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再无佳人》 第一章 可惜不是你(1) 第1章 可惜不是你(1) “如果一切都是陷阱,我甘之如饴” ——默然无以《京城再无佳人》 - 鸦青色的天空,一弯新月隐隐浮现,风一吹,似乎月色就会被云所遮掩,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莹白色的灯光下将一地白雪映照的十分明亮,就像爱吃的,软软糯糯。 沈颜正趴在客厅沙发上睡觉,手机振动的嗡嗡声将她吵醒,她轻揉了一下眼睛,懒洋洋地点开了接通键。 “末末,什么事?这么晚还不回来,我等你都睡着了。” “姐,医院刚刚打电话,我妈生病住院了,可是今晚我有班,我们部长的脾气你知道,我根本请不下假,你可不可以帮我顶下班?”沈末哽咽着说着,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周末这个时候,来的客人肯定很多,你只要陪酒就可以。” 沈颜听着沈末的话,脑海却浮现了五年前她醒来时的场景,她睁开眼睛,在冰冷的沙滩上,那个拿着手电筒慢慢靠近的身影,忽而眸光一闪,她似乎又要陷入梦境里了,长吁一口气,她豪爽地答应她。 晚上九点,她从公寓楼出来打了车,随身带着的包里放着沈末工作时穿的衣服,车子开了半个小时,京城佳人夜总会的名字显眼的映射在车窗上,司机师傅有些怪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学生模样的沈颜,沈颜淡淡一笑,已经不在意这种目光,匆忙地付了钱,往京城佳人走去。 火急火燎地化完妆换好衣服,沈颜和一堆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挤着坐在休息室里面,在她们不断的烟雾缭绕中,等着平时给安排活计的红姐过来派活。 她是第二次帮沈末替班,非常清楚这里的规则,更何况她是酒吧的驻唱歌手,对于这种事,她想起一句话,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 她淡然一笑,天生气质使然,一点都不像混生活的女人,这让走过来的红姐另眼相看,她夹着烟,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包厢,到了沈颜,红姐瞥了她一眼,她用手指夹着那根烧剩一半的烟弹了弹烟灰,她说:“你是琪琪找的人,就叫丽丽吧,你跟着我去雅厢。” 夜总会一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艺名,阿末的艺名叫琪琪,沈颜点点头,起身跟着红姐往包厢方向走。 跟在红姐身后,她又从包厢里叫了几个女孩,沈颜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身材和脸蛋都是上等,她隐约感觉雅厢里会是大客户,她紧张地抓紧了衣裙,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着大队伍跟着红姐走进了雅厢里面。 包厢里面只有三个男人,年纪不算是特别大,看穿戴举行神态,都不太像经常光顾这里的客人。 他们还没开始点歌唱,就连音乐都按了暂停,整个包厢里面静悄悄的。 坐在中间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衬衣,不咸不淡地冲着红姐笑说道:“阿红,这位是我们负责人,陆总。” 红姐一听这番话,立刻走上前来倒酒,沈颜站在门边看不清里面的人,倒是想起沈末之前提到过最近的几家酒吧和夜总会换了老板,好像是姓陆。 她没细听红姐浮夸的赞美话,只是红姐指派了几个女孩出了包厢,很不幸,她被选中留在了这里。 其余两个女孩分别坐在了另两个男人的身边,而最右边的人好像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女孩纷纷避开了他。 沈颜凭借着闪烁的灯光和缓缓响起的音乐,慢慢地朝他走去。 他一直低着头把玩着一个钥匙扣,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头,只是沈颜恰巧挡住了他看屏幕的视线,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美妙的旋律,让沈颜略显轻松地抬起头,那是她最喜欢的歌,只是她的眼睛无法安然地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一袭白衬衣,直直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一双墨色所染的眼睛此刻就像跌入深海的星星,可是仿佛又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挺鼻薄唇,眉眼生动。 漫画里的角色这般硬生生地闯入她的眼睛里,让她原本冷静的神色染了一层慌乱,他似乎也在打量着自己,眼底淡漠之余还有隐隐的怒意和猜不到的复杂情绪,只是那样俊美的人,她却发自心底地恐惧。 慕颜微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探究的光芒,然后勾着唇笑了下,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轻轻坐在他的身侧,有些笨拙地倒酒。 而身旁的男人,却莫名其妙地握住了她的手,还没抬头,就听见他略显清冷的声音,“你喜欢吗?” 她怔了怔,将手从他手里抽离开,利索地倒满酒,递到他手中,声音温和得没有丝毫情绪:“以前喜欢,现在觉得太甜,就不大喜欢了。” 他的目光实在可怕,好像会把心脏看出一个窟窿,灯光闪烁到沈颜的眼睛,有一瞬间,这个好看的男人好像梦境里的那个人。 久久的安静,让周围的两个人察觉到一丝怪异,他们将音乐换掉,包厢里全是dj的嘶吼声,中间的男人大声嚷着:“遇森,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赶紧好好玩玩,我们可是把最漂亮的留给你了。” 他们故意推搡着,沈颜本来力气就小,一下子没抓住就跌到陆遇森怀里,他的怀抱让她窒息,没有温暖和厌恶,只是窒息,她像触碰到电流一般逃离开他的身体,继续低头倒酒。 “你叫什么名字?”陆遇森端起酒杯晃着里面的冰块,似笑非笑,“你并不太专业,小姐。” 话音未落,沈颜就红了脸,确实她倒酒的方式太不专业,她柔声地解释了一番,可是身旁的男人并不罢休,执意让她把他逗笑才可以。 沈颜见话筒在手边,心想着自己唱首歌缓解气氛应该可以,和另两个客人沟通了一下,她点了一首歌,拿着话筒站在屏幕前,轻轻唱了起来。 只是唱到高潮时,陆遇森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用一种她没法形容的表情注视着她,在她还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他已经和她对身而立。 视线相触碰,他疏离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无辜凉薄的神色,这种感觉如同浮在云端和另一片云相遇,舒缓的节奏慢慢空洞起来。 陆遇森的手掠过衣领穿过她的发际,将她的后脑勺稳稳扣住,她努力挣开他的力气,却被他毫不费力地拥入怀里,就像突然从云端跌入冰冷的海域。他的吻炙热地贴在她的唇边,却又如此熟悉,熟悉到她无法拒绝地深陷其中。 “连接吻都不太专业呢,小姐?”他淡淡地笑着松了手上的力度,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慢慢走出了包厢。 沈颜愣愣地站在中央,看着他的背影,心上莫名袭来一阵钝痛。 她无法解释缘由,她本应该生气,却有了想追问的冲动,残存的理智将她拉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话筒唱着悲伤的情歌。 脑海却一遍一遍浮现着那个撕裂般的声音。 阿颜……阿颜…… 是你的跑不掉,因为是你,多晚都没关系(? ̄▽ ̄)? 第二章 可惜不是你(2) 第2章 可惜不是你(2) 国际到达出口,电子屏上bj飞来的航班已第三次提示延误,乔依有些焦躁地跺跺脚,决定去吸烟区抽根烟缓解烦躁情绪。 也许是夜深的缘故,整个区域显得分外冷清,乔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抬头,才发现墙上的电视里居然在放英国威廉王子和凯特·米德尔顿的婚礼。 可能是工作人员出了差错,只是一晃眼,就切换到了某一歌手巡演的dvd。 说起婚礼她总会陷入一阵沉思中,因为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是婚礼的女主角。 学生时代她喜欢偷跑去婚纱店,看着橱窗里漂亮的婚纱,她会想象自己穿上的样子,甚至看到白色西装就会禁不住脸红心跳。 直到慕家出现,逼迫她和遇森分手,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做他的新娘,不过,那个女人已经淹没在海底了,带着伤痛和折磨彻底死去。 沉浸在动感音乐里的乔依,表情却十分凝重可怕,似乎这种音乐将她带入黑暗世界,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恢复以往温柔的神色。 她掐掉烟头,清清嗓子,柔声地问道:“遇森,你到哪里了?” “我在出口这里。” 乔依怔了怔,连忙起身,“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陆遇森便看见一身艳丽妆容下的乔依朝自己挥手。 “你去参加宴会了?”他将行李箱放置在后备箱里,绕过车尾,礼貌地为她打开车门。 乔依莞尔一笑:“你一走,公司的大小事务都得我负责。王家的小女儿今天结婚,”她扣上安全带,边整理头发边说:“今天王董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话音一落,陆遇森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波澜不惊地回道:“你又开玩笑,我可是已婚男士。” “可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五年了。” 陆遇森点头,目视前方。 “你在bj多待了几天,是遇到什么老朋友了吗?”乔依故意转移话题。 “我遇见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 乔依的心倏地一跳,试探性地问:“在哪里啊?是你生意上的伙伴吗?” “不是。”外面风卷着细雨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关上车窗,依旧淡淡凉凉的语气,“在夜总会。” 乔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全身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自然而然地笑说道:“也许慕颜已经结婚了,用另一重身份,或者,她早已经死去了,因为不堪舆论压力……” 话语声中,他的脚猛然踩住刹车,停靠在交叉路口处。车子在滂沱大雨中堵成一条长龙,无数盏车灯宛如无数块闪着光的鳞片。陆遇森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僵硬,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乔依吓得噤声,屏住呼吸地看着他。 “乔依,我不会再娶任何一个女人。”陆遇森冷冰冰地抛给她一句话,凌厉刺骨,“我希望你能放下我,如果不能,我只希望业界里的人不要再传你我的绯闻。” 雨势变小,在交警的指挥下,车子缓缓启动,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在她耳边重复,五年,她用尽一切心思和手段去守护这个男人,明知不可能,却执意如此。 “你放心,我今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她拍拍他的肩,敛去渐渐黯淡的目光,故作轻松道:“把我放在四季饭店吧,我还要见一个客户。” 陆遇森点了下头,不由加快了车速。 许久,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到了。” 她利索地走下车,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望着车窗里忽然很陌生的身影。 路灯的光晕温暖而美好,照在他身上,却让人感觉很清冷。就在这样的一刹那,她忽然意识到一件足以无声地填满心中所有痛苦沟壑的事,那就是陆遇森从来没有让别人走进过他的心里。 而有一件事,她却越发清晰,慕颜,她走进去了。 用年少无知的模样,死缠烂打地走进了陆遇森的心里,他曾经总是厌恶地避开她的荒唐,但也可以耐着心思忍受她的荒唐。 也许他喜欢上他口中的幼稚鬼了,只是他还不明白。 陆遇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乔依的脑海却猛然浮现出慕颜临死挣扎时的表情,她很知足,也很得意,一个死人再也没有机会去占据他的心。 她转回身,努力将心底翻涌而来的苦涩压抑住,她拼命地保持优雅仪态,谁都不知道她骄傲的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 第三章 爱撒娇的猫(1) 第3章 爱撒娇的猫(1) 【我曾经以为我会爱上一只猫,因为它十分可爱聪明,尤其撒娇起来更是温暖我的心。——记忆】 凌晨时分的布莱顿又下起雨来,细细碎碎地飘洒。 陆遇森端着姜茶站在阳台,安静地注视着雾气缭绕的远山和林木。 虽然只离开短短五天时间,但英国依旧是这阴雨绵绵的天气,英格兰的风也仍然那么霸道。 管家薄叔拿了一条毛毯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望着灰蓝的天色,不由感慨,“英国的天气总是这样,还好小姐之前教给我治疗风湿的土办法,否则我得受罪了。” “薄叔,你说这世上会有长得很像的人吗?”他接过来毛毯,披在自己身上。 “先生是遇见了故人?” 陆遇森脸上带着倦意,微微颔首。 “那他是怎么同您打招呼的?” “她用她以往的方式,把我气的半死。”陆遇森似乎在自嘲自己,语气透着冷厉和无奈。 风吹起阳台上的风铃,清脆动听,他伸手去扯住它,可是一用力,点缀的珠子碎了一地,铃铛滚在了脚边,他俯身去捡,余光瞥到的字迹,就像忽然陷入某段再平常不过的记忆里,疼的他脸色泛起一抹异样的苍白。 …… “阿森,你把我举高点,我得挂上这个风铃!”慕颜毫无预兆地攀到他的背上,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他差点被勒死。 无奈地用力甩掉身上的重量,可是她手脚并用,像一块牛轧糖黏在他的角角落落,他只能乖乖照做,僵硬着身子把她举起来。 慕颜心满意足地挂上去,风一吹,阵阵铃声十分聒噪,而她欢呼的声音更是让他心烦。 她终于肯下来了,抛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就跑去浴室洗澡。 一天的婚礼仪式繁琐又无趣,公司的事情堆成山,他打开电脑,屏蔽掉各种祝福信息,忙碌于资料的敲打中。 大概三十分钟,她才从浴室走出来,穿着暖黄色的睡衣,头发随意的卷在脑后,穿了一双棉质的拖鞋,衬得个子小巧玲珑,因为微醉或是热气蒸腾的缘故,她白嫩的面容带着一抹酡红。 月色极淡,唯有几颗星子明明亮亮,就像某人不乖巧的眼睛。微风从半开的窗吹进来,玉兰的花香沉静地在风中弥散。卧室的窗台前,有一个长长的书桌,桌上书本散乱,白色烤漆的长臂小台灯散发着光线,细小的蚊蝇和几只蛾子在灯罩下扑腾着,飞来飞去。 陆遇森被这些小家伙闹得无法认真打字,刚抬起手准备赶跑它们,就看见对面的某人,在柔和的灯光下低睨着的神态,微微卷曲的发尾铺在衣间。总之于他而言是说不出的欢喜。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只剩下他和她的心跳。 她终于忍受不了他灼热的视线,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阿森,你快去洗澡,总感觉乔依她们会闹洞房。” 他第一次乖乖听话,走进浴室里。热水浸泡之后,舒缓了身体的疲倦和心底涌上来的羞涩,他穿上睡衣轻轻推开了门,慕颜养的肥猫正睡在她的化妆台上。 他蹑手蹑脚地把小家伙从卧室转移到沙发上,还未探寻某人的踪影,就听见阳台叮叮当当的一声,他微微偏头,慕颜正站在阳台踩在凳子上十分危险地在弄什么,眸色倏地一沉,她总是不让人省心,大步走过去,她险些跌倒,直接拦腰抱起,手里的笔划过她的脸颊,像一个小花猫。 他忍俊不禁,仍旧冷冰冰地出声道:“你是想新婚第一天就让我守寡?” 细想想有什么不对劲,还没想明白,就听见慕颜大笑的声音,和着风铃声无比捉弄,“为夫会好好待你的,哈哈哈……不让你守活寡,哈哈哈…….” 他中文一向不好,待在国外的几年,简直快忘掉了汉字。 他向来是她的手下败将,逼迫着转移话题,“你在铃铛上写了什么?” 她支支吾吾地在他怀里翻腾着,嘴里嚷嚷着:“一会要下雨了,快点进去,古人云,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轻叹一口气,将这只闹腾的猴子抱进卧室。 转身欲往外走,慕颜却站在床上撒娇地吊着他的手臂摇晃。 “什么事?” “睡觉啦。” “今晚我要熬夜工作,你先睡。” “陆遇森!小心我真的让你守寡。” “那我谢谢你啊慕小姐。” 待他快要走出房间,肥猫又懒洋洋地从客厅跑了过来,用琥珀色的眼珠瞄了他一眼,继续往她主人脚边跑去。 他真的很讨厌猫,也很厌烦幼稚鬼,只是有时候,又觉得一切是习惯,习惯了去窥探她的一举一动。 他按住摇动的风铃,别扭的字迹,写着:早生baby。 …… 肥猫喵了一声,将他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薄叔拿来了手帕,将散落的珠子捡了起来,呢喃道:“小姐自小喜欢这样的物件,先生放心,我会串好的。” “她是不是很希望有一个孩子?”他很是跳脱地问道。 薄叔一怔,不自然地将肥猫抱起来,走了几步,转回身,看着陆遇森复杂的神色坦言道:“她不喜欢孩子,她只是单纯地以为有了孩子你就会多喜欢她一点。小姐任性惯了,想要什么都会拼命地去得到,唯独是您,倾尽一切,终是不可得。” 第四章 爱撒娇的猫(2) 第4章 爱撒娇的猫(2) 这一夜有些漫长。 狭小的卧室空间里,轻薄的月色朦胧地洒在浅色的帘布上,时而有风,时而宁静。 沈颜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地板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乌黑的眼珠怔怔地盯着地面,耳畔是沈末绵长的呼吸声。 发呆了半个小时,她困倦地拿起书桌上的漫画册借着窗外的月光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翻到最后一页,脑海又忽然袭来那种痛处和恐惧。 不可否认,她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深蓝的大海,她坠入海底,海平面上有光,灼热的,耀眼的,一个声音从那里传来,阿颜,阿颜,她无法挣脱大海的力量,只能被淹没。 好像她用任何方式都摆脱不了那个梦,妥协般地掉下泪来,她究竟拥有过什么?又彻底失去了什么? - 英国,四季饭店。 乔依在饭桌上已经喝掉第三瓶红酒了,新加坡的地产大亨彼得先生对眼前这个娇媚的女人越发感兴趣,他自然地把手搭在乔依的肩上,客套地谈论着以后合作上的细节。 乔依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的不怀好意,她突然很想为了森慕产业放弃自己的清白,这样陆遇森会不会对她好一点,她恍惚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把彼得的照片给他传了过去。 她瞥了一眼时间,他有晚上关机的习惯,他大概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破坏习惯。 彼得的手慢慢游移到她的腰间,狠狠地揉了一把,饭桌上的其他客人都已经喝趴下了,唯有乔依酒量惊人,她最厌恶这样的触碰,假装着去洗手间补妆才逃开他的骚扰。 洗手间里。 助理飒飒轻拍着乔依的背,担忧地问:“乔姐,你没事吧?” 乔依将手放在舌头上,狠狠一抠,将一肚子的液体全部吐了出来。 她抹抹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狠狠拍在脸上,直起身子,深呼一口气,“合同确认了吗?” “刚刚已经打电话确认,我们总算对陆总有了交代。不过,那个彼得真的恶心,我刚刚都想打死他。”飒飒气的皱起眉头,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乔依。 “以后这种事很多。”乔依掏出钱包将几百元递到飒飒手中,“抓紧找人把这几个大佬送回酒店吧,我先回公司了。” 出了饭店,寒风微凉,乔依环着手臂站在人行道,红灯,她恍惚地迈了步子,还没站稳就被一个温暖的手拉住了。 她回身望去,陆遇森冷淡的神色映入眼帘,怔仲良久,她眉眼之间才浮出清浅的笑意,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脚欲要吻他。 他偏过头。 “你喜欢慕颜对吗?”乔依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两步,质问道:“不,你爱她?” “你喝醉了,还有点发烧,我送你去医院。”陆遇森不耐烦地按住她的肩,伸手拦了一辆车。 车子飞快地到达附近的医院,乔依被送进输液室打吊瓶,在药物作用下,她安静下来,沉沉地陷入睡眠。 他坐在病床边,用手指摩挲着眉心,快要睡着时,临近的脚步声将他吵醒。 护士小姐来换吊瓶,是个华裔的小姑娘,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换好之后,她推着治疗车慢慢走着,走了几步回头望着陆遇森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同一只猫躺在病床上的人?” 陆遇森一怔,护士小姐微笑着走出了房间。 他茫然地继续坐下来,忽而明白过来护士话里的意思,他冰凉的手指覆在枕头上,想起好像久到可以彻底遗忘的记忆。 “are you his girlfriend?”医生问。 她穿着拖鞋,一边怀里抱着猫一边着急地跺着脚,“no,no,未婚妻,i am 未婚妻!” 医生蹙起眉头,摆摆手,又说了一连串她听不太懂的英文。 她着急地将肥猫放在他的床头,把正在停车的薄叔喊了进来,薄叔用流利的英文和医生交谈,她舒了长长一口气,用手指扇着风。 他醒来,浑身肿的像个粽子,还有一只猫在和他争地盘,贴在他的胸膛里呼呼大睡。 慕颜转着大大的眼睛,站在他的身旁,捂着嘴巴偷笑:“阿森,我真的不知道你吃花生过敏,会昏过去,哈哈。” 他气愤地将头转去另一侧,肥猫被他吵醒,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小脸皱在一起可爱极了,也许它看不惯温柔的女主人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冰山脸模样,竟朝着他帅气的侧脸慢慢吐出了舌头。 “慕颜,你把这鬼东西带走!”他惊恐地把肥猫扔到床边,平生第一次他被猫非礼,也是第一次丢掉矜持和高冷。 “你在笑什么?”乔依微弱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窝,陆遇森猛然回神,刻意地站起身。 像是被她惊醒,陆遇森的语气有些低落,“没什么。有些累。”他顿了顿,说:“我刚刚给你助理打了电话,她会很快赶来,我有事先走了。” “遇森!”她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淡淡的透着悲凉,“我刚刚失态了,对不起。” 陆遇森的背影一顿,进而大步往回走,带上了房门。 其实,她无需道歉,因为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惊不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除了有一个人不一样,因为她来时就是惊涛骇浪的。 第五章 不开心少年(1) 第5章 不开心少年(1) 【有人说过,高中的时候,会有一个十分可恶的同桌,他喜欢抄你的作业,还喜欢偷偷喜欢你。——mr .lu】 圣诞节那天,沈颜兼职的摄影工作终于有人打来了电话。 沈末正啃着鸡腿,在陪方季看着《人在囧途》这部喜剧片,笑得肚子疼,电话的内容也没听太清,总之就是给一群高中孩子拍照片。 “我就出去一会,你就偷偷给阿姨吃鸡腿,阿姨刚出院,要清淡饮食。”沈颜一副严肃样子,看着两个人乖乖认错的表情,忍俊不禁。她折回厨房,温热了锅里的粥,叮嘱道:“末末,阿姨吃完粥之后还要吃两粒药,在靠窗的柜子里。” 沈末踩着拖鞋软塌塌地走过来,倚在门框,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姐,我是真的佩服你,你的唠叨成功战胜了我妈。对了,你前几天在网上投的摄影简历有人打了电话,是学校老师联系的,具体我没听清,地址我发到你手机里了。” “是什么时间?”她关掉炉罩开关,将粥盛到碗里,“不会是今天吧?” 沈末端着碗边往客厅走边努力回想,突然惊呼一声,“完蛋了,好像就是说的圣诞节,就是今天!” 沈颜解开围裙,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这迷糊的性格真该改改。” 她往嘴里塞了几口面包,捞起沙发上的相机和书包,站在玄关处换着鞋子。 方季从卧室里拿了条围巾,缓步走上前,她笑着低下头,她将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你这孩子,刚刚说末末迷糊,你也是毛毛躁躁,早点回来。” 沈颜笑着点点头,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公寓楼。 清晨九点,公交站牌处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车子一开过来,她差点被挤成肉馅,好不容易站上去,不知是谁在后面狠狠踩了她一脚,高跟鞋的触感,她差点哭鼻子。 拍照地点是bj郊区的一所普通中学,她打电话问了详细情况,原来是学校快要拆迁,校长找了很多摄影师来拍照留念,还有记者做专访记录。 沈颜有点郁闷,觉得太兴师动众了。 车子停在学校附近,周围是冬日的萧瑟景色,光秃秃的树木,灰白的油柏路,天空是蔚蓝无际的,白云厚重高远。 沈颜背着书包,边走边用相机取景,还以为迷路或者忘记地址了,刚要打开手机导航,育华一中的校门就映入眼帘。 古老生锈的铁栏杆围成的校门,却让沈颜的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种思绪,她无法描绘这种情绪,就像心脏突然受到强烈抨击,就像站在太阳底下突然有人浇了一盆冷水。 她举起相机,找好角度,轻轻按击快门,只是有一个人,恰好入镜。 沈颜慢慢放下相机,乌黑的眼睛盯着门边的人看过去,其实最好的拍照,是用你的眼睛来记录。 仿佛眼睛里的东西会为人物背景无形地镀上一层虚幻的光影,就像电影剪辑师故意加了虚化和滤镜,一帧帧的场景切换,人物的神态生动自然,如画似景。 察觉到有人在拍他,方亦忱自然转过身,只是没看清楚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转回身,继续朝着身旁的陆遇森讲道:“你英国的事情处理好了?不是我说你,人家乔依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也有能力,你是疯了吧?在全世界宣扬你结婚了。” “我难道没结婚?”陆遇森冷淡地睨他一眼。 方亦忱扶额叹息,“我怎么会和冰窖做朋友!” 他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保安大叔终于从厕所跑了过来,歉意地把大门打开,盯着陆遇森和方亦忱愣神了片刻,然后咯咯笑起来,“是你小子呀!天天逃课的方家小少爷!” 方亦忱一脸黑线,用手挡了一下脸,小跑进了校园。 沈颜到底拍的是谁呢!方亦忱or陆遇森? 第六章 不开心少年(2) 第6章 不开心少年(2) 穆校长戴着副金丝边的镜框,穿着干净的白衬衣,一边拿着报纸一边慈爱地笑着,听到相机咔嚓一声,他挺直的脊背才弯了下来,低声抱怨一句,“真累!” 方亦忱敲了敲门,几个记者停止了访谈和拍照,穆校长挥挥衣袖,他们便去招待室等候了。 “你们可算来了。”穆长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朝他们招手,“快快,坐下来!” 陆遇森和方亦忱坐到办公桌旁的沙发上,穆长华倒了两杯茶,笑得皱纹深了些许,“你们这两个孩子,前天发信息说让记者来做个专访,我都没准备好。还有,这学校拆迁的假消息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害的教务处主任还在应付家长呢!” 方亦忱睨了一眼陆遇森,暧昧一笑,“是谁这么无聊散发这种消息?” “有人来打电话问过吗?拆迁的事。”陆遇森问。 穆校长推推镜框,沉思一会,说:“就是育华以前的学生,还有就是联系的记者什么的。” 他似乎有点失望。 方亦忱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两口,还没放下杯子,就听见穆长华问,“遇森,你从英国回来,慕颜没过来吗?”他长叹一声,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说实话,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我是真的意外,那时候我以为你会喜欢乔依那种乖巧聪明的女孩,慕颜这孩子和亦忱一样调皮可恶。” 方亦忱幽怨地咽下口中的茶水,他无论如何讨好老穆都是白瞎,他心里只有好学生,不服气地反驳道:“老穆,我对你多好,每年不是往学校送钱就是往你家送补品,你眼里就只有遇森和乔依。” “你这臭小子,高中的时候因为你我被气晕过多少次,逃课打架的。”他瞪了一眼方亦忱,又无奈笑了起来。 “行了,你们俩好好聊吧,我得去招待室接待记者了。” 穆长华慢悠悠地走出了办公室,方亦忱支着下巴,喃喃自语:“老穆还是爱我的。” “你高中确实挺欠扁的。”陆遇森端起茶杯送入口中,举止间赏心悦目。 方亦忱啧啧地摇摇头,“就是你丫这祸国殃民的脸才俘获老穆的心,还有,”他掰着指头数起来,“慕颜,乔依,隔壁班的班花,其实我还一直怀疑许风他暗恋你呢!”他大笑着,拍了拍陆遇森的肩膀,“你不知道老穆那时候特逗,把她们全部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最后只有你老婆坚持了下来。”他顿了顿,捧腹大笑,“因为她带了隐形耳机,哈哈。” “方、亦、忱!”冰冷的声音终于打断了他的聒噪,陆遇森眼神如刀,刀刀锐利,刺向方亦忱。 “okokok!”方亦忱举手,可嘴角抽搐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 陆遇森说:“去散步。” 这家伙话题也转换的太快了吧!方亦忱愣愣的,点头,“我得去瞅瞅老穆有没有贪污我投资育华的钱。” 漫步于校园,浅薄的阳光打在身上有着微弱的暖意,天角的边落还是灰暗的,唯有太阳的周围晴空一片。 前几日bj连夜下了几场大雪,薄薄的雪堆积在幽静小路上,踩上去还吱吱作响。空气微寒而清爽,虽阳光明亮,但很快会感觉到身体仿佛被寒风和雪的气息填满,冰冷又惬意。 两人绕了大半个校园,这会是上课时间,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让方亦忱唏嘘不已。走出教学楼,穿过学校的梅花林,身上鼻尖沾染了淡淡的梅香。还未拐进另一条小路,葱郁的香樟树掩映着红白相间的陈旧墙壁便隐隐作现了。 “老穆果然贪污了。”方亦忱指着远处破旧的宿舍楼,吐槽道:“从我们那时候那栋楼就在了,风雨飘摇的,咦,幸亏我是通校生。” 陆遇森低头安静走着,时不时踢一下脚下的小石子,只有身旁的方亦忱依然聒噪的很。 他一路感慨当初没向一班的学霸表白,也在懊悔自己逃课打架的幼稚,只是不间断的声音突然哑然,陆遇森转头看他,便看见他惊讶的神情,他顺着视线望去,心头一怔。 “遇森,是她吗?”方亦忱玩世不恭的笑容收起,变得认真起来,“你提议为母校做专访是为了找她?” 陆遇森收回视线,语调凉薄,“不是。” “你口是心非。”方亦忱抱肩,盯着他,“反正我宁愿相信你是找到她来填慕氏的大窟窿,也不会相信你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乔依呀!”方亦忱很诧异地反问道:“高二那年你的初恋,我可是亲自促成的,难道你不喜欢乔依?” 陆遇森敷衍般地点点头,余光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悬着的心砰然落下,又重重的撞疼了心口最柔软的位置,他继续往前走着。 方亦忱又莫名其妙质问道:“当初你和乔依接吻了吗?” “没有。” 他锲而不舍,“你和乔依拥抱了吗?” 陆遇森白他一眼,“没有。” “那你俩总得牵过手吧?”方亦忱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陆遇森眸色微敛,薄唇轻启,“也没有。” “靠!”方亦忱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那你当初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啊?” 他沉默片刻,修长澄澈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捉弄和思索,他说:“因为嫉妒。” 第七章 不安分同桌(1) 第7章 不安分同桌(1) 【余生里所有的心愿,是做一只可爱的西瓜。具体来说,是待在冰窖身边的冰镇西瓜。——miss shen】 沈颜摘掉围巾,塞进书包里,将厚重的外衣脱下来,搭在教室的窗台上,她站在讲台,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拍了几组照片。 她拍照的动作有时候会有点怪异,因为她总是寻求最好的光线角度。 正认真看着照片,教导主任领着一群学生走了进来,“您是电话里的沈小姐吧!今天来的摄影师有些多,您负责给这群学生拍些照片。” 沈颜礼貌地点点头,目送着教导主任出了教室,她才深吐一口气。 将目光完全转到学生身上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兴奋的高一孩子,他们穿着干净的蓝校服,每个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棂为他们的背影镀上深浅光影,她忽然有些怔然,她高中的时候也会像这样可爱热情吗?可是,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漂亮姐姐,你也是育华的吗?”一个扎着马尾的胖胖女孩问她。 “是呀。”她想都没想却脱口而出的答案,犹豫了一会又否决。 按照教导主任的安排,沈颜拍了几张照片,后面有几个学生强烈要求合照,她就将相机放置在讲台,站在一群学生中间,无奈地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她是业余的摄影师,自然比不过专业人士,到了下午四点,在财务处领了工资,她就完成了任务。 行走在偌大的校园里,碧空如洗,阳光灿烂的有些刺眼,路旁树枝的积雪被学生们奔跑的脚步声震得簌簌下落。 莫名地有些难过,她总觉得一切似曾相识。树木,花草,教室,包括流浪猫。她郁闷地朝着脚下的猫咪呢喃道:“你认识我吗,小喵喵?” - 陆遇森被方亦忱胁迫着吃了顿午餐,他以多年没见为借口,在高档的西餐厅吃了两份牛排。 这份午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两人折回学校时,天色都有些微暗。 校门口挤满了记者,穆长华和几位老师说的唾沫横飞的,方亦忱作为学校股东,自然被老穆邀请过来一同接受采访。 陆遇森一向讨厌镜头,从学校的后门绕了过去,漫步在寂静的校园里。 “你认识我吗,小喵喵?” 软软糯糯的嗓音传到他的耳边,他回身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近。 “你好。”陆遇森清淡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沈颜的笑容渐渐凝滞,起身,微微颔首。 她不舍得看了一眼流浪猫,往陆遇森的右侧走去。 “要一起散步吗?”陆遇森跟上她,语气和善,“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沈颜侧首微笑,语气客套疏离,“没关系,是我太不专业。” 陆遇森看着她手里的相机,思索片刻,问:“你也是摄影师?业余兼职?那晚的工作也是——” “陆先生,我很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忙。”她打断他一连串询问,绕过花丛,往图书馆方向走去。 果真迷了路。 沈颜坐在图书馆旁边的石凳上捶了捶腿,点开手机,发现自己游荡了半个小时。 幸亏酒吧的唱歌时间是晚上九点,她点开手机导航,只是再抬头时,原本明亮的天空猛地暗了下来。 陆遇森居高临下地低头审视着她。 “陆先生,您有事?”她站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有些愕然。 “你叫什么名字?” 沈颜蹙眉,一般这样有身份有样貌的人不会选这么烂的搭讪开场白。 看着他笃定的语气和目光,她投降,“我姓沈。” 话音落定,她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失落,他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星河,只是微微一闪而过的落寞,就仿若看到星辰陨落的光景。 从他的神色中逃离开,沈颜大步朝着正确的方向走。 只是没走几步,响亮且嘶哑的声音响彻心扉,她蓦地脸色一白,顿住。 “阿颜。” 就像梦境重演,她瞬间跌入深蓝的大海,那个拯救她灵魂的声音在心头绽放。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他浅色的眸子凝视着她,仿佛这世界上忽然隐去了所有的繁华喧嚣,无边无际的安静中,只剩下她与他,心跳和呼吸。 他神色冷淡:“你很像一个人。” 他恢复初见般的疏离淡漠,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炙热真诚,这让沈颜有一种错觉,就像之前他在看另一个人,带着专注和柔情。 莫名的心跳加速,她走近他,语气温和,“你喜欢的人?” “不。”他依旧平静冷漠,一字一顿道:“我讨厌的人。” 沈颜微微一滞。 五年的工作经验而得,第一次眼神表现地真诚嘴巴却恶狠狠诅咒的男人实在很可恶,八成这个讨厌的女人抛弃了他,她耸耸肩,无比淡定从容地安慰道:“陆先生青年才俊,那个人想必很可恶才会惹陆先生生气。” “嗯?”思绪被她的话打断,陆遇森勾着唇,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却有着薄薄的悲哀浮漫了出来。 沈颜郁闷地摇摇头,也朝着相同的方向大步走。 也许步伐的前后,两个人并肩而立。 她低头假装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不想再找任何一个契机和他聊天。 “沈小姐。”他出声道,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低沉,“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有些呆滞地抬头看他,他恰好垂下视线,漆黑漂亮的眼底,平淡的没有任何色彩和情绪。 只是这样如常的神色,却足以惊艳动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和漫画里的人物太相似,她总觉得他的动作、神情、语气,虽耀眼夺目,却如此熟悉。 “她叫慕颜。” 他看着她的眼睛,小声呢喃,仿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喊出这么动听的名字,语调有些起起伏伏,就像在拨动吉他上的弦。 第八章 不安分同桌(2) 第8章 不安分同桌(2) 属于她的故事总是无法形容,她像太阳,璀璨却能转瞬而逝,而她的记忆里总是有他,他却像山林间的古松,清冷孤僻。原本最不该相遇的人却因为变故而相遇,带着年少轻狂,带着不怀好意。 时光仿佛就这样倒退到2009年的夏天,那个隔着记忆就能嗅到的闷热潮湿的夏日,他孤身一人从英国来到bj。 他拉着银白色的行李箱,穿过育华一中的二楼走廊。 微驼背的中年男子拿着戒尺气冲冲地坐在凳子上,一边用手擦汗,一边咬牙切齿,“慕颜,你胆子不小啊,化学考试你考零分,你是要气死我啊!” 那女孩低垂着头,看着脚上的漂亮球鞋,讷讷地出声道:“老师,我化学考及格,你能答应我,让我去报篮球社吗?” “你!”中年男子气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女孩又痛骂一顿。 陆遇森透过窗子瞥了一眼,只看到她低垂的眉眼笑得很得意,他忽然很讨厌这种得意,收回视线,朝着高一三班的教室走去。 他站在门口,背后是灿烂的阳光,逆着光线,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讲课的数学老师停下公式讲解,微笑地邀他进来。 陆遇森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班里的同学,看惯了白皮肤蓝眼睛的英国学生,咋一看他们,就像每天长跑一千米的登山者,疲惫和无趣。 老师的话已经响在耳边,他礼貌地站在讲台上,因为身高的缘故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感,还没开口,就听见台下的女学生在尖叫,老师严肃地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安分守己地捂住羞红的脸。 “我叫陆遇森,是转校生。”简短的回答让身旁的女老师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说:“陆同学的介绍很简单嘛!快去位置上坐吧。” 话音未落,门口又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报告!我迟到了。”慕颜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快点进去吧!”数学老师拿起书继续刚刚的推导过程。 慕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只是有人坐在那里。 “喂?”她指尖轻扣桌面,小声说:“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陆遇森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某个方向,置若罔闻。 方亦忱在后面扯她衣角,贼兮兮地笑,“慕颜,你去搬桌子,谁让你把你旁边的桌子搬走的!” 慕颜给他一个白眼,他乖乖地用书埋上了头。 这新同学也太嚣张,连个正脸都不露,要不是他靠在窗户旁,她铁定翻过桌子,一看究竟。 在万众瞩目下,她从书桌闲置室搬过来桌子。 那时候以为,这样已经很辛苦了,累酸了手臂,汗水浸湿衣衫,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原来是她付出最小最小的努力和代价。 数学课她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方亦忱课间邀她去打篮球,她都没理。 空旷的教室只剩趴在桌上的她,和从未转过头的陆遇森。 “喂!你脖子不酸吗?”慕颜把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揉揉太阳穴,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个新同桌,白色的短袖体恤,黑色鸭舌帽,挺鼻薄唇,个子高瘦的如同她近日狂追的漫画男主,只不过身高好的男生,一般长的都惨不忍睹。 她继续说:“你不用觉得抱歉,本来新同学应该受到照顾的。你别怕,我很好相处的。” 他依旧一个姿势,冷漠,帅气。 慕颜彻底放弃和他交流的念头,从他的桌洞里拿出自己的书通通塞进了新课桌里,她翻出高一化学的必修书,皱眉咬着笔头,思索电子配平的奥秘。 她习惯做题时,喃喃自语。 “氯气通入澄清石灰水,生成水,氯化钙。还有什么呢?”她想了半天,烦躁地抓抓头发。 她开始反思澄清石灰水是什么东西。 “是氧化钙吗?”她认真在纸上写着,又思索着划掉,继续碎碎念,“是氢氧化钙。对对对,氢氧化钙。” “氢氧化钙和氯气生成什么?水,氯化钙。还有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氯气通到石灰水里,直接放到空气里不好吗?” 似乎被某人的聒噪彻底打败,陆遇森的余光瞥向讲台上方的钟表,整整十分钟,她居然可以自言自语十分钟? “次氯酸钙。”低沉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到慕颜耳边。 她偏过头看他,他低垂着的视线恰好和她的目光交汇。 阳光从门口照射进来,他压低的帽沿,她微抬的眼睛,一切都很巧妙,就像无数光线为他们铺垫了晕黄的背景色。慕颜漆黑灵动的眼眸里映照着他精致立体的五官,而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里亦是倒映着一个小巧可爱的模样。 心不禁砰砰乱跳。 慕颜下意识地抓皱了化学书的页角,压低了原本清脆的声音,“谢谢。”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仍然记得她当初看他的模样,炽热,无法抵挡的璀璨的目光,就像深居谷底的人突然看见了太阳,他那时候不明白,原来,余生里,她一直活的像个太阳,而他,却是她追逐一生的太阳。 第九章 针尖对麦芒 (1) 第9章 针尖对麦芒 (1) 下课铃声愉悦地响起来,慕颜抓起书包就往外跑,生怕班主任老头又在唠叨文理分科或化学零分的事。 骑着脚踏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高中校园,她一路飞驰,朝着抬头就能看见的灰绿色屋顶出发。 十分钟的路程,慕颜将心爱的单车停在院子里,摘下防晒的手套,上前敲门。 李嫂从里面打开门,面露笑意,“小姐回来了。” 慕颜笑着将书包递给她,在门口换着拖鞋,余光瞥见鞋架上的精致皮鞋,好奇问道:“我爸从英国回来了?” 李嫂点点头,继续去厨房里忙活。 她小跑进客厅,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水,正费力拧着瓶盖,一个高瘦的身影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似乎在看她。 她差点呛到。 听到楼下的动静,慕西洲从书房出来,揽着那个人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她放下瓶子,随意抹了抹嘴边的水渍,犹豫地走上前。 “小颜,这是你陆叔叔的儿子,叫遇森,比你大一岁,快叫哥哥。”慕西洲拍拍陆遇森的肩膀,神色里除了喜悦还有一抹忧虑。 慕颜怔愣了一会,弯弯的桃花眼如许清澈,笑容灿烂到眉眼间,“是你啊!新同桌!” 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慕西洲又啰嗦几句,慕颜听一半忘一半,大概意思就是陆遇森要在她家长住。 她莫名地开心。 自然打断她老爸的唠叨,走到他跟前,调皮地笑着,“喂!我可以叫你阿森吗?” 陆遇森皱了皱眉,稍微思考了两秒,勉强地点点头。 她有点得寸进尺,“那你叫我阿颜吧!我妈妈就喜欢这样叫我。” “哦。”他的声音很淡,淡得仿佛是月光下的湖水,“那她在哪?出于礼貌我需要拜访一下。” 慕西洲察觉到他的敌意,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两声,秘书的车子刚好停在庭院,他对着厨房择菜的李嫂叮嘱几句,匆忙地出了门。 沉默突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空荡的客厅里只有李嫂洗菜的水流声哗哗作响。 陆遇森以为自己成功地噎住了这个得意的女孩,他微微示意,继续往客厅走去。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慕颜回身望他,笑容有些惨然,“如同你父母一般。” 陆遇森的脚步蓦地顿住,一股伤痛和气愤涌上心头,他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任何言语攻击和脸色,唯独这个女孩的话却可以让他的防线瞬间崩塌。 他被伤的体无完肤。 “阿颜。”他转回身,语调凉薄寡淡,“请多指教。” 她似乎怔了一怔,而他的眼神浓烈而沉默,仿佛一汪深海要将人淹没。 她觉得很可怕,又很想靠近这种孤独可怕。 - 高一的暑假如期而至,慕颜和陆遇森因为初次不友善的谈话长达了三个月的冷战。 她每天和方亦忱那厮泡网吧和篮球馆,忙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家里那位冰窖先生。 “什么!你们俩一句话都没说?”方亦忱丢掉手中的篮球,接过来慕颜的水,大口吞掉半瓶,才恢复正常的气息和声音,“你难得这么冷落一个帅哥。” “你丫给我滚。还不是他故意挑衅我,他明知道我妈妈去世了,还故意那样问,惹我爸伤心。”慕颜捞起地上的球,帅气地抛出一个完美弧线,“优秀!” 方亦忱若有所思,“前几个月的新闻我看了,陆遇森他爸妈为了逃避巨额债务纷纷跳海,留下一个空壳森木产业和一个儿子。”他长叹一声,同情道:“你爸接手了森木产业,改名为森慕产业,外界都在传是你爸使了手段。” “怎么可能!陆叔叔和我爸可是十几年的交情。” “也是。而且我爸也说,陆伯父是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她盯着从篮筐里滚落到脚边的球,感慨:“你家人和你一样八卦。” “这世界这么小,业界都传遍了。”方亦忱上下打量了一眼慕颜,哀怨一句,“所以,对你家那位好点,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还寄人篱下,还遇见你这个不讲理的丫头。” 慕颜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选的文科理科?”方亦忱用指尖戳她头,话题转的贼快,“我猜肯定里理科。” “你怎么知道?”慕颜惊讶地拍拍地面。 “你傻啊!理科帅哥多啊!就你丫这重色轻友的,肯定不管班主任如何骂你你都勇往直前。” “放心,我已经对他免疫。” 第十章 针尖对麦芒(2) 第10章 针尖对麦芒(2) 高二伊始的头一天早上,慕颜独自走进新教室。她被分到了理(二)班,一眼看去,教室里快要坐满了。 “慕颜!来本大爷这坐。”方亦忱拍拍身旁的位置,朝他热情地招手。 慕颜淡定地摇摇头,她得找个学霸校草类型的,要不慕西洲同志会让她提前休学去英国读书的。 心里揣着心事,没有注意脚下,有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聊天,她跨过他们的脚往后走,只是没留意另一个伸出半截的腿,她被绊了一下,差点就摔到脏兮兮的地面上。 意料之中的丢脸场景没有发生,她的书包肩带被人扯了一下,她顺利地扶住桌角,完美地降落到位置上。 她偏过头,望着刚刚好心拉她书包的人。 瞬间石化。 陆遇森手撑着脑袋在翻看一本高二的语文书,光影的纠缠中认真蹙眉的模样,就像被彩色笔描绘过一样,要命地好看和心动。 她眨了眨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好。 三个月的相处,陆大爷每次出场都仿佛惊艳了时光,然而她每次先是因为外貌怦然心动一下,紧接着就像被锁到了冰窖一般,变成了个冰镇西瓜。 神思游离中,身后的方亦忱早已因为好人缘换了位置,拉着她的衣角,嘶吼:“你的书包还不放下来,你负重减肥啊!” 她登时脸涨红,半晌转回身讷讷地说:“信不信体育课我虐死你呀!” 方亦忱吐吐舌头,幼稚地冷哼一声,又转回去和其他男生聊天。 慕颜慢吞吞地将书包塞进桌洞里,她扫了一圈教室,座无虚席,并且论身高和容貌她身旁的这位确实是佼佼者。 她妥协地傻笑了一下。 站在讲台戴眼镜的中年老师敲了敲黑板,教室里的吵闹瞬间消失不见。 他叫穆长华,四十多岁,班主任兼化学老师。 慕颜一听化学,头疼地趴在桌上,有点懊悔自己没早生个几百年把化学鼻祖波义耳彻底干掉。 他提到座位的事,慕颜板板正正坐好,就听见他响亮的男高音说:“关于座位问题我不打算重新调整,你们如果有问题可以私下协商,协商不了就找我沟通。” 慕颜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胖胖的老头还是很好相处的,比高一的班主任友善多了,说不定下一任校长位置非他莫属。 接下来一星期大家忙碌于军训,这完全因为高一时学校的操场在修整,高二校长又神经病地重新组织一次军训。每个人脸晒得和黑炭一样,慕颜虽然爱运动,可是却怕阳光暴晒,因为皮肤会过敏刺痛。 她各种借口偷溜去医务室,最后索性在班主任那里哭诉一场,他才好心地给她开了病历假条。 军训的最后一天,学校邀请了几个专业记者来采访优秀学生和教官。 慕颜从小卖铺买了一支冰棒,一边坐在主席台上啃着冰棒一边看着方亦忱那厮在记者面前吹嘘自己,她慢悠悠地晃着双腿,视线锁定了天台上的某个身影。 她用手遮了遮头顶的太阳,睁圆了眼睛,看清了人。 陆遇森。 她不自然地放下手中的冰棒,从主席台的石阶上站起来。 “怎么了?”方亦忱大汗淋漓地跑过来,手搭在她肩上,看了一眼天台上的人,说:“有几个记者说要采访以前地产大亨的儿子。” 方亦忱目光一转,下巴往陆遇森的方向努了努,笑着说:“他可惨了。” 慕颜腾地从台阶跳到平地,以火箭般的速度飞奔到天台。 奔跑的过程中,脑海响起方亦忱以前的玩笑话。 “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还寄人篱下,还遇见你这个不讲理的丫头。” “有几个记者说要采访地产大亨的儿子。” “大概没人会理他吧,他总是拒人于千里的,不像我朋友太多。” “……” 她用最快的速度敏捷地爬上了六楼,几个记者已经举着话筒和摄影机围在陆遇森身旁了。 她将军训的帽沿拼命压低,咬牙般地冲了过去,为他遮挡密集的摄像机与镜头。 她护在他身前,噼里啪啦的快门声在耳边响起,她能感受到身后人的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有个粗鲁的女记者拨开她的手臂,她吃痛地沉吟一声,就听见她问:“请问你对你父亲躲避巨额债务的事怎么看?” “请问你以后会再从事地产行业吗?” “作为当事人你知道你父亲贪污公款的事实吗?” “……”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记者的嘴脸丑陋地让慕颜作呕。 她怒气冲冲地用打篮球的力气将女记者的摄影机夺过来,毫不费力地扔到远处。 那女记者气的狠抓她一下,她下意识往后一躲,陆遇森用力地将她箍到自己怀里,用手臂护在她身前。 她呼吸一窒,握紧他冰冷的手,冲出重重禁锢和咒骂。 顷刻间,宇宙洪荒仿佛都消失了,慕颜的大脑空白一片,只是他贴近的呼吸和体温将她要烤化一般。 林荫小道的长凳上落满了梧桐叶子,阳光透过树枝影影绰绰地投下一个又一个光影。 “你等一下。”她将陆遇森藏匿在这个树林里,自己飞快地跑向另一个方向。 过了大概十分钟,慕颜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是一瓶水和药物。 陆遇森藏在帽沿下的眼睛认真地看向她,她一个毛燥的丫头居然还会这么细心? 自然地坐在他身侧,她慢慢撸起他的衣袖,那个女记者恰好划伤了他露出的半片皮肤,微皱了一下眉,她用水轻轻倒在伤口上一点,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掉周围的水渍,风吹干后,她用棉签沾了一下碘酒,动作极轻地抹在他的伤口处。 他的目光注视着她低睨的神态,桃花眼窝里泛着草木般绿色的光泽,大概因为高大的树木颜色倒映在她的眼睛里。略白的脸颊浮出大片晕红,他才发现她的帽子在奔跑途中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帽子卡在她的脑袋上,她微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他偏过视线,心跳却慌了节拍。 “哥。”软软糯糯的声音,如同撒娇的曲调。 他垂下眼睑。 “叫我阿森吧。”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如同林间须臾的风,更似深谷绽放的幽兰。 她也笑了,弯弯的眼睛看着他,“你不生气了冰窖先生?” “不生气了。”他微笑着指着她红的很奇怪的脸,呢喃:“你脸红什么?” 她摸摸滚烫的脸颊,从凳子上跳起来,“我过敏了,肯定很丑!” 她风风火火地朝着医务室跑过去,偶尔回头看他一眼,他的那双眸子在阳光下反射着琉璃般的浅光,看的人几乎一阵眩晕。 而坐在长凳上的陆遇森亦是第一次放松所有的警惕和戒备,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奔跑的背影,只是,他没察觉到,她早已经温暖到他了。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再也不会拿出此刻的这种勇气坦诚相待,他会伪装得很好,刻意地躲避她带来的所有的惊涛骇浪。 只是不可否认,她耐着心思为他抵挡镜头和咒骂的时候,他那颗已经葬身于海底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那是最让他恐惧和奢求的痛处。 第十一章 讨厌的中文(1) 第11章 讨厌的中文(1) 【大概我最想不通的事,某人全年级第一唯独语文不及格。——miss shen】 长达三个月的冷战结束,高二迎来第一次月考。 前几场考试她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最后一场是最头疼的化学。 慕颜在草稿纸上写满了波义耳的名字,偶尔回头看一眼方亦忱,他正呼呼大睡。 她郁闷地叹了声气,抬起头,才发现陆遇森坐在她前面不远处。 她歪歪头,他正低头写字,仍是穿着宽松的深蓝色校服,墨色的发梢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也许是侧面的角度多了几分神秘,脸似乎笼着云端的余晖,立体精致的五官半边明亮半边柔和,让他这样看上去远比正面好看。慕颜想都没想,抓起书包里的相机就照,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阳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时机好得不得了。 鬼使神差地,全班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她,她这才从兴奋中明白过来,忘记调静音的严重性。 班主任老穆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慕颜,你拿相机是要作弊啊?”老穆拿起她的试卷,狠狠地皱起眉头,“下课来办公室,相机没收。” 后半场的考试,慕颜在煎熬中度过。 她纠结两个问题,到底是承认偷拍帅哥的罪责大还是偷拍帅哥答案的罪责大呢? 她冥思苦想,以老穆那传统观念,肯定给她挂一个早恋头衔,到时候连累陆遇森,她就彻底在家没面了。 思考了一节课,慕颜抱着收好的化学卷子,蔫蔫地走到办公室。 穆长华清清嗓子,开始训话:“你这相机里拍的什么?你想用相机作弊吗?慕颜,我和你讲过好几遍了,凡是考试我们学校的监控就全程开着,你一个小动作教育局那里是看的清清楚楚,再者说了……” 慕颜原以为老穆会比高一的班主任可爱一些,没想到,天下老班一般黑。 她截断他的话,“老师,我没作弊。刚刚我思考化学题时抬头看见陆遇森同学,觉得他有点像我去世的哥哥,我一时没控制住,就偷拍了。对不起。”她虔诚地低下头,眼眶慢慢泛红。 老穆愣住了,连其他老师也纷纷劝说,他慈爱地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让人感动,“下不为例,回去吧。” 而经过办公室门口,一同去操场踢球的方亦忱和陆遇森的反应截然不同。 方亦忱笑得肚子疼,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状。 陆遇森蹙眉,他实在无法招架慕小姐影后般的演技,也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风景会让她像个神经病似的撒谎和偷拍。 慕颜从办公室回来,将心爱的相机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教室空荡荡,她一个人悠闲地插着耳机听歌。 大课操时间结束,汹涌的人潮浩浩荡荡地涌上了楼梯,她坐在陆遇森的位置,低下头就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和楼梯间那抹不容忽视的风景。 陆遇森的到来,让她重新定义了漫画里的主人公颜值,也让亦忱这个自恋的人体会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球技和运动天赋。自然育华一中的女生也发现了陆遇森这个高冷校草。 短短一个月,学校贴吧全是关于他的帖子,每天课间围在教室门口的女生让老穆忧虑的头发白了好多,幸亏陆大爷一向高冷低调,礼物不收,态度强硬,甚得我心。 慕颜傻呵呵一笑,闪光灯咔嚓一声,将她迷离的眼神瞬间聚焦,她清楚地看到陆遇森在某个偷拍镜头下的慌乱,他十分掩饰地握紧拳头,和方亦忱讲话时带着的亲切笑意也渐渐凝滞。 他害怕镜头? 慕颜若有所思,有些难过的情愫一闪而过。 “想什么呢?”方亦忱用手戳她脑袋,她讷讷地转过脸瞪他,“什么?” “你怎么不开心,老穆骂你了?不对啊,你刚刚的苦情戏演的可以啊!”方亦忱用手抹了抹脑门的汗,不怀好意地往慕颜身上擦,她往后一靠,成功躲过一劫,好心地将湿纸巾丢到他脸上。 转回身,陆遇森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喝水了。 他的校服湿了一半,后颈和额头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阳光底下似乎闪着熠熠的光。 她收回视线,如释重负地趴在桌上听着音乐。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音乐《可惜不是你》接近尾声,慕颜懒洋洋地将脑袋转到陆遇森那边,仍是贴在桌上像一块烤化的橡皮糖,声音淡淡的,“阿森,你喜欢拍照吗?” 专注于《琵琶行》的陆遇森,从书中抬起头,侧脸看向她,“那你喜欢拍照吗?” 她犹豫地抓抓头发,试探地回答:“不……喜欢。” 他的眼眸里有些许惊诧和疑惑,回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我也不喜欢。”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总在以对方的口味挑选食物,只要她喜欢,他可能也会附和吧。怕就怕在,她一心为他,他全然不知。 我们拼命地为了对方而啃下这世上最苦涩的东西,其实原本,我们可以不用尝试的。 也许自讨苦吃的妙意,在此。 第十二章 讨厌的中文(2) 第12章 讨厌的中文(2) 虽说慕颜的演技可圈可点,可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打脸,慕西洲在去上海洽谈业务之前,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拜访了一下穆长华。 据管家薄叔描绘,一切都很顺利,只是穆老师的脸色不太好。 她知道慕西洲做事雷厉风行,在商界叱咤多年,肯定不比其他的家长和善。 怀着忐忑的心情小跑到办公室,穆长华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难看,微胖的身躯在椅子上剧烈抖动,陈旧的黑色皮鞋摩擦地面发出怪异的惨叫,因为时常熬夜的苍白面容浮出无法消逝的怒气,就像他的老婆突然和别人跑了,更像愉快的行走在校园莫名地踩到了狗屎。 慕颜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哆嗦地问了一句,“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他咬紧下颚,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慕颜发现他的手心居然没红。 “刚刚我问你父亲了,你根本没有哥哥。”语气平静的想让慕颜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当场昏倒也行。 慕颜深吸一口气,泛红的眼眶再次提升了演技,“老师,对不起。”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撒谎。而是,你的化学考试成绩!” 慕颜抬起眼睛,盯着他手中的试卷瞄去,除了红红叉叉就是空白的卷面。 他又继续拍桌子,敢情老穆铁砂掌的等级不低啊。 “你为什么作弊也考这么低?”他像遇见一个几百年都解不开的难题,推推镜框,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慕颜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在思考究竟是承认自己没作弊还是不承认呢,如果没作弊,老穆会不会更加认为她没上进心。 一阵头疼地将视线转移到门外,陆遇森恰好看见她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他一次笑得那么不顾形象,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他高冷的反差。 她忽略掉他夸张的笑容,用眼神求救。 陆遇森敲了敲门,大步走进来,声音里仍掺着几分笑意,“老师,您叫我?” 老穆立马换了语气,“遇森,你这次是年级第一,就是语文不太好。” 老穆从一打卷子里抽出一张试卷,慕颜的眼睛盯着陆遇森潇洒的大名看去,直到看到他写的文言文翻译时,差点笑晕。 她狠狠地报复了一下陆遇森。 陆遇森面无表情地用手将卷子折了起来。 “行了!”穆长华三拍桌子,不耐烦地指着慕颜说:“你这同桌是个学霸,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学习啊。” 慕颜心想,她丫实在冤枉,第一,他属于上课学习下课运动的主,第二,他除了爱搭不理就是爱搭不理,还不如靠自己。 慕颜走神了半天,最后才听到老穆的安排,让他们俩互相补习,语文和化学取长补短。 她和陆遇森各自拿着试卷悠闲地穿过走廊,她一想象书房里,她俩面对面地研究问题的画面,就温馨地轻笑起来。 还没感受到温馨,陆遇森用手肘碰了一下她,主动搭讪:“元素周期表背到哪了?” 慕颜得意地扬扬眉,明显瞧不起人,清脆的如同风铃的声音响起,“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钠……钙!”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两秒。 她可不能吃亏。 踮起脚尖戳他的后背,问:“大珠小珠落玉盘,什么意思?” “就,”他明显心虚,“就珠子掉在盘子里……的意思。” 慕颜也用相同的眼神看他,“你个傻子,哈哈……” 因此,陆大爷又用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重新解读了一下琵琶行。 慕颜的自行车坏掉了,又懒得走回去,只能厚脸皮地央求他载她。 那时候通校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可他就非得待在教室看文言文,导致她一晚上都在懊悔,不应该拿那么高深的句子为难他。 九点的下课铃声终于在秋季的闷热中响起,慕颜乖巧地帮他收拾桌上的东西,笑得也十分乖巧温柔,“陆大爷,我们回去吧,晚上走夜路,不安全。” 他淡定地用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节,她如释重负地从桌位上站起。 很多很多时候,慕颜都会想起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和夜晚,如果她没有拿相机偷拍某人,如果她没有撒谎自己有一个哥哥,如果慕西洲同志没有心血来潮地拜访老穆,如果她不拿那句话为难陆遇森,如果如期许般,他载她回家,那么,她的余生里会不会是很浪漫的偶像桥段,亦或者,没有什么改变。 而将自行车推出来的陆遇森,站在门口等着突然肚子疼的慕颜。 在有些闷热又狂躁的夜晚,他听到一阵又一阵凄惨的叫声,他骑着单车绕过学校后面的巷子,一个女孩正在被几个混混欺负。 透过昏黄的路灯,女孩的校服被扯得十分凌乱,大片肌肤露了出来。 陆遇森慌乱地从车子上跳下来,他第一次那么紧张那么恐惧,拳头恶狠狠地打在那群人身上,那些人手里拿着家伙,像是锋利的刀,陆遇森尽力避开他们,幸好那个女孩尖叫了一声,“我报警了,警察快来了!” 那群人这才放弃,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只剩陆遇森的喘息和另一个人的哭泣声。 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一向清冷如常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焦躁关怀的声线如同他贴近的气息让人沉迷,“阿颜!” 女孩抬起眼睛,眼中是泪光和迷惑,“谢谢你,陆遇森。” 放在肩上的手迟疑地松开,陆遇森亦是不解地看向她,“你是?” 她从哽咽中挤出一抹笑容,“我叫乔依,坐在你前面的女生。” 陆遇森直白道:“抱歉,没印象。”他跑回去将草地上的车子扶起,回身望她,“我去帮你叫个车送你回家。” 她发抖着将陆遇森的衣服紧紧裹在怀里,慢慢走上前,“你在等慕颜吗?” 陆遇森客套疏离地微微颔首。 他马上就要推车走,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声音真诚的有些发颤,“她走了。”她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狼狈又抬头看他,“大概不想惹事。” 陆遇森蹙了蹙眉,拍拍后面的座位,语气冷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载你回去,这个时间可能也打不到车了。” “谢谢。”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双手抓住他的衣角。 初秋的夜晚,他的白体恤因为运动出了汗,是一种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他高瘦的身形如同挺拔的松竹笔直俊朗,几乎整个灰蒙蒙的天气因为他而变得朦胧而低柔沉静。 乔依突然感激这场横祸,这让她和他有了交集。 虽然开学第一天她就注意到他了,可是,他从没给任何女生一个接触的机会,除了整天惹事的慕颜和方亦忱,他对任何人都是冷淡的。 她很恨,明明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她却如何也说不上一句话。 每次转过头,慕颜就在他的作业本上画猪头,或者气得他对任何人爱搭不理,就算她假装借一支笔,陆遇森也会从她的笔袋里随便拿一支给她。 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待遇? 就连她的样貌和名字他都记不起。 发自心底的恍惚和叹息在那一场秋雨中被彻底掩盖。 陆遇森花了半个小时才把乔依送回家,他又冒着大雨骑回到郊区别墅。 温暖的灯光下,陆遇森推开浴室门,站在客厅用毛巾擦头发,眼睛穿过微湿的凌乱发丝看了一眼沙发上缩成一团的猴子。 她睡得很不安稳,怀里的哆啦a梦被她捏得变了形。 短短的鸡窝头发,一看就没有吹干,李嫂从厨房倒了杯姜茶递到他手里,心疼地说:“小姐吓坏了,这么大的雨也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陆遇森似乎想起什么,沉着声音说:“她肯定会吓坏。不过,她跑得快。”陆遇森将杯子交给李嫂,弯腰将她抱进卧室。 将慕颜这只乖巧的猴子放在被子里,他用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发烧了? 陆遇森奇怪,这家伙是跑得多慢才发烧,还是被刚刚那幕吓得发烧了? 她迷糊地睁开眼,慵懒地眨眨眼睛,他此刻俯身地在试探她的额头温度,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陆遇森俊美的眉眼微微蹙在了一起,冷声道:“下次还淋雨吗,笨蛋?” 慕颜忽然起身在他的嘴边哈气,得意地在床上翻腾着身子,调皮笑着:“笨蛋传染给笨蛋。” 他突然涨红了脸,将被子粗鲁地盖在她头上。 大步往回走,耳朵悄悄爬上了羞红。 确实笨蛋有时候会传染。 第十三章 幼稚鬼小姐(1) 第13章 幼稚鬼小姐(1) 【方亦忱这厮,说我,该聪明时不聪明,该笨蛋时不笨蛋。以前我认为他是神经病,后来,我觉得他是苏格拉底的亲徒弟。——miss shen】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慕颜从被窝里爬起,就感受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简单洗漱整理好衣着,她提着书包,懒洋洋地下楼。 陆大爷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财经杂志,她三两步地从楼梯上跳下来,心情愉悦地哼着嵩哥的新歌。 与他不同,她的位置上要放一本言情漫画册或者娱乐报纸,每当她喝着牛奶,看到精彩剧情时,陆遇森就会很淡定的移到别的位置上,自从那一次她的牛奶喷到他的脸上,他就患上了重度洁癖。 合上杂志,他缓缓起身,慕颜也收起对娱乐八卦的心思,跟个小跟班一样尾随其后。 他走的很快,刻意地保持距离。 “喂!”慕颜不耐烦地跳到他面前,有些生气,“你不穿校服会被扣分的!” 他拘谨地点点头,长腿已经跨过自行车的后座落在另一侧的地面,双手握住车把,黑色的一次性口罩遮住他半边好看的脸。 慕颜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奇怪地问:“你的额头怎么有点发青?” “就睡觉不小心碰到的。”他回答的有点漫不经心。 她还没结束话题,他就绕过她,朝着学校方向出发了。 慕颜莫名其妙地怔愣在原地,李嫂推着修好的自行车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语气温和的让人想哭,“小姐,您快去吧,快要迟到了。” 慕颜从那个混蛋逐渐缩小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讷讷地哦了一声。 “他昨晚放我鸽子我都没生气。”她走了几步,突然哽咽,吓得李嫂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他居然敢对朕这个态度,朕要把他砍了。”她将书包砰地塞进车筐里,利落地擦掉眼泪,拿出百米冲刺的勇气朝着学校出发。 教室是往常的打闹和抄作业的场景,方亦忱在值周,拿着黑板擦慢悠悠地擦着,时不时用粉笔头丢人,然后又死不承认。 慕颜拎着书包满身戾气地走近他,方亦忱正好专心想着下周球赛的人员安排,看见她那张脸,猛地后退一步,还以为是之前甩的那个女朋友来算账。 “亦忱,”她突然超大声地在他耳边吼:“某人不穿校服不会被扣分吗?” 他不以为然,继续擦着黑板,研究他下周人员安排。 “我要去告老师。”慕颜一副坚持公平正义的模样,终于引起方亦忱的注意,他抬手勒住她的脖子,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道:“孩子,自古好学生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道理,你在我和陆遇森面前还没看明白吗?所以呀!”他特别欠揍地捏捏她气的泛红的脸,“你就别去老穆那里找事了。” 慕颜尽管狠狠地踩了一脚方亦忱,不过,她接受他的一番苦心。 装出一副很开心的表情,她回到位置上。 平生第一次赞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观点,是在这个充满硝烟和不公平的清晨。 陆遇森在班里的活动除了学习和睡觉,就是偶尔和她聊天,除了方亦忱厚脸皮地凑上来聊几句,他几乎是不搭理其他人的。 而今天的他,是因为只穿了件短袖,冻的脑子不正常了,才和前面的乔依同学聊得很热乎。 她故意插上耳机,但mp3里没放音乐,因此她的偷听很成功且很私密。 “遇森,昨晚谢谢你,这是你的校服,我已经洗干净熨好了。” 慕颜这才明白某人昨晚回来这么晚原来是载美人回家了,不怕扣分只是为了单纯博美人一笑啊。 她的嘴角紧绷成一条线,强忍怒意继续听着。 “没关系,下次回家注意安全。” “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谢谢你。”乔依的声音温柔如水,笑得像朵花,带着点小女孩的小娇羞,“你以后语文的难题可以问我,我妈妈是语文老师,我的语文也不错。” 陆遇森居然点头。 慕颜朝着擦完黑板走过来的方亦忱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十分识趣地把她从怨妇的角色里解脱出来,两人去了小卖铺买了一堆垃圾食品。 慕颜抱着一大包零食边吃边叹气。 方亦忱用手推推她无精打采的身躯,关心道:“谁惹慕小姐生气了?” 她摆摆手,不想和一个情商低能的boy讨论感情这种深奥的话题。 沉默半天,她俩晃荡到车棚,陆遇森那辆纯白的自行车在一堆黑色车子里十分扎眼,尤其是后座,慕颜一想起昨晚那个鬼天气,他居然抛弃她,去送一个陌生人回家。 她郁闷地问身边正在踢石子的方亦忱,“亦忱,我完全理解某人会因为不耐烦而不等我提前回家,可我就是不理解某人为了某人而故意放我鸽子。” 方亦忱的语文一向不好,思考了很久才理清楚逻辑关系,“肯定因为你比不上某人呗。” “乔依美吗?”慕颜眸光一闪,盯着方亦忱没反应过的神情,问:“比我美吗?” 方亦忱认真思考了几秒,声音干脆自然,“美。比你美。” 慕颜不开心地将零食丢给他,大步朝着教室走去。 方亦忱无奈摇摇头,飞快地跟上她。 结果,他们两个光荣地迟到了。 物理老师是出了名的严苛,指着他俩在全班人面前训话,慕颜偷瞄一眼陆遇森,他的校服还是没穿上,并且一副不关心他人死活的表情,她忽然视死如归地打断了老师。 “老师,陆遇森同学没穿校服!” 方亦忱用手扯她,她骄傲地抬起头,盯着陆遇森看去,“他没穿校服违反校规。” 结果,物理老师一阵哑然,过了几秒,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让他们回到座位好好听课。 慕颜一再坚持,方亦忱用手捂住她的嘴,毕竟以他多年差生的经验可知,规则这种东西对于好学生如和煦的春风,就像你打了架,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认为你见义勇为。 陆遇森大概看不惯物理老师对他的厚爱,很自觉地主动要求去教室外面罚站。 而他的校服就在桌洞里放着,他却没有反驳慕颜。 陆遇森的举动彻底惹怒了物理老师,他指名道姓地让还没在位置上坐热乎的方亦忱和慕颜去外面罚站。 这大概是育华一中最美丽的风景线,也是慕颜第一次领略围观稀有动物的壮景。 不知是哪个上厕所的女生在楼道宣扬了一句陆遇森被罚站,然后引起一栋楼的骚动,其他班的女生纷纷肚子疼,一层楼的厕所成了难民现场。 面对每个人走过来投向的恋爱的目光,慕颜有种想把自己打死的冲动,倒是身旁的方亦忱淡定得很,谁让人家颜值和陆遇森不相上下呢。 “慕颜。”亦忱偷偷俯身喊她。 “什么?” “你虽然没有乔依那么女人,但你气质好呀!” “你丫找打啊!”慕颜狠劲地掐了一下他,他吃疼地绕到陆遇森的左边,她不甘心,继续伸手,谁知两人换了位置,她碰到了陆遇森的胳膊。 他垂眸看她,漫不经心又有点故意。 慕颜仰望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眸里有着晨光的碎影,于是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这种画风让慕颜站在阳光下有点晃神,直到陆遇森清雅的嗓音掠过耳畔,兴许是发呆了太久,她整个人略显得有些茫然,愣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说:“对不起。” “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转过头不再看他。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然后说道:“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她皱了皱鼻子,可爱地抬头瞪他。 “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话音未落,他便在几个上厕所的观众面前,用手揉了揉她的小短发,这个动作在方亦忱看来完全是两个好哥们间的友谊互动,可在吃瓜群众的眼中成了打情骂俏的动作。 慕颜蓦地羞红了脸,他以为是她对阳光过敏了,好心地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帮她抵挡万丈光芒。 也许在未来,仍然会有一个人出现,他下雨天会为你打伞,他会给你讲睡前故事,他会围上卡通围裙做饭,他更会很真诚地为你道歉。 可是,慕颜站在他白色衬衫后面,慢慢地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她应该不会再遇见未来的那个人了。 与此同时,黑板上写着计算公式的乔依,看着算了很多次也没算对的简单数字,有些脸色惨白。 因为她还没试探昨晚的慕颜有没有告诉陆遇森真相,他便一针见血地问了一句,“你撒谎了?” 看着她窘迫的表情,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也许,她像一个跳梁小丑,她深呼一口气,心甘情愿地在全班面前承认自己的愚笨。 第十四章 幼稚鬼小姐(2) 第14章 幼稚鬼小姐(2) 十月的天气,温润地如同南方的冬日。 慕颜从花园里养了很多花花草草,每到周末她就穿上她的工作服认真地修剪,认真地打理这些“可爱的孩子”。 二楼的书房,陆遇森翻开慕西洲递给他的文件资料,他能看懂一半,半分不解地问他:“慕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慕西洲笑着说:“森慕产业的股份交还给你。” “可是,森慕产业已经在您名下了,更何况债务方面是您帮陆家还的。” “这是我欠老陆的。”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苍凉,语气也生出几分无力和歉意。 陆遇森的眼底流露出困惑。 “当年的事是和您有关系是吗?”陆遇森审视的目光落在慕西洲身上,恢复少见的冰冷阴沉,“我爸一直打电话祈求的人,是你吗?” 慕西洲倒有几分临危不惧,就像提前知晓他会如此,点了支烟,走到窗前,盯着楼下哼着歌的慕颜,笑了笑,险些被呛到了,“是我。” 陆遇森不可置信。 “是不是很震惊?恨我为什么在关键时候没接电话。” 陆遇森的目光一点点沉下去,语气低冷,“不重要。” “你喜欢阿颜吧?”慕西洲掐掉手中的烟头,轻轻地坐下来。 “我说了,不重要。”陆遇森的声音明显有一丝慌乱。 “老陆出事那天,我的女儿慕颜在国外度假出了事故,她和她表妹被人抢劫,锁在一个玻璃房整整三天,她惧怕阳光,身上全是红肿的,我动用全部的财力和关系去找她,那一刻,我作为父亲,没办法放弃我唯一的女儿,所以……” “所以,你就放弃接听电话的权利?” “对不起。” 陆遇森一涩,声音猛地低了十度。“不用。” 急促的脚步险些让陆遇森从楼上摔下来,他把自己藏在屋里一整天,尽管慕颜怎么撒娇和搞笑,他也置之不理。 满身的疲倦和痛楚,就如同无数只毒蚂蚁在啃食你的骨髓,寂静的深夜,除了客厅钟摆声,只剩下他的骨头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他像似看到父亲焦急安慰泣不成声的母亲,转眼间,又看到他们跌入可怕的海里,他伸出手,他拼命地拉住他们,然而,他听到绝望的水流声,和无数闪光灯和无数谩骂诅咒的声音,那一声声被抑下喉底的叹息轻得令人几乎觉得恍惚和无措。 他从梦中醒来,带着绝望孤独,和不甘。 长时间的梦魇让他口渴无法安睡,只能起来去客厅喝水。 走在过道上忽地撞上一人。那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楼梯边,抱着胳膊,像是一个人想着什么。撞动声惊亮了地灯,暖红的一片余光,映照着彼此熟悉的眉眼。 她像是很惊讶,像个神经病地跑到冰箱门口,拿出什么东西,又跑过来。 “喏。”她喘息,用指尖扇风,“生日蛋糕啊!我亲手做的,今天我生日,我老爸出差,我想和你过生日。” 他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忽然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他是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手下败将的? 她踮脚将蛋糕抹在他的嘴边,好像很好玩,她又用手沾沾奶油抹到他的鼻尖,声控灯一阵明一阵暗,她的笑容却像是永远不会消失似的,软软糯糯地说:“我一直都在等你呢,凌晨一点,刚刚亦忱十二点打电话祝福我,我都没接,就怕你上厕所或者喝水看不见我,我怕蛋糕会坏掉,所以才着急的——” 鬼使神差地,陆遇森心里一动,他忽然探过身,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以漫不经心却又迅疾的姿态,偏过脸就这么沉默又热烈地吻上她。 她怔住,心狂跳不止,男子清淡好闻的气息不断钻进她的鼻息里,她忘记闭眼,他好看的眉眼,他急促的呼吸,他垂下的发梢,明明暗暗,恍恍惚惚地她慢慢调整呼吸,一点一点回应他,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就像一只绒绒的动物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般乖巧温暖。 奶油的味道渐渐变淡,他松开禁锢的手,注视着垂眸的女孩。 “阿颜。”仿佛只有他才能唤出如此动听的名字。 “嗯?”她转着乌黑的眼珠,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奶油蛋糕发愁。 “太……甜了。”月亮终于从乌云中挣脱出来,朝着窗子垂下明亮的光线,皎洁月色里他红了一半的脸,让慕颜忽然有了想笑的心情。 “我的嘴巴吗?”她捂住被某人啃红的嘴巴,桃花眼里映满了月色和一张生动的脸。 也许是钟摆的声音,或者她的笑容太温暖,刺痛了心脏,陆遇森冷凝的视线忽然错神片刻。 他想起白日慕西洲的话语,他的女儿慕颜,他唯一的女儿慕颜,他究竟在做什么,甘心享受着父母用生命换回的一切,浑身的神经倏地绷紧,他如死亡般绝望的声音响起,“你喜欢我吗?” 慕颜弯弯的眼睛里像藏着星星,水汪汪的澄澈干净,清甜的嗓音反问道:“你喜欢我吗,阿森?” “我不喜欢你。”他有些僵硬地说。 她盯着他的神情看了好久,直到察觉到他明显的厌恶,一颗心才渐渐下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个初秋的夜晚,她焦急等在校门口,所有的期许换回的是大雨袭来的荒凉。 “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行了。” 她抬起脚,很沉重,怎么都迈不开,唯有强迫自己深呼吸,从一数到七,眼眶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泛红。 赌气般地朝着他的小腿骨狠劲踹了一下,她才有勇气落荒而逃。 风静静的,月光如水,洒下遍地的寂寥与苍凉。 原本漂亮雅致的旋转楼梯今夜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海域,陆遇森立在那里,如同坠入深海的少年,他在犹豫要不要握紧手中的那根若有若无的救命绳索。 那一刻,有一种声音在心尖响起,几乎痛得他想要立刻死去。 她是太阳,又不是太阳了。 第十五章 我终将逝去(1) 第15章 我终将逝去(1) 【年少的时候,会有一个很真诚的朋友,他很狂傲,智商和情商基本为零,可是,他却心甘情愿地随时出现在你面前,会为你打架,会教你打球,会出馊主意,更会在别人抛弃你的时候,背着你,勇往直前。可是,长大成人了,你就会在疏离的悠长时光中渐渐遗忘,或者,他将你埋葬。——friendship】 慕颜的生日过得有些“坎坷”。 她实在无法跟方亦忱炫耀昨晚的生日是如何如何,额,心跳加速,估计他得知真相,会惊讶地从凳子上跳起来,用看见变异人的目光瞪视着她,再万分感慨一句:“你丫居然喜欢男的!”或者,他换另一种方式,“你丫终于喜欢别的男的了!我终于不用担心有一天你嫁不出去会赖上哥们我。” 所以,慕颜心如死灰地将昨天的生日乌龙给巧妙地掩盖过去。 与此同时,慕颜将视线从方大少爷的身上抽离,偷瞄了几眼正在看书的陆遇森。 她嘿嘿一笑,学着乔依那种小娇羞的声音,“阿森,午饭吃什么?” 他沉默。 “阿森,我昨晚蛋糕是有点甜,下次改进。” 他沉默地翻了页。 “阿森,”她举双手投降,用泛红的眼眶开始飙演技,“我昨晚踢的地方还疼吗?” “不疼。”他冷冰冰地丢给她两个字,开启每日课间的睡觉模式。 她放弃和一只冰窖度过美好的中午。 “亦忱。”慕颜从后桌翻过去,坐到方亦忱左边的空位,支着下巴问他:“苹果最新款手机你买了吗?” 他用看智障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继续模仿陆遇森的睡觉模式。 她只能故意在他耳边吹气,呼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痒得想抽人,终于妥协地坐起来,冷冷地说:“慕小主您吩咐。” 她直白地伸出爪子,“我要你的手机。”慕颜可怜地扑扇着她微卷的睫毛,语气低悠悠的如同小动物的呜咽,“就一天。” “好吧。”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手机,将有些温热的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 慕颜之所以如此屈尊降贵,是因为手机对于方亦忱来说就是撩妹工具啊,俗称,后半生的保障。 她蹑手蹑脚地从桌子上翻过去,顺利降落到自己位置,她盯着陆遇森的侧脸看了半天,确定不是装睡,才放心地舒了口气,点开手机,在百度里搜索着这样一个问题——一个男孩强吻了一个可爱的女孩,然后说,他不喜欢她。是怎么回事? 搜索半天,答案总结有两则,一则男孩是流氓,二则,男孩是渣男。 所以,在这个温润如风的十月,陆遇森同志被果断摘下了“冰窖”、“陆大爷”等称号,被慕颜赋予了“流氓”的标签。 “你在干嘛?”不耐的声音响起。 “流氓啊。”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又是哄堂大笑的效果。 老穆每次都能见证点她和陆遇森的什么什么时刻,她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不甘愿地站起来,接受党,不,老穆同志的洗礼。 “你整天在想什么?啊!嘴里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穆长华背着手,朝着笑得和傻子一样的方亦忱看去,“你也站起来!” 方亦忱一脸无辜得看着他。 “看什么!方亦忱,你昨天是不是和一班的学生打架了?你是高中生了,马上就要是大学生了,你怎么还学两三岁小孩打架?” 慕颜心想拿什么解救方大少爷的打架风波呢,毕竟是她连累了看笑话的方亦忱。 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也因为紧张揪书包带的习惯,她藏在桌洞里的手机“砰”地掉在了穆长华的脚下。 带手机是老穆的大忌,她几乎听到全班同学同情的叹息声。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流氓同桌会不会同情她,起码看在昨晚她的初吻上也…… 还没来得及偷瞄,方亦忱如女人般的尖叫,让她迅速想到了第二点,那就是方亦忱会打死她,然后方云山会打死方亦忱,然后脑补了一圈死亡画面,她就被老穆粗鲁地拉到了办公室。 方亦忱亦是。 当然,如果被骂一顿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命运就是会在你很槽糕的时候再来点更糟糕的事。 譬如,老穆在骂得口渴的份时,饶有兴趣地把玩了一下最新款iphone手机,然后无意点开了百度,然后历史记录清晰保留在页面,再然后。 “这手机谁的?” 方亦忱勇敢地伸出手,慕颜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他居然解读为夸赞,其实,她想表达事情败露。 老穆深吸口气,就像抽了一口上品烟草,要品品质量和味道,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让慕颜浑身发抖,“你回去吧慕颜,下次不准再玩手机了。” 她垂死挣扎了一下,“老师,其实我,那个问题是我——” 真相还未浮出水面,一向家长会不出席的税务局局长方云山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 慕颜仿佛看见方亦忱被方云山追着屁股打的惨象。 他一如往昔的和蔼亲切,拍着慕颜的肩,小声地说:“小颜,别为亦忱开脱了,我知道是他闯的祸,快点回去吧。” 慕颜乖巧地点点头,并向身旁还未知晓真相的方亦忱投来悲恸又怜悯的目光。 后来,从班里的八卦达人许风嘴里得知,穆长华对着方亦忱痛骂了半个小时,还是当着方局长的面,所有老师包括校长都吓得一身冷汗,毕竟育华一中是方大局长投资所建。 慕颜难过地走回教室,陆遇森居然还在睡。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一瞬之间变成了一只狗,她以昨天他强吻她的速度,狠狠地在他露出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带着不甘带着喜欢带着嫉妒带着,失落。 他很能忍疼,继续换个姿势睡。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慕颜认为陆遇森是讨厌她的,或者她和那些每天等在教室门口眼巴巴地看他一眼的女生无异,因为冷漠和疏离。 她终于不再看他,眼里有莹白的泪光,她的瞳孔在眼泪中隐隐绰绰的。 上课铃声响起,陆遇森很奇怪没有起来听课,一直在睡,英语老师是位年轻的女教师,刚从英国回来,所以对于上课睡觉这种事格外宽容,慕颜吸吸鼻子,学着他睡觉的样子,也在睡。 大概睡到午饭时间,教室里没有了人,除了方亦忱也没人会喊一个爱惹祸又嚣张的差生。 她涩然地笑了笑,窗外的阳光稀薄地打在她伸出的指缝里,耀眼却又转瞬即逝。 “慕颜!”方亦忱拿着校服,爱运动的他喜欢出汗,天生白的皮肤每次都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裤兜里的耳机线被他一个塞到耳朵,一个缠到脖子上,像个贵公子身边的暴发户。 她走上前,眼圈红红的,“对不起,亦忱,都怪我。” “哎呀!没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将耷拉脖子上的耳机插到她耳朵里,说唱的英文rap让慕颜完全呆滞,她无奈地砸吧砸吧嘴。 他才反应过来,“sorry,我放错了。” 熟悉的旋律响起来,大概是某个女艺人重新翻唱了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音调缓缓的,声线里有股陈旧的味道,就像唱出了遗憾,青春的遗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亦忱的歉意还是因为他和她贴近的距离,让她觉得这首歌的翻唱远胜原版。 只是当时的慕颜不知道,在很多年里,当她无法安然入睡的时候,是这首几乎绝迹的翻唱,哄她入睡,她会想起那个总爱打球和每天忙着恋爱却不懂爱情真谛的少年。 忽的眸光一转,她从狭长的思绪中脱离,“喂!老穆怎么说呀?方叔叔打你了吗?” 方亦忱将耳机线丢到桌上,胳膊搭在她肩上,脸上是标准的方氏假笑,“老穆说我早恋,骂我流氓,强吻人家小姑娘还不承认喜欢人家。”他叹气,推着慕颜往食堂方向走。 “然后呢?”慕颜坐在食堂的长凳上,啃着鸡腿口齿不清地问他。 方亦忱夹了颗肉丁塞到嘴里,模糊地答:“就还数落我每次打架都打不过一班的死胖子,害得他在一班班主任面前抬不起头。” “这确实是老穆的风格。”慕颜继续拿起另一只鸡腿啃,声音温温的夹着笑意,“方叔叔呢?有没有直接把你拍死?” “你丫能不能盼我永生?”亦忱嫌弃地瞪她一眼,“他好像挺喜欢老穆的。说他没有因为我是方云山的儿子而对我特殊照顾,顺便打听了一下我们这届校长的背景。” 慕颜直接鼓掌欢呼:“老穆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 “停!”他不解风情地截断她的话,“他当时骂我时腿抖得可厉害了,我差点以为他羊癫疯犯了呢!” “哈哈……”慕颜口中的肉无奈喷到地面。 方亦忱将纸巾丢给她,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他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打量着她,半晌,他夸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大的可以响彻整个一号食堂,他说:“你被人强吻了?”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拉他坐下,“没、有。” “他还不喜欢你?”他仍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彻底放弃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支着下巴,悠哉悠哉地看着他,点头微笑。 故事以为到这就可以结束,直到慕颜终于不用忍受食堂里怪异的目光时,她恰好撞上了去打水的陆遇森。 她的脸蹭一下红了,低着头,绕过他,趴在桌上假寐。 方亦忱这傻子没看出任何一点冷战的迹象,扶着陆遇森的肩膀在门口就聊起来,“哎!你知道你同桌遭遇了什么?” “没兴趣。” 他冷冷的语调吵醒了桌上的慕颜,她姿态优雅地坐了起来,就像一只高傲的鸭子,不,高傲的白天鹅。 “你真是冰窖的无可救药。你同桌被强吻了!”方亦忱继续消遣她的伤痛,还在说:“她还被拒绝了。你说说,会是谁?不会是许风那个娘娘腔吧?哈哈……” 终于她从陆大爷脸上看出点表情变化,不知道是外面的阳光太晒还是他和她一样对阳光过敏了,总之他的脸红成了柿子。 她亦如此。 方亦忱察觉到什么,诡异地看了一眼慕颜,又盯着陆遇森看过去。 慕颜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很想把方亦忱给拍死。 估计陆遇森也有此默契。 不过,同桌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如此默契的当属接下来这一刻—— 方亦忱那欠扁的嘴刚要张开时,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嘶吼了一个字,“滚!” 第一次熬夜如此彻底,晚安哦! 第十六章 我终将逝去(2) 第16章 我终将逝去(2)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样的秋天转瞬便逝。 学校一年一度的足球赛在十一月份的中旬举行,陆遇森和方亦忱代表二班参赛,每天都会用课余时间练习。 慕颜期中考试倒数,慕西洲立马安排了英国那边的学校,吓得她放弃了和陆遇森和好的机会,每天忙着功课。 她正奋笔疾书,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江涛趴在窗户上喊她,“慕颜,亦忱崴着脚了,他让你带瓶水去慰问一下。” 她手中的笔在手指间漂亮地打了个旋儿,她说:“你跟他说,我一会去,我可不想见他那群女朋友们。” 江涛点点头,十分赞同。 结束完最后一个公式推导,慕颜穿着墨色的风衣外套,拎着两瓶水,朝着球场出发。 傍晚的天空霞光万丈,绿茵茵的足球场里,陆遇森穿着一身浅白的球衣,因为生得白,在一群被晒得黑黝黝的队友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方亦忱顶着一顶鸭舌帽,穿着红色球衣,高挑劲瘦,跑动的姿势很好看,掩不住的青春蓬勃。 慕颜拨开人群,站在一个视线相对好的角落,还没朝着奔跑的方亦忱打招呼,就听见身旁的女生们在议论球场上的帅哥。 “有没有觉得方亦忱超级帅,人还特别暖心?” “为什么陆大校草的身材比例这么好,好想摸一摸他的胸肌!” 慕颜尴尬地转过头,往男生多的地方跑去。 注意力再次回到球场,方亦忱作为守门员,表现得挺差劲。陆遇森作为反方的主力,球踢得也有点浑。 不知道场下的观众在欢呼什么,她有点后悔来看他们训练。 半场休息,一群女生如麦浪般涌过去,方亦忱已经被他的女朋友们堵在了球门那边,她只好打开矿泉水瓶,一咕噜地倒进嘴里。 “慕颜。”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回身望去。 陆遇森好看的眉眼沐浴在一片夕阳的金光中,看上去神情莫辨。 “什么事?” “亦忱的脚崴了,让我向你求救。”他声音淡淡的,与场上的喧闹形成反差。 这大概是冷战两个星期的第一次友好对话,然而当一个人过分地讨好一个人时,另一个人不买账的话,讨好的人就会比他更加冷漠。 “球踢得这么烂还能崴脚,方亦忱可真对不起他的女朋友们。”她将喝剩半瓶的水搁在草地上,拎起那瓶没开封的水朝着人群跑去。 陆遇森有点意外,可能是某人的态度和乱丢垃圾的原因。 慕颜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方亦忱跟前,“你丫就是想看我被挤死!怎么不让你的陆遇森来救你啊?” 方亦忱笑着喟叹:“陆遇森的魅力可比我大,我可不敢劳烦他。” 半推半挤地走了出来,慕颜扶着腿残的方亦忱坐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蹲在他跟前,将他的臭鞋扔掉。 “那可是李宁限量版。你这乱丢垃圾的毛病得改!” 慕颜捏捏他的脚踝,轻轻转了几下,看红肿程度,凝重的表情舒缓下来,“崴了三天还逞强,你看你们的球踢得,我都不想吐槽。” 方亦忱眯着眼睛笑,“你说来球场看球赛的女生里,也只有你单纯看球不看人吧?” “回家用冰块敷,然后喷云南白药。”她没接话,懒懒地站起身,指着百米远的鞋子说:“自己去捡,臭死了。”走了两步,想起手里还有水,顺势丢到了他臭鞋的周围。 方亦忱单膝跳着,模样特别搞笑,还蒙如此施舍水的耻辱,他朝着远处走来的陆遇森诉苦,“你说你同桌什么时候能变成个女人,连扔个鞋子都这么远,扳手腕时也没啥力气啊!” 陆遇森难得微微笑起来,“如果她变成场下欢呼的女孩,你还会和她做朋友吗?” 方亦忱特认真地思考一会,坚定地摇摇头。 “你待会回家吗?”方亦忱扶着他的手臂,踉跄走着。 “我要练习一会,毕竟……”他眸光一闪,似悠悠地出神,“毕竟踢得太烂。” - 晚自习上到八点,慕颜彻底放弃了什么化学结构的推导,她穿好外套,戴上手套、围巾,拎起书包往车棚里跑去。 外面的天色阴沉,薄薄的雪堆积在地面上,慕颜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明明最怕冷,还一再拒绝司机亲自接送,她为了陆遇森那座冰窖放弃了温暖的森林,思及此,她的余光瞥见了陆遇森的车子。 他没走? 鬼使神差地,她小跑到球场训练地,因为穿得像只熊所以她就抛弃了所谓的矜持的观念。 陆遇森果真在训练。 和白日不同,偌大的球场安静地只能听到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因为球场和操场是分开设置,位置又偏远,所以这个时间几乎没人。 她静静地站在远处,他没察觉地朝着球门踢球。 夜色沉寂,淡淡的月光里带着薄薄的雾气,十一月的风已经凌厉刺骨,他穿着单薄的球衣,她忽地心疼。 懊悔自己应该多撒点娇,或者更厚脸皮一般,如同亦忱所说,有些人你得多让好几步才能成为朋友。那么,如果成为情人呢? “陆遇森。”她的声音那么轻。 “你始终不知道我为了你多么努力。”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轻轻放在他的衣服旁,只剩半瓶的矿泉水瓶倒在他的衣领上,她扶正,慢慢地起身,慢慢地离开原本属于他安静的世界。 “慕颜。”不知什么时候他走过来的,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将地上的围巾递给她,“你的围巾掉了。” 他总是用这种方式让她死心。 她大咧咧地将手插进口袋,“送给你了。” 陆遇森只好将围巾塞进书包,将地上的矿泉水瓶子递给她。 她彻底生气,怎么别的男孩不是递鲜花就是巧克力的,他唯独递这些不浪漫的俗物。 “……我不渴。”她皱皱眉,微低的声音里蕴藏着浓浓的不满。 陆遇森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把瓶子塞给她,“你白天掉的,乱丢垃圾的习惯不好。” “陆遇森!”她终于不端着了,对视着他显然迷茫的眼睛,“你知道苯酚的结构式计算推导多难吗?你知道给你一个正面侧面的图想象一个立体几何多难吗?你知道计算一只鸟撞上一架飞机的速度有多难吗?” 他被她突然涉及这么多科目而唬住,好看的神色变得复杂凝重。 “你知道和一个冰窖探讨未来婚姻大事的事情有多难吗?”她气愤地踩他一脚,像只维尼熊笨拙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往后很多年,陆遇森一有机会就参加辩论赛的活动,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一个年级第一的人居然被一个年级倒数第一的人怼得无从下口,也许,一物降一物的真谛,于此。 这很慕颜~( ̄▽ ̄~)~ 第十七章 校园足球赛(1) 第17章 校园足球赛(1) 慕颜从厨房摸了根玉米在啃,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拿着本单词书咿咿呀呀地背着。 也许太投入,她撞上了下楼喝水的陆遇森。 屋内暖融融的灯光,笼罩在陆遇森高高瘦瘦的身形上,他穿着纯白的体恤,蓝色的运动裤,自带冷淡的气场里透着一丝慵懒。 慕颜揉揉撞疼的额角,不满地瞪他一眼。 从卧室出来的慕西洲,打破了两人对视的僵局。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笑着说:“遇森,来我书房一下。” 陆遇森轻声应和,绕过慕颜,径直上了楼梯。 他推开书房的门,又轻轻带上。 “什么事?”他站在门边,似乎刻意保持距离。 慕西洲微微侧身,仍是笑着,“遇森,听薄叔讲你没有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 “慕伯伯,我只希望森慕产业先由您打理。”陆遇森说。 “你打算去英国留学?金融还是建筑?” “金融。”他毫无迟疑。 慕西洲走过来,细细打量着这个清俊的少年,他的样貌和才能的确出众,为人处世透着点不符年龄的老练,难怪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他,他都有点欣赏他了。 慕西洲微微一笑:“我会安排。” “慕伯伯,还有一个请求。”陆遇森的语气清淡,一字一顿道:“我希望慕颜不要知道这件事。” 慕西洲似有一刻的不解,压低声音说:“还以为你们已经相处的很好了。”他顿了顿,又说:“前几天我安排出国学校,她死活不肯,嚷着英语差,嚷着国内的学校好,现在天天用功学习我也没办法送她出国,她高考之后还是留在国内吧,放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陆遇森僵硬地扯了一个微笑,大步走出了书房。 原来,她口中的努力,只是为了待在他身边而已。 - 凌晨两点钟,陆遇森被噩梦惊醒。 他翻身坐起,打开桌角的台灯,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心烦地拨了拨被汗浸湿的头发。 疲惫地走下楼,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 晚上的风很大,吹的屋内的摆件发出声响,陆遇森寻着风口看去,原来是观景台的窗子被人打开了一点。 他踩着一字拖,借着月色走过去。 宽大的米白色沙发在夜色中影影绰绰,陆遇森关好窗,带着几分倦意坐了下来。 夜色沉静,远处的山林被笼罩在雾色里,显得空洞迷幻。 他闭眼假寐,似乎听到了很轻浅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睛,往沙发的角落望去,那人不偏不倚的闯入他的视线里。 角落里的慕颜抱着一本习题册和没电的台灯在熟睡,也许身上只是薄薄的毯子,所以原本娇小的身躯此刻缩成了很小块。 也许月色清淡,也许雾色浓重,安静的她比白日里更加好看,嘴角时常弯起来,若隐若现的酒窝,尖尖的下巴和永远不乖巧的眼睛。 陆遇森的心莫名窒了窒,他缓步走去,伸手,轻轻替她拂去脸颊垂落的乱发。 感受到触碰,她微微动了身,怀里的习题册和台灯从怀里跌了下来,陆遇森眼疾手快接住,生怕一点声响吵到她的美梦。 只是刚放好东西,她就从观景沙发上翻了下来,他俯身捞住她,身体的暖意缓缓渡到他的怀里,清甜的呼吸让他突然无措。 如呓语,她说:“陆遇森,我会让一百零一步的。” “什么?”他和梦中的某人交谈。 “做你女朋友啊!” 她忽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清澈,望着他笑时,仿佛无数的星辰落入其间。 就像被发现什么心底的秘密似的,陆遇森掩饰般的将某人重新扔回沙发上。 他能感知到自己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以及不正常的体温变化。 他不太自然地拿起她的习题册,盯看两秒仿佛发现了什么,眸色微敛,故作镇定道:“十道题错九道,还真是努力啊!” “陆遇森!”她从沙发上跳到他的背上,手脚紧紧缠住他有些微凉的外衣,提高了音调,“你脸红了!” “你下来!”陆遇森开始掰她的手指。 “那你和我和好吧!”她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得寸进尺,“和好我就跳下来。” “你不是很气我吗?刚刚在球场上朝我大吼。” 他可真记仇。 她靠在他背上薄弱地解释:“那是因为,因为化学、数学、物理什么太难了,我心情不好嘛!” “可我有一天会离开你。”他的声音倏地一低,是不易察觉的妥协和心疼,他偏头看她,却看不清她的眉眼,“你还要和我和好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十分笃定地答:“那就在离开之前对我好点。”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应。就像她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一样。 没有经过任何理智的逻辑,他脱口而答:“好。” 他好像暂时做出了选择,握住那个并不属于他的救命绳索。 就好像逃无可逃的命运归属。 就好像他并不想挣开她用力缠住自己的手。 第十八章 校园足球赛(2) 第18章 校园足球赛(2) 育华一中的足球赛如期而至。 主席台上座无虚席,绿茵茵的球场上,蓬勃朝气的少年纷纷在做热身运动。 随着教练的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慕颜不知道得罪了班里的哪个干部,被分配到后勤部,就是待在一个小房间里负责水、器材什么的领取登记。 她握紧手中的笔,一点空闲都没有,哗哗的在纸张上记录。 比赛进入中场休息环节,三班的体育委员江涛过来领水,看见队伍前头正低头写字的慕颜,惊讶地走上前,“慕颜,你怎么在这?” 她抬头看他一眼继续写字,“别提了,不知道得罪哪个大神了,给我安排这么个任务。” 江涛同情地睨她一眼,遗憾的口吻道:“亦忱一下场就找你,就想让你夸夸他今天的表现呢!” “你叫什么名字?”慕颜对排队的同学耐心询问,填写好资料,她对江涛笑了笑:“比赛近况如何?” “你们班暂时领先,不过,我们班也不差,会追上的。”江涛看着登记的人排到了门口,心里一动,将坐在凳子上的慕颜拉了起来,“你帮我把水给三班班长,我替你写。” “不用了!”慕颜推了推他,“你快去看球赛,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反正我就坐这了,你不去,后悔的是你。” 慕颜拧不过他,道了声谢,抱着水往球场奔去。 慕颜将水交给三班的班长齐南,他指着奔跑在场上的一个高壮的男生说:“慕颜,方亦忱这次可栽了。我们班的替补队员尤乐乐上场了,他输定了。” 慕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才不会。” “方亦忱前几个星期抢了他暗恋的女神,他怀恨在心。” “好吧。我怎么会和一个花花公子做朋友!”她感慨地拍了拍齐南的肩,跑去观众席。 “慕颜!”乔依站在阳光底下,朝她招招手。 她郁闷地走过去,“怎么了?” “没有,留了位置给你。”乔依悠然地坐了下来,就像古时那种大家闺秀的坐姿。 慕颜不解地望向她,毕竟她和她还没有好到互留座位的地步。 “我是负责这次活动的学生会副主席。”她看穿她的心思,将目光转向赛场,“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慕颜呆了一呆。 “你父亲是bj着名的经济学家,你的朋友方亦忱是方大局长的独子,你很聪明,善于和有用处的人交往。”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说话时带着特有的笑意,看起来有点亲昵,不过,慕颜从小到大被逼迫着应付一些名媛宴会的,多少见过世面,这种笑容实际上是不善和虚伪的。 她不可置信地点点头,也许自己太优秀不小心得罪了她,但是开学到现在她和她并无交集啊! 见对方不再说话,慕颜的视线回到场上。其实隔了大半个球场的距离,她根本看不清场上人的五官神情,而踢球的人要从围观人群里辨认出其中一个更是难上加难,她是在不经意间发现陆遇森的,因为那件她亲自在实体店买给他的运动球衣,她睁大眼睛看,除了丑到易于分辨的用途,她没发现别的优点。傻笑着,她有一种错觉,陆遇森仿佛遥遥地朝她们所在的方位露出了笑脸。 身旁的许风摸着脸,受宠若惊地低声说:“哎呀,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看我。” 慕颜震惊地偏头看他,惊讶得嘴巴可以塞下一个拳头,陆遇森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你。”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我可爱吧!”她从台阶上站起来,用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阳光有些刺眼,她从观众席上走下来。 比赛过程中,尤乐乐撞击方亦忱犯规,教练中断比赛,休息五分钟。 慕颜抱着超大瓶的矿泉水瓶跑过去,体贴地给方少爷打开,“皇上,您请用茶。” 他立马入戏,“小慕子,为何对朕投以如此怜悯目光啊?” 慕颜微俯身子,声音里已有笑意,“因为皇上免费让奴婢看了场情敌大战的戏,皇上您抢来的爱妃在哪,奴婢去采访一下。” 方亦忱抬手揉乱她的头发,“朕的女人也是你能见的!” 慕颜歪歪脑袋,认真整理着发型,方亦忱又伸手弄乱,“你还是这样好看!” 短暂的休息结束,这时比赛已经进入尾声,慕颜不知道比分如何,只是尤乐乐一直在阻挡亦忱接球,因此二班的主力放在了陆遇森那里,他顺利接过来球,朝着球门射击,几乎观众和球员们一同屏住呼吸,下一秒,他以漂亮的侧身姿势顺利将球踢进了球门,哨子在欢呼中吹起,比赛结束。 齐南看着欢喜的慕颜,拍了拍她的脑袋,“喂!你下周的篮球赛确定不参加了?” 慕颜从喜悦中回神,偏头看他,带着未散的笑意,“什么?”她后知后觉,“哦,篮球赛呀,不参加了,期中倒数,老穆每次班会都骂我,说倒数第一的名额居然在他的班里。” 齐南漫不经心笑着,墨色的眼眸里盛满阳光,“你怎么会考倒数?” “我能说我买了个假的涂卡笔吗?” 齐南彻底被她打败。 观众席还未散场,接下来是高三年级的比拼。 慕颜绕过大片球场,从二班那里拿了两瓶水,朝着陆遇森挥舞着手臂。 方亦忱又被女朋友们堵在了某个角落,她放弃了解救皇上的使命。 陆遇森也被几个女生堵在了半道,大概又是告白之类的事情,慕颜顺势坐在了观众席上,悠哉悠哉地喝着水。 一整瓶水被干掉,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眼睛去搜寻陆大爷的身影时,离自己半米远的乔依却忽然起身,手里握着一只矿泉水瓶,从观众席往场下走。许风瞪着她的背影:“她要做什么?” 视线所及,乔依纤细俏丽的身影,仿佛一位高贵公主,缓缓地走向足球场边的那人。 陆遇森好不容易摆脱那些女生,谁知迎面走来了另一人,他装作没看见错身走开。 乔依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去,众目睽睽之下怔在原地,这屈辱如此突如其来。 她将手中的瓶子紧紧捏着,太用力,指骨泛着白,但面上表情仍是高贵自然的,过了很久才转过身,那时候,他已经停在了慕颜的身边。 金色的光晕笼在他的侧影里,他的眼睛特别深邃,好似能装满整个宇宙星河,只不过,那一刻,他的眼里没有她而已。 第十九章 心上的悲伤(1) 第19章 心上的悲伤(1) 足球赛过后的几个星期,育华一中因为私立学校的名气,获得很多参加国际竞赛的机会。 那段时间,所有的班主任都在精心挑选班上的优秀学生,组成了数学竞赛班和化学竞赛班,唯独没有篮球竞赛班。 慕颜也在忙碌着,慕西洲同志见她重拾对学习的热情,就安排学校的老师趁着晚自习时间对她一对一辅导。 方亦忱那厮足球赛后更加受欢迎,时常被老穆叫到办公室做批评教育。 这日,慕颜从题海中抬起头,问了身旁正在讲解几何题的数学老师一个问题,她说:“老师,您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参加数学竞赛?” 数学老师待人特别真诚,拿着慕颜手里的试卷认真端详一会,点了点头,慕颜仿佛看到了未来希望,虚荣心还未膨胀起来,就听见她说:“辅助线都画错的人,我觉得得七八年吧。” 慕颜苦笑着将脑袋转向窗外。 办公室的窗台摆着仙人掌和多肉植物,一片绿色掩映下,窗户外的车棚区明暗错落,她拖着下巴假装看题,余光却瞄向车棚里正在闲聊的几对男女,她觉得实在无趣,计算出某个体积后,又往窗户那边瞄去,希望能看点小黄文里那种桥段。 果真看到一个女孩不小心跌到了男孩的怀里,她倒是有点脸红心跳,以为接下来,会进入接吻环节,想到这,她有点走神,那晚陆遇森的嘴巴是什么味道呢?香草味的?可那是蛋糕的味道。 “在看谁?”数学老师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视线望去,笑容淡淡的,“陆遇森。” 慕颜还没从回忆中抽回身:“你怎么知道?” “那不是陆遇森和乔依吗?”数学老师嗔怪,“现在的孩子都不注意点,谈个恋爱还在老师眼皮底下。” 慕颜惊诧地站起身,那个男孩是陆遇森。 “砰”得一声,慕颜听到了手中的笔滑落到地面的声音,如同她的心。 她像是从恍惚中蓦然回过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办公室外巡逻保安的叫嚷声已经传来:“谁在那里谈恋爱?几班的学生?” 接下来这几天,慕颜食欲不振,睡眠情况也很差,所以,她做出很多蠢事。 譬如,陆遇森去客厅倒水时,她特地穿了v领短裙,优雅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陆遇森专心地打开冰箱门,完全无视她在眼前走来走去。 在慕颜耐性尽失的时候,他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你露这么多,不怕着凉吗?” 再譬如,体育课结束的操场上,她和他一同走着,她故意摔倒,他却反应迟钝地看着地上狼狈的某人,刚要伸过手,乔依就从某个地方冒出来,永远同样的借口,“遇森,穆老师让我们去办公室。” 她只能僵硬地扯个假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目送着两人离开。 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学习的重要性对于追男友有切实的帮助。 “慕颜!”耳边传来方亦忱的喘息声,“你怎么在这傻站着?” “哦。我觉得外面的空气挺好的。”她一本正经地胡说着,“你又去打球了?” 他将怀里的篮球在手里转了转,有点沮丧,“我爸打算让我出国。” 慕颜瞬间回神,反捉住他的手,“真的假的?” 他强颜欢笑,习惯性地用手圈住她的脖子,“哥会给你带礼物的,美国应该有很多漂亮妹子。” “什么时候走?”她侧目望着他,“可以不走吗?” “高二结束。”他将球丢给操场上的好友,“就待几年就回来了。” “那你会不会忘了我?” “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 “你不是吗?”她笑着反问道,眼底满是不舍。 “又敢顶撞朕了。”他又把她打理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 晚自习在烦躁不安中度过,陆遇森和乔依因为数学竞赛的事情被班主任安排成同桌。 慕颜几乎每节课都能听到乔依温柔的声音,以及陆遇森耐着心思回答问题的声音。 想到这,她自感无趣,抓起书包,穿上外套,急匆匆走了出来。 “慕颜。”她走楼梯时有人喊住她。 “齐南?”慕颜侧目,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的。 “这么晚才回去?” 她有点呆滞地点点头,走了好长一段路,始终沉默。 齐南望着她沉静的身形,不由放慢步伐,似乎她一沉默,整个教室,整个走廊,整个校园都变得安静下来。 齐南出声道:“下雪了。” 是真的下雪了,虽然只是轻飘飘的雪子,落在脸上、发上,转瞬变作模糊的水痕。插着大衣口袋走在前头的慕颜似乎也发觉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是黯淡的灰色,低下头,齐南似乎在看自己,复杂的神色夹着她猜不透的情绪,她突然记起高一那年的体育课,她在球场遇见他的场景,好像初见也是这副琢磨不透的表情,收回视线,她握紧书包肩带大步朝着车棚跑去。 遇见方亦忱比遇见齐南更让她意外。 白茫茫的世界里,方亦忱就靠在车棚门口的那根灯柱下,一身笔挺的风衣,似笑非笑望着她。 “你这什么诡异的表情?”慕颜惊恐地瞪他一眼。 他双手抱胸,不假思索道:“刚刚看见你和齐南聊天了,这什么情况啊?” 慕颜蹲在车子后面,摸出钥匙开锁,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刚刚把司机气跑了。” “什么原因?” “他不允许我追他女儿!” 慕颜将车子费力地推出来,拍拍后座,语气十分平静,“一班的学霸?” “你怎么知道?”方亦忱自然地坐在她的后座上。 “哦。”她用力地蹬着车子,淡定地回:“之前和遇森比赛文言文背诵,他输了,我逼他说出一个八卦,他告诉我,育华里你最喜欢的女生叫方文雅。” 方亦忱抓着她的衣角,惊诧地问:“冰窖怎么知道的?他不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他说你每次上厕所都会绕到一班那里,在中间的窗户位置站上一分钟,盯着某个身影傻笑半分钟,经过逻辑推断,那是你暗恋对象。” 方亦忱露出见鬼的神情,“我一直以为他和书呆子一样,没想到心机深沉啊!” 第二十章 心上的悲伤(2) 第20章 心上的悲伤(2) 车子驶过校园,慕颜的腿已经没有力气,她喘着粗气,偏过头看着方亦忱:“你丫怎么这么重?” 他继续一副伤情样子,完全忽视她的话,喃喃道:“我觉得我得让我爸提携我未来岳父大人,然后文雅就能和我一块去美国了,我们就可以幸福生活在一起了。” 慕颜忍不住打击他:“如果我是她爸,我是不会把女儿交给一个不会骑自行车的大少爷的。” 方亦忱两手一摊:“你如何讽刺我,我都不会下来的。” 深冬的天色渐渐由黯淡变为阴沉,一场不期而至的暮雪仿佛从天空的各个角落落下。起先簌簌的雪子终于越变越大,变作了一片片的鹅毛大雪,飘在她的发上,他的眉梢。 “我觉得齐南有点喜欢你。”方亦忱拢了拢脖上的羊绒围巾,抓紧了慕颜的外套衣角,“之前我和遇森提过这件事,他特别淡定。” 她在后巷的一家披萨店前刹车,单脚踩下自行车的立脚:“我怎么不觉得齐南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我欠他好几百万的样子。还有,陆大爷怎么也知道?” 方亦忱皱了皱眉,十分不解,“去年慈善捐款,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慕颜把方亦忱推下来,两个人并肩走着。 “你丫当年没把齐南气死。”方亦忱扬眉,主动过来推车,“当年捐款简直就是对学生人格侮辱,校长还特地搞什么拍照,不过齐南人特傲气,说什么也不要钱,气的校长把捐款活动取消了。”他顿了顿,咽了口吐沫,继续说:“结果你第二天跟个二傻子似的拿着从你爸那里讹的几千块硬生生地塞给他,还说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的人生哲理的大话。” 慕颜斜了一眼他:“我觉得这样他也没必要喜欢我吧?” “你不知道,有次我们几个球友出去聚餐,他喝醉了,说当年你爸给医院打了招呼,他们家才免费得了补助金额,他妈妈的病才治好的。” 慕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大概可能是感激我。那陆大爷怎么知道的?” 方亦忱耸耸肩,抿嘴一笑:“他那么聪明,察言观色,懂不?” 慕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沮丧。 走出热闹的后巷,是平坦的油柏路,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完全没留意有一辆加长宾利停在了离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 脚步声临近,两个人才转回身。 “亦忱,快点回家!”方太太穿着厚重的外套,神情不悦,睨了一眼慕颜,脸色像是更难看。 方亦忱推搡着不肯,谁知他母亲直接甩了一巴掌,慕颜怔愣住,将亦忱护在身后,“阿姨,有什么事慢慢说。” “你给我滚!你们慕家就不是好东西,怎么害完陆家接着就要祸害我们方家了?告诉你,我们可不像陆家好揉捏!”一席话,冰冷笃定,让慕颜握住亦忱的手变得没有丝毫力气,她无力反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方亦忱被带走。 她用力的屏住呼吸,整个人似是一尊雕像般,呆滞的站着。 其实她也只是站了短短的数秒,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复杂、漫长。 心上的某个位置被刺痛,悲伤如同漫天大雪弥漫开来,唯有一丝理智让她机械地推着车子继续前行。 隔着百米距离,莹白的灯光倾泻而下,有着淡漠神色的男生俯下身来,似乎在亲昵地对着女生说什么甜言蜜语。 女生的脸一瞬间红了下来,像是少女的心事被拆穿,推着车子落荒而逃。 仿佛感受到她愕然的目光,陆遇森微微偏头,慕颜连忙撇开头。 他还是追了上来。 “慕颜。”他喘息,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推着车,只是好像走反了方向,她被他气的原路返回了! 将车子转到正确方向,慕颜试探地骑了上去,可地面上的雪太厚,她直直地摔了下来,只是陆遇森眼疾手快地将她捞了起来。 她挣开他的手,刚要走,脚就扭到了。 “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地上的某人,神色冷然。 她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一说话全是白雾,显得眼睛湿漉漉的:“打扰到你和乔依约会,你要毁尸灭迹吗?” 他半分不解地继续瞪她,似乎想起什么,俯身将地上这只蛮横的猴子抱了起来。 他单手扶起自行车,将慕颜放在后座上,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费力地踩着脚踏车。 她蓦地妥协,不再试图挣开他的手,垂下眼睛,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陆遇森,我是不是很讨厌?”卑微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是有点。”陆遇森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塞进腰间自己抓紧的手中。 慕颜迟钝地接过来,用它盖住半边脸,雪子似乎又开始密密匝匝地从夜空中掉落。落在她的发上,他的衣领间。 “喂!”她插进口袋的另一只手环住他的外套,他的身形倏而一顿,低沉地问:“什么?” “骑快点,鼻子要冻掉了。” 他嗤笑,不由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第二十一章 你是最好的(1) 第21章 你是最好的(1)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李嫂干着急地等在门口,见到两个人平安归来,她才松了口气,急忙跑到客厅去通知慕西洲。 慕颜哆嗦地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吞了大半杯热水才将身上的寒意驱赶走。 “以后不准骑车回家,我通知司机按点接你上下学。”慕西洲板着脸,坐在沙发上。 陆遇森想起要把参赛信息发给穆长华,就没理会两父女的谈话,急匆匆上了楼。 慕颜抿着唇,抓紧了衣襟,语气冷冷的,“你是不是对方叔叔做什么了?” “大人家的事小孩子别管!”慕西洲难得用严厉的口吻跟女儿讲话。 “方叔叔怎么招惹你了,亦忱是我最好的朋友!”慕颜憋红了脸,几乎声嘶力竭,“陆叔叔的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慕西洲似乎更不愿提及陆家的事,恢复以往的和善,软着声音道:“爸爸明早还有事,我们改天讨论这个话题。” “方叔叔到底怎么了?” “涉及贪污受贿。”慕西洲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休息。 慕颜绕到他面前,不安的脸色瞪着他,“你举报的?” “我举报的。” “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相安无事不好吗?” 慕西洲嗤笑了一下,宠溺地拍拍她的肩膀,“别这么幼稚,快点去休息。官场上的事情爸爸说不清楚,你也听不懂。” “我不准你这样对方叔叔。”慕颜嘶吼的声音将房间里正在通话的陆遇森吵到,他犹豫着推开了房门。 “慕颜,我真是宠坏你了。你听着,方云山贪污受贿是事实,而我是最合适举报的人,因为我有身份在那里,比他厉害背景的人我根本就惹不起,你爸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以后。” “下一任税务局局长吗?”慕颜觉得好笑,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别人怕得罪我,得罪了在政界的你,只有亦忱肯和我做朋友。” “你以后不要再和方家的儿子联系了。”慕西洲推开她,叹了声气,往二楼走去。 陆遇森关上了房门,继续用手机和老穆聊些关于竞赛的事情,只是他忽然明白过来,那个娇纵、单纯又爱哭鼻子的丫头,原来一直过得都不太幸福。 - 慕颜趴在观景台的沙发上,发呆。 激烈的争吵之后,慕颜觉得很荒凉,也许外面的雪还在下,倒衬得屋里冷冷清清的,唯有桌角闲置的台灯散发点微亮的光。 陆遇森挂断穆长华打来的电话,捶捶酸痛的肩膀推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没有开,显得漆黑空旷,陆遇森走到楼下,摸索着打开了灯。 “阿颜。”他低沉的语气甚似温柔,“会感冒的。” 她仿佛从恍惚中惊醒,垂在膝盖上的脑袋迟疑地抬起,一双清澈却闪着盈盈泪光的眼眸几乎刺痛他的心,他坐在她身侧,压低了声音,“亦忱不会怪你的。” 她艰涩的开口,透着迟疑和恐惧,“你会不会恨我?如果有一天,如果,如果陆叔叔的死和慕家有关。” 陆遇森按住她的手,表情淡淡的,语气亦是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他说,“我不会恨你。” “你撒谎。”慕颜审视着他淡漠的神色,挫败地垂下肩,呢喃:“你会更加讨厌我。我为什么会是慕西洲的女儿?” 她郁闷地从沙发上下来,去厨房找吃的。 “你的脚怎么了?”陆遇森终于发现她走路的姿势略怪异。 “哦,扭到了。”她轻描淡写地答。 他索性将厨房里啃着玉米的人抱了起来,重新放到沙发上。 慕颜傻笑着看他忙碌的身影。 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泛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侧着脸,微低着头,将药膏放在手边,手腕轻轻地起落,专注而温柔的模样,令她心里酸涩得涌起泪意。 她一直在思考自己这么喜欢陆遇森的理由是什么。 无关外表,气质使然尔。 他似乎带着特有的冷漠和孤寂,却藏了一颗柔软的心,每次都会在她的无理取闹中妥协,她只想一个人邂逅这样的陆遇森,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即使是方亦忱那样的好哥们也不愿意。 “阿森。”她从另一侧拍他的肩,他偏过视线,她机智迅速地吻过他的脸。 脚上的力度蓦地一重,她吃痛地沉吟一声。 “阿森。如果你喜欢乔依,她也喜欢你的话——”她的声音故作停顿,陆遇森微微抬头,看着灯光下的她,“你会怎么样?” 她俯身抱住他的肩,像个软绵绵的宠物,声音亦是一贯撒娇的软萌音调,“我会死缠烂打地追你到手。” 他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将她嘴角边的几颗玉米粒拿下来,声音冷冷淡淡,“晚安,幼稚鬼小姐。” 慕颜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什么时候也爱给我起绰号了?” 她捞起桌上的玉米继续啃着,啃到一半,彻底醒悟过来,大概是自己穿短裙诱惑他时,或者自己假装昏倒引诱他时,再或者将冬眠的青蛙丢在他桌洞吓唬他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慕颜摸摸肚子上的小肥肉,惊恐地将玉米丢了回去,但愿,它这个还不大知道。 第二十二章 你是最好的(2) 第22章 你是最好的(2) 周一的清晨,慕颜推开教室的门,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几个男孩讨论着篮球足球的事情。 慕颜倏地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略显轻松地走过去,拍他的肩,“嗨!昨晚还好吗?” 方亦忱扭过头,眼神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而后笑着和身边的朋友说话,冷淡得仿佛两人从不相识。 她的笑容僵住,固执地继续戳他的背,他始终没有回头。 一个月过得飞快,经过媒体的大肆报道,方家的事传的全校皆知,方云山涉及的案子牵扯出很多大人物,检察院的人调查了半个月,最后将方云山革职,判刑几年,方家到处奔波,可始终没办法缓刑。 方亦忱一朝从爱闯祸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不爱笑时常乱发脾气的人。 在他最煎熬的日子里,慕颜拜托了高冷的陆大爷,陆遇森就陪着他一起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话语。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方亦忱负责教室的打扫,慕颜因为补课的原因,所以很晚才回教室拿书。 傍晚时分,夜色晴朗。 慕颜从一楼跑上来满头大汗,险些撞到正在擦黑板的方亦忱。 “对不起。”慕颜泛红的脸色微微一白,语气猛地轻了下来,“你,还没走啊?” 他将抹布有些不耐烦地丢到讲台,大着步子往座位上走。 “亦忱。” “方亦忱。” “方亦忱!”她跺脚,憋红了眼眶,视死如归地大喊一声。 月色和灯光交织一起的背影慢慢变得模糊,慕颜抹掉没出息的眼泪,走到他身前,“方亦忱,你不原谅我了吗?方亦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发颤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亦忱,你别丢下我好吗?” 方亦忱没有说话。 “我去过你家。”很长的一段沉默后,他妥协了般,仰起头,“我去祈求你父亲,可不可以不要赶尽杀绝,以我们多年的友谊为赌注。他同意了,代价是我再也不要当他宝贝女儿的朋友。我也同意了。” 他不动声色地拿开她的手,她惊惶地后退一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慕西洲居然瞒着她? “我妈不准我去找你爸,她说人要有骨气,而且确实是我爸犯错,可我那时候就想去问问你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亲。他什么也没说,他只说这就是生存之道。慕颜,我不怪你,但是我们没法成为朋友了。而且,我也会狠狠地惩罚你,你喜欢陆遇森吧?你知道吗?陆家就是被慕家害死的。陆遇森,他始终是恨你的。” 他拎起桌上的单肩包,再也没看对面人一眼,急切地绕过她消失在门口。 慕颜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司机的电话打来,她才像是从梦里醒来,哑着声音接了电话,然后挂断。 从走廊往下看,校园里格外安静,积雪有的融化有的被踩上各色各样的花纹,慕颜只觉得有种东西突然被抽空,她心揪着疼。 余光里,陆遇森和乔依又并肩走着,像很认真讨论一个知识点,她完全听不懂的知识点。 长长的走廊,他们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走着,她从未发觉和陆遇森的距离是如此遥远的,而乔依却和他很近很近。 她忽然很想哭,却没力气哭。 “慕颜。”很轻浅的声音,她以为在做梦。 她置若罔闻地继续前行。 他伸手拉住她,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冷冰冰的手腕上。 “我没事。”她甩开他的禁锢。 齐南却再次抓住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足够痛到清醒。 “陆遇森不会喜欢你,他要的只是失去的陆家的一切。”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为什么这么说?”慕颜的一双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负隅顽抗,声音沙哑而破碎。 - 乔依下楼梯时,险些摔倒,陆遇森顺势扶了她一把,只是偏离的视线恰好看到了走廊中央的两个人。 紧紧相拥? 陆遇森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 “怎么了?”乔依察觉到他的不安,出声询问,眼光顺着他看去。 “没什么。”陆遇森漠然的神色更加冷冽阴沉,收回灼热的视线,朝着乔依出声道:“去英国的行程安排我待会发到你的邮箱。” 乔依显然看出他的不悦,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刚刚的话题。 两人走到校门口,慕家的车已经停在街角。 乔依见状,笑着打趣道:“慕颜可真受欢迎。家境好,性格好,还有你和齐南这样的朋友。”她顿了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偏过头望见了出来的慕颜,笑容更加粲然,“遇森,如果这次竞赛获奖,我们可以直接去英国留学,到时候你会为了慕颜留下来吗?” 陆遇森双手插在口袋,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然后举步离开。 乔依得意地坐进车里,原来她真的不太重要。 - “你怎么回去?”慕颜大大的帽子盖住半张脸,声音温温的,“要不要我家司机载你回去?” “好啊。”齐南一口答应。 慕颜咬咬唇,呆滞地睨他一眼,他往日骨气哪去了? “对不起,刚刚的拥抱。”齐南故作叹息,“你刚刚离栏杆太近,而且走路晃悠悠的,我担心你一不小心掉下去。” 慕颜勉强地接受了理由。 她懒懒地坐上了车,可是齐南却只是站在窗外看着她。 她摇下来窗,“你上来啊?” “慕颜。”微微弯起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笑意,“你是最好的。” “所以,不开心就大哭,开心就大笑。未来还很长,不会只有亦忱一个朋友,亦不会只有陆遇森一个男人。” 他微笑地转过身,路灯的光晕照在他一身浅色的外衣上,格外醒目俊朗。 慕颜从未想过,这个从高一就有点嫌弃的男生竟然会在这么冷的夜色里温暖她的心。 车子缓缓启动,她趴在窗户边,数天上的星星,风吹进来迷了眼睛,她就边哭边数。 模糊的水光里倒映出了陆遇森好看的背影,在月色下是如此亲切熟悉。 她几乎要跳起来,脑袋还是撞到了车顶,只是欢愉的音调还没从喉咙里发出,她就陷入一阵哑然中。 陆遇森,他不会喜欢你。 陆遇森,始终是恨你的。 她在拼命地麻痹自己,可是却越来越清晰,他要的,她给不了。 她不能做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资格。 第二十三章 深海里的鱼(1) 第23章 深海里的鱼(1) 【我喜欢冒险,喜欢躲避,如果变成一只刺猬,到处滚来滚去,我可能更喜欢变成深海里的鱼,也许那样就不会遇见你。——miss shen】 陆遇森的数学竞赛在英国举行,而慕颜不顾慕西洲的反对,假期的第三天就只身去了美国,她家在洛杉矶有一栋度假别墅,临近圣塔莫妮卡海滩。 慕西洲以为她故意躲开他,其实她只是为了避开陆遇森,她实在不能无比轻松地祝福他,比赛成功。 洛杉矶的景色在冬天格外好看,尤其夜晚坐在海滩上,数天上星辰,看着远处的海浪一阵一阵地被海风卷起,显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渺小卑微。 “小姐,您怎么不开心?”管家薄叔从bj连夜飞来洛杉矶,脸上的倦色还没消散。 她有点懊悔,拍拍身旁的位置,邀他坐下。 薄叔将手中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随着她专注的目光望过去,她似乎在看远处岛上的灯塔。 “小姐,老爷很担心你,方家的事情实在是他不能左右的。更何况,方云山只是革职判刑,他名下的产业没有全部上交已经格外宽容了。” “那陆家呢?”慕颜平静地出声,抬手拢了拢肩上的外衣。 薄叔像是沉思,斟酌了许久,并没开口的打算。 她转头看他,神情莫辩。 “陆遇森的过去,我想知道。这并没有触碰利益底线吧?” 薄叔叹息了一声,海风将他苍老的声音衬得绵长暗哑,“陆家和慕家从很久就是合作伙伴。陆家的公司在国内,但遇森一直单独生活在国外,他和父母的感情一般,大概忙于工作疏离了亲情。出事的时候,陆铭,也就是他父亲,带着他母亲跳进了大海,当时遇森就在车里,被反锁,出不去,他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死在眼前,我们赶过去,他已经不会哭不会笑了,就像瞬间失去了记忆,一切都很陌生。”薄叔顿了顿,转身看着慕颜的表情,继续说:“老爷觉得孩子可怜,担心他一个人会撑不下去,在英国的医院待了几周,医生建议他融入新环境,所以,就安排他和你同级。” “他确定不是因为歉疚?”慕颜目光灼灼地盯着薄叔。 “小姐,你一向聪明。陆少爷也一样聪明。” 慕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海风将她身上的寒气陡然加深。 “你走吧。”沉默中她朝着薄叔挥手,这时amy已经从海里游了上来。 她从躺椅上给她拿过来毛巾,体贴帮她擦掉身上的水渍。 “慕,你怎么了?难过了?”amy是专业的游泳教练,中美混血儿,中文很烂,而她英文更烂,所以她总是妥协地用中文和她交流。 “没事。”慕颜俯身抱住她,身体却剧烈地抖动,“我早该清醒,或者,我一开始就应该清醒。” “ok.”amy温柔地安慰道:“明天放纵你在海里泡一天。” “那样会死掉的。”慕颜收回自己的怀抱,苦笑着用毛巾擦她的头发。 漫步回别墅,璀璨的灯光下,却是朦胧的烛火,在长桌的烛台上摇曳。空气里夹有海腥味,屋内的玉兰香遮挡了一些,隔窗而望,深蓝的天,暗沉如墨的大海。潮湿阴冷的风在窗外呼啸,而明亮的客厅里,却是暖意熏人欲醉。 慕颜站在浴室门口,看着amy穿着她从国内带来的旗袍,苏绣的雅致旗袍穿在她身上,有一种没穿衣服的诱人感。 她忍不住竖起拇指,赞扬:“amy,你总是如此漂亮,看我,永远像个小学生。” amy微笑着从浴室走出来,自然地揽着她的肩,“礼物很喜欢,不过,我的婚礼确定不参加吗?” “我想去见个朋友。” amy遗憾地耸耸肩,端起桌上的红酒品了品,“你喝醉之后提到的人?” 慕颜窝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有些出神,不知道他在英国会做什么。会和乔依一起散步吗?还是和老穆一起谈天说地?会不会回到以前的家? “hello!”amy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蓦地回神,笑容惨然,“明天进行更深的海底探险吧?” “慕,你会有危险。” “我不怕。我想知道躲在海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amy嘟嘟嘴,不解地打量着她,“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奇怪的学生。你学习海底潜水几乎疯狂。” “这世界上的事都很疯狂。如果没有罪孽,我大概不会遇见他,他也不会接近我,以我的智商猜不到他是何目的,如果有目的,我也会陪他演下去,两半俱伤的时候,我会潜入海底,变成一只鱼,他再也找不到我,就像我再也不会遇见他那般。” 她俯身拿了一杯酒,一向讨厌这种麻痹神经的液体,却有点依赖,掂着手中的小小玻璃杯,嘴边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喃喃道:“如果我变成深海里的鱼,他会不会就放弃对慕家的恨呢?” 凌晨时分,慕颜喝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无聊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登录上qq,发现陆遇森居然发给她一条信息。 她点开看,写着:礼物是粉色还是蓝色? 她莫名地打字回:白色。 发完就后悔了,这是几天前的信息,他肯定不会回。 可是几分钟后,他回了一条信息:你在哪? 慕颜回复:海底 手机迟迟没有再响起,他大概生气了,毕竟海这个字眼,他会敏感。 快要睡着时,手机信息的振动声嗡嗡作响,慕颜摸索着点开,他回了一条信息:会有鲨鱼吗? 慕颜噗地笑出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然后陆大爷的qq电话就打来了。 她不小心点开,支支吾吾地说:“阿……森?” 电话那边似有海风,很久才有声音传过来,“你在洛杉矶?” 她惊讶地跳下床,趴在落地窗往外看,除了一望无际的海,并没有人影。 电话那端传来无奈的声音,“阿颜,你就不怕被坏人抓走?” “你比赛怎么样?”她故意绕开话题,拿起桌边的巧克力塞进嘴里。 “已经进入决赛。” 慕颜继续往嘴里塞巧克力,口齿不清地说:“我和亦忱决裂了,所以偷跑出来玩。”她吞掉嘴里的东西,和悦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悲伤,“阿森,为什么我总这么聪明?懂什么时候躲起来,也懂什么时候装傻。” 陆遇森静默地望了一眼天空,电话那边的话让他陷入沉思中,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他犹豫地开口,电话那端却传出清晰的忙音。 她没勇气摊牌,她宁愿选择逢场作戏,她宁愿做一只深海的鱼。 很可笑,她希望,一直可笑下去。 第二十四章 深海里的鱼(2) 第24章 深海里的鱼(2) 人生总要做一次尝试。 慕颜站在大海的中央,深深地呼吸着空气,有浓重的海风腥咸的味道,她转过身,对站在甲板上的amy莞尔一笑:“如果我成功潜到海底,我会继续装傻,不会躲藏。” amy将潜水面罩递给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她背上器材,以标准的姿势入水,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她被大海相拥着。 她越来越放松,潜入的深度也早已超过平时练习的深度,直到她的脚被海草缠住,她下意识地挣脱,用尽力气,直到筋疲力尽。 再醒来时,amy已经将她从海里捞起。 她躺在冰冷的甲板上,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全身力气已消耗殆尽,酸软感蔓延四肢,又累又冷。 东方有很刺眼的彩霞。 amy将一条浴巾盖到她身上,受惊吓的脸遮挡住她看风景的视线,她慢慢坐起身,笑着宽慰她:“不用担心,你可是最好的老师。” “慕!”她的声音还在颤抖,“你想死?” “不。”她用尽力气抱住她,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思提醒自己,“我要躲藏了。” 潜水事故对身体造成的损伤远不是慕颜所能想象,她固执地不通知任何人,自己待在洛杉矶的医院躺了一个月。 因此高二下学期她推迟一个月才入学。 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调班。 “你要调班?”穆长华指着她低声咒骂:“慕颜,你实在过分,你旷课一个月还不行,还要调班!你父亲呢?我要找你父亲谈话!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我怎么带出你这样的学生?” 慕颜微微低头:“是啊!我也很讨厌自己。”她顿了顿,又说,“我父亲出差,大概半年才回来,不行我去找校长。” 穆长华瞪视她几秒,无奈地冷哼道:“你回去等消息。” 回国的第一天,慕颜就背着书包来了办公室,她走出办公室,经过走廊的时候,撞见了方亦忱和其他几个球友。 方亦忱的目光冷冰冰地扫过,大概她的脸经过一个假期变化太大,他居然怔愣住了,手里的球险些掉了下来。 慕颜别开了视线,继续往教室方向走。 热闹的教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大概因为她平时就很少存在感。 唯有和陆遇森谈话的乔依提前注意到她,也是一样惊讶的表情,“慕颜,你的脸?” 慕颜走近她。 “假期玩的太高兴,把脸给擦伤了。” 她没有刻意去看陆遇森,可已经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快将自己的脸看出一个窟窿。 他应该会生气,毕竟她躺在医院的一个月他总共打来了一百多通电话。 许风看着慕颜瘦了一半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凑上来打量了一下她,啧啧道:“慕颜,你被人打了?你脸上这些小伤痕太酷了!” “你出来。” 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霎时没了声音。 “是啊。”她顿了一下,转过视线,终于把目光完全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什么事?” 陆遇森从位置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她痛地沉吟一声,她手腕上的伤映入眼帘,他松了力度,将她带到走廊的尽头。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去了度假别墅,根本没有你。”陆遇森的神情格外阴翳,外面的空气都被他的气场冻成了冰。 慕颜垂下头,语气低幽:“各种旅游啊!漫游费那么贵,不想接电话。” “跟我去医院。”陆遇森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力度大的要把骨头捏碎似的。 她抬起头,对视着他愠怒的目光,笑容璀璨:“陆遇森,你别管我了,会让别人误会的。” 她狠狠地踩他一脚,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教室睡觉。 大概陆遇森彻底被她气到,一连几天在家和学校都没有说话,穆长华也顺利说服三班的班主任,将慕颜调去三班。 换班的第一天,齐南就成了她的同桌。 他不像平常人见到她消瘦的脸庞和小小的伤痕会惊讶,然后追问个不停,他只是将她落下的功课一一罗列,帮她补习。 “齐南,我是不是这样很丑?”她指着眼角边的划痕,认真地问他:“有没有一种坏坏的感觉?” 专注于磁场讲解的齐南,从书中抬起头,笑着说:“你以后老公可能会嫌弃你。” 她无力地把脑袋趴桌上,嘟囔:“我有点后悔没听amy的话乖乖抹药。” “你等一下。”齐南放下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盒子,放在她的本子上,“这是我特地买的,专治疤痕。” 慕颜打开闻了闻,一股草药的香气,点了点抹在脸上,有股清凉的感觉。 “你以后会当医生吗?”她继续低头闻着,好像怎么也没法满足似的。 “你喜欢医生吗?”他问她,语调格外的低柔。 她的眼睛眨了眨,很认真地点点头,“amy的老公就是医生,虽然酷酷的,还老是骂我,不过他把我治好了,活蹦乱跳的。” “……应该会吧。”他仿佛沉浸到她的话语中,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语气里有些许笃定。 “好了,齐医生要继续讲磁场的方向了。”他立刻进入学霸的角色。 慕颜撇撇嘴,不甘心地用铅笔勾画着。 长长的走廊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年,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一个男生嘴角永远噙着抹温暖的笑意,而他身旁的男生气质淡雅,表情冷淡。引得走廊上谈笑的女生男生纷纷侧目。 陆遇森被方亦忱缠着去上厕所,方亦忱总要绕到一班,而他固执地绕过三班,最后方亦忱妥协地去了右侧。 三班的教室,课间时分总是鸦雀无声的,因为是尖子班,没有课外活动,陆遇森透过窗子看到了角落里的慕颜,脚下一滞,身形倏而一顿。 她笑得如此开心? 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折返,剩下方亦忱一个人愣在那里。 他跑回去捶陆遇森胸口,不满地大嚷:“你丫有病啊!上个厕所还择优选择!” 慕颜被教室外的脚步声吵到,偏过头,只看到窗外的太阳金灿灿的,刺的眼睛格外的疼。 第二十五章 他喜欢的人(1) 第25章 他喜欢的人(1) 【他喜欢的人,是年纪排名第二的人,是夏天穿着漂亮的百褶裙的人,是出身书香世家的人,她叫乔依,是那个为了她可以随时将我丢在大雨里的人。——miss shen】 高二下学期的体育课,往往是高考学子最能放松神经的课堂。 慕颜却最怕这样的好时光。 本来二班和三班的体育课是不同时间,可因为体育老师生病,临时将两个班安排成大合堂。 慕颜穿着宽松的运动服,纯白色的,高高的马尾扎起来,显得青春活力。 排队的时候陆遇森在她身后,他已经很久没在学校遇见慕颜,在家里她也像是故意躲开他一样。 他在男生队伍里,微微侧身,她恰好往左边看,两个人的视线不偏不倚的就撞在一起。 接近傍晚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葱郁的树木,恰好有一缕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眼睛愈发的美。 她眼底流转的光,澄澈剔透,比陆遇森印象里还要撩人,然后他才迟钝的意识到她的视线早就错开了,居然在同旁人说笑。 体育老师安排好各组任务,就去树荫里和其他老师闲聊。 慕颜和乔依分到一组,各自运球。 慕颜一向球技出众,三两下就做完两个巡回,她用手挡着大太阳,看着笨拙的乔依。 胳膊和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刺痛,慕颜就跑到树荫底下乘凉。 操场上乌泱泱的人,打篮球的,跳绳的,排球,网球,简直将这个炎炎夏日点缀得更加热烈生动。 可慕颜融不进去,因为她实在害怕这样的太阳。 操场西侧,一群女生在尖叫,慕颜的视线不得已望了过去。 踮着脚尖才望到某人骄傲的头顶,他穿着浅白的运动衣,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举手投足,挥洒自如,几乎耀眼到令人不敢直视。偶尔回首,墨玉一般的眸子,眼角微翘,好似画中的翩翩少年。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滑落的球也能被他瞬间反击,可他始终都不太开心似的。 慕颜在大树底下看得出神,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从背后蹿出来:“嘿,同学。”说着,递给慕颜一瓶饮料。 女孩的肩膀上斜跨着一个大大的布兜,里面装的全是瓶瓶罐罐。 “谢谢,你是?”慕颜说。 “不客气。”女孩说,“我是一班的,叫蒋美美,勤工俭学,只要两元。” 慕颜拧着瓶盖的手蓦地一僵,喃喃道:“不是免费的啊?” 她也看见在西侧的陆遇森,低头翻出一瓶水,又呆呆地塞了回去。 慕颜摸摸口袋,尴尬地将水拿给她,“我一口没喝,还你,我,忘记带钱了。” 蒋美美愣着接过来,明显不悦,“你都开盖了,还能卖给别人吗?”她的目光又落在西侧,像是想到好办法,音调都高了一截,“这样吧,你把水给陆遇森,他喝了就不用付钱了。” “为什么?”难道帅哥就有不用付钱的特权?她顿了顿,也提高音量,将蒋美美花痴的视线吸引过来,“你自己去给,说不定陆遇森就注意你了。” 蒋美美有点颓废说:“我不敢呀,他太高冷了,根本不搭理人。我第一次给他送的是一罐奶茶,被他随手给了别人,我当场就心碎了。后来才知道他好像只喝纯净水,只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了。” 慕颜觉得挺讶异的,开玩笑地说:“其实也没这么帅吧!脾气又臭,整天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蒋美美的脸色立马变了,“不许这么说我家男神,你明显的嫉妒。” 慕颜窘然地点点头,他明明最喜欢喝的是鲜榨橙汁。 也许是太久没接触陆遇森,或者被蒋美美的话所打动,她鬼使神差地朝着人群走去。 站在最外侧才看清与陆遇森对打的人是齐南。 齐南和陆遇森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齐南皮肤偏黑,个子比陆遇森矮一点,但是五官生的十分好看,有北方人特有的帅气,狭长的眼睛笑起来亲切温暖,是很平易近人的气质。 而陆遇森的容貌却是难以形容的。他身上有一种浑然天生的优雅,尊贵,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却把这种优雅衬得近乎冷漠。他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男子,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有颗难以捉摸的心。不染而朱的薄唇,最易薄情。 仿佛察觉到什么,陆遇森略显虚空的眼神倏地定格在她的身上,四目相对,他第一次失手于齐南。 慕颜别开视线,目光直直地落在齐南身上。 体育老师吹了口哨,大家中场休息,聚在一起的学生纷纷散了场。 慕颜抓在手里的饮料有点滚烫,她木讷地往回走。 乔依拿着篮球迎面跑来,见到慕颜微微示意,眼神有一刻的冰冷,只是一闪而过,就变成温柔的笑意。 慕颜惊诧地转回身,乔依已经跑到了陆遇森身前,声音柔和的宛若飘落的樱花,“遇森,给你的水,你刚刚的网球打得好棒。” 他轻声点了下头,眼睛却看向了慕颜。 方亦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本来丢球给陆遇森,结果砸到了乔依。 “乔依,对不起啊!”方亦忱手搭在陆遇森肩上,诚恳地道歉。 乔依揉揉额头,将水递到陆遇森手边,声音悦耳极了,“遇森,给你的水。” 陆遇森的视线依旧锁定着慕颜。 慕颜微微笑着,转回身,真是一幅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乔依同学不用任何努力就将她最亲近的人一一夺去。 “慕颜!慕颜!”齐南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你这次物理成绩居然考到优秀!” 她有点低落,淡淡“哦”了一声。 再抬头,已经看见蒋美美气红的脸了。 完蛋了!忘了正事! 她赶紧喊住齐南,将手里的水塞给他。 他有点惊喜,眸色一闪而过的炽热。 “齐南,有没有两元钱?”她躲在齐南身后,附耳说:“那个蒋美美一定让我付钱。” 齐南险些被饮料呛到。 从口袋里摸出两元硬币,远远地抛到蒋美美的手里。 她瞬间舒了一口气。 只是再回头时,本来要看蒋美美的脸色,她早已消失,只有陆遇森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手里没有乔依的水,脸色却难看的几近惨白。 第二十六章 他喜欢的人(2) 第26章 他喜欢的人(2) 方亦忱的恋情又结束了。 他的女朋友被三班的尤乐乐抢走了。 端着餐具看着面无表情的陆遇森,他喟叹:“为什么老子又失恋了?” 陆遇森淡淡睨他一眼,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低头吃饭。 半晌,对面的方亦忱还没动筷,他夹了超大的一块肥肉放到他碗里,“你没食欲?” 方亦忱支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我和我女朋友吃饭,她会把好吃的留给我,现在对面坐着一个冰窖,我哪有什么食欲。” “为什么分手?”陆遇森很少接他的话。 “哦。就尤乐乐假装谈了个女朋友,我前女友就有点吃醋不甘心,结果,就被尤乐乐那臭小子拐走了。”他艰辛地吃了口饭,又补充一句,“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就得吊着,然后就妥协了。” 陆遇森神色一敛,又夹了一块肥肉给他,像是讨好,“谈恋爱就只是坐在一块吃顿饭吗?” 方亦忱敷衍,“差不多。” 他了然于心。 国际数学竞赛育华一中夺冠,因此英国那边的学校分给育华两个留学名额,可以直接升大学。 穆长华和校长开会协商,最终将推荐名额落在了乔依和陆遇森身上。 陆遇森本来高二毕业就有意去英国,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惊讶。 但很想知道某人的心情。 周二的晚上,穆长华趁着晚自习时间举办庆功会。 怕打扰其他班的学习,老穆只是安排同学们在教室看电影,吃瓜子,聊聊天什么的。 慕颜晚自习在复习化学的有机内容,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倒是隔壁教室的吵闹声吸引了班里其他同学。 她也是无聊地跟着去看热闹。 二班的门口聚了一群人,里面放着大话西游的电影,桌子摆成了一个圆形,还有同学在挂气球。 乔依站在凳子上,穿着漂亮的百褶裙,风从窗子吹进来,将她的头发吹乱,却更显美丽温婉。 方亦忱故意碰了一下陆遇森的肩膀,他不小心碰到了乔依,乔依吓得扶住了他的肩。 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在注视着这两人,他们是如此相配,无论学习无论容貌乃至性格。 慕颜的心忽的坠入深谷,谷底的火焰已经将她的镇定烧成灰烬。 “陆遇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乔依轻浅的话语声传到耳侧,慕颜踉跄地后退一步。 齐南扶住了她,温暖的手掌触到她发抖的肩上。 她看着他,失了神,那个怦然心动的夜晚,那个浓浓香草味的夜晚,他的吻霸道灼热,只是一时的错觉还是他的失误,那个冷着声音的话语一遍遍重复——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乔依。”淡雅的嗓音掠过耳畔,整个教室沸腾喧闹起来,响起了掌声,响起了欢呼,女生投来羡慕的目光,没有嫉妒,因为乔依实在优秀,男生们也在懊悔女神被别人抢走。 只有教室外面的慕颜,差点站不稳,靠着齐南的手臂勉强立着。 眼眶酸极了,她尽力地睁大眼睛,死死地克制住,可是心里一阵阵的紧缩却无法控制,迫切地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直到齐南把她拉到了洗手间。 她脱力地靠向墙壁,最终还是沿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埋头抱住了膝盖。 “你值得更好的,阿颜。”齐南俯身环住她,却尽力避免触碰她,就像在保护一只受伤的小兽。 方亦忱得意地从教室跑出来,他成功地将冰窖的婚姻大事解决,也有种报仇的快感,毕竟慕颜曾经喜欢过陆遇森。 只是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见齐南和慕颜抱在一起的场景,他惊慌失措地跑了回去。 撞见了正要去洗手间弄衣服的陆遇森,他干笑着:“遇森,那边厕所在维修,我们去左边。” 陆遇森冷冷地扫他一眼,大步向前。 方亦忱横着手臂挡在陆遇森面前,“有小情侣在亲热,不宜观看。” “我看见她了。”陆遇森用力推开方亦忱,方亦忱的手臂狠狠撞到柱子上,疼得脸色一白。 “告白这种关键时候他还有心情关注别人。”方亦忱生气地跑回教室。 陆遇森的脚步在洗手间的半米处停下。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像是无比坚定般,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喜欢陆遇森了。” 不会再……再喜欢我了吗? 陆遇森看着别处,仿佛失笑道:“我真是蠢。” 第二十七章 风景旧曾谙(1) 第27章 风景旧曾谙(1) 【他拿着那张照片,手指反复摩挲,似乎他可以放弃了一切,他其实一直都在妥协。——alex】 一场冷雨过后,飞机缓缓抵达机场。 英国的好友alex开了一辆吉普车,倚在车窗外,手里夹着烟,待看到那抹久违的身影,立刻掐掉烟头,大笑着迎了上去。 “你总算回来了。”alex用英文问候,拎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我没有调查。” “你疯了?”alex惊异地坐到驾驶座。 “我想是的。” 陆遇森弯腰钻进车里,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又多聊了几句,就昏昏欲睡,alex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被alex喊醒,陆遇森不耐地睁开眼睛,葱郁的绿树掩映着赭红的房屋,犹如浓墨重彩的油画,门前是鹅卵石铺就的马路,长长地望不到尽头。 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alex早就走下车,催促着他下来,“这是你大学四年的房子,离学校近,房租便宜。” “你有心了。”陆遇森打量四周。 alex将钥匙塞到他手里,喘着粗气,“我一会去学校报道,晚上来找你。冰箱里的食物我塞满了,全是你爱吃的。” 陆遇森颔首,目送他离开。 收拾好东西,已经晚上八点,陆遇森窝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研究菜谱。 alex有备用钥匙,连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来,略带加州气息的英文响彻整个房间,“我刚刚遇见一个美女,她向我打听vincent,我好久没听到你的英文名字了。” 握着的页角轻轻发皱,他微垂下眼角,轻声问:“身材如何?” alex一边捞起厨房的围裙,一边啧啧道:“非常棒。” “你告诉她了?” “当然没有。”alex将鸡蛋打在锅里,翻了翻,失笑:“我一向不敢把你的行踪泄露给异性,你保证会打死我。” 二十分钟后,饭桌上摆满热腾腾的中式菜肴。 陆遇森合上菜谱,拉开餐椅,慢条斯理地吃着。 alex从冰箱里拎了两瓶酒,心情愉悦:“你回国后我自己在学校特别无聊,你回去一年做了什么?感觉性格又差劲了些!” 陆遇森往嘴里塞了一口生菜,没有作答的意思。 这顿饭吃的异常安静,alex一点不陌生这种氛围,这个孤僻的好友一向如此,他喝掉最后一瓶啤酒,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陆遇森将餐具泡在水池里,兀自一人清洗干净。 alex酒量差,微醉地躺在沙发上,看见他今早给他的钥匙上绑着别致的水晶锁,白色的挺可爱。 见陆遇森从厨房出来,他好奇询问:“你怎么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陆遇森坐在沙发末端,继续研究菜谱。 alex郁闷地放下,站起身往他的卧室走去。 他一向不喜欢拍照,可床头柜上却放了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有个张扬的小姑娘。 他欣喜若狂,拿着相框倚在门边,冲着陆遇森大喊:“vincent,你喜欢的人?” 他波澜不惊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眨了眨眼,继续低头看书。 alex不甘心地追问下去:“你喜欢的女生有点叛逆。” 陆遇森再抬头时,他已经坐在他身侧了,大概喝了点酒,话偏多,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 陆遇森觉得他的手有些抖,将书放在一侧,从他的手心里夺过来相框。 alex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指着相框里的女孩,用蹩脚的中文描述:“她在偷拍别人,脸上的笑……很邪恶。” 陆遇森低下头,相片里的女孩正悬空拿着相机,姿势略怪异,笑容却是有点邪恶。 “vincent,你在笑?”alex捏捏他的脸,笑容灿烂,“你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笑。” 陆遇森却置若罔闻。 “许风,你快点,我得给你拍漂亮点!”慕颜穿着宽大的体恤衫,将相机举在眼前。 “老穆让你给乔依和陆遇森拍照,你一个劲地拍我做什么?”许风嘴上不满,可还是摆着帅气的姿势。 慕颜拍了几张,开始去找别的风景,看见穆长华正坐在办公室抽烟,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窗子上,咔嚓一声,将老穆气的瞬间黑脸。 逃跑中撞见了他,她咬咬唇,神色淡淡地绕过他。 “很欠扁是不是?”陆遇森从思绪中游走出来,声音低沉动听。 alex看着他怅然的神色,酒醒了大半,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他,“vincent,你一直很孤单。” “她那时候头发还短,毛毛躁躁的从不打理,看我的眼神清澈又明亮,带着不加掩饰的张扬,整个人都是一抹耀目的色彩。我心动了,alex.我放弃了调查,每天和她一起生活。曾经愤怒过,慕西洲很聪明,试图用他女儿来麻痹我。他以为他得逞,其实只是我无法对她狠心。所以,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逃了回来。” “她也会难过。如果知道你如此痛苦。”alex宽慰道。 “她知道了。所有。”陆遇森将桌上的钥匙拿在手心里,喃喃:“我连礼物都没送出去。白色的,那时候她已经潜入海底。” alex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相片,似乎这个女孩将他从海底捞起又瞬间将他抛弃。 “vincent,爱会治愈一切,包括仇恨。” “可她却不会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她看我时总是哀伤。” 第二十八章 风景旧曾谙(2) 第28章 风景旧曾谙(2) 一年后,上海a大。 高考对于慕颜来说,简直就是最神奇的事情,她居然顺利地考上了a大。 可是她的运气差一点,被调剂到应用化学专业。 慕西洲安排了学校附近的豪华公寓,她偷偷填写了校内住宿,因此父女俩又开始了冷战。 她提着行李箱,背着黑色帆布书包,穿着大大的卫衣,小白鞋,脖子上挂着相机。 走到校园的湖中心,她拿起相机,连续不断地按着快门,全神贯注。她穿得极单薄,双手悬空托着相机。 拍着拍着,她突然停下来,刚刚的树林里像似站了一个人。 “嗨!”有一个女孩拍她的肩,“可以帮我拍一张吗?新同学。” 慕颜思绪微敛,转过身,笑容璀璨,“当然可以。” 她找好角度,拍了几张,指着相机里的照片说:“这张最好。我洗出来给你。” “谢谢。”女孩兴奋地伸出手,声音甜甜的,“我叫宋雯雯,是医学院的新生。” 慕颜收好相机,伸出爪子,“我叫慕颜,化学系的。” 在宋雯雯的带领下,慕颜成功入住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在三楼,是标准四人宿舍。 上铺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叫叶凡,一个叫白瑶瑶,下铺的小姑娘叫韩晶。 “你叫什么名字?你这短发太酷了!”上铺的叶凡边整理衣服,边朝她竖起拇指,“我叫叶凡。叶子的叶,平凡的凡。” 慕颜将行李箱的衣服塞进衣橱里,笑着揉揉自己的头发,“我叫慕颜。” “你喜欢拍照?”韩晶好奇地拿起她的单反相机,研究着。 “哦。以前喜欢。”慕颜走近她,指导相机里的按键,“下次教你,挺简单的。” 白瑶瑶看了一眼慕颜的着装,虽然低调却都是牌子货,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语调清淡,“你家做什么的?” 慕颜随口答道:“我爸就是批发衣服的,市场营销,嘻嘻嘻。” “哦。”白瑶瑶别有深意地说。 接下来一星期,是最可怕的军训。 慕颜每天顶着大太阳跑步、站军姿,然后脸肿成包子,身上全是红疹子。 军训的最后一天,她从家里带来的药彻底用光,最后只能跑去医务室求助。 医务室的医生看她的过敏症状,板着脸训斥她:“你这小姑娘,过敏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请病假?” 慕颜躺在病床上,用手扇着脑袋,“这不有您华佗在世嘛!” 年轻医生噗地笑出声,将药和水递到她手边,“其实你可以克服这种病。” 慕颜翻身坐起,将药吞下去,表情凝重,“医生,你这药真苦。”她跳下床,穿上鞋子,“你说什么办法可以克服?” 医生半开玩笑地睨着她,“就是晒成小鱼干那种,皮肤就彻底免疫了。” 慕颜委婉地道谢,哼着歌回去继续受罪。 军训结束的几周,慕颜的脸终于恢复正常,慕西洲却派薄叔来学校,说服她回公寓楼居住。 某日,薄叔开着兰博基尼的跑车,张扬地将车停在宿舍楼下。 傍晚,慕颜拎着一大包垃圾悠闲地丢在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看好多女孩围着车窃窃私语,她好奇地走过去。 有种想钻狗洞的冲动。 刚想不动声色地转身,薄叔眼尖地发现了人群里的慕颜,推开车门,大喊:“小姐!” 慕颜绝望地弯腰钻进车里。 薄叔朝后座看了看,“小姐,您打算去哪里用餐?” 慕颜环着手臂,随便指了个方向,“就西餐厅吧。” 薄叔将车子缓缓驶出校园南门,引得学生纷纷侧目,慕颜从窗口往外打量大家的神色,毫不避讳地坦言道:“薄叔,我大概死的很惨,大家都在猜测我可能是某个富豪的包养情人。” 薄叔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失笑:“这不是老爷的车。” “那是谁的?”慕颜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语气不善,“不要告诉我你特地把我骗出去,然后安排好饭局。对面是个不错的男人,慕西洲同志成功把我嫁了出去。” 薄叔笑着打趣:“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车子开到浦东新区,外面突然下雨了,薄叔在交警的指挥下,缓慢地将车停下。 “小姐,我刚刚才想起,你的高中同学齐南好像来别墅找过你,询问你的联系方式。” “你告诉他了?” “并没有。”薄叔重新启动车子,雨声里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他挺失落的。是小姐的追求者?” “我不想耽误他。他是个好人,而我是个烂人。”慕颜笃定道。 “小姐您喜欢他?”薄叔将车子停在餐厅旁边,门卫殷勤地走过来打开车门,见到慕颜一身学生装扮,目光流露出点异样。 薄叔把钥匙交给他,慕颜从车里走下来,十分得意地挽着薄叔的胳膊,低声附耳:“薄叔,做戏做全套,你看全世界都知道您找了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薄叔忍俊不禁:“一把骨头了,你还没放弃调侃。这世界上谁能把咱家大小姐给收了呢?” 说说笑笑,侍者将所点菜肴一一上齐。 雅致的西餐厅,舒缓的钢琴伴奏。 窗外的雨静静地下着。 一侧首,就是城市璀璨的永不疲倦的夜景。 慕颜喝了一口橙汁,却有点想起他,托腮凝视着薄叔的眼睛,“薄叔,他过得还好吗?” 薄叔放下叉子,优雅地用纸巾擦着嘴角,“还好,听说住的房子特别漂亮,好像生病了,请了一个月的假。” 她很平静的对着薄叔点了一下头,看似漫不经心的仿佛漠不关心,可是心底,却暗暗地揪成了一团。 薄叔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足足十秒钟。 在他紧迫的注视下,慕颜叹气,乖乖妥协:“什么病?严重吗?” “小姐还是喜欢陆先生?” 慕颜迎上他的目光,嗫嚅道:“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做冰镇西瓜了。” 薄叔失笑:“齐南是您朋友?” “薄叔,你话真多。”慕颜喝了一口橙汁,感到迷惑,“不对,你整晚都在套我话。不会真的安排什么相亲吧?” 她惊恐地四处张望,没发现什么端倪,才舒了口气似的将脑袋趴在桌上。 晚餐结束,慕颜挽着薄叔走出来,雨已经停了,薄叔去取车的空,她插着耳机听歌。 夜晚的风格外温柔,路灯沿着长街一路亮起,慕颜穿着墨色的长裙,短短的头发被风吹乱,慕颜抬手拨了拨刘海,模糊视线里划过一个人影。 她差点从台阶上跌倒。 慕颜揉揉眼睛,再往远处看去,白瑶瑶拎着购物袋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她盯着身后的西餐厅,意味深长地一笑,“陪男朋友共进晚餐?” 薄叔刚好把车开过来,慕颜朝白瑶瑶挥挥手,“我先走了,再见。” 薄叔的车子一闪而过,慕颜抿着唇,投向薄叔一个哀怨的眼神,“估计我马上就要搬出宿舍了。流言蜚语满天飞,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找了个富豪,我的清纯形象彻底完蛋。” “您可以解释?” “解释慕西洲是我父亲?”慕颜摆摆手,语气生硬,“我不希望在上海还能受他庇护。” 薄叔后知后觉地被她的话点醒,抓着方向盘用力地转了转,朗声道:“差点忘了正事,公寓楼已经安排好。小姐既然不想解释,索性直接搬出来。” “我名声不保了,你不担心我嫁不出去啊!”慕颜赌气般地扭过头。 薄叔眼中的笑意陡然更深:“那就更好了。” 第二十九章 救我于水火(1) 第29章 救我于水火(1) 事情没有很严重,只会更严重而已。 慕颜欢喜地散步到宿舍门口,寝室门是虚掩着,她刚想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传来自己的名字。 “看慕颜的打扮就知道,混酒吧和歌厅那种,短头发,性格又热烈。”是白瑶瑶的声音。 “我觉得慕颜挺好的,你是不是误会她了,万一有个很帅很有钱的男朋友呢?” 韩晶的话让她来了主意,大着嗓门走了进去,“宝贝们,给你们买的饮料!” 白瑶瑶的笑容略僵,“你回来了。” 慕颜微笑着将果汁递到她手里,“实在抱歉瑶瑶,我刚刚在餐厅急着回来,所以没怎么和你聊。” 白瑶瑶心虚地笑着,“没关系。不过,那人谁啊?” 慕颜弯弯嘴角,“就我男朋友的父亲,说我家太普通,配不上他,让我快点和他分手。” 一向喜欢追剧的叶凡凑上来,八卦道:“有没有给你支票什么的?” 慕颜继续演着,“当然给了。不过,我没要。人得有骨气。” 叶凡钦佩地拍拍她的肩。 “你男朋友不在a大?”白瑶瑶有点不相信她的鬼话。 “在英国,参加国际竞赛直接去那边留学了。” “异地恋啊!”韩晶同情地点点头,“我和我男友也是异地恋。” “不如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白瑶瑶从上铺爬下来,将自己新买的手机拿给她,“我的手机漫游费很低的,我爸爸给我特地设置的优惠套餐。” 慕颜如小兽一般怒瞪着一脸无辜装好心的白瑶瑶,最终挫败般地拿起她的手机,如果没记错,陆大爷家的电话就是薄叔偶尔提到过的,她皱着眉拨号码,发现薄叔好像提到过无数次,还是她本就记忆力太好。 电话拨出后几秒,那边有人接通。 “hello!this is alex.”alex盯看着来电显示,“阿颜?” 慕颜的心猛然一跳,愣了一会,才回答:“我找陆遇森。” alex像是没听懂中文,却用蹩脚的中文继续对话,“你的声音真好听,vincent偶尔会提起你,不过,他常常骂你。” 宿舍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噗嗤笑出了声。 慕颜咬着唇角,岔开话题。“vincent在哪?” “回国了。他现在很忙。前段时间生了病。阿颜,你要来看他吗?我想看看你,我比vincent帅多了。” 慕颜以委婉的借口挂断了电话。 然后宿舍死一般的寂静。 “慕颜,没看出来,你的魅力如此大!”韩晶率先打破了僵局,懒懒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 白瑶瑶接过来手机,看她的样子勉强被唬住。 慕颜乖乖地去洗漱,然后默默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今晚肯定会做个好梦。 不过,他老是骂我,是什么意思? 这个陆大爷,臭流氓!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十二月中旬,上海已经进入深冬季节。 慕颜参加的摄影部要求去医学院拍照,慕颜这才想起来开学第一天,遇到的医学院同学宋雯雯,她急忙把照片洗出来,跟着其他部员浩浩荡荡地去医学院参观。 学术报告厅里,乌泱泱的人群,黑色幕布拉下来,顿时漆黑一片。鸦雀无声时,耀眼的灯光才齐刷刷打在台上,讲台上的主持人提着裙摆,拿着稿子,将学术交流会的环节一一介绍,接着就是上海医院里的专家们进行讲解。 慕颜戴着顶红色贝雷帽,穿着卡其色风衣,一直站在报告厅中央拍照,中场休息环节,慕颜才在人群中寻找宋雯雯的身影,只是宋雯雯没找到,她遇见了老朋友。 齐南代表学生发言,她负责抓拍他的近照,将帽沿拼命压低,可演讲结束的他,还是发现了这个可爱的摄影师。 “怎么办,慕颜同学还是遇见我了?”齐南当时站在后台的声音是含着揶揄和笑的。 “命中注定。”慕颜假装镇定,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 齐南俯身盯着她晕红的脸,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慕大小姐还会脸红?” 慕颜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弯弯的桃花眼里含着虔诚的笑意,低声说:“对不起,齐大班长,我不应该毕业之后就不联系您。” 话音落定,慕颜打量着身前的齐南,他穿着黑色西装,纽扣的颜色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本就好看的五官随着时间的沉淀更加精致诱人,身上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气质。 “你呀,一向敷衍。”齐南说着眼睛就凝视着慕颜,目似潭深,嘴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慕颜从口袋里摸出宋雯雯的照片,“齐南,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他的表情明显一僵,“认识。” “你这什么表情?”慕颜将照片塞他手里,目光清澈而直接,“帮我给她吧。开学第一天偶然遇到的。” 他很为难的艰涩开口:“可她在追我哎!” 慕颜呆了一呆。 “开玩笑的。”齐南半眯的眼眸狡黠地一眨,凝视着慕颜,像要从那张白皙生动的脸上看到一点儿有趣的表情。 可惜她被工作人员喊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趴在门缝,朝他做了个鬼脸,“你也故意躲着我吧!齐大班长!” 说完,她被工作人员彻底拎出了后台。 齐南微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个小太阳,无论在哪都能散发光芒。 那个在台下拿着单反相机,专注盯着镜头的人,会让他的心口一窒。 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第三十章 救我于水火(2) 第30章 救我于水火(2) 慕颜从被窝里醒来时,还是下午三点,早上忙着拍照,下午还被部长劳役着去拍集体合照。 慕颜摸起床边的外套,懒洋洋地套在身上,她戴了一副超酷的墨镜,看起来像个不良少女。 其实因为昨晚熬夜补选修作业,黑眼圈太重。 背着相机悠闲地从宿舍楼出来,她趁着宿管阿姨打瞌睡的空偷拍了几张照片,她觉得宿管阿姨和薄叔可以发展发展。 漫步到医学院神圣的教学楼下,远处的树木掩映着泛白的墙壁,寒风一阵强似一阵,犹如鬼魅的声音穿梭林间与耳畔。铅云低垂,沉甸甸地似要坠下来。 摄影部部长洛华殷勤地跑过来,声音谄媚,“慕颜小学妹,真是辛苦你,周末还要这么努力。” 慕颜摘掉墨镜,敷衍地傻笑了一下。 医学院的领导们和优秀学子并排站成两列,齐南高高的个子站在了最外侧,慕颜对了下焦,将相机放在三脚架上,小跑到齐南身前,“你个子高,往里站三个。” “哦。”齐南眼睛含笑,声音故作停顿,“原来你看的到我啊!” 慕颜不搭理他的捉弄,继续跑回去,对焦,连拍几张。 只是学生队伍里刚刚喜悦的神色仿佛被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尤其是女同学,居然不看镜头,看着另一个方向。 慕颜郁闷地转过身,只见小路的深处有抹挺拔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她眨眨眼睛,最近诡异的事情有点多,“同学、老师们,微笑哦!觉得我可爱,那就大笑哦!” 然后,咔嚓一声,所有的人笑得热烈,只有齐南目光有些凝滞。 - 圣诞节的前一天,慕颜一大清早就去医院查了下眼睛,医生说视力正常,注意休息。 慕颜硬是抓着医生的袖子,追问不停,“医生,可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 医生大手一挥,写下了市内较好的几家精神病医院的名字,语重心长:“小姑娘,可以抽空去看看心理。” 她没好气地拿着几瓶眼药水,挫败地回了宿舍。 晚上是平安夜,街上特别热闹,圣诞树摆在漂亮的橱窗里,沿街全是小商贩的叫卖声。 慕颜闲逛着买了个心形的,学小朋友的样子,大口吃掉。 本来故意避开宿舍里的人,因为白瑶瑶老是打听她英国男朋友的事,谁知,她却在步行街上遇见了她们。 “慕颜?” 慕颜缩回要逃跑的脚,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好巧啊!瑶瑶,叶凡!” 叶凡率先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逛,不和我们一起?” 白瑶瑶笑吟吟地插话,“肯定和男朋友一起,没空陪我们喽!” 慕颜咬咬唇,声音略显心虚,“他在英国呢!最近比较忙。” 白瑶瑶双臂交叉抱着,踩着高跟鞋往她身前走了几步,语调带着明显的嘲弄:“慕颜,你别装了。你是不是被包养的?就你爸那种整天卖假货衣服的,你是不是特别缺钱?” 慕颜垂眸,用鞋尖在地上画圈圈。 白瑶瑶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你就承认吧,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男朋友。” 叶凡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转移话题。“韩晶的男朋友从南京过来的,听说给我们带了礼物。颜颜,你要不要回去看看礼物?” “好啊!”慕颜完全忽视某人铁青的脸色,“凡凡,你今天的妆容很精致啊!我得好好学习你的化妆技术,我就只喜欢淡妆,不像某人喜欢涂一层厚厚的粉来遮掩肤色暗黄哦。” “慕颜!” “阿颜。”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慕颜扭过头看向喊她的声音来处,朦胧夜色里,陆遇森穿着修身的西装,正缓步走来。 雪顷刻间从天角边密密匝匝地落下来,带着冷冽的气息,如他。 握着签的手恍惚一松,风将它吹到了黑暗的角落,她瞬间转回脑袋,闭上眼睛,只以为是梦,而他的气息却越来越真实。 “你们好,我是vincent.”陆遇森清雅动听的嗓音再次清晰于耳,他的脚步临近,自然地站在她的身侧。 也许陆遇森的气场强大,或者气质太过出众,只觉得叶凡和白瑶瑶难掩震惊的样子有些夸张。 直如扯絮般的雪朦胧而下,陆遇森温热的手掌将她的腰轻轻环起,附耳亲昵:“阿颜,不介绍一下你的同学?” 还没等她开口,叶凡张大嘴巴:“帅哥你好,我叫叶凡,慕颜的室友。” 白瑶瑶的矜持在霓虹灯下,显得有点搞笑。 她故作淡定地伸出手,陆遇森却似乎没有握手的打算。 “我们走吧,电影快开场了。”陆遇森手上的力度加深,外套上凛冽的寒意和手掌的温度缓缓地渡到慕颜身上。 气息,心跳,乱成了一团。 大概走到叶凡和白瑶瑶看不见的地方,慕颜才用力地把腰间的手拿开。 “陆先生,多谢出手相助。”她始终没抬头看他。 陆遇森却固执地执起她的手,逼着她迎上自己的视线,“慕小姐,未免诚意欠佳。” 四目相对的刹那,陆遇森深邃却又咄咄逼人的眼眸几乎刺痛了慕颜原本坚定的心,她始终无法抑制住的思念如藤蔓缠绕在心间,他是如往昔般冷峻惊艳,隔着朦胧的大雪,精致的五官仿佛染上一层温柔,声音也低沉地甚似温柔,“阿颜,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一颗颗,滚落在他的衣袖间。 第三十一章 掉落的陷阱(1) 第31章 掉落的陷阱(1) “你哭了?”陆遇森的心口蓦地一紧。 “和你无关。”她的目光有莫名的迷茫和哀伤。 他走近她,将覆着薄雪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 “你这算什么?”慕颜咬唇,低头轻笑,“我不会感激你陆先生,也不要妄想以我哥哥的身份管教我。” “阿颜,我们和好,好不好?”他再次低声祈求。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陆先生。”她抬头,目光专注而决绝,只是他深邃的眼眸里,满溢着的心疼将她灼伤。 “陆遇森,你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慕颜狠劲地踩他一脚,和以前一样,他甘心忍受着疼,却故意不闪躲。 她逃跑似地拐进长街,直到站在熙攘人群里,才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的像个孩子,引得路人投来怪异的眼光,只是雪越下越大,雾色遮挡了她看人的视线,她直愣愣地撞到了某人。 眼泪、鼻涕蹭到了对方的怀里,慕颜哑着声音道歉,只是那人倒没有发话,耐着心思的等她抬头。 半眯起的眼睛里倒映着陆遇森的忍俊不禁,她的眉心一点点皱起,握起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某人胸膛上,“陆遇森!” “你一生气就往回跑的性格倒是没变。”他轻笑,薄唇在灯光下闪着柔柔的光泽,慢慢地靠近她,“阿颜,我从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手忽然被他握住了,十指扣拢,一股融融的暖意从指尖传了过来。她鬼使神差地被他拉到了看夜景的酒吧。 电梯升到六十层,她漠然地别开了视线。 “你可以放手了,陆先生。” “你一定要这样称呼我吗?” “那你想让我叫你哥哥?”慕颜瞪视他一眼,坐在了沙发上。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陆遇森坐在对面,眼神精湛的似要把她看穿,“你主动调班,整天和齐南厮混在一起,我不知道你生气什么?” “陆遇森,你在吃醋?”慕颜呼吸微窒,她从未料想他会为她吃醋。 她端起侍者放在手边的香槟,一饮而尽。 她知道,他始终是恨她的。 她知道,他要的是陆家失去的一切。 那他出现在这个夜晚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和她幼稚的争吵,还是单纯求得原谅再怀有别的目的? 她失神地微垂眼帘,这样美丽的夜晚,倦意催人欲醉。 “我要回去了。”慕颜起身,绕过他身侧,欲迈步离开。 “你喜欢齐南?”他也起身,声音清冷如常。 她回身望他,眼里全无半分情绪,“你喜欢乔依?” 他走近她,波澜不惊的神色里蕴藏了一丝不解,“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我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可以了。”陆遇森的声音一涩,仿若自嘲地叹息。 酒吧里的人很少,只有边落里的几个人在欣赏夜景,慕颜气愤地看往别处,像似看到老朋友,唇角微微扬起,陆遇森寻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心一凛,目光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齐南! “你喜欢他?”他冰冷的语气不带任何一点温度。 她恍惚地偏过头,掀起的唇角似要吐出什么字,只是还未开口,他已俯下身,欺上她的唇。 唇瓣纠缠中,慕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四周满满都是他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她快要放弃什么了,只余一双手本能地抵在胸前负偶顽抗,砰地一声她肩上的外套滑落,他的气息却越来越强烈,不断钻进她的鼻息里,她整个人被他冷冽的气场所笼罩。 “你放开我,陆遇森!”她挣脱掉他的怀抱,他却轻松地又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她发怒,黑眸里闪烁着让人心疼的水光,他却置若罔闻,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他用尽全力环住她,生怕一松力度,她就逃走。 抵额相触,陆遇森漆黑的瞳孔没有半点光亮,像蒙着一层朦胧的薄雾,声音像落雪簌簌而下时的轻柔和喑哑,他说:“如果一切都是陷阱,我甘之如饴。” 他的声音是哀求是无助是霸道是心疼,他就像从深海里见到了久违的光,为了寻找那束光,他已经费尽了所有心力。 慕颜静静的凝视着他,已经不再挣扎,但是他的手仍是抓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般,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他竟是如此孤单的。 她忽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是终究没有。 手机铃声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响起,他好久之后,才平静了呼吸,才舍得松开慕颜。 “什么事?”脚步移到窗外。 “好,我尽快赶回去。”他匆忙挂断电话。“阿颜,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她蹲下身将地上的外套捡起,帮他拍打掉灰尘,难得的语气温和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他望着她的眼睛,却最终挫败地叹了气,举步离开。 第三十二章 掉落的陷阱(2) 第32章 掉落的陷阱(2) 眼角余光中,玻璃杯里的烛光晃动。 慕颜偏过头,薄叔拿着文件资料走过来。 “小姐?”薄叔惊诧地发问,“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哦。一直听说这里的风景很漂亮。”她顿了顿,指着薄叔的合同资料,开口:“你来谈工作?” 薄叔眸色微沉,“已经被陆先生捷足先登了。” “什么意思?” “陆先生现在是森慕公司的执行总裁,慕家和陆家的股份各占一半,为了稳定公司地位,将慕家很多老客户都抢了过去。”薄叔眉毛拧了拧,声音低沉,像是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般。“老爷很生气,当时为了填陆家的债务慕家将手下的小公司合并变卖,买下了森慕产业,后来老爷觉得对陆先生有亏欠,所以将股份均分给陆先生。可现在陆先生,分明想把慕家踢出来。” 慕颜头疼地揉揉额角:“当初慕家害陆家破产,现在不正好还嘛。” “小姐!”薄叔音量猛然高涨,“慕家的产业只有森慕了,难道您忍心慕家破产?” “难道我不忍心,遇森他就会放过慕家吗?”慕颜嗤笑,声音沙哑无奈,“当初为什么不做绝,还要装好人把股份给遇森,明明公司全是陆家以前的老人,他们会想分一杯羹给慕家?” “小姐,商界本来就是利益之争,您从小跟着老爷,难道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薄叔叹气,“小姐,我提醒一句,您要是想和陆先生在一起,要么帮着慕家,要么就彻底脱离慕家。” “我不明白。” “小姐,您觉得老爷会同意把你嫁给一个夺走他苦心经营一切的人?还是小姐有自信,陆先生会为了您放弃森慕?” “相安无事呢?”慕颜晃着酒杯的手骤然一紧,“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选择?” “只有您劝陆先生,不要再动慕家,慕家才能和陆家相安无事。老爷是政界有头有脸的人,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如果再没有公司支撑,您想一想会如何?您是恨他,可是他始终是您父亲。他没那么坏,小姐!” 话音落定,慕颜摇晃的手微微颤抖,竟握不住手中的玻璃杯。破碎的声音在大理石地面上绽开,她不由得苦笑,是啊,慕西洲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的生存之道,她若是个普通人,陆遇森还会搭理她吗? 他并不是为她而来,他是为了能彻底整垮父亲,他可以因为一个电话将她抛下,他的吻是试探不是喜欢。 慕颜想到这里,忍不住勾着唇,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却有着浓烈的失落和哀伤浮漫了出来。 “我一直都知道。”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雪还在下,路上的行人却神色匆匆,她努力稳着自己的身影,因为是夜晚,落地窗像是一面镜子,她可以从里面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摘下面具的神色,盯着天真无邪的面孔,保持着镇定,继续语调斯理的开口:“我一直都知道他会这样做。” “小姐?”薄叔走近他,心疼地蹙起眉。 “薄叔,你别再敷衍我了。”慕颜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讥讽,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开口的声音凌厉涩然,“我爸从开始就盘算好了,他担心他做的太绝让森慕的老人不服气,担心森慕换了人会军心不稳,他故意把遇森接过来,表面是我哥哥,实际是想更好地接手公司。后来,他忍不住舆论压力才扶遇森上位的吧?到了今天,他还想让我帮忙?” 伴随着她冰凉好听的声音,薄叔的眼底爬满了震惊。 “不用惊讶。我花时间调查了。”她转回身,天上的烟火突然绽放,映红了她姣美的笑颜,水眸深处,眼波流转,却又如此清澈。而她的声音却是那么悲凉,透着隐忍和绝望。 “薄叔。”她温柔地笑着,就像窗外飘落的雪,“我是感激他呢还是怨恨他呢?感激他把阿森带到我身边,怨恨他把我当成刺伤他的匕首,以亲情为权衡,我为什么会是慕西洲的女儿?我为什么会生在慕家?” 薄叔哑然,微合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他只以为他从小看到大的大小姐单纯可爱,却不曾想竟如此玲珑剔透,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察出。 “你走吧。”她哽咽开口,偏过头不再看他,空荡荡的酒吧安静的吓人,唯有窗外的烟火五颜六色地晕染天空,薄叔看着她落寞的身影,终究没再开口,静默地离开。 直到很久,直到窗外的烟火消失不见了,她才仿佛失重般跌到了角落,俯下身抱住自己的膝,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涌出。 从此以后,她对他的爱,不再是纯粹的,就像他的温柔一样,有着逢场作戏的目的。 第三十三章 掉落的陷阱 (3) 第33章 掉落的陷阱 (3) 推开酒吧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寒风,带着深冬刺骨的寒意,惊醒了站在原地走神的齐南。 他微垂了一下眼帘,遮掩住眼底浮现出的悲伤,才转着头,四处去寻找起慕颜。 周围已经没了她的存在,他顺着她刚刚离去的方向,快步的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插着耳机,穿着薄薄的毛衣,天角边的雪还在下,朦胧升起的雾色里,她的背影有些模糊。 她像是在听歌,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想些什么,偶尔停下来,去和一群小朋友们聊天,逗的小朋友们不愿意和自己的父母一起走,然后她就买了好多,粉色钱包里的钱通通给了卖糖的大叔,最后她拿着心形的又继续走着。 长街上很热闹,有人打着伞,有人在雪地里奔跑,她却刻意想要融进去一样,脸上带着僵硬的笑,让人心疼怜惜。 她是在回忆或者怀念什么吗? 是陆遇森的吻吗? 还是那个问题——你喜欢齐南? 她为什么这样难过?她明明很喜欢很喜欢陆遇森,为什么还这样难过? “齐南!”甜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追回。 齐南刻意地往甜品店里躲去,她却没有回头,他轻笑了一下,自己会像陆遇森一样重要吗? “齐南!”宋雯雯从门口跑进来,怀里揣着一堆零食,“你要买甜品吗?你一个大男人呀!” 齐南的视线迟疑地从远处收回来,低下头,表情淡淡的睨着她,“我只是看一眼。” 宋雯雯的眼睛狡黠一眨,扯着齐南的袖子撒娇道:“喂!做不成情人还可以一起过平安夜嘛!” “你喜欢我什么?”齐南不冷不热地说。 “就喜欢你高冷,聪明,然后,帅啊……”宋雯雯自顾自地说。 “圣诞快乐。”宋雯雯的话还没说完,齐南薄凉的声音便淡淡的传来。 宋雯雯瞬间愣住,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齐南就错身走开了。 再次回到慕颜漫步的街道,他小跑了一会,才看到那抹沉静的身影,她的步伐蓦地顿住,他也停下,微微偏离的侧脸,在路灯和月色掩映下生动撩人,只是原本低沉的神色被勉强地粲然起来。 他看见红色跑车里的人正徐徐向她走来,气质淡雅卓然,他突然就明白过来,她为何这般勉强又为何这般难过。 - “这辆车不是薄叔以前来接我的车吗?”慕颜将手里的递给他。 陆遇森犹豫地接过来,很不情愿地睨她一眼,“这么大了还喜欢这种孩子气的东西。” “别废话,你吃不吃?” “好。”他咬了一大口,糖在嘴巴里化成浓浓的甜意,他凝重的表情,让慕颜大笑。 他也笑了,大步走到她身旁,微微俯视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声音清淡:“阿颜,我还以为你会逃跑呢!” “我这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吗?” “哦。”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纵容地看着她:“落入陷阱了怎么办?” 她伸手打掉他的手,他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留余地,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太傻了?” “什么?”慕颜面色微微红了一下,咬了咬唇角,有些羞涩的咧了咧唇,开口说:“我一直很聪明。” “你还特地去医院查了眼睛。”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笑意。 慕颜后知后觉地听懂他的嘲弄,狠狠地掐了一下他胳膊,“你跟踪我!”她走了几步,又轻呼一声,“那天在西餐厅门口我看见的人影是你?” “总算有点聪明了。”他的笑意陡然加深,“alex说你打电话给我,然后听薄叔八卦你有一位在英国的男朋友。开学第一天你偷拍了很多帅哥,军训的时候你的脸肿成包子……” “陆遇森,你这个死变态!”慕颜踮脚捂住他的嘴,声音愠怒,“我随便说的,随便说的。” “哦。” “alex说你骂我,还常常骂我!” “我没有。” 慕颜瞪视他口是心非的嘴脸。 “就偶尔。”陆遇森说,“我怎么觉得街上的人有点少?” 慕颜抬头看着四周,然后抓起陆遇森戴腕表的手,眨眨眼睛,清晰的十一点钟,她绝望地往回走。 “喂!”陆遇森拉住她的衣领,将她扯到身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你肯定回不去的。” “我要爬墙。” “那你的室友会如何打听你英国男朋友的事啊?” 慕颜放弃挣扎,某人总有能力让她缴械投降,她歪歪脑袋,看着他唇角得意的笑,点点头,“就去酒店吧,陆先生。” “好的,慕小姐。” 第三十四章 捂不热的你(1) 第34章 捂不热的你(1) 慕颜歪着脑袋靠在座椅上,暖暖的气息喷洒在陆遇森的脖颈处,他动作极轻地解开她腰间的安全带,她的手却不安分地摸着他的衣袖,他温柔一笑,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窗外的雪透过缝隙落在她墨色的发上,风凉凉的,只有他和她的呼吸是温热的。 仿佛整个沉睡的城市里,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盯着那张宛若画笔勾勒的侧颜,脑海不知不觉的就想起慕西洲在英国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天晚上,慕西洲安排了一次饭局。 起初他还不明白薄叔特地把慕颜在国内的消息告诉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后来他才清楚用意,慕西洲要故技重施。 橘黄色的灯下稍显迷离,他注视着慕西洲的清隽眼底深谙着愠怒,看得出在生气,可精美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也看不出一丝瑕疵。 半晌,他勾着唇角,神色淡漠地坐在包厢的餐椅上。“慕伯伯,您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陆家和慕家能合作的话,我可以同意我女儿和你交往。”慕西洲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眼睛却注视着对面的英俊少年,“遇森,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森慕的几个大股东为你说话,我同意由你作为执行总裁,但是我需要一个保证。”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因为慕颜和你达成协议?”他慢条斯理地将牛肉送进嘴里,静静地咀嚼,灯光下迷离的神色不见一丝慌乱。 慕西洲失笑,吩咐助理将资料袋交到他手里。 他打开,扫了一眼,慢慢合上,语调寡淡:“慕伯伯还有偷拍的爱好?” “小颜很喜欢你,看的出你也在意她的。我不想小颜在你我之间做选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当然,我也会替她安排最好的一切。”慕西洲轻咳一下,厉声说:“包括她的婚姻。” “好。”他放下叉子,微微站起身,灯光直直落下,映照着他的神情格外柔软温和,声音如旧,悦耳清雅,“我会和慕家好好合作。” “砰——”天空忽而炸开烟花,惊醒了陆遇森的神游,他收敛了一下略微有些恍惚的情绪,姿态优雅地走下车。 打开另一侧门,他俯身将慕颜抱起,她动了动身子,没有被吵醒,只是换了更好的姿势依偎在他的怀里。 - 慕颜醒来时窝在沙发上,身上的毯子因为翻身掉在地板上。 她揉揉干涩的眼皮,懒懒地坐起身。 客厅的灯光明亮如昼,落地窗外的雪还徐徐下着,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气,她眨眨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开放式的厨房里有个人,好像在做饭。他穿着最简单宽松的白色t恤衫,背影清癯而修长。 慕颜弯腰将毛毯捡起来,随意拍拍灰尘,就披在身上,踩着棉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阿森!”慕颜跳到他身旁,朝他眨眨眼睛,双眸里满是笑意,问:“你怎么会有我公寓楼的钥匙?” “醒了?”陆遇森将饭菜盛到盘子里,声音低沉动听,“薄叔早就跟我暗度陈仓了。” “中文见长啊!”慕颜将盘子摆在餐桌上,又跑去厨房,“你不是不喜欢吃宵夜吗?” 他用勺子搅了搅热粥,泛起的热气让他的脸有些微热,他扭头看她,她昂着头,望着他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精致的五官,浅浅一笑:“让我猜猜,肯定是忙了一天很饿,又想显摆你的厨艺见长。” “是的。”他温柔地轻声笑着,又转过头,将火调小。 不知道是不是他微眯着眼睛,少了往日冷淡疏离的直视,他整个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寒气,却是消散了许多,衬得他整张脸,线条都跟着柔和了许多。 慕颜看的有些出神入迷,纤长微翘的睫毛卷着灯光的潋滟微抬,桃花眼里妩媚动人。她慢慢垂下眼睛,却忐忑这是不是他的陷阱。 “怎么了?”陆遇森察觉出她的安静,关掉开关,将粥盛到碗里。“是不是太累了?如果不饿,就先去卧室睡吧,我简单吃点就休息了。” “没有。”她很不自然地敷衍。 陆遇森将粥端到桌上,摆好碗筷,回身望她,“你要尝尝我的手艺吗?一直在研究菜谱呢!” 慕颜沉浸在思绪中有些发呆,愣了一会,才茫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将身上的毛毯裹紧一些,笑着走了过去。 陆遇森帮她拉好餐椅,她坐在他身旁。 长长的餐桌上摆着几个荤素搭配得当的菜,遇森围着的卡通围裙是薄叔为她准备的哆啦a梦版,慕颜从他的手边拿过来手机,他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她轻轻滑开,点开相机。 “陆大爷跟我拍个合照吧!”慕颜的手轻轻揽着他的腰,脑袋贴在陆遇森的胳膊上,她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一道缝,左手举着手机,镜头里的陆遇森嘴角还有黑色的酱料,有点搞笑,“喂!看镜头!”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就被慕颜抓拍了。 慕颜看着镜头里呆萌的陆遇森,趴在桌上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五章 捂不热的你(2) 第35章 捂不热的你(2) “你怎么这么开心?”陆遇森夺过来手机,认真看了一会,然后眉眼闪动了一下,忍不住点击删除键。 “喂!”慕颜早一步发现,半开玩笑地埋怨:“你就不能留一张丑照给我嘛!” 陆遇森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一下,始终没有按下去。 慕颜仍是笑着,将他的手机拿过来,点开相册把照片发送到qq里,退回的时候却发现相册里还有另一张合照——陆遇森和乔依在图书馆看书的温馨画面。 仿佛有什么东西,刺进了慕颜心底最深处一般,疼的她脸色泛起一抹异样的苍白,然而她拼尽全力维持着轻松的面容,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安静的晚餐时光结束,慕颜去浴室随便冲了个澡,懒洋洋地爬上床。陆遇森在厨房清洗好盘子,又忙了一会工作,才关灯准备入睡。 客厅的沙发靠枕上还隐隐带有慕颜头发上的茉莉清香,他捡起她随意丢到角落的毛毯,盖在身上。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他摸了摸桌边,将手机拿到眼前,点开相册,那张合照在黑暗中明亮刺眼,她笑得眼睛弯成一道缝,可眼底似乎有着淡淡的轻愁,她的手环着他,像只可爱的猴子。 陆遇森的倦色面容里浮出一抹温暖的笑意,他反复用指尖摩挲屏幕里的笑脸,他觉得可以为了这一瞬间放弃所有了。 她是太阳,炽热的,遥不可及的,他拼尽一切索要的。 虽然挣扎过,可深海始终抵挡不住万丈光芒。 慕颜抱着大棕熊玩具辗转反侧,窗外的雪终于停了,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陆遇森的模样,专注的,深情的,他的眉眼生动撩人,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那一刻,她觉得他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她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点开保存的照片,静静地凝视着屏幕里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很耐心地看着,光线太刺眼,她依旧这样痴痴地望着他。 她选了和他一样的方式,可终归是不一样的。 也许他心里的人会是乔依,只是表面和她逢场作戏。 她烦闷地抓抓头发,将大棕熊丢到一边,光着脚丫推开卧室的门。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近他。 米白色的沙发上,他均匀有序的呼吸声让她有点心跳加速,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好看的睡颜。 慕颜撑着下巴,微偏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似乎极力在压抑着某些情绪:“我想那一定会很悲伤。” 陆遇森被她轻浅的呼吸吵醒,微眯起眼睛,她却别开视线。 “陆遇森,以后别这样了。”她似乎要哭,闷闷地祈求。 “什么?”他慵懒的声音有些低哑。 她摇摇头,眼里全是冷漠。 他没注意她的神色,伸手捉住她微凉的手腕,“阿颜,我们这样算和解了对吗?” 他还在演戏? 她站起身,有些气愤地看着他,却不想撞进他眼中满是笑意的温柔。慕颜从没有见陆遇森这样笑过,那样的笑容,几乎令她的整颗心松软一片,犹如将化未化的残雪。 她也可以,逢场作戏,她也可以。 唇角噙着几抹凉薄的笑意,她反扣住他的手,声音温软清甜,“遇森。” 他缓缓坐起身,不解地望着她。 她故意滑进他的怀里。 她忽而就落下泪来,因为她狠狠地攥住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肤之中,她却忘了痛。 那时候,就这样长大似的,不再莽撞地去喜欢一个人,不再肆无忌惮地开心大笑。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作更喜欢的样子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可是,她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次的逢场作戏。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没有关系。 第三十六章 捂不热的你(3) 第36章 捂不热的你(3) 深冬的清晨,天空黯淡柔和。大片大片的积雪掩映晨色微亮,空气里有些淡淡的潮湿和微寒。 慕颜抱着大棕熊翻了翻身,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嘈杂的声音,她用被子蒙住脑袋,睡了几分钟后,美梦无法继续,她绝望地踢开被子。 睁开眼睛,蓝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皱了皱眉,似乎想起她昨晚勾引陆遇森的画面,脸有些烫,她记得好像是被某人抱着睡了一晚。 她眨巴眨巴眼睛,跳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跑去客厅。 厨房里钟点工正在做午饭,她的宿舍行李全都堆在了门口,她犹豫地打了个招呼,“阿姨,请问是谁安排您过来的?” 穿着素净棉衣的阿姨笑着转过身,“您醒了!是薄叔吩咐我来的,行李是薄叔从您宿舍搬过来的。” 慕颜不悦地“哦”了一声,摸出手机迅速拨通薄叔的电话。 他关机。 那陆遇森也失踪了吗? 慕颜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发起呆,过了一会,阿姨的午餐做好,慕颜却想起昨晚遇森做的酱鸭好像还放在冰箱里。 她小跑过去,将酱鸭端到客厅,她捏起一只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好像有股怪怪的味道,不过很好吃。 正当她啃完最后一只鸭腿时,陆遇森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嘴里满满的鸭肉,口齿不清地说:“阿森,你在哪?” “刚刚去见一个客户,现在在机场。” “听声音你怎么这么疲惫?”慕颜用纸巾擦掉嘴边酱料,喝了一口温水,“你要回英国了?” 陆遇森似乎沉默了一会,轻咳一声,语气里有些暧昧,“昨晚你整个身子贴在我身上,像一只八爪鱼,所以,我彻夜难眠啊!” 慕颜脸腾地红起来,咬着唇角,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那你好好加油,我,我挂了。”没等陆遇森再开口捉弄,慕颜就抢先挂断电话。 下午有一节高数课,慕颜拎着书包就去教室了,公寓楼在a大对面,比宿舍楼还要近一些,她为了不遇见白瑶瑶她们,乖乖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谁知还没上课,部长洛华的电话就打来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部长,怎么了?”她蹲在地上,大教室里人多特别吵。 洛华指着她发到邮箱里的照片,郁闷地问:“小颜,你是疯了,怎么发给我的照片是历史系的合照,医学院那组呢?” 慕颜沉思一会,点开邮箱查看,她居然发错了精修的照片,她歉意地压低声音,“部长,我不小心发错了,你着急用吗?” “你这丫头,简直气死我。快点来一趟摄影部,带着相机。” “可是我在上课哎!”慕颜为难地说。 “我不管,快点给我滚过来。”洛华直接挂断电话。 慕颜拿着手机低声咒骂一番,才收拾好书包,答完到之后从后门溜了出去。 等跑到摄影部,已经看到几个高大的男人围在洛华身边,慕颜敲了敲门,洛华看见她如同看见了救星,殷勤地接过来相机,一边指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解释还没精修的原因。 正在洛华快被几个医学院学长骂哭的时候,齐南推门走了进来。 齐南三两句就解决了矛盾,洛华送走几位学长,感激地握住齐南的手,几乎声泪俱下:“齐南,谢谢你。” “部长,你应该谢我好嘛!”慕颜靠在墙壁上,晃晃手机,“是我通风报信的。” “你呀!”洛华无奈地瞪她一眼,又和颜悦色地看着齐南。 出了摄影部,慕颜打算和齐南分开,只是肚子突然很疼,疼的额角布满了汗珠,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腿,才舒缓了面部的异样。 “我送你回宿舍。”齐南手插在口袋里,卡其色的风衣修身好看。 “我不住宿舍了。”慕颜勉强笑着,“今天谢谢啦!我去上课了,再见!” 慕颜跑出很远的距离,才舒了口气,她觉得齐南是个好人,她实在没必要为好人增加负担。 她忍着疼,走到医务室,刚要冲着医务室很熟的年轻医生撒娇,就看见齐南已经坐在了他办公桌对面。 “慕颜,又生病了?”莫医生穿着白大褂比往日英俊许多。 “我——”慕颜心虚地垂下眼睛,疼的脚步虚晃,索性齐南眼疾手快扶住她。 “你怎么在这?” “兼职。”齐南的声音有些冷淡,唇角绷得紧紧的,看的出在生气。 莫医生按了按她的肚子,又问了一些吃食问题,就开了药。 莫医生拿着药单,笑着看着齐南,打趣:“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好了,快去取药吧!” 齐南领了药回来,莫医生已经出去,房间里只有慕颜一个人在低头发呆,他倒好热水,将药塞到她手里,语气冷冷的,“吃药。” 慕颜乖乖地一口吃掉,把热水全部喝光,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齐南彻底被她逗笑,放下杯子,坐在她身旁。 “为什么吃酱鸭?明明胃不好。” 慕颜却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以后不会吃了。”她顿了顿,开口问道:“昨晚你有没有去酒吧?” “有。”齐南的目光灼热且直接,“我看见你了。” 慕颜却是忽而一窒。“那你怎么……没打招呼?” “我不想破坏你的美梦。” 她茫然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眼底。 “看的出你很想他。”齐南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阿颜,他喜欢你,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真的吗?”她仿佛自言自语,“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傻瓜。”他揉揉她的耳朵,宠溺地望着她,“我喜欢你那么久你不也是没感觉嘛!” 对视的一瞬,慕颜从他漆黑的瞳色里看到清晰的温柔和难过,就如同那么心疼地在诉说一个童话故事,嘴角带着浅笑,眼里却似乎闪着泪光。 “齐南——”她没料想他竟会如此直白,微垂下眼睛,她的手别扭地抓着白色的床单,呼吸片刻停滞,压着声音说:“对不起。” “慕颜,不用对不起。”他站起身,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回去了。” “嗯。”她点点头,朝他挥挥手,“bye.” 齐南走后几分钟,莫医生拿着几本书款款走来,放下书,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慕颜绯红的脸,认真地思索起来。 慕颜被他怪异的神色盯得有点不自在,她把药装好,准备离开医务室。 “慕颜,齐南是不是喜欢你啊?”莫医生笑着问她。 慕颜停下脚步,心虚地回答:“莫医生,你别瞎说,他是我高中同学。” “他对别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你,生气又似乎很温柔。”莫医生认真翻看桌上的名着,时而抬眼看一眼慕颜僵住的背影,轻笑两声,又无奈摇摇头,喟叹:“你这性格,实在闹腾。” 第三十七章 我会欺负你(1) 第37章 我会欺负你(1) “vincent,那个女孩又来找你了!”alex嘴里含着一块奶油糖,站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陆遇森坐在书房里认真浏览bj发来的邮件,阳光薄薄地镀在他精致的眉眼上,握着鼠标的指尖微微一颤,淡淡的询问,“我们放假了?” alex撇撇嘴,大步走回房间,“你白天学习晚上工作,一周能睡几个小时?” 陆遇森的目光依旧在电脑屏幕上,“你还没回答我。” “放寒假了。”alex指着阳台,闷声问:“那个乔之前不是采访过你嘛!你怎么这么冷漠?” “不喜欢镜头。”陆遇森简短回答,浏览完文件,开始计算估价。 “你那个收购还没有忙完?”alex手撑在桌上,俯身望着他,语气哀怨,“什么时候才能陪我玩?” “有个人会陪你玩。”埋头工作的某人似乎终于有了点神情变化。 陆遇森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抬头注视着alex略显惊讶的表情,“你会喜欢她的。” 凌晨三点,alex睡得正熟,听见厨房里似乎有声音,他将被子拉到脑袋上,安稳地睡了半小时,结果他在睡梦中梦到了烤鸡,好像还隐约闻到烧焦的刺鼻气息。 他拉开眼前的被子,发现客厅的灯开着。 “vincent,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alex揉揉眼皮,不情愿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出声。 “sorry.我好像把你的厨房点着了。”甜美的中文将昏昏欲睡的alex惊醒,他睁开眼睛,厨房门口端着水盆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女孩正朝他眨着眼睛,那双清澈迷人的眸子沾染了一点无辜和得意。 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阿颜?”alex改用中文交流,他站起身,笑容满面,“你是慕颜?” 慕颜微笑着点点头,将水盆放在地上,走近他。 融融灯光下,alex的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他浓郁的亚麻色金发闪着光亮,宽松的睡衣衬得人有几分慵懒帅气。 “陆大爷居然有个外国男朋友!”她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全然的欢喜。 “vincent呢?”慕颜跑到沙发上坐着。 “哦。”alex回过神,转过身,帮她倒了杯水,“他在公司。” “这么晚不回来休息?” “他一向如此。” “alex!”慕颜不安的神色忽然有了笑意。 “嗯?”他拿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 “你的中文实在搞笑。”慕颜放弃矜持,大声笑起来。 alex叉着腰,又不死心地重复,只是逗地对方更加好笑。 “ok.”他指着陆遇森的卧室房间,“你去睡吧!” 慕颜点点头,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就拉着行李箱去了卧室。 “你有这里的钥匙?”alex从衣橱里拿了床干净的被子递给她。 “我翻墙过来的。”她接过来被子,慢慢铺好,“晚安!” alex似乎一点困意都没有,从他的房间里抱过来被子和枕头,铺在床边,厚脸皮地傻笑祈求:“我对你好奇。” “可是我很困。”慕颜懒懒地钻进被子里,蒙住半张脸。 alex抬手关上灯。 “alex.”她掀开被子。 “嗯?” “你好奇什么?”她坐起来,将灯打开。 他平躺在软软的被子上,微微侧目,“vincent为什么会喜欢你?” “alex,他很辛苦吗?” “很辛苦。经常飞来飞去,忙着学习和工作。”alex手撑着脑袋,有些心疼,“他提起你的时候偶尔会笑。” “你认识乔依吗?” “认识。乔是vincent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求一个好的称谓。 “晚安。”慕颜关掉灯,再次强制自己闭上了眼睛。 “ok.”alex盖好被子,也合上了困倦的眼睛。 第三十八章 我会欺负你(2) 第38章 我会欺负你(2) e大的老教授打了好几通电话,陆遇森实在不忍再推脱,吩咐助理推掉剩下的安排,开着车去了e大。 车子开到停车场,外面突然有零星的雨珠子落下。 陆遇森穿着单薄的白衬衣,冒着雨大步往金融系走去。 因为e大的中国留学生偏少,且陆遇森大一忙里偷闲参加了辩论社,荣获金奖,小有名气。因此附近很多人看过来,无形中被他外表或者名气所吸引。 从金融系大楼出来已经到下午,他疲惫地揉揉眉心,外面的雨却仍是淅淅沥沥下着。 他站在屋檐下欣赏着雨景,也在思索着收购方案的细节。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娇小的身影,她正撑着伞嘴里咬着冰棍往远处走去。 陆遇森下意识地走下台阶,可又倏地顿下脚步。 他已经遇见过很多这种场景,很像某人的背影,他每次都会上当,然后对方欣喜若狂地主动搭讪,他费力地解释认错人,可对方仍是热情得夸张。 他转过身,有些自嘲地掀起唇角,雨湿了衬衣,他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也许太沉浸在刚刚的背影里,陆遇森的脑海中再次放映起与慕颜冷战的一年多时光片段。 他总以为她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偷偷拍他的肩或者拉着行李箱蹲在他的门口,然而她没有出现。 这让他有些焦虑,甚至特地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种病症,促使他每次都刻意留意周围的一切,背影、声音甚至脚步声都是敏感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吃饭会想起她,睡觉会想起她,工作也会想起她,她无处不在。 是因为这些,才会进入慕西洲的圈套吧!因为薄叔的邀请,去参加上海的酒会,机缘巧合地知道她的开学日期,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可他却不生气,也许慕颜太珍贵了,足够可以抵挡所有,包括森慕。 陆遇森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始终贪恋海上的温暖,不愿意待在冰冷的海底。 而某人假期来英国的话是不是也是薄叔设的局? 陆遇森的眼底,爬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只是一刹那,便归于了平静。 雨势加大,几个躲雨的同学纷纷逃窜,陆遇森停在灯柱下,他不愿意撞上别人。 正要抬脚,身上忽然有了重量,一股奶香味从肩上飘了过来,陆遇森还没回头,就看见勒住自己脖子上的手,纤细修长。 路灯顷刻亮起来,陆遇森凝视着雾气蒙蒙的校园,和地上她冒出的影子。 他温柔地笑着,不自觉地环紧背上的人。 “喂!我还要为你挡雨多久?”某人终于不耐烦起来,翻腾着身子不安分地冷哼。 陆遇森弯腰捡起她丢到一旁的伞,她又坏笑着打掉,搂着他脖子的力度加深,“我不小心弄坏了。” 他放弃了这把伞,将某人背回了教学楼。 “我绕着学校走了好几圈,alex说你在公司,我不想去森慕的分公司,就来e大了!” “陆遇森,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酱鸭我还拉肚子了!” “我把厨房点着了,估计要赔个锅。” “……”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伴着微不可闻的失落轻叹,慕颜终是狼狈地停下口中的话,眼眸里一闪而过几个月前在上海的画面,原来,那些温柔的微笑,那些宠溺的话语,竟都是刻意而为。 他一点也不欢喜自己的出现。 “抱歉,陆先生。”她双目酸涩地望着沉默不语的陆遇森,她跳下来,头也不回。 “阿颜!”他不明白她奇怪的行为,跑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你怎么了?”他努力平缓住音调来压住自己的欣喜若狂。 她用力推开他,他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她恨自己如此贪恋怀中的温暖,握着的卷头慢慢舒展开,轻轻地环住他淋湿的后背。 “陆遇森,你的喜欢可不可以不要有破绽?”她哽咽的声音里有着咬牙切齿的无奈。 他仍是吝于言辞,也不懂表达情绪。 “对不起。”他有点郁闷自己的迟钝。 慕颜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开,看着雨中发了疯想念的男人,他似乎更帅气了,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倦意,她想起alex说的话,她心疼地皱起眉头。 “can i kiss you?”她低柔的嗓音闯进他的心头。 陆遇森看着过往的老师和同学,认真地摇头:“no.” 她却踮脚轻轻一吻,试探的余温携着蛊惑人心的目的。她的嘴唇很软。濡湿地带着某种缠绵的意味。 他有点无措,却温柔地笑了起来。 “陆遇森,我们来接吻吧?”月色下,她带有复杂情绪的姣颜酡红一片,黑眸里泛着盈盈水光,明艳得不可思议,又柔弱得让人心疼。 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撩拨他的心,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 “好。” 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双臂紧紧箍住她微凉的身子,被雨水浸泡的吻,带着不可思议的滚烫热度,令他的理智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她的手却抓着他的衣袖,微微泛白,她试图挣开他的亲近,却发现她实在太渴求他的亲近,直到他的吻在惊雷中停止,她害怕地缩到他的怀里。 他才似乎舒了一口气,“我真的有点担心我会欺负你。” 她不明白地抬头望着他。 “阿颜,你留长发很好看。” “短发呢?” “嗯?”他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快走到的时候,偏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更是奇怪,“可能会安全一点。” 第三十九章 晚安慕同学(1) 第39章 晚安慕同学(1) “快点把头发擦干。”陆遇森将姜茶和毛巾递到她手边,“alex准备了晚餐,有你最爱的番茄炒蛋。” 慕颜敷衍地点点头,吞了半杯姜茶,将毛巾搭在脑袋上,继续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陆遇森的眉心微微一皱,转身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走过来坐在了她身侧。 慕颜专心打字,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只是突然手掌触碰到头发上,有股暖意的酥麻,她惊愕地偏过头,陆遇森低垂的眉眼映入眼帘,心跳忽而一快,吹风机的嘈杂声音将不稳的心跳声遮掩。 “……谢谢。” “手机上有什么?怎么看你一直在玩?”陆遇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砸了下来,虽是清冷的嗓音却透着温柔,洗完澡的沐浴露香气不断从他的衣角散发出来,慕颜的脸红了一片,将视线强硬地拉回到手机屏幕,迟缓地回复道:“詹姆斯和科比的生活照,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要到的。” 陆遇森关掉开关,轻轻一笑,“以为你的世界里只有球技,没有所谓偶像呢!” “切!我的世界还有很多人呢!”她得意地睨他一眼,发现灯光下的他更显消瘦,她怔愣着,心疼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陆遇森半眯起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睛,岔开话题。“alex喜欢中餐?” “嗯。”陆遇森走到餐厅,帮她把身侧的餐椅拉开。“他之前追的女孩喜欢中餐,特地去学习的。” 慕颜坐下来,盯着饭桌上的美食傻傻一笑,“alex的中文真的好搞笑。不过,他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陆遇森握着筷子,夹了一些鸡蛋放在慕颜的碗里,“就是邻居,小时候住在隔壁,长大后又成了同学。” “原来是这样。”慕颜安静地低下头吃饭,直到手机振动声响起,她才舍得从饭碗里抬头。 她点开手机,原本欢快的模样倏地一僵,滑着屏幕的指尖轻颤,她抿抿唇角,将手机丢到一边。 晚饭结束,慕颜抱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看球赛,陆遇森端着咖啡去书房敲键盘。 她偶尔无聊地去偷看他几眼,他专注工作的神情很让人着迷,微垂的眉眼被头顶的光线镀上一层光影,一半明亮一半灰暗,精致的侧脸轮廓就如同某个大师不经意地勾画,温润如玉的少年,这般心动地定格在眼前。 “眼睛快要掉下来了!”alex拎着包,偷偷戳她的后背。 她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他一眼。 回过头看陆遇森,发现他并没有留意外面的吵闹声,她舒了口气,软塌塌地躺回到沙发上。 “阿颜。”alex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你喜欢vincent的外表还是内心?” 慕颜翻了翻沙发上的杂志,漫不经心:“我喜欢他的肉体。” alex差点将水吐出来,咳嗽了几下,才笑着坐在沙发上。 “你很有趣。”他这句中文很标准。 “谢谢。” alex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闭眼假寐。 慕颜翻了几页书,感觉无趣,刚要准备去睡觉,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备注是yi qiao。 原来alex也认识乔依,并且关系还不错。 她咬咬唇,不甘心地点开手机,只是有密码,她没法看到。 “喂!”她拍了拍alex的肩膀,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你认识乔依?” “yes.” “她是陆遇森的女朋友?” alex猛然睁开眼睛,坚定地摇摇头。 慕颜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just friend.”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认真地说道:“她是个很有礼貌的中国女孩,很漂亮,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不过,vincent有点刻意避开她。” “为什么?” alex感觉好笑,耸耸肩,歪着头打量着慕颜疑惑的神情,声音戏谑:“因为vincent喜欢你啊!” 正在慕颜要反问时,余光瞥到陆遇森的身影,陆遇森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的,站在壁炉旁,看着她的眼神灼热异常。 慕颜尴尬地放下杂志,拎着一包零食往卧室走去。 就在整理被子的时候,陆遇森已经迈步到门口,礼貌地抬手敲门,但其实这是他的房间。 “什么事?”她仍是低头整理。 “阿颜,你很在意乔依吗?” 她不太自然地轻笑一声,淡定地否决。 陆遇森端着温热的牛奶走到她床前,“这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陆遇森。”她将手里的被子放下,转过身直视着他冷淡的神色。 “嗯?” “你喜欢乔依吗?” “不喜欢。”他很直白地回应,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慕颜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紧,垂下眼眸,深呼吸两秒,又抬起眼睛,声音低微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陆遇森?”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沉默而热烈,清隽的眼底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情绪。 慕颜害怕这样的对视,就像陆遇森已经看穿什么秘密似的,她将视线彻底错开。 沉默突然横亘在整个房间,她觉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也很郁闷陆大爷的沉默不语,按小说套路他不应该敷衍一下吗? 就在慕颜胡思乱想要疯掉时,陆遇森的手忽然扣住了她的手。 “慕颜——”他的声音轻浅温柔,如同窗外正在飘落的薄雨,他说:“心理医生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所以才会有些不正常。” 慕颜呆滞地点点头。 “我爱上了你。” 她的呼吸忽而一窒,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圆,几乎惊讶地夸张。 “你……开玩笑得有个限度!” “哦。”他被她的模样逗笑,将牛奶塞到她手里,声音清雅好听:“晚安,慕同学。” “喂!你……你!”慕颜怔愣着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有点无措地傻笑起来。 第四十章 晚安慕同学(2) 第40章 晚安慕同学(2) 慕颜失眠了。 陆遇森的情话她一向招架不住。 她掀开被子,将床前的台灯打开,细细回想陆大爷的情话语录,她有点烦躁,他的情话语录居然只有这一句,我爱上了你。 慕颜哀怨地端起凉掉的牛奶,大口吞到肚子里,她总结一下,她是抵挡不住陆遇森的美色以及好听的嗓音才会失眠的。 关掉灯,她继续钻进被子里数羊。 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好久,慕颜的肚子开始疼了,她捂着肚子,飞奔到卫生间,然后没有力气地瘫在沙发上。 这次不是酱鸭,而是牛奶。 她用靠枕捂着肚子,勉强睡一会。 过了一会,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慕颜本就没有睡着,迷糊地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挺拔的身影慢慢逼近。 “遇森?”慕颜躺在沙发上,无力地张了张嘴巴。 陆遇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通过对方的冷冽气场可以感受到,他一定不高兴。 果然,沉默半晌,陆遇森发话,“刚刚去你卧室,你喝了凉牛奶?” 慕颜懒得答话。明明是他讲了一句情话,害她脑子一热,喝了一杯凉牛奶。 陆遇森见对方很嚣张,弯腰将沙发上的某人抱了起来。 “陆大爷,你要干嘛?”慕颜无力挣扎,只能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任由某人放肆安排。 陆遇森三两步将她抱进房间里,盖好被子,又折回客厅拿药和热水。 慕颜老实地吃了药,然后木讷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陆遇森也看着她。 双方僵持了十秒钟,慕颜挫败地从床上滚下来,“陆大爷,我想问个问题?” 陆遇森站在卧室中央,头顶柔软的光线镀在他精致的轮廓边缘,眼睛明亮的像橱窗里珍贵的宝石。 慕颜话音落定,步伐已经停在他身前,也许陆遇森的五官实在太惊艳,让她酸涩的眼睛瞬间聚焦起来,她盯着他专注的神情,薄薄的脸莫名泛起一层热气。 “你说。”薄唇溢出的言语亦是生动撩人。 慕颜绕到陆遇森身后,将门口的灯关掉,卧室里只有窗前的月光可见明亮,她踮脚,将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她咬着唇角,认真地说:“陆遇森,如果说谎,心跳会加快哦。” “嗯。”他抬手握住胸口微凉的指尖,语调淡淡,“你问吧。” “你为什么和乔依在一起?” “因为……你和齐南在一起了。” “你和乔依有没有那个?” “没有牵手。” “我是指那个?” 陆遇森认真思考,答:“没有接吻。” 慕颜的脑袋无力地在陆遇森的睡衣上摩擦,“大哥,有没有那个啊?” 陆遇森微微偏头,看着她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神情凝重地摇头。 慕颜的爪子在他的胸口按了一会,发现对方的心脏跳动很规律,可是,又有点加快,她还没开口质问,陆遇森便出声道:“你和齐南在一起过吗?”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你要帮他拍照?” “职业操守,否则洛华会打死我。” “你的手可以放下了。”陆遇森有些僵硬地说。 慕颜察觉到对方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她歪歪脑袋,恰好看到陆遇森略红的脸,她开始捉弄对方。 “嗯……果真我还是最喜欢陆大爷的肉体。”她的两只爪子开始在陆遇森的腹肌上摸来摸去,她的脑袋贴在遇森的背后,像只八爪鱼。 陆遇森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转回身,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阿森,这样真好。”慕颜用力地抱住他,仿佛打赢了一场硬仗,“我终于把你从乔依身边抢过来了。” 陆遇森失笑,学着她的语气,说:“是啊。我也终于把你从齐南身边抢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慕颜从他的怀中逃离,钻进被子里,笑容灿烂地看着月光里的人。 “如果我不睡沙发的话,可能会回答。” 慕颜豪爽地拍拍身旁的空位,“快点快点,我不介意美好的肉体躺在我身边。” 陆遇森微眯起眼睛,望着她贼兮兮的怪异表情,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他沉默了一会,扭过头,看着慕颜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恰好也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笑,语调甚是低沉,“大概因为次氯酸钙。” 慕颜不解地看着他,搜索次氯酸钙出现的场景,难道是有一次化学试卷讲解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她的愚蠢? 还没思考完,陆遇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你呢?” 慕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遇森的怀里,声音也是慵懒音调,“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 陆遇森眼中笑意加深,将怀里的人搂地更紧些。 确实,一见钟情,就得愿赌服输。 第四十一章 晚安慕同学(3) 第41章 晚安慕同学(3) 慕颜靠在温暖的臂弯里,却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森慕的天台,陆遇森和父亲正在对峙,她隔着很远,听不清楚,她偷偷跑过去,还没来得及偷听,就被别人掐住了脖子,她拼命喊,依旧发不出声音,身后的男人可怕的笑着,身前的最亲近的人还在讨论着股权转让,她绝望地放弃挣扎,被人生生扼住呼吸。 眼底的湿润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雾气,摇摇欲坠的挂在眼角,让慕颜有些看不清楚梦里的画面,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陆遇森的神色,她努力的翘起唇角,想要开口喊声“阿森”,可是唇瓣刚刚动了动,眼泪便控制不住的顺着她的面颊砸落了下来。 “阿颜!”陆遇森温暖的手掌覆住她的眼睛。 梦境中的慕颜,紧闭着眼,眼皮上传来他指尖的温度,暖暖的触感令她清醒,这是梦,不是现实,为何这样真实。 她患得患失地不愿意睁开眼睛,她仍是强迫自己陷在梦境中,为的是看清陆遇森最后看向自己的表情,是厌恶?还是不舍?还是冷淡? 冰冷的身躯蓦地一僵,慕颜始终没看清陆遇森的表情,忽然睁开眼睛,雾气迷蒙的眼底映照出陆遇森不安的神色。 “阿森?”她喃喃着,似乎语气里在祈求什么哀求什么。 “是我。”叹息般的声音里,情绪复杂。疲惫、内疚,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疼。 “你做噩梦了?怎么这样难过?”他打开台灯,从床柜上拿了纸巾。 墙壁上的钟表显示凌晨四点半,慕颜窝在被子里,偏头望着陆遇森。 她在害怕?因为她很没自信。 毕竟答案太敷衍。 她能清楚地想起她十六岁生日,陆遇森坦白的话,也能清楚地记得陆遇森对乔依说那句话的神情。 握着被角的手指因为用力发出细微的轻响,坐起身的陆遇森很快将纸巾拿过来,低着头耐心擦掉她额角的汗,和脸颊上的泪痕。 慕颜恍惚的神思慢慢收回,眨眨眼睛,盈盈水光携着抹调皮的笑意,似要撒娇,“遇森,我们周末去购物吧。” 陆遇森一向知道某人思维跳跃,淡定地用手推推她的脑袋,“闭眼,睡觉。” 慕颜故意把爪子放在陆遇森的衣角上,拽着他躺了下来,待遇森关上灯,慕颜的爪子和腿开始攀附在某人身上。 她很喜欢陆遇森身上的气息,是种清淡的沐浴露味道和熟悉的温热感。 陆遇森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亲近,无奈地被她捉弄着。 陆遇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无声息地横过来一只手,细细白白的五根指头灵活地掀开他睡衣的一角,接着整个冰凉的手掌紧贴在了他的腰边。 陆遇森实在要惩戒这个无理丫头。 按住她不安分的手,陆遇森将缠着自己的慕颜轻而易举地压在身下,她的手被他的手按着,丝毫动弹不得,他灼热的视线带着蛊惑人心的诱惑,而她一双黑眸在月色的纠缠中更让人心生涟漪,目光就这样胶在一起。 整个世界,静谧地一塌糊涂。 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气,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凌乱在耳边,而陆遇森滚烫的吻仿佛灼烧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她差一点就要被吻得窒息。 待陆遇森的手惩罚似地在某人腰间游移了一会,他倏地停下动作,俯视着身下乖巧的如同小懒猫的慕颜,得意一笑。 “你在撩我,陆大爷!”某人害羞地将脸藏进被子里。 陆遇森一只手撑在枕头上,斜视着鼓起的被子一角,无奈将要逃跑的某人用力地圈进怀里,温柔说道:“放心,我对美好的肉体向来无感。” 后台老是偷偷修改我的小黄文⊙▽⊙ 第四十二章 因为太喜欢(1) 第42章 因为太喜欢(1)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参加这次的交流会?”宋雯雯手里捏着药理书,仰起头看他,薄薄的阳光镀在她脸上,“而且假期代替学校去英国,得到的奖金远远比得上你在莫医生那里打工。” 齐南低头睨了她一眼,自然地错开视线:“我不喜欢那里的气候。” 宋雯雯怔愣了几秒,刚要开口争辩,齐南就掠过她,慢慢地往出口走去。 宋雯雯不甘心地垂下头,将厚重的药理书放回原处,急匆匆地走出了图书馆大厅。 她看着齐南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径的尽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按着屏幕,一边朝他跑去。 她气喘吁吁地拉住他的手臂:“院长让我来劝你,除了你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宋雯雯平复好心跳,指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说:“慕颜就待在英国,你看,她那里的风景很漂亮,而且只是偶尔会下雨而已。” 齐南站在香樟树下,下午的阳光稀薄地洒在他的眼角和脸庞上,他静静注视着照片里的人,平静漠然的眼底在触及屏幕里的人影时变得有些起伏不定。 宋雯雯踮着脚,指着照片朗声道:“慕颜住的房子很漂亮,而且她老是喜欢窝在阳台晒太阳,偶尔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淋成落汤鸡。英国的天气真的很好,这次机会很重要的,齐南,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优秀的医生吗?这次学术交流会肯定会……” “让别人去吧。”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宋雯雯满是期待的目光里,声音有些低微哑涩,“我不想再让她为难。” 宋雯雯迷惑地摇摇头,齐南却似乎松了一口气,手重新插进口袋,望着她微笑道:“新年要不要一起过?” 她惊喜的快要跳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齐南好看的侧脸。 而这样欣喜的表情和神态,竟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忽然伸手将宋雯雯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微偏着头看着她的笑容,许久许久之后,等到宋雯雯的脸已经彻底红起来时,他却低声呢喃道:“你会开心的吧?待在他身边是你那么努力才做到的。……就像我这么努力一样。” - 临近春节,陆遇森忙着收购案,慕颜则忙着避开慕西洲的见面。 果真,她在英国长街散步时,突然出现的几个彪形大汉把她架到了附近的咖啡馆。 一见面,慕西洲就开门见山:“你和陆遇森怎么回事?” 见慕颜手支着脑袋把玩着手里的小勺子,慕西洲质问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你来英国之前,我试探了他一下。” 话音一落,慕颜将勺子轻轻放回原处,抿着唇角,抬眸望着他,“爸,这么久了,您到底想要什么?” 慕西洲的神色显然一僵。 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慕颜的手,语重心长道:“爸爸承认对于遇森,我是以一个商人的姿态在衡量,可是对于你,我唯一的女儿,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我知道他或许喜欢你,但是我不敢保证他不会利用你。” “那又怎么样呢?”慕颜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似笑非笑:“也许保持利益关系才是长久。爸爸,您有要得到的,我也有要得到的,更何况遇森。” 慕西洲蹙眉:“爸爸可以不要森慕,但是爸爸不想让你成为交易品,之前我安排的一切只是为了试探陆遇森的人品,现在,你……” 慕颜打断他:“爸,我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太喜欢了。就算被利用,就算被设计,我都会……”她顿了顿,避开慕西洲灼热的视线,仿若赌气般咬牙切齿,“甘之如饴。” 喵~假期快乐! 第四十三章 因为太喜欢(2) 第43章 因为太喜欢(2) 慕西洲像是知道她的决心似的,拧眉却又神情平静地望着她的侧脸,许久之后,窗外忽然又飘了雨,在无数穿梭的行人中,陆遇森就这样撞入她的眼中,她用手支着额角,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刚好看清他黑色西装里的浅色衬衣,他似乎嘴角弯了一下,清隽的眼底泛起一抹温柔的光芒。 慕西洲轻咳一声,厉声又无奈地说:“遇森要的,和你要的相比,你懂哪个更微不足道。” “我知道的,爸爸。”慕颜转过头来,搅了搅温热的咖啡,敷衍地说。 “从小到大拿你没办法。” “明明是您理亏。” 慕西洲还要说什么,咖啡厅的旋转玻璃门被推开,陆遇森在侍者的指引下,徐徐走来。 “遇森!”慕颜就差从座位上跳起来了,走到他身边,手自然挽住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的眼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遇森垂眸,温柔一笑:“是慕伯伯通知我的。”他转过头,朝着座位上的慕西洲问候:“伯父好。” 慕西洲微微颔首,手指圈握住桌上的咖啡杯,他微抿了口,润了润干燥的唇瓣。 这样的姿态客套又很距离感。 大概陆遇森也感受到这种氛围,将话题又重新扯到慕颜身上,“今天周末,要一起去购物吗?你不是一直想着抢购零食吗?” “是啊!”慕颜可爱地眨眨眼睛,从位置上拿起包,就拉着陆遇森的手往外走。 边走边回头看看那故作矜持的老头,大声喊到:“爸,我们走了。” 只是再转过头时,慕西洲的话又清晰地在心头绽放,毕竟她要的微不足道,毕竟慕家是欠陆家的,可是即使这样,陆遇森会舍得给吗? “怎么了?”陆遇森伸手戳了戳靠在自己右臂上的小脑袋,语调轻轻的。 仿若被他的声音惊醒,慕颜兴致有点低沉,“阿森,如果你以后不爱我了,我要为你生一只猴子,因为那样你就又可以想起我了。” 陆遇森被她怪异的话题逗笑,“那慕小姐现在就决定要嫁给我了?” 慕颜抬头看着他半眯起的眼睛,阴暗的天空下,他的眼睛是如此清澈和真诚,那一刻,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他撑伞的右手,被她的手指用力握着,温暖的余温传到他原本孤寂寒冷的心底。 微不足道吗? 慕颜闭上眼睛想。 其实,她觉得,这已经很奢侈了。 第四十四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1) 第44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1) [后来,你学会撒娇了吗?] 每次慕颜靠近陆遇森的时候,就会觉得世间的一切已然消失,好像定格在某个午后,她偷偷缩在桌洞底下捉弄他,又好像在堆满雪的小路上,他骑着单车载着她,空气里是积雪的森寒和潮湿泥土的味道,他的后背散着热气,声音总是那么动听,和着风声像在唱歌。 只是一瞬间,慕颜睁开了眼睛,灵动的黑眸隐约闪着光,她的眼底红了,鼻子也有点酸,可能穿着薄薄的开衫毛衣,她被冻着了,可陆遇森却是这样温暖。 她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抬头看着他,他恰好低下头,将她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了毛衣?”陆遇森将伞递到她手里,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慢慢披到她肩上,“感冒了没人管你。” 慕颜扑哧一笑,“你脸红了陆遇森。” 陆遇森双手抱臂,无奈又宠溺的目光落在某人身上,她穿着红色的毛衣,戴着顶可爱的绒帽,手指圈着伞柄,慵懒地站着,就像个小孩子,但是她的五官却又是如此精致,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阿颜,”他蹙眉敲敲她的脑袋,“很多时候我都不懂你的想法。以前,我或许明白你幼稚,可现在,你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你告诉好吗?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恐慌和无措?” 慕颜抬起眼睛,陆遇森精湛的似要看穿他的神情让她的心蓦地一紧,四目相对,他总是能让她轻易缴械投降,她握着伞柄,轻轻迈进了一小步,脑袋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上,心底却有淡淡的酸涩蔓延。 “阿森。”慕颜的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仿若小动物的呜咽声慢慢响起,“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可是我知道,陆家的事情肯定和我爸爸有关系,所以我害怕你的仇恨,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故意接近慕家,故意接近我。我以前可以很嚣张,可以很幼稚地喜欢你,可是,后来当我知道,当我猜到陆家的事之后,我就没办法面对你,我更不想你和爸爸为了森慕变成仇人。” “不会的傻瓜。”他低低地说。 “对不起。”慕颜望着陆遇森漆黑漂亮的眼底,眼眶忽然泛上微微潮气,她哽咽地再次重复道:“对不起。” 陆遇森明白这三个字的意义,他觉得她是那么聪明又那么敏感,他低头吻了一下她,她呆呆地望着他,眼底蒙着薄薄的水雾。 “阿颜,我们有漫长的余生,你来偿还亏欠,我来给予温暖,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慕颜肯对陆遇森一个人撒娇,那么陆遇森就永远不会离开她。懂吗,傻瓜?” 慕颜怔怔地听着,觉得脸颊微湿。 “我其实更害怕你会离开我,因为你太有魔力,吃饭会想起你,睡觉会想起你,甚至学习菜谱也是按你的奇葩口味来。”他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修长的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这大概就是逃不出你的魔爪了。” 第四十五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2) 第45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2) 隔着偌大的玻璃窗,慕西洲认真专注地盯着街道上那对人影望去。不得不承认,陆遇森的相貌和才能的确出众,而小颜的莽撞性格确实值得一个成熟稳重的人来依靠。 他慢慢将视线抽离开,转过头对着侍者淡淡一笑:“准备一些甜品,还有客人来。” 侍者合上餐单,和旭迎面走来。 慕西洲站起身,客套地寒暄之后,双方落座。 “和总,最近公司还算顺利吗?” “别提了,陆总可比他爸厉害的多,一坐上执行总裁的位置,就抢了盛华几个大单。这不外界传言,他要做您慕家的女婿,这对森慕可真算是锦上添花了。”和旭不冷不淡地说,“想来当年,再看看现在,还不如让陆铭儿子娶了你女儿,这样森慕正好分慕家一杯羹,陆铭和她媳妇也不会跳海了。” “当年?”慕西洲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温和一笑:“和总是在拿当年的事情威胁我?” “我可不敢。”和旭尝了一口奶油蛋糕,笑容可掬道:“您才是森慕的董事长。” “当年的事情我慕家根本没有参与。”慕西洲一向温和的声音冷凝,“是你派人把我女儿绑架,故意把我的视线转移,所以我才没机会帮陆铭。”他的声音饱含谴责,“明明是你打森慕的主意,还利用陆家的财务亏空,要不陆铭不会冒险去贷款购买那块地皮。” 和旭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低头搅着咖啡。 “我只是顺水推舟。”慕西洲说。 和旭盯着窗外的陆遇森的背影,又转过头,笑容更加诡异,“慕董,您这话我是没法反驳。可是知道是我做的,您也没有派警察来抓我啊,只是小心低调处理了绑架案。至于购买地皮这件事,我想你作为陆铭最好的哥们,他应该第一时间就去问了你,我估计你肯定看出什么,又装作一副中立态度,明明是我布明局,你走暗棋,结果你得了森慕,还用你女儿笼络陆家人心,而我只是从盛华的副总经理升到了总经理,您觉得公平吗,慕董事长?” “你想要什么?”慕西洲说,“我们本来就不是合作关系。” “业界都在打南华公司的主意,收购案你们森慕从一年前就在筹备了,听我手下人说森慕这次志在必得,而负责这次收购案的就是陆铭的儿子,你说一旦成功,陆遇森的地位在森慕就没人能代替了。慕董,收购案对森慕不过就是一个亿的项目,可对我们盛华就不一样了,我只希望你帮我这一次,陆家的事我绝口不提。”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您请我喝下午茶的交情啊!”和旭站起身,微笑道:“还有一点小礼物待会我的秘书会发送到您的邮箱里。作为朋友,不得不善意提醒一下您,有谁会甘愿待在自己的公司里做一个执行总裁,或者,慕小姐难道太过倾国倾城让男人可以放弃一切,做一个窝囊废?”他顿了顿,拉开餐椅,笑意加深,“慕董,以陆铭儿子的人品来赌慕小姐的余生和森慕的未来,我觉得好像不太值得吧!您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得到森慕,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就拱手他人。” 话音落定,和旭转身离开,慕西洲的思绪有些飘忽,直到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他才回过神,点开看,是一份假的抑郁症诊断书,署名是陆遇森。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算计了。 他终是为了森慕。 他终是利用了小颜的真心。 慕西洲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握着手机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 第四十六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3) 第46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3) 英国的一家华人超市每到周末就会挤满抢购的人潮。 慕颜穿着宽松的西装外套,在一堆零食货架中央穿梭着,陆遇森推着购物车,无奈地看着她奔跑的身影。 “阿颜,巧克力已经买了三盒了,这个冬天你打算胖五斤吗?”陆遇森清冷的嗓音夹着浅浅的笑意,“薯片不用买了,alex和朋友旅行的时候不是给你寄黄瓜口味的吗?” 慕颜捧着大大小小的零食袋,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抬起眼睛瞪视着某人:“等alex从土耳其旅游回来,我就要开学了。还有,陆先生,您现在就嫌弃我胖了?” “of? course.”陆遇森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我担心到时候背不动你,我可不想大雪天背着某人还摔倒。” 慕颜不满地撅起嘴巴,伸出爪子在陆遇森的胳膊上轻轻一拧,待某人讨饶,她才似乎想起两年前,那个在雪地里哭成泪人的模样。 “陆遇森,你等等我,我脚崴了。”她记得她好像因为生物课偷跑去听音乐会,然后被班主任狠骂了一个晚自习。而陆遇森好像比她还生气。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司机师傅在后面开车跟着,也不敢上前劝。 “陆遇森,明明被骂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她抱着膝盖蹲在地面上,一边嚎一边冲着前面慢走着的陆遇森丢雪球。 直到陆遇森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她的嗓子也吼到哑了,她才颓废地从雪地里站起,一瘸一拐地拎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 只是路灯长年失修,跟在身后的车也不知跑哪里去,她走着走着就害怕起来,雪也越下越多,她忐忑地低头乱走。 直到撞到陆遇森,她才松了口气,抱着他的胳膊,怎么都不松手。 “现在知道害怕了?”陆遇森将围巾和帽子给她戴好,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像个猴子。 “你怎么这么生气啊?”她的手环着他,乌黑的眼睛凝视着他的眼底。 他低下头,她的睫毛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一眨眼睛,融化了又结了冰。“我故意让司机先回去,你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害怕吗?” 她呆呆地点点头。“这和你生气有什么关系?” “老穆骂你一整晚又是白费口舌,你去的音乐会在郊区,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去那么远,还不告诉别人,出了事怎么办?” “这事得怪方亦忱,明明陪着我去音乐会的,结果半路为了泡妞,把我给丢在那里了。”她还没反应过来,陆遇森就已经拉着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 “你干嘛啊,阿森?”她在他背上不安地乱动。 “快点回家,鼻子要冻下来了。”他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给你讲道理,你从来都不清楚重点在哪里。” “我知道的,你关心我嘛!”她贼兮兮地傻笑着,将手伸进陆遇森温暖的衣领里。 “你干嘛?”他突然脸红起来,腾出一只手将某人的魔爪从自己的脖子里拿开,谁知,地上一滑,他单手没有扶好她,两个人直直地摔到了别墅门口的雪堆旁。 他羞红了脸,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只好沉着声说:“太重了,背不动。” 然后,落荒而逃。 “你不知道,因为你的那句话,我整整减肥了一个寒假。”慕颜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好傻,应该多占陆先生点便宜,这样回忆起来才美好。” 陆遇森半眯起眼睛注视着某人,“大半夜跑到我房间偷拍我的事还不够占便宜?” 慕颜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这不每次都被你逮到,我什么时候偷拍成功过。” “真不知道你高中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陆遇森无奈地握着慕颜的手,往蔬菜区走去。 “nba季后赛你每年都有看吗?”慕颜拿着个西红柿,闻了闻,“我好想去现场看一次,方亦忱这家伙,在美国老是发一些篮球赛的mv。” “阿颜,你和亦忱还不打算和好吗?”陆遇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其实……” “他不会原谅我的。”慕颜闷闷地将西红柿放回原处,挑了几根胡萝卜放在购物车里,冲着遇森苦笑道:“要是他原谅我,他就很难做方家的儿子。” 结算的时候,队伍很长,慕颜靠在陆遇森身上,在搜索今年nba季后赛的具体时间和场地。 “想吃点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慕颜隐约听到身后有熟悉声音响起,她关上手机,趴在遇森身前往后张望。 “老实一点。”遇森温柔地拉住她的衣领,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 两人的表情有些奇妙地僵住。 结账之后,陆遇森拎着一大包购物袋,握着慕颜的手,在出口处等着老朋友。 等了大概几分钟,齐南和宋雯雯也拎着食物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陆遇森客套地伸出手。 齐南亦是伸手回握。 “你们怎么会来英国?也没打电话联系我。”慕颜看着齐南和宋雯雯,笑容璀璨,“是不是偷偷来度假,我可都听见了,貌似住在一起哦!” 齐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穿着男士外套,戴着顶极可爱的帽子,嘴角和眼睛弯起来,像星星藏在黑眸里,灵动生气。 陆遇森似乎觉察到齐南炽热的眼神,自然地握紧慕颜的手,温声开口:“要去我们那里吃饭吗?离这里挺近的。” 齐南转过头,淡淡一笑,“不了。我和雯雯来这参加交流会,过几天就走。” 宋雯雯点点头,冲着慕颜傻笑:“慕颜,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劝齐南来英国的。对了,这是你男朋友吗?还不介绍一下!” 慕颜的眼睛含笑,指着陆遇森,直接道:“这是我男朋友,陆遇森先生,我们和齐南以前是高中同学。” 宋雯雯还要开口说什么,齐南故意找了借口,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超市大门。 慕颜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郁闷地皱起眉头。 “在想什么?”陆遇森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看着她。 “齐南好像突然变得很陌生。”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陆遇森,问:“这是不是重色轻友的表现?” 陆遇森对于慕小姐迟钝的反射弧惊叹不已,他吞吞吐吐半天,只好点了下头。 站在街口等车的时候,陆遇森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看见慕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他会不会比齐南表现地更加冷漠疏离呢? 他想那种滋味肯定很苦涩,因为眼神明明那么贪恋,却故意装作冷淡,也许得不到,是最痛苦的。 可是,他曾经得到过,如果有一天,忽然逝去了,那么这种痛楚会不会更加可怕? 突然而来的惊慌席卷全身,而慕颜就站在他身边,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了软肋,他开始担忧慕颜有一天会不会消失。 “阿森!”慕颜见遇森有点恍惚,故意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明年四月份的季后赛我们去观赛吧?” 他茫然地笑了起来,“这么想去?” “当然了。我赌这次肯定是詹姆斯赢。” “阿颜。” “嗯?”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怎么办?” “切。本小姐长命百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遇森笑着睨着她。 “你怎么这样看我?”她故作害羞地捂着脸,只余一双眼睛盯着他。 “阿颜,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会找到你,然后把你暴打一顿。” “那怎么办?”她紧张地抓着他的手。 他敲敲她的脑袋,“所以,不准消失不见。” “不会的,不会的。”她坚定地摇摇头,“我可是最喜欢我家陆先生了,除非陆先生不要我,否则我是不会跑掉的。” 除非陆大爷不要我(●—●) 第四十七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4) 第47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4) [后来,你找到我了吗?] 卧室里亮着暖色的灯,慕颜趴在被子上面像似睡着了,周围堆满了慕小姐从超市打劫回来的零食,甚至嘴巴还叼着巧克力棒,咿咿呀呀地说着梦话。 “我试试一晚上有重多少。”陆遇森看着好笑,慢慢走到床边,将她嘴边的巧克力棒拿开,弯腰将她轻轻环抱起来。 “看来还要再多吃一点。”陆遇森低头望着慕颜,她闭着眼睛的神情总是乖巧无辜的,无法想象她折磨人的本性存在,他眼中笑意加深,将这只猴子慢慢放到床上,拉上被子,他又耐着心思整理零食袋子。 正准备去客厅温杯热牛奶,慕颜乱放在零食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陆遇森急忙接通,关上卧室的灯,他带上房门。 还没开口,电话那端便传来嘶吼的声音:“颜颜,你完蛋了!这学期的高数你居然挂掉了!我们系总共才五个挂掉,你等着抄课后习题吧!喂!有没有在听?” 陆遇森有点郁闷,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开口:“慕颜睡着了,你是她同学?” 正啃着苹果的叶凡差点吐血,尴尬地将声音变得温柔些,“我……我是颜颜的室友,你是vincent吧,那个也没什么,就是通知一下她,并表示同情。” 陆遇森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叶同学现在有时间吗?方便把课后习题发给我吗?” 叶凡在电话那头点头微笑:“当然愿意效劳。” 凌晨时分,齐南接到江教授打来的电话,他停下手头的工作,疲惫地应付着江教授的客套话。 “那这周末小齐有时间吗?如果可以,交流会结束我们一起吃个饭?” “对不起江教授,学校还有一堆事情。” “齐南,你一直在拒绝我,这次也不给我面子?”对方的声音显然不悦。 “抱歉江教授。” 话音一落,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忙音,齐南放下手机,视线重新拉回到电脑屏幕上,他有点失神地敲着键盘。 “齐南,我非常喜欢你,很简单,如果你做我男朋友,你会比别人更轻松一点。我爸,江教授,也是盛康医院的院长,毕业之后,我们就到那里工作……” 想起江晴这段现实的话,齐南自嘲地掀起唇角,他非常讨厌富家女,尤其自以为是的,可是偏偏,慕颜明明说了一样的话,他为什么又十分欢喜呢? 他忽而回想起,慈善捐款的第二天清晨,他烦躁地拎着室友送的免费早餐,在校园里走着。 他觉得他骄傲的一切都被那该死的校长毁掉了,他甚至产生了辍学打工的念头。 而站在阳光底下,捧着钱包,朝他拼命挥手的人,却是那么耀眼夺目。 她只是穿着宽松的球服,戴着顶鸭舌帽,刘海因为运动出汗,贴在额角间,风吹着,她的眼睛微眯起来,淡灰色的瞳孔里,像是藏着星辰和大海。 她朝他跑过来,风将她的帽子吹跑了,她也没在意,只是很着急。 “喂!齐南?”她喘着粗气,“我在昨天的慈善晚会上见过你,没想到你本人这么高。”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低头将钱包里的钱拿出来,双手捏着厚厚的纸币,抬头望着他的眼底,“给你。” 他故意冷漠,却一点也不生气。 她果真皱起眉头,踮着脚尖,试图想平视他,结果最终挫败地垂下头。 “齐南同学,俗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作为你的同学,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虽然校长的行为很可耻,但是,他筹集到的钱并不可耻啊……” 他低头看着她的小短发,嘴角却不由地有了弧度,直到方亦忱站在篮球场笑到肚子疼,他才似乎收敛了笑意。 明明一样的,但是哪里又不同呢? 明明宋雯雯如她一般大大咧咧,明明江晴如她一般直白嚣张,明明喜欢他的人像极了她的影子,但却是无可替代的。 第四十八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5) 第48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5) 一夜无眠。 推开窗,清晨的天色微阴,远处的屋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隔着长街望去,有一家华人的早点铺却是排满了长队,老板带着厚厚的手套,掀开蒸屉,一股子香气熏人欲醉。 齐南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转了视线,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有些倦怠地欣赏着别处的风景。 正打算合窗,宋雯雯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你已经知道了?”她哭丧着脸,将烤好的面包放在桌上,语气低悠悠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没有你的名额了,学校明明没派别人来啊?” “没关系的。”他微微笑着,像是预料之中。 宋雯雯还在抱怨着,齐南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转回身,想要关上窗,只是有人恰好入镜。 齐南平静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围着灰色的粗毛线围巾,丸子头碎发散在额角间的女孩,只剩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注视着某人。 陆遇森微偏了头,隔着朦胧的薄雾露出半张清俊的脸来,乌黑的额发下,是双深邃的眼,一开口,就低沉地甚似温柔:“下个月收购案结束,我回上海陪你。” 她欣喜地大口咬掉手中的热汤包。 齐南握着咖啡杯的手暗自用力,陆遇森是生得很好看,五官精致地不似人间存在的面孔,只是他性子凉薄,对事对人总是疏离冷漠,却唯独对慕颜不同。 他猜想,也许因为慕颜太过粘人,每次在校园里都能看到她追逐陆遇森的身影。 更也许,慕颜是他平步青云的工具?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缱绻,再精湛的演技也不会于此,他伸手将窗子合上,只是屋外的寒风还是灼痛了他的眼睛。 - “阿森,收购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慕颜擦掉嘴角边的汤汁,又从包装纸袋里拿出一个小汤包,塞进嘴巴里撑得圆鼓鼓的,仰头看着陆遇森:“alex说你一整年都在弄这个案子。” “很重要,这关系森慕近几年的收益。”陆遇森注意到慕颜鼻尖上沾的小酱料,笑着伸出手来擦掉。 她口齿不清地应和着,陆遇森也没听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纸袋里拿出包子,然后塞到自己嘴里,她扬起嘴角,神色里满是得意和欢喜。 陆遇森眼睛含着笑,将身旁的吃货圈进怀里。 “阿森?”慕颜被遇森宽大的外套挡住视线,她只好脑袋贴着他的手臂,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阿森,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可是我连高数都没及格。” “那怎么办?”他学着她的语调,惋惜地说。 她像只小懒猫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外套,手抓着他有些微凉的手,也惋惜地回应:“那怎么办呢?”她顿了顿,忽然坏笑:“我可以为你生猴子啊!这也很重要的。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可以叫做,叫什么呢?”她一脸沉思状,可爱地眨着眼睛思索。 陆遇森低头看着她,那时候云层中的光正好落在她向往的神情中,天地间皓白,她就仿佛浩瀚星河中最奇妙的存在。 这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牵着他的手躲避记者的丫头了,漂亮到使人一眼就陷入了迷惑的容貌也逐渐深邃,而他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浓烈,心跳不正常,甚至欢愉。 他会忍不住想要吻她。有时候,她安静的神情会让人想探究,她聒噪的样子,又让人很向往。 大概喜欢就是这样。 陆遇森静静地想,好看的眉眼染上难得的温柔。 她还在思考那堆猴子的名字。 “慕颜——”头顶有个声音清冷的响起。 慕颜抬头,陆遇森逆着阳光站在自己面前。 突然直呼名字很奇怪。 慕颜有点不高兴地冷哼,“怎么了,陆遇森?” 陆遇森说:“你把围巾摘掉,外面天气是暖的。” 慕颜瞪大眼睛:“真的?” 陆遇森把她温暖的围巾取下来。 慕颜很快感受到这可怕的寒意,不满地瞪视着陆大爷:“你骗我?” 他蓦然低下头,又倏尔顿住了,唇瓣距离慕颜只有一毫米,呼吸相闻,雪从枯树枝上落了下来,零星点缀在他乌黑的发间。 “怎……怎么了?”慕颜对视着他灼热似乎又淡然的神色,不安地问。 “我家慕小姐怎么生得如此好看?”陆遇森低沉着嗓音,无限温柔地对她说。 慕颜霎时间愣住,半晌,才平静好自己有些失常的心跳,一边拿手推着陆遇森,一边往自家车前跑去。 有一种人,明明一本正经的说辞,总能撩的人心花怒放的。 慕颜捂着自己有点发烫的脸,感觉确实空气有点暖。 第四十九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6) 第49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6) 回去的路上,陆遇森开着车,手握着方向盘,一路盯着前方的路况。 偶尔透过车镜看一眼熟睡的慕颜,她正乖巧地趴在后车座上,微闭着眼睛,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上,盖在身上的外套也被她抓在手心缩成一团,下身的长裙有些打皱,还沾了一些小汤包的酱料。陆遇森浅笑地收回了视线。 助理jane的电话已经打来好几次,他请假陪她的这一天,估计公司已经忙成一锅粥。 正打算拨回去,方亦忱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遇森转头望了一眼慕颜,确定她不会忽然醒来,才接通电话。 “又开会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方亦忱嗔怪道。 “在开车。”陆遇森轻轻地说。 “遇森,今年春节要不我飞英国找你,和去年一样,我,你,还有乔依,我们三去……” “不用了。”陆遇森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动,平静地打断他,“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电话那端的方亦忱笑了笑:“因为慕颜?”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陆遇森,你非要和她在一起?” “那你呢?”陆遇森反问道,“十多年的朋友说不要就不要?” “是。”方亦忱用很认真的语气在回答,却很快转移话题,坏笑道:“去年我把你灌醉,你和乔依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没有。” “真的假的?” “你认为呢?”陆遇森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电话那端忽然安静,陆遇森将车子慢慢开进车库,熄火的时候,邻居cara太太提着篮子,里面是新鲜的蔬菜,正缓步走来。 见陆遇森在通话中,她微笑着打了个手势,将准备好的蔬菜放在了他家门口,然后牵着她的宠物狗,继续散步。 注视着cara太太走远,陆遇森才回了神,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方亦忱这家伙早已经挂断了。 - “你到底喜欢陆遇森什么?……外表?”距离别墅不远处的公路上,停靠着一辆灰色越野车,穿着深蓝衬衣的男人正悠然地盯着手机屏幕,微愣了一会,目光才渐渐带上了嘲弄,审视着副驾驶座上的某人:“万年的冰山,值得你这样大费周折?” 乔依置若罔闻,只是狠狠抓着安全带的手连指骨都有些泛白,眼睛盯着陆遇森下车的背影似要瞪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 方亦忱无奈地摇摇头,见对方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他低头点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烟雾缭绕,攀上他玩世不恭的眉眼。“其实他和慕颜也算青梅竹马,毕竟住在一起两年。” “你知道他喝醉的那晚说了什么吗?”乔依仿若自嘲地掀起唇角,一字一顿道:“他说,只要他的鱼饵是慕颜就好。” “万一他另有打算呢?”方亦忱掐掉烟头,沉声说:“说实话,我没看出来他有多喜欢慕颜。或者,”方亦忱失笑:“这家伙对所有人都无感。” “是吗?”乔依皱起好看的眉眼,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向身边的方亦忱。 方亦忱被她的笑容吓到,而乔依笑的却似乎更加粲然。 她伸手推开车门,方亦忱不解地拉住她:“你疯了?” “这是我和慕先生的交易。”她说。 “什么东西值得你和那种人合作?”方亦忱迟疑地问:“你想进森慕?” 乔依笑了笑,将方亦忱的手拿开,揉了揉被他弄疼的手腕,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悲伤逆流成河了,好难过的今晚(??v?v??) 第五十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7) 第50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7) 【陆大爷,有一天我的脚被眼镜蛇啃了一口,你会把毒液吸出来吗? 某人沉默地思考一会,答:你不会嫌弃我的口水吗????????——旁白】 时钟指到七点,别墅的门缝隐约传出来做饭的声响。 乔依穿着修身的黑色冬裙,捏着手机,站在门口。 她抬眼望着别墅的四周,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花卉,就连自己踩在脚下的鹅卵石也是由精致花纹修饰的。 思绪有些怅然,直到听到二楼卧室传来了聒噪声,她才收敛了神思,她抬起早已冻僵的手,费力地敲了敲门。 站在门口的录像屏前,乔依的眼中有一丝无措,好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话。“遇森,是我。” 几乎整个房间里传来的都是门口那个温柔又熟悉厌恶的声音,慕颜窝在卧室的沙发上,烦躁地丢掉手中的游戏机。 “遇森,班主任找我们。” “遇森,穆老师找我们商量数学竞赛的事情。” “陆遇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 一系列不好的回忆钻进空白的大脑思绪中,慕颜仿佛一秒钟回忆起陆大爷和乔依所有在一起的情节,她见证了告白,没见证分手,那么,她是第三者吗? 慕颜坚定地摇头,她这么可爱,不会是第三者。 “她这个时候来这干嘛?”慕颜小声低喃着。 “前女友来找男朋友攻略!”慕颜点开手机,搜索百度应对方案,最后她决定,气势和妆容不能输。 所以,她急匆匆地将衣柜里所有名牌衣服丢到床上,一边搭配一边思索着应战妆容。 — 正在厨房做饭的陆遇森,解开腰间的围裙,快步走到门口。 打开门,他神情淡淡的:“什么事?” “上次采访的事情。”乔依微笑地仰头望着他。 他今日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却依旧气质卓然,漆黑的眼底透着漠然,身上沾了一点烟味,大概是油烟气,却如此好闻。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休息。”陆遇森说。 被他冷淡的话拉回了现实,乔依却厚着脸皮地指着二楼的卧室,半开玩笑:“慕颜应该不会醒着还玩游戏吧?”她顿了顿,继续央求:“我也不想再来找你,让慕颜误会,所以我们长话短说。” 陆遇森轻轻扫了一眼二楼的窗户,这家伙是什么时候醒的,明明几分钟前还睡的很香? 他转头看了一眼乔依,点了下头:“请进。” 她站在门口,注视着陆遇森的背影,舒了口气,开始寻找替换的鞋子。 再出声喊他的时候,陆遇森已经围上围裙,娴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我需要换鞋子吗?”她自言自语地问。 明明她曾是他的女朋友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陆遇森终于留意到她的尴尬,指着男士鞋架上的拖鞋说:“抱歉,只有alex的鞋。要水还是咖啡?” 乔依艰涩地回答:“水就可以。那我……直接进来了。” 坐在沙发上,她静静地翻看着丢在角落的漫画书,其实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陆遇森身上,他正在餐厅摆碗筷,低垂着眉眼,灯光下的神情,让她心头一怔。 不由捏皱了手中的漫画,陆遇森才放下碗筷,走了过来。 “这是热水,”陆遇森递到她手边,“采访是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我们在图书馆拍的那张合照,非凡的主编想作为主题封面。考虑到你一向低调,所以在封面主题的选取上,其实他们更期望你本人拍几组……” — 慕颜靠在二楼的楼梯口,听了好长时间的墙角。可是乔依的声音太小,完全听不清。 她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听的太投入,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最后一层。 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嗨!”慕颜眨眨眼睛,仿佛做错事的调皮孩子。 只是沙发上端正坐着的两人表情都有点微妙的怪异。 静默了几秒钟,乔依站起来,迈步走向她,“好久不见,慕颜。你,”她很是为难地忍住笑意,“你还是这么随性。” 慕颜奇怪地看向沙发上的陆大爷,他的面部表情有点僵硬,她将视线放回到乔依身上,黑色长裙,妆容精致,笑起来是完全招架不了的美,她低垂着眼睛,失落地“哦”了一声。 “送送我吧,我要回去了。”乔依温和地说。 慕颜迟疑地指着自己:“我送?” “当然了。老同学没见,还有好多话想说。” “可是我穿的很少啊!”慕颜这句话显然没有说出口,她眼巴巴地瞟了一眼陆遇森,他非常淡定地目送着只穿了一件v领晚礼服的某人出了门。 “你不冷?”乔依忍俊不禁。 “当然。今天的空气是暖的。”慕颜嘴硬地反驳道。 “我是来解释一下,我和遇森的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他一直挺喜欢你的。”乔依叹了口气,“只是慕叔叔一直考验他,让我们这些旁人都有点看不过去。” “我爹?”慕颜后知后觉地问:“老慕怎么他了?” “你不知道吗?”乔依惊讶地望着她,声音也夹着震惊:“业界传遍了,只要遇森能拿下这个收购案,慕叔叔就同意你们的婚事。而且,这个明显就是慕叔叔故意设局,他早就估算好南华的价值了。” 乔依的一番话几乎没有漏洞,慕颜怔怔地听她讲完,自从和陆遇森分开,她再也没关心过公司的事,原来遇森这么拼命是为了她,她忽然高兴地想要落下泪来,那个她认为充满质疑的喜欢,在这些天的相处中,一次次被确认。 “慕颜?”乔依伸手推了推她,“你还好吗?” “没什么。”迷蒙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她看着她轻轻一笑。 “我大概要走到那边,这里打不到车。”乔依指着前面的站牌,低声说。 “那我送到这了。”慕颜声音愉悦。 乔依不解地看着她:“不叙叙旧了?” 她果真忍不住寒意,哆嗦着往身后的大门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因为要冻死啦!” 乔依转回身注视着她,温和的笑容忽然消失,她冷冷地低下头拨电话。 “慕先生,不出意外,今晚您就会接到她的电话。” 第五十一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8) 第51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8) 慕颜环着手臂冲到陆遇森的怀里,他的驼色羊绒衫被她死死拽着,她觉得还是冷,索性考拉抱,手脚并用地挂在陆遇森身上。 脖子快被勒断的陆遇森,咳嗽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慕小姐?” 他单手环着她,抽出另一只手将门带上,然后抱着这只猴子往二楼卧室走去。 “阿森,你要干嘛?”慕颜清甜的嗓音在楼梯间格外清晰地响起,她搂着遇森脖子的手忽然松了些力度,她看着陆遇森,湖水般的黑眸清灵澄澈。 “你整天想的什么?又偷看腐漫画了?”陆遇森蹙眉,眼神却格外宠溺。 推开卧室门,陆遇森吓了一跳,今早刚收拾好的房间瞬间成狗窝,化妆品、衣服堆满了床头,他敛住思绪,凝神望着慕大小姐。“解释一下吧?” “陆大爷,我错了。”她不安地抱紧陆遇森,生怕他一生气就将自己丢到楼下的花园里,只是陆遇森身后的化妆镜,刚好照到自己的妆容,慕颜惊恐地大喊:“啊!!!我的假睫毛什么时候掉的!” 陆遇森平静地答:“大概没见乔依之前。” 慕颜愤怒地跳到地板上,叉着腰,神情不悦:“你不提醒我!害我出丑!” 陆遇森耸耸肩,无辜状:“我以为这是今年的流行!” “陆遇森!” “起码裙子很性感。”他故意转移话题。 慕颜有点颓废,低下头,盯看着地板发呆。 陆遇森叫她:“阿颜……” 慕颜兴致不高地冷哼,“干嘛?” 他走近她,用力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慕颜感受到指尖的暖意,蓦地抬起头。 陆遇森朝她笑着,深杳的眼眸,被卧室的灯光映出了淡淡温暖的剪影。 “在乎旁人做什么,我家慕小姐可是宇宙无敌第一美。” 慕颜嗤笑,“干嘛学我?……还学不像。” 慕颜心情有点复杂,既欢愉又低落,她欢愉陆遇森的喜欢,又低落自己和那聪明又知性美的乔依差一大截,她冲着化妆镜里的陆遇森细细打量着。 陆大爷的性格寡淡傲娇,爱好广泛,却没一个和她相同,他喜欢运动,她喜欢躺尸,他年级第一,她年级倒数第一。他在图书馆阅读各大期刊,她却津津有味地磕着漫画男主的颜。工作时,西装革履、气质卓绝,清贵不同常人。可此刻,灯光之下,即使没有任何华贵衣着的修饰,却只是那张脸,肤色白净、眉眼澄澈、鼻高唇薄,清隽又英俊地勾人魂魄。 “陆大爷身高188,我只有165。可乔依170!怪不得方亦忱说我气质好,除了这个,我也没找到优点啊!”慕颜心里暗暗想着,丧气地出声说:“我下楼了。” 陆遇森哪能放她走,加深手上的力度,将这只猴子重新拉回到怀里。 “干嘛!”慕颜撅起小嘴,仰头看着他。 “阿颜,我和齐南相比,你觉得谁更好?”他突然很认真地问。 “没有可比性。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你是对你自己很没自信?”陆遇森问。 “谁让我每次吻你你都一本正经。”慕颜推开他,往门口走去。 陆遇森眼疾手快地捞住她。 慕颜只觉腰间一紧,陆遇森温热的手掌用力地抓着她,她没站稳后退几步,恰好身子抵在了门板上,还没反应过来,他炽热的气息便从头顶蔓延开来,陆遇森俯下身,灼灼地凝视着她,她闻到他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他却平稳了呼吸和心跳,慢慢地压上她的唇。 慕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房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屋里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身上那件酒红色的v领服快要被他扯下来。 她快要喘不上气,冰凉的墙壁和他的体温让她仿若置身在冰火两重天里,毫无力气地伏在他的怀里,她缴械投降:“我错了陆大爷。” 陆遇森满意般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伸手将灯打开。 两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慕颜傻笑地捂住自己的脸。“太丢人了,陆先生。” “什么?”陆遇森俯下身,静静地看着她,她脸颊酡红未散,衬着雪白的皮肤,让人不禁心砰砰乱跳。 “我不知道。”慕颜害羞地转过身去。 陆遇森凑到她耳边,薄弱地解释道:“我是为了证明你刚刚诬陷我的一本正经。” 慕颜转回身,昂起头,不甘心地追问:“你就是一本正经啊!” “你每次啃我都是一堆口水,我能有什么反应?” “陆、遇、森!”慕颜一字一顿地吼他。 “快点吃饭,菜要凉了!”漆黑双眼微微弯曲,陆遇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慕颜不甘心地踮起脚尖啃他一口。 “我要吃红烧茄子!” 话音一落,她气鼓鼓地往楼下跑。 陆遇森擦掉某人的口水,笑容就像再也收不住似的。 【此处省略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各位小可爱去评论区看啦!】 第五十二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9) 第52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9) 待遇森收拾好房间,带上房门的空,慕小姐已经偷摸喝了半瓶红酒。 陆遇森不知她高兴什么,只是傻傻地抱着红酒瓶子笑着,他哪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坐在她身旁,随她一同犯傻。 “怎么想起喝酒了?”陆遇森语调极轻,看着她那双弯弯而笑的眼睛,嘴角也是浅然的笑意,伸手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她懒懒地拨开陆遇森的手,只以为他要抢她的酒杯,用力捏着,脑袋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就这样盯着他。 陆遇森好笑地敲她的头:“酒鬼!” 喝醉的慕颜都是极乖巧的,明明无法聚焦的眼睛,此刻注视着陆遇森,却充满了温暖和欢乐。她对人笑时,仿佛盈满这世间所有的快乐。 陆遇森自持的绅士风度快要在慕颜的傻笑中消失殆尽。 被某人盯看得有些口渴,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冰水。 一股凉意传遍全身,陆遇森恢复理智,只是再转身时,慕颜已经站在了他跟前。 她踮着脚,酒红色的晚礼服与她酡红的脸色相映衬,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侧,她的手抬得高高的,像似要遮住他一般。 “做什么?”陆遇森觉得好笑。 “替你遮阳。”她义正言辞。 陆遇森抬头望着头顶的灯,再低头时,她已经扑通一声埋首在了他的双臂间。 他只迟疑了一会儿,便伸手抱住她,将她慢慢地抱上楼。她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柔软,浅喘之间呼出的酒气扑在了他的脸上,令人不由得失神。 门推开,陆遇森的脚步却有些凌乱,她缠着他脖颈的手又加深些力度,像是故意般呢喃着些男女情话。 他停住步,就着抱住她的姿势,放下她,她却跌在他怀里,肌肤相触,让陆遇森放下最后一点自持。 慕颜抬起脸,凝视着陆遇森迷惑的脸,慢慢踮起脚,凑近他的薄唇,一点一点靠近。 陆遇森一动不动,慕颜将唇贴在他的薄唇上,不太熟练地蠕动着。 “在做梦吗?”她离开他的唇,慢慢游移到他的耳垂,轻轻咬了咬,对着他的耳鼓呢喃,低低似醉语:“我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了,陆遇森,你居然是爱我的……” “是的,非常非常爱。”他一把将她的身体搂紧,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怀里。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映照进来,莹白的光线里,他们却在那一刻,得到了全世界。 —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窗外雾气朦胧,慕颜因为噩梦不安地醒来,她刚要动身,却发现身边睡着陆遇森,他睡得那样沉,温暖的双手环着她,她温柔笑着,撑着脑袋呢喃道:“我家陆先生果真是正人君子,我都穿成这样了,他还是守身如玉的。” 将搁在腰间的手拨开,淡淡熹光里,他眼角眉梢那样柔和,让人不由得恍惚。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床边看了好久,像是要将他的面孔深深刻在脑海深处,又像下一秒就会看不到似的。 她收回了神思,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想起昨晚乔依那番话,她给慕西洲拨了通电话。 “爸,南华的收购案你故意为难遇森?” “你听谁说的?”慕西洲签完字,将合同递交到秘书手中,低声说:“公司的事情你不是没兴趣吗?” “只要和陆遇森有关,我就有兴趣。你直接说,什么条件,才能让遇森拿下这个案子。” “懂得和你爸讲条件了?”慕西洲故意绕开话题。 “慕董事长,南华报价多少?” “那陆遇森的报价是多少?” “你要和我等价交换?” “谈条件总得有点诚意吧!”慕西洲淡淡一笑,“好了,我马上要开会了,你乖一点,春节过后赶紧回学校去,公司的事你别操心。” 电话被挂断,慕颜有点失落。 她抱着手机站在客厅思索着,最后决定去书房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资料。 翻腾了半天,都是看不懂的财务报表,她只好打开电脑,输了好几次密码都不对,最后将自己的生日密码输了进去,居然解锁了。 她欣喜地找南华的资料,最后找到了最终版的估价表,她看到遇森最后的估值,机智地改了一个数字然后拍了照片给慕西洲发了过去,待对方接收后,她又将数字改过来。 “这下诚意怎么样?”慕颜关掉电脑,迫不及待地给慕西洲打了过去,“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发誓,我会冷落你整整两年!” 事实上,慕西洲完全没有点开照片,淡淡地回应道:“南华的估价是……” “那遇森赢定了,你可不能反悔!”慕颜警告道。 挂断电话,慕西洲无奈地看着薄叔:“这孩子真是傻得可爱。” 薄叔却蹙起眉头,不安地询问:“董事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让陆遇森知道,慕颜动了估价的心思。而乔依进了森慕,也更好地让小颜死心,这样我才能把他彻底赶出森慕。” “您要破坏陆总和小姐之间的信任?” “是。” 慕西洲阴沉的神色让薄叔心微微一紧。他试图劝说道:“那份资料不一定是真的。就算陆总的抑郁症诊断是假的,可是他对小姐是真心的……” “我不会相信从一开始就有所图的人。”他打断薄叔的话,语气更加笃定:“就像他打破了我对他的信任,再建立起来,就没有可能了。” 第五十三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10) 第53章 后来我们会怎样(10) 【他微微笑着,我也微微笑着,只是当时,他没有回头,可能只是我的陆大爷不见了,他的阿颜还在吧。——默然无以】 “在做什么?”淡雅的嗓音穿过寂静的书房,让慕颜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轻颤,她僵在书房的桌角旁,有点被逮到做坏事的窘状。 陆遇森的视线扫了一圈,原本摆放有序的文件档案,此刻凌乱地躺在地上,被拉开的抽屉,以及某人做了坏事不太虔诚的认错态度。 “慕颜同学,解释一下吧?”陆遇森就差拧耳朵了,只是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拎到了对面的卧室。 “我发誓我没干坏事!”慕颜心虚地举起爪子。 陆遇森从衣柜里拿了件毛衣,套在她头上,慕颜乖乖地穿衣服,头顶上的清雅声音再次响起:“这几天这么冷,你每次都穿这么少瞎跑,在学校也这个样子?” 她抱着遇森的胳膊,摇晃地撒娇道:“我要是穿这么少瞎跑,我会被宿管阿姨举报。” “老实交代,进书房做什么?”陆遇森垂眸,语气有点严厉。 “那你收拾行李做什么?”慕颜故意岔开话题,指着地上的行李箱嗔怪:“你不会要出差吧?” 陆遇森抬起手,揉揉自己的眉心,微微颔首。“南华公司出了点事,我要去趟美国,不过也好,提前结束,我就可以提前回上海陪你了。” 慕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安静了片刻,又期待地问:“我可以陪你去吗?我会很乖的。” “不可以。” “为什么?” “出差大概两周,你春节过后就要开学,你忘了?” “是啊!”慕颜挫败地窝在遇森怀里,丝毫没有情绪。 陆遇森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有些宠溺的口吻问道:“我家慕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呢?” 慕颜搂着遇森的腰,兴致不高地问:“alex什么时候回来?” “他可能还要在土耳其待一段时间,应该春节之后。” “好吧,我和你一块坐飞机回去。”慕颜声音闷闷的,搂住陆遇森的脖子,可怜地出声问:“陆大爷,那春节过后的nba季后赛你还能陪我看吗?” 陆遇森似乎被她的模样逗得原本低沉的心情有些变好,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开口的声音,仍旧是平平稳稳,却带着几分捉弄:“我不喜欢詹姆斯。” “你喜欢哪个?”她果真变了脸色,抓着自己的手暗自用力,陆遇森快被她抓疼时,才投降地失笑。 — 第二天清早,薄叔开车停在别墅门口。 慕颜抱着alex的相框发呆了很久,最后还是给alex打了一通告别电话,陆遇森当时站在她旁边,还以为她要对alex说什么深情告别词,结果她坦白了她这段时间砸坏的所有他珍爱的手工艺品。 alex在电话那端扬言要回中国捶她,慕颜得意极了,可能这是她独特的方式让alex有理由找她玩。 锁上别墅的门,慕颜站在门口发呆了很久。 陆遇森将行李放在后备箱里,慢慢走到她身边。 “很喜欢这里?”陆遇森看着她怅然的神色,有些心疼。 “不喜欢。”慕颜勉勉强强地挤出一点笑容,抬头看着陆遇森,“我只是喜欢这个房子里有你和alex的记忆。” 陆遇森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还会回来的。” “还会吗?”她忽然有些心慌,也许老是做噩梦的缘故,她不想让自己的苦闷干扰到遇森,只是微笑地点头。 薄叔拉开车门,慕颜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车子缓缓启动,她摇下窗来,此刻天已经亮起来。云破日出,大雾渐渐散去,房子隐在微茫的晨光中,宛若她那晚偷偷翻墙进来的模样。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进来,跑进厨房,想做饭菜来着,却把厨房烧着了,吓得alex以为进了贼。 远处cara太太的叫喊声将她从回忆中惊醒,她将头伸出窗外,家门口的木栅栏旁有几只出来觅食的野猫,踱着步子也朝这边张望。野猫被cara太太养的宠物狗吓跑了,cara太太正满世界找它呢! 她忽然很想哭,因为她还没有跟cara太太和她的宠物狗告别,因为她还没有告诉cara太太,自己喜欢的人也好喜欢自己。 — 车子开到机场,突然下起雨来,慕颜窝在车里看着遇森和薄叔将行李搬到大厅,她默默期待着飞机晚点,这样就能和陆大爷多待一会了。 然而事实飞机并没晚点,慕颜不情愿地被遇森拉下车,她不想弄湿鞋子,就像个猴子似的跳到陆遇森背上,溅起的水花将他的外套都弄脏了。 “怎么像个猴子似的?”薄叔一路沉闷的脸色难得露出笑意。 “薄叔,我带着阿颜从后门绕进去,你先去大厅托运,我的秘书应该在那边等你了。” 薄叔忍俊不禁:“你会把咱家慕小姐宠坏的!”说完,他又涩涩地叹气,让人看起来像个忧郁的小老头。 “薄叔怎么了?”陆遇森问。 慕颜冷哼:“更年期小老头。”她顿了顿,又好奇问道:“机场什么时候有后门的?” 遇森笑了笑:“没有。可是可以背着你来回走几圈。” “你不怕丢人?”黑眸狡黠一眨,她搂着他轻轻问。 “不怕。”陆遇森甚似温柔的声音响在她心头,“我知道你期望飞机晚点最好。” 慕颜咬咬唇角,从陆遇森的背上跳下来。 “真成猴子啦!”陆遇森接过她手里的伞,一边撑着,一边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擦掉她脸上的雨水。 慕颜反抓着他,将他拉到了机场大厅。 陆遇森收了伞,静静地俯身看着她。 “走吧,jane在等你呢!薄叔也在等我。”慕颜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想要转身,陆遇森却已经顺势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一片茫然的黑暗中,慕颜什么也看不见,世界仿佛陡然安静,只能感受到他胸口的一起一伏。她没有抬头,于是没有看见他那一刻的眼神。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像昨天他睡着的模样,温柔的,真实的,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埋在他怀中的这一刻,无数次想要定格的这一刻,她拼了命想要回到的这一刻,终究是要逝去的。 “我的陆大爷会回来吗?”她微微笑着,心底却极力压抑着什么。 陆遇森也微微笑着,指着自己的脸颊,学着她往日嚣张的语气:“要不要再勾引一次呢?” 她扑哧笑出声,看来彻底把一本正经的某人带坏了。 扶着陆遇森的肩膀,她踮起脚,深深地吻了一下他的脸。 “我的陆大爷会回来吗?”她抬起眼睛注视着他,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浸满了水光,她不厌其烦地重复:“陆大爷会回来吗?” “会。”他坚定地答。 仿佛安心般,慕颜所有紧张的心弦松懈了下来,她故作轻松地摆手说:“那你先走吧!我走这边,我待会的飞机呢,我要休息一下。” 陆遇森微笑着,慢慢松开她的手,机场大厅的人格外的多,语音播放着通往美国的航班马上要启程的消息,慕颜就站在原地,望着陆遇森清俊的背影,他今天穿着卡其色风衣,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装长裤,定制的棕色皮鞋,他高高的背影在过安检时格外引人注意,jane特地给他塞了口罩,他戴上口罩,有种大明星的气场,然后,她踮着脚尖,就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再也记不起这个机场大厅,再也记不得cara太太和她的宠物狗,可是这背影,她却梦见过好几次,她残存的记忆碎片如何也拼凑不出来这个完整的背影,只是记得他允诺过什么,只是记得那年的季后赛自己哭着去看的,只是记得她的陆大爷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五十四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 第54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 【风里有雨,她安静地站在街灯下面,莹白的光线里,有几只蛾子在扑闪着翅膀,她踮起脚,将手伸了过去,可是又能如何,它们在她的庇护下,却终究没了生机。——escape】 一年后,英国。 陆遇森的车开进院子里时,阳台上隐约瞧得见人,裹着件薄毯,神色被雾色所掩盖。 他靠在椅背上,透过半开的窗子,静静地望着她。久到她似乎低头注意到他,陆遇森才收回视线,一如往常地走下车。 保姆斯诺正在厨房做饭,同他打了招呼,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他走到二楼的卧室,将外套扔在床上,有些乏,便坐在她的梳妆台的小凳子上同那只肥猫玩耍,直到听到屋外的雷声,他才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陆先生,饭好了。”斯诺在门口低声说。 他动了下唇,却没吐露半个字,最后,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顿饭,吃的也十分漫长。 到最后斯诺收拾饭菜时,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太太吃过了吗?” “小姐最近胃口不好,晚饭一直不大食用。”斯诺是薄叔安排的保姆,平日就少言寡语,陆遇森倒不意外,只是莫名地诧异,她对她的主子都这般冷淡? “外面雨大,叫她进来。”陆遇森起身,慢慢往书房走去。只是还没走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慕颜从楼上走下来,裹着的薄毯湿了一片,他正好站在楼梯的中央,她却直直地绕过他,朝着楼下收拾碗筷的斯诺轻轻笑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回身望去,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可在他眼中就如同时刻防备着,陆遇森僵立的身影,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越发冷寂,他眉眼闪动了一下,刚要开口,便听她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好难吃。” 斯诺板着脸,将她跟前的盘子撤走,似小孩状恼怒:“小姐,我本来就不擅长做面,你还挑?” 她却双手支着下巴,晃着二郎腿,一副得意又委屈的神态:“不是给你菜谱了吗?意大利面,有这么难吗?” 斯诺冷哼着拿眼瞪她:“小姐,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当年陆先生的那种味道。你就是难为我!” 陆遇森觉得好笑,只是笑容还没展开,便看到慕颜因为斯诺最后一席话而变化的神色,那种神色他再熟悉不过,他不清楚亦不明白,本就是各取所需,为什么,他猜不透,只是觉得心中隐约有些疼,他厌烦地避开她,但如何都忘记不了那种神情。 “你脾气真大。”她略略思量,有些无力地反驳道。 斯诺觉得自己刚刚这番话有些伤人,只是抹不开面子,叹了口气,就闷声去厨房了。 “陆先生,戏看完了,怎么还不上楼?”她似笑非笑,裹着的毯子被她随意搭在椅子上,散漫般地走到沙发跟前。 陆遇森拾级而下,淡淡答道:“这算什么好戏。” 她忽然侧过脸来,大大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陆遇森眉心一点点皱起来,觉得心慌,脚下的步伐更是紧了,直到快走到她跟前,她却又笑了,巧笑嫣然般睨着他:“这才叫好戏。” 她抬手揩了揩眼泪,坐在沙发上,恰巧肥猫跑了过来,她俯身抱住它,一直在揉它的毛,像是捉弄小孩。 陆遇森站在几米处,仔细打量着她,她穿着浅蓝的薄纱裙,因为淋雨,里面的内衬若隐若现,衬着纤瘦的腰身,额间的刘海有些卷有些乱,她一向这样乱七八糟地不爱打扮,但只是这样低头浅笑的神态,却足可以撩人心扉。 陆遇森的余光渐渐灼热,他刻意收敛了视线,转了话题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面?” 像是当他不存在,慕颜继续撸猫,待肥猫有些不耐烦,快要暴露挠她的本性时,她才舍得把它放走。 慕颜觉得无趣,又淋了好半天的雨,准备上楼休息,只是没走几步,陆遇森却抓住了她的手,他注视着她,眼底隐约有怒意,被轻视的怒意,他冷冷地出声:“你为什么……” 她偏头望着他,明亮的眼眸里水雾一片,他穿着白衬衣,袖口微微卷起来,露出一双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只是这样一双手此刻覆在她的手背上如同针刺一般。模糊水光里,他的模样越来越不清晰,她却只是笑,末了才甩开他的手,无所谓道:“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某个冬天,某人死皮赖脸地想要和好,讨好某人的方式而已。”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毕竟,陆先生才是好演技。” 第五十五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2) 第55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2) “慕颜——”他回身望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很淡漠很孤冷的眼神,让慕颜仿若从悠长的神思中陡然清醒,她也用相同的神色睨着他。 她知道,她会输。 她用多少伎俩都赢不过他一个眼神,那是陆遇森对待旁人惯用的表情,冷漠,甚至不屑。 她以前瞧过这种眼神,那是很多年前,她站在办公室挨骂时,窗外投射进来的目光,她用余光淡淡扫过几眼,那是个少年,模模糊糊纠缠的光影中,她隐约瞥见他那种眼神,她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只是再抬头时,窗子外的人影不见了。 只是当时太蠢,竟被他以后温柔暖心的神色所骗,竟然忘记了,从一开始,他就是如此厌恶自己的。不,恨之入骨。 “我们没必要这样。”他说。 陆遇森的声音仿若将她从一种痛楚拉到另一种现实的痛苦中,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低落的情绪掩盖住,也许不想让某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她利落地转回身,继续往二楼走去,边走边问:“陆先生平日可没这么多话,今天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果然,静了片刻,陆遇森说:“明晚有个酒会。” 慕颜走到二楼,手指覆在门上,还未推开时,她微微侧脸,俯视着楼下的陆遇森,他正站在原处,依旧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眉眼中看得出倦意,也许为了央求自己,让他觉得委屈了吧。 她故作轻松地开口问:“怎么不让乔小姐陪你应酬?”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没有耐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样的眼神和表情,就如同在看一个多么无关紧要的人。 慕颜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乐趣都已逝去,她更觉得自己的试探在陆遇森眼中更显苍白无力,那么,为什么不成全他呢? “明晚让司机来接我。”她重重地推开门,又重重地关上,她知道,她输了。 却是如此彻底。 — 四季酒店。 斯诺陪慕颜在酒店的包厢做造型时,造型师临时出了点事,斯诺只好临危受命,帮她家大小姐挑选礼服。 只是试了几件都不满意,斯诺便在门口和送礼服的师傅争执起来,她一向和她主子一样,语言不通,索性两人一人一句的中英文吵了起来。 慕颜觉得聒噪,随手扯了件礼服套在身上,趁着斯诺没注意,她从后门溜了出去。 外面空气极好,四季酒店门口的长街上摆满了新鲜的花卉。 长街寂寥,莹白的灯光下,却出现一抹彩色的光影。 门口的侍者,似乎被什么声音吵到,纷纷把目光转向那声源处,只是瞧见墙上掉下来什么物件,再仔细看,就只剩夜色沉寂了。 翻墙的贼人从花园里跑出来,身上一股子泥土香,原本身上的干净礼服,此刻被弄得脏兮兮的,裙摆上的镂空蕾丝,被墙上的石头划了个明显的口子,一双纤瘦的腿若隐若现的。 慕颜低头看着礼服的惨状,心想这下酒会她可陪陆遇森演不了戏了。 悠悠地长叹一声,她俯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继续往前方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陆先生的车果真追了上来。 他按了好几下喇叭,连附近的夜猫都要被他吵醒了,慕颜拧不过他,只好停下来,瞪着他。 他拉开车门,快速走了下来,清俊的五官在雾色下逐渐清晰,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长裤,看起来像是偷跑出来的王子,只是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此刻气意很浓。 “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竟语塞住了。 慕颜也学他那惊诧的神情看了一眼自己,确实有点惨不忍睹。估计化完妆的脸更容易粘上土,更何况,昨晚刚下一场冬雨。 陆遇森的眸色一点点沉下去,慕颜甚至被他冷峻的气场吓到,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他僵着脸将身上的外衣解开,眉头皱着,十分冷厉地说:“过来。” 慕颜实在没心情再惹恼他,乖乖走到他跟前。 他低头瞪了一会她,毫无征兆地微微俯下身,吓得慕颜踉跄地后退几步。 “你怕我?”他还是保持微低的姿态睨着她。 慕颜偏过头,装作不怕的样子。 只是她也判断不出来自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而浑身发抖。 只是陆遇森温热的手掌触到她的脸上时,她所有的知觉都已麻木。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鼻尖上的脏东西抹掉,这样陌生的举动,于他,这样久违的举动,于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陆遇森仿若被她眼中蕴藏的那种情愫所感染,他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慢慢游移到她的后颈,她的气息越来越近,他抓着外衣的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搂住她的腰。 近在咫尺,他试探的吻覆在她的唇间。 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任由他欺负。 只因为他刚刚看她的眼神里有着原来的温暖深情。 她太贪心了,她知道,她的陆大爷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而这短暂的温存,也许只是陆遇森一时为色所惑。 他只吻了一会,便收敛了,静静地盯着慕颜的眼睛,他很直白地问:“你总是用这种眼神勾引我,但我吻你时你为什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因为你不是他啊。”她开玩笑的口气回答道。 他微眯起眼睛:“你的陆大爷?” 她微笑地点头。 “他在哪?”他边说边把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不都知道?”她推开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早就死了。” 陆遇森失笑般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寂静的长街上,天角一弯清月,显得格外皎洁。月光衬着地上的水光,照亮了沿街的树,她也随他一同看着天色,然后低下头看着他。 “陆先生,请问给你多少钱你才会答应做回陆大爷呢?” 他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知道的,她的陆大爷不会再回来了。 ~( ̄▽ ̄~)~寒假喽~ 第五十六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3) 第56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3) 【我不相信爱情的,只是遇见你,更不相信了而已。——vincent】 凌晨时分的布莱顿飘了雪。 慕颜穿着厚重的棉服,撑着把旧伞,去附近的药店买药。刚出药店门,忽然发现下雪了。寒风卷着细小的雪片,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割一般。 拎着一大袋药的慕颜,手指都要冻僵了,可是怎么办呢?陆遇森因为把外套借给她,才会莫名其妙地发起高烧来。 回到家,陆遇森还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放的冰毛巾也被他扔到一边了。 慕颜脱掉外套,将药放在桌上,走到陆遇森跟前,用冰冷的爪子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他果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拍掉她的手:“你去哪了?不怕冻死。” “还有力气讲话,看来死不了。”慕颜揉揉被他弄疼的手,冷哼道。 “喂!斯诺还要待在酒店多久啊?明明是那送礼服的师傅搞错了尺码,你看看,一点都不合身,”她指着身上的礼服,愤慨道:“只是随便吵了几句,又没动手,英国的法律也没规定吵架犯法啊!” 陆遇森无力反驳,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喂!吃药!”她俯身戳一戳沙发上的某人。 陆遇森侧过身子,丝毫不想搭理她。 “如果你病死了,你费尽心思得来的森慕,岂不又要落在我们慕家手里了?”她将药放在手心,右手端着杯热水,语气十分嚣张。 其实大多情况下,慕颜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换回陆遇森那一点点表情变化。 他似乎睡着了。 慕颜将客厅的壁灯调暗了一些,但是左右手仍拿着药和水杯,她站累了,便蹲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偏头看着他。 暗柔朦胧的壁灯下,陆遇森就安静地躺在她身边。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他的脸,可是,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原来爱情会让人变得很卑微,她从一开始就是很卑微的。 不知道待在冰冷的地板上多久,慕颜右手的热水已经凉透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想要起身重新换一杯热水,不知道为什么,脚和腿就麻木了,她一时没有力气,就踉跄地摔在了陆遇森的怀里。 他眉头皱了皱,将整张侧着的脸转了回来。 大概他病入膏肓了,这样也没吵醒他。 慕颜趴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闭着眼睛熟睡时,是很温柔的模样,深邃的眸色被隐藏住了,只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投下一重弯弯的阴影,他生的是那样好看,笑起来是那样好看。 她从前以为她和旁人不同,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他旁人的旁人而已。 而陆遇森此刻在想什么呢? “就这么喜欢我?”不带一点温度的,略虚弱的声音响起。 某人被逮到,想要落荒而逃,而陆遇森却伸手抓住了她。 “生病了力气还那么大!”慕颜被他死死地抓住。 陆遇森唇边是不易察觉的浅笑,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还是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生气的剪影,红着脸,黑眸里藏着一丝委屈和忐忑。 “原来你长的不是太丑。”他像是第一次认真看她的五官神情,就连语气都变得很温柔。 “陆遇森你真的病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慕颜想挣开他,可他还是用力地抓着她的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慕颜不耐烦地看着他。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许久都不说话。 慕颜被他看的发怵,只好将头转到他看不见的一边。 “我是不是忘记过什么?”他很迟疑地问。 慕颜愣住,错愕地望向他。 陆遇森心里突然袭来一阵零乱的模糊不堪的记忆,那种记忆碎片他拼凑不起来,脑海中仿佛有根刺悬在那里,每当他想触碰,就会疼地痛不欲生。 又一次,他在这个仇人的女儿面前,仿佛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没有记起。 只是好想抱住她,那种情不自禁的怅然若失,让他几乎发疯。 “你走吧,看见你就烦。”陆遇森头疼的厉害,松开她,踉踉跄跄地往楼上走。 慕颜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声音大的惊人:“彼此彼此!” 第五十七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4) 第57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4) 凌晨两点,慕颜抱着肥猫去陆遇森的卧室里找车钥匙。 斯诺大半夜都不回来,她担心出什么事。 肥猫先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她深呼吸两次,才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入眼一片黑暗。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完全遮挡住外界的光线,她扶着墙壁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直到脑袋撞到了什么物件,她才疼地尖叫一声,而后才捂住嘴巴。 可是来不及了,肥猫被陆遇森逮了正着,慕颜掀开窗帘,陆遇森正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你不是发烧了吗?还站在这吹风?”慕颜揉揉被撞肿的额头,心虚地关怀道。 陆遇森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进了屋,打开灯,将肥猫重新扔到她怀里。 慕颜赶紧将肥猫放出陆遇森的房间,他一向不喜欢它。 “大半夜什么事?”陆遇森摸了支烟,点燃,站在她身边,烟雾缭绕地攀上他的眉眼。 慕颜被呛到,神情不悦:“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结婚那时候。”他冲她笑了笑。 慕颜也笑了笑,“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斯诺我派人去接了,你不用操心了。”陆遇森掐掉烟头,从衣柜里扯了件衣服。 他穿上外套,低下头打量着慕颜,身上那件脏礼服还穿着,头发也乱七八糟。 他又走到衣橱旁,将一件白衬衣递给她:“穿上这个,陪我去趟医院。” 慕颜抬起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陆遇森解开衬衣的扣子,低声说:“伸手。” 慕颜乖乖照做。 他俯下身帮她扣扣子时,微露出的手臂上有清晰可见的红疹,慕颜惊讶地瞪大眼睛,反抓住他的手:“你过敏了?” “嗯。”他帮她把头发从衣服里拿出来,本来想整理一下她的碎刘海,可是望着她有些可爱的模样,竟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整天乱七八糟的。” 她倒是没计较,反而踮起脚尖,将他的衣领扯开来看,然后长舒一口气:“幸亏没到脖子上,你在酒会吃花生蛋糕了?怎么不小心一点。” 陆遇森不解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我花生过敏?” 她没理他的胡话,赶紧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快点去医院,严重的话就不只是发烧了。” 陆遇森第一次领略慕小姐的车技。 她连闯了三次红灯,依旧很淡定地开往医院。 “你在干嘛?”开进市区,慕颜的车速终于慢了下来。 陆遇森偏头望着她:“我在计算还有几个红灯要闯。” 慕颜白了一眼他。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吃花生过敏?” “上次你来医院,不就是过敏吗?就是……”她思索了一会,笑着说:“肥猫在病床上吻你那次。” 陆遇森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点无奈:“好像有过。” “你以前也有这个毛病,不喜欢的总是懒得记。”脱口而出的话,让慕颜有些失神,她猛地踩下刹车,差点撞到方向盘上。“到了。” 一月份的英国,深夜里雾水浓重。人一踏进夜色里,缥缥缈缈一般。 乔依开着车,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找空车位时,仰头看了一眼,高楼林立的夜空雾蒙蒙地一片黑。 推开陆遇森休息的病房,护士小姐正在帮他打点滴。 “allow me,please.”她笑容可掬道。 护士小姐微笑地点点头,拉着治疗车慢慢走出房间。 “你会这个?”陆遇森将袖子卷起来。“酒会那边处理好了?” “你就会把烂摊子交给我。”乔依眼中含笑,却故意抱怨着,“我应付那一堆记者,差点小命不保。” “谢谢乔小姐了。”陆遇森说。 “今晚的主角没来真有点遗憾。慕颜现在确实身价过亿了。”乔依小心翼翼地帮陆遇森插好针管,调了一下滴液速度,才松了口气似的,“你为什么让所有人都瞒着慕颜?” “有那么刻意吗?” “斯诺今晚知道了这事,你可是连夜把她送出了国。你故意的吧!让师傅送错礼服,慕颜好有机会跑出去,遇森,我知道的,你不喜欢她,可为什么又瞒着她呢?” 陆遇森没有答话的意思。 第五十八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5) 第58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5) “热水是hot water吗?”慕颜站在医院长廊上,正烦躁自己英文不通。 偶尔撞见个人,觉得长的像华人,就试探地问一下:“are you chinese people?”?然后对方就像躲瘟疫一样地避开她。 她抱着热水壶有点颓废。 “杵在这做什么?”头顶有个声音响起。 慕颜抬头,陆遇森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杯热水。 “你——”她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有点结巴起来:“hot water ?你……从哪里……” 陆遇森叹了口气,将她怀里的热水壶接过来:“英文不好好学,过了今年不就快大三了,六级过了吗?” 慕颜跟在他屁股后面,备受打击:“四级还没过呢!” 他愕然地转回身,她没停下,直直地撞到他的怀里,本来就肿的额头此刻疼的更厉害,她哎呦地哭诉:“陆遇森,你别恩将仇报!” 陆遇森静静地低头注视着她,半晌,冷冽的气场将慕颜嚣张的火焰浇灭,他才似乎打趣一句:“你很吵,慕小姐。” 慕颜耸耸肩,同alex一样蹩脚中文的味道朗声道:“of course. sir.” 走了几步,开水房就在医生办公室的后面,慕颜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留意,当然开水房的英文单词她不认识是主要原因。 折腾了半天,慕颜终于回到了病房。 陆遇森重新躺回了床上,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就算泛着点苍白的面色,仍然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值夜班的护士小姐争着抢着来瞧他,慕颜则坐在病床旁的长椅上,一边托着下巴,一边看戏。 “may i help you, sir?”一头金发的漂亮护士,拿着温度计,像是要帮陆遇森量体温。 陆遇森摇头,流利的英文解释道:“my wife will take care of my health. thanks.” 然后这群女护士都用同样的眼光打量着慕颜,慕颜只能假笑着送她们出去,将病房的大门关好。 她锁上房门,走到陆遇森跟前,将温度计粗鲁地放在他额头,显示体温正常。 “能不能别这样称呼我?” “my wife?”陆遇森似笑非笑,“当年轰轰烈烈要嫁给我的不就是你吗?” 慕颜清澈的眼睛细细瞧着他:“你今天话有点多,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白炽灯下,灯色将陆遇森白皙的侧脸映衬地如象牙纯釉,隐隐会散发出一种光泽,他清冽修长的双眸微微一敛:“你会将我碎尸万段?” 慕颜一颗心一点点沉下去,面色却愈发平静如水:“你最好能心慈手软一些。” 陆遇森眉头轻轻一挑,将滴液瓶的针头拿给她,理所当然道:“帮我插上。” 慕颜觉得他故意为难。“你打着针乱跑什么,还把它拔下来了!” 陆遇森被她粗暴的手劲弄痛。 她却忍不住笑了。 “慕颜——”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握住她微凉的指尖,眉宇间隐隐似有疲色,“我们会这样过完余生吗?” 慕颜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然后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别过了头。 第五十九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6) 第59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6) 陆遇森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昏暗,他轻轻地拧开床头的灯,橘黄的灯光下,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有种朦胧的美。 伸出手想替她拂去脸颊垂落的碎发,却还是没动,这一刻,她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模样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他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这样的熟悉和心疼。 “你以前也有这个毛病,不喜欢的总是懒得记。”她似乎很了解他,原来自己确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她的。 他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只是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咿咿呀呀说着梦话,嘴角流着口水,湿了一片他的白衬衣。 房间里这样静,唯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陆遇森微合上眼睛,却睡不着了,仿佛周围都是她清甜的气息,耳畔也充斥着她聒噪的嗓音。 他忍不住回想慕颜的声音,撒娇时软软糯糯,吵架时如同阳台悬挂的风铃。 和他斗嘴,她从未输过,起码嗓门就略胜一筹。 她是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呢? 陆遇森揉揉略疼的额头,恍惚中慕颜的记忆就只是停留在一个很模糊的点,他记得他同她住在一起,他记得她学习很差,整天迟到早退,还会烦他,好像很爱篮球,好像不太喜欢化学。 她于他而言的记忆,是如此琐碎,如此没有意义的。 而乔依于他的记忆,好像是初恋女友的关系,他记不太清,只记得乔依告白的时候,他也告白了她。 一切都如方亦忱所言,他最爱的女人绝对不是慕颜。 可是,她却总是能神奇地搞乱他的生活。不分场合,强吻。不分时间,撒娇。甚至大半夜,还会偷爬他的床。 他是带有目的成为他的未婚夫,各取所需,为什么她总是不满足? 这些仿佛困扰了他大半年,直到自己冷漠的态度终于让她彻底死心,她就不再献殷勤,把他当成了旁人来看。 他觉得很头疼,从遇见慕颜开始,从美国回来开始—— 他出了车祸,在收购案进行的前一天晚上。 躺在医院整整三个月,再次回国时,被安排与自己的未婚妻见面。 他记不清了,空白的大脑里自动弹跳出慕颜这两个字。而她那时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飞机跨越几万英里,降落在虹桥机场。 他拎着行李箱,薄叔开着车,一路上一直在向他控诉她家小姐这半年做的蠢事。 讲到高潮时,薄叔眼中还含着笑,似乎他很乐意帮他家大小姐处理学校事宜。 “她一直这么爱惹祸?”他听了一路的话,才凉凉淡淡地开了口。 薄叔似乎很诧异,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才微微颔首。 车子开进实验楼时,楼下站满了乌泱泱一片人,薄叔拦人就问,那人说二年级的学生在搞科研,把实验室快要点着了。 薄叔二话没说就要往里冲,他心想,他一把年纪而且森慕的财务一直都是他负责,万一出事,肯定全公司瘫痪。 他拦住他,早薄叔一步冲进了实验室。 犹记得自己踹开门时,她穿着实验服、戴着护目镜的样子。 阳光就那样零零散散地洒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被笼罩在光雾中,她歪着头,盯着烧杯里花花绿绿的溶液,手边是打碎的药剂瓶子,味道难闻极了。 他就僵在门口,他就那样足足注视了她十秒。 而听到声响的她,吓得往后一退,碰到什么东西,好像是粉末,将她整个人都染成了白色。 整个实验室乌烟瘴气的,只有他还待在那里。 “同学,你是谁啊?”她模糊的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人。 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慕……颜?”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吐出这两个字。 那时候,她已经摘掉了护目镜,揉着眼睛,揉了很久,没有刺痛感时,才看向他。 她迷蒙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望着他的眼神,迷茫,炽热,还有深情。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扑进他的怀里的,她拽着他的衬衫,快要拽出窟窿,只是紧紧地抱着,生怕会溜走。 “你……的脸?”他低头看着怀里脏兮兮的小脸,完全看不清她的五官。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松开她的手,朝着水池奔去,再回来时,白色实验服已然褪去,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还有令人怦然心动的五官神色。 他几乎,如何形容,他几乎呆在了那里。 她从门外跑进来,身上一股子难闻的刺鼻的味道,柔顺的棕发被扎起,额角是细细碎碎的刘海,漂亮的黑眸,挺直的俏鼻,还有细长的眉,整张脸仿若精妙绝伦的工笔画,加上她的神色,不禁让人失神。 “喂!陆大爷!我发誓,南华的事情我绝对是被老慕和乔依陷害的!”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听极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蹙眉戳戳她的脑袋。 她却又像只猴子,没有分寸地攀上他的腿,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直到门口的值班大爷冲了进来,她才乖巧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就这样,第一次回国,就被值班大爷的上海话骂了整整一小时。 那时候,她的出现,就是惊涛骇浪的。 “怎么这样看我?”慕颜的声音有点低哑。 胳膊上忽然没有了重量,陆遇森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再回神时,才听清她的话,他低下头,露出一点难得的笑意。“你一直很嚣张。” 她微眯起眼睛,慵慵懒懒地伸了懒腰,“天亮了,吃什么?” 这是狗粮吗?(???????) 第六十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7) 第60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7) 助理jane拎着早餐,敲了敲病房503的门。 陆遇森背对着窗套上衬衫,正低头扣扣子。 jane一进来,就看见他家老板手腕上露出的大片红点,他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去。 “有什么急事吗?”jane的声音带了一丝急切,“您现在还不能出院。” 陆遇森整理了一下袖口,红肿的地方消退了一点,他转过身,对着助理淡淡地开了口:“有没有见过慕颜?” “慕小姐?”jane站在他跟前,认真摇了摇头。 他抬腕看看时间,已经两个小时,那家伙是到外太空买早餐去了吗? “我去找一下她。”陆遇森话音落定,便拿起外套往外走。 - 英国小镇的清晨,天色难得清清亮亮的,只是排了一会队,就又冒出一阵雨来。 正碎碎念着,头顶有把伞出现在视线里,慕颜转回身,眼角含着璀璨的笑意,只是余光扫到身后人时,她欢愉的心情凭空落到了低谷。 有些事情,会有人来安排。 就像有些人。 “咖啡厅?” “好。” 侍者将两杯咖啡搁在桌上时,慕颜望着玻璃窗上的水痕,想了很多事情。 大多是高中时候零碎的记忆—— 那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走的很快走的很急。 她拎着书包跟在他屁股后面,直到他终于想起要照顾某人时,猛然转回身,她撞疼了的鼻子,和他忍俊不禁的笑容。 “你凌晨偷喝红酒,跑我房间做什么?”他粗鲁地将喝醉酒的某人拎出了卧室。 某人却故意借着酒劲攀上他的大长腿,直到吵闹的声音吵醒了保姆阿姨。 “我不喜欢你。”他明明强吻了她,还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哭着踹了他的小腿骨,冷战了好久好久。 “如果一切都是陷阱,我甘之如饴。”他甚似温柔的声音,仿佛妥协了什么,妥协了什么? 慕颜闭上眼睛,也许那一刻,他决定的并不是爱她,而是委屈自己去爱她。 原来这么久了,她与陆遇森,终于走到了尽头。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乔依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有点惊讶地开了口。 慕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压抑住,然后冲她温温和和地点了下头。 眼前的女子正姿态悠闲地喝着咖啡,洁白的瓷杯,纤长的指圈住杯柄,黑色的西服袖子微卷,露出格子衫的一小截,样子十分别致。“你父亲已经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遇森用当年慕家对付方家的那一套,转而对付你父亲。” “他野心这么大?”慕颜表情仍旧淡淡的,声调平缓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你之前进森慕实习,是我父亲安排的吗?” “当然。”乔依微笑地点头。 “如果以后我把陆遇森气死了,你会不会后悔你今天的坦诚相告?” 乔依闻言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随即轻轻地笑起来,“你没有转圜余地了。慕家,彻底完了。” “那又如何呢?”慕颜支着下巴,定定地望着她,态度是往常的娇纵和不可一世,“那个男人我起码睡过了。” “你!”乔依狠狠地剜了一眼她,拳头捏的紧紧的,面露怒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慕颜朝着侍者挥挥手,将咖啡的钱交到侍者手里,她拉开椅子,慢慢往出口走,然而每一步都像走到刀尖上一样疼。 快要逃离乔依审视的视线时,她突然在位置上,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慕颜,能否告诉我,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嗤笑道,“我从没觉得你很爱他。” 门口的水晶灯下,映照的慕颜的侧脸有种莫名的哀伤,让推门进来的客人看得不由一怔。 她站在旋转门口,干净利落地回道,“就如同,我从没得到他。” 第六十一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8) 第61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8) 陆遇森的车子开进e大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夜晚巨大的灰蓝天幕下,一颗星子也没有,教学楼的阴影深处路灯依然闪烁,偶尔有个女孩咬着冰棒从宿舍区域穿过,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看起来有些慵懒的美感。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这样熟悉的场景,他像是经历过,又像是不存在过。 他本就过敏发烧,又找了一天的人,这会头疼极了,身上的红疹也痒的厉害。 坐在车里抽了几支烟,才缓和一点体力。 推开车门,他撑着伞,手里攥着手电筒,挨个教学楼找了一遍。 找了半个小时,头疼地有些支撑不住,他坐在金融系楼下,休息了片刻。 看着对面的建筑物,恍惚中闪过校园里某人趴在他背上的场景,他隐约记得一点,那时候,自己像是很开心,她好像有点不乐意。再回想时,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风里有雨,她安静地站在路灯下面,莹白的光线里,有几只蛾子在扑闪着翅膀,她踮起脚,将手伸了过去,可是,那些飞蛾却终究没有了生机。 看着她好像哭了,陆遇森心里泛起一抹尖锐的疼痛。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近她。 英国潮湿阴冷的天气,四处都是灰蒙蒙的。她独自站在那里,显得很瘦,脸尖尖的,大眼睛里朦胧地泛着水雾。 他说:“你是笨蛋吗?”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挥拳头打人。 余光慢慢挪到他身上。 他穿着合体的西装长裤,裤线熨得笔直,身形一如既往地修长瘦削,任如何打扮,都是那股冷冷清清、拒人千里的气质。只是,他似乎更瘦了一些,却仍旧掩盖不了的英俊帅气。 慕颜抬头,眼睛里水光粼粼:“肿得像包子。” “还不是为了找你。”他总爱和她斗嘴几句。 她忽然走近他,狠狠地对着他的小腿骨踢了一下。 陆遇森疼得面色一白,差点就站不稳。 “陆遇森……”慕颜轻声唤他,伸手似要触上他的脸,却又慢慢收了回来。她眼里的无奈,像潮水一样在那双深深的黑眸里蔓延,向来惊艳的容颜,竟有清晰可辨的疲倦。 忽然间,陆遇森的心底有些发酸。 他握住伞柄的手开始有细微的颤抖。 他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如此疼。 他一直都不大喜欢她的啊! “怎么了?”他瞪着她,心绪大乱。 “我想再好好看看你。”她的目光有些许迷茫和哀伤。 “回家。”陆遇森温暖的手扣住她冰冷的指尖,十指相握,一股暖意融融地传了过来。 她跟在他身后,望着他高高的头顶,“为什么一定要报仇?” 他不由握紧了她,语气有些凝重,“我并没赶尽杀绝。” “你是指施舍给我的40%的股份?” “那是你应得的。” “陆遇森——”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淡淡的,“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她亦是笑容清淡。 远处一辆黑色宝马车从校门口开了进来,直接停靠在他们身前。 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慕颜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冲着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她转身即可就走。 他伸手拉住她。 她回身望了他一眼,笑容明媚又璀璨,“还不放手?陆先生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对不起。”他一字一顿道。 “托陆先生福,是我甘之如饴。” 回忆篇快要完结啦︿ 第六十二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9) 第62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9) 去首都的飞机上。 慕颜睡着了。 梦里好像是婚礼现场,她提着婚纱的裙摆,同父亲一同站在红毯上,台下全是熟悉的朋友和亲人,而她最爱的陆遇森就站在她面前。 她朝父亲露出幸福的笑意,有点得意地炫耀:“你瞧,我的陆大爷多帅气啊!” 那时候,父亲是怎样的心情呢? 以森慕的股份为要挟,才维持了这场婚姻。 三个人,唯有她,不知道利益关系。 她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伪装的面具呢? 大概是结婚后的第三天,他因为在公司失势,喝得烂醉回家。 她扶着醉醺醺的陆遇森,将他放在床上。 帮他脱鞋子,帮他解领带,想要帮他换干净的睡衣时,他忽然俯身压住了她,他睁着朦胧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人。 他的手将她紧紧箍住,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还以为陆大爷喝醉酒会发生一些好玩的事。 她眉眼弯着,细细瞧着他好看的脸。 他只是专注地盯看着她,眉头皱的很深,然后,目光一瞬间变得很哀伤,他的手将她的手捏的很疼,他几乎咬牙切齿道:“我明明喜欢的人,不是你。我明明就不打算结婚的。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聒噪的女人,每天都在我耳边……” 然后,他吐了她一身。 她被他压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一刻,她觉得心底的痛,压着神经末梢传到了四肢百骸,她快要窒息,眼泪止不住地流,身上全是难闻的酒气,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痛到失去知觉。 直到斯诺闯进来,将陆遇森踢到一边。 她被斯诺拉到浴室,麻木地洗干净身体,斯诺帮她的手上了药,她才裹着浴巾走进了卧室。 他很快清醒过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时而冷漠的,时而体贴的。 “公司应酬,没吓着你吧?”客套疏离的语气。 他站起身,点了支烟,背对着她,那时候他仍旧穿着最简单宽松的白色t恤衫,背影清癯而修长。可是,她却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不睡吗?”她哑着声音问。 他将烟头掐灭,微微笑着走上来,“感冒了?怎么听起来嗓子有点哑哑的。” 她其实清晰可见他眉眼之中的倦意。 他忽然很温柔地将她嵌入自己的怀里,和陆大爷一样温度的怀抱,和陆大爷一样的五官神情。 但那一刻,她明白了,那个陆大爷从未存在过。 一切的一切,全是源于面前这个男人精妙的演技。 她要摊牌吗? 她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陆遇森已经弯腰将她抱起。 他恰好的力度吻着她,慢慢拨开她的衣服,她能清晰地看清他眼底的寒意,那种孤冷的眼神,仿佛执行命令地与她亲近。 “我是不是很蠢?”她窝在他怀里,几乎声嘶力竭。 她的所有记忆,只不过是陆遇森精心安排的一场戏。 什么甘之如饴? 什么陷阱?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为了,为了陆家。 她最害怕的,在她最相信的时候,明了了。 她在梦里被疼醒。 慕颜猛地吸进了一大口气,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拿起水杯,拼命地喝水。 过了一会儿,薄叔走过来,趴在她的座位旁:“小姐,您怎么了?又开始做噩梦了?” 第六十三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0) 第63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0) 【她最害怕的,在她最相信的时候,明了了。——vincent】 慕颜回bj的第三天,生了场很重的病。 刚开始只是固执地不吃药,后来严重了,发高烧烧了整整一晚,握着保姆阿姨的手,在梦里流着泪。 保姆阿姨凑近听她的梦话,她呓语着什么,大概都是围绕着陆遇森做的梦。 她心疼极了,给英国那边打电话,没人接,给薄叔打电话,也是正忙着处理慕先生的案子。 好不容易守着慕颜清醒了些,她却只是坐在床上,望着窗子发呆。 “小姐,洛医生送来的药,你好歹吃一点。”保姆阿姨端着药,站在她身旁,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姐,你这几天反反复复不见好,如果您存心不好,陆先生也会担心的。” 提及“陆先生”这三个字眼,慕颜的眉眼微微闪动了一下,只是很细微的神情变化,安静了一分钟,她终于别过头,望了一眼身旁担忧的保姆阿姨,语调平缓地开了口,“阿姨,您一直待在老家这里,也没有去我的婚礼。你觉得我的陆大爷好看吗?” “好看的,人长的像画一样,高高的,笑起来也温暖。”保姆阿姨端着汤药,轻轻坐在她边上,顺着她的话低声宽慰道:“陆先生待人好,我替小姐开心。” “阿姨——”慕颜的桃花眼如许清澈,只是眼波深处,水雾缭绕,任谁都会心疼地想哭,她说,“我曾经以为我得到了全世界。现在,我可能再也不会炫耀了。因为我逝去的,是我从未得到的。我的全世界,只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很好笑吧?……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我最害怕的。” 保姆还要说些什么,这时候,门铃声响了。 她放下药碗,轻叹了一口气,关了灯,慢慢带上房门。 — 元宵节这天,胡同里的孩子闹腾的很。 慕颜住在老家的这些日子,偶尔推开窗,看着小巷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四合院同其他小伙伴们玩耍的场景。 不觉嘴角有了弧度,一时看呆了,连临近的脚步声也没听到。 “晒晒太阳多好,老是在东屋闷着,快闷出毛病了。”慕西河从屋里拿了件毯子,盖在慕颜肩上,双手搭在她肩上,笑着说:“以前你就爱搬个小凳子,坐在这巷口,对了,还得给慕大小姐上一盘瓜子才应景。” 慕颜休养了一周,气色好多了,冷眼扫过去,吓得慕西河举手投降。 她难得有了想笑的心情。“二叔,你在加拿大待的好好的,回国干什么?” 慕西河拍拍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门框上,抬头望着慕颜,“以我对你性格了解,陆遇森这次如果不放了大哥,你绝对会让他长记性。” 慕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敢情你不是担心老慕,是担心那个狗男人?” “当初我和大哥劝你不要嫁,连相亲对象给你安排了好几场,结果呢,你的陆大爷不要你了吧!” “你就不能好好安慰我,慕西河同志!”慕颜刚要和他呛上几句,保姆从里屋出来,说是开饭了。 一进客厅,菜香扑鼻,保姆阿姨十多年的手艺,桌上全是热气腾腾的好菜。 保姆端上菜,笑吟吟地说:“小姐最爱的酱鸭,意大利面我也现学着做了点。” 慕西河伸筷子夹了一个放嘴里,口齿不清地问:“这丫头什么时候爱吃酱鸭和面条了?以前不都是同我抢鸡腿的吗?” 慕颜瞥了一眼慕西河,乖乖地拿了个鸭腿,啃了起来。 慕西河见菜上齐了,招呼了一声:“阿姨,忙活半天,一块吃。” “你们先吃,我再帮小姐熬点养胃粥。”保姆在厨房热心吆喝一声,就继续忙活着。 饭桌上,慕西河接了个电话。 慕颜正好去厨房盛了碗粥,没留意电话内容,只是回来看到慕西河脸色显然不好了。 慕颜端着粥,没说话,静静地挨着他坐下了。 半晌,慕西河才开了口。 “事情难办了。”将筷子搁在桌面上,慕西河看了一眼慕颜,“方云山虽然革职,可是方家多多少少还是能向上吹点阴风,更何况方云山人缘不错,大哥扶别人上了位,肯定也让很多人眼红,这时候拉他下台,最好不过。” 慕颜拧眉:“是方家死咬不放?” “大哥这副局看来坐不稳了。”慕西河顿了顿,又宽慰道:“丫头,你爸也该退休了,别担心了。” 慕颜却没有说话,只盯着眼前的一碗粥,微微蹙着眉头,手握着的一柄勺子,一下一下地压着绵软的米粒。 “丫头?”慕西河轻唤了一声。 “嗯?”慕颜仿佛走神了很久,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怅然,“二叔,我去求求方亦忱,管用吗?” “在我看来是陆遇森和方家联手做的局,一个使人脉,一个使银子,他会帮你吗?何况,方亦忱又是个纨绔子弟的,不顶用。” 第六十四章 纨绔子弟(1) 第64章 纨绔子弟(1) 听说方亦忱回国的消息,慕颜已经待在学校半个月了。 慕西洲的案子多少上了新闻,沸沸扬扬地传到学校贴吧,后来有人网上爆料了她的身份,慕颜在学校就彻底待不了了。 以生病为由,她请了一个月的假。 飞机刚落到首都机场,那边就打来电话了,说是事情没办妥,慕西洲入了大狱,还有些什么,她没听清,只是差点晕倒在出口。 当天,她拖着行李箱,去了方亦忱朋友开的酒吧——橙子没落。 出租车停在酒吧的对面,她从后备箱搬出行李箱,付了师傅车钱,就站在街口,望着对面的牌子——橙子没落。 三月份,夜里寒气重,她只穿了件卡其色衬衣,黑色的工装裤腰间松松垮垮地扣了腰带,仍是衬着纤瘦的腰身,从背影看,多了几分男孩子的英气。 只是对面的霓虹灯,影影绰绰的,照得酒吧有种暖意的错觉。 她拎着行李箱走了两步,远处驶来的保时捷,让她蓦地顿住步伐。 她透过半降的窗子,看见了久违的故人。 那个青梅竹马的朋友——方亦忱。 他坐在驾驶座上,穿着简单的polo衫,手里夹着烟,神情永远是不正经儿带着点得意,细细看过去,很俊俏一小白脸。 慕颜静静地凝视着车里的人,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拨通了号码。 “喂。” “方亦忱。” “你是?” 慕颜听着电话那端的口气,有些想笑。她冷淡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嘲弄,平静地开口:“方亦忱,我是慕颜。” “是你?”他有点不确定,顿了一会,才问:“什么事?” “我打电话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什么?” “当年你以我们多年的友谊求我爸不要赶尽杀绝,现在轮到我,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 “慕颜,你以为这是等价交换吗?……现在好了,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了。”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慕颜冷漠地遥望着他,淡淡地说。 “因为,这么多年,你从未施舍一个台阶给我。”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是你最开始不要的。” “其实,如果你再撒娇多一次,我可能会妥协的。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一旦过去,有些人一旦成过去,再将就,就变得很可笑。” 慕颜慢慢将电话从耳边拿开,眼前的方亦忱还在动嘴说着什么,不过,不重要了。 她将手机关机,塞进口袋里,拨了拨凌乱的短发,拉着行李箱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玄妙。 短暂的几步,慕颜回想起第一次在幼稚园里见到方亦忱的场景。 只记得,慕西洲告诉她,那将会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因为我们两家建立在利益之上。 他也许也带着他父亲的叮嘱。 只是后来长大些,成了最好的朋友,忘记了最初相遇的目的。 她拼命地咧开嘴角,澄澈的眼底,大颗的眼泪落到了嘴边,她却努力笑着。 想要站在车窗前,同他若无其事打个招呼,他却恰好别过头,吻了一下副驾驶座上的姑娘。 她歪着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手边夹的烟草,泛着猩红的光芒,烟雾缭绕的攀上他的眉眼。 再也没机会看清了。 “其实,friendship,意思是,长大成人了,你就会在疏离的悠长时光中渐渐遗忘,或者,他将你埋葬。”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是有目的的,她终究会失去的。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没目的,那么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陆遇森该如何出现在她身边呢? 她闭上眼睛,耳边的风吹的脸生疼。 因为这一刻,她明白,那个爱逃课爱打架爱无理取闹的慕颜,已经彻底死去了。 死的悄无声息。 死的一干二净。 第六十五章 纨绔子弟(2) 第65章 纨绔子弟(2) 陆遇森躺在icu的那段时间,经常反复梦到一些很奇怪的镜头。 后来,就再也没做过那种奇怪的梦了。 因为吃花生过敏,因为不顾jane的阻止,跑去机场的路上,他再一次进了icu。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雨下的超级大,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夜幕,一颗星星也没有,他只还记得,她曾经藏有星星一样耀眼的眼睛,闪过的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冒雨追了出去。 他明明,烦透了的。 他明明,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漠然的,唯独,和她斗嘴几句,却很有兴致。 躺在icu病房,麻木的身体,插管的难受,让他痛苦地回忆起那个梦—— “我是宇宙无敌美少女慕小颜!”喝醉酒的某人,拎着半瓶酒,迷迷糊糊地闯进他的卧室。 他睡的正熟,被两只冰冰的爪子捏住了脸。 疼得梦里皱起眉头,睁开眼睛,一个衣着暴露的酒鬼正捏着他的脸玩。 “你疯了?”他伸手打开台灯。 “宇宙无敌美少女慕小颜,你记住了吗?”她眯起眼睛,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记住了。”他挣扎着将某人的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拿走。 刚要把她拖回房间,她就掀开他的被子,躺了进去。 “你喝了多少?”他用手推她,她乖巧地裹上被子,呼呼大睡。 他帮她掖好被角,轻轻带上房门。 几分钟后,他端着解酒茶推开门,只是掀开被子,人却不见了。 他沿着二楼找了一圈,最后拿着手电筒去了一楼。 直到在一楼的窗口,看见爬上屋顶的某个人。 他吓了一跳。 绕到后花园里,他打算扶着梯子爬上去,谁知,她竟然借着酒劲将梯子踢到草坪上。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锤爆某人的狗头。 她坐在那儿,晃着腿,怀里还抱着半瓶酒。 偶尔看向他,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宇宙里有什么?” 他指着广袤的天空,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有宇宙无敌美少女。” “错!”她晃晃手里的酒瓶,大喊到:“有你和我。” “陆遇森,我是你的什么?” 他疲倦地揉揉眉心:“优乐美,然后丢掉。” “错!”她将手里的酒瓶朝他的脑袋砸过去,“我是你的太阳。” “你真的疯了。”陆遇森看着被自己躲过的碎落的酒瓶,心里忐忑到想骂人,他转身即可就走。 然后镜头一晃,他又陷入另一段奇怪的梦里。 “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她半夜钻进他的被窝里,托着腮,朝他耳边吹着风。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坏笑:“偷情需要肢体动作。” “哦。”她似懂非懂地解开他衬衣的纽扣。 “你做什么?”他清醒地望着她。 “得不到你的心,本大爷要得到你的肉体!”她义正言辞。 他呆愣了几秒钟,她就开始吻他的耳廓。 痒痒的,他下意识环紧她的腰。 只是一股炽热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他仿佛被某人彻底引诱成功,一用力,翻身将她压入怀里。 直到两人吻到了床下,打翻了alex的台灯,彼此才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然后笑到肚子痛。 他在梦里哭出了声。 jane坐在他身旁,惊愕地看着他悲伤的情绪。 忽然,他的手就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眉心蹙着,咬着两个字,一直重复的两个字。 jane俯下身,用心听着。 简单又充满怀疑的两个字—— 阿颜? 第六十六章 橙子没落(1) 第66章 橙子没落(1) 慕颜站在橙子没落的门口,目送着保时捷的车子从自己跟前经过,也许是讽刺,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巨大声响,让失神的她踉跄地后退一步,直接踩到了脏水坑里,一双白色靴子染成了黑色。 她低头看了一眼,从包里掏出纸巾,蹲在地上擦拭,只是街角扬起的风,恰好吹到她手边一张广告纸,她刚想拿开,便看到“吉房出租”这四个字。 她拎着行李箱,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广告纸,走了两个小巷子,才在拐角处,一个破旧的路灯下,看到“吉房出租”的牌子。 她慢慢走近,发现这是一家理发店,名字叫“你好漂亮”理发店,里面是个中年女人正在帮个年轻小伙剪头发。 她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那中年女人便热情招呼道:“恁是剪头发还是烫头发啊?俺这价格都合适!” 慕颜听着这奇怪的方言,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礼貌地回道:“我来租房子。” 中年女人剪完头发,拿着吹风机在小伙头上胡乱吹了吹,收了钱,招呼人走远,才认认真真地看向慕颜。 “你是当地人?”中年女人转为普通话,笑吟吟地问。 “是的。”她也恭敬地答。 她仍是很不相信,问了很多闲话,慕颜一一回答。 最后她领着她上了五楼,一个很小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个小窗子,一个茶几,还有一个小浴室,浴室里有厕所,厨房的空间只能站下两个人。 慕颜站在门口,听着中年女人在算水费电费还有租房的费用,她偶尔岔开话题,问一句,“您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何圆圆,你叫我阿何就行。” 阿何最后说给个友情价,一月两千块,慕颜却故意板起脸,同她硬生生讲起价来,最后月租一千八。 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宰了。 晚上九点钟,她从超市抢购了一堆生活用品,然后收拾这个小房子,收拾到凌晨一两点。 最后累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时,身上起了一堆疹子,因为这里的环境,她幸亏提前买了药,吃完又继续睡,结果彻底失眠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开了机,慕西河和薄叔的电话打来了快一百通,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未接来电,只是她耐心翻看着,没有陆遇森的来电显示。 她给慕西河拨了过去,慕西河应该在熬夜工作,直接接了。 “你好,慕西河。”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声音突然就高了一个度,“丫头,你去哪了?你可算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薄叔为了找你,就差报警了!” 她忽然鼻子有点发酸,揉了揉鼻子,她故作轻松地回道:“没事,学校那边二叔记得帮我办休学。离婚协议书我签完字的放在我卧室的抽屉里了,你帮我寄给陆遇森。帮我和老慕说声对不起。还有,二叔,你之前喜欢那个比你小十多岁的姑娘,如果真放不下,就娶了。别怕别人说闲话,我是真心的。” “死丫头,这是要交代后事?”慕西河赶紧捂住手机,小声让身旁的助理查慕颜手机的定位。 “二叔,别费心找我了,我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再见,慕西河同志。” “嘟—嘟—嘟”手机传来一阵清晰的忙音,慕西河捏着手机,面色难看的几近惨白。 因为他明白的,她会走怎样的路。 第六十七章 橙子没落(2) 第67章 橙子没落(2) “你会些什么?” “学历呢?” “会不会伺候客人,或者撒个娇我看看?” “……” 慕颜站在吧台边上,漆黑的眼底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这是第五次被别人堵得哑口无言,她的唇瓣掀了掀,余光扫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保洁阿姨身上,指着洗手间方向,她语调淡淡地开口:“打扫卫生应该做的来,而且不需要学历,不需要伺候客人,更不需要撒娇。” 顾橙落瞪大眼睛,细细打量身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又狐疑地出声确认道:“你确定?……工资低还累。”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慕颜问。 “当然今晚就可以了。”顾橙落说,“对了,怎么称呼呢?身份证拿来看一眼。” 慕颜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件,顾橙落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是本人,又笑着问:“你是hd区的?” 慕颜微笑着点头,但那未到眼底的笑意显得整个人格外的冷淡,她的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老板可以叫我颜慕。” “好吧!”顾橙落将纸笔递给她,指着入职表下面的空处,朗声道:“签个字,颜慕小姐。” 晚上七点,橙子没落门口停了很多豪车。门口的灯牌闪烁着“橙子没落”四个字,周围都是一些摆摊的小商贩,唯有这个酒吧是异样的存在。 一走进去,就被舞台上的灯光晃到了眼睛,慕颜从包里摸出镜框,跟随着侍者往里面走。 吧台周围有衣着华贵的纨绔子弟,也有一些市井混混,偶尔几个女人依偎在男人身上,发出令人不适的欢笑声。 慕颜却在心底感到一丝松懈,仿佛待在这里,真的可以没落、真的可以忘记所有的痛苦。 暗自思索着,侍从已经将她带到了保洁阿姨面前,又继续去招待客人了。 保洁阿姨是南方人,说着方言,她也半懂不懂的,可也大概猜的出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年龄轻轻来这里遭罪。 慕颜听着保洁阿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按她的指令换上清洁服,戴上手套和口罩,然后就是打扫男厕所和女厕所的日常卫生。 “你去男厕所吧!”保洁阿姨将抹布和拖把递到她手里,然后去休息室喝口水。 慕颜敲了敲男厕所的门,确定没人,就开始拖地做清洁,只是做到一半突然冲进来一个酒鬼,对着她刚打扫好的地面,一顿乱吐。 慕颜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见那人从厕所出来,她又重新进去打扫,只是刚弓下身子,深呼吸两秒时,下一刻她吐的比刚刚那人还要多。 她蹲在地上擦拭那些污秽时,突然就笑了,因为折磨自己的这个过程,反而让她更加清晰明了,自己是多么无用。 确实,二叔凭借他的能力,可以护住她。 但是,如果没有二叔呢? 她应该也是被迫休学,被迫打工,被迫沦为这座城市的最底层吧? 她撸起袖子,擦掉眼角的泪,继续咬着牙齿,擦干净地板。 酒吧的工作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慕颜和阿姨每隔一小时去清洁一下洗手间,其余时间待在吧台,负责场地的清扫。 等到凌晨一点结束工作,她整个人都身心俱疲的,在酒吧门口的小商贩那里买了点宵夜,然后就回自己的小房子里了。 第六十八章 不期而遇(1) 第68章 不期而遇(1) 推开“你好漂亮”理发店的玻璃门,阿何正在和某个胖男人亲热,两人的外套都扔在地上,开着灯,理发店的牌子还在外面挂着“正在营业”。 慕颜尴尬地垂下眼睛,将给阿何带的宵夜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慢慢转身,退出去。 只是关门的时候,声音还是吵到了胖男人,他只看见慕颜的背影,像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 “去屋里办事。”胖男人抱起阿何往理发店里面的卧室走去,两个人云里雾里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完事后,胖男人还惦记刚刚的背影,怀里抱着阿何,半开玩笑地打探道:“刚刚谁这么好心给你送宵夜?” 阿何扭了扭身子,闷闷地回道:“就一邻居。对了,咱女儿上学的事你安排好了吗?这出去十天半个月的,还没托人安排好?” “哎呀!还需要点钱!你那里还有多少?”胖男人坏笑地伸手去拉钱柜抽屉。 阿何皱起眉头,咒骂道:“你个死鬼不会又去赌了吧?” - 第二天清晨,慕颜下楼去买早点,阿何的理发店正在接待客人,阿何的手艺一贯是好的,所以每天的生意很红火。 她同她打了招呼,买了楼下的小笼包和豆浆,就急匆匆上了楼。 早饭吃到一半,她的余光扫到了厨房,心想,独立生活,肯定要研究厨艺。 她从床上翻出钱包,里面的银行卡还有很多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冻结,现金还有两千块,基本能坚持到下个月发工资。 她简单收拾一下房间卫生,就背着包,去附近的超市了。 一家拥挤的超市,到处挤满了周末采购的人潮。 慕颜推着购物车,在蔬菜区挑选着喜欢的青菜,偶尔撞见个小情侣,在为一些小事争吵着,她勾起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与陆遇森那些美好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阿颜,巧克力已经买了三盒了,这个冬天你打算胖五斤吗?”他宠溺的话,几乎寻找不到一丝破绽。 甚至大半夜还会在厨房一本正经地研究菜谱,只因为,她白日嫌弃地吐槽了一下他的厨艺。 这世界上,一旦有些人走进去了,你无论如何心死,都抵挡不住回忆的突入袭来。 恍惚的思绪让慕颜的眼底慢慢泛红,正打算推车去结账,忽然脚下多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土豆。 她怔愣了一会,便蹲下身去捡。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有人在她面前弯腰,伸手抓住了土豆。 只是身后有声音在喊:“齐南,今晚我给你做红烧土豆怎么样?” “我只听说过红烧茄子。”幽默又有点宠溺的音调,让慕颜几乎感到窒息。 狭路相逢? 她最好不要介入任何一个朋友的人生。 她保持那个蹲状的姿势很久,直到身前的人感到奇怪,像是要开口说什么,慕颜才机智地将自己的鞋带解开,重新磨蹭地系一遍。 “在看什么呢?”宋雯雯快步走过来,亲昵地挽住齐南的胳膊。 齐南低头扫了一眼默默系鞋带的人,然后静默了几秒钟,便同宋雯雯一块走远了。 “你怎么了?”宋雯雯戳了戳有点走神的某人。 齐南回头看过去,那人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了。“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人,有点像慕颜吗?” “阿颜?”宋雯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恰好看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呆愣了一会,才失笑:“怎么可能?阿颜要是遇见我们,肯定欢天喜地的。而且,最近新闻不是报道了吗?阿颜正在和陆遇森蜜月旅行,两个人好的很。” “你觉得她会原谅陆遇森?”齐南瞪视着宋雯雯,眼底有隐约的怒火浮动着。 宋雯雯丝毫没注意他的神情变化,自顾自挑着胡萝卜,半晌,才敷衍一句,“慕家的事又不关陆遇森的。我觉得陆遇森挺好的。”宋雯雯捧着根胡萝卜一脸花痴状,“而且,陆遇森是真的好看。我们实习那家医院就有森慕赞助的一点股份,所以,陆遇森真挺好的。” “禽兽一般不都是好皮囊吗?”齐南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下来。 宋雯雯惊愕地抬头看向他,忽然一阵哑然。 第六十九章 不期而遇(2) 第69章 不期而遇(2) 慕颜最近开始研究做饭。 从书店淘的几本菜谱,每日都会按步骤练习。虽然常常会烤焦食物,也会因为锅里溅出的油受伤,但是经过一周的历练,她已经会做基本的饭菜了。 每天同清洁阿姨一块工作,她也适应了苦累的工作,有时候,会帮别人招待一下酒吧客人,但是形形色色的人中,她始终没有遇见和陆大爷很像很像的人。 没有清俊的五官,没有不笑时冷淡,傻笑又魅力难挡的人。 音乐声音总是很吵,舞台也很热闹,慕颜最爱躲在角落里听着歌手哼唱着情歌,然后被顾橙落逮到,拎着去后台帮忙打扫。 所有一切,都得偿所愿了。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仍旧是喧闹的酒吧里,她孤零零地站着。 其实,她明白的,从小到大,都是孤零零的。偶尔闯进她生活的方亦忱和陆遇森,只不过是为了提醒她更好地接受现实。 “又躲在这偷懒?”顾橙落抽着根烟,站在慕颜身后大吼道。 “厕所打扫完了,我来这帮您镇场子。”慕颜一本正经地瞎说。 顾橙落狠劲吸了一口烟,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有客人反应男厕所没纸了,你去看看去!” “好嘞。”慕颜点点头,朝着洗手间方向赶去。 只是将卷纸重新放在厕所隔间时,她忽然听到门口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赶紧退出去男厕所,刚好撞到某人。 “你丫眼睛瞎了!”有个年轻男人直接将慕颜推到一边,慕颜的胳膊狠狠地撞到墙壁上,她疼得面色一白,咬了下唇角,垂着眼睛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先生,是我太莽撞了。” “什么事?”年轻男人身侧站着个醉酒的人,靠在他肩上,醉的抬不起头,声音却是莫名的熟悉,“老子要吐了,快点进厕所!” 然后慕颜就听见两人急促的脚步声,直到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她才松了口气。 抬脚欲走,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年轻男人嚣张地绕到她面前,大着嗓门命令道:“你是清洁工?去里面帮我扶一下我哥们,我去给他拿件外套,刚刚全吐身上了。” 慕颜刚要开口说什么,年轻男人就扬长而去了。 出于顾橙落没人性的店规——但凡客人有要求,就算卖身也要陪。 她只能乖乖照做。 推开洗手间的木门,洗手台上有个高大的背影正弓着身子呕吐,慕颜抽出纸巾,递到他手边,他醉的不省人事,只是一直在吐。 “你谁啊?”不耐烦的男性嗓音从头顶上方砸了下来。 站在他身侧,伸手拍打他背的慕颜,忽然就怔住了。 手掌慢慢握成拳头,她的声音却冷静地很,“清洁人员。” 方亦忱偏过头,想要看清身旁人的样子。 只是慕颜恰好别过了头。 他本就醉的看不清路了,眼底映入的也只是一头短发的爽朗背影。 他踉跄地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差点撞到门上,幸亏慕颜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手背还是留有高中打球被抓伤的痕迹。 慕颜努力压抑住自己心底翻涌而来的记忆,他的手忽然也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只是他始终看不到身前人的样子,虚晃的眼神无法定焦,只是觉得有些像似。 “你很像一个故人。”方亦忱的声音有些哀怨。 慕颜仍旧僵在那里,只余两个人慌乱的呼吸和心跳。 “明天我回美国。你说,她会不会去了美国呢?”他好像声音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以前慕颜就经常跟我说,我们以后会不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当时我觉得这他妈根本就是屁话,我同她都是自由散漫的人,现在,老子活成了那种人。她却自由自在了。她真的自由自在了吗?”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慕颜抬起眼睛看他,声音冷漠地没有丝毫情绪。 他却拨开她的手,扶着墙慢慢往前走着:“我大概醉了,同你这保洁阿姨说废话。” 慕颜就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似乎个头又变高了,沉稳些,酒量依旧差的很,比高中那会还要瘦,不怎么爱笑了,看人的眼神也不是清澈如许的。 原本应该冲上去,把他暴揍一顿。可是,她却没出息的,心疼地要死。 只是她转身回洗手间清扫卫生时,却没发现,那个醉倒在拐角处的大男孩,却忽然呜咽。 因为他知道。 这场记忆里,没有人能自由自在了了。 第七十章 并非良人(1) 第70章 并非良人(1) “你好漂亮”理发店对街新开了一家小超市,起的名字也很怪异,叫“不平价超市”,后来慕颜去那里打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东西确实是比普通的超市贵些。 老板是个三十岁的年轻人,连续创业五六年,都失败了。心想回bj开家超市,结婚过日子,只是这反其道而行之的“不平价”,几乎每天的营业额都快发不出工资了。 慕颜正站在货架旁,清点今天方便面的到货数量。对面的兼职学生,也拿着货件单同她有模有样的学习。 她是老板的外甥女洛洛,附近大学的女学生,个子不高,人倒看起来机灵,她咬着笔头,沉思地抬起眼睛看她:“慕慕,你说,我这舅舅的店啥时候倒闭啊?” 慕颜认真地在收货单上记录数字,头也不抬地回到:“估计还能撑到明年。” 洛洛好奇地扫了超市一圈,确定只有两三个人在闲逛,她才颇有底气反驳道:“慕慕,你就骗我吧!估计明天就得倒闭!” 慕颜合上单子,指着门口的红牌子,轻声说道:“明天你舅舅准备来个开业大酬宾,肯定吸引不少老太太,估计能撑久些。” 洛洛一脸狐疑地走向她:“开业半个月了,还酬宾呢!” 慕颜点点头,走去柜台收银了。 第二天,慕颜早早拉开不平价超市的卷帘门,正好是早上六点钟,天空清清亮亮的,太阳还没升起来,空气里夹着路边潮湿的和阵阵鱼腥味,她回头看,阿何的老公正在街口杀鱼,偶尔冲她不正经地笑笑,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致意,只是再抬头看天空时,一缕温暖的光照到了她的眼睛上,她伸开手挡住那光,太刺眼,她还是喜欢黑暗。 这些日子,她活得不太像太阳了,她以前常常以为,她是慕西洲和陆遇森的太阳,在他们疲惫的时候,可以使出浑身解数温暖他们。 只不过,离开陆遇森的慕颜,脱离慕家身份的慕颜,不太爱笑了。她心底认为的,唯有笑容,才是她最像太阳的那会。 “慕慕,发什么呆,快点开工啦!”老板举着个大喇叭,迎面走过来。 老板的喇叭策略和开业酬宾,吸引了不少老太太和老爷爷。 慕颜手中的扫货枪不停的响起,一件一件的商品被不停的拿起又放下。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数字被不断刷新着。 偌大的超市,只有两个收银员,洛洛的业务能力不熟练,慕颜这边排满了长队。 “您好,一共消费28元,现金还是刷卡?” 老太太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破旧的小荷包,将里面褶皱的钱一点一点摊开,然后清点两遍,才交到慕颜手里。 对面的洛洛不像她那么有耐心,烦躁了半天,就差冲着耳背的老人家吼了。 一天忙碌,到了下午五点下班时,慕颜在收银台清算白日的营业额,正好洛洛坐在收银台旁边的小凳子上,点开遥控器开关,打算追一会新上映的偶像剧。 正低头点钱,偶像剧中途插了一条新闻,慕颜没听清,只是洛洛指着屏幕里人问她,“慕慕,你觉得这个女的漂亮吗?” 慕颜抬头看了一眼,屏幕里一张熟悉的脸正在冲着镜头微笑,时而点头,时而对着记者说话,脸上的笑容格外亲昵。 慕颜的目光渐渐凝滞,手里攥着的一打钞票也被她用力地捏皱,她沙哑着声音问:“这是什么采访?” “就是森慕企业的一个日常访谈节目,出席嘉宾叫,”洛洛指着下面的人物介绍说,“叫乔依,蛮漂亮的。听说还是国外e大名牌毕业的,和森慕boss是同班同学的。” “哦。”慕颜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矫揉造作的女人,她郁郁地吐出一口气,将捏皱的钞票重新塞到收银柜里。 七点的酒吧打工时间,一般慕颜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从超市走到对面的理发店,同阿何打声招呼上楼,然后换衣服,躺在床上看会书,都是一些看不懂的英文书,休息半个小时,开始自己做饭,吃完饭,去酒吧工作。 这么久,她没看过新闻,手机号码换了新的,偶尔娱乐时间大概就是待在酒吧听歌手唱歌或者待在小房子里研究厨艺,再或者躺在床上看自己压根看不懂的英文书。 这样烦躁且枯燥的日子,已经开始让她变得麻木了,她心想,等自己攒够了钱,就去美国找游泳教练amy,估计amy会为她介绍一个很优秀的男友,估计她会开心的。 只是今天,她翻开某页英文书的时候,遇见这样一串诗歌,她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愿你三冬暖 愿你春不寒 愿你天黑有灯 愿你下雨有伞 …… 愿你遇良人 …… 忽然眼泪涌出眼眶。 她应该会开心的,因为她给了他最想要的,两全不能齐美,暗恋和明恋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事。 其实,她还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一旦有一个人走进你的记忆里了,再怎么自欺欺人,他都更加清晰深刻地存在着。 一想到,就痛到无法呼吸。 即使,暗恋和明恋只是一个人的事。 第七十一章 并非良人(2) 第71章 并非良人(2) 慕颜今天提前了一会到酒吧。 顾橙落安排她去打扫舞台和擦拭台上的乐器,听说今晚会来一个重要人物,酒吧连人数都会限制。 她拿着干净的抹布,在擦台上放了很久的钢琴,这架钢琴几乎是橙子没落的镇店之宝,因为没人弹过。 常驻这里的歌手丝丝,很喜欢唱梁静茹的歌,她拿着话筒,站在慕颜身旁,伴奏团队因为临时有事,她只能清唱几句,开开嗓子。 慕颜正专注地蹲在地上,擦积了灰尘的钢琴凳,丝丝婉转悠扬的嗓音慢慢透过话筒的扩大音波传到了整个空旷安静的酒吧里。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 酒吧的灯光师还在调试灯光,偶尔有温暖的光晕照在琴键上,她坐在琴凳上,双手不由得覆盖住—— 仿佛模糊的眼眶里倒映出还是学生时代我们的模样。 她从教室疯跑出来,撞上倚在栏杆上看美女的方亦忱,他圈住她的脖子,将耳机有些粗鲁地塞进她的耳朵里,那时候,他还是个花心萝卜,常常逃课打架,她还没遇见陆遇森,她还是个除了学习都爱尝试的家伙。 后来,她同陆遇森泡在一起,泡图书馆时,她在看漫画书。泡音乐室,她托着腮,同其他女同学一同花痴陆遇森弹琴的模样,他的一双手温润如玉,从手指中流淌出的每首曲子都很好听,而他冷着一张脸教她在家练琴时,更是凶的很厉害。 直到不知被凶了多少次,直到慕西洲终于看不下去了,从书房拿出她钢琴考级的证书,亮在陆遇森的面前,陆大爷才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确实不聪明。 她也确实不太笨。 有时候,故意愚笨些,就能够依赖着某人。 就像迷路,不记路时,陆大爷总会操心走丢。 就像英语狗屁不通,待在英国,他才能时刻陪伴着。 她不是不会,而是故意,让一个自以为嚣张、逃课、与众不同的家伙闯进他的世界。 “你会弹琴?”温凉且低沉的嗓音从耳畔响起。 慕颜从回忆中陡然清醒。“只会一点。” 话音一落,她慢慢起身,准备合上琴盖。 只是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慕颜惊愕地抬头,那人恰好对视着她。 他的目光里似乎有千言和万语,有她读不懂的一种情绪。 “我叫温泽宇。”他伸出手。 慕颜一向礼貌,伸手回握,“保洁工颜慕。” 他似乎笑了一下。 “不像吗?”慕颜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小短发。 “你看见我,会害怕?”温泽宇有点诧异。 “不是吗?”慕颜耸耸肩,指着台下脸色惨白的顾橙落说道:“连我家老大都怕你。” “那是因为你碰了这架钢琴。”他的声音颇有磁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就是很有震慑人心的作用。 慕颜一向不怕死。 “会弹致爱丽丝吗?”温泽宇看着眼前十分倔强的姑娘。 她抬起眼睛,直白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她说,“那要加钱的。” 温泽宇的手略懒散地插进口袋里,弯弯的眼睛如许清澈:“成交。” 第七十二章 触不可及(1) 第72章 触不可及(1) 【曾听过一个丫头在我耳边念过一首诗,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后来,她喜欢上一部电影,叫《笑场》,她说,电影里有句话说的很对,大雨中百鬼夜行,有人混在其中,比鬼还高兴。然后,她说完这句话,瞪了我一眼,她问我,你高兴吗,陆遇森?——vincent】 英国,森慕总部。 傍晚时分,jane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个案子,正要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提着公文包,将格子间的灯关上时,发现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他眉心皱了皱,暗暗咒骂了这届新员工的粗心大意。 推开会议室的门,抬手要关灯,手指已经覆在灯控按钮上了,只是站在落地窗旁的英挺背影让他生硬地将手缩了回来,咽了口唾沫,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陆总。” 陆遇森听到声音,转身望了一眼,手指中夹着的烟草泛着猩红的光,烟雾缭绕的,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jane一向知道他家老板不爱惜身体,可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陆总,您刚出院,还是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的。” 陆遇森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要走了?” jane点点头。 陆遇森转回身,背对着他,手中夹着的烟已经快要燃到他的指尖,他也没觉得疼,只是看着外面的夜景,似乎在想什么。 jane一直不太清楚他对慕小姐的感情,甚至陆遇森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的都只是冷淡的一种情绪。 除了对乔依有一丁点不同,但在他眼中,那仅有的温情像是客套和敷衍,更像例行公事。 “你很闲?”陆遇森说。 jane听到陆遇森不悦的嗓音时,猛然收回神思,他倏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足足十秒,然后才敢抬起头,这时候陆遇森已经拿着外套,朝他走过来了。 “很闲的话,送我回去吧。”他说。 jane微微侧身,殷勤地帮他拉开玻璃门,只是紧张地手心冒出薄薄的一层汗。 一路上陆遇森没有和jane说一句话,反而jane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有人说,如果遇到自己太害怕或是太景仰的人,就会喋喋不休。 因为这样是一种心理暗示,俗称壮胆或掩饰。 陆遇森看着挡风玻璃前的交警,心里在想,当初慕颜为什么会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呢? 害怕? 他失笑否决。 景仰? 他仍记得她喝醉酒把他骂成猪头的场景。 他抬手揉揉自己酸疼的眉心,身旁的助理还在唱着独角戏,交警在查酒驾,车子在前面堵成了长龙。 jane有些粗暴地按了一下喇叭,手搭在方向盘上,盯着前面说道:“估计得半个小时才能开过去。”他又想起前面讨论的那个话题,继续说道:“其实上次的风险投资,我觉得之前那个……” “有慕颜消息了吗?”陆遇森忽然打断他的话,目光有些幽深。 jane已经很久没在他口中听到慕颜这两个字了,有点错愕地反问:“慕小姐?”他怔愣了几秒钟,说:“慕家不是一直在找吗?听说慕西河快把上海和bj翻个底朝天了。英国这边也没有慕小姐的消息。” jane说完这句话,还特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见陆遇森神色依旧淡淡的,他又闲话道:“慕小姐一向任性的,以前您在开会,她就打电话过来,问一些琐事,那时候,您就耐着性子应付着她。现在好了,不用……” 交警站在十字路口指挥着,jane顺势将车子开过去,走了一条较近的小路。 沿街两旁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的,映照得路上行人显得格外欢愉。 红灯,车速慢慢变缓。 陆遇森伸手降下车窗,漆黑的夜空不见一点星光,他垂下眼睛,偏巧对面中央广场里乌泱泱一群人中,有个俏丽的身影,他的视线久久定格在那,莫名地紧张,他的手倏地握紧。 等待女孩转回身的瞬间,他狭长的思绪慢慢空洞起来,像是又莫名其妙地陷入某段记忆里。 …… “陆遇森,你有没有很想很想过一个人?”她窝在他背上,声音低低的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那是什么感觉?”他不解地反问。 她的手很不安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思考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就是一种……触不可及的感觉。” “触不可及?”他笑了笑,“我不懂。” 她像是很失落地“哦”了一声,不由抓紧了他的肩膀。 “你想谁了?”他闲闲地问了一句。 一段沉默之后,她甚似低落地说道:“陆遇森,我好想,陆遇森。” 她伏在他背上,像魔怔一样,一直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陆遇森,我好想——陆遇森。” …… 忽的白光一闪,中央广场有人在拍照,是那个俏丽的身影,举着相机,笑着转回身。 那笑容如此灿烂,但心里浓郁的失落感却不由灼痛他的心。 他别开视线,将手伸到窗外,凉风拂在指缝里,有些刺痛感,风里似有个伤心的声音响着—— 陆遇森,我好想,陆遇森。 所以,她一直喜欢的是那个假装温柔体贴的陆遇森? 是那个为了森慕暂时委曲求全的陆遇森? 他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想伪装成那个令自己作呕的陆大爷。 就算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他的神情,依旧像在看另一个人。 那么深情的、那么执拗的。 他就像个傻子,在和自己较劲。 他也绝对不会喜欢慕颜那样的疯子。 他伸手关上窗,头疼地闭上了眼。 第七十三章 触不可及(2) 第73章 触不可及(2) 橙子没落最近招待的客人越来越混蛋,不是语气粗鄙,就是对着酒吧女服务员进行骚扰。 顾橙落一向不管这些琐事,开店接客,唯有钱是大爷。不过比起钱,慕颜小祖宗更大爷。 她倒是生的五官清秀,可整日顶着头短发,穿着利索的牛仔裤,白体恤,鸭舌帽,时常被客人误认为是酒吧新招的小哥哥。 只是这样的奇葩,居然会被温泽宇看上。 不过,当年的路瑶之也没有很惊艳,大概温少爷的口味偏清新风。 顾橙落心里盘算着,当年路瑶之这事他得了不少好处,光是温家的封口费已是十多万,如今温家已经是温泽宇主权,相比好处更是无法想象的。 不由喜上眉梢,他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着前来面试的女孩们,“会撒娇吗?会不会伺候客人……” 不远处倚靠在酒柜上的调酒师彼得,看着顾橙落那得意的嘴脸,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慕颜刚结束不平价超市的工作,累成狗似地从门口跑进来,随意拉了个高脚凳坐下,趴在吧台那凉凉的木桌面上,可怜地乞讨一杯柠檬水。 “你都被顾橙落当祖宗供起来了,还这么拼死拼活的?”他倒了杯微糖柠檬水,推到她跟前,阴阳怪气的。 慕颜将脑袋抬起来,摘掉帽子,用手抓了抓头发,顺便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纤细的手指圈起饮料杯,咕咚一口喝尽,喝完麻利地打了个饱嗝。 她伸手抹了抹嘴角:“我一直觉得被包养是个值得炫耀的事。” 彼得低头研究新的鸡尾酒配制,不理她的闲话。 “所以,温泽宇是看上我了?”她继续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 脑海不禁回想起前天那个夜晚,温泽宇送她回家的场景,他高高的个头,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钢琴曲的降c调,至于长相,她只能回忆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总归比陆大爷差一点。 或许,她耸肩笑笑,差很多点吧。 “你待会钢琴曲独奏能行吗?”彼得闲闲地搭话。 这时候慕颜还在沉思于温泽宇和陆遇森的五官pk中,桌面上响起一阵清晰的敲打声,慕颜灵动的黑眸微微一转,正好对视到温泽宇逼近的五官神色里。 她倏地坐好,动作迅速的有点可爱。 温泽宇拉开她身侧的高脚凳,优雅地翻了翻桌上的酒单,“有什么好推荐?” 他对着彼得温和地笑了一下。 彼得在酒吧窝里横惯了,只会欺负新员工,见到温泽宇连调酒的手都哆嗦起来,更不要提面部表情如何狰狞。 “柠檬水挺好喝,主要免费。”慕颜看了眼酒单,善意地帮彼得解了围。 温泽宇略思考片刻,就颔首微笑:“柠檬水,谢谢。” 彼得假笑着接过来酒单,乖乖去后厨找柠檬了。 “刚刚那话我都听到了。”温泽宇侧过脸来,头顶上的光束灯恰好变换颜色照在他身上,他被染成一抹幽深的蓝。 慕颜咬了咬柠檬杯里的吸管,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温先生是指被包养的玩笑话?” “只是玩笑话吗?”他仍旧锁定着她的眉眼,“我觉得慕小姐比橙子没落里的任何人都要聪明。” 慕颜松开嘴里的吸管,站起身,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温泽宇仍旧坐在那,似乎在等彼得的酸柠檬,又似乎不是。 她走了两三步,回头望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清澈且直接:“你不是在看我吧?”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没什么。”她歪头打量了他几秒,指着头顶的光束灯打趣道:“这灯明明暗暗的,容易闪到眼睛。” 应该可能有一点陆大爷同阿颜的狗粮吧??^???^??饱得动不了 第七十四章 愿你下雨有伞(1) 第74章 愿你下雨有伞(1) 【陆大爷抱着肥猫出现在破旧的公寓楼前时,慕颜正穿着凉拖鞋,嘴里咬着老冰棍,同街口的吴家婆婆唠嗑,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安静听着。她习惯坐在小木凳上晃着腿,咯吱咯吱的很好听,傻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夕阳的余晖。正听婆婆讲到紧要关头,五月份的好日子,忽然打起了雷,雷声滚滚,就一会功夫,淅淅沥沥的雨就来了。她赶紧躲到对面屋檐避雨,只是再抬起眼睛时,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一个帅到炸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只淋成鸡的落汤猫。——他和肥猫】 慕颜从更衣室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她最后看上了顾橙落的白衬衣。 听说是意大利手工制作,出自某个名字极长的大家,慕颜对着镜子笔了笔,和她的鸭舌帽十分搭。 她解开纽扣,套在身上,肥大的尺码直接到膝盖,她这才意识到顾橙落原来是个胖子。 从更衣柜里找了条嵌着碎钻的黑色腰带,直接扣在腰上,显得整个人英气了些。 顾橙落贡献了件新衣服,心疼地要命,靠在更衣室的门边上,心口不一地捧着:“慕慕小祖宗,您到底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稍微女性打扮一下呢?” 慕颜正坐在化妆镜前涂口红,被他一句一句祖宗叫着,有点烦躁,将桌边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她匆匆绕开他,登台唱戏。 橙子没落的晚上九点钟,再也没有比今晚更寂静的时刻,所有的聚光灯都投射在舞台的正中央,不同往日是喧嚣的音乐和劲爆的舞蹈,此刻,只有一架古老的黑色钢琴,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很多人都在底下窃窃私语,只有坐在吧台的温泽宇在翘首期盼着一首曲子。 舞台跑上来一个看似英俊的少年,她戴着大大的帽子,遮住半张脸,衣服的穿着也很奇特。 “我是橙子没落新来的驻唱歌手,叫颜慕。”她非常礼貌地朝着台下的观众弯下腰,再站起身,慢慢走到钢琴边。 慕颜坐在琴凳上,双手抚上钢琴键盘,深呼吸几秒钟,眼睛偷瞄了几眼手边的琴谱,看起来像音乐老师临时抽查的笨学生,她始终没有转过脸来,低垂着眼睛,说话的声音有些温软:“《致爱丽丝》,献给我此生最爱的……狗男人。” 话音一落,场下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随着慕颜的手指一落,又顿时鸦雀无声了。 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坐在黑色的钢琴边,弹琴的手指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变换着,婉转的音符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银色的光柱笼罩在她身上,映衬得她的侧颜很惊艳,仿若眉眼如画,红唇一抹樱桃色,明明暗暗的光影交错,忆起来的也只余一抹樱桃色。 此刻角落里的慕颜,宛若夏夜里的星辰,耀眼夺目,又很遥远,难以接近。 《致爱丽丝》有着悲伤又浪漫的故事,因为那是贝多芬爱而不得的记忆。但余慕颜来说,她经历的种种,却恰好理解了贝多芬当年的心境,她弹的曲调所夹着的情绪几乎出神入化。让所有人都感染到那种或浓或淡的浪漫和悲伤。 “这丫头还真深藏不露。”彼得将混合酒及配料、冰块放入雪克壶内来回摇晃着。 “给我一杯triple sec.”温泽宇将柠檬水杯轻放在桌上。 彼得收了手里的动作,将甜酒倒在玻璃杯里,加了一块冰,推到温泽宇手边,嬉皮笑脸地搭话:“温先生觉得这首《致爱丽丝》怎么样?” 温泽宇晃了晃杯里的冰块,似笑非笑:“弹错了许多地方。” 彼得惊讶地看向他:“没听出哪里突兀啊?” 温泽宇眼眸垂了一下,又抬眼望着舞台上的人,目光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从她的神情中似乎找不到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看他时低微而漠然,仿佛随时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六年,久到彻底遗忘她的声音和长相,她留存的记忆,也只是这架钢琴。 甜腻的液体滑到喉咙里,就像他在喝路瑶之的血,她扑在他的怀里,沙哑地嘶吼道:“你以为囚禁我就能快乐吗?” 他隐约记得她的五官,模糊的,似乎眼角有一颗痣,不爱笑的,头发很短,个头很小,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像只温顺的小野猫,又散发着随时能致命的危险气息。 那是一种可怕又痴迷的感觉。 因为仅仅一个怀抱,他都谋划了很久很久。 “所以,离开温泽宇的路瑶之,能快乐吗?”他低低的似醉语。 身旁的彼得专注听着钢琴曲,没听清温泽宇的话,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问:“温先生要什么?” …… 忽地偌大的橙子没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坐在角落里弹琴的慕颜因为弹错好几处而懊悔,阵阵掌声浪潮里,她只能强挤出一丝笑意,匆忙鞠躬谢幕,迅速地闪到更衣室里。 再次回到吧台,温泽宇已经不见踪影了,舞台上的dj在放劲爆的音乐,舞池中央又开始以往的热闹,果然,来橙子没落的都是粗人。 “温先生呢?”慕颜冲着彼得的耳朵大声喊道。 彼得专注地调着酒,往右边的半圆形沙发上努了努下巴:“说你弹的太烂,自己去喝闷酒了。” “我都好久没碰钢琴了,弹成这样全靠天赋。”慕颜说着就往门口走。 彼得伸手拉住她:“温先生在等你。” “我回家做饭,没空。” “喂!”彼得松开她,自顾自的地搅了搅杯子里的酒吧匙,语气格外怪异道:“他说,加钱。” 第七十五章 愿你下雨有伞(2) 第75章 愿你下雨有伞(2) 【在这四九城里,可怕的事情有很多,你如果经历过,就不会这样望着我。——温泽宇】 有些事情一旦经历过,你就会发现人生除了讨好狗男人,还会有许多有趣的事情。 譬如,讨好温泽宇。 从橙子没落出来,天空飘了一点薄雨,巷子深处的街灯坏了一个多月,有人还没道德地将熬完的中药渣倒在了路中央,雨水一泡,地面上泛着难闻的药香。 巷子里乌漆麻黑的,慕颜完全看不清路,寻思这会要是有打劫的,肯定跑不了。 好不容易穿过这条破旧巷子,在另一个巷口,她被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慕颜记得这个男人,橙子没落最近的常客,经常赊账,经常盯着丝丝的胸看,还经常和顾橙落称兄道弟,顾橙落明面上叫他冯哥,私底下同彼得一样称呼小瘪三。她同彼得闲聊时,隐约记得好像这个男人同温泽宇有仇。 慕颜思索到这个点上,才懊悔自己为什么没陪温泽宇喝杯酒再走。 她抬起头,态度诚恳地看着他:“冯哥好。” 话音未落,慕颜拔腿就跑。 只是跑回原来的巷子里,迎面走来的两个小混混挡住了她的路。 她只能乖乖原路返回。 冯山觉得小妞有点意思,点了支烟,不急不缓地抽了几口。 四月底的天气,将近凌晨的夜晚,还下着雨,慕颜在雨里快要冻成狗。 见冯哥这架势估计一支烟会抽到天亮,她也不急不缓地从银色斜挎包里掏出伞,慢悠悠地撑开,顺便将包里的棒棒糖纸拆开,塞进嘴巴里。 她咬着棒棒糖,举着顶可爱的卡通伞,挺俏的鼻子上方是一副金丝边的镜框,大到可以遮住半张脸。 冯哥见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一副学生模样的稚嫩劲,他忽然提不起兴趣来。 半晌,他才开口问:“你是温泽宇的新女朋友?” “他一个三十岁的大叔,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怎么可能。”慕颜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要是没事,我先回了。下着雨,您别淋着感冒。” “离温泽宇远点,要不是看你小屁孩一个,”他的语气顿了顿,泛着油光的脸洋溢着色咪咪的笑,身边站着的两个小混混也都贼兮兮地陪笑着,“算了,阿北阿南我们走吧!” 慕颜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这群人面前。 跑到你好漂亮理发店门口,慕颜才舒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只是平复心跳和恐惧后,刚要推门进店,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不远处的路灯柱旁,站着一个男人。 天色已经全黑,整条街只有那一盏路灯,雨仍旧下着,她举着把黑色的卡通伞,定睛望着他,她与他隔着漫天飞舞的雨丝,耳边急促的雨声似鼓点的节奏。 不知道站了多久,温泽宇才迈步走向她。 慕颜傻傻地站在路中央,白皙秀气的脸有点怯懦的情绪展露着。 温泽宇在她面前站定,隔的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她略迟钝地将伞越过他的头顶,不动声色地为他腾出伞下的空处。 “我一个三十岁的大叔?”他深邃的双眸微微一敛,低头看着伞下的人,“慕西洲的女儿就这么没骨气?” 慕颜仰头看着他:“大家都是讨生活,骨气自然不能当饭吃。” 他漆黑淡漠的眼底隐约有怒意在浮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慕颜实在太熟悉这种表情了,以前陆大爷就经常用这种表情来教她至今没懂的排列组合。 “你没有一丁点像她。”他像是在赌气,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慕颜却忽然有了脾气,担惊受怕一路,还要被他泼冷水,举着伞就要冲过去挥拳头,后来想想温泽宇年轻时候的脾气,才又颇没骨气地忍住了卡在喉咙里的狠话。 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慕颜站在伞下,心底却席卷了一片寒意。 雨雾如烟,三十岁的大叔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半卷起的袖口露出强劲的手臂,可怕的疤痕或深或浅地存在着,虽然背影有些削瘦,但身材修长,气质清峻,仿佛这世俗雨景中最淡墨的一笔。 “那路瑶之最后怎么了?”回想起,她白日里泡在不平价超市,站在收银台前,听自家老板讲故事。 老板坐在货架凳上,在追以前的韩剧《天国的阶梯》,哭的梨花带雨。他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路瑶之?”他抽出纸巾擦了一下眼泪,“六年前就被活活打死了,听说当时还怀着孕。是不是温家的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被打死了,来了很多警察,后来温家派了个人顶罪,再后来,你家老板我就去南方做生意了。” 第七十六章 愿你下雨有伞(3) 第76章 愿你下雨有伞(3) 乔依一直认为,爱情的两端必须平衡。 无关家世,优秀本身,趣味相投,皆为爱情。 她更相信温柔的真心必定会温暖他的心。 她一直相信着,也一直执着着。 “乔依,你到底喜欢陆遇森什么?”e大的好朋友甄妮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漂亮女人,她只是简单利落的职业装扮,仍是身材姣好的令人歆羡。 乔依收回自己脑中刚刚冒出的爱情观,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口中有些苦涩味道溢了出来,她忍不住咳嗽一声。 甄妮抽出纸巾递给她,碰到她手背的片刻,心底便猛然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她抬头看看她的脸色,厚重的脂粉下是难掩的病态。 “瞧你紧张的,只是发烧而已。”乔依抬腕看看时间,低声问:“甄妮,你约的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怎么还没来?” “你就会利用我为陆遇森赚钱。”甄妮眉眼染上几分不悦,“你刚从实习生爬到公关部一个小职员,就累死累活地为他跑腿,慕家出事你没少巴结那帮记者吧,陆遇森倒好,婚也不离,继续安分守己地做他的总裁。” “你以为离婚就能解决危机吗?”乔依淡淡地答,望着她的黑眸波澜不惊,“甄妮,你懂的,一个公司的运营才最重要,我不想慕家的事给森慕的企业形象造成什么影响。” “我说不过你。”甄妮兀自叹了口气,朝着门口走进来的创意总监,亲昵地招了招手。 “in here!” 咖啡馆谈了一个小时的公事,甄妮坐在旁边只顾喝着咖啡,偶尔无聊就低头玩手机,虽然她清楚乔依的能力,但创意总监是她亲表姐,广告界响当当的女强人,可乔依面对她,依旧十分淡然,说话同做事一样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她的工作资历只有一年。 心底不由涌上来一股子钦佩,但相比乔依,她确实不需要太努力,她同慕颜是一样的人,这个圈子里的女人不需要太聪明能干,只要有身份背景就可以了。 “想什么呢?”生意谈完,乔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甄妮似乎出了太久的神,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低落,“没什么。”她搅了搅咖啡,“乔依,你是不是很想进我们这个圈子?” “只要为了森慕。”乔依翻了翻合同,眼睛含笑望着她,“一会请你吃饭,中餐还是西餐?” 甄妮没什么胃口。 “你怎么插手广告部的事了?” “广告部的同事,正好是我师兄,他知道你表姐是这方面的大牛,特地拜托我。” “乔依,你到底喜欢陆遇森什么?”甄妮的脑回路有些复杂,绕来绕去,又将话题转到最初。 “优秀的人自然喜欢优秀的人。”乔依自信作答。 “我一直觉得陆遇森是个很复杂的人。” 乔依挑眉:“洗耳恭听,你一直很嫌弃他。估计整个e大只有你看不上他。” 甄妮偏头望着窗外的好风景,那是一条river,贯穿整个小镇,波澜的河水像雏鸟的羽翼展开,静静往下游流淌。 露天咖啡馆建在桥面上,真是英国不可思议的建筑。有人在低头看报,有人在当街热吻,更有人牵着一条狗悠闲地散步。 如同浪漫诗人笔下的风光。 她突然想同最好的朋友乔依讨论一下恋爱这个深奥的话题。 她说:“优秀的人自然喜欢优秀的人,那么,估计y小姐挺优秀的。” “好吧,让我听听你的y小姐故事。”乔依姿态优雅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甄妮一副追忆往昔的神情。 第七十七章 愿你下雨有伞(4) 第77章 愿你下雨有伞(4) “去年,代表我爸去美国参加一个庄园酒会,一时贪杯,整个人晕乎乎地跑去阳台吹风。我在阳台上撞到一个男人,看不清样子,只是醉的扶着他的手臂,他很绅士地搀扶着我,并问我,需要帮您做什么?” 乔依眼中的笑意陡然加深:“你故事里的男主角?叫什么名字?” “l先生。”她说,“l先生说他结婚了,我也不知道那晚喝了多少,他却很耐心地一一作答。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浪费时间陪一个醉酒的女人聊天。他说,因为我喝醉酒挺像他太太的。” “试图勾引,失败了。”乔依的语气有些暧昧,“y小姐呢?” “y小姐是l先生的太太。l先生说话的声音很动听,低低的似晚间的风声,谈起来他的y小姐,像是在探讨他女儿。他说,y小姐是莫名其妙成为他的妻子的。y小姐不会做饭,请了个年轻的保姆,却常常凶她。y小姐在家邋里邋遢的,每天顶着鸡窝头陪他吃早餐。y小姐吵架很厉害,他总是说不过她,他记得自己在大学里的辩论竞赛每次都是第一。” 乔依随甄妮一同进入话题里,不由好奇道:“y小姐哪里优秀?” 甄妮笑了笑:“我当时也是这样疑问,问他,这样的太太娶来做什么,不如考虑一下我。你看,我醉酒的唯一毛病就是记忆犹新。不过,l先生存有和我一样的疑问,他只是说,不能离婚,因为有某种交易。我说,y小姐应该有优点吧,譬如年轻貌美?l先生皱起眉头,沉思良久,他说——” “我太太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大概穿上高跟鞋到我的下巴,她不按常理,经常喝醉酒把我骂成猪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爱骂我。我太太很擅长拍照,大学参加社团获了很多奖,她拍的照片生动朝气,同本人一样,很阳光。她篮球打的极好,偶像是科比还是詹姆斯,记不清了。她球技真的很出色,只是后来老穆不让她打球,因为年级倒数第一。钢琴,我是后来知道的,她为了捉弄我,骗我不会弹钢琴,我又担心她音乐课挂掉,所以教了很久。她音乐天赋很好,游戏天赋似乎更好。我太太笑起来很温暖,眼睛会弯成月牙状,生气的时候,会忍不住挥拳头。英文很差,数学我教了很久,她连高中最基本的排列组合都搞不明白……” “l先生越讲越多,我的醉意淡了,他的五官清晰了,当我彻底梦醒时,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很熟悉的面孔,我只是在朋友口中听说过,在学校远远见过,我从没觉得他很出色,甚至厌恶这种靠脸吃饭的家伙。可是,这一刻,他就站在我面前,明亮的烛光笼在他的身上,他的外套搭在我肩头,他绅士地护着我,我觉得,我找不到词形容这个男人,总之好看到没有边际。而他的神情似乎在专注地讲一个深爱了很久很久的人。” 乔依忍不住泼冷水:“在我看来,这个y小姐很不成熟,配不上l先生。” “但当我问l先生,你有多喜欢你太太时?他却忽然阴沉了脸,他说,你应该问我多讨厌她吧?我十分不解。他也十分不解地看着我。大概我刚刚听了一个假故事。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到后来,他很认真地对我说——” “她以后应该会恨我。” 甄妮郁郁地吐出一口气,眼底有些悲伤的情绪弥漫出来,“l先生说完,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说,我同她太太留了一样的短发。他有点遗憾,可能看不到y小姐漂亮的长发,y小姐就会离开他。后来,他又孩子气地问我,‘如果我态度好点,她会不会不太恨我?’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更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y小姐。” “后来呢?” “后来,我才发现他也醉了,他那晚居然喝掉三瓶威士忌。和我不同,他只是说醉话的时候像个普通人。”甄妮从故事里清醒过来,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看着乔依,“你知道后来y小姐怎么了吗?” 乔依摇摇头,似乎对这个奇怪的故事无感。 “乔依,优秀的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是优秀的。而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你这种看似优秀的人也顶多算一个商业伙伴而已。” “你今天真的莫名其妙。”乔依有些讶然。 “是吗?”甄妮强迫自己不坦白l先生的身份,神色怅然地盯着咖啡杯上腾起的白雾,朦朦胧胧的,迷了她的视线。 l先生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弄丢了y小姐,他可能会因为找不到斗嘴的人,会无聊死。 大概这就是l先生不想弄丢y小姐的原因吧! 可是,若干年后,当面前的女人彻底醒悟时,会不会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气的当场吐血呢? 她不忍打碎乔依的美梦。 尽管她至今没懂陆遇森先生孩子气的感情。 第七十八章 愿你下雨有伞(5) 第78章 愿你下雨有伞(5) 天角的云端,盛满了夕阳的余晖。一轮落日似乎悬在桥面上,整条长街呈现着火焰一般的嫣红。 站在桥上往下看,柏油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长的葱葱郁郁,倒影在湖面上,枝影摇曳。 “the fat cat has an artistic temperament.(译:这只肥猫有艺术家的气质。)”alex嘴角一抹揶揄的笑,“look at this cat. she is fat. her eyes are big, but her ears are small. her tail is long. she looks so lovely.(译:这只猫很肥,眼睛很大,耳朵很小。她的尾巴也挺长。看起来真的超可爱。)” “yes.”陆遇森淡漠地扫了一眼怀里的笨猫,“but i hate this fat cat.(译:但是我依旧讨厌这只肥猫。)” “i heard that she is very weak from an ongoing hunger strike.(译:我听说她正在绝食抗议,因此非常虚弱。)”alex怜悯的目光落在她主人身上,自然切换成中文,“我估计这只猫也非常讨厌你。” 陆遇森换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这只猫,站在桥上,看着那条平静的river,语调淡淡的,“它应该感到庆幸。” “庆幸天天待在冰山旁边?”alex的语气十分鄙夷,“据我所知,除了你的美貌,没有什么可以吸引这只猫。” “不过,”alex的目光渐渐带上几分嘲弄,“你倒是可以吸引乔依小姐。”他顿了顿,手插在口袋里,懒懒地靠在桥栏上,冷声说:“你以后会和乔依在一起吧。我之前听阿颜说过,乔依是你的初恋。总之,我劝不动你,你们两个人我都得罪不起,除了这只猫是牺牲品,估计还有我。” “你不是一直支持我向慕家报仇吗?”陆遇森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淡漠的视线转到alex的侧脸上,“当初抑郁症的假病历还是你帮我想的。” “ok. it''s my fault.(译:是我的错。)”alex伸手接过这只fat cat,朝着桥下的越野车走去。 陆遇森姿态闲适地站在桥上,注视着alex渐渐消失的背影。 夕阳垂落的景色里,桥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桥下是流浪艺人的沧桑琴声,露天咖啡馆的老唱片在放京剧,咿咿呀呀唱的人怀念在bj的日子。 - “听说猫晒了太阳,心情会好一点。”甄妮朝着西边努了努下巴,余光里还在打量,“陆遇森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乔依搁下手中的咖啡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中陆遇森高挺的身影十分显眼,他的神情波澜不惊的,眼底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海,这种冷厉的气场,似乎无形中将西桥的温度降了几分。 乔依望着深爱的男人,内心却复杂万分。 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vincent.”乔依温润的嗓音掠过耳边。 他略略颔首,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好巧。” 乔依看清他的眉眼,恍惚中竟觉他眼中掠过淡淡的哀愁,心里顿时一阵冰凉。 “怎么了?”她忐忑不安地开口。 他指着桥下的街头艺人,嘴角浮现一丝清浅的笑。“有点怀念高中的日子。” 乔依暗自舒了口气。 “要一起用餐吗?”她诚挚地邀请,“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陆遇森的视线仍旧落在街头艺人的滑稽表演中,“下次吧。” “不会还要赶回公司加班吧?”她故意开玩笑问。 这时候陆遇森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放在耳边,alex在电话那端嘶吼,“doctor说,your fat cat 得了抑郁症,原因可能太思念女主人或者男主人待它太冷漠。see? i am d i didn''t get depressed during those years with you.(译:看见了吧?我很庆幸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没得抑郁症。)” 陆遇森的眼神黯淡几分,“怎么治疗那只笨猫?” alex的语气依然粗暴:“stay away from that cat.(译:你远离它。)” 第七十九章 愿你下雨有伞(6) 第79章 愿你下雨有伞(6) “emotional therapy.(译:情感治疗。)”费医生手插在口袋,同陆遇森并肩走着。 “emotional therapy?(译:情感治疗?)”陆遇森不确定地问。 “yes. just breathe, that''s it. just try to think of nice, calm things.(译:是的。深呼吸,让它想一些美好、值得冷静的事情。)” “wait a minute.”陆遇森强调道,“it''s just a cat.(译:它不过是一只猫。)” 费医生的专业水准很高,心理学方面也有造诣,他蓦地顿下脚步,打量某人的眼角眉梢都含着丝不可捉摸的笑,“but you care about it, don''t you?(译:但是你在乎它,不是吗?)” 费医生继续往肥猫的病房走去,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被他无聊地把玩着。 接近傍晚的宠物医院,窗外的天色黑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的人眼睛酸疼,陆遇森静默地跟在doctor身后,却不由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费医生推开病房门前,回头扫了一眼花痴状的护士们,护士一向怕他,留恋的目光在陆遇森身上游移了一会,就乖乖查房去了。 他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陆遇森身上,简单的衬衣长裤,倒衬得几分儒雅气,偏偏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仿佛依旧有着令人惊艳的俊美从他的骨子里渗透了出来。 “what was the cat''s previous personality?(译:这只猫以前是什么性格?)” 他才不要因为某个中国男人的美色丢掉面子,生硬地将话题转了过来。 陆遇森神色淡淡的答:“troublemaker.(译:麻烦制造者。)” 费医生推开门,朝着alex怀里的小猫咪笑了笑:“look! how lovely!(译:瞧!它多可爱!)” 肥猫被吵醒,眼皮慵懒地掀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喵~”地傻叫一声,就从alex怀里跳下来,走到了陆遇森的脚下。 陆遇森蹲下身,将这只毛茸茸的胖家伙抱了起来。 费医生坐在病房的小床上,抬眼看着一人一猫的奇景,主人同猫一样,都是稀有的高贵物种。 “okay.”费医生说,“now i''m guessing that the fat cat may miss her most important thing.(译:现在,我猜想这只猫应该是想念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alex捏着下巴,沉思状:“苏格兰折耳女猫,the most important,会不会是另一只苏格兰折耳男猫。” 费医生白眼一翻,估计在嫌弃某人的中文卖弄。 陆遇森靠在墙上,俊美的眉眼蹙在一起,冷声道:“maybe another troublemaker.(译:可能是另一个麻烦鬼。)” 费医生耸耸肩,无辜的表情看着小家伙。听到男主人的这番话,她确实很难过。 陆遇森拉开门,抱着肥猫往出口走。 费医生快步跟上他,出于职业习惯,他语重心长道:“sir, i am just a doctor, but you are the cat''s everything.(译:先生,我只是它的医生,但你却是它的全部。)”他喘了一口粗气,认真地问:“is it your all?(译:它是你的全部吗?)” 陆遇森倏地眸色一敛。 半晌,他神色自若地说:“i just don''t love her.(译:我只是不喜欢她。)” 某人答非所问。 “well.”费医生半眯起的眼眸狡黠一眨,凝视着陆遇森,像要从那张冰山脸上看到一点儿异样的情绪。 可惜他失望了。 “i guess that the fat cat was the whole joy of your life. i can''t imagine how you think of surviving it loss.(译:我猜这只猫是你生命里的全部快乐。我无法想象如果你失去它,会怎样。)”费医生说。 alex从病房慢悠悠地走过来,手搭在陆遇森的肩上,视线同doctor一样在探究什么,他说:“i also can''t imagine how you think of surviving her loss.(译:我也无法想象,你失去她,会怎么活。)” 第八十章 愿你下雨有伞(7) 第80章 愿你下雨有伞(7) 【i never choose to be right. i choose to be happy.???——路甜半糖】 森慕楼下新开了一家甜品铺子,是从e大校门口搬过来的老店,店长是位五十多岁的华裔商人,称呼甜半糖。 陆遇森从医院开车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肥猫躺在副驾驶座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偶尔惨叫两声,提醒没良心的男主人,它饿了。 周末这个时间段,市区堵的厉害,陆遇森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甜品铺子”的牌子恰好被他看到,肥猫两只爪子趴在玻璃窗上,也盯着闪闪发光的牌子,喵叫几声。 陆遇森伸手将这只small troublemaker从窗户上拎到自己腿上,双手快速打了方向盘,将车往公司方向驶去。 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陆遇森解开安全带,单手抱着fat cat往甜品铺子走去。 周末的晚八点,甜品铺子倒是人不多,反而对街的自助餐厅排满了长队。 森慕的高楼林立,错落有致的商店、写字楼,却不及它的显眼,陆遇森抬眼望着,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陆铭,是以怎样的决心和努力建造出来的森慕,更无法想象背后的人是如何将他推进深海,永远淹没。 一股寒意凉到四肢百骸,陆遇森插在口袋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 半晌,甜品铺子的门被推开,头顶的风铃声同别墅的一模一样。 糖叔正闲闲地坐在吧台后面哼小曲,见有客人来,正要热情招呼,只是看着这一人一猫的惨境,他忍不住调侃:“又同慕颜吵架了?” 陆遇森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铺子同e大设计的风格一样,白墙上有立体彩色的气球,手工艺品角角落落,吊灯是荷叶状的水晶灯,欧式圆桌,餐桌上永远放着一支海棠或雏菊。 “一杯长岛冰茶?”糖叔站在吧台后面,笑意盈盈地睨着他。 陆遇森颔首致意,偏头看着窗外,内心的思绪早已纷乱,他身旁趴着一只乖巧的猫咪,浅灰色的毛,茸茸的一团顶可爱。 偌大的落地窗,倒映着陆遇森轮廓分明的脸,英挺的眉宇透着淡淡的哀思,止不住让人深究。偏巧对面闲逛着一对热恋情侣,女孩瞧见店里的苏格兰折耳猫,隔着玻璃就尖叫起来,附近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无形之中被吸引一般。 只是众人在欣赏只余,仍是不由对它的主人产生兴趣,一人一猫,一动一静,这副镜头实在美妙。 尖叫的女孩更是因为好看的男子兴奋地扯着身旁男朋友的胳膊要跳起来,男生翻了个白眼,又有些无可奈何。 糖叔自然是习惯的,以前慕丫头经常闹脾气来e大的老铺子吃甜品,陆遇森后脚跟来,远远坐在角落里,生怕她发现。 e大的大半留学生暗恋陆遇森,这两人一闹别扭,店里的客流量就翻倍,后来慕丫头心黑,随他一同诓骗陆遇森,诓骗完自家男朋友,回来诓骗他祖传的芙蓉糕。 糖叔想到这,眼中的笑意更是浓郁几分,端着托盘,朝着陆遇森走去。 “听说这猫挺难养的,当时慕丫头当宝贝供着,现在看着憔悴了。”糖叔将长岛冰茶和甜品放在桌上,指着甜品介绍道:“黑森林蛋糕、蓝莓慕斯。想着你不爱吃甜的,但肥猫挺爱吃的,以前慕丫头常带它出来蹭吃蹭喝,现在它换靠山了?” 陆遇森低头看了一眼它,“没有。最近因为换主子,一直绝食抗议。” 糖叔负手而立,看着窗外豺狼虎豹似的目光,将肥猫捞起,抱在了怀里,吩咐侍者暂时照顾。 “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丝毫不逊色你啊!”他解了腰间的围裙,让侍者上了杯热茶,他弯腰坐在了陆遇森的对面。 茶香袅袅,升腾的雾气,掩盖了陆遇森眼底黯然的思绪。 “我多少看了新闻,陆家的事以前也听慕丫头提到过,现在这样,她竟然没把你打死?”糖叔的眉头一挑,总有几分不正经的打趣心思。 “糖叔是来讽刺我的?”陆遇森圈住手边的玻璃杯,冷淡的视线有瞬间的错愕,“我不欠她的。” 糖叔双手捂在热茶上,思绪飘远,半晌,才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慕颜?” “没有。”漆黑的眼瞳冷静的没有一丝光泽。 糖叔拧眉,贼心不死地问:“这……不符合常理。那你为什么要娶她?” 他呷了口水,淡灰色的瞳孔里闪过错愣,亦是困惑地答:“我也不清楚。……安排在日程上的事,按例照做。” 糖叔吞了口热茶,舒缓了些疲倦,随后放下茶杯,清湛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对面的人,明明一样淡漠的情绪,一样清冷的嗓音,一样的穿衣风格,但又似乎哪里不同。 恍惚中思绪飘浮,半晌,糖叔惊愕地拍着桌子问:“你是不是脑子撞坏过?” 侍者正为客人点单,听到老板这粗犷的嗓门,吓得赶紧眼神提醒,幸亏这些客人中文不通,他冒着冷汗点完单。 陆遇森的眉头轻蹙,心想同big troublemaker厮混的人果然都不太正常,他眸色一沉,僵硬地摇摇头。 “听慕颜说过,你在美国出了车祸。她还特地翘课去美国找你,找了一星期,也没找到你。听说那丫头蹲在机场眼巴巴等了一整天,后来慕家来人把她拖走的。” 陆遇森的眉头皱的更深,“我不记得她来找过我,更没听她说过。” 糖叔嫌弃地瞪他一眼:“所以,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原谅我最近的慢更新,忙着论文,实在抱歉。 第八十一章 愿你下雨有伞(8) 第81章 愿你下雨有伞(8) “我脑子没坏掉。我甚至清楚地记得我给慕颜补习过几次物理化。” “第一次见她呢?”糖叔问。 “真正意义的见面,应该是她正在研究一道非常简单的方程式。”陆遇森冷峻的神色难得露出一丝短促且温软的笑意,他说,“她提议直接把氯气放入空气中,而不要通入澄清的石灰水里引发一系列难题。” “当时的心情呢?”糖叔捏起叉子,往嘴巴里送了块奶油,口齿不清地问,“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陆遇森略显困惑地摇头。 “慕颜说的真一点没错。”糖叔自言自语地吞掉盘子里的大块奶油,他想象初见的场景,也完全否决掉陆遇森先生一见钟情的可能。 “要离婚吗?”糖叔抬眸,迎上他淡漠的视线。 陆遇森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我不清楚。” “你很讨厌肥猫吗?”糖叔岔开话题。 “说不清。它也不太喜欢我。”陆遇森修长的手搭在铺着蕾丝桌布的木桌边缘,扭过头,看着安静待在侍者脚下的肥猫,“它爱睡懒觉,喜欢窝在我怀里,但有时候又像是很怕我。” “确实。”糖叔怜悯地看了一眼瘦了一圈的猫,声音哑然,“每天面对冰山脸它肯定很忐忑,以前你同慕丫头逢场作戏,它自然喜欢你。现在,它不得不依赖你,就如同你同慕家现在的关系。” “糖叔,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慕颜?”陆遇森认真问,“only profit?(译:仅仅因为利益?)” 他沉思良久,怅然道:“以前她来甜品铺完全因为芙蓉糕,后来蹭吃蹭喝的我是赔本的。可能因为她像我女儿吧,我女儿以前也这个性子,任性、倔强,爱人爱到骨子里,也没得好。” 陆遇森很少听糖叔提家里的事,他只认为他是不婚主义的小老头一个,忍不住多问一句,“她现在在哪?” 幽深的瞳色渐渐黯然,糖叔温和的声音忽然冷凝,“死了。明面为了路家,实则为了她自己,我一直不明白她,如今老了,也不想明白了。” “甜半糖,”陆遇森反复琢磨这三个字,“路甜半糖,这个名字不错,考虑换下店名?” “我早就忘了苦,所以取名甜。i never choose to be right, i choose to be happy.(译:我从不选择正确的,我选择令我快乐的。)” “别有深意。”陆遇森由衷赞叹。 “回去吧!不喜欢甜品,就不要再来路甜半糖了,实话来说,我更喜欢那个坐在角落里同慕丫头呕气的你。” 被下了逐客令,肥猫同陆遇森从“路甜半糖”走了出来。 十字路口,红灯。 陆遇森单手抱着肥猫,同一群人等待。 四月份,天气微凉,他的左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右手托着肥猫的屁股,笔直的衬衣西裤,却更显身材修长挺拔,气质冷冽。 几秒钟,绿灯。 乌泱泱的人从对面涌过来,无数灼热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刻意地看过去,害羞的女孩们僵硬地别开视线。 再也没有人会像慕颜那般厚脸皮,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宿,醒来后两只眼睛乌青泛肿。 裤子口袋的手机铃声响动,是个陌生号码,他很难得地按了接听键,“喂?” 那头没有人说话,他听到寂静中一阵凌乱的呼吸声。 脚步慢慢放缓。 “阿森——”话音一落,某人便打了个饱嗝,隔着屏幕都能想象那端的画面。 他蓦地顿住步伐,停在斑马线的正中央。 “喝了多少,醉成这副鬼样子?”陆遇森语气淡淡的,握着手机的指尖却轻颤。 电话里依旧沉默,他被这通骚扰电话堵在了十字路口。 红灯,交警吹着哨子朝他跑来,四面八方的车全部都在鸣笛,而陆遇森却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地。 肥猫窝在他怀里,喵喵喵地嗷叫着。 许久之后,她温甜的嗓音传了过来。“我想你了。” 还未回复,黑人交警便将他拉出了斑马线,生怕电话那端挂断,他口是心非地撒了个谎,他说—— the fat cat and i are thinking about you. 我和肥猫都在想你。 第八十二章 愿你下雨有伞(9) 第82章 愿你下雨有伞(9) 混迹于世俗中,总归遇见各色人物。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会选择坐在角落里喝一杯清酒。缺乏教养的小混混,会泡在舞池里寻求搭讪的契机。生活教会的,往往比课堂上更加生动。 慕颜合上书,趴在吧台上继续发呆。 “在看什么?”彼得好奇地凑上前,扫了一眼封面,“我们终将遇见爱与孤独。” 慕颜歪头看他,懒懒地抓了抓头发。 “听顾橙落说,你把温先生气走了?”彼得拿着干净的抹布擦着身后的酒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最近酒吧的客流量直线下降,顾橙落怀疑你把金主得罪了。” “peter,我最近有点伤春悲秋。”慕颜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彼得的背影,“我以前挺有骨气的,因为有人撑腰,我从小横到大。” “你现在不挺横的吗?”彼得转回身,将倒好的红酒推到慕颜手边,一贯臭脸的看着她。 “昨天我又看见姓冯的欺负人,我想见义勇为来着,可是我怂了。”慕颜吞了一口酒,声音有些哑哑的,“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样了,我喊阿何出来壮胆的时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彼得冷冷一笑:“你没听说吗?” “什么?”慕颜紧张地皱起眉头。 “那姑娘……”彼得话没说完,就去招待新来的客人了。 慕颜心情闷闷的,拎起书继续翻了几页,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姑娘可怕的结局。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好久,慕颜低头一看,急忙拎起书包冲出酒吧。 “您好,李警官。”慕颜平稳住呼吸和心跳,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却格外紧张和忐忑。 电话那端传来不耐烦的嗓音。“慕小姐,请不要再联系我了,慕西洲的案件还在调查中,由于牵连的人太多,现在是不允许任何人探监的。” “我父亲会不会被放出来?既然还在调查,是不是有转机?我……” “我明白告诉你,慕西洲的案子没有任何转机。就这样,再见。” 电话被挂断,慕颜无力地靠在路灯柱上,仿佛失去支撑她的最后一个点,她倔强的咬住唇角,眼泪却止不住地冒出来。 有点没出息,橙子没落附近就是关他父亲的监狱,她想过一万种方法去看一眼父亲,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钱没有人脉关系,她连个墙角都爬不上去。 慕颜吸了吸鼻子,将卫衣上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往前面排了长队的煎饼摊走去。 四月底的bj,天角的上弦月总是清清亮亮的,前几天下了场雨,石子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整条街都是潮湿的刺鼻味道。 慕颜想起今日看的哲理书,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低喃道:“终将遇见爱与孤独,爱是某人。孤独会是什么呢?” 她又陷入伤春悲秋的死循环中,一眨眼功夫,热腾腾的煎饼已经出炉了。 凌晨时分,她懒懒一个人走着,耳边插着耳机,怀里捧着冒热气的煎饼,大大的黑色衣帽扣在短发上,偶尔嘴巴里哈出来的雾气氤氲了视线。 漆黑的深巷,破旧的路灯,还有一个伤春悲秋的丫头。 可惜,丫头怀里的煎饼还没啃一半,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摩托车吓了一跳。 原本眼底黑漆漆一片,伴随发动机巨大的引擎声,慕颜的眼前陡然变幻为刺眼的车灯,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踉跄地跌了一下。 混乱中她松开手,开着深蓝色摩托车的车主,恰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胶在一起,他戴着头盔,丝毫看不清样子,倒是慕颜皱着张小脸,握紧拳头砸了一下怀里的煎饼,原来轮胎扬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裤子。 她从悲伤中陡然清醒,冲着消失在拐角处的摩托车车主臭骂一声:“混蛋+王八蛋!哼!” 第八十三章 愿你下雨有伞(10) 第83章 愿你下雨有伞(10) 【孤独的人喜欢太阳,温凉的人喜欢拥抱太阳。不是谁都可以走进去的,如果你走进去了,是要对我负责的。——loneliness】 推开理发店的玻璃门,阿何正打扫卫生,困得一双眼睛睁不开,像个佝偻的老奶奶。 “阿何,这么晚还没休息?”慕颜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裤子,闷闷地叹了口气。 阿何将碎发倒进垃圾桶,声音低低的抱怨道:“刚刚睡了,后来被打架声吵醒的。附近邻居出来看热闹,说是冯哥和他几个手下被揍了,来了一辆警车把他们都拉走了。” “谁敢得罪冯哥他们?”慕颜若有所思。 “看背影高高的,反正三两下就把一群人打趴下了。” “哦,见义勇为。”慕颜坐在转椅上,“阿何,我想问你件事。” 阿何将扫把放在墙角,认真地点点头。 “前几天被冯哥欺负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听前天来理发的客人说,被什么人救了,应该没事。” 慕颜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peter吓唬我。” 阿何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低头望着她,“你最近怎么了?大半夜起床屋里的灯还亮着,还有我一直怀疑你这个小孩是不是偷跑出家门的。” 慕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我。” “你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学生,酒吧工作不适合你,你来的第一天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孩子,为什么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和男朋友吵架?同父母呕气?或者,”阿何盯着慕颜的肚子望去,故意调侃道,“未婚先孕?” 慕颜歪头看着理发店的窗外,那轮弯月依旧清冷,她唇边有些清浅的笑意,却是涩然难寻的。 “我在等一个人。”她说。 “什么样的人?” 慕颜仿若从某段记忆中走出来,看着阿何笑了笑,“以前我常听别人对他说一些肉麻的情话,有次在学校的小卖铺,有个女生冲到他面前,对他说,同学你好,我叫某某某,三个月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法不喜欢你。就像戒掉女孩子最爱的巧克力,却没法戒掉喜欢你。” 阿何笑容灿烂:“看来是同男朋友吵架,才离家出走的。那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就点头致意,表明班主任拒绝早恋的态度,然后绕开走掉。”慕颜微眯着眼眸,平日里清凉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直到现在,她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很自然地浮现着那张倨傲而念念不忘的脸。 “有酒吗?”慕颜微微仰头,眼底湿漉漉的。 “借酒消愁可不好。”阿何说。 “我房间里有peter给的威士忌。”她伸手擦了擦眼泪,问候了阿何晚安,就跑上了楼。 狭小的卧室里有一扇窗户,推开,风从外面吹进来,慕颜躺在小小的床上,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糊成片状的广告纸,风将它们吹的呼呼响,她的肚子也咕噜响。 她翻身坐起,将桌上的煎饼和酒都拿到床上,吃的撑了,就喝一口酒,煎饼的味道盖住酒味,喝着喝着就不会觉得苦。 渐渐的,煎饼吃完了,酒还在喝。 风一直吹在脸上,热气腾腾地从脑袋上冒出来,慕颜抱着半瓶威士忌,眼神有些涣散。她觉得耳畔的风声好吵,她觉得身上好热,她拼命往肚子里灌酒,凉凉的酒水完全不起作用。 最后一滴酒倒进了嘴巴里,慕颜趴在被子上,将酒瓶扔到了一边。 她在被子上滚来滚去,衣服被扯开,浑身像个大火炉,索性滚到凉地板上,才稍微舒服一点。后来,又冷了,她迷糊地扯被子,却被手机砸到了脑袋。 她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呆呆地出神好久,然后点开按键,拨号码,拨了第三次才拨通,她安静地听着,像梦里一样,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喂?”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却比冰冷的地板更让人清醒。 以为是梦,慕颜却紧张起来,好真实,她迟疑地喊了一声,“阿森?” 她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喝了多少,醉成这副鬼样子?”他似乎在生气,责备透着关怀。 她捧着手机傻笑,眼泪却一直在流,手机传来一阵一阵鸣笛声,时不时还有猫叫声。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被子盖在身上,将眼泪蹭到被子上,她才很温柔地说话,她说,“我,想你了。” 然后,陆遇森说了一长串英文,她烦躁地回想,只以为他在骂她。 又过了很久,电话那端安静下来,没有警车声和英文对话了,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慕颜抱着被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偶尔踢到空酒瓶,她吓了一跳,然后还没恢复心跳,电话那端出声了:“在做什么?” 她认真思考三秒,答:“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满嘴的胡话,甚至有点撒娇的味道。 坐在警察局大厅的某人,有点坐立难安,他压低声音问:“同谁……滚来滚去?” 慕颜没搭话,像是睡着了。 陆遇森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道:“是睡着了吗?” 她摇摇头,却缓缓闭上眼睛。 窗户半开着,风吹的广告纸很吵,陆遇森的声音却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很久很久之后,陆遇森没有再说话了,手机的屏幕却一直亮着。 她冒着热气的身体被风吹的很舒服。 她慢慢睡着,电话那端依旧是浅浅的又令人安稳的呼吸声。 第八十四章 如果有来生(1) 第84章 如果有来生(1) 【如果有来生,我会期待变成一只猫,无论如何,死皮赖脸地粘着他。或者,变成凉凉的西瓜也好,被他捧在手心,可以宠一会。——慕颜】 警察局的走廊冷冷清清。 凌晨三点,一只猫和一个男人正在做梦。 猫梦见了另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男人却梦见了一场细碎的记忆。 莹白的壁灯下,半卷起的衬衫上忽然有了重量。 风铃似的嗓音绕在耳畔,他清晰地看清了那张脸。 “什么事?”他冷着声音嗔怪道。 “睡觉啦!”她总喜欢抓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像个小孩子的撒娇方式。 “今晚我要熬夜工作,你先睡。” “陆遇森,小心我真的让你守寡。” “那我谢谢你啊慕小姐。” 他斗嘴一向惨败,只能借口去书房工作,其实哪里什么熬夜工作,只是拿慕小姐没办法。 他认为逢场作戏,应该点到为止。 假忙到快天亮,半开的窗吹进一阵风,微凉的风拂到指尖,却很惬意。 门忽然被推开,他专注地低头看文件,知道是她,他故意忽略掉。 “陆大爷,你最近有点奇怪。不对,”她端着杯咖啡,坐在地板上的懒人沙发上喃喃自语,“你从回国之后就一直很奇怪,对我忽冷忽热的,是婚前恐惧症吗?” “嗯。”他敷衍道。 半晌,他偷偷回看她一眼,她穿着他的宽大体恤衫,捧着一杯热咖啡朝着杯边呼气。 很可爱。 他眨了眨眼睛,又将视线落回到文件中,“你打包的行李还没寄过来?” “还没有。这要怪老慕,挑个房子挑在了深山老林里,除了听听雨声,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他没有搭话,静静地看着手上的资料。 房间里安静下来,风声渐渐大了,淡蓝色的窗帘被风卷起,有细碎的敲打声,漆黑的夜色隐隐泛白,自然风悠悠吹进来,带着一点冷意。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她。 她抱着咖啡杯居然歪头睡着了。 小小的一只窝在懒人沙发上,嘴角似乎有笑意,咖啡杯的雾气遮住了她的脸。 她打了个冷颤。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 他仍然记得自己当时复杂的内心,无数个声音提醒他,这只是一场交易。 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近她。 他弯下腰瞧她,细细碎碎的眉眼,看了许久,她仍是歪着头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睡着,他慢慢蹲下身,伸手将她的头发揉了揉。 很奇怪,这是他习惯的动作。 他也歪头看她,白日嚣张任性的脸变得安静而温柔,他的嘴角不由得有了弧度。 保持这个姿势,他盯看她足足十分钟。 他好像看不够这张脸,又好像这个场景很熟悉,困惑着,某人的眼睫毛开始轻颤,他意识到不妙,可是已经迟了。 “你怎么了?”她将咖啡杯放在地板上,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他。 他别开视线。“脚麻了,动不了。” “哦?”她的笑意陡然邪恶,双手很自然地圈上他的脖子,立体而精致的五官盈满了他全部视线。 “陆遇森。”她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唤他的名字,她的眼神很深邃很真挚,仿佛在看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世间所有的感情,以及所有的故事,都是以无法预料的方式开局。 他对她,亦是如此。 “我这样主动似乎也不太好,所以,我真的要睡啦。”她松开他,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她懒懒地爬起来,往门口走。 却被他握住了肩膀。 她惊诧地回身望他。 来不及看清他的眉眼,他已俯下身吻了过来。 那是一个很长的吻。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一场不停歇的雨和一场不停歇的记忆。 他用尽全力拥吻着这个家伙,脑海中浮现着她的所有,任性的,温柔的,冷静的,忧愁的。 有种细碎的记忆在模糊地拼凑着—— “放心,我对美好的肉体向来无感。”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怎么办?” “陆遇森,你居然是爱我的。” …… 睁开眼,冷清的走廊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他揉着太阳穴,头有些发疼。 “给你打一百八十个电话也不接,”alex眼睛肿得像灯泡,粗暴地吼道:“你一晚上同谁打电话?” 他微微皱眉:“事情处理好了?” alex仍是粗暴的很,“你没事站在大马路上做什么?附近两起小车祸都是因为你。幸亏没出大事,否则你……” 陆遇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朝警局门口走。 alex一向习惯他的臭脸,将还在做梦的肥猫抱起来,赶紧追上他。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alex的声音渐渐放软,试探地问:“肥猫你可不能不管?” “回国。” “你要去找阿颜?”alex的眼睛里闪现出欣喜的光芒。 “出差。”陆遇森漫不经心地拉开车门。 alex困惑地站在门边。 “还不上来?”陆遇森降下车窗,定睛望着他。 alex郁闷道:“我在计划你家这只猫。” “物归原主吧。”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vincent,你以前很爱她的!”alex的目光流露出悲伤,隔着半米的距离,认真地看向陆遇森冷漠的脸。 “你被我骗了,我都以为我很爱她。”陆遇森冷笑着升了车窗,alex的神情完全看不清了。 他扣上安全带,朝着市区开过去。 他明白,黄粱一梦,不过梦而已。 现实,只是一场交易。 第八十五章 如果有来生(2) 第85章 如果有来生(2) 再也没有比来电显示更可怕的东西了。 慕颜趴在被子上,漆黑的眼瞳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盯着手机屏幕上陆遇森的来电显示看了整整十分钟。 她拼命地回想昨晚喝醉酒的场景,可惜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思索到这里,陆遇森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 四月底的最后一天,bj城下了一场雨,慕颜站在货架旁懒散地整理物品,伴随淅淅沥沥的雨声,街巷对面的早点铺排长队的喧闹声似乎比雨声更加热闹。 她从最高层的货架上拿起星空杯,用干净的抹布耐心擦着灰尘,偶尔视线落在早点铺新出炉的包子上,只见老板娘端着一盘菜包朝着一号桌的客人走去。 咦? 这个客人好奇怪。 慕颜留意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有点脏乱的早点铺,他穿着浅灰色衬衫,修长的指垂落在搭在膝盖的外套上,袖口微卷露出限量版的longines手表,慕颜盯着腕表发呆了一会,这款手表的夸张样式莫名熟悉,即使远远看着也能识别出来,也许因为它格外粗的卡通表带。出神时那客人已经伸手攀在白瓷碗边缘,一双手骨节分明,好不心动。 慕颜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视线还是忍不住去打量这个人,他混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无意中成为早点铺客人的焦点。 慕颜猜想这个人可能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同方亦忱一样的小白脸一枚。 也可能是陆遇森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总是不动声色地吸引目光,就算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你,就可以搅动心底原本平静的涟漪。 慕颜长吁一口气,将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回货架里。 正准备去擦拭别的物件,老板的电话打了过来,慕颜将抹布放在桌上,用纸巾擦了下手,点开按键,老板的大嗓门传了过来:“慕慕,你在店里吗?” “在的。有什么事吗?” “今天卫生部来检查,你抓紧打扫完,去对街买些早点,那些人不献点殷勤指不定瞎写啥!抓紧去,我半个小时到店里来!” 慕颜听着老板急切的命令,视线不由落在对街早点铺的长队上,她怔愣了三秒钟,就迅速地解开围裙,从柜子里拿了伞出门去。 早点铺乌泱泱的人,刚出炉的蒸屉冒着升腾的雾气,一时间所有客人都被笼罩在雾里,慕颜朝着队伍走去,抬眼看了一下天色,黑压压一片似要垂下来。 她站在最后面,撑着把黑伞,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通话记录那里顿住,熟悉的数字比自己的生辰还要熟悉,她对于陆遇森的一切都能倒背如流。 而陆遇森对于她的一切都只不过在利用。 慕颜坚定地摇头,她不可以再期望什么。 她咬了咬唇角,将手机重新塞回衣服里,再抬头时,发现队伍已经前进了一大半。 她刚要抬脚跟上,却无意中瞥到那位奇怪的客人。 他很绅士地将钱放在桌上,将膝盖上的外套拿在手里,自始自终慕颜只是看到他的背影。 七点十分。 男人起身朝着队伍走过来,无形中所有人都被他的外表吸引,或者因为昂贵的穿着。 而站在伞下的某人,握着伞柄的手蓦地僵住,她试图逃离现场,可是脚根本不听使唤,岁月是把利刃,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忘记了他的背影和习惯。 他也顿住步伐,静静地站在雨雾里,身形挺拔如竹的昨日少年,仍旧完全捕捉不到丝毫的情绪。 是厌恶?还是不在意呢? 慕颜的心忽的沉下来。 陆遇森目光直直的,沉默地凝视着她。 两个人就这般视线相撞在了一起。 慕颜轻蔑地失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半仰着头,回视着陆遇森。 看到她的笑容,陆遇森的眼神,不再是刚刚夹杂着寒气的淡漠,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在其中,只是很深邃,里面仿佛在闪烁着一道光。 “好久不见。”陆遇森不冷不淡地说道。 他看向她的目光终于有着复杂的情绪,她猜不透的情绪,她只是觉得此刻的陆遇森比以往要瘦,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冰冷,也许作为森慕的董事长,他需要这种气场。 她恐怕再盯着这个男人多看一眼,她心疼的模样就会丢人地被他看出来,她只能笑了笑,客套地走到他跟前,将伞越过他的头顶,为他撑伞。 陆遇森仍旧直直地站着,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似乎瘦了一半。 慕颜低头看着地面,握着伞柄的手轻微地发颤,她踮着脚尖,费力地将伞高出他的头顶。 右手忽然被某人握住,一股融融的暖意从指尖传了过来,慕颜下意识地抬头看他,陆遇森立体精致的五官尽收眼底,近在咫尺,他清冽的气息不断钻进她的鼻息里,她的心跳快要跳到窒息。 恍惚中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慕颜只觉得胳膊一紧,手臂有股强劲的力道,挣脱不掉。 她回头望去,顾橙落凶狠地瞪着她:“快点回去接客!” 慕颜惊呆地张大嘴巴。 “接客?”陆遇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起某人的“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握着慕颜的手倏地用力。 慕颜被他弄疼,被迫对视上他的视线,他眼底清晰可见的怒意让慕颜觉得荒缪,她不想再解释什么,也不会再期待什么。 “快点,温先生一会就到。”顾橙落拉着慕颜的手腕,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被陆遇森握着的那只手被轻易地抽离开,慕颜机械地跟在顾橙落后面。 “顾橙落,他还在吗?”她轻轻地拽住顾橙落的手,哽咽地问道。 顾橙落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懒懒地点头。 慕颜忍不住回过头。 却又恰好迎上他的视线。 在嘈杂的破旧街巷里,隔着朦胧的雨雾,他站在铺子外面,左手撑着伞,他的额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雨水,他就这样平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眸像是一潭深不见底容易让人沉溺的湖水。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静默地对视着,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慕颜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炸裂,那个撑伞的少年,那个在机场抱住自己的少年,那个陪伴了大半个青春的少年,那个同她在教堂起誓的少年,依旧是最好的模样,却只有她遍体鳞伤。 “不开心吗?”温泽宇忽然从远处走来,双手插着口袋一副看戏的表情,“与你喜欢的人不期而遇了。” 慕颜眨了眨酸涨的眼睛,澄澈的眼底水雾蒙蒙。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希望与任何人不期而遇。”她说。 “要喝一杯吗?”温泽宇盯着陆遇森的侧脸望去,“果真比电视还要帅气。” “好啊!”慕颜昂起头看着他,弯弯的眼睛如许清澈。 温泽宇被她的笑容灼伤,仿佛在同另一个人交谈。 他伸手将湿漉漉的她揽在怀里。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不期而遇而已。 …… 第八十六章 如果有来生(3) 第86章 如果有来生(3) “你听说过温家吗?” “有黑道背景的温家?” “温家有个少爷,叫温泽言。”丁玲翻开漫画书,指着男主人公的画像说,“和他有点像。” “《东京喰种》。”路瑶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听说他在这家店打工,”丁玲合上漫画书,不紧不慢地朝着服务员挥手,“这家西餐厅就是他家名下的。” 路瑶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丁玲口中数一数二的西餐厅,装潢、氛围、菜品都不错,深得小资情侣们的亲睐。 然而学生打扮的a4座的两位女士,完全像过家家一样,点了两杯咖啡外加一盘蔬菜沙拉。 路瑶之捏着叉子,盯着丁玲花痴的模样幽怨道:“你来我家店铺多好,我爸的甜品绝对一绝。” 丁玲的眼睛还在偷瞄年轻的服务员,有点漫不经心道:“路甜半糖不是没有金木研吗?” “得,陪你守株待兔。”瑶之眯起眼睛,认认真真地寻找金木研的身影。 午后的西餐厅,阳光透过玻璃窗稀薄地落在身上,咖啡杯冒着苦涩的味道,空气中有柠檬的香水味,不知是哪桌的客人喷了柠檬味的香水,瑶之微眯起眼睛朝着餐厅门口走来的客人望去。 形形色色的人中,唯有一个个头高高的男生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很懒散地走到餐厅经理身前,头发乱糟糟没有打理,踩着一字拖,黑色短裤,白色上衣,好像偷跑出来的大一新生。 餐厅经理嘴角扯了扯,抬手将他的头发理顺一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着经过的服务员亲切地打了招呼。 “看什么这么专注?”丁玲伸手戳了一下失神的路瑶之。 路瑶之收回视线,冲着丁玲温柔地摇摇头。 “今天温泽言好像没来,下次我搞到值班表我们再来。” “要走了吗?”路瑶之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逃课的少年身上。 丁玲抬腕看看时间:“下午我有个选修课。” “那我再坐一会,你先走。” “你没课?”丁玲狐疑地看着她。 “没有!”她摆出最坚定的表情。 “好好好。”丁玲拎起包朝外走,自言自语道:“奇怪,明明记得她有考试的。” 明明知道自己有考试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想猜是哪桌的客人喷了柠檬味的香水,也许想确定那位少年是不是逃课的新生,也许因为那时的阳光刚刚好而已。 下午四点钟,男生嘴里含着一块吐司面包,单肩背着黑色的帆布书包朝餐厅外面走。 四点五分,路瑶之从餐厅门口出来。 四点十分,男生骑着脚踏车往f大学前进。 四点十五分,路瑶之坐上公交车。 四点半,男生从学校后墙翻进去。 四点三十五分,她在教室的走廊撞上了要去考试的某人。 他仍是乱七八糟的模样,甚至连对不起都没说。 她被撞到胳膊,疼得白了脸色,她下意识地避开他,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阳光落在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脏兮兮的走廊上映出斜长的影子。 她忽然着了魔似的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温泽宇——” 他蓦然回首。 瑶之按下手机键,“咔嚓”一声,画面就此定格。 他听到声音回头,脸庞宁静而温暖,眼中还带着些许的茫然,如泉一般清澈的眸光。 其实,那张照片完全糊掉了,模糊到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可是,那就是他的模样,好看到没有边际,想起时一片空白。 第八十七章 如果有来生(4) 第87章 如果有来生(4) 【你有没有这样的一见钟情。 不因为他惊艳的外貌。 不因为他显赫的家世。 那会因为什么? 因为,他一出现,就很温暖。——路瑶之】 “同学,你一直在跟踪我?”温泽宇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姑娘。 薄纱款的百褶长裙,显得整个人偏瘦偏安静,微卷的碎发有些濡湿,贴在额头上,模样表情都有几分可爱,大概因为跟踪,太辛苦? 她微垂着眼眸,手指因为紧张揪着衣角,身旁的教室传来朗朗读书声,更映衬她格外安静的性子。 她忽然很可爱地俯身,一双手臂伸的直直的。 温泽宇低头看着她小小手掌中静静躺着的手机,忍俊不禁。 脚步声渐渐消失。 路瑶之抬起眼睛时,那人已消失在尽头。 - “这次怎么乖乖陪我守株待兔啊?”丁玲搅了搅手中的咖啡杯,审视着奇怪的某人。 瑶之自然地撒谎回道:“想知道你的温少爷在哪里啊!” “切。”丁玲又往咖啡里加了糖,用力搅了搅,不小心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对不起瑶瑶。”丁玲歉意道,“我太郁闷了,因为蹲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主要我的零花钱快要霍霍光了。” “没事。”路瑶之起身,“我去洗手间洗一下。” 洗手间的拐角处,路瑶之撞到一个人,深色的西服长裤,衬得整个人清俊温雅,身上有股淡雅的烟草香,让她不由地留意这个男人。 “抱歉。”他很绅士地伸手扶住她,“没有受伤吧?” 路瑶之摇摇头。 “哥——”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路瑶之忍不住往身侧的墙边缩了缩。 温泽言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 “你来店里做什么?”他笑了笑,笑意却半分没有到达眼底。 温泽宇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选修课挂掉了,我来求你安慰。” “我听老爷子说了,全校只有两个人挂掉。” 温泽宇耸耸肩,坏笑道:“不知道同我补考的是哪个可爱的女生。” 路瑶之听到他的一席玩笑话,竟然羞红了脸,她磨蹭地往洗手间方向移动。 “原来是兄弟……”瑶之若有所思地打开水龙头。 她简单冲了下裙子,关掉水龙头,擦干手,往外走。 “想个办法制造一场车祸,就顺理成章。” 走廊有细微的谈话声。 路瑶之注意到是刚刚撞到的男人。 “温泽宇,你觉得他可能会怀疑到我吗?”男人的声音透着阴寒,仿佛和他斯文的形象完全相悖。 路瑶之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紧张地往餐厅大堂里走。 “瑶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丁玲将纸巾递给她,“是发烧了吗?” “没……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能听错了。” “对了,我刚刚看到我男神了,他穿西装简直太欲了。” 瑶之拧眉:“温泽言有兄弟吗?他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吗?” 丁玲不假思索道:“他有个弟弟,叫温泽宇,就是我们系的那个温泽宇。不过,大家都说温泽言才更像温家人,因为气质儒雅,待人又温和……” “斯文败类?”路瑶之笃定道。 丁玲惊讶地瞪着她。 应该不会是这种…… 路瑶之想起走廊的那通电话就不寒而栗。 回校的路上,路瑶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逛着,她仔细揣摩温泽言口中的每个字,不安渐渐席卷心头。 红灯,她停住脚步。 他恰好从车里走下来。 她注意到他的出现,故意低头玩手机错过过马路的时间。 绿灯,他走的极快,她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 右边超车道突然驶过来一辆卡车,她像提前预知了什么,快速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卡车呼啸而过,引起路人的一片惊慌。 “又是你?”温泽宇俯身看着她,丝毫没被刚刚的危险吓到。 她很自然地笑起来,其实害怕到快要昏倒。 “谢啦!”温泽宇拍拍她发抖的肩膀,继续往f大学走。 路瑶之却错愕地僵住在斑马线上。 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在f大的天台上,有个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恐惧、忐忑,但庆幸却占据了大部分的心情。 她很庆幸卷入这场浩劫里。 她很庆幸是自己拉住了那个少年的手。 …… “我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他晃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又很快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慕颜拧了一下裤子上的水:“我不太懂。” “我很自私,将她锁在我身边,甚至温泽言现在都不知道她喜欢的存在。”他点燃一支烟,含在嘴边,“……她起码让我知道了温泽言是个怎样的人。” 慕颜托着腮定睛望着他:“万一她的喜欢都是假的,而目的就是让你知道你哥这个人呢!” 话音一落,温泽宇怔愣了一下,随即淡漠地失笑:“我大概被雨淋傻了,同你说这一堆废话。” “温先生——” “嗯?” “你以前不是很阳光的大男孩吗?”慕颜顿了顿,心疼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改变?” 他淡淡一笑:“可能我想学着像他一样。”他将手中的烟灰弹了弹,笑容却越发惨淡,“可是,有些人终究是无法替代。” “可你还是爱上了她。”慕颜忽然截断他的话,眼神中有些悲哀的情绪弥漫出来。 他安静地注视着慕颜,眼中残存的温柔如波光般慢慢散开,她有时候的微表情像极了她,让人容易产生一种错觉。 他伸手揉了揉慕颜湿漉漉的头发,又很快地恢复淡漠的神色,他不再看她,但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感情,却轻松地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我也不明白,她总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西餐厅,斑马线,补考教室,橙子没落……或者,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吧。” 第八十八章 如果有来生(5) 第88章 如果有来生(5) 【人总要学会沉默告别,就像热烈开始一样。】 温泽宇的故事并不悲伤,甚至他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慕颜非常困惑。 她很不理解温泽宇口中的路瑶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像她其实没太懂这个故事。 “愣着干嘛?”顾橙落嘴里叼着烟,含含糊糊的语气,“你超市老板电话都打到这了。” 慕颜站在酒吧门口,余光还落在温泽宇消失的巷口方向。 “老板,你说温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慕颜失神地问道。 顾橙落猛吸两口烟:“这温家的二公子是个享福的,温家的大公子是个受难的,一切不过是做戏,你想想,温老爷子会选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 慕颜回头看他,眼睛里盛满疑惑。 “其实温泽宇应该明白的。” “明白什么?”她追问道。 顾橙落抖了抖烟灰,无奈地往里面走。他叹了口气,声音倒是清晰,“明白他的喜欢需要藏起来,太明显就会害死人。他不能反抗,也不会摊牌,因为这样做才能保全他哥啊。” “他不应该恨他哥吗?”慕颜还在故事情节中思索着。 “温泽言虽然是庶出,可人还算老实,老爷子私下派他处理路瑶之的事,如果温泽宇仍揪着不放,他哥就会被扫地出门,一个庶子温家不在乎。” “可是路瑶之死了。”慕颜一字一顿地强调,“他怎么能放过任何人?” 顾橙落嗔怪道:“笨蛋怎么可能知道她死了。” “怎么可能……”慕颜错愕地愣在那里。 顾橙落勾唇冷笑:“你问问,这偌大的bj城谁敢告诉他。等到他自个明白过来,还装糊涂。笨蛋是不会伤心的。” 慕颜不解地看着他。 “去去去!别提路瑶之这档子事,老子心烦!” 慕颜只能压下好奇,将酒吧桌面收拾了一下,往不平价超市奔去。 - “peter,酒窖里的假酒你都清走了吗?”顾橙落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粗暴地吼道:“别她妈让卫生部那帮人又查到什么!” “老板,”彼得将昨晚从酒窖里翻出来的红酒拿了过来,轻轻放在吧台上,“这酒没标签,只贴了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恐怕是假酒或者客人遗留?” 顾橙落坐在a1号座的单人沙发上,偏头看了一眼,像是忽然触碰到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一瞬间就怔住了。 …… “怎么突然离职?你这进口钢琴可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 “我怀孕了。”路瑶之的情绪很淡漠。 他丝毫没注意到她的态度,顺着她的话茬打趣道:“温先生的孩子?那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顾大老板,如果不是我想象力丰富,编织了一个惊天大阴谋,我可能根本没勇气出现在他面前。”她从桌上随手摸了根烟,笑了笑,“他一直过的很好,我却打破了他同温家的平衡。” 顾橙落失笑:“别太认真,温家可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惹不起的。” “我只能这样了。”她遗憾地笑了下,将从温泽宇那里诓来的红酒搁到桌上,“帮我存一下酒,也许以后我被乱棍打死的时候,你看到这个酒还能想起我。” “你这几天怎么了?”顾橙落皱了下眉,“同温泽宇别扭,来橙子没落还这么别扭。” “我们一直在吵架。” “可不是?温少爷隔三差五就来砸场子。你俩一吵架,你就跑我这工作。这年头生意难做。”他边抱怨着边凑近看了眼红酒,“标签都撕掉了,怎么知道是你存酒?” 路瑶之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静静地放在桌上。 “呦!”顾橙落看到照片里学生模样的温泽宇,赞赏道:“这拍的不错啊,模模糊糊勉强认得出。” “其实,遇见他的时候,已经在学着怎么告别了。”她声音又轻又浅,仿若小动物的呜咽,“一个被我蒙在鼓里的笨蛋是不会伤心的,对吗?他可能会满世界找我,赌气证明他比温泽言要好,可是,他不知道,竟是大哥好心提醒我,我连他情妇的资格都做不到。” 她迷蒙的眼神渐渐清明,仿若从悠长的回忆中陡然清醒,她妥协般地抬起头,望着顾橙落手中的那张照片,一字一顿道:“这个世界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可他的世界里却还有许多……” 顾橙落没听清她的话,神色隐隐不耐烦起来,盯看着照片的眼睛要喷出火似的,“你丫还拿喜欢温泽言的事诓他呢?这温先生也是傻,一个女人不喜欢他能和他生孩子吗?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负。” 只是当他再抬起头时,路瑶之已经走远了。 她手里捏着那支烟,背影寂寥又瘦弱。 说不出来的难过情绪涌了上来,顾橙落心想,下次见面要对这女孩再好点。 只可惜,没有下次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一个月以后,他反而收到了一笔钱,温家的封口费,很奇怪,封口的竟是她存的无标签的酒和一张模糊不堪的旧照片。 …… “老板,要丢掉吗?”彼得看着手里发黄的旧照片,嫌弃地将它丢到一边。 顾橙落从狭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声音忽然哑涩:“这酒和照片都给温先生吧!” 彼得感到诧异。“温先生不是今早的飞机回美国吗?同什么资本家的女儿结婚……” “他回来是确定一些答案。”顾橙落从烟盒里抽了支烟,放到鼻尖嗅了嗅,神情复杂难辨。 “也许这酒是最好的答案。” 这世间的种种,我们无法挽回,也无法撤退。 俗话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是连旁观者都故意糊涂,都相信那个故事本该是那个故事。 不过,遗憾的是—— 因为索性大家都明了了。 你们能读懂这个故事吗?如果不能,后续安排番外哦(′-w-`) 第八十九章 如果有来生(6) 第89章 如果有来生(6) 【感冒,会不会让你屈服?——陆遇森】 慕颜刚跨进超市大门,就被老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罪责如下:一,上班时间旷工太久;二,卫生打扫太过敷衍;三,巴结领导的早餐没及时送到。 因此,不平价超市的卫生不达标。 大概她上个月的工资也会减半。 从没被老板骂过这么惨,慕颜低头看着自己泡过雨水后脏兮兮的鞋子,心里数着羊。 超市的玻璃窗隔音效果一向不好,伞下的某人静静地站在窗外,以一种复杂的思绪在注视着里面的人。 “算账老是算错就算了!可你上班时间去橙子没落干什么?你是有多缺钱……” “你是不是希望我们店倒闭,你好找下一家?” “颜慕啊颜慕,你清醒一点吧……” “你现在倒是能屈能伸。”清冷的嗓音忽然截断老板的嘶吼声,从慕颜的头顶上方直直地砸了下来。 数到第一千零二只羊的慕颜,呆呆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她几乎目瞪口呆。 他低头看她。“离开我,就是要过这样的生活?” 在这场游戏中,陆遇森总能一招致命。 只是非常普通的问句,只是同陌生人交谈一样的语气,都可以让她一瞬间崩溃。 她强忍住没出息的眼泪,瞪着陆遇森那张倨傲冷漠的脸,强迫自己将语调变得平静:“这样的生活多好,偶尔算算账,偶尔还能陪客人快乐。”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怒意上涌,越来越强烈,他的声音比冬日夜色更冷:“你可真有出息。”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换上工作服。”老板看了眼陆遇森,嚷道:“这位先生,您不买东西就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逃避现实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陆遇森固执地看着她。 “这位先生,请您出去,私事请下班时间联系我的员工。”老板一向对长的好看的小白脸不感兴趣,甚至上升到嫉妒层面,粗鲁地将陆遇森赶了出去。 陆遇森的手挡在门缝中,似乎在执着什么,老板哪会注意他的手,直接重重地将门关上。 他沉吟一声,麻木的指头在流血。 “你……你这人……”老板吓得惊呼一声,转身看了一眼慕颜:“算了,你俩看着办吧!” 他郁闷地拿了把伞,从陆遇森的身侧绕过,气呼呼地走了。 慕颜套上工作服,站在收银台边清算账目,把站在门口如冰山一样的人忽略掉。 陆遇森将湿掉的外套搭在门口的伞架上,他慢慢走到货架旁,拿了一些东西走到收银台。 “服务员,结账。” 慕颜头也不抬,机械地扫一遍货物,“一共五十块。” “这么贵?”陆遇森故意似的惊讶,“抢钱吗?” 慕颜敛了敛怒气,平静地伸出手,“请您结账先生。” 陆遇森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放在她温热的掌心里。 慕颜利索地找钱,陆遇森也利索地提东西走人。 她终于舒了口气,这个狗男人终于要离开了。 谁知他只是挑了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坐下来,一边看着窗外的雨景,一边吃着青柠味的薯片。 慕颜觉得荒唐,却不愿和他再多说一句话。 雨一直在下,从小雨下到大雨瓢泼,路面积水都要漫过脚踝了。 有几个学生躲在超市门口的屋檐下避雨,说说笑笑,然后一股脑冒雨冲了出去。 慕颜看到这一幕,忽然有点怅然,她再回神时,陆遇森已经站在她身前许久了。 “干嘛?”她吓得后退一步。 “你记不记得下雨天有次你把方亦忱的伞弄坏,他感冒了一星期。”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只记得下雨天你把我一个人抛下,送另一个同学回家。” 陆遇森皱眉:“有这回事?” 慕颜不耐烦地瞪他。 “你除了会瞪我还会干嘛?”他抬起受伤的指头,笑容可掬道:“伤口撒盐?” 慕颜好看的眉眼瞬间泛起怒意,修长的手指握紧成拳头,差点就要挥出去。 陆遇森半倚在收银台面上,受伤的左手抵着头,眼角微微含着笑意,几分捉弄几分认真。 慕颜悬在半空的拳头莫名地僵住,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陆遇森清俊的面容,他的碎发湿透,嘴角似乎浮出一个笑容。 他认真地看着她,或者不是在看她,英俊的五官在光线的纠缠下流淌出安静的柔光。 她有一瞬间恍惚。 “这该死的心跳声。”她忍不住小声嘟囔。 “什么?”他忽然凑近过来。 开门声响起,隔壁的邻居何伯伯来买烟。 慕颜推开挡路的陆遇森,热情地招呼客人。 “何伯,这次还是哈德门?” “老样子,趁我家老婆子出门探亲,抓紧藏起两盒。”何伯拄着拐杖,笑呵呵地闲聊一句。 慕颜从烟柜里拿出两盒烟,用塑料袋装好,声音清甜道:“欢迎何伯下次光临。” “好好好!”何伯接过来东西,拄着拐杖,慢慢地朝出口走。 慕颜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刚刚好五点钟。 而拆开另一包零食的陆遇森,正抱着零食袋子,用她听不懂的某国语言在打电话。 她闷闷地叹了口气。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近他。 他身形挺拔如松,甚至被雨浸湿的发皱的灰衬衣穿在他身上都格外清俊好看。远处是破旧的街巷,隐在雨雾中若有似无,眼下是偌大的玻璃窗,倒映着他和她的影子,就像是一幅油画。 她忽然好想抱住这个背影,就如同抱住在机场离别时的陆大爷。 她戳了戳他的后背。 陆遇森回身看她。 她踮起脚尖,试图将创口贴贴在他受伤的指头上。 可是,他却忽然低头。 门被风吹开,将她眼前的碎发吹乱,街上穿梭的车辆发出的灯光从身后的玻璃窗漏进来一些,隐隐绰绰打在她脸上,映着她满脸的水光潋滟。她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雾后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情绪,轻易将人吸进去。 那一瞬间,陆遇森的心,微微一揪。 他伸手擦掉她没藏住的眼泪。 “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他低沉的声音甚似温柔。 “别再来了,陆遇森。”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诫他。 “为什么你要在意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避开他的触碰,对陆遇森扯了一丝冷笑,迈着步子,擦过了他的身边。 伴随着慕颜从自己身边一点一点走过,陆遇森心底凭空泛起一阵怒意,为什么她始终纠结于那个陆大爷,握成拳头的手,因为用力,骨节突出泛白,可是,这样的气愤又如何,她只是在意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而活生生的他站在她面前,只不过是自讨苦吃。 第九十章 如果有来生(7) 第90章 如果有来生(7) 陆遇森发烧的时候爱说胡话。 有点可可爱爱。 慕颜抱着本漫画书,站在他身后发呆。 记得是周五,轮到她和方亦忱值日,放学的时候天清气朗,她还泡在篮球场玩了半小时。陆遇森和方亦忱则坐在操场的单杠上,在聊男人之间的小秘密。 她打球打累了,躺在草地上,嘴边叼着根野草,歪着脑袋思考人生。 明明晴空万里,夕阳高照的好天气,突然间天边就打了一道雷,东边的乌云正要吞噬西边的蓝天,她一股脑翻腾起来,冲着他俩喊:“快点跑,昨儿刚洗的头发和衣服!” “着急什么!本少爷可是带了伞!”方亦忱得意地炫耀着。 “这伞?”陆遇森从他书包里拿出来破洞的伞,蹙了下眉头,“估计是某人的锅。” 结果,三个人还没跑出校门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她躲在屋檐下,拧了下裤子上的水,气呼呼地瞪方亦忱:“追着我打的功夫早就到家了!哼!” “我今天还真就揍你啦!”方亦忱卷起袖子,绕过遇森,直接上手捏脸,她也不含糊,直接上嘴咬他的手。 “你丫属狗的!”方亦忱惨败,退回到陆大爷身后。 她可怜地朝陆大爷嘟嘴,陆遇森觉得好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俩像幼稚园小朋友。” “和他做朋友倒八辈子霉!”方亦忱也学慕颜撒娇,抱着陆大爷的胳膊扭来扭去。 “咦!好恶心!”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在想,她的最大竞争对手可能不是乔依,而是方亦忱这厮。 教学楼的门卫脾气一向不好,拿着手电筒站在保安室那边喊:“你们三个,哪个班的,天快黑了还玩呢!抓紧回家!” 慕颜躲在陆遇森身后,探头看看天:“估计要淋成傻瓜回去。”她看了眼方亦忱的校服,灵机一动:“不过,最近我追的校园偶像剧,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男孩子奉献出衣服,护着女孩回家。” “你怎么不让陆遇森奉献?”方亦忱双手抱胸,斜睨着她。 “我家陆遇森多珍贵,生病不得的!”她贼兮兮地傻笑。 倒是气的方亦忱原地暴起,拎着破伞冒雨冲了出去。 “你怎么老是这么皮?”陆遇森些许无奈地看着她。 “我俩从小就这样,青梅竹马,一般都这样。”她笑着说道。 陆遇森慢慢将外套脱下来,冲着身旁还傻乐的慕颜招手:“还不过来,还原一下偶像剧。” 她欢喜地要跳起来,唰地蹭到陆遇森的怀里。 “要有点仪式感,我喊三就冲出去!”她牢牢抓住他的腰,像只顽皮的猴子。 “偶像剧女主也没你这么热情吧!”他腾出一只手往后推了推她的小脑袋,“藏好了,别淋成傻瓜。” “当然当然。”她傻笑着仰望着他,可爱地吼道:“三!” …… 无论多久,她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他的校服颜色,他身上的味道,他手臂的力度,他怀抱的温度,还有他看她时的神色表情。 难道这些也只是假象吗?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他才醒过来,坐起身,揉了一下太阳穴,低沉的声音格外动听,“买书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理直气壮:“还不走,我马上关店门了。” 他拎起外套,静默地出了店门。 - “你现在在哪里呢?”alex电话打过来时,陆遇森正坐在巷口的长椅上休息。 “我有点发烧。没什么事我挂了。”他扶着额头,有些难受。 “你这样子也没法开车回酒店。”alex在电话那端想了想,“去附近药店买退烧药,淋雨的话换一身干净衣服。……我怎么感觉我这么像你老婆?” “我老婆正排队买玉米,吃货的本性可一点没变。”陆遇森偏头看着远处的玉米摊,若有所思。 alex的大嗓门吼道:“你和阿颜在一起?” “没什么事我真挂了。” “等等,vincent,听我说,你去假装昏倒或者直接厚脸皮搭话,为了那只猫,出卖色相也可以的。或者……” alex苦口婆心,陆遇森不耐烦地挂断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对,慕颜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alex的第五通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vincent,你去找阿颜是为了什么?”alex声音忽然冷凝,“你只是为了一只猫?” 陆遇森拿着手机,看着远处路灯下的身影,她捧着新出炉的玉米,满足地傻笑着,似乎经历了这么多,她的笑容却依然灼热,他敛了敛思绪,右手插进口袋里,漫不经心道:“我来附近处理一些事。偶遇,算是。” “处理完不走?”alex语气怪异,“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我……”他不由地紧张了一下,“我只是每次都会被她……” “被她什么?” 他微微笑了下,“勾引算吗?” 第九十一章 如果有来生(8) 第91章 如果有来生(8) “……” “还有呢?”慕颜啃完最后一根玉米,站在路口伸手拦车,“那个人怎么样了?” “哎呀,具体就是顾橙落被人揍得半死,你去医院看一下他,我在警察厅录笔录呢!” 待慕颜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有些无措。 听急诊室护士说,市区发生一起大型交通事故,住院的人数增多,过道里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忙,各科室排队的病人更是夸张。 慕颜询问好前台的护士,就在乌泱泱的走廊过道里寻找顾橙落的身影。 按照护士所说,刚住院的普通患者都被安排在这里输液,慕颜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站在躺椅上张望。 虽说医院要时刻保持安静,可病人家属的恳求声,病人诊断时的哀嚎声,还有排队阿姨们的闲聊声,仿若让这个长长的走廊充满了生气。 慕颜忍不住想,顾橙落难得有骨气一次,还被揍进医院。 她斜靠在墙壁上,扶额叹息:“果然,骨气不能当饭吃。” - 褚院长带着几个实习生在查房,刚从病房出来,就远远看见那边嘈杂的走廊尽头站着个人。 他铁青着脸色,低声怒吼:“现在的病人素质越来越差,下次是不是要上天了?” 实习生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戴着帽子的漂亮小姑娘正站在躺椅上,灵动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教授,说不定人家是在找男朋友呢?”某实习生打趣。 褚院长扭过头来瞪他一眼:“你去同齐南他们抬担架去!” 多嘴的实习生接受了命运的不公,拨开人群朝着医院大门口跑去。 傍晚时分的同济医院,因交通事故医生们忙碌成一锅粥。急诊室一向人手不够,齐南就泡在这个科室大半月了。 一般一忙就是一整天,尤其遇到大型事故根本连饭都不用吃。 他俯身抬起来担架,正有些吃力,身旁多了一个人。 齐南偏头,目光有些惊讶,“你不是在跟褚教授查房吗?” “别提了,说错话,发配到这里了呗!”刘燃不甘心地叹气。 “那你替我一会,我去更衣室换件衣服。”齐南指着身上的大片血迹,无奈一笑。 刘燃腾出一只手,费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哥们体力不比你差,快去吧,看着怪吓人的。” 齐南松手,朝着更衣室方向走。 - 慕颜站在躺椅上,始终没看到顾橙落的影子。 她刚要下来去前台问一下护士,就看见对面墙上的宣传栏。 宣传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宣传栏里有张熟悉的照片,即使是呆板的证件照,那人英俊的长相也依然夺目。 慕颜微微眯起眼睛,看到最高处的横幅——优秀实习生。她慢慢往下看,视线在那张照片下的名字上停驻,漆黑的眼瞳里闪现着一束光,那光映照出一位少年的脸庞。 …… “你怎么会当医生?”她窝在图书馆看漫画,歪头打量着身旁的人。 他从书中抬起头,嘴角带着好看的笑容:“因为某人老是受伤啊!” “某人?”她困惑地凑上前,看着他厚重的药理书,替他心酸:“如果我期末考要考这么厚一本书,我就直接去给主考官送礼!” “你大学不打算交男朋友?”他拿着药理书敲她脑袋。 她翻了一页漫画,漫不经心:“不打算,你看宋雯雯追你追的多辛苦。我才不要受罪呢!” “我其实很好追。”他忽然凑近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 突然,医院外尖锐的救护车的长鸣由远及近地响起来,惊醒了面对着宣传栏发呆的人,她条件反射地回头,无数个白大褂身影中哪里有属于那位少年的影子呢? 她微微苦笑,摇摇头,继续冲着走廊深处张望着。 第九十二章 如果有来生(9) 第92章 如果有来生(9) “褚教授对这女孩意见很大!”齐南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就听见同事在吐槽。 他闲闲地搭了句话,“病人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褚教授刚升了副院长,脾气硬气的很。刚刚查完房,说是要亲自整顿一下医院风气,这不估计这小姑娘要被骂哭了。”同事怜悯道。 “我过去看看,褚教授最近确实有点凶。”齐南话音一落,便推开更衣室的门,朝着急诊科室走。 “齐医生,5号床病人家属说是找您。”年轻护士推着治疗车,站在护士台前喊到。 齐南绕过人群,从另一侧走到护士台。 “你去让她联系主治医生,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齐南抬腕看看时间,“刚刚说有个病人咯血,安排到哪里了?” 年轻护士指着面前拥堵的走廊:“医院没空床位了,给安排在那里输液。” 齐南拨开人群,从中间走过去。 守着病人的家属,一见白大褂医生走过来,立刻拿着检查单,递到他手里,“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齐南一边扫视着他手中的检查单,一边把听诊器塞进耳朵弯腰检查病人。病人家属一脸焦灼地跟齐南解释:“在学校上课好好的,突然就咯血了,吓都吓死了啦……” “原本是心内科主修的高材生,却因为急诊室缺人才大材小用。”护士长托着腮,一脸花痴地看着齐南。 “可不是,齐南可是我们医院的院草,虽说平时有点高冷。”护士甲八卦道。 “褚院长的女儿早就看上他了,听说他出身不太好,不过,都不重要,人好就行。”护士乙揪着衣角也是一脸娇羞状,只是齐南身后的褚院长和一小姑娘有点抢戏,“这褚院长怎么又和病人理论起来了?影响我看帅哥的心情!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给10床换药吧。” 齐南原本没注意褚院长,只是褚院长的嗓门越来越高,甚至影响到他判断病人左胸的情况。 他摘掉听诊器,安排病人再去做个肺部ct,然后他循着声音转身,试图提醒褚教授不要大声喧哗。 只是一眼,齐南的余光完完全全触及到那人身上,这么久,她依旧是爱闯祸的性子。站在椅子上一脸无辜地垂着脑袋听着褚教授的大道理,好像做错事的并不是她。 齐南的眼底仿若浮动的秋水,站在路中央的他,宛若一尊雕像僵在原地,他紧张地握紧了听诊器直到酸疼,他欢喜又怯懦地呼吸着。 他没有追过去,视线却始终跟着她的身影,天花板的灯交错明亮,两旁有许多的病人,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他却仿佛只看得见她的身影,站在最高处,最显眼的地方。 - “小姑娘,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仪态问题?”褚教授拿着病历单,眼神凶狠。 慕颜见一个胖胖的小老头,正指着她说话,她木讷地低头看他,因为躺椅很高,有种居高临下的对视感。 胖老头气的将病历表往躺椅一扔,正准备教育一下。 “褚教授。”有人喊住了他。 褚教授转过身,齐南从远处走过来。 “什么事?”褚教授不耐烦地看着他。 “这是我朋友。” 慕颜惊讶地张大嘴巴,刚刚满脑子想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故人重逢,她却想跑。 趁着齐南和胖老头对话的时候,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往护士台那边跑。 谁知没跑几步,就被人扯了帽子和衣领,慕颜踉跄地跌到齐南的怀里,被抓了正着。 “见着我还跑?”齐南将她老老实实按在椅子上。 慕颜拨开乱糟糟的刘海,微微抬起眼睛,面前的人身穿白大褂,身形犹如松柏般挺拔。他手插在口袋里,胸口别了一只好看的钢笔,身上是医生特有的消毒水味。最迷人的是他的眼睛,对你笑时,眼角仿佛有温柔的波光慢慢散开。 慕颜眨了眨眼睛,收回脑袋里奇思妙想。 “你在这家医院实习了?”慕颜不确定地问。 “嗯。”齐南俯下身,拨开她的刘海检查有没有伤口,“大半夜待在这干什么?” “哦,我……我找个人。”她有点结巴。“齐南,你的头发上有血,是……受伤了吗?” “我没事。”他淡淡地拨开她的手。 “我得检查一下,脖子上怎么也有血。”她不安地站起身,踮起脚尖试图要扯开齐南的衣领。 她的手滑过他的头发的瞬间,就被齐南的手牢牢抓住,他原本沉静淡泊的眼神变得渐渐灼热,还没等慕颜反应过来,他已经俯下身,将她圈在怀里了。 嘈杂的医院,消毒水味呛得人难受,他俯身抱住她时的欢喜,不可掩饰,而这幅定格的画面被两个人撞见。 一个是推着治疗车准备给病人输液的宋雯雯。 一个是因为发烧,正准备去药房拿药的陆遇森。 第九十三章 如果有来生(10) 第93章 如果有来生(10) “齐南,我喘不过气了。”慕颜被他紧紧嵌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松了力度,低头审视着她。 慕颜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头发,开始胡扯:“我,我有事的。那个齐南,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慕颜——”他伸手抓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眼前,他专注的神情似乎要将人淹没,慕颜被他禁锢着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如果迟钝的反应弧能再迟钝一下就好了,可惜,待在橙子没落的这段时间,她早就成长了一点。 齐南对她的喜欢,可不止一点。 “我都听薄叔说了,乖乖待在学校不好吗?为什么离家出走?”齐南的手牢牢抓着,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 顾橙落推着输液架从洗手间走出来,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己下属和个小白脸医生眉来眼去的,他扯着嗓子喊:“颜慕,快给老子滚过来!” 顾橙落的大嗓门一向具有穿透力,完全碾压菜市场叫喊的小商贩,慕颜听到声音立马找借口脱身,指着走廊末端的顾橙落说:“我老板,我是有事的!齐南,你先去忙吧,我看完我老板就去找你。” “真的?”他不确定地问。 “我,我真的有事。”她用力挣开他的手,朝着顾橙落奔去。 齐南注视着她逃脱的身影,直到口袋里手机震动。 “什么事?”他被迫收回视线,看向急诊室方向。 “齐医生,急诊室那边找。”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救护车的长鸣声尤为刺耳。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反应过来什么,只是再往之前的方向看去,那人早已消失地一干二净。 - “老板,你还好吧?”慕颜扶着顾橙落,在医院门口打车。 “没什么事。”顾橙落揉着淤青的下巴,喃喃自语:“我得罪谁不好,居然得罪了席先生。” “听peter说,温泽宇走了,你喝了很多酒。”慕颜顿了顿,盯着他看去,“你不开心啊?” “不开心,开心,不都是要生活?”他抬头看着远处的街灯,明亮如初,待在这个城市浮浮沉沉了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没有心,也以为麻木了灵魂,可是人非草木,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还是浮现着路瑶之最后离开的表情,不知道她拿走的那支烟究竟是什么味道,不知道温泽宇收到那张照片会不会知道答案,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袖手旁观才是应该做的事吧。 “老板,车来了。”慕颜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顾橙落敛了敛飘忽的思绪,弯腰坐进车里。 慕颜也随他挨着一同坐下来。 “师傅,麻烦到橙子没落酒吧!” “刚刚的白大褂是你男朋友?”顾橙落从口袋里摸了支烟,旋在手边把玩着。 “普通朋友。”慕颜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不会也喜欢上那样的富家公子吧?千万别陷进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颜失笑:“他顶多算个落魄公子。” 车内有些闷热,顾橙落降下车窗,望着窗外。“peter怎么说,要赔对方多少钱?” 慕颜点开微信,看了一眼信息,淡淡地开口回道:“对方不松口,十万块。” “十万?”顾橙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颤抖着声音哭诉道:“京城佳人比橙子没落生意红火的多,凭什么这么讹老子?” 第九十四章 京城佳人(1) 第94章 京城佳人(1) 【我看过一场故事,在京城佳人。——慕颜】 京城佳人,比橙子没落更出名。 橙子没落在城bj城佳人在城南。 夜总会出名无非是由于那些陪唱陪酒的ktv公主,京城佳人招人的标准,一是外貌出众,二是家世清白。 “家世清白的会去那里?”慕颜手撑着脑袋,浓密的长睫毛在灯光下扑闪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京城佳人的工资,”彼得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顾橙落,压低声音道:“比咱橙子没落高十倍。” “这年头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慕颜继续好奇,“昨儿老板揍的席先生,是那里的老大?” “席凉,京城佳人的幕后老板,据说高中辍学,白手起家,听说长的也不错。” “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老板打?”慕颜突然对废材印象的顾橙落心生敬意。 彼得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是当事人,当时席先生在专注听曲子,我们老板把他认成了温泽宇,直接酒瓶子过去,砸他手上了。” “怪不得被揍这么惨!”两人同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顾橙落身上。 “一整天不干活就会在这瞎……” “老板,酒吧被上面查封一周,我和慕慕里里外外都打扫三遍了。要不,您去京城佳人赔礼道歉,那边人说了,只要和解金,就不会追究了。”彼得抢先一步搭话。 “你俩去!就……就说我身体不舒服。”顾橙落从沙发上翻身坐起,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丢到吧台上,“密码是”。 以前慕颜就听方亦忱说过,夜总会是个好地方,全是长腿美女,但也是个不好的地方,一般女孩子去那里会被轻薄。 她一想到这里就下意识捂住胸口,还没开口拒绝,就被彼得这货出卖了。 他说:“酒柜的陈酒我得重新整理单子,万一解封那天酒不够就惨了!” “那就让慕慕去,她整天鬼灵精似的,该去见见世面了。”顾橙落继续躺回沙发上。 “不行!”慕颜眼泪巴巴地抓着沙发凳:“橙子没落那么多员工,你让丝丝去也行啊!” “丝丝回学校忙着考试,其余的都暂时遣散了。”顾橙落没人性地拿开她的手,低声吼道:“抓紧去,除了不能下跪,其余尽量满足。” “哦。”慕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计划回去找二叔养活下半生的想法越来越笃定了。 晚上九点,京城佳人。 电梯里贴着老上海式的旧海报,慕颜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快要窒息,正郁闷18层还没到,电梯便“砰”的一声打开了,耀眼的彩色灯光一瞬间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地抬手掩光。 电梯门外是接待客人的侍应生,穿着黑色套装西服,彬彬有礼地迎了过来,“小姐有订座吗?” “我找你们老板。” 侍应生微笑着一鞠躬,指引她往里面走。 “席先生在里面等候多时。”侍应生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慕颜在音乐暂停的间隙问:“他怎么知道我来?” 侍应生微笑,指着前方的包厢小声道:“这是席先生特地给小姐安排的包厢。” 慕颜还要问,那人已经回电梯处接待其他客人了。 慕颜环顾四周,京城佳人的场子足足比橙子没落大一倍,中间是圆形的大舞台,四周散布着半环形的沙发和酒枱。舞台上的dj在放着动感的音乐,漂亮性感的女孩们扭动着身子。 而她身后,是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包厢,里面不时传来歌声,女人同男人的喘息声。 慕颜听到就脸红心跳的,她赶紧跑进包厢里。 第九十五章 京城佳人(2) 第95章 京城佳人(2) “都安排好了,老大今晚定会收了那女人。”席凉的手下裴罗正站在包厢不远处的地方指挥着几个侍应生。 “酒里,水里都下药了?”裴罗再三确认。 “罗哥放心,都放好了,包厢也选的最大号,保证老大满意。不过,”他挠挠头发,“罗哥,你不是说老大喜欢的是长发飘飘的女人嘛!可是刚刚我接待的是个短发的,不过是真的漂亮,那眼睛可勾人了!” “不管了,就等着看好戏吧!” “看什么好戏?”一道男音传了过来。 裴罗将众人散去,指着前面的包厢,嬉皮笑脸:“来应职的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会演戏的明星一样。” “这些事不是你负责的吗?”席凉俊美的眉眼微微一蹙,厉声道:“最近查的厉害,提起精神来。” 裴罗眼珠一转,来了主意:“老大,我最近忙会所其他事,今天这面试你替我,我得赶紧,我约了周老板他们谈事。” 裴罗说完,就溜了。 席凉转动门上的把手时,透过窗看到里面的女孩正忘我地唱着歌,歌声嘹亮,宛转悠扬。 他走进去,包厢里灯光明明暗暗,他看不清女孩的脸,只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异样的光。 她果真被他吓到,愣着抱着话筒僵在那里。 席凉坐在就近的沙发座上,直白地开场:“可以自我介绍一下了。” 慕颜纳罕道,来赔礼道歉还要自我介绍? 她放软语气道:“我是橙子没落的员工,来替我们老板赔罪,他被您重伤住院,现在还不太能动。”慕颜顿了顿,眼睛往沙发上瞄去,那人坐在那里,没有任何一点表情变化。“这是十万元的赔偿金,您收着,密码是。” “你是橙子没落的人?” “是。这银行卡给您。”慕颜将卡放在他跟前的桌上。 席凉姿态清闲地靠在沙发背上,听到慕颜的一番话后,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眉心轻蹙了蹙,连带着睫毛微微一颤,随即他干净耀眼的脸上便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无波。 “歌唱的挺好,跟谁学的?”他歪头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邪魅一笑简直融化少女心,慕颜不得不承认,京城佳人老板的颜值完全碾压顾橙落那个小胖子。 她敛了敛思绪,温声答道:“丝丝。” 席凉的眉眼闪动了一下,“我知道了,钱我收着,你回去吧。” “谢谢席先生。”慕颜目送着席凉出了包厢。 “吓死我了!吓死我啦!”慕颜紧张地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吞进肚子里。 喝完,她抹了抹嘴巴:“这水怎么有点怪怪的。” 她从沙发上捞起手机,给顾橙落发了条信息:老板,搞定。 顾橙落秒回:回来涨工资。 慕颜不屑地冷哼,估计她还是回去投奔二叔比较靠谱。 慕颜关上手机,正准备出包厢,突然感觉头有点晕。 “怎么感觉好热……”她扯了扯领子,又喝了些水,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恍惚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捏她的脸,在喊她的名字。 “嘶……”慕颜用力推开他,揉揉肿成包子的脸,怒吼:“你干什么?好疼的。” 你们期待来的人是谁? a.顾橙落 b.陆遇森 c.齐南 d.二叔 第九十六章 京城佳人(3) 第96章 京城佳人(3) “嘶……”慕颜用力推开他,揉揉肿成包子的脸,怒吼:“你干什么?好疼的。” “慕颜,你是有多缺男人,来这种地方鬼混。”陆遇森冷冷地看着她。 “我被人下药了,下药你懂吗?”慕颜试图站起来,但身子软的厉害,又坐了回去。 “我去拿干净的水。”陆遇森站起身,叮嘱道:“不许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慕颜的手拉住他的手,凉凉的触感,放在脑袋上肯定很舒服。 陆遇森拿开她的手,温和的嗓音在耳边萦绕着:“我马上回来。” 慕颜浑身热成了大火炉,额头、手心全是汗,嗓子也涩涩的,眼前穿着衬衣长裤的男人就站在眼前,他的手凉凉的,身体也肯定凉凉的。 慕颜咽了一下唾沫,用尽全部的力气站起来。 陆遇森的手已经放在手柄上了,只觉得身后有股热气扑了上来,他还没转过头,慕颜的手便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掰开缠在自己腰间的指尖,可是她贴在自己身后呼出的气息,快要将他烤化。 陆遇森用力地锢住她不安分的手,费力地转回身。 慕颜的眼中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仇恨,只是涣散的目光中陆遇森这张脸越来越诱人,似乎只要啃上一口就能缓解她的饥渴。 她忽然踮起脚尖,将陆遇森壁咚在门板上。 她微眯的眼睛细细瞧着陆遇森好看的眉眼,陆遇森被她这样逼着,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呼吸一下子沉重起来,像突然遇到干旱的人,渴望着水源。 他偏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乘人之危,不是君子。 慕颜抬起脸,凝视着陆遇森有些僵硬的脸,慢慢踮起脚,凑近他的薄唇,一点一点靠近。 “慕颜,你看清楚我是谁。”他低声呵斥。 “我……只能……只想吻你。”她口齿不清地回。 话音一落,慕颜的手便缠上了他的脖子,重重地跳了起来,似要吻他的脸。 陆遇森身体往门板上靠了靠,胸口猛地一震,头顶橘色的灯光在他眼中碎成无数的光…… 他从来都拿她没什么办法。 他甚至只想让她给他一个台阶下。 为什么在医院齐南抱住她的时候,她没有推开他? 如果今天换成齐南,她是不是也要投怀送抱? 陆遇森眼底的怒意慢慢弥漫出来,他高出慕颜很大一截,低头望向她时,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低头审视着她,“你喜欢齐南?” 好奇怪,他问出这句话时,仿佛自己以前在某个地点某个时间问过同样的问题。 他也喝醉了吗? 他摇摇头。 慕颜不安分的手开始扯他的衣服,他的白衬衫纽扣被解开了一颗,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迎上自己的视线,“你是不是喜欢他?” 就在这时,她就着陆遇森手上的力度,手攀住他的肩,霸道地吻了上来。 陆遇森无措地僵在那里,手上的力度一点一点松懈,心里的防备被轻易击退。 她啃起人来,清甜的气息会不断钻进他的鼻息里,她滚烫的吻落在他的唇边,笨拙地蠕动着。 “我就算这样……”她得到一丝满足,便恢复了一丝理智,对着他的耳鼓呢喃,低低似醉语,“就算这样,你也不要我吗?” 他困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为什么是我不要你?” 慕颜仰头看着他,壁灯的光映着她小小的面孔,明明暗暗的光影里,她眸中荡着潋滟的水光,雾蒙蒙一片。 忽然,她放开他一点点,暗哑的声音带着遗憾和怅然传来:“为什么我没等到你,你可以继续骗我,陆遇森,你知道的,我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很简单……” “你是不是忘记过什么?” “以前你很喜欢很喜欢她的。” “我只是不受控制地被她所吸引。” “股东大会,你不顾别人,只顾慕家,为了争取慕颜的股份,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忠心。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 无数个声音从脑海中浮现,陆遇森头疼地闭上了眼睛,依偎在他身前的慕颜开始迷糊起来,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陆遇森晃过神来,慢慢将她的身体搂紧,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怀里。 忽然心尖的空处不再泛疼,他俯身抱起她,踢开包厢的门,大步往外走去。 第九十七章 京城佳人(4) 第97章 京城佳人(4) 【喜欢和称呼有关,他的喜欢与以往不同。而我的喜欢,渐渐变暗。——慕颜】 药效到凌晨时分才散去。 慕颜醒来时,天还没亮,她头疼地想要撞墙,身上的骨头酸疼的厉害,她微微侧了身,发觉自己正窝在陆遇森的怀里,她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仰头看着他,他绵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她又脸红心跳起来。 “我……”她咬了咬唇,懊悔自己居然干出那么无耻的事情。 窗帘被屋外的风吹开一些,窗外的月色不经意洒了进来,覆上遇森微乱的额发,紧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好看的薄唇。慕颜鬼使神差地凑近些,她的心跳又开始异样。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拨了拨他的头发,他睡着时候的样子乖巧的像个孩子,让人忍不住想捉弄。 好玩的心思被心底的琐事浇灭。慕颜缩回手,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京城佳人。 不知道寄到英国的离婚协议书有没有签字。 更不知道他有没有送乔依订婚戒指。 陆遇森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心底的感情她根本没胜算。 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趁天黑跑路。 她温热的手贴在陆遇森的手臂上,试图将他锢住自己的手拿开,谁知,他反而更用力地搂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凉凉淡淡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又要离家出走?” “你醒了。”她软糯的嗓音透着一丝慵懒。 “嗯。”陆遇森敲敲她的脑袋,“你知道你力气有多大吗?” 慕颜觉得丢脸,头埋进被子里。 “慕小颜。”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 慕颜窝在被子里,郁闷这个奇怪的称谓。 遇森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像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们走完余生,好不好?” 慕颜怔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躲在被子里说:“你说什么胡话,我,你,我们明明……”她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一时语塞住了。 “你先从被子里出来,里面会闷死的。”遇森不紧不慢地掀开被角。 慕颜乖乖爬出来,将被子披在头上,只露半张脸,灵动的眼睛在黑夜里会发光似的,炯炯地盯着陆遇森。 陆遇森伸手捏她的脸,嘴角却似乎有着淡淡的笑意:“我一直是个孤独的人,小时候爸妈把我丢在国外,长大后他们将森慕的难题抛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你的喜怒哀乐同我的喜怒哀乐纠结在一起。alex说,孤独的人喜欢太阳,温凉的人喜欢拥抱太阳。我做过很多有关你的梦,”他停了停,眼中的笑意陡然加深,“我做过很多很多有关你的梦,你在梦里站在屋顶特别幼稚地说着醉话,说你是太阳。” “大概……”慕颜可爱地眨了下眼睛,薄弱地辩解:“是醉话。” 此刻,墙灯的柔光匀称地铺在他的脸上,铺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是夜幕一样的颜色。他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 “后来呢?”她终于对他放松了一丝警惕,弯弯的桃花眼如许清澈地抬头望他。 “后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笑着,“如果你走进去了,是要对我负责的。” 第九十八章 京城佳人(5) 第98章 京城佳人(5) 莫名地感觉药效又回来了。 慕颜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如火焰般烧了起来,心口的小鹿开始乱撞,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来。 往日都是她没脸没皮地撩陆遇森,此时,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沉默了十秒钟,打算用个玩笑囫囵过去,“alex学识渊博……”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搜索不到词汇。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遇森颇有耐心地睨着她。 她半跪在他身前,双手拉着头顶的被角,他坐在离她极近的距离处,温润如玉的一双手覆在她的侧脸上。 凌晨时分,皎洁的月色洒了一地。她只要一仰头,就能碰到他的唇。那么合适的时间,那么合适的角度,那么合适的心跳声。 她往后坐了一下,按耐住心跳,继续瞎编:“alex学识渊博,平时看来也没少看闲书……” 他蹙眉敲敲她的脑袋:“药把脑子烧坏了?”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被子从身后滑落,风吹乱她额角的碎发,月色不偏不倚地攀上她的眉眼。 清丽的侧脸带着狡黠的顽皮笑意,嘴里仍旧重复着alex所谓的学识渊博。 他忽然低头碰了一下她的红唇。 “你……”她可爱地捂住嘴巴。 “alex学识渊博,他平时最爱看闲书,最喜欢没事就出馊主意。”他顿了一下,带着蛊惑人心的浅笑又凑近了些,“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小姐?” 她的心跳要溢出来了,再不控制自己,以前的架都白吵了。 他们依然靠的很近,慕颜从身后捞起被子裹在身上,陆遇森做事向来执着,她自是给不出答案,只能敷衍地啃了一下他的额头以作回应。 他顺势要低下头来,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嘴角,她却突然往后一退错过了那个吻。 她再次埋进被里,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天黑跑路的计谋失策,慕颜趁着陆遇森出门买早餐的空跑回了你好漂亮的住处。 一个小时的车程,她瘫在后车座上什么也没有想,回到租的破公寓,她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然后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水。 早晨的雾霾很大。 她站在窗边,手里捧着卡通水杯,她穿着陆遇森的格子衬衫,单薄纤细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灰蒙蒙的,好像在风里飘荡荡似的。 远处的湖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就近的高高低低的房舍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四周雾蒙蒙一片,远景却格外清晰。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脚都被晨露浸得冰凉,她才关上窗,躺在狭窄且硬的旧床上,看着天花板想事情。 手机铃声在手边不知疲倦地响着。 她懒懒地接通。 “你好,请问找谁?” 半晌,电话那端才冒出声音,试探地出声:“小姐?” 听到声音,慕颜利索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三秒,电话里又传出声音来:“小姐,我是薄叔啊!” “薄叔,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齐南告诉我的。你在哪里啊?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齐南可真会顺藤摸瓜。”慕颜支着下巴,闷声道:“薄叔,我挺好的,长了很多见识,学到了没钱难过日子的艰辛。” “小姐,你快回来吧!你二叔为你的事天天上火,现在直接从加拿大飞到什么橙子没落了。” “齐南是想害死我。”慕颜恨恨地咬牙,脑海突然冒出一件琐事,她焦急地问道:“薄叔,我安排给二叔帮我寄离婚协议书到英国的事,他做了吗?” 薄叔在电话那端沉思一会,语气忽然凝重:“对不起,小姐,在邮政途中出了点事,协议书也丢了。” “丢了可还好?”慕颜喃喃道,“丢了也甚好。” “小姐,需要我去接您吗?” “算了,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的。”慕颜抬腕看看时间,“我得去超市了,我挂了薄叔,不用记挂我,我就瘦了一点。” 第九十九章 京城佳人(6) 第99章 京城佳人(6) 五月份的太阳晒到身上有轻微的刺痛,慕颜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从超市跑到橙子没落。 刚进大厅,顾橙落就指挥着彼得在架梯子。 “你们在搞什么呢?”慕颜一边走近,一边脱掉厚重的外套,“我连晚饭都没吃,就被peter的连环call给call过来了。” 顾橙落扶着梯子,右手夹着烟,不时地移到唇边,青色的烟雾淡淡地升起。 “咱要趁这次机会,”他猛吸一口,“好好装修一下酒吧,我就不信正当的营生还能差到哪里去。” 彼得托着换下来的旧灯泡,伸手揩揩汗:“老板,那你倒是找工人施工啊!” 慕颜噗嗤笑出声,将外套搭在椅子上,禁不住嘲弄一句,“老板的意思,换灯泡等于重新装修。” “行了,都说了涨工资。”顾橙落指着厕所方向,严肃状:“慕慕,下水道堵了,之前林姨教过你的,抓紧弄好。” 彼得同情地哀叹一声,慕颜耸耸肩,乖乖去通下水道。 傍晚七点,慕颜终于从厕所爬了出来,按照林姨电话教程,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修下水道的重任。 慕颜洋溢着成就感的笑容往大厅走,左手拿着高压气枪,右手拿着疏通器,一张清瘦的小脸脏兮兮的,像古代翻墙偷东西的乞丐。 她大着声音吆喝着:“我可太厉害了!” 彼得和顾橙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见状,慕颜面露疑惑。 彼得和顾橙落同步地往后边努了努下巴。 慕颜往旁挪了一步,然后也呆若木鸡了。 “丫头,你可真是蛮有成就的。”沉稳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向见过大场面的顾橙落都秒怂,拉着彼得快速闪人,蹲在吧台后面默默地擦着酒瓶观战。 慕颜扔掉手里的东西,干巴巴地杵在那里,“来接我就接我,二叔,你带这么多人来打群架啊?” 慕颜目测了橙子没落的大厅大概有十多个保镖。 慕西河坐在沙发上,穿着简单的polo衫,明明都中年大叔了,可岁月在他身上太过宽容,同三十岁的顾橙落相比,二叔简直堪比小鲜肉。 慕西河恐怕吓到他的宝贝侄女,手一挥,十多个高大身影就去门口站着了。 “二叔刚挑选的保镖,再说了我的那些古董本该就有人看着。”慕西河拍了拍沙发,和颜悦色起来:“还不过来,让二叔看看瘦了没?” 慕颜乖乖地坐过去。 “你这臭丫头,我一直以为你回英国了,在英国找了许多时日,我甚至还担心你傻乎乎地开车去撞陆遇森。” “我有贼心可没贼胆。”慕颜讷讷地说:“再说了,老慕就我一棵毒苗,我可不能进局子。” 慕西河被她逗笑,拨了拨她乱七八糟的头发,“那你怎么打算的?总之休学这件事做的不妥。” 慕颜陷入沉思,托着腮,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慕西河朝着吧台方向打了个响指,只见窃窃私语的两人顿时拘谨起来,温声温气地说道:“您有什么吩咐?” “两杯温水。”慕西河觉得他俩人也算简单心思,不由对慕颜的担忧松懈了一层。 待彼得端着两杯水走过来时,慕西河才出声:“二叔要替你拿决定。”他顿了顿,沉声道:“大哥的事情我托人走关系,最少是五年时间。这件事按理来说不怪陆遇森,本来你爸把方局长拖下水就有人看不惯了,私底下的小动作大哥都清楚,只是这次他确实做了,人都要为做下的事负起责任。换句话说,方亦忱和陆遇森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且没违背原则。” “该做的事?”慕颜咬牙切齿,“难道把我家老慕关进局子是该做的事?” 慕西河反问道:“那把人家的父母逼进大海,是该做的事吗?” 慕颜忽然语塞住了,她对陆遇森是存有愧疚的。 “丫头,这件事你清楚,就算陆家的事和你爸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利益之上,而且没有证据,陆遇森会这样?” “其次,我听英国的朋友讲,他将森慕股份的百分之四十转让给你,就算为了舆论,他这样做二叔也很欣赏。”慕西河喝了口水,语气慢慢放缓,“离婚协议书反正丢了,离婚之后你们俩之间的股份分配又是矛盾点,离婚就意味着你将和森慕撇的一干二净,你爸为了森慕是坏人也做了,同陆家的情谊也丢了,丫头,你要好好思量。” 慕西河的一番话,让慕颜原本幼稚的想法变得通透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陆遇森的喜欢变成了利益关系网中的附属品。 她吞了一口温水,差点呛到自己。 慕西河拍了拍她的背,继续语重心长:“待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遇见喜欢的人很难,嫁给的人也最好门当户对。丫头,二叔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二叔就养你一辈子。” 第一百章 京城佳人(7) 第100章 京城佳人(7) 慕颜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她趴在慕西河的怀里,懊悔自己任性胡闹。 “丫头啊,二叔可是陪着你长大的人。你离家出走,刚开始是为了你父亲的事自责懊悔,可是,时间越久你就越明白,你是任性给他看,你一直不回来,是要等他回来。绕了这么一圈,他回心转意没?” 慕颜吸了吸鼻子,说:“他说,如果我走进去了,是要对他负责的。” “哦?”慕西河笑了笑,“那我们慕家的小毒苗,要不要负责呢?” “我觉得对不起我爸。”慕颜擦了擦眼泪,声音哑哑的。 “你爸还不了解你?”慕西河故意摆起长辈的架子,捏着慕颜的鼻子训斥道:“重色轻父的家伙。” “那个李警官都不许我探监。”慕颜薄弱地抗议道。 “总之,我安排薄叔帮你转校,英国的学校那边也联系好了。你老实待一周,不准闯祸。” “二叔,陆遇森那边还没下台阶呢!”慕颜颇有点头疼。 “不用下了,他一大早飞到加拿大,表白心意。”二叔顿了顿,笑意陡然加深,“抓紧和好,二叔的婚礼就能如期举行了。” 就这样,慕西河做了陆遇森的说客,将慕颜的城防部署一一击破。 他还好心地丢给她一周的时间来消化。 慕颜站在橙子没落门口,看着二叔的迈巴赫消失在拐角处。 顾橙落和彼得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 顾橙落:“开得起迈巴赫的应该不算暴发户。” 彼得:“这年头,连富家女都会通下水道了?” 顾橙落看了一眼出神的慕颜,道:“没看出来慕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啊!” 彼得点头同意:“有时候比我还扣。” 慕颜阴恻恻的小眼神落到吃瓜群众身上,叉腰怒吼:“下次不要再放陌生人进来!” 顾橙落喟叹:“你所谓二叔,随便就丢给你一张黑卡,干嘛不让他养你一辈子?” 彼得嘴里哼着小曲,暗搓搓地拉了一下顾橙落的衣角,阴阳怪气道:“那是因为,有更好的呗。” 顾橙落没看到人影,就被彼得拉回了橙子没落。 此时,长街的夜晚,星辰漫天,街巷的小贩吆喝地厉害。 慕颜转回身,余光里有些异样的情绪在浮动着,她动了动唇,没有声音,深呼吸一下,按捺住内心的慌乱,开口:“阿森?” 难道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因为齐南的事,他在学校的后街出现,耐着心思地为她做饭,耐着心思地做了会拉肚子的酱鸭。 记忆如昨的少年,穿着衬衫长裤,徐徐朝她走来。 他身后是一盏又一盏暗柔而朦胧的街灯,笼在他身上,于是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他带着同陆大爷一样温柔的神情,姿态闲适而宁静。 她却忽然呜咽。 一直在机场没能等到的人回到她身边了吗? 她像个孩子扑到陆遇森的怀里。 他被她撞的后退一步,却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你是我的陆大爷吗?”她仰头望着他,声音哑哑的,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当然。”他的手温柔地覆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孤冷和陌生。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称谓来判断他同那个陆大爷的区别。 他不想在和自己较劲。 但一切似乎。 并没有改变。 陌生感的归属让慕颜的四肢百骸都感到寒意。 “你怎么来了?”她的浅笑颇不自在。 第101章 京城佳人(8) 第101章 京城佳人(8) 她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 陆遇森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小心着凉。” “你要回英国了?” 她安静地陪他并肩走着。 “嗯。”陆遇森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她却偏巧走开,同身后的玉米摊阿婆闲聊了几句,然后扯着陆遇森的衣角自然地岔开话题:“这家粘玉米简直一绝。”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不以为然地插进口袋,偏头望着她,道:“小颜,我要回英国了,离开之前,我想……” 慕颜捧着新出炉的热玉米,笑容淡淡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 “我突然想起下水道还没通好,我得回去上班了,顾橙落平时挺凶的。” 话音未落,慕颜就朝着橙子没落的大门奔去,太着急,连肩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她都没察觉。 陆遇森走近几步,弯腰捡起地上脏掉的外套,他抬头望着慕颜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眸中全是茫然。 - “peter.”慕颜兴致不高地丢给彼得一根热玉米。 彼得接过来,捞了个板凳坐在她身旁。 “被劫财还是劫色了?”彼得凑近审视了慕颜一番,啃了一口玉米,口齿不清地嚷着,“对方太帅把你甩了?” 慕颜烦闷地看着他:“来段八卦让爷乐呵乐呵。” 彼得摸了摸下巴,眼前一亮:“你知道顾橙落的微信名叫什么吗?” 慕颜摇摇头。 “叫大橙子。”彼得好笑地拍拍大腿,“还有一个大八卦你肯定不知道。”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顾橙落,才朗声:“顾橙落喜欢丝丝,暗恋了挺久的。” “你怎么知道?”慕颜诧异地瞪着他。 “我被顾橙落压榨这么久,没他点把柄怎么过活?” “丝丝不是附近大学的高材生吗?居然来这种地方工作。” “这种地方?”彼得无奈地白她一眼,“大小姐,这种地方的工资可比做家教赚钱多,隔壁京城佳人月薪就更不用提了。” 慕颜仍旧兴致不高地“哦”了一声。 彼得三两口吃完玉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见慕颜的臭脸,忍不住又追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一直依赖的人,有一天你发现他给你的感觉变了,就是一种生疏感,就像之前他是一只羊,现在变成披着狼皮的羊,但是……”慕颜叹了口气,手撑在座椅上,苦闷地看着彼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一个人原来只需要一瞬间就是会改变的,感觉也是这样。” “那你对他的感觉变了?” 慕颜垂了垂眼睛:“我见到他仍欢喜的不得了。可是,他让我恐惧,以前就算吵架,陆大爷都不会让我感到恐惧。” “我似乎在同一个城府很深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以前欢喜的人没喜欢我,这个变了的人却说让我负责。”慕颜的眼神黯了黯,唇角微微翘起,试图在同彼得说些什么,这时,丝丝恰巧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丝丝背着把吉他迎面走来,声音是往日的清甜。 彼得耸耸肩,一脸无辜状:“听了半天听了个寂寞。” 慕颜从思绪中游离出来,锤了他一下。 “丝丝,你不是有考试吗?”慕颜接过来吉他,调了下弦。 “今早考完的。老板说下午让我来试试灯光和音响效果。” 慕颜专注玩弄吉他,倒是彼得颇有眼力地给丝丝端来杯橙汁。 丝丝道了声谢,喝了口冰橙汁,看着慕颜娴熟的指法,忍不住称赞:“慕慕,你除了唱歌没受过训练,在乐器方面可是很有实力啊!” 慕颜笑着说:“那是我不思进取。” 丝丝提议:“这是我刚换的新琴,要不你上去试试老板新换的音响设备怎么样?” “好,我给丝丝弹首《有点甜》。” 说罢,慕颜背着吉他,朝着舞台方向走。 彼得和丝丝便随意坐在了舞台下方的半环形沙发上。 丝丝抿了一口橙汁,看着peter微笑道:“顾橙落呢?” “老板去医院复查了。”彼得看了看墙上的欧式钟表,“差不多快回来了。” “他……”丝丝欲言又止,安静了片刻,又问道:“他把席先生怎么样了?” “席先生倒是没怎么样,可怜我们大橙子,被群殴一顿,完了还要倒赔医药费。” “那就好。”丝丝的神色稍稍放松,转头看向台上的慕颜,她正坐在高脚椅上,低头弄着弦。 她清了清嗓子,调了一下音响设备的按钮,嘴里哼唱着《有点甜》的前奏,刚要拨吉他上的弦,就听见头顶有个巨大的声响,和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她慌乱地站起身,还未站稳,就被人抓住了胳膊,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睁开眼睛,直愣愣地对上了那双焦灼的双眸,看见里面闪过了一丝慌张,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的痛感便传到了空白的大脑神经里,她的额头在滴血,刺骨的疼。 慕颜疼的眼圈瞬间泛红。 眼泪和鼻涕蹭到了那人的体恤上,她茫然地被人护在了怀里,温暖的怀抱和慌乱的呼吸,竟让慕颜感到莫名的安心,她试着推开他一点,可那人像座山岿然不动。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红肿的眼睛。 齐南? “还有没有哪里疼?”齐南松开她,伸手捂住她流血的额头。 丝丝和彼得手忙脚乱地递过来纸巾,齐南弯腰抱起她,将她放到安全的位置。 他用纸巾捂住她的伤口,慕颜却拨开他的手,检查他的手臂。 “我没事,阿颜。”齐南又固执地抬起手来。 “明明,我都看到砸到你了。”慕颜哭的像个小花猫,本来脸上就脏兮兮的,这会简直不忍直视。 齐南耐着性子让她检查一遍。 她确定他没受伤,才肯乖乖让他治疗。 “这顾橙落太过分了,我都说了请专业的人修灯,这要是砸到客人橙子没落的名声可就毁了。”彼得心疼地看着慕颜脸上的伤口,小声安慰:“慕慕,我们抓紧去医院,你这脑子要是砸坏了,还行,脸要是破相,你可……” 丝丝伸手扯了扯彼得的胳膊,给他递了个眼神。 彼得一向聪明,指着外面小声说:“我们先去门口打车。” “慕慕,我们先去门口等你们。”丝丝说。 齐南礼貌地朝两个人点头致意。 “头晕吗?是不是想吐?”齐南蹲在她面前,焦急地问。 慕颜摇摇头,只觉得额头肿得厉害。 他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她低头看着他,黑眸里满是讶异。 “我不放心你。而且我通过顾橙落调查你,我就算不来,你也会来医院臭骂我一顿吧?” 慕颜被他逗笑,笑着痛着呻吟一句:“你可真了解我……快点去医院,真的疼死了。” 齐南站起身,将她从沙发上搀扶起来。 顾橙落刚从医院回来,一下车就被彼得和丝丝堵在门口,批评教育一顿。 “车钥匙给你们,我去找施工人员重新换灯,医药费记我账上。”顾橙落一般在丝丝面前就特别有男子气概——不扣还有责任心。 慕颜受伤还不忘与彼得两人眼神交流:你这八卦确实靠谱。 彼得接过来车钥匙,挑了下眉:恶人自有美人磨。 七夕快乐~希望每天都快乐~ 第102章 京城佳人(9) 第102章 京城佳人(9) 【她百般讨好,又百般拒绝,吻我时揣着几分算计,恨我就那么真真切切,可我从一开始,就甘愿受着了。——席凉】 慕颜没听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也没经历过那种痛到骨子里的感觉,就算同陆遇森生气,她顶多用刀子划了一下骨子外面的肉。 嘶! 如同齐医生此刻残暴地为她清洗伤口。 “齐南,你说静书最后的病能好吗?”齐南站在她身旁,专注治疗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后才留意身后的电视屏幕放映的剧情,他转回身,手上的动作利落熟练,声音是一贯的温凉:“高中你不是哭过一场吗?期末考前夕,因为熬夜追你的车诚俊,数学考试睡过去那次。” “我都说了我是因为感冒才昏睡过去的。”某人嘴硬反驳道。 “是吗?”齐南不可置信。 慕颜狡黠的黑眸轻轻一眨,朝着齐南若有似无的笑着。 齐南低头看她一眼,不瞧撞上她眼中满是顽皮的笑意,他的心乱了几拍,手上的力度不由重了几分,慕颜疼的揪了下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腾出手给她上药。 上好药,包扎完毕。白纱布围着脑门儿绕了几圈,慕颜对着玻璃窗户照了照,皱成一张苦瓜脸,可真是祸从天降。 “丝丝和peter呢?”慕颜问。 “peter去帮你办住院手续,丝丝好像遇见个朋友,在咨询台闲聊着。”齐南弯腰将病床上的被子拉过来,将电视遥控器放到床头,耐心叮嘱道:“伤口问题不大,你乖乖躺好输液,别在为了车诚俊和韩静书的爱情乱哭一通。” 慕颜总觉得他像哄孩子,笑了笑,应道:“遵命。” 虽说《天国的阶梯》故事很不现实,可慕颜看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眼圈泛红,托着腮默默地流着泪。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超市老板的话。他说,路瑶之是被活活打死的,不知道温泽宇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或者,她真的爱温泽言吗?还是他们之间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慕颜垂了一下眼帘,努力呼吸平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许久之后,她才抱着被子,看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高楼这样明亮,几乎遮住了那些原本璀璨的星子。 她想,不管如何,温泽宇和路瑶之,总有一个人应该得偿所愿了。 她发呆了一会,彼得便拿着住院单走了进来。 “慕慕,还难受吗?”彼得见她脸色发白,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来。 “我没事的。”慕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得太用力,伤口就疼了,倒是彼得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模样,温声温气地问她:“喝水吗?” “喝一点。”慕颜殷勤地伸出爪子。 彼得终于放松了一点,捞起床下的水壶竟是空的。 “我去打壶热水,你乖乖躺好。”说罢,他抱起水壶,往水房走去。 慕颜皱了皱鼻子,不甘心屈服于大家的“乖乖躺好”命令。 她掀开被子,将输液瓶放到输液架上,她推着输液架往病房外走去。 临近凌晨,医院的走廊格外静谧,与那日撞见齐南时的场景相比,简直安静地有些慎人。 她推着输液架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遇见几个值夜班的护士,都忍不住向她投来几分异样的目光。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看到指尖上黑乎乎的东西,才恍然想起,她可是修了好久的下水道啊! 偏巧陆遇森和齐南都不说穿她的花猫脸。 她红唇微抿,向来嚣张的小面孔面露忐忑和羞涩,她低着头推着输液架又原路返回,谁知医院处处都一样,她七拐八拐地迷了路。 慕颜找了排躺椅坐下来,盯着对面的神经科发呆了良久。 她心想,peter总会找到她,她懒得去神经科室咨询,更害怕里面会不会关着可怕的病人,让她陪他们唱歌跳舞。 她的头肿得像粽子,她只想看着滴液管一滴一滴地流到自己的血管里。 恍惚中,有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慕颜懒懒地抬头看去,走廊的尽头处站着两个人。 隔着百米的距离,天花板的灯亮地灼眼,在灯光的掩映下,医院浅色的瓷砖铺贴墙壁,病房室内门排列整齐,皆散发着干净利落的气息。而远处尽头的两人,亦是干净利落的神色表情。 也许因为太安静,或者,慕颜隐匿在宽大的躺椅上,两个人丝毫没注意到她。 一段清晰的谈话声渐渐响起。 “余小姐,你确定要这样?”穿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微微侧身,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听的让人不禁泛起寒意,这熟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禁不住让慕颜瞪大眼睛窥探,只是完全看清那人的五官长相时,她还是震惊了。 席凉。 竟会是他? 慕颜收回略微恍惚的思绪,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按耐住心底的好奇和惊讶。 而与他并肩走过来的余丝丝,更是让慕颜难掩惊讶。 慕颜机灵地钻进空病房里,将输液管从手腕上拔了下来。 她猫在门后面,开了一道缝,探头看着。 又觉得不妥,刚要缩回脑袋,就看见丝丝脸上一抹勾人魂魄的笑容。 简直,判若两人。 她僵在了原处,只余一双乌黑的眸子瞧着。 “确定。”余丝丝温婉的笑意格外撩人,偏偏今日她穿了条半露肩的小黑裙,衬着身材曲线堪称完美。 “你不后悔?”席凉幽深的瞳孔瑟缩了一下,见她面上仍笑着,他敛了敛思绪,不再看她。 余丝丝沉默了一会,便踮起脚尖,手闲闲地搭在他的肩上,凑到他的耳边喃喃道:“我只后悔一件事。” 他蓦地顿住脚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轻笑:“后悔当年躺在我怀里的不是你?” 余丝丝不理会他的调戏,但是眼中笑容渐渐淡了几分。 “我会成为京城佳人的头牌。”她说。 她将手收回,继续往前面走,可是没走几步,身后的男人冷声问她:“这样做值不值得?” 她不答,只是回头望他。 偶尔经过的值班护士,只以为是寻常情侣吵架,看了几眼,就又去查房了。 “你别指望我会心软。京城佳人这种地方,进去了,可别指望干净着出来!” “你心疼了?”她挑了下眉。 席凉显然被她惹怒,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将她压在身后的墙壁上。 慕颜皱了皱眉,想要出去制止,可理智告诉她,万一是情侣吵架可就麻烦了! “请放开我,席先生。”丝丝别过头,不再与他灼热的目光对视。 可他非但没有放手,还伸出另只手勾住了她的脖颈,手掌扣在她的脑后,然后偏过头压下来,他发狠似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她疼得反抓着他的肩膀,两人就像两个僵持的野马,丝毫不肯松懈一丁点力度。 片刻之后,他凑近她的耳边勾唇冷笑,淡淡地道:“这是提前教你该怎么伺候男人。” 她没动,身子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她站在那里抬着头和他对视。 她发抖的唇瓣微微翘起,脸上洋溢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笑容,看的人骇然。 她静静地绕过他,往前方继续走着。 席凉站在原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垂在裤线两边的手握的青筋泛起,才转身离开。 抓住假期的小尾巴啊~啊呜 第103章 京城佳人(10) 第103章 京城佳人(10) 慕颜倚靠在门边上,注视着席凉远去的身影。 她忽然觉得席凉的背影和温泽宇的背影有些相像。 她郁郁地吐出一口气,只是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仿佛心上缠了一条线,线的另一端在暗自用力。 这种疼比额头的痛要刺骨。 她怅怅然地转回身,不想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眼前陷入一片茫然的黑暗,她伸手推了推那人的肩膀,不料那人的力度倏地加紧,头顶有亲切的声音响起,“还以为你又要逃跑。” 慕颜澄澈的眼睛躲闪着他灼热的目光,漫不经心道:“只是日常迷路而已。” 齐南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捏着她肩膀的手上是不容逃脱的力气,他俯身细细瞧着她,似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窟窿才甘心。 慕颜彻底被他打败,抬眸迎上他的视线:“齐医生,你到底想干嘛?” 齐南沉默了一会,忽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扣住她后侧的脖颈,凉意莫名钻进她的脖子里,他专注地从上衣口袋里拿东西,慕颜却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忐忑提醒:“这是医院。”她惊愕地看着他,慢慢地屈膝,压低身体从他的手臂下钻出来,跑了几米,又想起输液架的存在,她厚脸皮地折回来,半推半拖着破旧的输液架朝前跑。 齐南拿着手电筒安静站在原处,直到她慌张的身影撞到了病人,他才意识到他刚刚的行为,他忍俊不禁,些许宠溺的眸光落在跑路的某人身上。 十分钟后,慕颜拖着笨重的输液架停在了“齐医生”办公室门口。她记不起病房号,偌大的同济医院她只认识齐南一个人。 她伸出爪子特没骨气地敲了一下门,里面回了句请进,慕颜推门进去,齐南正埋头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他没有抬头,认真工作的样子同高中时代的模样相重合。 高三一整年,她除了回忆起一堆又一堆做不完的试卷,剩下的只是拨开那堆试卷一位奋笔疾书少年的脸。 他会耐着炎热,站在大太阳下为她的体测呐喊助威,他也会用最简单的方式为她讲解化学的奥秘,他陪她走过最难过的一年,而这一年的夏天没有陆遇森和方亦忱,只有一个叫齐南的男孩,他是莫名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是他与他们更为不同的是,他再也没离开过她的世界。 输液架上的滴液瓶因为颠簸太久,螺丝松了,“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慕颜恍惚着低头看着堪堪停在自己脚下的碎片,愣了愣,蹲下去捡。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齐南在她面前弯腰,伸手抓住了其中一片。 慕颜抬头,穿白大褂的少年也正好低头,四目相对。 有些人,有些故事,一旦存在,就会容易让人缴械投降。 可是即使这份感情坦白到足够炽热了,却终究抵不过,过去时间缝隙里的那个人。 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慕颜默不作声地低下头,纤细的手一点一点捡起碎片。 “齐南。”她的声音细细的,带了点柔软的鼻音,“为什么证明卤素有机物要用铜丝燃烧法?” 齐南半跪在她身前,将手电筒打开,一边检查她的瞳孔,一边简短回答:“因为会产生不同的火焰,通过颜色判断是否有卤素存在。” 她成功地用化学问题转移了悲伤的情绪。 “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症状。”齐南将小手电筒收进白大褂口袋里,问她:“坦白从宽,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慕颜站起身,将瓶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狡辩:“bj物价这么贵……” “住院一周。”齐南截断她的话,坐回到办公椅上,埋头在病历单上唰唰地写着字。 慕颜把输液架往门后一放,拉了把椅子和他隔了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环顾四周后,讨好地说:“齐医生,你月收入多少啊?” 齐南抬头瞥了她一眼,“养活你绰绰有余。” 他明白她话中意思,一般实习生是没有独立办公室的,可抵不过褚院长的一番好意。 “我该回去了,估计peter找不到我会抓狂。” “不用了。”齐南在纸上签下名字,声音里蕴含着笑意:“peter找不到你,早就回去了。” 慕颜狐疑地盯着他:“确定不是你忽悠走的?” 齐南偏头打量了她一会,眼中宠溺的笑意陡然加深,“你怎么聪明没用在查找卤素有机物身上呢?” 慕颜耸肩坦诚道:“那是因为卤素有机物不具备天时地利和人和。” 她懒懒地趴在桌上,看着对面的白大褂医生奋笔疾书,她闷闷地出声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凌晨一点钟?” “我值夜班。”齐南将手边的热牛奶推到她面前,“泡了十分钟,温度刚刚好。” 慕颜抱着牛奶杯,呆呆地看着他:“你和雯雯你们俩……” “她被调去妇产科了。”齐南顿了顿,“目前,处于冷战中。” “女孩子就得多哄哄。”慕颜舒了一口气,咕咚喝掉半杯牛奶,“不过,冷战原因是什么?” “我同褚院长女儿相亲。”他认真地整理病历表,语气十分淡然。 慕颜呛了一下,拍着胸脯,缓了好久,“你……你红杏出墙还有理?” 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无奈道:“单身二十多年,还不能相亲了?再说了,某人的至理名言——骨气,可不能当饭吃。” 慕颜这才反应过来,齐南和雯雯并没有在一起,她理亏地喃喃道:“那也不能……出卖肉体啊!” “好了,别再讨论我的事了。”齐南收拾好桌面,走到她身边下逐客令,“乖乖回去睡觉。病房号403。” 慕颜乖乖带上房门。 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对。 鬼鬼祟祟地原路返回,正好看见齐南在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天花板上的物件是先砸到他手上才擦过她的额头的,她透过狭小的玻璃窗凝视着他,看到他没穿白大褂,身上一件白衬衣,手捏着棉签笨拙地涂抹伤口,慕颜这么一望过去,心里有些酸涩,困惑自己难道睡眠不足眼花,对面的人似乎比以前消瘦许多。 她莫名其妙地生气,不知怎么走近他的,只是手里夺过棉签的时候,大脑才恢复一丝理智,她握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上药,她冲着伤口的地方呼气,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 齐南愣了愣,却不再说话,甘愿被她照顾着。 他低头看着她缠绷带的笨拙模样,唇角的笑意格外浓烈,好像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她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很可爱,你会为她的聪明和笨拙反复心动,久而久之,变成了爱情。 慕颜踮起脚尖,将齐南的袖子放下来,她长吁一口气,用手指扇风。 她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因为她不想带给任何人麻烦。 她站在灯下,思绪却飞的很远很远,手揪着衣角,计划逃跑方案。 想到一半,忽然郁闷起来,为什么她老是计划跑路! 齐南对她的歪心思了如指掌,他穿上白大褂,从衣柜里拿出毛毯搭在手臂上,见她还沉思中,便拎着她往403走。 “齐医生,你轻点……”慕颜躺在病床上,手再次插上了管子。 齐南调了一下输液速度:“还有两瓶,两瓶之后跑路也不迟。”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齐南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将毛毯搭在身上,他抬手关灯,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色和走廊里的灯泛着微弱的光。 他隐匿在沙发的角落,向来立体精致的五官变得模糊,只是坐在那里,却仍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极其斯文极其好看的男人。 慕颜不再费力看他,而是看着窗外的星空,夜色如一幅画布,这座城市被画布遮掩,此刻望着的高楼大厦,竟少了世俗的味道。 “齐南——”慕颜嘴角弯了弯,“我好像明白了那个故事。” 他不应她,她也没开口,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唯有输液管里药水流动的声音滴答滴答轻响着。 半晌,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轻轻地问:“医生,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答话。 “医生,你就这样救死扶伤的?”她声音蕴含着浓浓的不满,然后歪着头,看着齐南的方向,“医生,我回英国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不喜欢雯雯,院长的女儿也是可以的。”她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声音低的如同动物的呜咽,“反正总归都比我好。伯母身体不好,你努力赚钱养她,bj的物价贵的吓人,如果生活不下去,就回老家,可以做个闻名于世的好医生。” 她动作轻巧地拔下针管,手摸着床头柜子往前走。道路艰辛且坎坷,偶尔撞到某个物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摸到门把手,她喜悦地快要跳起来时,就被某人泼了冰水。 齐南往身上拉了一下毯子,声音有些微低,“闻名于世的好医生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慕颜就知道逃不出去。 她扶着沙发边,坐在他身旁,将他的厚毛毯拉一半过来,她凑到他耳边低吼道:“不收病人红包!” “嗯。”他笑容淡淡的,“我尽量。”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齐南只知道大半瓶的药水都滴完了,地板上湿了一片,走廊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刚好倒映出他和她的影子。 她趴在他的颈窝里睡着了。 喵~从晚上就开始码字,喝了一杯奶绿几乎睡不着觉。今天很不开心,因为一些琐事,晚安啦!非常喜欢我的读者(*?????*)????感谢你们喜欢这部小说~ 第104章 海底和鱼(1) 第104章 海底和鱼(1)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溜进海底,海底两万里,却再没遇见那只鱼。——《海底和鱼》} 慕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 她刚睡醒的鼻音特别好听,哑哑的,又透着一丝慵懒。她窝在某人的怀里,只以为那是柔软的枕头,可爱的皱了皱鼻子,自言自语:“天亮了?” “嗯。天亮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又低下头来看她乱糟糟的头发。 头顶熟悉的声音温暖地砸了下来,让慕颜怔愣了片刻,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趴在齐南的肩上睡着了。 她乖巧地坐好,用袖子随意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略微抬眼看了他一眼,却不想撞入他眼中满是笑意的温柔。 她微微皱眉头:“为什么这样看我?难道,我又说梦话了?”她的手撑在身后,往后挪了一点位置,微微仰头,湖水般的黑眸澄澈干净,话音落定,又笑了起来。 他继续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他说,“因为好看。” 他低低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窗外的微风,可于他而言,那声音里除了执拗,还有淡淡的苦涩。 慕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一瞬,他的眸中似有万千星辉落入,她一下子忘了言语。 下午的阳光极好,宋雯雯陪产前抑郁的孕妇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闲聊时,却无意中看见了慕颜。 她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正低头调试着尤克里里,她穿着素色的格子衬衫,短发上扣着一顶红帽子,气质文艺又特别,她身边围了四五个可爱的小孩子。 她好奇地走近了一些。 绿树掩映下,小朋友稚气的声音隐隐传来。 “姐姐,你除了会弹《小毛驴》,还会不会弹其他的歌?”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姐姐还会弹《可惜不是你》。” 话音一落,坐在草地的孩子们,鼓掌欢呼。 她自然地摆好姿势,怀抱着尤克里里,低着头轻声吟唱,尤克里里的干净清澈的音色配合她软糯清甜的唱腔,听起来分明极其悦耳的,可却叫人忍不住淡淡的悲伤。 小朋友哪里听得懂曲谱里的故事,只是抓着她的裤脚追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调子渐渐地缓了下来。 “因为姐姐长大了啊。” 小女孩拽着她的裤脚,似懂非懂地撒娇:“姐姐,你是医生吗?” “不是啊。” “哦。可是你比较漂亮哎!” “……” 宋雯雯感受到慕颜无言的情绪,有些忍俊不禁,这么久,慕颜依然这样引人注目。 然而笑意还没有泛起,她就无意瞥见不远处的石桥上,站着一个人,那一刻,阳光的余晖脉脉地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虚幻的光影。 东方有很刺眼的彩霞。 他的身后似有万丈光芒,而他的眼里,却有着比光芒还要耀眼的东西。 曾经年少时候,总爱学着偶像剧里女主角死缠烂打那一套,单纯地以为爱情如同数学考卷,只要努力就可以一百分,长大后,才明白,女主角死缠烂打的自信不是由于勇气,而是在不知道哪一个瞬间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她了。 孕妇慢慢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发颤的肩,“宋医生,怎么了?” 她敛了敛思绪,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漫不经心道:“我很好。”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镇定而自信的笑容,“我们回病房。” 孕妇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花园的石子路蜿蜒曲折,宋雯雯扶着笨重的孕妇缓缓前行,耳边的《可惜不是你》的曲调渐渐模糊不清,而尾调却不经意地让她跌入一段回忆里。 在英国时,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错失了与权威教授学术交流的机会。 她拉着他去露天酒吧喝酒,一直喝到凌晨。 她揣着小心思,只希望灌醉他,套他的心里话。 露天酒吧那天飘着小雨,朦胧的街灯,细碎的雨,他半靠在椅背上,好看的手缠绕在杯柄上,好看的脸隐在雾色里,好听的嗓音荡在雨中。 她捧着空酒杯,却望着他的眼睛,砰砰心跳。 他微眯起眼睛,平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酒吧的灯光很暗,只有街灯的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像是笼着一层温柔的光晕。 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他的外套开着,身上的酒气,甚至暖暖的体温缓缓地从他身上渡到她的脸颊上。 她鬼迷心窍地偏过头去。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只差0.1cm,她错失了良机。 因为他的动作更快。 他别开了头。 石子路中间缺了一块石头,宋雯雯忽然跌了一下,扭到了脚踝,她疼地清醒过来,从梦里抽离开,她错愕地回头看过去,东边的彩霞依然绚丽,而他正站在草地上和她对视,她抬着下巴和他理论什么,他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好像那晚看她的神情。 原来他的喜欢是如此珍贵。 珍贵到无人提及。 “宋医生,你到底有没有事啊?”病人终于不耐烦起来。 “有事。”她用袖子擦掉眼泪,冲着孕妇淡淡地笑了一下,“失恋加崴脚。” 孕妇怔了五秒钟,“那怎么办?” “相亲加云南白药。”她说。 第105章 海底和鱼 (2) 第105章 海底和鱼 (2) 五月下旬,bj迎来了雨季,暗色的天空像个巨大的花洒,雨水飘落在车窗上,同玻璃贴合,形成透明的怪异纹路,将整个世界模糊成一幅抽象画。 车载音响在放映一首老歌,穿过滴答答的雨声,隐隐约约地吟唱:“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有人伸手关掉了音响,慕颜偏过头蹭了蹭靠椅,只是迷糊的时候有阵温热的呼吸扑面迎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睁眼时,驾驶座已经空无一人,而肩上多了一件男士外套,夹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慕颜窝在副驾驶上,抱着衣服懒懒地摇下车窗,窗外的雨丝斜斜地落进车里,她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将手和脑袋探出窗外,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欣喜道:“freedom…….” 神经话还没讲完,她的脑袋连并爪子被人早一步地塞回到副驾驶里,还没反应过来的自由主义者,手扒拉着窗边,滑稽地瞪视着窗外的人,只见齐南撑着伞,单手拿着一杯热咖,低头看着她。 “高速路可不能随便停车。”她顿了一下,发现危险报警闪光灯正亮着,她紧张地问道:“车子坏了?” 齐南诚恳地点头,将热咖递到她手边,顺便将车门拉开,“我们得在路边等一会。”他抬腕看看时间,低头说:“大概二十分钟维修的人会过来。” 慕颜接过热咖走到伞下,好奇地问:“车坏了,不应该躲在里面吗?” 齐南微微笑着,似乎在打趣:“崇尚自由主义的人不应该直面风雨吗?” 她握着热咖的手轻颤了一下,抬头看他:“医生,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自由二十分钟吗?” 齐南将伞递给她,边挽袖子边说:“你等我一会,我检查一下。”说完就要走,慕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到后备箱拿东西去了。 慕颜将热饮放回到车里,举着伞跟在他身后吼,“齐医生,你这次学术交流很重要,不能感冒,我们乖乖待在车里等待救援,ok?“ 齐南将工具箱放到地上,翻出扳手敲了敲轮胎,认真回:“慕同学,你这次酒会也很重要,关系到你父亲的案子。” 慕颜闷闷地点头,确实,这年头能让她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就是他父亲的事。 她不再说话,半低着身子将伞偏向他,这样的夜晚格外寒冷,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裙,鱼尾的裙摆除了好看别无用处,而眼前的这个人正为她而努力着,就如同这么多年,自己在为另一个人而努力,而她的努力很盲目徒劳,齐南却不同,他正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个禁区。 雨不知何时停了,她却仍旧保持着那个失神的动作为他撑伞。 天上的清月徐徐升起,市中心的霓虹灯光五彩斑斓,距离将这样两个不同的景色交联在一起,城市慢慢被抛在身后,她躲在月色和齐南身后安静了许久,口袋里的手机不知疲倦地振动着,屏幕上是一张好看侧脸的剪影。 那天他正背着她走一条长长的山路,听cara太太讲这座山里有很多精灵,他就耐着心思陪她探寻,走了好久好久,直到趴在他的背上睡着,再醒来时,天微微暗了,耳边有溪流的水声,她蹭了蹭他的头发,像小猫一样窝在他背上胡说八道:“陆大爷,精灵都在湖里吧,以后我要是做海底摄影师,你会不会非常自豪?” 他偏头看了一眼背上的人:“海底摄影师应该也会限制体重吧?” 她单手捞起脖子上的相机,随意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然后丝毫没理会陆大爷的话,自言自语地称赞自己:“很好,完美地糊掉!” 他故意往湖边走,作势把背上的调皮鬼往湖里丢,她聪明地环紧他,手脚并用的习惯方式,只是巧合地按动了相机,画面定格在那瞬间,他好看的脸同应该抛弃的回忆统统装进了那台单反里。 “不接吗?” 齐南不知什么时候回头。 她茫然地抬头,但是已然看不清齐南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肯定又哭了。 第106章 海底和鱼(3) 第106章 海底和鱼(3) “好丢脸。”她低下头收伞,呢喃了几句话,冰凉的手指却被某人紧紧握住,她怔愣了片刻,才略迟钝地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不知对面的人是以何种神情打量她的,只是她迷蒙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他执拗的、心疼的表情。 许久许久之后,夜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宁静,一朵朵绚丽的焰火像开的浓烈的花朵,撑开在半空中,刹那流光,如万千花树绽放。 慕颜仰望着天空,焰火之下映照着她小小的面孔,她穿着黑色晚礼服长裙,精灵般的明艳动人,明明灭灭纠缠的光影里,她的眼底雾蒙蒙一片,也许因为眼泪的缘故她似麋鹿黑亮的眼睛一瞬间将人所有的情绪都吸了进去,齐南就站在她身前,近在咫尺,她的眼睛里盈满了焰火的颜色,而他的眼底装着她所有的情绪。 他似乎想要抱一下她,无关风月,只是那种心底的思绪让他无措的自然举动。 她长叹一句:“怎么今晚月色和焰火比我还要悲伤?” 齐南的声音混淆在焰火声中,断断续续:“它们可能需要一个拥抱。“ 她终于将视线完完整整落在他的脸上。 “医生,喜欢,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吗?”她的声音很低,歪头打量人的神情总像个小孩子。 没等齐南开口,她已经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她将伞收好,捏着伞的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后,她依旧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斯文好看的男人,他穿着得体的白衬衣,半挽起的衣袖露出劲瘦的手臂,沿着手臂往下是一双温润修长的手,她盯着这双手看了很久,然后微微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底,一字一顿道:“医生,我们就这样吧。” “这样,是那样?”?他甚似温柔的宠溺语气,“嗯?” 她认真地微笑了一下,踮脚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祝福道:“你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医生。” “我就这么毫无吸引力吗?”他俯下身,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嗯?” 她在思考一个准确答案。 焰火声中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将路边对峙的两人拉回到现实,维修队的人果然准时,齐南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正经事儿上,慕颜暗自舒了口气。 她从晚礼服的侧边口袋里摸出手机,陆遇森第三通未接来电,盯着手机屏幕晃神了一会,不由心中哀怨,元素周期表背了五六年,至今还停留在钙的位置,可陆遇森的手机号码任如何遗忘却牢牢地印在心底。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扶着老旧的路灯柱,唉声叹气。 薄叔的车一路从酒会开到高速路,见她家小姐狼狈地蹲在地上数羊,一把年纪的薄叔差点气昏过去。 他用毛毯裹住慕颜,将他家大小姐塞回到副驾驶座里。 车子驶过一段距离,这老头还在唠叨:“……幸亏我多准备几套衣服,对方是个律师,年轻有为的,”他又唠叨道:“我说亲自去医院接您,您不听,这下淋成这副模样,一会妆容什么的又得重画,焰火表演结束后,酒会才算正式开始……” “可是薄叔,您把我朋友丢在那里真的好吗?”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地捞起后车座的相机。 薄叔倒直白起来,狐疑地盯着她的脸问:“确定是朋友?”他皱起眉头,将视线落回到道路前方,“每次您同陆先生吵架,估计都因为这个……”他顿了一下,“朋友?” “你这样很没礼貌。”她眨了下眼睛,凑到薄叔跟前质问:“他真的毫无吸引力吗?” 薄叔怔了一会,盯着慕颜的脸看了五秒,然后神色自若地答:“陆先生更好。” “无非就长得好看。”她眼神飘忽,嗫嚅道。 “是的。无非长得好看,聪明,有能力,气质儒雅,偶尔会把我家小姐弄的七上八下。” 她依然吊儿郎当地窝在副驾驶座里,抱着相机偏头:“总之我就是个很肤浅的人?” 她点开相机里唯一一张照片,那张好看到没有边际的侧脸,她想了好一阵,才喃喃回道:“我确实肤浅。” 将相机重新放回到后车座,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把我公寓里最值钱的东西拿过来了?” 薄叔转了下方向盘,车子驶向一条幽静的小路,他回头看了一眼相机,坦白道:“回英国的机票已经订好,公寓的行李基本托运。慕先生说您最好整理一下个人情绪,起码把慕氏剩余的股份拿到手再任性胡闹。” “我不觉得我能堪此大任。” “慕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二叔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年轻人的事他操心不了,只负责以后养着你。像之前忆苦思甜的事情不要再做了,他觉得丢人。” “二叔就会敷衍我。我自己生活地很快乐。”她嘴硬地反驳道。 “确实。”薄叔笑着看了一眼她,语重心长地应和道。 第107章 海底和鱼(4) 第107章 海底和鱼(4) 酒会在bj郊外的一处私人山邸举办。 薄叔的车开到山脚下车速慢慢放缓,等待着安保检查放行的几分钟内,慕颜从车窗内出神地望着山上。 天上银月依旧,车窗外可见黑色的林木融在黑色的夜里,除去保安亭的一星灯火,满山都是黑黝黝一片。而坐落在山腰的一座别院,人声鼎沸,酒甜曲美,将一整座城的寂静踩在了脚下。 待开车转上山,才发觉每隔几十步就有一盏地灯隐藏在矮丛中,慕颜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将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脖颈。 “薄叔,忽然好不真实,我以前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待在橙子没落久了,现在倒有点不习惯了。”她收敛了往日的胡闹模样,侧过脸望着薄叔的神色知性柔美,薄叔稍微晃了下神,轻踩下刹车,车子停靠在了山边。 “小姐,很抱歉,我要提前赶回英国处理琐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邀请函,递到她手边,叮嘱道:“慕先生的意思只是想让您尽力而为,主要是散散心,见见该……” “我知道,我会好好见一下这个律师。”话音一落,慕颜便拿着邀请函和相机徐徐走下车来。 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水晶高跟鞋太久没穿,只走了一会脚就肿起来了,她四处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将鞋子脱下来,拎在手上。 山路越走越高,头顶不时炸开烟花,硕大的花穗顷刻间盛开,然后徒然凋谢在夜幕中,被广袤的天空吸纳干净,而山上静谧且神秘,与头顶的热闹截然相反,一弯清月倒是生的皎洁,可任她怎么看总有点悲伤。 她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已经有侍者在提前等候了。 跟随着侍者一直走进内邸,觥筹交错之间,男男女女举杯洽谈,各色西装礼服看的人有些眼酸。 别院很大,前有水库和草坪,后有露天泳池,花园小径交错纵横。偶尔遇到一两对在灯光暗落处幽会的男女,她只作视而不见,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后院的棕榈树间牵着小灯,像是在树上点亮了星星。一进场就有位年轻的钢琴师在弹奏曲子,也许是原创曲谱,或是紧张的缘故,生涩感很重,慕颜端着鸡尾酒好奇地走到他身边搭讪:“嗨,这位先生,你可真有勇气居然能尝试弹错曲子。” 年轻人头也不抬地盯着曲谱,薄薄的脸皮掠过一丝尴尬,低哑的声音透着无奈的央求,“请不要拆穿我。” “这是个什么酒会?”她闲闲地搭话。 “酒会主人姓温,听说是为他家小儿子专门举办的酒会。” 慕颜晃动着酒杯,思索了一会,犹疑地出声:“温泽宇?” “大概是这个名字。”年轻人机械地挪动身子,凑到慕颜身边小声央求道:“这位小姐,您高抬贵手,别再问我了,我刚刚全弹错了。” 慕颜微笑点头,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顺势放在路过的服务员的托盘里。“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个相亲酒会?” “你也是被父母绑架过来的?”有个清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慕颜回身望去,是个长相亦甜美的女孩,看起来同她年龄相仿,她点头致意,故意装糊涂:“你也是吗?” “是啊。我听我妈咪说,这家小儿子奇怪的很,婚礼进行一半突然就逃走了,温家在国外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可是温家只有这个是亲生的,老爷子气的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全靠他哥主持酒会。”她抿了口酒,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道:“听外人讲,他家小儿子以前就是个混混的,后来才变乖的。” “我还听说他本人长得极丑,脾气很差,还容易打女人。”慕颜半开玩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果然吓到了,跑回到她母亲面前诉苦。 从后院散步到花园尽头,慕颜寻了一个看月亮的好地方,一个竹制的秋千藤椅,她将相机搁在草地上,双手抓着两边的竹藤,慢慢地将自己荡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离开喧闹的相亲酒会,有矮树丛和山茶花,附近牵了盏灯,光线有些暗,却很柔和。头上是明亮的星空,头顶是极好的月色。 而那个故事,结束了。 - “他打过你?”偏低偏冷的声音像是从星空落下来似的,扰了慕颜静谧的美梦。 时间一久,酒意便开始漫上来,星光变得刺眼,慕颜拿手臂挡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周围的一切只剩下这低冷的声音,刺激她一根清醒神经。 她单手抱着竹藤,微微昂头,却闭紧了眼睛。 “差、点。”她一沾酒说出来的话就是软糯的撒娇语气。 “你是个记者?”他低下身子,捡起来草地上的相机。 虽然醉了,可是她心底的秘密不容触碰,就算梦里也不可以,她费力睁开眼睛,星光模糊,灯光也模糊,模糊的灯影中逐渐现出站在她身边的人的轮廓,然后是整个人。浅灰色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满是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们安静相对。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像极了她深爱的人。 而拥有着一样长相的那个人却不会再有的神情。 这就是她和自己较劲的点。 这就是不能委曲求全的点。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她流下许多泪来。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好久。“你真是个奇怪的记者,酒量也很差。” 她抗议反击:“这位先生,你挡着我看月亮了。” 她伸手拨了一下他的衣角,后知后觉地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总算清醒过来,酒沾一点就爱说胡话爱哭鼻子,慕颜狠劲地掐了一下自己,还没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她就往明亮的方向跑去了。 一瘸一拐有点可爱。 “eric,你在看什么?” 温泽言转回身,指着相机里的照片,打趣:“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 温泽言耸耸肩,将相机物归原主。 他看清楚相机里的照片,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你觉得她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 “爱胡闹又爱胡说八道?” 温泽言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听过一首诗吗?古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今有京城佳人兮思之如狂。” 第108章 海底和鱼(5) 第108章 海底和鱼(5) 那是一个怎样的镜头? 她单手举着相机,像个树懒般紧紧地箍住他的肩膀。湖边的垂柳恰好挡住头顶落下的光线,半张脸都沦陷在暗影中,暗影里的脸部轮廓是隽秀的,又隐隐透着难以驾驭的张扬。偏偏眼睛弯成极好看的弧度,将旁人的视线彻底吸引过去,再仔细瞧一眼,漆黑明澈的眼底泛着一丝忐忑,原是依赖的人要将她作势丢下。 他完全不记得这幅画面。 那是怎样的心情? 或者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陆遇森长久没有出声,身旁的温泽言并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些什么,说出的话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再次出声:“是不是该回去了?” 陆遇森还是没有说话,人却有点走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慕颜曾经说过的很多气话,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却又像真实存在的,他到底忽略了什么细节,他到底对慕家还有什么执念呢? “陆先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陌生的声音,陆遇森眉心微微动了动,人淡淡的转过头,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的没有任何色彩和情绪。 “陆先生,大少爷派小的来领路。”彬彬有礼的侍应生正站在他跟前,微微俯身听候差遣。 “去哪里?”他将相机收好,声音依然淡漠。 侍应生礼貌应道:“陆先生,慕小姐不小心掉湖里了。” “什么?” - 温园里种了很多树,如童话里描绘的森林世界一样,脚下是大片大片的山茶花,紫的白的黄的错落地开在一起,星空之下的温园呈现着一股暗柔而朦胧的美感,尤其沿着溪水深处流水声潺潺,远远望着雾蒙蒙地笼在溪面上,又像是森林神秘的尽头,因为有些明亮的光在暗夜中闪动。 慕颜踮起脚尖试图将手机再举高一点,还是没有信号,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开始自暴自弃:“估计一晚上也走不出去了,更别说找回我的宝贝相机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再抬头时便寻到了光源处,她蓦地顿住,距离自己十多米的位置,有个老旧的木亭,木亭里牵了一盏灯,灯是坏的,时而亮着时而暗下来,木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穿着白体恤休闲裤,头发像是刚睡醒后的凌乱,有几分学生气,慕颜微微眯起眼睛来,审视着那人十秒,不巧的是,那人从书中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脚步不由自主走近。 她站在亭中央,乖巧地理了一下刘海,顺便偷瞄了一眼放在亭外的鞋子还在不在。 温泽宇抬眼看了她一眼,但似乎对她的出现没有一点意外,又继续低头看书。 气氛莫名诡异,亭檐上的灯还被风吹的咯吱咯吱响,四周很安静,对面的人更是安静,慕颜一边低头同情自己冻坏的脚趾头,一边暗忖道,大晚上她在这个破地方遇到人已然幸运了,别提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她压低声音,卑微地出声:“温先生,酒会大厅怎么走?” 他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回道:“沿水上行。” 慕颜一脸困惑,纳罕道:“这园里就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她转头看了眼亭子前的溪水深度,认真地问:“比如木舟?” 温泽宇合上书,冷淡地睨她:“你来这做什么?” “听我二叔说,这里有厉害的律师,能帮我父亲。” “今晚出席的大多是温家的合作伙伴,根本没有律师身份。”温泽宇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温家最近在和森慕谈合作,听说森慕的律师团队可是顶尖水平。你二叔醉翁之意……” “又要跑路?”慕颜垂下眼睛,委屈地嘟囔着。 温泽宇偏头看着她,委屈无辜的模样实在好笑,也许是捕捉到某一刻相似的神情,他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加深,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将手里的书卷起来对着她的脑袋轻砸了一下,慕颜错愕地愣在那里,没躲过这暗箭,她痛得捂住额头控诉:“你怎么老要教训我,大叔?” 他略微失神一笑。 慕颜愣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时轻声问:“路小姐吗?” 只是再抬头时,温泽宇早已经出了木亭,眨眼间,便寻不到踪影了。 一切像似梦。 那一霎的温柔亦如此。 第109章 海底和鱼(6) 第109章 海底和鱼(6) 慕颜跋山涉水的算是看了一出好戏。 隔着极远的距离便听到这边的嘈杂声,她寻着声音走过来,却像是好戏散场,隔着一汪清湖,对岸的人静静地仿佛在出演哑剧。 她单手抱着湖边的树,耐着心思低头揉着发肿脚踝,湖面上水平如镜,沿岸柳树牵的木灯洒下来的光射在水面上,像是一个个柔和的光环漂浮在水里,慕颜觉得有趣,低头默数着究竟有几盏灯,只是数到湖对岸,光环与倒影纠缠在一起,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对岸的许多人如今只剩下这一倒影。 她探究地抬眼望去,果真岸边只站着一个人。 那人很高。 她心下一惊,随即自然地举起手机,将对岸的人切入自己的镜头,一边调角度,一边淡淡地吐槽:“就这样交差吧,也不枉薄叔一把年纪了还要撒谎把我诓进这深山老林里。” 只是从高中就偷拍失败的老毛病到了如今仍是会犯,闪光灯忘记关,只听手机咔嚓一声,循着白光,镜头里的人转过了身。 那角度真好,整张脸藏在夜色里,一身黑色西服却更衬他的儒雅,慕颜索性多拍了几张,收了手机,她安静地站好,同身边的柳树一样站的笔直,一张脸全是微笑。 陆遇森倒不按常理,发现被偷拍后没有气恼,反而转身走了。 “这算和好的态度吗?”慕颜捏着手机,把照片发给薄叔,还顺便发了一条语音:“我为什么会和冰块做朋友?我就算当着他的面掉湖里,他都无动于衷!” 话音一落,她气恼跺脚,谁知一脚踩进淤泥里,顺势滑进了湖里,她略狼狈地扒拉着湖边的树,勉勉强强地爬了出来。 沿着湖边的石子路往热闹的地方走,偶尔撞见几个宾客,指着她捂嘴笑说道:“怎么又是一个掉湖里的?这年头为了上位还真是爱往湖里跳啊……” 慕颜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拦住一位途径的服务生,“小哥,刚刚湖边发生什么事了?” 侍应生警惕地看着她。 她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是不小心跌进去的。” 侍应生长吁一口气,低头小声回道:“刚刚有位小姐冒充少爷朋友的妻子,结果少爷朋友赶过去时发现是个乌龙,那小姐听说挺喜欢少爷朋友的,但别人都说为了上位耍的手段。” “他刚刚在湖边那种态度,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慕颜狠狠地捏紧拳头,“我……” “小姐,您还是赶紧去客房洗个热水澡吧,这样的天气泡在湖里可容易生病呢!”侍应生好心提醒道,“我来为您领路,您这边请。” 慕颜呆呆点头,恍惚着思绪往客房方向走。 不知跟着侍者闷头走了多久,直到走进房间里,开了灯,她才略微收回了神思。 走进浴室,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冲了个热水澡,舒缓了一天的倦意。 简单梳洗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跑去阳台吹冷风了,她裹着单薄的浴袍,在思索二叔所谓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电话在客厅沙发上不知疲倦地响着,阳台外的人却丝毫没听到,只是懒懒地靠在栏杆处,头发上别着一只可爱鸭发卡,风一吹便隐隐露出半张倾城的脸。 - “记者招待会推迟一周,股份的事我会再和吴董协商……”陆遇森拿着毛巾随意擦了下头发,边说边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让媒体多关注一下同温家的合作,至于我自己的私生活让他们最好闭嘴。另外……” 视线触及到某个身影,他蓦地顿住步伐,原本清晰的思路也顿时空白。 “陆总,另外什么?”电话那端奇怪地追问。 他出神了三秒钟,冷漠地挂断电话。 一切像是她设计好的剧情。 将自己诓到湖边,被人围观之后,她在湖对岸看着笑话,然后再出现他眼前,无辜地坦白这件事与她无关。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公司的事情明明已经很头疼了,她却比那一堆数字更让人头疼。 可是,想起在医院她同齐南的亲近,又想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心上就席卷了莫名的寒意,他偏头望着她,她只是抬头看着月,余光里丝毫没有他的一点位置,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他低低地出声:“阿颜?” 她仿佛站在云雾里,双手撑在阳台上,透过丝丝缕缕的雾色,倒衬地整个人纤瘦柔美。 她曾经喝醉了,会很粗鲁地扯着他的领带吼他,“为什么不叫我阿颜?唤我阿颜好不好?” 她不知道,这个称谓于他,不过是谎言和伪装的代名词,而现在,这两个字,却有了不同的含义。 第110章 海底和鱼(7) 第110章 海底和鱼(7) 冷风吹的人头疼,计划了一大串的股份偷窃计划,正要最后敲定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茫然地转回身,抬头正撞上他的目光。 满脑子的计划通通飞走了。 陆遇森站在隔壁阳台上,正用毛巾擦头发,眼睛穿过微湿的凌乱发丝看了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的,“想什么这么入神?” 为了不让敌人看出端倪,她手插进浴袍口袋里,自然地微笑道:“欣赏月色。”顿了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质问:“陆遇森,你来参加宴会为什么跑这里来?” “你又为什么来这?”他将毛巾随意搭在脖子上,简单的体恤短裤衬得整个人格外温和,尤其那张少年般干净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浅然的笑意。 “不会是掉湖里了?” “我掉湖里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慕颜微微仰头,看不明白他眼中的笑意是嘲讽还是捉弄。 “这件事与我无关。”她理直气壮道。 “好。” “我是迷路了才出现在清湖附近的。” “顺便拍一下风景?”陆遇森很是认真地分析。 慕颜挫败地瞪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陆遇森在身后喊住她:“脚怎么回事?” “要你管。” 生气的语气却十分可爱。 十分钟后,门铃响起,慕颜踩着一字拖打开房门,刚刚引路的侍应生将干净的晚礼服送了过来,并带话说:“小姐,这是陆先生为您准备的衣服,另外,他说您要是想找回相机,需要亲自过去一趟。” 慕颜乖乖接过衣服:“告诉那位陆先生,我不会去的。” - 推门进去,未曾想里面的人原是要出来,慕颜直直地撞到他的怀里。抬起眼,那人的眸子似深夜星光映照的海洋,平静中浮动着一点无法揣摩的暗潮。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陆遇森一手撑住门,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背抵住门,手摸了下额头,迷糊回话:“可能发烧了,冷风吹的头疼。”下一秒,她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状:“相机还我。” 这下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我……”话没说完,就被陆遇森原地抱起。 她脚肿的像馒头,脑袋也沉重,只能乖乖地任人宰割,被陆遇森放到沙发上,她就一动不动地窝在那里了。 “先喝点热水。”他将烧好的热水递到她手边,慕颜机械地接过来,咕咚一口,差点烫坏舌头。 他忽的俯下身,手触在她的额头上,微感冒虽然让嗅觉有些减弱,可是听觉却灵敏,他忽然的亲近,会让心扯开一个窟窿,冷风吹进来头会疼,属于他的气息吹进来,心会疼。 他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她抱着热水杯,明亮的眼睛迷茫茫地看他。 他的背影清癯修长,宽大的体恤衫套在身上好看到没边际,她突然很想像个猴子一样跳到他的背上,撒娇。 房门被关上,阳台的玻璃门也被关上,光线一时暗下来,落地灯被打开。 他从客厅的冰箱里翻出来冰袋,坐在她身侧,她颇不自在地将脚放在他的腿上,他低头耐心揉着,不说话也看不出情绪。 冰袋覆上来,整整三十秒,她什么都没想,直到脚踝的那种冰冷将整个大脑都浸得发木。 她清醒地认知到她同陆遇森这种奇怪的僵局应该被打破了。 酝酿了五秒钟,她说:“陆遇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动作蓦地一滞,深邃的眸色里藏着难以捉摸的思绪。 半晌,他忽然说:“阿颜,我们和好,好不好?” 语气是这样的温柔。 头顶的灯光被刻意调暗了,壁灯柔和的光将他整张脸都晕染似的,以至于那刻他的眉眼神色都格外温柔。 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将自己拉在身后躲避万丈光芒的男孩了,或许当时也都是假的,现在的这个人,拥有好看的皮囊却陌生到时刻让她戒备,甚至窒息。 这样的人该如何走到余生的尽头呢? 她努力深呼吸,将脚慢慢缩了回来,双手抱着膝盖,麋鹿般澄澈干净的眼睛静静地对视着他,那一瞬间,他离她很近很近,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碰到他坚硬的下巴。 黑的夜,白的星。黑的房子,白的壁灯。此刻被这墙壁和玻璃包围的空气里全是他和她黑的白的回忆。 一时间有万千思绪涌入脑海,她在准备一个盛大的告别,而他却在计划另一个未来。 他知道她一直在准备如何潇洒彻底的离开自己,当他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时,那一瞬,他倏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带到自己身前,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中,他的手揽住她的腰,趁她还没逃跑,他的吻匆匆地落在她的额角。 她整个人愣在他怀里,却没有将他推开。 “留在我身边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他说。 她被箍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说出来的话却携着淡淡的冷意,“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他笑了笑,却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百分之六十?” 她可能是有点儿惊呆了,仰头看着他时一张脸全是困惑,因为太专注,连表情都定格住似的,漆黑的眼底盈满了属于他的视线,似乎一定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大窟窿才安心,他却觉得是如此的可爱生动,不过他刚好发现这竟是一个意外巧妙的索吻角度。 又一轮烟花绽放天空。 他就低头吻了她。 只是这一次她终究是忍无可忍,拳头挥到发酸他才知收敛。 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故,不知收敛,全是古人的错。 假期打卡??????_?????? 第111章 海底和鱼(8) 第111章 海底和鱼(8) 陆遇森力气大的惊人,只一只手就将她箍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任凭她怎么推搡,他就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似的。 她的两只胳膊发酸的厉害,额头也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来,索性靠着陆遇森的肩膀,算是在力气上投降。 窗外的烟火落幕,原本暗黑的天空此刻蓝的红的交错成一片奇怪的颜色,好像巨大的黑洞,要将山林吞噬,而眼前的人也必将是她的黑洞,她赢不了也不想输。 她将垂着的手轻轻地环抱住那人的腰,妥协般地叹了声气。 熟悉且又陌生的味道,熟悉且又陌生的皮囊,她忽然想到陆遇森惯是个骗子,以前她同他有些肌肤之亲时,他总拿她没办法,说她小小年纪力气倒大的惊人,现在看来,倒是猜不出他那时的主意了。 “累了?”陆遇森待慕颜乖巧些,才敢温温柔柔地探问一句。 她没说话,只是抱他抱的更紧了些,这样的动作,倒是让陆遇森有点困惑。 “在想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里透着温柔。 “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他耳畔时却夹着一点疑问的语调。 “在想当时我抱你时,你为什么没推开我?”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厌恶我的表情。” “我还在想,这些年,我于你是怎样的存在?” 陆遇森的手仍覆在她柔软的头发上,他的手修长温润,灯光掩映下的倒影,恰好落在地板上,慕颜望着那好看的倒影,一时间失了神。 陆遇森思索着问题,却找不出答案,他不知道,他忘记了很多事情,而遗忘的,已经用他清醒时的逻辑思维所填满。 见她安静的有些怪异,陆遇森便放松些力度,低头看了眼她,发现她正盯着地板上的影子看的痴迷。 他将手抬高一点,地板上的倒影便不见了,慕颜有些气恼,手从他腰间松开,抬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本以为他会躲,没想却一手捉住。 “还在想什么?”他忽的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她握住的手反而缠住了她的。 “嗯?”他顿了顿,音量刻意压低,却更是蛊惑人心,“阿颜?” 慕颜觉得陆遇森肯定疯了,以前这样的坏事都是她擅长的,什么时候陆遇森跟她学会撩拨这一招了。 她倒吸一口气,挣扎了半天,手还是被他握着,被迫迎上头顶灼热的视线,她义正言辞道:“在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想他作甚?”陆遇森微眯起眼睛,眸中一扫而过的怒意,“齐南的交流会一切正常。” 慕颜难得看见某人略带不满情绪的表情,故意正经地点头:“嗯。” 他眸中的怒意加深,想说什么却被眼前人正经表情气到词穷。 慕颜看他实在可怜,也顾不住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生气,便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抓住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浮出笑意。 他后知后觉:“你……在想我?” “阿森——”她微微仰着头,声音里带着甜软的暖意,他的呼吸清淡好闻,距离这样近,他的眼睛这样的深邃好看。 “嗯?”他困惑地点头。 就这样低头的神色,都可以被临摹无数遍,她无数遍在黑夜和白昼中想起这个男人,他的五官无可挑剔,他的城府亦是无法窥探。 “陆遇森,”她的笑容渐渐染上疲倦,“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陆遇森松开她的手,望着她的神色带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 她揉揉被他抓痛的手,低下身去捡不知何时躺在地上的冰袋,只是刚弯腰,手还没碰到地面,便被身后的人紧紧环住了。 “阿颜。”他从身后唤她的名字,她偏头看他,却看不到他的眼睛,她懒得同他争辩什么,便安静地任由他抱着,只是听到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道:“阿颜,别着急甩开我。” “你同陆大爷的故事结束了。可是,”他顿了一下,温凉的嗓音透着笑意,“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12章 海底和鱼(9) 第112章 海底和鱼(9)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睁开眼,便觉得这梦做的极长了,身上的外衣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子,他抬手将那白雪弹了弹,却不巧打落了身侧的酒杯,一股酒香扑面袭来,这才让陆遇森彻底从那梦里醒来。 原是醉了一日一夜了,他揉揉酸疼的太阳穴,整个温园如梦中光景一般,清湖远望湖面已经结冰,四下积雪的柳枝上还牵着当年模样的灯,他想起那晚某人站的笔直,死不承认偷拍罪状的样子,忍不住笑意攀上了眉眼。 酒精是个好东西,颠倒现实梦境,让他觉得五年却只是弹指一瞬,他俯身捡起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然后踉跄着走进了屋内。 远处的朝阳升在半空,却被乌云遮了多半的日光,雾蒙蒙一片的清晨,格外寒意森森,因冬日飘雪缘故,少了些许虫鸟声,便觉整个园子格外静谧,他将落地灯打开,给自己泡了杯解酒茶,又将音箱打开,是她偶然哼唱的老歌:“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外面的雪仍在下,直如扯絮,连绵千里。温老在园中种的几株寒梅竟然开了花,他站在落地窗前,喝茶赏梅,手机铃声却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他按了免提搁置在沙发上。 落地窗上倒映着他饮茶时的神色,举手投足间虽是赏心悦目,却透着几分阴翳的冷漠神情,同他的好皮囊格外不符,仿若酒醒之后同醉酒之人判若两人,他淡漠地开口携着几分倦意:“不是说不来打扰我吗?” 话音一落,电话那端传来阵嗤笑声,“呦,您酒醒了,还以为我这电话得多打两通呢!阿森,人家回国是收购上市公司,你回国倒成为夜总会最年轻的大老板了,要是被业界的人知道恐怕要笑话大半年。” 他低身添了些热茶,语气淡淡道:“我做事自有分寸。” 温泽言唏嘘道:“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以前初遇时,觉得你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以为有颗清风明月般的心。后来,森慕出事,你做事手段简直可以写入教科书,整个业界全都在讲原陆家的独子青出于蓝,狠厉胜于常人。”他忍不住喟叹,“这些年你变得像个疯子,说你没有感情,你却为了这点可怜的念想到处奔波。阿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赶尽杀绝呢?” 他捏着茶杯,却冷然一笑:“我会找到她。” “再一次赶尽杀绝?” “诓骗了我的股份跑到别处逍遥快活,你觉得怎样才好?” 温泽言听到电话里少有的怒意,却更觉得惆怅,恐怕只有她可以让他有些正常人的脾气在身上了,他怅然一笑:“所以,你还不承认你喜欢那个小骗子?” “喜欢?”陆遇森像是听到好笑的故事,但笑意却抵达不到眉眼,便收敛了神情,他沉声道:“嗯,格外喜欢。” 这赌气似的话,倒让远在国外的温泽言泛起一身寒意来。 正所谓,冤家路窄,疯子爱情,凡人未可知。 受了情伤的陆先生怎么有点腹黑,明明是要走深情可怜范的呀!(?????)嗯? 第113章 海底和鱼(10) 第113章 海底和鱼(10) 橙子没落最近因客人一张侧颜照上了微博热搜,那张网传照片虽然模糊,但抵不住人物的过分好看啊。 照片里的人,半靠在沙发上,略闲适地低头翻书,恰好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捕捉镜头的瞬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清隽文雅,宛如画里的存在。 这样在酒吧看书已经很特别了,可是偏偏一张脸生的是祸国殃民的,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你能不能别在这看你的书?”方亦忱抖了抖手上的烟,朝着迎面走来的长腿美女抛了个媚眼,见美女眼里只有低头看书的人,他心里更堵得慌了,一把抢过来陆遇森手里的书,泼冷水道:“你这破书看了多少年了,还在看?把你叫出来是快乐的,不是研究古人那套说辞。” “大珠小珠落玉盘?”陆遇森抬头,审视的目光落在方亦忱的脸上。 他摸了摸下巴,极其笃定自信道:“就……珠子落在玉做的盘子上啊。” 陆遇森眼角微翘,似是浅笑。 方亦忱摁灭烟,低头翻了翻他的古书,一堆看不懂的古代表达方式,他刚要将书合上,只是无意中瞥到一行字,那字娟秀雅气,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字迹,他好奇地读出来:“你说,它最后有没有瞧上?” 方亦忱迷惑地看着陆遇森:“什么意思?” “我也没明白。”他收敛了笑容,俯身端起酒杯,声音略显清冷。 方亦忱合上书,物归原主后,忽然很跳跃地问了一句,“这么多年……慕颜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陆遇森晃着酒杯,半张脸隐在暗处,变幻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洒下来,明明是耀眼的颜色照在他身上竟有几分落寞感,他知道陆遇森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好。 “虽然她高中那会没皮没脸地追你,可是没见你多喜欢,结了婚以后天天吵架,我连在美国都能听到你俩在酒会闹出的笑话。这样性格不合家世不合的两个人,为什么你还这么执着?乔依这么多年了,暗恋明恋,到费尽心思去森慕,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和适合的人在一起呢?” 陆遇森搁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亦忱,你究竟多讨厌阿颜,每次谈到她,你就像个蚂蚱。” 方亦忱闷声吞了口酒,含含糊糊嚷着:“她丫在老子订婚宴上故意喝醉,把我的过往情史全交代给我未来岳父了,老子被笑话了整整一年,订婚宴也泡汤……” 陆遇森微眯起眼睛,平日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一层雾气,也许喝了酒有些许醉意了,他看着对面喋喋不休的人,眼前竟然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 他在订婚宴门口,等迷路的慕小姐出现。 “阿森,方亦忱是不是有病,挑的什么破地方,连司机都找不到路!”她穿着e大系服,乱七八糟地从马路对面跑过来。 每次都会被慕小姐的出场方式惊艳到,他快步走上去,接过她的行李箱,笑着问:“不是说功课太忙,不过来吗?” 他边说着边低头耐心给她整理跑乱的刘海。 她用手指扇着风,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好,抓紧填饱肚子再扬善。”他牵着她的手,往宴会大厅走去。 订婚宴开场十多分钟,慕颜就趁着陆遇森视频会议的空,喝了一整瓶红酒,她的酒量一向差劲,可匡扶正义就得壮胆。 台上方亦忱正深情表白着,还向他岳父发毒誓,一心一意照顾他女儿,台下的观众不了解他的以为女孩嫁了个好归宿,了解他的又全在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这时候,台下突然站起一个摇晃的身影,抱着红酒瓶慢吞吞地往台上走。 “方亦忱……”她打了个悠长的嗝,捶了捶胸口,继续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幼稚园的时候就偷看小女孩上厕所,小学初中高中你祸害的女孩都能从美国排队到布莱顿我住的那深山老林里,再说了,”她又打了个醉嗝,抱着酒瓶略可爱地昂着头喊道:“美国我就不知道了,谁让你害我家老慕进了局子,我没空操心你,不过,我听我家阿森说,你前前女友西西好像怀了个双胞胎?我……” 一席醉话,却瞬间让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惊愕表情,方亦忱整个人僵在台上,他连反驳都忘记了,握着话筒的手一直在抖,直到他的未来岳父给了他一巴掌,才彻底清醒过来。 “慕颜!老子今天给你拼了!” 他扯了扯领带,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 慕颜二话没说,将怀里的空酒瓶单手拿着,往地上一拍,只留下尖锐的一片,她举着玻璃片,瞄着方亦忱的脖子,微眯起眼睛看着他,“方亦忱,就这样你就难受了?” 她虽然咧嘴笑着,看似得意的笑容却寻不到任何开心的痕迹,那是一种难过和自责纠结在一起的神情,让人看的格外心疼。 玻璃片坚硬,她柔嫩的手很容易就被划伤了,本以为这场闹剧无法收场,幸亏他赶过来,将受伤的可怜酒鬼扛回了酒店。 回酒店路上,他背着满身酒气的某人,在月光下散步。 那晚月亮真圆,初夏的时候连街灯的光晕都是温柔的,那晚她趴在他背上说了好多好多话。 “听过海底和鱼的故事吗?传说有只鱼越过最深的海域,抵达到海的最深处,它想看一眼沉入海底的那个影子。” “你说,它最后有没有瞧上?” “也许那只执着的鱼,在拼命拼命潜入海底的时候,因为巨大的压强已经死去了。” 那只被她自己包扎成粽子一样的手突然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他就听见她说——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太阳吧。” 第114章 橙子秘密(1) 第114章 橙子秘密(1) “喂?”方亦忱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陆遇森眨眨眼睛,收回了游走的神思。 “你这酒量上头了?你小心一点,周围小姑娘可都是虎视眈眈的。”方亦忱拿起外套,缓缓起身,又唠叨道:“对了,你突然收购这几家店什么意思?好好总裁不当,非得跑来这当什么不正经老板,乔依那里我替你瞒着,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陆遇森看着方亦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轻轻一笑,“这次回美国,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还得去巴结我的前岳父,否则第一笔融资很难到手。” 方亦忱边穿外套,边朝着门口等候的司机招手,司机殷勤地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遇森,前几天在育华看见的人,是慕颜那个臭丫头吗?”他狐疑地低头看着陆遇森波澜不惊的脸,蹙眉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在这浪费时间是为了那个人?” 陆遇森放下手中的琉璃杯,抬腕看看时间,轻描淡写道:“还有半个小时,再不走,我考虑给你融资。” 方亦忱彻底安静了,催着司机赶紧离开这破酒吧。 - 沈颜晚上十点的局,搭了班最晚的公车才赶到橙子没落。 午夜酒吧人声鼎沸,走进橙子没落,迎面扑来的是震耳欲聋的dj曲和五颜六色的射灯。 舞池里正在表演火辣的钢管舞,酒吧老板顾西西正面试新员工,见她裹着大棉袄突兀地站在门口,便差人将她喊过来。 “沈颜,帮我个小忙,”他推了一下眼镜,面露窘色,“今晚不唱歌,能帮我去陪客人喝酒吗?不是那种陪酒,就是这个客人有点难缠,喜欢唱歌好听的陪他聊天。虽然,长得……” 沈颜顺着顾西西手指的方向,偏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片花花绿绿的人影中,唯有一抹干净的白隐匿在暗处,只因那人很高,所以一眼便注意到,又或者,他周围有许多目光在环绕。 还没听他说完,她人就已经走了过去,待走近才发现,偌大的卡座却只有他一个人,她小心翼翼脱掉棉服,坐在隔着两个人距离的位置,眼前的桌上摆满了各种酒和琉璃杯,凌乱中放着一本书,名为《古文观止》,她好奇拿了起来,那书想来有些年头,她的手指触在发皱的纸张上,愣了会神,才想起身侧还有客人。 她微微侧目,身旁的人仍旧低着头,隔着段距离也能闻到他身上或浓或淡的酒香,夹杂着烟草的气味,竟然这样的好闻。沈颜皱了皱鼻子,看着客人手里夹着烟,指间隐约露出猩红的光芒,携着醉意估计连烟草要烧到手也没察觉。 黑西裤,白衬衫,领口袖口微微扯开,一股清冷儒雅的书生气从他的衣着中显露出来,她忽然心底生出几分笑意,这样气质极好的人也会来这种地方。 胡思乱想着,才想起顾西西安排的任务,她将书放回原处,清了清嗓子,手势一摆,若是扮上更是专业,可是她今日偏偏灰t恤加工装裤,咿咿呀呀唱起《牡丹亭》,有点莫名搞笑。 那词中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 沈颜还没唱完后半段,就被顾西西强硬拉走了。 “西西,我唱的好好的,你......” 顾西西忧郁地指着邻近卡座的老男人道:“是这位客人。” 沈颜尴尬地跑过去,坐在一堆年轻小歌手身旁。 这位年过半百,头发没多少的客人,不喜欢牡丹亭,沈颜只开口半句就被嫌弃了,她坐在最边上,连陪笑也懒怠,只是托着腮看着四下,最后目光仍落在刚刚那人身上,因为隔着座,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估计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只是个子高的人一般长得不好看。 弯弯的桃花眼里浮出轻浅的笑意,她这副打量人的神情让少发客人尽收眼底,本来来酒吧是找乐子的,有钱就是大爷,谁知这里的小姐也都是看皮囊的,他喝了一大口白酒,粗犷的男性嗓音吼道:“那个唱牡丹亭的,给我滚过来!” 舞台上已换了钢琴曲独奏表演,四下异常安静,这位客人的粗鲁态度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可大家司空见惯,扫了一眼便各自玩各自的了。 沈颜敛了敛思绪,自然地露出甜美笑容,她自是带着点无辜柔弱的神情走到他身边。 发量略少的客人捧着酒杯凑近看她,脸上的肥肉坏笑地堆在一起,“你这模样还不错啊,怎么,瞧不起我这种粗人?”他往后看了眼小白脸,又转过头盯着沈颜笑意的脸看去,冷嘲道:“不瞧瞧你自己的贱蹄样,还好意思看别人,你这种货色陪我正好……” 话音一落,他就伸手将沈颜扯了过来,旁边几个要好的姐妹上来阻拦,可那人力气实在大,甩开她们后,他单手捏着沈颜尖软的下巴,然后将杯子里剩余的冷酒顺着头顶倒了下去。 很好! 沈颜被泼酒后,脸上仍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她连反抗都没有,甚至有点无辜可怜,那客人觉得无趣,手一挥让她滚蛋。 她从位置上站起身,徐徐地往洗手间走,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她无奈一笑,将水龙头拧开,慢吞吞地洗着衣服上的酒渍。 橙子没落的走廊上嵌着壁灯,大朵纯金丝线勾绘的花纹在地毯上洒下一片皎亮的光辉,大厅里放着首老歌,悠远曲调像是从风中飘过来似的。 她穿的单薄,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从脖子里灌进来,她郁闷地偏过头,这才发现走廊的窗旁正站着一个人。 他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修长漂亮的指尖还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烟头忽明忽暗。 他人站的地方,光线有些暗,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眸子却倒映着星星碎碎的光,那光里纠缠了一张她的脸。 “沈小姐。”一如既往的客套语气。 沈颜与他逆着光相对,抬头看了一眼他,犹豫地出声:“陆……” “这是你落下的外套。”他指着身后的座椅,低声道。 沈颜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人竟然是他,她径直绕过他,弯腰拿外套,只是忽然想到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澄澈明亮的眼底浮出一点探究的笑意,她站起身,偏头看着他问:“你找到她了吗?” 他手插在西服口袋里,疏离冷淡的神色难得染了一点笑意,头顶上方虚幻的光影镀在他立体精致的五官上,那一刻,他低头看着她,低沉的声音甚似温柔道:“似乎……找到了。” 她微笑着点头,身后的窗外是万家灯火。 也许,这一刻,他们的故事才算刚刚开始。 第115章 橙子秘密(2) 第115章 橙子秘密(2) 沈颜裹着外套窝在沙发里听顾西西讲童话故事,但脑海却忍不住浮现刚刚走廊里的谈话身影,斯文儒雅透着几分熟悉感,同初见时判若两人,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自己会不会在很久之前见过他? 正咬着吸管发呆,顾西西伸手戳了一下她。 她眨眨眼睛,强行将自己拉回到童话里,“你这莴苣公主也太惨了……” 顾西西合上书,指着从洗手间方向迎面走来的人,“你认识陆先生?” 沈颜犹豫地出声道:“算是……不熟。” “他向我打听过你。还打听过我哥。”顾西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不知道那人什么来历,他收购了附近的酒吧会所,橙子没落和京城佳人都是他的。” 沈颜嘴里的吸管咬的咯吱咯吱响,半晌,才开口问:“现在混道上的都长这样?” “人家是正经生意人。反正我哥的酒吧我是撑不住了,我一个教育学专业毕业的,经营酒吧简直为难我。”顾西西喝了口冰酒,又继续坚持不懈地读他的莴苣公主。 沈颜抱着冰可乐,歪着脑袋看着那正经生意人,不巧,他也回头,四目相对,隔着无数个花花绿绿的身影,那一眼却恰好落入他的眼中。 他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在专注的探究着什么,又没有破绽可寻,最终是她败下阵来,对视了三十秒,她自然地低下头,心底却乱了一拍,不知是害怕还是欢喜。 - 最近城南热闹极了,因京城佳人换了老板,生意也莫名红火起来。后来,不知谁在网上上传了老板的照片,发现他竟是前阵子在酒吧被偷拍的帅哥,可惜,网上的消息不可靠,没热闹几天,就被压了下来。 傍晚七点,橙子没落。 陆遇森穿着件驼色毛衣,戴了一副金框透明的眼镜,正站在吧台同调酒师学技术。 顾西西捧着一打档案从仓库跑过来,把东西放到桌上,叉着腰喘气道:“陆先生,这是能收集到的所有员工信息,最早大概……”他翻了一下积灰的纸张,补充道:“最早得十年前了。” 陆遇森将调好的酒推到顾西西面前:“辛苦。” 顾西西忐忑地盯着那杯酒看了几秒,如壮士断腕般干了。 意想不到的好喝! 陆遇森翻着资料,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滑稽的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犹疑地出声问:“你是顾橙落的亲弟弟?” 顾西西还在回味刚刚的味道,半晌才呆呆地点头。 陆遇森看着眼前白白净净书生气的顾西西,很难想象顾橙落痞气的神态,只是那样的人却是阿颜的朋友。 顾西西看着翻书人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问:“您认识我哥?没道理啊,您可是刚从英国回来。” “见过。”陆遇森又重新挑了一些资料,一边翻着一边沉声道:“他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嗯,还有两年吧。”顾西西语气低了一度,“也不让我们探视……” “这里以前有个调酒师,叫peter,你认识吗?” “不清楚。”顾西西顿了顿,“我接管橙子没落两三年了,员工走了一批又一批,生意更是难做,要不是您收购,我哥的酒吧就要被我经营倒闭了。” 陆遇森笑了笑,低头翻了好久的资料,花了足足半小时,在无数张发黄的档案纸中,他看到了潇洒的两个字——颜慕。 指尖停在那两个字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五年的时间,慕颜留给他的真实却只有在这一刻,他捕捉到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就要这张,其余你放好。”陆遇森将发旧的纸张折好放进口袋里,想着掏手机会遗失掉,又走到更衣室,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钱包,打开钱包,将它平整地放进去,然后他靠在柜子边上,盯着钱包里那张照片看去,嘴角是黑色的酱料,而她正抱着他的胳膊傻笑,这张没有记忆的照片存放了五年,当他意识到他的确是忘记了什么时,一切都空白了。 而掀起惊涛骇浪的人,消失地如同那段记忆般干净彻底。 悄悄更文惊艳众人?*?(?*?????)*?哇哦~暑假快乐哦! 第116章 橙子秘密(3) 第116章 橙子秘密(3) 余橙子拎着家乡的土特产,转了好几路车才到京城佳人,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同门口的保安解释了半天,那两个人才肯将她放进去。 她穿着厚重的棉袄,脚上踩着双脏脏的棉鞋,一张脸被冻得紫红一片,一边搓着手一边排队。 “你好,请问,这要问些什么问题啊?要求学历吗?”她凑到前面正在补妆的女孩跟前,怯懦地问。 那女孩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往脸上扑粉。 余橙子只好踮着脚往里面看,只看到有个抽烟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透着股风情,她还想多看一眼,就被后面排队的人一扯,差点摔倒。 本来安静的队伍突然躁动起来,她被迫顺着别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包厢外的走廊拐角处,有个身着驼色毛衣的男人正在打电话,他修长偏白的手指圈住手机壳的边缘,走廊的壁灯半明半暗地照着他半张脸,白皙地如同象牙纯釉,下颌的线条是完美的弧线,连眼睛也好看,深邃漂亮。 余橙子从未瞧见这样的男人,更别提在京城佳人这样的夜总会会所会遇到。 “老大,您那张脸就不要在那抛头露面了,我是瞒着乔总监才压下网上那些报道的,要是她知道您做的事,整个公关部都得陪葬。”jane躲在茶水间,偷摸地打着电话,压低声音继续汇报,“温总负责的案子正常进行,只是乔总监不太信任他,公司这里一切正常,您回国的消息没有泄露……” “你派个人来帮我,经营公司同经营娱乐场所不同,找个专业点的。”陆遇森说着,朝着前面的队伍看了一眼,只见一群女孩站在那,如恶狼般的目光盯着他,他微微蹙眉,心里暗忖道:“现在这些女孩不找些正经事做,来这种地方。” “老大,我过去吧。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里交给温总负责,我去bj帮您,您不知道温总为了赶进度已经让我们连续加班三周了……” 电话里全是jane的哭腔。 陆遇森无奈地答应他,挂了电话,朝着面试包厢走去。 不同面孔的年轻女孩里,有个冻得青紫的女孩吸引了他注意,不因为长相,只因那双盯着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故事。 曾经听慕颜讲过橙子没落很多客人的故事,悲伤的欣喜的甚至荒谬的,而京城佳人,是不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呢? 他笑了一下,顺势推开了包厢门。 “红姐,有合适的吗?” 他闲适地站在门边,右手插着口袋,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红姐是这里的老人,阅男人无数,可除了席凉,陆遇森算是第二人。 她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指着包厢里几个女孩,懒散道:“都是些看您面来的,除了好看单纯,没有一点用处。” 陆遇森就近坐了下来,让后面的人继续面试。 等到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女孩进来时,红姐连看都不看,她一向性格孤傲,对老板也是这种态度,拿起桌上的香烟盒和打火机,绕过排队的人,径直地走去了休息室。 包厢里只剩下陆遇森和负责秩序的吴经理,吴经理嫌弃地瞪着乡下来的丫头,她的脏鞋子将刚清洁的地毯都弄脏了,他不耐烦地催她:“赶紧说一下自己情况。” 余橙子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角,她就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手揪着衣角,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沙发上的人,那双眼睛不大,细细的、长长的,眼梢微微向鬓角挑去,深灰色的瞳仁里有着探究的余光,看人的时候携着几分无辜亲切,可是一张脸冻得紫青,一时间辨不出样貌,只觉得普普通通。 陆遇森抬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散淡地问:“叫什么名字?”他翻了一下登记表,没有找到她的照片,“你之前没投简历?” 余橙子依旧咬着唇,闷闷地点头。 “老板,我是今天刚到bj,之前从网上看到招聘信息,只投了一个电子简历,我……我什么都会,我能吃苦!”她坚定的目光让站在一旁的吴经理差点笑喷,他轻蔑嘲讽道:“这位小姐,我看您还不清楚我们京城佳人的业务吧,光能吃苦可不行,我们这……得体力好……” 陆遇森看着吴经理不正经的脸,觉得jane确实更适合这个职位,他将目光重新转到女孩身上,语气慢慢温和,“为什么选这份工作?好女孩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她低下头,声音忽然哑涩:“我不是……好女孩。我需要一份工作……” 她支支吾吾地没说清楚后面的意思,只是苦笑了一下,在灯光掩映下十分惨然。 “好,一会去休息室找红姐,办理入职手续。”陆遇森十指相扣,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吴经理不解地看着他,刚想开口,他冷淡道:“让吴经理带你去,他顺便办一下离职手续。” 吴经理怔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陆老板,为什么辞退我,我在这兢兢业业好多年了?” 恰好陆遇森的手机屏幕亮了,jane发了一条微信,他点开扫了一眼,是他刚刚做的花哨的简历。 “这是新招的经理。”陆遇森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吴经理蹲下来看了一眼,瞥到“哥伦比亚大学”几个字时,差点昏过去。 第117章 橙子秘密(4) 第117章 橙子秘密(4) 又是忙碌的周一。 碧空如洗,阳光灿烂的有些刺眼,沈颜提着三脚架,背着大大的帆布背包,穿梭在胡同里拍景色。 道路两旁婷婷的树被积雪压弯了,上早课的调皮学生奔跑在小巷子里,将那雪花子震得簌簌下落。 她正躲在树后面拍只蓝色的鸟,还没捕捉好镜头,就被不知从哪里砸过来的雪球弄花了屏幕。 折腾了好久,沈颜才收工散步到附近的早点铺吃早餐。 许记铺子是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每次买早饭都要提前半小时排队,每当老板娘将蒸屉掀开时,仿佛闻到这世界上最美味食物的味道。 沈颜站在队伍最后面,双手悬空托着相机,对着老板娘新出炉的肉包连续不断地按着快门,她今日穿件浅蓝色羽绒服,领子上是绒绒的毛,遮住了大半张脸,戴了一副夸张的黑色镜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毛躁,看起来像个散漫的艺术家。 拍着拍着,店铺老板捧着一碗豆汁从里面走出来,看她对着自己漂亮媳妇一顿乱拍,就抛过来一记眼神,似乎警告再拍就收费,沈颜略委屈状地回看老板娘一眼,老板最终在媳妇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无奈地将豆汁放到客人桌上,转身灰溜溜离开。 沈颜笑着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只是手指一滑,划到了很久前在育华门口拍到的人,这张光线处理的很好,人物似乎,这张侧脸似乎…… “还是要两个肉包吗?”老板娘挑了两个大一点的肉包子放到盘子里。 沈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她接过来盘子,拎着东西找空桌,可惜周一太多人,她看到最里面只有一个人坐着,便大步走了过去。 将三脚架、书包放到木凳上,她将脖子上还挂着的相机小心地放到木桌边缘上,然后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了随意搭在凳子上,等她拿着筷子在肉包上插了一个洞时,等她准备将肉包塞进嘴巴里时,她才看到对面坐的客人。 他坐在正对面,修长的手扶着碗的边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喝着豆浆,阳光从头顶上方的老树枝上洒下来,光线似乎在他的长睫毛上跳舞,扑扇扑扇的,就像一只黑蝴蝶在他深邃的眼底下停留,留下一道好看的弧线。 一瞬间联想到,相机里偷拍到的人是他? 沈颜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怔了十秒钟,刚想低头毁尸灭迹,可惜他恰好抬起头。 “好久不见,沈小姐。”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到耳边。 沈颜的爪子开始往木桌边上移动,脸上还保持着一副见到你很开心的表情,只是手又一滑,将昂贵的单反相机推到桌底下了。 比某人慢一步弯腰,所以相机落在了某人手里。 陆遇森捧着相机认真仔细地打量了好久,然后抬起眼睛,显然困惑道:“这是我?” 沈颜咬了口肉包子,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小心……拍到的。” 他忽而一笑:“我有这么好看?” 沈颜差点被噎到。 “还……算好看。” 这是一句中肯的评价。 他将相机放回她手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沈颜咬着包子,时不时偷瞄几眼,这才发现他今日穿件深蓝色卫衣,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图案,却衬得出他清冷的气质,明明是没见过他这种打扮,沈颜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也许这世界上遇到的人都算久别重逢? 她开始啃第二个肉包时,他又抬起头来。 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刹那,沈颜心头微微一凛。不知是阳光太明亮,还是他穿的卫衣颜色衬得太白,那瞳仁明明漆黑如墨,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他总能在熟悉和陌生中自然切换。 “沈小姐是兼职摄影师?” “算是。” “以前学过?” “我妹妹喜欢拍照,基本是她教我的。” “你的脸,”他忽然凑近过来,微微蹙眉道:“你的脸受过伤?” 沈颜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笑着答道:“酒吧歌手多少都整过容。”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沉声问道:“那你之前什么样子?” “不太好看呗。” 今年暑假怎么这么热! 第118章 橙子秘密(5) 第118章 橙子秘密(5) 冬日的清晨,晨风里夹杂着刺骨的寒意,陆遇森穿件单薄的卫衣,拎着打包好的豆浆油条往橙子没落走。 推开门,身上便袭来一阵暖意,鼻梁上一副金边镜框被他拿下来,正低头擦拭着雾化的镜片,顾西西便拎着湿漉漉的拖把从洗手间走过来。 “陆先生,这么早?” 他将眼镜随手放到口袋里,指着桌上的早餐,开口道:“这是早餐,吃点东西再工作吧。” 顾西西卷起袖子,将拖把放到一边,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一边打开餐盒,一边礼貌地道谢。 “最近生意怎么样?我这几天都待在城南,没顾上这里。” 他从碗里抬头,傻笑道:“生意好很多了。” 陆遇森走到台上,盯着那架旧钢琴看了许久。 “你见过慕颜吗?”他突然问。 西西抱着碗豆浆,乌黑的眼珠满是困惑:“没……听说过。您朋友吗?” “这架钢琴放在这有多久了?” “听我哥说,这架钢琴是有特殊意义的,总之,很多年了,而且不许外人碰的。” 陆遇森打开琴盖,黑白琴键崭新如故,看的出来保存的很好,他指尖轻轻一点,琴音也是上好的。 “是温家那个小儿子的?”陆遇森说。 西西嘴里塞着油条,含含糊糊地应道:“是,所以才没人敢碰。” 他吞掉口中食物,才反应过来,这陆先生怎么这么熟悉橙子没落的事啊? 按捺不住好奇心,他站在台下,直白地问道:“陆先生之前来过这?为什么酒吧里的事情这么熟知,您认识我哥吗?沈颜和我哥之前与你有过节?” “你这么在意细节,怎么没拒绝我收购的合同呢?”陆遇森弯腰坐在琴凳上,他微微侧身,眼角似乎还有些笑意,台上的灯有一盏忘关,每随时间流逝就变换一种颜色,这一刻调试成更柔和的暖黄,余晖似地洒在他漆黑如墨的头发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没有瑕疵的工笔画。 顾西西忽然呆住了,他甚至觉得在陆遇森的笑容中他看出了当年席凉的影子,这样好皮囊的人物,注定会给橙子没落或是京城佳人带来灾难。 手里温热的碗霎时间凉到骨子里似的,顾西西手一抖,将半碗豆浆全洒在自己裤腿上了。 “后悔了?”陆遇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顾西西惊愕地瞪视着他,惨白的脸如同鬼魅,“你是席凉派来的人?” “我只是好奇,故事里的人都跑去了哪里,更不认识席凉,或者,西西,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屋外吹进一阵冷风,有人裹得跟只蓝粽子似的跑进来。 顾西西扫了一眼,难看的表情里挤出点笑容,“大冷天怎么跑这来了?” 沈颜裹紧外套,哆哆嗦嗦地跑到吧台后面的酒架上翻找着。 “找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砸下来。 沈颜整张脸被塞进羽绒服的大毛领里,丝毫分辨不出声音,她扶着架子,踮着脚尖道:“就是前天藏在这的红酒,过期那瓶!” 他手臂一抬,一米八几的个头,轻而易举地碰到那瓶酒,“这个?” “对。西西,你怎么长高了呀?”她转身过去,清亮的眸子携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柔,而他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那瓶酒,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近在咫尺。 沈颜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陆先生,好巧,又遇到。” 他低头看她,眉眼含笑:“好巧。” 沈颜接过来那瓶红酒,走到顾西西旁边,看着他的脸色,郁闷道:“你怎么了?莴苣公主死掉了?” 顾西西看她一眼,垂头丧气:“我估计是保不住橙子没落了。” 沈颜抱着酒瓶开始喝,身上的寒意消散了大半,他顺着顾西西幽怨的目光看去,发觉他对陆遇森有杀气。 她戳戳他的后背,小声问:“陆先生怎么你了?” “他比席凉可怕。” 顾西西走回去捡那只拖把。 “我来找你是请假的,末末要陪方姨回老家住几天,我得替她在京城佳人上班,估计会偶尔来唱几场。” 顾西西手一挥,继续垂头丧气地拖地。 沈颜说话的功夫喝完了一整瓶酒,她大咧咧地擦了擦嘴巴,接了个私活的电话,就匆匆地出门了。 只是她不知,站在吧台后面的人,观察了她很久,直到那瓶红酒空了,他才放弃了探究。 细节,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在证明她不是她。 可是,沈颜,是五年来,唯一让他有兴趣去靠近的女人。 她顶着那副相似的容貌,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她的痕迹,还是,他其实从最开始就不清楚慕颜真正的脾性呢? 第119章 橙子秘密(6) 第119章 橙子秘密(6) 【你有什么不良嗜好吗? 抽烟算吗? 他笑了笑,还有呢? 总喜欢自己高攀不起的人。 你? 他又弯起眼睛笑了,像是有星河和海洋偷偷藏在他眼窝里那般好看。 那你呢? 他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幽默地绕开话题,说:“你瞧,又来客了。”—嗜好】 酒过三巡,包厢里气氛愈加热烈,有人开始炫耀自己的家族,有人配合捧场。然后又是一圈高声碰杯。红姐叼着支香烟,慢慢吐出一圈又一圈烟雾,然后红指圈住酒杯,含着烟饮了半杯,她着一件酒红露肩晚礼服,性感的锁骨是京城佳人客人的最爱,好多客人只为远远瞧一眼,哪里有胆量靠近。 几个陪酒的女孩被灌得迷糊了,衣服都要被人扒光,她摁了烟,从桌上拎了瓶酒,故意洒在那些臭男人头上,那些人竟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打趣:“阿红这是怎么了?是羡慕哥几个照顾新人了?” 说罢,就要伸手将她扯过来,她侧了侧身,避开那人的触碰,细细的嗓音回道:“罗公子,这些都是我手里的姑娘,您最好有分寸点。” “你在教我规矩?” “不敢啊!只是您父亲也经常来这喝酒,万一我这喝醉多说了几句,岂不闹得都不开心?” 两人对视了几秒,身旁的人都知道红姐的厉害,将那不知轻重的罗公子拉到了一边,装傻似地继续喝酒。 红姐觉得无趣,重新点了支烟,出了包厢。 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子前,抽了半盒的烟,冷风直直吹在身上,她也不觉得冷,经过的客人只能看见她俏丽的背影,透过华丽的服饰若隐若现的身材曲线,禁不止让些臭男人流口水。 陆遇森在橙子没落待了一整天,顾西西像躲瘟疫一样地避开他,他后悔直白地问他过去的事。 到京城佳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刚挂了jane的电话,抬头便看见走廊尽头站着个人,烟雾缭绕之下的背影十分落寞,他吩咐经过的侍者去拿件外套,待侍者将外套送到她手中,陆遇森才准备开车去接jane,只是刚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她低低细细的声音:“陆先生,介意抽支烟吗?” 他回头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好。” 待陆遇森走近时,才发现她站在风口处,冷风吹的她身上带着很重的寒意,她单手撑在窗台上,头发吹的乱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清冷的五官,她向来是冷淡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能触动她,活得透彻到让陆遇森感到讶异。 “怎么一个人在这抽烟?”他问。 红姐微微勾唇,将烟递到他手边,“现在是两个人。” 陆遇森礼貌地接过来,顺势将她丢在一边的外套搭在她肩头。 两人并肩站着,沉默了很久,但是从外人看来,这两个人竟意外地登对。 都是携着几分清清冷冷的气质。 “你来这是找人?” “很明显?” “不算明显。”她掐灭了烟头,双手搭在台子上,微微仰头看着身侧的人,他的确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但也的确代替不了另一张脸。 被人盯看久了,难免觉得不自在,陆遇森自然岔开话题:“一会新招的娱乐部经理过来,派个人去机场接一下。到时候你带他熟悉一下环境。” 陆遇森话音一落,jane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来了。 “老板,您去忙吧,谢谢陪我说会话。”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将肩上的外衣拿在手上,走了几步,便被一个熟悉的客人拦住了,那人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往另一个包厢走去。 手机铃声还在不知疲惫的响着,陆遇森却丝毫没有了接听的兴致,他觉得一些人一些事,明明错过了开局,却还在继续。 第120章 橙子秘密(7) 第120章 橙子秘密(7) 收到陆遇森的简讯,jane坐在机场大厅的躺椅上乖乖等人来接。 因工作需要,被温泽言安排陪客户喝酒,谁知那客户喜欢男的,尤其是他这种混血,他为了自保清白,将自己天生的发色染成了红色。 那客人还不死心,他只好偷偷回国,当个不正经经理。 想到这,他就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抬腕看看时间,凌晨一点,自家老大是有多不待见自己啊? 在天上飞了一整天,疲乏的很,他戴好帽子口罩,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正烦躁,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撞进来一个凉飕飕的物件,jane扯住那物件的衣领,将她轻而易举地拉到身前。 “大晚上的,不知道看路啊?”他居高临下的审视。 被撞到额头的余橙子,怯懦地抬眼看他:“不好意思,我着急接人。” 话音未落,就要跑,jane手臂一伸,将她重新拉到眼前,他低头盯着她看了一分钟,回想刚刚老大发的照片,有些神似,他微微俯身,凑近看了看,女孩的眼睛警惕地对视着他,无形中有些憨厚可爱。 “余……橙子?”jane的中文发言很标准,低低的似海风。 余橙子眼睛微微眯在一起:“jane?” 她低头看了一眼红姐发给她的照片,照片里是金色的头发,而眼前的人…… jane摘掉帽子,无奈地耸耸肩:“生活所迫,只好染了红色。” 他伸手扯了扯余橙子的羊毛围巾,几乎遮住了全部的五官,笑着打趣道:“您这打扮,生怕我认出来?” 余橙子被人盯得垂下了眼睛,藏在围巾里的脸不由地慢慢涨红。 “你饿吗?”他重新戴上帽子,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余橙子紧跟在他身后,有些可爱地帮他推箱子。 两人站在门口,沉默了十分钟,jane奇怪地问道:“你叫的车呢?” “我……我现在叫。”她从上衣口袋里摸手机,其实刚刚迟到,是因为她赶了最后一班地铁过来的,出门太匆忙没带现金,手机里的银行卡余额不太够挥霍。 jane将行李箱丢给她,无奈道:“在这等会。” 余橙子等了十分钟,再次见到他时,他手里拿着两杯热牛奶。 “帮我抱着。”他将牛奶递给她,他拉着行李箱站在路边拦车,很快一辆出租车停下,他站在车窗边,朝发呆的某人招手:“喂!快过来,回家了。” 余橙子傻傻地跑上了车。 车子驶过一段距离,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忍不住吐槽:“你们捂这么严实不热吗?” 余橙子手里握着那两杯热牛奶,小心翼翼地偏头看着身旁的人。 jane摘掉帽子和口罩,随手塞进夹克口袋里,似乎察觉到某人的视线,他恰好回头,对视着那双盈满好奇的眼睛。 余橙子的反应比一只兔子还要敏锐,立刻朝后挪了一下,低垂着眼睛,将手里的两杯牛奶推到他眼前,小声说:“再不喝就凉掉了。” “哦。”jane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太小了,笑着伸手接过一杯,“另一杯给你,捂这么严实,你不热?” 余橙子慢悠悠地将围巾往下按了按,露出绯红的唇色,她低头咬住吸管,温热的牛奶让她放松了神经,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夜色,和那倒映的清晰的轮廓。 jane疲惫地靠在另一边的窗上慢慢睡着了。 从机场开去城南要走很远的路,司机后面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小姑娘,你哪里人啊?” 橙子轻声地回道:“乡下来的,小县城地方。” “家里有什么人啊?来大城市打拼太不容易了。” 她的声音更低:“只有姐姐了。” 司机见状,机灵地转移话题:“男朋友挺帅的。” “不是。大叔您别瞎说。” 司机见小姑娘脸皮薄,只好安静下来,认真地开车。 一小时后,车子停靠在京城佳人门口。 jane揉揉惺忪的睡眼,带着点起床气下了车。 余橙子笨拙地从后备箱里拖出行李箱,指着眼前的高楼,气喘吁吁说:“在顶层,18楼,老板在等您。” jane笑着回头:“辛苦你帮我拿行李,我得先去见一下我老大。” 余橙子微笑地点头。 电梯门一开,门口的侍应生还没开口,jane就飞奔到陆遇森眼前了。 “老大,我还以为你会穿个花衬衫,叼着根烟,然后,一群美女簇拥着……” 陆遇森看着他一头扎眼的红发,嫌弃道:“你行李呢?” “老板,这是橙橙交给我的行李,她去换衣服工作了。”刚刚的侍应生很有礼貌地说道。 “你把行李箱放到我车上,这是车钥匙,把车开到门口。”陆遇森将钥匙递到那人手里,转头看着jane:“怎么能让女孩帮你拿行李呢?” jane挑眉失笑:“没办法,忽然有了想捉弄的心情。不过,你招这样的胆小鬼工作,不怕倒闭。” “别废话,赶紧回温宅睡一晚,明天还要给我汇报森慕工作进展。” jane讷讷地出声:“哦。那我先去洗手间,老大你在楼下等我。” 他从洗手间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长腿美女拦住了去路。 “哥哥,要去哪个包厢,我们陪你喝一杯呀?” jane一想到不近美色的自家老大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就有了想笑的心情。 这两个太娇艳不适合他,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们的触碰。 “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明天上班,你们就尴尬了。” 谁知两个美女还要纠缠,jane只好喊住前面慌慌张张的身影:“喂,亲爱的,我迷路了,在这呢!” 那瘦弱的身影蓦地顿住了,也许他的声音特别具有辨识度。 “您有人陪?”两个美女讪讪一笑,无趣地放开了他。 jane长舒一口气,朝着那背影道了声谢,见陆遇森的电话打来,他从就近的电梯口下去了。 只是愣在那里的人,忘记了逃跑,她被醉酒的客人重新扯住了头发,她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那男人将她生硬地拽回到包厢里,皮带抽打皮肤的声音简直骇然。 “臭婊子,爷看上你,你还他妈跑!” …… 这一生已经满目疮痍,遇见温暖的人,就算庆幸和福气。 第121章 橙子秘密(8) 第121章 橙子秘密(8) 陆遇森清晨刚刚醒来,手横在额头合着眼,昨夜jane那家伙非要喝酒,他忍着些微宿醉的眩晕。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暖气片发出的微小声音。 薄叔在电话那端问:“那只猫还能活多久?” 陆遇森略一思量:“糖叔那里最近不忙,你把肥猫放到他店里,它整日待在家骨头都懒洋洋了。” 薄叔应了一声:“小姐有消息吗?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陆遇森摇摇头:“不用了。” 收了电话,他要起身,却眩晕的厉害,只好重新躺回床上,房门被风吹开一条缝,隐约传来jane收拾行李的声音,恐是屋里暖气开得太足,或是昨夜的酒劲还没退,他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闭上眼,却想起了同阿颜挤在她租的破公寓楼的时候了。 她从温家翻墙逃跑,他开车追了一路,最后拧不过她的性子,将她完整地送了回去。 森慕当时面临的公关危机仅次于阿颜携款潜逃那次,他待在英国耗了一周,再回bj时,接近五月末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开场白? …… “那姑娘偷偷藏了她官人的衣服,可是,天一亮,她官人还是不见了,最后发现……”挎着菜篮子的吴家婆婆坐在巷口讲些神话色彩的趣事,慕颜坐在小木凳上,听的聚精会神的,生怕错过什么细节,连嘴里咬的冰棍融化的糖水滴在t恤上都不知。 她特别捧场地凑到婆婆跟前,扒拉着菜篮子兴奋地问:“婆婆,最后呢,那官人是个什么妖精?” 吴家婆婆边择着手里的青菜,边朗声道:“最后发现,在她家圈养的鸡圈里,有只顶漂亮的公鸡没有了毛。” 慕颜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拍着大腿傻笑起来:“婆婆,你这也太神了。” 弯弯的桃花眼里盈满了笑意,丝毫没有形象的她,此刻笑得像只动物。 邋里邋遢的树袋熊。 五月份的好日子,在一阵又一阵笑声里掺和了一道雷声,那雷声响亮,一瞬间淹没了所有声响,只一会功夫,淅淅沥沥的雨就下了下来。 吴家婆婆挎着篮子走回了家,整条街的行人都步履匆匆,慕颜咬着半只没化完的冰棍,跑进身后的屋檐下避雨。 雨声催促脚步声,一会功夫,整条巷子除了收拾慢的货商,只剩下两三个人。 她穿着件花花绿绿的t恤,头发染成了蓝灰色系,偏偏鼻梁上戴了一副黑色粗框眼镜,衬得她一张脸更小了几分。 她哪里知道有两双眼睛盯着她看了多久,只是哼着歌等雨停时,抬眼的某一瞬间,她恰好望到了,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位正在淋雨的英俊男人,他怀里抱着只品种高贵的苏格兰折耳猫。 门被粗暴地推开,jane端着蜂蜜水闯了进来,陆遇森头晕地厉害,一时间忘记了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横在额头上的手不耐烦地拿下来,将被子拉到头顶,有些孩子气地嚷道:“阿颜,你动静小一点,别像只猴子似的。” 端着陶瓷杯的某人,脸上原本轻松的笑意忽然凝滞了,这么多年,一喝点酒,就老是梦见她。 jane将杯子轻轻地搁置在床头,落地窗前有台老唱机,唱片是慕小姐平时爱哼的歌,他鬼迷心窍地放了首曲子,将声音调到最小。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白云奉献给草场,江河奉献给海洋,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朋友。” …… “阿何,这老歌是苏芮唱的?”坐在剪发椅上的客人笑吟吟地看着理发师。 阿何拿着吹风机,嗓音大的惊人:“那可不,还是老歌有味道。” 闲聊了两句,门口挂的流苏链子被人撩开,阿何满脸笑意地回过头去,只见一高高的人影立在那里,那人穿着灰色亚麻衬衫,下身是黑色休闲裤,怀里有个毛茸茸的家伙探着头,琥珀色的眼珠灵气的很。 阿何呆了一呆,手里的吹风机失神的空就烫到了客人的头顶,她急忙道了歉,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客人和猫,恭恭敬敬地招呼道:“您先坐,我这马上好,您是剪短还是染发烫发,我是我们这条街手艺最好的,保准您满意。” “能先借一下吹风机吗?担心我的猫感冒。”陆遇森难得低声下气地说话。 阿何还在帮客人吹头发,粗着嗓门说道:“随便用,自己拿就行。” 陆遇森就近拿了吹风机,对着肥猫一顿乱吹,肥猫本来对新环境极其兴奋,被他残暴地吹完之后,直接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阿何送走了上一位客人,拿起门口的扫把扫一下地上的碎发,一边扫,一边瞧着坐的斯斯文文的新客人,心里就像打翻了什么,一时间竟想不起词形容,像电影明星,更像件艺术品,他怀里的宠物也像件艺术品。 两件艺术品有理发的必要吗? 正烦恼着,门口的流苏链子又被掀开,慕颜拎着两件衣服走了进来。 “上楼吧,小心感冒。”她淡淡地开口。 阿何郁闷地看着她。 慕颜这才意识到忘记介绍,站在门口,大咧咧地指着陆遇森说:“我,男朋友。” 陆遇森灼灼的视线落在慕颜身上。 阿何看了看两个人奇怪的表情,没再多问。 走到二楼房间,陆遇森还没看清楚房子构造,就被慕颜推到浴室洗澡,那简陋的浴室只有个帘子同厨房隔开,他严重怀疑慕颜做的饭是不是颇有味道? 洗完澡出来,他拿着毛巾擦着发,眼睛透过微湿凌乱的发梢看到慕颜抱着肥猫睡着了。 他简单看了一下房子,一张床,一张桌子,小的只能塞下一个人的厨房和浴室,头顶的旧风扇没风还噪音大,活动空间为零,床边还有个六十年代的老窗户,窗户周围的墙皮掉了大半。 风吹的天花板上的报纸呼呼响。 睡梦中有人在摸她的脸,不是肥猫的触感,而是手触碰的温暖,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陆遇森正坐在床边,大雨过后的天渐渐放晴,木窗外极暖的光将他的轮廓映得越发出色。他看了她好久,却微微蹙起了眉。 她脸上带了点要哭的委屈:“陆遇森,知道你让我过的多惨吗?” 他手里的芭蕉扇无声息地挥着,另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对不起。” 她的眼睛又亮又清澈,声音软软糯糯的,“衣服合适吗?” 他垂眸看了一下夸张的绿t恤:“合适。” “那我去做饭了。”她翻身坐起,将肥猫放在枕头旁边。 她站在狭小的厨房里,低头切黄瓜,他非要挤进来,两个人并肩挨着。 “你出去等,这样没法炒菜了。”她笨拙地切出厚厚的一片黄瓜。 他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原本弹琴的手,此刻手指指腹上的茧子清晰可见,清秀的五官染着倦意,是有多久没休息好了? 离开他,是不是还在常常做恶梦? 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慕颜茫然地看向他。 悬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落在她脏兮兮的t恤上:”帮你擦衣服上的糖渍。” 她没心没肺地继续切黄瓜。 “翻墙时磕到的膝盖还疼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腿看去,“齐南……应该处理地很好……” “陆遇森,你到底要说什么?”她拿起块黄瓜准备塞进嘴里,微微昂头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忽然凑近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他整张脸慢慢靠近过来,白皙清隽的五官陡然清晰,他的嘴唇擦过她的嘴唇,慕颜怔在那里,却没有避开,然后他的嘴唇覆上她的。 他闻到了黄瓜的清香。 鼻尖上却是蜂蜜的味道。 陆遇森眼角微红,目光愣愣地落在眼前冒着热气的蜂蜜水上。 耳边放着苏芮的歌。 却再也回不到五年前。 可是这份感情渐渐热烈,甚至烧灼到他的每一寸肌肤。 她永远只会是他唯一的太阳。 比喜欢更珍贵的是—— 爱情。 她永远不会知道的,他竟然爱上了那只携款潜逃的鱼。 第122章 橙子秘密(9) 第122章 橙子秘密(9) 沈颜在橙子没落唱完歌,背着把二手破吉他刚出了巷子口,就被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这个男人是附近的小混混,凭借着之前顾橙落出事的时候,他帮顾家通风报信,顾西西才一直纵容他在酒吧白吃白喝。 沈颜自然不能得罪。 “江哥,您大晚上在这溜达,不怕冻着?酒吧里的钢管舞刚安排上,西西老板刚刚还念叨您呢?”她总是逢人带着几分客套的笑容,那笑意凉薄,透着几分冷漠又不似冷漠。 江宁裹着个军绿大衣,巷子口停的摩托车没有熄火,噪音吵得附近住户家的狗一直在吼,他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变得狰狞,没任何预兆地扼住了沈颜的手腕,贼兮兮地盯着她的胸部看去:“江哥新租的摩托,带你兜兜风。” 沈颜并没及时拨开他的手,尽管内心厌恶嫌弃到极致,可面上仍挂着丝丝缕缕的笑意:“江哥,您别闹了,我这得去京城佳人赶场子呢,电话里红姐催的急,听说都是京城公子哥,怠慢不得。” 江宁只是这片小地方的地头蛇,论到城南,他连个渣渣都算不上,手上的力度松了些,可是看着沈颜这张娇滴滴的小脸,他还是忍不住在她脸上轻佻地掐了一把。 皮肤温润软腻,眉眼也是生的妩媚动人,本来就喝了酒,此刻路灯下的沈颜看着越来越心动,不由身体有了异样,江宁借着体内的酒劲,直接反手将沈颜扣在了身后青色的墙壁上。 他十分粗鲁地将沈颜的双手按在墙上,巨大的手劲将她纤细的手腕按的生疼,她疼的皱起眉头,后背的冷汗浸湿了外套里面的羊绒毛衣,还没反应过来,那张恶心的嘴就要凑过来,她头一偏,江宁扑了个空。 “你这是瞧不起我呀?”江宁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对视着自己。 “您瞧上我什么?我一身病,酒吧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冷静地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江宁手指力度加大,将她的脸生硬地扭到一边,他趴在她的右耳边低喃道:“前几年帮你那哥们,今儿被我灌多了,说了实话,他压根没碰你,他那病是睡别的女人得的。我从你刚进酒吧就注意到你了,江哥我就是痴情,馋你的身子有两三年了,你跟了我,吃香喝辣,不跟我,你知道我手段的。” “既然这样的话……”沈颜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上压着个高大的男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喊救命。 她顿了两秒钟,然后以自己高音的水平超常发挥,手掐住掌心的肉,声嘶力竭道:“救命!有人强暴!救命!” 江宁的耳朵多半废了。 他眼底冒出凶狠的怒意,手一抬,狠狠地朝着她的右脸扇过去,火辣辣的刺痛感,更让沈颜孤注一掷,她继续叫喊着,直到江宁的手捂住她的嘴。 周围住户家的狗全都在狂吠,似乎在为她加油,可是夜幕如同巨大的画布,将所有灰暗都包裹在一起,她握紧拳头的手倏的没有力气,澄澈的眼底落下一滴泪来。 那男人得逞似的大笑,手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 “在做什么?”有道清晰且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江宁愣了片刻,手还在继续解她的衣服。 沈颜得到一瞬间的希望,又很快破灭,因为声音主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还在努力挣开江宁的力气,她不会放弃任何逃跑机会。 只是在挣扎着,有个什么东西从暗处扔了过来,直直地砸在江宁的脊背上。 他疼得闷哼一声,夜色里看不出他的神情,可沈颜却不由地想笑。 “还不快滚!我报警了!还想被砸?” 江宁终于松了手上的力度,推着他的破摩托车狼狈地走了,边走还边骂道:“他妈的见鬼了!” 沈颜颓然地贴着墙坐了下来,仿佛逃过了一个巨大的劫难。 她不该为了赶去地铁站走这条近路。 脚步声渐渐清晰。 眼前一双棕色皮鞋沾满了泥土,她茫然地抬起眼睛:“您是救我的人?” 那人手里还拿着块砖头,手指在月色下隐隐看得出在发抖。 他丢掉手里的砖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好心地半蹲在地上,开口的声音温润地如同海风,“别怕,我是好人。我扶你起来。” 手机屏幕的光,恰好照在她低头的侧脸上,眉眼却已然看的真真切切,jane将那人扶了起来,可自己却恍惚了。 足足盯着夜色里模糊的人影看了一分钟,才颤巍巍地出声问:“慕小姐?” 沈颜秀眉微蹙,抬腕看看时间,京城佳人迟到要罚大半月工资呢! “这位先生,我着急赶地铁,这是对您的感谢,真的谢谢您。”沈颜没注意他的话,从包里掏出些零钱,塞到jane仍在发抖的手中,“真的抱歉,出门只带了这些钱,下次请您吃饭,来橙子没落找我就行。” 她的声音明明还在耳边,可jane失神的空,黑漆漆的巷子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 陆遇森的电话打了过来:“东西拿到了吗?” jane呆呆地回:“老板,我还没走到酒吧。” “声音怎么回事?”陆遇森察觉到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jane沉默了一会,脑海却浮现出刚刚那张神似慕颜的脸。 那样相像,却又那般不同。 他揉揉酸痛的眼睛,敷衍地回道:“就……摔了一跤。” 第123章 橙子秘密(10) 第123章 橙子秘密(10) 【到头来她不过是只狡猾的狐狸。我从开始就没精过她。——陆遇森】 推开包厢门时,红姐坐在最中央,被一群老男人簇拥着,拿着话筒正唱梅艳芳的经典曲目《女人花》,她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口的女人,瞧见沈颜裹着羽绒服,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走进来,立刻一道警告的眼神飞过来。 沈颜立刻脱了衣服,里面穿一件浅灰色薄纱裙,衬着雪白的肌肤,十分柔美惊艳。她坐在包厢的角落处,拿了杯酒晃着装样子,头顶的光影影绰绰地打下来,倒显得乖巧地跟只小白兔似的。 兔子的右脸肿的像兔子眼睛。 红姐一向有手段,唱完一首歌的空,已经让那些老男人砸了不少酒钱。 沈颜同其他几个姐妹也只是走个过场,一般京城有头有脸的人过来,都点名让红姐陪。 “听说慕家势力盘根错节,慕西洲那桩冤案要沉冤昭雪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一手揉着红姐的腰,一手端着酒杯同身侧的人碰杯。 “可不可靠啊?慕家官司打了多少年,慕西河倒禁得起折腾。” “别提了,慕家在加拿大的产业可是你我这种拿死工资的比不了的,慕西河比他哥精明,长得也跟个小白脸似的。” 另一个客人笑呵呵调侃道,“前几年在森慕公司的员工酒会上,有幸见到了慕家那位爱闯祸的小千金,那身材那脸蛋,称得上倾国倾城,只不过,匆匆一眼,没能搭上话。” “老刘,你这年纪当人家爹都行了,还想搭话?” 众人一顿嘲笑,老刘面上挂不住,倒酒掩饰心虚时,不小心将酒洒到了哪位佳人的衣服上。 他急忙伸手擦了擦眼前女孩的裙摆,女孩拘谨地往后坐了坐,明显地避开他的触碰,本就一肚子怒火,直接红了眼,将那剩余的半杯直直地泼了过去。 “把衣服脱了,我好好给你赔个不是。”他站在茶几边,手端着空酒杯,微俯身瞪着她。 沈颜正端着酒和他们这群人中的年轻助理聊天,助理风趣幽默,丝毫没有瞧不起她的工作。 两人听到刘老板的声音,齐齐地看向被羞辱的女孩,那女孩低垂着头,穿着橙色的裙子,整个娇小的身子在发抖。 “对……对不起。”细若蚊蝇的声音很快被敏锐的红姐听到。 红姐手里夹着细长的香烟,朝空中点了点:“快点脱,刘老板着急看呢!” 余橙子咬着唇角,垂着眼睛,慢慢地拉开了背后的拉链,只是拉到一半,包厢里便传来红姐的一声尖叫,那声音携着撒娇意味,听的人骨头都酥了,众人纷纷望去,红姐裸露着半个香肩,手环着胸,脸色羞红。 刘老板眼睛都看直了,其余几个人眼睛也移不开,都凑到红姐身前帮她好心修坏掉的拉链。 沈颜虽来京城佳人的次数少,可从沈末口中了解到,红姐是个披着狼皮的善人,她用这种方式来解那个橙橙的围,却让臭男人占了自己的便宜。 沈颜捞起沙发上的羽绒外套,趁着客人喝酒碰杯的空,伸手将红姐拉了起来,笑着朝几个客人说:“红姐醉了,得换件衣服再继续喝酒,我们马上就回来,橙橙快点给几位客人斟酒。” 出了包厢门,红姐甩开沈颜的手,自顾自地朝着洗手间走去。 沈颜被她推了一下,手腕上的淤青蹭到墙面,又开始疼了。 她揉着伤口,和她隔着段距离站着。 沈颜抬眼瞧着金属镜面里的女人,高挑的身形,穿着酒红色v领裙,清贵高洁的如同高岭之花,但谁又能想到,无数男人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一个女人最好的都留在了这里。 沈颜感觉手心里的冷汗在密密地往下流。 红姐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在补口红,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女人,散淡地开口:“以后艺名叫颜颜吧,之前丽丽那个安排给别人用了。” “谢谢红姐。”沈颜乖乖地点头。 “以后伤到脸就提前请假,影响客人心情我没法保你。”她从化妆包里掏出小瓶的红花油,放到洗手台上,然后绕过她,往刚刚包厢走去。 走到门口时,手搭在手柄上,偏头看了一眼要跟过来的人,特别冷淡地说道:“涂了药,散了味道,再进来。” 沈颜手里攥着那瓶红花油,诚恳地点点头。 祈祷灾难过去,明日复明日,天朗气清(?*''?''*)? 第124章 橙子秘密(11) 第124章 橙子秘密(11) 乔依打了几通电话,陆遇森以感冒为由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倒是二叔新淘了几件青瓷古董,兴奋地和他分享了半个小时,最后秘书硬拉着他去开会,二叔才肯放下电话。 昨晚迷迷糊糊做了好久的梦,他坐在大厅接完电话,头疼地更厉害,偏偏jane邀请的摇滚乐队在台上演练,他揉揉酸疼的眉骨,心口被架子鼓的声音震得发闷,只感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大厅里客人不多,一股难闻的药水味让他忍不住打了喷嚏,寻着味道一眼定格住那个身影。 黑色宽松的羽绒服裹着身体,露出纤瘦的四肢,低着头在往脸上涂药水。 他想到了昨晚的梦,也想起刚刚电话里二叔的提醒,二叔说,阿颜自小精的像只狐狸。 他端着热水杯,静静地注视着另一个卡座里的人,也许太过明目张胆,她转头的瞬间,恰好迎上他的视线。 她坐的端庄优雅,手里捏着杯红酒,偏过头来时,目光带着淡淡的哀愁,但是很快染上浅淡的笑意,举杯朝他亲切地点头致意。 她坐了一会,酒杯空了,就裹着外套静静地上了二楼。 陆遇森的目光落在二楼的拐角处,直到眼睛酸涩的厉害。 “看什么呢?”jane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陆遇森将视线转到他身上:“东西拿到了吗?” “老大,顾西西说钢琴的事情他得考虑,直接让温先生联系他不行吗?”jane脱掉外套,从盘子里挑了个橘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剥橘子。 “顾橙落的事调查的怎么样?” jane垂着眼睑认真地撕橘肉上的白色筋络,叹气道:“听说是为了个女人,而且,和京城佳人的前老板有关系,杀人未遂,判刑三年。” 陆遇森微眯起眼睛,手指圈住杯柄,语气极淡地问道:“什么女人查清了吗?” “是和慕小姐有些关系的,橙子没落当年的驻唱,京城佳人红极一时的头牌。”jane将橘肉塞进嘴里,手搭在沙发上微偏身看着自家老板,“老板,还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吗?” “处理好钢琴的事再说,你联系一下糖叔,让他照顾好肥猫。”陆遇森顿了一下,道:“温家的事情不要过问,每次你都要缠着糖叔问个不停。” “温泽宇一个大少爷非要耗在路甜半糖,不知道什么原因。糖叔还怎么有精力照顾猫啊?”jane又剥了一个橘子,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我在担心,那只猫等不到慕小姐回来。” “你什么时候对阿颜这么上心了?” jane大口咀嚼着橘肉,口齿不清地出声道:“球场上不打不相识,慕小姐的扣篮,那叫一个漂亮。” “我如果找到她,把她打死,你会心疼吗?”陆遇森低声问。 jane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手擦了擦嘴,坏笑着反问:“那您会心疼把她打死吗?” 怕陆遇森打他,他挑了个大一点的丑橘,捞起外衣,匆忙跑到二楼去了。 第125章 橙子秘密(12) 第125章 橙子秘密(12) 走廊的壁灯将影子拉得极长。 余橙子在包厢里被客人灌了很多酒,那些带着些少涩意却辛辣的液体不断地奔腾到她的身体里,然后一直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面冲。 她凭借着最后那点仅剩的意识艰难地拉开门,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那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 好像刘老板狰狞的样子。 她像只惊慌逃窜的兔子,扶着墙壁步伐凌乱地下了楼。 大厅在表演摇滚乐,嘈杂的音乐声将她的醉意消散了一些,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撑着额头,双眸微闭,却不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梦的缘故,余橙子睡得并不安稳,她抱着手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恐惧随时随地会吞没她。 这么些年,一沾酒,噩梦就会浮现。 …… “动作快点,要不要拍些照片?明天的头条就叫做浪荡校花的风流一夜。“两个穿着高中校服但并不像学生的高大男人站在废弃教室门口抽烟。 教室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薄薄的月色洒在窗帘上,可辨一点方向。 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被粗鲁地按在地上,她试图挣开那人箍住自己的手,可男人力气很大,朝她甩了几个巴掌,她就脱力似地呆住了。 “给你点好东西,余丝丝,爷会宠着你,宠你一辈子……”宽大的手掌捂住女孩的嘴,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冰冷地面的寒意和这个男人带来的恐惧如同万千蚂蚁在攀爬,她拼命拼命地想要说话,不是在呼救,而是在辩解。 一支针剂悄无声息地注入她的体内,干瘦的男人压在她身上,干净的白校服渐渐褪去,最后一件一件被丢弃在地上,变成最黑的一块垃圾。 在男人碰她的嘴唇时,她疯狂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咬住他,咬死他,就这样不松口,就这样结束吧! 她被残忍地揪住头发按在玻璃窗上,月光映照出那张惨白的脸,男人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渍,他盯着那张脸蹙起了眉头,抬手掐住她的下颚,冷声道:“你不是她。” 她哭着哀求,但发不出一点声音,男人快要把她掐死,就这样死去,宁愿这样死去,她绝望地祈求着。 针剂的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神智渐渐消散,身体被药物控制,只余下生理上的本能。她粗重的呼吸声、柔软的四肢,开始让男人心软下来。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的眼泪却快要流干。 她只是偷穿了姐姐的衣服,偷戴了姐姐的帽子,她只是有点生气她喜欢的男生不喜欢她而已。 快被无尽的黑夜揉碎了,她用最后一点知觉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不知是死了没有,还是梦醒了。 清脆的撞击声穿透了寂静空旷的清晨教室,惊扰了她的噩梦。 破碎的玻璃渣落在她身上,她的左手被球砸到,疼痛让麻木的手指恢复了一点知觉,阳光晒过的篮球,有温暖的余温。 只听有人在喊谁的名字。 “席凉,你到底要不要追余丝丝啊?” “滚滚滚,快回去上课。“ “球怎么办?” “我去捡。” 绝望中如果有道光出现,那么会生出一份无法想象的巨大孤勇,他逆着光走来,朝她伸出手,温暖到骨子里的属于他的气息。 她终于睁开眼睛,比阳光更刺眼的,是他的突然出现,那么近的呼吸,低下头看着她时,连光影都显得岁月静好。 终于,她缓缓地伸出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 恍惚中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些,她过了很久才微微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纠缠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迟疑地伸出手来,试探地将手触在他的眉眼上,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已经蒙了一层雾气。 “对不起。“她一字一顿地低喃道,手紧紧揪着他的袖扣。 他不动声色地拨开她的手。 橙子眼中忽然有泪水渗出,她恍恍惚惚地喊了一句:“席凉。“ 他一直没有说话,探寻的神色睨着她,橙子眼底的水雾渐渐消散,映入眼中的是张白皙冷峻的面孔,带着世间少有的干净。 余橙子彻底酒醒过来,心底暗暗纠成一团的思绪被瞬间击碎。 “余丝丝是你什么人?“陆遇森问。 第126章 橙子秘密(13) 第126章 橙子秘密(13) 陆遇森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余橙子不自然的表情,再次平静地出声问:“余丝丝是你什么人?” 余橙子垂着眼,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沉默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舞台曲目更换为舒缓的钢琴曲独奏,直到这首钢琴曲接近尾声,余橙子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浑身都在冒冷汗,从梦里逃出来的瞬间却在现实中被人扼住咽喉,那些秘密,她希望永远烂在骨子里。 不知是因为心底的恐惧作祟,还是噩梦中那人的触碰,胃里一股疼痛翻涌,她手抓着衣裙,朝着陆遇森的衬衣直直地吐了下去。 “对不起,老板。”余橙子忐忑地站起来,像做了天大错事,手示意要帮他擦拭,可一靠近,他就避开了,眉眼冷淡地瞧着她:“你身体不舒服?” “对……对不起。”余橙子头要低到裙领里了,咬着唇,发抖地像只小兽。 陆遇森站起身,并没追究,沿着二楼休息室的房间走。 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jane窝在化妆镜的座位上打游戏,陆遇森清俊的眉眼微微蹙在一起,冷声道:“去车里帮我拿一下衬衣。” jane打的正投入,丝毫没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扯着嗓子吼道:“我柜子里新买的衬衣,包装还没拆,拿去拿去!” 陆遇森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前几年慕颜同jane整日厮混在一起,他能变得这么没大没小? 想到这里,他头疼地揉揉眉骨,拿了衬衣袋子,往洗手间方向走。 走到洗手间,他先照着镜子处理一下衣服上的呕吐物,清洗干净之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衬衣纽扣。 解到第三颗纽扣时,门外闯进来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马上要撞到镜面上了,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她回头并没站稳,手扶着他的肩,身子抵在洗面台上。 “这是男厕所,沈小姐。”陆遇森冷清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地响在头顶。 她白皙的手指仍死死地抓着他,此刻靠的很近,紧张到呼吸和心跳乱作一团,沈颜微微仰头,陆遇森俊美无缺陷的五官尽收眼底,可能因为声音的缘故,细看着眉宇间总挂着一丝淡漠。 “沈小姐,我脸上有花?”他不疾不徐的语气。 她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陆遇森精致的脸部轮廓,不知是不是喝酒后的错觉,一贯清冷淡漠的神情,却像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正要开口辩解,门口有道恶心的声音在喊:“宝贝,你躲在哪里,让我好找?是不是女厕所啊,我这就来疼疼你……” 这恶心的刘老板仗着身份欺人,先是将橙橙灌醉,后又骚扰她,她只能三十六计逃到男厕。 “为什么这么怕还来这种地方工作?”陆遇森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颜轻轻一笑:“因为需要钱。” “为什么不出卖多一点,讨好外面的人会得到更多的钱。” 沈颜故作沉思,玩笑话的语气应道:“因为还想要爱情。”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放轻,沈颜长舒一口气,手松开某人的肩,一张脸却红了半边,陆遇森对着镜子继续解扣子,偶尔透过镜面打量了一下身后人的神色,他淡淡地开口问:“脸怎么回事?” 沈颜手捂住右脸,半开玩笑道:“见老板身材颇好,一时春心萌动,所以脸自然红了半边……” 陆遇森干咳一声,不自然地截断她的话:“转过身去。” 沈颜难得撞见高冷老板腼腆害羞的一面,轻笑着转回了身。 待陆遇森换好上衣,看到jane新买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表情更是可爱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憋笑的某人,又咳嗽了一声,因感冒缘故,声音有些低哑:“知道附近哪里有药店吗?” “同济医院离我们这挺近的。” 一提到这几个字陆遇森的表情冷峻几分,像是医院里有些情敌存在似的,他沉默了一会,才出声:“谢谢。” 沈颜点点头,拉开洗手间的门,慢慢地往外走。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天花板上的微型喇叭在播放轻音乐,好像机场的广播在播放登机信息时的背景乐,陆遇森步伐急促,走在她前面,沈颜望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心底却生出一份复杂的思绪,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那样的动作、神态,有那么一秒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心里突如其来的情绪翻涌,如同一个滔天骇浪席卷而来,又马上退去,消失不见。 她僵在原地,神情惘然,总有一个声音卡在嗓子里,她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称呼眼前这位英俊的男人。 他突然出现,却一眼惊艳了她,因为什么? 因为自己太肤浅,贪图美色? 正发呆着,那个恶心的声音又传到了耳边:“颜颜,你在这里呢!让我好找。” 不知哪根紧张的神经错乱,那个卡在嗓子里的声音没来由地跳脱出来,她注视着那个清癯的背影,轻声道:“阿森——” 某人蓦地顿住步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谓,让感冒到听觉都迟钝的人,心却忽然很疼。 陆遇森迟疑地转回身。 “等等我。”她携着几分调皮的笑意扑过来,微微气喘地说。 陆遇森的余光很快扫到她身后的人,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消散干净,他什么都没拆穿,只是放慢步伐同她一同并肩走。 刘老板见状,悻悻地回了包厢。 沈颜随他安静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眼,那刘老板果真打消念头,她回过头来时,陆遇森恰好低头,眼中有种怒气压抑不住似的,却终究冷漠地没再开口。 沈颜感知到他冰冷的气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乌黑的眼珠睨着他:“是因为我很像那个青梅竹马?” “利用别人总归不好。”他继续往外走。 “您没有找到她?”她试探地问。 “如果很闲,可以考虑陪我去趟医院。” “好。”她愉悦地点头答应。 毕竟待在这里更糟糕。 出了会所,陆遇森站在街口打车,凌晨的街道,一盏一盏的路灯明亮耀眼,沈颜站在他身后为他拿着外衣,衣服上沾染了他身上特有的清淡好闻的气息,判断不出是哪种名贵的香水。 身前的男人,微调复古蓝的polo衬衫被冷风吹的鼓起来一块,看起来滑稽又温柔。 沈颜想,陆遇森穿衣似乎总有自己的风格,就算乞丐服套身上也是另一种时尚流行。别人的花衬衫衬出来的是俗气,可这身套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温柔。 失神的空隙,陆遇森已经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沈小姐。” 沈颜微垂下眼帘,将浮现的乱七八糟的念头打乱,她快步走过去。 不知道某人发了什么疯,最近的同济医院不去,去了很远的一家药店。 拎着一袋子药,两人在凌晨三点的街上吹着冷风。 本来这个时间打车就难,偏偏预报今晚有雨夹雪,肯定打车更难。 沈颜裹着陆遇森的外套,眨着乌黑的眼珠看着他:“要不我把衣服还给您吧,毕竟我没感冒。” 话音一落,她就打了喷嚏。 陆遇森无奈地将她拉到附近的公交站亭里,将袋子里的矿泉水瓶拧开,将感冒药放在她手心,命令的口吻低声道:“吃药。” 沈颜盯着手心里的药,认真地问:“红色那颗是治什么的?” “活血化瘀。”他低头从袋子里翻找着什么。 沈颜吞完药,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棉签,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陆遇森已经朝着她的右脸下手了。 他很耐心地帮她涂药,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沈颜心跳地跟拨浪鼓似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陆先生这是做什么?” 他换了干净的棉签,将她的袖子轻轻挽起:“怎么受的伤?那个人打的?” 她安静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陆遇森注视着她,眼睛里忽然溢出几分疼惜。 “我并不是她,陆先生。”沈颜柔声提醒道。 手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抽离开。 陆遇森怔愣了一会,又将那只微凉的手置于掌心,一边涂药,一边说:“我知道。” 沈颜看着他垂下的长睫毛在街灯的光晕下发出微弱的光泽,莫名其妙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张脸,只是理智将她生硬地拉了回来,她皱起眉头,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很久很久。 直到车子从远处驶来,停在他们身前。 车窗半降下,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jane笑着说:“老大,大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 陆遇森将袋子扔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发呆的某人:“沈小姐住哪?” jane顺着视线看过去,心猛然一凛,颤着声音道:“慕小姐?” 待两人坐上车,jane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的时候闲闲地说:“老大,她不是慕小姐,她之前还差点被坏人欺负了。” “所以呢?”陆遇森将外套往她肩上拉了拉,睡着时的样子,似乎真的像极了她。 “所以您不能因为长得像,就干出一些……”jane在斟酌词汇。 “如果是她呢?”陆遇森轻浅地出声。 “如果是……”jane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良久才出声说:“我没法想象那个盛气凌人的她受了多少磨难。” “需要查一下她的身份吗?”jane说。 “来日方长。”他顿了顿,道:“不过,你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余橙子。” “那个来接我的胆小鬼?”jane笑了笑,将车子重新启动。 “以后让阿红接待的那屋客人不要再来了,污了眼睛。” “好。” 那估计京城佳人离倒闭不远了。 jane心里喃喃道。 第127章 橙子秘密(14) 第127章 橙子秘密(14) 【慢慢等。等光亮降下来时,我终于可以坦诚我所有的秘密。——余橙子】 jane推着购物车在超市悠闲走着,偶尔抬眼看一下身旁的陆遇森,他总觉得两个大男人逛超市有点奇怪。 “老大,你和那谁后面有见面吗?”他拿着根胡萝卜在手中观摩了一下,心口不一道:“其实,那谁也还行。” 陆遇森走到年轻售货员跟前,询问西红柿的价钱,售货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时撞见两个极品帅哥,自然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她盯着陆遇森跟前正低头翻找胡萝卜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胡萝卜汤需要放西红柿?”jane捧着四五根胡萝卜满眼真诚地看着陆遇森,这在售货员眼中愣是看出爱的双向奔赴感,正要开口说什么,又有客人来询问价格。 她只好失落地走过去,还一步一回头。 jane将胡萝卜塞进塑料袋里,困惑地抓抓头发:“老大,这女的看上你了?可怎么一直对我抛媚眼啊?”他顿了顿,想到自己在京城佳人的遭遇,不由哀叹道:“我在京城佳人,每天不知要遭受多少媚眼,她们要勾搭也得勾搭您啊,我除了好看,可是一无所有。” 陆遇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跳开话题问道:“最近和余橙子相处的怎么样?” jane耸耸肩,诚恳道:“她上辈子可能属兔子的,我一出现,她就四处乱窜。” “不过,她确实有点奇怪,总在打听什么人。”jane拎着塑料袋,无奈道:“可能很重要的人吧……” jane自言自语了半天,抬头时差点撞到发呆的陆遇森,他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瑟缩,抓着塑料袋的手有些发抖。 直到眼睛酸疼,他才长舒一口气,闷闷道:“齐医生。” “走吧。”陆遇森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好像遇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吗? 应该是这辈子都赢不了的人。 站在结账区排队时,陆遇森看到前面的一对情侣拎着好多零食,有个场景莫名地涌进脑海中,他曾经也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在嘈杂的超市里听她说不完的话,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为什么一想到那张脸,他就分外难过。 jane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从怅然的思绪中走出来,回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jane朝他使眼色,示意轮到他买单了。 陆遇森有些无措地拿出钱包结账。 出了超市,外面天色已然黑了,天幕上的那轮月亮从云层后露出来,朦朦胧胧。 陆遇森坐在副驾驶座上,听jane汇报公司那边最新的情况,临近八点,bj市区仍堵的厉害,jane抓着方向盘,郁闷地按着喇叭:“老大,我们还要待在这多久啊?我想念英国安逸的生活,想念没有堵车的慢节奏感,想念……” “齐南还是医生吗?”陆遇森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景,突然没来由地截断了他的话。 jane被问得懵了一下,还好回国之前把他家老板各种人际关系都调查一番,他掌握着最大情敌的最新消息。 “老大,你是想问齐医生有没有结婚吧?”jane嬉皮笑脸地反问道。 陆遇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jane眼中闪过一抹揶揄的笑意,直接道:“齐南,业界公认颜值和能力集一身的杰出青年,之前他在英国进修,我被慕小姐拉着去听过他一场学术报告,虽然没听懂……但是确实挺厉害的。回国后,待在bj心内科方面最好的医院,叫什么博仁医院。重点,没结婚,零绯闻!” “慕颜还带你干什么了?” jane惊愕地看着陆遇森那张冷漠的脸,这是他背了一遍齐南简历后,老板关注的点? 他迷惑地眨眨眼睛,坦然道:“就……吃吃喝喝,健身房、电影院的跑。” “时简。”陆遇森说道。 jane一听到老板喊自己的中文名,就感觉要完蛋,他瑟瑟发抖地启动车子,颤巍巍地回道:“啊?” 只听陆遇森不疾不许地说:“原来当年,慕颜挂了好几科,是你的缘故。在e大上学那段时间,都是你在帮忙逃课?” jane声音抖得更厉害,目光盯着道路前方,岔开话题道:“老板,这会不堵了,咱得去……京城佳人镇场子了。” “等到英国得再安排一下董总的饭局了,毕竟董总小儿子还挺喜欢你的。” 陆遇森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最惊悚的话。 jane差点当场去世,眼泪汪汪地看着陆遇森哀嚎:“我错了,陆总。我以后一定不会耽误慕小姐的学业。” 陆遇森一想到慕颜当初惨不忍睹的考试成绩,头莫名疼起来,她到底还瞒着他多少事? 难道,她真正的喜欢,是在齐南身上? jane将车慢慢停到路边,看到余橙子穿得像只小棕熊似地跑进京城佳人里,他觉得这次必须抓住这只胆小兔子,来平息老板的怒气。 “老大,虽然我成事不足,可是这次,余橙子的秘密,我肯定能知道。” 乌龟乌龟的我,开学快乐! 第128章 橙子秘密(15) 第128章 橙子秘密(15) 【红杏出墙这种事,一定不能发生在自家老板身上。——时简】 jane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从包厢里把那只忐忑的兔子揪出来。 走廊上嵌着壁灯,与大厅中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遥相辉映。在这样的一片金碧中,余橙子耳后的珍珠坠饰更显耀眼,整个清瘦的人被肥大的裸色纱裙裹住,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jane与她逆着光相对,丝毫看不清她的五官神情,犹豫了半天,只问了一句:“要吃……烤地瓜吗?” 余橙子略带困惑地抬眼看他,难得开口同他说话:“为什么,是我?” “因为,”jane假装思考着,淡定答道:“就你那天在机场接我,感谢嘛!” 街边的烤地瓜大爷正往炉子里添炭火,拿着只钳子到处挥舞,jane生怕那撩起的火星子溅到余橙子脸上,抬手揪着她的外衣领子往自己身后拉,她丝毫没注意他的粗鲁动作,整张脸贴在他的背后,不由疼地发出声。 jane觉得好笑,眼中揶揄的笑意丝毫不遮掩,又想起什么,打趣道:“余橙子,我身后是不是一张脸的粉印子?你可得负责。” 余橙子蓦地红了脸,不知是火炉的火太旺,还是某人的笑容太张扬,她只觉得站在他身后仿佛忘却了很深的悲伤。 “你尝一下,很甜!国外的没有这个甜。”jane接过大爷手中的地瓜,认真端详了一下,然后极为认真地将地瓜皮一层层剥下,递到余橙子眼前:“趁热吃。” 余橙子点点头,刚要伸手,就听到他温柔的语气道:“我拿着,你尝一口,太烫了。” 她怔愣了一会,呆呆地凑到他跟前,低头咬了一口,还没嚼完,就听到他向大爷抱怨:“太烫了大爷,这地瓜纸都要烫坏了。” 她边吃边看着身前的少年,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还舍不得扔掉那块地瓜,她忽然微笑了一下,不知想起年少时的谁,这样的相似。 “余橙子,我被烫到,你还傻笑?快点接过去暖暖手!” “噢。”她呆呆地伸出手。 付完钱,jane盯着余橙子的脑袋思考了半天,计划怎样开口问出她的秘密,满脑子的计划在撞见陆遇森和沈颜时通通飞走了。 “红杏出墙这种事,一定不能发生在自家老板身上。”他暗自思忖道。 只是走神了一会,余橙子就已经走到马路对面了,她连招呼都没打,跟着个醉酒的男人走远了。 红姐出来送客,见jane拿着地瓜站在斑马线那边发呆,她叼着支细烟,风情万种地走了过去:“不怕妨碍交通?” jane敛了敛思绪,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跟着红姐往京城佳人走。 红姐弹弹手中的烟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嗤笑道:“你对余橙子感兴趣?” jane当然死鸭子嘴硬:“没有。” 红姐笑意攀上眉眼,抬手挽住他的胳膊,微仰头看着他:“这几天跟吃错药一样缠着余橙子,整个京城佳人的姑娘都在议论。” jane顿下步伐,低头看着她,耸肩坦白道:“就想缠着。” 红姐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脸上仍是捉摸不透的笑意,喟叹道:“可惜余橙子感兴趣的人未必是你。” “那是谁?” “裴罗。” 最近开始嗜睡(?????) 第129章 橙子秘密(16) 第129章 橙子秘密(16) 她缓缓顿住步子,挽着时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月色轻薄地洒在那两人的背影里,影影绰绰的,竟一时让她生出几分情愫来。 时简看着这背影也恍惚起来,心里泛起酸涩,微叹着气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那副一向伪装明艳的面孔里竟让他捕捉到一丝真挚的难过神色,他怔住地轻咳一声,细微的声响将红姐片刻的失神拉了回来,她神色淡淡地抬起了头,天上的月亮坠进她的眼潭里,那一刹,她细长的眉眼沐了一片月色。 温润又似冰冷。 时简屏住呼吸,试图要说些什么,红姐却抬起纤细的手指,指腹压着唇:“嘘。” 而后,她睨着月亮,呢喃道:“又到他的生辰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谁也找不到他的一点影……” 时简困惑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自小是没心没肺的,感情于他多半是对牛弹琴,光看慕小姐和自家老大这段婚姻,他已经被虐的死去活来了,更别说亲身经历一遍。 “发什么呆?”红姐推了推他,“这个时间要开始忙了。” 时简瞪着茫然的大眼睛,木讷地点点头:“对对对,新排的摇滚乐队今晚要上场!” 时简顶着娱乐经理的头衔,指挥着架子鼓鼓手在台上搬乐器,他今日穿着一件瑞士进口的花衬衫,沙滩印花的灰蓝色系,看起来痞帅极了。 几个富家女坐在吧台花痴许久,将调酒师围成圈,追问个不停。 其中一个一米七几个头的长腿美女,叼着烟,手指颇有节奏地敲击着大理石的光滑台面,镶满碎钻的美甲倒映出浅浅的剪影,那眼神似要把时简吃了。 “表姐,怎么,你看上那小帅哥了?”矮一点的穿着深蓝吊带的女孩嗤笑一声,“长那么帅,说不定是gay。”她顿了顿,冲着忙碌的调酒师打听道:“你们京城佳人新来的老板长得怎么样?我可是来了好几次都没瞧见,你们老板不会长得不像传闻那样吧?整容的我可不喜欢!” 调酒师失笑,朝着左边努努下巴,然后低头继续忙着。 富家女们循着视线定睛望去,裹着黑色棉服的高瘦身影往时简那边走去。 “一会西红柿蛋花汤你来做?”陆遇森拎着满满一大袋蔬菜站在时简身侧,时简显然露出一副惊恐表情,嗔怪道:“老大,您不是要喝胡萝卜汤吗?这难度系数加大啊!” “少废话。就西红柿蛋花汤,赶紧忙完去煮。” “老大,是不是沈小姐又气到你了?”他接过来东西,贼兮兮地打量着陆遇森,“就说您少和她说话,一般长得和慕小姐像的人,脾气都不好。” 陆遇森一道眼神落下来,时简只好乖乖禁言,指挥着鼓手又把东西搬回原处,鼓手差点气晕过去。 不远处的富家女们看到帅哥自是激动,不像她们脑海里想象那般,京城佳人的老板颇有几分儒雅高贵的气场,拥有着好看精致的皮囊,又一副无辜书生的气质,引得一些狐狸不忍动手。 “你们老板没看上你们会所的人?”矮个子女孩出声道。 “这里的人怎么能配的上他。”高个子的女孩打断她的话,熄灭手中的烟,慢慢地朝着人群走去。 “完了,我姐要出手,我怕是没机会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盯着台上的架子鼓看去,一会功夫,架子鼓挪一百个位置了,这果然好看的人都挺会折磨人的。 京城佳人的暖气一向开的足,他脱掉外套拿在手里,正要往楼上走,就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隔着喧闹的蹦迪声,那声音柔媚又清透。 “陆遇森。” 他站在楼梯的半中央,回头看她,目光之间隔着几阶台阶。 “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狐狸盯着猎物。 “有什么事,客人?” “没什么,”她眼中笑意更是得意,“只是想,同你说上一句话。” - 二楼洗手间。 “橙橙最近老围着那个客人,跟遇见真爱似的,狗皮膏药粘着他,回来就一身伤。” “可不是,那客人可凶了,动不动就打人,跟吃枪药似的,上次在包厢橙橙差点被打死。做我们这行,真是活得蚂蚁不如。” 沈颜站在这群小姐妹中间,擦着廉价的口红,刚刚那屋的客人手劲很大,她的手腕愣是被掐出一道淤青,她拧开水龙头,将手放在水中冲一冲,冰凉的触感缓和了一点疼痛。 “颜颜,你妹妹什么回来,不会瞒着你在家随便找人嫁了吧?” “哎呀,诺诺,人家姐妹情深,一个男人够分。” 沈颜丝毫没搭理这群人,自顾自地补妆。 出了洗手间,刚要往包厢里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声线低,音色沉,时常在梦境和现实中出现。 她细心发现地板上丢弃的棉服,是今晚陆遇森穿着的那套,她弯腰捡起,眼角余光恰好扫到“砰”的一声被带上的门。 一个俏丽的身影一晃而过。 沈颜抬手揉揉眼睛,握着手里的外套,带着略微轻薄的醉意往那间包厢走去。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陆遇森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无助地躺着沙发上,白皙似象牙纯釉的那张脸,多了几个红唇的印记,她忍俊不禁。 果然这世上,男男女女,食色性也。 她站在门边,仍听见走廊里女人的通话声,她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细想想,前几天陆遇森也算救过她,她心底豁然开朗,用力推开门,径直走到那只面色红润的小羔羊眼前。 生怕那女人闯进来,还没等陆遇森反应,沈颜就将外套罩在他脑袋上,不由他抵抗就扶着他拐进了临近的包厢,将灯一关,屋内黑漆漆一片,任谁也看不出人来。 很快脚步声临近,听着那气急败坏的喘息声,想必那女人对陆遇森不止一点喜欢,她很快闯进来,抬眼看着四周黑乎乎一片,生气地又往下一个包厢走。 沈颜和陆遇森蜷缩在茶几后面,她的手紧紧环抱着陆遇森发抖的身子,待人走远,才松开力度。 “没想到堂堂陆大老板也有今天,果然进了这种地方,没人不湿鞋。”她将陆遇森头上的棉服拿下来,丢在沙发上。 两人背靠着沙发,坐在柔软的地板毛毯上,他急促的呼吸仿佛盈满了整个空间,清淡好闻的气息没来由地钻进她的鼻尖里,她的心跳莫名同他的呼吸一样失去了节奏。 也曾和别的男人贴的这么近,尤其是在这种黑暗幽闭的空间里,可是…… 沈颜郁闷地从茶几上摸索着,抓到一个打火机,蹭的一下,火光升起。蓝光幽幽,照着她一双极美的眼睛,还有他的脸。 那张脸明亮惊艳,足以让人心跳如鼓,如同此刻楼下的乐手重重击打的鼓点,每一击都敲在那里。 她仿佛成了那只狐狸,没来由地伸出另一只手,绕过蓝光,朝向他的脸。 微凉的手触在陆遇森发烫的侧脸上,他忽然脱力似的将头靠在沈颜的肩上,沈颜像只被突然吓到的小兽,呆呆地一动不动。 打火机的火灭掉了。 他的呼吸依然急促,不断肆意地将热气呼到她的脖颈里,她穿着v领的水晶长裙,大领口的设计,被陆遇森的力量一压,就滑落了肩头,锁骨半露,白皙的肩上挂着黑色蕾丝的肩带,衬了几分娇弱可怜。 她一低头,确是极佳的索吻角度。 如果打火机的光还存在,她打赌她会毫无迟疑地吻上去。 为什么? 这种感觉熟悉又可怕? “阿颜。”他吃力地咬出这两个字。 “嗯?” 沈颜呆呆地应道。 他好像真的变成一只小羔羊,用头发蹭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知道他此刻睁开了眼睛。 “我和你为什么总要费这么多心思?”他抬手费力地摸着她的头发,是很温柔的动作,他的声音更温柔,他说:“还记得酒会,为了让你关心我多一点,故意吃了好多蛋糕,冒着雨发着烧去e大找你,到底我们之间哪里出了错呢?我想就那样过完余生,就那样一辈子,可以永远用最愚蠢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阿颜,回来好不好?” 沈颜知道这人又把自己当作青梅竹马了,她再次将打火机打开,火光比之前燃烧的更热烈。 那光将陆遇森的整张脸照亮,那是温柔的神色,不带任何一丝清冷,温柔地睨着她。 “我……我不是……” 他眼中亦是倒映着她的神色,无辜甚至有些失意,那么不像又那么相像。 他想起多年前楼梯间的那个吻。 也好似今夜。 他忽地凑近她,温柔的不像猎人。 “你也对我动心了,不是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沈颜的耳垂慢慢染上红,手指紧张地用力抓着火机。 火光在摇曳。 像她的不安,像他的试探。 原来多年以后,这个像极了慕颜的家伙,依旧是逃不过美色诱惑。 他温柔地毫无征兆地吻上她的唇。 原来,她才是那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火光砰的一声熄灭。 而那个吻却足够漫长。 在那极致的漫长里,陆遇森仿佛与五年前那个闯祸的慕颜重新握手言和了。 也许,故事早已经开始。 只是为了经历这个故事,不得已经历许多人的故事。 而这许多故事里却大多残了开局。 残了开局,因何而圆满呢? 断更这么久,我是没良心的冒个泡嘻嘻 第130章 橙子秘密(17) 第130章 橙子秘密(17) 她嵌入他温热的怀中,手不由攀上他的肩,走廊的余光透过玻璃照进一些,那些微弱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他的眼底藏着清隽和温柔,似乎只望着他的眼睛就能让人缴械投降。 可是,有些人终归是不能被替代的。 沈颜挣开他,喘息着压抑住心底的情绪,漆黑的四周,她像只做了坏事的兔子,捞起陆遇森的棉服裹着自己,掩耳盗铃地跑了出去。 直到那只兔子跑的没了踪影,陆遇森才怅怅然地舒了一口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咬着烟,头微微歪着凑上打火机的光,火光和烟雾瞬间交融,明明暗暗之间,将他浓烈深邃的轮廓勾勒极致。 红姐恰好路过,饶有兴致地站在门边打量着。 “怎么不进来?”他恢复了往日清冷淡漠的神色,连嗓音都携着几分凉意。 红姐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笑意浓艳。 陆遇森微垂下眼睛,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掐痕看去,半晌,以为门口的人走了,谁知她还在望着自己。 这样的眼神陆遇森再也熟悉不过。 “我不是他。”他冷冷地出声道。 她将最后一点酒饮尽。 眼中的笑意沾了一点醉意,她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至于那只被轻薄的兔子,此刻正缩在一楼大厅里,估计那手劲大的客人正满世界找她。 她坐在角落的半环形沙发上,a32位置离舞台很远,不知是酒意催人倦,还是刚刚逃跑时把脚扭了一下,总觉得整个人瘫在这才好。 jane请的摇滚乐队终于下场,新来的钢琴师在弹奏舒缓的钢琴曲,沈颜手搭在眉头,轻轻揉着,不知这样的日子多久才是尽头。 身侧的位置陷下去一些,沈颜红唇微启,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连声音也甚似凉薄,她说:“我捂得这样严实,这位客人还真是能……” “手腕怎么回事?”清雅的嗓音从头顶上方砸了下来。 沈颜迷蒙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仿若做了一场梦,睡眼惺忪地睨着他。 陆遇森抬手将她的衣帽掀开,弄散了沈颜藏在帽间的头发,隔着暖气的风一吹,便肆意凌乱地散在肩上。 “你做什么,陆遇森?”她警惕地瞪着他。 陆遇森淡淡应道:“怕你被热到。” 他很耐心地坐在她身旁,尽管留在这的客人偏少,可他这样的身份和样貌,很难不让人注意。 沈颜一向权衡利弊,虽说陆遇森长得是毫无攻击性,可他这样的城府算计,她一百个心眼都算不过。 陆遇森一眼看穿她的狐狸心思,微眯起眼睛,直言道:“沈小姐这会在盘算我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是在计划如何绕过我,走出这大厅?” “若是陆先生看上我这副和慕小姐相像的脸,那就拿去。”沈颜咬牙切齿地腹诽道,“何必要在这为难我。” “若你真是她,我倒庆幸。”陆遇森边说边将手伸进她的外套里,将一个小瓶子和手机拿出来。 沈颜竟然没发现他的外套里还有东西,他低头将小瓶子里的药酒倒在手心,沈颜才敢彻底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穿一件浅棕衬衫,领口微开着,还隐约看到她留下的吻痕,她感觉平静的心又开始躁动,她将慌乱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双手相握正试图搓热手中的药酒,一股雅淡的药香顺着指缝溢出,而那双手,骨骼分明,不知碰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她正胡思乱想着,手腕已经被他握在手心,他低头耐心地揉搓着,然后沈颜就听见他说:“手腕是被客人弄的,那脸呢?” 他抬眸注视着她的眼,沈颜没机会躲闪,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他的瞳孔里像蒙着一层水雾,倒影不明。 “以前在海边玩,不小心伤到脸,其实就只是在眉眼这里将伤痕点成了泪痣,还挺好看的。” “嗯,好看。” 他又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药酒,从沙发上站起,半蹲在沈颜的身前。 沈颜觉得不能再由陆遇森胡闹下去,估计明晚这里的口水就能淹没她,她刚准备跑路,陆遇森的手就早一步地按住她的外套,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乖乖坐在那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恩将仇报吗?”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陆遇森难得露出笑容,将搓热的手覆在她的脚踝上,抬头看她时,仍带着几分笑意,“是有这个打算。但看你混的这么惨,算了。” 沈颜被他的手劲弄疼,下意识手握在他的肩上,她捏着他的肩膀低头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受伤?” “走廊的地板砰的一声,整个二楼的声控灯都亮了。”他一本正经道。 沈颜真想找个声控灯钻进去。 和陆遇森煎熬的二十分钟总算过去,沈颜从更衣室换完衣服,一瘸一拐地往大厅外走。 等电梯时还在想,回家的宵夜要做些什么好。 出了门口,隔着斑马线的距离,那个小混混江宁正站在对面朝她招手。 她皱起眉头,往人多的长街走去,也许今晚要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她踉跄地加快速度,忍着脚踝的肿痛,直到手臂被人用力地抓住。 那双手出现在眼前时,她紧锁的眉头才慢慢舒缓,抬头看着手的主人。 “你为了躲我也不必这样吧。”陆遇森单手提着保温盒,清隽的眼底隐约可辨几分怒意和疼惜。 长街人来人往,街灯的光沿路莹白地洒在地面上,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光晕。 沈颜忽地眼睛一酸,桃花眼里盈满了水雾,倒映着陆遇森困惑的神情,她轻轻眨眼,手自然地握住他箍住自己的那只手。 原来,和这样的手相握的感觉,像是吃了带电流的,又甜又酥。 陆遇森茫然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陆先生还是有点作用的。”她深呼吸将眼泪压下去,偏头看着他的侧脸,使了个眼神。 他皱眉的样子有点可爱。 意识到有人跟踪沈颜,他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在外面堵你?” “京城佳人的保安可个个散打冠军,再说,他没钱出入那种高档的场所。” “等一下。”沈颜拉着陆遇森停在小摊旁,从她的袖珍小包里翻出几个硬币,“老板,要一个。现在江宁看到我和京城佳人的老板这么亲昵,肯定不敢打主意了。” “大晚上吃这个?”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保温盒。 老板将递过来,她接过来,礼貌道了谢。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沈颜捏着的糖棒,笑着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的第一句,喜不喜欢,还记得吗?” 见他有点走神,她用糖棒戳了戳他的肩膀,笑着问:“保温盒里是什么?” “哦,是,jane做的西红柿蛋花汤。”他顿了几秒钟,说:“jane说想让你尝尝,我去二楼找他的功夫,你就溜了。” 沈颜扑哧一笑,这两个人真是把她当成慕颜来对待了,她将塞到他手里,将他手里的保温盒接过来。 “礼尚往来。你帮我看一眼江宁走了吗?” 陆遇森敷衍地回头扫一眼,连景色都没看清,就一本正经地瞎说道:“还没走。” 两人没有再牵手,长街在黑夜里仿佛没有尽头,不知哪一瞬间飘了雪,陆遇森拿着那根笨拙地咬了一口,沈颜提着保温盒,偏头朝他温柔地笑着。 这个场景在她的梦里反复游荡,她自始至终只以为那是梦。 若是梦,该多好。 第131章 橙子秘密(18) 第131章 橙子秘密(18) “陆遇森。”她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嗯?”某人正专注品尝那甜软的,有些含糊不清地应着。 街上的雪肆意飘洒,零碎的雪珠子落在他黑色的短发上。 她的声音轻了下来,盯着陆遇森的脸沉寂了十几秒,才缓缓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凌晨时分,博仁医院。 余橙子忍着身体的疼痛,搀扶着患有心脏病的裴罗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后半夜急诊室和心内科的医生护士忙成一团,她像个局外人,麻木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手术室大门“砰”地一声紧闭,她才仿佛回了神,坐在手术室门口的躺椅上,听着外面救护车的声响,一阵高似一阵,像针尖扎到她的骨头里,她又痛又怕。 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她只穿一件薄裙就着急出了门,这会整个人都冷僵了,强撑着身子慢慢走过去。 她站在风口处,抬头看,天空是一抹幽深的蓝,远处近处皆是茫茫一片,天地间如此浩瀚,而自己却卑微到尘埃里,死的时候更是悄无声息。 余橙子的鼻子里涌起一阵酸楚,手覆在冰冷的窗扇上,真想跳下去,还阿姐和席家亏欠的。 “是余橙子吗?”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上方落下来,让陷入绝望思绪的她不由一怔。 她木讷地转回身,只见全身绿色手术服,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她身前。 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他的声音仍旧清晰好听,举止神态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余橙子冻得声音都在发抖,怯懦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医生,手术还顺利吗?” 他摘下乳胶手套,顺手放进口袋里,狭长的双眸微微一敛,低头打量着余橙子。 她衣着单薄已然奇怪,更奇怪的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刚刚转到普通病房了。”他顿了顿,将口罩摘下,“我叫齐南,是裴罗的主治医生。” 余橙子哪里敢多看一眼,垂着眼睛点头:“谢谢齐医生。” 齐南还要开口,护士长的电话就打来了,他礼貌地告辞,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急诊室赶去。 余橙子站在原地发呆了好久,直到冷的打了喷嚏,才慢吞吞地将身后的窗子关紧。 “京城佳人最近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还敢给老板下药?”jane拔掉电源线,从锅里盛出半碗汤,递到她面前。 “想来你家老板得逞了。”红姐勾唇笑着,伸手接过来。 jane不解,抬眼看她,只见她半倚在墙壁上,慵懒地叼着支香烟,肩上披件男款的羊绒大衣,微微偏着头,齐腰的假发随意揽在左肩侧,与身后的墨绿墙色相衬,如同一幅美人画。修长白嫩的指扶着碗的边缘,低头喝汤时,红绿交错的指甲恰恰遮住了侧颜,只露出秀气的鼻梁。 jane出神地望着她,几乎忘记了这是在风月场所待了近十年的女人。 如此漂亮,如此气质。 他终于想起来要问什么了,斟酌了几秒道:“刚刚你说我家老大得逞,什么意思?” “自己去问他。” “你是说下药那事自导自演?” “只能说,顺水推舟。”她将碗搁在桌上,继续慢慢抽着烟。 “怎么一晚上都不见余橙子?”jane抬腕看看手表,“她不会是……” “你提到余橙子我才想起来,她刚给我打电话,说是裴罗出事了,我被客人缠着给忙忘了,你替我去一趟博仁医院,看看余橙子咋样了。” “我不去。”jane孩子气地搅着锅里的汤,“这余橙子属乌龟的,壳硬,我缠了好几天都躲着我。” 红姐瞪他一眼,将烟头掐灭:“爱去不去。” 走了几步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到jane怀里,“那丫头出门急没穿外套,这会外面雪正大,估计在医院冻死也没人管。你要是去,把这外套拿给她,告诉她不用还,我在一楼大厅捡的。” jane乖乖领命,心里暗暗发誓:宁愿被老大打死,他也不尝试撬开余橙子的嘴了。 第132章 橙子秘密(19) 第132章 橙子秘密(19) {那根救命稻草,将所有人都坠入无尽的黑暗,甚至掩埋了一段感情,而那个人为了那段感情经历了比我还要多许多的痛。——余橙子} 余橙子缩在走廊的长椅上,抱膝蹲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小的一团,就像一根失水豆芽。 耳边尖锐的救护车声、脚步声、治疗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逃脱的罩子,将记忆与她罩在一起。 隔着无尽的黑暗,她在那梦里似乎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像是注定出现在那里,恰如其分。 …… “为什么撒谎?” 席凉垂着眸,姿势简单地倚着电线杆,在没听到自己想要答案时,他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她咬着唇角,满脸的泪水,低着头看着对方的白色板鞋慢慢陷入泥里。 “说话,余橙子。”席凉眉心轻皱,又等了两秒钟,看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迹象,仿佛失了耐性一般,忽地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初夏的夜晚,刚下完一场大雨之后的潮湿与微寒,少年的手劲大的惊人,似乎一瞬就已经把骨头捏碎了,她浑身都在抖,经历那件事,和任何一个异性的密切接触都会让她从心底开始恐惧,她的眼底盈满了泪水,眨着乌黑的眼珠,对上了席凉的眼睛。 她想开口说什么,可是那双恨意的眼神,将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吓了回去,她站在泥地里,不知因为温度低发冷还是因为他发冷。 这些日子她只会哭。 “清者自清,我们会去做鉴定。”冷冷的一句话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抛过来。 席凉循着声音望去,定格在她的脸上,一霎,他的眼神似乎变了。 余丝丝撑着把黑伞,站在泥泞的乡间路上,她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就站在那里,清新而潮湿的空气令一切渐亮的万家灯火都模糊了光晕。 席凉就这样望着她,望了很久很久,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睁开眼时,余橙子已经躺在病床上,烧了整整一天,握着jane的手,一直在道歉。 只是醒了一会,哭着喊着几个名字,又睡着了。 陆遇森接到他的电话,赶来时是第二天的晚上八点,jane一整个白天都耗在这里,见到自家老板时,声音哑的都说不出话。 陆遇森从水房接了热水,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余橙子的手拿开,jane的整个右手腕都肿了,他凑近才看到余橙子的脖子手腕上全是伤。 “你打的?”陆遇森蹙眉看着略沧桑的某人。 jane简直想立刻晕倒,哑着嗓子说道:“裴罗。” “派过去调查的人说,当年的强奸案,席凉的罪名并不成立,可是当地又说是席家势力太大,随便找了人顶替,后来席凉辍学,与席家断绝关系,再后来,余丝丝在京城佳人成了第一头牌。” “老大,反正这里面没有慕小姐的事,要不别掺和了。”jane抱着一次性杯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陆遇森。 老大,放着好好的公司不管,在你情敌的医院里研究余橙子的背景,这合理吗? “你在电话里说,齐南是裴罗的主治医生?” “嗯。” “他在医院见到你了?” “没有。” “见到你,你怎么说?”陆遇森又恢复了昔日的高冷状,连语气都十分压迫。 jane吞了第三杯热水,声音缓和许多,磕磕巴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 “老大,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把齐医生当情敌啊?” jane小心翼翼地问。 “余橙子的事你来帮忙,动用一切关系找到余丝丝,她醒来后你去安排一个好的工作给她,毕竟她姐姐以前帮阿颜很多。”帮余橙子掖了掖被角,陆遇森想到什么,又耐心嘱托些事情。 jane一一记下,正在手机里翻找慕西河邮箱时,才反应过来:“老大,您确定吗?可是当年慕小姐转移了大半资产,不可能……” “你就这么确定那些钱都是她转走的?” jane边在手机屏幕上打字,边理直气壮道:“要不是,您囚禁慕小姐一个月?” 话音一落,jane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他整个脊背都在发凉,假装干咳,迅速地闪进水房里。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余橙子还在那个梦里,她伸手在空气中乱抓什么,眼睛哭得肿起来,原来jane那只手对她来说是救命稻草。 陆遇森轻坐在椅子上,将那只手抓住,余橙子的梦忽然破碎,睁着眼睛,眼泪落在枕头上,她微微偏头,映入眼帘的是好看雅气的侧脸,梦里那恨她的少年容貌丝毫不逊他的,她望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那模样俨然在极力压抑着体内翻滚起的什么惊涛骇浪的情感。 陆遇森难得放软语气,低声说:“也许余橙子的秘密很微不足道。你喜欢席凉?” 余橙子没有逃避地点头。 “但是那时候你很小,你的喜欢也很小。而席凉不一样,席凉比你大三岁,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情感,于你来说只是喜欢,只是爱慕,可对他来说,余丝丝才是可以摒弃一切尽全力所爱的人。只是当时你不知,你只知道能得到那一点救赎就可以了,可为了那点救赎,你毁了席家和余家,毁了席凉和余丝丝。” 窗外有零星的雪珠子落下来。 余橙子的心比雪珠子还要冷。 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连余橙子自己都以为那些往事早已在漫长岁月里变得模糊,可当陆遇森把话说的如此通透时,她才知道,那些谎言带来的伤和痛,原来一直都藏在她的骨血里。 “我是……一直咬定是他,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看清当年那些人,我害怕,我看到爸妈和阿姐为我拼命,我以为没有证据就可以放过席凉的,只是没想到阿姐为了我,去京城佳人那种地方打工。她明明可以有好前程,却为了我,我这样一个不值当的人,我才是最不堪的人,我才是……” 陆遇森看着烧迷糊的余橙子又哭着睡过去,他觉得心底烦闷,胸口像塞了十几斤棉花,闷的疼。 jane在水房办完了老板嘱咐的所有事宜,正蹑手蹑脚要回病房时,才发现房间里没有他。 从门口四处张望,瞧见他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旁,声控灯暗下来,他整个人被隐在黑暗中。 长久一段时间的沉默,那支夹在指缝中的香烟终于灼烧到指尖。 他似乎从某段珍贵记忆中醒来,带着像夜色一样探究不清的神色。 jane静静地站在门边,不知要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上前安慰。 “事情办好了?”陆遇森出声问。 jane认真地点点头。 “这几天留在医院照顾她。” “好。” 第133章 橙子秘密(20) 第133章 橙子秘密(20) 结束一天的工作,沈颜回到公寓楼已经凌晨,将钥匙放在玄关处,她换了双棉拖,懒懒地挺尸在了床上。 临近春节,烟花爆竹声时而响起,她租的房间没有空调,一年四季屋里跟屋外一个温度,只躺在床上发呆了一会,便觉得寒冷嘶嘶地往骨头的缝隙里钻,她赶紧抓起身侧的被子,将自己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 床头柜上搁着碗西红柿蛋花汤,正眯眼瞧着那放置了七天已经发臭的汤愣神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喵~”了一声,沈颜懒得点开,估计不知是哪个喝醉酒的客人深夜表白或是发个房间号过来,沈颜每日收到的骚扰短信成百都不夸张。 又发呆了一会,觉得身上的烟酒味已经快掩盖西红柿蛋花汤的臭味时,沈颜才磨蹭地拿了浴巾和睡衣往卫生间走。 简单地冲洗了一遍,橘子味的沐浴露将身上的臭味道彻底洗净,她穿着睡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将那碗汤倒进厕所,认真地刷干净了碗。 房间全是橘子味,沈颜裹住被子,一边认真啃橘子,一边在被子里伸出头来吹头发。 短信提示声继续响着,她难得好心情地点开,只见众多的骚扰短信排列的中间位置,简短的一句话:汤的味道如何? 沈颜的指尖停在屏幕那条短信的位置上,忽然觉得脸有些热热的,脑海里浮出七天前的画面……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不经大脑思考就冒出的话。 他低着头,望着她的眼睛,明亮而又惊喜,随即是忐忑和不安,他心底的那个女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似乎回想到某个瞬间,那样的眼神,那样她仰视的高度,让沈颜都觉得似曾相识。 心里突如其来的情绪翻涌,鬼使神差地,她踮起脚尖,轻轻地、连呼吸都放轻的,右手抚在了他的侧脸上。 身前的人,清瘦儒雅,站在长街的灯柱下,却轻易察觉到整个高瘦的身形都在颤抖,雪飘飘洒洒地落下,头顶上方莹白的灯晕映在他的眼中,仿佛零碎的星光,他望着她时那种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和掩藏不住的热切,像望着失而复得的宝藏。 那眼中的星光将她整个人都要点亮。 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心虚地将手缩回去。 “脸上有、脏东西。”她轻声辩解。 不知是光晕的晕染还是错觉,传闻中高冷严苛的陆老板,此时眉眼间竟都是淡淡的笑意。 被吃豆腐了还笑? 她可是在京城佳人听了不少八卦,一般碰他的,第二天都消失了…… 心里揉着团团的复杂思绪。 沈颜垂着眼睛,思绪也不知道跑到几米之外了。 不一会便觉得唇上有什么靠上来。 柔软的、温热的、纠缠的慢慢整个贴近,滚烫的……吗? 在热闹的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孩子偷放的爆竹声,天空绽放的烟火,耳边的呼吸,眼前的雪花,还有——他低身下来的那个吻。 她慌乱的像只兔子,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赶紧消失! 之后在京城佳人就再没见过他。 第134章 橘色落日里(1) 第134章 橘色落日里(1) {他穿着那件我费劲砍价下来的棉服,站在海滩上,我拿着老相机偷拍他,他的身后是橘色的落日。那落日的光将他的轮廓映得越发出色。他看了我许久,我在相机里看了他许久。——久别重逢} 那只猫死了。 薄叔在电话里说。 陆遇森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挂断电话,继续切着案板上的青菜。 他已经很久没抱过那只猫了,也许它已经忘了慕颜和自己。 这个烦人的小家伙可能不知道它的主子过的多惨吧。 也是,包括薄叔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她拿着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费尽力气回国就是为了看她到底怎样,是不是和齐南在一起了,是不是成为了专业的海底摄影师,是不是为了她爱的人生了很多只猴子。 然而,在那样一个幽暗的房间里,她站在那样一群人身后,小小的,他生怕像梦里一样睁开眼就要消失。 她变了很多,可是又一点儿也没有变,就像是梦里那种样子。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再见慕颜,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会不会在一个平凡的午后,他闲暇时走在街上偶遇到的摄影师,会不会在超市采购时一个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会不会是依偎在别人怀里的妻子……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却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那样的音色,那样贴近的距离,他说了刻薄的话,他在生气她为什么过成这样,为什么过得比自己还要苦,为什么? 她应该出现在一个闪耀的地方,而不是出现在那样一个地方,怯懦且卑微。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是有多深爱过,他陷入一种纠结,希望她不是,希望她是。 可是,后来的遇见一次次确定,她是啊,那个站在舞台上唱歌,那个卑微又骄傲的模样,就是她。 那个在吻她时小心翼翼的回应,那忘记了呼吸、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小动作,就是他的阿颜。 手机铃声不知疲倦的响着。 他将青菜倒进锅里,用围裙擦了擦手,点开接通键。 电话那端是客套的男低音。“您好,请问是陆遇森先生吗?我们是《京城佳人》拍摄剧组的。” “是。”他的声音更低。 “是这样的,我们租的您别墅的那套房子,有个房间打不开,您能过来一趟吗?” 陆遇森看了眼客厅正在打瞌睡的时简,斟酌几秒道:“好,我这就过去。” 车子从温宅一路开到郊区,到别墅门口已经下午两点。 负责场地的年轻人礼貌地等候在门口,陆遇森刚下车时他还以为这是剧组新请来的男演员。 寒暄两句,年轻人领着他往里面走。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黑色口罩,但露出的半张脸仍是吸引了不少群演的目光。 剧组已经在进行拍摄,估计是民国剧,穿旗袍的女演员正拿着剧本和导演说话,摄影师指挥着灯光助理在架梯子。 走到二楼房间门口,年轻人说:“就是这间房间,一直打不开。” 陆遇森看了眼门上的卡通海报,想到阿颜有藏钥匙的习惯,手往哆啦a梦的口袋位置一戳,果真有把备用钥匙被粘在里面,年轻人惊叹一句,不由赞赏道:“您家小孩可真机灵。” 陆遇森没再说话,拿着钥匙插进门锁里,轻轻转动,门被打开了。 “陆先生,麻烦您了,我们不会动您东西的,只是借用场地拍摄一下。”年轻人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推开门,一月的冷风透过窗子迎面扑来,屋内是腊梅的幽香。 陆遇森慢慢走到窗前,花园里种满了梅花,在冷色的日光下熠熠生辉,远远看像一片镶了金边的黄色烟云。 正站在窗前发呆,年轻人指着什么东西面露惊讶:“这是陆先生吗?您真是比我们这里主演还要好看呢!” 陆遇森回身望去,满墙的照片,全是他的,整整齐齐地贴在墙上。 他的惊讶不亚于这个陌生人,自从读书那会离开这里,他再也没回来过。 薄叔每年都要安排人来打扫,他宁愿待在车里也不想走近这里,仿佛无形之中这里藏着巨大的秘密,一旦走近,他的仇恨就会消散似的,陆遇森心底激起巨大的涟漪,却仍淡淡地开口说:“麻烦让我整理一下房间。” 年轻人殷勤地点点头,安静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地板上铺着浅黄的地毯,外面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到这片墙面。 陆遇森坐在地毯上,静默地抬头看着满墙的照片。 背影。 那是他急匆匆从家往学校走时的背影。 转身。 那是在足球场,他踢球时的一个转身。 侧脸。 那是他教她英语时熟睡时的侧脸。 生气。 那是? “你说过的陆遇森,如果一切都是陷阱,你甘之如饴的?”她的声音带着寒冬里料峭的凉意,心如坠入海底迅速下沉,他听见自己在嘲笑她:”你在说什么?我不记得这些话,如果说过只能是逢场作戏。” 胸膛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脚扎过,痛得无声无息,她被头发遮住的眼角渐渐泛红,揪着他衣角的手慢慢失去力气。 陆遇森的眼睛不由湿润,这么多年他从未哭过,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只猫死了,也许他再也找不回慕颜了,也许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那样深爱着她。 而她,也那样小心翼翼地深爱着自己。 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墙上的照片已经彻底看不清了,只有窗棂里照进来淡淡的月光,朦胧地照在地上。 陆遇森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心底涌起一阵记忆,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月色皎洁如银。他绝望地缩在被子里,想起跳海的父母,浑浑噩噩地醒来。 正陷入记忆的场景切换中,门口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陆遇森揉揉发涩的眼睛,慢慢起身往外走。 负责场地的年轻人礼貌地探出头来:“陆先生,是不是打扰您了?剧组放饭了,我帮您领了一份。” 陆遇森站在门内,伸手接过来,“谢谢。正好早上也没怎么吃。你们还要拍摄吗?” “哦,今晚大夜戏,估计拍到天亮。” “好。” 陆遇森将盒饭顺手搁在门口的钥匙架上,他准备下楼买些水,一整天耗在房间里感觉嗓子干涩的厉害。 拉开门,整栋别墅黑漆漆一片,一楼男女主正在搭戏,留了盏小灯,四周全黑,摄影师、灯光师困倦地打着哈欠,导演坐在监视器旁认真地注视着。 他转身往楼下走,只是黑暗中似乎撞到一人,细碎的声响惊亮了地灯,他低头探究地看去,那人也微微昂头。 她隐匿在淡淡的光里,小小的一张脸,麋鹿似黑亮的眼睛,那一刻,记忆与岁月相重叠,模糊的梦与现实相碰撞,陆遇森的脑海里如同这霎时惊亮的地灯般,将那些年破碎的记忆全部照亮。 记忆的、现实中的人影重叠,天崩地裂间,他仿佛听到了心底开花的声音,他甚至激动地想要立刻抱住她。 身前的人朝他挥手,怀里还抱着盒饭。 他一时忘记了如何说话,像突然失语,觉得整个人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猛烈地撞击,地灯的光很快灭了,她站在黑暗之中,他就仿佛看得见眼前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漂浮着她的声音。 “先生?”沈颜将盒饭搁在脚下,生怕得罪了剧组里的大小明星,小心地出声:“先生,是我挡道了吗?” 灯光师驾着梯子从一楼走上来,粗鲁地将楼梯中央的两个人推搡到墙边。 沈颜眼看梯子要直直地砸到人身上,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臂将他用力地拉到自己跟前。 因为隔得近,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暖暖的,轻轻的,痒痒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和她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清新而带着凉意的梅香。她终于对他有了那么一点好奇,微微抬头,恰好跌入他的眼中,明明四下黑的彻底,可是好奇怪,她能看到他的眼睛,即使带着口罩,可这样的眉眼让她有些错愕。 怎么有点像他呢? 可是在这种偏远的郊区估计不会遇到他。 她呆呆地想着,再回过神时,发现那双眼睛还在看她。 不由耳朵慢慢发烧,正要推开他时,灯光师又夹着梯子原路返回。 这时地灯亮了起来,他的脸庞明亮了起来,只是一瞬间,灯暗下去了,他的脸庞也隐入暗中。在一明一暗的交错中,沈颜看着陆遇森。 她只是看清了一下,便笃定是他。 原来陆遇森的容貌已经不知不觉刻在心里了。 身后的相机硌的她生疼,那种疼让一时为色所惑的某人彻底清醒,她用力推开身前的人,像往常一样逃之夭夭。 陆遇森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形容心底的情绪,原来就算失去记忆,就算没有陆大爷的记忆,他还是会为她心动。原来就算没有那些回忆,他还是能无形之中被她吸引。 他想,阿颜也是这样的吧。 口是心非是他俩的通病。 不过现在,是阿颜一个人的心病。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同今夜,只不过那时年少的他以为慕颜不是他的太阳了,而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才是慕颜追逐一生的太阳。 那个发了疯都要找回来的陆大爷,回来了。 陆遇森盯着远处跌跌撞撞的身影,笑容渐渐溢出几分温柔。 也许她不知道,陆遇森,比年少时的陆大爷还要爱她。 那种爱经过岁月的沉淀渐渐印刻于骨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也不过于此了。 终于陆大爷回来了!突然觉得最惨的是陆大爷,你们觉得呢? 第135章 橘色落日里(2) 第135章 橘色落日里(2) 肖念尔今日乏的很,只同太太们说了一会话,便早早歇下了。半夜被噩梦惊醒,索性再也睡不着了。坐在床头想了想白日里张妈说的话,她披着外衣起来,慢慢往楼下走。 客厅没有开灯,四下静悄悄的,她站在楼梯间有点失落,她有到了晚上看不清路的毛病,可从不敢同他说。 正伸手要摸扶手时,手臂却忽地一紧,她没有惊慌,温软的手掌轻触在那人的手背上,应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意,她低头轻轻笑起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 “咔!”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众人才从戏里走出来,化妆师、助理一股脑全部扑上去,给演员们补妆递水,然后接着下场戏准备。 沈颜跟几个夜戏群演蹲在地上看戏。 “姐,这个剧讲什么的?” 群演一号打着哈欠说:“民国剧就是那种情情爱爱,还能讲什么?” “这个剧名和我工作的地方名字一模一样哎!”她喃喃自语道。 “小姑娘,你是做什么的,艺人助理吗?”群演二号好奇发问。 沈颜托着腮:“我是负责拍一些场地剧照什么的,前期宣传用。” “哦。”群演们继续看戏的看戏,玩手机的玩手机。 沈颜蹲在地上一会,又冷又饿,她真后悔为了陆遇森放弃盒饭。 正像个老头似地叹气,肩上忽地一紧,反射性地转回身,陆遇森正站在她身后。 “去后面餐厅吃东西吧。”他的声音滑入她的耳中。 沈颜错愕地望向陆遇森,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陆遇森看着她慢半拍的傻愣模样,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随她一同半蹲下来,他的外套微开,身上淡雅的梅香同暖暖的体温缓缓地渡到她身上,他就那样安静地待在那里,就像在看着什么好看的画似的。 沈颜被他盯着盯着,心跳速度莫名开始加快,连着她的脸,都微微变得红了起来,一直到脸开始发烫,她才猛地回过神,只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脚麻了,起身的瞬间,一个趔趄差点丢人,索性身前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餐厅和厨房中间有一道屏风,中式的镂空格子,沈颜透过格子打量着厨房里的人。 不一会微波炉“叮”的一声,陆遇森端着热好的饭走过来,她立马板正坐好,低头看手机。 “可以吃了。”他将盒饭推到她面前,将矿泉水拧开放在她手边。 沈颜拘谨地“嗯”了一声,把手上攥热的筷子递给陆遇森。 餐厅的装饰十分雅致,两端是摆放整齐的镶嵌乌木花饰的高大橡木餐橱,架子隔板上是些陶器瓷器,头顶上方悬着一盏枝状水晶吊灯,照得厅中亮如白昼。 陆遇森嚼东西的动作很优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沈颜用筷子夹着鸡腿,费力地咬着。 因餐厅离主厅还有一段距离,那边的喧闹更衬这里的安静。 沈颜一边认真啃鸡腿,一边认真偷瞄某人。 对面的人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黑衬衫,像是出门着急,衬衫的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他吃东西的神情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一下,垂在米饭里是浅浅的倒影。 沈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底和刚刚那场戏的女主一样有着失落的情绪溢出,顾西西说得对,他这样的人同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同的。 沈颜看的有些入神,再回过神时,才发现眼前的人正在看自己,她连忙低下头,只余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陆遇森只吃了些青菜和米饭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对面将鸡腿啃得津津有味的人,眉眼闪动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问了句:“你很喜欢……骨头?” 她不动声色地将骨头放在盒饭的一侧。 “你吃饱了?”她喝水的时候看到他的饭才动了三分之一。 “嗯。”他将自己未动过的鸡腿夹到她的盒饭里,“你多吃点,看起来很瘦。” 她嘴里咬着东西含糊地问:“是不好吃吗?” “不是。”他徐徐道:“我一直吃这么少,没太有胃口。” “那不会很容易生病吗?”她皱了皱眉,露出忧虑的小表情。 “是啊。因为不爱吃东西经常被医生骂。”他的语气有点无奈,顿了顿,问她:“你呢?怎么会在剧组?” “是西西帮我介绍的工作,他一个大学同学在剧组工作,算是临时兼职。” “最近,很缺钱?” 沈颜耸耸肩,朝他眨了下眼睛,双眸里满是戏谑:“很缺钱,那种恨不得明天就找个富豪包养,再也不用愁医药费、水电费、房租费。” 他坐在对面像是很认真的思考,好看的眉眼微蹙在一起。 沈颜觉得玩笑话开的有点过,刚想说些什么,谁知他早一步开口。他说,“沈小姐觉得我怎么样?” 沈颜嘴里满满的米饭,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陆遇森。 这个滑稽的模样真像以前同他吵架的慕颜。 他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如果可以,好想就这样把她打包回英国,像是梦,他想抱着这个梦哭一会。 “你怎么了陆先生?”她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是不是我玩笑开的……” 陆遇森觉得强装镇定地和她吃完这顿饭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力了,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抽出几张纸巾,慢慢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身后。 沈颜右手抓着筷子,左手抓着油滋滋的鸡腿,浑身上下只余一双眼睛还有点儿空闲,余光小心翼翼地扫着陆遇森,他微低下身,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那张好看的脸在光下竟是如此的熟悉,他的气息甚至这个场景就像很久之前发生过,她错愕之余心底突然袭来一阵钝痛,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捅进了溺水人的心里,窒息的、疼痛的,她忽然再次害怕陆遇森的靠近,顷刻间萌生了丢下鸡腿跑路的念头。 他像是猜到什么,将纸巾温柔地放在桌面上,低声说:“油滴在衣服上了。” 陆遇森话音一落,沈颜松懈了全部的神经,坐在餐椅上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微红着脸偏过头看他,刚要张开嘴道谢,谁知他竟然毫无征兆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他离她更近了些,近到她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只能感知到他的呼吸。 沈颜只怕一个低头就要吻上某人,刚才软住的身子变得酥酥麻麻,谁说女人才祸国殃民,男人亦如此。她用手肘抵住陆遇森的胸膛,浩然正气道:“陆……陆遇森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你冷静点……” 他终于忍不住笑意,温暖的手掌仍触在沈颜的头发上,认真地点点头。 第136章 橘色落日里(3) 第136章 橘色落日里(3) 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陆遇森像是在逗一只刚吃饱的猫,他的手不厌其烦地摸着那只猫咪的脑袋。 “哥哥,哥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孩拉着陆遇森的裤脚叫。 然后他动作娴熟地把手挪到了小孩的脑袋上,眨着眼睛问他:“小朋友,你怎么跑这里了,家里大人呢?” 小孩揉着肚皮认真地说:“饿。” 沈颜低头看着自己还剩一点的干净米饭和饭菜,轻声问了一下陆遇森:“我这里还有些没动的,你要不要喂给他吃?” 陆遇森点点头,拉开沈颜身侧的餐椅,将小孩抱到自己怀里,他转过脸看着沈颜,“你来喂吧,我怕他不老实一会摔了,没法和他父母交代。” 沈颜从厨房里找了把银色的小勺子,舀了一小勺递到小孩嘴边,他果真饿坏了,还没来得及舀下一勺,已经眼巴巴地在看着沈颜了。 “你吃饭的时候好像一只小河豚。”她笑着捏捏小孩的脸。 待剩下的米饭和菜吃光,小孩打了个饱嗝,抓着陆遇森的手臂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沈颜和陆遇森默契地相视一笑。 “我去找一下她家长?”她凑近到陆遇森耳边,轻轻地说。 她的呼吸浅浅地落在陆遇森的耳边,热热的,痒痒的,忽然想起高中时候她从教室外冲进来窝在他的耳边吹气的模样,这么多年,似乎从那时起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压低声线,也凑到她耳边说:“我渴了。” 桃花眼里满是茫然。 他盯着她手边的矿泉水示意。 沈颜将水递到他面前,他却低头看了眼小孩,目光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又凑到她耳边说:“我怕吵醒他哭鼻子。” 她后知后觉地将水递到陆遇森嘴边,她第一次这样喂人喝水丝毫没分寸,水瓶抬太高,水直接顺着唇角流到了下巴和脖颈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擦陆遇森脖子上的水,然后就感觉身上有股热气蹭蹭冒出来。 陆遇森不知何时低头,目光灼灼,她胡乱擦了水渍,只是撞上他的眸光,心底惴惴的。 “对、对不起。” “没事。”他的声音放低,“我这里还有些以前的衣服可以换一下。” 他抱着小家伙站起来,沈颜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然后他推开某个房间门,把小孩放在床上,给他盖上哆啦a梦图案的毯子。 沈颜环顾着房间,整张墙上全是他的照片,好像是高中时候的样子,大都穿着校服,她心里暗暗思忖道:这陆遇森这么自恋?哪有一个男人房间里贴满自己照片的? 正站在床边发呆,他从衣柜里已经翻出一件衣服,印着校徽应该是高中校服。然后沈颜就看着他拿着衣服去了另一个房间,发呆的空,他就穿着件白体恤走进来了,右手拿着半湿的衬衫和羽绒服外套。 沈颜静静打量着身前的人,他皮肤很白,白体恤衬得整个人愈发出色,就仿佛墙上那个高中少年突然从里面走出来,她一时被惊艳到,全然忘记收敛自己的目光。 陆遇森眼里含笑,走到她身前,“看什么?” 她生硬地将视线转移到墙上,支支吾吾:“看……照片。” “嗯?”他穿上外套,也随她的视线落在墙上。 她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陆遇森,若有所思道:“奇怪。这么多年,你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愈发胆大妄为,伸出手搭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说:“是啊。这么多年,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沈颜挣脱不掉他的魔爪,踮起脚尖,单手扶住他的肩膀,爪子落在他的头发上,一边揉一边说:“是的!” 是的。年少时候遇见很惊艳的人,会忍不住掏出相机按下快门,把这份惊艳留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瞬间。长大后,再次想起那个瞬间,仍会在时间和空间凝固的时刻,心砰砰跳。因为有那个瞬间的记忆,所有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变得是当年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变成了现在明目张胆的偏爱。 成年人的爱情更坦诚,是因为年少时的小心试探是常态。而现在,爱与喜欢,明恋与暗恋皆明朗。 第137章 橘色落日里(4) 第137章 橘色落日里(4) {他那会像发了疯,我也很理智,我的理智让他瞬间变了一个人,然后他说,我不爱你了余丝丝。好可笑,我不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一直以为他非常厌恶甚至想杀了我。那一晚我们再没说一句话,天微亮,我站在他身后,我才发现他的背影是这样好看,我才发现他好像所有的城府算计都在围绕着我,我才发现,他不爱我的那个瞬间,我好像习惯了相互折磨,我和他,我对他有着深深的歉意、恨意,而这些在爱面前却是如此不值一提。也许我犟了这么久,是因为我也很爱吧。可惜,我的梦醒了。——余丝丝} “这是你的房间?”沈颜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这张是别人拍的,好像在考试。” 陆遇森看着相框里正低头写试卷的自己,才知道当年那场考试乌龙是因为谁。 “不是我的房间,是慕颜的。”只见陆遇森的唇角噙了丝若有似无的笑,眸光落在沈颜身上,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你的那个初恋?”沈颜还在低头看照片,丝毫没察觉陆遇森的神色变化。 “关于我的初恋,你是怎么想的?”陆遇森身子抵在墙上,低头看向沈颜。 她喃喃道:“肯定是你对人家不好,她才会最后怎么来着?携款潜逃?”沈颜对于陆遇森的故事基本忘了大半,只是和顾西西八卦时闲聊过。 话音落下,她将相框放好,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小鹿乱撞。 沈颜不得不承认,陆遇森确实祸国殃民。 “你现在不怕我了?”他双手抱臂,斜睨着她。 “这又不是在京城佳人。”沈颜声音很轻,生怕吵醒小孩,“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我对你很好吗?”他很诧异。 沈颜一时语塞住,也许是自己的错觉,还没开口辩驳,就听见陆遇森说:“以后会对你更好。” “为什么?” “一见钟情。”他忽然俯身过来,认真地一字一顿道:“第一次在包厢见你时,就对沈小姐一见钟情。之后种种全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初恋?” “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沈颜神情凝重地瞪着他:“我一点都不信。你看上我什么了?” 陆遇森摇摇头,一副困惑神情:“不知道。” 沈颜总觉得今日的陆遇森像变了一个人。 “我去外面问一下这是谁家小孩,你坐在这看会书。”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小书架,压低声线道:“漫画在倒数第二层。” 沈颜大手一挥,赶紧把陆遇森推出去,关上房门。 然后挑了一本《总追不到校草》的漫画书看起来,边看边细思极恐:“陆遇森怎么这么了解她?” 过了十多分钟,沈颜抱着书便睡着了,她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靠着墙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知为什么睡在这个房间那个跌入深海的梦却得以继续。 她挣扎在海底,一束光照在她的眼睛上,嗡嗡的四周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急切地像是要将她召回,她睁开眼睛,循着那声音和光,像是有种力量将她浮了起来,她看清海面上的那个人,五年,她第一次看清那张脸,也是第一次从深海中逃脱,那张脸带着温柔的、不安的神色,她伸出手想碰一下,可是担心他会碎掉,她犹豫着慢慢伸出指尖碰了他的鼻尖,好奇怪,是温热的。 她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冷了吗?”陆遇森半蹲在她身前,神色隐有不安。 梦一瞬间碎了,而身前的人却没有消失,她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出去,指尖如梦那般落在他的鼻尖上,温热的,沈颜屏住呼吸,眼泪却慢慢溢出来,落在地毯上,落在陆遇森的手背上,而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眉宇之中那种不安关切是如此真实,与昔日在京城佳人截然不同。 “我曾经溺过水。但是是在一个偏远的渔村,我只记得有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阿颜,我只记得我叫阿颜。我不会真的是……你那个携款潜逃的初恋吧?” 眼中泛起雾气,沈颜已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她长吁一口气,将手慢慢抽回。 只是还没想好如何打破僵局,陆遇森已经早她一步将她环抱在怀里,他的手又像在摸猫咪的脑袋,生怕吓跑了谁,温温柔柔的。沈颜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他身上很凉,心跳的好快,她从怀里冒出一点头去看他,却发现陆遇森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怎么也哭了?要是我不是她岂不丢人……”她探出头来,弯弯的桃花眼红的像兔子眼睛,可爱地仰头看着他。 “说话啊?”她如小动物的呜咽般,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陆先生?” 他过了很久也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力度又紧了些,不知又过了多久,床上的小孩打起了呼噜声,一阵一阵的,他的声音和着呼噜声悠悠地传来,他说:“我不知道说什么,陆太太。” 沈颜的脸彻底红成了一张烤熟的兔子脸,他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搂紧些,怕这只烤熟的兔子都要跑掉。 暑假暑假放暑假啦! 第138章 橘色落日里(5) 第138章 橘色落日里(5) 后背上有只小手伸过来,学着陆遇森在摸沈颜的头发。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屋里没开暖气,小家伙鼻子都冻红了。 由于小孩的出现,他终于舍得松开某人。 沈颜微红着脸低头转向小朋友:“你找到他家家长了吗?” 陆遇森将小孩抱起来,顺手将她也拉起来,“问了些人,都说不清楚。我们去花园那里,现在所有人都聚在那里拍戏。” 她点头应和,但灵魂似乎仍停在刚刚那个暧昧的时刻。以至于陆遇森的手握住她的手,她都没察觉,和小朋友一样跟着这个帅气的大哥哥走就是了。 花园此刻灯火通明,每棵树或花丛旁都站着或坐着人,空的草坪上摆满了道具,中间围起来的人工湖是拍摄场地,演员们穿着民国的服饰在演离别的戏份。 沈颜看到忙碌的工作人员才想到自己的正事,她咬咬唇角,略尴尬地看了眼陆遇森:“我把相机丢哪来着?” 陆遇森却只是笑。 这时头顶的月色极亮,起了一阵微风,树上的梅花落了些在他的头发上,她伸出手想拂掉,却发现他真的很高,那时他和小孩的视线都落在别处,而她的目光明目张胆地落在他的脸上。 “看到哪个是爸爸妈妈了吗?” 陆遇森的声音将她的思绪追回,她舒了一口气,又陷入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糊状态,也许陆遇森真的祸国殃民,只是一个拥抱、一个牵手就让大脑空白。 湖中心的拍摄突然停下,导演拿着喇叭在喊编剧,不一会穿着灰蓝色棉袄的身影跑到导演跟前,小孩指着那个背影开心地喊:“妈妈!是妈妈!” 小孩淘气地从陆遇森怀里挣脱掉,喜悦地扑进她妈妈怀里。 “这小孩百米冲刺的速度不亚于我。” 陆遇森偏头看她,笑容灿然。 只是再将视线落回到编剧身上时,他的神情忽然凝重。 湖边的人也是一样惊诧的神色。 沈颜还没瞧见母子团聚的场景,就被陆遇森拉着出了门。 “我还没看到他妈妈长什么样呢!”她双手抱胸,审视着陆遇森。 城郊的柏油路在临近天亮时笼了一层雾气,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东方云端里冒出一抹耀眼的光,照在走在前面的陆遇森的影子上,只是瞬间,灰蒙的清晨已有拨开云雾感。 沈颜想拿出相机拍下他的背影,就像那次在育华门口不小心拍到的那样,可是相机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职业病一样对着那高瘦的背影连拍,只是他恰好回头,整张脸隐匿在光里,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那是如此惊艳的。 沈颜做贼似地指着天空升起的太阳傻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太阳哈!” “阿颜。”他再一次这样唤她,像是很寻常的称谓,这个声音与那个浮在海面上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她觉得很不真实。 “嗯?”她望着他在阳光下清瘦的脸,紧张地点点头。 “你后背的那道疤下雨的时候还会疼吗?”他停在梧桐树下,树枝上的积雪被寒风吹得簌簌落下,眼见一个雪团子砸下来,她想都没想伸出手拉他。而后心里一惊,她忐忑又有一点欣喜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道疤是你彻底离开我的原因。” “你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吗?”他转回身,走在她的前面,说话的嗓音有些低沉,透着几分自然从容的磁性。 “很……不好吗?” 他始终没有回头,继续慢慢地往前走。刺眼的阳光彻底将他的衣角轮廓照亮,他似乎在用自己为她遮挡光芒。 她踩在他的影子后面,低头不语。 也许想起过去是让他难过的,沈颜唯一确认自己是慕颜的身份是因为那道疤,或许,那道疤并不能证明什么。 一阵沮丧涌了过来,她以找相机为借口,匆匆回了别墅。 此时空旷的柏油路上,只剩下陆遇森一个人。他终于回过头了,余光里再也没有她。她曾经发疯爱着他的那几年,估计也像这样站在这条路上寻找曾经两个人在一起的踪迹。而现在,他在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她一旦记起所有的事情可能会更绝然的离开。 毕竟当年,她亲口说过,她不爱了。 第139章 橘色落日里(6) 第139章 橘色落日里(6) 【因为留在你身边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因果】 剧组的早饭是包子和豆浆,沈颜排队领了早餐和几个熟识的群演一块蹲在地上吃。 这部剧女主演是靠花边新闻火的,一进组沈颜听到的八卦就不少。什么睡导演、打胎之类的,沈颜托着腮猛咬一口包子皮,盯着坐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宁落打量。 “真是浑身上下都整了一遍。”她小声感慨,露出一副追忆往昔的模样。 三年前方季阿姨的病加重,沈末听说做夜总会小姐来钱快,瞒着她和方季在京城佳人签了两年合约。 有一次沈末差点被人侵犯,就是宁落救得她。后来她才知道当时要侵犯沈末的是个有名的导演,她一心想进娱乐圈赚大钱,直接替代沈末陪睡还以此为要挟。只是后来导演在京城佳人又见到沈末了,还是想让她当那部戏的女主角。她气不过想毁了末末的脸,反而是她挡在她身前,刀子划伤了她的眼睛。 那时候导演和她都怕这件事影响前途,直接砸钱解决,沈末拿着赔偿金在医院守了她三个月,索性治好了眼睛,只剩一点疤痕也被点成了泪痣。 都说贵人多忘事,估计现在大明星宁洛洛不会认出她。 “看什么这么入神?”陆遇森撑着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的。 她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他:“你怎么大白天打伞?” “担心你被晒伤。”他蹲下身来,把伞递到她手边。 沈颜错愕地看着他的手,覆在伞柄上的手骨节分明,同他主人的脸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夜晚和白天不同,夜晚中的人容易陷入不现实的幻想中,而白天会让白日梦破灭,她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如同梦里看着深海底部的漩涡,她笑笑说:“不用了,我和慕小姐不同,不会受伤的。” 他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周围的群演同事在一旁凑热闹喊:“行啊,小沈,你这剧组的演员这么快勾搭上了?赶紧接着啊,你不怕晒我们还怕晒脱妆呢!” “陆先生,在没认识你之前,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我身后是有道疤,可我身后的疤有的是客人酒瓶划伤的,有的是烟头烫伤的,有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有我的眼睛根本不是海边弄伤的,而是被人用刀子生生划破的。不要再拿慕颜当借口了,我不是她,更不想成为她。” 她以为陆遇森听到这番话会有一点情绪变化或者当场走掉,可是他还是仍旧用那种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看一朵梅花,没带任何情绪,只是看着,不知是喜欢还是欣赏还是厌恶。 他沉默着将伞柄塞到她的手心,巨大的黑伞将外面的人彻底隔离,伞下只剩两个人无声的对视。 远处化妆师高声呼喊群演上妆,身边的人一窝蜂都涌上去了,沈颜松开那把伞想避开陆遇森的视线,可是他的力气很大,紧抓着她的手腕,她挣扎时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来,恼怒地瞪视着他,没想撞见他眼底清晰可见的忧伤,仿若一块碎冰直击胸腔,原来她刚刚说的话确实伤到这个男人。 那是以谁的身份呢? 慕颜? 沈颜? 她垂下眼睛,低头看着那只手,手背青筋泛起,她感受到头顶的鼻息慢慢逼近,黑伞将两个人围住,就像困住什么过往,沈颜在此刻感受到陆遇森强大的气场,他的气息如风一般四面八方地拂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沈颜想象自己是伞下的蚂蚁而他是凶猛的野兽,不应该因为夜晚贪恋野兽的美貌而丢掉性命。 她的身体簌簌发抖,如初见那般害怕恐惧,她闭上眼睛,可手上的力度却忽然松懈,他一句话也没说,相顾无言。 沈颜蹲在伞下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记忆一瞬之间像一缕风袭入额间,这是五年来她记起的第一段记忆,在机场大厅,在那么多背影里他的背影是最显眼最好看的,而一闪而过的记忆与他相似模糊的背影重叠,将她所有的情感击碎,她忽然疼地无法呼吸。 她有些笃定,这个人可能已经走进了她封闭五年的坚硬外壳里。 他的冷漠、试探、欣喜、关怀以及拥抱,她是喜欢的,甚至贪恋,即使未来不再与他有交集,却心动了。 沈颜闭上眼睛,伸出手在阳光之下,她不再害怕阳光,因为曾经在阳光下暴晒过无数次,无数次的疼过就会自愈。 可是心动是不同的,心动会让人飞蛾扑火吗? 像《京城佳人》这个剧本一样,明明知困局,却仍以命相抵。 第140章 橘色落日里(7) 第140章 橘色落日里(7) “姐姐~” 有个软乎乎的东西抱着自己的裤脚,沈颜迷蒙的眼神渐渐清明,声音哑的厉害:“小孩?” 小朋友乖巧地点点头,指着远处的人仰着小下巴道:“那是我妈妈。” 沈颜将伞收好,慢慢起身站起,远处摄影棚下,遮光的帘子半掩露出半张白皙的脸,鼻尖上一副黑框眼睛衬得整个人文艺气息浓重,沈颜再细看去,那人瞧着键盘的手倏地停下,整张脸转过来,带着南方女性特有的温婉气质,五官也是小巧玲珑。 沈颜这才发现她在看自己,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她被小孩拉着走到了摄影棚。 “诺诺,这是昨晚那个帮你的姐姐?”她从椅凳上站起身,礼貌地点头致意。 沈颜难得见到如此温婉宁静的美人,有些怔愣无措。 “我听诺诺说了,昨晚谢谢你。我是剧组的编剧,姓余。这是我儿子,余诺。”她的声音也是温甜的,有歌手的潜质。 沈颜盯着她的脸,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请问您怎么称呼?” 她反应半天,答道:“沈,我姓沈。是剧组的临时工作人员。” “那可以麻烦沈小姐陪诺诺玩一会吗?我要改段稿子,要的着急。” 沈颜果然有被美色迷惑的弱点,前有男狐狸精陆遇森,后有编剧余小姐,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然后余诺小家伙直接拉着她往花园那里跑了。 余丝丝继续自己的工作,敲到一半字时,晃神了片刻,想起刚刚陆遇森找到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余小姐,我太太受了伤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连你……也不记得了吗?” “是的。我希望你装不认识她。另外,你的妹妹余橙子现在京城佳人。如果你要……” “并不需要。” “好。” 原来自己听到橙子的名字已经不会有多余的情愫生出来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指尖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发出一阵一阵机械的声音。 - 梅花隐匿在清晨泛起的薄雾中,朦胧雅致,风吹花落,沈颜抬眼看着纷飞的花瓣,近的能伸手抓住,远的却只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影。 她倚在一棵不知名字的大树下,看着余诺跑来跑去的样子。刚升起的太阳很快被乌云遮住,天空霎时暗下来,余诺趴在发财树的大花盆后面,奶呼呼地喊着:“姐姐来抓我!” 沈颜捏着鼻子装大灰狼的声音:“诺诺在哪里呢?” “诺诺在这里。”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暴雨随闪电而至,沈颜吓了一跳,愣了几秒种,才慌张地去找余诺。 道具组忙着搬东西,根本不会顾脚下的小孩,沈颜在雨雾中干着急,正低头在草丛中翻找时,手臂被人用力抓住。 那人力气很大,直接将弯腰的她扯到身前,以前在酒吧驻唱时经常有喝醉酒的客人这样强硬,她出于保护反应,硬生生将那人推开,喘着粗气在雨中瞪着他。 只是看清对方,她尴尬地皱起眉来。 陆遇森忍俊不禁:“刚给你的伞呢?” 沈颜耸肩装傻:“忘了。” 他站在雨里,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从怀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相机找到了,掉在灌木丛里,淋了雨估计坏了。” “你……”沈颜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幽幽地问:“你刚是去找相机吗?” “嗯。”他伸出手,手指很自然地扣在她的衣袖上,“先回房间避雨。” 沈颜被男狐狸精迷了心智,一时忘了还在躲藏的余诺,走了几步才想起这件事,兔子似地要窜出去,被陆遇森按住了脑袋。 “余诺已经被这里的工作人员送到她妈妈那里了,不用找了。” 沈颜呆呆地点头,随他走了一段路又问:“你怎么知道小孩名字?” 他没说话,安静地拉着她的手腕走了好久好久。 沈颜不知道为什么,想让这条路变得没有尽头。 三十分钟后,沈颜穿着陆遇森的家居服靠在二楼栏杆上研究相机。 刚刚冷冰冰的别墅,演员们只能靠着暖手宝取暖,可才一会功夫地暖就烧起来了,大家都以为是导演体恤,其实背后的金主就是别墅的主人——陆遇森。 “还是修不好吗?”陆遇森端了杯热牛奶递到她手心,将她手里的相机顺势接过来。 沈颜双手交叉扣在温暖的玻璃杯上,偏头看着他。 他低头在按相机的按钮,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短袖,隐隐现出一点锁骨,非常好看的锁骨。 其实他身上带着一股清冷的少年气,尤其是这样简单的穿着更衬这种气质,她想起那日清晨在包子铺,他穿件蓝色卫衣坐在她对面。 他将相机重新启动,黑暗的屏幕发出亮光,他原本专注的神色里浮现一点笑意,眉眼温润地看着沈颜:“修好了。” 沈颜凑过去看屏幕里的照片,果真都是完好的。 陆遇森的手在不停得按着按钮,像似要找什么照片,直到翻到那张早点铺偷拍的照片他才停下,看着相机里的自己,唇角慢慢扬起。 “你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他低头看着她。 “就好看……” 一副男狐狸精样。 沈颜伸手想将相机抢过来,谁知陆遇森换了只手拿,他转身倚在栏杆处,依旧定睛看着她。 “我刚、那么说你,你居然没生气?” “阿颜这个称谓不是因为慕颜,而是因为在那一刻我想这样叫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你自己。我从没有把京城佳人的沈颜当成别人来看。”他说。 “可你说了,我是她。你找了她很久。”她认真地回看他,语气凝重。 “那你想怎么样?”他的语气忽然温柔,有种在哄小孩的意思。 陆遇森俯身些过来,隔着很近的距离看沈颜,瞳孔里跳跃着打光板的光和她的脸:“因为你在这里,我哪里都不会去。” 沈颜彻底被这只男狐狸迷惑,看着他瞳孔里的自己,一时竟忘记了呼吸,手心的玻璃杯快被她抓裂,可他又是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那个气息清冽的怀抱是如此诱人,她没有任何抵触,压抑着呼吸和心跳去感知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的脸抵在他的右肩上,余光里看到了他慢慢变红的耳廓。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她,她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任何人。 握着牛奶杯的手用力地抱住他,陆遇森的右肩传出一道清脆好听的嗓音,她说:“好。” 晚安。 第141章 橘色落日里(8) 第141章 橘色落日里(8) 同陆遇森闲聊一会,摄影组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赶紧从他手里抢过来相机,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 他依旧站在二楼,单手扶在栏杆上,低头看着她问:“阿颜,晚饭想吃什么?” 她正好跑到一楼,手叉着腰喘着气仰头看他,桃花眼像两弯月牙儿:“鲍鱼鱼翅海参大螃蟹。” 还没瞧见他的表情,她就被剧组的郝组长拉去干活了。 直到他们走了很远,他才将停留在沈颜身上的目光收回,像是永远都看不腻,想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陆遇森敛起思绪,往厨房方向走,算着时间时简应该在厨房择菜了。 “老大真是的,大老远让我来,天寒地冻的,就为了讨好一个长得像慕小姐的人……” 时简不情不愿地将择好的西兰花丢在盘子里,拧开水龙头冲着水池里的蒜瓣。 “让你买的鸭肉放冰箱了吗?”陆遇森从抽屉里拿了件干净的卡通围裙系在腰间,“是挑的最鲜的那种吗?” 时简将蒜瓣剥开,边冲水边嘟囔着:“跑了十几家超市能不是最好的嘛。” 陆遇森打开冰箱门,将鸭肉放在案板上解冻,从餐具柜里挑了最大的玻璃碗用来调制酱鸭调料。 “老大,乔总监又打电话来,问您春节回不回去?还问我您是不是换了手机号,总是打不通。” 他将解冻的鸭子放入锅里,倒入凉水盖住鸭身,将煤气灶打开,转身去切洗好的蒜瓣。 “春节后我会回去。我要留在这陪阿颜过节。”他将小小的蒜瓣慢慢切碎,将它们全部下入锅里去腥。 “你将余橙子安排妥帖了?”他站在水池旁慢慢冲洗手。 时简拿着茄子认真地点头:“这些小事肯定办好了。她现在在大堂负责接送客人,我放下话了没人敢动她。”他似乎想到什么,惊讶道:“老大,你这中文水平越来越厉害了,妥帖这种词你都会。不过也对,这些年你除了研究厨艺就是研究中文,反正最无趣的你最能坚持。” “jane,你今天就回国吧,把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薄叔,让他和二叔好好查当年的事。” “可是这个沈颜和慕小姐除了长相相似,其余我真的……” “如果将你丢在橙子没落或京城佳人这种地方,没有钱没有背景,你会过的怎么样?还是视金钱为粪土?你想想余橙子,不过来这里才几个月就浑身都是伤。” 时简还是琢磨不明白,他将茄子放在水下冲洗,转头继续问:“就算是过的憋屈,那还有什么可以确定身份的?当初我说去医院做个dna检测之类的您也不许,我说去调查一下沈颜的背景您说再等等。老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喜欢上她了,你是不是已经放弃找慕小姐了?你……” 红杏出墙。 “在做什么好吃的?”沈颜拿着相机小步跑来,她穿着白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因为跑的太着急差点撞到时简。 “jane经理你怎么在这?”她边说边调相机的光圈系数,低头时头发落在一侧的脸颊上,半掩低垂的眼睛显得灵动又可爱。 这是时简第一次见这样的沈颜,以前她不是在陪客人喝酒就是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唱歌,穿着就像混生活的女人,连妆扮都浓艳地让人想吐。可是现在的她,在没有任何装饰下,在没有那些灯红酒绿的陪衬下,她像极了慕颜。 时简忽然无声之中红了眼睛,耳边想起许多年前慕颜的话,她问他:“jane,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陆遇森瞧上可怎么办?你不能这么乖,你要皮一点,陆遇森就喜欢欺负乖一点的下属。你说你染红头发怎么样?好看吗?你这混血的优良血统染什么都好看吧。” 当时慕颜真是个话痨,和老大吵完架就会找他说上半天,他就听她一直说一直说,就明白为什么老大总是对她这么上心了。 “对了,我帮你拍一张,红姐说需要你的一张照片上面检查的时候会用到。”沈颜慢慢后退几步,找好角度,整个人半低着身子像个老太太,然后按动快门,在镜头后面露出满意的笑容:“jane经理好上相,拍的很帅!” 陆遇森正好站在她身后,低头看着相机里那副要哭的时简差点笑出声。 沈颜还在欣赏照片,他却冲过来狠狠地抱住了她,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眼神求救陆遇森,陆遇森无奈地将时简的爪子一个一个掰开,“赶紧去工作,jane经理。” 时简不舍地松开沈颜,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沈颜不解,只以为是她夸赞照片的缘由,就笑着说:“是jane经理长得好,照片才拍的好的。” 时简委屈地看了一眼陆遇森:“老大我这就回去,您照顾好自己和沈小姐。” 然后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了一眼沈颜,就大步走出去了。 “jane经理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陆遇森用汤勺往鸭肉上浇热水,语气淡淡的,“他啊,出门吃错药了,没什么事。” “哦。”沈颜单手抓在他的手臂上,从他身后探出头,眼睛往锅里看:“这是什么好吃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温柔地回她。 郝组长的电话又打来了,沈颜像阵风似地蹿出去了。 只剩厨房里还在忙活的陆遇森,他将火调小些,但人却有些走神,刚刚那个趴在他身后自然地握住他胳膊的动作,让他像时简那样没出息地想哭,毕竟这样亲近的场景,是梦里都不曾梦到的。 第142章 橘色落日里(9) 第142章 橘色落日里(9) [我们两个人像是站在开头和结尾的两端,他爱我不得,我恨他不得。——执念] “我们两个像站在开头和结尾的两端,你爱我不得,我恨你不得。顾时均,我累了……” 演员在对词,那是顾时均和肖念尔离别时的谈话。 余丝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改稿子,小余诺睡在她身侧正打鼾,几个拿着戏服的小演员聚在落地窗那里补妆,个子矮些的说:“这也太狗血了,真正的离别是悄无声息的。每部剧都搞煽情。” 另一个是小丫鬟的装扮,她脱掉外套套上丫鬟装,附和道:“是啊,我当时和我前男友分手,多余一句话都不想说。还想抽他两巴掌,趁我拍戏居然偷吃!” 群头闻哥嘴里叼支烟,慢悠悠地走过来,说话时要贴到小姑娘脸上似的,“谈什么呢?” 小演员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有个胆子大些的只借口说要去洗手间,闻哥伸手在那小姑娘腰上摸了摸,眼神一瞬间狠下来,冷哼道:“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呢,赶紧滚!” 其余几个小演员拿着戏服随她一起走了。 客厅安静下来,闻哥抽着烟细细打量这别墅里的构造,真跟那民国电影里的一样,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咒骂一句:“有钱人真他妈会享受。” 正想找个地方午睡,往客厅里面走走发现余编剧正在改稿子,低头认真思考的样子真是美人儿,余编剧说话也动听,只可惜带着个拖油瓶。 他手摩挲着下巴,看了余丝丝足足十分钟,待那支烟吸完,他才走到她跟前,做贼似地坐在她身侧的沙发上。 余丝丝正专心于稿件,身侧的沙发忽然凹陷一块,随即一阵难闻的汗味袭来,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偏头看去,一张油腻黑黄的脸近在眼前。 她一点也不惊慌,打了声招呼,继续低头改稿子。 闻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重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边抽了几口,看着余丝丝蓝棉袄下若隐若现的身材曲线,手慢慢朝她的后背伸去,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身体微微前靠,避开那只手,闻哥抖了抖烟灰,将那支烟递到她眼前,贼兮兮笑着:“余编剧你尝尝我这烟呗,特好闻。跟你一样好闻。” 烟草的味道很快散过来,一团团烟雾浮在眼前又很快散去,仿佛闻到这个味道将心底烟草种下的种子催醒,它们在心上迅速生根发芽,生出的藤曼将心缠紧,味道越重那枝蔓伸展地越深,伸到最柔软处开了花,那花有刺和根茎一样带给她无声息的痛。 那个和她坐的很近满是酒气的男人,将那支烟强硬地塞到她嘴里的时候,那颗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闻哥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烟,以为对他有点意思,手直接搭在她肩上,她也没反抗,他越发大胆将手伸进她的外衣里侧,刚要摸到滑腻腻的肌肤时,手背忽然被抓住,疼的他尖叫一声。 “疼疼疼!” 他疼地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惊醒了正在梦乡的余诺。 余丝丝这才回过神,轻轻拍了拍余诺,小孩半眯着眼睛很快又睡过去了。 只是再抬眼时,看见一个系着卡通围裙拿着汤勺的人正眼神狠厉地看着闻哥,闻哥听场务说过,这别墅主人背景厉害的很,敢在这里做饭的也只有他,他赶紧溜了,没多说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余丝丝轻声问,声音里有些倦意。 “我来喊阿颜吃饭,怎么都找不到她。”陆遇森的语气中有很温柔的宠溺。 “你一直待她很好。当时不是已经回e大读书了吗?为什么?” “你呢?刚想起谁?像丢了魂一样。” 余丝丝轻笑了一下,那朵盛开在心上的花消散无影。“没什么。” 陆遇森不再深究,似乎听到院子外面沈颜的吆喝声,他慢慢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回过头说:“余小姐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你一直是阿颜很好的朋友。” 她点点头:“快去吧,不要让她等那么久。” 只一会客厅又进来些人,女主演宁洛洛拿着剧本在重复刚刚的台词。 “我们两个像站在开头和结尾的两端,你爱我不得,我恨你不得。顾时均,我累了,我们不要再耗费心力在一起了。我们因利而聚,好聚好散吧。” 想起刚刚那小演员说真正的离别是悄无声息的,但肖念尔此时并不爱顾时均,而到真正爱时那些话自是说不出。就像她真正爱时,才明白相顾无言原来比得上世上所有绝情狠毒的话。 第143章 橘色落日里(10) 第143章 橘色落日里(10)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逐渐放晴,云层散开,稀薄的日光洒下来。 陆遇森找到她时,她站在太阳底下,正为不知名的小演员和这部戏的男主角吵架。 很少看见她生气的模样,他坐在小门的石阶上看着院子里红着脸叉着腰气势吓人的沈颜。 天底下论吵架吵过她的,除了方亦忱,真是少之又少,不过亦忱每次也是脸红脖子粗,不知是吵赢还是吵输。 正看的入神,身侧坐了一个人,她将干净的手帕铺在台阶上,慢慢坐下。 “你是剧组的人?”宁洛洛将手中的剧本卷起来,轻轻挡住头顶的日光。 陆遇森的视线仍锁在沈颜身上,那男主角果然吵不过她,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他眉眼中浮出笑意,宁洛洛的余光偷瞄到他的神情,自以为是自己的美貌吸引,娇嗔着嗓音道:“我最近要上一部戏,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要不加个微信,我好……” 话音未落,沈颜就朝陆遇森跑来,满头大汗的。“怎么样?吵架厉害吧!” 陆遇森只是笑,慢慢站起身,声音清雅好听:“知道你厉害。拍摄结束了吗?” 沈颜点头如捣蒜:“已经完成。导演说他们一会就撤了,去另一个地方取景。” “你也要去吗?” “我不去,我晚上还要去橙子没落驻唱。”她这才注意到旁人,裹着外套的沈颜生怕宁洛洛认出她,缩了缩脖子,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宁姐好。” 宁洛洛正脸都不曾看她,冷着脸回了房间。 待她走远,沈颜才松了口气,再反应过来时陆遇森已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慢慢外小门里面走。“那现在去尝尝我的厨艺如何。” “对了,你会背琵琶行吗?”他话题转的很奇怪。 沈颜困惑:“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那我给你背一段。”他很认真地清了下嗓子,字正腔圆地念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沈颜眼中的困惑加深:“你们家吃饭前要背诗?” “你觉得背的怎么样?“他像个等待老师肯定的学生。 “嗯?“沈颜也很认真地点评道:“背的很好。” 他眼中清浅的笑意满的似要溢出来,以前很少看见陆遇森笑,可他在她身边的这些时刻似乎都在笑。 他的笑容与阳光一样粲然,她踮起脚尖,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肯定道:“你做的很棒!” 他回礼似地将头低下来,像只小动物一样弯下腰。 沈颜愣了一会,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鼻腔却莫名酸酸的。 “好了,赶紧吃饭了,男狐狸。“她反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餐厅走。 他没听清后面三个字,边走边追问:“你叫我什么?” “男狐狸啊。” “我不是男狐狸。” “那你是谁?” “我是陆大爷。” 沈颜笑着回头看他在阳光下被照亮的脸,白皙地如同象牙纯釉的一张脸熠熠生光。“你这辈分还挺高。” “叫我阿森好不好?” “叫了能有什么好处?” “鲍鱼鱼翅海参大螃蟹。” 沈颜扑哧笑出声,换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 “好的。陆大爷。” …… 这一刻,对他而言,如同时光倒流,他们站在岁月的船只里,不再是拥有身份的慕小姐和陆先生,他们只是很普通的人。 他闭上眼睛,任由沈颜的手拉着他往未知的方向走,就像回到高中时代,她追在他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一样。无论是哪个方向,他知道的,他们会看到一样的风景和到达一样的终点。 “阿颜,你知道吗?你的陆大爷一直都在。”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睁开眼是她的背影,永远不会消失的背影,偶尔回头的笑容,如星光碎在他的眼睛里。 炙热的,炽热的。 第144章 橘色落日里(11) 第144章 橘色落日里(11) 餐桌上摆着很多菜,红烧茄子,蒜蓉西兰花,糖醋排骨,盖着盖子的汤盅,两副碗筷。 陆遇森还在厨房忙活,明明两个人的午饭,他硬是要做出满汉全席似的,沈颜站在水池旁打着肥皂,审视着在摆盘的陆遇森。 他做任何事都好像很认真,不知道他在做京城佳人老板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想到这她才发现她对陆遇森的了解很少,却不由地想亲近他。 “阿森!”就连这样的称谓都像重复过无数遍。 “嗯?”他将最后一盘酱鸭端上桌,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你,你怎么这么会做饭?你以前是厨师吗?” 陆遇森从冰箱里拿出几棵小葱,刚要用水清洗,沈颜顺手接过来,边洗边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站在她身侧,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我大学读的金融,毕业了就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 “那后来呢?” “后来?”他一本正经地答:“不就在这了嘛。” 沈颜还真是对他的答复挑不出一点毛病。 酱鸭撒上葱末,最后一道菜完成。 “还好奇我什么?”陆遇森端着汤碗轻放在她手边,他拿起筷子挑了最瘦的鸭肉夹到她的碗碟里,“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颜咬了一大口肉,吃的嘴角两边和鼻尖上都是酱料,她往嘴里塞了几口米饭,低头喝了口海带汤,待有了饱腹感才舍得放下筷子。 坐在对面的陆遇森正低头咀嚼食物,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明明吃一样的东西,可他的动作偏偏很清冷高贵,就像古代言情漫画中参加晚宴的世家公子,清贵脱俗,让女娘们倾心。 沈颜忽然郁闷,她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却想着沈颜与慕颜不同,慕颜是同样高贵出身的女娘身份,她在古代顶多是女娘身边的奶妈嬷嬷,吃饭粗俗、说话粗俗,顶着和人家相似的脸占着脸的便宜才能和世家公子一同吃席。 陆遇森见她很爱喝海带汤,拿起汤勺又往她的碗里添了些,可抬眼看她,却发现她拿着筷子往米饭里戳了很久,再戳下去碗要碎了。 他看着她游离的神色,好似那年她因为乔依吃不下饭气恼的样子,陆遇森歪头看着她,问:“想什么呢?” 沈颜眨眨眼睛,继续吃肉:“没什么。就,就看你吃饭觉得很好看。” 他失笑:“你吃饭也很好看啊。” “瞎说。”沈颜猛地抬高音量,夹了最大块的糖醋排骨塞到嘴里,咕哝道:“这叫好看?” 陆遇森抽出一张纸巾,微起身想帮她擦掉鼻尖上的酱料,她嘴巴里塞满了食物鼓起来像只河豚,可偏偏眼睛清亮灵动,仰头看着他时,像不知从森林的哪端跑出来的精灵。 他一下子就看呆了,那双桃花眼,无数次的梦到过,无数次想触碰却梦醒,他怕下一秒就要吻住这双眼睛,强压住心底蜂拥而至的思绪、情绪,他将纸巾放到她手心里。 沈颜微愣,慢吞吞地拿起纸随意擦了擦嘴巴。 陆遇森清了下嗓子,脸微微红起来,“你这样吃相已经很好了。本来工作就是日夜交替的,吃饭这种事填饱肚子就可以,难道还要吃慢些为了好看?” 沈颜有了想捉弄的心思,挑眉道:“那你吃快些,我看看好不好看?” 陆遇森端起碗,拿起筷子,学着她的样子埋头往嘴里扒米饭,可就算这样和她也是不同的。 “算了,反正长得好看的人怎么吃饭都好看。”她继续吃肉,沉浸在美食里忘记了刚刚纠结的形象二字。 果然陆太太无论顶着谁的身份,这折磨人、捉弄人的心思总归不会变。 陆遇森边搅着汤匙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某人。 明明她才是狐狸,美色诱之,让他做出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来。 第145章 橘色落日里(12) 第145章 橘色落日里(12) 一月份的冬夜,高速路上出奇的冷清。齐南开着车正在和英国的导师电话联系,通话内容是国内新增的一例心脏案例,讨论到最后导师还不忘关心他的婚姻大事,在电话那端朗声问:“nan,what happened to the person you love secretly?(译:南,你暗恋的人怎么样了?)” 他失笑:“you remember her?(译:你还记得她?)” “sure.”导师在电话里笑声朗然,“she is tall, short hair, very pretty.(译:她个子很高,短头发,很漂亮。)”他顿了顿,问:“i still remember that the news said that she was in trouble. did you go to see her?(译:我还记得当时新闻上说她闯了祸,你有去找她吗?)” 齐南眼神飘忽,抓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紧,电话里教授的问题接踵而至,就像在探讨医学病例一样在探讨他和慕颜的感情。 在英国交流那一年,慕颜和他只在学校见过一面,后来英国报纸刊登她携款私逃的事,他去森慕找过陆遇森,可是他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保安轰出来。 再后来他找到薄叔的联系方式,从老管家口中得知,慕颜失踪了。 那时候觉得她离开陆遇森也好,她喜欢freedom的生活,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可是失去联系,思念和忧虑如同雨后春笋冒出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道他看到相似的身影认错别人有多少次了。 “nan,you should be brave about love.(译:南,你对待爱情应该勇敢一点。)” 他黯然失笑,“i should be brave about her.(译:我对她应该勇敢一点。)” 挂断电话车子恰好开到市区和城郊的分岔路上,他抬起右手,看到腕表上的夜光指针指向8点20,将车头微转朝着城郊的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育华一中门口,晚自习铃声一响,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来,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透过半降的车窗,不知在望着什么。 等到学生散去,他下了车,看门的大爷在值班室打着瞌睡,他不疾不徐地往里面走。 晚上十点,整个校园最安静的时刻,在那种极致的静谧中,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你好,请问初中部怎么走?” 他转身,一位穿着单薄的年轻女士站在他几米之外。 他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左拐就是。” 那人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又走上前几步,央求:“能带我过去吗?” 齐南从她的穿着打扮至神态就猜测出她教师的身份,不点破,他也甚是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等我。” 那位年轻女士讪讪地离开了。 今晚有很明亮的月光,散步到荷花塘时那一汪池水波光粼粼,像一块织了银线的丝缎,柔软地铺在安静的校园里。远处近处的林木在冬日仿若化成一排排黑色枝影,透射到枝丫上莹白的灯光还以为是被冷风吹的摇晃,其实只是树影摇曳而已。 育华远离都市,没有霓虹灯作乱,能清晰地看到头顶的夜色,风中混杂了深冬的潮寒,他在隔壁市医院开了一整天的会,头晕脑胀却在此时清明起来。 “你好,请问校门口怎么走啊?” 那声音极轻,轻的似阵风拂过耳畔。 音色是那样相像。 他骤然地转过身来,目光直落在她身上。 好一阵,他才大步向她走来,好像要确认般的,牢牢地盯着她的脸。 荷花塘沿路种了紫枫,每棵紫枫上都牵着灯,她的头顶就挂着一只,灯影绰绰,映着他阔步而来的身影。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她惊喜地抬起头,雪花渐渐地落下来,她再低下头时,他已经站在她面前。 她穿着廓形皮夹克,丹宁裤,戴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拿着相机,微微仰头看着他。 他眼角微红,目光中是难辨的情绪,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地越过他身前再缓缓地落在她的眉眼之上,只差一点,她别开了头。 她的脸上混杂着恍惚和诧异:“先生,请问校门口怎么走?” 他眼圈泛红,声音有一点发抖,“在,在你身后。” “我好像知道了,谢谢。” 她应该被他吓到了,将相机的肩带挂在身上,像只小兔从黑夜中消失无影。 雪还在下,他望着她的背影怔了许久,却没有追上去。 “跑慢点。”陆遇森撑着伞,站在门口朝她挥手。 沈颜躲进他的伞中,气喘吁吁。“方阿姨的病加重了,所以我接的私活多了一点。” “没事,还能赶得上橙子没落的最后演出。” “我刚,”她踌躇道,“刚遇见一个好奇怪的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以后找不到路就让我进去接你。”他伸手掸落她身上的雪,问道:“那人是老师吗?” “气质很好。”沈颜手插进口袋,有点遗憾的口吻道。 她犹疑着回头看向刚跑来的方向,低声如呓语:“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那种目光好熟悉,像是要穿透她。 晚安,好困,暑假慢一点~ 第146章 橘色落日里(13) 第146章 橘色落日里(13) 一周后,傍晚时分,橙子没落后巷。 “海哥,我足足打听了一星期,这陆遇森没背景就有俩破钱,我们今天要是镇住他,往后这城南城北海哥您的名头可就大啦!”江宁弓着身子,恭敬地站在陆海照身前,“海哥,这附近除了几个小商贩,再也没其他人了。摄像头我已经都拆了,偷偷做掉也没人发现。” 陆海照拧着眉没说话,他身后的几个兄弟和他一样的表情,倒是怀里搂着的女人嗤笑了句,“江宁,你才来我们这多久,就敢指使自家老大做事了?” 江宁吓得噤声,扑通一下就跪在那女人脚下,脸上装的十分害怕,语气也诚恳道:“大嫂,您莫不是心疼那小白脸,听下边人说,您可还打听过他……” “你!”女人被拆穿了心思,气的脸颊泛起红晕,还未发作,陆海照已经一脚将江宁踹到几米远的墙根上了,发出哀嚎一声,将附近的流浪狗都吵得狂吠起来。 他将身旁的女人拉到眼前,冷峻的五官看不出情绪,只是慢慢地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见她脖子里那条珍珠项链耀眼的很,把在手心赏玩了一会,然后手摩挲着她漂亮的脖颈,脸贴在女人的脖子上,哑声道:“这脖子真好看,连这上好的珍珠都配不上你。” 女人心底舒了口气,手攀上陆海照的肩,眼神却妩媚地盯着远处的江宁,声音娇腻道:“海,那你再买个好的给人家。” “好。”他耐心地回应着,手慢慢绕到她的后脖处,指腹上的厚茧摩挲着珍珠,她只觉得痒,撒娇的声音呼之欲出,那珍珠链上的两根手指已经猛然发力,那卡在嗓子里的声音瞬间无声散去,她细长的脖颈被上好的黄金马鞭链缠绕,珍珠捏碎了一地,可链条还是像条蛇一样牢固地缠着她,她的手抵在男人身前,无力地反抗着,陆海照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就像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 女人脸颊上的红晕似要喷洒出来,红白相间的脸色犹如深冬含苞待放的腊梅,身边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好像都在欣赏这朵即将枯萎在陆海照手心的花儿。 “宝贝儿,都给你说了,这珍珠链子不要做成黄金材质的,太俗气不配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劲,那链子顷刻断裂,在巷子头尾摆摊的小贩见状都默默地躲到别处,狭窄又破旧的老巷传出女人凄厉的叫声。 “江宁,听说你看上一小歌女,那小歌女和那陆老板走得近,你是三番五次都没得逞?” 女人脱力地跪在他脚下,哭声渐渐放大,陆海照手覆在她的头发上,女人立马安静下来,哆嗦着捂着嘴巴,他垂眼看着江宁:“把人约出来吧,我还想见见这位陆老板,毕竟席凉的京城佳人除了他可没人敢接盘。” “好的,海哥。”江宁捂着肚子,殷勤地点着头。 大概十几分钟,陆海照抽了几根烟的空,一位拿着书穿件月白色针织毛衣的男人缓步走来。 巷子里寂静,快要落山的太阳泯没在朱红的墙头,四周的光线被收拢起来,他清癯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近,和夜色一起将陆海照和他的兄弟女人一块吞没在黑暗中。 地上的女人依旧发抖,咬着唇角,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丑陋的脖子。 “你就是陆遇森?”陆海照打量着拿书的斯文男人,和橙子没落的顾西西一样书呆子模样。 巷子里的照明灯霎时亮起,四周是暗柔而朦胧的夜色,陆海照和陆遇森身高相近,站在一起却是两道风景。 一处是清风明月的书生气,另一处则是深不可寻的戾气。 他推了推镜框,颇有礼貌地点头。 “我想从你手底下接过来橙子没落,你出个价。”陆海照走近他,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面无表情。 “之后可以,但现在不行。” “之后是什么时候?” “顾橙落出来。” 陆海照挑眉:“你是顾橙落什么人?” “算是,”他思考了片刻,答,“认识吧。” 陆遇森给了一个相当敷衍的回答,他转身往橙子没落走,可陆海照哪里容得沙子。 身手好的两手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直接朝陆遇森挥拳头,他躲掉了其中一人,可另一人矮小敏捷,直接纵身一跃朝他的腹部重击,他疼地面色一白,手却迅捷地反抓住那人的下巴,像不费力气似地轻轻往下一拉,然后对方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号叫。 说来还是慕颜当年心血来潮要学点功夫,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卸掉人家胳膊,结果她连一只萨摩都打不过,他倒是陪她上课学了几招。 陆海照又安排两人上去,陆遇森的体力渐渐耗尽,陆海照看他这张脸怎么都不顺眼,直接趁他不备一个拳头挥上去,那张好看的脸终于有了点颜色。 远处看好戏的人实在不忍那本《古文观止》被人踩碎,他慢慢走进巷中,将书捡起来,拍了拍书皮上的灰尘,将它拿在手里。 见一群人群殴一人,还有一个脖子青紫的可怜女人在小声哭泣,他无奈地扶额:“阿照,怎么对女人还是这么粗鲁?” 陆海照听到声音,动作蓦地顿住,他转回身一袭黑衣长裤的男人正望着他,他向来没表情的脸浮出一点惊讶、怀疑、欣喜的情绪,手下人还在打斗,他怒声道:“别打了,都散了。” 手下人听到命令,齐刷刷都撤了,女人见状也从地上爬起来走了。 “泽宇哥,你回来了。”陆海照从高高在上的黑帮老大瞬间转变为小迷弟模样。 温泽宇点头,将受伤的陆遇森扶起来,还不忘冷嘲热讽:“真应该让糖叔看到,他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你在那看多久戏了?”陆遇森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倚靠在墙上,一张脸血色与月色交织一起,褪去了书生气此时在光晕之下是位苍白清俊的少年。 温泽宇耸耸肩,将书丢在他怀里,“看到你单手卸掉对方下巴,”他看向陆海照,问,“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缺钱了?” 陆海照抓抓头发,尴尬道:“不知道是您朋友。” “vincent,这是我当年手底下的兄弟,叫陆海兆。”他想到什么,“我记得之前不是姓冯的在这片吗?” “哦,姓冯的前几年就进去了,现在城南城北都归我管。”他笑嘻嘻地看着温泽宇,“宇哥,这么多年没见,去我那喝杯酒吧。” “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你先回去。”温泽宇说罢就看了眼陆遇森,“回橙子没落。” 陆海照目送着两人离开,心里头热热胀胀的。 这么久了还是很心疼瑶之,呜呜呜~ 第147章 橘色落日里(14) 第147章 橘色落日里(14) 推门进入酒吧,离门五六米处就是一个复古的影壁,影壁最上方是实木雕刻的酒吧名字“橙子没落”,整块影壁每隔数十秒便切换不同歌手的剪影,陆遇森已走到入口处,而温泽宇还停在那里,待沈颜的照片一闪而过时,他的心一瞬被揪紧,她眉眼处有那么几分相像,那些回忆不受控制地袭来,这种密密麻麻的钝痛迟缓地从胸腔传遍他的全身。 脑海中路遥之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他眨眨眼睛,指着影壁上的某个歌手打趣道:“橙子没落的歌手越来越漂亮了。” 陆遇森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里面走。 橙子没落的布局一直没变,卡座区整体依然是以橙为主的暖色调,吊灯也是橙黄色。陆遇森选了靠窗的双人沙发,这个位置看舞台最佳。可这个点还没到演出时间,只有几个人外国人在摆弄乐器,整个酒吧唯有舞台顶部的灯光很亮,显得醒目又刺眼。 温泽宇坐在布艺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杯柄,似在出神。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遇森揉着酸痛的胳膊出声问。 温泽宇过了好久才说话,他喝了一口酒,说:“还不是钢琴的事,折腾多久了还没寄。” 陆遇森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顾西西不信我,你亲自和他说。时简为了这件事差点和他打起来。” “慕颜呢?刚刚那场架我还以为是慕颜指使阿兆干的,所以才看了那么久的好戏。” “我待会让西西来见你,我去休息室整理一下。”陆遇森不接话,绕过他去了楼上。 温泽宇靠在沙发上喝了一瓶酒,想来陆遇森和他哥一派,自是不愿意多说几句话,可从英国来时糖叔叮嘱了一定要确定一下慕颜的情况,他只能厚脸皮装熟一点,其实想想之前慕颜和陆遇森在英国吵架时他也是假模假样和糖叔劝过几句的。 他拿着酒杯走到吧台那里,u型吧台的中间是两个带有玻璃门的酒柜,左右两边是三排的实木酒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酒。那时候他就很喜欢把酒放在这里保存。 吧台里面穿着白衬衫打着英式领结的工作人员正在调酒,见这位客人站在跟前出神很久,他笑着问道:“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吗?” 温泽宇将空酒杯放在台面上,冷声道:“把顾西西叫过来。” 调酒师朝着远处打了个手势,捂得严实的顾西西就大步走来了。 “顾老板,这位客人找您。” 顾西西凑上前看着温泽宇,试探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是亲兄弟?”温泽宇手敲了敲台面,调酒师将调制好的鸡尾酒倒入杯中,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西西,“那架钢琴明天寄出去,这是地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名片递到顾西西手里。 顾西西接过来,看着名片上印着路甜半糖、温泽宇还有一串英文地址,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细细看着面前的男人,颤抖着声音回道:“温先生,我明天就帮您寄出去。” “你哥出来后帮我谢谢他。”他伸出手拍了拍顾西西的肩,附耳道:“谢谢当年他把瑶之存在这里的酒寄给我。” 顾西西懵懵地点头。 温泽宇见陆遇森从二楼下来,他端着酒杯闲适地走回了原处。 第一位歌手登场,在唱莫文蔚的歌——《真的吗》。 歌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唱不出这首歌的味道,只是在学莫文蔚的唱腔故作沧桑。 说来很巧,他在酒吧第一次见瑶之的时候她也在唱这首歌。 那天是最后一场演出,她画了很浓的妆,穿一身珍珠白的长裙,头发散在肩上,唇上是一抹樱桃色,与在学校里那个怯懦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他喝了几杯酒带着些微醺的醉意,他一开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他扶着侍者的肩膀听她唱完整首歌,那天天气不好,酒吧客人很少,他站在台下很显眼,那天台上的路瑶之拿着话筒看着他,柔和而璀璨的灯光在他们四周蔓延,外面是飘着小雨的盛夏,是正好的季节,路瑶之拿着话筒看着他,墨色晕染的眼仿佛在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看他。 而此时,他终于明白那种爱而不得、高攀不起的感觉,当时瑶之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有很难很难走过的距离吧。 “今晚阿颜没有演出。”陆遇森倒了杯热茶放到温泽宇手边,他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同他挨着坐下来。 “你找不到慕颜的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陆遇森手指贴合在温热的茶杯沿上,失笑道:“你不都知道,在路甜半糖买醉。” 温泽宇也随他一同笑,“是啊。那个乔依挺不错的,你怎么不考虑一下?” “那资本家女儿也不错,你还不是逃婚了。甘心在甜品铺子当个服务员。” “那温泽言是不是说过我们俩很像?” 陆遇森饮了一口热茶,不疾不徐道,“他很少在我面前提你。” “倒是阿颜追在他身后问了很多你和路瑶之当年的事。”陆遇森盯着舞台上的歌手,喟叹道:“那时候她知道了你和路遥之全部的故事,抱着糖叔哭了好久。” “他怎么不来问我,这种事还要去问我哥?”温泽宇神色微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阿颜说当局者迷,所以她去问旁人八卦。泽宇,当年你逃婚,温老爷子说到做到把eric直接赶出温家。你是不是还在纠结路遥之喜欢你哥的事?阿颜问过许多遍了,当时路瑶之误会你哥要害你所以才处处保护着你,后来她知道你哥不是坏人可又拿你哥当靶子,这些事这么多年你早该想明白。拖着偌大的温家你不管,泽言一身抱负却只能在森慕当个小小的经理,温氏现在明争暗斗,你到底在恨谁?在报复谁?” 陆遇森的话随着歌手的尾音慢慢淡去,等待下场表演的空隙,酒吧安静的出奇,大片大片的沉默如一盏盏射灯倾泻而出的灯光,在周围蔓延开来,四下静谧如一座荒芜的坟墓,温泽言的视线落在那架钢琴上,恍惚中闪过当年的所有。 原来路瑶之是的谎言是那样开始的。 他猜的一点没错。 他将视线落回到陆遇森的眼中,目光诚挚清澈的如同昔日少年,他问他:“vincent,你知道瑶之去哪了吗?我问过许多人,我甚至在老头死之前还在问他,他什么都没说。我就想知道我想知道……” “她死了。”陆遇森打断他的话。 温泽宇冷笑,捏着茶杯的手轻颤,面色却佯装镇定,“你说什么?” “不是温家打死的。泽言说当时温家派人送她去机场,她逃回来只想再见你一面,那时候她怀着孕身体不好,一路担惊受怕地。在橙子没落看了你一眼,然后。”陆遇森叹了气,继续说:“然后泽言把她送去医院的时候,难产早产大人小孩都没能保住。” 温泽宇漆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茶杯中地沉浮的花叶,陆遇森看到那杯中的水泛起涟漪,他伸出手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们的爱情没有任何遗憾,活着或者死去都是轰轰烈烈的,泽宇,我想温老爷子在死的时候也在后悔,不要因为路瑶之困住自己了,是时候往前看。路瑶之离开你就是希望你过得好,而不是困在过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这个世界除了路瑶之还有很多人,连糖叔,瑶之的父亲都未曾怪过你。温泽宇,你想想路瑶之闯进你的世界本就是为你抵挡些什么,她一直这样做,你该往前走了。” 陆遇森走后,舞台上在表演架子鼓,整个酒吧氛围吵得火热,而那个靠窗的沙发里坐着一位英俊的男士,他手中拿着刻有鹿纹图的青瓷茶杯,如果再近些看,他此时哭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原来爱情,不过困住过往而已,而旁观者将此局撕开,当局者才发现这些年的荒唐事多可悲。他摇身变成宇哥,可在这四九城里却再也擒不住一个叫路瑶之的丫头。 我觉得温泽宇最幸福,起码他前半生是个傻子,只以为路瑶之不爱他而已。