边,撩开被衾。“利用身体,你又得到什么?” “阿仇,你怪我吗?”腰间转过温和力道,她起身坐进他怀中。 漓彩的眸子转眄流精,扫过他的面容。 虽然事出有因,可到底她还是沦陷了。 就好像无法抗拒对自己好的人,又尤为天人之姿。 她问他关于天珠之事,仇喜良好似了解一点。 “小妖妇,你果真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难怪第一次时就觉得你无比诱人。原来有人想用你的身子养天珠。” 吻过她的唇,小腹上点亮的结印微微发热。 “阿仇……你也知道天珠……你也想要那东西吗?” 他低哼一声,“天珠那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使得,我有自己的路。” 她勾住他的颈。 他好像有魔力,只要随便一吻就叫她芳心难持。 他挥手下了结界。 “阿仇~” 尾音悠颤,想要与他毫无分离。 心与心相融,什么思维都不剩下。 仇喜良也头一次感受到这不寻常。 这与她的命缘合成九数有关。 沈琢,正好是缘定的第九人。(莫修染、仇喜良不在其列,与他两的开始皆带有胁迫。) 此时天珠已开启逐渐聚合成形。 “小妖精……”他撩眼美人儿娇态,“沈琢对你做过什么?” “他、他说给我种了玄引丝……以便日后取珠。” “还做过什么?” “呜……没、应当没了……” “没了?” 他俯身吻去她的泪痕,“小妖精,竟然叫奴才失控……” “失控?呜……什么失控……”泪痕氤氲的小脸楚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魅魔有第二特征,只被深爱之人激发。 这在整个族群也属鲜见,一般魅魔只为修炼,少有真情。 唯独这种由爱激发的异常,是兴奋之表现,他现在还掌控不了,只觉得心中一团火烈烈熊烧。 不可思议的温暖,心脉处也笼罩着淡淡的喜乐。 只想溶解在这似乎无边的安宁与爱里。 “王爷!王爷您可千万不能犯浑,如今好不容易让陛下疑心减少,您若是去瑞广王营中,无疑是给了陛下把柄啊!现下正是风口浪尖咱这么久的提心谨慎努力付出通通付之一炬……” “本王、本王不能不去管她……” 被徐育死死抱住,沈心几度犹豫。丁阚查探到她落入他那个造反的弟弟手中,不知状况如何。虽他与沈琢往来甚少,到底是同出一母的兄弟,关系也未曾交恶,倘若他前去交涉,或许可保她平安。 “王爷!您别犯傻啊!那女人不值得您如此犯险!广王爷抓她可不定是针对您,您一旦踏入他的营地与谋反一事可真就撇不清关系了!这些天陛下对您的监视可未曾撤过,只要一出王府咱就会被盯上,徐育恳求王爷冷静!万望三思啊!” 面对自家主子要一意孤行,徐育誓死劝谏痛哭流涕。 “徐育,放开。” “一个女人不值得王爷如此,况那还是陛下的女人。根本就不安好心迷惑王爷!” “王爷,这是怎么了?” 宁侧妃闻动静而来,看到庭院中拉扯的两人,上前关切。 “侧妃、侧妃也劝劝王爷吧,咱们王府尚且自身难保,那个狐狸精就是不安好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王爷!”坐在地上的徐育死死抱着自家主子两腿。 “王爷,陈姐姐吉人自有天相,瑞广王再大胆想必也不至要了姐姐性命。定然是想将之当作筹码,妾身听闻宫中小婢所传消息……” “什么消息?”沈心凝住钟宁安。 对方掩帕轻咳,似难于启齿。“王爷,外头蚊虫恼人,还是由妾身服侍您回房吧,救姐姐一事需从长计议……” 沈心睨一眼徐育,后者领会终于撒手。 厅内,丫鬟奉上茶水。 钟宁安这才开口,“王爷,妾身也是前日被召进宫,为母后制作经幡祝祷,不小心听得宫婢间流言,”小心察了眼主座上沈心神色,继续道,“说陈王后甚为陛下喜爱,宠冠六宫,因赐名分一事惹恼了母后,导致陛下与母后不合,更是那陈王后买通刺客,对母后不轨……” “这些事情隐晦,妾身听得心中大惊,惶惶不安,也是今日见王爷要去救姐姐,这才不得不实言相告,王爷,流言可能有不实之处,可未必空穴来风……” 沈心盯着钟宁安啜泣咽泪,眉心拧起。 他知晓陈王后与沈约有情,也怀疑过母后意外与之有关。 只是尚未查到实证,也很难相信她是心思阴晦狠毒之人。 可宁侧妃知晓此事让他觉得不妥,先别说她会不会捅到母家,王府中其他人若都知晓此流言,单是受过陛下恩宠一点,足够让人对她议论、敌视。 “侧妃有心告知本王这些,十分可贵。本王会着人去查流言真伪。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侧妃早些回去休息。” “王爷,不如让妾身服侍你……” “本王近日来浅眠易醒,有徐育伺候就够了,侧妃操持王府辛苦,好好休息。” “是王爷,那妾身告退。王爷也莫过于忧心了,陈姐姐聪慧,是有福泽之人,定然能逢凶化吉。” 表面温顺恭良,其实钟宁安内心巴不得陈纭已经死在瑞广王手中。 鸿蒙轩得到陈纭下落,也少不得宁侧妃的故意透漏。 “阿仇……我回去了。” 由着他伺候自己穿好鞋子,床边的人儿含情脉脉依依不舍。 “路上当心。”拿过披风给她罩上,他叮嘱。 昧旦之际,黑影成功取得金印回来,刻不容缓,他们当下便要出发。 第261章 一别 “阿仇真是薄情,都不会不舍……” 扑进温暖怀中,她心绪漫然。 这一别,烽烟战火,不知往后如何,他们又何时才会相见。 仇喜良抚了抚她的脑袋,“小妖妇,那么多男人排着队等你,舍不得奴才做什么?” 含笑的眸子清清亮亮,带着只属于他的桀骜。 “阿仇……你会来找我么?” “会的。” “姐姐抱够了我们就早点出发。”门口,黑影不满地提醒。 “修染,护好她。” “不用你说。” “金印在身上非是好事,小妖精,你真做好决定?” 话毕唇被软软封住,“阿仇也要护好自己。阿纭会好好练习心识传音口诀的。” “莫修染,我们走。”盖上袍帽,两人趁天色未明出发。 心中是不舍的,可他不能为儿女情长牵住。 转身去屋内准备仿一枚假金印,为他们作掩护。 清早帝王起身,仇喜良献出假印,称手下之人昨夜入瑞广王营中偷得。一眼难辨真伪。 齐王甚喜。 而后瑞广王营中传出金印被盗,更加让人信服此印为真。 借此齐王调兵退敌,瑞广王手中半数军士临阵倒戈,大败而逃。 “务必将瑞康王妃救回,孤王要看到她毫发无伤!” 吩咐赵序槐继续追缴,此次定然不可叫瑞广王再回到北疆。 离开临淄花了一日,她内力不济,莫修染便一直背着她。 “莫修染,你会愿意帮我谋夺这天下么?” “姐姐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趴在少年背上,一路越山涉水,荒僻的绕行之途由日出到迟暮直到深夜,一刻不敢或停,一路他也无一句抱怨。 皇城外落脚一山野人家。 深更半夜有人叩门,出来开门的老人十分警惕,先是透过门缝往外瞧,两个黑衣身影只怕不是什么好人。 “老人家,我们是去往嘉关城的旅人,不慎于山中迷路摸索至深夜,好不容易看到这里有人烟,不知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借宿一晚?”陈纭上前自报家门,让莫修染退至身后。 “你们从哪里来的?”门后老人沙哑的嗓音充满戒备。 “我二人从临淄出来,回乡看望病中的母亲。” 皇城近来不安生,确实有不少人早早出城躲避。他去集市贩卖鸭蛋时有听人提及。 老人放下几分戒心,却还是未开门。 “老朽家中简陋,只一间可容我与老婆子两人的屋舍,恐无法招待二位。” 身后黑影想冲上去踢门,被陈纭拦住。 “打扰老人家了。不知老人家可否舍些清水也好。” “成,我这就去给你们舀。” 接过老人用瓜瓢盛来的井水,她递给莫修染,“你先饮。” 黑影显然有几分错愕,想不到她会先给自己。 这一路都是他在出力备为辛苦,中途二人只吃了一点干粮,此刻他比她更需要补充体力。 “老朽家中还有些烙饼,你二人若不嫌弃我去给你们拿些来。” “多谢老人家了。” 打开门缝见两人似无歹意,老人似乎也怜悯他们。 “老头子,外头怎么了啊?”屋内,一婆婆出声问道。 老人用方言回应了几句,陈纭也听不太懂。 掏出银钱感谢老人馈赠,老人家却十分质朴地摆摆手,“不要钱,你们拿去吃吧。” “素昧平生怎可受嗟来之食,老人家您请收下。” “这……太多了太多了,老朽收不得。” “您的饼于我们是雪中送炭,自是珍贵,我们于这荒僻山野中能得您一点救济,亦是珍贵。” 莫修染看着她和颜悦色劝慰老人收下银子,从来只觉得她高高在上,于普通百姓面前能如此毫无架子。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平等,从不自恃身份…… 两人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夏夜山风清凉,仰起头才注意到满天星斗十分漂亮。 莫修染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地上让她休息,又去深林间寻觅可有猎物果腹。 “小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猎到一只灰色兔子,被掌劲击昏过去,点起火堆手中银钩就准备剖兔剥皮。 陈纭抱起小兔不忍。 得他冷嗤,“姐姐是万物都要怜悯?我不吃兔子,自然有天敌吃它。” “莫修染,你不准吃。那些饼,都归你。” “我若偏要吃它呢?”他逼近过来,伸手要夺。 “那我们便非是同道人,不听话的奴才,我可不需要!” “呵……” 手被挡掉,他却握住她的肩膀,“姐姐想要言听计从、想要奉命唯谨?” “你若做不到就滚。” “姐姐竟然这样跟我说话?”他掏出金印,“连这个也是不想要了么?” “你!”她伸手去夺,被他避开,反而将她揽入怀里,“姐姐满足我一次请求,就放它一命,如何?” 他睨眼她手中的兔子,锋利指钩只要再近一寸,就能顷刻间叫它血溅毙命。 “你要做什么?”缓缓欺近的面罩贴到耳边,陈纭不敢乱动。 “总看姐姐与其他男人快活,可让人眼馋得很,也嫉妒的很。” “莫修染,你别乱来。”她护住兔子,想往后撤。 “姐姐饿了没有?不如喂你吃些最爱的……” 银钩撩起她的下颌,少年嗓音充满调戏。 被她一掌推开,恰时兔子惊醒,跳蹿地上飞快地往草窟中逃去。 “莫修染,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我就是不明白,为何旁人你各种逢迎,偏偏对我如此敌意?姐姐到底还想让我怎么做?难道死过一次不足以让你解恨吗?” 被他抵到树干上,陈纭看着那张看不到面容的黑色,闭眸叹息,“你若想发泄,便做吧。” “姐姐?”他似一瞬愣怔,随即将她拥入怀里,“我不是想羞辱姐姐,对不起……” 少年软语也让她错愕,竟然、不抗拒他的拥抱。 “好热……” 清凉夜风也缓解不了的热。 抱了许久他也不肯撒开,陈纭推了推他。 “你为何总带着面罩?” 两相平静,她躺在他铺的软草垫上出声询问。 “为了方便行事,隐匿身份。” “可是视线被挡,你靠什么识人辨路?” 第262章 姐姐娇贵 “靠气。” 他揭下头罩,双目上又覆着一层黑布。 “你的眼睛……”陈纭坐起身,难道他、双目都瞎了? 少年勾起唇角邪肆一笑,“黑影不需要眼睛,他只在黑暗中。” 假死复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付出的代价与痛苦无法想象。 可也是重生带给他更加无可匹敌的力量,灵敏异常的听觉与感知能力。 方圆十里内,夜枭飞过的动静他都能捕捉。 而今功力更超先前数倍。 “莫修染……” “姐姐怎么了?” “好多蚊虫……” “那怎么办呢?” 她睡不安稳,睁开眼睛看着满天星斗,四周虫鸣蛙声相伴,恼人的蚊子也在耳边绕来绕去。 锦衣玉食从来也未遭过这般苦,只觉得好想家,想念七哥、想念三哥…… 莫修染盘坐一方石头上,看她罩起披风将自己捂了严实。 “莫修染,你在做什么?” 嗅到一丝淡淡的腥味,她拉开披风,就看到黑影绕着她一圈,手上淅淅沥沥滴落着液体,细细一瞧察觉是血。 “姐姐睡吧,我的血可驱蚊虫毒蚁。” “你没必要如此。”她坐起身。 “姐姐娇贵,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他半蹲下来,分明视线被遮,却好像在看着她。 陈纭拿出帕子替他裹住仍在滴血的手臂。 “莫修染,你是想赎罪吗?” “赎罪?”他抬起她的下颌,“我不觉得自己有罪,只想守护好姐姐。” 陈纭心中复杂,纵使他现在对她万般好,当初让她精神沉郁痛苦那么久的他,仍旧让她有厌恶情结。 “你与阿仇是如何认识,为何他那么信任你?”拍掉他的手,她问道。 “这个嘛,以后再告诉姐姐。”他回到石头上盘坐,“听闻姐姐还与醇亲王双修,告诉你哦,姐姐的身子不适合男女功法,若修下去,只会要了对方性命。” “你什么意思?” “姐姐的身子为器,只适合被阳元护养,若男方只取女方精元,于你的身子无益,与你双修的男人自然要遭反噬。” “你为何知道这些?” “呵,”他讽笑一声,“姐姐的身子我再熟悉不过,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趁现在收手还不晚。”看出她面色顾虑,心中不悦但还是出言提醒,“你们尚未修成,停下即可。” 双修之道在于阴阳抱合,互相补益,不泄精元。 可她的身子,却是需要阳元滋养。 “莫修染,你还知道什么?” “呵呵,姐姐还想知道什么?” 她翻过身,背向他。 回陈一路所选道途偏僻难行,下山于途经小镇休整并买了马匹。 大概行了两日,她所中恶咒开始发作。 原早该爆发的,因为天珠形成为她抵挡了部分咒怨之力。 “姐姐怎么了?” 察觉她捂住胸口不对劲,黑影驱马赶上来。 一路他护随在她身后半尺距离,也方便观察后方情况。 “无事……” “前面有小镇,今晚先在那里歇脚吧。” 莫修染以为她是长途奔碌太累,为了赶路这两日吃不好歇不好,看着她强作无谓,心中不无心疼。 可他也没立场奉劝,他现在、只是她的一个跟随者。一个奴才。 抵达小镇找了家客栈,十分简僻。好在有热食果腹、有热水可浴、有床铺可歇。 洗浴后只觉得越发难受,身体很燥热难耐,心口一阵阵发疼。 打坐调息她想要压制这股没由来的情欲。逐渐意识进入一片虚无。 幻境中,迷离畸彩,奇幻异色弥漫,渐掠心神。尔后涌出千眼俯视,似要人专注沦陷,似将人烧灼洞穿。 每一目、每一眨,渐起污秽。混沌似一丝欲望沉入无尽。 陈纭只觉心神激荡,恍惚眩迷,昏聩间神魂似被撕扯,努力提元调息压制对抗那诡异的复眼邪物透出的恐怖威压感,猛被击出幻境,身上冷汗浸透。 心悸难平。 浑身虚软脱力,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她却好像经历了偌久一场拉锯。 “姐姐怎么了?” 莫修染跑遍整个镇子给她弄到一剂安神香,想要她得一好眠,赶来恰遇门被打开。 跌跌撞撞的她,神情异常,汗湿鬓发,面色极其不好。 虽看不到,却能感知到她的周身之气混乱。 “莫修染……” 他将她扶回房内,美人儿呼吸凌乱急促,黑影第一反应是中毒。 “别怕,姐姐。”他低声安抚,为她探查心脉。 却非有中毒迹象。 疑神之际,美人儿却缠住他,“给我……” “给你什么,姐姐?”他拨开缠在颈上的藕臂,抚了抚贴近的脸蛋,异常地滚烫。 而她身上也像燃着火,隔着衣服烧灼他。 “姐姐、是想要……”他意识到什么。 “我好难受……好疼……”她拉着带有护套的手,眸雾迷蒙。 “好疼?姐姐何处疼?” “心口疼……” 虚软无力地倒在黑影肩头,她引着他的手置于疼痛处。 手中动作不由跟随话语指引,久违的触感,依旧那般软香腻人。 察觉她的状况似想,可又有些不对,怎么会疼? “好些了吗?姐姐。” 抱着怀中美人儿安抚片刻,并未使得她满足。 “还要……” “姐姐?” 将娇人儿放置身下,他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趁这样的机会占有她。 尽管心弦撩动,意尚能持。 “姐姐不可以这般勾缠,你告诉我,为何忽然这般?”捉住扒拉自己衣襟的玉手,他凑近了尽量低声和气地询问,“功体缘故还是什么?那本什么心经,你是不是还未断绝?” 从仇喜良那里知晓,当初他的囚禁折辱让她重修了一本魔经。冷月给的,自然是不存好心。他与仇喜良暗中合作,就是为了对付摆脱冷月对齐、对各国的布局操控。 重生一次的莫修染,对她的一切都很关注。 “唔……莫修染……”她似看清眼前人影,脑袋昏昏涨涨被诸多男女的画面充盈。 “不……” 她抱住脑袋摇头,想挥去那赶不走的幻觉。 “莫修染……莫修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身子不受控,思维也不受控,只觉得无尽悲惶,像是要被拉进深渊,无助地唤他。 第263章 心焦 “姐姐……” 感觉到她周身之气愈发混乱不堪,升起浑浊,他意识到不对劲。 以内力为她驱散浑浊无序的状态,收效甚微。 虚软倒入他怀中的人儿,气息微弱下去,身体滚烫。 “姐姐,只有那样才能解吗?” 他褪去手上护套,只摸到满手汗水。 帮她解开衣裳。 此时的陈纭似坠入深梦,不住地抽搐,浑身无一处不疼,冷汗一层覆一层。 无尽的深渊,无尽的恐怖。 她掉入那一层叠一层男女的幻境里,黑暗虚空中挤满画面,他们挤压交错在一起,有些身体还被扭曲成常人无法想象的样子,仿佛骨头错位关节移形,气味腥臭,秽乱不堪。 忍不住地恶心,她想吐。 “姐姐……” 莫修染心急,他本就难有反应,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 平素那个想占有她、嫉妒旁的男人拥有她的自己,此刻显得如此无用。 “呕……” 趴到床边干呕,她控制不住地发寒。 “姐姐,抱着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黑影毫无嫌弃搂住她,只想抚慰。 少年身上干净、宛若天竺葵的气息镇定悠扬,仿若置身荒野,竹叶簌簌清风满林。 意识片刻回神,却又被拉入深渊。 “姝媚,最后一次机会,那张血符用在了谁身上?” 钩月关,沈琢察觉血符被动用,这夜突审姝媚。 血符是极为阴毒的东西,婵莺、姝媚各执一张,一旦使用对自身气运损耗亦极大。 从她不慎让陈纭被救走沈琢便生了疑心,原是叫她将血符祭出以巫歃咒对付沈约的追兵,姝媚言词闪躲让婵莺先祭出血符,沈琢敏锐,联想种种微末迹象,察觉姝媚背着他做了什么。 “姝媚,对主人不可有二心。”婵莺对跪在地上的姐妹诚心规劝。 “呵呵……我有二心?”紫衣女子不甘心地抬头,“反正那女人也该死了,不怕说与主人知道。姝媚对她下了邪鬼咒,那个女人淫乱不堪竟敢勾引主人,活该她受尽羞辱折磨,死后也要堕入凶鬼窟,永生永世不得超脱,哈哈哈……活该!她活该!” 手上骤然聚起紫气,雷霆般击在神态癫狂的女子身上。 “姝媚!” 婵莺看着痛苦倒地的人,意外于主人的震怒。 素来平静温和的主人,竟然、下此狠手。 姝媚真的惹火他了,那个女人、主人当真如此重视…… “将她囚起来,在吾回来之前,散尽她所有修为,褫夺本门所有法器!” “主人……”匍匐地上的女子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扯住他的衣袍,“不要……不要这么对姝媚……姝媚、所做的一切……都是、都是为了主人……” 从未这般厌恶一个人。 沈琢凛步出离,以循息之术依着血符残留之迹寻她。 恶咒生效,万鬼索引。 那一刻心焦如焚分不清是因天珠难遇世所稀、还是因她软媚狡黠、已闯入他心间。 陈纭经历彻夜折磨昏去,莫修染紧急带着她折回,现下只能想到仇喜良也许能知道如何救她。 “若不想她死,就将人交我。” 林道遇阻,黑影与来人过招。 沈琢不欲与他缠斗,挂心马上之人情势。 “妄想!” 阻断沈琢欲向马而去的意图,莫修染提招厉攻。 “愚蠢。”沈琢声暗沉,亦掼招雷厉。 两人真气四溢劲风摧折草木,莫修染受其掌上咒器所创却拼死护她。 眨眼间的空隙马上之人已入他怀。 “可恶,休走!” 受伤的黑影追不过沈琢,林梢上方瞬动的两人只余残影。 意识堕入深暗中的陈纭,恍惚受到一抹灵光涤照,那是玉觋神像之光。 逐渐涤净周身污秽黑气,让眉头苦锁的人儿,渐归于静。 沈琢倾尽能为将她救回,历九时不眠,为此拖慢了大军北撤速度,险些被赵序槐先锋追上。 退于峡江关隘,大军得以短暂休整。 “沈琢……” 醒来看到陌生的房舍、床边小憩之人,意识散漫逐渐回笼,好似坠入深渊很久、很久…… 周身虚乏无力,饥肠辘辘。 “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嗓子沉痛,说话声也晦涩低喑。 他探过她的脉识,叫人送上清粥。 “先吃点东西。” 婵莺看到醒来的女子,心中暗自惊异,主人竟真从邪鬼咒下救回她,这女子身上究竟有什么殊能,让主人如此不惜代价。 吃一口他喂来的清粥,她不说话,只盯着男人的面具看。 “怎么?”沈琢开口发问。 “我是怎么了?” “怪本王未察,姝媚因妒对你下咒……” “王爷是为了天珠救我,还是因属下过失救我?”听完原委,她却平静。 但凡与出色些的男人有所纠缠,总免不过其身边女子的迫害,已然无可惊异,以后还需更加慎之。 “你觉得、本王是为了什么?”看着女子虚弱病恹恹的小脸,沈琢反问。 “有糖吗?” 喝下第二口清淡寡味的粥,口中泛着苦涩。 沈琢被她没头尾的一问弄得一怔。 “想喝甜粥。”她靠着床头倚下去。 沈琢叫人弄来蜂蜜。 她才算勉强将一碗粥喝完。 而陈纭不知,蜂蜜为现取,方才到现在短短一刻钟,她的要求便被满足。 “军师救回来的女人是什么人?军中哪儿有糖,叫我们搞蜂蜜……真是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 去林中弄蜂蜜的两名士卒抱怨,婵莺给的符器好用,直接定位蜂巢,叫他们取蜜迅速而不受蜜蜂报复。 “上次姝媚那娘们被军师惩治你没看到,我当时可在场。这女人不是说是瑞康王妃……啧啧,好歹算是我们老大的王嫂,听说勾引了军师。” “听说这女人姿色不凡貌比天仙,真的假的?” “我可没见过……” 两个人捧着蜂蜜边走边啧啧议论。他们好奇的不是此女貌美诱了军师,而是老大对军师向来言听计从,军师莫不是想以此女赢得瑞康王的支持。 如此当真是深谋远虑。 “身体、难受……” 在沈琢放下碗时,她跪到床边环住他的脖子。 这意外的举动叫男人眸色一滞。 第264章 殊异甜香 他知道邪咒彻底消解还需一段时日调理,也就是必须满足她身体之欲。只是未料她这样直接。 想要就向他索要,是将他当爱人、还是将他当工具…… “小娘子想要本王做什么?” “想要你……可以吗?” 陈纭贴近他的肩上,软声软气。胃中因为食物充盈稍有舒适,感受也随之醒觉。 克制不了,她不想对抗了,怕再度沉入那恐怖深渊之中。 对沈琢很有好感,她喜欢他身上的馥郁甜香。 环住软腰他轻声一笑,“自然,满足小娘子是本王义务。” “你我非是夫妻,何以说是义务?” 被男人轻柔放到床上,她盯着他的视线。 陈纭不知天珠涵养需要命缘之人足数一事,只是觉得他好似事事依她,十分呵护。 手中飘来丝帕,他盖住楚楚双眸。 这才揭开面具,吻上干薄的凉唇。 “唔……” 炙热又温暖的气息交融,不由自主环住他,动情回应。 他舌上裹挟着甜美甘液,肆意搅弄芳菲。让她原本苦涩的口腔,津露慢渗。 整个人软软地躺下。 “是身体想要?”他贴在她耳边,吻了吻。 “嗯……” “心上可想要?” “嘤想的……” 原只是身体上的所求,可因为他的气息,生出眷恋。 悄然睁开眼缝,透过蚕纱手帕看到模糊轮廓,拓着帕子的粉晕。 “叫夫君。”他诱道。 “夫、夫君……不、不是夫君……你才不是夫君……” 眼前浮现三哥的脸。真正宠她护她的人,此刻尽不在身边。 “哦?小娘子不肯承认本王是你的夫婿,何以又求着本王给你?” “王爷……沈琢……唔你我各执所需……”不甘心地咬住他的肩头。 沈琢拧眉嗓音压抑,“小娘子……” 莺语燕呢香帷里,一钩淡月天如水。 “小娘子可还满意么?” “不知足的小家伙。”他含笑捏她的鼻尖。 “哼阿纭……是夫君的……是沈琢的……” “哦?是我的?” 觉得被男人迷惑了心智,她缄默闭嘴。 古来说红颜祸水,男色亦误人啊。 捏了捏白皙透红的小脸,他很满意这软莺莺的臣服。 “小娇娇心中住了多少人?” “唔很多……” “很多?” 听到凉凉的嗓音,她赶忙改口细细坦白。 细数下来,与他探查到的情丝线有出入,原来少了辱她的一人,难怪有断残现象。 “那这些人中,小娇娇最喜欢谁?” “最喜欢你……” “不许敷衍。” “最喜欢、最喜欢三哥……” 最喜欢……他要找到她最喜欢之人,取而代之。 从最初的隐晦克制,到现在这般坦然欣赏,沈琢觉察自己似陷入了。 陷入媚人儿的柔情媚意。 且是只有她身上呈现的独特氛围。 “我可以看你的样子吗?”窝在男人颈侧,她糯声问道,带一丝慵懒倦怠。 “不可。” “为何?” 他旋即伸手引过面具戴上。 “这么警惕做什么?”她抬起小脸亲了亲他的面具一角,“你若不允,我不会偷偷看的。” 其实已经偷看过了。 虽只是轮廓,心中已没那般强烈好奇。 容貌出挑的男子她已然见识许多,而今更加吸引她的,是一个人的性情。 沈琢倒因她的话意外。 “不怕本王生的丑陋不堪?” 她轻声吃笑,“有齐王、瑞康王那二位,王爷您能丑到哪里去?除非你不是与他们一母所生的……” 提及蓝太后,陈纭噤声。 她与沈琢,还有着弑母深仇,怎与他亲昵起来了。 若陷进去往后只会痛苦不堪。 “怎么了?”见她翻身离开自己的手臂,远远挪到床边边去,沈琢询问。 “王爷还是不要待阿纭太好了,你若是存着想叫阿纭心甘情愿将珠子献你的幻想,还是早早打消了。我育出的珠子,届时掌控权在我。” “在小娘子看来,本王所为一切皆为天珠?” “不然王爷还为什么?” 他还为什么? 沈琢被问住。 本就该只是为了天珠。 可心中总觉得掺杂了旁的什么。 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怀柔模样,喜欢被软糯身子纠缠撩拨,猫咪似地蹭他的颈,在他怀间钻来钻去,大胆不生分地摸他的胸腹、摸他的腿,痒痒柔柔的,夸他“好摸。” 活脱脱像个红楼“食客”,一点没有女子的矜持。 “主人……姝媚知道错了,她自剜双目以示悔过,求主人看在过去份儿上,饶过她这一回……” 在陈纭状况有所恢复,主人怒气稍减,婵莺向沈琢求情。 然而长身玉立的人只是冷冷回应:“她已不配为我玄巫一脉弟子,婵莺,你当引以为戒。” 在得知主人不肯原谅,姝媚企图逃走。带着不甘与嫉恨。 她所有的前程皆毁于陈纭,哄骗婵莺看在往昔姐妹情分,留她一条生路。 “婵莺姐姐,这是疯嬷嬷的记忆,我已取得,只可惜不能亲手交给主人……这是我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姝媚,趁今夜之机,往后你好自为之。” 那引封记忆的黑曜珠已被她施术法改动,定要主人对那个女人埋下怀疑,终而厌弃。 终有一日她要回来,讨回今日所痛失的一切! “沈琢……沈琢呢?” “陈姑娘先吃点东西。” 晚膳时醒来周身乏累,只见婵莺送来餐食,现在在这里对谁她都不信任。 “沈琢……”见他回来,她扑入他怀,嘤嘤切切。 “怎么了?” “害怕……” 他亲去缉拿姝媚,却还是让她逃了。 “小娘子怕什么?”他安抚。 方才她又坠入深渊般的噩梦,只有闻着他身上的殊异甜香,似乎才觉安稳。 “我听婵莺说,姝媚是因为对你爱而不得才行差踏错对我嫉恨……” 婵莺悄悄求她,让主人别对姝媚赶尽杀绝,她误入歧途本性并非如此。 沈琢拧起眉,今日让她逃走,往后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 现下要撤军无暇他顾,只能回师门后再做定夺。 “她之心性已偏离吾派教导,嫉恨阴狠,性命可留但也要终身囚禁圣巫山。” 第265章 小娇娇 “我原以为、能起兵谋反王爷当是不择手段之人,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她仰起脸盯着他的面具。 抚了抚柔丽清颜,他看了眼桌上饭食,“乖乖吃点东西。” “不想吃……”她抱住他的腰,“现在比较想吃、王爷……” 她踮脚啄一口他面具下方的唇瓣。 他的面具特制,口部有机关开合便于用餐时不必取下。她知晓关窍便擅自打开。 “又想要了?” 抱她去桌边坐下,她主动喂他用饭。 “王爷快点吃,吃好了喂阿纭……” 沈琢唇边勾起,“怎么这般不知羞?” “那身体想要了怎么办嘛?王爷是腻了阿纭不愿给了么?你放我走,阿纭自然不必求着王爷施舍了。” “走?想去找谁?” “自然找心悦的人。” 腰间的手力道一紧,“莫以为旁人可满足得了你这浪荡情欲。” “为何旁人不行?” 她剥了颗荔枝喂给自己。这几日胃口也不好,天气燥闷,只愿意吃水灵多汁的果子。 “每次满足你之前,本王皆要以三炁化灵丹引天气精气纳入自身,适才能消咒力残余所带来之影响。” “那王爷当真辛苦,可要多补补。”她夹起鱼茸糕喂他。 “本王最厌鱼腥。” 她转而送入自己口中,又换了道菜喂他。 “这般殷勤做什么?就是你什么都不做,本王也会给你。”他瞧着她鼓起腮帮子嚼食的可爱样子。 “王爷待阿纭好,阿纭自回以好。虽知你有目的,但一码归一码,阿纭不会因为身上有天珠就理所当然享受王爷所有的付出。况且最后珠子何归还是未定……” 他眸色如水,因她的坦诚、亦因她的直率。 “王爷,珠子取出后我会如何?”她试着问道。尽管知道他未必会给真实答复,她会去查证。 “天珠离体,你依旧为凡胎。若本王得此珠修成,必回来引渡你。”像抱着女儿似的共同进食,她很亲昵又自然。 “若知晓天珠的各路魔修越来越多,小娘子必定危险不断,”饮下她喂来的汤羹,他压了压眸色,“留在本王身边,让本王护你。” 她含笑啄去他唇边挂上的汤汁,“是护阿纭还是护珠子?” “一并。” 他撩眸睨她,微微泛白的病中颜色,惹人怜爱。 “哼王爷,阿纭忍不了了……”她娇哼着扯他的衣襟,故意动了动腰肢。 沈琢眸色一暗。 她含笑目光落在性感的锁骨、结实的手臂,趴上去啃咬。 “妖精行径……” 沈琢低吟一声,锁骨上被种下一抹莓色。 他不知温暖而又暧昧的吸吮还能留下这种印记。 只觉得酥麻之间又伴随着微疼。 “嘻嘻、夫君真可口……” “……”他扶住软腰企图阻止,颈间赫然又一阵酥流滑过。 “夫君~阿纭还要吃。”她娇呢着凑上男子的喉结,轻轻一吻。 他受不住咬住美人儿唇瓣狠狠吸吮,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缠住美人儿双目,他拿下面具。 “呜夫君……” 他扣住美人儿伸来的纤纤玉手,嗅至唇边一吻。 倾覆而来的气息让人融化。 连续几日,沈琢都耐心满足她的索求,恶咒遗留之症,让她身子不断陷入欲望之中。 乃至撤出峡江的路上。 无论她如何无度,他总是纵她。 “沈琢……放我走好么?”宽敞车驾之内,周围布卫皆是精兵,主动拉住他的手软声示好,“我要回陈国。” “待在本王身边不好么?” “嗯……”她似认同,“你同我一起回去。” “本王去陈国做什么?”他低头翻一页手中玄门之书。 “满足我。” “小浪娇,这种话也敢说。”闻言沈琢抬眼。 “夫君……” 她一唤夫君,他就知道她要什么。 将人抱坐腿上掐住软腰,他低声道:“小娇娇又想要了?” 陈纭记不清他几时开始对自己的称呼换成了这般暧昧宠溺之词,总之他唤起来很悦耳、很动听。 “沈琢……你觉不觉得我是不堪之人……” 脸颊埋到男人颈窝,她不敢对视他的眼光。 那只温柔有力的手却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这是你的特殊命格,非是小娘子不好。” “可我喜欢那么多人,岂非是贪心不足……”她捏了捏他耳朵上的饰物,一边软莺莺地自省。 透过面具廓缝看到他匀净白肌。 “倒不若说是你天赋异禀。”他半带玩笑,“小娇娇也喜欢我吗?” “我都未见君生何模样,谈何喜欢呢?” “哦?与本王好过这么多次,却无喜欢?”他抬起美人儿下巴。 未施脂粉的脸干净剔透,蛾眉一弯,春山远黛。连头发也只是简单挽了个髻。 “那王爷呢?百般纵容宠溺也依旧不肯让阿纭一窥君颜,心中,也只是将我当做器具罢了吧?”她握住下巴上的手,直言无讳。 “小娇娇需要的,也只是个器具。” 伸手解他的腰带,却被制止。 “是不是只要情欲上身,任何人皆可?本王军中数月未得泄火的军士比比皆是,个个身强力壮,定然能将你满足。” “不要……” “不要?” “沈琢……别这样对我,只要你,如果你不想、阿纭就不要了……阿纭忍忍就过去了……别叫其他人羞辱阿纭,好不好?” 她软声诚恳,环住他的脖子娇怜轻泣。 现下只有服软一途,她不相信他会将她丢给旁人。 指尖捻符布上结界。 她盯着他的面具轮廓,冰凉纹路。 他是第一个对于她心悦很多人既不谴责反而理解那种所爱之感的人。 可是沈琢看了引封记忆的黑曜珠,婵莺献上的。 “别告诉主人、这是我取的……婵莺姐姐,主人定然已厌恶我至深……” 姝媚最后的诉求,婵莺称是自己取得。所以沈琢开始并未加以怀疑。 疯嬷嬷的记忆之中,陈纭被黑影所救,他的杀人招式与手法让沈琢思量,太后死后之状疯嬷嬷也看到,也是在那时彻底疯怔。 残忍又血腥的画面叫他难以消化,那是他的至亲之人。 “小娇娇引诱齐王的目的为何?你于齐宫又布了多少局?”他盯着怀中之人,语气温柔,眸底冰凉。 xs7.com 第266章 柔诚 “王爷为何问这个?” “太后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她顿住,终归还是要面对。 可现在不能告诉他实话,若他要囚禁自己,她毫无办法脱身。 “王爷……若是有关,你当如何?”捧着冰凉面具,她企图看到他眼底情绪。 被他拿住手,“小娘子这是承认了?” “呜沈琢……” “阿纭未做违背良心之事。你可知女子的身不由己?” 她环住他,软声低语,态度柔诚。 沈琢内心松动,可又联想到黑曜珠中的画面。 “小娇娇最好别对本王说谎,”他捏起她的下巴,“否则……后果很严重。” 委屈的珠泪如同断线,颗颗晶莹扑簌而下,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看着美人儿泛红的眼眶,他眉色微动。 “怎么了?” 她又岂能料想,与沈琢会有这样的暧昧纠缠的关系。 弑母之恨她能理解,可蓝太后那般杀伐狠心之人,她不除,死的便是自己。沈约也会受其制。 他们立场不同,只是不知要如何面对。 “王爷疑心阿纭当属正常,可是心中难受……” “难受什么?” “难受……王爷再不会对阿纭这么好了……可我也不该贪恋王爷的好……” 他将她抱回来。 “小娇娇的心是如何生的?这般容易动情,可非好事。” 抬手替她拭泪,心中多少受用。 不过云雨翻覆几回,便让她对自己如此软媚。 莫名觉得有些欣悦,是为何? “沈琢……你要回北疆?”她带着鼻音问道。 这几日大军行进脚程不慢,她想走逃不得。一直随在沈琢的车架上。 “先随本王回去。” “届时那么远的路程我如何独自回陈……” 外头雨声飒飒,她静静听着,很想念七哥。 虽然沈琢待她温柔,可到底两颗心有隔阂,并非全然坦诚。 金印之事沈琢知晓后狠狠将沈复臭骂了一顿,当以为沈约不得民心他才举兵攻克将天下交给沈复坐。 “借本王之手达尔之目的,沈复,你好大的胆!” “主,复不敢!”他不能说这是先太后的交代,尽管也有自己的目的。 先太后最是偏疼沈琢这个小儿子,沈复非常清楚。是她与那个男人生下的。 沈琢开始质疑这些年他向他传递的所有皇城内一切,是否也加以编造。 人间的天下他不在意,至尊之位也不是他的追求。 查清母后亡故真相,他会叫沈约付出该付的代价。 “到时本王会安排人护送你,小娇娇不必忧心。”他擦去细嫩脸蛋上泪渍,这般亲密,总觉得心中无限放柔。 夜间有时听到婴儿的啼哭,陈纭才知沈璧荷年初诞下的那个孩子,被沈复派人想办法偷运了出来。 他不在意那个女人的生死,可这是他的骨肉,他绝不允许他在皇城中终生为奴受人鄙视。 为了避免她说出更多,沈复甚至派人暗中毒杀冷宫里的被将为暮贵人的沈璧荷。 可惜失手,那贱人被救了过来,被齐王更加严密地隔离。 一直心存最后希冀的人,捏着手里信物,心一点一点坠入幽冷深渊。 即使被打入冷宫她也没有灰心,拼死生下这个孩子,就因为瑞广王向她承诺,“好好护住我们的孩儿,本王一定救你出来,届时待本王拿下皇都,你就是未来的王后。无上荣宠富贵加身,你我携手共享这天下。” 他还要她帮他联络朝中可用之人,当他的眼睛。 沈璧荷也只见过沈复不知真正的沈琢。 只知道他身边有位神秘军师成日带着面具,十分受他的敬重。 而太后每次到北疆都要与这位军师单独地秘密会面,她有意打探被沈复发现严厉斥责。 如今为他的欺骗承诺自己还背上了勾结谋逆的大罪,孩子被夺、太后已亡,她再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齐王将她单独囚禁,叫她供出瑞广王在北疆所有的事情。 若所提供的线索有价值,便留她一命。 心如死灰的沈璧荷只想叫这个男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夺子弃母,她绝不叫他好过! “两个瑞广王?母后真是好手段!” 得到仇喜良提供的消息,加之沈璧荷于北疆所见,龙座上的帝王眸色深压气势慑人。 到底还有多少事,太后都在瞒着他? “仇喜良!” “奴才在。” “将太后宫的所有人,不管伺候了多久的、现下分布于何处,通通给孤王收押严刑审问!他们在安寿宫内见过什么听过什么,从当值那日到离宫最后一刻,事无巨细全部交代!” “陛下……如此大动干戈,恐引起宫内人心惶惶……” “给孤王去办!” 砚台砸落在脚边,殿内当值的奴才通通下跪。 “还有,加派黑骑卫叫赵序槐务必追截到瑞广王叛军,要是追不到就叫他提头来见!” “奴才、遵!” “沈琢……我不能跟你去北疆,你放我走好不好?” “哦?放你走?”晚膳时,她企图诚恳与他相谈。 除去想要天珠,沈琢对自己不怀恶意。让她错以为柔软撒娇便能换来他的同意。 “你跟齐王可通报过什么?” “王爷觉得、我在泄露消息?”她放下手中汤碗,“可是从最开始,你就在故意透露,沈复非是瑞广王。王爷是想借我之口,叫齐王知晓,您是想试他的态度、还是反应?” 她实在太过聪慧,竟然一点就透。 从被沈复掳劫而来沈琢就没打算对她有任何掩饰,原以为她是瑞康王之妻,当是先向沈心通信,不管如何,沈约最后都会知晓。 陈纭最初疑惑过,既然真正的沈琢身份如此隐秘,何以如此轻易向她暴露? 她没想通他的目的,可也猜到这其中有刻意。 “以本王皇兄那份疑心,他又何不会猜疑本王是在故布迷局,谁是沈琢谁是沈复,又或者从始至终只有沈复,呵、谁又知道呢?” 陈纭也被他的语气弄得迷惑了。 她知道沈复非是沈琢是因为那个离奇的梦。 这件事散布出去,要彻查清楚,足够齐王好一阵乱。 他是想借此给自己赢得撤退时间,还是、想借此引出什么? 第267章 清醒冷漠 “小娘子甚得吾心。”见她凝神思索,沈琢含笑将人捞坐怀中,“往后便随本王入圣巫山共同修习如何?” 她忽而发笑,勾起男人下颌,盯着那冰冷面具,“王爷非是长情之人,阿纭也不傻。” 只有自己掌控主动权,她才不会将一切交托给男人。 这次回去,要吃透有关天珠的一切。 大概只有骆元徽最为了解。 沈琢略微意外,于床榻间风情万般娇柔承欢,仿若乖巧的瓷娃娃,于此刻却又是这般头脑清醒冷漠。 “莫修染,我们走。” 接到圣上施压的赵序槐带领精兵日夜兼程追踪,一路辛苦异常战马折损数批,好在他们严路都有补给,而沈琢他们则没那么顺利。 一路粮草补给只能靠抢或骗,沈琢聪明让大军伪装成齐国兵队,说是追缴叛逃的瑞广王兵马,有消息滞后的城镇当地官员真的就主动送上银粮。 但他们停顿整歇次数比赵序槐的部队次数要多,终于被追上,双方一场混战。 陈纭便借此机会出逃。 莫修染暗中跟随他们已经好几日,在补给马匹的草料中动了手脚。 这才导致行军进程更加拖慢。 远远看着山脚下混乱拼杀的双方军队,她转身上马。 “你受伤了?”晚上栖在一家驿馆,她察觉他有异状。 被沈琢所伤,而他又急于救她根本不曾管过伤势,导致现下愈发严重。 “姐姐关心我?” 陈纭找驿馆老板拿了些伤药丢给他。 “别死在路上拖累我。” 他低低笑开。 “姐姐这么善良,可否帮我上药?”他毫不避讳于她面前脱去上衣。 线条流畅腹肌发达的白净上身,十分优美干练。 陈纭本想绝口拒绝,看到后肩上一片红紫暗伤,“是为了救我所伤?” 他忽而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冰凉的嗓音里带着落寞,“姐姐,是不是还很恨我?” 恨……她还恨他吗? 已经杀过他一回,所有的痛苦怨恨都随之埋葬去。 她不愿再回忆那段过往。 提脚离开。 没有管他。 房中少年心中苦涩,何时他才能取得她的谅解…… 若说他最后悔的事,便是强迫了她。可最不悔的事,也是至少曾经还拥有过她。 回陈的一路没再出什么意外,黑影处处紧着她,因为天气烦热路途疲远脾气不好发怒时也任由她骂。 “是我不好,让姐姐受苦了。” 他打来清水递给她。 这是陈纭第一次,盛夏于外日夜兼程,受蚊虫之虐饥渴之伤,皮肤都晒坏了。 为了早日回到王城,回到胡襄,她拒绝换用马车,坚持骑马。 庆幸的是恶咒遗留之症没再发作。 也许,沈琢已经治好了她。 途经边境莫修染先去递口信给锦王,他派了人手才叫她顺利从齐国边线出来。 “九妹,你终于回来了,可有受委屈?” “阿纭无事,四哥。” 一身将服的男人英姿勃发,只是英武的眉眼攀着浓浓疲惫,一层胡茬也疏于打理。 边线不安稳,齐王撤兵,小战还是不断。 陈国坚持要看到王后安然无恙才肯罢休。 她这一回,战火才真正可以暂歇。 陈谨护送她一同回王都。这时心中才觉安稳。 她不肯用马车,想早早回到七哥身边,三哥他们该怎样忧心于她。 陈谨先派了人快马加急回王都报告消息。 将她护在怀中同骑一马。 连日兼程的乏累在他怀中得以松懈。 陈谨举着一顶遮盖,回途也多选择有凉荫茂树的路,午时便勒令找驿馆休息,只在凌晨和傍晚赶路,生怕娇贵的妹妹受一点苦。 “四哥,咱们还是加快些脚程,想早点儿回去。” “九妹想早点回去见七弟是不是?” 他一只手牵马缰,一只手放在女子纤细的腰肢。 “怎似又瘦了似的,这些日在外头可是过得不好?” “妹妹哪有瘦嘛,倒是四哥日日守边备为辛苦。”她握住他的大手,温暖炙热,传递至心房。 “驾——” 陈谨驱马,只想尽快赶至最近的驿站。 那双柔软细滑的小手甫碰着,便叫他心神俱漾,怀中柔媚连发丝也散发着馨香,撩拨他的欲望。 驿馆用饭时他也抱着她,舍不得放开半刻。 “午时烈日不宜行进,吃完好好歇一会儿。” “四哥,热……” 她企图脱离他的禁锢。 “四哥叫人再弄些冰来。乖,让四哥多抱会儿。” “四哥、好扎……”她推搡凑到颈边的脑袋。 “乖九妹多吃点东西。”陈谨殷勤给她递瓜。 禁欲好几个月,他怎么能受得了坐怀不乱呢。 吃完汁水丰沛的瓜果她心情明媚几分,主动喂他。 “甜不甜四哥?” 笑容灵慧的小脸让他忍不住扣住娇人儿相吻。 “瓜果怎及九妹可口。” “哼四哥……”她娇喃一声捧住他的脸。 “让四哥解解馋。” 她执他手抚上自己的脸畔,喜欢那宽厚的手心温度,微微带着粗粝感摩挲细嫩肌肤。 “四哥是不是都憋坏了?要是没有妹妹怎么办?四哥的手这么滚烫炙热,自己解决……” 她开他的玩笑。 明净的眸子似含进清光。 “小浪娃,说什么?” 陈谨眯起眸子,只觉得这个妹妹愈发地放纵。毫不留情扯开丝结腰带,香洁绯然的玉肩、锁骨,小衣裹覆,诱人无限。 隔着薄衣她都感觉到他的胡茬很扎,带着痒意。 似草地上初生的青草,柔嫩又带着刺尖,毫无威胁却又使人不由地抗拒。 “呜四哥……” 男人贪着的呼吸喷薄在肌肤上,湿热唇舌落下。 每每听到军中云雨的将士跟他探讨今日这一批慰妇如何如何,比先头不知销魂多少倍,王爷要不要试试云云,他都脸色不屑,什么人都比不得他家九妹。 辛苦忍耐这么久,也只有她能解他的相思。 “咱王爷真乃圣人。”心腹手下曾经这样探讨赞叹。“你说什么女人咱王爷才能看得上?” “你小子成日没头没脑的,咱王爷高高在上自然只有京中达官贵女、清纯佳人才配得上,那些慰妇只辱没了王爷身份!懂不懂?下次别没事往王爷跟前瞎推荐!” 第268章 长夏 “啧,我这不也是、心疼咱们王爷久旱辛苦,找个女人放松一下。不过就是,将那女人蒙了面便是,想她也不敢胡乱攀扯咱们王爷。” “爷要是想女人,自然无数美人倒贴着邀宠,轮得着你操心呐?” “得,得,是我多事,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四哥……” 她低头撩眼男人略微敞开的胸口,腹肌健硕块块分明。 “宝贝儿九妹在看什么?” 他撩起她的下巴,眸中火炙热。 唇边蔓延开笑意,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四哥不许乱来,骑不了马怎么办?” 那笑吟吟的小脸泛着红晕,妩媚夺目,恍若天际谲滟的晚霞。 “骑不了便不走,让四哥护你一夜。” 低哑的嗓音贴在耳畔,她被他的话逗弄得耳廓生热,软腰被有力的手臂往怀中一带。 “王爷!” 手下副将忽然过来叩门。 陈纭陡然噤声,陈谨也僵住动作。 “何事?” 嘶,王爷声音怎么有些不对头? 外头副将疑心了一下,问道:“王爷,末将过来请示咱们午后何时出发?” 陈谨犹豫了片刻,“申时再说。” “是……那末将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副将看着紧闭的房门,默默走开。 刚走出几步忽而联想到什么,额、难道他们王爷……喜欢、他们的王后! 小心脏吓得差点跳出喉咙,不不不,他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猜到! 温厚禁欲的王爷,心中觊觎的竟是堂堂王后,这可是杀头的禁忌。他一定要替王爷守好这个秘密! 纪川屿没有走远,而是站在楼梯口默默守着,以防其他人误闯窥得了王爷之秘。 “四哥……方才、方才差点儿就叫人撞破了呜……” “乖宝贝儿,哭什么?就算撞破了又如何?四哥只认你,没什么好避讳。” 陈谨抬手抚了抚小美人儿脸庞,将她抱起。 “四哥方才那般嗓音,是个人都听出怎么回事了,四哥不在乎面皮,妹妹可没脸见人了呜……” “身为王后,你叫旁人以后怎么看我嘛……” “你还在意这个?是怕叫七弟知晓了,恼了你?” “哼呜呜……” “宝贝儿放心,方才的纪川屿是四哥的心腹,四哥叫他装聋他绝对不敢作哑,保证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回头四哥会打点好他,乖,不哭了。” 整理好衣襟,他为她拭去脸上泪珠。 长夏炎热,尽管有冰桶降温,驿馆条件终归有限,怕是存的所有冰都快要搬到他们房间来了。 从前高高在上从来也不觉得夏热这般可恼。 而四哥常年戍边,过得又是怎样辛苦。 寻常百姓,又是怎样辛苦。 “乖宝贝儿,怎么一副失落的样子?” 见她神情偃偃,陈谨关怀。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叫九妹不舒服?” “四哥……” 陈谨叫人打水让她简单清洗了一身湿汗,怀抱美人儿心中充盈满足悦感。 “吃些冰镇的果子,解解心火。” 申时已过,不知不觉竟折腾了这么久,距离下个驿站至少还有四五个时辰的路程,只好逗留一夜,选择次日凌晨出发。 “九妹身子这样媚,可是用了什么药?”晚间清凉簟席上,陈谨疑心问道。 “才没,可能是三哥送的凝碧珠蕴养所致……” “老三?他送你什么凝碧珠,别是于身体有损。” “哼不会的,三哥不会害妹妹……”她取下手腕上戴的一颗红珠递给他看,“三哥待妹妹可好了,四哥别误解他……” 陈谨着眼那通体透亮触之生润的珠子,“老三会讨九妹欢心,九妹可也是心悦于他?” “心悦三哥,也心悦四哥……” 拥住怀中软媚,陈谨大手抚了抚她的秀发。 她心中有他,便是莫大知足。 对陈聿的不满也多是怕他会伤到她。不想他却得她这般信赖。 隔天寅时陈谨便率众启程,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被陈谨小心抱至马上,侧坐的姿势靠在他怀里依旧酣眠。 “乖九妹,睡吧。” 陈谨驱马赶路,控制着速度。生怕颠着了她。 而今不再畏惧身份挂碍堂堂正正与她亲密,军中皆是他的亲卫不怕他们说出去。 况且以他威信无人敢乱嚼舌根。 “哎纪参将,咱王爷怎么对王后娘娘如此关怀啊?” 纪川屿看着自家王爷举动,一旁中尉驱马跟过来好奇道。 虽然陈谨以“王后娘娘腰间有伤需要特别护持”为由头与她同骑一马,还是不少士兵觉得王爷此举别有深意。 “王后从前也是王爷的妹妹,王爷待自己妹妹好点儿怎么了?” 为了避免手下们想歪,纪副将严厉敲打,让一众好奇的吃瓜小兵纷纷收敛。 莫修染依照陈纭吩咐,又只身去了齐国。 “莫修染,你上次说的,知我父母为何人?”回程时她曾开口询问。 面对这个处处护持自己、倍加尊重而不再妄为之人,心中多少添了些信任。 他之前随口一句“姐姐想不想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本以为他只是想诓她,而今却想探究。 莫修染倒也直言不讳,“我查到,姐姐非是凡夫所生。” 借由冷月之能探查到的片段——水晶球中映现,初度婴儿由鹿灵驮送至一片林间。尔后鹿灵踏空而去,回到仙雾缥缈的地界,跪伏在一女子身边。 画面中只见得女子背影,彩衣华光,抚了抚鹿灵的脑袋,道了句“辛苦”,随后化散而去。 不知是离开那片地域、还是、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尽管不能判断婴儿是否为那女子所出,至少可断定她非凡子。 紧接着就是她被途径此处的陈文帝发现捡去,以为天赐。 “此处渺有人烟,深林野兽未将其叼去,必然是有仙灵护佑。”身旁的大臣惊疑进言,陈文帝深以为然。 不知何人如此狠心竟将幼女丢至如此高山。 那时襁褓中小小的一团不哭不惧,见到抱起自己的人还露出笑脸,可叫想要个公主的陈文帝龙心大悦。 当即赐名“纭”,寓意多才巧智、清雅伶俐、繁荣昌盛。 也希望他膝下的小公主再多一些。 “恭喜陛下荣添公主!恭贺陛下得此天缘!” 陈纭愈加疑心自己的身世,待回到胡襄城,或可借丞相推演只能探查一二。 “莫修染,你可不可以、帮我件事?” 第269章 细心挂怀 “姐姐只管说,做什么都成,赴汤蹈火都成。” “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找酒一问,他在医治一个人,你能否帮我去看看,医治的如何了……” “是你在意之人?” “嗯。” “哼,只要是姐姐的吩咐,我照办。” “辛苦你了。” “待回来,姐姐多奖励给我几回就行。”他又贴到她耳边言词放纵。 “莫修染,我要吃那个糖糕。” “方才怎么不说?” 虽抱怨了句,他还是麻利起身去给她买。 刚才只是看了眼也没觉得想吃,这会儿回想却觉得馋。 坐在酒馆点好菜等他。 “好一个风韵成熟的小美人儿。”门口进来一公子哥,将酒楼座客扫视一遍,目光落在陈纭这里,敲着手中折扇而来。 “多谢公子夸赞。”陈纭唇微启,礼貌盈盈。眉间沾染孤傲。 那公子哥见美人儿如此识趣,忙殷勤坐下,“美人儿孤身是要去哪里?不如让本公子护送你。” “公子真是好心。”美人儿眼波明,黛眉轻,顾盼间望见门口回来的莫修染。 “呵呵呵,本公子自是心善,尤其是对着你这样的小美人儿。”说着公子哥就要上手,一道寒光闪过其手腕被一柄飞刀击中,公子哥惨叫。 “大胆!” 公子哥身后的护卫抽刀,莫修染只用了刀背击中其腕骨,公子哥捂住手腕痛呼,不等吩咐,两名护卫已经与莫修染开打。 酒馆里的客人早纷纷逃窜。 “宵小贼子!大白天蒙头捂脸的,你是何人?敢坏本公子好事!” “何人?送你去见阎王的人!” 三两下解决护卫,公子哥被莫修染踩在脚下。 “大哥!大爷!还请饶命,本公子、啊不,小人实在不知这位美人不不不、不是,这位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公子是哪条道上混的,小人一定带人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敢套我话?” “不不不、不敢!小人岂敢!” 不欲生事,他们打包了饭食便迅速上路。 “姐姐真是红颜祸水。”他活了活手腕,对她抱怨。 “九妹,怎么了?” 天际将晨,鸟啼清音,山林间的风也很清神。 见她猛然惊醒,陈谨小心控制住马速。 “四哥……” 她迷迷糊糊环顾了一眼四周,被他抱上马那会儿是有点意识的,知道他们要趁早出发,只是太困了很快又睡去。 居然梦到了莫修染。 回来时于齐国嘉关城发生的事也跑入了她的梦间。 让莫修染去帮忙查酒一问,探查八哥哥的状况,现下确实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她实在放心不下。 尤其是时日越久,八哥哥依旧杳无音信,会不会那酒一问治不了,又不肯削下面子给陈恪答复。 数数时日已近两年半,八哥哥是生是死她都要明确知道。 “要不要停下吃点东西?” “嗯……”在马上坐得身子酸疼,加之他昨日的折腾,只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好好歇息。 陈谨停军休整,待吃过东西才重新出发。 “四哥……” “怎么了?”陈谨柔声低问。 “回京后四哥休养一段时间,让妹妹给你好好调理身体,好不好?”马上,握住牵缰绳的大手,她柔声轻喃。 经年奔波于战场,高壮的男子一身暗伤,除去母妃只她最细心挂怀。 身上陈年旧疴陈谨不曾跟人提过,对于身负的责任也从无抱怨。 听她这样说,爽快一笑,“四哥身骨糙着呢,有什么可调理的?” “四哥还想瞒着妹妹吗?” 旁人不知与他亲密至此的陈纭怎会不知。先前观他于京中宣看太医,数次往返术方院陈纭便有留意,后来一问才知锦王是去找常太医调理旧疾。 常闻歆竟还想欺瞒她。 “这样关心四哥作何?” “四哥是妹妹的人,妹妹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嘛。”脑袋靠到他肩上,宽厚可靠的胸膛依托着她,“太妃这两年身体也不是太好,四哥多陪陪她老人家,尽一尽孝道。” “四哥不在京中时,辛苦九妹为四哥打点了。” 他知道,这个妹妹重情有义,京中之事,王府打理,都有赖她安排人处置,才能让他每每回府有如归家,而不是面对一座荒僻院落。 两年前顺荣太妃于上清观清修期满也是她亲自去接。 现下有太妃为他守持着王府,倒也没让她再多分精力。 “纪参将,那那那个……”跟随陈谨后面不远的中尉,磕磕巴巴唤右前侧的人。他可不是有意要盯着王爷,实在王爷这行进速度太慢,他闲得无聊四处扫视风景,偏偏不小心就看到。 “咱王爷、方才是……亲了王后吗?”中尉并驱至纪川屿身旁,凑过身子压低嗓音。 陈谨亲了下陈纭额角,被他眼毒地看到。 向来以鹰眼着称的赵宵,侦查敌情可谓一绝。不仅视力异于常人,夜里也总能看到其他人视线达不到的地方,被战友们打趣生了一双鹰隼毒眼。 闻言纪川屿瞥了他一眼,冷语道:“怎么就你事多,王爷与王后是亲近了些,也由不得你瞎他鸟的揣测。” “我……属下方才真的看到了。” “你他鸟的臭小子,老盯着王爷他们看什么?就你那脑子成日怎么那么下流?” 被劈头盖脑训斥的中尉十分委屈,他是真的看到了。定要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所言。 表面冷酷正气的纪副将内心痛苦呼唤王爷您好歹收敛着点,末将可要兜不住了。 回到京中,陈纭才接到消息,元安太妃,逝。 醇亲王府一片缟素,她顾不得回宫,直接转去王府看陈聿。 “阿七,太妃、何时过身的?” “回主子,于三日前。属下查过,是病疾过重无法医治,无其他阴谋暗算。” “主子……” 脚下步伐趔趄,林七急忙扶住她。 她不敢想,三哥该是怎样的状态。好不容易,他与母妃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一点,不想这么早就天人永隔,三哥……再无机会修补与母妃的关系,这是她心中之痛。更将成三哥永久的痛。 “三哥……” 语未尽,泪先落。 第270章 跪灵 灵堂内跪于棺椁前的背影一身缟素,幽冷寂寂。 她陪他一起跪灵。 陈逸听闻,也只由她去了,一力弹压言官上奏—— “王后陪醇亲王守灵实不成体统”、“虽为挂名醇亲王妃长留于醇亲王府枉顾后位枉顾职责有失王后之德”、“陛下实该早做决断约束王后行为”、“如此有失皇家颜面”…… “身为王后,是为抚恤良臣;身为醇亲王妃,是为恪孝守夫;身为先王养女,是为爱敬兄长尊奉太妃。朕不觉王后之举有何过失!尔等闲来无事倒是不与朕出谋划策如何联合其他几国扳倒强齐,成日盯着朕之家事、头头是道、举谏笔伐倒是一套套的!” “陛下息怒!” 陈逸抄起一旁吴全捧着的折子丢出去,殿下一排言官立马跪地请罪。 “王后娘娘一片真心赤诚,诸位大人若有何异议,待醇亲王孝期过后,想必自当给各位大人一个交代。”吴公公觑眼扫过下头言官们的乌帽,替陛下申令道。 “这……” 几个人互望一眼,不由地后背发凉。 醇亲王……谁敢要他的交代。那个阴鸷心狠的三王爷,惹到他,怕是将他们几把老骨头折腾到家破人亡。 这些人对王座上的九五之尊的畏惧恐怕都不及醇亲王三分。 陈逸威赫,可他讲道理。 醇亲王那纯粹就是一魔头。 “陛下所言有理,是臣等关心则乱,进谏有失当之处,还望陛下宽宏,不与臣等计较……” “骆卿以为如何?” 陈逸瞟向一直清冷静默的骆傅。 “回陛下,此事微臣别无旁议。” “哦?骆卿觉得、朕该谅解他们失言吗?” “诸位大人……”骆傅低头望了一眼,“有过当罚。” “这这……骆丞相……” “丞相大人怎可这般落井下石呢?” “亏得我平日里最是敬重丞相大人公正不阿……” 跪着的几人不满指责。 陈逸眸中清光微收,勾起唇角等待骆傅的下一句应对。 “诸位大人莫慌,虽进言恐有失当,各位大人也是恪尽职守履行职责,待陛下一片赤诚。陛下素来宽宏,想必,是不忍追究各位大人的。只是这失察偏激之过,诸位大人回去可愿自省?” 陈逸撑额,目光略过俯首表忠的群臣,让骆傅出来化解自己与朝臣的冲突,是他的惯用手段了。 他也不想让这些忠心耿耿只是话痨的老臣太过难堪,恩威并施。 幸而锦王今日没来上朝,他给他放了好几日的假,不然以他那火躁的脾气少不得这几把老骨头吃罪。 至少他们都还有母妃可以相陪、可以身后尽孝。 而他,能见的只剩牌位。 甚至连一场像样的丧礼,都再没有机会弥补。 “三哥睡吧,妹妹陪着你。”寝榻旁,饮了些清凉的下火汤,她宽慰握住他手。 “小蠢货,陪着三哥做什么?怎不回宫去见你最心爱的七哥。” 连续几日跪灵,寡眠少食,她没有规劝他吃点东西,没有规劝他注意保重身体,只是陪着。 他不食她也不食,他跪彻夜她也跪彻夜。 直到元安太妃下葬。 有时候跪得撑不住,她靠在他肩上,“三哥眼睛合一会儿,有妹妹在。” 他一刻舍不得离开灵堂,想要她在头七回来时能够见着他。 “她走时,我根本不信……我怎么、就不信……” 沉如含沙的嗓音,是自她回来偌久他开口说的头句话。 陈纭问清过原委,伺候的婢女过来通知他太妃病重想见他一眼,陈聿并没去。 只吩咐了“病重去术方院请常太医。” 谁也不知,那是太妃最后的清醒时光。 等常闻歆来向他回禀太妃病况,她已经陷入昏眠。 之后未过两日,元安太妃,没了呼吸。夜间伺候的女婢惊慌打翻水盆,跌跌撞撞去通知管家。 她就那样、悄无声息……永远离开了他。 分明白天,他还来看过,那苦锁浓愁的淡柳烟眉,为何不肯睁开、看他一眼…… “三哥……” 她勾住他的脖子,眼泪无声簌簌而落。 陈聿抚了抚娇弱的脑袋,撩开素裙,膝盖下一片青红痕迹。 眉色沉郁,为她擦药。 “乖乖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三哥弄疼了?” 合起药膏盒,她靠进他怀中,陈聿抬手拭了拭小脸上的泪痕。 由无声至哽咽,她将脸埋进他颈侧,“不想看到三哥难过……” 意气风发不复,眼前的三哥整个笼罩于沉痛,他不愿表现出对元安太妃的在意,可只有陈纭清楚,她的三哥,最重情重义。对待在乎的人,皆是真心实意。 太妃,亦是他在乎之人。 往日也许有怨,心底里,他是渴望得到母妃在乎、重视的。 “哪里看出三哥难过了?不过是履行义务恪尽孝道。” 这些日他没掉一滴泪,直到这个娇心的妹妹日夜相守,仿如了解他所有的感受。 嗓音微沉,他叫她先休息。 独自洗沐,那种悲伤沉痛,心底压抑的空洞……才终于流泄出来。 为什么她要那么早离开……他还没有彻底谅解她,谁允许她就这么走了? “三哥……” 感觉到榻边的动静,她翻入他怀中。 清新好闻的沐浴后的干净清香,忍不住凑到他颈窝里嗅,顺便吻一口。 “还没睡?” “要三哥抱着睡……” 她从来也没这么乖巧,看似依赖实则体贴。 抚慰他的伤。 “喵~” 陈聿驯养了一只临清狮猫。葢不捕之猫,徒以观美,特见贵爱。 本想陈纭生辰时送与她,赶上元安太妃骤逝,无暇他顾,这只三月大的幼猫便一直交由管家照看。 不知是不是管家疏忽叫它跑进他房中来。 “什么声儿,三哥?” 倏忽见一只白团似的跳上床来,凑着陈聿嗅闻。 临清出狮猫,长毛,白色,日月眼,大尾。尾端茸毛如狮形。只可供玩,不能捕鼠。 陈聿一只手将它捉起,似乎熟悉主人气味,狮猫十分乖巧。 陈纭将它抱过来,小家伙丝毫不认生,“喵喵”叫了两声。 软乎乎的一团,毛色细茸顺滑,叫人爱不释手。 第271章 相思若柳 “三哥何时养的?真可爱。” “准备送给宝贝儿的,喜欢么?” 见她露出笑颜,他也眉间舒展。 “喜欢,好可爱。” “叫人抱出去,乖乖怎么往被子里塞?” 陈纭抱着小家伙缩进被筒里,俨然要带着它睡觉。 “嘻嘻,这是三哥送阿纭的小宝宝。” 除了不是三哥亲自生的,真像一家三口。 后来随着相处愈久,陈纭对这个小团子的爱也愈深。既漂亮又高贵,还很高傲,光是看一眼就很治愈。 以至于后来陈逸吃醋,“就这么喜欢他送的猫?” 因为害怕睡觉压到它,等她睡着陈聿将它提溜出去,吩咐管家“好好照看”。 次日陈谨又来,听他说蜀国派了使臣来。 陈纭才觉自己该回宫了。 这几日大概是陈谨来醇亲王府次数最多的时候。 在她陪着醇亲王跪灵时劝慰,“九妹,吃点东西。” 她摇头。 他便守在灵堂门口。 看着两人安静不语。 “咱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醇亲王么?到底还是亲兄弟,感情就是深。”见王爷日日往醇亲王府跑,赵宵感慨道。 纪川屿摇摇头,王爷必然是在意王后、醇亲王妃。 坐上回宫的马车,陈谨拿出一盅滋补糁汤,顺荣太妃特地为她煲的。 “你这个妹妹重情义,你好好帮衬她。同时拿着醇亲王妃的身份,只怕她比我们过得都难。” 陈纭喝完温度口感刚好的一碗糁汤,朝他甜软一笑,“四哥真好。” 陈谨摸了摸俏人儿的头,回想起母妃早上交代的话。 他必定护好她。 “看来有太妃在四哥都精致了不少。”抚了抚男人光洁的下巴,她靠在他肩头抬眼打量,衣服也是干净板正,显然精心熨过。 自上回齐宫救出王氏,将她与大哥重新安顿到更加安全之处,齐王怀疑过她。可纵使他知道又如何,那个男人也舍不得罚她。 利用落魄之人是齐王太傅的主意,加之姬冰莹汲汲营营,沈约本不屑这种手段。 也是了解沈约,她才那么果决而胆大。 只希望母后他们余生平安。 “乖九妹,四哥以前从不知,你这样在意陈聿。”他捉住脸庞细手,嗓音低沉磁性。 陈纭指腹抵住他的喉结,故意轻轻摩挲,“四哥吃醋了么?四哥……阿纭谁都喜欢,可怎么办?” “……” 喉结处酥酥痒痒的感觉令他身体绷紧,不自觉吞咽,“九妹,别乱摸。” “四哥怎么这般……容易……” 被他掐腰搂坐到腿上,不可言明。 不只因为她的撩拨举动,更含着嫉妒与醋意,想占有她。 “九妹,他伤心你也跟着伤心,倒是叫四哥长了见地。” 喜欢他的手抚摸自己脸畔,宽大温厚的掌心略带粗糙感,几乎能覆盖她大半张脸。 陈谨心疼这张楚楚俏脸精巧消瘦,偏偏她却很知足捧着他的手背蹭蹭。 “喜欢、四哥……” 他眸色微暗。 手上动作却是毫不含糊。 大手抚过纤腰、脊背,温柔而带有力度,犹如被滋养。 被心爱之人的温暖抚慰。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癖好,被妥帖安抚着,可叫陈谨难受得不行。 醇亲王府离王宫也就半柱香的路程,哪怕他想做点什么时间也不允。 “四哥快念几遍清心诀下下火吧。” 撩火的源头丝毫不知错。 “阿纭,回来了?” 正在承明殿与骆傅对弈的陈逸,听吴全通报王后回宫,不知心上欢喜几何,撂下棋子立马赶往东明宫。 “七哥……”她上前一步,埋入君怀。 是熟悉挚爱面前的放松与依赖。什么都不必言,彼此心意了了。 她知晓七哥默默为她相护,也知晓七哥是爱敬三哥的。 元安太妃丧仪规制给到最高,葬于先帝陵寝西侧,并追封谥号。 “回来了就好。” “七哥亲亲。” 抬起脸亲昵撒娇,只觉得眼前面容比从前又新。分明还是他,又不是昨日他。 一眼一动心。 “小混球……” 陈逸低眸含覆红唇。 外面吴公公有眼色地吩咐宫人去准备各种新鲜果点、王后娘娘最爱的杨梅萃饮。 “唔、七哥~” 娇娇一声柔唤,如白鹭飞掠湖面,抓捕游鱼,而她,牢牢抓捕他的心坎。 两情相倾,甜蜜交索彼此,舌下清露如玉浆醉人。 “七哥有想阿纭嘛?”分开唇,她两靥娇红看着他,清丽眼神漾着蜜一般甜。 陈逸轻语,“相思若柳,飘满城,尽飞絮。” 无人打扰的时光,她与他坐在东明宫内璇玑阁,吃着冰凉的瓜果,饮甜甜的杨梅萃饮, 陈逸给她看一种巧思构造的机关兽,白虎造型,体型庞大,灵活生机,可伤敌。 “阿纭觉得,这白虎若大规模用于战场,齐国、可堪败下?” 观士卒演练,一只机关兽至少可对敌方二十余人,由两到三人操控,这于他们而言,的确增强了莫大胜算。 “七哥哪里得到这样的宝贝?”她吃一口甘甜多汁的寒瓜,举起银叉喂给他一口。 “丞相向朕举荐,晋国公孙明精通奇门遁甲机关术,隐世于深山间,七哥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其弟子公良义,予其宣慰使职称,招其入陈。” “晋国有这等能人,为何不为晋王所用,别是含了旁的心思。” “其师门承墨家思想,仁爱、非攻,公良义不愿墨守成规被逐出师门,其志气乃以所学结束乱世征伐,天下合一,而朕正为他提供了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阿纭放心,此事上七哥自当慎重。” “七哥考量好了便成。” 她坐在他腿上,感到有些热,陈逸却不允她离开。 “七哥……都流汗了嘤。” 流汗了也舍不得放开。 君王环住美人儿腰,只道:“殿内降温不够,七哥叫他们再抬扇摇风过来。” 摇风是一种底部放置冰块,龛盒中放水,利用机械动能转动,巨大的桃木扇叶利用融化的冰水可带来凉风。 也是公良义所研制。 以前宫内只有冰鉴,一种上乘佳木或者青铜制造的盛大块巨冰的容器,上面可冰镇鲜果佳饮,宫人站在旁边扇风而觉清凉。 第272章 乱花迷眼 而自从试过这种构造更为便捷的摇风,尤其是现下肇秋时节,虽还有余热置冰鉴却又有些过凉,放在以前只能由宫婢摇扇,而现在可以用不置冰块的摇风,便可清凉一室。 因为摇风工艺复杂,陈逸总共造了十台,政殿一台东明宫两台,而纭禧宫她一人独享三台。 还有四台恩赏给了锦王、醇亲王、丞相以及年事已高的焦尚书。 陈聿完全是沾了她的光。 陈逸怕她去醇亲王府时受委屈。 而自摇风流出胡襄城的大臣富商们已经纷纷开始效仿。 陈逸也将这种制造工艺分享给了远在蜀国的陈怀。 他现在能拥有她一刻都倍感珍惜,以前总觉得这个妹妹格外娇黏自己,恨不能时时在他眼前。 后来,她待在他身边的时光却越来越少,心中装的所爱越来越多。环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越来越多。 “七哥,此次蜀国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她朝他眉角亲一口,眼睫弯弯。 “蜀国来使是为交流融合两国文治,五弟做得很好。此次他们会留下三人在陈国学习一年,七哥也会派人去往蜀境。” “人选七哥挑好了?” “尚在商榷。” “妹妹给七哥推荐个人好不好?” 陈逸抬眉。 “民部的焦尚书有个弟子高安,敏学切问,躬勤耕稼,七哥不若派他去,也能将咱们陈国的种植之术推广至蜀国,提高百姓耕作收成,顺便也研究研究是否可引进他们的戈阳禾谷、万年贡谷,妹妹之前在蜀国吃过,戈阳禾谷所制年糕,口感黏糯味美,比之我们晚粳米、糯米做出的口感要好。” “提升蜀国百姓耕作技术,助长其壮大,你是为七哥考虑,还是为五弟考虑?”陈逸捏起她的下巴,眸光探究。 “七哥,蜀国百姓过得更好,只会感念陈国宽仁大度、赤心相待,感念蜀王高瞻远瞩、决策英明。届时两国友情更甚,陈蜀当为一家。”她抚了抚他的面庞,指腹滑过男人淡粉唇瓣,“两国百姓其乐融融不分你我,七哥也很乐见吧?” 陈逸捉住撩拨的小手,面色温润似有动容。 她总是这般有玲珑七窍的心思,柔肠百结。 晚上陈逸设了宫宴,接待蜀国来使。 梁国也来了人。 陈逸邀请他们商讨抗齐之事。 梁国玉灵王亲来,给足了对此事之重视。一别经年,温长然怎么肯放过这个可以见她的机会。 而此次晋国选择了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晚宴在庆华宫。 七哥、四哥、三哥、言季、温长然……连同骆丞相,几个姿色不凡的男人共坐一间,聚集了一室的春华,叫陈纭觉得格外有趣。 入眼皆是喜欢的人,有种她想临幸谁就可临幸谁的错觉。 言季为她考量,言谈间不肯表露对她熟识,连目光也刻意收敛。 可她却忍不住,席间看了他好几回。 蜀国朝服的言司空,身形纤长笔直,举止温雅得宜,不矜不伐,惹得不少侍奉的宫女纷纷瞻瞩悄声议论。 “阿纭,好看么?” 主座的君王注意到自己的王后目光流连在其他男子身上,低声提醒。面色不悦。 这一屋子怎么回事,怎么个个像是在求她注意。 “九妹是被这乱花迷了眼?”席宴间一阙歌舞散去,陈聿借给陛下敬酒吹捧他英明神武决策千里之际,而晃到陈纭的座前,席地坐于对面。 “王后娘娘辅佐陛下,秀外慧中、兰心蕙质,当也辛苦,臣也敬娘娘一杯。” 百灵为他续满空杯。 陈纭执起酒盏碰了碰他的。 “三哥……” 观他神色并不畅快,尚未从元安太妃的丧期中走出来,陈纭有些担忧。 “呵,王后娘娘放心,今日只有王后,无醇亲王妃。” 她怕他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么? 陈聿眼底滑过一抹冷寂,起身回座。 不知陈怀是怎么想的,蜀国使臣还带了两名美人儿过来,说要献给陈王陛下,以示两国结谊之诚。 “陈王陛下,我王特有交代,为感激陈王先前援手之恩、以及携送美人儿之情,此次特地举国筛选,挑出两位稀世佳人,皆为官署之后,妙龄芳华、才艺俱佳,只为博陈王陛下一笑。”拍了拍双手,两位少女进殿叩拜,使臣赵乙德起身介绍。 此次蜀国留下三人为,大司空言季,掌水利、营建之事;龙图阁学士赵乙德,负责御制文集、典籍等;清吏司慕迟海,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务。 而慕迟欢也跟着兄长来了。 只是今日晚宴未入席列。 自被嫁与卫王为妃,后经历卫国被灭,陈怀有提前命人找由头将其接回。 这个消息是陈纭向他透露的,慕迟欢同她有相似的命运,只是她幸运,有那么多宠爱自己之人,只希望小郡主回蜀之后,能够摆脱命运束缚,遇到真正良人。 慕迟欢的父君为外姓王爷,因军功卓着而得封赏。 此次听闻穆迟海出使陈国,缠着兄长定要跟来,她想见见昭华公主,那个几面之缘却很亲切的美人儿姐姐,她想看看已然成为王后的她,过得好不好。 穆迟海见妹妹执拗,只得去请旨。 自卫国亡国,虽蜀王将其恢复郡主身份、允其自由寻觅良缘,可妹妹一直郁郁寡欢,带她到陈国走走,也许可调换心境。 对于蜀王忽然要接回迟欢,说是太后思念、担心其在卫国水土不适接回太后身边养一段时日,尔后卫国覆灭得迅速,穆迟海心中多少生了点疑虑。蜀王暗中得闻了陈国要灭卫的风声? 蜀王的变化他虽有疑,却是感念蜀王,如此顾念他妹妹。 令她免去兵燹之苦。 两名佳人各献才艺,一者琵琶技绝,一者舞姿空灵秀美。 五哥的确费了心思,两名少女出水芙蓉般的年纪,白里透红的脸蛋纯真稚气,一颦一笑沁人魂。 陈纭饮了口酒,等待她七哥的反应。 言季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虽知晓王上献女是为巩固两国邦交,可他如何能不顾虑她的想法。 xs7.com 第273章 各怀心思 后座上的人儿虽唇角含笑,眼底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凉意。 哪怕再受宠的女子,也会担心被更年轻貌美的新人比下去。那一刻,言季似乎能懂。 陈聿则是看戏,看他的好七弟该如何应对他们的五弟这份盛情。 陈谨一直板身坐着不时观察那位言司空,这小子怎么这般关注他九妹。 骆丞相始终云淡风轻,不惊不扰,不动声色中尽收殿内所有人的反应。 温长然也忍不住看向她,小公主若受半分委屈,他定带走她。不过蜀王这招着实是不错,他怎么就没想到。 想罢含笑饮了口酒。 所有人都各含心思地端起酒盏一饮,在少女演毕祝词中—— “祝陈王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山河永固。” 王座上的人缓缓开口,“蜀王费心了,朕之后宫有王后一人可抵佳丽万千矣。” 他转头看向陈纭。 “蜀王仁兄费心选擢,朕亦不可辜负如此盛情美意,朕之二位王兄皆是人中龙凤,二位佳人可自决心悦何人,朕定为你们赐办风光婚宴。” 陈谨手中动作一顿。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陈纭也意外于七哥的决定。 “陈王陛下隆恩,妾等不敢擅受。” 两名佳人跪叩,她们的命运又岂由自己决定。 赵乙德起身礼敬道:“陈王陛下与王后伉俪情深,令我王感佩,一切听由陈王陛下决定。” 蜀王有交代,名为献与陈君之佳人,若他不收恩赐他人也无妨。他们的目的是与陈君交好,献与美人儿也是安插眼线。只是陈君不好女色,这般结果在他们预料之中。 能将佳人安排到其他重臣王爷府中,也是退而求其次,依旧在他们谋算之内。 这是表面上蜀王与赵学士的盘算。 而陈怀的目的,也是试一试叫他那个妹妹如此痴缠挚爱的七皇弟,究竟有多将她放心上,是否为了他的权位目的而让她委屈求全。 陈谨直率性子,撂下酒盏明言拒绝,“臣军中粗人一个,不懂得呵护佳丽,身系疆场性命不由己身,断不可耽误了两位芳华正盛的姑娘。” 陈聿也悠悠起身,解释道要为元安太妃戴孝三年内绝不婚娶。 “骆丞相孑然一身,不知可有意向?” 陈聿别有意味地将矛头引向骆傅。 “回三王爷,臣乃修士,不可婚娶。” 这陈宫内真有意思,一个个皆是不娶,究竟是爱好孤家寡人,还是非真心与他们蜀国结好? 始终少言的慕迟海腹有思量。 陈逸也知蜀王抛的橄榄枝必须接下,否则影响两国臣心。 思索片刻收纳美人儿的福气便落到了不在场的六王头上。 希望六哥哥多多为王室开枝散叶。 陈纭对此决议也表认可。 “七哥,阿纭是不是不好看了?” 晚宴散后,于寝宫中照着镜子,她认真打量自己容颜。 今日殿上那两名青稚佳人,的确给她带来冲击。 她已不再年少。 也再无那么多青涩光阴可挥霍。 “九妹自然何时都最好看。” 屏风后头忽然出现的陈聿,摇着扇子踱步而出,将她吓了一跳。 “三哥,你何时进来的?” “陈聿,谁给你的胆子擅闯王后寝宫?” “呵,臣只是担心蜀国来使不安好心,使王后难堪,特来宽慰。” “朕之王后何须你宽慰?” “三哥,七哥,你们别吵。” 陈逸本就不爽因元安太妃过身他已霸占她那多么日,如今还要来宫中与他抢。 陈纭回身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孩子似的。 “这是妹妹的寝宫七哥,你也没规定过不许三哥来。”她拉起他的手,柔甜宽慰。 自先前陈聿擅闯抚辰殿之后,陈逸下了严令无允准他再不可踏足,更加强了整个东明宫的夜防。 “七哥别生气嘛,让妹妹服侍七哥宽衣就寝。”在君王再度恼怒前,她捧住他的面庞凑上去软软一吻。 “七哥,妹妹好看吗?” “小混球……” 陈逸声音放低,抚上怀中软媚的肩膀。 她沐浴后穿的清凉,清透性感的缎裙露出胸前饱满。 “乖乖想听夸赞,过来三哥怀里。” 陈聿不满两人当他的面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张开手臂。 “想听七哥夸夸。” 她仰起额头蹭他的颈窝,被陈聿一把拽了去。 “怎么,他夸的更为悦耳?” “三哥,”抬手抚了抚男人眉眼,指腹轻轻落在那瓣饱满润唇,“三哥今日留下一起陪伴妹妹?” “咳……” 未经通报赫然出现的陈谨,叫寝殿内几人一时怔住。 “四哥?” “四王兄有何事?”陈逸微皱了皱眉,他并不想叫陈谨看见陈聿与陈纭的关系。 大概只有陈逸不知道,陈谨已然被他的王后俘获。 “三哥怎也在此?”看到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陈谨语气隐含不悦。 尤其是那身清凉穿着,仿佛正待人临幸。 “哦?本王何以不能在此?”陈聿松开她展开折扇,朝陈谨走去,“本王过来看看心爱的王妃,倒是四弟,深夜无通传便入王后寝宫,这是……有何等要事,竟连皇室的礼数都不顾了。” 陈谨被噎住。 他是担心今日宫宴上蜀国献佳人一事惹她伤心,放心不下踌躇颇久还是忍不住想来看她。 白日回宫时便顾怜她陪着陈聿几日有些憔悴,偏还要装作风情魅惑对他撩拨。 有时候这个妹妹的心事、总藏着不欲人知。 若非从小了解,恐怕真要被她骗了去。 只是陈逸、陈聿同在的画面令他料想不到。 他们已经开诚布公了么?他二人已同时拥有过她了么? “三哥不许这么说四哥。”她上前去倒了一杯冰镇的寒瓜汁递给陈谨,又递过自己的帕子让他拭去额上细汗。 “四哥布防辛苦,坐下歇息片刻。” 陈逸交给陈谨负责此次梁、蜀两国来使前后胡襄城的所有防卫工作,提防他国趁机作手不怀好意,虽为秘邀也难保未漏风声。 负责来使安危也成为他的职责。 三人聊了片刻朝堂之事,陈纭坐在铜镜边护理肌肤,三哥送的玉轮、拨筋棒十分好用。 第274章 舒意 “七哥,你们聊完了没有?想就寝~” 她一边滚着玉轮一边款款坐进君王怀里。 软媚轻盈之色,撩动男人心火。 让另外两个男人眼热。 “三王兄、四王兄也早些回府安置吧。这几日辛苦。”陈逸开口送人。 两人却都不动。 “九妹今夜要服侍陛下?”陈聿饮了口茶,目光略过她的面容。 “妹妹葵水来了,能做什么嘛。” “呵,”陈聿放下杯盏,起身不顾陈逸脸色,俯身一吻红唇。“九妹好好陪七弟,三哥就不打扰你们二人时光了。” “三哥要不也留下?”她拉住他的手恋恋不舍。 “三哥府中还有些事情。”他揉揉她的头发。 这般正经的三哥倒叫她不适应。 “九妹早些歇息,”陈谨跟着起身,“若有事可知会四哥。” 转身之际,英气的脸上一丝落寞。 “七哥……”甜甜地依偎在他怀中,那种感觉格外舒意。 身边都是爱护自己的人,在熟悉挚爱的王宫内,无比安全,无比满足。 “阿纭,你在做什么?” “抱抱七哥的腿……”入寝后,她忽而钻进薄被,向下滑去,抱住他一条腿亲昵。隔着柔缎睡袍抚摸,脸颊贴上去。 “小混球,你出来。”陈逸略显局促,从未被她这般低伏姿态暧恋。 牵住君手,贴着两条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长腿,她才不舍得出来。 只觉得好爱七哥啊。 没有人叫她有这般的痴恋,除了七哥。 他的腿连汗毛都细软,真真精致得如同女子。 “嘻嘻,七哥~” 隔着睡袍,指腹从膝盖一路滑至大腿、小腹、胸膛……她一点点探出小脑袋来。 严丝合缝贴在他身上,“七哥抱抱阿纭……” 陈逸被她撩拨得喉咙干渴,欲生反应,又无可奈何。 大手箍上软腰。 “给七哥老实睡觉,再胡乱撩拨七哥就好好罚你。” “七哥不若修仙吧,这样就不怕为阿纭所缠了。” “修仙?呵,阿纭是向往仙人?”不知为何他脑海中闪现丞相风姿。 这么多年丞相容颜丝毫不变,仿佛是不会老。 陈逸还不知她的体质特殊,往后真的会远离人间。 而丞相大人正在费心想办法。 她的所有命缘皆已合成,天珠蕴生过程必然召引其他魔物觊觎,他需带她至方纵山开启护阵,直至天珠成。 “丞相大人,天珠一事,可否为本宫解惑一二?” 纭禧宫,陈纭饮一口生津开胃的乌梅汤。 百灵带人送上点心,并为丞相上茶。 特殊期她不能喝冰饮,奈何一口热汤下去后背生汗。 “不知娘娘对天珠,知晓多少。” 他曾问过她一句可知天珠,可是并未给出过任何解释。 “丞相所知,我都要知晓。” 她抬眸视他,眼尾冶丽,唇如樱桃。 “既是娘娘吩咐,微臣定当如数告知。” 天珠,这种不知传起于何时的仙道秘闻,被隐晦记录在一本叫《升仙书》的残卷典籍中。 骆傅门派收录的乃是原本,而沈琢所在的圣巫山藏书中的只是拓本。 陈纭听他讲述完,那珠子并不能使她修道成仙,却是可以引她踏入仙道的一个助缘。 “人身百年,无尽轮回苦楚、循环往复,娘娘若是愿意,微臣可尽心引导您踏入仙缘道途,了脱因果,断恨离苦。” “骆元徽,你是认真的?”她托起下巴,凝着男人淡泊清俊的五官。 “微臣岂敢诓骗娘娘。” 她起身,看来天珠确实神秘,她也不能只听他口说而已。 “《升仙书》原本记载的内容,本宫要亲自看看。” “微臣允诺娘娘,将相关文集资料给您过目。” 在骆元徽条理清晰、沉静自定的描述中,她唯独对能够恢复怀育能力动了心。 “只是要委屈娘娘随微臣前往方纵山,习蕴养天珠之术,配以灵法调理,待天珠离体之时,娘娘不仅能够恢复孕育皇嗣之能,整个身体乃至神魄都将焕然一新如同新生。” “骆元徽,”她转手抬起他的面庞,四目相视,那双清光沉静的眸,无一丝作伪。“呵……” 轻笑一声,她松开他。 “丞相大人说得如此神妙,届时若不能如你所言,该当如何?” “便听凭娘娘处置。”他垂眸恭诚。 “哦?届时丞相大人神能,本宫又如何处置得了?” “不知微臣献与娘娘的那枚冰玉凤凰可还在?” “百灵。” 她唤了声,守在殿外的百灵进来,取出陈放在奁盒中的物品。 骆元徽教给她这枚冰玉凤凰真正的用途,以及开启之法。 原来此凤凰连接神魄,是助她修炼清神要诀,而借助它,她可进入骆元徽的神识境。 “此后还请娘娘随身佩戴,此物有灵,修炼到一定境界将自行认主。日后微臣若有所言不实或让娘娘不满之处,娘娘便可用此冰玉凤凰打入微臣顶脉,一旦此举成,微臣将再无登顶仙道之缘。” “丞相大人如此坦诚,就笃定我不会妄做那小人?” 她捏着莹润冰玉,感受到它透出的温和灵气。 两个人还真是如出一辙,沈琢也以极端代价交付她手上,似乎都抱着必然得到天珠的决心。 正好让丞相试试,沈琢留下的所谓心海结灵的咒符。 “娘娘,异国迟欢郡主求见。” 诊脉时,百灵进来回报。 “你先接待她至兰阁小坐,本宫片刻便至。” “是。” “丞相大人可有察出什么?”她盯着骆傅。 “娘娘气机通畅,周身之气轻盈……”他没再说下去。 这种过于顺畅超出他预料的状态让骆傅心思凝重,是否有人以特殊秘法助她打通过十四经穴? “丞相大人可知、一种可毁人心脉的咒符?” 骆傅抬眸,陈纭也很直率地回视他的目光。 “玄书记载,有玄巫门派,通灵异之能,擅用巫器咒能,以掠草木灵石之气为修炼法要。确有奇能修成者,可摄咒符对人予夺生杀。” “关于玄巫的文载资料,本宫也要。” “微臣当为娘娘整理。” “骆元徽,若天珠不能为我所用,我又将它给其他人呢?” “不知娘娘想给何人?” 第275章 谈话 他敏感捕捉到这话底蕴藏的信息,垂眸压下一片不易察觉的阴影。 “天珠如此稀世之宝,必然不止丞相想要,届时若其他人开出的条件更为丰厚,比如……为陈国开疆拓土、助七哥一统天下,那本宫是不是应该考虑,究竟将天珠予谁?” 骆傅略一沉吟,“天珠既生于娘娘之体,当由娘娘决断。觊觎天珠者必众,届时还望娘娘能筛选用心不正、居心不良者。” “骆元徽,你不是很想要这珠子么?为何不直接允诺帮七哥一统天下?这样,本宫不是必然与你合作么?”她靠近他,垂眸俯视。 未动一口的茶盏中清汤翠叶,因为一点气息的波动而微微泛出一丝涟漪。 “微臣虽想得天缘,行事也当顺应天道。违逆大道法则之事,微臣不敢夸口。”骆元徽起身拱手,看起来是欲告辞。 “叨扰娘娘许久,微臣告退。” “骆丞相,”她唤住他,端起桌上茶盏,“这么好的茶,不饮一口再走?” 这上好的汝白银尖是丞相所好,桂东所产,她特地拿来招待他。 陈纭不爱喝茶,从七哥那里将这个要来时还遭陈逸疑问,“阿纭不是只喜欢红茶么?可是宫里的不够用?七哥明日就让督办处下放采贡。” 他总是处处重她。 即便想要天上的星辰,只要他能,怕也是无有不应。 “谢娘娘招待。”骆傅接过清茶一饮而尽,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一冷一热。 “娘娘寒疾……可是仍受其扰?” “不重要,骆元徽,你只要做到对本宫的允诺。” 虽然与骆傅交流不算深入,其为相多年陈纭信他能为、亦信其人品。 也许很多事情她不明白他的动机,从先前照顾八哥哥一事,以及辅佐七哥种种,她对他再无从前那种敌意。 今日探讨,她也是想知道天珠究竟是何物,骆傅又肯对她透露多少。 光明之人,亦行光明之事。 虽不能断定日后自己会否愿将天珠献与他,至少恢复怀嗣能力一事,值得她一试。 方纵山…… 就让她看看,培养出骆傅这般神清骨高之人的神地,究竟是何处。 送走骆傅,陈纭去见慕迟欢。 桂月将近,天气依旧盛热,宫墙边的长楸古柏投下浓荫,一路往兰阁,廊影花枝,生机蓬勃。 于廊下便瞧着,兰阁的芙蓉纹路窗半开,炽碎的光芒透过檀色的金丝篾帘筛进屋内,映出女子灵动的剪影。 比之数年前,少女成熟了不少。 定也成长了不少。 “昭华姐姐……不、是陈王后娘娘……”意识到叫错,慕迟欢改口。 陈纭笑着端住她的手,叫她不必拘礼。 “百灵。” 依照吩咐,百灵领着侍女端上许多精致点心。 “迟欢郡主可别与本宫客气,尝尝御厨的手艺如何?” “多谢王后娘娘。” 陈纭察觉到她似有心事,先前所上的鲜果茶饮也未动分毫。 “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昭华姐姐。” 听她这么说,慕迟欢略略失神,动了动唇,尘封的记忆翻涌而来。 “小郡主既来了陈国,就放开了玩儿,让本宫好好招待你,定要尽兴,好不好?”陈纭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陈后姐姐……” 少女眼眶微红,像是真的被自己的姐姐关怀。 昭华公主的事迹穆迟欢多少听闻一点,知她公主身份被除,那时候,她又是怎样艰难挺过? 放下身份愿意让她称呼她“昭华姐姐”,是为真情相待。 而她不可不知礼数戳她伤处。是以改口陈后姐姐。 心中是仰慕、亦是羡慕。 同样曾经因为王室身份被迫和亲,而陈后姐姐就可扭转命运过得潇洒恣意,她想向她讨教,如何、可以这般自在,如何、可以放下过去…… 那些阴暗的、她害怕、也不远触及的记忆,该怎么摆脱? “小郡主怎么了?”见她垂着头发怔,陈纭拍了拍她的肩,“百灵,本宫听采办的公公说胡襄城内最近来了一个蚕花班,里头有位蚕花戏大师,表演妙趣横生,南腔明快悠扬。” “是,娘娘,确有其事。据说很受百姓欢迎,戏楼内日日高朋满座。” “迟欢郡主可有兴趣?本宫着人将他们请进宫表演。” “陈后姐姐,我可以单独同你说说话吗?” 陈纭叫侍奉的宫婢全部退去。 慕迟欢看着眼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而亲切关怀她的姐姐,莫名信任。 她说,“陈后姐姐,你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 陈纭怔了片刻。 “小郡主怎么了?为何这么问?” 在慕迟欢沉默良久的措词中,揭破了一个为君不德、荒唐淫乱、面目虚伪的君王面目。 前卫王竟是那等变态之人。 先前的陈纭只是有所耳闻,卫国在新卫王篡位谋夺后的治理下,国力渐微、百姓疾苦无人问津,高位者只沉迷享受酒乐歌舞、美人儿环伺。 那位卫君十七岁弑兄夺位,在位二十余年,头几年里还肯勤恳务政、听取老臣意见,后来沉迷酒色变得愈来愈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还举国搜罗美人儿,几乎每隔一年就要遴选一次。尤以十二三岁的童女为优。 慕迟欢被送去时,卫王还嫌弃她年纪大。 实际卫王在迟欢郡主十二岁时就朝蜀王讨要过,被慕王爷拒绝,呵护幼女十五载。 他若知爱女被送去会有那般遭遇,是否会豁上性命也要拒绝? 慕迟欢去往卫国,短短二十日被接回,可这二十日,是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 父母兄长皆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无论怎么和风细雨地询问,慕迟欢始终闭口不谈。 他们只见到、出嫁卫国的女儿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再无从前半分活泼。 话也变得极少。 穆迟海亦看在眼中,着人暗查,以前总是在他耳边聒噪不停的妹妹,如今竟是一整日不说一句话。 两国经济牵系,当初和亲之事是早早就定下的。 蜀王闵争疼爱迟欢郡主,也是看中她的姿容。打小就生得灵动活泼,如此讨喜去了卫国必能有所蛊惑卫王,为他蜀国谋利。 陈王灭卫,是她之幸。 第276章 娇气又难缠 她恨那个的男人,恨不得叫他永堕地狱。 而现在,他也确实下了地狱。 可是她所遭受的,时间无法弥平。 陈国的五皇子若还在……他若还在…… 是否会宽慰她,不必放在心上,重新开始人生。还是、依旧是冷冷地叫她走开? 慕迟欢始终不愿相信陈怀真的死了。 那场火有蹊跷,而这次跟来陈国,她也想查探,那位五皇子是否被秘密接回陈国了。 她希望他还活着,她祈祷他还活着。 “迟欢,我们不该让混账的人决定自己的人生,不该让混账的事情占据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根本不值得。” 陈纭抬手抚去少女脸上的泪水,耐心开导。 她没说具体情形,可陈纭已经隐约猜到,床笫之间的各种折辱,最是令女子烙下终身阴影。 她曾经的经历,还是在兄长们万般悉心呵护照料之下,一年之久才逐渐走出。 而慕迟欢,年幼懵懂未经情事,卫王那般久经声色花样百出的纵欲之人,又该有多少变态手段。 “陈后姐姐,迟欢恨的人已死,他的国已灭,迟欢很感激陈王。” “日后陈蜀更为亲密,郡主想来便来,此次你兄长在陈国长待,你随他在此想待多久都成。” “王城中有许多好玩儿之处,只不知小郡主喜欢什么,明日本宫指派人陪你去逛逛可好?” “陈后姐姐盛情,迟欢感谢。陈后姐姐在最难的时候,是如何过来的?” “姐姐可能比你幸运……” 有爱她的人不惜代价。 “可是自己的心,最重要。若心中郁结不能抒解,就是在拿恶人的过失在惩罚自己。小郡主,忘掉那些不愉快,你要自己决断自己的人生。” 现在的她,是有自由决定未来的。 至少,替代了蜀王的五哥,不会拿女子的一生去联姻。 慕迟欢的事情,带给陈纭一些触动。 晚膳陈逸来纭禧宫时,她投入他怀间。 “呜七哥……” “阿纭,怎么了?”见她似有伤怀,陈逸出声询问。 “七哥是最最好的七哥。” 眉间染笑,他抚了抚如玉面庞,“吃错什么药了,又这般奉承七哥?” 拉着她的手去坐下,桌上是已上好的膳席。 陈纭坐在他腿上,抵襟撒娇。 “七哥……热……” 因为葵水缘故,肚子仍有几分不适,喝完一盅刚炖好的红参补气汤,身上流出细汗。 “叫吴全去朕寝宫再抬两台摇风过来?”陈逸抬手为她理了理鬓发。 也只她最难伺候。 分明肚子上还置着暖袋,却摆着一屋子的冰块。 “不用了七哥。”她有气无力道,靠在他肩头,“要七哥一直抱着……” 陈逸环住柳腰,“想吃什么?七哥喂你。” 满桌菜肴无唤起她胃口者。 陈逸挑了几道她平时爱吃又比较清淡的,送到美人儿口边。 “七哥先吃。吃好了再喂阿纭。” 两旁摇风送来清凉,她喜欢眼下时光。 七哥抱着她进食,时而欣赏那流畅震动的喉结,时而把玩他的发丝。 听他问一句,“这道鸡丝清笋味道不错,阿纭尝尝?” “这香栗蜜糕甜糯可口,阿纭来一口?” “七哥若是能替阿纭吃该多好。” 她懒到不想自己动口,如果他能替她吃饱就省得自己进食了。 可腹中饥饿感提醒她,吃东西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来。 “又娇气又难缠。”一边喂她进膳,陈逸一边如此评价。 她靠在他肩上惬意嚼食刚喂进口的鱼丸,一边伸手捏他的脸颊,眉眼含笑,“难缠七哥还不是喜欢。” “乖巧听话还会服侍七哥的俏佳人可排着队在胡襄城等着,只可惜七哥不要嘛。” “快些吃好了,七哥还有些政务待理。” “哦。”她慵懒应声,不忘揭穿他的心思,“七哥是想趁着阿纭月事期间勤奋理政,等月事过了好放纵是不是?” “小混球,成日只知放纵胡为。”他低眸视她,“待葵水走了,日日给七哥躺在龙榻,从早到晚,一刻不准离开。” 她不禁好笑,可怜了七哥禁欲这么久。 便顺从他的话,乖软哄着,“嗯……阿纭一刻也不离开七哥身上,七哥做什么阿纭都要黏着七哥,用膳、喝水、睡觉都黏着,好不好?” 美人儿微凉的指腹轻轻滑过他的喉结,陈逸只觉一阵酥麻,想现在就办了她。 握住玉手,他调整气息,“吃好了?自己先去沐浴,晚些七哥过来陪你。” “不行七哥……” “怎么了?” “不要离开七哥身上。” “……” 几日后的中秋节,陈纭去锦王府看了顺荣太妃,然后去醇亲王府。 “三哥想阿纭了没有?” 陈聿正在凉亭下刻什么东西,身后一片碧湖,亭中挂着一只鸟笼,笼中一对漂亮的珍珠鸟,一只正在给另一只理毛,看起来鹣鲽情深。 “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陈聿将她揽坐怀中,她拿起一片零件观赏。 “三哥刻这个是要送何人?” 拼凑起来好像是一艘舰船。 “老王叔的女儿喜添贵子,三哥自要去恭贺一番。” 他口中的老王叔,乃指虞伯侯的女儿林清柔。 也就是当初与二哥说了亲事的那位侯爵千金。后嫁与礼部侍郎石康。听说两人是真心相许,林清柔不顾门第之差、家人反对,执意嫁与心中所爱。 此事还闹到了王上面前。 “陛下遵女子身份,还请陛下为清柔做主!” “微臣亦真心爱慕林小姐,此生定不辜负。” 林清柔携石康到承明殿请旨赐婚,这份胆识与一意孤行,让陈逸想起他那个放纵胡为的妹妹。 他愿意成全佳偶。 石康爱好诗酒淡泊名利,为官清廉爱护民众,是值得托付的。 得了陛下赐旨,再无人可阻止这段良缘。 老王叔重名利,看不上石康。 他膝下三女,唯独对小女最是疼爱。 当初是当成皇妃来培养的,现下嫁给一个小小礼部侍郎,听说被气得连婚礼都不曾露面。 猜疑新王莫不是还记恨他们家当初攀附二皇子,故意如此使他脸上难堪。 直到几年后见女儿过得幸福,才算对石康有了些好脸色。 第277章 无所忌 “三哥之前与他们不是也没什么来往么,这次这么上心是为了什么?” 不管石康还是老王叔,陈聿鲜少与他们有来往。 陈纭不知,嫁与石康三年,林清柔一直未能生养,遭到婆母白眼,要给儿子纳妾。全靠石康一力相护,抵死不从。 如今忽然喜添贵子,虞伯侯更是大办筵席锣鼓喧天,走街串巷告访街邻,此后看谁还敢长舌妇议论她女儿的不是! 为了给女儿调理身子虞伯侯与其夫人耗尽心血,花了数不清的银钱。 而这私底下密不外宣的调治之方,是为陈聿目的所在。 同为女子之症,说不定借鉴参考,也能医好他的心尖宝儿的情况。 但这些他没跟陈纭直言。 “听说这娃娃祥瑞,晨际降生,天绽霓彩霞光,请方士看了说,此乃天人转世,福德无量。母妃方走,三哥也去沾沾这瑞气。” “三哥……”她捧起他的脸贴到男人额角,“三哥是最最祥瑞,无需借取旁人瑞气。不过林姐姐苦尽甘来,三哥去看看也应当。” 她怜惜三哥,也许想到幼时经历,旁的孩子有人出生备受重视、万千宠爱,只因生得祥瑞,同样是父精母血所化,何以如此千差万别? 之后叫百灵稍稍打听,原来祥瑞之说也是老王叔特地找人故造声势,只为了提升女儿在婆家的地位,受乡邻、府中下人尊重,再无人敢欺负。 “小祸害,嘴巴涂了蜜过来的?” 他撩起美人儿下颌,含笑一吻。 “是挺甜。” “嘤三哥……”被他撩人的举动弄得心头一漾,复含住他的唇瓣索吻。 陈聿用心回应这个软腻湿甜的吮吻,由着她在自己口腔内探索勾弋。 “唔三哥……” 喘息粗重,他的火被她撩起。 将柳腰往怀中一紧。 “是不是欠三哥好好疼?” “哼三哥都没有亲手给阿纭做过东西呢,阿纭醋。”她伸手拿起雕刻细致入微的船身,娇娇嗔道。 “宝贝儿想要什么,嗯?” “想吃掉三哥~” 低沉性感的嗓音钻入耳膜一瞬,她就只想吃掉他。 或者,被他吃掉。 不管不顾、肆无忌惮,交融彼此身心乃至神魂。 被所爱拥着、宠着、万般呵护。 葵水刚尽,总比平时更为敏感。 真羡慕男人,怎么就一年到头从来没有特殊期。 “小祸害……没与七弟在宫中快活?等三哥忙完就好好满足你。” “哼七哥才不像三哥这般呢。” 叫管家提来狮猫,陈纭抱着可爱的小家伙逗玩了片刻。 “晚上的中秋宴三哥早些过来哦。” 腻歪了片刻,陈纭起身不再逗留。 “乖乖陪三哥一会儿,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被他拦腰截住,她娇俏一笑,“三哥,阿纭要去和园看最近很火的蚕花戏,三哥要一起去吗?” 知他不感兴趣,才敢这般大胆坦白。 看戏是一面,她约了言季。 “如果我不来,言哥哥是不是也不打算找我?” “纭儿……” 百灵提着备好的各式宫廷点心,随主子一起踏入戏楼。 等在雅间的男子,一袭月白长袍,腰封紧紧贴在劲瘦的腰间,身姿清雅,容颜如画。 闻言望向来人,一身芙蓉色衣裙,见他望来唇角笑容倏忽蔓延开,似一朵暗夜悄然绽放的优昙,绚丽到极致。 “臣使见过王后娘娘。”他拘谨行礼。 百灵放下东西退出去,她欺近他面前。 “言哥哥……” 他握住她递来的双手,低眸睨着那俏丽清颜,淡妆流离,光彩动人。 “纭儿、娘娘……你我身份有别,不可如此说话。” “言哥哥心上已无我了?” “不是……” 见到她,他无比欢心,可是他需克制这份情感,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见言哥哥来陈,阿纭可开心了。”她拉住男子温暖的手掌,“没能寻到机会好好招待言哥哥,阿纭备了些宫中的点心给言哥哥尝尝。” “言哥哥抱抱阿纭好不好?” 他恪守本分不肯逾矩,她也不想坏了他的礼制主动贴上去,可是面前这个温暖的胸膛,熟悉撩人的气息,都在诱着她,诱着她扑进他怀中,诱着她与他相吻。 思念的情郎远赴千里来到你的家乡,热烈鲜明的情意,需要多大努力才能压制。 “纭儿,若被有心人看去,于你名节有损。” 她拉着他去入座,“那言哥哥快来尝尝阿纭带的点心合不合你胃口。” 言季被她的笑容魅惑了,明动晃眼,甜蜜醉人。 接过一块如意糕,清凉爽口,软糯甜香。 接着是芙蓉酥,粉色芙蓉花造型,香酥可口。 吉祥果,各种颜色,拥有银耳流心,咬一口甜蜜爆浆,是她的心头好。 “这些都是阿纭的最爱,言哥哥,可合你口味吗?” “纭儿、特地为我准备的?” 点头,求夸。 “都很美味。” 他的声音磁性、温柔,像是古筝七弦轻拨的宫调,低沉婉转,不急不絮。 眼中笑意漫开,她沏了杯茶递与他,“言哥哥别为了哄我。” 她最喜欢的,在他尝来,别有滋味。 这份心意令他珍惜。 “这蚕花戏也十分有趣,纭儿看看,别只盯着我……” 俊郎的公子面色微红,被心上人看得不甚自在。 “阿纭的位置不太合宜。”她起身挤到他怀里,“言哥哥这边正好。” 隔着敞窗的透明纱帘朝楼下正厅中央的戏布上看去,栩栩如生的小人儿正演绎悲欢离合的故事。 由幕后技术精湛的大师操纵。 而人的命运,是否也被什么操纵? “纭儿……” 言季轻唤了声,身子僵直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局促。 软香的身躯贴在他怀中,如何叫他能清心、坐怀不乱…… “言哥哥,”她将他不知该安放何处的手拉到腰间。 盈盈一握的纤细手感,令他呼吸陡然一紧。 “言哥哥为何不肯抱抱阿纭?阿纭想念言哥哥……” 她环住他的颈,凑到衣襟处嗅了嗅,似青竹的清香,与雪松的干爽交织出深邃悠长的气息。 “纭儿怎能如此无所顾忌?”环住软腰,他轻声发问。 自制力逐渐溃散,那一刻、只想长长久久地拥着她。 第278章 和园约见 “嘻,言哥哥怕么?万一为人察觉,私会陈王之后,是杀头的大罪。” “小妖精,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你?”言季捏起她的下巴,覆上晨曦色樱唇。 数尽从来分秒凑,晨曦怎解相思扣。 她毫无顾忌回应着他的吻,灼热、温柔,唯独不再克制。 “言哥哥……” 分开唇,她浓烈喘息,再度被堵住。 那甜腻醉人的滋味,如窖藏醇酒,使人迷醉、深陷、又享受。 她用情回应,追逐挑逗。 言季一只手紧锢楚腰,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热烈厚郁的吻,使她遍体生麻,手脚酥软。 “言、哥哥……” 被吻得几欲窒息,只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更密切。 “小妖精,如此,陈王便是想要治罪,我、也要娶你。” 她抚了抚他的面庞,含笑媚人。 搂住腰肢往怀中一紧,他低沉声:“别撩了,小妖精,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言哥哥非是君子,小妖精,再惹火真的就在此办了你。” 她嘤嘤一哼,抬眼打量雅间的私密性。 “言哥哥来陈有时日了,感觉陈国如何?” “秩序井然,百姓安乐。看得出生活在王城中的人,皆很敬仰陈王。” “言哥哥,阿纭也敬仰七哥。” 她绞起他的发丝。 果然心头涌出醋意。 言季盯住她绯红的脸蛋,“纭儿真心爱陈王,又何故约会我?” “那言哥哥是怎样认为的?阿纭心许一人,就不可再许第二人么?” “这于礼不合。” “可是男人娶很多妻妾,他也只有一颗心,为何能同时分给那么多人?” “言哥哥,阿纭不是与你来争执这个的。”见他面色微冷,她软声拉起男人的手。 她今日穿的清凉,藕丝琵琶衿上裳,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披一件滑丝羽纱,曲线玲珑有致、清透姣好。 “纭儿!” 言季觉得她太过大胆。 和园的雅间有二、三层,呈半弧形正对着一楼的戏布。 而他们所处乃三楼正中一间,有极佳的观看视角,窗口又隔有一层纱帘,无人可窥得过来。 “言哥哥可有想念阿纭呢?” “小妖精,好好看戏。” “戏哪儿有言哥哥好看。” 男人白俊的脸上一抹消不去的红,眉间隐忍。 “小妖精,别胡来。” 她贴着他的耳边呵气,他按住她乱动的腰肢。 “言哥哥是觉得委屈了?那晚上中秋宴阿纭就与七哥坦白,要言哥哥做阿纭的夫君,可好?” 他看向她,又摇头,“纭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言哥哥是什么意思?你不说,阿纭也能猜到。”她捧起他的脸,低低絮语,“言哥哥是君子,阿纭知道,你守礼节、懂克制,可阿纭不是,方才一见,就想与言哥哥……想解心中相思。” “言哥哥若不愿,阿纭便先回宫了。” “纭儿。”他阻止她,一双清冽的眸投射过来,“你出宫相会,便只为了与我快活?” 黛眉微蹙,她握住他的手,“言哥哥……阿纭也不知,好像只有那般热烈的、才能缓解心中炙热,才能表达对言哥哥的喜欢……你说,阿纭是不是有如烟尘女子一般,根性低劣……” “不、阿纭还不如烟尘女子,她们是为了生存不得已,阿纭不是……” “纭儿、不许这般说自己。”言季反握住素手,“情意自然,是为两心相悦。” 他并不觉得她烟媚,只是普通女子无敢表达、视为羞耻的反应,连他也在礼制教化下,觉得男女之事难于启口。 直到遇到她,好像没有什么能将她束缚,喜欢便直言,想要什么便行动。 心中情意总是真挚又鲜明。 反而叫他觉得自己畏首畏尾,不如女子洒脱坦率。 抚了抚桃花唇瓣,他再度覆上去,这次的他,变得主动。 掌心摩挲由柳腰抚上脊背。 若说情爱是低劣,他甘做俗人一枚。只与她,品尝爱情的甘美。 “唔言哥哥……” “小妖精,喜欢?” 闭上窗,他才无顾忌,轻声低语。 她口叼一块如意糕喂给他。 糕点咬开一瞬,流心甜蜜卷入舌尖。 “言哥哥……甜。”那滋味,非是食物,却自心房涌出。 “小妖精……” 他欺上微微开合的唇,将娇媚之声都堵回佳人腹中。 低沉悦耳的嗓音,叫她痴醉。 “以后不许这般低下讨好男人。”将她拉起,他眸色晦深。 “可是喜欢言哥哥……” “纭儿果真是小妖精。”他拨了拨她额前的秀发,“此地闹腾,并不私密,你约言哥哥过来看戏、还是看你?” 始终温和的态度,让她乖乖坐在他怀中赏戏。 此般亲昵对言季而言已是莫大逾越。 越发心悦眼前这个克制守身的男人。 窗子推开,有不知名的目光投落而来。 只是陈纭与言季皆未注意到。 戏近尾声,她都不知演了一个什么故事。喝口茶水躺在他肩上半昏半睡。 四层是和园的内部自用房,紧闭的窗阁后头,一道视线落在今日的头号雅间。 正是陈纭他们这间。 方才闭窗,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萧洛端起茶盏,觉得今日的和园真是有趣。 “萧公子,我们东家说,不知萧公子诚意几何,还是希望在看到您实质的诚意之后,再谈合作。”戏园的小厮进来传达主人的意思。 萧洛放下茶盏,笑意洒脱,“孙老板顾虑的是,我这便回去请教王爷之意。相信我们、定能合作愉快。” “萧公子稍待片刻。” 小厮又转身出去,不多会儿,捧来一尊红布罩着的物件,“这是咱们东家一点心意,孝敬三王爷。” “孙老板真是懂事。” 萧洛起身,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收下玉佛离开。 “姐姐真是挺忙啊。” 离开和园,与言季分道的路上,一道邪魅声音突兀入耳。 黑影自墙垣落下,拦在她面前。 “大胆!你是何人?”百灵上前呵斥,显然将他当作了不轨贼人。 “百灵,无事,你先去前头茶苑等本宫。” 第279章 八哥哥归来 她想逛一逛中秋的街市,出了和园才没有直接上回宫的马车,也没叫侍卫跟随。言季本想陪她,被手下的三斗唤走,好像穆迟海找他。 那三斗见过陈纭,方才再度见时,目光惊诧,公子的心上人竟然是陈国女子,难怪公子要出使陈国那么兴奋积极。那日与他说话都鲜有地前言不搭后语。 可他不知,这还是陈国王后。 只是见她身边婢女穿着也不普通,心下猜测可能是哪家侯门贵爵家的小姐。 怪不得公子茶饭不思,拒绝夫人说亲,跨国结亲,人家姑娘家人未必愿意,这桩姻缘,公子也是不易。 那仙女儿似的小姐,想必求娶的人也排了大溜,何时轮得上他们家公子呢? 三斗只感叹公子啊,你眼光忒高。 “莫修染,你回来了?可有探听到药神谷的消息?” 陈纭没想到莫修染回来的这么快,心焦陈折的情形。 走到偏巷处,莫修染似乎不满,欺近她拿带着指套的手挑起美人儿下巴,“姐姐就只挂心我有没有探到消息?” 方才闹市街上,他从头到脚裹覆黑衣的装扮可是引起不少人恐慌,远远地绕行,甚至还有人担心她的安危。 这却让陈纭生出恻隐之心。 他此生不得不以这般面貌、面对世人猜疑,甚至行走在阳光下都被当作异类,只能隐匿于暗夜…… 不、她不该对这种人产生同情。 他心肠狠辣阴邪,不值得可怜。 “莫修染,放开!”陈纭冷然一掌将他拂开。 明明没用多大力,却见他连连踉跄后退好几步,倚到墙边。 她自然看不到,黑色面罩下痛苦煞白的脸,隐忍腑创重伤,只想第一时间回来向她报喜。 想见她对自己展颜,想听她对自己赞许。 “你受伤了?” 美人儿清颜微变,雪玉肌肤在阳光下显出通透的美。 “受伤?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暗算……” “不过无妨,姐姐很快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八皇子。” 见到陈折,陈纭才知道事情始末。 酒一问在一年前就医好了陈折,可因为他的身体构造、所修功法特殊,酒一问还没研究透彻,不肯放他离开。对陈恪也从来不肯放出真消息。 药神谷外设有重重毒障,若不得法门或是酒一问的指引普通人很难闯入。 陈纭不清楚二哥与酒一问的具体交易,他必然还付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代价。 陈折数次尝试出逃,也总是以失败告终。 直到这次莫修染寻去,两人里应外合才终于摆脱酒一问那个丧心病狂的老鬼。 黑影带了一坛酒,名醉阡陌,让陈折谎称自酿。恩谢酒一问重塑之恩。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常总跟他唱反调的小家伙突然如此殷勤,酒一问自然察觉。 可他抵不住酒香如此醇烈的美酒,知道里面下了昏睡药也饮得毫不犹豫。 酒一问是用毒高手,二人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套中套、局中局。 昏睡药是表面,借以让其放松警惕。醉阡陌是莫修染自齐国酿酒大师沽酒翁手中高价所得,若平素滴酒不沾者,仅仅酒香便可醉人。 待酒一问饮得酩酊大醉回味无穷,陈折才放出翡翠。 要出药神谷也绝非那么简单,进来与出去所要面对的毒障境况全然不同。 酒一问是一个真正将玄门八卦阵与各种暗毒结合得出神入化的高手。 “小师妹有想我吗?” 看着出现眼前的高畅少年,一身赤白镶金纹锦服,黑色束腕,清姿飒爽,头发也长了很多。他的双瞳皆成金色,眉心一道奇特符文印记。 海藻般微卷的长发上也点缀着金珠束之。 “八、哥哥……” “叫师兄,小乖乖。”他温柔纠正,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抚了抚她的脑袋。 “师兄……你没事了?身子可好了?” 他身上淡雅如优昙花的清香钻入她鼻间,沁脾怡神。 那温暖宽阔的胸膛,透出的心跳有力、急促。 他与黑影成功逃出药神谷后,分道而行,一路疾赶只想早些见到她。 心心念念的小师妹,他是那么眷恋她的温香,思念郁结。 以寻踪蝶找到她所在,看到巷中情形,他交给莫修染一瓶伤药。 有些惊讶他受那么重创伤竟还能先他抵达。 “此药配合气如百脉法,方能不留根患。” 这一年他日夜不眠也将酒一问的用毒手法研究透了。 花了一夜,两人才从药神谷内围闯出去。 酒一问人未至,传音却达—— “小兔崽子,又不死心想跑?” 似感知到陌生气息,他对莫修染释出威胁,“就是你拐骗了我这傻徒儿?胆子倒是不小!” 冷风暗起,周遭聚起低压雾气,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明的怪异气味。 叫陈折先走,黑影断后。 于不老神山外汇合,其实两人都有受创。只是陈折伤势轻些。 莫修染接过药退去,巷子中只剩下两人。 陈纭抬起脸盯着眼前人,熟悉而又添了变化的容颜,似成长许多,挺直的鼻梁、润朗眉目,深金色的双瞳在阳光下折出清透。 翡翠从他的胸口探出来,盘到陈纭的手腕上。 小家伙通体金体赤纹。 “师兄,翡翠怎么也变化了?” “翡翠是灵物,随我一起修炼成长,自然随我的功力而变化,它如今可比过去更加厉害。” “那师兄是不是也比从前更加厉害了?” 她含笑,被他揉了揉脑袋。 “师兄同我回宫好不好?让妹妹好好招待你。” “王宫?不去。” 那是属于别的男人给她的地方,他才不要去。 抱起美人儿,他轻轻越上房瓦,“早前便听说胡襄城中宝膳楼之名,师兄还没吃过,小师妹陪我去尝尝。” 正好也快到了午膳时间,可他就这么掳走她,百灵还在等着。 “待会儿到了宝膳楼差了伙计去知会她就是。” 陈折才不想松开她,一刻也不想。 “师兄……” 宝膳楼上等雅间,陈折始终将她抱在怀中,哪怕小二进来给他们点菜他也不管他们何种眼光。 第280章 青袍美少年 店小二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原则,垂着眼不去看公子哥腿上的女子。 “将你们这里特色菜都上一遍。” 陈折禁锢怀中腰肢,阻止她起身。 宝膳楼陈纭来过多回,万一给人认出来传出风言总归不好。可能还会给陈折带来麻烦。 “小师妹这么怕做什么?不愿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不是师兄,此处人多往来复杂,万一叫人认出,堂堂王后私会男人,你叫天下人怎么看我?” “哼,谁敢乱说,我就去杀了他。” 陈折眉眼一抬,深眉阔目冷傲洒脱。 “小师妹、以后一刻也不准离开我。” 转而埋入女子颈窝,贪恋地嗅着那久违馨香。忍不住、覆上唇舌。 “唔师兄……” 炙热的气息洒落肌肤,温暖酥痒的吮嗍之感,叫她杏眸如熏、如饮烈酒一般,很快醉在少年绵绵滚烫的情意里。 衣裳被撩开些许,他眸色微深盯着那饱满,性感撩人,叫少年难以克制。 真想现在就一把扯开。 勾住女人香软润泽的唇,引逗着她与自己嬉戏。 “师兄……” 清冽如泉的芳露,自舌窍下渗出。他经年茹素,又心思干净,少有情事,因心动而分泌出的津露也更加清美。 《素女经》中有云,男女和心系意所得唾液,则有滋养补益功效。 她微微红着脸颊吐息,低眸视他,“师兄是不是很想妹妹?” “想,宝贝儿师妹,师兄想你想到心肝都疼。” 这令人耳热的直白情话,也只有他,如此率直表达。 那并非他夸张。 是真的、由心中所念,上升到心脏都隐隐发疼。 他本不抱生的希望,进入药神谷,想的是清净离世,远远的,也免去她伤心。 可当经历蜕变活下来,又那么渴望,时时陪伴她。 “那师兄同妹妹回宫好不好?让妹妹好好照料你。” 他吻住她的唇瓣,直到小二进来上菜时,他才松开她。 满桌的美味,他就抱着她一同进食。 知道他只吃素,方才点菜陈纭便嘱咐小二上素食。 “宝贝儿师妹这般迁就师兄做什么?你只管鱼肉无忌,师兄一样爱你。” 她微微展颜,“想陪师兄一起吃些清净的素膳。师兄,二哥如果知道师兄回来了,一定特别开心。” 待回去便要安排密使送信与二哥,也好叫他不再挂心。 “只是酒一问肯善罢甘休吗?师兄。” “放心,”他斟了杯果子露递与她,“酒一问出不了药神谷,虽然从那里逃出来废了许多功夫精力,不过再重的代价也值得,只要能重新见到小师妹。” “师兄知道二哥时如何联系上酒一问的?”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当初进去时是有人带路,那人是酒一问的鬼使,负责在外头替酒一问寻找奇难病症,将人带进药神谷给酒一问医治。” “不过酒一问脾气古怪,带来的病人病症若非他无一成把握,但凡他能轻轻松松治愈的,转头就将人丢进药池喂养那些阴邪毒物。” “酒一问的事小师妹不必操心,就算鬼使找来师兄也能对付。” “这道叫落日熔金的点心味道不错,小师妹尝尝。”他尝到一道味道不错的藕丝洋槐,夹起一块喂给她。 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满足模样,她心中一片温澜。 宝膳楼之所以经久不衰,备受欢迎,也是在菜品上新意不断。 方才小二见他们举止亲密,便上了这样一套眷侣合心的“隰有荷华”套餐。 菜品精致美观,味道清淡,因为全素,烹饪手法也多是保留食材原汁原味的蒸或煮,主打的是“雅”和“甜”。 “小师妹,你别回宫里去了,师兄带你逍遥快活。” 吃饱饮足,他很乖觉地喂她喝一碗润燥生津的秋梨羹。 陈纭抿了口甜润汤羹,只觉得八哥哥孩子心性,想到什么是什么。 也不驳他,只是哄着,“今日中秋,能与八哥哥团圆是阿纭最为意外而欢喜的事情。八哥哥若是觉得宫中规矩多束缚,便只待在妹妹身边,八哥哥想做什么阿纭都支持你。” “呵,在那座王宫里,看着你与别的男人好?”他搅了搅手中的汤匙,垂下的长睫掩住眸中阴影。 “八哥哥,阿纭不是那个意思。” 陈纭想不到他的心这么敏感,温声哄着。 “八哥哥现在是陈折,是贵重的八皇子,你还不想认这个身份是么?” 抚了抚轮廓分明的脸庞,那双金色眸中露出些微触动,握住她的玉手。 “小师妹,你希望我是谁?” “阿纭只希望,八哥哥做自己。”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陈纭只希望他活得快活恣意,而不必背负任何皇室使命。 “小师妹真是可爱的紧,让八哥哥好喜欢。” “那八哥哥是愿意做阿纭的师兄呢还是哥哥?” “小师妹希望呢?” 他总是将问题重新抛回给她。 陈纭也不急着那么快叫他接受。以后,她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陪伴他共同成长。 “八哥哥是阿纭的?”摸了摸少年柔顺的卷发,她抬眼窗外远处湖景。 “嗯,是小师妹的。” 他眯起眼睛很是满足于被她指定、占有,软香满怀。 坐了片刻,陈纭带他去醇亲王府。 “八哥哥不愿去宫中,就先到醇亲王府安置,让三哥好好照料你。” 三哥刚刚失去母妃,王府冷寂,正好让八哥哥陪他也好,有亲人在身旁总归热闹些。 “不行,小师妹。” 他抵在她肩上,抱着美人儿腰身,一副不肯走的模样。 “醇亲王府也不行?” 他沉默了一瞬。 “骆丞相府上倒是可以。先前丞相所授课业,我也还没学完。” “嗯……也行,这次叫三哥送你去丞相府。” “小师妹送我去。” 他像个粘人的孩子一般,缠着她不肯撒手。 “八哥哥这般孩子气,以后怎么做妹妹的大丈夫?” “宝贝儿是说,师兄可以做你的相公?”他眸中熠熠,直起身子抚过她的俏脸。 “也不尽然嘛。”美人儿握住他的手掌,“八哥哥若是遇到了更加心仪的姑娘,妹妹愿见你们成鸾凤之美。” 第281章 晃眼 “哼,除了小师妹,我谁也不要。” 陈纭揭过他的面纱给自己戴上,“八哥哥以后莫要面纱示人了,不然怎么让胡襄城中的姑娘为你倾倒。” 对她的玩笑他也不介意,嗓音含笑道:“那小师妹可有为师兄倾倒?” “师兄傻乎乎的。”她戳了戳他的脸颊,赶紧跑开。 “三哥又在忙什么呢?” 醇亲王府,陈纭踏入书房,看到陈聿在翻阅资料。案头堆满了书籍。 “听青梧说三哥午膳还没用,什么事情这样忙?” “九妹?”他抬头望了一眼,有丝意外她会又来,又觉欢喜,正准备揽之怀中,又进来一人。 清姿爽飒,芝宇绿槐。 复又一眼,他才认出,这是他那个所谓的八弟。 面容冷峻,他牵住她手,“乖乖何事来找三哥?” 陈折盯住两人的手。 “三哥,八哥哥回来了,阿纭带他过来见见三皇兄呀。”她展颜唇边润开暖融融的笑意,叫陈聿觉得晃眼。 毫不避讳揽住其腰,叫她坐到自己腿上。对陈折道:“是不是本王的八弟,还待术方院的太医验证过才知,这皇室身份干系重大,就是陇素妃本人、二十余年未曾见过,恐怕也莫能辨识。九妹,可莫要凭一纸调查几人口供,就随便信了些不知其心之人。” 对陈折的身份,陈聿七分信三分疑。 只是先前陈纭说他未想认祖归宗,陈聿便也没过度过问。 时隔几年,他这个八弟销声匿迹,陈纭也鲜少提及,倒叫陈聿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现下她突然带着人来,叫他为他安置身份籍契一事,指不定是他心中图谋什么。 他的小乖乖但凡看着个俊貌的男子,恨不得心都给人家,他自然不给陈折好脸色。 “小师妹求他做什么?身份云云,我根本不在乎,没有籍契,我一样也活得好好的。” 他从前冷耀的身份,必然不可再用。万一被冷月知晓了也不好办。 三哥熟悉民部,而且他要做的无人敢多嘴过问。此事经由三哥去办最为稳妥。 面对快步过来一把拉起自己要走的人,陈纭头大。怎么两个人吃了火药似的不对付。 只好先安抚陈折,然后单独与陈聿商议。 客堂里,陈折心里涌起一阵酸酸麻麻的感受 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亲昵。 虽然心知小师妹不止独属于他一人,少年心性,还是会嫉妒、会忍不住吃醋。 “三哥,妹妹的调查你也质疑么?”坐于陈聿腿上,陈纭抚过他的面颊。 “小祸害,欠三哥好好疼了是不是?” 他不由分说扯开美人儿衣衫埋入香颈,惹她轻呼。 “唔、三哥……” 忍住胸腔中翻腾的酸涩,他吻得愈发用力,故意在颈窝处留下痕迹。 今日中秋宴宫中必定极为忙碌,而她还能有时间流连在外头,七弟对她是足够纵容。 如今的陈逸是不愿以王后职责、体统束缚她,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统统交给能干的奴才们。她只负责清闲享受便可。 享王后之尊,却不必受职位之累。 七哥对她的好,在看不见的细节里。 “嘤三哥……” 她娇唤,推搡他。反而被更加用力禁锢。 “小祸害,拒绝三哥,是想给新欢么?” 陈聿抬起眼眸,微微泛红的眼尾惹她心间一颤。 “八哥哥不是新欢……” “唔不是的、三哥……” 外赏猛然被他扯去,白玉似的肌肤,只剩下一片肚兜相掩。 “呵、方才有没有与他?”陈聿冷笑覆上软腰揉捏。 腰间穴位被他捏的微酸,可又有很舒服。 “唔三哥、没有……” “还说方才没有?” 虽然言季温和克制,仍旧被他察觉异样。 压下眸中阴戾,他无法克制手中动作不粗暴。 叫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青梧!” “属下在,王、王爷……” 被他厉声唤进来的人愣在当场,看到书房内的情景当即转身,跪在门外请罪,“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进来!” “三哥……呜呜你要做什么?”她拉起挂在藕臂上的衣裳,泪眼婆娑。 “三哥……别这样……” 青梧于门外踌躇并不敢进来。 “去拿一壶温牛乳来。” “是。” “三哥、为什么……要是、要是阿纭惹了你伤心,为什么、不推开妹妹?” 他将她抱到书桌上,那一刻也说不清,心中为何如此醋意。 青梧送来牛乳,被陈聿强令进来,低着头完全不敢抬眼。 “王、王爷……” 陈聿接过精致镂雕玉壶所盛的温热牛乳。 “三哥……” 陈聿抬眼瞧着绯红色的小脸蛋。咬唇隐忍模样,叫他愈发想要欺负。 眼瞳深眯,他抚了抚她的面庞,“不若从此刻一直到宫宴开始,直到宫宴上……叫他们也都看着,你到底怎么属于三哥的。” “呜不要……三哥~” 青梧守于书房门口,自觉堵住耳朵。 方才垂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还是无意瞥见光洁玉足、一小截皓白脚腕,戴一串清莹脚链,却也仅仅是那一只玉足,美得不可方物,恍惚如不染俗尘的仙子尤物。 随意地搁在桌案上,脚心微微透粉,如天工造物。 他不敢细瞧,只觉得呼吸漏掉一拍。 以前不能理解王爷为何如此独宠昭华公主,早前在马车上一回他也不慎看到过那双洁白玉足,那时她赤脚踩地,虽也好看,远不如今日震撼。 上回一瞥,金尊玉贵、绝世佳人。 今日所见,尤为仙物。 王爷能对她如此痴迷,甚至不介怀她同时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必然、是她有着让男人为之倾倒的秘密。 女子、不外乎生养教子,操持家事,而身为女子能活成王后娘娘这般,的的确确叫青梧震撼。 “三哥……”抬手擦去他额上薄汗,美人儿柔媚若无骨。 陈聿揽住其腰,眸光微收,“这会儿不急着去见你的野男人了?” “唔八哥哥不是野男人,三哥别这样说自己的皇弟。” 他坐到椅子上,将娇人儿抱进怀中。 吩咐外头的青梧,“去把陈公子请过来。” “三哥、你做什么?” 陈纭顿住身子,有些惊愕地看着他绝艳的面庞。 第282章 共赏明月 陈聿只是轻声含笑,嗓音磁性暧昧,“三哥怕自己一个人不能叫九妹知足,叫八皇弟一起,不是称了你的意?” “不要三哥……” 她抬腰欲走,却被他按住。 “别这样、三哥……八哥哥会伤心的……”小脸埋在他的肩头,企图用撒娇叫男人心头软化。 “怎么,难道他是不知九妹放纵?倘若不能接受,这样的男人要来作何?” “王爷!”门外,青梧通报声响起。 陈聿将她的衣裙理好,上身却仍旧只是一件轻裳,整片光洁的脊背透过薄纱裸露在外。 陈折进来,就见她背对着门坐在男人怀中,衣衫轻薄姿态亲密。 “小师妹!” 陈折恼火上前,陈聿一个冷魅的眼神递去,仿佛在无声宣称,这是他的所有。 “你们在做什么?”他握拳,声音冰冷。 “宝贝儿告诉他,你与夫君在做什么?” 陈聿撩起一缕伏在他肩头娇娇儿的青丝,嗓音低沉性感的紧。 这让陈折愈发难以忍受。 “小师妹,是不是他强迫你?” 陈纭缓了好一会儿情绪,“八哥哥,是阿纭、阿纭的寒疾犯了……才缠着三哥的。” 陈聿此举,不过是给陈折下马威,想叫他退却。 他并不是、什么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能忍受。 “小师妹、八哥哥也可以帮你。” “你赶紧放开她!” 陈折对陈聿怒瞪眉眼。 她拉起他的手,“八哥哥……” 如若能让他嫌弃自己浪荡,断了对自己的执念,或许也是好事。她不希望兄长们一个个都被自己祸害,又不忍心拒绝,心底里,到底还是留恋被哥哥们宠爱。 少年一直默默忍耐的心事,此刻被彻底挑开。 他俯身吻住红唇,握住她的小手。 “哼,早知道不该顾忌,在宝膳楼时就该好好满足小师妹。” “八哥哥……” “小祸害,你倒是期待的很是不是?” …… 也是这次开诚布公,叫陈折接受了住在醇亲王府。 他对她的呵护,远远超出了自己认知,竟是如此值得他学习。 陈折心中有些愧于、自己只是一味贪恋她的温香美好,以为自己可以给她保护、让她幸福。 而陈聿的一举一动,看似欺负言语放纵,同身为男人他能看出他对她有多呵护。 “小师妹……” 陈折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心不由温柔。 外头天色昏昏,斜日西沉,只剩下一抹红色云霞挂在天际,才启程入宫。 她不愿走路,陈折一路将她抱上马车。 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掩了半张面具作为醇亲王的护卫。 马车上,她靠在陈聿的肩头,嗓音软软的:“三哥,妹妹能拜托你件事么?” “说。” “三哥帮忙好好照料八哥哥,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回话。 “阿纭知道,三哥最好了~” 她怕自己有无法顾及的时候。丞相说的回方纵山,还不知安排在何时。 虽然眼下各国看似安好,实际陈齐的形势严峻如海底巨浪,只是在酝酿、蓄力,随时可能爆发。 “宝贝儿要什么三哥不曾答应过你?” 陈聿睨了她一眼,收拾精致的容色令她唇畔带笑,勾起他的下颌,“三哥怎么这么好看?” 马车进入宫门,灯火通明,宫人忙碌。 半道上还遇到了丞相的车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共同赴宴。 今年的中秋宴比往年办得盛大。 毕竟还有梁蜀两国的使臣。 热闹的歌舞盛会,精致佳肴,聆听仙乐品珍贵陈酿,南国的点心最是闻名,七彩琉璃月饼更是叫人大开眼界、赞叹不俗。 “今日中秋佳节,本该阖家团圆共享明月,朕之荣幸能与诸位共同度过。诸位爱卿、荣使,定要尽兴不可拘泥。” 席中陈逸起身举樽,底下众人皆起身共敬君王。 热闹宫宴一直持续到亥时,使臣与几位朝臣陆陆续续对王上与王后送上祝词告辞。 多是祈愿陛下与娘娘早育王嗣,祝君王与王后琴瑟和鸣,陈国昌裕、国祚绵长。 其实对于陈纭久久不能诞育皇子、又不肯安于后宫,时常久不在宫中,未能担起王后职责,更不尊王后之德,引起一些朝中大臣不满非是一日两日。 只是这些不满之言被陈逸一力弹压,屡次驳回,见他们的王上如此偏袒维护那些老臣也是无奈,总是劝谏无效有些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不纳旁人便罢,偏偏王后还不能生育,有些忧国忧民的老臣已经开始怀疑陈纭的身子状况。 不过叫人费解的是丞相在此事上倒是跟陛下站在同一阵线。 每每以顺其自然、顺应天道为由,为陛下帮腔。 以至于让有的人觉得丞相莫名其妙,是否别有居心? 中秋的月格外明媚皎洁,抛去俗事染心,陈纭淡淡呷了口荔枝酿,举头赏月。 席上之人逐渐散得差不多,偏偏迟迟未肯走的几位耐人寻味。 陈逸撩眼望去,丞相、锦王、醇亲王、玉灵王、还有蜀国的言司空…… 陈逸若知,他们都想与她共赏明月,还不知该是个怎样心情。 只是有人无所顾忌表现出来,有人压抑期愿默默独饮,还有人借口与王上谈笑风生不舍弃宴。 骆傅本想走的晚些与陈纭说些事情,发觉宴席上不约而同被凳子黏住一般的几人,清眸里些微波动。 罢了,明日再寻机会又何妨。 “陛下,时候已晚,佳节年年,知己良人难逢,感谢陛下今日盛宴款待,能与各位同席元徽荣焉。还请陛下宽谅微臣不胜酒力,先行回府。陛下也请爱惜龙体,与王后娘娘、早些回去歇息。” 陈纭默默看着骆傅之姿,深色袍服,一本正经。 “爱卿辛苦,早些回去罢。”陈逸默许道。 这时陈纭却叫住了欲提脚退席之人,“骆丞相,本宫有点问题想请教,不知丞相大人是否有空?” 一众人看着王后在婢女的搀扶下一同与丞相离席。 陈聿端起酒杯一饮,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清楚,小祸害必然是为了陈折的事情,去与丞相沟通。 “娘娘可准备好了么?” “准备?你是指去方纵山一事?” 骆傅默认。 第283章 送礼 “骆元徽,”她走至鱼池边,扶住石雕围栏,“眼下各国局势紧张,本宫怎能离开,朝局上,也还需要丞相坐镇。” “八皇子不是也回来了?” 她盯向他,“你何时看到的?” 从路上遇到时,骆傅便注意到护卫队伍里的陈折。 “如此陛下又添一可用助力,若说上阵杀敌,只要好生教授,八皇子乃不逊于锦王爷的良才。” “八哥哥有想做的事吗?”骆傅告退后,陈折寻着她而来。 闻言问道:“想做的事?” “若是齐国进犯,八哥哥可愿护卫陈国么?” 她抬起眸子,看向月辉下一身护卫服侍的人。双目明亮、清透。 难怪会被敏察的骆傅一眼认出。 “陈国是小师妹的家,我自然护着小师妹,护着你的家。” 她含笑,被他拉入怀。 抚了抚薄削的肩头,“小师妹想叫我做什么都成,只要你在身边。” “八哥哥,小师妹的身份是冷月给的,以后叫妹妹、叫阿纭。” 她环住少年腰身,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刚好听到那心脏位置的跳动。 “妹妹?”他半分生涩开口,又改口,“阿纭……” “八哥哥早些回去休息,阿纭已经交代了三哥,他若是欺负你,就找妹妹给你做主。” 离开少年的怀抱,她也不敢与他亲昵太久,万一给宫人撞见多生事端。 少年却不在意这些。 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我哪儿也不去,要与小师妹、不,妹妹在一起。” 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笑,年纪有所长,心性一点儿不见改变。 “八哥哥乖,你若听话,妹妹明天送你份礼物,好不好?”她伸手摸摸他的头盔。 陈折这才算被哄好,内心期待起来。 “宝贝儿,跟三哥回王府去。” 回席时陈聿拦住她。 这个团圆夜,他想要她陪在身边。 陈聿想,陈逸又如何不想。 他们皆失去母妃,无人可团圆。 “三哥,今日有八哥哥陪你,阿纭就留下陪七哥了,好么?”她摇着他的手,柔润声儿唤得男人心间醋意。 “那三哥便也留下陪陪七弟,佳节难得,佳人更是难得。” 她莞尔,却又道:“三哥今日已经欺负人家这么久了,晚上的时间还不愿留与七哥么?” 陈纭顾虑的是他若留下八哥哥定然也不肯离宫,现下还没有找到向七哥说明的好时机。 “王后娘娘。” 回去时众人已纷纷散席,言季礼貌向她行礼。 同行的玉灵王也看向她,近期岁思馆的运营到了瓶颈期,若非林七回禀他还不愿告诉她。 “二位今日可还尽兴?” “陈王款待,自然尽兴。” “王爷,岁思馆之时,有劳你费心了。如若很难……其实你大可不必管。近来是我、本宫疏于过问,一直承王爷之情,无可回报。” 温长然展开扇子,“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问风里风。王后娘娘不必觉得亏欠,岁思馆的存在,也为我梁国带来不少思想上的改化。本王尽心,只为梁国。” 他总是这样撇清,不让她有负担。 陈纭能明白。 “小得子,将本宫备的礼,拿来送与玉灵王与言司空。” 今日的礼,她备了好几份,连丞相也送了。 陈聿收到的是一条金镶红宝石腰带,和一个金累丝点翠香囊。锦王收到的是一套她特地命人打造的精致实用护具,配一个打籽彩绣香囊。 除了丞相收到的只一幅字画一套名茶,其他人她都精心为他们挑选了样式命彩绣坊制作的香囊。 为言季挑了白玉香囊,为陈折挑了镂空缠枝纹银香囊,玉灵王收到的是金累丝镶宝石葫芦金质香囊。每个人的里面所装香料也不同。 那时候香囊并非只限于代表男女之情的物件,亦是祝福,常佩香囊可香身、防病。 丞相不喜佩戴外物、平素穿着简约,送礼当以对方喜好,陈纭才没送他。 “小师妹,这个香囊好特别,里面放了何物这么好闻?”拿到礼物时的陈折开心的像个孩子。 “里面的香丸是以多种药材花草揉合而成的,八哥哥喜欢就好。” 清雅且说不出的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令人怡神,他喜欢的紧。 “四哥,这是妹妹为你备的中秋之礼,四哥也早些回去歇息。” 席宴上只剩下锦王时,陈纭带着百灵过去送上礼品。 陈谨起身,眸中触动。 “妹妹也为太妃备了些清甜的糕点、补品,有劳四哥带回去,明日阿纭再去锦王府看望她,四哥回去多陪陪太妃说说话。” “好。” 他看着她周到、细致、又温柔地为每个人着想,月色宫灯之下,清姿仙颜,叫他眷恋。 忙完一切,才有时间顾虑七哥。 陈逸倒是一直很耐心地、等待她,每日繁积的事务总也忙不完,只有趁着佳节他才偶尔得歇。 待送走锦王,美人儿娇娇软软坐进君王怀,素手抚了抚他的眉心,淡淡的香气缭绕。 “七哥。” 陈逸环住她,清声道:“终于知道来陪七哥了?” 她展颜,“七哥今日心情不错?” 陈逸吻住娇润红唇,芳香沁润,是那丹蔻上的香甜。 “小混球,白日去了哪里?一整日不在宫中,叫七哥挂心。” “嘻……那七哥是挂心阿纭不管宫中事务随心妄为、还是挂心妹妹在醇亲王府待得太久乐不思蜀?” “你在陈聿府上待了一日?”他眸光探究。 月下的君王,面容清润、雅洁,没有情绪起伏时的他,格外的叫她想要撩动。 勾起他一缕发丝玩着,糯声道:“阿纭今日与七哥报备了要去看蚕花戏的,不小心就看入了神……” “是看入了神,还是被某些人迷入了神?” “七哥是说三哥嘛?” “那个蜀国的言司空,你可也熟识?” 她送言季礼品他本也可只当作是对领国来使的友好,慕迟海慕迟欢也收到了她的赠礼,今日中秋宴出席的大臣她都备了礼,可是言季不经意间看向她时透露的眼神,叫陈逸敏锐察觉。 言季素来克制不想为她增添麻烦,可今日宴席上的她自敛锋芒、仪态万方,且又才与他……他担心她有不适,不由得关注了些。 第284章 月好圆 “七哥……今夜的月好圆啊。” 她靠在他肩上,故意回避眼神对视,举头望向皎洁圆月。 “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扣起他的手,那一刻,真的想要平平淡淡、长久厮守。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如此美好氛围,他也不愿再追究。 静深宫闱,银白月光如纱铺下,群星璀璨,衬托玉轮。苍穹浩渺,清风拂梢。他们坐了有好几刻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切都变得那么静谧。 温暖抒意在彼此之间流淌。 “七哥不好奇妹妹给你准备了什么?” 回到抚辰殿已将近子时。 虽然相伴共同赏月温馨,耐不住尚有蚊虫侵扰。 此次席宴为赏月故为露天外席,每个座旁都熏了香,也给每人配发了驱蚊虫的香包,坐的久了,那些熏香花包也渐失效用。 陈逸走至檀木罗汉榻旁,看到一方精致长盒,抚过盒上镂空龙纹细雕,在她的期待下,打开盒盖。 这一开却是变了颜色。 “阿纭……” 她送他的,除了价值不菲的双龙金香囊,寓意他得天下登峰至高,还有自己亲手设计的一套衣裳。 当初裁做这衣裳的彩绣坊几位资历老练的绣女,可是硬红着脸完工。且是闭门不可为外人所瞧。 “七哥试试?” 她兴致颇高地凑过来。 陈逸僵着眉头,“你叫七哥、穿这个……成何体统?” “哼七哥~这可是阿纭亲手为你设计的,七哥若当真觉得为难,那妹妹便拿给三哥穿。” “陈聿……也穿过吗?” “阿纭只送了七哥。”她抱住他的腰撒娇,“想看~七哥试试嘛……” “这只是属于妹妹与七哥之间的小情致……” 陈逸被她娇巧灵俏的模样所蛊惑,虽心中别扭,可想到这是她花心思为他所设计,振奋又期许的爱意,让他无从推拒。 洗漱沐浴之后,他十分不适地、穿上她送的衣裳。 “七哥害羞什么嘛,妹妹穿情致小衣在你面前,七哥穿一回给妹妹看才算公平呢。” 散发的陈逸,身上披一件缂丝金彩敞袍,里面是蚕丝质地绑带。 脖子上也有一圈黑色项带,点缀精致海珠。 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诱她覆上手。 “看也看过了……睡、睡吧。” 他躲进龙榻,盖上软衾,才觉内心煎熬窘迫有所缓解。 “嘻嘻,七哥~” 陈纭跟着上来,拉开被角俯视他,“妹妹还没做什么,七哥脸红成这样,莫不是期待什么?” “胡说。”他撇开脸,“早些休息。” 她哪里会乖乖睡觉,凑过去钻进君王怀,“七哥抱妹妹嘛。” 陈逸伸手揽住她,就觉得一直柔滑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游。 抚过胸肌,一寸寸向下滑去。 在他腰际流连转盼。 “阿纭……”他声音陡暗。 她摸到了绑带的边缘。 一点点描着。 “七哥这个样子好诱人嘤……妹妹还没看够呢。” 仅仅是换上这身装扮,就叫他觉得心火炙热、而煎熬。 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嘻七哥……”她撩拨地故意凑到他耳畔轻轻喷洒呼吸,咬住柔软的耳垂。 “七哥害羞了呀~”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趣,半撑起身子低首亲了亲线条优美的胸肌。 无论品尝多少次,因为爱意,历久弥新。 “阿纭……” 小腹上,隔着柔滑的绑带,那只小手缓慢游走,将她的热度,传与他。 俯首轻嗅,细柔的吻一寸寸下,在青筋脉络的手背。 “七哥喜欢吗?” 陈逸被她妙趣横生的模样逗笑,咬了咬美人儿软绵绵的耳珠,“以为这般就能叫七哥臣服?” 绛绡缕薄冰肌莹。 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笔凉。 贪恋的抚摸着宽阔的脊背、腰肌的形状、还有腰窝处的那道沟壑…… 他的手臂、他的胸膛…… 每一处都让她爱,都令她贪着、而满足。 “七哥……” 娇声悦耳,湿漉漉的眸子映着他的面容。 将人拢入怀中,只觉得心中无限暖融。一日一日增益的爱意,仿佛没有尽。 日日相守,平淡到习以为常,却每一天,都觉得她如此新鲜、娇美。 就像四季长盛的鲜花,每一天,一个模样。 雨露阳光滋养下的鲜花,自由、独立、坚韧,每一日都相似,每一日都不同。 温馨相伴,这是陈纭近几年最为快乐的时光。 丞相许诺她倾力守护陈国,纵时运所制不能扫平天下,至少也会保陈国子民安然无恙。 陈逸每日忙着与众臣商议攻齐方案,以及如何凝聚各国一心。剩下的时间便用来陪她。 除去上朝、议会,陈纭与他几乎日日形影不离。 陈折住在醇亲王府,每日去与丞相学习。骆元徽向她透露,八皇子有意从武职,或许可以交给锦王教授。 之后经由丞相引荐,陈折戴上半副遮住双目的面具,进入锦王的武场接受训练。 “八哥哥近来辛苦。” 这日陈纭备了些宫中小食来醇亲王府看陈聿,院子中遇到兴冲冲朝她奔来的人,刚自武场回来,满头汗水。 她举起帕子替他擦拭。 “小师妹是来看我么?” 他开心地看着她,享受这份温软,心头填满如苍穹白云一般的明朗。 她轻轻一歪头,“谁来看八哥哥。三哥近来差事堆满,阿纭过来看看他。” 身后百灵不由地一笑,她们娘娘真是女子中的武皇,这样光明正大拥有诸多情郎,他们之间却也能维持着微妙平衡。 虽叫人羡慕,而无人敢望其项背。 受主子影响,她期望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知心人,懂得宠她、重她、尊她,便无比知足了。 “哼,妹妹来看他,倒不如多瞧瞧八哥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厅。 其实这些日的相处,陈折内心有几分钦佩这位三兄长。两人的关系也不似开始那么冰炭不相融。 “宝贝儿如此有心,真叫三哥感动。” 用膳时陈纭被陈聿抱在腿上,桌上是她带来的新鲜食点。 宫内新进的鲜鲈鱼,有润燥和养胃的作用。还有宫中御厨研制的人参味无色蛋炒饭。 以人参苍术地黄作饲料喂养长大的鸡,所产下的便为人参蛋。而炒饭用的米,也是选取上百种鱼的精华熬出的汤煮出来。 第285章 佳偶龙骨 这样一碗看似平淡无奇的炒饭,其味鲜极味美。 人参蛋的来源可追溯到《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其中记载了人参喂鸡可得人参蛋,营养价值极高。 回宫后的陈纭可好好整顿了一番御厨房,召见御厨重新给他们分布职责,要将七哥的身子精心调养。 在王后施压下,各位御厨也是顶着压力无不尽心。每日想着法的创新。 有陈纭在,宫外的锦王、醇亲王也跟着受惠,几个男人的膳食、乃至生活用具服饰皆得到极大改善。 她不在时三哥也懒得鱼肉奢靡,因为忙碌平素简餐裹腹。 “三哥尝尝味道如何?”她拾起楠木金筷递与他,又看向陈折道,“八哥哥要不要也尝尝?” 也为他准备了素点,她并不干涉改变任何人的习惯。 “小师妹……妹妹喂的话,我自然要尝。” 陈折凑坐过来,虽不满她坐在陈聿怀中,也未表现。 陈纭挖了一勺饭递到他口边。 陈折只是浅尝,固然美味,并不吸引他。 “乖乖小脸似见丰腴,最近在宫中养的不错。”用完膳陈聿捏捏她的小脸,比从前好捏多了。 “哼三哥是说阿纭丰腴了?”她皱皱眉,成日哄着七哥各种进膳,结果反而将自己养瓷实了。 “嗯,腰上也有肉了,好捏的很。”他贴到她耳边,嗅着所爱身上甜蜜的芬芳。 “你们当着我面这样,好么?”陈折撂下筷子不满。 “妹妹叫他抱了这么久,也该轮到八哥哥了。”陈折拉住她一只手。 “三哥吃好了歇息会儿?”陈纭看向面容微带倦怠的男人,却被他转了个姿势,由侧坐变成骑坐,腰间丝结散开。 “宝贝儿知道如何叫三哥恢复精力。”他拇指摩挲她的唇瓣,眸中明灭。 “唔三哥……”她娇娇一哼,握住拉着她的那一只手,“八哥哥、还在呢……” 陈折眸底一暗扣住巴掌小脸俯身炙吻,直至吻的她险些窒息他才放开,不舍地睨一眼胸前起伏,“可惜八哥哥还有事,便让三王兄好好陪你……” 他约了丞相进修课业,尽管进入锦王的武场可以凭能力获得职位,他的武学造诣也确实出众,也不想落下了文德方面的修习。 他最好的小师妹,需要他更加勤奋努力、变得优秀出类拔萃才能配得上。 “乖乖怎么还舍不得他么?” “三哥……” 陈聿笑着贴到她脸颊旁边,温柔一吻。 抵襟撒娇,十分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已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彼此心意亲密无隔阂。 既熟悉、又无法厌倦。 日落时方回宫。 陈纭体内被冷月埋下的蛊虫开始醒来。 “七哥……” 脑袋昏昏沉沉起身走向来人,陈逸扶住她。 “怎么了?” 她摇摇头,“许是没休息好。七哥用过膳了吗?” “方才用过,身体不适怎么不早些歇息,等七哥做什么?” 陈逸试了试她的额温,并未发热。将人扶到榻边,陪她就寝。 “唔、七哥……” 娇娇糯糯环着他腰身的人儿,猫咪一般慵懒迷人。 听闻陈聿送了她一只狮猫,还不允许带进宫来,惹得她总是惦念,去醇亲王府次数都勤了些。 当然多是暗地里乔装了去的,像今日这般以王后身份出宫去属鲜少。 “小混球,是不是又去给他吃了?” 看着她倦怠模样,陈逸伸手接过百灵递来的湿帕为她擦脸。 “七哥~困……” 她朝他颈窝里凑了凑,清颜素净。不经意避开问话。 这股没由来的困倦她只以为是昨日没能休息好。 后半夜肝经一脉开始阵阵发痛,身体时而如火烧,时而如置冰窖。 深眠中迷迷糊糊被折磨醒,开始还想隐忍,后来越发不可收拾。 握了握身侧之人的手,钻进他怀中。 还是难能缓解。 “阿纭……阿纭!” 晨时醒来之际,发觉怀中人有些不对,陈逸急命吴全去唤太医。 冷月御蛊,是尸蛊在宿主体内已臻成熟,先蚕食其神元,接着由心脏入主大脑,陈纭将慢慢失去神智,完全由蛊母所操纵。 冷月手中的蛊王便是操控这只蛊母的手段。 而蚕食神元之痛非常人能忍受,陈纭陷入昏睡,太医们诊断不出病因,还是丞相出手,唯独骆派密法能救。 这一去方纵山,路程半月有余,人间时序渐渐转远。 齐国开启战火,锦王急赴边疆。 陈聿则带人去往齐境寻找冷月踪迹,毁去蛊王。莫修染以黑影身份跟随而去。他了解冷月,这个阴毒的女人竟然留此后手。她若有事,他定不放过她! 去往方纵山之途陈折一路相随,挂心她之情形寸步不离。 可到了无相山,陈折乃至所有随行宫婢、侍卫、太医,皆被丞相遣回王都。 “奴婢定要尽心竭力、跟随娘娘,求丞相大人,让奴婢留下照顾娘娘!”百灵跪着不肯走。 “食元之蛊非同小可,这段时日我以捆灵青符捆缚蛊母,并以冰玉凤凰护住王后心神稳定,而方纵山,非凡俗人可踏足,光是带王后娘娘一人,我便要耗去九数玄力,再带上你们,万难登顶。” 他的师门至圣、天阴淬寒泉或可压制此蛊,使其再次沉睡。 但只有蛊王死,他才能有办法将蛊母驱出她体内。 只要蛊王还在,强行尝试驱蛊母或者以强横术法将其杀死,只会引起蛊母疯狂蚕食元神,若蛊母死于人体内,蛊王还会殉情,致使蛊母尸体释放出剧毒。 这种蛊有一对优雅的名字——佳偶龙骨。 雌雄一对,两只蛊从幼时便被养在一起,共同经历各种淬体难关,以天时、地利尤为重要。 正常养蛊甄选各种毒虫放在一起互相吞噬,剩下一只为蛊王。 而这种特殊方法所养出的为一对。两只蛊皆为强悍,唯一只稍弱,听从另一只差遣。 蛊母最初未必是雌性,在经历百日淬体后改变形态。 它会在最开始拼命吞噬其他毒类,而观察出谁将更强。此后有意辅佐,与蛊王协作甚至为它挡刀,得蛊王信任共同取胜。 它会安于蛊王的保护,忠心且能释出一种气味叫蛊王对它手下留情。 至毒至邪的蛊王,唯独愿意守护它。 此后两蛊各安其命,在养蛊人的手上作乱天下。 第286章 方纵山 骆傅是从师祖的笔记中、也就是当初陈纭送他的那本《骆师笔谈》中所见,佳偶龙骨的记载,罕见且难成。 而一旦御蛊成功,他就是想用此蛊操纵天下最高地位的皇者,也是随心所欲。 虽未见过冷月此人,其师派骆傅曾有耳闻。调查陈折身世时了解过陇素妃的过去,其师门非常隐世不为人知。 若非真仙追求大道者,便是隐匿暗中谋局求利者。 “老师,他们可不上去,我轻功尚可,可跟随老师一起上山,照料妹、王后娘娘。” 骆傅看着侍卫装扮的少年郎,摇首拒绝,“毁去蛊王一事,恐还需要你去协助。三王爷虽厉害,可他不了解冷月。而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你,最能有把握对付。此三道灵符,你留作防身,佳偶龙骨非是普通毒蛊,王后娘娘能否平安,有赖你们了。” 陈折接过灵符,看一眼圆轿中的女子,安静恬美仿若只是睡着。 为了她,就是付出性命他也甘愿。 “就有劳老师、好好照顾王后娘娘。” “骆元徽……我是在哪里?” 陈纭再次苏醒是二十日后,骆傅每日引天阴淬寒晶灵气为她养护神元。 方纵山位于无相山之上,非是人间地理位置的之上,而是一种更为高维的仙境之所。 普通人肉眼凡胎只能见无相山,想入方纵山非机缘所至不可得也。 因此在陈国方纵山也被传为仙人之居,当初骆傅自称方纵山而来受陈文帝礼敬大为尊崇。 陈国原是无丞相之职而只有相国,骆傅为享有此誉第一人,丞相权力经由他的政绩也逐渐越过相国。 后来权盛半生的刘相国也不得不屈居丞相之下。 而陈逸登位之后逐渐取缔了相国之职,而改为左相,与丞相互相协作互相制约。 “方纵山。”见她醒来,一直护持之人收功,回答简约。 在了解自身情况之后,她挂心七哥,挂心三哥他们…… “骆丞相,你放我回去。” “娘娘勿要冲动行事。” 由于躺了多日起身之际一阵眩晕,脚一着地离了床只觉得双腿发软,被骆傅接住。 她几乎整个人贴在他怀中,浑身没有力气。 饥饿感这时才渐渐醒来。 “我昏睡多久了?” “半月多。” “……”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半月不进食,靠他的仙气吗? “此地素简不及宫中,委屈娘娘吃些简食。”骆傅端了些果子和清汤过来。 陈纭朝着窗子外头望去,此处无繁复建筑,入眼皆是鲜花植被云气,室内也敞亮清明,没有宫中的雍容富丽,只显得宽广庄严。 端起清水似的一碗汤,喝下去才觉滋味清美回甘,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 “骆丞相,这是什么?” “此为天阴淬寒晶精露配天阴淬寒泉泉水调配,可助娘娘迅速恢复元气,同时温补脾胃,再进食些果子,调养几日娘娘身体机能便可渐行恢复。” 久未进食之人,确实需要清粥熬养,猛然进食大鱼大肉极有可能损坏肠胃。 骆傅比她想的细致。 “骆元徽,我不舒服。” 傍晚时,陈纭坐在外面的藤萝秋千,目光漫然掠过山峰旁的云雾山尖,日落时的霞光将云朵染得绚丽。不同于从前是仰望浮云,现下云海是在她脚边,原来云层之上亦别有天地。 他们居在一座山巅,广阔清净,建筑修雅,四周皆是群峰,似天阶之上。 陈纭没有发现可以下山的路,也许是这里面积太大,她目前也只见一隅。 身体的不适叫她想念三哥,也忧心七哥、家国。 骆傅去清净峰祭完师祖,回来见她恹恹的靠在秋千上,过去替她号脉。 “蛊母虽暂时沉睡,其蛰伏对人体依然有损害,微臣教给娘娘一套炼神法要,每日调息静修三时,方可化去龙骨危害。” 只是,修习这套炼神诀,需祭骆派师祖,拜骆傅为师。 此次受难对于骆傅挺身而出,陈纭心存感激,但也清楚他是为了天珠。 起身之际脚下虚浮无力,被他接住。 打横抱回房内。 “娘娘这几日还需静养为宜。” “骆元徽……”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好看……不是容貌,是……神韵……” 她抬眼盯着他的五官,从前也不是没细看过,眼下只觉得他神采照人,不单单只是容貌上。 “方纵山乃天外之境,灵气充裕,娘娘觉得微臣耐看,因为心净、神清。” “你不会想说,神清而目明?” “确有此理。” 陈纭忍不住发笑,“骆丞相的大道理成套,若要认你为师,本宫是不是也成了固板之人?” “向上的追求是为了更自由,而非束缚。娘娘现在看微臣觉得禁锢颇多,乃是站在世俗名利角度。微臣不会给娘娘约束,入方纵山门下,是为解开娘娘所中的佳偶之蛊,无需您弃世俗而修行。” 他在给她解释?是怕她不愿? 看着他一贯清冷无表情的面容,陈纭生了逗他的心,“骆丞相,怎么不见你这门下其他人?” “同门之人各有其职,也有师长闭关长修,此处为浮生崖,是微臣独修之所,所以并不会见到其他同门。” 还真是符合骆傅的清冷性子。 叫他搬来承诺过的天珠相关书籍,还有玄巫派的一些古籍,陈纭细细翻阅了好些时日,原来,真有那追仙逐道之法门。 从前听听也只觉遥远,多半不信的,亲眼所见书中玄奥神妙,才觉从前知见都太过浅薄。 也才发觉自己的所谓理想追求,与大道轮回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静静体悟消化了好些日,她的观念被扭转,人生理想追求被颠覆。 回味人间生活仿若梦境一场。 陈纭这几日都陷在一种虚幻的情绪里,她想下山,想见七哥,想看看曾经的经历是不是都是梦,他们是不是都是真实存在。 “骆元徽。” “叫师傅。” “骆元徽,我不要师傅。” 虽然祭过骆派师祖,她还是喜欢对他直呼其名。 经过这些时日的静修调理身体状况缓解很多,她不愿待在山上,对付冷月,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她也想陪着三哥,而不是在这里坐享其成,让危险都留给三哥他们去面对。 第287章 一曲涤尘心 “娘娘不可前去。”骆傅劝阻,“一旦蛊母与蛊王距离过近,微臣也难以压制,届时蛊王唤醒蛊母,再无法可救。” “她就那么厉害吗?” 略略失落,她盯着峰外云海青松,不明白冷月为何如此执着对付自己。 “娘娘命星联动天下之势,微臣推演,冷月想毁人间局势,其目的究竟为何暂不可测,只是借由操纵娘娘,可助她操控各国君主。” “那骆丞相、看我是否也是祸水、狐媚君主的祸根?” 她起身向他,眉心微低,水润的眸子里结了愁绪,像一朵幽幽绽放的白昙,清冷又疏离。 “祸星或者福星,需看娘娘自身如何解读。” “骆丞相可能推出本宫身世、父母何人?” 骆傅沉默,普通世人命途几何,三世之内他皆能推算,可她不同,他算不出她来自何界,就好像天地大道自然孕化,凭空而来。 “过往、来处,或许只有娘娘自己修炼到一定境界,自然能够知晓。” 在陈聿、陈折、莫修染他们联手击杀蛊王,陈恪也帮了极大的忙。 若非有陈恪一直在暗中布局对付这位师叔,恐怕他们难以成功。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齐王的人也参与其中。 仇喜良是莫修染通知的。 陈聿他们不清楚齐宫之人为何出手对付自家国师,冷月在众多高手联合之下才终现败势,鱼死网破想毁蛊王引蛊母殉情,仇喜良以妖能阻下。 用丞相给的镇元灵符将蛊王困锁七七四十九日,并埋于齐境极阳之地——长阴谷,化去毒煞之气。 届时蛊母为寻蛊王渐弱之息会自行脱离宿主体内。 埋好蛊王仇喜良下了天阳玄诀阵,一则让冷月无法感知,二则找到她也无法破阵。 被围困的冷月虽得脱身元气大伤,恐将蛰伏。 陈聿断不可能放过她。 这世上所有敢伤他九妹之人,皆不可存。 陈纭于骆傅的苍尘镜中看到那一场对冷月的围杀。 三哥受了伤,八哥哥也受伤,莫修染本就有旧伤未愈,那时候依然倾尽全力。 只有仇喜良尚算全身而退。尽管戴了面具,她还是一眼认出他。 他们都在为她付出,她更要好好修炼提升,让自己再不能为人算计。 骆傅教的炼神诀她勤修精进,并学了一套入门心法,可对周身灵气更为敏感。 “骆元徽,你看,这是什么?” 清晨的曦光之中,她蹲在草丛内看着忙碌采集露水的小生物。 长着翅膀,有触角,腹下六只触手,颜色缤纷,半透明状。 它们似乎并不为陈纭的观察所影响,只忙着吸食草叶上清莹露珠。 它们有一根长长的喙,将露水存到腹部,再运回巢穴。 起初在室外晨修看到眼前掠过的一只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连着几日都有看到这奇妙的小生灵,引起她的好奇。 骆傅走过来,略一观察,她已经能看到它们? “此为草精,色界善见天的一种小生灵,以草木露水为食,团结、和睦。善于与同伴协作互助。” 她能看到这些小生灵,说明灵识已开灵眼启,比他预想的要快。 “骆元徽,你的天命是什么?”她好奇问道。 “天命……”骆傅看向远处,“天命,不可言。” 陈纭坐到秋千上,远离朝堂的骆元徽,穿着简约松适,有种世外谪仙的清远、幽静。 长长的素袍虽无奢华纹饰,偏生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 与裴稷的清高不同,骆元徽也素无表情,可让人觉得能够亲近,没有畏惧。 他每日都来指点她的修炼,并为她输真气养心脉。 每天都吃的极为清简,不是果子就是四清汤。可是居然不觉得馋涎荤腻。连她最爱吃的点心酸梅乌枣,一日不吃都想念的,来这里一月一点也未怀念。 骆傅煮的汤都是他后山开的一处园圃里种的食材。 陈纭不知道原来他还会开灶煮菜。 从前的丞相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哪里会沾染烟火。 而在方纵山的生活又似乎才是真实的他。 每日静心、打坐、品茶、阅书,一日一食。 为了照顾她恢复,开始一日煮两次汤,天地灵气滋养的食材清浊气、养能量,让人没那么种的口腹之欲。 一日两餐也觉得精力充沛,身心轻盈,精气清爽。 之后陈纭便跟着他一日一食。 气脉的修炼提升似乎更为助益。 “阿仇……” 这日,陈纭成功以心识传音连接到仇喜良。 “小妖精?”仇喜良回应,“你在哪里?” “方纵山。” “阿仇……我想下山。” 从莫修染口中知晓她的境况,方纵山他未曾去过,也许眼下时局,让她待在那处世外之境,是好的。 骆傅此人他未接触过,心中还是有点忧心她。 “骆傅可曾胁迫你?” “没,阿仇不必担心这个,骆傅为人正派,只是我挂心陈国……阿仇,我不能在家国存危之际,远远躲在清净之处……眼下只有阿仇也许能有办法帮我了。” “小妖精,陈齐战火你不必过于焦虑,覆灭一国谈何容易,齐国强盛,经历瑞广王叛变一事内乏空虚,军士有待重整,况陈君很有手腕。眼下来看,两国此役都未必能讨好,你先安心调养好自己,有任何消息,我都会及时告知你。” “可是……阿纭想你……” 仇喜良心头一淖。 他的诚恳宽慰真挚分析使她心中稍安,可忍不住念他。 如果、眼下他就在身边,她想扑进他怀中,就好像一切不安被抚平,一切忧虑被化散。她什么都不必挂碍。 “阿纭……我答应你,不论最后天下走向为何,尽量争取降低对百姓黎民的伤害,我定会护住、你想护之人。” “阿仇,谢谢你。你也是阿纭想护之人,要顾好自己。” 殿外响起清调琴音。 透过窗子望去,骆傅拨弦弹曲,引来仙鹤聚集。 三三两两落在松石、草地上,驻足聆听。 一曲涤荡尘心。 仿若知道她有心事一般。 不知不觉趴在窗边的案几上睡去。骆傅将她抱回床榻。 “三哥!” 第288章 负责 她惊醒,发觉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不是心念之人的。 “骆元徽……” 如雪似玉的小脸上清泪滑落,杏眸泛红。 “可是有不适?”他将她放到床上。 那方面的不适她默默忍了两日,内心自我谴责又无比想念在三哥与七哥身边的日子。 他好似看出她的窘迫。 “微臣有清心诀,明日再为娘娘调配丹丸,寒症发作,娘娘大可与微臣说,而不必独自忍受。” 他搭上她的脉搏。 微微凝着眼前人的清沉眉眼,前两日为了想办法能下山,她各种逆反心理对他挑刺,想要他尽快厌烦让自己离开。 去聆音阁整理书卷时—— “骆元徽,我不想走路了,你背我。” 用膳时—— “骆元徽,今日准备的都是什么我不想吃。” 就寝时—— “骆元徽,你去给我打洗脚水,亲自去。” “骆元徽,我要沐浴,你去给我烧水。” 半夜还要爬起来吵醒他—— “骆元徽,我要吃园子里结的红心果,你去给我摘。” “骆元徽……” 即便如此为难,可他好像不会生气一般,满足她的坏脾气。 令陈纭放弃这条蹊径。 “娘娘……” 她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凑上薄唇一吻。 “即使这样,丞相大人也不生气吗?” 骆傅眉头微锁,“娘娘请自爱。” 偏生这句话刺激了她。 “本宫是怎样的人骆傅难道不清楚吗?”她站在床沿居高临下俯视他,“骆丞相不如就屈身陪我,本宫自也不会亏待了丞相。” 他轻轻拂开她的纠缠,并不说话。 “骆元徽,你满足我。” 她将自己送入他怀中,丹田处一股纠缠燥热的气,对他直言无讳。 那句话,更多的像赌气。 他不是无所不能,明明已经解决龙骨隐患她可以下山回到陈国,他偏偏不肯。 她便要看看面对她这种情况他到底如何处置。 “持清心诀,静坐一个时辰,娘娘症状便可缓解。” “那你陪着我。” 骆傅便坐于一旁榻上。 可她静不下心来。 “骆元徽,我这么难受,你负责。” “娘娘不如听微臣给你讲个佛典中以身饲虎的故事。” “经典中记载,久远以前,有位国王有三位王?,分别名?摩诃波罗,摩诃提婆,摩诃萨埵。有?天,三位王?游赏?野?地,来到?处?林休息。后?前?见到?母虎新产七?,看似多?未进?,奄奄?息。两位王子讨论母虎必会吃掉小虎,三太子萨埵沉默不语,以悲愿力增益其心,支走二位兄长,来到山间,脱去衣服,置竹枝上,于彼虎前,委身而卧。饿虎已无力啖食。萨埵又爬上山岗,以干竹刺颈出血。” 于时大地六种震动,如风激水,涌没不安。天雨众华及妙香末,缤纷乱墬,遍满林中。虚空诸天,咸共称赞。是时饿虎即舐颈血啖肉皆尽,唯留余骨。 而这位萨埵太子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前世。舍身饲虎,死后投身到兜率天上。当时,他还有些怀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功德,竟然能投生到优美的天界。他对眼前的善果感到迷惑,于是运用天眼,察遍地狱、饿鬼、畜生、修罗和人间等五个世界,才发现自己前生施舍的残骸散落在一座山林里,而父母、兄弟正围靠在尸首旁边,痛不欲生。” “只有你自己能对自己的感受负责。” 骆傅讲完,才发觉她已入眠。 睡梦中眉头紧锁,似有不适。 指尖凝聚一点灵光,点入她的眉心意窍,佳人这才稍有缓解。 骆傅坐了许久,探查到天珠已经聚合成形,而他,务必护持这个过程护持她周全。 陈纭第二日醒来,隐约想起他讲的故事。 “世上真有那种慈悲牺牲自我之人?” “修行是为了悟大道,解脱轮回。身心苦痛皆为着幻。娘娘若能体察这点,便不为幻象所恼。” “你说我着幻,那什么才是真?” 吃完早点鲜果,她托腮而望。 “骆元徽,你讲这个故事是何用意?你是将自己比作以身饲虎的三王子么?” 他不语。 陈纭尝试偷偷下山,被他抓了回来。 “骆元徽,你有心吗?” “微臣怎会无心?” “有心为何你这么冷情?” 离不得方纵山,陈纭愈发变本加厉使他难堪。 晚上就寝,她缠着他说身体不适。 骆傅叫她打坐静神,她却缠住他的胳膊,下巴抵在他肩上,“骆元徽,我热……” “陈纭。” 故意将他的手拉至腰软处,她如烟尘女子,莺莺娇娇。 眉微蹙,他指尖点住她的眉心,一股清光流转通身经脉。 “骆元徽……”她仰起小脸,目光如清雪般冷洁,“你若不愿碰这不洁的身子,让我下山去,本宫自然不再缠着你。” 心中思念、思而不得苦苦折磨,这种感受冰冷清寡的骆傅不会体悟。 他只知道为了天珠,要将她困在方纵山。 若至人间,天珠气息必然招引四界魔修罗刹觊觎,争相抢夺。 “不洁?你是这样认为的?”骆傅反问。 “在你眼中难道不是如此认为吗。” “我未这样想你。”他嗓音平静。 “那你是怎样想的?” “我已断绝六欲三情……” 六欲她知,佛教中指的是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六种欲望。 三情…… “我只听过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丞相断的三情是哪三情?” “忧、惧、憎。” “骆傅还有爱欲?”她觉得惊讶,以为这家伙清心修行根本不知爱为何物。 “若断七情,便不会现身人世间。” “所以,即使我这样纠缠,也不会使你难堪么?” “清心诀,先念上千遍,我以真气为你调理。” 两人相对盘坐,骆傅以清气为她缓解折磨。 第二夜。 “骆元徽,我想要三哥……三哥按穴的手法,每次都很舒适。”她将他的手拉到丹田处,丝丝寒气冰凉透骨。 “陈纭……” “不是唤娘娘,就是以全名称呼,丞相大人是舍了身份约束?”她侧过身,目光魅惑。 “是不是你认为,只有阳元能解寒症?”他正视她,语气清寒。 第289章 一丝一情 “丞相大人若有更好的方法,不妨一试。” 被按在小腹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不断送入暖融融的真气,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舒缓一时,接着是更为痛苦的反噬。 若是在所爱身边,任何一个哥哥都好,至少他们能以她想要的方式为她抒解。 骆傅尝试带她念诵千字清心咒,他诵一句她跟着诵一句。 原来咒术仙诀不停去念诵真的会生效。 它将身体带到一个很高很高的频率,那些折磨沉痛的感受慢慢分崩离析,仿若感官被无限度地放慢,甚至清晰感知到身体的内部,每一寸、每一毫,逐渐放大成无限的空间。在那里,时间缓慢地停止,只剩下呼吸,一进一出间的气流匀长、安静。 可是很快临近双生花期,她需要仇喜良。 寒症稍有缓解,另一种折磨随之而来。 “你放我去找他……” “好难受,你的清心诀根本就不管用。” “那就换别的方法。”骆傅眉微抬,抱起她进入房内。 清凉柔和的吻落于她唇瓣。 惊诧,接纳,到享受。 她感到身子燥热得更加厉害。 却陡然清醒。 “骆元徽,别作贱自己了,你满足不了我……” “娘娘如何知道,微臣就不可?” 知晓她被种下魅魔结印,骆傅心中微沉,算了那么多却就是没算到,她会遇到这种魔类。 先前感受到她体内气脉变化他疑心过。 只是未见损害,她的情缘线牵系太多,前期的路只能她自己去走。 现下,该由他促养天珠,万无一失。 骆傅不在她的命缘之中,但天珠珍奇不是说成就成。 若无得宜之法护养,可能最后结出的只是有些灵韵的珍贵宝物,对升仙解脱轮回并无助益。 “骆元徽,你是真心与本宫好吗?” “自然真心。”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她吟吟娇笑,尝一口他的唇,“可是你的味道好特别。” “人之俗欲,怎可耽溺?” “那丞相又是在做什么?” 他解开女子的衣裳,手法有些生涩,面色如霞,随手化出一条丝带遮盖那双看着自己的盈盈水眸。 “娘娘,让微臣看看你的、气海几穴。” 特殊的指法探过她的任脉气海、关元、曲骨穴,气息各异的情丝线美丽纷异,根根连入心脉,为天珠汇聚能量。 一丝一情,一情一爱。 她能叫所有人对她真心,本身已非常理俗世所能容。 “骆元徽、好痒……” 他低低嘤咛一声,觉得小腹处传来酥融之感,带着真气的汇入。 “痒?” 见他停住,她娇泣拉住他的手掌,“丞相打算、用什么方式解决我的难受?” 骆傅盯着丹田处闪烁紫光的双生花印,“他又是用什么方式、在你体内种下这双生花结印?” “丞相大人要听细节么?”她不知羞地反问,坐到他腿上,“丞相大人,你好磨蹭……你是有法解除结印还是打算用我想的方式?” 骆傅微微窘迫,不曾想那种妖能让女子如此反应。 清心寡欲从不事研究这些事情,对魅魔这种魔类他只是翻略书籍时有所见过,不算了解。解除结印,短时间内可能甚微。 “你、先坐好。” 陈纭以为自己妨碍了他脱衣,乖觉凑到他耳边,“丞相大人穿着衣服也无妨,只要……” 眉微蹙,他似不满于她说如此粗陋之言,双手固定住柳腰,“娘娘若不听吩咐,微臣也爱莫能助。” 她轻哼了声,乖乖等他。 轻柔的吻落下来,真的很轻,似微风一拂,扫过她唇畔。 带着说不上的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耳廓的燥热似得到一丝消散。 她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腰上的力道,让她贴近他怀中。 他几乎没有言语,默默地、将她衣物一件件除去。 指腹一寸寸扫过她的经穴。十四窍脉之气疏导,让她身心安宁、舒静。 缓缓柔柔的触感,不是在奔赴欲火,更像溶解入海的冰川,慢慢被温柔融化。 骆傅看着眼前的美好,就只是在看待一件优美的身相,调息掐诀,叫她坐起。 “曲腿、盘坐。” 陈纭跟着他的指引,他也调整为盘坐之姿。 丹田气海逐渐真气交汇。 她觉得难熬。 “此举是为阴阳二气交融,便可缓解你之症状。普通男欢女爱之所以不能消除魅魔欲素影响,便在于动中所生发之气阴阳消抵互相损耗,静则纳元。娘娘若想少受些双生花印影响,便忍这一时。” “骆元徽……你是怕,一次不足,日后要次次为我缓解吗?” 距离太近,她看着眼前的沉静面庞,调整呼吸,依然做不到他这般心如止水。 到底只是为了照看天珠才不得不顾好她。 “骆元徽,还有多久?” “半个时辰。” 还要经历那么久的折磨。 趴到男人肩头咬一口,他穿着里衣,领口微敞,她便伸手将他的衣服拉开。 肌肤白净无暇,玉雕一般充满男性的浑厚力量感。 她一会儿指尖撩拨他的肌肤,一会儿撩起他的头发,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的容颜。 骆傅只是安静闭眸,运化元阳之气叫她吸收。 一个时辰之久,她双腿都盘麻了,可确实得到很好的缓解。 他竟然以静,止息了她的渴求。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复,脑海中全是他合目盘坐的模样。 任性扯去遮住双目的丝带骆傅也未阻止,他就那么任由她挑逗,在一定限度内地纵容,只要不影响阴阳之气交融。 他叫她认识到不一样的修行法门。 却不知骆傅此时,也不断被白日的画面侵蚀理智。 和衣打坐,依然挥之不去,不由控制,不断忆起。 若非为得天珠,他此生都不可能破身。 人之庸俗欲气,远不及静神养心神游太虚所得之悦。 可他为何、总是想起她。 那副软媚的身子娇娇攀附于怀,任性还高傲,又时而柔软乞怜百般变化。 使人身心皆陷。 第二日陈纭主动做饭,去园子里采了果子,摘番瓜煮汤。 不管怎样他确实帮了自己,她不能不知恩,理所当然接受他的付出。 她才不想欠他。 xs7.com 第290章 厚望 “娘娘、这是什么?” 骆傅盯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碗不知名物体。 “番瓜汤呀,里面加了龙葵叶子,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骆傅迟疑了一下,“娘娘不务俗事,为何忽然下厨?” “在此处,没什么可报答丞相的,还要劳烦丞相每日照料,做一顿饭,是想为丞相减轻负担。” “娘娘大可不必。” 做饭的心意并未被接纳。 陈纭不理会他,坐下自己尝了一口……这哪儿是报恩,分明是要毒死谁。 明明很简单,煮汤无非是将菜洗干净了放到水里,怎么做出来的滋味差别可以这么大。 “骆元徽,晚上还要……吗?” 她想起昨日,不由脸色微红。 “骆师伯!” 骆傅起身之际,一道清脆银铃似的嗓音自云外传来,一只仙鹤落于崖边,仙气渺渺的身影转瞬扑于他怀。 “骆师伯,你终于回来了,妍光好想你。” 随后又一道身影落于浮生崖。 “师兄,别来无恙。” 来人一身雀蓝华服,年纪看起来四十左右,留有胡须。虽有胡须,那张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面色红润光泽,五官如削泯然华彩。 “师弟。”骆傅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 对于扑过来的少女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小丫头近来可有好好修习?” “哼,骆师伯离开这么久回来竟然都不知会妍光和爹爹,要不是看见浮生崖的仙鹤往来多聚,掐诀探听才知是师伯的琴音,这才拉着爹爹赶快来看看。师伯真是无心,一点都不挂念妍光。” “你骆师伯啊修行已至元神劫境,心神合一,无外物挂碍,又岂会念叨你这小丫头。”骆青阳一盆冷水浇到自家闺女头上,对骆傅感叹道,”这丫头听到洛水琴音激动坏了,拉着我就往浮生崖来,说骆师伯回来了,脚底生烟似的生怕晚了一步又见不着你。” 骆妍光扑空过一回,那次骆傅回来取无忧花,一眨眼的功夫片刻未逗留。回去后骆妍光对着自家爹爹哭哭啼啼硬是要到人间界去找骆师伯。 骆妍光小时候的许多术法、仙诀课是由骆傅亲自教授,那时她的父母臻于突破修行关隘,无暇顾她,便将女儿托付给最信赖的师兄。 正好在为赴人界使命做准备的骆傅也没有旁的要务,悉心教导数载。 看起来骆妍光比陈纭年幼,实际他们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很多很多。 “师兄,这位是?”看到一旁花台边的凡人女子,骆青阳礼貌问了句。 “哇,好漂亮的仙子姐姐。骆师伯,这便是诱你去人间界的原因吗?”骆妍光好奇凑到陈纭面前,听完骆傅介绍,一双水灵的眸子不住打量。 这真的是凡俗界能够生出的女子? “小女子见过仙长。” 骆青阳,原来是骆傅的师弟。 骆派门下弟子,入门皆被赐骆姓,彼此间未必有亲缘关系。 这个骆傅有对陈纭提过。 入方纵山若久第一次见到其门下之人。果真是个个仙风道气,连小女孩都不染纤尘、琼台银阙中养出一般,高贵圣洁。 “仙子姐姐,你真的是自人间界而来?” “仙子姐姐,你觉得我骆师伯如何?” “仙子姐姐,我陪你乘鹤游览方纵山好不好?” 骆妍光热情招呼陈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让她家师伯动凡心的女子,这份良缘她可要好好替师伯守住了。 虽然爹爹也时常将超脱情感、断绝依赖他人、依赖外物的想法灌输给她,可这依然不妨碍她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就像爹娘的感情一样,他们彼此相爱而不依附对方,拥有各自的独立与自由,遇到困难时又能为彼此舍弃性命乃至修为,那是多么强大而自主的感情呀。 没有谁离不开谁,却可以为了对方倾尽所有,当他需要时。 骆师伯孤家寡人的,就该遇到这样美好的女子相陪生生,直至成就。 爱可误人,亦可助人。 “仙子姐姐你看,那是小峻峰,骆师伯豢养仙鹤的地方。” “那是清净峰,师门圣地,清气环绕,普通修道者无敢靠近。” “那边……”陈纭的目光随着骆妍光指引看去,方纵山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漫无边际,仙鹤驮着她们飞了许久,遍览奇山仙境,有许多不知名、未曾见过的树木花卉,无人打理、无人刻意栽培,却生的繁茂而齐整。 其他峰上的建筑叫陈纭见识了不凡,宫殿、楼观、精舍,由各色宝珠和宝铃交织覆盖,富丽堂皇,穷微极妙。 如此对比骆傅的住处当真简约。 虽然去过一次清净峰,那时被骆傅封闭了五识,说是凡俗之躯近不得祭祖广殿,除了下跪参礼,她什么也不曾得见。 以为修行是清简寡欲,不事奢华,此番所见颠覆她的认知。 “仙子姐姐……” “妍光姑娘叫我名字便可,或者姐姐也可。凡俗人一枚,可担不起仙子二字。” “嘻嘻,姐姐生的灵动,比我见过的殊音娘子都要美。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姐姐身上浊气多、灵气少,不过姐姐也不必挂心,只要留在咱们仙山修行一段时日,保证姐姐脱胎换骨妙比金仙。” “哦?妍光姑娘见过真仙人?”看着小姑娘灵动生趣的模样,陈纭含笑而问。 “那倒是没有。”骆妍光略略失落,“不过我骆师伯也差不多了,咱们仙山百年出一仙,千年造一神,骆师伯的境界啊,仙门子弟殷殷瞻瞩,待有朝一日骆师伯登无极道成就,我们可也跟着沾光呢。届时方纵山界域也会跟着提升,对其他子弟修行大有助益。” 陈纭听得并不完全明白,小姑娘热情纯真,让人心生喜爱。 隐约能够推测到,骆傅现在的境界不低,与他所展现出来的相比,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他在门内非常受敬仰,被寄予厚望。 那对于他的人间任务,对于自己的身子蕴养天珠,其他人又知道多少? 第291章 微悦 “骆元徽,你太完美了,让我觉得……这是亵渎。” 晚间同寝,他依旧为她治疗。除去外衣的身体线条结实比例协调。 他如九天神明,不染俗心。 身姿宛如雕琢。 面容平静温醇。 她觉得自己有如尘埃,在他面前,有种不可亵渎、不可侵犯的自卑之念。 “娘娘理解的爱是什么?”他伸手将她拉过来。 “爱是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微臣理解的爱,是无形无相,是本心流露,它不在于两具肉身的举止、言词,即使没有一字交流,也能彼此领悟。” “你说的太玄了,我是俗人,就是贪恋身体的温暖,柔软肌肤的相互碰触,彼此的亲吻与纠缠。” “娘娘所言,是五感所触,引发的身体本能反应。它有其魅力处,易惹人沉溺,可本身的目的,也是指引你,察觉内心深处,本来面目的爱。” “骆元徽,你别头头是道地对我说教,我不听。” 他抚了抚她的发髻,“日后娘娘会有所感悟,现在,让微臣带娘娘做些该为之事。” 方一抬首,一张放大的无瑕俊颜欺近,唇瓣上温软的触碰带着清净气息,一丝丝扣入心扉。 那甜美清芬像第一次吃到他园中所种植的红心果一般,果皮上沾染着晶莹剔透的露水,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弥漫四溢,透出醉人的果香。 忍不住醉在温软甜美的吻中,主动勾住他的颈,含住于唇畔摩挲的、比她微凉的唇瓣。 他没有吻技,却叫她身子软得一塌糊涂。 不由自主。 “为何、允我放纵了?骆元徽……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玷污了他。 一个清白之躯的修行者。 骆傅双手扣住楚腰,眉目微悦,仰起头直视她道:“天珠需要阴阳之气调和,此般不为娘娘之欲。” “骆元徽……”他的话使她略微惊异。 “炼精为炁,则是上乘。” “什么是、炼精为炁?” “普通情动、俗人之欲、乃至动物,是为繁衍所为,炼化阴阳之气,则是为增益修行,促养天珠。此为也可为娘娘调养子宫蕴养子嗣之能。” “这与道家的玄素之术,很像。” 三哥教给她的双修双补之法,也很类似。 “有相似之处。” 骆傅教给她吸收运化元阳之气的方式,与三哥教的不太相同。 所走的气脉、先后顺序不同。 “骆元徽,你好厉害。”她贴在他耳边轻轻低语,第一次由衷地、自心底里对他感佩。 在方纵山待了两个月,人界已至冬序。 这里的时光仿佛静伫,除了白天黑夜轮替,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周围的景致日日如是,青植茂,花果香,云涌云散,一切都那么宁静、悠闲。 依照骆傅教授的方法每日修炼,她感觉到心脉处微微热流,一日日增益,让她整个人身心充满平静、无畏、接纳、爱意,觉得一切静好、没有什么可扰乱内心。 每日通过骆傅的苍尘镜看一看七哥、三哥、四哥……他们,以慰思念。 镜中映现的人,他们忙忙碌碌,困缚于不得不做的事务。 从前她也置身其中,如今抽身而观,恍如经历一场梦。 齐王……她看到他深夜难眠,孤身静坐的模样,好想去抱抱他,告诉他不必如此难。 那一刻希望天下归一,盛世和平。 可是这天下共主到底该归谁,她的心还是偏向七哥。 那是七哥的宏愿,也是她的期许。 仇喜良说来看她,先前双生花期日子到,他险些没联系上她。听她说骆傅找到了方式,不必冒险离齐,他心中酸酸楚楚堵塞,又觉得好在她没事,只要她没事,一切都好。 陈齐的战火止息于十一月,此次大规模的冲突让齐国看到其他四国之合心,陈君手腕厉害,能联合四国如此坚定团结,必须找其他方法,瓦解此联盟。 “纭姐姐,送你的香洛花。” 陈纭坐在殿外看浮云,读骆派的典籍,还跟骆傅学了一点他们古籍中的字。 骆妍光乘鹤而来,送她一捧洁白美丽的金蕊鲜花。 骆妍光时常跑来,旭顶峰离浮生崖不近,可不妨碍小丫头隔两日就飞来。 “最近的无相寺好热闹啊。”骆妍光随手一化,虚空中出现无相寺的画面,有不少王族士兵驻守外围。 画面转至内院。 骆妍光凑在桌上托腮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很喜欢人间这些热闹画面,像看戏剧似的。 画面中一位武服将领,让陈纭觉得眼熟。 “妍光,能看到此人长相么?” 画面是俯视角度,只能看到头顶。心中隐约有预感。 “这简单。”骆妍光食指一画,角度切换到男子正脸。 四哥……竟然是四哥。 “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陈姐姐,这位将领模样的男人是想进方纵山可是找不到门路,无相寺住持呢又不能告诉他,因而双方对峙。” “妍光是如何看出这些?” 画面中听不到他们对话,四哥也没有做出对住持胁迫之举。陈纭惊异于骆妍光的推断。 “嗯……其实这很简单,我能感知到所有人的意识。其实我们方纵山的所有人都可以,对于灵识境界低于我们的人、乃至花鸟鱼虫,其思维所产生的波动能够被我们读取,自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在想什么,你也能够知晓?” 骆妍光摇摇头,“陈姐姐的灵识境界并不比我低,就像骆师伯想什么我就算耗费再大精神力也无法窥测,反而骆师伯可能轻松就能知道我想做什么。” “灵识境界是与修行相关吗?” “对呀陈姐姐。” 想到此前,她想什么骆傅都一清二楚,心中觉得不适。 “骆元徽,你让我见见四哥好不好?” 陈纭想去见见四哥。 无骆派之人前去接引,无人可踏进方纵山。 而无相寺是为一道保护屏障,其历代住持皆为骆派门人的弟子,修行根骨不足以承受方纵山灵气洗涤,因而在无相山修行提升。可能需要好几世的轮回机缘,才能修得仙缘。 “现在天珠成形关键期,不可离开方纵山灵气之罩。” 第292章 四哥来接 骆傅更担心的是,一旦脱离方纵山的护阵结界,天珠臻于成熟的气息太过浓烈,必然引动四方魔煞躁动,还可能有其他同界修者来争。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我不离开,骆元徽,待在这里是为互益,不是连自由也要为你剥夺。我只去片刻,与四哥说些话就回来。” 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再有些时日天珠成形离体,她便可以回到陈国,回到七哥身边。还能够、好好为七哥延续血脉。 骆傅拒绝不想旁生枝节她能理解,可四哥千里迢迢跋涉而来,她怎么能面都不露呢。 “陈纭,不可去。” 她转身之际,被骆傅灵术禁锢。 “骆元徽!放开。” 他径直离开。 放她在院中一直立到天色变黑。 漫天星斗在脚下,仿佛伸手可摘。微风送拂中带着阵阵清香,不知道是什么花。此处随处可见落花,缤纷优美,而在落地后又消失不见。 不像人界,落花需要人打扫,掩入泥土化作肥料。 刚开始那些时日陈纭喜欢坐在秋千里看星海,头顶上亦是苍穹,就仿佛这天一层又一层。夜鸟的鸣声如乐师奏出的乐音,行云流水、清脆悠扬。 沉溺于这令人愉悦而别致的环境中,仿佛真的置身仙境,一切都那么新鲜。 陈纭的叛逆心很强,骆傅此举,只为自己招惹来更加不可料想的后果。 这两月陈纭也用心习得一些灵法,骆元徽说她有天资,不知他是真话还是奉承。 在数次凝聚真气突破禁制后终于成功,陈纭毫不犹豫去往无相寺。 方纵山的山门她早已寻到,不过确实不得不感佩此仙灵之地,超越她先前所有认知。 临走前还拜托仙鹤丢了一个玄符法阵给骆傅。 阵法里的毒气够他解好几个时辰。 “四哥。” “何人!”陈谨抽出手边匕首警觉起身,发觉来人是他日思夜想的九妹,一瞬愣怔。 “四哥……”环住男人结实腰身,埋首眷恋。 陈谨抬起大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九妹身上的蛊、可驱除干净了?” “嗯……” 静静相拥片刻,对家人的思念得到缓解。更加想要早些回陈。 “四哥为何来无相山了?” 无相寺的住持软硬不吃,陈谨只好带兵驻扎在寺院外围几里,着人继续查探方纵山可能的入口。 民间流传无相山上面就是方纵山,方纵山上住着神仙。 这无相寺位于山腰,他的人寻上山顶再无其他发现,无相山的上面……难道是天上不成? “算着这些时日,九妹身上的佳偶龙骨也该解了,所以四哥过来看看,顺便接九妹回去、一起过年节、守岁。” “七弟他们也不放心,虽然接到你的传笺平安,还是挂心。这次四哥也带了敕令过来,召丞相一同回王都。” “四哥身上、怎么又添了新伤?”隔着两层睡衫她敏感摸出他胸肌处一道略略硌手的结虬,觉得不对直接扒开他的衣襟。一道食指长的伤痕,虽然已经长好,却仍旧让她觉得扎眼。 “咳、那个……没事……九妹,小伤。”他还想说什么,唇瓣已然覆上去,温软的触感,让他的伤疤仿如荡涤。一时间心火难遏,抬起俏脸俯身红唇,炙热滚烫的气息,将她烧灼。 “四……哥……” 软如一滩春水,被他抱去简单搭起的床架。 他整个人俯视笼罩下来。 软腰上大掌的火热,隔着衣服递与她。 “唔、四哥~”嗓音不由自主的水媚。 身子娇软如玉,酥麻由心房一路传递到指尖。 只有在哥哥们身边,她才觉着、自己是被爱着。被呵护、被拥有。 “四哥别……” 陈谨的帐篷周围空旷,其他士兵营帐隔得比较远,可也保不齐深夜寂静,尤其山林间声音更容易传递。 好不容易得了次放纵碍于环境他还得克制。 陈谨干脆直接抱起她。小臂十分有力。 “九妹,什么时候、怀上四哥的……”低哑的嗓音钻入耳膜。 她伸手堵住他的唇。 “就算怀不上,四哥也会一辈子呵护你。” 跟了陈逸这么久也没见她腹中动静,朝中流言陈谨有耳闻,肯定不会是这个九妹不想怀七弟的孩子,他没有直言相问她的身体到底什么症因,只知道若有一日她顶不住朝中压力,他定为她铺好后路。 女人为男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子嗣承载的不止家族兴旺,更是父母双方优良品德的教养,只有彼此相敬相爱的父母,才能教养出好的子嗣来。 陈谨在乎香火的延续,更在乎他这个九妹。 听闻陈聿在费心寻找良方,选择了出手助他。 在几人幼时老王叔除去最看好陈恪,其次便是陈谨。 陈聿费心琢磨的大礼未受老王叔青睐,可有陈谨在其中搭线,虞伯侯便也卖了他这分薄面,同意陈聿登门拜访他的夫人。 虞伯侯夫人见他心诚,才告知调理女子之症的老医师住址。 “四哥,谢谢你……” 被抱在宽厚的胸怀,眯起眼睛觉得松惬。因为他们的包容,让她不为此焦虑。 在这样的社会风俗下,不能生育的女子就如同失去价值的工具,家世好些的想尽办法调理,家境不好的、可能终身只能为奴为妾。 陈纭自己没有很烦扰此事,若能如丞相所言恢复那很好,若确实不能,她也不因此损失自我。 怀育应当是一件加分事件,而不是女子的必然使命。 她的价值,不需要靠这个来体现。 这种认知,她希望传递给陈国所有子民,乃至天下所有女子。 而要改变教化,最好的途径是让女子进学堂,长学识,进而参与到男子们体现价值的事务中。 女子读书,未必就比男人差。 有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将他的教育资源换个女子来,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 这也许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一代能够完成的宏愿,她帮助七哥推行女性可以参与到更多事务中的政策,那份艰难自己深有体会。 就连普通百姓家中族辈都大力反对。 更遑论独断专行的王侯权贵。他们培养女儿,是为了更懂得服从夫婿,教养子女,侍奉公婆。而不是叫她们拥有独立见解、参与家中大小事情的话语权。 第293章 玄猫解围 “四哥,妹妹还不能回王都,你带人先回去吧。” 有人来叫王爷起身用早餐,陈谨将站在营帐外的士兵打发了。 抱她起身穿戴。 闻言不解,“为何还不能回去?丞相是何用意?” “四哥……妹妹、妹妹还在调理身子。丞相有办法,以方纵山灵气为我调养,治好了以后,就可以给四哥怀育了。” “丞相的方法,当真有效?”陈谨有所松动。 “不管成不成,总要试试嘛。”她握住他宽厚的掌心,“这件事,四哥回去先不要告诉七哥他们,好不好?” 不想提前透露,医好了,是惊喜,医不好,也不至让他们失望。 天珠的事情更加一点儿不可走漏,免去他们担忧。 陈谨想了想,应下。 “还需要多久,四哥留下来护你。” “快了,到时候阿纭随丞相一同回去,四哥不必忧心。” 劝他带人先回王城,陈纭未直接回方纵山,她要好好给丞相上一课。 仗着学识比她广、能为比她高,总是专断冷情,丝毫不通融她的顾念,她要让他知道,天珠的决定权在自己手上,而不是非他莫属。 来到山顶空旷处,陈纭深吸了口清新的山风,南境的气候比京中更加和煦,连冬季的风都不凛冽。 南境小城的人口不密,百姓多以渔业为生。 望着山下一望无际的海,许多渔船正在归港。初升的朝阳洒落在海面,泛起粼粼波光,海鸥划过,云朵绚烂。 晨曦初照海角天,波涛翻腾奔涌间。 就在陈纭欣赏够了准备去城中小逛,一道不知何物的光体涌出海面,悄无声息跟上。 早市热闹,多是贩鱼的摊贩,空气中都充斥着鱼腥味。 转过贩鱼的街道,终于找到热气蒸腾的早点铺子。 鱼蓉糕、鱼肉馅饺、鲜鱼粥、炸鱼丸……此地还真是样样离不了鱼。 陈纭随意点了几样,等吃完才发觉自己身上好像没带银钱。 在浮生崖待的久了根本忘记还需要使钱这回事。 “姑娘嘞,看你穿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怎么也想学那地痞无赖吃霸王餐不成嘞?” 店家看她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银钱的影来,不由得提防。 铺子里的食客挺多,热闹喧沸多是打鱼回来的渔工,赶早果腹,吃完还要继续去忙。倒是无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陈纭扫了一眼,看着一群粗布衣衫肌肤黝黑经年辛劳的渔夫,打消了找人借钱的念头。 摸了摸头上,唯一的簪子还被四哥收了去,说是以慰思念。 在丞相这里她整日不事打扮极为素简,有时候摘一朵花别在发间,有时浮生崖的仙鹤会为她叼来一株天阴淬寒泉边生长的蓝色小花,一株上长着一串朵朵饱满,有着淡淡的清香,直接弯成手环就可以戴上。 她本就没带什么饰物过来,眼下身上竟拿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 “老板可否通融,我回去拿银子,很快就来,我可以给你写张欠条以作凭证。” 店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姑娘,听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啦?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赊账一说,你要真拿不出钱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好吧?” “老板切莫误会……”陈纭还在思考如何应付,忽然不知何处窜出一只玄猫,跳到饭桌上,口中吐出一粒海珠,圆润剔透光泽瑰丽一打眼就知价值不少。 “哎哟哟,这个可以抵饭钱可以抵饭钱。姑娘你看你,有灵宠不早说这误会了不是?”早点铺老板忙不迭拾起玄猫吐到她餐碟中的海珠,似乎默认了这就是她用来抵消饭钱之物。 “喵——” 玄猫朝她唤了一声就跳下桌面跑开。陈纭还没弄明白,脚步紧跟了上去。 方才那声“喵”,似乎就是叫她跟上。 “沈……琢?” 身后一道暗风袭来,在她未察被人揽入怀中,同时男人手一抬化去那股冲击。 抬起脸看到熟悉的玄银面具,她颇有些意外。 “小娇娇可有想本王么?”男人眼中含笑抬起俏人儿下巴。 这时看到他脚边的黑猫。 “是你叫这是玄猫去帮我解围的?” 玄猫坐下舔起爪子。 沈琢指间化出一道符,转瞬已从巷中置身一间雅室。 “方才想要攻击我的,是何人?” “或许不该称作是人。” 他去桌边坐下,斟了杯茶自饮,复抬眸看向她,“短短时日不见,小娘子愈发美艳动人了。” “……” “你为何会来陈国?方才暗中不轨者又是何方势力?”她走去撑住桌面,企图问个明白。 被男人一把拦腰带进怀中,“本王来接小娘子。” 贴在耳畔的呼气酥酥痒痒,醇厚馥郁的甜香钻入鼻间,侵蚀嗅觉。 天珠将近成熟,她一离方纵山,那股灵息便引起周围魔物觊觎。 方才攻击的,是海中魔蛟,一路跟她到早点铺。 沈琢也是刚抵达不久,住在城中客栈,知晓她在方纵山,颇为棘手。 在客栈中先察觉到了蛟魔的气息,如此蠢蠢欲动不太寻常,玄器水晶一窥于是便看到了早点铺子里的她。 不饰一物的简素,竟连份饭钱都付不出,叫他好笑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是他的小娇娇会做出来的事。 看到玄猫引路蛟魔察觉自己猎物要被带走,于是出手攻击。 却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极不甘心。 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来接你的天珠吧?”她掰开腰间的大手,反被他握住。 手背包裹在温热的掌心。 “小娘子是要食言么?还是、被哪个男人迷了心窍?” “沈琢……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他的双指悄无声息探至心海处,指尖一道灵丝接入,心轮中的天珠似有感应,微微脉动。 她想拿掉他的面具一窥真颜,被他制止。“待本王拿到天珠修成,自给小娇娇看个够。” “可是沈琢……我还没决定,要将天珠给你呢。” 他收起灵丝轻轻一笑,“小娘子这般直白么?真叫人伤心。” “我得回方纵山了。” 虽然不想面对骆元徽,可她的子宫蕴养之能还需调理,若是好了,铁定头也不回一溜烟回王都。 第294章 身世 “早前听闻骆傅神能,小娇娇不若将我也捎上,本王去拜访下这位无人能出其右的骆丞相。” 陈纭不禁笑出声,“你要……见骆元徽?是想一较高下让我抉择?” 骆傅对上沈琢,她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画面。 “哼。”他轻声一哼,双指移至她的关元穴,接着是中极、曲骨,果然探查到又多了一根情丝。 这根情丝线比较殊异,接近透明灵光状,并不强烈,然而与她的连接稳定。 “沈琢、你在摸什么?”她嗓音微涩。天知道只是叫他摸探穴位周身竟也会起酥麻的感觉。 “小娘子在我之后又有了新欢?” 她咬唇未作答。 结果双目被覆上一层遮挡,温软的唇舌便埋了过来。 由玉颈、至脸庞、下颌、鼻尖、唇瓣。 “唔……沈琢……”甜蜜又心动之感,他的气息缭绕,叫人沉醉。 “不行……别……” 腰上忽来抓握之感,她握住他的手腕娇声制止。 听到他酥沉的嗓音,“小娇娇的气海、可是在热情邀请着本王呢。” “气海……” 他意有所指,将美人儿腰肢往怀中紧固几分。 “沈琢……” 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莹润肌肤上,呼吸洒落让她觉局促。 态度不由得软化。 “快点儿……” 轻声催促,她还要赶着回方纵山,不然被丞相找来很麻烦。陈纭最担心的是骆元徽会透过苍尘镜寻她。 “快点?”沈琢含笑,“小娇娇这般急么?” “唔……” “小娇娇,叫夫君。” 他的吻似漫不经心,又惹人沉溺。 “夫君~”她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里,那一刻,彼此心意契合。 循着他的唇吻上去,甜美的气息伴随着他掌心的热度,只觉得骨头都融。 他将她抱去床榻,起身走来的那几步,又想起昨夜被四哥这样抱着。 分别数月虽不至日日想念,前来相见却叫他充满期待。 “夫君……沈琢……” 他接住她递来的手。 周围自然也下了禁制防止他人窥视。 以至骆傅在苍尘镜中什么也未查到。 心中瞬觉不妥,以占卦推卜她的下落。 可谁也未想,变数来得猝不及防。 天珠这么好的筹码,她还没想好怎么用,被裴稷带走。 在沈琢与骆傅两人对峙不下时。 “你不是说去会会骆丞相么?” “真以为我要去?说说而已。” 他种的玄引丝开始作用,如此确保天珠脱体能为他掌控。 陈纭不知晓,他的阳元化作能量,亦是与天珠结合的养分。 她昏昏欲睡合起眼眸,沈琢替她整理好衣衫,祭出玄器准备带人离开。 恰时骆傅找来。 “你是何人?” 沈琢抱起人身形瞬消。 骆傅紧运灵术追去。 陈纭醒时,发觉置身陌生处。 起身走到门外,映入眼帘的建筑、景致宛如仙殿,空静灵秀,有几分似曾相识。 “裴稷?” 摸索找到一座山巅凉亭,才终于见到有人。 他在亭中独自而坐,面前是一柄七弦琴,亭上牌匾提着“世外”二字。依稀记得上回来时,亭上似乎无字。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手于虚空中出现画面,是骆傅与沈琢交手的场景,她被裴稷带走。 两个人一齐来追他。 “紫灵非是你们可争夺利用的对象,”他抬手划下一道雷气,阻击二人。“若再紧跟,紫雷电气恭候二位。” 紫灵…… 停手的二人各有所思。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你可安心,不会有任何人,可利用你达自己目的。”他拨一根琴弦,清畅琴音缓缓流泄。 从裴稷这里,陈纭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修行至圣境无想天的一个小仙,无想天中,以不依喜乐烦恼,不生欲恶念故,乐想渐渐不起。寿五百大劫,而她属劫后退转重入凡界。 哥哥们是她的尘劫,也是为了她成长修行而自入凡界而来。 他们来自不同界,皆怀有一个目的,守护她的成长,重新修入境界精微的无色天,乃至跳脱三界,长生不灭。 裴稷,为大乘期(寿元可达两万余年,熟练使用或自创神通,法力肉身已具备飞升上界的条件,谌为修士大能)。 骆傅,目前处于元婴期到化神期(体内元婴倍增,元婴向元神过渡,寿元可超两千余年,掌握元力领域,可破元婴瞬移)。 “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陈纭第一次听闻这个概念,从裴稷口中。 连续多日,裴稷耐心将所有修行体系、境界轮转、更为宏大的天道运作,一一讲述与她。 陈纭盘腿坐在山亭中,抬眼望着他身后的悠悠云气,有时会瞌睡、走神,有时看着看着,云朵中浮现七哥、三哥的身影,又或是五哥、骆傅、沈琢…… 他们不停地在她脑海中交叠闪现,又如浮云一般,渐渐消散。 一旦投生凡界,前生记忆抹消,直到再次觉醒。 虽然被裴稷窥探查知自己来自无想天,但她依然不知道紫灵是谁。 缘力感召,此生的她是从一朵莲花中化生而出,被一天女送入凡界。 那位天女随之也消散而去,回归天命。 天人无有胎生,所育子女皆是从膝盖、手臂、头顶等身体各处忽然化现,而非人界凡夫一般经历怀胎之苦。不同境界的天人化现胎儿的位置不同,如头顶化现的天人境界便高于膝盖化生者。 而到了无男女性别之分的圣境,新生的圣子皆出现于一座莲花化生池内。 陈纭的修炼境界本不至依托莲花化生,是背后助她的神秘力量,想要她更加顺利地度过尘劫,若通过凡妇之躯十月怀胎而生,于她境界有阻,可能重回修行乃至升入圣境需要的时间更加漫长。若她沉湎于人界俗乐,几万劫、乃至亿劫…… 那位仙圣选择违逆大道之法助她,只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裴稷……你能窥晓这位仙圣与我的因果?现下又在何处?” 他停顿,“万物天命,终归不过化作虚无,回归本源。真正来处,本来无一物。” 消化这个全新而宏大的世界观,她用了好几日。 原来世界的面貌不止是她这二十一年来看到的样子。凡界只是一隅。 第295章 苍穹 “紫灵,你可想好,随我开启仙根,修行体悟大道,或者、继续回到凡尘,继续俗世的贪欢享爱。”口上这么说,尊重她的意愿,心底还是希望她能如自己期待,作出正确的选择。 “裴稷,你可不可以给我多讲些、关于你们仙界的故事……” 晚间就寝,他立于帘帐之外,想要听到她的答案。 裴稷本可以飞升,可他选择了留在人界,心中始终放不下对紫灵的亏欠。数千年间他不断寻找探知对她灵息的感应,在无数次的失落里,他终究不能与天抗衡、与大道抗衡。 以为终于放下了,在准备下一次飞升,直到这次,他再不想放开。 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还要等待多久,无论她选择如何走自己的道路,这次,他会一直、一直默默守着她。再也不弄丢。 修行之人本该放下情爱枷锁,他不是放不下情,她先前对他的付出,他定然要了此因果,才能无挂碍地去往仙圣之境。 “这是一个关于两颗宇宙中最亮的星星相恋的故事。”他坐在榻边,开始讲述,“他们每晚都会互相照耀,用星光维系彼此的思念。尽管他们相隔遥远,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彼此的爱意。他们在星空下约定,即使无法同时存在,他们也会永远保持着相互支持和守护的温柔。 即使距离遥远,我们的爱也能穿越时空,直到永远。” “我……们?” “晚安。”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的梦境。 后一句,他只在心中说出。 爱、是什么?修行不是为了断情绝爱,而是将对个人的爱,上升到对宇宙万物之爱,你整个人、成为爱本身。 裴稷知道,她这一世,爱很多人,爱很多人、和爱一个人一样,它让你、成为爱,成为美好的存在。 付出之时不求回报,不怀期待,那样的爱才是纯粹,才是大道。 她总是这样,一旦爱谁,心都掏给对方。 也是因为这样,更容易开启灵根,更容易走向开悟。 她终归会知道,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道路,就是自己的不断提升。 那几个男人,他大部分能够查到他们来自哪层天。选择封存记忆自入人道轮回,极有可能,跟背后那位神秘仙圣有关。 又或者…… 夜空之下,空旷冷寂的山风之中,裴稷忽生猜想,将自己也惊了一跳。 他望向苍穹,寥寥稀星,洞穿入目,至高大道,是无一外物,是万法合一,个体不存。 那背后的力量不是个体,而是合一的万法本源,化生于各界,而后为她下凡。 三界本就是一场虚幻泡影,也许她的境界远比自己探知到的还要不可测,只是以他能力目前只能探知到他所能知道的。 就比如他现在的境界,只要他想,可以同时化生为人、动物、草木,于凡界体验收集经验。 只有当生命完结时、草木枯朽时,那些分流出去的灵才会重新回归于他本身,带回在世间的种种见闻经历。 草木为种子时,埋于泥土的黑暗,拼命扎根吸收养分的积蓄,终于破土的光明,雨露阳光滋养的温柔,暴雨狂风摧残的瑟瑟,被人、或者其他动物、车轮压踏后的奄奄一息,又或者被某张动物的牙齿啃咬,又重新生长,直到寒风来袭,逐渐凋谢枯萎。草木没有痛感,那些经历无比清晰的印刻在灵魂体里。 称之谓阿赖耶识。 “我、我只是一个俗人,你别这样……裴稷……” 他坐在世外亭中,怀中坐着她。 只是稍一分辨,才发觉她是被他强扣在腿上。 “你所在意为何?” 山巅空气稀薄,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他培养她的仙根,她心怀感激。 可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回馈他。 他是高高在上离俗弃欲的仙人,她是庸俗至极贪恋俗世的凡人。 他看得到她介意的心思是什么,也看得到她在俗尘中与所爱的男人发生什么。 他们的爱情真意切,以自己最深的包容带给她美好的感受。也让她留恋贪执。 他本无普通人的俗欲,可是愿意以她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及心意。 “尽管你说了很多,可我放不下……放不下心中所念。若是修行要以远离世俗为代价,裴稷……我做不到。” 她看向他的视线,眸光软化。 她也想拥有更高的境界更为厉害的仙能,这样,就可以帮助七哥,可以睥睨冷月。 再没有人可以设计她,伤害她所爱的人。 如果修行是她爱的人再也见不到她,她宁肯不要。 “天下之势的走向,你可想知晓?” “什么走向?” “人界天下终会走向统一,结束分裂,而这一统天下之人,早已注定。” “裴稷,你想说什么?”她隐有不好的预感。 一统天下、结束分裂,仇喜良也说过,齐王是天定之人,他选择了赢面更大的可能。 难道说…… 心中一沉,她不要陈国覆灭,她不要七哥绝望。 “裴稷,你有办法?你有办法对不对?”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眸中蓄满晶莹。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七哥满脸是血、持剑不肯低头,最终走向赴死……四哥、四哥也有可能浴血沙场中战亡,三哥、五哥亦不可能低头俯首,难道她要看着他的哥哥们、一一离世,而除了赴死同徇,她再做不了别的…… 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大道之势,吾也逆转不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她环住他的脖子,咬唇啜饮伤心,软下嗓音,“裴稷,只要你肯帮忙,无论、无论你想要我如何,想要我做紫灵也好,随你修行也罢,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她的话并未使他舒展眉眼,反而心中堵了什么似的,被她悲伤的情绪感染。 “就这般难过?” 她咬唇,不敢哭出声,只是眼泪更加汹涌,抑制不住。 裴稷皱眉,不是嫉妒她为别的男人伤心,而是察觉她陷入过深。 “天运不可改,不想发生你所设想的局面,也非毫无办法。” 第296章 想你 思量了两日,看着她红肿双眸,连同周身灵韵都灰暗下去,裴稷提出了一种解决方式。 “由陈国收服蜀、晋两国,与梁、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同时与梁国修好,抵抗齐国吞并之熊心,至少此局可延续至陈君寿命终时。” 百年之后,天下终归还是要合一,只是不会再发生她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时候他们灵魂各归本命星,而她修行有成,自然也就知道,所有命魂不过历劫体验。生存越久,所获的生命体验越多,这也是所有生灵被设定了求生本能欲望的原因。 即使身陷绝境濒临覆灭,也不放弃最后一丝的求生可能。 “这是、唯一的办法么?” 七哥想要的是一统,如果只能走到这里,他会不会抱憾郁郁而终…… “这几日,你不吃不眠,是修炼不出什么效果的,”他上前,指尖点住床边的人儿眉心智海,注入仙能。“待你准备好,我们再开始开启仙根。” “今日就是除夕了吧?” “明日。” 她望向窗外的天,“我想回去,见见他们。” “裴稷,你做什么?” “吾只想看看,若让这副美艳勾人的娇躯、变得俗气、乃至丑陋,你的男人们可还能如从前一般爱你?” “你、你说什么?” 他撩开她的衣裙,对她的身体注入灵能,也是一种障眼法,她看到、腿上生出异色纹路,小腹上也生出赘肉,她的曲线变得不再优美,变得丑陋庸俗。 “呜放开我!” 努力推开他,她泫然欲泣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你的男人们、只以色相爱你?” “才不是。”她反驳。 “那你就试试,对着不再粉嫩美艳的身相,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裴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他心中一柔,揽住纤腰,一只手替她拭泪,“吾不是羞辱你,也不是想你伤心。” 她躲开他的手,紧抿着唇仍旧生气。 “紫灵,要怎么样,你才能彻底接纳吾?” “我不是紫灵,你放开我!” “那就、将吾当成工具可好?一个助你修行的工具。” “我不配!” 她态度冷冷,气他强行决策。 “呵,终归是我欠你。” 他毫无恼意,纵容她的冷淡相怼。 “骆元徽不值得你托付天珠,紫灵,你若不想落得元神俱灭的下场,就乖乖留在吾身边。” “你就值得托付了么?” “吾并不需要借天珠提升,吾希望,能助你用它突破元神禁锢,升入天道,开启修行坦途。” 骆元徽需要它。 她从来也没想要占用这在意的珠子。 “裴稷,你能不要擅自为我决定任何事吗?” 他仰目,轻不可闻叹息。 “是吾心急了。” “你去罢,吾允你回去。” 她有些意外他会允准。 走之前裴稷将她的心海灵珠气息封禁,可保七日不会泄出。也就是,她只有七日可与哥哥们相处。 这次除夕陈术也被召回回京。 陈逸想要所有兄弟整整齐齐,祭拜先王。她不在,心中仿佛失落了什么。 骆傅还在想办法如何从那人手中赎回她,查到裴稷所居之处,周围结界难破。 而陈谨回京后,他们都以为她还在方纵山。 看到她独自一人回来,凭空出现在纭曦宫寝殿内,当走出时,将打扫的宫人吓了一跳。 “百灵姐姐!百灵姐姐!娘娘、娘娘回来了!” “什么?在哪里?你我快去迎接,对了,准备上娘娘最喜欢的那架步辇……”院中正指挥小太监们修剪花圃的百灵一时也惊喜的乱了阵脚。 “在、在殿中……”看着小宫婢支支吾吾的样子,百灵以为她脑子糊涂了,方才到现在她一直在院子里,可未见有人进入,娘娘怎会出现在殿内。 这时陈纭却走了出来,院中的人一齐参拜。 也顾不上思索娘娘到底怎么回来的,百灵忙叫人去通知王上。 陈逸就在纭曦宫门口,身边跟着吴全和几名太监。听到院内动静正想进来看看。 “奴才叩见陛下。”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吴全开口问道。 小得子大概也没想到在门口就撞见了陛下。 “回陛下,娘娘、王后娘娘回来了。” “什么?” 陈逸以为听错了,忙不迭朝院中而来。 吴全也是一怔,“得子,你确定不是看错了?” “千真万确。” 王后回宫,应也是由宫门侍卫通报,如此丞相是否也一同归来?怎会悄无声息? 心中疑虑万千忙小跑跟上。 “阿纭……” “七哥。” 展颜入君怀,无需她多走一步,他上前拥住她,心中万千絮念化作无言。 “身子、无事了?” “嗯,已经好了,七哥。” “阿纭受苦了。” 他抚过她的面庞,眼中深情如醉人河畔,景致迤逦风光迷人。 “有七哥心疼就不觉得苦。”她甜甜笑着又埋入他怀间,想要多抱一会儿。 吴全有眼色地带着众人退下。 忙派人去打听丞相是否有回府。 被打横抱回寝宫,吃完熟悉美味的点心,她忽而想起身上被裴稷下的变化。 “七哥、别……” “阿纭累了是不是?七哥就亲亲,不做什么。” “七哥,想你~” 她骑坐在他怀中,脑袋抵在他的肩头,安宁的氛围里,无比舒心,又依赖。 “七哥也想你。” 他嗓音微低,抚着柔顺发丝。 “明早,一起去祭奠父王,好不好?你的其他兄长们也都会来。” 她忽而忆念二哥,孤家寡人无人陪伴,除夕大概会与他的心腹属下一起过,上次见过的慕洲、舞筵。十九陪在他身边,一直有给她传递二哥的情况,不至特别挂心。 只有五哥最难,在一群盯着他的视线注目之中,丝毫不得放松,更不能做自己。 前王后与大哥她也安置在了蜀国,五哥为她看顾着。 “九妹!九妹!看六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殿外忽然响起欢快嗓音,陈术一边闯入一边高声唤着。 吴全派出去看丞相的人被陈术撞见,这才知晓他的宝贝妹妹回来了,高兴得不知所措,忙叫侍从去将准备的年礼都给搬进宫来,尤其是她最爱的桂花梅子糖酥,年节前的最后一批货都给他包拢了。 第297章 雀儿 “六哥哥来了?”殿内的两人对视一眼,陈纭起身去迎接,陈逸则是不爽两人静谧时光被搅扰。 “六哥哥。” 陈术激动抱住迎面而来的娇人儿,只觉得胸中翻涌着澎湃思念,在那一刻反而愈加强烈、振奋。 看到她安然无恙,心上别提多欢喜。 中蛊之事他也焦头烂额调动所有关系,去找二哥,提供一切自己所能做的。 这份不求赞赏不求回馈甚至没打算告诉她的付出,陈纭于苍尘镜中有看到。 “咳。”随后出来的陈逸咳了声。 陈术才不理他,“宝贝九妹,什么时候回来的?身子可好了?” “嘻嘻,瞧六哥哥紧张的样子,你看阿纭像是没好吗?” 松开他转了个圈,陈术抱起她打转。 “九妹好了就好,六哥哥带你去聚福楼赏千花灯好不好?” “今年的灯好看吗?”被他转的发晕, 拍着陈术的手臂让他放下自己。 “今年聚福楼出了新意,看灯对诗,拔得头筹奖励还不小。” “那六哥哥与这头筹必定无缘了。” “小看六哥哥是不是?这些年六哥哥可是也有长进的。” “若是七哥去,说不定能拔头筹呢。”她转到陈逸身旁,挽住他的胳膊。 “阿纭若想玩,也不必出宫去,朕叫他们在宫里准备。”抚了抚身畔之人的蛾首,陈逸宠溺道。 “阿纭想在宫里走走。”挽着他的胳膊,如平常眷侣,在悠静的时光里,走过熟悉宫道,一景一木、一墙一瓦,皆是熟悉过往。 “六哥哥也一起走走吧。” 唤上六哥,独自黯然的人瞬间扫尽阴霾,满血复活。 许久没有这般身心舒宁了,冬日里的常青树于冷风中屹立,墙头上停着几只栖脚的雀儿,左手挽六哥,右手执七哥,就像他们仍是年少时,哥哥们淘气地逗她,又事事想着她。 唯一与少时不同的是,六哥哥与七哥永远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共处,而现在,成了可能。 成了现实。 他们很少话,一路几乎都是她在说。 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连接着两颗想要和解、而无从亲近的心房。 “七哥,那是什么鸟儿?” 墙头上新落了一只头顶上有一撮漂亮冠羽的鸟儿。 “宝贝儿九妹,那是戴胜鸟。” 陈逸刚张口被陈术抢答。 “喜欢的话六哥哥帮你去捉。” 她拉住欲冲出去之人,“阿纭不是小孩子了,捉一只鸟做什么?” “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豢养各种漂亮的鸟儿玩了。” 小时候她也是三天新鲜,陈术捉来的各种漂亮鸟类,她赏玩个七八天就给放了。然后对陈术谎称不小心飞走了。 不然以他那急性子,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捉来的鸟儿是被她主动放掉,定然要好一阵闹腾。 他不闹腾陈纭,因为她一撒娇耍横陈术就无力招架,他只会折腾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威胁恐吓,以至于陈纭有时候问“你们到底是六皇子的人还是本殿下的人?嗯?” 搞得奴才们左右无所适从。 看陈术猫着小步一点点靠近墙根底下,指了指头顶问他鸟儿飞走没,她摇摇头。 他便踩着一边的老树一点点往上爬,小心翼翼在脑袋冒上墙头之际,还是让鸟儿扑棱一下通通飞走。 她握着陈逸的手,温热的掌心抵去所有寒意,那一刻幸福感填满心房,多到快要溢出来。 “六哥哥还是小孩子一般。” “也只有陇素妃,能养出六王这样与世无争的性子。” 与世无争,也不理疾苦。指望他能体恤百姓廉洁奉公是不太可能,不过陈逸也试着让他接手处理一些事务,对付那些地方上的无赖官员,他倒是有手腕。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家,也不管这官员背后靠的是谁,只要落在他手上,那就必须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用其能为而非用其人,只要放在合适的位置,没有人是一无是处。 逛到纳华宫、逛到他们的白梅树,往昔历历在目,白梅香洁。 三人在亭中小坐,陈逸觉着她好似心事颇重。 陈术在一旁比划着与她说城中趣事,这时百灵找来,看到亭中情景本想退去,被陈纭唤入。 “何事?” “娘娘,差小栓子去醇亲王府中,只说三王爷今日不便入宫。”百灵附于她耳畔回禀。 “可有说是本宫召他?” “说了的。” “你亲自去一趟。带上本宫的戏水鸳鸯帕。” “是,奴婢这就去。” 陈纭心中有疑,以往只要听闻她回来,三哥永远巴巴地上赶着来见她,这次……为何不同? “百灵,去通知醇亲王进宫来。”回来的第一件事,通知七哥,这个宫内的侍婢奴才们都想到了,而通知三哥,是她心中同等要事。 在陈逸进纭曦宫之前她就吩咐百灵去办了。 想念三哥,同想念七哥一样。 尤其是先前见他在与冷月的对战中受伤,心中无比挂念。 “明日的祭祀礼六王可准备好了么?”觉得陈术在宫中待得够久,陈逸开口问道。 陈术果然一扫欢快,不情不愿告退去做正事。 陈纭却是心中一顿,以往这种差事他都是交给三哥办,这次,为何交给六哥哥? “七哥什么时候开始倚重六王了?” “身为皇嗣,自然该要担起责任,既然留在京中,也该叫他学着务政。” 靠进他怀中,伸手抚了抚滑润的君王面庞,“七哥做的越来越好了。” 他愿意放下心中隔阂、放下芥蒂,七哥远比她想的,要大度。 “做得再好,也不及你心念的三哥。” “七哥醋啦?”她软软蹭了蹭他的颈窝,“阿纭想七哥,也想三哥嘛。” 方才吩咐百灵,她并未背着陈逸。 “老实告诉七哥,陈术是不是也喜欢你?” “七哥~”她拨弄他的食指,“六哥哥你也看到了,就是贪玩爱疯的心性,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他哪里懂情爱。” “哦?那她拒绝七哥赐的蜀国佳人,也并非因为心有所属?” “六哥哥拒绝了?”陈纭坐起身子。 她记得中秋之后,两名佳人进了六王府,没听说六哥哥闹。 “他是不敢拒绝,转头就把人暗地里送回蜀国了。” 第298章 别怕 “啊?七哥,六哥哥真是不懂事,这么出水芙蓉的美貌少女,又能歌善舞,居然都给送走,回头、不等回头,明日我就好好说说他。” 陈纭又岂能知道,陈术是想好好为他的九妹收心呢。 尤其是打听到她与蜀国那个言司空还暗里约会,更加不甘心给一个外人比下去。 “好在此事他做得隐秘,将两名女子送回,花了重金让其家人也不得宣扬,毕竟是陈蜀纽带的贺礼,蜀王知晓就算饶过她们定然也要将人收入后宫。” “那两位如花年纪的姑娘必然是不愿做老色鬼蜀王的妃妾了?顺带还对六王感激涕零吧?让她们解脱于水火。” “哼,你倒是会替他说话。”陈逸斜了她一眼,只觉得俏脸上笑容嫣然,明动可欺。 忍住亲她的冲动。 眸色微压。 却被她看出倾向,捧住他的脸凑上去用力一亲。 “七哥想亲妹妹便多亲,最喜欢七哥、不克制的样子了……” 吹在耳畔的气息带着甜甜芬芳,忽而叫他生出燥热。 低头覆上他的唇,沿着唇瓣摩挲、啃咬、含吮,轻轻柔柔,怦然甜蜜。 故意将丹蔻染上他的唇沿,温暖又明媚的橘粉颜色,真好看。是她的七哥。 “小混球……”他低喘,掐住软腰。心神一陷。 也许是多了些丰腴的缘故,只觉得腰上更软,仿佛再用力一掐就会如水一般融了。 “看来丞相将王后照顾得极好。” 视线相抵,她用指腹擦过他唇角的颜色,眼神媚人,“真想吃掉七哥~” “吃掉七哥,何须用想的?”他含笑扣住她的脑袋,炽热严密的吻叫彼此深陷。 “唔七哥……” “小混球,这里、怎么回事?” 厚绒的华服被解开,胸口向下,竟是触手般的紫色纹路。她不知道,这里竟然也没被裴稷放过。 慌乱掩起衣裳,她害怕七哥看到更多,害怕七哥厌恶。 “阿纭,怎么了?”见她反应他忙放柔嗓音,“别怕,告诉七哥,是那毒蛊所导致的?” “不是……不是……” 她起身要走,被他从身后拉住。 “阿纭,别怕,无论什么事情,七哥与你一起面对。” 他绕到她面前,磁声宽慰,“无论发生什么,阿纭都别怕,有七哥在。” “七哥,”她仰起脸,想克制眼泪流出,“阿纭已经……没有好看的身相,没有让七哥痴迷的美好身段,也没有、让七哥觉得销魂的……” “让七哥看看,现在的阿纭,有多不迷人。”将惶怯不安的佳人拥进怀里,他含笑而言。 难道,爱她只是因为身子吗? 真是他的傻妹妹。 “七哥……” 纭曦宫,寝殿内。 她还是有些不情愿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七哥将光线调暗些,可好?” 他将窗子全部闭上,帘子拉下,只留一丝黯淡烛灯。 昏暗的氛围带给她些许安心。 “七哥~你别看……” 她遮住他的双目,手被他拉下来,手心中落下柔软一吻。 “七哥还未见过阿纭这么不安的样子,只是这些纹路,是么?” 指腹沿着她身体上暗沉的纹一路向下,他贴到她耳边,“七哥不在乎,阿纭。” “可是七哥……阿纭也不如以前窈窕了……怎么能配上七哥……” 她这副身姿,连普通的侍婢都不及,七哥要她只是委屈自身。 “若七哥变成这样,阿纭会嫌弃么?” “哼七哥变成怎样,阿纭都爱。” “小肚子上软软的,更好揉了。” 他的手覆上她的腰肢,小腹。隔着薄衫感受那里的柔软。 “不是喜欢七哥给你揉肚子么?” 变得丰腴些未见得是坏事,以前的她太瘦太精致,现在这副模样,反而叫他觉得娇软可欺。 “哼那七哥再朝下、看看。” 她微眯杏眸享受被心爱之人一点点探索的舒愉,紧涩的心扉一点点松惬。 让七哥知道她的不完满也好,不管他是怎样反应,这最后的时光,怎样她都珍惜。 清透粉纱映芳菲,虽然不及从前美艳,他也不是因为她拥有绝佳的身姿而爱上她。 “傻阿纭,想要七哥疼么?” 陈逸一边隔着蚕纱抚摸她的小腹,一边低声询问。 她面颊透出迷醉红晕,娇娇轻哼,“喜欢~七哥……” 他低头覆住红唇,所有软媚娇哼都被吞吃入腹。 “呜七哥~” 尾音勾得人心尖儿发颤。 此刻只想与君心意相融,无意在乎身相如何。 “看来为兄来得不是时候。” 陈聿方踏入寝殿,一片昏暗氛围中倍显暧昧。即便床榻上放着双层的帘帐,他也猜得到里头此刻何种情景。 “唔、三哥?” 百灵请到醇亲王后,直接引入宫中,听守在外殿的宫女说娘娘与王上方进去不久,于是对醇亲王道:“娘娘与王上应是在内殿说话,奴婢就不进去打扰了。” 陈聿便自行踏入。 “三哥终于舍得来看妹妹了。”她探出脑袋,主动环住他的腰身。 “小祸害,怎么好似变化了许多?”陈聿低头拿折扇撩起娇人儿下巴,面对主动环住自己腰身的娇莺内心只有无尽的欢喜。可是那欢喜上头,又笼罩着阴云。 “阿纭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 “宝贝儿不管何时都这般媚人。”陈聿俯身吻了吻俏人儿的眉心,被暖融融的小手拉住。 “三哥~” 方才进来就听到她的媚音,唤得人心肝儿猫抓似的难耐。 “这是怎么回事?”陈聿也注意到她胸口处一些暗纹。 “是、是蛊毒清除之后的一些遗留之症,除了丑些、没有别的影响。三哥……是不是……不好看……” 想了个借口掩藏真相,内心相信三哥对自己的爱不会因这些外相变化而改变,可话到口边,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想听到他亲口的回应才安心。 “七弟都不介意,三哥又岂会介意?” 他掰过俏脸一吻,嗓音魅惑低沉,“小腰也瓷实了不少,肚子里……这是怀上了谁的种?嗯?” 摸到微微圆润隆起的小腹,他心间一沉。 “那、那是丰满,才不是怀了。”她嗔他一声。 陈聿爽笑,“倒像是怀了。” 俯身摸了摸红艳的唇,眸光暧人,“乖乖饿了是不是?” 第299章 偏爱 身体上的变化没有带给他们任何改变。 她依然是哥哥们的娇娇儿,彼此心意相连,眷恋、契合。 “宝贝儿随三哥回府中去?” 温存餍足,陈聿贴着她耳边畔轻语。 “嗯……等明日过了除夕,阿纭便去三哥府上住两日,好不好?” 他低头吻一下红唇,也没应好或不好。 抱着她坐了一会儿。 陈逸方才便先行出去了,说是吴全有事情通禀。 穿戴好之后,寝殿内重新恢复白日光线,陈聿察觉她容颜更甚以往,非是相貌五官,而是一种气韵上的变化,似乎更加脱俗清丽。 不施脂粉尤胜雪。 “乖乖在方纵山都学了些什么?” 他抱着她在桌案前玩叠字游戏,就是他写一笔,她加一笔,使之变成不同的字。 如一变二,二变三,三变王,王变主;亦或者一竖变十,十变千,千变壬……诸如此类。 听他这么问认真想了想,“好似学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没学。” 时光安静流转,不管与三哥相处还是与七哥相处,总是松惬。 陈聿留在纭曦宫用了晚膳,三个人围坐一席,陈纭派人将陈折也请进了宫。 趁着眼下的时机,是该与七哥说明八哥哥身份了。 然而陈逸听完毫无意外。 “七哥难道一早就猜到了?” 原来是陈聿早几天便跟陈逸说明,八皇子寻回,身份是否昭告天下,这取决于陈折自己的决定。 王室身份荣耀,同时也是枷锁,陈聿与陈逸都明白,没有人勉强他一定要认祖归宗。 只是若不恢复皇子身份,明日的祭祀礼他也无资格参与。 “八哥哥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都好。”她握住他的手宽慰。 一切都比她想的要顺畅,七哥也成长了很多,她醒然察觉。 原来不只是自己在进步、在改变,身边的人,他们也不断的变化着。 “妹妹还能想着八哥哥,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父王,该担起的责任,我自然也担得起。” 读了书让他知道,“孝子之至,莫大于尊亲。”“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百善孝为先,常存仁孝心,则天下不可为者,皆不忍为。” 皇嗣的身份,他自然要认。 不为尊荣富贵,只为行心中孝义。 而身为皇子,他更能配得上她,也能像醇亲王那样,给她更加尊贵体贴的呵护。 坐在陈折腿上用膳,七哥也难得的没有吃醋,才吃饱餍足的两人,似乎都让着这个八弟。 “八哥哥,吃那个。” 她指了指桌中间那道软溜珠廉鱼,陈折挑起一块鱼腹嫩肉喂她。 肉质鲜美可口,微酸微甜。 此菜原是蜀国菜系,形如珠廉,汁酸甜,略有辣度。在蜀王宫吃到过,她很喜欢。 陈怀知她不能吃辣,叫御厨改进后,除去了辣味。 做法也被带到了陈国来。 但凡她在蜀宫喜欢吃的,陈怀都有命人整理出专门的菜谱来,送到陈宫内。 怕陈国的御厨做不出原汁原味,还特地在王城内选拔培养了厨子送来。 陈逸一边开怀笑纳蜀王明面儿上代表两国友好的各项馈赠,一边心中自也明白了他这个妹妹大抵也将老五收作了裙下臣。 看起来这个天下是男人在掌权,怎么到了她这里,好像天下都成了她的后宫。 陈逸既无奈,又心酸。 一杯薄酒下腹,看着她与陈折亲昵。 “七哥,你今日有生气吗?”晚间共眠,她窝在他怀中问。 “生什么气?” “阿纭……与八哥哥也……” “怪阿纭太有魅力了是不是?” “是……也不是……”肯定之后,又否认。“若非缘分牵引,因果相续,纵然貌比天仙,该不喜你之人依然不喜。” 陈逸低眸睨着她眉眼柔和,眸清似水。 听她讲述方纵山的所见所闻。 “七哥,人与人能合一吗?” 隔日一早,共同坐在御花园中用简单的早膳,望着园中静立的冬青,时阴时晴的阳光打落下来,她问了个玄学问题。 “不能。” “可是仙圣可以。神可以相交,灵可以相融。” “从哪里学到的?” 她举着他的手温柔一吻。 “凤与凰本是一体,后来却分化成雌雄一对,七哥知道,它们后来又是怎么成为一体吗?” “……” 她将他的手放置心口,“舍心。” 简短两字,却让他深为震撼。 方纵山一行,果然带给她许多改变。对于仙门道法的哲思探索、醒觉,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七哥,人间是一场梦吗?” “是。” “七哥也是梦……” “是梦。” “那七哥还气什么呢?”她将头靠在他肩上。 “会忍不住在意……阿纭……”他叹口气,欲言又止。 “因为七哥有‘我执’,妹妹也有,我们都有。” 除夕之夜最是团圆。 陈逸隐约觉得,他不会拥有她太久,这种预感让他心中烦乱。 祭祀先王以后,家人共聚,东明宫极是热闹。 醇亲王、锦王、六王、陈折……八个兄弟聚齐五个,已是不易。 二哥若是也能回来就好了。 只是当初反叛一事,他这辈子再不可能以王室身份回归。 陈纭与他们一同挂年画、剪纸、写春联,晚上还有盛大的烟花。 “三哥写的这是什么?新年怎么能挂这个。” 陈聿提了一句伤春悲秋的词,被她否决。转而被认真作画的陈折吸引目光。 “八哥哥在画什么呢?” 他在春联下角挂上妙趣横生的小人儿,挤在一起恰恰是他们在场的六人。 “九妹当心点儿。” 她踩着梯子亲手去挂七哥做的纸灯笼,陈谨在下边扶着不放心地盯着她。 下来时故意不小心踩空被他接进怀里。 “九妹!” “嘻嘻,四哥好威武呀。” “下次不许这般犯险,四哥万一要是接不住呢?” “四哥怎会接不住嘛。” 被他看出故意为之她也毫不心虚,反而搂住他的脖子尽兴撒娇。 好喜欢被心爱之人这般宠溺地护着、纵容着。 “四哥,阿纭重不重?”她笑着问他。 “重。” 听到诚实的回答秀眉一皱。然而下一句, “重了好,四哥就喜欢你这么瓷实丰腴。” 让她又重展笑颜。 第300章 其乐融融 今日大家都穿了崭新又好看的年服,热闹又欢腾,放下平时里有所烦心事,也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其乐融融,叫她眷恋。 “小祸害,一转眼就与四弟腻乎起来了?”陈聿瞟到这边的情形,正落笔重新提对联,幽幽飘来一句。 “八哥哥也要抱抱。”陈折丢下手中浆糊不甘落后地冲过来,“宝贝儿妹妹不许偏心。” 陈逸去盯了下御厨房,亲手为她准备的梅花酥,回来看到殿内很是热闹。 她遥遥踏着小雪飞奔进他怀里,“七哥快进屋烤会儿暖炉。” 南国的雪不丰,不像齐国那般鹅毛飘絮似的很快就盖满屋顶铺满街道。 陈国的冬日雪花小小的像细盐,落在湿润的地面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过今日还是有些冷的。 牵着他一同进殿。 “乖乖对七弟还是这般热情,嗯?什么时候对三哥也像这般热情?”陈聿将她拉过去坐进怀里。 他今日特地打理了发型,银扣簪子随意别在脑后,比平时多了几分精神。 “妹妹对三哥难道不热情嘛?三哥想对子想的辛苦,喝口茶润润嗓子。”陈纭含笑端起案上的热茶递给他。 “这副棋局有意思。”陈逸看着茶桌上摆的一副棋局,颇为难解。 “此局九龙戏珠谱,七弟可解来试试。” 九龙戏珠谱是先人留下的残局,被记载在案,棋势如同九条大龙相互缠斗、胶着,生死难明,棋局之复杂,棋中高手无不叹为观止。 陈逸坐下解棋,她吃一口梅花酥,剩一口塞给三哥。 “三哥尝尝。”陈聿吃掉她递来的半口点心,也算是第一次尝他这个七弟的手艺,味道并不如御厨做出来的,不过他亲手去做,讨她欢心这点,他倒是认可。 看她开心而满足的模样,心中便也跟着满足。 他们都对她这样好,他也就安心了。 “三哥、你怎么了?” 晚上看烟火时,陈聿提前离席。她隐约觉得不对。这种不对的感觉从昨日回来第一次差人去王府中请他开始就有了。 三哥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晚上在寝榻上辗转难眠,陈逸看出她的挂心。 “小混球,若不放心,就去看他吧。” 陈聿的情况,陈逸知道一点。 陈纭也察觉,七哥比以往对三哥的包容度更高了。以为是自己方纵山一行,哥哥们之间关系反而更加融洽。 难道她才是导致他们不睦的那个罪魁祸首…… “七哥……妹妹明日再去吧。” 陈逸抱了抱她,在她额心印下一吻,“朕叫人送你。” 除夕夜子时已过,城内的烟火还在继续,街道上张灯结彩、彻夜通明,鲜有地热闹。 让她想起小时候也这样,整夜地缠着陈文帝闹腾,拉着瞌睡的七哥在王宫内耍玩烟火,年岁长了,守过子时就忍不住犯困。 陈谨坐在宫门的高楼上独自饮酒,看着远处不时绽放的烟花。火光映入眼帘,在眸中盛放山河。 瞥见她披着黑色斗篷出宫门的身影,方向是朝醇亲王府。 放下手中酒壶跟在后面护送,远远的,也没叫她察觉。 看着她悄然不肯惊动王府护院轻声翻墙而入。 站在街道上驻足良久,才提脚又回到宫门高楼。 “站住!什么人!”方踏入王府主院就被一道矫健身影拦住,陈纭揭下袍帽。 “王妃!属下该死!” 陈纭含笑道:“青梧,怎么王爷没给你放假吗?这个时候还守在这里,方才过来本宫看街上还很热闹,你也去逛逛。” 见他不动,接着道:“放心,本宫去给王爷说允你假,好好休息两日,快去吧。” “王妃!”陈纭要推门,却被青梧伸手拦着。 “怎么了?三哥不在?”她疑惑地看他。 青梧低头不答。 “怎么回事青梧?告诉本宫实话。” “咳咳……青梧。” 房内传来陈聿的声音,青梧这才推开门请她进去。 这才有了那声,“三哥、你怎么了?” 光线昏暗的寝室内,陈聿正盘坐调息运元。一身红衫在烛光影里摇曳生姿,散落的长发秀茂,面色却见苍白。 她关怀上前,试了试他的额温。 “三哥是不是哪里不适?” “三哥无事。小祸害,怎么跑三哥这儿来了?” “哼想三哥嘛~想要三哥陪睡。” “哦?七皇弟睡腻了?”她环着他的腰肌摸索,弹滑的线条手感永远也摸不够。闻声反驳,“阿纭才不是风月场的食客,对七哥不会腻,对三哥也不会腻。嘻。” “三哥倒情愿、你腻了三哥。” 她捉住放到脸颊旁的手,发觉有些凉,唤青梧将暖炉的炭火再添些。 “三哥是不是有新欢了?” 青梧添炭时,她皱起眉瞪着床榻上面容白皙的男人。 “青梧,这几个月你家王爷都见过哪些让你觉得容貌惊艳的女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不识趣打本宫的人主意。” 陈聿忍不住嗤笑。 “三哥就是那么把持不住之人?嗯?” “三哥就算再清心正经,也总抵不过有人主动撩拨吧?” “青梧,就依照王妃的吩咐,初一到初三休息几日,出去好好玩玩。”添完炭火,陈聿给青梧放了假。 “王爷……”青梧欲推辞,从主子的眼神中领会缄口。 “三哥好好交代,有没有看上别的女子?” 室内只剩下两人,她骑跨到他身上,眯起眼神威胁。 “乖乖你说,天下好看的女子那么多,为何三哥眼里只能容得下你?” 他环住柳腰,轻声低喃。 这阵子不断反思人的宿命为何?他的宿命为何?是早有注定,还是可以凭能为更改? 天底下绝色的女子再多,各有千秋,他也无亲近的欲望。好像拥有她,就拥有了一切。 “三哥可是有心事?与妹妹说说。” 安抚的柔言入耳,陈聿眸中忽闪过阴戾。 虞伯侯的夫人提供的专门医治女子疑难杂症的老医师,被冷月杀害。 那次围攻取蛊王的行动后,冷月暗中蛰伏,派人跟踪调查陈聿。 所有他在乎、想要得到的,冷月都要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伤势养好,陈聿的人查到冷月踪迹,他再度独带人前去。 第301章 相随 冷月死了,陈纭不知道。 陈聿带手下高手围杀,历时三日方剿灭。代价是,他手下的三十名高手尽灭,青梧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背出长阴谷。 他本就没打算放过冷月,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对付他九妹之人,杀掉老医师是冲突爆发的最后一个诱因。 而陈聿,功体损伤至、无几多日可活。 那天宫内的小栓子来报,王后请他入宫,心中惊喜无可言喻……隔着一道门,却又拒绝。 坐到镜子前不断收拾,不断调息,才总算压下虚弱难看的模样。 在长阴谷找到冷月,她已经寻到蛊王埋葬之处,正在破阵,若让她得逞,九妹陷危。这也是陈聿不得不当即除掉她的迫切原因之一,即便付出性命,他也必须阻止。 “三哥无心事,只是觉得,咳……九妹陪在身边的时日,越来越少……” “三哥可是身子不适?”见他咳嗽,她蹙眉关怀,“宣太医来瞧瞧?” “三哥无事,乖乖陪三哥睡觉。” 她凑到他唇瓣上轻轻品尝。 “三哥,不要离开阿纭……” 陈聿心中一沉,看着她楚楚之色,和言宽慰,“三哥不会离开,小祸害,三哥可还没要够你呢。” 她埋进他胸口,心中隐隐约约的预感让她不安。 白日找到青梧询问,虽然陈聿给他放了假,他果然还是没离开王府。 只是陈纭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青梧紧不松口。 适才想到骆傅给的预知符。 在方纵山看到许多有趣的符法,学起来太费时又想要速成。纠缠骆元徽送她几道。 预知符是给她防身用的,用来预知危险提前规避。 换一种启用灵诀也能用来查探自己想知晓之事。 陈聿瞒着她的,叫她软了手脚,跪坐在地上。 长阴谷一战中,所有画面断断续续涌入她的脑海。 灵诀她用得不事熟练,可也大概知晓了,到底发生什么。 三哥重伤,冷月亡。 他被冷月阴术折磨得痛苦不堪仍旧不肯放弃的样子,戳痛她的心窝,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气,滚烫的泪水夺眶,垂着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能抓紧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远不及,三哥所体会的痛。 “阿纭,怎么坐在地上?” 陈逸过来看她,见她独自坐在书房的地面上,垂首如笼阴霾,心绪一顿。 “七哥,七哥……你知道是不是?” 雪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遥遥凝视着他。 “阿纭……”陈逸过来搀扶,被她拒绝,自己撑着身子站起。 “阿纭,别做傻事。七哥会想办法,集天下名医奇士,一定会医好三王兄!”他抱住跌跌撞撞的她,只觉得她身子凉得渗人,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 “好,七哥今日就拟召,悬赏天下奇能医士。”她企图平静,说话嗓音却在发颤。 她这副样子,叫陈逸的心宛如针刺,“七哥今日回宫就颁召,阿纭……” “七哥……阿纭有办法,阿纭一定有办法。” 丞相、沈琢、天珠、裴稷、阿仇……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系列画面。 谁能救三哥,天珠能否救三哥? 她询问仇喜良,可他对天珠的了解并不多。只有一点肯定,天珠是为修行大道之人提升境界而生属天运机缘,对凡体之躯,极有可能无益反而有害。 “连我妖体都未必能承受天珠之灵韵冲击,何况他一介凡体。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小妖妇,人之天命各有其终,醇亲王为你牺牲至此,值得钦佩,只是你也勿愐于悲痛……” 仇喜良未说完,被她断开了心识连音。 她不想听任何规劝,只想救三哥。 “眼睛怎么红红的?” 陈纭留在醇亲王府,午膳时陈聿察觉她似哭过。 “与七弟吵架了?” “三哥……”当望向他,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溢出。 陈聿坐过来,抬手给她擦泪,“可是七弟欺负你了?乖,三哥给你做主。”听管家说早上王上来过,与王后娘娘说了些话就走了。 陈聿以为两人闹什么小别扭。 年节里她不留在宫内反而待在他这里,七弟不怕朝臣议论宫人嚼舌根,他也得为她的声名考虑。 “三哥为何要对阿纭这么好?” 冷魅的双眼绽出笑意,“快些用膳,吃饱了三哥给你扎天灯晚上许愿好不好?” 她点头,乖乖用膳,掩住胸腔里翻涌的难过。 “宝贝儿许了什么愿望?”她遮住不许他看。 点燃纸灯缓缓飞上夜空。 红纸上隽秀的小字写着:祈愿三哥岁岁年年,平安康健,天道若见,仙人若见,信女愿以吾之性命、生生世世气运作为交换。 而陈聿的那盏写着:吾不信天道,不信轮回有命,若真有神,唯愿护她年年岁岁,幸福安乐。 许愿是种寄托,谁也不会指望通过许愿而使命运有所转变。 “三哥,你会一直陪着妹妹吗?”十指相扣,靠在他肩上,坐在王府的赏景亭中,看着越飞越高的两盏天灯,一红一黄,遥遥相随。 陈聿十指微动,“宝贝儿有那么多男人,能陪三哥的时间又有多少?” “三哥就没有事情想与妹妹说么?” 她骑坐到他腿上,无风的冷夜,心透凉。 抚过熟悉的轮廓、眉眼,她痴痴凝望着他,杏眸中波光潋滟,只比此刻的月还要皎洁。 “小祸害,想听三哥说什么?” 他不想与她说心事,她便与他说。 “妹妹有事,想与三哥说。” 拢了拢他的头发,她对上他的目光,嗓音软软,“关于妹妹、所有的事,都想与三哥坦白。” “乖乖不必告诉三哥。” 他不想听她如何爱其他男人。 可她必须说,不说的话,怕以后再没有机会。 “三哥,没有人比三哥更重要。” 湿润的眼睫染湿他颈上的肌肤,即便这样难过的时候,也不忘亲他一口,由吻、变啃。 陈聿低哼一声,扶住颈窝间的小脑袋。 “小祸害,是要三哥好好疼是不是?” 没有人比他重要……听到这句深为震撼,转瞬又觉得不妥。 总是在狠狠规劝自己她宠爱云集,少了他无伤大雅,即便他走了,她依然不乏周全呵护。 他根本无需挂心。 第302章 值得留恋 可是在听到她坦白的心迹,听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只能以放纵举止,掩盖内心的支离破碎。 “三哥,不要……不要你离开……” 陈聿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第一次,亲密的关系成为一件甜蜜、又悲伤的事情。 “小祸害,不是还有七弟、老二他们……” 只字未言明,却都已明了。 他知道,她定然都知晓了。 胸中涌出丝丝悲惶,他的娇心软媚这样舍不得他,他又怎么舍得…… 堵住樱唇含吮汲取,腰软若无骨,身酥意融。 “三哥……你为何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为了九妹,三哥做什么都值得。” 他环住软腰,嗅着肌肤上清丽的香气,从来也不悔,只从没想过性命如此短暂。 原来性命可以如此短暂。 “阿纭一定会想办法,一定会医好好三哥……” “乖九妹,如果……要学会接受,要好好生活。有七弟他们,三哥、也能放心……” “三哥,你不要走……阿纭舍不得你……不能没有三哥……” “九妹,乖,别哭……你这样,让三哥怎么放心……” 他努力,成为她的无可替代,可是很遗憾,不能一直陪她走下去。余生,只能提前作别。 她泪眼婆娑凝着他,克制不住哽咽。 他温柔替她拭泪,“乖,不哭了。” “哼呜……” 她埋首他的肩头。 陈聿宠溺地拍拍她的背。 月色清净,倒映在幽冷的湖面。外面不时传来烟火的绽放声,坐在亭中的人,衣饰整齐,身姿亲密。旁边放着两台暖炉,一边温着热酒,一边烘着点心蜜橘。 此刻温馨,一瞬隽永。 陈纭摇动紫玉仙珏三次。在将晨他入睡之际。 三哥为了她不吝惜性命,她一样,可以为了三哥,放弃一切。 “何事?”那边过了片刻才传来回应,许是刚被她吵醒。 “裴稷,求你、帮我、救一人……” “吾不是任由差遣的许愿……” 话未毕,发觉紫玉已经断开联系。 裴稷立马在识海中探察因果,很快知道事情始末。 冷月所习,极峰山密宗毒术,连他也对此神秘派门所知不多。 此派与世隔绝,独钻于修行,冷月因为陇素私动凡心弃去一身修为与陈文帝相恋而心怀怨愤,不再专心修炼行事愈来愈偏激而被遣出宗门另立旁系。 她所研究出的毒术巫法也极为阴狠泯灭人性违逆天道。 陈聿吃了她的招,现在还能完好活着已是奇迹。 这跟与陈纭双修有关,她的阴元与他的阳元互相结合,形成太极气罩保护心脉。而她对他的深爱更成为加持。 气罩灵韵成为冷月掼命一击的护身符。 若非如此,结局可能是陈聿的当场殒命。 大年初三,裴稷踏符鹤而来。 看过陈聿的状况以后,只说无解。 “命数有定,这是他的选择,吾不便干涉。” “什么选择?裴稷,我不信,我不信真的就毫无办法吗?” 她激动抓住他的袍袖,被陈聿不动声色上前握住手。 “九妹,人各有命,咳……就别为难裴仙师。” 情之一事,相伴一生,不过就是他的迁就,你的理解。 哥哥们对她万般包容、迁就,她也感念他们的艰辛、各有悲苦。 “裴仙师的能为想必不止如此,没能寻出解决眉目,不过就是、想要的筹码还没到位,对不对?” 她走到裴稷眼前,姿态不再柔软,而摆出谈判与拿捏的态度。 “天下奇能之士,除了裴天师,还有张天师、马天师……若修道者不行,还有其他派修、想历劫成仙者不管妖魔人……总有能力可以、有办法又或者有仙宝,能挽救凡躯性命。” 天珠是个很好的诱饵,她可以借此引动四方魔煞,不管是魔是妖,是邪是恶,只要能救下三哥,她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 裴稷神色一变,她太敢赌。 这股无所在乎的气势,太像紫灵。 不,她就是紫灵。 换了躯壳,换了记忆,也依然是她。 裴稷答应想办法,叫她不要乱来。 “来人,送裴仙师去休息。” “九妹,不许为三哥犯险,更不许做傻事。”裴稷离开后,他拉她坐到腿上。 “三哥安心,妹妹一定会找到办法。”她甜甜笑着,抚了抚白皙面容,“三哥的唇真软。” “小祸害。” 被亲了口,他也露出笑。 对自己的身子状况不抱希望,由着她折腾,也希望她能死心。 只要最后时日能日日像现在这般拥着她,享着这份软媚体贴,便知足。 陈聿不知晓天珠之事,她谁也没有透露。 “姐姐。” 陈纭正坐在镜前梳理头发,身后忽然落下一道身影。 年节里的王府果然防备松懈了。 “莫修然,你来做什么?” “来看姐姐啊。我可是、姐姐的人。” 他走近,递给她一个漆木的首饰盒。 打开是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在金丝圆环下缀以一只站立的玉兔,作持杵捣药状,脚下衬托着一片以金镶宝石制成的朵云,造型美观精巧,玉兔以红色玛瑙点睛,搭配和谐,高贵典雅。 可见他别出心裁。 只是对于见惯了奢侈饰物的陈纭而言,心如止水。 “姐姐试试?” 纯粹为了还他参与对付冷月一事的人情,允他动手为自己试戴。 “姐姐真好看,这耳饰果然衬姐姐。” “看过,可以走了。”她将耳环取下。 未见他眼神中失落。 “那我明日、再来看姐姐。” “等等。” “你住哪里?” “姐姐若需要找我,以信号为寻即可。” 他留给她自制的信烟,乖乖地不再逾矩,只希望能得她谅解。只希望她能允许、自己多看她几眼。 现在的他有如浮萍,四海之大,无处为家。 以前不畅快了会杀人,配合冷月搅弄各国朝局,击杀所有妨碍他们的暗线组织。可现在的他失去方向、失去目标,得到权势又如何,拥有财富又如何,他依然不快乐。 心中空洞,无可弥补。 只有见到她时,才觉得生命可贵,才觉得人间温情,有一丝,值得他留恋。 第303章 心疼也妒忌 裴稷花彻夜查阅灵海中所有上古资料,找到一种打破因果局面挽救命元枯竭的方法——夺他人命元续之。 违逆大道法则、夺天地造化之法多以伤及施法者本身为代价,而找到愿意主动牺牲命元之人,除去她,恐怕也很难有别人。 “紫灵,你身负天珠,非凡妇躯体胎生,命元根本不可为人所用。” “姐姐,用我的吧。” 莫修然无意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也不是无意,就是发现裴稷出现在醇亲王府,觉得有疑。 在他伪装成莫老时曾与裴稷有过照面,那一次惊为震撼,对其深不可测的功力。 对他出现在她身边莫修然想探查他有何目的,上一回裴稷出手救她,而时隔这么久再度出现,莫修然不得不生出防备。 于是青天白日悄悄翻进王府偷听。 在陈纭焦思何处能寻得愿意主动贡献命元之人,晚间独自立于湖边,被黑影从身后拥住。 找寻命元之所以不易,一者必须此人自愿不可违逆其本意;二者接续命元之人必须主观接受;三者调和两个不同命盘之人的命元,裴稷需耗费千年玄力,中途不可被打断。万一二人其中一者生出动摇,哪怕一丝,只要不够坚定,轻则陈聿断命再无机会施救,重则两人命盘互逆、秩序混乱,三人同受天劫。 所以花重金买命,首先被排除。 陈聿也有忠心耿耿的属下,要找出一个愿意献出命元之人不难,只是陈聿不会同意。 他虽魔头的名声在外,对于为自己卖命不计生死的属下极好,更不会践踏轻视他们的性命。 莫修然……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你是存了什么心思?”惊诧之后,陈纭冷言脱开他。 “我只希望,姐姐能活得快活。” 他不知畏地抚了抚她的面庞。 容颜间的倦思,眸子里的愁绪,他的双目看不到,却又仿佛能清晰感受到。他觉心疼,也觉妒忌。 “莫修然,你可知牺牲命元意味着什么?” “呵,得不到姐姐的芳心,活着于我而言就像失去意义。能为姐姐做点什么,哪怕性命,只要姐姐需要。” “莫修然,你就是疯子。”她低声斥责。 生死于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被如此轻视。 “姐姐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哄我一夜。”他抱住她的腰,贪恋那份香软。察觉她腰上丰腴,不禁露出笑意,“姐姐好似有些变化呢。” “莫修然,放开!” 似不舍在她发间一嗅,莫修然松手。 “姐姐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难道我的命元,就那么不值得姐姐低首?” “万一你作悔又当如何?” “任凭姐姐处置。” 她担不起这个风险,必须确保莫修然心甘情愿。 至少,在接续命元过程完成之前,他都心甘情愿。 “你想做什么,便做。” 她上前勾住他的脖子,语气疏冷,自含婉转。 莫修然抱起她足下轻点,翻墙越瓦带她来到第一楼顶阁。 此处是天下第一楼的顶级奢华套房,一晚千金,年节里少有人订房过夜,是以空置。他轻轻松松就以内力毫无痕迹破开房锁。 第一楼不管客人还是伙计,大家都忙着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玩乐,难得清闲下来也只想好好休息,无人来巡房,他才能如此明目张胆。 房内没有点灯,对莫修然来说没区别,对她而言却是漆黑一片。 进入片刻后才缓缓适应,窗缝中透进一些微弱光线。 将她放置在圆形吊床上,莫修然推开一扇窗,外面灯火阑珊,街面上人流攒动,商贩叫卖声、戏台唱曲声儿、孩童玩烟火的嬉闹声……交织出一幅安康盛世。 夜空中飘浮着数不清的天灯,越飞越高,成为星星点点。 它们承载着一些普通平凡的愿景,在极限的最高处绽放,在不知名的远方坠落。 “姐姐也放天灯了么?”莫修然问了句。 陈纭没有理他。 “莫修然,你想要我怎么做,快些,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他突然冷笑,“分明该姐姐求我才是。” 她气的咬唇,看着窗边那道黑影。 “姐姐,坐在这里感受一下。” 他将她抱到窗阁上,背向外坐着。 这个姿势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去。 “莫修然!” “姐姐别怕,这里很高,不管我们做什么,下面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羸弱的肩上,深深嗅了口那独特的清芬。 “姐姐真叫人心喜,怎么就不会够呢?”莫修然的喜欢有些扭曲,他想将她当作玩物,随意欺凌随意蹂躏,又怕惹她不快厌恶自己。 陈纭扯掉他的头套,打量着他的五官。 遮住双目的他,就好像一副冰冷的器械,优越的轮廓与线条,让她想起往昔种种。他的好、他的恶,她只清晰知道,自己不可能对他动心,一丝都不可能。 “你不是很难有反应么?若过了一个时辰,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她捏起他的下颌冷言。 忽然被他向后一压,陈纭伸手紧紧抓住窗框。 “姐姐你说,我们若一起从这里坠下,会是什么后果?” “莫修然,你少发疯!” 陈纭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巴掌,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房一颤。 他反而变得兴奋。 “姐姐的味道越发甜腻了。” 他看不到她身上的纹路变化,只依循气味觉得她更加甜美腻人。 陈纭双手撑住窗框,承受着颈边的嗅吻,只不给他碰唇。 “莫修然……” 呼吸生变,她有些坐不住快要掉下去。 “别在这里。” 他像听不到,更加用力吸吮漂亮的锁骨。 他不是在挑逗刺激她的欲望,纯粹自顾自品尝。 带着粗暴、带着贪恋。 想整个将她吃掉。 她努力维持坐姿,手指用力抓着窗框,生出淡淡燥热。 “莫修然……” 左手一软脱了窗框,整个身子向后倒去,莫修然反应敏捷迅速将她拉起抱进怀里。嗓音里带了笑意, “姐姐真是不经玩儿。” 陈纭刚想怒他,见他一挥真气闭了窗,抱她去到吊床。 第304章 一盅一倾心 他很热衷于这样的亲吻。 她的肌肤滑腻如豆脂一般,发丝带着清甜,尤其喜欢看她撩人的反应。 叫他觉得,自己是能带给她欢喜的。 “快点儿……”她握住他的小臂,撩眼催促。 “乖姐姐,求求我。” “不要……” “哦?那我便这样,姐姐不愿意,我也不强迫。” “莫修染,你……” 她恼他,又不肯软下态度。 只是担心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便不会真心为三哥续接命元。 “莫修染,你是真心的?” “对姐姐,一百个真心。” “你不怕死吗?” 他抱起她,埋首在细弱的颈窝,于黑暗中,感受仅有的温暖,“怕,可是更怕姐姐,不愿理我。” 他没有最后一步,她不许,他便不会那么做。 一直抱着她入眠,陈纭被送回醇亲王府。 陈聿发觉她很晚还没回来,抱着小团子一起出来寻她。 在观景亭看到她睡在摇椅里,身上盖着毯子。 将人抱回屋。 闻到熟悉的气息她眷恋地往他怀中缩了缩,“三哥……” 小团子趴在她的枕边陪着主人一同入睡,陈聿撑额看着这温馨的画面。 莫修染送她回时,帮她脸上擦洗干净,仪容整洁,使人看不出异样。 虽然嘴上羞辱,他也学着去顾虑她的在意。 陈聿在帮她脱衣服时察觉有颗里服的扣子扣错,心中便猜测发生什么,是与裴稷么? 一夜无眠,隔日早早起身。 迷糊睡醒时,陈纭察觉脸上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糊住口鼻,伸手一摸一条猫尾。 “喵~” 小团子一个激灵跳起来,看到主人醒来坐下舔了舔自己的尾巴。 “小团子。”陈纭摸了摸它的脑袋,细滑暖绒的手感叫人爱不释手。尤其喜欢摸它的小耳朵。 “咦,小团子,你爹爹呢?”发觉陈聿不在身侧,她一边跟狮猫玩儿一边絮絮叨叨。 对于她将他自封为团子的亲爹,陈聿无奈认下。 “乖乖醒了?”陈聿端一碗汤进来,看到床榻上她与猫咪的画面,倍觉温馨。 “三哥起这么早做什么?” “给你炖了汤。”陈聿将碗放到桌上。 亲手为她炖的金丝燕窝羹。 陈聿从前未入过膳房,心血来潮觉得这样平凡普通的日常切为珍贵。往后恐怕也再无多少这样的机会。 在王府留值的大师傅谨慎不安的指点下,成功炖出一盅。辅料以桃胶、雪莲子、枸杞和石蜂糖为配。 一盏一红润,一盅一倾心。 瞧着桌上盅碗心中期待不已,又留恋被褥中的温暖,遂撒娇,“三哥抱……” 陈聿像抱女儿似的捞起她,拿来衣裳给她披上,小团子已然跳到桌上优先去嗅察它爹爹的厨艺。 “哎呀小团子,不许尝。” 陈聿失笑,“它可不会对你的食物有兴趣。” “哼三哥~”她挂到他肩上,“三哥怎么这么贤惠。” “真是阿纭的好夫婿。”含笑啄一口软润的唇,温暖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庞。 额首相抵,他为她系上腰结。 “离不开三哥了可怎么办?” “三哥所做的,终究都会有人替代。”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起身去拿梳子为她梳发。 分明平静的语气,在她听来却满是伤怀。 “三哥是有福泽的,”在他走来时,她坐在床沿环住他腰身,“妹妹很快就能找到为三哥接续命元之法,谁也不能将三哥从阿纭身边带走。” “九妹,不许胡来。” 她绽放笑脸,眼中却含泪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她也要三哥安然无恙。 今日初五,也是她能在人间逗留的最后一日。 与裴稷商定三哥与莫修染一同去晋国的紫蓬山,也就是他居住的紫府,在那个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确保施法过程更为安全。 她告诉陈聿,莫修染没死,她以自己的方式让他臣服,愿意献命元。 以此让陈聿接受接续命元一事。 “三哥,这是他欠我的。就让它以这样的方式,发挥更大的价值。” “辛苦七哥、一人撑起偌大宫闱,阿纭不好……”临别时,她在他怀中依依不舍。 陈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七哥等你。” 陈纭将裴稷的建议告诉他,换了种表述方式。 “现下齐国强盛,其君主又擅长治理富有野心,瓦解、乃至占领齐国非一夕之举,七哥想实现一统,不若换个思路。” “阿纭有何建议?” “集四国之力对付齐国,不管多坚固的联盟都有随时可瓦解的风险,况且即便伐齐成功届时利益不均、盟国之间又要倒戈相向,而齐国广袤又要经历被四分五裂,于百姓安定无益。七哥不若先以周全的方式容并蜀国,壮大陈,尔后迅速拿下晋国,务必在梁国与齐国未及反应之前。此后便可与梁、齐鼎立,互相制衡,陈国足够强大,便再不用畏惧为他国吞并。” 听完她的清晰思路,陈逸沉思偌久。 “阿纭身后可是有高人指点?是丞相么?” “七哥不必在意这是谁的建议,”她抚了抚他的面容,凑过去依偎,“三足鼎立说起来容易,实行并不简单,七哥又要费心竭虑,想出周全计划。阿纭不在身边,七哥当保重好身子才是。” 眼眶泛红,担心他又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七哥选的路最是艰难,她很怕他累垮了身子。 “阿纭放心,七哥会记着你说的话。” “早些回来。” “无论有什么事,记着有七哥。” 抚去清润面庞上的泪痕,他微微露出笑意,“小混球,怎么这么多泪,是让七哥挂心是不是?” 希望这位裴仙师不负盛名,陈聿的身体能够医治好,万一……他怕她承受不住。 派了人跟随,却被拒绝。 裴稷不喜凡夫之人扰之清净,除去她,这次能带陈聿、莫修染两人已是破例。 陈谨要带兵马护送他们,而裴稷之神通通过符鹤须臾间便可抵达紫蓬山。 “四哥放心,妹妹很快就回来了。” 他骑马送她至城外与裴稷他们会合,安慰的言词如鲠在喉,他只看着她清丽容色,“九妹此去,万务当心。若有何需要,随时传信与四哥。” 第305章 眸软 “嗯。四哥也照顾好自己。”她抱抱他,宽厚的胸膛使人眷恋。 四哥的魁梧英拔,七哥的颀挺修长,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们呢? 即便人间只是梦幻一场,她也要以自己的方式,留在所爱身边。 就算短暂,至少不留遗憾。 后来她接纳裴稷,身心巨大翻覆。 在了解到有那么多的仙罗境界,依然、选择过好这一生。 “普通人,通过爱一人,爱世界;体悟大道者,因爱世界,而爱护万物,爱护所有人。这是修行的意义,也是根本。” 裴稷的这句教导她很认同。 她是俗人,爱他们让她感觉美好,进而觉得凡俗世界美好。 现在她爱的人不止于凡界,仇喜良、沈琢、裴稷……这激励她向上修炼,探索更高的境界。 对裴稷的感情衍生于他成功救护三哥,耗时七日。 莫修染的命元分出三十年与陈聿,而他自己所剩,裴稷言不可透露。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二者命盘相接可移出三十年为上限。再多可能伤及双方根本。 此后裴稷教给两人各自一套修行法要,坚持修炼参悟调和命元、稳固心神,甚至可延年益寿。 “人间事事不过黄土一抔,吾不喜规劝旁人修行遁世,以后各自的路在于二位自己。” “多谢裴天师,此恩陈聿铭记。” 闭关七日陈纭焦心等待,看到他安然出来,一瞬间热泪涌溢。 而仙殿内,莫修染虚弱起身。 “吾有几句话叮嘱你。” “仙师请说。” “此后尔当一心向善莫违逆天道、莫作恶行,否则,命盘错乱命元抽空,可能于你将是大灾。” “多谢、仙师警告。” “乖九妹,辛苦了。”见她眼下黛青,生出心疼。抚了抚可人儿的小脸,拥之入怀。 这几日她睡不安稳,难以合眼,连梦里都是三哥离开的画面。 “三哥……” “三哥无事了,乖乖。” “嗯。” 喜极而泣,鼻涕也很没形象地冒出来。 惹他轻笑。 拿衣袖替她擦,被她拒绝。“别将三哥衣服弄脏了。” 忽而飘来一块帕子,是裴稷。于廊下看着他们。 陈纭接过符纸化成的小鸟儿叼啄的手帕,整理好仪容上前向他致谢。 “两次机会,你皆是为他人。” “多谢你。”她于台阶下作一福礼。 对于裴稷,内心感佩。 他没提任何要求,出手助她,也未求任何回馈。 超脱物外之心,令她生出些许敬仰。 “裴稷、我还记不起紫灵是谁……” “只要你快快乐乐,足矣。” “可你爱的是紫灵。” “我爱的,是身为紫灵的你。” 她并不十分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是也试着去回馈他的感情与付出。 “陈姑娘、陈公子,粗餐简饭,请勿嫌弃。” 陈纭与陈聿住在一处,晚膳童子送来两菜一汤。 裴稷不食五谷,甚至几乎不怎么进食。 紫府的两名奉事童子于后山开垦了几块菜地,种植一些蔬果,偶尔也会下山去买些鱼肉打打牙祭。晚膳是两位童子准备的,这也是陈纭来到这里第一次吃上热乎饭菜。 之前来也只有瓜果和一些可食用的鲜花每天送到房中。 用过饭她陪他静坐调养,静谧的时光里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三哥……” 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躺在他膝上,仰目看向那流畅的下颌线、喉结,陈聿收功,抚了抚她的脑袋。 明日他就要回陈了。 陈纭心中不舍。 “三哥不如留下陪阿纭一起修炼。” 她哄他说裴仙师有秘法可调理好她的不育之症,只是需要留在紫蓬山修炼紫府仙术,经过此次承续命元一事,陈聿对裴稷能为信服,不假怀疑。对其品性也多出几分信任。 “裴仙师将我认作紫灵,可能我们命魂相似,不管怎么说,他数次帮了妹妹,这份恩情,希望有机会能回报于他。” “将你认作紫灵?”陈聿将发丝替她拢至耳后,“这是否说,他也爱你?或者,是将你当作替品?” “三哥放心,妹妹有自己的分寸,不会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她握住他的手,眸软而晶莹。 陈聿大概是怕她会被利用,又或者会被伤害。陷进感情所受的伤,远比病痛来得折磨。 “三哥一起留下嘛~你能放心妹妹与裴仙师独处么?” “妹妹可把持不住自己。”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撒娇,被他抱至身下。 “三哥先将你喂饱,好不好?” “三哥身体还虚着呢,不许乱来。” 她推搡他。陈聿含笑盯着她, “与三哥双修。” “不可以与三哥双修了。”她撇开脸。 “为何不可?” “哼阿纭忍不住。” 掐住两堪细腰将她抱坐到自己上方,发觉先前软乎乎的丰腴腰肉似乎消下去了。 “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用膳?” 她趴到他的胸口,隔着软缎亲一口,“三哥状况不明,阿纭怎么吃得下……” 确实裴稷对她施的术法随着在紫蓬山这几日又慢慢消去,只是身上纹路未减。 “嘤三哥~好舒服……” 她坐起身,他以拇指为她按揉腹部两侧天枢、大横、腹结等穴位,还有腰眼等处,微微发疼,又很舒适。 “三哥怎么这么好~”窝在温暖的怀抱里觉得身心舒快,这几日连续紧绷郁结的情绪都得以疏散。 人体穴位遍布,不管是按到哪里,手臂、腿上,轻轻揉捏,通体舒畅。 喜欢被他抱在怀中,有时候按到某些穴位酥酥胀胀的,又有些痒,忍不住轻哼也去捏他的腰间。 男性的骨骼肌肉线条与女子极为不同。她的身子软软的,他的身子富有力量与结实感。 让她觉得,这便是阴与阳、柔与刚,互相具有吸引力的魅力之处吧。 而像骆傅与裴稷这样的修行道行颇深的人,他们身上男性的刚强尖锐感会弱很多,对人待事包容度高,鲜少有事情能掀起他们的情绪,面容更加温淳、静笃。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往昔成长的一幕幕,开心的、不开心的时刻,喜欢的、畏惧的人…… 三哥小时候也欺负过她,他还说“九妹哭起来也可爱的紧,三哥最喜欢看你哭了。” 瓷娃娃连伤心都是赏心悦目的。 第306章 信服 眼下身侧之人,只让她无限眷恋。 听着他入睡后的匀长呼吸,暖到发热的身子,将她冰凉的小脚也捂得很暖。心头也很暖。 “莫修然……” 清晨陈纭起身很早,轻手轻脚怕将陈聿吵醒。他的身体正疲,想他能多睡会儿。 独自去到莫修然的房间,敲门无人应声,门也未锁,推开后她抬步走了进去。 而意想不到的是,床榻上盘腿打坐之人,整头黑发全白,戴了张遮住五官的兽纹面具,区别于普通面具,眼睛的部分也是实心。 这副面具是裴稷给他,以特殊材质凝成,可辅助他以气凝神,提升天眼感知。 强行剥取命元对他损害不只是寿命的骤然缩减,功体受损,神魄虚弱,想要恢复以前的功力恐怕再无可能。 他才会没有察觉到陈纭进入,甚至连她敲门都没听到。 “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满足。” 尽管已经做好了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是罪有应得,可亲眼见到冷黯的心肠还是生出不忍。 她甚至想过救三哥的代价是付出他的性命,她会好好厚葬他,会命人年年供奉,会给他修建最奢华的墓,会帮他与父母安葬在一处。 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 “姐姐、是在同情我么?” 他说话没有了往日的轻快脆朗,奄奄如枯木垂朽的老人。 “是。” “呵……”他收功端坐,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方位,还是镇定摆出无谓的态度,“姐姐也不必觉得愧疚,醇亲王现在的命等于是我的,他活着就等同是我活着,姐姐爱他,就等同是在爱着我。” “莫修然,你少胡说。三哥是三哥,命元是你的,不代表三哥身上会有一丝你的影子。” “呵呵,姐姐恼什么?你害怕那个男人会成为我么?” “莫修然!”他总是要这样惹恼她。 好像激怒她,才能证明自己在她心中是有分量的,而不是冷漠到对他只剩同情。 陈纭揪住他的衣领,才发觉他身上很凉。 “咳咳咳……” 他猛然咳嗽起来,开始还想在她面前克制,越压抑越猛烈,好像肺腑都要咳出来。 “莫修然、你、你怎么样?” “莫公子?” 童子过来送早饭,看到房内情形忙去禀报师傅。 裴稷来后,替他压制住情况。 “今日你们便都离开罢。” “莫修然现在的状况,能离开吗?裴稷……” “你不是厌恶他至深么?他的死活,你又何必在意。” “他会好吗?”她盯着他清尘出世的面容,好像发生多少事他的心都不会生出一丝涟漪。那样沉静,又那样通达。 “他自有自己的命数,好人天不收,收了,也是有更好的归处。” 裴稷的话总让她半含不解。 莫修然由紫府童子送下山。而她也去送别三哥。 “三哥好好爱惜身子,不可以再做涉险的事情。” “乖乖早些回来。”陈聿抚了抚她的肩,温柔印下一吻。 他还不够强,只有变得更强,才能给她最好的保护。 紫府短暂几日,让陈聿开始往玄法方向探索。 莫修然被他带回王府看顾,续命之情他受了,便不会不管他死活。至于九妹想如何处置他,待他恢复之后,陈聿会牢牢看好。 她这个妹妹也就面上装的残忍心狠,不管最后她想如何处置,陈聿依她。 绝不会让此人伤她二次。 接下来留下紫蓬山,裴稷专心为她开启仙根。 距离天珠成熟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心海处总是萦绕充盈着一股灵气。 她要提升自己,日后才能驾驭此珠剥离,而不是被动成为一个器皿。 “仙根、如何开启?” “开启仙根,用你喜欢的方式。” 陈纭疑惑。 她喜欢的方式? 下一刻,面色染霞。 他抱她于世外亭中,周围垂下雪白纱幔,举手引天地灵气纳于周身,两人对坐调息,身体七脉开始运转,裴稷将自身仙韵通过气脉运转与她。 陈纭灵眼已开,她看到两人周边形成太极气罩,天地精华由顶脉灌入,游走中脉,洗涤七大脉轮。 “今日先为你开海底。” 裴稷掐手结印,精微气流在彼此间互相游走。 他以阳气辅她阴气冲破阻涩。 “裴稷……” “有何感觉?” 陈纭忍了忍,对着他觉得说不出口。 “根轮为人体灵气系统的基础轮脉,为拙火沉睡之处,一旦拙火苏醒,便会沿着中脉上升到达顶轮。此轮颜色为深赤色,打开之后,使人拥有充沛精力、豁达乐观,富有安全感和自信。根轮运作顺畅之后,会有一种‘根植大地’的稳定感觉。” “我、我是感觉很好……可还……” 眉微蹙,“如何疏导这股感觉?” “最后一步。”裴稷让她坐进怀中。 耳边的嗓音使她心头一酥,只觉意不能持。脸颊烧烫到耳根。 这么正经的事,她怎么能这么低俗…… “丹田处为脐轮,能感觉到它们在互相连接交换的气么?” “嗯……” 隔着方寸的距离,她就坐在他腿上,低头就能看到丹田出交织相融的两道橙色光柱,如藤蔓一般互相纠缠。 脐轮亦为生殖系统,和情绪、情感、创造力有关,他的脐轮能量传递过来,让她感觉到和谐、滋养、温暖。 脐轮失衡,可能会导致依赖、占有欲强。 打通根轮的同时,他也在为她脐轮的开启做铺垫。 那种感觉悦心元气,好像身体的界限都要消融。 “想……” 她晦涩开口。只觉得两处脉轮深深被他吸引,想要靠近。 他的灵气进入她的身体,就好像一股无形的牵引,使她成为他虔诚的信服者。 羞涩又有些紧张。 “不可妄动,紫灵……” “唔、我不是紫灵……” 总觉得他在唤她紫灵时,是在将她当作另一人。 察觉她不安分,裴稷扶住柳腰两侧制止。 “裴稷,唔……我好难受。”她撩眸盯着他仍旧定静如水的面色。 “吾与你连接轮脉之气,是为融炼提升你之心识,非为身欲。” “那你也没有任何感觉吗?” 就只有她觉得难受,因为她境界低俗吗? 他顿了片刻,“需静悟。真正的提升,是静中所得。” 第307章 七脉 “裴稷……” 必须始终将注意力放在根脉处,而不能走开心思。 之后依次由根轮向上开启脐轮、腹轮、心轮、喉轮、额轮、顶轮,耗时七日。 七轮的内在人格特质由下至上分别对应为纯真轮、真知轮、正道轮、仁爱轮、大同轮、宽恕轮、自觉轮。他以自己的七轮灵气连接她的,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使她七脉得到清净平衡,以利于灵量的提升。 进而为仙根开启做准备。 每次与他相连,脊柱被一股灼热的能量冲洗,缓缓进入无思无虑的状态,使她领略到莫大的舒适与安宁。 这与普通的云雨体验全然不同。 于静中缓缓升华,乃至身心融一。 当最后开启顶轮,有好几日,陈纭沉浸于一种陶醉之中,树木、山峦、繁华、白云、蓝天,她都能感知到它们所散发出的灵力,身心洁净通明,有时指尖发麻或是刺疼,感到体内灵气中心有一股清凉和风自头顶涌出。 人有七重身体,便是一层层突破、修炼,直到体悟到大道本源。 这些日裴稷除去带她实修,还为她讲解诸多世界知识。 “圣境分三清境,太清境大赤天,上清境禹余天,玉清境清微天。” “普通人修行需经历欲界,色界,无色界,合称三界。而三界又细分为许多层天。如欲界分四恶趣,即地狱、恶鬼、畜生、修罗四道;人四洲,便是人道众生;六欲天,即四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六欲天高于人道,依据福报而投生此界。 欲界之上是色界十八天,色界之上是无色界四天,三界之中无论如何修炼,福报尽,或者修行稍一懈怠,则再入轮回。 只有超越三界之上,才踏入圣境。而至高一层,三清境之上,为道墟境。也就是修行者最终追求,万法归一,永生不灭。” 陈纭多数时候听得昏昏欲睡,要不就是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凝聚灵力于指尖,变出一些小动物于桌面上玩耍。 因为有方纵山的修炼基础,她进益很快。 透明如同小精灵的兔子、老虎、蛇、狼、鹿、又或飞鸟猎鹰等等,被她变出来互相追逐,而一旦猎物被捕猎者追上,两者又瞬间消散不见。 一阴一阳谓之生,她可算将这个大道至法参悟透彻。 听他讲到三界,人四洲,陈纭比较好奇,“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凡夫?那他们生活在何处?我所处的又是哪一洲?” “人四洲为:东胜神州、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你所在之处,为南赡部洲,又名阎浮提。此洲之人在生存环境、福报、寿命等方面,不及其它三洲;欲望极多,能种善根,亦能造无数恶。但此洲之人特具三种特性优胜于三洲及诸天界。” 能优于天界? “是哪三种特性?比上界天人还厉害?” 裴稷看向她纯真好奇的模样,手一挥化去桌上打架的一团灵物。平静解释道: “一者为了他人的利益宁可牺牲自己;二者忍受各种苦的意志力;三者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难受能受的精神。天界之人多为享受,寿命尽则再入轮回。就像你上一世于无想天,在那里几乎没有修行的可能。这也是佛法、道法等诸多修行法门能在此兴起、传承的原因。” “那其他三洲呢?你也说说。”她彻底被勾起兴趣。 裴稷抬手一化于虚空中出现画面,里面的人与他们相似,却更加高大,五官方正,各有差异。他们的服饰装扮、街道上建筑风格是她从未见过。金银、琉璃、水晶制成的珍贵器具几乎随处可见。 他们似乎生活优渥没有烦恼。 “北俱卢洲,又名郁单曰,他们非常自由,随心所爱。如经云:‘郁单曰人若于女人生染着,随心所爱,回目观视,彼女知情,即来随逐。’男女交往后各走各的路,甚至生育的儿女也不自己抚养,而是放置于街头由路人养育,孩童七日长大,成人后也归于大众。他们不设家庭,不蓄财产,没有疾病,由于福报相等人人寿命千岁,不增不减。死后无需火化土葬,天空中有大鸟来将尸体叼走,不会环境污染。能够投生到此地的人,皆是前生修十善行。” 陈纭一边看着随他讲解而变化的画面,一边若有所思,“这样的世界,岂不是人间天堂。” “北俱卢洲福寿非常,使人沉迷享乐,万不可望生于这个地方。在此你会彻底忘记修行,更无机会得闻解脱法门,直至千岁命尽,无疾而终。” 陈纭翻阅手中的《长阿含经》,西牛货洲以多牛、多羊、多珠玉为特点;东胜神洲的特色则是土地极广、极大、极妙。 “西牛贺洲人、东胜神洲人都有男女婚嫁,与此世界婚姻家庭大致相同,但生存环境、福报、寿命均优于南瞻部洲之人。” 画面中西牛贺洲人的面容是半月形状。裴稷解说每个洲的人脸型与其地形相似。 东胜神洲其土正圆,人的面容是圆的。 而北俱芦洲位于须弥山北边,其土正方。 整个四大部圆洲的画面为须弥山居中,四周七座金山围绕,七金山之外是浩瀚的咸水海,四大洲就分布在咸水海里。 陈纭看了一眼,她所处的南瞻部洲,地形南狭北广,人的面容也确实是这样,额头宽、下巴尖。 忽然感慨于天工造物。 他们看惯了这样的面容,觉得好看,可其实在其他洲的人眼中,他们的长相亦是怪异。就像她看不惯其他三洲之人的形貌。 “小妖精,可有想我么?” “阿仇?” 看到深夜出现在自己房内的仇喜良,她又惊又喜。 刚打坐完准备就寝,衣衫松散也不在意形象搂住他。 独属于他的气息,那一刻,静静裹挟着彼此。 七脉开启之后,她对人体的七重身体能感知到第三层。 裴稷教导她人的七重身体分别为肉身体、以太体、精神体、魂魄体、灵魂体、宇宙体、道体,分别七种颜色与脉轮颜色对应。 她能看见他周身流动变幻的灵光,十分好看。 “阿仇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知道,不难。” 抚了抚皎洁容颜,他低头覆芳唇。 第308章 天选 自上次她突然断开心识连音,之后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仇喜良放心不下,主动向齐王揽下追查晋国密探的任务,这才得了机会来寻她。 晋王表面上安于一隅,这次有胆量联合陈国一同对抗他强齐,彻底惹怒齐王。 晋王心下不安派密使去齐境探查齐国风向,被齐王察觉。 沈约的恼火在于陈国太过会笼络人心,一向明哲保身的晋国不知被他们以何利诱,倘若四国联心于齐是莫大的威胁,他必须防范。 瓦解四国联盟,他打算先从晋国入手。 不管强政、威胁还是更大的利益诱之,他绝不允晋国有一天也狼子野心,对他齐国觊觎分一杯羹。 先前陈灭卫国,晋国跟着捡了便宜,陈王却将卫土西海沿岸诸城划分给他们,如此晋国与齐国就有了边境线,而不再是居于卫国之后。 陈逸此举是为风险共担,让晋王也不得不参与到共对强齐中来。他们原本国土于南,中间与齐国隔着卫国,齐国想吞并晋国则要先通过卫国,或者绕道通过陈国。 这才让晋王无心天下时局,任由其他几国明争暗斗。 他只要守住西南这一片土地,百姓安稳过日子便可。 自贪图卫国国土,利益分到,风险也必须承担。 齐国若想攻打他们已然轻而易举。 晋王才不得不抱紧陈国抗齐大团。 “唔、阿仇……” 被吻得发软,她将冰玉凤凰放置他的心口,以自己的灵气将他包裹,以防裴稷或者紫府童子察觉到外人气息。 “看来没了我,你也一样过得滋润。” 他抬起她的下巴,眸中明灭。 “哼阿仇~想要、你……” 骑坐进他怀里,她娇娇细细的嗓音使他心尖酥颤。 软腰婀娜,击溃他的理智。 与裴稷不得放纵,虽然于身心提升大为助益,心间却也渴望的厉害。 她不想媚缠他,怕破了他的修行禁忌。 眼下对仇喜良只万般勾缠,想要他抒解心中欲火,想要他缓解思念折磨。 她想他,也想沈约。 想那个霸道的君王,只对她万般纵容。 “阿仇……齐王、如何了?” “小妖妇,你还放不下他?” 仇喜良拧眉,就像齐王放不下她,他们之间终究敌对的立场,如此牵挂只会使自己痛苦。 “放不下……”她搂住他的脖子,双生花印炽热,无须他施法便自生反应。 “对谁都这般放浪。”仇喜良搂过软腰,久违而熟悉的馨香,失陷心神。 那一刻,只想永久地拥有她。 乃至与成仙入道相比,也不及这一方温柔乡,也不及此刻。 她身上的纹路随着脉轮开启自行消失,肌肤又恢复从前莹润白皙,甚至更加弹嫩。 “喜欢……阿仇……” 两人都久久无言,好像灵魂都融解于一起。缠在他怀中不舍放开。 冰玉凤凰的保护却有时限。 “小妖妇,你要在此处待多久?” “不知道……至少,等天珠离体之后再做打算。”眼下只有裴稷有能力替她守住天珠,一旦出去,给骆元徽,她会觉得愧对沈琢。蓝太后死在她手下不知晓他探到真相没有,如若天珠、能有两颗该多好,她想以此弥补。 虽然并不后悔杀蓝太后之举,她也并不是想取得他的谅解,只是,天珠是他渴望之物,她想要给他、圆他的渴求。 但是给沈琢,更觉得对骆傅无法交代。 本身知晓天珠的孕育源于骆傅,他一定也在暗中做了许多保护天珠的举措,后又教给她很多孕化天珠之术。如若没有他的辅助,天珠不可能结成如此顺利,还很有可能中途夭折,乃至损害她的性命。 尽管骆傅只字未提自己为天珠结成所做布局、付出的一切,从他所提供的典籍之中了解到的,陈纭有自己的推断。 天珠之所以稀有,不仅因为难遇,更因为难成。 孕育天珠之器向来天选,可能是一株万年灵草、可能是一颗受天地灵气滋养数万载的天石、亦可能是一只修炼十万载的深海鱼精,人身孕育是为第二例,却也为成功率最低。 她遇到骆傅,才会未受一点儿育天珠之苦。 上一例是数万载之前,一个人妖血脉结合的女子,因为沉溺男女欢爱、喜好夺取男子精元维持自身美貌,走上偏途终究为天珠自爆反噬。 看起来天珠是绝世灵宝,可若在孕养过程中贪念过剩、误入歧途,无论什么仙术玄能也无法挽救。 骆傅没有选择在一开始告诉她有关天珠的任何一点信息,只是暗中观测她走完该有的命缘,多数时候不加干涉,非必要之时他不会插手天道运作。 被莫修染囚禁那次,陈聿能顺利找到她,离不开骆傅的背后襄助。 他只出手确保她心性不会偏途。有些该经历的磨难,是她必然经历,才能成长。 “何方妖类胆敢闯入紫府!” 她送别他时于山亭被紫府童子察觉。 晨际的霞光将将破晓,太阳还未出来。 “阿仇,你先走。” “小妖精,有事记得寻我。” 仇喜良妖能一展使得童子失去意识,尔后离开。 “紫灵……” 裴稷生气了。 陈纭第一次见他生气。 那短暂的片刻童子都能察觉到不同气息,裴稷必然也察觉。 裴稷房内,他抬手让她看到时空镜中她与仇喜良干柴烈火的全过程。 “裴稷!” 震惊之余是觉得羞愤难当,“你无耻!” 她想要关闭时空镜画面,可是灵力微薄。 他根本无意窥探,只是情郎都寻到了他的地盘,还在他的地方与她那般无所顾忌,叫他感到生气。 那等低俗的身体欢情就那么叫她沉溺?就算她真那么想要,为何不找他? 难道他还比不得一个魔类? “裴稷,你做什么?” 不断注入灵能想关掉时空镜,被他捉住手腕带到太极形的冰床上。 第一感受是硬,接着觉得温润,好似有灵气在周身不断聚起,滋养灵脉。 头顶四周垂下纯洁纱幔,他的床是整块仙石天然生成,色光浸润间杂清莹碧绿。 “艳夺春波,娇如翠滴,映水则澄鲜照澈,陈几亦光怪陆离,是为翡翠之绝旨。” 《玉说》中,这是用来赞叹翡翠的最高境界。 第309章 分化天珠 世间所见,最为珍贵的玉石也不过翡翠、和田玉,开采雕琢之后多以饰物、器具呈现,眼前所见,绝非她所见过的任何玉种,却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玉种都要美。 那种美超越玉石本身,是一种浸养神魂、安定心神的底蕴。 “吾不能理解,那种俗欲,有何让你沉溺。”他俯视而来,捏起她的下巴,“如若你想要,吾并非不可。” “裴稷……” 她有些不能理解,他不是清心寡欲,那种事情在他眼中是为低俗,如同人看待动物的交配。 他们境界不同,她不希求他的认同,也并不想破他的梵修。 唇被封住,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竟觉得有丝熟悉。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吻她,何来莫名熟悉?陈纭全然不记得当初于晋国被黑袍的莫老抓时裴稷出手拦下。那段记忆如同被抹消。 “唔、不要……” 理智醒来,她努力推他的胸膛。 “不要?吾就如此让你难以接受?”他微微泛红的眼尾、俊美脸孔生出怒意而又低声隐忍的模样,让她心神一荡,仿佛失陷,一股心疼与想要亲近不知来于何处。 “裴稷……我、我不值得你、破坏自身法门……我只是一介俗人,耽溺于人世情爱……与你并不匹配……” 话音未落,再次被他吻住。 好像世上再没有比这动听的言语,再没有比这抓他心房的嗓音。 当初与紫灵相守相恋,共同修行于同一师门,她为他献祭自己,为他铺平前路。数百年的相守,他们之间也不曾发生这种关系,最为亲密之举,也只是那一次、她偷偷亲了他的脸颊。 那时他们的仙门规矩甚严,也未经历过人间俗世的染着,身心都很清净。 牵一牵手,便已是最为快乐之举。 哪怕是如今,他也觉得男女纠缠是为俗欲,可是他的紫灵喜欢,他的紫灵觉得那样美好,他又怎会不愿意、给她美好。 “唔……裴稷……”甜蜜的吻一簇簇抨击心房,升起炽热,他的气息清凉带蜜,周身又是滋养的灵气萦绕,很快燥热被抚平,于安宁种透出一丝期待。 像悠远深邃的密林,木香阵阵,不知名的花香淡淡丝丝,金色光线折射穿透林木, 经历充沛雨水灌溉的植被尽情享受着阳光普照的滋养,空气中传来悦耳的鸟儿啼鸣。 “很喜欢、抚摸?” 见她沉溺于他的手心安抚,他展露笑意。 “从前不知你喜欢这般……” 一点点解开碍人的衣裳,她含情凝睇,抬手抚了抚他的面容。 “裴稷……” 后背上游走的温暖掌心带给人安心的力量,分明在做着暧昧的举动,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色情。 引着他的手放至腰处,她低头覆住他的唇瓣,轻吻、含吮,品尝他的味道。 手上摸索,抽掉他的发簪,银发千丝,一瞬散落。 “唔、喜欢……” 她坐得离他更近些,想要问一个很羞耻、也很好奇的问题。 他揉着软腰,一边吻着细滑如玉的颈部。 “想问什么?” “嘤、你会读心?” “吾并不喜随意窥晓他人心事。”他感觉到她的意图。 “裴稷……你会有、想要情爱的时候么?如果不会,为什么、又会生出反应?” 他抚过她的唇瓣,眸含情愫,“不会有。只有你需要时,它才做好准备。” “只对我么?” “只对你。” 受宠若惊,又清醒过来,“才不是,你是对紫灵。” 他轻笑,“那吾的小紫灵,可想要么?” 被他放倒在身下,她面带红霞,“我才不要做旁人的替代品。” “所以,并不想要,是么?” “嘤……唔……”她语塞,说不出口。 下一刻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他吻了吻她的指背。 “你……”她说话都抖了一下,手立马弹开。 那温柔炙热的眼神使她不能适应,纯净通明中无一丝杂质,明明温暖,却不含一点索求。 纯粹、坚定。 “何不看看?” 见她紧闭双眸,裴稷故意逗道。 他的腰带解开,衣襟松落微微敞露胸口,肤色洁净粉中透润,曲线如雕琢。 陈纭不敢去看。 下一刻手被他放到胸口。 “裴稷……” “可还满意?” 岂止满意,简直优越。 她从来不知道修行之人除去与普通人心性思维不同,连身体也有差异。 完美如同天然生成,连毛孔都看不到。而他也没有凡夫躯体上的汗毛,皮肤细滑如玉,叫她心生羡慕。 无需苦练体魄而肌肉线条明显。 指腹一寸寸滑下去,隔着衣服,感受腹肌的韧性。 寸寸欢喜、寸寸入心。 “这样、很心悦么?” 他似不能感同身受,只觉得她是孩子,心智停留在人间男女的索爱,以为至乐,倘若体会过静悟的法喜,她自然将不再贪爱。 与道合一,身心融解、忘我,那样的法喜是持续不断、源源不绝的。 而凡界之人所有阴阳和合那一瞬的快乐皆是对“道”的惊鸿一瞥。 短暂,易失。 她尚不明白,而他也不急于强求她一瞬参解。 他有很多时间,陪着她慢慢去领悟、去成长。他愿意在前方,一点点耐心引领着她,保护她。 尊行她的意愿。 “哼呜……喜欢……” 眼角不知不觉溢出清泪。 他好似没有自己的欲求,完全依照她的喜好、她的节奏。 从未体会过如此温和至深的呵护,仿佛整个脊柱都被洗涤,喜乐直冲天灵盖。 被最纯挚的爱包裹。 久久沉溺,不能醒神。 “呜呜……裴稷……” 窝在他怀中,呜咽声明媚动人。 此后便像开启一个新的大门,她总缠着他贪欢。 除去仙石床有些硬,她不愿睡在上面过夜,几乎时刻都想黏着他。 因为裴稷灵元的滋养,让天珠可一分为二。 但此法亦有风险,一旦稍有不慎可能会反夺她之灵气。 方法虽险可知晓有他相护,她觉安心。 “紫灵,做好决定了?” 裴稷看着她,为天珠离体做最后时刻的准备。 她点点头,眼神坚定。 如此便可谁也不必争,谁也不必夺,她可以给丞相交代,也可给沈琢交代。 她不想亏欠任何人。 第310章 她比天珠珍贵 辅助她将离体的天珠划分为二,缕缕灵气自心海溢出,紧接着聚合成型,却只有一个。 她倾注最后一丝灵力祭入即将凝固的天珠,那一瞬脐脉内所有情丝似有所感应,纷纷引入天珠,终成二珠。 天象异变大放霓彩,霞光万道普照群山,无数花雨三界震动。 天珠,成。 裴稷怀抱昏睡的她,将天珠收入特制的法器。 骆傅与沈琢皆感应到天珠出世,再顾不得师门禁忌赶往紫蓬山。 眼下紫蓬山四周只怕聚集无数道修魔类。 虽然妖魔不可使用天珠,但如此珍稀之物只要得到,拿它换取想要的修炼灵宝也是不可多得。那些仙门高人为了此珠定然能不惜代价。 提前让童子布下的灵阵此刻发挥作用,困缚了不少不安分的妖类。 也有些来凑热闹的小妖,想看看仙师大能们争夺的精彩场面,开开眼界。 “哎哟哟小树精,你说你不老老实实呆在无相山修炼,刚长了腿就跑来这里,就不怕一道天雷降下劈得你魂飞烟灭?” 刚踏入紫蓬山地界的橡树精被一道小灵阵困住,对于冷嘲热讽的同修破口大骂,“死蛤蟆精,还不快救我出去!” 此时天上一道光影划过。 “那那那、那是方纵山的上仙吗?”橡树精目露崇拜,他们无相山的灵物从小耳濡目染,最最向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方纵山的上仙一眼青睐,哪怕只是一句指点,也是修炼道途上莫大天缘。 蛤蟆精摇身化成青衫小男孩的模样,在灵阵周边走来走去试图摸出窍门,半天无果,遂放弃。 “我可不管你了,先去看仙师们如何抢夺灵珠,回来我会给你好好描述。” 说完咻地不见。 橡树精气得跺脚,“好你个蛤蟆精,不讲义气!回去再也别想我给你抓蚊子了!” 此刻又一道光影赶来。 小女孩模样的橡树精立马变回一棵树。 看来头那可是圣巫山的魔修,专门夺天地灵气草木精华,若被发觉自己小命不保。 陈纭睡了三日方醒,而骆傅与沈琢就待在紫府灵阵之外,一边守着她一边也解决了不少企图硬闯者。 有他二人坐镇倒叫裴稷省心不少,专心为她治疗。 醒来后陈纭先见了骆傅。 “丞相拿了天珠之后,是不是、就要隐世?” “只要丞相答应一点,天珠、陈纭双手奉上。” 她盯着他几日未曾合眼的面容,带一丝疲倦。 “助王上开疆拓土之事……” 她截住他的话头,“不需要丞相做违逆天道气运之事。” “只要丞相大人能协助七哥、三分天下,届时再不需要丞相为陈国谋划什么,你自可安心修行去。” 骆傅看向欺近的容颜,心神微动,出乎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 她换了思维,于他而言,亦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微微后退几步,他拱手作接,“微臣、定当为娘娘竭心尽力。” 陈纭勾唇,看着他清正之姿,“丞相大人不妨至偏殿休息片刻,喝口茶水,有沈琢在,想必你也走不了。” 接着童子将沈琢带进来。 “小娇娇。” 她扑进他怀中,眼眶微红。 是为自己的成功分珠,是为自己不用对不起他。 “怎么了?” 沈琢抚了抚她的头发,没有急于问天珠之事,而是关切她的情绪。 “眼睛怎么红了?”他温和抚了抚她的脸颊,“小娇娇若有难处,只管依赖本王。” “阿琢是为了天珠,才这般对我甜言蜜语的,对么?” “阿琢?”他略略失神于这个亲昵称呼。继而一笑,坐到身后椅子上,顺便也拉她坐到腿上,“小娇娇既然凭自己的本事让天珠离体,那么它的决定权,自然也在你手上。” 师父告诫他,紫府的仙人他们都惹不得。 这些日子沉心潜修,还是静不下来。 天珠可以让他摆脱肉身弱症的桎梏,可以让他快速拔升境界,本以为只有他能为她成功剥离取珠,原来她身后亦有这么多高人,且都为她不计代价。 如此他的好看起来也就那么可笑,最开始他就是为着天珠才与她结合。 慢慢才发觉心已经陷入,他不需要她为他与那些高人对抗,若天珠不是他取出,那它的归处他就无权过问。 只能怨他与天珠无缘吧,更怨自己能力如此薄弱,在她紧要时刻都不能护在身边。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面具眉角处,扣住他的手放到心口,“阿琢,天珠以对应条件为丞相所得,阿纭只剩下这颗心、可予你了。” 突然一刻,觉得珍重。 他怔神许久。 好像比天珠珍贵许多,她的心、带给他无数感动、炙热与鲜明的快活。 扣住柳腰,欺吻芳唇,胸腔里在跳动的,是两颗相连接的心。 “小娇娇随我回北疆,可好?” 他想娶她,与她同于师门,一起修炼,一起提升。 余生有她相陪,似乎性命短暂也不算糟。 她弯起唇,“好。”偏殿的人手中茶盏一滞,此处与正厅只隔了一堵墙,他们对话他听得清楚。 “阿纭真的比天珠好么?” 天珠离体,骆傅又从紫府离开,她的危险彻底解除。 所有人都觉得天珠已经被骆傅带回方纵山。此后想打天珠主意,难于登天。 裴稷允许她跟沈琢下山,吃些人间美食,感受久违的人间烟火。 于半途中她这样问他。 “我未得天珠,自无法比较谁更好。只是,物与人,本就无相较性。” “嘻,阿琢好温柔啊,不知惹了多少女孩子心许。” 可无人像她这般,敢心许他。 从小到大真容从不为人所见,师门之中也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有人嫉妒他修炼资源得天独厚,有人嫉妒他得师门长老重视,不少诋毁他容貌丑陋不堪为重任的言辞,从小伴随到大。 勤奋苦修真正能力出众以后,那些诋毁之言才渐渐消失,反而门中人人都变得亲善起来。 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过于亲近,也不会过于冰冷。 唯独她是例外。 让他想要一再靠近。 “阿琢,这家店怎么样?” 三月春暖,杏花尽开,晋国都城竟陵也极是热闹,许多出门踏青的人,街道上人流熙攘。 她挑了一家店面不大、人客很多的小店,口碑必然不错。 第311章 心事 沈琢陪她进去,挑了雅厢。 原来只是因为踏青的人太多,又到了饭点,整条街几乎每家店都坐满,这家菜品口感并不如她预期。 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牵着他的手继续逛,心情没有因为未吃到美食而受影响。 “小郎君、夫人,过来看看首饰否?上好的宫廷贵人御用款式唷。” “这位公子,给小娘子买朵鲜花手串吧?” “冰绿豆羹哎~爽甜可口的冰绿豆羹哎~” 沿途商贩热情吆喝买卖,她拉着他要吃钟爱的糖人儿。 真的许久、许久没吃过。 甜甜的糖味融化在心尖。 “小娘子吃的这么香,为夫也尝尝。” 陈纭将吃到一半的糖人儿送给他尝一口,一边欣赏春日柳堤,小朋友放的风筝飞得好高。 “酒酿嘞——甜酒酿嘞——” 拉着他吃一碗甜酒酿,又买了杏花糕。好像对甜食永远也吃不腻。 如同最为普通的眷侣,这一日他们过得开心而满足。 晚上下榻在一家客栈,许久未走过这么多路的她,累的很快睡去。迷迷糊糊间却察觉身畔空空,起身环顾,没见到沈琢。 她爬起来去找他。 独坐于屋顶赏月的人,身影寂寂,心头悲苦随着往昔被欺凌的一幕幕化成无言冷泪。 他们都嘲笑他对天珠痴心妄想,师父教与他取天珠之法也有过告诫,“若想成事,务必下定决心强取,也要做好面对各种结果的准备。” 也就是他的取珠之法有可能伤及她之性命,如今想来,幸而不是他取。幸而她有更好的贵人。 这次前来晋国,是与几位师兄作了赌,他不愿他们前来,赌上所有尊严,斗法胜过他们,才拿下这个机会。 这一路振奋于天珠出世,却更担心她的安危。 直到相见那一刻,他才察觉自己心意。 天珠与她、他更想要她。 可是又想到她身边情缘太多,太多……他不想强硬让她选择,难过于不知能将这一刻的美好抓住多久…… 尘世缥缈如梦幻,也许很快,短暂的美好就会醒来。 “阿琢……”陈纭找到他,发觉他躺在屋顶,看着夜空稀疏的星星。 来到他身旁坐下,沈琢迅速坐起身,面具已然回到脸上。 “阿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她侧身环住他的腰,温柔道。 “无事,只是睡不着。” “阿琢?” 她抬眼察觉他脸颊边,露于面具之外的肌肤似有干掉的泪痕。 难怪鼻音有些重。 “阿琢有心事?” 难道是未得天珠,使他难过至此。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小娇娇你说,人该追求什么?” “人与人的追求皆不相同。”她握住他的手,“阿琢如果有想要追求的,便去,阿纭陪着你,好么?” 心头触动,无可言喻。 眼泪再次滑落,他想要掩藏。 这时天空飘起雨丝,他仰面去接。 “流泪并非是软弱的表现,也并非女子的特权,阿琢如果觉得难过,无需克制自己……” 握着他的手仿佛传递来力量,她的细察、她的体贴宽慰,使他心中温暖。 共同游玩几日,她将第二颗天珠交与他。 “为何尝试这么危险的方式?” 从来不知天珠还能化生两颗,更不知她为此付出多少。 逼问之下,她才言简意赅说因裴稷相助而发现这种孕化天珠的方式。 “小浪娇,你既心向我,将天珠与我便是,为何还要尝试这么危险的方式?” 他拥着她,心中思绪万千。 “骆元徽为天珠也付出良多……阿纭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无视他的付出。” “如果没有骆傅的协助,天珠就不会成,阿纭也不会与阿琢有这段缘。” 她总是这样,为所有人考虑。 “你这样让我想……” “想什么?” “想一直与你厮守,若没有你,成仙又有何意义。” “阿琢,人身不过百年,即使时时刻刻在一起,也不过须臾光阴,怎可为了这短暂腐朽的时光而放弃大道。” 她如今渐也明白,他们的追求在成就更高的境界,而非人间短暂的权利、财富、地位享受。 “待我成就登仙,定回来引渡娘子。” “嗯。” 坐在竟陵城的高楼处看着万家灯火,执手相握,“可是阿琢答应我,如果回来引渡旧人的过程很难、便不必执着。阿纭会有自己的道途,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定会来见阿琢。阿琢不许为了我犯险。” “小娘子怎的这般会为人着想。”宠溺点一下她的鼻尖,那一刻、真想拿下面具,与她定白首之约。 桌上酒菜已凉,这聚星楼的景观果真不虚传,四面临风,设施雅致,坐拥全城的佳景。 他倒上两盏酒递与她一杯,“虽不能与小娇娇行世间夫妻结拜之礼,不能以媒妁之言三书六聘正式娶你,在我心中,只认你为妻,此生此世、不,生生世世,皆愿与你,不知小娇娇、可愿意?” 他的嗓音温柔,她莞尔勾唇,接下酒杯与他告月,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的豪言,只一句—— “心许君,愿与君同行。” “小娇娇,眼睛闭上。” 饮下同心酒,他揽住她的腰肢。 符器化成的月舟带他们飞行于夜空,清凉的风袭面而来,仿佛再高些,伸手可摘星。 “阿琢,再高些……” “还能再高些么?” 倍感新鲜地观望了许久,飞过高山、飞过一片片城楼,还有幽广的海面泛出粼粼波光,经过一片海域夜鸟将他们的月舟当作栖脚的树枝。 他的舟不仅能飞,还能在水面上划动。 躺在舟中举头望着广袤苍穹,这是他带给她,最深刻、难忘的记忆。 他们于舟中亲密,随着海波飘荡。 听着海水的声音,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小浪娇……” 随着浪潮,仿佛船身富有韵律,主宰着他们的浮沉。 双目被遮,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感。 神和意融,静谧苍穹为盖,月舟摇摇晃晃于夜空中前行。 “阿琢……” 她伸手抚了抚他的面庞,被他握住,眼中盛满心许。 “无论轮回之力如何运转,我定能找到你。” “有件事,想与阿琢说。” 此刻的他无法料想在日后境界拔擢的世界里,为其他仙子心悦纠缠时,依然只想一心于三界十地寻回她。 无论走到何种境地,她永远成他心头的光明。 第312章 偿君之痛 陈纭靠坐在他怀中,被温柔相拥,舒心安然,唯独一事,梗在心头,若此刻不说,只怕往后误解愈深。 “小娇娇有何事想与我说?” 双目上纱巾并未取下,她静静感受着拂面清风。 “我若是做过令阿琢伤心之事,阿琢……可是会难过?” 关于蓝太后之死,她想到的不是取得他的谅解,而是怕他伤怀悲痛。怕自己所为带给他永久的伤。 “小娇娇想说,你不同本王回北疆是么?”他低头温柔抚了抚她的额鬓,“我知道,你牵挂的人很多,不管小娇娇做什么决定,虽不舍……可本王尊重你。” 他的温柔理解,更叫她难以启口。 真希望这一刻的时光静伫。 她不能逃避。 下定决心,陈纭摘下眼睛上的纱巾,与他对坐。 “阿琢,你想知道蓝太后的死,真相为何么?” 沈琢眸色一变,看到她正襟危坐,联想到黑曜珠所见。 “是我所为。可我并不后悔。” 她看着他的面具,在月色下映出幽寒。 “我只是去杀了一个想杀我之人,在我立场,她威胁到我的性命,使我备受折辱,所以阿纭不悔自己所为。可是……” 分明不想伤心,眼泪还是没出息盈溢眼眶,“可是喜欢上阿琢、阿纭就是伤害你生母之人,伤害郎君母亲,阿纭是为有罪……” 她起身站在月舟头部,“对君倾心,阿纭不悔,伤君至亲,唯怕君心摇摆苦痛难抉,是以此身,偿君失去至亲之痛。万莫难抉,此为阿纭所为,自当阿纭来担当。” 沈琢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不愿确认。 将所有罪责归咎于沈约,甚至不关心沈复后续调查进展。 从没想会听她亲口告诉他、真相。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舟头清灵身影向后倒去,坠入深夜幽篁。 下面一片深茂竹林,她没有使任何灵力。 有那么片刻,沈琢没有任何动作。 她坠下,偿还他母亲的性命,他是不是、该放任她去…… 风呼啸穿过耳膜,心脏失悬的感觉在那一瞬仇喜良有所感应。 她不想亏欠他。 人生中,每一步、每一个决定,她为自己的因果负责。 沈琢还是迅速御舟接住了她。 只是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与阿琢再不理我相比,阿纭宁愿、以实际行动低偿。” 高空速坠的后怕感使她双腿仍旧发软,尽管以为能够内心无惧,那种生理上的不适感与惊惧,还是久久难以平复。 是回到紫蓬山以后,在裴稷跟前,她才终于放声痛哭。 “为什么、这么苦?” 为什么,人间的因果如此弄人,为什么、事事不能如她意? 裴稷只是将她抱向世外亭。 “知道为什么,这里叫世外亭吗?” “何止人间,三界众生皆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皆是因为失去真我面目,在幻象里追逐不停,于是苦也不停。” 她坐在他腿上,泪湿他的衣襟。 沈琢再没与她说一句话,送她回到紫府,交给裴稷,便瞬息离开。 她悲痛的不是失去沈琢,而是为什么造化如此弄人,让她于齐宫内经历那些、又让她与沈琢相遇…… 如果什么也不曾发生,也不会有此刻如此难过的她了。 “紫灵……”裴稷也没有劝慰,以玄力安抚她的心神,就那么耐心地陪着她。 “我不是紫灵!” “好,不是紫灵。” “他是不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可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那么心狠手辣、没那么睚眦必报,是不是就不会有此刻的苦果了?” 她又泪眼婆娑,哭的稀里哗啦。不断反省自身。 “对你来说她是恶人,对沈琢来说她是慈爱的母亲,所以你看以何标准来定义好坏?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恶人。” “即便虔诚一心向善的佛修者,内心也可能有阴暗的时刻;即便穷凶极恶的修罗恶鬼,也依然存有善根慈悲,所以才能被引渡。” “哼呜呜……你就是在说我不够慈悲是不是?”她啜泣着捶他胸口。 裴稷笑着握住她的小手,嗓音润质如璞玉,“小紫灵做什么都不会错。每个决定,都是当下所能做出的最好抉择,无论你选择如何走,都是正确的路。无论经历多少曲折,都会回到本源。只是路程的长短之别。就像吾选择修行,只是受不了人间之苦,选了条捷径罢了。” 心境因他的开导明快很多。 勾起一缕银色发丝,她望着山间夜景,“裴稷,你今年多大了?” 他轻笑,“小紫灵莫不是嫌弃吾年岁过大了?” “嘻,不是。”她勾住他的唇啄一口,“人家只是想更了解你些。” 裴稷心中触动,这万年间风霜孤寂,在此刻,在一瞬间,仿佛尽被融解。 “裴稷,为何你不想要那珠子?” “吾已脱离轮回桎梏遵循天命大道,并不需再借助外物提升。” “紫灵一定很美吧?”她好奇,他心目中的女子究竟是怎样超凡脱俗。 “我已经……有些记不起她的样貌了。” 陈纭意外,原本与他相扣的手指,有意无意摩挲着他的指腹纹路,动作一僵。 数万年的光阴,她的容貌,纵使通过时空镜,也难以看清。 只剩下那时相处的感觉、她散发出的温暖柔光,无比清晰铭刻于心。 那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消失,烙印在识海、烙印在神魂之中。 一如现在,他与她静静相坐,有一天彼此的身体会消失,这副载具会腐朽,唯相处的感觉,永恒留存于道。 “如果已经连样貌都记不清,那你究竟是爱她什么?爱我也无关容颜了?” “人之皮相,有何可贪恋的?” 对于她的疑问,他只回了这样一句。 裴稷并未限制她的自由,每隔一年,允许她下山些时日,与凡尘中的因果纠缠。 她放不下他们,他也不强求她必须那么快决断。 等修行至一定境界,她会自行放下。 他愿意慢慢等那一日。 在紫府半年,让陈纭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往更加快乐、更加自由。 她首先最迫切求他所学的,便是御符鹤之术,这样就方便于随心飞往诸国。 第313章 安静辉煌 第一年仅仅待了半年,她很想念七哥、想念三哥、想念二哥……想念陈国的风味,在紫府清净无杂事扰心,总忍不住挂念他们。 “裴稷……好师兄,我想下山。” 以前的紫灵是他的师妹,每回撒娇她便唤他师兄。眸光软媚扯着他宽大的袍袖摇晃。 缠了好几日才终于得允准。 “哼师兄清心如圣怎么受的住阿纭俗媚之欲,不要师兄委屈自己……放阿纭下山去吧。” 一清早她爬到他的仙石床上,无所顾忌勾住他的脖子缠着正打坐之人。 见他不动,闭目的容颜如雕塑,故意凑上去亲一口,眼皮、眉角、鼻梁、再至鼻尖、下颌,滑玉的肌肤口感极好。他的体温比常人微微凉些。 “紫灵……”静悟的人意识逐渐聚拢,神魂回窍。 显然已经习惯被她这样打扰。 “好好参悟致虚、守静,吾不要求你那么快摆脱世俗纠缠,但也不可过于沉溺,随时觉照自己的无明知见。” “呜呜……不要听……心好累……”一听他讲那些玄门道理她就头疼,搂住男人脖子委屈撒娇。 她有身体上的欲望,裴稷也总是满足她。 可她知道这对清心少欲的裴稷其实是种拖累。 一个已经摆脱体内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的修者,每与她纵欲一次,其实都是在下堕。 她想要他高高在上,想要他指引着自己的光明,如师长一般一直在她前方,不断前行,偶尔回头指点一下她,让她循着他的足迹,与他走过一致的信仰。 不想他为自己特意停下步伐,等待她追上。 “紫灵……”裴稷抚了抚秀眉拢起的柔嫩小脸,始终觉得她如孩子一般。 “罢了,你去吧。” 叹口气默许。 她总归是要自己走。 “嘻嘻,你答应了?” 在温暖的唇上印下一吻,顺便捏了捏他的脸颊,“裴仙师是不是也被我缠的烦了,终于忍不住要打发我走?” “没大没小。” 裴稷刚想要捉住她的手,怀中已空。 跑到门边的人对他回首粲然,“阿纭会想师兄的。嗯……为紫灵想。” 马上就可以见到七哥,按捺不住一颗悸动的心。 掐诀御鹤,抵达陈国不过片刻间。 从高空俯视下去,陈国版图像一只侧放的花瓶,如果能将蜀国晋国收了,何止能与梁齐称并,国土还要优越于梁齐。纵横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丰沃土地、海产资源,齐国最丰沃的是矿业,但齐国北部的疆土气候寒冷,居住人口稀,再往极峰山以北是无人探索过的地方。 这也是齐国一直来积极想要扩张南部版图的原因之一。 他们这里物产丰富,气候更加适合百姓发展。 梁国以畜牧业发达,大片广袤平原,物产资源也算丰厚。他们历代先王积极扩张版图也是看中蜀国山林业,各种植被种类丰富,盛产水果、茶叶以及木薯稻谷等农作物。 陈宫安静辉煌,草木葱茏,繁花吐艳。 初秋的气候凉爽,一路俯瞰下去,杨柳依依的池塘,高耸的塔阁,雅致的小山亭。暧日晴烟,凉风习习。花间的彩蝶翩然,一派祥和景象。 她落在宫门处,侍卫去传来步辇。 只觉得好慢啊,想要一瞬间出现在七哥面前。 尽管小太监们步子轻疾稳健。 承明殿外,吴全刚要张口通报,被她制止。 抬起步子独自进入。 “七哥。” 很轻很柔的一声唤,怕扰了他思绪。 龙案前正凝眸深思的人,听到声音蓦然抬首,手中奏疏上呈报之事瞬间被抛诸九霄云外。 “阿纭。”他忙起身来迎。 扑进温暖挚爱的怀抱,那一刻感动层层递进,拍打着心中壁石。 她还能见七哥、还能陪伴七哥,莫大的知足与幸福。 勾住他的唇舌心中热切,永远也吻不够,永远也爱不够。 “阿纭变化了许多。” 放下手里政务他陪她用最爱的点心佳肴,宫内御厨手艺好似又有进步。 菜色新颖赏心悦目。 她的口味变得比从前清淡许多。 容色较之以往也更加纯净柔和。 “阿纭好想七哥。” 侧坐在他怀中,亲昵拿鼻尖蹭蹭他的耳廓。 想起以前她骗他说他耳后有颗小痣,为了诈他随口编的,而陈逸一直信以为真也从未找人求证过。 她的七哥真可爱。 “小混球,这一去便是半年……身子可调理好了么?”他埋入香颈贪恋地嗅了嗅。 陈纭犹豫了一下,她也不确定,到底好没好。 “若是没有,便罢了。”陈逸抬起脸理了理她的发丝,“不许再离开七哥那么久,以后,都不许。” 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生活忙碌且乏味。 他努力实现理想实现抱负,可在这条路上没有她,他是走不下去的。 少了温柔期许,娇甜关怀,无人可分享他的喜怒悲苦,就算有一天走到了最高的位置,也仍旧不满足。 太过孤寂。 “嘻……七哥,阿纭不离开,阿纭最最舍不得七哥了。要陪七哥白首。” 指腹描过墨眉、滑至下颌,勾住他的唇倾覆彼此。 “七哥真可口~” 微微喘息,衣裳半挂在手臂,风光旖旎。 熟悉的至感,一寸寸侵蚀心脉,融化筋骨。 往后的日子陈纭随心从意,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每年都会抽出些时日陪伴心念的人。 与他们相处时在权势、政见上她不会干涉太多,如今也俨然若世外人。 局势如何变动她只作旁观,唯一挂心的就是七哥能尽快统摄蜀、晋,三分天下。裴稷不让她插手过多。 绿竹打理红英阁已然独当一面,她与兰古互生情愫许定终生,陈纭为她陪了丰厚嫁妆并亲自主持了婚礼。 原来兰古是骆傅安排的人,他当初暗中协助她成就红英阁,也是帮助陈国改进教化,使女子地位得到提升,倡导平等、和谐的男女关系。 就像他跟陈逸进言的,唯有自由、尊重、平等,消除贵族阶级特权,赢得天下归心。 林七一直在协助统理岁思馆的消息,梁君也很重视岁思馆,已然想将它归于朝廷。 这点陈纭不同意,它初衷是服务于陈国,服务于七哥,与梁国共享是为互惠。 所以林七一直替她守着,而温长然也尊重她的意思。 这可能是唯一、他还能与她有联系的媒介了。 第314章 之幸 陈逸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容并蜀国,前五年全靠李代桃僵的陈怀暗中布局,后五年必然经历动荡。这史无前例的从内部倾吞、瓦解,由朝堂再至百姓,当大家反应过来,一切已成定局。 而普通百姓最为关心的是当政者谁最能确保他们平安、利益不受侵犯、性命不受迫害,谁最能为百姓谋福祉,陈怀必须以最雷厉的手段迅速解决蜀宫内所有质疑声、所有反对之人。 宫内所有愿意顺服他者,全部官升两级,宫女、内侍,奖励提前出宫年限,并且酬劳翻倍,年满出宫时还可额外领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朝堂上,先派人暗访所有大臣,隐晦探查其意,凡有坚定拥护蜀国国策者秘密收押,联合局势予以劝说,针对不同人制定不同软化计策。 当有六成的人愿意接受蜀国成为陈国附属藩地,而又能保有其相当一部分的优政,百姓不用受战乱,也不会有任何人成为战俘,他们更不会受任何不平等的对待,和陈国子民一样,依然可以沿袭自己的生活习惯,绝大部分的人根本不太相信,除去蜀国变为“蜀地”的称呼,一些旧的陋习被摒弃,其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动。 也是陈怀这些年在位的筹谋隐忍、努力改制,让蜀国变得越来越积极向上。 朝中一些蛀虫被他耗费多年一条条清理,眼下最大的阻碍时蜀国旧贵族的势力,只待一次彻底的大清盘。 蜀王的旧妃嫔们,愿意出宫的,他发放银两允她们归家寻觅新生活,过惯了锦衣玉食、宫中富贵不愿出宫的,陈怀也给她们派置一些事务,依旧可以享受原有供奉,但要把差事做好,他的手下绝不养闲人。 太后,他依然遵奉为母亲孝敬,让她以太后尊荣安享晚年。 后以蜀国国号延续到她百年殡天后再向天下公布为条件,让太后艰难接受、她的儿子已经病逝、蜀国将要改朝换代的事实。 庄妃一直留在了太后身边,服侍她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赵思君本就看不上蜀王闵争,可那毕竟是她们蜀国的君王,骤然听闻他已被替代,心中惊惧难以接受,她都如此,何况太后。 心疼太后年迈,决意在她跟前最后尽孝。从前太后庇护了她不少,处处为她着想,如今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况且她也想好好看看,这位替代了蜀王的陈国五皇子,究竟是如何这般有本事。 多年来竟能不露一点马脚。 “七哥,阿纭去看看五哥,这次的计划部署,就由妹妹带过去吧。” 承明殿内,陈逸与醇亲王、锦王商议应对蜀国变动的各项政策,以往的消息都是陈聿的人去与陈怀对接,这次她想去,有了符鹤,抵达蜀国也就是几盏茶的功夫。 “乖宝贝儿,三哥送你去?” 他们议事时,她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着,喝口茶水端起莲雾葡萄蜜瓜等丰富多样的果盘去喂哥哥们。听到她的提议陈聿将她拉到怀里。 她吃一颗甜美多汁的葡萄,陈聿主动伸手接她吐的果皮,一点儿无嫌弃。 “有八哥哥陪我就好,三哥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蜀国风浪过去后就要迅速整合军队等待晋国风声。 陈聿需带使团去晋国布局,没有君主会轻易不战而降,虽然他们想要以和平手段促使两国融合,可晋国不同于蜀国,不经历兵戈恐怕难以成。 届时晋国王室覆灭,醇亲王不知要背负多少骂名多少百姓怨愤,虽然他不在意,可她心中极明白三哥所担负的。 而今兄长们和睦一心协作默契,真叫她感动。 七哥果真有统御用人的天赋。 未愧对父王的目光。 “四哥怎么愁眉不展的?在想什么?” 她凑到他面前递一块莲雾喂去,知他不爱太甜,莲雾的糖分刚好,清淡水灵。 陈谨回神,对她舒展眉眼,“九妹。” 见他拘谨她主动坐他腿上,“四哥抱抱妹妹。” 回来两日与三哥七哥都缠绵过了,只四哥不曾亲近。 她才不舍的四哥委屈。独自空忍。 “阿纭……” 陈逸的目光瞧来,虽知她与兄长们关系都很亲密,他尚不知与陈谨也有情意。 陈聿端起茶饮了一口,心中默默看戏。 陈谨先开了口,“七弟,是我之过,与九妹无关。” “……” 陈逸的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又多了一人来与他分享。 拥有她的时光又不得不分出一些…… “七哥,你有生气么?” 她蹲在他腿边,双手搭在他膝上,仰起的小脸纯真又无害,触碰到人心内最柔软的地方。 “呵,九妹的男人还少么?四弟也算不得外人,如此正好,七弟有何可恼?省了小祸害成日还惦记着外头的野男人。” “外头?” 陈聿开口为她解围,一出口却雪上添霜。 如此陈逸总算想通当初试婚服她为何会被陈谨掳去。 原来那时,他们就已生情愫么? “嗨呀,看来乖乖有得跟七皇弟坦白了。”陈聿展开扇子起身,含笑踱过来,“七皇弟也莫要过于计较了,怨只怨咱们的宝贝儿魅力太过,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折服于她?能被乖乖看中,是你我之幸呐。” 陈聿一边宽慰一边含讽,气得陈纭剜了他一眼。 “三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乖乖真叫三哥伤心。” “哎呀七哥可别听三哥胡诌,他最愿见七哥与阿纭闹别扭了。” 拉住他的手急切,陈逸反倒嗓音平静,“那阿纭说说,与老四是何时开始的?” “这都要怪三哥。” 所有的锅都往陈聿身上丢。 “忽然想起本王府上还有事情,哎呀,小团子大抵又想我了,陛下容请臣告辞。” 她也有些想小团子了。虽然昨天才见过。 面对陈聿的脚底抹油陈逸没说什么,拉起她,“原来朕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个。” “七哥……” “去陪陪四王兄吧。”他松开她。 “王上,臣还要去演武场,便不打扰王上、王后娘娘休息了。”陈谨告辞,大概是不愿见她为难。 诚然他很渴望很思念佳人,可他的要求也很低,能见一眼,已知足。 “七哥,对不起……” 此刻唯剩在意,她很在意七哥的感受。乖软欺进他怀里道歉。 “朕习惯了。” “七哥感受一下,”她将他的手拉到心房,“阿纭的心。” 那是一种意识幻术,透过灵力让爱侣感受到心脉的牵引。 裴稷那里学来的。 很新奇。 她就这样感受过他的心跳。 舒缓、沉稳、透出生命力。他的心跳比普通人缓很多,就好像将他的心脏握在手心,幻识里,她看着它,包裹在一团粉色光晕之中,并且不断地、散发出一丝丝粉色灵光进入她的心房,让她觉得愉悦、温暖、被爱包裹。 第315章 爱的极致,是无欲 就好像手中这一团粉色的心脏被她吸引,不断地将她滋养。就像一个小太阳,粉光之外又含杂着金色光晕。 此刻陈逸在意识中感受到她,心脉处富有生机的跳动,温暖柔和的灵光进入他的心房,继而将他包裹。 “阿纭……” 感动层层递进,无以言语。 爱这种情感,有一天竟然以实质的象征向他显现。 彼此静默无语,坐了好一会儿,感受心脉灵光的交汇。 “七哥并未生气,想去看四王兄就去罢。七哥早前看出他对你有感情,只是未想阿纭也回应了这份感情。” “七哥最好了。”她靠在他的肩上旖旎撒娇。 去看了五哥,也见了言季,一路与陈折游历山川大泽,领略各国风土人情。至齐境后,陪他去看望二哥。 让陈折在二哥身边待了一阵子,作为兄长,陈恪悉心教导他很多。 而陈纭则偷偷寻机溜入齐宫,让一年未见的沈约震撼。 修行之后,她每年都有些变化,细微,但气韵明显愈来愈平静、柔和。 每年一次的相见,也成了沈约的期盼。 她与他约定,有生之年不再进犯陈国,而陈国也保证不主动联合他国针对齐。 否则,她永远不见他,生生世世、与他决断。 最初听到这话沈约暴怒,他齐国未来的方针竟凭一个女人决断。 “当真以为孤王离不得你么?” 她嫣然一笑捧住他的脸,“这世上自然没有谁离不了谁,嗯……也不对,阿纭离不了七哥。” “住口!” 被激怒的帝王扣住她的手腕压入身下,毫不留情、毫无怜惜。 可她就是那样包容承受他的不满。 “沈哥哥轻点儿嘤……免得事后心疼,难受的还是沈哥哥。” “浪妇!孤王对你而言就是可有可无、一个利用对象是么?”她离不开陈王,却可以对他说出那样绝情的言词。沈约心中十分不满,眸火似要将她烧穿。 “沈哥哥、不是利用对象……”她握住他的手臂,手腕被捏得过于用力,半天说不上话来。 “沈哥哥……”带了一丝哭腔,眼中泪光闪烁。 沈约这才反应过来,收敛暴戾。 温柔替她拭去泪花。 “小妖精……” “沈哥哥,天下与阿纭相比,你仍然是选择宏图霸业,对么?” 听闻她入了紫蓬山修行,他的心如深坠湖底,没有想过,她还会主动来见自己。没有想过,她心中仍有自己。 有时候沈约质疑她对自己展露的一切,是否都是伪装、手段,都是引诱他,为陈王谋利。 可每每见到她的眼神,痴迷、爱恋、诚挚柔软,他冷硬的心总是一再动摇。 “沈哥哥……阿纭心悦你。并非虚言。” 她抬起小脸亲一下他的唇瓣,“阿纭贪恋人世间,贪恋沈哥哥,沈哥哥心中明明有阿纭,却总不愿正视它。阿纭并不想你为难……不管沈哥哥做什么决定,如果……沈哥哥选择忘记,阿纭也会、再痛也会割舍……” 那一瞬间,心中颤动。 割舍…… “孤王允你。” “前提是陈国安分守己,无其他野心。” “怎么,不满意孤王所言?” 见她小脸恹恹,神色落寞,沈约将她目光移向自己。 这是她能为七哥争取的最大安宁。 只要收服蜀、晋足够迅速风声严密,她相信到时七哥有能力应对齐国施压。 这一次相见,沈约特地为她辟好了奇华殿,大加修饰庄严华美,虽然每每待不了两日就走,他却用心,命人悉心维护,保持洁净,就好像一直有人居于其中。 她不在的日子,他时常过来奇华殿独坐,每一处,都留有她的音声笑语,都留着他们相处的痕迹。 后来齐宫流传,大王爱上一位仙人,仙人每年都会来人间与大王相会,有如牛郎织女一般,令人艳羡。 有幸于那几日被调到奇华殿伺候的宫女,也无从得见仙颜。 陈纭总会挂上面罩示人,只有与沈约独处才摘下。 当初齐宫有人见过陈王后,她不便以真容现见,却不想被传出这样的流言。 背后也少不得仇喜良的安排。 给她挂上一层神秘面纱,免得有心人探究,追查她之身份。 若论周全仔细,还得是阿仇。 陈纭夸他仔细周到,仇喜良笑纳这夸赞。 每每来见沈约,看到他身旁的仇喜良,垂首恭良,总觉心悦。 两个都是她爱的男人。 “大王,仇公公当值也备为辛苦,大王不若赐他一碗冰酒酿。” 这桂花酒酿是她的最爱,只是一大盅喝不完想与他分享。又不能堂而皇之随意赏赐,于是朝沈约撒娇。 “怎么,你倒是很关心孤王的大总管。”沈约挑起她的下颌,眸中带一抹探究。 她毫不惊慌,拉下他的手,“沈哥哥可还记得那次、你恼了阿纭,是仇公公出言相护,尽管他有残陷,可阿纭敬佩他的为人。” “不慕权,不贪势,大王真是帝王之气,代天独裁,所御之人,也皆是肱骨栋梁。” “呵,仇喜良。” “奴才谢过大王赏赐,谢过、仙子。” 仇喜良上前跪领恩赏,坐在沈约腿上的人儿递过玉冰花碗放到他手中。 “好喝吗?仇公公。”她含笑问他。 “大王所赐,是为佳品,奴才万分荣幸,能尝仙子所爱。” 他喝了一口,尔后俯首叩恩。 她故意要当着仇喜良的面,与沈约亲密。 “沈哥哥,吃好了。” 她抬手抹了抹他的唇角,继而伏到男人耳边,“接下来,该吃沈哥哥了~” “小妖精。” 等到与仇喜良独处的空当,他伺候她穿起鞋子,并未有嫉妒的情绪,“小妖妇,吃得消么?” 不想走路,直接扑进他怀里,“阿仇抱抱……” 被他们宠着,也纵容着。 而在百年之后,脱离肉身桎梏,他们先后回到自己原本的灵体状态。才忆起前生所发之愿,才理解人世一遭,到底是为历练何种灵魂特质。 仇喜良为妖,又因为修炼、行正道,终得天界指引,此生寿五百岁。 那时候陈纭已经又入轮回。 陈逸、陈聿、陈谨、陈怀、陈恪、陈折……言季、沈约、莫修染……他们又随着她的轮回继续追寻她的下一世。 裴稷等待着她的小紫灵苏醒。 有了上一世长久的相处与指引,相信她能够越来越早觉醒。 骆元徽于方纵山一面修炼,一面默默关注她的动向。 沈琢也一直挂心着她。 他的寿元如今已破人身限制,依靠她的天珠,心中始终念她,从未放下。 而这一世的陈纭生在了无色界天。 无物质色相,唯意识相续。 之后的裴稷飞升成功,可化作无形无相的光,陪伴守护他所爱。 以更广大、清净、精微的层面运用。 无所住,而无所不在。 这是他们的归处,是众生万物的归处。 无论经历多少曲折,经历多漫长的追寻,他们终归,都会回家。 永远被爱、永远被大道至法守护。 每一颗迷失的小灵魂,都会回到家,都会重归清明。 后来陈纭也终于明白,骆傅所言—— “爱的极致,是无欲。” 番外1·梁国之行(青衣弟弟强势宠) “温兄,别来无恙。” 齐国之行后转道去了趟梁国。 温长然热情款待,与她游览梁国胜景。 秋日风光令人陶醉。广袤平原牛羊悠闲,枫林空谷、瀑布名泉。 温长然从未想过有天还能仙人一般御鹤游览。 花盛千山红,风过万枝空。 坐在她身后只觉得“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他喜欢这一刻的放松恣意,喜欢这一刻的两相畅达。 陈纭张开手臂感受清风,心旷神怡。 真心赞叹梁国风光。 “小公主喜欢,不若多住些时日。” “温长然你说,如若天下局势安定,君主们都和谐一致,为百姓谋福,该多好。” “小公主何出此言?眼下、四方太平,难道不好?”她回首面向他盘坐,托起下巴盯着他。 “看着我作何?” 温长然被她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有些不适应,面色微微别扭。 “玉灵王的气度不凡,听说递到王府的帖子都堆成山了,难道……这其中就没有能合上王爷眼缘的女子?” “咳……”他尴尬咳了几声,“小公主这是取笑本王么?” 她叹口气,目光落向他身后丘陵,“阿纭误了王爷,不想误了王爷终身。” 符鹤忽然震了一下,温长然身形不稳,陈纭赶忙伸手拽住他。 这一相触,他再不舍放开。 “温长然。” 陈纭企图抽回手。 反被他用力一拉,带入怀中拥住。 “误入花间,这世间再无花可入眼。” 他的嗓音低落,带着些微沉。 她是他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而今习了仙术,更如仙子一般纤尘不染,叫他自愧不如。 “温兄不必如此难过,”她握住他的手宽慰,“如今对阿纭而言,你如兄长一般宽厚,偏护阿纭,若人间的女子你皆看不上,不若回去我让裴稷找找历尘劫的仙子,引荐与你可好?” 他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就让我啊,孤家寡人逍遥一世。” “那……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如何……面对身体……” 他眸色一沉,呼吸也深,这样一张冰雪仙颜对着自己问出这种敏感的问题,他可没修持到那种圣心定力。 “下方、老喻茶铺,有清润飘香的云雾山茶,有精彩引人的志怪故事,可有兴致?” “好啊。” “陈王后。” 这天,梁王召见了她。 其实来梁国不仅是看望温长然,视察下岁思馆,她还希望安定梁国心态,对陈国收服蜀、晋能作壁上观。 温州星没有残暴、血腥的征伐欲,温长然对他的教导也是守护好梁国基业,为百姓生民安身立命,如此延续梁国安宁立世、不为他国所欺足矣。 陈纭来时却见温长然未着帝服,反而一身戏子装扮。 坐在这个位置,诸多艰辛,连想要扮上最爱的戏装都成为不合规矩。 温洲星从未抱怨,是哥哥将他从深渊中救赎,教给他许多安身立事的道理,让他从只识得几本儒书的半个白丁,一跃成了无数人敬仰膜拜的帝君。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只留了几个心腹太监近身伺候,在香殿中祭奠母亲。 即便他已身为帝君,还是受朝臣、规矩掣肘,母亲始终未被先帝承认,便不能光明正大入皇陵、在皇祠中有牌位。 他为母亲单独建了一个香殿,没有名分、没有追封,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受他一人供奉。 温长然也为他争取过,结果只落得与那帮迂腐顽固撕破脸皮也没能改变任何的结果。 吴国是梁宣帝的心头忌,他厌恨吴人至极。那帮忠心的老臣誓死也要维护先帝颜面。 当初吴国居于梁齐中央,几近于夹缝中求生,两头讨好。 结果吴王暗中向齐王出卖梁国军情,首鼠两端最后还是被齐国所灭。 这件事是梁宣帝的心头刺,他保护吴国不受齐国强权欺压反遭出卖,最后更是不甘心,被齐国捷足先登吞并了吴。 有一半吴人血脉的温洲星,即位之后没少受一帮大臣的故意刁难。 很多时候他默默忍下,不想给兄长添麻烦。 少年浓妆艳抹的脸上,掩不住一双净透明眸里满是悲伤。 浮一袭水袖,唱一出牡丹亭。 陈纭刚被带入政殿时听到偏处传来的唱曲儿声。 声音的悠扬,曲调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原来,他仍是当初的卫青衣。 他母亲最爱唱的,就是牡丹亭。 故事里柳梦梅和杜丽娘超越阶级与国界的美丽爱情,终究被无情的官僚体制阻挠,悲剧收场。 他的母亲竟还始终向往着,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是真心爱着她,有一天会回来接她。 若非一次次被冰冷高墙外的侍卫无情践踏,他可能至今也跟母亲一样,以为父君是爱着他们的。 可笑…… “梁王陛下。” 陈纭朝他行礼。 却见他冷笑,“何处有梁王?何处有陛下?” 陈纭一时语塞,已然察觉他情绪低落。 “陈王后此次来梁国又是带何目的?” 他坐在榻上,冷眼觑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目的? 陈纭心中思量他问此话的用意。 听他开口,“陈王野心勃勃堪比齐君,呵,如今我等各安一隅恐是不能保护自己家国平安,陈王后莫以为与兄长有些交情,就能左右我梁国。” 难道他摸到了什么风向?陈国近年来积极整军加强军防,扩军意图走漏必然引起他国疑心,莫不是温洲星真的得到什么消息。 “不知梁王陛下今日召见,究竟是有何事?” 猜不透他的意图,她只好转移话题。 “何事?”他撑起下颚晃了晃手中茶盏,“寡人有何事陈王后心中不清楚么?” “但请梁王陛下直言。” 他泼了手中茶水,赤脚朝她走来。踩过湿掉的地毯,带着茶水的余温。 她不卑不恼、定静如水的样子让他觉得看不惯。 毫不客气捏起女子的下巴,“利用他你就利用的这么心安理得?就没有一丝亏欠?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兄长他是瞎了眼被蒙了心才看上你。” “不知道梁王陛下、究竟是在说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怒气,还带着扑面的酒香,陈纭蹙起眉头,想要后退。 脸骨被他的大手包裹住,猝不及防被旋身压倒在长榻上,陈纭没想他的力气这么大。 他始终恼她,将他的兄长一片真心拿捏玩弄,使他被岁思馆错综危险的事务缠住,不得快意。 温长然多次因整合岁思馆收集到的一些暗流消息而遭遇刺杀,遭遇细作埋伏,这些事陈纭一概不知。 所以对于温洲星的怒气,她只以为是因她未回应温长然的感情。 “梁王陛下,请你冷静。” 陈纭施以灵法将他拂开,却见他侧瘫在锦榻上哈哈大笑。 放任他这个状况她也没法安心离开。 “梁王……” “此处没有梁王!”他忽然拔高了嗓音,“你看看我这副样子,哪一点像为君者?” “若非兄长,我早已经撑不住……” “为什么、你对兄长那么狠心?” “兄长不舍得侵犯你的家国,我可不会……” 番外2·梁国之行(青衣弟弟强势宠) 朝中元老向他施压,务必于五年内拓展梁国疆土,趁着齐国尚未出手,尽快拿下蜀国,尔后是陈国。 就算到时候齐王开始攻略陈土,他们也不至落了后风。跟齐国共争陈国这一块肥沃疆土,谁多谁少皆看本事。 陈纭心中陡然,梁国竟真不安于本土,要向外扩张…… “弟弟心中是如何计划的?” 她欺身上前,俯视夺眸,将他目光转向自己,想要通过自身灵韵看透些什么。 果然修炼不到家,还是没有达到骆傅、裴稷那样的读心之能, 忽然脑袋被一只手扣住,向下拉去,陈纭还没反应过来唇上温软触碰,带着桃花竹酿的清香,他闭上粉妆艳抹的眸子,用力将她扣进身下。 “梁王……” “都说了没有梁王,要我纠正你几遍?”他泛红的眸子让她不敢轻易刺激。 “阿星……” “阿星?谁允许你这么叫我?” “你放开……温洲星……” 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宽大袖袍盖住她整只手,“你这个女人,与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为何偏偏不能好好待我兄长?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带着几分醉意的羞辱,陈纭没有拼命反抗。 在他眼中,她是风花雪月的女子,她没有贞烈性情。 “若叫你兄长知晓了,你想叫他如何面对?” 他抽出软腰上的丝绸腰带将她的口绑住。 “陈王后若肯给寡人亵玩一番,寡人便与陈国签订条约,维护当今太平共制齐国,且绝不冒犯倾吞邻邦弱国。此条件,可能叫陈王后献身么?” “朝局政策,又岂是你一人能决定。” “你只说答不答应,既敢承诺,寡人自有自己的方式做到。” “温洲星……你是不是疯了……” 沉默良久,陈纭低言。 “听说姐姐喜欢小处男,弟弟正好就是,姐姐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他含笑吻下来,眼尾却晕开抹不去的悲伤。 温洲星从哪打听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消息。 她面色尴尬。 见他笑的舒怀。 “得到一个女人的身子,很简单,却也很下作。” “下作?”他将她抱起身,“姐姐若要这么觉得,我也不介意。只要能让你不畅快,就够了。” 她不习惯、这种没有深厚感情为基础的亲密。 “陈王后这是害羞么?”他盯住她潮红的脸蛋。 她咬唇移开视线,温洲星的身材很好,跟沈琢有些像,腹肌虽算不得健硕,却也线条分明。 似乎顾虑她的羞耻,他并未将她衣衫全部脱去,留了外衫。 娇媚软香的身子于自己怀中,他眸色愈暗,仿佛深夜沉潭。 陈纭一定不知道,他心中是暗许她的。 当初在与温长然的半年之约中,温洲星经常来向他请教朝堂之事。 温长然从前讨厌政事,是因为讨厌他那个父君,对这个弟弟,他还是很上心。 时而久之,他也喜欢上她。 喜欢她什么呢? 放纵不羁无规矩。 对这种情感,他只是隐藏起来,也从不打算去破坏兄长。 “王嫂。” 那个中秋节,他卸下身份与他们共度,与她对杯酒,风月都入眸。 有臣子朝玉灵王告状,新帝不肯临幸后宫女子。 那时她还帮着他说话, “为何非要逼着他纳那么多妃子,一个真心喜爱之人,可抵三千佳丽,这个道理你不是也懂。” 温长然认可,也没有逼迫他。 对待宫妃他只尽些该有的赏赐、礼貌应付她们的请安示好,从不召见侍寝。 以至于宫中流言新帝身子有隐疾,莫不是喜欢男人? 这些陈纭不曾关注,只是察觉到他是第一次与女子亲密,有些意外。 “陛下……阿星……” 他只想要多占有她片刻,绝不能叫她轻视了。 “不要……” 将将得一口喘息又被他拉去。 “我可还没尽兴。” “小腹、疼……” “小腹疼?”他狐疑盯住她,“姐姐可不要骗我。” “已经给了你,我又何必故作矫情。”她掩眸是真的有些不适。 强压心绪作罢。拾起衣裳递给她。 陈纭撩眼看他,他的戏子扮相并不阴柔,反而有种少年的阳刚劲爽。 妆容有些被汗水弄花,露出本来的肤色。 温洲星不许她出宫。 “姐姐想这副样子给兄长看到么?” 陈纭只能暂待在梁宫,等待他拟定合约。 温长然来接,被他回以“要好好款待陈王后,洽谈两国情谊”为借口。 见她同意,温长然也只得作罢。 “若有任何不习惯,可着人通知本王。” “陈王后自小于深宫成长,岂会有不习惯?”温洲星意有所指,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她。 隔着一层纱帐,太医说她身子不适,需得静养。 小腹不适休息半日也就好了,并无大碍。陈纭起身独自于殿中用了晚膳,太监过来通传,梁王陛下召见。 自吃过一次,他像是着了迷,对她念念不忘。 “姐姐,为什么对兄长那么狠心?” 寝宫中,他坐在龙榻边,环住她的腰。卸去浓妆的温洲星,五官俊朗双眸润澈,面部轮廓、鼻形与温长然如出一辙,只是温长然的眸子更加睿智,他的眉如一把平和的剑,自带锋芒而不咄咄逼人。 相比之下温洲星更加柔和。像一只幼兽,经历诸多坎坷却拼命收敛所有对外的敌意,生怕再次被抛弃。 他很听温长然的话,唯独在对待陈纭这件事上,自己作了主张。 他想惩罚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想羞辱她,她根本配不上兄长!对谁都能曲意媚合,他要叫兄长看清她的真面目。 “阿星……感情的事……” “我也曾经把自己的身体送到他面前,是他不肯碰。他可不像阿星这样,只想占有、欺辱、以任何条件达成目的……若说他与你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太过正气。阿星……这样的温长然,阿纭配不上。” “有些事情冥冥中注定,境界不同的人,心难以契合。他旷达不羁,更值得温柔明丽的女子来守护,且只对他。” 若她心许了温长然,能陪他的时间又有多少?她可以去爱,她不想他为了一点点短暂的明媚,余生在长久的等待与挂怀中空度。 他有朋友、有诗酒、有知己,再得一心上人是为锦上添花,若她回应了他,只是在给他束缚。 “姐姐真是、说得我都感动了。” 温洲星将她放入身下,俯视那双明净眼眸,随后吻落下来,扣住她的手。 “你配不上兄长,天底下的女子,又有谁配得上兄长……” 他解开她的衣衫,看着莹润玉肌一点点呈露眼底,在听她亲口说自己不配兄长时,心中不由一动,原来这女人还有可取之处。 她努力于自己的滥情中,保留对兄长的尊重。 原来拒绝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他太好了? 可她就没有拒绝自己,自知不及兄长,那这个女人,又是如何看他的? “姐姐的身子真为尤物,软香无骨,无怪引了那么多男人趋之若鹜。” 他的指腹滑过她下颌,一寸寸向下移去,山峰起伏之处,使之流连。 接着是细滑的小腹、款款水蛇腰,再向下,她敏感地一颤。 “阿星……” “姐姐的反应、是期待么?” 他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没有……你要、就快些。不必如此撩拨。” “哦?就这样迫不及待么?” “……” “哎陛下这是临幸了哪位女子?”寝殿外,听着内中传出的羞人动静,两个值夜的小太监窃窃交流。 “这也是你我能够探听的?当心脑袋。” “还以为咱这位戏子陛下、是不行的呢……这么久以来从不见临幸哪位妃嫔……” 隔日,温洲星下朝回来发现那个女人还没起。撩开帘帐, “姐姐,该起了。” 陈纭倦得很,被他折腾了将近整夜。 听到声音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压过来,“姐姐若是不起,可莫怪我做些让姐姐能清醒的事了。” 陈纭翻过身背对他。 被角被扯开,看到迷糊倦怠的睡颜心也仿佛坠陷,变得柔软。 捏了捏匀净小脸,“姐姐这样困么?你是如何满足那些男人的?” “温洲星!” 被不停搅扰的人生出愠意,闷声叫他。 可他毫不在意,只觉有趣。 凑近淡粉唇瓣蜻蜓点水啄了一下,“姐姐快些起来,陪寡人用早膳。” “你自己吃。” “不成哦,看不到姐姐,吃起来无滋味。” “……” “你再扰我,今日就走。” 陈纭不堪其扰,放出狠话。 温洲星之好放她继续睡了半刻。 自己拿一本书坐在外面,桌上膳食摆放得满满,伺候的太监提醒他,“陛下,再不用膳就凉了。” 他摆摆手,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当值的宫女太监都觉得罕见,他们的陛下向来循规蹈矩事事守时,今日真是反常。 “陛下,这粥膳已凉,奴才叫人撤下去重新加热?” “去吧。几时了?” 问过时间,温洲星思量了下放下书起身去寝殿内。 看着龙榻上睡的正香的娇人儿。 “姐姐,起吗?” “嗯……” 再不起,恐怕不知道要被这家伙叫几次。 迷糊了一会儿,懒懒应一声。 被他捞起,骨头都是软的,任由摆弄。 “这个……怎么穿?” 温洲星见她回应之后并不动,只好自己上手。 他拿出她的一件上衣撑开,企图找到哪里是袖口,哪里是头。结果刚一撒手她又倒下去。 嗓音慵懒动人,只是说出的话不怎么好听,“温长然都比你细心……” “姐姐竟还惦念兄长?” 番外3·一些没写入的零碎片段(骆傅、莫修染) 骆傅篇· “骆元徽……” 热吻之下,她退坐至床边。想起什么, “唔、不、不行……” “哦?不行?” 疏沉的嗓音无比诱人,她努力维持一点理智。 “骆元徽、我……” “我知道。” 他抚了抚红润的脸蛋。 “知道,不介意。” 什么都未及说,甚至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是不是她所想的事情,唇再次被封住,被压倒在床上。 除了唤他的名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水雾迷蒙的眸子湿漉漉看向他。 “我非贪着外相之人,与你如此,是为灵气交融。” “那、那是不是等天珠成熟从我身体中剥离,你也就弃我而去了?” 他含笑,“你希望,我不会弃你而去?” “……” “骆元徽……你让我爱上你,”她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委屈,“可是,你爱我吗?你只是、爱我身体里的珠子……是不是?” “爱,不只有你知晓定义的,那一种狭义的爱。”他低眸与她对视。 “等你理解之后,就知道了。” “难受……” 安静相坐,他只是让彼此能量静静产生互动。 可是她没有那份定力,每次都觉得辛苦倍为折磨。 可也是每次他的不为所动,让她事后能够大有受益。 渐渐地对他产生钦佩,乃至依赖。 “骆元徽,想听你说爱我。” “说了,又能代表什么?” “阿纭就是俗人,耳根子软,喜欢听情话,喜欢甜言蜜语。” “陈纭,我爱你。”他搂她入怀。 这几个字,他说得极缓、极清晰。 如同烙印,一字一字,烙在她心房。 在耳畔回响良久。 明明不大声,却充满力量。 他怀中的温度、他心跳的沉稳、他身上的气息,都无比安心、踏实地带给她、隽永的幸福。 “骆元徽,我也爱你。爱你、带给我的体验,爱你、带给我的成长。爱你、带我见到不一样的情爱。” “骆元徽……谢谢你。” 清润娇柔的嗓音,让他的心,生出一丝悸动。 什么时候,他也、爱上了她。 由照料引导一副天珠容器,到看到她的灵魂,到愿意与她、水乳交融,生死与共。 “陈纭,我会护你。不必担心。” 他永远唤她的全名,再没有其他亲昵称谓,这两个字,在他唤来,却那样动听。 “骆元徽,我想要你的赞美,想要你的认同。”她伸手抚过他肌肤细滑的面庞。 难得地看到他眸中似呈出笑意。 “你的美好,无需通过我的认同言语来体现,那是你本就具有的。” “嘻……骆傅夸起人来,就是与众不同。” “别乱动了,坐好。” 莫修染篇· “姐姐想我没?” “莫修染!别动我!” “啧,姐姐这里怎么变黑了?”他粗暴地扯去她的衣服,却在看到肌肤上的纹路,反而露出更加兴奋的表情。 “姐姐是不是没有男人要了?是不是饥渴得紧?没关系,我来疼你,我不会嫌弃姐姐。” “你给我滚!”她冲开穴道狠狠踢了他一脚。 又被强行拽回来。 “嘶,姐姐真狠心。” “还是,姐姐就喜欢被人强迫,一强迫就兴奋?” 再次被封穴,她只能任由他言词羞辱。 “姐姐的味道还是如此甜、如此勾人……” “莫修染……” 在她心中,疯狂、变态就是他的代名词。 尽管如今对他已无恨意,可是也难以像对待恋人一般与他好。 “修染……到底怎样你才能、唔放开我……” “姐姐同意与我好,就解开你的穴道。”他孩子气地抬头道。 喜欢她,喜欢到不受控制。想尽办法引她注意,想要她的回应与在意。 “呜、我、我答应……” “姐姐真乖。”听到想要的回答,他欢悦地展开眉眼。 “姐姐不许出尔反尔哦。” 他努力闭关修行,精进功体,就是想一直在她之上,如此才能一直拥有、靠近她的能力。占有她的能力。 只是现在他不会再那么极端,惹她生厌。 努力各种取悦,只想要她停留片刻也好。 “莫修染……快点。” 他是唯一一个、她不需管理情绪,也不用在意他的感受,有一点点不满,只要一个神情,他便小心翼翼。 “姐姐,我弄痛你了?对不起姐姐……姐姐打我好了。姐姐想怎么惩罚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莫修染,我不想要了。” 他正兴致饱涨,可只要她喊停他绝不再继续。 只能对着空空的床铺,念着残留的温暖独自失落。 “莫修染,你这么听话做什么?去找年轻貌美的佳人解决不好么?” “只有姐姐的垂怜,才能缓解。” “姐姐别走好不好,我什么也不做了。” 她也上过当,说什么也不做了,却在她睡着以后。 “修染,我不喜欢强迫。也不喜欢男人扮可怜。” 他立马乖觉闭嘴,收回拉她住的手。 可有时候他又换了个人似的不顾一切强行留她。 “姐姐……姐姐真香。” “好好睡觉,别上下其手。” “姐姐的香腰可太软了,叫人爱不释手。” 碎片2. “修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 “姐姐现在发现也不晚。” “如果那时我没有冲动刺瞎你一目该多好。” “姐姐不要自责,只要姐姐高兴,就是要我双目要我性命,也乐意奉上。” 她捏了捏他的脸,“可真会哄人欢心。” 碎片3. “手……疼。”阴雨天时,以前被毒针刺过的十指隐隐刺疼。 “还疼?”他轻放到唇边柔柔一吻。 “真想能替姐姐承受。” 她摇摇头。 “那个老妖婆,我也没叫她死的那么痛快。” “修染怎么处置的?” “先断其舌,挑断手筋脚筋,挖出五脏六腑……” “你真残忍。”她听得蹙起眉头。 齐太后虽可恨,毕竟是个老妇人了,如此实在太无人道。 “哼,但凡敢伤害姐姐之人,叫他们尝尽炼狱也不为过。” “修染……” 他身上戾气太重。她只想融解他冰冷残缺的年少时期。 番外4·爱没有尽(一些甜甜的日常) 「比较零碎,随便看看就好」 陈聿篇· “小祸害,三哥太累了,明天再洗。” “不要……你去洗……”她拿手推他,推不动,上脚,险险将他蹬下床沿。 “这会儿肚子不痛了?” “痛……”她委屈不已。 一见她这模样,他自是无力招架,“得得,三哥去洗。” “不过,你得陪三哥一起。”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由她反抗。 不过,泡到温池中,肚子倒是舒服了许多。 趴在池岸边,身子浸在水里,舒服地眯起眼睛。 等他洗完,过来唤她,“宝贝儿,走了。” 他从身后揽过她的腰,却见她美眸轻敛,睡意迷糊,感受到动静,自然圈住他的脖子,继续睡着。 人在安静入睡的时候,有一种毫无戒备的放松。 皮肤相触的滚烫,使他心间柔软,亲了亲少女额头。 陈怀篇· “五哥,你娶妹妹好吗?” “娶?” “你不是已经嫁给七弟了么。” “五哥……阿纭嫁过,所以五哥就不愿意娶妹妹了是吗?” 她就是忽然想明白,如果她愿意嫁、她很想与眼前的男人结为夫妻关系,五哥、会作何反应?他是否愿意克服万难,是否愿意也娶她? “想要五哥做什么?”他冷觑,觉得她别有目的。 甚至忽然猜测难道陈逸为了掌控与他的合作关系,授意她如此? 唯独不知她眼中从无规矩,一女不可侍二夫的条文于她根本无法约束。 既是喜欢,何以嫁不得?既是喜欢,何以只能嫁一个? 他冷冷的样子换作旁人许是急忙解释、许是软声示好,而她,就着那咫尺的唇距吻一下,笑容秀雅,又含着些灵精,“想要五哥爱人家,想要五哥、只属于阿纭一人。” “你不在时,五哥也不会找别人。”虽是冷淡的语调,听起来却极为悦耳的陈述。 她渴望的不是大摆婚宴,三书六礼的下聘,而仅仅是简单的告拜天地、结同心,约白头、载明谱。 只要两心相向,这怀抱、永远是只属于她的归巢。 再不需要更多。 “那还委屈五哥了?” “妹妹给五哥下了什么蛊?”为何只有对着她,他才是有感情的。 只有拥着她,他才是有温度的。 碎片2 “五哥。”她端给他一碗甜羹,“五哥尝尝。” “这是什么?” “冰镇银耳羹。” 期待的看着他尝一口,“好喝吗?” “不错。” “阿纭可以尝尝嘛?” 陈怀舀一勺喂她。 “好甜。五哥喝过的,特别甜。” “傻妹妹。” 碎片3. “乖妹妹,像这种事七弟会如何处理?” 她看向他手中的折子。 “五哥是怎么想的?” 没有为他拿主意,而是引导他理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处理政务,她就靠在他怀里睡觉。 陈谨篇· “四哥,人家现在是你的夫人了。四哥是阿纭的三夫君。” 温存之后。 “四哥,你去洗洗……” “太累了,不洗了。” “四哥,阿纭知道四哥很累,可是这样睡也不舒服的,四哥去洗澡,阿纭伺候你,好不好?四哥~呀。” 身体一轻,被他横抱起,朝浴池而去。 “小东西,事儿真多。” “嘻,四哥真好。”抚平皱起的眉宇,她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被他含住唇瓣一顿霸道地吻。 “唔……四哥应当没有精力了吧?”水池里,她推搡他的胸膛。 男人眉眼带笑,“怎么会没有精力?对着乖乖四哥永远有用不完的力。” 嘤嘤娇嗔。 诚然,对着他们,她极容易动情。 碎片2. “七哥,好不好嘛?” “阿纭,怎么这般放纵?” 她伸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心。 “哼七哥~阿纭已经这样了……” “七哥能满足你。” “心疼七哥的身体嘛。” “小祸害,三哥可也忍不了,真是越发妄为,三哥与七哥一起还不满足不了你?竟然还要四哥一起?” “本王如何就不行?九妹惯由着你们占有。” 沈心碎片· “王爷……” “你、怎么穿成这样?” “王爷……阿纭好想要……” “你……” “王爷愿不愿意、满足人家?” “为何选本王?” “王爷的意思,是叫阿纭找别人么?” 脚下一轻,被抱到床上。 哥哥唤起床· 三哥:“小祸害,别睡懒觉了,乖乖起床,三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二哥:“宝贝儿,起床了,乖。” 七哥:“阿纭,该起了。七哥抱你起?可要七哥伺候你穿衣了?” 温:“爱妃,昨晚累着了?夫君也想让你多睡会儿,可今日有事,待会趴夫君身上睡,嗯?” 当对哥哥们矫情时· “七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怎么了?” “三哥,如果我选择和你一起,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这么问?” “二哥,你会离开我吗?” “二哥怎么舍得离开你。” “四哥,你会离开我吗?” “只要九妹愿意,四哥会一直陪着你。” “要是有一日五哥变心了怎么办?” “五哥倒是期待。” “阿仇,有一天,你会离开吗?” “小妖妇,无论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若你不爱我了呢?” “不爱也会找到你。何况,怎会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